《重生之探花皇后》 第001章 重生 皇帝做了个梦,梦里他死了,死得还很憋屈。 他的皇后和他的贵妃联起手来,给他下了慢性毒药。 单是这样也就罢了,人死如灯灭,再憋屈他也不知道不是。 但是皇后显然不想让皇帝死得太痛快,他在皇帝临终前一刻,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他。 “凤琳,你为何下此毒手?朕何处对你不起?”皇帝抬眸瞪他,挣扎且愤怒道。 他想不明白,皇后眼中的恨意从何而来,难道他对他还不够好吗。 凤琳进宫九年,他给了他无上的荣宠,他所出的三皇子,刚满月他就正式册封了太子,皇帝以为他对皇后,已经足够好了。 “我为何如此?呵呵……”凤琳闻言冷笑,笑容苍凉而疲倦,“我以为陛下是知道答案的,原来陛下不知道。” 听了皇帝的问话,皇后仿佛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他笑了很久才停下来,眼角还有笑出来的泪水。 “陛下,你还不明白吗?臣从来没想过要进宫,臣的兄长也没有。” 积累多时的毒药此刻开始发作,皇帝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瘦削的脸颊颗颗滑落,视线也变得模糊。 恍惚中,他看到一张年轻的俊美的容颜,那是凤琪的脸。 皇帝睁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虚空,生怕一个眨眼,那人就不见了。 “凤琪……”他喃喃念出那个名字,那个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如果兄长在天有灵,他一定会感激我的。” 皇后低沉的嗓音打破了皇帝的幻想,他收回心神,静静看着站在御榻前的人。 作为同父异母的兄弟,凤琪和凤琳的长相算得是很相像了。 为了那张和凤琪有着七分相似的脸,皇帝容忍了凤琳九年,容忍他的任性,容忍他的残忍。 可到现在他才明白,不管长相有多像,凤琳都不是凤琪。 凤琪不会这样对他,无论他对他做过多么残忍的事情,他对他的忠诚,都无人可以质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然而凤琪死了,死在十二年前,连同他们尚未出生的小皇子。 皇帝痛彻心扉,哀毁逾恒,只恨不能跟随而去。 为了给凤琪报仇,失去理智的皇帝在后宫进行了大清洗,有罪的,无辜的,牵连无数。 该死的、不该死的……通通都死了,皇帝没有感到丝毫快意,却只有无边的孤寂。 他发现他做得再多都没有用,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凤琪死后三年,皇帝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迎娶凤琳为后。 “不会的,凤琪不会原谅你的,他不会,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皇帝无力的辩解。 话虽如此,其实皇帝心里很清楚,凤琳的话是真的,凤琪就算不会感激他,可也不会不原谅他。 因为二十年前,他让凤琪进宫的时候,是违背了他的心意,强行下的圣旨。 是他用帝王的强权把琅琊凤家的嫡长子,新科出炉的探花郎留在了宫廷。 他给了凤琪令人艳羡的宠爱,却也折断了他的羽翼,剥夺了他展现抱负的机会。 君命不可违,凤琪不能恨他,不敢怨他,也绝不会感谢他。 “哥哥的想法是什么,陛下真的在乎吗?” 皇后似乎很喜欢看到皇帝憾痛难当的表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猛烈地戳着他的心窝子。 皇帝沉默不语,虽然不想,但他不得不承认,凤琳的话是对的。 他最在乎的,从来都是自己,他对凤家兄弟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陛下,如果你没让我进宫,也许哥哥见到你,还有可能原谅你,只可惜……”凤琳唇角微翘,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父亲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儿子,你让哥哥进宫还不够,你连我也不肯放过,我们凤家对大周王朝世代忠心,换来的却是断子绝孙的下场,陛下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你感激涕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凤琪,他……”毒性彻底发作,皇帝已经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话。 “陛下,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告诉你。”凤琳弯下腰,贴到皇帝耳边低语,语气格外暧昧。 皇帝艰难地侧过身,看着皇后清雅俊美的容颜。很快,他就要见到他最想见的那个人了。 “陛下不是一直很宠爱凤阳吗?可是臣想告诉陛下,凤阳不是陛下的女儿。” “这不可能!噗……”皇帝猛然瞪大双眼,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凤阳公主,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明贵妃所出。凤阳的容貌性情,像极了凤琪昔年为他所生的丹阳。 由于丹阳在三岁的时候就意外亡故,因此见到酷似他的凤阳,皇帝给予的,是加倍的宠溺。 “没什么不可能的。”凤琳直起身,笑容风轻云淡,“阿秀本就是我未婚妻,若非陛下插足,我早娶了她过门,膝下儿女成群,何至于像现在,生个女儿都要偷偷摸摸的,还不敢让人知道……” 明贵妃,闺名龙秀,卫国公府龙家的嫡长女,与凤琳自幼青梅竹马。 龙秀的兄长龙俊和凤琪都曾经是皇帝的伴读,两人交情颇深。 但是龙家是勋贵,凤家是清贵,两家本身并无往来,所以凤琳和龙秀有情,的确在皇帝的意料之外。 可无论如何,既然进了宫,就都是皇帝的人,他们背着皇帝勾搭在一起,像什么话。 皇帝被皇后的话气得又吐了两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皇帝发现自己身在平稳行驶的御辇上,龙涎香醇厚清雅的香味自错金螭兽香炉中慢慢飘散出来,经久不散。 皇帝眨了眨眼,神情逐渐清明,只觉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真实地就不像是一个梦。 躺在怀中的丹阳冰冷的幼小身体,不忍回忆的凤琪临终前垂泪的容颜,还有记忆的最后凤琳疯狂的笑容…… 有那么一个瞬间,皇帝甚至怀疑此刻方是身处梦境,而先前发生的那一切,是他的亲身经历,因为那些恨、那些痛,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在他的心底。 没有惊动任何人,皇帝不动声色地拿起面前小几上批阅到一半的奏折,看清了上面的时间。 万昌十四年三月初二。 皇帝隐约觉得这个日子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压在眼前厚厚的一摞尚未批阅的奏折下面的一封信引起了皇帝些许的注意力,他伸出手拿起那封信慢慢拆开来看。 信是皇后顾微派人送来的,六百里加急,用特制的蜡印封着,尚未拆封。 顾微是太皇太后顾氏的侄孙,因为皇帝和太皇太后素来不睦,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除了宫务可以说是无话可说。 所以皇帝看信的表情很是漫不经心,他想顾微会给他写信多半是他不在宫中太皇太后又有什么想法,他拦不住却又觉得不妥,只能写信告知。 顾微的字很漂亮,气韵流畅、倚侧秀逸,完全对得起他昔年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 可皇帝对皇后的书法造诣,显然毫无兴趣,信的内容他不过看到一半,脸色就变了又变,先是惊再是喜,然后就是愤怒。 在信里,顾微只提到了一件事,就是华卿有孕。隔着十六年的时光,皇帝已经记不起自己当初欣喜若狂的心情,可他绝对不会忘记,那是他噩梦的开端。 伴随起伏的心情,皇帝不由攥紧了拳头。这一次,他绝不允许有人再敢伤害凤琪,伤害他们的孩子。 在那个荒诞的梦里,皇帝收到顾微的信可谓喜不自胜,他甚至想要改变行程,提前回宫。 但是太皇太后随即派人传来的口谕阻止了他的举动。太皇太后提醒皇帝说,巡视河工乃是国事,不可因私废公。皇帝虽不想理会,可他清楚凤琪的性格,他要真是扔下巡视河工的大事贸然回宫,凤琪肯定不会高兴的。再说宫里还有顾微,皇帝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信得过他的人品,有他照看,凤琪和孩子定当无恙。 于是皇帝放心地继续南下,按照既定行程在两个月后回了宫,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宫里等待他的,是病弱不堪的凤琪和即将不保的胎儿。 而更让皇帝心火旺盛的,是他刚回宫就有太医前来请罪,说是华卿的胎不稳,若是强行保胎的话,极有可能母子俱损,求皇帝给个示下。 皇帝气疯了,当时就冲到坤宁宫,把顾微骂得狗血淋头,责问他是如何把人照顾成这般摸样的。 顾微不辩不解,只一味请罪,气得皇帝更是火大,当即停了他的中宫签表,把人软禁在凤仪殿。 此后,在皇帝的威逼利诱之下,太医院的太医们绞尽脑汁,总算保住了凤琪和腹中的龙凤胎。 抱着瘦弱的秋然和丹阳,听着太医院院首用颤抖的声音说二皇子和二公主先天不足、恐易夭折的话,皇帝深恨自己的草率。他就不该听从太皇太后的,纵然顾微不会对凤琪下手,可太皇太后素来不喜凤琪,她要做些什么,顾微哪里拦得住,只有他当时回到宫里,才有可能保凤琪和两个孩子的平安。 以后的事情,皇帝不想再回忆,龙凤胎满过周岁不久,宫中突然爆发天花,秋然没熬过,就这么去了。 再后来就是丹阳意外坠湖,虽然及时被人救起,可小公主自幼体弱,平时好生养着都是三灾六病的,更遑论大冬天的到湖里滚了一圈。 在无尽的高热中挣扎了半个月,丹阳还是逝在他的怀中,皇帝那个时候已经不敢去看凤琪的眼神。 提前示警也好,重头再来也罢,既然知晓了那些过往,皇帝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捏紧手中的信纸,他沉声吩咐道:“欢喜,停辇。” 御辇立即停下,乾安宫的太监总管欢喜掀帘而入,恭敬地跪下道:“敢问皇上有何吩咐?” “叫他们转头,我们即刻回宫。”替太皇太后传口谕的人还在路上,可皇帝不想管他,他得快点回去,凤琪的处境非常不妙。 “诺。”欢喜领命而去。皇帝身边的人不少,完全臣服于他的却不多,欢喜就是其中一个。 第002章 回宫 说是即刻回宫,可皇帝也不能真的说走就走,该交待的事还是要交代清楚,巡视河工不是小事,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梁涧、双蒲等地,皇帝梦里都是去过的,具体的情形也都记得,打发两位钦差过去巡视就行,顺便还能考验一下,他们究竟是忠于太皇太后还是他这个皇帝。 打定了主意,皇帝让欢喜叫来了伴驾的顾君诚和邱持,只说身体不适,让他们代天子出行,分别巡视梁涧、双蒲。 两人不疑有他,只是再三询问随行的太医韩修,皇上龙体是否安好,是就地静养生息好,还是回京休养妥当。 韩修得了皇帝的示意,面色平静地宣布皇帝只是偶感风寒,只需静养即可,并无大碍。顾君诚和邱持方放下心来,双双接了圣旨,自去收拾不提。 目送顾君诚和邱持告退,韩修见皇帝双眸微眯、迟迟不语,就小声问了句,“陛下,请问还有何吩咐?” 皇帝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挥手道:“无事,你下去吧。”韩修立即告退,可他还没下辇,皇帝就改了主意,突然问道:“韩修,你可精通产科?” 在皇帝的记忆里,韩修是未来的太医院院首,医术较之现在的院首沈君鹤,只高不低,更重要的是,此人对他忠心耿耿。因此听欢喜说此次出行有他跟随,立即就把人叫了过来,其实韩修现在的医术造诣,他并不清楚。韩修回身跪了下来,“回陛下的话,臣自幼学的是内科,产科略有涉及,精通却说不上。” “没事,你去吧。”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皇帝面上的表情并无不悦,韩修的回话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身边可用的人太少,就是有梦里的那些印象,也用处不大。 韩修原本是要退下的,可他迟疑片刻,却没有起身,反而继续道:“陛下,臣以前在神草堂求医的时候有位师兄,对产科非常精通,只是……”韩修看得出来,皇帝对太医院的人并不放心,急于提拔新人,虽然不知他为何看上自己,可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至于师兄,他想他会理解他的。 “只是什么?”果然,皇帝的眼神马上明亮起来,韩修知道自己赌对了,稍微松了口气。 韩修握紧拳头,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沉声道:“师兄双腿有疾,不便出行,他自幼被师傅收养,从来没有离开过神草堂。” 皇帝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韩修,你放心,朕派最好的侍卫、最舒适的马车去接你师兄,保证把人顺利接到京城,绝不会亏待于他。” 韩修忙道:“陛下厚爱,臣先替师兄谢过了。”师兄,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 皇帝从来不怀疑,宫中有人对凤琪下毒手,可在那个可怕的梦里,从他回宫一直到龙凤胎出世,他都没查出任何有问题的地方,太医院的太医,皇帝是一个都信不过了。 此番提前回宫,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想到这里,皇帝扬声唤道:“卫朗。” 一个英武的年轻人掀帘进来,皇帝跟他说了派人去接韩修师兄的事,卫朗有些疑惑,宫里那么多太医,为何还要巴巴地去偏远的鹿城接人,可他什么也没说,颔首领命。 卫朗告退后,韩修有些不放心,也匆匆退下,追出去逮着卫朗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让他派出去的人,路上千万要照顾好他师兄,卫朗被他烦得耳朵差点生了茧子。 诸事完毕,日头已近黄昏,赶路是不成了,只得在附近的应县住了下来。 皇帝去而复返,可把应县的大小官员吓得够呛,好在皇帝只是留宿一夜,翌日天不亮就匆匆走了。 御驾走后,应县的县令拍着师爷的肩膀,连声道谢,幸好他听了师爷的话,不然皇帝杀个回马枪,就能发现他们做的那些手脚了。 应县距离京城千余里,快马三日即达,可惜御辇沉重,速度提不上来,皇帝再是心急也不敢扔下大部队骑马回去,那样太皇太后会把所有的罪名扣在凤琪头上,皇帝眼下无力正面对抗太皇太后,只能避其锋锐,以免给凤琪制造麻烦。(.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皇帝回到宫里已是十余日后,太皇太后听了他身体不适的消息,早已派了两名太医在乾安宫候着,亏得皇帝早有准备,在抵京的前一日,真把自己给整病了。 沈君鹤恭恭敬敬上来请脉,开了几幅调养的方子,皇帝无奈地呼了口气,让人下去煎药。他敢肯定,沈君鹤还没出了乾安宫的门,太皇太后就能看到他的脉案了。 皇帝始终想不明白,太皇太后偌大的年纪了,自己又是她的嫡亲孙子,她有必要死死抓着权力不放手吗,好像他掌了权,她就过不下去似的。 想不通归想不通,皇帝简单梳洗完毕还是带着欢喜去了慈宁宫,只要他在宫里,给老太太请安就是每天的必修课,说什么也不能缺的。 太皇太后对皇帝提前回宫的行为显然有些不满,从头到尾也没给他个笑脸,不过皇帝倒是习惯了,并不在意。就在皇帝准备告辞的时候,太皇太后提醒了句,今儿是十五,要他晚上记得去皇后的坤宁宫,气得皇帝一把邪火憋在心里,不知该往哪里烧,脸色也是铁青,难看地不得了。 顾微进宫之前,皇帝和太皇太后就有些不对付,可对顾家本身,皇帝还是很看重的,毕竟顾家“一门三探花”的殊荣,是顾则和顾君谦、顾君诚父子凭实力挣来的,和后宫无关。 倒是先皇当初能登上皇位,多亏了顾则在背后使力。谁知万昌四年选后的时候,太皇太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愣是把顾微弄进了宫,皇帝和顾家的关系从此就僵了。在皇帝看来,他给顾家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太皇太后的举动,有越位的嫌疑。惹不起太皇太后,皇帝只能拿顾微出气,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从来不去坤宁宫点卯,即便去了,也是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到天明。 从慈宁宫出来,皇帝又去了苏太后的寿春宫和卫太后的衍庆宫,这两处也是不能不去的。 苏太后是先皇的继室,一生无子无宠,娘家也不得力,虽然当了太后,在宫里也是属于小透明的存在,皇帝给她请安,从来没有多话,两句话说完就走,今天也不例外。 倒是卫太后那里比较麻烦,卫太后是当今的生母,要论出身,比苏太后还不如,不过人家肚子争气,先皇驾崩时,仅剩的两个皇子都是她所出,母凭子贵,那是必然的事情。 皇帝到了衍庆宫,卫太后别的话不多说,见面就说自己昨儿做了个梦,梦见长平王吃苦云云。皇帝气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人家苏太后见了他,都会问两句身体可好,甭管真心还是假意,起码姿态是摆足了的,他这个亲娘倒好,眼里就只有五弟的存在,根本看不见他。 搁在以往,皇帝还能向卫太后解释两句,藩王就藩是祖宗规矩,他动不得,再说长平王八岁封王,十六岁就藩,他已经是顶着宗室的压力格外开恩了,不可能再有恩典。但是皇帝今天心情不好,急着去见凤琪,也就不和卫太后多说,请过安就转身走人,等他走出衍庆宫的大门,还能听到卫太后在后殿抱怨的声音。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径直朝着栖凤宫而去,可皇帝没想到的是,他到了栖凤宫,竟然发现凤琪不在。 “华卿去了何处?”不仅凤琪不在,他的两个大宫女岸芷和汀兰也都不在,皇帝只能把栖凤宫的太监总管吉祥叫来问话。吉祥是皇帝亲自派来栖凤宫的人,这个人的优点是秉性忠厚、为人老实,缺点是胆子太小、经不得事。这不,皇帝召他问话,他都是颤颤巍巍的,声音比蚊子还秀气,“回禀陛下,太皇太后召了华卿殿下去慈宁宫抄写经书。” 皇帝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太皇太后召凤琪前去抄经,这怎么可能,况且他刚去过慈宁宫,太皇太后根本没有提及此事。皇帝思索片刻,又问道:“太皇太后每天都会召华卿抄经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天抄写多久?你如实招来。” 吉祥想了想,细声细气地回道:“陛下上月十六离京,太皇太后从十八起每天召华卿抄经,巳时去,酉时回。” 皇帝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本来还想着,抄经是积累功德的好事,每天写几个字也不算什么,不料太皇太后竟然让凤琪每天抄写四个时辰的经书,这哪里是积德,分明是造孽才对。他马上又问:“华卿是何时诊出身孕的?”之前也就罢了,凤琪自幼文武兼修,抄经四个时辰虽然辛苦,倒也不是撑不住,可他既然有了身孕,太皇太后为何还能如此。 吉祥被皇帝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得一个寒噤,老老实实回道:“华卿殿下是上月二十六诊出怀有身孕的。” “啪!”皇帝震怒,重重一掌拍在黄花梨的几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吉祥蜷成一团,根本不敢抬头。 恰在此时,有宫人来报,华卿回宫了。皇帝马上收敛起了怒容,露出一副温和的表情。 凤琪带着岸芷和汀兰回来,见到坐在昭阳殿正殿的皇帝也不奇怪,规规矩矩请了安。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一把将凤琪揽入怀中。 凤琪进宫已有四年,对皇帝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仍是不适,下意识地推拒了下,“陛下,别……” 皇帝的声音透出些许颤抖,环抱凤琪的双手也收得更紧,“怀瑾,别动,让朕抱着。”怀瑾是凤琪的字,是他加冠那年,皇帝亲自取的。 感觉到皇帝异样的情绪,凤琪不在挣扎,温顺地靠在了皇帝胸前,眼神平静无波。 第003章 初遇 天色已近黄昏,落日的余光斜斜地照进昭阳殿,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皇帝或许是被那个太过真实的梦境吓得太狠,抱着凤琪的双手越收越紧,仿佛他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凤琪初时任由皇帝抱着,也不说什么,可皇帝的手越箍越紧,箍得他胸口发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能抬手略微推了推,希望皇帝能放松点。 可惜皇帝没能明白凤琪的意思,以为他不想被自己抱着,就算心里清楚凤琪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还是有些不虞,于是把人抱得更紧,还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似要开口说些什么。 凤琪在慈宁宫抄了一天的经书,早已是神困体乏,这会儿又被皇帝抱着不能动弹,胸腹之间郁气积聚,他实在受不住,也就不等皇帝说话,直接把人推开,跑到殿外扶着一棵梧桐树干呕起来。 怀抱猛然空了,皇帝神色愕然,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再抬眼看,才发现凤琪已经跑到殿外,伏在树下吐得撕心裂肺。 见此情景,皇帝心中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他疾步迈出昭阳殿,走到凤琪身旁,伸手扶住他,还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帮他顺气。 凤琪呕了一阵,本来已经止住,被皇帝这么一拍,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捂着胸口,扭头看了眼皇帝,哑声道:“陛下,别拍,臣难受……” 皇帝立时吓得不敢再有动作,只能伸出胳膊借给凤琪,让他脱力时可以有个依靠。 喘息片刻,凤琪深深呼吸两口,感觉胸腹间浊气全无,整个人清爽许多,方在皇帝面前跪下,低声道:“臣御前失仪,请陛下赎罪。” “怀瑾,你快起来,地上凉,别冻着了。”皇帝心疼凤琪还来不及,哪里会治他失仪之罪,他双手把人扶起来,一副想抱又不敢抱的模样,只能试探着问道:“现在好些了么?朕先扶你进去,外面风大,仔细着了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凤琪没有拒绝皇帝的帮忙,乖乖倚在他的怀里,半拥半抱地被送回了后殿,只是他的身体,始终有些僵硬。 在岸芷和汀兰的协助下把凤琪安置到床上躺好,皇帝马上又让吉祥去宣太医。 凤琪见皇帝急得在屋里团团乱转,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遂笑道:“陛下不必担心,臣的身体……无碍。” “吐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虽然先前已经有了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可是慎贵嫔和尹婕妤有孕的时候,皇帝最多就是派人赏赐东西,哪里见过她们怀孕时的情景。 面对理直气壮的皇帝,凤琪颇有些无奈,只能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辩解道:“臣听长辈说过,有、有孕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即便入宫已有四年,提到怀孕这个话题,凤琪仍然显得尴尬。 长久以来,因有可让男子受孕的丹药,在大周朝,男男通婚是很正常的事,就是宫里,也是历代皆有男妃,像先皇的姚贵君,可谓是冠宠六宫,无人可夺其光华。 不过男子虽能生育,一般家庭在嫁儿子的时候还是有所选择的,在世家侯门,会被嫁出去的,多半是不得宠的庶子,而在平民百姓家里,往往就是儿子太多,家产不够分的时候嫁两个出去。 皇帝宫里也有好几位男妃,像最早进宫的端贵侍徐子期,就是光禄寺卿徐景元的庶长子。 徐景元成婚多年,徐大太太始终无所出,徐老太太看不过去,就给儿子纳了房良妾闵氏。这位闵姨娘倒也好命,进门第二年就给徐景元添了儿子,便是徐子期。 虽说大周朝嫡庶分明,庶子的地位跟嫡子完全不能比,可徐家没嫡子,徐子期在徐家享受的就是嫡子的待遇,一直到他七岁那年。 就在徐子期七岁的时候,原本对生儿子已经没报希望的徐大太太突然有了身孕,并且顺利生下一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中年得子,还是嫡出,徐景元和徐家能高兴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有了徐二公子的存在,徐子期在徐家的地位就变得很尴尬了。万昌四年,皇帝登基后首次选秀,太皇太后亲自挑中了徐大公子,可让徐景元和徐大太太松了口气。 还有锦侍苏聿,和徐子期相比,苏聿就更苦逼了。锦乡侯府苏家是苏太后的娘家,苏聿的生父苏逸之是苏太后的胞兄,当时的侯府世子。苏家虽然没有实职,好歹有个爵位在,可惜苏聿命苦,他还没出世,他爹就病故了,世子的头衔落到他叔叔苏遥之的头上。三个月后,苏聿出生,因为生母在三岁的时候也去世了,苏聿是叔叔婶婶养大的。新任的锦乡侯世子对侄儿尚可,世子夫人就不行了,她看苏聿相当碍眼。万昌七年的选秀,她更是说服了苏太后,把苏聿的名字报到了选秀的名单里,从而进了宫。 像徐子期、苏聿这样在本家身份尴尬的男子,被家人做主嫁人或者进宫,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可凤琪的情况跟他们完全不同,他是户部尚书凤翔的嫡长子,是万昌九年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如果没有意外,他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后宫的,而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当今皇帝。 凤琪迟疑的语气,皇帝哪有听不出的,他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柔声安抚道:“甭管是不是,先让太医看了再说,要是太医说了没事,朕让御膳房做你喜欢的糕点。” 凤琪闻言扑哧一笑,“陛下,臣又不是小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被人用糕点诱惑,真够丢人的,可是好些天没吃甜食,他还真是有点怀念了。 皇帝也笑道:“不是小孩子又如何,不是小孩子你就不喜欢吃糕点了吗?”皇帝从来都不会忘记,他最早和凤琪结缘,就是源于那些精致可爱的糕点。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皇帝还不是皇帝,而是先皇的三皇子。 那天,刚满四岁的三皇子萧写意偷偷溜出了罗昭仪的甘泉宫,想要去卫淑训的储秀宫。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罗昭仪的孩子,怎么会有人说罗昭仪不是自己的母妃,储秀宫的卫淑训才是。他们还说,罗昭仪以前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他好,等她生了皇子,就不会对自己好了。 萧写意不想相信那些人的话,可是罗昭仪怀孕后对自己疏远的态度又让人找不出来反驳的理由。所以这日午后,他趁着罗昭仪午睡的工夫,溜出了甘泉宫。 许是萧写意运气不错的关系,他抄近路穿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好碰见卫淑训带着五皇子萧弦歌出来散步。卫淑训脸上的表情特别温柔,那是萧写意从来没在罗昭仪脸上见过的,他有点羡慕。 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萧写意规规矩矩上前请安,还在请安的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瞄卫淑训,结果发现卫淑训看他的眼神,跟看其他人没什么区别,还不如罗昭仪来得亲切。 萧弦歌摘花扑蝴蝶玩得正开心,被萧写意拦住了有些不高兴,不停地扯着卫淑训的袖子,嘴里“呜呜哇哇”地叫着,卫淑训急着安抚五皇子,就不跟萧写意多说,带着人走了。 卫淑训带着萧弦歌离开后,萧写意生气地鼓了鼓脸颊,在石径旁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原来卫淑训还有儿子的,那么不管自己是不是她的孩子,她最喜欢的肯定都不会是自己,萧写意感觉委屈,就双手抱住屈起的膝盖,把脑袋埋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萧写意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抬眼一看,是个肉嘟嘟的奶娃娃,穿着一身大红的袍子,可怜巴巴地站在他的面前,伸手轻扯他的衣襟,“我找不到姑姑了,呜呜……” “小家伙,你是谁啊?”萧写意好奇地问,小娃娃和萧弦歌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在萧写意看来,他比萧弦歌要可爱多了,尤其是那胖乎乎的小脸蛋,看得人真想咬上一口。 “我叫凤琪,爹爹和娘亲叫我琪琪。”凤琪年纪虽幼,口齿却很清晰,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小肉肉一抖一抖的,看得萧写意忍不住捂嘴偷笑,这个奶娃娃好好玩,真想拐回宫去。 萧写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伸手牵起凤琪的小手,笑着对他说:“琪琪,哥哥带你去找姑姑好不好?” 凤琪似乎有些怀疑萧写意的话,圆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真会带我去找姑姑吗?” “我叫萧写意,你叫我写意哥哥好了。”看着小朋友认真的眼神,萧写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是坏人。 凤琪又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脆生生地道:“写意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就这样,萧写意领着凤琪回了甘泉宫。罗昭仪忙着养胎,最近都不怎么管他,萧写意乐得自由,他让小太监欢喜去慈宁宫传话,说有位姓凤的小朋友被他捡到了。能被家人带进宫的孩子,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萧写意虽然不清楚凤琪到底是谁家的,但是他能想到,带凤琪进宫的人,肯定会在慈宁宫跟太后请安,去那里找人准没错。 到了陌生地方,凤琪显得很紧张,挨在萧写意身边坐着一动不动。 萧写意为了哄他开心,让人端了很多糕点上来,不料凤琪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他回头看着萧写意,小声道:“写意哥哥,这些东西我都可以吃吗?”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萧写意萌地心都要化了,忙道:“可以啊,你都可以吃的。” 得了萧写意的允许,凤琪津津有味吃起了糕点,他吃东西的顺序比较奇怪,每种糕点咬一口就放下了,改吃另一种。萧写意以为他不喜欢,并不在意,不想凤琪吃完第一轮,又开始重头吃起,还是和刚才一样,每样东西只咬一口。萧写意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这是什么奇葩吃法,他前所未见。 第004章 太医 眼看凤琪第二轮糕点也要吃完了,萧写意按捺不住好奇,笑着问道:“琪琪,你在做什么?怎么每样都只吃一点?” 凤琪此时左手抓着一块桂花糕,右手拿着一块芙蓉糕正往嘴里送,根本没法说话,只能大眼睛不停地眨啊眨,萧写意感觉他眼里全是字,就是一个都看不懂。 好容易等凤琪把芙蓉糕咽下去,萧写意才能听到他的回话,“写意哥哥,这些糕点都好好吃,我都想吃,可是我吃不完……” 经过凤琪的解释,萧写意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人家是想每样糕点都尝点,一样都不放过,这么小的年纪,真是有创意。 凤琪正要把已经咬过两口的桂花糕塞到嘴里,见萧写意直直盯着他看,就把左手伸了过去,“写意哥哥,你也想吃吗?给你……” 被个奶娃娃投食,萧写意哭笑不得,有心回绝又见凤琪的表情足够虔诚,只好不嫌弃他的口水,在桂花糕上咬了小口,再把他的手推回去,“琪琪,你自己吃吧。” 凤琪满意地笑了笑,埋头继续奋战,萧写意就坐在榻上看着他吃,不时被他可爱的吃相逗得哈哈直笑。凤琪可能是误解了萧写意的笑容,也可能是抱着分享的念头,他吃着吃着就会突然想起来喂给萧写意一点,萧写意也不拒绝,递到嘴边的糕点通通咬上一口,气氛非常融洽。萧写意甚至在想,要是萧弦歌有凤琪这么可爱就好了,他保证天天去找他玩。 凤琪边吃边喂,桌上的糕点不知不觉就下去了一半。这时,得到消息的邯郸王妃凤舞从慈宁宫过来接人了。 “写意哥哥……”凤琪抬头看了眼凤舞,连糕点也顾不上吃了,他蹭到萧写意身旁,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萧写意起初并不明白凤琪的意思,直到他转过头去看向桌上剩下的糕点才恍然大悟,忙安慰道:“琪琪,你姑姑来接你了,这些糕点我让你带回家去好不好?” 萧写意以往从来没有哄小孩子的经历,他以为自己猜中了凤琪的心思,心里还很得意,岂料凤琪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是鼻子抽了抽,差点都要哭出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不……”凤琪要哭不哭地刚说了两个字,凤舞就走上前来,先是谢过萧写意照顾凤琪,然后就要把人带走。 “琪琪,别哭,哥哥以后还让你来玩。”萧写意见凤琪真的要哭了,忙叫欢喜把桌上的糕点全部打包起来,交给跟着凤舞来的人。 得了萧写意的保证,凤琪破涕为笑,连声追问道:“写意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 萧写意就差没有举手发誓了,郑重道:“不骗你,哥哥绝对不骗你,回头我就跟皇祖母说,叫人接你进宫来玩。” “写意哥哥,再见。”凤琪牵着凤舞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甘泉宫的偏殿,临出门前还不忘冲着萧写意挥了挥小手。 凤琪走后,萧写意立即让欢喜去打听他的身世,以及和邯郸王府的关系。百年之前,大周朝刚开国,高祖皇帝分封功臣,封了世袭罔替的四王八公。 四王分别是荣亲王、睿亲王、邯郸王和临淄王,其中荣亲王是高祖皇帝的胞弟,睿亲王是高祖皇帝的庶子,邯郸王和临淄王因为只是高祖皇帝的族亲,所以只封了郡王。 百年之后,四王中的三家都已没了兵权,只是普通的宗室,只有邯郸王,世代手握重兵,深得历代帝王的信任,想到凤琪和邯郸王府会有关系,萧写意有点高兴。 欢喜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帮萧写意把凤琪的情况打听地清清楚楚。凤琪的父亲凤翔是邯郸王妃凤舞的胞兄,而凤翔本人则是弘熙九年的状元,目前在吏部任职。凤琪之所以会跟着凤舞进宫,是因为凤翔的夫人卢氏又有了身孕,据说反应还很严重,不便照顾孩子,因此把他委托给了凤舞。 听了欢喜的话,萧写意略微皱了皱眉,怀孕不方便照顾,于是把孩子送到出嫁的妹妹家里,这话只能哄三岁小孩吧。 别的不说,就说罗昭仪,自从怀上龙胎就小心翼翼起来,以往还会抱抱他的,现在最多拉到跟前说话,可是除了这一点,他的生活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反正照顾他的活儿都是身边的宫人在做,萧写意不信凤家有那么穷,连凤琪的奶娘和丫鬟都请不起,不过凤家到底什么状况,他也没兴趣去研究,他只要知道凤琪眼下住在邯郸王府就好。 为了能够尽快接凤琪进宫来玩,萧写意那段时间没少跑去顾太后的慈宁宫请安、撒娇。 先皇儿子不少,养活的却不多,萧写意算是第一个站住的,顾太后十分疼他,他多纠缠两回,她就派人去邯郸王府传话了。 在顾太后看来,萧写意的要求不算过分,不就一个可爱的奶娃娃,皇子想找他玩,接进宫就是了,一个月不过一两回,多大的事儿。 凤琪很喜欢萧写意,或许说是喜欢他准备的糕点,每次进宫都会吃得不亦乐乎,撑得小肚子溜溜圆。 萧写意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怕他噎着就劝他慢点吃,吃不掉也不要紧,回家的时候带回去就是了。 凤琪听了连连摇头,用很委屈的语气告诉萧写意,说娘亲和姑姑在家都不给他糕点吃的,他在宫里要多吃点,回家就吃不到了。 萧写意顿时就惊呆了,就算凤家很穷好了,邯郸王府不可能也穷啊,怎么连个小娃娃的甜点都要克扣。 凤琪的奶娘怕萧写意误会忙解释道,不是凤夫人和邯郸王妃不给凤琪糕点吃,而是他吃甜食太厉害,吃了就不吃饭,她们怕他吃坏了肚子、蛀坏了牙,所以才控制着他的饮食,也不是不给吃。凤琪听了奶娘的话很不高兴,急得拉着萧写意的手“呜呜”直叫,生怕他也不给他甜点吃了。 萧写意好歹比凤琪大上两岁,奶娘的说法能听明白,可他只要看见凤琪泫然欲泣的眼神就会失去判断力,他要什么通通都给,急得奶娘在旁边没办法。好在凤琪进宫的次数有限,一个月一次,最多就是两次,他再怎么努力吃也吃不下很多甜点的,不然有萧写意在背后撑腰,凤琪那口漂亮的小乳牙就要保不住了。 除了糕点,萧写意和凤琪也不是没有共同语言,比如凤琪经常会在萧写意面前说,他娘亲要给他生妹妹了,等妹妹生下来,他就能回家和妹妹玩了。于是萧写意也会想,其实他也要有妹妹了,看来他以后没事也要多去罗昭仪面前转悠,和妹妹培养下感情,将来才好在一起玩。萧写意完全没有考虑过,要是罗昭仪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还会不会想见到他。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半年后的某一天,萧写意再派人去邯郸王府接人,得到的消息是凤琪已经回家了,于是他又让人去凤家,只是这一次,凤琪还是没来。 去凤家传话的人回来告诉萧写意,凤夫人难产去世了,凤琪要为母亲守孝,不能进宫了。萧写意闻言叹了口气,心里却在想,凤琪那么爱哭鼻子的,这次肯定要哭惨了。 小孩子的忘性通常都比较大,再加上罗昭仪真的给他生了个妹妹,萧写意渐渐也就把凤琪淡忘了,一直到他登基,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 被人提及小时候的糗事,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凤琪面上也是有些抹不开,好在太医很快就来了,打破了殿内原有的尴尬。 欢喜宣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太医,长相看着非常儒雅,一进门就放下药箱,叩首道:“臣季萌,叩见皇上,叩见华卿殿下。” 萧写意站起身,给季萌让出身位,催促道:“废话少说,你快给华卿诊脉,他刚才吐得厉害。” 季萌不敢耽搁,立刻上前,拉起凤琪修长白皙的左手,将二指搭在手腕上开始诊脉。 萧写意唯恐打搅他,就往后退了两步,站在远处看着。季萌这个人,他有点印象,七年前顾微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误食红花,小产大出血,情况非常危急,其他人都说母子皆难保,劝萧写意节哀顺变,可季萌愣是凭借过人的医术,把顾微救了回来,只说在产科方面的造诣,这个人应该是很扎实的。 既然医术没问题,由他照顾的凤琪怎会是他记忆中那般凄惨的模样,是季萌这个人有鬼,还是他不在宫里的两个月,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萧写意没时间去追究现世尚未发生的阴谋,他要做的,是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季萌在专心把脉,萧写意干脆踱出殿外,唤来隐藏在暗处的影卫,让他去宫外找位擅长产科的大夫,神不知鬼不觉带进宫来。韩修的师兄不知何时才能到,宫里的太医他又信不过,只能多方会诊,再得出结论了。影卫得了令,随即消失不见,萧写意重新回到殿内,季萌刚诊断完毕。 萧写意走到床前坐下,看似不经意地开了口,“季太医,华卿身体如何?可有什么不妥?” 季萌鞠躬拱手道:“回陛下,华卿殿下身体安好,并无不妥,臣等下开副方子,殿下若是高兴,就煎上两副来吃,便是不吃,也是无碍的。” “此话当真?”萧写意的目光紧紧盯着季萌的眉心,没发现任何异常。季萌立即跪了下来,“臣不敢欺君,望陛下明察。” 萧写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先下去,以后好生看顾华卿这一胎,若是母子均安,朕有重赏,否则……”萧写意的话并未说完,里头明晃晃的威胁意味,任谁都能听出来。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萌还能说什么,只能拼命磕头表忠心,表明自己会为华卿母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季萌告退后,凤琪不顾萧写意的反对,在床上坐了起来,“臣就说没事,陛下偏要大惊小怪。”落到太皇太后眼里,又是他在生是非。 萧写意忙解释道:“朕不是担心嘛,有事没事总要亲耳听太医说了才放心。”其实听了也不放心,只是这些话就不能在凤琪面前说出来了。 “陛下多虑了。”不知怎地,凤琪明明在笑,萧写意却觉得他的眉间笼罩着一层忧色。 到底是有什么不对,萧写意的心,紧紧揪了起来。不想让凤琪看出自己异样的情绪,他匆忙转换了话题,叫人传了晚膳过来。 谁知凤琪却摇了摇头,提醒道:“陛下,今日是十五,你该去坤宁宫的。” 萧写意的笑马上僵在了脸上,片刻方道:“时辰还早,朕用过晚膳再去不迟。”和顾微面对面,他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第005章 皇后 进宫之前,凤琪给萧写意当了十年伴读,对他的个性非常了解,见他面露不快的神情,立刻闭口不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用膳的过程非常安静。萧写意不时会给凤琪夹些他觉得味道不错的菜肴,凤琪投桃报李,也给他夹了好几次菜。 萧写意的表情初时还很惬意,凤琪进宫好些年,这样的待遇他可没能享受几次。 可是过了会儿,萧写意就觉得不对劲了,凤琪给他夹菜,甭管喜不喜欢,他都是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绝不挑剔。 反观凤琪的表现就不怎么样了,皇帝夹到他碗里的菜他基本没有动过。 萧写意觉得不对,挑眉问道:“怀瑾,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不喜欢不要勉强,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朕,朕让他们重新做了送来。” 凤琪笑着谢恩,“多谢陛下厚爱,重做就不必了,这些菜都很好,只是臣没胃口。” 萧写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厉声道:“都让你没胃口了,这些菜怎么还能说好?欢喜,御膳房今天都是哪些人当值?” 凤琪见皇帝一副动真格的架势,忙劝解道:“陛下,真不是御膳房的问题,是臣自己……” 凤琪的话支支吾吾说到一半,萧写意听得莫名其妙,直到看见他耳际的绯红色才反应过来。 不是御膳房的问题,那就是太医的问题,季萌刚才说什么,开了方子高兴吃就吃,不高兴吃就不吃,这像是当大夫的人该说的话吗? 皇帝使起小性子来谁都劝不住,凤琪不欲给御膳房或者太医院的人增加麻烦,就在桌上捡了些看上去比较清爽的菜色,埋头扒起饭来。 不过萧写意的口味素来重荤重油,今日他在栖凤宫用晚膳,御膳房肯定优先照顾他的胃口,送来的菜色再是清淡也有限,凤琪没怀孕的时候吃着都嫌腻得慌,况且现在还是害喜最严重的阶段,扒拉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还觉得胸口堵得慌,有酸水拼命往上涌,凤琪不敢再吃,只得放下碗筷。 凤琪不吃,萧写意也就不吃了,铁青着脸看着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两人对视片刻,凤琪先败下阵来,“陛下,你别这样,汀兰在小厨房给我熬着小米粥呢。” 过去这些天,因为害喜严重,凤琪几乎都没从御膳房传过膳,只有汀兰给他做的清粥小菜,他稍微还能吃下一点,今天要不是萧写意非要留下来用膳,他也不用勉强自己。 听出凤琪话里讨好的意味,萧写意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起来,他冷冷问道:“朕听吉祥说,你每天巳时去慈宁宫抄经,要到酉时才能回来,他没说错吧?” 凤琪闻言怔了一怔,轻轻点了头,“能为太皇太后抄写经书,是臣的福分。” “福分?”萧写意微不可闻地哼了声,冷笑道:“在慈宁宫,没人会考虑你午膳想吃什么吧?”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凤琪不是不能将就的人,太皇太后让他抄经,至少不会让他饿着,萧写意也不会大惊小怪。 可凤琪现在明显是在特殊时期,很多东西都吃不下,他天天在慈宁宫抄经,岂不是连饭都吃不饱,萧写意想到这里,脸色就又黑了一层。 见萧写意动了真怒,凤琪急忙跪下,“陛下,臣在慈宁宫很好,望陛下不要多虑。” “多虑!朕倒希望是朕多虑了。”若在以往,萧写意见凤琪跪在自己面前,早就把人扶了起来,今天却未如此,他不仅在气太皇太后对凤琪的作践,也在气凤琪的拘谨、自苦。 “陛下厚爱,臣惶恐。”凤琪嚅了嚅唇,不知该说什么。 “凤琪,你……”萧写意被凤琪的反应气得差点吐血,明明是自己放在掌心呵护的人,他连一个指头都舍不得伤了他,只恨不能把全天下最美好的物事都给了他,如今却被人欺负了去,他想要帮他做主,他偏偏还不领情,萧写意越想越是气不过。 凤琪低垂着头,叫萧写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臣的错,请陛下息怒。” 长吁口气,萧写意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变得平和,“怀瑾,朕心情不好,现在不想和你多说,你好生把晚膳用了,朕明日再来看你。”萧写意不敢再在栖凤宫待下去,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和凤琪吵了起来,只能匆匆走人。 萧写意欣喜而来、拂袖而去,把栖凤宫上下给吓得不轻,不知华卿和皇帝闹了什么别扭。 送走皇帝的大驾,岸芷带着两个小宫女回到内殿,却见萧写意还跪在地上不起,忙问道:“殿下,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凤琪轻轻摇头,“岸芷,没事的,扶我起来。”萧写意对他的心思,凤琪如何不明白,但是皇帝想要的回应,他给不起。 岸芷不敢再问什么,温柔地伸手把凤琪扶了起来,扶到临窗的炕上坐下。 凤琪又让他们把桌上的饭菜撤了下去,和皇帝置了番气,他一点胃口也没有,看着那些油腻腻的东西,更是反胃不已。 岸芷刚叫人把东西收拾干净,汀兰就端着熬好的白粥和两碟小菜进殿来了。 凤琪摆了摆手,无力道:“汀兰,端下去吧,我不想吃。”胸口闷得难受,凤琪担心自己再吃东西一定会吐。 “不吃怎么行?”汀兰想都不想就反驳了凤琪的话,“殿下,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怎么守得住,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小皇子啊。” 萧写意以为凤琪在慈宁宫抄经,只是午饭吃不饱,他却没想到,凤琪每天起床都会晨吐。大清早起来就吐得稀里哗啦,凤琪连早膳都吃不下什么,有汀兰盯着,勉强能喝下半碗米汤或者豆浆,午膳倒是能有点胃口,可是慈宁宫送来的饭菜,他吃着又不可心,多半就是喝完汤垫垫肚子,一天算下来,也就晚膳能吃点像样的,汀兰怎么可能允许他不吃。 果然,被汀兰用腹中的孩子威胁,凤琪没有再使性子,哪怕再没胃口,也就着咸菜喝了碗白粥下去。 岸芷和汀兰在旁边看着,脸上都流露出心疼的表情,陛下哪里知道,就因为他的格外偏宠,华卿殿下在宫里的日子有多难过。 从栖凤宫出来,萧写意径直回了乾安宫,将近一个月没在宫里,虽说朝中大事他都远程监控者着,积累下来的事务还是不少,他一不留神就处理到了华灯初上。 然后,太皇太后就派人过来了,目的只有一个,提醒皇帝该去坤宁宫了。 萧写意无奈地挑了挑眉,把手上看到一半的折子随手一扔,忽地站了起来,“欢喜,我们走吧。” 皇帝驾到的时候,顾微正在屋里看书,没有任何迎驾的意思,好在萧写意也习惯了,直接进了坤宁宫的后殿。 他刚进门,就有个幼小的身影迎面扑来,“父皇,元阳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写意双手摊开,一把抱住扑到他身上的小女孩,他的长女,尹婕妤所生的元阳公主。 元阳年方四岁,正是玉雪可爱的年纪,她有些日子没能见到父亲,被萧写意抱着格外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她最近都学了些什么,还想表演给萧写意看。 萧写意抱着女儿在空中转了两圈,才把她放下来,柔声道:“元阳,父皇今天刚回宫,已经很累了,明天再听你背诗好不好?” 小公主有些失望,虽然没说什么,却是嘟起了小嘴,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 顾微见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元阳,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见到父皇就去乖乖睡觉,母后明天教你弹琴,你要是说话不算数……” 顾微的话音尚未落地,元阳就赶紧松开了拉着萧写意的手,娇笑道:“母后不要生气,元阳一定听话,我这就去找尹婕妤。父皇,你明天要记得来听我背诗哦!” 萧写意历来喜欢听话的孩子,元阳乖巧的表现得到了他的认可,遂拍了拍她的脑袋,温言道:“父皇一定记得,元阳快去睡吧。” 当年,顾微小产后被宣布不能再生育,太皇太后就把自己身边一个尹姓的大宫女赐给了皇帝。也是这位尹姑娘命好,侍寝不过两、三次就有了身孕,还顺利生下了元阳公主,自己也从采女一路往上爬,升到了如今的婕妤。因为尹婕妤份位不够,太皇太后就做主让元阳养在了顾微身边。 萧写意不待见顾微,对尹婕妤也没什么兴趣,可对这个女儿,却有几分用心,凡是大皇子秋颜有的,就少不了她的份。 元阳寻她亲娘尹婕妤去了,萧写意和顾微相对无言,两个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良久,顾微终于放下书,对皇帝说:“陛下,时辰不早了,我们安置吧。” 萧写意白天赶路,晚上处理奏折,到这会儿也困了,顾微的话说来正和他意,两人洗漱过后就躺到了床上。 跟以往一样,萧写意和顾微一个睡在床头,一个睡在床尾,中间隔着大片的空白地带。 萧写意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临入睡前,他感觉身边有人辗转反侧,想来是顾微睡得不太好。 午夜时分,萧写意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他拉过被子蒙着头,想要继续睡,无奈那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根本睡不着。 萧写意猛然翻身坐起,只见顾微蜷着身体,用手捂着嘴,正咳得撕心裂肺。 顾微咳了一阵,感觉到萧写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虚弱道:“陛下,抱歉,臣吵到你了,咳咳……” 萧写意面无表情,“需要朕传太医吗?”他是不待见顾微,可也从来没有虐待过他,这是什么意思。 “咳咳,不用。”顾微缓缓摇头,“太医看过了,方子也开了,咳咳,可惜没什么用……” 萧写意不再看顾微,而是冲着外面吼了声,“坤宁宫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进来伺候着。” 很快,顾微的两个大宫女就端着热水和丸药进来了。今晚的事其实不是她们的错,因为萧写意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靠得太近,除了影卫,其他人都必须避到殿外,她们才没听到皇后的声音,搁在以往,皇后哪里不舒服,她们早就进来伺候了,根本不会让顾微一个人那么难受。 顾微用过药稍微好了些,两人躺下继续睡,谁知萧写意却睡不着了,只能合着眼养神。 就在他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萧写意顿时就想砍人了,坤宁宫是怎么回事,连个觉都没法让人睡好了。 须臾,就有小宫女过来禀报,栖凤宫的吉祥求见皇上,说是华卿殿下不好了。 第006章 神医 听闻凤琪身体有恙,萧写意哪里还能躺得住,立时睡意全消,只见他披衣起身,趿着鞋就往凤仪殿而去。 顾微见状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凤琪果然是萧写意最大的软肋,不管什么事,只要跟他沾边,皇帝就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自持,亏他还能记得坤宁宫是他的地方,没有召栖凤宫的人进来问话。因为不确定萧写意是否还会回来,顾微不敢马上就睡,便唤人进来点亮了灯,拿了本书歪在灯下看。 皇帝不在,坤宁宫的宫女方敢留在殿内伺候,墨雨一边把灯拔得更亮了些,一边为顾微打抱不平,“殿下,你就是性子太好了,他们才敢一个、两个都这么放肆。” 不怪墨雨多想,而是皇帝以往的表现,给了她这样的印象,“上次是怡妃,说自己头疼,再上次是慎贵嫔,说是大皇子发热,她们这些人也真是,有个头痛脑热的,那就应该传太医啊,找皇上有什么用,皇上又不会治病,没想到华卿也学会这一招了,亏得殿下还对他那么好,真是忘恩负义……” 墨雨越说越带劲,顾微初时没理会她,只管看自己的书,后来听她越说越不像样,方厉声喝道:“墨雨,闭嘴,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顾微御下向来宽厚,墨雨又是他进宫的时候从顾家带来的人,平时就是重话都没听过几句,难得见他发火,立即就吓得跪下了,连声道:“殿下息怒,是奴婢多嘴了。” 顾微冷眼看着墨雨,淡然道:“墨雨,你跟我进宫也有十来年了,在这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还不知道么?” 墨雨跪倒在地上,除了磕头认罪,什么话都不敢说。顾微静静看她半晌,抬手示意墨雨起身,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片刻,砚雪进来禀报,说皇帝跟着栖凤宫的人过去了,临走前吩咐皇后不用再等,自己先睡。听了砚雪的话,顾微的眉心轻轻蹙起,怡妃和慎贵嫔争宠,不时使点小手段,那是家常便饭,宫里人都早已见惯不怪,可是凤琪,他不是这样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顾微看来,他和凤琪是同一类人,在他们原本的人生规划里,都是没有进宫这一项的,只可惜造化弄人,他们的命运,在皇家的安排下,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他和凤琪的区别就在于,他是太皇太后安排进宫的,萧写意不喜欢他,除了皇后该有的名分,什么都不肯给他,如此一来,顾微倒也落得清静。 凤琪就不同了,他的进宫,是皇帝和太皇太后抗争的结果,有先皇的姚贵君为鉴,太皇太后对任何皇帝专宠的人,无论男女,都是极看不惯的。 如果凤琪是个一心向上钻营的,萧写意的万般宠爱,或许还能成为他的后盾,可他偏不是。对于十七岁就中了探花的凤琪而言,他的志向从来就不在后宫,皇帝对他再是宠爱,他也不会在意,因为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这样一来,凤琪在宫里的日子有多难过,顾微可想而知。 近段时间,太皇太后天天让凤琪抄经书,不仅规定了时间,还规定了字数,要求非常严苛。顾微见凤琪抄得辛苦,暗地里帮他抄了不少,不过这些事,他没打算让萧写意知道,以免多生事端。既然不是争宠的手段,半夜还让人来坤宁宫请皇帝,凤琪的情况肯定是非常不好,顾微不禁为他担忧起来。 之前在坤宁宫,萧写意不方便多问,出了门就不同了,他抓住吉祥的肩膀,急切道:“你说清楚,华卿到底怎么了?可曾宣了太医?” 萧写意的步子迈得很大,吉祥个头不高,要不时小跑两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他边走边回话道:“回陛下的话,太医已经宣了,可季太医说他看不出殿下有什么不妥,殿下的脉象一切正常……但是殿下痛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吉祥的声音到后来都透出哭腔了。 凤琪痛得厉害,太医却看不出原因,要说这里头没鬼,萧写意根本不信。走到僻静无人之处,他让吉祥等人退后,唤了影卫出来,问他们白天让找的大夫,现在找到没有。影卫立即现身,表示大夫早已带进宫了,因当时华卿已经睡下就暂时安置在了别处。萧写意颔首表示满意,让他们马上把人带到栖凤宫的后殿。 此时,栖凤宫已是一片混乱。凤琪痛得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季太医看了却是束手无策,岸芷和汀兰几个更是慌得不知所措,连萧写意什么时候到的都没留神。 除了凤琪,萧写意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他匆忙赶到床前,拉着凤琪的手柔声安慰道:“怀瑾,不要担心,有朕在这里,没人可以伤害你们。” 凤琪紧紧咬住下唇,艰难地冲着萧写意笑了笑,只是那笑,实在不好看,“陛下,臣、臣没事……” “痛成这个样子还敢说自己没事,你信不信朕给你治个欺君之罪。”萧写意冷着脸说着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殿内的气压因此变得更低了。凤琪八岁就开始给萧写意当伴读,不仅是陪着读书,骑马射箭也都跟着学,因他年纪比萧写意和龙俊都要小些,练习的时候没少受伤,可萧写意从来没见他皱过眉头,此刻见他为了不发出声音,连嘴唇都咬破了,心里的愤怒不言而喻。 影卫把人藏得严实,宫外请的大夫迟迟未到,萧写意只能先骂着季萌出气,“从华卿有孕起就是你在照顾,现在到底什么状况,你倒是说啊!” 季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华卿殿下脉象平和,臣学艺不精,实在看不出有异,望陛下赎罪。” 萧写意还要发怒,凤琪伸手扯住他的衣袖,“陛下,不要责怪季太医,呃……”腹中的疼痛愈演愈烈,凤琪痛得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 “怀瑾,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朕。”萧写意顿时顾不上季萌了,忙扭头去看凤琪,还从岸芷从中接过湿巾,帮他拭去额上的汗水。 就在皇帝急得火烧眉毛之时,影卫终于把宫外请来的大夫带了过来。萧写意抬眼一看,差点傻了,这位大夫的年纪,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只见那白发白须的老者在影卫的搀扶下走到皇帝面前,颤颤巍巍地准备跪下给他请安。 萧写意伸出右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不想那老头儿眼神不好,竟没看见,仍是跪了下去,“老朽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萧写意本来就嫌弃老头儿年纪大,现在更是不放心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站在旁边的影卫,想要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找了这么个人来。 萧写意身边的侍卫,人数固然不少,可能被视作心腹的,却没有几个,风雨雷电四大高手,可谓是简在帝心,深得信任。 狂风是影卫的首领,更是四大高手之首,皇帝从宫外请大夫这事儿,风险不算高,却要求绝对保密,不能被外人所知晓。萧写意就是看中狂风办事稳妥,才把这件事交给他,谁知他请来这人,萧写意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面对皇帝质疑的表情,狂风并不担心,他走到萧写意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许大夫是当年给姚贵君安胎和接生的人。”皇帝的表情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说起姚贵君,那可是宫里昔年的风云人物,先皇在遇到他以后,把后宫三千,全部抛之脑后。后来姚贵君有了身孕,先皇更是公开表示,只要生下的是皇子,他就将其立为太子。 姚贵君怀孕之前,先皇的后宫生育了五位皇子,其中两位夭折,只有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尚在。因为两任皇后都没有生育皇子,三位庶出皇子机会均等,二皇子由于年纪关系,稍占起手。 先皇要立姚贵君之子为太子的话一放出去,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几位皇子的生母、养母,因为立场的关系不好明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恨姚贵君。顾太后作为先皇的生母,可就没有这些顾忌,她公开发话,不赞同先皇的说法,两人的母子关系闹得很僵。 随后不久,二皇子因冲撞姚贵君,被先皇责罚。这事原本不算什么,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偏偏二皇子身体弱,性子执拗,被先皇罚跪回去就高烧不起。 二皇子的生母李昭容气不过,便去顾太后面前告状。顾太后本就不喜姚贵君,如今有了借口,正好罚他。姚贵君身边的宫人看情形不对,就向先皇求救。 惊动了先皇,顾太后要罚姚贵君,自然是罚不成了。不仅如此,告状的李昭容还被先皇降了份位,从昭容降到昭媛,并且罚俸半年,三个月不得出永寿宫。 二皇子哪里想得通,明明是自己被人欺负了,父皇不帮自己也就罢了,还罚自己,母亲替自己讨公道,不仅没讨到,也被父皇惩罚了。本就是体弱多病的身体,再多思多虑、敏感易怒,二皇子的病情越发不可收拾,拖了大半个月,竟然去了。 李昭媛早就不得宠,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如今二皇子没了,自然一门心思想要报复。她的手段倒也直接,竟然设法买通了姚贵君宫里的人,给他下了很重的红花。 先皇震怒,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提溜了过来,命他们必须保住姚贵君和皇子。因李昭媛下药太狠,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磕头请罪。皇帝不信,认为是太后从中作梗,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就是这位先皇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许大夫,救下了姚贵君和六皇子。 萧写意不知道狂风是如何寻到许大夫的,却不忘给他一记感激的眼神,“许先生不必多礼,快来给华卿看看。”萧写意把许大夫从地上请起来,直接拉到床前。 给凤琪把了脉,许大夫又问了季萌和岸芷、汀兰许多事。见他的面色变幻莫测,皇帝不由担心地问道:“许先生,华卿的情况到底如何,你能先给他止痛吗?” 许大夫慢悠悠地开口道:“先扎两针试试吧,效果如何,我眼下也说不上,他这情况,有点复杂。” 第007章 线索 从得知许巡神医的身份,到他宣布自己的诊断,萧写意的心情,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变化,什么叫有点复杂,老人家我不懂医术,你别玩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迎上忧心忡忡的皇帝明显含有威胁意味的眼神,许巡话不多说,一双枯瘦的看起来连银针都拿不稳的手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飞快出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在凤琪腹上的几处要穴扎了针,下手很稳也很准,其医术之精湛,由此可见一斑。 虽说下针之前,许巡表示自己没有把握,可是经他扎针过后,凤琪的表情明显轻松许多,想来是疼痛的程度有所缓解。 萧写意欣喜若狂,心想神医就是神医,医术果然不凡,不等他向许巡道谢,就见他的双眉紧紧绞在了一起,原本要说的话也变成了,“许先生,请问有何不妥?” 许巡并未回答萧写意的问题,而是执起凤琪的左手,重新把了次脉,半晌方缓缓道:“幸亏发现及时,不然就是大大的不妥。” 闻得此言,凤琪素来波澜不惊的表情有了轻微的裂痕,恰好落在回身看他的萧写意眼中。 萧写意急忙来到床前,握住凤琪的手,在他耳边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朕。”言罢死死盯着许巡。 凤琪默然颔首,眼底有明显的释然划过,无关情爱,他对萧写意的信任是从来都不缺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许巡身上,想要听他说个究竟,谁知他半天都不开口,等得皇帝都有点不耐烦了。 狂风见萧写意面露不虞,忙道:“许先生,你能再说清楚点吗?”老人家,这位可是皇帝,你那古怪的脾气,稍微收敛着点,要不我也救不了你。 许巡仍然不理皇帝,他指了指缩在角落不敢出头的季萌,问道:“那个谁,你把脉的时候,真没觉得不妥?” 季萌愣了愣,老实点头道:“晚辈学艺不精,确实未能发现华卿殿下的脉象有何异常,望前辈明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季萌知道皇帝在怀疑自己,可是天地良心,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许巡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轻笑道:“你没发现就对了,要是你能诊断出来,这下药的人,岂不是白费工夫。”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把话给我说清楚。”眼见许巡和季萌打着自己听不懂的哑谜,萧写意有些怒了,他大吼一声,奋力宣示自己的存在。 这回,许巡终于不再忽视皇帝的存在,拱手道:“回皇上,华卿体内至少有两种相生相克的药物,因药性中和、剂量轻微,脉象上就不大看得出异常,但长久以往,殿下和胎儿都会日渐虚弱,甚至有胎死腹中的危险,殿下也会因为药物的作用,在生产的时候有血崩的可能……” 许巡还在说着什么,萧写意已经听不清了,他紧紧握住凤琪的手,脑海中无数混乱的画面交错出现。 上一世,他是在两个月以后回宫的,凤琪的状况正如许巡说的那样,气血两虚、虚不受补,糟到不能再糟,一双龙凤胎也是险些不保。萧写意把所有威胁的手段都用上了,才勉强让两个孩子在母体内待足了七个月。许巡的推断是正确的,凤琪生产时格外惊险,早产、难产、血崩……通通搅到一切,没有一尸三命简直是萧写意上辈子烧高香赚来的。 可能是萧写意握得太用力,凤琪不禁低吟了声,“呃……陛下,疼……” 萧写意回过神来,慌乱道:“怀瑾,哪里不舒服,是肚子么?”他不允许那样的情形再出现,决不允许。 凤琪微微摇头,浅笑道:“不是的,陛下。是你太用力,抓痛我的手了。” 萧写意低头看去,只见凤琪白皙的手腕已被他掐出青紫的痕迹,忙道:“抱歉,是朕走神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凤琪微笑着摇头,反握住萧写意的手,脸上的表情是罕见的坦然,“许先生不是都说发现及时么?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萧写意冷静下来,继续追问许巡,“华卿被人下的是哪两种药,什么时候下的,什么方式下的,可有解法,可有遗症,你快给朕说清楚。” 然而这一次,许巡没有给出萧写意想要的答案,他叩首道:“皇上,请恕老朽无能,暂时看不出是哪两种药。” 什么?连许巡都不知道! 那要怎么办?萧写意顿时傻眼了,难道是他回来晚了,有些事注定不能挽回。 不想许巡的话还没说完,他接着往下说道:“尽管老朽还不清楚华卿是被下了什么药,可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心,从怀孕的时日看,华卿月份尚浅,下药的人为了不露痕迹,剂量下得非常轻微,只要及时停药、细心调养,就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不是非要对症解毒不可。”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萧写意挑了挑眉,仍是有些不信,凤琪刚才痛成什么样子,他又不是没看见。 “回皇上,是的。”许巡肯定道:“华卿中毒不深,当务之急不是解毒,而是查清下毒的手段,以免再次中招。” 除了被许巡问话,季萌之前一直安静地充当着背景板的角色,此刻却疑惑道:“依照老先生的说法,下毒的人并不急于求成,而是追求稳妥,因他下药极微,华卿殿下脉象无异,很容易就被人忽视过去,可是这样的话,殿下今夜的腹痛就不该是此人所为。”季萌的话很好理解,既然对方选择了温水煮青蛙的法子,那么不引人注意就该是他首要的目的。 可是凤琪今晚这种疼法,再是脉象正常有眼睛的人也能看出有问题啊,除非…… 萧写意被季萌的话提醒了,脱口道:“莫非给华卿下毒的,不止一个人。”他就知道,当年他血洗后宫没有冤枉那些人,果然没错。 许巡点头,赞同了皇帝的观点,“老朽也是这么认为的。”看来这位华卿殿下在宫里血雨腥风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姚贵君,为了弄掉他的孩子,不约而同动手的,至少都有两拨人。 萧写意眉头紧皱,担忧道:“许先生,你说华卿停药就没事,可是现在,我们连他被人下了什么毒都不知道,更不晓得这毒是如何下的,该怎么停?” 许巡摸摸胡子,胸有成竹地道:“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隐秘的手法,也有被识破的时候。下毒这事儿,不外乎几种手段,吃食和香料是最常见的,一个一个排除就可以了。”想当初,他可是保住过两个太皇太后想要除之而后快的胎儿,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得很。 神医给出思路,萧写意立即执行,“汀兰,除了栖凤宫,华卿这些天都在哪里用过膳,吃过些什么,你可还记得?”汀兰是凤琪从凤家带来的人,一直负责他的日常饮食。 汀兰上前一步,跪下回话道:“启禀皇上,殿下有孕之后害喜严重,再没从御膳房传过膳,早晚两餐都是奴婢亲手做的,食材也是最新鲜的,绝对没有问题。因着要为太皇太后抄经祈福,殿下每日的午膳都是在慈宁宫用的,饭菜也都是慈宁宫的小厨房做出来的。除此之外,殿下没在其他地方用过吃食。” 萧写意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汀兰的话是否属实,慈宁宫的小厨房有没有问题,他会让影卫去查实,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的手法,不会如此简单粗暴。 除了食物,下药的另一途径是香料。凤琪不爱熏香,栖凤宫从来不点任何香料,倒是慈宁宫,因太皇太后一心向佛,常年点着檀香,可檀香是否对胎儿有妨碍,萧写意就不清楚了。 稳妥起见,萧写意让狂风派人去慈宁宫偷取了些太皇太后常用的檀香回来,还让许巡把栖凤宫里里外外检查了遍,他就不信了,还有人能把手伸到这里来。 为了掩饰许巡的存在,萧写意下令季萌常驻栖凤宫,为华卿安胎。后宫诸人听了,皆是无比艳羡,都说皇帝对华卿的宠爱,远胜当初的怡妃和慎贵嫔。要知道,怡妃可是皇帝的亲表妹,慎贵嫔又是生育了皇长子的,长此以往,等华卿生了皇子,皇帝说不定就要立太子了。 纷纷扰扰的流言传到坤宁宫,尹婕妤不禁在顾微面前抱怨,说华卿真是太没规矩了,怀孕才两个月呢,就太皇太后的经书不抄了,每天的请安也给免了,真是不给皇后面子云云。 顾微正在写字,听了尹婕妤的话睨她一眼,问她是不是闲得慌,要是闲着没事做,就回屋给元阳做衣服去。 尹婕妤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怏怏地退下,人家都要爬到他头上去了,皇后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每次她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劝他,都会被他赶回屋,元阳的新衣服都要穿不过来了。 顾攸见状,不禁捂嘴偷笑,“这个尹婕妤,真是不找骂不高兴。”说完就凑过去看顾微写字,并且发表评论。 许巡带着季萌闭门研究了三天,确认栖凤宫没有任何问题,食材和水源正常,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无味香料。 萧写意闻言松了口气,他就说嘛,栖凤宫的人要么是凤琪带来的,要么他是他特意挑的,肯定不会被人钻了漏洞。 既然栖凤宫没事,那么重点怀疑对象就是慈宁宫了。为了不惊动太皇太后,影卫们的行动非常小心,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许巡要他们搜寻的东西找齐。 在栖凤宫静养三天,凤琪一切正常,除了害喜依然严重,离奇的腹痛却是没有再出现,于是萧写意深信,下手的人是在慈宁宫动的手脚。 又过了两天,许巡告诉萧写意,慈宁宫的饭菜没有问题,倒是檀香,比普通的檀香多了两味料,是否对胎儿有碍,需要进一步判断。 萧写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知道太皇太后不喜欢凤琪,可他没想到,她能狠到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放过。 第008章 表妹 对太皇太后,萧写意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不是单纯的敬也不是单纯的恨,具体是什么,他自己可能都说不清。 十岁之前,萧写意只是一个普通皇子,是先皇诸多儿子中幸运活下来的两个之一。那时候的太皇太后对他,就是普通祖母对孙子的关爱呵护,彼此关系尚算融洽。 和太皇太后交恶,是在萧写意登基后。他一直想不明白,先皇在位时太皇太后也没有表现出对权力过分的执着,怎么到了他登基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萧写意读书时候的伴读,以及他后宫嫔妃的人选,都是太皇太后亲自敲定。为了在太皇太后指定的伴读人选之外加上龙俊和凤琪的名字,皇帝很努力地进行了抗争,才得以勉强通过。 可是到了万昌四年首次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就没给过皇帝丝毫的选择自由。不仅皇后的人选顾微是她指定的,跟顾微同年进宫的陆昭仪和徐修仪,和顾家的关系也是非常密切。 陆昭仪的父亲陆崇光,是太皇太后胞弟顾则的学生。徐修仪则是顾微的舅舅徐景元的长子,是顾微的姑舅表弟。太皇太后此举,意思再是明确不过,她要让下一任太子的人选,出在顾家,或者是和顾家荣辱相关的人家。后来,顾微和徐子期先后发生意外小产,陆莹莹又被打入冷宫。太皇太后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又怕皇长子花落别人家,就把尹婕妤赐给了皇帝,也是尹婕妤命大,生的是个公主而不是皇子,不然凭着萧写意的纵容,怡妃和慎贵嫔她们几个,就能把她玩死。 出于对太皇太后的不满,万昌七年第二次选秀的时候,萧写意默许了苏太后、卫太后,还有他的养母罗太妃往宫里塞人的行为。 怡妃等人进宫后,宫中的局面正如皇帝所想的那样变得复杂起来。到了万昌十年,萧写意第一次出于个人意愿进行了选秀,那年进宫的只有一人,就是凤琪。对此,太皇太后非常不满,她以为在她作出让步允许凤琪进宫之后,皇帝也会把她准备的两位顾家旁系的女子选入宫中。不想萧写意竟然拒绝了,那是皇帝第一次明确表现出对太皇太后决定的反抗。 就是因为背后有着诸多复杂的原因,萧写意从来没指望过太皇太后会喜欢凤琪。可这不代表他就能想到,太皇太后会不允许凤琪生下他的孩子。 “许先生,檀香里到底加了什么?你给朕查清楚。”不到万不得已,萧写意不会相信,他的祖母,是一个想要害死他孩子的女人。 看多了宫里的骨肉相残,许巡多少能明白些萧写意的心情,他再三向他保证,会仔细研究檀香的成分,绝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狂风,你确定这些檀香就是太皇太后宫里平时用的?会不会有搞错的可能?”事到如今,萧写意仍在拼命寻找理由。 “启禀皇上,是的。”狂风迅速回话,语气斩钉截铁,“这些香是属下和暴雨分头取的,绝无差错。” 事关皇家隐私,狂风不敢大意,他和影卫中轻功最好的暴雨分头出击,从慈宁宫的库房、佛堂还有书房拿了檀香,再交给许巡。 许巡带着季萌认真比对了这六份檀香的成分,得出的结论是,它们完全一样。 “行了,你下去吧。”萧写意疲倦地挥了挥手,他有点搞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希望那些香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挥退了狂风,皇帝继续在御书房处理奏折,没有凤琪的陪伴,他感觉颇有些不习惯。 与此同时,被皇帝勒令留在栖凤宫休息的凤琪,终于在被迫躺在床上五天以后,突破了岸芷和汀兰的防守,争取到了在院子里散步的权利。 饶是如此,当凤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提出让岸芷给他把棋盘摆上的要求时,仍然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殿下,许先生已经说了,你要静养,不可劳神。”岸芷坚守职责,决不让步。 凤琪想不明白,自己看看棋谱、摆摆棋盘有什么可劳神的,可他聪明地没有和岸芷发生任何争执。 他很清楚,有萧写意在背后撑腰,岸芷和汀兰现在是不会怕他的,和她们争论,他没有赢的可能,还是省点力气做其他比较好。 凤琪退而求其次,让岸芷给他拿本书来。岸芷想了想,确认凤琪让她拿的只是一本打发时间的志异小说,点头同意了。 凤琪拿到书,翻看了不到两页,就有小宫女郁郁进来禀报,说是慎贵嫔带着大皇子来了,问他见不见。 凤琪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慎贵嫔的不请自来,可他还是点了头,说是马上就出去,请慎贵嫔和大皇子稍候。大周后宫虽然男女皆有,可向来泾渭分明,除非是宫里没有男妃,不然按照惯例,都是女妃在东六宫,男妃在西六宫。除了给太皇太后、两宫太后以及皇后请安的公开场合,男女嫔妃之间,私下都是不允许见面的。 不过凤琪和慎贵嫔的关系,又与旁人不同。慎贵嫔姓卢,闺名若兰,是凤琪母亲卢氏娘家长兄的女儿,即凤琪的姑舅表妹。 凤琪生母早逝,父亲凤翔很快就再娶,卢家当心凤琪兄妹在继母手下过苦日子,不仅没有因为卢氏的去世和凤家疏远关系,反而是往来更加密切。 不仅如此,他们还经常接凤琪兄妹去卢家小住,卢若兰的年纪介于凤琪和妹妹凤瑶之间,三个人小时候关系非常亲密。 “臣见过慎贵嫔,贵嫔安好。”凤琪是从二品的卿,卢若兰是正二品的贵嫔,他见她行礼,理所应当。 “华卿免礼。”卢若兰勾唇微笑,笑容温婉柔美。笑过以后,她牵起大皇子的手,指着凤琪道:“秋颜,见过华卿殿下。” 大皇子萧秋颜年方四岁,仅比元阳公主小上月余,他拉着卢若兰的衣袖,有些扭捏地道:“秋颜见过华卿殿下。” “好孩子!”凤琪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小家伙不好意思地往后躲了躲,露出羞涩的笑容。 看到萧秋颜的表现,凤琪不禁想起萧写意往日对他的评价。皇帝今年二十四岁,膝下仅有一子一女,按常理说对萧秋颜应该格外重视。 毕竟他是皇长子,母亲的出身也很贵重,除非顾微生下嫡子,否则萧秋颜就是太子最有可能的人选。 不过凤琪知道,萧写意不太喜欢萧秋颜,觉得他的性子太过内向,为人处事不够大方,甚至还不如元阳。 凤琪不大会哄小孩子,他见萧秋颜呆在旁边不自在,就招呼汀兰给他端糕点来。 卢若兰笑着摇了摇头,说自己是有备而来,说完就让身后跟着的小宫女呈上一个食盒。 “这是什么?”凤琪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表兄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还问我。”卢若兰巧笑倩兮,她的笑从侧面看去,让凤琪感觉格外亲切。 “是桃花饼吗?”凤琪想起小时候住过的卢家大院,外祖母的屋子后面有一颗古老的桃树,每到春天,外祖母都会亲手给他们做桃花饼。她告诉凤琪,卢氏也会做这个,做的特别好,也许凤琪也吃过,只是不记得了。后来,卢若兰和凤瑶长大了,也会亲手采摘桃花来做桃花饼。因她们不时交流手艺,凤琪没少尝过卢若兰的作品,他不敢告诉凤瑶,卢若兰的手艺比他好多了。 卢若兰伸手掀开食盒,桃花的清香扑面而来,“表兄想要尝尝吗?我已经很多年没做过桃花饼,不知味道变了没有?” “母亲,我也想吃。”一直不说话的萧秋颜眨巴突然道。卢若兰没有阻止,只是笑着说,桃花饼已经送给华卿了,你要的话就只能问他了。 萧秋颜沉默着不说话,琉璃珠子似的黑眼珠却一直盯着凤琪看,他可能更习惯用眼神来传递信息。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对好吃的甜点没有抵抗力,哪怕是全天下最尊贵出身的小孩子,也不例外。凤琪扬眉笑笑,从食盒里拿出两枚桃花饼,递给萧秋颜。 萧秋颜却不敢接,转头去看卢若兰,直到她轻微地点了点头,才敢接过饼子小声对凤琪说:“华卿殿下,谢谢你。”凤琪于是笑得更欢了。 可能是见萧秋颜吃得高兴,凤琪也拿起块桃花饼吃了起来,看得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汀兰直皱眉头,可又不敢说什么。 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卢若兰是凤琪的亲表妹,她小时候跟着凤琪去卢家就见过她,当着卢若兰的面提醒凤琪别吃她做的东西,汀兰开不了口。 卢若兰没有久坐,陪着凤琪聊了会儿天就带着萧秋颜告辞了。萧秋颜似乎挺喜欢凤琪,临走前一个劲儿问他以后可不可以过来玩。 汀兰犹在走神,就听凤琪吩咐道:“汀兰,把这些桃花饼拿下去分了吧。”若兰的手艺一如既往,可她做的东西,他却不敢轻易再尝试。 大皇子都能吃的,殿下吃了应该没有关系吧,汀兰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正要把食盒合上,却发现里面躺着十枚饼子,不由呆住了。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汀兰记得很清楚,食盒里共有十二枚桃花饼,大皇子吃了两枚,殿下吃了一枚,应该还有九枚才对。 “我没怀疑慎贵嫔,但是她做的东西,我不碰对大家都好。”凤琪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汀兰转过身,只见凤琪已经往屋内走去,背影略显萧瑟。她稍微想了会儿,抱着食盒去了厨房,准备研究这桃花饼的做法。 晚些时候,萧写意惯例来到栖凤宫用晚膳,他听岸芷说慎贵嫔下午来过,脸色立即黑了几分。 第009章 真相 卢若兰私下来了栖凤宫,凤琪竟然还见了她,两人相谈甚欢,这让萧写意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变得颇有些不快。 可他又不好指责凤琪什么,人家是嫡亲的姑表兄妹,凤琪身体不适,当妹妹的过来探望,周围也有宫人陪着,怎么说都是合情合理,可是想到卢若兰进宫的原因,皇帝心里就憋得慌。 晚膳过后,萧写意看似不经意地问凤琪,“怀瑾,朕听你宫里的人说,慎贵嫔下午来过。” 凤琪侧身看着萧写意,点头道:“慎贵嫔确实来过,还带了大皇子一起,大皇子很可爱。” 提到萧秋颜,萧写意不禁皱眉道:“你少夸他,朕前两天才检查了他的功课,简直就是一塌糊涂。”言辞之间,充满了对萧秋颜的不满。 凤琪闻言忙劝道:“大皇子年纪还小,也没正式启蒙,以后好生教导就是了。”高祖皇帝订下的规矩,大周的皇子六岁上学,之前不过是跟着母亲学认几个字罢了。 凤琪不劝还好,一劝萧写意更是火大,连珠炮似的吼道:“秋颜哪里小了,还有三个月就要满四岁了。元阳比他大了不到一个月,功课不知比他强了多少倍,人家还是女孩子呢。” 萧写意如此生气,凤琪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元阳的功课,那可是顾微手把手教出来的,要是萧秋颜能赶上她,岂不是说卢若兰能赶上顾微,想也是不可能的。见凤琪不接话,萧写意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卢家按说也是诗书传家,慎贵嫔怎么就这么不会教孩子,真是让朕失望。”亏她进宫之前,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 眼看萧写意就要迁怒卢家的家风,凤琪忙为舅舅家证明,解释道:“陛下,卢家世代书香不假,我大舅舅、三舅舅,还有两位表兄,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可谁家的女孩儿会跟兄弟念一样的书,还不都是学点诗词歌赋、管家算账什么的。”要说卢若兰教儿子的水平,真心不算差,不到四岁的萧秋颜,靠她口传面授,已经识得上千字,比起四岁时候的萧写意,绝对领先一大截。只可惜萧写意想不起儿时的自己,他就看到跟儿子同龄的女儿,背书写字什么都比儿子强,心里很不舒服。 萧写意哪里知道,顾微从来就没刻意教导过元阳,只不过是他写字画画的时候小公主喜欢在旁边看,还嚷嚷着要跟他学。 顾微见元阳对读书颇有兴趣,就不时指点下她,想到什么教什么,反正元阳是公主,没人会对她的功课有要求,她学得高兴就好。 小孩子学东西都是这样,你逼着他学,他心里不乐意,学起来事倍功半,可要是他自己想学,谁也不用逼,保准事半功倍,萧秋颜和元阳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凤琪居然还帮着卢若兰说话,萧写意更不高兴了,可他又不想和凤琪闹不愉快,干脆就换了个话题,“怀瑾,等我们的孩子出世了,你亲自教导,肯定要比元阳强上许多。”这样的话,他绕过长子,立次子为太子,也要理直气壮得多。 “陛下怎么知道就是皇子,兴许是公主呢?”就凤琪的心意而言,他是更希望能生个女儿的,他不想宫里的局势变得更复杂。 萧写意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公主也不打紧,反正儿子的名字,女儿的封号,朕都想好了。”他估计过不了几天,许巡就能诊出凤琪怀的是双胎了,而且还是最吉利的龙凤呈祥。 “陛下想到什么好名字了?”凤琪笑着问道,心中却有疑惑。儿子的名字,女儿的封号,怎么没有女儿的名字呢,陛下该不是忘了吧。 “你猜呢?”萧写意故意逗了逗凤琪,见他敛起笑容,方道:“若是皇子,便叫秋然,若是公主,封号丹阳,怀瑾可喜欢?” 凤琪颔首,“陛下厚爱,臣很喜欢。”元阳之前,大周的公主都是要到出嫁前才能有封号,可是元阳出生后,萧写意不仅在她洗三时赐了名,更是破例在满月时就给了她元阳的封号。 谁知到了自己这里,怀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公主的封号就已经定好了,只是…… 见萧写意没有要补充的意思,凤琪迟疑着问道:“陛下,丹阳的名字呢?”女儿还没出生,他就已经直接叫上了。 萧写意东拉西扯一通,终于引得凤琪上钩,岂有不得意的,“丹阳的名字啊,当然是留给你来取了。”上一世,丹阳的名字就是凤琪取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真的?”凤琪面露惊喜,虽然只是女儿的名字,虽然公主的名字除了录入玉牒再不会有派上用场的地方,可是能亲自给孩子取名,凤琪仍是感到莫大的荣幸,从他进宫的那一刻起,他就以为再没这样的可能,没想到萧写意居然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萧写意故意板起脸,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怀瑾,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凤琪受宠若惊,忙道:“多谢陛下,只是臣……”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短短瞬间哪能想出心仪的名字来。 萧写意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时间还早,你慢慢想,朕不急的。”两人讨论起孩子的名字,不知不觉就把卢若兰和萧秋颜给绕开了。 过了两天,卫朗派去鹿城的人,终于接了韩修的师兄楚沐羽抵京。这一次,萧写意并不像许巡进宫时那样搞得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把人请进了宫。 神草堂可不是普通地方,堂主薛君临更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先皇在位时,太皇太后有次病重,宫中太医皆是束手无策,就是薛君临把人治好的。此后,他婉拒了先皇留他在太医院任职的请求,重新回了神草堂,先皇不但没有生气,还赐他“妙手回春”四个大字,牌匾至今挂在神草堂的大门上。 薛君临本人没有出仕,可他的弟子却有拿着他的推荐信进宫的,在太医院混得还不错。楚沐羽是薛君临的亲传弟子,又是萧写意亲自派人请来的,待遇自然不比常人,因他双腿有疾,常年坐在轮椅上,萧写意还特地免了他的请安,就是见到皇帝,也只需点头致意即可。 就在楚沐羽进宫的前一天,许巡终于分析出慈宁宫檀香的成分,添了两味料不假,可那两味料都是提神凝气的,对人体并无害处,便是孕夫,用了也不妨碍。 这让许巡感觉不可思议,他给凤琪把过很多次脉,虽然异常的脉象极轻微,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但是凭着丰富的经验,他还是能探出凤琪体内至少有两味药物的残余,一味是“青艾”、一味是“紫茴”,其中“青艾”就是添在檀香里的,不想“青艾”和“白苏合”混合,竟然起了安神的作用,而“紫茴”却没了踪影,莫非是他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与此同时,狂风告诉萧写意,慈宁宫用的檀香重新制过,这件事太皇太后是知道的,因为制香的方子是端贵侍呈上的,太皇太后用过很满意,太医院检验了也没问题,并非是他们猜想的那样,有人对凤琪在慈宁宫抄经时用的檀香动了手脚。 徐子期,慈宁宫的檀香是徐子期制的,萧写意眉心紧蹙,仿佛被牵动了某根神经。 他想起上一世,顾微去世后陆莹莹刺杀徐子期,行刺失败后引剑自刎,临死前拼命叫着徐子期对不起顾微。因陆莹莹谋害皇嗣在前,徐子期又在不久后病逝,萧写意当时没有在意她的话。 他还记起顾微小产,性命垂危的时候季萌说过,皇后虽然误服了掺有红花的参汤,可分量并不多,不至于就到了小产的地步,除非从前就有隐患,否则绝不可能。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可两世的疑点加起来,萧写意还是把注意力落到了徐子期身上。凝神片刻,他问狂风,“端贵侍制的檀香,只有慈宁宫在用吗?” 狂风不假思索地道:“回皇上,还有坤宁宫,端贵侍是皇后的表弟,两人的关系,素来亲密。” 亲密?萧写意勾唇冷笑,越亲密越好动手不是,他固然不喜欢顾微,可顾微当初掉的那个,本该是他的嫡长子,他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萧写意印象中的徐子期,就是个很透明的存在。他万昌四年进宫,六年的时候有了身孕,因为是第一个孩子,萧写意非常高兴,就把徐子期的分位由从四品的充仪升到了正四品的修仪。可惜那个孩子没能保住,而和徐子期同年进宫的陆昭仪,却因涉嫌谋害皇嗣,被夺去封号,打入冷宫。 徐子期本人不惹萧写意的讨厌,无奈他和顾家的关系太过密切,萧写意连顾微都不愿意搭理,更何况是他,不冷不热也就过了这么些年。 综合许巡的分析和狂风提供的情报,萧写意可以断定,这件事和徐子期绝对有关,他甚至怀疑,不只是秋然和丹阳,就是顾微失去的那个孩子,也有可能是被徐子期害的。 涉及皇家私密,许巡线索不足,一时分析不出缘由,楚沐羽进宫后,他便告知他已知的前因后果,两人共同探讨这个问题。 旁观者清,楚沐羽提出一个想法,“青艾”和“紫茴”是分开下的,檀香里添了“青艾”,“紫茴”必然隔得不远,因为除了抄经,凤琪从来不点檀香。 第010章 复仇 韩修和楚沐羽师出同门,两人幼时投师神医薛君临门下,相交十余年,凡事极有默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听楚沐羽说“青艾”和“紫茴”必须同时使用方有致人虚弱的效果,“青艾”添在檀香里,而凤琪除了抄写经书,从来不点檀香,韩修不禁脱口而出,抄经时用到最多的,不外乎是笔墨纸砚。许巡得他提示茅塞顿开,拍了拍脑袋哈哈笑道:“老了,老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这么容易的事竟然没想到。” 韩修这两日也被萧写意召来陪着许巡研究檀香,对他的医术有些了解,哪敢妄自尊大,忙客气道:“许先生怎可轻易言老,晚辈年纪轻,学识浅薄,向你讨教的地方还多着呢。” 楚沐羽但笑不语,对许巡的来历颇有些好奇。徐子期制香,技艺颇为精湛,要从成品分辨出添了哪些料,极为不易,至少他和韩修两个,眼下便没有这份功力。 但许巡不过短短数日,就能了解得如此清楚,功力可见不凡。然而如此神医,他以往竟然未闻其名,楚沐羽深感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的师父薛君临交友甚广,普天之下,但凡医术好的,少有他不知道的,可是许巡的名字,他却从未听薛君临提过,显然是未曾听闻。 集合三人之力,最有嫌疑的目标被定在了慈宁宫书房的笔墨纸砚。根据许巡的说法,最容易被人动手脚添加香料的,是墨条。 皇帝担忧华卿,三番五次派人过来打探消息,韩修随即就把讨论的结果报了上去。他们只是大夫,会的是救治病人、研究药剂,从慈宁宫隔空取物,不是他们擅长的工作。 萧写意立即召见狂风,让他派人去慈宁宫以及坤宁宫的书房偷取笔墨纸砚。狂风把这个任务安排给了暴雨,暴雨办事非常迅速,不过半夜就把东西都拿齐了。 尽管如此,暴雨还是忍不住在狂风面前抱怨了两句,影卫的职责不是保护皇帝吗?怎么他们最近都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好没意思。狂风闻言狠狠在他额上敲了一记,皇帝有命,你执行就是,废话什么,嫌命太长活得不耐烦吗。暴雨抱着脑袋往后一缩,随即消失在了夜幕之中。狂风无奈地笑笑,带着笔墨纸砚回身面见皇帝。 得到嫌疑物件,许巡等人连夜开始研究,不过三日便得出结论,他们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紫茴”就是加在顾微常用的墨条之中。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萧写意闻讯仍然震怒。虽然眼下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所有一切都是徐子期做的,但是以他制香的精妙手法,往墨条中添些香料,绝非难事。更重要的是,除了徐子期,谁能那般轻易取得顾微的信任,在他常用的墨条中做手脚。徐子期,他为何如此狠毒,萧写意用力攥紧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徐子期要害凤琪,萧写意固然愤怒,却了解其中的缘由。宫中嫉妒凤琪独占帝宠的嫔妃,并非一个、两个,不过是各人手段不同罢了。但徐子期竟能狠到对顾微下手,萧写意真是万万没想到。徐子期是家中庶子,因嫡母无出被当做嫡子教养了几年。若干年后,徐大太太老蚌生珠,给徐子期添了个嫡出的弟弟,他在徐家的地位,就变得很尴尬了。可无论徐子期在徐家地位如何,顾微对待这个表弟,始终都是极好的,小时候教他读书写字,长大了教他人情世故,要不是太皇太后出手,让他们都进了宫,只怕顾微连徐子期成家立业都要管到底。 正是因为如此,得知真相的萧写意对徐子期才会格外痛恨,他是真没想到,顾微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竟然是条小白眼狼。 尽管隔了一世,萧写意仍然没法忘记,那个一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小婴儿,那是他的嫡子啊。许巡说过,“青艾”和“紫茴”混在一起长期使用,会让孕夫和胎儿逐渐变得虚弱,进而发生早产、血崩等意外。若非如此,季萌所说不够分量的红花,怎会让顾微小产。 凤琪的运气比起顾微稍好一点,前世他怀孕四个月的时候萧写意就回宫了,免了他每日到慈宁宫抄经的任务,又让太医全力救治,才勉强保住一双龙凤胎的性命。即便如此,秋然和丹阳生下来也是弱得很,险些没能养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顾微就没这么好命了,从他怀孕起到六个月时误服红花,一直被徐子期下着慢性毒药,虽然药性极微,长期积累下来也很可观,就是没有那碗至今没能查出是来自谁的手笔的参汤,他的孩子也没可能活着出世。 为了让徐子期死得心服口服,萧写意把影卫查到的所有证据砸到了他的面前。皇帝突然驾临,徐子期喜出望外,不知他为何突然想起自己。 待到看清萧写意扔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徐子期顿时面如死灰,他早该想到的,萧写意怎么可能对他有意,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他的存在。 刚入宫那会儿,徐子期对徐家是很不满的,他觉得他们抛弃了他。 他明明都已经认命了,老实认清自己庶子的身份,不和弟弟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准备靠自己的本事考科举,不求扬名立万,但求自立门户。 谁知就是这样微小的希望,他们都不给他。大挑之年,太皇太后把顾微弄进宫还嫌不够,非得加上他和陆莹莹,保证万无一失。 徐子期相信,如果不是徐景元和徐大太太点了头,太皇太后不会非他不可。毕竟,她老人家选中他和陆莹莹,是为了给顾微添个帮手,而不是增加对手。 虽然是和顾微同年参加选秀的,可徐子期和陆莹莹却比顾微进宫要早,徐子期曾自嘲说,让他们先进宫,不过是为了大婚的时候有人给皇后打帘子,看起来比较好看而已。 话虽如此,早进宫的半年对徐子期和陆莹莹还是很有利的。毕竟,宫里有份位的嫔妃就他们两个,皇帝再是不喜,碍着太皇太后的面子,每个月还是要往他的储秀宫跑上几趟。当然,陆莹莹的长乐宫,皇帝去得更频繁些。时日长了,徐子期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都已经进宫了,他还能怎样呢,再说他在宫里得了重视,姨娘在徐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半年之后,顾微进宫,徐子期的生活并未因此有所改变。皇帝对顾微,只能用冷淡来形容,除了初一、十五,平时从来不去坤宁宫。倒是徐子期,没事就喜欢去找顾微,两人弹弹琴、下下棋,再是惬意不过。入宫第三年,徐子期有了身孕,此时的他早已看清事实,他剩下的人生,只能在这座华丽的宫廷度过,对于这个孩子,徐子期无比期待。 不想徐子期刚升了份位,孩子就意外没了。当然,意外是其他人的说法,徐子期深信那是个阴谋。 要不然,陆莹莹的猫怎么会刚好在坤宁宫扯断她的项链,而坤宁宫的宫人在打扫时又恰好漏了两颗珍珠,他这个倒霉蛋则是一脚踩上珍珠滑倒了。 意外发生后,陆莹莹从正四品的昭仪被贬为正九品的美人,还被萧写意打入冷宫。可徐子期从来不信,那件事是陆莹莹做的,她那个天真的脑袋,想不出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那次流产,给了徐子期不小的打击,他发现在宫里,他什么人都不能信,包括顾微。徐子期坐完小月子,正好听到皇后怀孕的信息,他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徐子期想萧写意都知道了,他没为自己分辨,只淡淡道:“陛下想要如何处置我?”陆莹莹代人受过,还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他先是害得顾微小产,嫡皇子夭亡,现在又对凤琪出手,萧写意能给自己留个全尸,就是给足徐家的面子了。 萧写意冷哼一声,冷笑道:“朕处置你做什么,看皇后的意思吧。”今生他回宫及时,凤琪中毒尚浅,徐子期做下的糟心事,还是交给顾微解决吧,那才是他真正的苦主。皇帝说完这些就转身出了储秀宫,在宫门前,他和顾微擦身而过,两人彼此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回到栖凤宫,萧写意不放心地问许巡,“许先生,你不是说‘青艾’和‘紫茴’混合,药效发作极慢,不易被人察觉,可华卿那夜的腹痛,又是怎么回事?”经过徐子期一事,萧写意对自己的后宫,实在是不放心,顾微有太皇太后护着,还能被人暗算,他就怕凤琪的身体,留有什么隐患。 许巡笑着安慰皇帝,华卿算是因祸得福,若非那夜离奇的腹痛,他未必就能注意到他脉象异常,如今凤琪不去慈宁宫,也没再抄经,身体已然无碍,日后小心调养就是,不必太过忧心。 有了许巡的解释,萧写意稍微安心了些,正要恳请他老人家在宫里多留些日子,帮他照顾凤琪,许巡居然就向他请辞了。 许巡要离开的理由很充分,早先皇帝无人可用,他身为医者,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可现在楚沐羽来了,此人精通产科,再说季萌的医术也不弱,有这两个人护着,他在不在都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他是戴罪之身,不敢在宫里待久了,要是太皇太后晓得他还没死,他这条老命,指不定就保不住了。 许巡如何得罪了太皇太后,萧写意不清楚,但他能猜到,肯定跟先皇和姚贵君的那些破事有关,他没有强留,让狂风送了许巡出宫。 当天晚上,徐子期在储秀宫自尽,萧写意下旨夺了他的封号,命人以普通宫人的身份将其下葬。萧写意从来没有问过,顾微那天和徐子期说了些什么。 “陛下,当年害徐子期的人,真的是陆美人吗?”倘若真是陆莹莹,徐子期怎会认定害他的人是顾微,进而不择手段去报复,凤琪对此深感不解。 “怀瑾,如果朕说不知道,你信吗?”萧写意说着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在徐子期小产那件事里,所有人都是无辜的,陆莹莹不是阴谋的策划者,顾微更不是。但是有人利用这件事,让陆莹莹成为明面上的凶手,让顾微成为徐子期眼中的幕后真凶,可设计这一切的人是谁,萧写意至今不知道。 “只要是陛下说的,臣都信。”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凤琪和萧写意的关系,这些日子反倒亲近了不少。 “朕总觉得,下药的事不是徐子期一个人能做的。”仅凭徐子期一人,萧写意不信他能做到那般天衣无缝的程度,要不是他有前世的记忆,根本不会察觉出问题。 “臣会保护好自己,还有孩子们的。”凤琪伸手抹平萧写意紧皱的眉头,“陛下想做什么就去吧,不用担心臣。”萧写意把凤琪揽入怀中,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第011章 兄妹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处处繁花似锦、蝶舞蜂跹。元阳公主跟着顾微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却被花丛中飞舞的蝴蝶吸引了注意,顾微见不得她渴望的眼神,让她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就放她去小花园里玩,又让两个奶娘和四个小宫女在后面跟着,生怕她哪里磕着绊着了。 太皇太后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劝道:“阿微,你既喜欢孩子,就劝皇上把阿攸收了,到时候生下皇子养在你身边,岂不名正言顺。元阳虽然是好孩子,到底生母出身低了些,又是个公主,再是聪明伶俐也无济于事。”养育了两代帝王,太皇太后地位之尊崇,自是无人可及,就是萧写意与她不睦,也不过是政事有所分歧,其他方面恭敬得很,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顾微尚未开口,坐在底下的顾攸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微微偏头看他,目中似有求救之意。凤琪进宫那年,萧写意强势拒绝了太皇太后的安排,拒绝了顾家女入宫。太皇太后虽然不忿,无奈皇帝坚决不从,也只得赏了嫁妆,把两名她看好多时的少女嫁了出去。去岁又是选秀之年,太皇太后卷土重来,从顾家旁枝里挑出了顾攸。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年南涝北旱,天灾不断,萧写意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后宫,更别说选秀的事了,太皇太后的主意再度落空。 萧写意的态度如此明显,顾微原本以为太皇太后会就此罢休,不想她竟把顾攸宣进宫来了,说是膝下寂寞,想找个年轻小姑娘陪伴自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微朝着顾攸笑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方对太皇太后道:“元阳若是皇子,皇上怎会允许把他养在我身边。” 听闻顾微所言,太皇太后不悦道:“事在人为,你不去做如何得知不成?阿微,你要知道,双生儿是不能继承皇位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写意偏宠凤琪,太皇太后一直忧心忡忡,就怕他重蹈了先皇和姚贵君的覆辙,凤琪有了身孕,太皇太后更是不喜。 顾微不能再受孕,这就意味着宫中不会有嫡子,都是庶出皇子,生母的份位只要差不太多,立谁为储,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朝臣们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所以楚沐羽诊断出凤琪身怀双胎,太皇太后着实有些惊喜,破例赏了凤琪好些东西,萧写意要给凤琪升份位,她也是什么话都没说。 太皇太后心中自有算计,凤琪怀的双胎,若是两个皇子,因双生子不能立储,自然不足为惧,若是两个公主,那就更不打紧了,至于龙凤呈祥,这种整个周家宗室都没遇到过的“祥瑞”,太皇太后不认为凤琪有那么好命。除此之外,太皇太后还有些私心,虽说男女都能生育,可男子受孕需要药物,生产也比女子艰难许多,纵是女子,生育双胎也是不顺利的居多,更何况凤琪…… 顾微摇了摇头,肯定道:“别的事情可以,立储之事决计不成。”萧写意对顾家的忌惮,顾微看得很透彻,当初皇帝羽翼未丰,不得不依仗顾家时,他都宁愿亲近陆莹莹和徐子期,而不是他,何况现在。萧写意不会让下任帝王和顾家再有瓜葛的,太皇太后的心思,注定白费。 太皇太后见顾微坚持己见,遂不再劝他,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徐子期谋害皇嗣,大逆不道,你就那么轻易放过他了?”要是顾微的儿子能活着生下来,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太子了,太皇太后哪里还需琢磨让顾攸进宫的事,偏偏处置徐子期的是顾微,不是萧写意,她就是不满也不好说什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顾微神情一黯,垂首道:“事出有因,再说子期也是被人蒙骗的……逝者已逝,过去的,就过去吧。”徐子期自缢,死后还被剥夺封号,徐景元罢官,且两代不得参加科考,徐家人闭门不出,惴惴不可终日,在顾微看来,这样的惩戒也就够了,到底是亲舅舅家,他不可能把人逼到绝路。 “事出有因,被人蒙骗!”太皇太后不禁冷笑,语气充满讽刺的意味,“他是三岁小孩子吗?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再说就是有人骗他,他也不该害你,可见其心思本身就不正。阿微,你终究还是太心软了。”亏她当初还想着,顾微和徐子期素来亲密,两人都在宫里,彼此有个照应,不想竟看走眼了。 顾微沉默不语,顾攸感觉气氛有些沉重,更是不敢说话。太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也就乏了,遂打发了他们出去。 顾攸送顾微回坤宁宫,并趁无人的时候问他,“二哥,你答应我的,可一定要想办法把我送出宫去。”太皇太后今日的态度异常坚决,顾攸很是不安,她可不想进宫独守空闺。 顾微笑着安慰她,“放心,我记得的,肯定让你回家嫁个如意郎君。”顾家子嗣不丰,顾微没有姐妹,顾攸虽然只是族妹,但个性率真,颇得他的喜欢。 顾攸不好意思地伸手捂脸,眼神中却是明晃晃的期待。无独有偶,想嫁妹妹的哥哥不止顾微一个,凤琪这会儿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前些日子,凤琪刚被诊出有孕就被徐子期下毒,虽然中毒不深且已解了,但是他害喜不轻,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得很,最近又被诊出怀有双胎,萧写意嫌宫里不清静,不利于养胎,就让凤琪带着宫人并楚沐羽、韩修两位太医去了京郊的行宫。为了保护凤琪的安全,萧写意不仅派了侍卫随行,还把风雨雷电四大影卫中的狂风和暴雨都给了他。 行宫的环境固然不错,可凤琪一个人呆着实在太闷,萧写意就把他的胞妹凤瑶也召去了,让她陪伴凤琪。 凤瑶今年十九岁,和工部尚书虞夏的嫡长子虞庆源订了婚,本来两年前就要出嫁的,因虞庆源的祖父去世,守孝耽搁到了今年。凤瑶在家中待嫁,各色准备早已齐全,正是闲得无聊,得了圣旨立时就抱着包袱到了行宫,兄妹两个每天赏花、游湖、弹琴、下棋,过的简直是神仙的生活。 这日,凤琪惯例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不见凤瑶的身影,不由有些意外。 孕期进入三月以后,凤琪的孕吐轻了些,每餐多少能吃下些东西了,可把汀兰给高兴的,但人却越来越嗜睡,好在行宫没人管他,他爱睡多久睡多久,倒也无碍。 而凤瑶不同,她下半年就要嫁人,可不敢懒散,每天寅时就起,先在屋里做点针线,等凤琪起床再去寻他,今天不知为何,竟然晚了。 凤琪随口吩咐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寻凤瑶,“青青,你到后面院子看看,阿瑶今儿怎么晚了?可是身体不适还是别的缘由。” 青青领命而去,却见凤瑶的院子没人,她带来的两个小丫头都不知哪儿去了。青青直接走到正房门前,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我说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犹豫了,趁着殿下在,你把事情跟他说了,他好给你做主。过了这一茬儿,殿下回宫,你过门,就来不及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年纪了,可能是凤瑶的奶娘,青青是采选进宫的宫女,对凤家的人不熟。 “嬷嬷,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哥哥怀着孩子,身体也不好,我怎能让他为我劳累。”凤瑶的语气很为难,似乎遇到了麻烦,非得凤琪出马不能解决。 “我的好姑娘,这怎么是你一个人的事呢,太太的嫁妆,殿下和你都有份,你是年轻姑娘,长辈面前不敢说话,可殿下能说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太的嫁妆落到别人手上。”听了奶娘的话,凤瑶正欲开口,就听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马上闭了嘴,她奶娘扬声问道:“谁?” 青青自报家门,“我是殿下身边的青青,殿下让我来看看,凤大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凤瑶忙道:“没什么事,就是做活儿忘了时间,你回去告诉殿下,我换身衣服就去。” 青青想了想,见到凤琪的时候把那段听得影影绰绰的话也说了,还告了罪,说自己不该故意偷听。 凤琪笑笑,没有罚她,心中却在寻思,在凤家竟敢有人欺负凤瑶,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过不多时,凤瑶换了衣服过来,凤琪开门见山,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可需要他帮忙。 凤瑶犹豫了下,轻轻摇头。凤琪见她不肯说,就让青青去寻岸芷。岸芷是凤家的人,父母兄弟都在凤家,她去找凤瑶的奶娘问话,估计就能问个大概。 凤琪好整以暇地笑笑,“阿瑶,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 凤瑶急忙摇头,“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皇帝让凤琪来行宫是养胎的,她怎么能劳烦他呢,要是累着小皇子,那可不得了。 凤琪笑着朝她招手,拉了凤瑶在身边坐下,“阿瑶,我就你一个嫡亲妹子,你有事不跟我说,哥哥很伤心的。” 凤瑶低下头,轻声道:“大哥,你别说了,我说就是。” 第012章 家事 凤家的事,说来并不复杂,凤琪尚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所以青青刚才跟凤琪说,听到凤大姑娘的奶娘话里提到“嫁妆”之类的词,他差不多就能猜出大半。 不要看凤家现在风光无限,凤翔状元出身,现任户部尚书,正二品的要员,深得萧写意的信任;凤舞嫁了邯郸王萧任为妻,萧任手握重兵,驻守西北边陲,乃是朝廷不容或缺的一员虎将;可在三十年前,凤家不过就是一没落多时的乡绅之家,在凤琪的祖父凤鸣之前,凤家已经连续三代没人能够出仕。 凤鸣是个大器晚成的,少年时屡考不中,三十岁才考中秀才,此后却是一帆风顺,相继中了举人和进士。因家道中落,身无功名,凤鸣娶妻之时,自然娶不到高门大户之女,还是他的老师看中他的人才,不嫌弃他家中贫困,把独生爱女高氏许配给他,才避免了凤鸣在二十出头的年龄仍然打着光棍。 凤鸣才情出众,处事精明,出仕不过十余年就从七品县令升到了四品知府,上升的速度,着实令人侧目。高氏与凤鸣算是贫贱夫妻,两人性情相投,过得倒也和顺,只是高氏管家理事的水平,明显跟不上凤鸣的升迁速度,凤家的内宅之事,一时让人头痛。恰好那年凤翔中了状元,凤鸣就给他求娶了相国卢之柏的幼女卢氏为妻,并在卢氏过门之后就让高氏将中馈交给她主持。 凤家老爷子的算盘打得很精,有了能干的儿媳妇管家,他和儿子在朝为官,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果然,卢氏接手之后,凤家的家务变得井然有序,凤鸣对自己的眼光,得意非常,就是卢氏进门三年没有生育,他说起儿媳妇,都是好话不断。和凤老爷子的态度不同,凤老太太对卢氏这个媳妇是不太满意的。 婆婆不喜欢儿媳的原因有很多,怕儿子有了媳妇就不要娘,算是最常见的一个。可在凤家,这个理由不成立,凤老太太不喜欢卢氏的最根本原因在于,她不太喜欢凤翔这个儿子。 俗话曾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凤老太太前面的两个儿女,凤翔和凤舞都被她的婆婆抱了去养,素来和她不大亲热,只有小儿子凤扬是她亲自养大的,感情自然不同。 凤翔能干,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娶了出身世家、嫁妆丰厚的媳妇,凤老太太原本是很高兴的。她满心以为,长子已经有了前程,又有岳家的扶持,她多偏心些小儿子,并不为过,不料儿媳妇刚进门,自己就连住持中馈的权力都没了,更不要说多照顾凤扬一些,因此不仅不喜卢氏,就连她生的凤琪、凤瑶都不得她的喜欢。 卢氏命薄,进门第四年才生了凤琪,本以为儿子好不容易有了,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了,不料却在生女儿的时候难产,勉强把凤瑶生下来就去了。 凤翔是个长情的人,卢氏去世后,他三年没有再娶。家不可一日无主,卢氏去了,凤家的中馈自然重新由高氏主持,高氏不耐烦管些繁琐小事,就让新进门的小儿媳妇吴氏从旁协助。那时凤琪不到三岁,凤瑶更是还在襁褓之中,凤翔考虑再三,把女儿交给凤老太太抚养,凤琪却是亲自养在身边,仔细教养。 依着凤翔的想法,卢氏孝满,他肯定是要再娶的,届时凤琪已经入学,不必叫人多费心,凤瑶一个女孩儿家,且有卢氏留下的大笔嫁妆傍身,只要新太太是个懂事的,就晓得该如何待她。 岂料世事多变,弘熙十九年,最得先皇宠爱的六皇子萧容雅病故,年方三岁。先皇认定六皇子是被人所害,不顾太皇太后反对,大肆打击报复,牵连无辜无数。凤翔也被牵扯其中,他倒是没被贬官,却被赐了个男妻,还是个出身高门的贵公子,乃是反对先皇立六皇子为太子最强烈的英国公君毅的嫡长子,君绿川。 英国公府世代武将,君绿川自幼学的是骑马射箭、兵书阵法,就算奉旨嫁了人,指望他教养儿女、住持中馈也是不现实的,凤瑶只好继续养在祖母身边。倒是凤琪,跟着君绿川,练了一身不错的武艺,萧写意的三脚猫功夫,在他面前完全不能看。 前文提过,凤老太太偏疼幼子,她让凤扬的妻子管家,趁机中饱私囊,贴补家用。凤扬文不成、武不就,读了十几年的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只能捐了官,每个月白领俸禄,从来没去当过值。吴氏的父母挑中凤扬,那是看上了凤鸣、凤翔父子的本事,却没想到女婿那么坑爹,吴氏见丈夫靠不住,自是抓紧机会拼命捞钱,想为儿女打算。 吴氏和凤扬有一子一女,女儿凤珊,只比凤瑶小两岁,两个女孩儿都是自小跟着祖母长大,平日的衣食住行,皆是相同。可到了说亲的时候,凤瑶是正二品要员的嫡长女,父亲同窗好友无数,上门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凤翔挑花了眼,才给她挑中了虞庆源。凤珊就不同了,凤扬只是个五品官,还是捐的虚衔,能看上她的人家,和看上凤瑶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吴氏不甘心女儿嫁的不如人,好容易打着凤琪的旗号,给凤珊挑了门亲事,安远侯府贺家。不过说的不是能继承爵位的长房,而是二房的嫡次子贺年。 到了这一步,吴氏本该知足,不想给凤瑶和凤珊准备嫁妆时,她心里又不平衡了。虞庆源是虞家长房长子,凤瑶嫁过去是未来的当家主母,虞家重金下聘,再是正常不过,再说凤瑶有卢氏留下的嫁妆,又有凤翔的贴补,君绿川和凤琪的添妆,嫁妆丰厚些,也是无可厚非。 至于凤珊,贺家子弟众多,贺年的婚事只能按规矩来办,三十二抬聘礼,五千两银子聘银,可谓中规中矩,绝对让人挑不出话来,只是和虞家的六十四抬聘礼,三万两银子聘银比起来,就显得很不好看了。凤家没有分家,凤珊的嫁妆自是由公中来出,吴氏想要女儿出门好看,到了贺家腰杆子硬,就把凤舞嫁人时的嫁妆单子翻了出来,想要当做旧例。好在凤老太太的脑袋清醒了回,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凤舞是郡王妃,陪嫁丰厚理所应当,她的嫁妆,能被当做例子吗。 吴氏不得已,只好把嫁妆的标准减了一半,这样也有六十四抬,外加压箱银两万两。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凤瑶的奶娘也不会看不过眼,谁知吴氏竟然胆大包天,嫌弃市面上买的金石古玩不好,想要偷换凤瑶的嫁妆,奶娘这才急了,劝着凤瑶找凤琪做主。 卢家世代书香,卢氏嫁人时陪嫁的金银玉器不多,书籍棋谱、金石古玩却是不少,吴氏要打这些东西的主意,谁能允许。 待凤瑶把话说完,凤琪俊眉微挑,问道:“阿瑶,你说这些,可都有证据?”无论真假,此事涉及凤家颜面,他要查证、处置,都必须暗中处理。 凤瑶面露无奈之色,摇头道:“没有,我也是听奶娘说的。”生母早逝,继母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侯门公子,和凤翔一样没事只会给她塞银子,别的全然不顾。凤瑶在凤家固然不会被人委屈,可除了奶娘和几个贴身丫头,也没什么可用之人,要不是凤舞不时把她接到邯郸王府,就是别家女孩儿都该会的管家理事,只怕都没人教她。 凤琪颔首,意兴阑珊地道:“这样啊,看来我们得回家一趟。”敢欺负他妹妹,嫌命长是不是。 回家?凤瑶被吓得说不出话,她没听错吧,凤琪说的是“我们回家”,犹豫甚久,她才呐呐道:“大哥,你说什么?你要回家去。”这怎么可能,除了皇后,宫里的嫔妃都是不能回家省亲的,只有从三品以上的一宫主位,家里有诰命的女眷,能够请旨进宫请安,可凤琪不喜凤老太太和吴氏,所以他们家一向没人进宫,她也是好几年没见过哥哥了。 凤瑶的疑惑,凤琪了然,于是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些,“对啊,我想回去看看,好几年都没回过家了。” “可、可是皇上……”凤瑶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说,哥哥私自回家,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凤琪笑着摇头,“阿瑶,你放心,陛下知道的。”要不是萧写意允了他在行宫养胎期间可以回家,他才懒得出宫呢。 前些日子,萧写意跟凤琪说起让他到行宫休养一事,凤琪兴趣缺缺。太平行宫是高祖皇帝兴建的,经太宗、高宗两朝方彻底完工,建筑美轮美奂、景致美不胜收,每年夏天,皇帝到行宫避暑,宫里的嫔妃都是跃跃欲试,无不想跟着过来享受一番。 萧写意见凤琪摇头,不由好奇道:“前两次因故没去,你不是还遗憾得很,这次让你自己去,也没人拘束,怎么不乐意了?” 凤琪笑道:“那么大的园子,一个人逛多没意思。”凤琪心里其实想的是,太平行宫虽大,可太皇太后、两宫太后、皇帝、皇后还有宫中高位嫔妃们常住的院落,他都不好去逛,剩下的地儿,逛着也没什么意思。 萧写意以为凤琪是说他不能陪他,心中甚为得意,忙道:“你先去逛着,朕忙过这段时间就来陪你,你要实在闷了,朕把影卫给你,你悄悄回家住上几天。”逛园子没兴趣,回家总乐意了吧,萧写意不信凤琪不领自己的情。 “真的?”果然,凤琪的眼神立时变得闪闪发亮。回家的诱惑,对他而言真是太大了。 “君无戏言。”萧写意很满意自己的灵机一动,“当然,你要回去得先让楚沐羽看过,他说可以才可以。” 凤琪感动异常,激动道:“臣谢陛下厚爱,臣……无以为报。” 萧写意哈哈大笑,“有什么不能报的,你给朕生个太子,就什么都报了。” 第013章 弟弟 从小到大,凤瑶对凤琪的话都很信服,既然他说无事,她也就不再担忧,只是提醒道:“大哥,你突然说要回去,我想提前派人回家说一声比较好。” 凤琪并非正大光明回家省亲,而是借着在行宫休养的机会偷溜回去,凤瑶能想到的他自然也会想到,“这有何难,我让暴雨跑一趟就是。”此番到行宫休养,凤琪最满意的除了可以悄悄回家,就是萧写意给他的狂风和暴雨了,有这么两个顶尖高手在身边,他办事要方便许多。 为了不引人注目,除了狂风暴雨,凤琪回凤家谁也没带,岸芷汀兰几个都被他留在太平行宫掩人耳目。 别人倒也罢了,汀兰听说不能随行,急得不行,生怕凤琪离了她就吃不好,再三哀求凤琪带她一起回去。凤琪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狂风暴雨身手过人,他们平时躲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他们跟他回去,轻而易举,可其他人就不行了,凤琪自己都要躲在凤瑶的马车里混回家去,哪里还能带上别人。 傍晚时分,凤瑶带着来时的人马,从侧门出了太平行宫,往凤家而去。凤琪换了身寻常衣服,和凤瑶坐在车里,表情颇为复杂,若是当初没有进宫,哪有现在这些麻烦。 马车行至半路,凤琪压低声音问道:“阿瑶,家中一切可好?” 凤瑶点头,低声笑道:“大哥,你这都问第几遍了?我不是说了么,一切都好。” 凤琪哑然失笑,不再言语,他想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就是近乡情怯吧。 回到凤家,马车直接进到二门,凤瑶要回凤老太太身边,凤琪凭着夜色的掩护,摸着进了凤翔和君绿川的院子,因着凤老太太和吴氏对君绿川都有些畏惧,这边倒是没有她们的人。 凤琪刚进正房,就发现君绿川已经在等着他了,忙请安道:“见过正君。”君绿川哪敢让他请安,凤琪刚弯了个腰就被他扶住了,“贵卿殿下请起,万万不可如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虽然还没正式册封,但是萧写意要给凤琪把份位由从二品的卿升到正二品的贵卿,旨意却是已经下了的。这样一来,凤琪的份位就已经和卢若兰持平了,在他的前面,还有皇后顾微和从一品的怡妃卫清儿。 凤琪倒是有心把礼行完,无奈君绿川的身手远在他之上,被他扶着他根本就是动弹不得,只能无奈道:“此乃家礼,有何不可?” 君绿川让凤琪在榻上坐下,笑道:“国礼大于家礼,礼不可废。”言至于此,凤琪不再坚持,转而问道:“父亲呢,可是还没下朝?”北方备战要粮草,南方修堤要银子,萧写意现在就怕有人伸手管他要钱,偏偏这些银子都是不能节省的,凤翔身为户部尚书,凤琪用猜的都能想到他有多忙。 君绿川摇头道:“还没呢,前几日都是夜里才回,你就不要等他了,早些回去歇着,明儿再见也是一样的。”早先凤琪打发人回来传话,说是他要回家小住几日,此事皇帝是知晓的,但是不宜宣扬出去。君绿川当时就愣住了,皇帝这是有多宠凤琪,连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都能由着他胡来,一时感概万千。 难得回家一趟,却不能见到父亲,凤琪有些不甘,便道:“时辰还早,我再等会儿,兴许父亲今日回来的早。” 君绿川见状劝道:“殿下,你现在的身子不同寻常,千万大意不得,还是早些歇着好,小皇子若有不适,皇上岂不心疼。”进宫给萧写意当伴读以前,凤琪被君绿川带了三年,两人名为母子,其实相处的模式就跟兄弟差不多,感情好得很,否则君绿川也不会劝他这些话。 当年,君绿川被先皇赐婚给凤翔,可谓无妄之灾。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嫁,臣也不得不嫁,君绿川再是不情愿,终究进了凤家的门。 可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家时千娇万宠,从小学的是如何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嫁人以后要做什么,那是全然不知。正好凤翔身边养着个凤琪,他忙着朝上的事,儿子说得好听是自己教养,其实还不是交给家中下人,君绿川实在闲得无聊,只好带着比他小十岁的凤琪玩,教他骑马射箭,免得天天关在家里读书,以后跟凤翔一样,长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凤琪想了想,觉得君绿川的话有道理,就问他自己的住处,他要真出了什么意外,就是给凤家制造麻烦,还是安分点好。 君绿川就等着他这句话,忙笑道:“你住阿璃的院子,我下午就让人收拾出来了,铺盖枕头全是新的。”凤琪笑着应是,他原也没想过能住自己的院子。原来,凤琪进宫后,他原来的住处就被封了起来,虽说随时有人打扫,毕竟好几年没人住,一时之间要想收拾也麻烦,况且凤琪回家本就是瞒着人的,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君璃是凤琪的异母弟弟,君绿川所生,随的母姓,说起他的出生,颇有一番来历。 就因为英国公反对立六皇子萧容雅为太子,先皇就把他的嫡长子嫁了出去,这在朝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英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偏偏君家子嗣不丰,数代都是单传,除了君绿川,五服之内连个可以过继的子侄都没有,先皇此举,无异于变相夺了英国公的爵位,不仅是令君家寒心,也让所有的勋贵之家有了唇亡齿寒之感。 眼看劝不住先皇,太皇太后只能拼命安抚君家,承诺日后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等到萧写意登基,如何解决君家的问题,太皇太后和皇帝发生了争议。 太皇太后的意思很简单,让君绿川和凤翔和离,她亲自下旨,不让萧写意背负违背父道的骂名。可是萧写意不肯,在他看来,凤翔和君绿川的婚事是先皇赐的,现在太皇太后下旨让他们和离,不是明晃晃打先皇的脸吗,纵然不得先皇宠爱,萧写意还是不愿违背先皇的意思,他不允许他们和离。 萧写意还有层心思没有说出来,他虽然年幼,却已经登基为帝,他的旨意才是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纵然是亲祖母,也不能凌驾于他之上,绝对不能。 因萧写意执意不肯,太皇太后只得退步,由皇帝下了旨,允许君绿川的长子继承英国公的爵位。由此一来,先皇的旨意没有违背,君家也是后继有人,至于君绿川,没人想过,他的人生,将会从此困在后宅的方寸之地,再无解脱的可能。 萧写意更不会想到,这件事会在日后,成为他和凤琪之间的阻碍,他做了很多的努力,都没能让凤琪摆脱这个心结。 皇帝下旨之前,凤翔和君绿川徒有夫妻之名,并未夫妻之实。可为了英国公府的爵位不至于无人继承,从而被夺爵,他们不得已生下了君璃。 君璃幼时养在凤家,刚满周岁就由英国公请旨封了世孙,六岁进学以后就是常年住在英国公府了,只有凤翔和君绿川还有两个弟妹的生辰,能回凤家来。 正是因为如此,凤琪完全没有想到,他刚踏进君璃的屋子,就见君璃和凤琳都在。凤琪一直认为,生下君璃以后,君绿川是破罐子破摔了,不然哪里能有凤琳和凤琅兄妹两个的出生。 “大哥!”君璃和凤琳异口同声。十二岁的君璃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有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嗓音,他可能不喜被人听到,因此声音很低,九岁的凤琳则是清朗的童音,音量明显压过了君璃。 凤琪挑了挑眉,惊喜道:“你们怎么都在?” 君璃从容应道:“爹爹下午派人接我回来的,却没说是什么事。”君绿川做事一向谨慎,君璃若是不在,他的院子有人住岂不奇怪,他趁机把儿子接了回家。 凤琳欢脱地道:“我听说阿璃哥哥回来了,我就过来了。”君璃姓君,不入凤家的家谱,自然不用凤家的排行,凤琳凤琅叫他,都是直呼其名。 君璃了然道:“你是不想做功课,才特意过来的吧。”凤琪进了宫,君璃不姓凤,凤琳是凤翔仅有的希望,对他报以重望,四岁就给他启了蒙,希望他能成为第二个凤琪。偏偏凤琳是个贪玩、跳脱的性子,读书静不下心,每每想方设法去偷懒,气得凤翔不行,打了好几回也无济于事。 凤琳反驳道:“我哪有,我做的功课比二哥多多了。”凤琳口中的二哥便是凤扬的独子凤琛,那孩子今年十岁,是凤老太太的命根子,因怕他读书累着了,凤老太太特地跟他的先生打了招呼,让他布置功课的时候,轻省点儿,凤琳每次和他比较,心里都特别不平衡,他做的都有凤琛的十倍多了,为什么父亲还说他不勤奋,真是没天理。 君璃气得没话说,“和阿琛比,你也好意思。”凤老太太那个教法,凤琛就是第二个凤扬,凤琳怎么能以他为标准呢。 凤琳振振有词,“那要和谁比?你吗?你的功课也不如我啊。” 君璃转身去看凤琪,“大哥,你看琳琳,他都不听我的。”君璃不考科举,学的都是兵书阵法,单论文章,不如凤琳其实并不奇怪。 眼见两个弟弟争执不休,凤琪眼中笑意更盛,“琳琳,别闹了,把你的文章给我看看。”若是他还在家中,这样的日子岂不是每日都有,再说他若在家,凤翔何必狠逼凤琳,担心的还不是凤琳不成器,家业无人继承,他在宫中无人帮衬。 凤琳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凤琪就要往书房去,却被君璃拦住了,“琳琳,大哥很累了,我们不能吵他,让他早点回房休息。” 凤琳停下脚步,转身看凤琪,视线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半晌方迟疑道:“大哥,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我好想你,我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的。” 第014章 隐情 凤琳话音未落,君璃就忍不住笑道:“琳琳,你睡觉若是能算老实,上月爹爹生辰我回家住,把我踹到床下的人是谁?”君璃被外公接回英国公府时凤琳三岁,君绿川担心他们兄弟自幼分离,日后感情不洽,就每次君璃回家,都让凤琳跟他同吃同睡,起初倒也还好,两人起居都在一处,最近几次君璃却不肯了,说什么也要单独睡,可惜凤琳不依,非要和他挤在一处。 凤琳气呼呼地鼓了鼓脸颊,用很不爽的眼神瞪了君璃一眼,不服气地争辩道:“哪里是我不老实了,要不是你半夜爬到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才不会踹你呢。”言下之意就是,责任不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君璃睡觉更不老实的,总是睡着睡着就挪到他的身上,用他的肚子当枕头,他不舒服当然要反抗了,怎么能算自己的错。 听着两个弟弟的争吵,凤琪无语望天,好笑道:“你们不用分辨了,要留下可以,都给我打地铺去,要么就去别的房间。”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凤琪不介意和弟弟们挤一张床,就是他们爱折腾也没关系,可是现在不行,他的身体非比寻常,要是哪个小家伙半夜不老实,胡乱踹上两脚,后果不堪设想,他还是躲着他们点比较好。 毕竟,萧写意让他回家是出于好意,虽然凤琪至今想不通,皇帝出巡一趟,回来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再不是像以往那样,固执己见,根本容不得他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于他说宫里烦闷,他就让他到行宫休养,他不想去还允了他私下可以回家。萧写意既然信他,他就不能给他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尤其是这种说出去都嫌丢人的理由,更是要彻底杜绝。 “好吧,我们打地铺。”君璃和凤琳对视片刻,略显委屈地同时点了头。两人心中,都对萧写意有着些许的不满,皇帝为什么要跟他们抢哥哥,真讨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虽说不能睡在一起,可是睡觉之前,凤琳还是坐在床边,扯着凤琪的衣袖让他讲故事。凤琪一脸宠溺的表情,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自己看书不是更快,还要哥哥讲故事?” 凤琳嘻嘻笑着,撒娇道:“自己看书没意思,我就喜欢听大哥讲,你以前出门回来,都给我讲故事的。”凤琳说的是凤琪进宫前的事了,那时君璃在英国公府,凤琳和同龄的凤琛玩不到一块,可不就得缠着凤琪。凤琳性格活泼、言语伶俐,又是家中幼子,众人对他要求不高,凤琪在家时,对他也是十分宠爱,因而笑道:“琳琳,你想听什么?” 凤琳想了想,认真道:“什么都可以啊,比如宫里好不好玩,你每天都做些什么,有没有想我们,为什么一直不回家,也不召我们进宫见面?” 凤琪一时被他问住,迟疑片刻方道:“宫里不好玩,因为有很多不得不守的规矩,我每天要给太皇太后、两宫太后和皇后请安,其他时间就自己看书、写字、画画,偶尔也去找皇后下棋……”不说还不觉得,细算下来,凤琪发现自己进宫四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从掌心溜走了。 凤琳收起笑容,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叹道:“只能做这些吗?好无聊哦。”他虽然每天在家读书,可是爹爹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带他出门,有时是游玩,有时是打猎,可有趣了。少顷,凤琳又问道:“大哥,你还没说你有没有想我们呢,我可想你了……” 凤琪苦笑,眉宇间透出些许惆怅,“笨蛋琳琳,我怎么可能不想你们。”若非顾忌家人,在宫中的这些年,他怎么可能熬得过来。 凤琳垂着脑袋,心有不甘地扁了扁嘴,“既是如此,你怎么一次都不召我们进宫?”虽然宫规说的是,三品以上的妃嫔、君侍,家里有诰命的女眷能请旨进宫,可实际上呢,顾皇后暂且不说,先前的端贵侍、还有锦侍,都在宫里见过自家的兄弟,凤琪偶尔召见他们一次,并不为过,他何必死守着宫规不放,以至于他们兄弟四年不曾见面。 凤琪默然不语,君璃在凤琳背后挠了挠,轻声道:“琳琳,有些事别人能做,我们不能。”顾微的兄长进宫,那是太皇太后召见,与皇后无关,徐子期和苏聿家世不凡,家中却无实职,且两人皆不得宠,谁会拿着这样的错处和他们过不去,凤琪则不然,他本身得宠不说,凤翔和萧任又身居要职,想要寻他不是的人,宫中比比皆是,他如何能不小心谨慎。 “为什么?这不公平!”凤琳愕然,半晌方明白过来:“大哥,对不起,我不是生你的气,可我就是不高兴。” 凤琪摸摸他的脑袋,温言道:“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哥哥难得回家一趟,我们说点高兴的事。” 凤琳点了点头,说起自己的学业,君璃也在旁边凑趣,兄弟三个说了半宿的话,君璃才拖着已经睡着的凤琳滚进被窝,三人各自睡去。 翌日,凤琪醒得比住在行宫时要早些,却见屋内空无一人,地上的铺盖也都收了起来,问了暴雨才晓得,君璃和凤琳一早就练功去了,见他睡得熟,便没惊动他。 凤琪缓缓坐起,面色有些无奈,出宫不过半月,他就变得如此懒散,哪天要是回去,只怕又不习惯。凤琪回家没有带人,屋外有小厮他也不想使唤,就自己起身拿过衣物,一件件穿戴起来。 暴雨蹲在梁上,略显迟疑地道:“殿下,需要属下服侍还是回避?”最近一段时间,暴雨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他还是个影卫吗?为什么做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活计,先是在宫里偷太皇太后和皇后的东西,出了宫又去偷凤家太太和姑娘的嫁妆单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他快郁闷死了。 凤琪闻言微愣,暴雨的存在感太过微弱,除非有事用他,否则他根本感觉不到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他想了想道:“都不用,你把昨天我让你拿的东西给我,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暴雨颔首,从梁上一跃而下,把卢氏和凤珊嫁妆单子的拓印本给了凤琪,随即跃回梁上,躺着闭目养神,心中不断叫嚣着无聊。 接过两份单子,凤琪一目十行地看着,寻找其中的相同点。当年,卢氏嫁人的时候,凤家并不显赫,只是前程看着不错,卢氏上面三个哥哥,并无姐妹,卢之柏陪嫁女儿也就格外大方,田庄、铺子都是上上之选,全套家具一水儿的黄花梨木,金银首饰、古玩器具数不胜数,就是珍本古籍,也装了好几口箱子。 卢氏去得早,她留下的东西自然是由凤琪、凤瑶继承,不过凤琪进宫时,只带走了一半的书,其他的都留给了凤瑶。庄子和铺子的地契在凤翔手上,家具笨重且显眼,这些东西不可能有人动,凤琪猜想,吴氏要拿东西给凤珊做脸面,就该对首饰、摆件下手,不想吴氏眼光独特,竟只拿了一具古琴和两幅画。 凤琪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要是吴氏拿点首饰头面、屏风盆景之类的,他反而不觉奇怪,他娘的陪嫁尽是好东西,好些都是有钱也难买的,吴氏目光短浅,看了动心不无可能,可是古琴和画,他不记得凤珊会弹琴,或者喜欢书画。这到底什么意思,凤琪越想越不对劲,又把暴雨唤了下来,让他去查这两样东西,到底是谁指名要的,若非有人指使,吴氏不可能这么做。 吴氏可能不知道,她管家这些年做的事,凤翔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凤老太太还在,凤家也没分家,凤翔身为兄长,懒得跟她计较,反正凤家的总账是在凤翔手上,吴氏能贪墨的,不过是内帐的银子,只要她把凤老太太伺候得好,也不亏着凤瑶,她弄去的几万两银子,凤翔就当是给她的辛苦费了,谁让君绿川不肯管家呢。 暴雨离去不久,君璃和凤琳就练功回来了,令人在外间摆上了早膳。早膳是君绿川让自己的小厨房做的,饭菜很合凤琪的胃口,他比起在行宫时还多用了些。 凤琳见凤琪只用了一碗白粥就放下了碗筷,不解道:“大哥,你怎么只用这么点?能吃饱吗?”凤琳隐约记得,凤琪以前吃东西不是这么秀气的。 凤琪神情一窘,苦笑道:“我已经饱了,你们俩慢慢吃。”两个都是半大小子,他怎么好跟他们说,他怀着孩子胃口不好。好在凤琳没有再问什么,不声不响和君璃一起吃饭。 用过早膳,凤琪问凤琳,凤老太太眼下忙不忙,他过去给她请安。凤琳愣了愣,不解道:“大哥,你不是不想被人知道你回来了?”要不然,他们用个早膳也不会把伺候的人都撤下去,老太太的嘴巴那么碎,她要见了凤琪,会不会管不住自己的嘴。 凤琪笑道:“外人可以不见,老太太是长辈,哪有回家不给她请安的道理。琳琳,你先过去,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我和阿璃随后过来。” 凤琳并不明白凤琪此举的含义,可既然哥哥吩咐了,他照办就是。倒是君璃,若有所思地看了凤琪一眼,想问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第015章 阴谋 众人皆知,凤老太太出身不高,是个落第秀才的女儿,仗着亲爹眼光好,嫁了当时一文不名日后却是大有前途的凤鸣,可由于她见识不够,凤鸣嫌她管家不利,儿媳妇一进门就让高氏交权了,这让凤老太太很是不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料卢氏福薄,过门没几年就去了,凤老太太重新接管中馈,小儿媳妇吴氏进门后,也只是让她帮着处理些琐事,家中库房的钥匙,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卢氏孝满,凤翔再娶,凤老太太原本想着,不过就是个填房,出身再高也有限,她不可能压制不住,不想先皇抽风,给凤翔赐了个英国公府的世子来,吓得凤老太太一阵哆嗦。卢氏是相国爷的千金,就压得她好几年喘不过气,这回娶个世袭罔替的侯门公子,她以后不得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活。凤老太太的担心纯属多余,君毅和夫人想着国公府万贯家财,君绿川不继承就要便宜外人,因此把家中除祖产和祭田以外的产业,全给他做了嫁妆,君绿川料理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怎会有空管家。 君绿川不爱管事,凤老太太大喜过望,真让这个她看着就有点畏惧的“媳妇”管家,她非给吓得少活两年,提前去见凤老爷子不可。为了少和君绿川打交道,凤老太太还特意吩咐他,不用每天都去请安,一旬一次就行,要不是怕外人说闲话,君绿川一个月给她请一次安,凤老太太都没意见。 不喜欢的媳妇不常见面,管家的媳妇事事都听自己的,还有聪明伶俐的孙儿孙女在膝下承欢,凤老太太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这日,因凤瑶、凤珊嫁期临近,吴氏向凤老太太汇报嫁妆的筹备进度,“大样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还有些衣裳、铺盖还在赶制,六月之前就能齐了。” 凤老太太笑着点头,满意道:“你做事,我历来是放心的。”衣裳、铺盖并不贵重,要的就是新鲜亮丽,若是做得早了,花色样式过时了,摆出去岂不丢人,留到最后做是对的。 得了凤老太太的夸奖,吴氏心内得意,面上却是谦逊道:“我没经过这些事,都是老太太教得好,都怪我生得晚了,不然赶上王妃的喜事,还能多长点见识。”凤舞年长凤扬三岁,她嫁到王府五年之后,吴氏才和凤扬成亲,因此吴氏并不知道,当年凤舞大婚还有嫁妆筹备,并不是凤老太太经的手,而是卢氏操办的。 提及凤舞的婚事,凤老太太笑容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阿瑶、阿珊的婚事虽不及王妃隆重,可她们的日子挨得近,你也要多费心,切莫掉以轻心。” 吴氏点头,笑着应道:“媳妇晓得的,老太太放心。”一想到凤瑶、凤珊仅仅相隔一月的婚期,吴氏心里就很不爽,偶尔还会抱怨虞家老爷子死得不是时候,要不然,凤瑶早两年就嫁出去了,才不会跟她的凤珊抢风头。 早年间,凤老太太虽然拒绝了吴氏想要拿凤舞的嫁妆当作旧例的异想天开,仍在随后大方地从公中的账上拨了十万两银子给吴氏,让她给两个女孩儿操办嫁妆,一人一半。五万两银子的嫁妆,搁在任何人家都是很丰厚的,何况凤珊还只是凤翔的侄女,凤老太太名为公平,实则偏心到了没边。 古语有云,升米恩斗米仇,凤扬全家都是凤翔在养着,不仅不感恩,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事关亲生女儿的终生幸福,吴氏不敢不重视,十万两银子一到手就认真操办起来,可办着办着,心里就不平衡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凤珊的五万两,是包括了所有东西和压箱银的,而凤瑶的五万两,君绿川派人跟吴氏打了招呼,让她看着买点新鲜布料,给凤瑶做四季衣裳和陪嫁的铺盖,再兑些金子,打几套时兴的头面,剩下的都留着,当做压箱银子。 吴氏当时就愣了,过后才反应过来,高门大户的小姐出嫁,衣裳、铺盖虽然种类繁多,却不是嫁妆的大头,最重要的是庄子、铺子,还有家具、首饰,君绿川只让她做衣裳、铺盖,打头面要用的珍珠、宝石都是另外送了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凤瑶的其他东西早就齐了,这五万两银子,加进去不过是锦上添花。 果然,过了没多久,凤翔就让人开了库房,开始清点卢氏的嫁妆。吴氏就像凤琪猜想的那样,动起了小心思。卢氏去世后,她的嫁妆都锁在凤老太太屋子的后院,吴氏管家这么多年,老太太的院子里不是没有人手,大样的东西她动不了,小件的首饰、摆件还是好下手的。但是凤珊劝住了吴氏,凤扬不争气,凤琛被老太太宠得不像话,凤珊心里明白,她嫁人后能依靠的,只有凤翔,因小失大,很不划算的。吴氏犹豫了好久,终究顺从了女儿,她不晓得,凤珊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想的。 小时候,凤珊并不觉得自己和凤瑶有什么区别,凤瑶有的东西,她都有,凤瑶没有的,她也有。为了让凤瑶难受,她从小没少做过当着凤瑶的面在吴氏面前撒娇的举动,只有那个时候,她能在凤瑶眼中看到羡慕的神色。 十来岁上,吴氏开始带着她们出门,明明穿着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样的首饰,可不管到了哪家,人家关注的,都是凤瑶。凤珊不明白,凤瑶还没有她长得好看,怎么别人都喜欢她。 出去的次数多了,凤珊开始明白,重点不在于她和凤瑶长得如何,凤瑶的爹是状元,她爹连个秀才都不是,凤瑶的哥哥是皇帝的伴读,弟弟是未来的英国公,她只有年幼的被祖母宠溺的弟弟。 凤珊委屈地对吴氏说,她们以后出门都不要带凤瑶了,吴氏心疼女儿,就答应了,然后她们发现,没有凤瑶一起出门,以往很多给她们发帖子的人家,现在有事都不请她们了。 吴氏恍然大悟,她一个五品小京官――还是花钱捐的,不担任实职――的太太,那些高门大户怎会理睬,人家看中的,是她们和凤翔的关系,你不带凤瑶出门,谁搭理你。吴氏后悔了,跑去求凤老太太,被骂得狗血淋头,原来凤舞竟然把凤瑶接走了,说是小姑娘长大了,很多东西也该学了,她带到王府教几年。 那几年,凤瑶经常去邯郸王府,每年在王府待的时间,比在凤家都长,凤舞直接说了,她是没有适龄的儿子,不然侄女当儿媳妇,她就不放凤瑶走了。后来,凤瑶跟虞庆源订了亲,不好再住在姑姑家里,这才回了凤家长住。凤珊的婚事之所以坎坷,跟那几年凤瑶不在家不无关系,母女二人皆是后悔不迭。 本来,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不想贺家来人跟凤珊说,凤家有具古琴如何如何,有两幅画又如何如何,说得天花乱坠,恨不得马上能见到那琴、那画。卢氏是才女,陪嫁有名琴并不奇怪,凤琪也擅琴,但他进宫时拿的,是自己从小用惯的琴,凤瑶是凤老太太养大的,跟凤珊一样,对琴棋书画兴趣不大,卢氏陪嫁的那具琴,十几年没人动过,至于那两幅画,更是一直压在箱底。凤珊思索再三,决定偷梁换柱,尽管她不明白,贺家要琴和画有什么用。 说到孙女们的婚事,凤老太太心血来潮,让人从库房找了两副头面出来,说是要给凤瑶和凤珊添妆。凤老太太出身平平,过门的时候没带什么好东西来,她的体己都是这些年凤翔和凤舞给的,平时捂得很严实,除了凤扬和凤琛父子,其他人连见都见不到,今天突然大方一把,着实让人惊讶。 凤珊嘴甜,拿着东西就笑道:“孙女就知道,老太太是最疼人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们姐妹,老太太给的头面,竟是我没见过的。” 吴氏和女儿一唱一和,“你才多大年纪,能有什么见识,跟着老太太多学两年,够你受用不尽的。”说着还用余光去瞄凤瑶,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凤瑶就要矜持些,只是说了声,“孙女谢过祖母。”凤老太太今天确实大方,给的头面是蓝宝石的,可凤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凤珊那般欣喜的表情,她实在做不出来。 凤老太太上了年纪,就喜被人奉承,凤瑶和凤珊的态度摆在一起,她看凤珊的表情,明显要和颜悦色得多。 凤珊最是会看人眼色的,她见凤老太太对凤瑶不悦,就笑道:“姐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怕是不稀罕了。”凤老太太闻言不悦。 凤瑶低头不语,只有六岁的凤琅却是嚷嚷道:“哪里不稀罕,人家都没有呢,祖母偏心,只给姐姐好看的首饰,都不给琅琅。” 凤老太太惧怕君绿川,对他生的小女儿却有几分喜欢,忙道:“哪里没有你的,这不就是。”说罢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金项圈给她。 凤琅拿了东西马上改口,逗得凤老太太直笑,小姑娘回身去看凤瑶,却见有人掀帘进来,遂好奇道:“你是谁,为什么进门都不通报?” 第016章 改变 听到凤琅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凤琪带着君璃和凤琳进了屋,除了凤瑶,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之色,凤老太太还抬手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怀疑自己老眼昏花,没能看得清楚。 凤琪径直走到凤老太太跟前,双膝跪下,请安道:“孙儿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凤老太太愣了愣,终于缓过神来,她颤颤巍巍站起身,哆嗦着手扶起凤琪,连声道:“贵卿殿下请起,老身可不敢当。”说完还要反过来对凤琪行礼,被他给拦住了。 扶着凤老太太在榻上坐下,又免了吴氏等人的礼,凤琪面上闪过一丝苦笑,这还是在家里,他给长辈请个安都能搞得众人诚惶诚恐,更不要说召她们进宫去,那就是三跪九叩的国礼了,他觉得担待不起,兼之没什么事可说,干脆就谁也不召了。 一番寒暄过后,各人纷纷归位,凤琅不解地看着凤瑶,指着凤琪问道:“大姐,他是谁?”凤琪进门这么久,只顾着和凤老太太说话,凤琅有话想问他都没机会。 凤瑶被凤琅的话问得一愣,旋即笑道:“这是大哥,琅琅不记得了?你生辰的时候他还派人赏你东西了。”凤琪进宫那年凤琅不满两岁,记得他的可能,实在不大。 凤琅困惑地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说完死死盯着凤琪看,似乎想要勾起点回忆来。凤琪的笑容因此多了几分苦涩,骨肉相见不相识的滋味,他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拉着凤琪在身边坐好,凤老太太问他,怎会突然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凤琪笑着解释,说是皇上开恩,允他回家看看,并没有什么事,个中缘由却是带过不提。凤老太太遂不再问,只拉着凤琪的手嘘寒问暖,朝上的事、宫里的事,她都不大懂得,只要自家孩子过得好,她就安心了。 凤琅盯着凤琪看了会儿,许是想起什么,就笑着问他,“你真是我大哥吗?” 凤琪点头,忙不迭道:“我当然是,如假包换。”他话音未落,凤琅的小嘴就不满地嘟了起来,“阿璃哥哥每次回家都给琅琅带礼物,大哥怎么没有?” 众人闻言轰堂大笑,凤琪亦是哭笑不得,赶紧安抚凤琅,说自己出门走得急,礼物忘在宫里没带,他回宫立即派人送来。凤琅见他态度诚恳,没有细究,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笑片刻,凤琪看似无意地问道:“阿瑶,我记得母亲的陪嫁里有张古琴,你平时可曾在用?”旁人听了这话或许不觉有异,吴氏和凤珊却是心头一紧,凤琪别的不问,怎么就问琴呢。 “大哥,除了你逼我练琴,你何时见过我弹琴。”凤瑶笑着摇了摇头,“自从你进了宫,母亲留下的好些东西我都让人封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凤琪面容平静,向凤瑶解释道:“也不是突然,就是前些天我带进宫的琴坏了,宫里的琴师说修复起来比较麻烦,我换了好几张琴弹着都不顺手,就想起家里还有一张了,小时候也是弹过的,感觉还不错,你要是不用,我想拿回宫去。”听了凤琪的话,凤瑶神色微愕,他的琴什么时候坏的,她昨天都有听到他在弹的。 转眼看到坐在身旁的凤珊,凤瑶似是明白了什么,不假思索地道:“我还以为什么事,不过一张琴而已,大哥想要,我找人给你拿去。”卢氏临终前告诉凤翔,她留下的东西凤琪和凤瑶平分,而实际上呢,凤琪只要了其中一半的书,其他什么都没拿,莫说他现在是要一张凤瑶根本不用的古琴,就是他说要把东西重新分过,凤瑶都不会说出半个“不”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听着凤琪兄妹的对话,凤珊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脑海中乱成一片,怎么会是这样,这和贺年嫂子的说法,完全不一样。不等凤珊理清思绪,吴氏就热情地表示,凤瑶的嫁妆是她让人收拾的,各样东西放在哪里她最清楚,凤瑶派人去找,只怕不熟,不如她叫人拿来,再给凤琪送去,倒还方便些。 凤琪没意见,笑着点了头。其实有件事,他一直没想通,吴氏和凤珊既然要换嫁妆,为何不做得彻底点,最起码嫁妆单子上的物件名称要改过吧,卢氏陪嫁的东西那么多,好些若是换了名称,除非对着实物清点,否则根本不会发现异常,可是她们偏偏就没改,看着两份单子上名称一模一样的琴和画,凤琪差点没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该说的事都说了,陪着凤老太太说笑半晌,凤琪起身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老太太,他回家的事,不要到处说去,免得惹了皇上不高兴。凤老太太连连点头,保证谁也不说,还叫吴氏把在场的下人都狠狠敲打了遍。吴氏笑着应是,心中却在思索,挑个什么机会,把调换了的琴和画重新换回来。 君璃和凤琳还要上课,出了凤老太太的院子就结伴去了先生那里,凤琅跟凤琪不熟,也没留下,而是去前面院子找君绿川,只有凤瑶,跟着凤琪回了君璃的院子。 在窗边的炕上坐下,凤瑶问凤琪,“大哥,今天你问那张琴,到底什么意思?”依着吴氏的眼见,真要换她娘的嫁妆,也该是那些金银珠宝才对,怎么会跟一张琴过不去。 凤琪无奈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想办法拿到了母亲和凤珊的嫁妆单子,发现只有一张琴和两幅画有问题,今天给老太太请安时,见婶娘也在就随口问了问,没想到她真有问题。”凤琪的观察很仔细,他问凤瑶要琴的时候,吴氏的表情,可是很不对劲,他想不怀疑她,都很困难。 凤瑶认真想了想,还是不觉得吴氏和凤珊会舍弃金银,转而看上一张琴和两幅画,“会不会是巧合,或者她们拿了别的东西,只是名字改了,你没看出来。” 凤琪长吁口气,叹道:“有可能吧,我让人对着单子清点东西去了,晚些时候就晓得了。”事到如今,凤琪宁愿吴氏还拿了别的东西,不然这个事情,可能就要比他预料的还要复杂。 凤琪离宫半月有余,萧写意心无旁骛,批阅奏折很是勤勉,不仅之前积压的折子全部搞定,还把很多陈年往事都翻出来,重新做了处理。皇帝此举,搞得朝廷上下惊恐莫名,尤其是那些被清算旧账的人,因为被人拿着错处,喊冤都没地方可以去,只能在心底祈祷,皇上莫要再抽风了,他没完没了地查下去,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前朝风起云涌,萧写意的后宫却是风平浪静。前些日子,为了徐子期的事,宫里人心惶惶,他少不得要安抚几番,几乎是人人都有赏赐,萧秋颜和元阳,尤其收获丰富。 多了前世十六年的经历,萧写意很清楚,后宫诸人对凤琪的专宠,积怨到了何等程度,眼下凤琪不在宫中,他自然要雨露均沾,免得有人在太皇太后面前抱怨,华贵卿不在宫里都霸占着皇帝。 这天,萧写意到了卢若兰的永和宫,他原本计划的是,坐下来说会儿话,检查下儿子的功课,再陪她们母子吃个晚饭就完事的。不料萧写意到的时候卢若兰正在弹琴,弹的那首曲子还很耳熟,之前仿佛在哪里听过,就站在殿外听入了神。一曲终了,萧写意进到殿内,问卢若兰这是什么曲子,他敢肯定,他以前听过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卢若兰缓缓起身,走到萧写意面前,先是福了福身,方笑着说了曲子的名字,还说这是凤琪教她的,皇上肯定经常听,萧写意的脸色瞬间就黑了。诚然,凤琪琴棋书画都精通,可他在他面前,从不提及这些,萧写意以往听到凤琪弹琴,都是不经意间听到某一段,从没听过完整版本,没想到凤琪还教过卢若兰弹琴,真有闲情逸致。 长吁口气,萧写意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和,“你和华贵卿感情很好?”很莫名的,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就多问了句。 卢若兰樱唇微启,浅笑道:“华贵卿的母亲是臣妾的姑母,姑母早逝,祖母心疼外孙,经常接了华贵卿和阿瑶妹妹到家里玩,不过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看着卢若兰温婉的笑容,萧写意从脑海中翻出一个片段,不过那次不是卢若兰在弹琴,而是凤琪,卢若兰只是在旁边提了句,那首曲子她也会,然后卫清儿就说了,不会是华君殿下教你的吧,凤琪默然垂首,卢若兰但笑不语,萧写意心里,只有想杀人的念头。 前世的萧写意,对凤琪一向十分紧张,因为他始终有种感觉,只要他松了手,凤琪就会从他身边逃离,逃得无影无踪。 偏偏凤琪和卢若兰的关系,历来是萧写意最忌讳的,就为了卫清儿那句看似无意的话,萧写意着人去查,结果惹出一场毫无必要的风波。 想到这里,萧写意眉心微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件事发生在龙凤胎的周岁生辰,怎么现在提前了呢。 陷入沉思的萧写意没有注意到,卢若兰一直在留神他的表情,见他面色不虞,那双总是含笑的俏丽眸子,闪过了转瞬即逝的阴狠。 第017章 前世 弘熙二十二年,先皇驾崩,因事发突然,不及立储,年仅十岁的萧写意凭借两岁的年龄优势战胜了胞弟萧弦歌登上皇位。新皇年幼,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因为同样的事二十二年前发生过一次,所以朝臣们都很习惯,朝廷的正常运转没有受到影响。 对萧写意来说,朝中事务都有太皇太后做主,暂时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选伴读。为了防止皇子们过早拉帮结派,高祖皇帝早年订过一个规矩,皇子的伴读只能从平民中挑选品学兼优的学子,不得选用高门出身的世家子弟。 不过萧写意现在登基了,情况又有所不同,他原来的伴读们身份不够,必须另选。新伴读的大名单是太皇太后定的,第一个就是顾微的名字,萧写意不肯,首先把他删了,他想要卫朗,卫太后的外甥,他的表兄。太皇太后同样也不准,萧写意退而求其次,挑中了卫国公府的龙俊,不管怎么样,和顾家有关的人,他通通都不要。 再往下看的时候,萧写意看到了凤琪的名字,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那个可爱的胖娃娃,于是把他的名字也圈了起来。可让萧写意失望的是,凤琪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他和龙俊一样,恭恭敬敬地在他面前跪下,给他请安,然后安分地站在他的身后。 除开这个小小的插曲不谈,萧写意对自己亲手挑选的两个伴读还是很满意的,因为他们和他们的家族,都跟顾家没有任何牵扯,他逐渐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若干年后,萧写意经常会想,如果他们的君臣关系一直保持不变,很多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但是万昌六年,一个微小的意外打破了这种平静。 那年,卫国公府准备给龙俊说亲,看中的是长平侯褚子荣的嫡长女,两家门当户对,十分相配。萧写意听了笑着说,等婚事正式说定,他亲自给龙俊赐婚,让他风风光光把新娘子娶进门。凤琪当时也在场,便跟着凑趣道,陛下不能偏心,只给龙俊这样的恩典,他也要。 萧写意原本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脸上的笑容也凝固起来,凤琪要成亲,这个话怎么听了那么心塞。他不想被人看出异端,就笑着问凤琪,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了。凤琪愣了愣,摇头说没有,只是家里长辈好像商量过这个事,他没仔细去问。 萧写意勉强笑了笑,重新起个话题,把话带了过去,心里只觉膈应得慌。他怀疑凤琪说的不是真话,不然他愣什么神,应该斩钉截铁说“没有”才对。 为了证实或是推翻自己的猜测,萧写意让影卫去查了凤琪和凤家的情况。结果发现,凤琪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在京城众多的世家子弟里面,他是那种罕见的从来没有任何花边新闻传出的类型。硬要算的话,他和卢家二姑娘的关系比较亲密,两人偶有书信往来,这是两家长辈都知道的,不算私相授首。 这是萧写意第一次听到卢若兰的名字,感觉很不好,心里仿佛有把邪火在燃烧,怎么浇都浇不灭,这种情绪换个说法叫做嫉妒,是他以往少有的体会。 而后不久,尽职尽责的影卫们为萧写意送上了事情的后续,凤卢两家有意亲上加亲,只等明年的选秀过去,卢若兰要是落选,凤家可能就要派人上门提亲了。接到这个消息,萧写意当机立断,做出一个决定。 如果说万昌四年的选秀是太皇太后一手遮天,那么万昌七年的选秀,就是两宫太后和罗太妃唱对台戏。因为目前已知的人选,就包括了苏太后的侄儿苏聿,卫太后的外甥女卫清儿,还有罗太妃的侄女罗素心,嫡母、生母、养母都有份,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测,皇帝会如何做出选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写意没让看热闹的人们失望,次年选秀,他把苏聿、卫清儿和罗素心都召进了宫,除此之外,这年进宫的还有个人,就是礼部侍郎卢宜轩的千金卢若兰。 有人立即得出结论,这位才是皇帝的真爱,新进宫的四位新人,卫清儿封了怡贵姬,正三品,是四人之中最高的,其次是苏聿,正四品的修仪,然后是卢若兰,从四品的淑仪,最后是罗素心,正五品的昭容。考虑这几位在宫中的背景,皇帝的亲疏,还是很明显的。 卫清儿的母亲卫夫人,是卫太后的胞妹。卫太后出身贫寒,以宫女身份进的宫,苦苦熬了十几年,由于萧写意登基,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卫太后幼年丧母,从小和卫夫人被继母苛刻,萧写意登基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湖州老家打探卫夫人的情况。 跟卫太后比起来,卫夫人是个苦命的,十五岁那年被继母卖给湖州当地一位无子的中年乡绅当二房。乡绅的正房是个善妒不容人的,卫夫人生的儿子一出生就被她抱到身边抚养,女儿却是跟着卫夫人,过着下人都不如的日子,甚至被人欺负受伤,导致跛行。 卫太后派的人到了湖州,找到卫夫人,她提出两个要求,她要和赵家脱离关系,并且带走两个孩子。卫夫人的第一个要求很合理,当朝太后的胞妹,怎么能给人当二房,遇到心狠的,废了正房自己取而代之也是有的,她不过自请离去,算得是很仁慈了,可是她要带走儿子,这就有些强人所难。 赵家四代单传,赵乡绅年过半百就得一个儿子,如今卫夫人要带走赵家上了族谱的独子,他们岂能答应。面对赵氏族人的反对,卫夫人只说了一句话,他们不要她带走儿子没关系,她进宫去求皇上,她什么都不要,她就只要儿子。赵家众人商议许久,终是怕了,让卫夫人把人带走了。 进京以后,卫夫人见到卫太后,姐妹俩抱头痛哭一场,随后赵飞和赵秀儿就改了名字,成了卫朗和卫清儿,卫夫人也被封了一品陈国夫人的诰命。 萧写意对卫朗和卫清儿很好,明知卫朗不学无术,还想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被太皇太后否决后,他又把卫朗扔进了羽林军,如今已是正五品的禁军侍卫副统领。 卫清儿右足微跛,并不符合选秀的要求,可萧写意不顾宗人府的反对,愣是把她的名字添了进去,可见对她的偏宠。卫清儿入宫就是正三品的份位,也是历来罕见的,在她之后便是苏聿。 苏聿是锦乡侯府的长公子,又是苏太后的娘家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萧写意不可能故意亏待他,正四品的份位中规中矩,看不出什么名堂。 卢若兰的份位在卫清儿和苏聿之下,可她和萧写意素来没有渊源,能压过罗素心就很让人意外了。很多人猜想,皇帝应该是看中了卢若兰才女的名号,毕竟要说美貌,卢若兰是不及罗素心的,两人的出身也差不多,况且罗素心还有罗太妃和乐平长公主两大助力。 卢若兰进宫后,萧写意对她忽冷忽热,好的时候连卫清儿都要退避三尺,不好的时候就跟顾微差不多,仿佛当做不存在。萧写意在意的不是卢若兰,而是凤琪会对此作出何种反应。出乎萧写意预料的是,凤琪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跟这件事与他无关似的。 凡是和凤琪有关的事,萧写意都比较容易钻牛角尖,要让龙俊来说,他就不觉得凤琪有何不对,什么都跟往常一样,很正常的。萧写意的理解却不同,他认定凤琪是在强颜欢笑,整天变着法子安慰他,搞得凤琪莫名其妙,不知皇上在抽什么风,还想着要不要离他远点,免得被误伤到。 名义上,萧写意大婚以后就亲了政,可实际上,太皇太后是到万昌七年才正式放的权。皇帝不必每天读书了,伴读们也要另寻出路,龙俊出身武将世家,直接被萧写意安排到了西北军营,那边长期都是邯郸王的势力,他不是很放心,有个自己人在比较好。 除了龙俊,凤琪的前程萧写意也是有考虑的,但是凤琪拒绝了,他说他要从科举出身,不想搞特殊,萧写意争不过他,只得从了。万昌九年,凤琪中了探花,萧写意亲自钦点的,虽然有人说,皇帝有徇私的嫌疑,不过探花郎嘛,选个丰神俊秀的年轻人也是没错的,凤琪的实力,就算不入前三,也是在二甲前列的。 点中凤琪,萧写意心甘情愿,可想到凤琪以后可能会有的经历,他就心塞了。通常情况下,殿试前三都会进入翰林院,状元是正七品编修,榜眼和探花是从七品检讨。 翰林院待满三年,接下来就是外放,就算凤琪再能干,没有十来年的时间,也不可能重回京城。想到这里,萧写意想不下去了,他发现自己舍不得放凤琪走,他想把他留下来,永远留在身边。 更重要的是,凤琪真要外放,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走,早在殿试之前,想要和凤家结亲的人家就排起了长队,只怕凤翔和君绿川已经挑花了眼。 三年前,为了阻止凤琪和卢若兰的婚事,萧写意来了招釜底抽薪。三年后,他做得更狠、更彻底,他直接把凤琪的名字添进了第二年选秀的名单。 第018章 胁迫 萧写意至今都还记得,凤琪接到旨意时的表情,不是惊讶,不是不解,更不是愤怒,而是平静,死水波澜的平静,平静到让他感到隐约的害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萧写意想过很多种凤琪可能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有想到这种。 他原本以为,面对突如其来的进宫的旨意,凤琪可能不会觉得欢喜,但也不至于抗拒,毕竟过去十年的朝夕相处,他们的关系较旁人而言,还是与众不同的。 凤琪进宫给萧写意当伴读的时候仅有八岁,虽然在家时凤翔和君绿川再三叮嘱,那个人是皇帝,让他小心行事,不可鲁莽大意。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在家又是被人娇宠着长大的,能有多深的心计。萧写意从小没有玩伴,身边的人都是罗太妃精心安排的,登基后好容易选了两个可心的伴读,其中一个还是儿时的旧识,待他们自然亲厚,比起萧弦歌都是只好不差。 由于萧写意待他们格外不同,伴驾的时日长了,凤琪在他面前也就多了几分随意,而不是像刚进宫那样,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从无半句多言。而且,萧写意从不怀疑凤琪对自己的忠心,否则太皇太后百般威逼利诱,他和龙俊早被人拉拢了去。还有就是万昌八年他微服出宫,路遇刺客,凤琪更是以身挡剑,及时护驾,自己却是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 所以萧写意万万没想到,凤琪会用这般看似温顺实则抗拒的态度来面对他。他隐约有种感觉,自己的做法可能错了,这会把凤琪从自己的身边推走,推向遥不可及的远方。就像他小时候养过的小狗,因为太喜欢了,于是每天给它吃各种好吃的,结果小狗死了。想到这里,萧写意轻轻摇了摇头,他是皇帝,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得宠的小皇子,他想要的东西,没人能够夺走。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萧写意的坚持下,凤琪终究是在万昌十年进了宫,初入宫就是正三品的华贵侍,和三年前的卫清儿份位相同。 可是卫清儿能够进宫就是贵姬,那是沾了卫太后的光,凤琪能有什么,他有的就是萧写意的宠爱,因此后宫诸人对凤琪的敌视,是从他进宫就开始的。偏偏萧写意想着,让凤琪入宫为侍,是他强人所难,因而对他格外重视,无论衣食住行,都务求给凤琪最好的,叫人艳羡不已。 凤琪住的栖凤宫,原是先皇的姚贵君住过的长乐宫,因着先皇对姚贵君的偏宠,长乐宫可谓美轮美奂,除了规制在乾安宫、坤宁宫、慈宁宫之下,别的都不差。 先皇驾崩后,太皇太后赐死了姚贵君,命人将长乐宫封锁起来,谁也不准进去。其实太皇太后更想拆了长乐宫的,无奈钦天监的人说那样做会破坏皇宫的风水,太皇太后方才作罢。 萧写意自从决定了让凤琪进宫,就开始在宫里东挑西选,选了好几处地方都不满意,要么是位置不好,距离乾安宫太远,要么就是地方太小,想要扩建都没办法,选到最后,萧写意看中了废弃多年的长乐宫,到底是先皇的宠侍住过的,位置和地形都没得说,乃是上上之选,于是萧写意让人对长乐宫进行了翻修,内外装饰一新,并且重新改了名,叫做栖凤宫。 凤琪进宫后,萧写意整整三个月没翻过后宫的牌子,天天夜宿栖凤宫,要不是太皇太后派人三催四请,他连皇后的坤宁宫都不会去打个转身。 见此情形,宫里的老人都说,华贵侍搞不好就是第二个姚贵君。太皇太后急了,姚贵君毁了她的儿子,她不能让凤琪再毁了她的孙子,因此每每找到机会,都会对凤琪进行敲打。凤琪到底不是第二个姚贵君,他从不恃宠而骄,更没向萧写意讨要过什么,他唯一想要的自由,萧写意给不起。 凤琪越是无欲无求,萧写意越是变本加厉,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除了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凤琪,至于顾微,早就不知被他忘到哪里去了。 萧写意在害怕,他不怕凤琪找他要东西,他就怕他不要,所以他竭尽所能对他好,他不明白,为什么凤琪进宫后他们的关系会越来越生疏,甚至不如以前。 平静的湖面之下,有火焰在燃烧,烧到一定的程度,湖水就会沸腾。 凤琪第一次触怒萧写意,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那时他进宫将近两年了,一直没有身孕,萧写意有些担心,就召了太医前来问话。在萧写意看来,姚贵君之所以在先皇驾崩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没有儿子,于是他拿定主意,他的太子,必须是凤琪所生。 然而季萌告诉萧写意,凤琪根本没有服用过能让男子受孕的丹药,自然不可能有身孕。 惊闻这个噩耗,萧写意差点没被吓傻,怎么可能,凤琪怎么可能没服用过丹药,入宫的旨意一下,他不就该准备了吗。大周的男子虽能生育,但不是天生的,而是需要服用一种丹药,连续服用一年,方能生效。通常情况下,两个男子只要订了婚,嫁人的一方就可以开始用药了,而不是等到婚后,宫里的男妃则是进宫的旨意下了即可,不曾想凤琪却是例外。 萧写意很生气,便去责问凤琪,问他为什么不服药。凤琪很无辜地回到,下旨的时候没人赐药,他以为这是皇上的意思。萧写意咬牙切齿,恨恨道:“怀瑾,你是故意的,你不想给朕生皇子,对不对?”凤琪不可能不知道,他有多想要他们的孩子,想得快要发疯,可他竟然没做任何准备,他到底想做什么,萧写意简直要抓狂了。 凤琪无奈地苦笑道:“陛下,臣不敢,臣只是、只是……”凤琪承认,对于进宫为侍,对于生儿育女,他都是很抗拒的,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和自己有关系,可要是萧写意非让他做,他不可能拒绝,而萧写意不说,他也绝对不会去问,因此萧写意说他是故意的,不是没有道理。 至此,萧写意终于明白,凤琪对他的抗拒有多深,别人求之不得的事,他却是避之若浼。 “只是什么,你给朕说清楚!”萧写意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心底一阵愤怒。他和凤琪相识十余年,知道他性格虽然温和,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一直不敢逼他太紧,不料凤琪得寸进尺,竟然子嗣大事上都敢给他开玩笑,气得他想砍人,可又怕把人砍了自己回过头来后悔。 “臣无话可说,请陛下责罚。”凤琪想了想,无理由可用,径直跪下,直接请罪。 “责罚?你想要朕怎么罚你?罚得轻了不痛不痒,罚得重了心疼的还不是朕?”萧写意冷冷一哼,言罢拂袖而去,留下凤琪跪在原地,他低垂着头,没人能够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那天之后,萧写意半个月没有踏进栖凤宫的大门,众人纷纷猜测,皇上是不是厌倦华贵侍了,要不要抓紧这个宝贵的机会。半个月后,萧写意让太医院准备好了丹药,亲自看着凤琪吞了下去,你不是不想生吗,朕偏要你生,朕就不信你还敢抗旨。 萧写意猜对了,凤琪的确不敢,然后就有了龙凤胎的诞生。 大周立国两百余年,从来没有“龙凤呈祥”的吉兆出现过,萧写意欣喜若狂,下令大赦天下,并且开恩科,减赋税,引起朝堂上下一片喧哗。凤琪劝他,说是小孩子福薄,经不得这样,萧写意不以为然,那是他的孩子,他要给他们最好的,谁敢反对。 龙凤胎是早产儿,生来体弱多病,满月酒和百日宴都没有大办,因此他们的周岁生辰,萧写意决心补偿,搞得隆重至极,任谁都劝阻不住。 怀里抱着女儿,眼睛盯着儿子,萧写意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萧秋然是他中意的储君人选,丹阳公主是他最宝贝的掌上明珠。 席间,有乐师弹琴助兴,年方周岁的萧秋然支着耳朵听了会儿,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卫清儿笑着逗他,“二皇子,你觉得不好听吗?” 萧秋然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惹得众人轰堂大笑,这么小的娃娃,还能懂得琴弹得好不好,真是好玩,卫清儿又问他,“那你觉得谁弹得好呢?” 萧秋然抬起肉肉的小手,接连指了两下,第一下指的凤琪,第二下指的却是顾微,众人愕然。萧写意的后宫,才子才女不少,像顾微、凤琪、徐子期、卢若兰,人人擅长抚琴,只不过前两位的声名都是进宫前有的,进宫以后,鲜少有人见过他们碰琴,萧秋然指着凤琪也就罢了,那是他亲爹,他听过不足为奇,指着皇后什么意思,应该是小孩子不懂事胡乱指的吧。 众人犹在猜测,就听萧秋然奶声奶气地说,“不、好、听,不、准、弹。”他说话声音小,乐师隔得远听不到,仍在继续弹奏,萧秋然小眉头一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萧写意原本抱着女儿在逗弄,逗得很是开心,听到儿子哭了立马追问缘由,然后那位可怜的乐师就被打发走了,谁知萧秋然还在哭,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第019章 伤逝 眼见宝贝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写意心疼得要命,他赶紧把丹阳给了凤琪,亲自来哄萧秋然,“然然不哭哦,你想要什么,父皇给你。”说完很不爽地撇了卫清儿一眼,你没事乱逗什么,看把我家然然给逗哭了吧。卫清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哪儿知道萧秋然这么小气,真是不好玩,四下张望一番,她转身去找萧秋颜玩了。 萧秋然哭得抽抽噎噎,扯着萧写意的袖子哽咽道:“弹、琴,爹、爹、弹、琴。”他年纪小,说话一字一顿的,说不了连贯的长句子,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萧写意愣了愣神,耐着性子柔声哄道:“然然乖,我们回宫再听爹爹弹琴。你看那边,雪儿的陶瓷小马好可爱,我们去找妹妹玩。”皇子皇女的周岁宴,哪有让华君亲自弹琴的,不合规矩。 萧秋然闻言很不开心,他听不懂萧写意的长篇大论,只晓得父皇不让爹爹弹琴给他听,转而望向顾微,“母、后、弹、琴。”表情一派天真,看得出来平时和顾微就很熟悉。 萧写意立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是不喜欢顾微,可还不至于当众不给他脸面,华君弹琴都不适宜的场合,更不用说皇后了,简直是没道理,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凤琪。 凤琪微微摇头,浅笑不语,只吩咐人回栖凤宫取琴。自己生的儿子,性子他最了解,不满足萧秋然的愿望,他能哭到背过气去,再说他弹琴哄儿子,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萧秋然等不及,以为凤琪和顾微都不理他,可怜兮兮地埋在萧写意怀里抽泣。卢若兰见状便道,她带了琴过来,如果华君殿下不介意,可以借他一用,言罢命人呈上一张古琴。 凤琪笑着向卢若兰道了谢,命人接过琴,略略试了试音,便开始弹奏萧秋然最喜欢的曲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果然,小家伙立即不闹了,从萧写意怀里探出小脑袋,朝着凤琪的方向张望,却在无意间抬头时见到萧写意略显深沉的表情,不由吓得愣了愣,还伸手去扯他的鬓发,口中不停唤着父皇。 萧写意被萧秋然的举动唤回现实,忙挤出个温和的笑容,安抚被吓到的宝贝儿子。 不远处,卫清儿正和罗素心咬耳朵,“二皇子和丹阳公主的周岁宴,她带琴来做什么?难道是有先见之明。”宫中宴席虽多,可需要后宫嫔妃、君侍献艺的却不多,不外乎就是皇上的万寿节,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的圣寿节,至于皇后的千秋节,没人会去自讨没趣,萧秋然和丹阳再得宠,也是卢若兰的晚辈,她特意带上琴做什么,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凤琪半阕奏罢,萧秋然很给面子地用力拍了拍小巴掌,然后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顾微,还是不肯放过他,萧写意顿时就傻眼了,这个熊孩子,今天怎么这么熊。凤琪弹琴,那是哄自家孩子,虽说不合时宜,但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没理由让顾微也来哄庶出皇子,那就太不像话了,就在萧写意思考对策之时,卢若兰说自己也会弹,问萧秋然要不要听。 因着萧秋颜喜欢龙凤胎的缘故,卢若兰最近一年都是栖凤宫的常客,萧秋然和她倒也颇为熟悉,就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缠着顾微不放,让凤琪稍微松了口气。 卢若兰弹奏的不是别的,正是凤琪没弹完的下半阕,卫清儿听了一段,隐约回过味来,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等卢若兰弹完一曲,就去问她,“慎贵嫔,这首曲子是华君殿下教你的吗?” 卫清儿或许不是有意的,但她的话却触碰到了萧写意心底绷得最紧的那根弦,让他凭空生了几分警觉。萧写意想起凤琪和卢若兰曾经差点就有的婚约,要不是他横空一脚,把卢若兰召进了宫,凤琪说不定早就娶了她过门。只不过凤琪进宫后一直和卢若兰保持着距离,他才逐渐淡忘了这些,但是秋然和丹阳出生后,卢若兰经常带着萧秋颜去栖凤宫,她甚至知道萧秋然喜欢听什么。 想到这些,萧写意的脸色越来越黑,萧秋然和萧秋颜联手,都挽不回他原有的好心情。凤琪坐在萧写意的右侧,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抱紧怀里的丹阳,什么话也没说。 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萧写意不愿再想,他再次让影卫查了凤琪和卢若兰,他甚至在想,进宫好几年了,凤琪始终对他不冷不热,是不是因为他的心里想的根本就是别人。 狂风告诉萧写意,凤琪和卢若兰小时候的确很熟,只要他和凤瑶去了卢家,就是三个人跟着卢老太太住,说是同吃同睡,一点都不夸张,绝对的青梅竹马。 不过这样的日子只持续到凤琪进宫给萧写意当伴读,之后可能是因为年纪见长,除了逢年过节,凤琪和卢若兰再没见面,偶尔的书信往来也只是讨论琴谱、棋谱,并无其他。 凤琪进宫后,他们更是保持着距离,除了最近,大皇子似乎很喜欢二皇子和丹阳公主。还有就是,卢若兰用的琴,是凤琪送的,而且还是他们小时候学琴的时候一起用过的。 狂风的描述绝对客观,没有添加一言半语的主观意见,但是萧写意脑补的功力太过强大,偏偏这样的事还不好说出来,他只好郁闷地打发狂风下去了。 如果没有凤琪送的琴,没有卢若兰最近爱去栖凤宫的事实,萧写意还不会想得那么歪,但是现在,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哪怕他很清楚,凤琪和卢若兰谁都不敢背板他。 为了抒发心中的不满,龙凤胎满岁不久,萧写意就浩浩荡荡地带着太皇太后、两宫太后、皇后以及凤琪、卢若兰以外的嫔妃、君侍去了太平行宫。 萧写意的本意是想把凤琪晾上一段时间,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谁知他们出宫不久,宫中就爆发了天花,龙凤胎先天体弱,首当其冲就被感染了。 之后的很多年,萧写意一直很后悔,他当时不该跟凤琪赌气的,要是带着他和两个孩子也去了行宫,秋然说不定就能躲过那场浩劫,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没让他见上。 但是现在,萧写意有了新的想法,秋然和丹阳去了行宫,这一切真的就不会发生吗。万昌十五年的天花来得太过蹊跷,除了宫中,别的地方都没有,不像是天灾,倒像是人祸。 后来,萧写意也有进行调查,试图找出事情的真相,无奈那场瘟疫来得太过猛烈,扩散也很迅速,宫中死了太多的人,很多的线索就此被埋没起来,再也没有被查清的可能。 见萧写意迟迟不语,卢若兰不由道:“陛下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萧写意早已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他越想越不对劲,只是前世都没能查出端倪,今生事情尚未发生,也只能防患于未然了。 卢若兰并不在意萧写意在想什么,只要不是两人相对无言就好,于是笑道:“是臣妾逾矩了,还望皇上恕罪!”萧写意不置可否,只是问道:“秋颜在哪里?” 见萧写意问及萧秋颜,卢若兰眼中笑意更深,忙回道:“秋颜在屋里练字,陛下可要看看他的功课,臣妾马上叫他出来。”萧写意唇角微弯,默然颔首。 不多时,萧秋颜就带着刚写好的功课来了,他见到萧写意有些惊讶,恭恭敬敬请了安,就不声不响地躲到了卢若兰身后,全然没有元阳见到萧写意时的活泼热情。 卢若兰不动声色地在萧秋颜背后推了把,温言道:“秋颜,快把你的功课给父皇看。” 萧秋颜垂着头,一步一步挪到萧写意面前,不安道:“父皇,给你。”他不明白,明明父皇对自己的功课不满意,每次看了都要生气,母亲为什么还要逼着他拿给父皇看。 萧写意见着萧秋颜的表现就生气,自己又不会吃了他,他畏畏缩缩成那个样子做什么。 眼见萧写意的脸色沉了下去,萧秋颜更加不安,小脑袋也垂得更低了,只能看到自己的脚背。 萧写意正要发火,突然想起那天凤琪劝自己的话,便把怒气收敛了几分,耐着性子接过萧秋颜写的字,认真看了起来。看过之后,萧写意承认,如果不以元阳作为参考,萧秋颜的表现作为一个四岁孩子来看,还是看得过去的。更重要的是,他瞬间顿悟到,他是要立秋然为太子的,那样的话,秋颜若是太过优秀,岂不麻烦,倒是眼下这般,恰恰正好。 萧秋颜早已做好挨骂的准备,不料萧写意看了他的功课居然笑着跟他说不错,还说他比上次有进步,不由仰着头,愣愣地看着萧写意,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萧写意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两句夸奖的话,就能让萧秋颜如此激动,也是有些意外,他命人赏了萧秋颜两方砚台,又陪他说了会儿话,方离开了永和宫,转而去了坤宁宫。 第020章 出宫 吴氏协助管家多年,没少从公中捞取油水,所依仗的,不过是凤老太太对二房的偏心,以及凤翔和君绿川的不甚在意。可是今天,凤琪当众敲打了她,问及凤瑶的嫁妆,她如何还敢偷梁换柱,晚些时候就让心腹从凤珊的嫁妆里找出了那张琴,立时给凤琪送了去。不仅如此,同样是被偷换了的两幅画,也被她悄悄换了回来,免得再生事端。 凤珊见此不由担忧道:“贺家嫂子再三对我提及那张琴和那两幅画,如今没了,我可怎么给她交待?”事到如今,凤珊也能看出来,无论是琴还是画,只怕背后都是有些秘密的,不然凤琪不会亲自问起,正因为如此,她就更担心将来到了贺家,拿不出这两样东西该怎么办,贺家不是普通人家,看上琴和画,肯定不是为了本身的价值,她和吴氏见凤瑶多年不管卢氏留下的那些东西,原以为瞒天过海也就过去了,不想最后关口,凤琪突然管起闲事来。 吴氏好容易才把东西换回来,把事情抹了过去,哪里会有凤珊想的那么远,便道:“阿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咱们换琴和画的事要是被你大哥知道了,可就没有以后了。再则说,你将来去了贺家,那琴和画也是你的嫁妆,贺家还能找新娘子强要东西不成。”倘若贺家落魄至此,吴氏也不会上赶着给女儿说这么一门亲事。凤珊眉心微蹙,轻叹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用过晚膳,凤琪正和凤瑶聊天,吴氏就派人把琴送了过来。 凤瑶好奇道:“大哥,这琴很值钱吗?婶娘和阿珊怎么就看上它了。”凤瑶不擅琴,凤珊比她还不如,因此她和吴氏的举动,凤瑶完全看不懂。 凤琪摇头,这张琴品相中上,卢氏当年之所以带到凤家,不过是因为从小就弹,用着顺手罢了,要说多值钱,还真说不上。卢氏去世后,凤翔把她的嫁妆里凤琪兄妹能用上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从小就给他们用,让他们对生身之母,多少能有些感知。 凤琪和凤瑶幼时学琴,就是用这张琴启蒙的,那时候卢老太太经常接了他们兄妹去卢家小住,这张琴也跟着回了好几次卢家。和凤瑶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同,卢若兰于琴之一道,倒是颇有些造诣,卢氏那张琴本就是卢之柏昔年为了小女儿特意请人打的,小姑娘用着特别顺手,凤瑶不爱弹,卢若兰倒是喜欢得紧,每次下帖子请凤琪去卢家,都会提醒他要带上那张琴。 凤琪甚至想过,那张琴若不是卢氏的遗物,他干脆送给卢若兰得了。后来,凤琪高中探花,卢老太太就动了心思,想要把孙女儿嫁给外孙。不过结亲这种事,得男方先提起,就是卢家先有意,也只能找旁人去问凤家的意思,再由凤家上门提亲,谁知传话的人刚把话带到,凤翔和君绿川还没做出回应,萧写意一道圣旨,就把卢若兰召进宫了。 于是凤琪知道,他的琴是送不出去了,就此命人锁了起来,等以后凤瑶出嫁的时候给她当嫁妆。不曾想吴氏和凤珊竟然打上了这张琴的主意,要说她们背后没人指使,凤琪根本不信。 凤琪端着温热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笑道:“看上母亲这张琴的,未必就是婶娘和阿珊。”从吴氏叫人去找东西起,他就让狂风暴雨盯着她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凤瑶愕然,惊讶道:“不是婶娘,那会是谁?”她原本以为,是吴氏和凤珊看上了她娘嫁妆里的好东西,想借着管家的便利做些手脚,凤瑶不在乎些许钱银,可那些东西是娘亲留给她的,谁也不能动,因而听了奶娘的劝说,在凤琪面前告了状,不想事情并不简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阿瑶。”凤琪放下茶盏,淡淡打消了凤瑶的好奇,“这张琴我会带走,你乖乖待在家里,准备嫁人就是。” “好的,我知道了。”凤瑶无奈地点了点头,柔声道:“大哥也不要太辛苦了,免得累到我的小外甥。”在行宫朝夕相处了半个月,凤瑶在凤琪面前,也能比较随意了。 “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还得看看阿璃和琳琳的功课。”难得回家一趟,凤琪最关注的还是两个弟弟的学业,这两位小朋友是否争气,直接关系到他和凤瑶未来的日子是否好过。 狂风暴雨特意等凤瑶走了才现的身,狂风率先回话道:“太太和两位姑娘的嫁妆我都对着单子点过了,没有问题。”清点嫁妆的任务凤琪是交给暴雨的,不过暴雨嫌太麻烦,就让狂风代劳了,他跑去盯梢吴氏的人。 凤琪颔首,转而问暴雨,“你呢?”暴雨上前一步回话,“古琴是从放置二姑娘嫁妆的屋子里拿出来的,除此之外,二太太还让人换了两幅画。” 凤琪好笑地挑了挑眉,看来吴氏还是有点心虚,他只不过问了琴,她竟连画都换了回来,他笑过又问,“画呢,在哪里?”他倒是想看看,有人特意让吴氏调换的,是两幅怎样的画。 暴雨从背后拿出一副卷轴,递给凤琪,“殿下,画在这里。”凤琪徐徐把画展开,见到是两幅普通的山水画,不由愣住了,卢氏陪嫁的书画不少,名家之作比比皆是,怎么有人专门就挑了两幅不知名画手的画作,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这两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 半晌,凤琪摇了摇头,把画卷了回去,看不懂就看不懂吧,先收起来再说,以后有空再看。 把卷轴收到匣子里,凤琪问狂风暴雨,“知道是谁让我婶娘这么做的吗?”两人皆是摇头,狂风拱手道:“暂时还不清楚,我和暴雨会继续追查的。”凤琪温和道:“没关系,我不着急,你们慢慢查就是,其实这些本不是你们的分内职责,倒是我多事了。” 狂风没说话,暴雨道:“陛下让我们跟着殿下,自然是唯殿下命是从,哪有分内分外之说。”别看暴雨这个时候说话很得体,半个时辰前他还在狂风面前抱怨,说自己越来越像个跑腿的小厮,都不好意思领影卫的高薪了,狂风痛骂他一顿,说他们跟着华贵卿是皇上的意思,既然如此,华贵卿让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暴雨辩不过他,躲屋顶上生了会儿闷气,这会儿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人意想不到。 凤琪但笑不语,挥手让他们自去休整,心中思绪万千。他很清楚,萧写意让他私下回家的做法是很不合规矩的,因此悄悄在家住了三天,凤琪就带着失而复得的琴和画,还有总是在学业上试图浑水摸鱼的凤琳回了行宫,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凤翔实在太忙,他回家数日,竟然没能和父亲见上一面,看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凤琪回了行宫,岸芷汀兰简直是喜极而泣,尤其是汀兰,拉着凤琪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好像瘦了点,让凤琪哭笑不得。他明明觉得,回家的三天过得是猪的日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第一天出门给凤老太太请了个安,就没出过君璃的院子,这样还能看出瘦了他真是没话说了。 凤翔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管教儿子,君绿川教孩子,舞刀弄剑没问题,四书五经的话,真是为难他了,至于学堂的先生,有凤琛那个不争气的作对比,凤琳的表现已经算得是很好,因此凤琪在家待了三天,觉得最可怕的不是眼下还躲在暗处的敌人,而是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就凤琳现在这个学法,二十岁以前能考中秀才就得谢天谢地。 搁在别人家里,二十岁中秀才绝对称得上是青年才子了,可是凤翔是状元,凤琪是探花,凤琳的学业不像话点,不被人笑死才对,凤琪看不得凤琳懒散的态度,决定趁着自己还能在行宫休养,把人待到身边指教一二。岸芷见凤琪回家是带着凤瑶走的,再回来却带了凤琳,就提醒他,要不要派人禀报皇上一声,这是行宫,不是别的地方,不得圣意,常人是不能进来的。 凤琪想了想,摇了摇头,弟弟妹妹有什么区别,萧写意没这么小气的,否则他不会让他出宫,既然都出来了,总不会允许他妹妹来陪他,就不许他弟弟来吧。 凤瑶换成凤琳,凤琪的日子过得不再悠闲,他就搞不懂了,凤琳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宁愿胡思乱想,也不肯把心思花在功课上,他就不信他把人掰不过来。 凤琪忙着和弟弟斗智斗勇,萧写意则在宫里努力搜索出宫的借口。忙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把积压的政务一扫而空,萧写意开始有时间想凤琪,可他又不想让人马上回来,因而左右为难。这天,他在坤宁宫听元阳背诗,听着听着突然灵光一闪,马上就问顾微,“皇后,你想不想出宫转转?” 顾微闻言一愣,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了,转念一想,凤琪还在行宫呢,立刻明白过来,浅浅笑道:“是陛下自己想出去吧?” 第021章 狭路 心思被顾微戳穿,萧写意并不在意,只笑着又问了遍,“朕是问你想不想去,爱去就去,不去拉倒。”凤琪独自在太平行宫休养,他要是自己过去,意图太明显了,太皇太后那关肯定不好过,不是说萧写意现在没有跟太皇太后抗衡的能力,而是无关大雅的这些小事,他也不想样样都跟她老人家对着来,不然到了最后,这些不满全部都要算到凤琪头上。 有人随行就不同了,至少能起个掩护作用,让他的目的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单纯,所以萧写意才想起要带顾微,反正他们两个相看两生厌,出了宫就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倒是正好。 顾微抿唇一笑,不假思索地道:“陛下一番好意,臣怎能不领情呢,自然是要去的。” 他就说嘛,萧写意这几天怎么一反常态,明明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却是三天之内来了两趟坤宁宫,虽说没有留宿,每次也是坐了大半个时辰,用过晚膳才走的,可把元阳给高兴的,恨不得十八般武艺全部展现出来,叫萧写意看个清楚。如今一看,果然是有目的的,这让顾微安心不少,若是全无来由,他对萧写意的举动,就要多费点心思了。 见顾微回答地爽快,萧写意心里很满意,嘱咐他道:“既然说了要去,你赶紧叫人把东西收拾好,朕晚上跟皇祖母说一声,我们明天出发。” 顾微愿意配合自己,萧写意再是满意不过,他宫里嫔妃、君侍不少,可在这种事情上能跟他合作的,却没有两个,除了顾微,也就是苏聿了,可是比起堪称移动冰山的苏聿,萧写意还是更倾向带上顾微出宫,苏聿那张冷脸,长得再好看他也无福消受啊,稍不留神就能被他冻死。 “明天就走?这么快?”顾微讶然道,他知道萧写意性子急,可没想到他会急到说走就走,这是不是太夸张了,还是说萧写意就有那么思念凤琪,多一天都不想再等。 “怎么?你有意见?”萧写意挑了挑眉,朝中的事又多又繁,好容易这两天松快点,他当然要抓紧时机,不然磨蹭两天,说不定事情又要堆积起来,他可就走不成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顾微摇头道:“臣不敢,陛下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进宫十余年,顾微出宫的机会比起其他人可能要多点,可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簇拥着,即便回家省亲也不例外,跟在宫里没什么区别。倒是这次,萧写意不带其他人,到了行宫,有凤琪陪着皇上,他岂不就自由了,因此萧写意现在说什么,顾微都是不会反驳的。 事情交待妥当,萧写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坤宁宫,去找太皇太后请示出宫的事,他相信有顾微陪同这个好用的理由,太皇太后没有不答应的。 翌日,帝后二人大清早就出了宫,萧写意有些意外地发现,顾微带了个妙龄少女同行,从衣着打扮来看,不是他身边的大宫女,倒像是某家的千金。这是什么意思,萧写意莫名其妙,顾微自己都不待见他,没道理出游还带个人固宠,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到了御辇上,萧写意直接问顾微,跟他同行的少女是谁。 顾微正在看书,听了萧写意的话抬起头来,解释道:“是我家堂妹,皇祖母前些日子召她进宫陪着说话,我想她离家也有些时日了,家中父母想必甚为思念,借着出宫的机会就把她带了出来,打算在行宫住几日就送她回家。”送走顾攸的事,顾微不打算瞒着萧写意。 太皇太后盯得紧,顾微想送顾攸出宫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每次他一开口太皇太后就会假装没听到,然后把话题转到别的方向,倒是萧写意带他去行宫,让他有机可寻。 萧写意汗颜,原来他没猜错,那位顾家姑娘真是太皇太后弄进宫想要塞给他的,只不过顾微不愿意,顾姑娘看起来也没这个想法,想到这里,萧写意不由感激地看了顾微一眼。 有了前世的教训,萧写意对自己的后宫可不敢小觑,就是现有这几位,他都不怎么摸得透,更不要说再来两位了,顾微帮他挡了人,而且是太皇太后挑的人,他很高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顾微被萧写意看得毛骨悚然,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为什么皇上的表情那么古怪,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脸,惹得萧写意大笑起来,顾微好像误会他的意思了。 顾微眨了眨眼,深感困惑不解,干脆不去追究缘由,埋下头去继续看书。萧写意则在心里盘算,他没有提前派人告知,而是突然到了行宫,凤琪不知会有多么惊喜。 车行半日,帝后一行人终于到了行宫,顾微带着顾攸去了自己的玉润堂安置不提,萧写意则是玉照宫都没去,就直奔凤琪的快雪轩而去。 这天,凤琪照例监督凤琳读书,开始还行,凤琳读得很认真,可是凤琪中途出了趟门,回来就见他放着功课不写,而是在纸上乱涂乱画,凤琪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凤琳画的什么,气得不行,就把凤琳赶到院子里罚站去了。凤琪所谓的罚站,可不是简简单单站着就行,而是要头上顶着书本,站得笔直,假如有书掉了下来,就要延长罚站时间。 凤琳很郁闷,扯着凤琪的衣袖撒娇,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发现没有效果只好乖乖抱着书出门罚站去了。凤琳从小跟着君绿川练功,区区一个时辰的罚站,倒是难不住他,就是那么多人看着,感觉好没面子。为了不增加罚站的时间,凤琳站得很规矩,眼看还差一刻就到一个时辰,他头上顶着的书本,始终是纹丝不动。 就在凤琳心中得意之时,紧闭的院门突然开了,有个人不经通报,径直闯了进来,凤琳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得一抖,头上顶着的书本哗啦啦掉了下来。 完了,掉一本书,多罚站一刻钟,八本全掉了,就是两个时辰,凤琳气得要命,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这里是华贵卿的住处吗,竟然直接就进来了,还有没有规矩。 想到这里,凤琳二话不说,飞身就朝来人扑了过去,拳头挥向他的脑袋,一通乱舞。来人被他吓得不轻,下意识就往旁边一躲,凤琳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地上。 为了不至于摔得太没形象,凤琳在空中乱扯一把,想要找个可以借力的点,正好抓到旁边人的肩膀,两个人一起摔到地上,还有人给他做了肉垫。 “哎呦!” “哎呀呀!” 两人异口同声,惊动了屋里守着的岸芷,她很不高兴,华贵卿在睡午觉,刚睡下就有人敢在外面喧哗,不想活了是不是。她轻手轻脚出了门,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然后就傻眼了。 “皇、皇上……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看清来人的身份,岸芷的第一反应就是跪下请安,随即醒过神来,她应该先把仰躺在地上的皇上给扶起来。 “你、你、你是皇上?”有萧写意当肉垫,凤琳摔得不算狠,倒是岸芷的那番话,对他的打击比较大,他把皇上撞到地上了,而且他本来还想揍他的,这算什么事,凤琳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说来也是萧写意倒霉,原本轻装简从前往快雪轩就是想给凤琪一个惊喜,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一道黑影向自己扑来,他慌不择路地往旁边一躲,没等萧写意感叹自己的功夫还没全部还给师傅,那个扑空的黑影为了不摔到地上就抓着他的肩膀拉了他一把,萧写意毫无准备,可不就给人当了肉垫,痛得一时都叫不出来。 好容易等萧写意缓过神来,看清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比锅底还黑。 凤琳,居然是凤琳,要不是摔得头晕眼花、全身无力,他真想把人从身上揪下来,痛扁一顿。 先是被人带了绿帽子,还把人家的女儿宠得千娇百贵,再是被人下毒暗杀,篡夺了帝位,只是运气好没死透居然回到十六年前了,可要说萧写意不恨凤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凤琳毕竟是凤琪的亲弟弟,这辈子一切又都还没发生,萧写意就是再想报仇也要考虑凤琪的感受。当然,以萧写意的手段,要想不声不响把凤琳干掉,并不是很难,只要凤琪不知道真相,难过一阵也就过了。不过萧写意到底没有动手,他不想为自己和凤琪的关系埋下任何隐患,再说他堂堂帝王,跟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计较也不像话,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气量,不待见凤琳,不见他就是了,只要他安分守己,看在凤琪的面子上,荣华富贵他少不了他的。 让萧写意没想到的是,他没去找凤琳的麻烦,凤琳倒是先找上他了,而且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扑上来,就想对他一通乱揍,当他好欺负是不是。 凤琳把人压在身下,心中也是也些恍然,之前隔得远了没有看清,这会儿近了才发现,被他压着的这位,似乎不是普通人,他该不会是揍错人了吧。 凤琳尚在犹豫,就听到岸芷那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了,立刻傻了眼,这人是皇帝,不会吧。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刚睡着的凤琪被惊醒了,匆匆带着郁郁青青出来迎驾。 饶是凤琪心里有所准备,也被凤琳压着萧写意的场面给惊到了,愣了半晌才疾步走到两人身前,右手一伸,拎着凤琳的衣领把人拎起来,直接甩到旁边去了,再小心翼翼去扶萧写意,“陛下,你没事吧?”不用说都知道,闯祸的是自家弟弟,凤琪问话的语气格外没底气。 不料萧写意见凤琪对自己态度和蔼,对凤琳却是视若不见,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怒气也去了大半,忙不迭道:“怀瑾,朕没事,不用你扶,你当心自己身体。” 话虽是这么说,凤琪也没让开,在跟上来的郁郁青青的帮助下,把萧写意扶了起来,然后跪了下去,“臣教导无方,致使舍弟冲撞了陛下,望陛下赎罪。”凤琳醒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挪到凤琪身边跪下,一言不发。 萧写意看也不看凤琳,伸手拉了凤琪起来,温言道:“朕不是说过了,你怀着身子,不用行跪拜之礼。”说完牵着凤琪往屋内走去,简直把凤琳当做不存在。 凤琪默然颔首,转而吩咐郁郁青青,“你们去传韩太医过来。”萧写意出宫,肯定带了太医随行的,不过韩修就在快雪轩,传他肯定是最快的。 第022章 相逢 凤琪扶着萧写意的胳膊,慢慢朝着屋里走去,直到萧写意进门,他才在门前回头看了凤琳一眼,眼神非常严厉。凤琳抬眼和他对视,随即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捡起地上掉落的书本,到院子里罚站去了,原来还差一刻钟,现在再加上两个时辰,他是不用考虑午膳的问题了。回到屋里,萧写意刚在榻上坐下,韩修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微臣韩修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华贵卿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郁郁青青急急忙忙过来传太医,韩修原本还很担心,是不是凤琪出了什么事,皇上对华贵卿格外重视,他和师兄的压力是很大的,可再想又不对,负责给华贵卿安胎的是楚沐羽,凤琪若有事,不可能不找师兄反而找他,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韩修的心思,真可谓是百转千回。 凤琪抢在萧写意之前开了口,“韩太医免礼,快过来给陛下诊脉,刚才凤琳无礼,冲撞到了陛下,不知撞到了哪里,你快给看看。”虽然萧写意没有开口,但看他进屋后龇牙咧嘴的表情,凤琪就知道凤琳那一撞,分量绝对不轻,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求情。 皇帝龙体为重,韩修不敢耽搁,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就给萧写意诊脉,发现脉象无碍,略加思索便向萧写意请了罪,让他褪下衣袍,检查伤势。 若在宫里,伺候皇帝宽衣解带的工作肯定是大宫女们的,此时身在行宫,萧写意又是只身来到快雪轩的,他的人都在外面候着,屋里除了凤琪就是韩修,自然是由凤琪来代劳了。 凤琪并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只一心担忧凤琳闯祸太过,假如萧写意不肯原谅,岂不麻烦,兼之他无论是在家里,还是进了宫里,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主儿,伺候人的事儿,基本没有做过,下手难免没有轻重,偶尔碰在萧写意受伤的肩膀上,痛得他眉头紧皱。 凤琪见状吓得停了手,慌道:“陛下,还是叫人进来伺候吧?”这个凤琳,做功课没耐心,习武倒是很认真,萧写意的身手虽然不咋样,好歹强身健体的功夫还是练过些的,又是个成年男子,凤琳不到十岁,是要下了多重的手,才能把萧写意揍成这样,凤琪的眉宇,蹙得比萧写意更紧。 两辈子加起来,萧写意都没怎么享受过被凤琪亲手伺候的待遇,此刻是痛并快乐着,如何舍得放弃,忙道:“怀瑾,不用,就是你来就好了,你动作稍微轻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既然萧写意坚持,凤琪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只是宫装繁复,他的动作又不熟练,还要留神不要碰到萧写意的伤处,效率不免低下。 韩修在旁边看着,很是有些不忍睹视,勉强把视线移了移,这才稳住严肃的表情。 楚沐羽腿脚不便,这种近身伺候人的活计,他是从小就做惯了,看到凤琪拙劣的表现,难免有些不惯,好容易等凤琪褪下萧写意的衣裳,他才把视线转了回去。 可能是右肩先着地的缘故,萧写意的肩头有很大一片淤青,凤琪看得脸色都发白了。天啦,凤琳到底对皇帝做了什么,真把萧写意惹火了,他要怎样才能保住他。 萧写意一直在暗中观察凤琪的表情,见他脸上写满担心,心中不禁得意,看来凤琪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心思,不过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他怕凤琪忧虑太过,伤了腹中胎儿,忙安慰道:“怀瑾,你别担心,这点小伤,朕还不放在心上。” 凤琪哪里会听他的,只管去问韩修,“韩太医,你说,陛下的伤势可要紧?” 韩修垂首回道:“回华贵卿的话,皇上的伤没有伤到骨头,并无大碍,臣这就开药,敷上两天就好了。只是这几天,皇上的右手切记勿要用力,以免留下后遗症。” 萧写意扭头去看凤琪,表情有些得意,“你看吧,朕早说过的,没事。”其实,真正让萧写意高兴的,是韩修那句“右手勿要用力”,这样的话,他可以让凤琪做好多他以前不愿意做的事。 凤琪颔首,转而对韩修道:“韩太医,你先下去开药吧。” 韩修磕头谢恩,拎着药箱回他和楚沐羽住的前院去了。 韩修告辞后,凤琪立即起身,在萧写意面前跪下,肃然道:“陛下,凤琳冒犯天恩,冲撞龙体,臣不敢包庇,请陛下责罚。” 萧写意摇了摇头,“你不是正罚着吗,朕就算了,不是什么大错,况且他也是无心的。”萧写意想过了,凤琳今天的举动算是无心之举,他要是斤斤计较,凤琪虽然能接受,心里肯定不舒服,他还不如表现地大度点,放凤琳一马,反正凤琪也会罚他的,还不会对自己有意见,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的宽容,对自己另眼相看。 果然,萧写意话音刚落,凤琪就傻眼了。不是吧,皇帝这样就放过凤琳了,他简直难以置信。萧写意笑了笑,伸手把凤琪扶起来,“先不说凤琳了,早上急着赶路,朕还没用午膳呢。” 凤琪明白过来,忙叫汀兰下去准备饭菜。萧写意又拉着他的手问道,这些天在行宫住得好不好,孩子有没有闹过,胃口怎么样,每天爱吃什么,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凤琪垂首,耳际一片绯红,怀胎生育的事,他虽然不至于排斥,也不习惯拿出来说,可萧写意既然问起,他也只能缓缓回道:“行宫清静,环境幽雅,臣住着自然是舒心的。孩子不到三个月,尚未成型,哪里就会闹了,臣问过楚太医,说是早一点也要四个多月才会动,陛下且等等吧。臣的胃口很好,汀兰每天换着花样给臣做好吃的……” “真的吗?”萧写意突然打断了凤琪的话,“可是朕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点。” 凤琪无语,萧写意的眼神怎么和汀兰是一样的,他明明胖了些,他们却非说瘦了,是想把他喂成凤琛那个小胖子的模样吗,他可不要。就在凤琪想着怎么向萧写意解释的时候,汀兰带着人端了饭菜进来。因韩修嘱咐过,萧写意这几日只能吃清淡的,所以她做的不多,只有八个菜,六菜两汤,全是素的,一点油荤都见不到。 萧写意很想问一句,汀兰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喂兔子,怎么全是素菜。可见到凤琪松了口气的表情,就猜到他先前的话可能有水分,他就说嘛,在宫里的时候,凤琪的胃口就不怎么样,每餐吃得格外秀气,没道理到了宫外就突然胃口大开,既然如此,他还是配合他的口味比较好。 “怀瑾,你用过午膳没有?”萧写意问凤琪,一个人吃饭,他感觉没什么意思。 凤琪轻轻摇头,温言道:“臣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陛下请用吧。” 萧写意眨了眨眼,伸手去拿筷子,拿到一半没有拿稳,掉了。 凤琪眼疾手快,半空中把筷子接住了,焦急道:“陛下,你的手……” 萧写意摇头,轻笑道:“朕的手没事,就是韩太医说了,朕的右手不能用力,你看……”萧写意的意图再是明显不过,不然先前他就不会把汀兰等人全部赶了出去。 凤琪愣了愣神,缓缓拿起碗筷,低声问道:“陛下,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怀瑾喂的,朕都爱吃。”如此正大光明可以指使凤琪的机会,萧写意绝不会错过。 凤琪的脸唰的红了,他呐呐地夹起面前最近的清炒青笋,给萧写意喂去。 萧写意心里叫苦不迭,他最不喜欢吃青笋了,只不过平时用膳桌上饭菜很多,他每样最多夹上一两下,没夹到的也有不少,所以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基本没人知道。 为了不打击凤琪喂饭的热情,萧写意硬着头皮把青笋吞了下去,他大致观察了下,桌上还有三鲜豆腐、醋溜白菜和糖醋藕片,这几道小菜他倒是有几分喜欢。谁知凤琪却误会了萧写意的意思,以为他喜欢吃清炒青笋,就又夹了一筷子喂他,吃得萧写意欲哭无泪。 眼看凤琪第三筷子还要去夹青笋,萧写意急了,忙道:“怀瑾,青笋炒得不错,你也尝尝。”宁可死道友,不可死贫道,他实在撑不住了。 凤琪不忍拂了萧写意的好意,就自己夹来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于是又给萧写意夹了一筷子,让他彻底无语,只能出言提醒,桌上还有几个菜呢,不要把它们给忘了。 凤琪莞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萧写意这才脱离了青笋的苦海。 午膳就这么略显纠结地过去了,用过午膳韩修也把药制好了,亲自给萧写意敷上。 凤琪午觉没睡好,眼下有些青黑,萧写意就让他接着睡,他去玉照宫处理些事情。 出门的时候,萧写意看见凤琳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罚站,头上顶着好几本书,造型颇有些好笑,不禁笑了出声。凤琳循声转过头来,发现是萧写意又立即转了回去,因他动作过大,头上顶着的书本有些不稳,吓得表情都变了。三个时辰的罚站,对凤琳来讲绝对算不上轻松,要是再延长,他可能就顶不住了。 萧写意抬手捂着嘴笑,没让自己笑出声。小鬼,就让你哥哥收拾你吧,朕是不想再跟你打交道了。是的,萧写意想好了,他对凤琳最好的态度就是视而不见,眼不见心不烦,至于其他的,就看凤琳自己的造化了,假若有朝一日,凤琳能进入朝堂,他也不会为难他,就算是两辈子恩怨全消吧。 凤琪和顾微到了太平行宫,那是真的修身养性,可萧写意不行,他还有政务要处理,每天能有半天是闲的就可以谢天谢地了,不能要求太高。 经过一番苦战,萧写意总算是把宫里送来的快件处理完毕,一看沙漏,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想来凤琪午睡也该起了,萧写意乐滋滋地朝着快雪轩走去。 谁知到了快雪轩一看,凤琪根本不在,倒是罚站完毕的凤琳苦着脸坐在窗下看书,看来是被凤琪逼的,萧写意心里一阵快意。不仅凤琪不在快雪轩,岸芷和汀兰也不在,萧写意就问吉祥,凤琪去了哪里,吉祥胆颤心惊地上来回话,华贵卿去了玉润堂。 玉润堂,那不是顾微的住处吗?萧写意愣住了,凤琪去找顾微做什么,他不记得他们有交情。萧写意想了想,没想出个缘由来,转身就朝玉润堂而去,这几个院落隔得不远,他与其胡思乱想,不如亲自过去看看。 此时的玉润堂内,凤琪正在和顾微对弈,两人杀得难分难解。 因凤琪刚下了个妙招,顾微一时间有些犹豫,还没想好如何落子,就听凤琪道:“虽说大恩不言谢,可皇后帮臣抄了那么多的经书,臣还是该亲自道谢的。” 顾微抬手,轻轻将白子放下,笑道:“有什么可谢的,举手之劳而已。”太皇太后让凤琪抄经,说不上是故意整他,只是见萧写意不在宫里,就想给他找点不痛快,毕竟凤琪的功底在那摆着,就算太皇太后每天要求的字数有点多,对字体什么的也有限制,但也没多到不能完成的地步,只不过是辛苦些罢了。 太皇太后的心思,顾微是明白的,他没有劝,可是凤琪有了身孕,太皇太后还让他这么抄,顾微就有些担心了。他晓得太皇太后是听不进人劝的,也不在她面前说什么,而是模仿凤琪的字迹,每天帮他抄上部分经书,命人悄悄送去。 因为想看凤琪找顾微有什么事,萧写意到了玉润堂特意没让人通报,不巧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第023章 前尘 听到凤琪说顾微帮他抄写过经书,为数还不少,萧写意愣住了,倘若没有徐子期做的那些手脚,顾微帮着凤琪抄经,还能说是举手之劳,可是抄经时点的檀香和用的墨汁都有问题,顾微帮凤琪抄了经书,客观上就减少了凤琪接触那两样东西的时间,这就可以说是救命之恩了。 这一世也就罢了,萧写意有了前世的记忆,提前回了宫,改变了凤琪继续抄经的命运。 但是上一世呢,他出巡数月,凤琪天天在慈宁宫抄经,如果没有顾微的暗中帮忙,龙凤胎说不定就要胎死腹中了,就像顾微的那个孩子。要知道,顾微怀孕的时候,虽然每天也动纸笔,但肯定赶不上凤琪抄经那么频繁,他的孩子还是在六个月的时候掉了。季萌说过,参汤里红花的量不足,起主要作用的,是檀香里的“青艾”和墨条里的“紫茴”。 当然,顾微帮凤琪抄写经书的时候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是认为太皇太后的做法有些过分,想帮凤琪减轻点负担而已,可他的无意之举,却是救了龙凤胎的性命,不然等到萧写意回宫,再怎么威胁太医,只怕都来不及了。 想到前世回宫后,他对顾微的各种微词,萧写意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面对他的无理指责,顾微什么都没反驳,现在想来,他是早就对他心如止水了。 凤琪思索片刻,落下一枚黑子,“对殿下而言,是举手之劳,可对臣来说,却是救命之恩。”凤琪的话绝不夸张,他怀的是双胎,真要两个孩子出了问题,就是他自己,也是很危险的。 顾微浅笑不语,捻起一枚白子夹在指尖,半晌方道:“你真要谢,有空过来多陪我下两盘棋就是了。”言罢落下一子,徐子期死后,顾微在宫里找人下棋,都找不到对手。 凤琪笑着应道:“皇后有令,臣遵旨。”随即放下一枚黑子,落点极佳。 萧写意站在门外,久久没有动作,玉润堂的人不敢出声,跟着他的欢喜等人也不敢乱动。 事到如今,萧写意不得不承认,作为皇后,顾微绝对是称职的,不管他有多抗拒这个位置,该他做的事从来没有推脱,都是尽心尽职,就是他的孩子们,他也是用心照顾了的。 倒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给过顾微该有的信任。更何况,他不信的不只是顾微,还有整个顾家。可是事实,却是明晃晃地打了萧写意的脸。 前世,萧秋然死于天花,瘟疫是从浣衣局传开的,宫里死人无数,萧写意根本无从判断真凶,丹阳运气好些,勉强熬了过来。可能是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痒得难受就乱抓的缘故,她的额头上抓破了几个痘,留下了些许痕迹。其实,丹阳额上的疤痕并不明显,平时用刘海遮了也就是了,可宫里总有人爱说闲话,不知怎地就传到小公主的耳朵里去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小的女孩子也不列外,丹阳很不喜欢有人提起她额上的疤痕,进而不喜和人接触,就是唯一的姐姐元阳公主,也玩不到一块儿。 好好的龙凤胎,就剩下这么个女儿,萧写意对丹阳宠爱至极,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有丹阳珠玉在前,原本还算得宠的元阳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丹阳三岁的时候,凤琪再度有了身孕,萧写意惊喜万分。龙凤胎出生时太医说过,凤琪生产时难产,伤了根本,以后很难再有身孕,秋然去了以后,萧写意为此很是苦恼,难道真的要立萧秋颜为太子,可他实在不甘心,谁知凤琪竟然又怀上了,萧写意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 凤琪怀胎不易,怀相也不好,萧写意对他格外用心,难免就有些忽视丹阳。凤琪倒是有心,无奈身体欠佳,也是力不从心,兼之有心人在丹阳耳边说了些坏话,小公主心里,不免有了些疙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万昌十八年,顾微三十寿辰,虽帝后二人都不欲大办,不过皇后的千秋节,再是低调也是有一定规格的,凤琪身体不适不能前往,丹阳却是不能缺席,萧写意不放心,就让元阳看着她。 元阳虽是尹婕妤生的,却自幼养在顾微膝下,坤宁宫上下没有她不熟的,再说两人的奶娘、嬷嬷,加在一起人数也不少,有元阳照看着,萧写意勉强放心了些。 谁知萧写意刚一放心,回头就出事了,两位公主竟然一起掉进湖里。好在元阳会水,及时把妹妹救了起来,只是冬日气候严寒,元阳身体强健还能扛得住,丹阳自小体弱多病,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烧来,任太医们百般努力,怎么都降不下来。凤琪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身体本就不好,惊闻女儿落水且高热不退,更是伤心伤神。 丹阳病重,萧写意和凤琪在病榻前守了女儿半个月,太医院擅长儿科的太医们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无奈丹阳的身体实在太差,从小就是用药养过来的,这次病得太重,药石罔效。 丹阳是在萧写意怀里走的,她烧得昏昏沉沉,几乎没有清醒过,其间偶尔会喊两句“姐姐,救我”,跟她说话也听不见,倒是临走之前,叫了两句父皇和爹爹。 萧写意听得难过不已,他曾经很遗憾,没能见到秋然最后一面,现在才晓得,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见了比不见要难受得多,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凤琪。 丹阳走了不到三日,凤琪就早产了,被皇帝威胁的人从儿科大夫变成了产科大夫。提前生产、胎位不正、脐带绕颈,胎儿迟迟不肯下来,季萌绞尽脑汁才把这位小皇子请了出来。 不足七个月就早产的婴儿,身量比当初的龙凤胎还要娇小,呼吸也微弱得很,负责儿科的太医们,立马就忙上了,个个心里害怕得要命。 孩子的名字,萧写意早就想好了,萧秋宸。宸,北极星所在,后借指帝王所居,又引申为王位、帝王的代称。萧写意给儿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含义不言而喻。 没等季萌松口气,凤琪就血崩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季萌原本还想着,如果胎儿能拖到足月,他把凤琪的身体调养好点,或许还能有奇迹,但是现在,他已经做好给华贵君陪葬的准备了。 失血过多,凤琪的身体冷得吓人,他对萧写意说,要他保护好秋宸,萧写意点了头。可遗憾的是,秋宸的身体实在太弱,就连喝奶都没力气,凤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跟随他而去了。 三天时间,萧写意失去了这个世界上他最在乎的所有人,他的愤怒和悲伤,必须有人要承担。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丹阳是在坤宁宫出的事,萧写意会找上自己顾微并不意外,可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萧写意在算账的时候,竟然把元阳也算了进去。 元阳只有八岁,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冬天的湖水冷得刺骨,就是她没有去救丹阳,也没人能够指责什么,谁能想到,养在深闺的小公主还会浮水呢。现在可好,元阳救了丹阳,反倒成了罪过,萧写意不是怪她救人不及时,他是直接把丹阳落水的责任,算在了元阳头上,顾微忍无可忍。 “陛下,臣掌管六宫,却连坤宁宫的事都料理不好,无论陛下如何惩罚,臣都无话可说,可是元阳,她对丹阳绝无歹意,否则不会舍命相救,望陛下明察。” 萧写意一心只想着丹阳,他根本不知道,那夜拼命救了丹阳,元阳也是病得不轻,他和尹婕妤换着守了好几夜,每次元阳问他父皇为什么不来看她的时候,顾微都无言以对。 萧写意冷冷哼了声,没有说话,身边那么多人跟着,两个孩子还能落水,丹阳也就罢了,她年纪小,容易捏拿,可是元阳在坤宁宫还能被人欺负,他根本不信。 萧写意完全没有想过,昔年早产之后,顾微的身体一直不好,虽然凤印还在他手上,可多年来协理六宫事务的却是卫清儿和卢若兰,顾微不过挂了个名。 平时坤宁宫没有外人,顾微不至于连自己人都管不好,可是千秋节是怡妃和慎贵嫔联手操办的,她们或者其他人借机做点什么,顾微哪里管得到。 萧写意更不会知道,他找顾微撒气的时候,元阳就在殿外偷听,她把他的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怜的小公主边听边抹眼泪,她从来没有想过,父皇会这么看待自己。 她是羡慕丹阳有父皇的宠爱,可是父皇对她也不错啊,没有说有了丹阳就不要她了,而且她还有母后,有娘亲,他们都那么疼她,她为什么非要和丹阳过不去,她为什么要害丹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元阳越想越觉得委屈。然而父皇就不是这么想的,他责怪她,他还吼母后,元阳暗自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喜欢父皇了。 那天之后,萧写意再也没有踏足过坤宁宫,一直到顾微病故。 顾微的死,和萧写意没有直接关系,可是现在想来,萧写意却深觉对他不起。 是他不顾实际情况,非要大举进攻柔然,导致了顾傲的枉死,从而掀开了顾家覆灭的序幕。 很多年后,萧写意才承认,顾家不等于太皇太后,否则他的皇位,不会坐得那么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三更,请多多支持哦!! 第024章 顾家 万昌十九年,柔然人兵犯玉门关,西凉守将简耀坚守城池,力保城门不失。 由于骑兵实力的悬殊,面对柔然人隔三差五的进犯,大周的策略一向是抵抗为主,并不回击。 众所周知,步兵打骑兵,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根本是自己找死,可萧写意却不听劝,非要玄武营出击,众臣苦劝无效。玄武营是大周仅有的骑兵精锐,实力精湛,但人数有限,背靠西凉城,和柔然人打对攻没问题,主动追击却是不行,他们的人数太少了。 由于萧写意的坚持,大周首次对柔然进行反攻,十万兵马西出玉门关,惨胜而归。 此役,大周打掉了柔然七大部落中的四个,战果前所未有,可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无比,当初出关的十万将士,回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这也成了萧写意帝王生涯中最为人诟病的地方,柔然不是不能打,但他打得太急,付的代价太大,取得的战绩却不如预期,仅仅过了三年,柔然人就卷土重来了,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顾微的兄长顾傲是玄武营的首领,也在此役中丧生,尸骨无存。 嫡长孙战死沙场,对顾家的打击特别沉重,噩耗传来,顾则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了。 顾则虽已致仕多年,可他门生遍天下,在朝中的影响力仍然不可小觑,他不在了,顾家的实力大打折扣。而且,顾君谦、顾君诚要丁忧三年,虽说太皇太后在,可萧写意素来不喜顾家,三年后他们守孝回来,重新起复不难,能不能官复原职,那就很难说了。更要命的是,顾傲战死,顾微进宫,顾家的第三代,再无拿得出手的人物。 太皇太后生平第一次后悔,早知今日,她就不会不顾弟弟和侄儿的反对,坚持要顾微进宫。不然的话,顾家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青黄不接的地步。 太皇太后出身青阳顾氏,然顾家虽是大族,祖上亦出过不少名人,近些年却是有些没落,太皇太后的父兄都没有出仕,只有个堂伯父担任着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因而太皇太后进宫的时候,份位并不高,只是个正七品的昭训,在宣宗皇帝姹紫嫣红的后宫,并不起眼。 顾氏很幸运,进宫第三年就生了九皇子司锦,晋封了正六品的昭媛。 传说中,宣宗皇帝是个克妻的男人,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先后克死了原配和继任两位王妃,这还不包括三位和他谈婚论嫁,却在进门之前不幸早逝的贵族少女。 至此,上京城内再不敢有人打宣宗皇帝的主意,哪怕人人都知道,他是神宗皇帝立储的头号人选,如果当上他的王妃,将来很有可能母仪天下。 不仅如此,每当神宗皇帝动了要给宣宗皇帝指婚的念头,就会有一群人到他面前哭诉,为自己的闺女、侄女、外甥女等等求情。神宗皇帝虽不信邪,无奈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也不能不考虑众位大臣、嫔妃、君侍的感受。 神宗皇帝没有嫡子,宣宗皇帝居长,生母又是贵妃,个人能力还很突出,要立太子的话,论长、论贵、论贤,每一条都符合要求,神宗皇帝之所以迟迟不下旨,原因只有一个,宣宗皇帝无子。 这倒不是说宣宗皇帝不能生,而是他府中的妾室出身不够,他不愿意她们生下自己的长子。毕竟,除了太子,亲王的侧妃、庶妃,往往都是出身平民,真正的贵族世家,才不会把女儿送到王府去搏前程。宣宗皇帝无子就不能被立为太子,当不上太子就没资格纳出身高贵的侧妃生儿子,神宗皇帝陷入两难的境地。 思索再三,神宗皇帝考察了所有儿子的资质,终于下定决心,立了宣宗皇帝为太子,再一口气给他赐了四位侧妃,个个命格不凡,身量丰腴,看着就是好生养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神宗皇帝很会选人,几位侧妃的肚子都非常争气,进门不过三年,就给宣宗皇帝生了四个儿子、五个女儿,东宫一时之间,成了宫里最热闹的地方。 三年后,神宗皇帝驾崩,宣宗皇帝登基。中宫无人,始终不大好看,宣宗皇帝可能是觉得自己位登九五,有龙气护身,不会再克妻了,就在参考了钦天监的意见之后,迎娶了皇后进宫。 比起追封的前两位皇后,新皇后的命比较硬,进宫后不仅安然无恙,还很快有了身孕,可把原先的几位侧妃,如今的娘娘们急得不行,要是皇后生了皇子,她们的儿子,就没什么希望了。 不想等到皇后生产,宣宗皇帝的克妻属性显示出来了,皇后难产。在民间,为了维护两家的姻亲关系,放弃嫡子保主母是有可能的,就是主母以后不能生了,抱养庶子、过继侄子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她的娘家要够硬气。宫里就没有这样的待遇,皇后的地位绝对比不过皇子,尤其是嫡皇子,更是重中之重,太医们都没征求皇帝的意见,就把五皇子保了下来。 三个月后,五皇子满百日,宣宗皇帝就立了太子。不想再克妻,也不想有人威胁太子的地位,宣宗皇帝没有再娶皇后,而且把太子养在身边,悉心教养。 顾昭媛生的九皇子司锦,比太子司宜小了整整一轮,对他的位置全无威胁,两人的兄弟感情反而不错。那时候的顾昭媛毫无野心,她比宣宗皇帝年轻二十多岁,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活得比他长,等到太子登了基,她就跟着九皇子出宫,也享几年老封君的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绥和二十二年,弱冠之龄的太子意外病故,庶出的皇子们看到了机会,纷纷有所动作。晚年丧子,丧的还是亲手养大的太子,宣宗皇帝悲痛欲绝,偏偏几个庶子还不消停,在他面前蹦来蹦去,看得他心烦。于是宣宗皇帝出手了,谁蹦得高,他就收拾谁,至于立储的事,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万一触到皇帝的逆鳞,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绥和二十五年,宣宗皇帝驾崩,大行之前并未立储。但他生前,已经把从大皇子到八皇子,全部撸了下去,余下的皇子皆未成年,最年长的就是顾昭媛生的九皇子司锦,年仅十二。 只凭年龄优势,九皇子不可能顺利登基,他最大的依仗,是他的舅舅顾则。 顾则是顾昭媛的胞弟,绥和十九年的探花,先在翰林院任职,后任中书舍人,深得宣宗皇帝信任,九皇子荣登大宝,顾则功不可没,九皇子登基后,对他也是信任有加。 顾则膝下有二子,长子顾君谦,弘熙九年的探花,现任正二品吏部尚书,次子顾君诚,弘熙十五年的探花,现任从二品江宁布政使。 顾君谦也有两个儿子,长子顾傲,明明出身书香世家,偏要弃笔从戎,让顾君谦很是心塞,次子顾微,上京有名的才子,从小被顾君谦寄予厚望。 可以这么说,顾微的存在,是顾君谦允许顾傲从军的主要原因,别人说起顾家的三探花,都是艳羡的语气,可顾君谦还是希望,顾微以后能为顾家中个状元回来。 谁知太皇太后却要顾微进宫,顾则和她争辩一番,败退下来。太皇太后说了,你们要是能给我一个适龄的顾家女儿,我肯定不要阿微,这不是没得选了吗。 顾君谦没有女儿,顾君诚其实是有的,可惜是庶出,身份不够,年龄还比萧写意小了许多,硬要入宫的话,还得等几年,太皇太后等不及了,坚持要了顾微。 除了庶女,顾君诚还有个庶子,名叫顾政。抱着将来也许能生儿子的微薄希望,顾二太太对顾政从小放养,等到确定自己确实不能生,顾政已经成了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怎么也扳不回来了。 好在顾家还有顾傲支撑家业,并不指望顾政,他不成器,便把他拘在家里,免得出去惹祸。如今顾傲战死,且膝下仅有一女,顾微又在宫里,顾政再不像话,顾家的未来也只能落在他的肩上。 祖父去世,孙儿是一年的孝期,顾政刚出孝,太皇太后就催着萧写意给了他个官职,顾微病得厉害,也没法劝。 前文提过,顾政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吃喝玩乐他擅长,当差办事,他可不会。尤其顾君谦、顾君诚还在家中守孝,他捅出漏子都没人给他收拾。 弘熙、万昌两朝,顾家威风凛凛,树敌只多不少,顾政在工部当差不过半年,就遇到好几次麻烦,有被人陷害他的,也有他自己闯出祸的。 萧写意不喜欢顾家,是不喜欢他们在朝上一言九鼎的地位,区区一个顾政,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他可以忍。 万昌十九年夏天,西宁河决堤,万顷良田被淹没,数以万计的生灵陷入没顶之灾,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梁涧一带,十户亡七,便是朝廷机构,也一度瘫痪。 萧写意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给顾政在工部安排了个闲职,也没让他负责什么事情,为什么最后追查下来,他的过错会首当其冲,太皇太后也被气得病倒在床。 梁涧受灾惨重,众臣群情激昂,萧写意只能重惩顾政,给天下一个交代。 顾君谦、顾君诚也被牵连在内,两人此后再也没有重返朝堂。 己身被困宫廷,家族后继无人,顾微生无可恋,病得愈发严重。 万昌十九年秋,皇后和太皇太后相继过世。 第025章 误会 不知过了多久,萧写意终于把纷飞的思绪从回忆中转了回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前世的事已经发生,他无法追回,倒是今生,一切尚未开始,他还有机会弥补昔日的遗憾。 虽然没让人通报,可萧写意进门时有些走神,不小心碰到了摆在门边的一个大花瓶,发出些许声响。顾微和凤琪对弈,玉润堂内十分安静,这点细微的声音就被放大了,引得众人瞩目。 “陛下?”凤琪转身,见到萧写意站在自己身后,很是意外。他不是说事情很多吗,晚上会回得比较晚,怎么他才下了不过两盘棋,他就追到玉润堂来了。 顾微倒是抬头就看见了萧写意,他的惊讶程度比起凤琪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他嘴唇微启,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不是说好各玩各的,他过来做什么,莫非是接人,顾微恍然大悟。 随后,凤琪和顾微同时起身,这两位终于想起来,他们还得给皇上请安了,不过没等他们有所动作,萧写意就很大方地表示免礼了。 萧写意驾到,凤琪赶紧让出位置,不过萧写意并未坐下,他低头看了眼棋局,就对凤琪说道:“你们继续下,朕四处看看。”萧写意很不想承认,顾微和凤琪下出的那个残局,他根本看不懂,还是不要在高人面前丢人现眼的好。 言罢,萧写意负手离去,仿佛真要像他说的那样,准备四下看看。顾微和凤琪被搞得莫名其妙,完全没了下棋的兴致,可是萧写意把地方都腾出来了,他们也只好把这局棋下完。 萧写意穿过抄手游廊,来到玉润堂的小天井,葡萄藤下坐着个女孩子,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萧写意认得她,就是早上跟着顾微从宫里出来的少女,也是他上辈子的妃子,顾攸,顾充容。 萧写意对顾攸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她是顾微的堂妹还是族妹来着,被太皇太后塞进宫的。他不喜顾家女,对顾攸也很冷淡,她进宫数年,两人打照面的机会其实不多。顾微身故以后,顾充容就自请去佛堂祈福了,萧写意竟也准了。 顾攸认真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儿,全然不知天下最尊贵的人就站在她的身后。萧写意看了会儿,觉得这般生动的顾攸甚是少见,便没让人打搅她,站了会儿就转身离去。 看来顾攸和顾微一样,都是不适合这个宫廷的人,只是木已成舟,顾微贵为皇后,再没有脱身的可能,顾攸却不然,他还是随了顾微的意,放她自由比较好。 刚回来那会儿,萧写意曾经想过,如果他能回来地再早点,他一定和太皇太后抗争到底,坚决不让顾微进宫,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会是好事。 想过顾微,萧写意自然也想过凤琪,较之不让顾微进宫的难度,不要凤琪进宫就很容易了,只要萧写意自己不抽风就行,堂堂探花郎,没可能在朝堂混不下去。 但是萧写意过不了自己那关,他很清楚,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凤琪是否心甘情愿,他都会要他进宫的。只是,他若能回来早些,必定会提前向凤琪告白,免得突然要他进宫,让他措手不及,至于凤琪是否愿意进宫,萧写意至始至终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萧写意在玉润堂逛了一圈,顾微和凤琪早已下完了那盘棋,两人正在厅里闲话,其实就是等他。没有萧写意在场,顾微和凤琪聊得颇为尽兴,可萧写意一来,立马就冷场了。 好在萧写意不欲久待,他跟顾微说了声,就带着凤琪回了快雪轩。 萧写意前脚刚走,顾微的大宫女墨雨就抱怨起来,“殿下,华卿真是太过分了,皇上明明来了玉润堂,他居然还把人带走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顾微在研究先前的棋局,三局输了两局,他不甘心,听了墨雨的话不过笑笑,纠正道:“是华贵卿,下次不能再叫错了。”看待凤琪,墨雨向来偏颇,刚才那情形,哪是凤琪把萧写意带走了,分明是萧写意特意过来接人的才对。 墨雨还是不服,小声嘀咕了句,“不是还没有行册封礼吗?”大周后宫的规矩,三品以上的嫔妃、君侍,晋封都是很复杂的,有专门的册封礼,不像三品以下的,只要皇帝下旨就可以了。凤琪晋封贵卿的程序就还没有走完,只下了旨,还没行正式的册封礼,不过这不是有人为难,而是凤琪怀相不好,萧写意不想让他劳累,想等胎儿稳定了再说。 顾微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厉声道:“墨雨,下次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萧写意宠爱谁,顾微并不在意,只是相对来说,后宫现有的这些人里面,他乐意见到凤琪得宠。 至少,凤琪不是那种一心向上专营的性子,他再得宠,也看得清自己的位置,不会无事生非。虽然顾微言语平静,可墨雨跟随他多年,还是听出话中隐约的怒意,立即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心里仍是有些不服,她都看不下去了,怎么皇后一点都不在乎呢。 回到快雪轩,萧写意问凤琪,“怀瑾,你和皇后很熟?”他不记得凤琪和顾微有什么特殊交情,在宫里的时候,两人甚至很少单独见面。当然,这不是说顾微和凤琪有什么不睦,而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完全是站在对立的两面。 凤琪笑着摇头,认真道:“臣对皇后,仰慕多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亲近。” 仰慕!?萧写意瞬间觉得脑袋里有根弦断了,随即反应过来,顾微早年被人誉为京城第一公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凤琪比他年幼几岁,估计是从小被人念叨着顾微的名字长大的,对他仰慕,其实并不奇怪。 于是他笑着反问道:“你想如何亲近?”话里,透出浓浓的醋味。 凤琪忍俊不禁,失笑道:“还能如何,不过是有机会对弈两盘,讨论下书画,陛下以为是什么?”就是这样,也只有在行宫比较方便,回到宫里,凤琪并不适合经常去见顾微,别人暂且不说,太皇太后就要第一个看他不顺眼。 萧写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些,便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怀瑾,朕说女儿的名字给你取,你想好没有?”取名的事说了快有一个月了,萧写意以为凤琪已经有了答案。 谁知凤琪却摇了摇头,略显苦恼地道:“臣想了几个字,觉得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足,暂时还拿不定主意,陛下容臣再想想吧。” 萧写意无语,他记得凤琪上次给女儿取名字,没有考虑这么久啊,他都忍不住想告诉凤琪,丹阳的名字叫做萧秋雪了,只是那样的话,凤琪会以为名字是他取的吧。 日子过得舒适,难免就会感觉时间过得快些,萧写意不知不觉就在行宫住了十余日。其间,顾微命人把顾攸送回了家,萧写意对此倒是无所谓,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希望凤琪把凤琳送走,可惜凤琪不肯,说是要等到他回宫,才会放凤琳回家,不然凤琳没他逼着,就不会认真读书了。 转眼到了四月末,眼看端午节就要到了,萧写意再是乐不思蜀,也要收拾东西回宫了,凤琪和顾微也不例外,都得跟着他回去,他们各人还有事要办。 端午有宫宴,皇后不能缺席,还有就是凤琪的册封礼,也该举办了,不然不像话。 临回宫的前夜,萧写意来到快雪轩,自告奋勇要帮凤琪收拾东西,凤琪劝他不住,就由得他了,反正都是底下人在干活,萧写意说帮忙,其实是捣乱才是真的。 凤琪的衣裳、生活用具什么的,萧写意不理会,任由岸芷她们折腾,他感兴趣的,是凤琪看的书、写的字。由于萧写意边翻边看,吉祥等人的工作效率,严重受到影响,不过人家是皇帝,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萧写意大致看了几本,觉得没啥意思,就去翻别的,然后就发现了那张琴,那张看起来很眼熟的琴。萧写意努力回想了下,想起这是凤琪送给卢若兰的琴,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萧写意一直以为,凤琪送琴给卢若兰是在很早的时候,虽然很不爽,却没有太过在意,没想到这个时候琴都还在凤琪手上,那他是什么时候送给卢若兰的,有了凤琳和龙秀的那档子事,萧写意如今看他的后宫,警惕性非常高。 而且,更让萧写意不解的是,凤琪出宫的时候是没有带上这张琴的,现在突然多了出来,莫非是回家特意取的,想到这里,萧写意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了。 即便如此,萧写意也没想过要对凤琪如何,他决定先问问他,听了他的解释再说。 打定主意,萧写意不动声色地从书房回到凤琪的卧房,看似不在意地问道:“怀瑾,我记得出宫的时候你只带了一张琴,怎么现在多了一张,是你妹妹带来的?” “什么琴?”凤琪坐在窗前看书,萧写意突然这么一问,吓得他手中的书差点没拿稳。 其实,凤琪就是猛然被人惊到,做出的本能反应,看在萧写意眼里,却有了欲盖弥彰的味道,于是他好心提醒道:“就是你放在琴台那张,比原来的那张,似乎要小些。” “哦,那张琴是阿瑶带来的。”婶娘谋取侄女的嫁妆,怎么说都是凤家的丑闻,凤琪肯定不会告诉萧写意,就顺口应了下来,却没发现萧写意的脸色沉了几分。 第026章 意外 听了凤琪的话,萧写意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心里烦闷不堪,一方面他知道凤琪只是回家取了张琴,虽然他说琴是妹妹凤瑶带来的,可是这也没什么,允许凤琪私下回家是萧写意自己同意了的,而另一方面,前世的记忆又告诉萧写意,这张琴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凤琪送给卢若兰,哪怕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发生,也足够让萧写意心塞的。 见萧写意迟迟不语,凤琪不由问道:“陛下,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根据狂风暴雨打探来的消息,偷换凤瑶嫁妆一事,竟是凤珊未过门的夫家安远侯府贺家提出的。 当然,贺家并没有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而是私下跟凤珊说了,凤珊和吴氏商量以后,就借吴氏管家的便利,在给凤瑶准备嫁妆的时候,从卢氏的嫁妆里把古琴和两幅画偷偷换了,可能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吴氏一反常态,竟然没有浑水摸鱼,再顺点别的什么值钱东西走。 吴氏做事还算仔细,也没留下什么破绽,可惜凤瑶的奶娘对她极度不放心,明明没有证据,也要在凤瑶面前拐着弯儿地提醒,千万要留意吴氏,不要让她对嫁妆动了手脚。 不能怪凤瑶的奶娘无中生有,而是吴氏的不良记录实在太多,要说她没有动凤瑶嫁妆的想法,奶娘根本不信。事实上,凤瑶的奶娘对吴氏的看法还是很准的,吴氏真的动过心思,只是凤珊为了谨慎,劝住了她,因此奶娘也算不得是冤枉她。 时间有限,狂风暴雨目前打探到的消息就是这些,贺家要古琴和画的目的,他们还在进一步追查,凤琪觉得把东西留在凤家不放心,就干脆拿回了行宫,准备日后带回宫。这样一来,不管贺家想做什么,琴和画都不在他们手上,估计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萧写意回过神来,胡乱收拾好思绪,微笑道:“没什么,就是看见了随便问问,我记得你常用的琴不长这个模样。” 凤琪闻言不禁笑道:“陛下有听过我弹琴吗?居然还知道我的琴长什么样儿。”萧写意说他几乎没听过凤琪弹琴,这话不假,究其原因,不是凤琪不肯弹给他听,而是萧写意这个人,琴棋书画都不咋样,他若是得了闲,宁愿和凤琪聊点朝中的事,也不会把心思花在这些上面。至于他认识凤琪的琴,那是因为凤琪去世后,他把他经常用的那张琴搬到了紫宸殿,天天睹物思人,十几年看下来,怎么可能不熟悉。 “你的东西,朕没有不知道的。”萧写意突然上前两步,贴在凤琪的耳边说了这句话。 他说话时,温热的鼻息扑到了凤琪脸上,让他有些不适应,想往后退,偏偏后面就是脚踏,脚下绊了一下,一时没有站稳,竟往脚踏上倒去。 萧写意没想到,自己普普通通一句话,能让凤琪如此慌乱,连忙伸手扶他,好在凤琪身手不错,握着萧写意的手,并没有摔下去,而是坐到了脚踏上。 “怀瑾,快让朕看看,摔着哪里没有?”萧写意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他的龙凤胎是注定命运多舛吗?好容易逃脱毒药的摧残,凤琪在平地居然无端摔了一跤。 凤琪也是吓得不轻,脸色都是煞白的,半天不敢动弹,他在脚踏上坐了片刻,感觉身体没有什么异样,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陛下,臣没事。” 萧写意仍然不放心,立刻唤道:“来人,快传楚沐羽。”门外立即响起远去的脚步声。 楚沐羽做什么的,那是皇上特地从神草堂请来给华贵卿安胎的神医,跟着凤琪到了行宫一个月,楚沐羽除了开了两副安胎的方子,什么事都没有做,快雪轩的人因此倍感安慰。 现在,皇上突然要传楚太医,众人都是胆颤心惊,莫不是凤琪出了什么事。 楚沐羽腿脚不便,平日出行都是靠着轮椅,今天不知怎地,却是软轿抬来的。 软轿在快雪轩的正房门口停下,随同前来的韩修走上前去,不顾楚沐羽的反对,把他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凤琪的屋子,楚沐羽羞得满脸通红,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没等韩修想好,他们眼下的造型该如何请安,萧写意就直接表示免礼了,然后把人让到床前,叫楚沐羽给凤琪诊脉。 楚沐羽不解道:“陛下,华贵卿这是怎么了?”他早上才给凤琪请过平安脉的,一切正常,怎么半天不见,他们就搞成这样了。 萧写意忙把凤琪意外摔倒的事情说了,楚沐羽随即执起凤琪的左手,为他诊脉。 萧写意在旁边紧张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搅到楚沐羽的判断。半晌,等楚沐羽松开凤琪的手,他才问道:“楚太医,华贵卿怎么样,可有妨碍?” 楚沐羽一脸倦容,抬起头回话道:“回皇上的话,华贵卿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微臣开副方子,煎来吃两顿就好。” 萧写意闻言长出口气,放下心来。谁知楚沐羽又道:“稳妥起见,华贵卿最好静养几日,虽不必卧床,车马劳顿却是不行的。” 萧写意立即傻眼了,忙问道:“至少几日?”再过七日就是端午,他先前让凤琪单独出宫休养就已经惹得争议不少,若是凤琪端午都不回宫,太皇太后肯定又有话说。 楚沐羽想了想,回答道:“三五日即可。”其实,凤琪的身体根本没事,楚沐羽要他静养,也是求个稳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既然萧写意心急,那就少两天好了。 萧写意松了口气,拍板道:“那就五日好了。”端午宫宴是卫清儿和卢若兰负责筹备,凤琪只要出席就好,提前两日回去也就可以了。 凤琪感觉不妥,迟疑道:“陛下,这样不好吧,臣没事,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写意打断了,“朕说五日就是五日,你不必多言。” 萧写意的态度非常强硬,凤琪只好闭口不言。 凤琪不能同行回宫,萧写意觉得这个事很有必要跟顾微说一声,免得太皇太后问起来,顾微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凤琪找理由不想回去。 当然,就是他和顾微说法一致,太皇太后也会怀疑,但是总要好些。 萧写意到玉润堂的时机不巧,顾微已经睡下了,玉润堂内一片漆黑。 “这么早?”看着外面刚黑下去不久的天色,萧写意不禁有些诧异。 顾微的大宫女砚雪温顺地回着话,“殿□体不适,一向都歇得比较早。”在行宫住了十余日,萧写意天天宿在快雪轩,甚少踏足玉润堂,唯一一次来,还是为了接华贵卿回去,顾微身边的人再是知道皇帝不喜皇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忿。 萧写意轻轻咳了声,对砚雪说道:“好生伺候皇后,朕就不打搅他休息了。”他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两天会到坤宁宫歇息,每次都是到了就睡,去的自然都比较晚,可是顾微每次都是亮着灯在等他的,他还以为顾微每天要到那个点才会睡,现在想来,顾微平时应该是睡得比较早的,就只有那两天稍微晚点。 顾微素来浅眠,很容易就会惊醒,萧写意驾到又不可能毫无动静,他和砚雪的对话还没结束,顾微就披着衣裳出来迎驾了。 “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顾微的礼还没行完,就被萧写意伸手扶住了。 “是朕不好,不知道你歇下了,不然就不过来了。砚雪说你身体不适,可曾用了药?”纵然不喜欢顾微,萧写意也不希望他重复上辈子英年早逝的命运。 顾微笑着谢了恩,又问萧写意,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他可不认为萧写意是过来睡觉的,这又不是在宫里,也没有祖宗规矩压着,他们何必演戏呢。 萧写意就说了凤瑶意外摔倒,楚沐羽要他静养安胎,暂时不能回宫的事。 顾微闻言皱眉道:“华贵卿不回去,宫里只怕又要有闲话了。”太皇太后本来就看凤琪不顺眼,兼之其他人在她面前说上几句,等到凤琪回宫,不新帐旧账一起算才怪。 萧写意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地道:“他们难道还敢说到朕的面前来?”他就不信了,有他亲自护着,还能有人把凤琪怎么样,他不会再犯前世同样的错误。 顾微抿唇,心里暗自腹诽道,不用说到你的面前,只要说到凤琪面前,就够他麻烦的了。 半晌,萧写意又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皇祖母若是问起,你实话实说就是。”他的话不可信,顾微的话太皇太后总能听进去几分吧。 顾微想了想,突然道:“陛下,不如这样好了,我也留下,五日后和华贵卿一起回去。” 萧写意不由愣住了,惊讶道:“你也留下,这要怎么跟皇祖母说?”若是顾微不走,太皇太后肯定没法指责凤琪,可是顾微有什么留下的理由呢。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就说我病了,太医不让动。”行宫清静,顾微住得很自在,才不想回宫呢,随口就掰了个理由出来。 没等萧写意说什么,砚雪急了,慌忙道:“殿下,你怎么能咒自己呢?”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顾微回头瞪她一眼,砚雪不敢再开口了。 萧写意觉得砚雪的话有道理,便没怪罪她,而是抬眼看着顾微。 顾微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的,陛下,皇祖母都知道的。” 话已至此,萧写意不好再说什么,顾微和凤琪在行宫多住五日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正事说完,顾微问萧写意,是不是要回快雪轩。 其实顾微就是随口一问,等萧写意走了,他好接着回去睡觉。 不料却把萧写意给问住了,他原本的打算是回玉照宫,因为这个时候,凤琪肯定也睡了,他不想回去吵醒他,可是顾微这么一问,萧写意就觉得自己不留下来不好。 顾微或许不在意,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回去跟太皇太后一说,他们出来十来天,皇上就没在皇后这边留宿,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萧写意脱口而出,“我不过去,就在这边睡了。” 顾微立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会是这样,他就是想着萧写意不会留下才问的,可他怎么就不走了。不管怎么样,金口玉言一出,萧写意今天就不能走了,两人貌合神离地躺到一张床上。 萧写意择床,临时换了张床死活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顾微是睡着了被人吵醒的,因为错过了困头,此时也是睡意全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写意听顾微的呼吸有些不稳,便知他也没睡着,就小声问道:“皇后,你说假如没有进宫,你现在会在哪里?在做什么?” 重生以后,萧写意一直想问凤琪这个问题,但他不敢,偏偏他又极想知道答案,今天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竟然问了出来,问的还是顾微。 其实,在萧写意看来,顾微和凤琪的经历是很相似的,只不过逼他们进宫的,一个是太皇太后,一个是他自己,那么他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有可能是相似的。 顾微被萧写意突如其来的一问搞得摸不着头脑,愣了愣神发现萧写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等着他的回答,方认真想了想,笑道:“没进宫的话,臣可能在家读书吧,偶尔出门走走。”有三五知己好友,吟诗作乐,把酒言欢;有如花美眷相伴,菊花古剑,红袖添香;可能还有娇儿爱女,承欢膝下,尽享天伦。 “咦?在家读书?”顾微的回答在萧写意的意料之外,他翻过身,看着顾微的背影发愣。 顾微比萧写意年长两岁,今年二十六,以他的才学,如果没进宫的话,怎么也该出仕了吧,在家读什么书,还偶尔出门走走,萧写意完全想不通。 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顾微也翻了过来,看着萧写意不解的神情问道:“陛下以为臣该做什么?”今天的萧写意很古怪,怪得都不像他了。 “你不该在朝为官吗?”萧写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顾微愕然,随即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凄凉,“原来陛下这么看得起臣。” 萧写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凤琪言语之间,对顾微的学问向来很推崇的,凤琪十八岁就能中了探花,顾微就算不比他强,也不可能差,只要他参加科举,二甲进士是跑不掉的,他的话有什么问题。 半晌,顾微终于笑够了,恢复平静的表情,苦涩道:“臣是万昌四年选秀进宫的,在此之前,身无任何功名,陛下可知为何?”萧写意摇头,他从没关注过这个问题。 见萧写意表示不知,顾微苦笑道:“万昌二年,臣参加过秋闱,第三天就因病退出了。”在其他人看来,顾微的退出只是个意外,下次再来就是了,可是顾微自己却很清楚,这不是意外,他的身体就有这么差,连九天的乡试都坚持不下来,倘若不是如此,太皇太后要他进宫的时候,祖父和父亲就不会答应了。 居然是这个原因,萧写意的确没想到,他一直以为,顾微身体不好,是小产的时候伤了根本,留下的后遗症,没想到是先天不足,两人含含糊糊说了一阵子话,就各自睡去了。 半夜,萧写意隐隐约约听到顾微压抑的咳嗽声,虽然没被吵醒,可睡得也不怎么舒服。 第二天早起,萧写意对顾微说,等夏天过了,他要北巡,届时带他出行,途径鹿城的时候,他们去拜访薛君临,让他给顾微看看,他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宫里的太医几乎都看过了,他的咳嗽,似乎就没彻底好过。 薛君临不是普通人,萧写意不敢硬请,不过下半年他有北巡的计划,带顾微上门找薛君临看病还是可以的,他很担心,就是没有前世那些意外,顾微也不是长寿的命相。 听了萧写意的话,顾微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微微启了启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在玉润堂陪着顾微用过早膳,又去快雪轩看了凤琪,跟他说了顾微暂时也要留在行宫的事,萧写意就带上人马回宫了。 临行之前,他逮着吉祥和岸芷,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回宫的路上,千万照顾好凤琪,事情办得好,回宫他重重有赏,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无论后果如何,他一概重罚。 回到宫里,萧写意首先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汇报,皇后凤体不适,想在行宫多住几日,端午之前一定回来,华贵卿留下伺候皇后,两人一起回来。 说完这些,萧写意以为太皇太后肯定要念叨几句的,没想到她叹了口气,就只是问行宫有没有太医,医术好不好,药材够不够之类的,并没有说其他。 萧写意急忙回道,太医和药材都是足够的,总共好几位呢,便是不够也不打紧,只要有人回宫传话,他马上派人送去,反正就是四五天,没关系的。 太皇太后听了就没再说什么了,看得出来,顾微的身体状况,她是很了解的。 辞别太皇太后,萧写意的下个拜访对象是苏太后。 按照惯例,寿春宫之行是最省时间的,他请个安,苏太后问两句,他再答两句,流程就走完了。今天也不例外,哪怕锦侍苏聿就在寿春宫陪苏太后,也没让萧写意多停留片刻。 在萧写意的后宫,苏聿堪称最透明的存在,明明有张艳绝天下的脸,却被他冷冰冰的表情掩盖了,让人见了就不由自主地退避三尺,便是萧写意,也是如此。 苏聿进宫这些年,除了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鲜少有见到萧写意的机会,不过他本人,似乎对这样的局面感到很满意,从来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萧写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苏太后看着苏聿全无表情的脸,除了叹气,什么也不能做,她不知道,当初让苏聿进宫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出了寿春宫,下一站就是衍庆宫了,也是最麻烦的地方。萧写意的麻烦有二,一是卫清儿,假如她在,萧写意就只能做好今天被她缠上的心理准备了;二是萧弦歌,这一位倒是不会亲自出场,但是他只要有事,就会给卫太后传信,然后卫太后就会在萧写意面前念叨,不念得他举旗认输,决不罢休。 萧写意今天的运气比较不错,他到衍庆宫的时候,只有卫太后在,卫清儿没过来。 可是等他请了安,卫太后一开口,萧写意就发觉自己高兴地太早了,还不如卫清儿在呢,那样他借口陪她,就有理由开溜了,现在可好,卫太后逮着他就说个不停。 卫太后说的内容不外乎是萧弦歌离京多年,儿子女儿都各有一个了,她还从没见过孙子孙女,眼看端午节就要到了,她想儿子,想孙子孙女,想要萧写意把他们召进京来。 高祖皇帝订下的规矩,亲王无诏不得进京,卫太后再想儿子也不敢违背祖宗规矩,只能苦求萧写意。虽然萧写意不待见萧弦歌,可是卫太后求的次数多了,他也没办法,只能说时间不够,就是现在下旨,长平王也只能在路上过节了。 卫太后眼泪一抹,立马表示没关系,今年闰五月,有两个五月初五,长平王一家赶不上大端午不要紧,进京来过小端午也是一样。 萧写意无话可说,只能无语望天。他想了想,发现上辈子的萧弦歌,也算是个老实人,在封地窝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不安分的举动,至于凤琳把三皇子推上皇位之后,他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那就不是萧写意能管到的事情了。 卫太后见萧写意的表情有所松动,更加卖力地劝说起来,萧写意勉为其难,同意了让萧弦歌全家进京来过端午节,卫太后这才放过他。 说实话,萧写意讨厌萧弦歌,从来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卫太后的眼里,从来就只有小儿子,他这个大儿子,比捡来的都不如,萧写意高兴地起来才是怪事。 从卫太后的衍庆宫出来,萧写意去看元阳和萧秋颜了,他才不要跟他偏心眼的娘一样,眼里就只有一个孩子,哪怕日后有了秋然和丹阳,他也要尽量做到不偏不倚。 萧写意离开太平行宫后,凤琪无事可做,决定去看顾微,他出门的时候岸芷很紧张,拦着不让他走,说是皇上吩咐的,要他们看好贵卿殿下,不然唯他们是问。 凤琪无奈,只好让岸芷把楚沐羽请了来。楚沐羽表示,凤琪只是不宜舟车劳顿,简单的走动没有问题,岸芷这才作罢,允许凤琪出了门。 凤琪带着人去了玉润堂,韩修带着楚沐羽回房休息。回到快雪轩的前院,韩修歉意道:“师兄,对不起,都怪我在皇上面前多嘴,才累得你被困于此。”楚沐羽没来之前,韩修只想着两人从此可以不用分开,等到楚沐羽来了才发现,他双腿不良于行,在宫里当差很不方便,就是萧写意格外礼遇,也有诸多不便之处。 楚沐羽笑着摇头,“阿修,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来的。”韩修觉得他辛苦,楚沐羽自己却认为没什么,在神草堂的时候,他自己推着轮椅,照样给病人看诊,如今在宫里,出入都有人照顾,又只照看华贵卿一个,活计其实很轻松,只是不怎么自由而已,不过韩修就在他身边,他也不需要更多的自由。 而且,楚沐羽一直想不通,皇帝为什么那么紧张华贵卿,他身体强健,胎相稳固,虽然先前中过毒,但是很轻,清了也就好了,不会留下遗症,至于昨天摔的那下,楚沐羽后来问过凤琪,那就不能算是摔倒,他差不多是坐下去的,能有什么事。 楚沐羽担心自己说凤琪完全没事,萧写意不会相信,干脆开了方子,还要凤琪静养,结果萧写意却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让人哭笑不得。 韩修握住楚沐羽的手,认真道:“师兄,等华贵卿生了,你就住到我那里吧。” 太医院的规矩,太医们都是轮值守夜,不过楚沐羽是专门照顾凤琪的,要求随传随到,萧写意就让他住在了栖凤宫的偏殿,韩修为此跟人换了好多个夜班,深得太医院众人的好评。 楚沐羽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他和韩修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好,以前之所以没有表白是觉得自己残疾之身,配不上师弟,后来韩修进京,楚沐羽还难过了好一阵。 如今,两人他乡重逢,旧情复燃,楚沐羽再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直接答应了韩修以后住到一起的要求,顿时让韩修笑得合不拢嘴。 凤琪来到玉润堂,顾微正在喝药,凤琪闻着药味,微微皱了皱眉。 顾微放下药碗,苦笑道:“你别离我太近,担心过了病气。” 凤琪不晓得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给顾微请了安,就在左侧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顾微见他今天来得早,就问凤琳是不是已经送回家了,凤琪默然颔首,表情略显失落。 谈笑间,顾微几次握拳轻咳,凤琪见状便道:“臣本想请殿下游湖的,看来要改期了。” 在太平行宫住了将近一个月,凤琪的害喜反应基本结束了,这几天正处于见到什么想吃什么的状态,早上他从湖边走来,看见湖里的鲤鱼都愣了愣神,把汀兰给吓得,以为他想吃鱼。 其实,孕夫爱吃鱼是很好的,可是寒烟湖的鲤鱼,那都太老了啊,做出来不知道咬不咬的动,好在凤琪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走了,并没说什么,汀兰暗自松了口气。 顾微也是一脸遗憾的表情,寒烟湖春光优美,他出宫前就想好要游湖的,不想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断断续续咳个不停,太医再三要求不能冻着,游湖的计划,只能搁浅。 萧写意不在,凤琪就在玉润堂不走了,反正他和顾微爱好相近,不愁没话说,而且口味也相近,都只吃清淡的,没必要跑来跑去,过得可谓乐不思蜀。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必须要回宫的时候,凤琪和顾微再不想走,也不得不命人打包行李,打道回宫。 因为楚沐羽说过,凤琪的身体不宜颠簸,吉祥和岸芷就把马车布置地特别舒适,底下铺了好几床棉被,确保万无一失。 谁知凤琪嫌一个人坐车没意思,跑到顾微的车上去了,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个时辰。 车队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凤琪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个不好法,有点不好说,非要形容的话,有点类似于当年萧写意微服出巡被人刺杀,刺客们杀出来之前那种感觉。 见凤琪突然不说话了,顾微有些奇怪,就问了句,“怎么了?” 凤琪以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顾微不要出声,外面不对劲。 顾微不明所以,还是听从了凤琪的意思,没有再问什么。 两人安静地坐在车里,面面相觑,像是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凤琪都能感觉到杀气,外面的侍卫自然也能,他们纷纷提高了警惕,骑马绕行在皇后马车的周围。 “快点,快点过了这片林子。”领队的侍卫长大声招呼,这片树林是皇宫和太平行宫之间的必经之路,他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二,就是觉得有问题,往后退也来不及了,只能硬往前冲。 毕竟,这是皇后和华贵卿出门,配备的侍卫还是很足的,众人虽然紧张,也没觉得会出什么问题。 马车突然加速,顾微没坐稳,脑袋在车壁上撞了一下,他顾不得自己,忙抬头问凤琪,“怀瑾,你怎么样?” 凤琪伸手扶了顾微一把,沉声道:“殿下,臣没事。”凤琪身手不弱,他听到侍卫长的声音就做好了准备,自然坐得稳当,不过顾微的关心,他还是很感激的。 顾微松了口气,扶着车壁慢慢坐稳,萧写意子嗣单薄,大婚至今十余年,宫里的嫔妃、君侍虽不算多,也有十来位,膝下却只有一子一女,让人看了就揪心,他不想看到凤琪有事。 就在这时,飞速行驶的马车抖了下,竟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顾微由于惯性,猛地向前栽去,凤琪单手扣住座椅,另一手急忙扶住他,免得顾微再摔一下。 随后,外面就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只听动静就知道,对方人多势众。 此时,凤琪还不是很担心,除了随行的侍卫,暗中还有影卫相随,他不认为对方的实力有那么强。 然而片刻之后,凤琪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小心地掀起窗帘的一角,看了眼外面的情形,只见尸横片野,两方的人马都倒下不少,幸存的仍在对砍,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凤琪放下窗帘,拿起放在身边的扇子,紧紧握在手里。 “外面怎么样?”顾微问道,虽然没看到,可是听声音再加上凤琪的表情,他也能猜到形势不妙。 “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是坐以待毙。”对方的实力太强,侍卫们根本抵抗不住,狂风暴雨倒是顶得住,无奈人数不足,根本无法阻止对方越杀越近,渐渐对他们形成包围。 “我们怎么办?”面对这样的场面,顾微无计可施,只能问凤琪。 “先杀出去再说。”凤琪其实不担心自己,他肯定走得了,倒是顾微,比较麻烦。 凤琪猛地掀开帘子,手中折扇倏地展开,挡掉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箭。 “殿下,快上马。”狂风就在马车前方不远处,他见凤琪出来,一刀砍断套车的绳子,示意凤琪上马。 “殿下,快走。”凤琪飞身上马,同时把另一匹马的绳子也解开了。 顾微没有犹豫,也从车厢里出来,纵身跃上马背,他虽不会武功,骑术还是会的。 狂风暴雨见顾微和凤琪都上了马,不再和人纠缠,说了声得罪就分别上马,坐到两人身后,四人两骑在其余侍卫的掩护下,从混战的人群中杀了出去。 对方的目标显然是凤琪或者顾微,见两人跑了,立即转移兵力,继续追杀他们。 “我们分开跑吧。”跑出一段之后,面对身后甩不掉的尾巴,凤琪突然说道。 第027章 雨夜 五月初三,天气晴好,宜婚嫁,宜出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萧写意的心情从早上起来就很好,上朝、批阅奏折,每件事都干得有滋有味。中午用膳的时候,元阳特地来乾安宫找萧写意,若在平时,他是不准的,可想到元阳是想过来打探消息,看顾微回来没有,就没有生气,还陪着她一起用了午膳。 用过午膳,元阳留在紫宸殿不肯走,萧写意也由得她,反正他今天已经没什么事了,等人的话,有人陪着时间还能过得快点。 元阳算是很听话的孩子,虽然得宠,却不骄纵,她知道紫宸殿不是自己可以乱跑的地方,就乖乖拿着纸和笔,坐在萧写意指定的位置,认真描着红。 元阳年龄偏小,手腕力量不足,写出来的字还很稚嫩,但是比起同龄的孩子,已经是胜出许多,不要说萧秋颜比不上她,就是萧写意在她这个年纪,也没有这样的造诣。 元阳写满了两页纸,还不见顾微回来,就转过头去看着萧写意,问道:“父皇,母后什么时候回来啊,他是不是不想云儿了,所以才出去玩了那么久?”元阳打从出生就养在坤宁宫,她的名字萧秋云也是顾微建议萧写意取的,虽说生活起居都是她的亲娘尹婕妤在照顾,但是读书、写字、弹琴、下棋却是跟着顾微学的,跟顾微的感情,绝不比和尹婕妤的差。 萧写意有些时候会羡慕元阳,同样是生母份位不足,养在高位嫔妃身边,怎么元阳就能跟顾微和尹婕妤都融洽相处,他却是和卫太后不亲,和罗太妃也有隔阂,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卫太后和罗太妃的问题。 萧写意就没认真想过,尹婕妤只有元阳一个女儿,不疼她还能疼谁,顾微更是没有孩子,元阳活泼可爱,生性讨喜,自小养在他的身边,要说没有感情,除非是铁石心肠,不然相处时日长了,怎么都会亲昵起来。 卫太后和罗太妃就不同了,卫太后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萧写意一出生就抱给了罗太妃抚养,小儿子萧弦歌却是跟在她的身边,由她亲自照顾长大的,谁亲谁疏,一眼就能看出来。至于罗太妃,她对萧写意其实很好,不过抱养的毕竟不比亲生的,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还好,一旦有了,自然会有所偏颇,就算乐平长公主只是个女儿,她对罗太妃来说,也比萧写意要亲近得多。 萧写意拿着柄如意在手中把玩,听了元阳的话,就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小公主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表情格外生动。萧写意笑道:“云儿又聪明,又漂亮,母后怎么会不喜欢你,他是身体不好,才去了行宫养病,没有不要元阳。” 元阳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母后生病了,就更要带上云儿,云儿可以照顾母后。” 萧写意站起身,走到元阳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云儿还小呢,等你长大一点,父皇母后去行宫就带上你,好不好?”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特别好哄,元阳一听可以去行宫玩,就高兴起来,扯着萧写意的袖子问行宫都有什么好玩的。 萧写意一边陪着元阳说话,一边在心里算着时间,太平行宫到皇宫的距离,马车半日可到,如果顾微和凤琪走得慢点,中途再休息下,吃点东西,可能就要午后才能到。 耐着性子等到申时,萧写意没等到凤琪和顾微,反而等到了皇后和华贵卿被人劫持的消息。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盛怒之下,萧写意拍案而起,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哗啦啦掉了一地,乾安宫轮值的太监,更是扑通扑通跪了满地,不知皇帝的怒火,从何而来。 元阳站在御案旁边,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焦急道:“父皇,母后是不是出事了?” 萧写意这才意识到,女儿还在屋里,自己差点吓着她了,忙把元阳抱起来,压低声音安慰道:“母后没事,只是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云儿先回去,等母后回来,父皇马上叫人通知你。” 元阳没吭声,乖巧地点了点头,萧写意在她脸上亲了下,就让人把她送回坤宁宫去了。 送走元阳,萧写意端起旁边小几上放着的凉茶,浇了自己一脸,凤琪还在危险之中,他不能失去冷静,不然的话,谁能救他呢。 随后,萧写意下令传来顾傲和卫朗,这两个人,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一个是禁军侍卫副统领,接下来的营救事宜,肯定要他们出马。 收到皇帝急诏,顾傲和卫朗都有些惊讶,两人不敢耽搁,匆匆赶到紫宸殿见驾。少时,在乾安宫门口见到对方,顾傲和卫朗又是一惊。 顾傲是顾微的同胞兄长,比他年长两岁,因为祖父、父亲和叔父都是探花,很多人就猜测,顾家这位大少爷,肯定从小就被人耳提面命,长大了要去考状元。 事实上呢,顾傲真的是状元,但不是文状元,而是万昌二年的武状元,让很多人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顾家什么人家,那是世代的书香门第,数百年来,无论盛衰,都以科举谋求出身,再不济时,也是耕读传家,走武举之路,顾傲可谓第一人。 顾傲是如何说服顾家长辈的,旁人不得而知,反正他中了状元就出了山海关,在关外待了整整五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顾傲之所以回京,是被荣亲王世子萧青渝逼的。当时,荣亲王府还有些兵权,势力主要集中在关外,萧写意对此深感头痛,因为比起手握重兵,但绝对听话的邯郸王府,荣亲王府山高皇帝远,让他很不放心。 那年,萧写意召萧青渝进京,本意是想留个人质在京城,牵制一下荣亲王,叫他做事不要太过放肆,不料萧青渝个性十足,见了萧写意竟然就向他请旨赐婚。 第一代荣亲王是高祖皇帝的胞弟,虽然两百年下来,两家的血缘早就远了,但是荣亲王的爵位世袭罔替,世子的婚事由皇帝亲赐,倒也说得过去。 萧写意就问萧青渝,看上哪家的姑娘了,皇帝赐婚,那也不是想赐就赐,总要两家人都愿意才行,不然整对怨偶出来,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萧青渝见萧写意态度和蔼,觉得事情有门,就很高兴地说出了顾傲的名字。萧写意当时在喝茶,听了萧青渝的话,一口茶水喷出去老远,咳得死去活来。 想娶顾傲,萧青渝这是做梦还没醒吧。要知道,他能娶到顾微当皇后,那可是太皇太后出的面,顾傲是顾家的嫡长子,在唯一的弟弟进宫以后,谁敢打他的主意,不是找死是什么。 萧写意正要驳回萧青渝的话,让他回家接着做梦,萧青渝就说了,他知道顾君谦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还是当今皇后,绝对不可能再让顾傲嫁人。 萧写意心想,你知道还来请旨赐婚,不是没事找事吗。 萧青渝又接着说了,他的意思是,让萧写意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改封郡主,他嫁给顾傲。 萧写意听完就傻眼了,大周皇室有规矩,皇子不能嫁人,但是皇孙或者宗室,就没有要求了。京城的各家王府,不是没有嫁人的公子,但多是庶出,至于世子,那是绝对没有的。 半晌,萧写意回过神来,问萧青渝,你是认真的,萧青渝点头,神情格外认真。 萧写意这下高兴坏了,他正想着如何收回荣亲王府的兵权呢,萧青渝就神助攻来了,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是什么。 因为忌惮荣亲王,萧写意对他们家的情况很了解,荣亲王的王妃是赫连老将军的女儿,赫连老将军镇守了山海关一辈子,不然荣亲王府也不会在关外有那么强的实力。 荣亲王仅有萧青渝一个嫡子,因此七岁就请封了世子,萧青渝底下虽然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不过年纪都还小,资质也很平庸,要是萧青渝嫁了,荣亲王再是蹦跶,也就那么回事了。 再说了,这是萧青渝自己愿意嫁的,他可没逼他,萧写意对这桩婚事,特别看好。于是,他就把顾傲召了回来,问他愿不愿意娶萧青渝。 顾傲原本有些犹豫,萧青渝扑过去,对他耳语一番,顾傲就应了下来。 见两人都没有意见,萧写意很大方地下了赐婚的旨意,同时改封原荣亲王世子萧青渝为清河郡主,他的婚礼,以公主的规格举行。 至始至终,萧写意都没想过,他下旨赐婚,只问了当事人的态度,而没问过两家人的意思。 顾家也就罢了,无论男女,总归是娶媳妇,娶的还是个郡主,荣亲王就不同了,他苦心培养多年的世子被人嫁了出去,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顾傲回京后,萧写意没让他再回关外,而是把他扔进了锦衣卫,几经沉浮,已经爬到正四品的指挥佥事。顾傲见到萧写意,先是请安,然后就问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对劲,就跟有人杀了他全家似的。 萧写意沉着脸说了幸存下来的影卫传回来的消息,顾傲和卫朗闻讯皆是脸色大变。 顾傲不用说,顾微是他亲弟弟,眼下被来历不明的歹徒劫走,他要说不紧张,简直就是笑话。 卫朗则不然,他和顾微或者凤琪,本身并没什么关系,他更担心的,是萧写意。 和顾傲、龙俊这样的世家子弟不同,卫朗的出身相当普通,如果不是姨母卫太后当了太后,他就是湖州乡下一个乡绅的庶子而已。 卫朗的童年,过得还算可以,嫡母无子,从小把他养在身边,如果不是家里有下人乱嚼耳根,卫朗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并不是母亲的亲生骨肉。 出于好奇,卫朗偷偷去看过卫夫人和卫清儿,看到她们住在漏风漏雨的屋子里,吃着比他养的小狗都不如的饭食,卫朗看不下去,拔腿跑开了,他拒绝承认,那是他的亲娘和妹妹。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卫朗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忍不住偷偷去看卫夫人她们。 后来有次,他见到有人欺负卫清儿,那是几个比卫清儿大好几岁的男孩子,他们扯她的辫子,还扯她的衣服,那几个孩子都是赵家管事的孩子,他们欺负卫清儿,根本没人站出来说话。 小小的卫清儿被他们拉来扯去,不知摔了多少跤,她无声地哭着,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终于,卫朗看不下去了,他跑出去,轰走那些男孩子,卫清儿坐在地上,头发是散的,脸上是花的,衣服也是破的,她不说话,卫朗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过了很久,卫清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她和卫夫人住的小屋走去。 那天以后,卫朗再看见卫清儿,她的右脚就都是这样了。卫朗很后悔,那天他该早点出去的,他暗自发誓,以后要保护好妹妹,再不会让人欺负卫清儿。 后来,卫太后派人来接他们,他们就改了名字,到了京城。 萧写意想让卫朗当他的伴读,因为除了自己,他没有任何的依靠,但是太皇太后不许,她说卫朗基础太差,萧写意无从反驳,就让他去了羽林军,后来进了禁军,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副统领。负责护送顾微和凤琪回宫的侍卫长就是卫朗的下属,禁军的配置是这样的,统领一名,正四品,副统领两名,正五品,侍卫长四名,从五品。 卫朗单膝跪下,请命道:“皇上,臣这就派人追查皇后和华贵卿的下落。” 再过两日便是端午,皇后和华贵卿都要出席宫宴,若是一个不来,还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两个都不在,那就瞒不过人了。 萧写意点头,叮嘱卫朗行事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根据影卫传回来的消息,那班人的目的是顾微或者凤琪,但不是行刺,而是想活捉,当时在场的人,侍卫死伤惨重,随行的太监、宫女不会武功,大部分躲在车下,除了个别倒霉撞上刀口的,活下来的并不少,尤其是在狂风暴雨保护着顾微和凤琪冲出去以后,他们更是立即追了上去,而没对剩余的人赶尽杀绝。 萧写意因此安心不少,虽然对手身份不明,实力不弱,但只要他们暂时没有伤害凤琪性命的意思,一切就好说,再说狂风暴雨的武功远非常人可及,凤琪兴许已经逃出去了也说不定。 卫朗点头称是,皇后和贵卿同时失踪,此事不宜张扬,寻人也只能在暗中进行,操作起来束手束脚,否则萧写意就不会只找他和顾傲了。 卫朗的主要任务是找人,对于顾傲,萧写意另有安排,“如此大规模的刺杀,绝不是一时冲动,你带人查,到底是何方牛鬼蛇神在背后搞鬼。”按照原计划,凤琪和顾微是五天前就该回宫的,推迟回来纯属临时起意,萧写意不认为对方的计划是在五天之内安排好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们的消息很灵通,只是宫里几个人知道的事,他们竟然也知道。 顾傲面色凝重,领命而去,当时的情形萧写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暂时没有顾微和凤琪落入敌手的消息,可是顾微不会武功,身体还不好,就是有人护着,恐怕也逃不远,倒是凤琪,据邯郸王世子萧艳州说,身手很是不错。 顾傲和卫朗各自下去行事,萧写意赶紧去了慈宁宫,顾微出事的消息,他必须告诉太皇太后,要是两天之内,卫朗把人救不回来,这事就瞒不下去了。 凤琪和顾微是在一个岔路口分开的,狂风带着顾微继续往前跑,他和暴雨拐了个弯,朝着皇宫的反方向跑去。 分开以后,身后的追兵明显少了些,凤琪和暴雨边打边退,打得游刃有余,可是这样的话,他就更担心顾微了,虽然狂风看起来比暴雨更可靠的样子,但是带着不会武功的顾微,还真不好说。 萧写意舍得本钱,给他们拉车的马都是难得的良驹,这会儿跑起来,简直是风驰电掣的感觉,兼之对方想捉活口,对他们没有痛下杀手,两边的距离,越拉越大,凤琪他们跑着跑着,就听不到后面追兵的声音了。 “殿下,前面拐个弯,我们往北走。”暴雨在凤琪耳边说道,很有信心的语气。 凤琪凝眉想了想,上京北面是凤凰山,山势不高,地形却很复杂,不熟的人进了山,一两天都绕不出来,便问暴雨,“你对山上的路熟吗?” 暴雨得意地笑笑,朗声道:“特别熟,我从小就是在山上长大的,在这里住了十来年呢。”他的声音清亮干脆,听着显得年龄特别小。 凤琪不再犹豫,他拉紧缰绳,暴雨用力拍了马臀,马儿长啸一声,迈开四蹄,倏地冲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凤琪感觉身下的千里良驹都有点跑不动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凤凰山脚下。 天色突然变得阴沉下来,太阳早就躲到了云朵的背后,暴雨摸摸马儿的大脑袋,在它耳边嘀咕了几句,马儿就愉快地打了个响鼻,撒欢似的跑开了。 凤琪看得怔住了,就顺口问了一句,“暴雨,你跟它说什么?”说完自己先笑起来,马儿哪能听懂人说话,他这问题就问得好笑。 谁知暴雨却是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叫它回家去了,这是宫里的御马苑养出来的马,只要它跑回去,皇上就能跟着它带人来找我们了。” 凤琪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吧,还有这么神奇的事,他发现自己以前小看暴雨了。 暴雨才不管凤琪在想什么,他抬眼看看天色,微微皱了皱眉,“殿下,我们赶紧上山,快要下雨了,我知道有个山洞可以避雨,不过要走大半个时辰,不走快点来不及。” 凤琪点头,正要迈开步子,却觉得小腹一阵抽痛,忙伸手搭上暴雨的肩膀,才没有摔下去。暴雨感觉右肩一沉,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凤琪一把,“殿下,你怎么了?”凤琪苦笑着摇头,他现在的身体不比以往,虽然肚腹还没怎么鼓起,可是体力却是大不如前,今天闹得这么厉害,果然撑不住了,孩子们能撑到这个时候才跟他抗议,他已经很欣慰了。 凤琪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瓷瓶,倒了两枚安胎药出来服下,才觉得好了些,不由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让楚沐羽准备好了随身携带的药丸。 见凤琪身体不适,暴雨扶着他的手就没有松开,“殿下,我扶你吧。”跟着凤琪去行宫之前,萧写意再三交代过他,要保护好凤琪,暴雨牢牢记住了萧写意的话。 凤琪不敢逞能,忙点头应了,反手握紧暴雨的手。 山路崎岖,两个人挽在一起并不好走,再说暴雨轻功虽好,个子却很娇小,比凤琪矮了大半个头,他扶着凤琪,两个人都走得跌跌撞撞。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才走了一半的路。这时,已经有雨点淅淅沥沥洒下来,暴雨想起凤琪有孕在身,肯定经不起这样淋下去,就说他们换个地方,还问凤琪会不会游泳。 凤琪莫名其妙,他是会游泳没错,可是这是山上,有地方让他们游吗。 “殿下,你到底会不会?”暴雨有些急了,要是凤琪不会游泳,他知道的那个地方,可就去不了了。 凤琪忙道:“我会。”君绿川爱好广泛,什么都喜欢教凤琪,游泳就是他逼着凤琪学会的。 暴雨又问道:“游得好吗?”会还不行,还得精通,不然他们可能还是去不了。 凤琪想了想,觉得萧写意和龙俊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就不怎么谦虚地说了句“好”。 暴雨放下心来,牵起凤琪的手,带着他沿着一条几乎不能算是路的山路,急速往山上跃起,几个起落之后,两人就在半山腰了。 暴雨指了指前面的云山雾绕,对凤琪说:“殿下,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下面有个湖,湖底有条通道,穿过去就是我说的地方。” 凤琪听得头都大了,这又是跳湖,又是闭气的,暴雨是要考验他的功夫吗。见凤琪不说话,暴雨又道:“殿下,你放心吧,快到湖面的时候我会托你一把,绝对不会摔着你的,但是到了水里,你要记得把我捞起来,然后带我一起游过去。”暴雨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就是因为他不会游泳,十岁出山以后,就再也没能回去过。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凤琪觉得这样淋下去不是办法,兼之暴雨的轻功他是见识过的,还算有信心,就横下心来,纵身跳了下去。 当然,凤琪并没有把全部希望放在暴雨身上,下坠的途中,他在山壁上蹬了几下,化解了不少冲力,快到水面的时候,暴雨又轻托他一下,这样一来,他落到水里,就跟平地跳到湖里差不多,完全没受到什么冲力。 下水之后,凤琪赶紧把沉下去的暴雨拉起来,暴雨抬手指了指方向,就哆嗦着没法说话了。凤琪拉着暴雨,游向水底的暗道,这条通道并不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穿过去了。山壁的另一边,是平静的湖面,湖边还有几间小木屋,凤琪朝着那个方向游去,拖着暴雨上了岸。 一到岸上,暴雨就变得生龙活虎,两人急急躲进屋里避雨,全身都是狼狈不堪。 看得出来,木屋已有些年头没人住,屋里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还好不漏雨,屋角甚至堆着一堆干的柴火,暴雨把火升起来,还到里屋给凤琪找了件干净衣服出来。 暴雨是萧写意的人,跟着凤琪不过是最近个把月的事,而且他大部分时间是隐藏在黑暗中,偶尔在凤琪面前出现,都是带着面罩,一身漆黑,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凤琪总觉得,那不像是一双影卫该有的眼睛。 萧写意的影卫,凤琪知道名字的只有风雨雷电,而亲眼见过的,就只有狂风和暴雨了,但是狂风的形象,就很符合凤琪长久以来对影卫的想象,个子中等,声音普通,唯一现出来的眼睛深沉、平静,不要说没见过他的脸,凤琪很怀疑,自己就是见过狂风,可能转个身都会不记得,因为狂风这个人,存在感特别微弱,很容易让人当他不存在。 暴雨则不同,性子欢脱就不说了,单是清亮的嗓音和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就让人过目不忘,他当影卫,凤琪认为完全是入错了行,可暴雨对自己的职业很满意,对本职工作以外的事很抵触,让他实在无话可说。 因为没见过暴雨的脸,即便听到他的声音觉得很稚嫩,个子看着也小,凤琪也认为他的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就是小点,也是有限。 毕竟武功这个东西,再有天赋也是要时间来磨练的,凤琪认识的人里面,龙俊的功夫是最好的,但是他和暴雨交手,凤琪猜不出来胜负。 所以,当暴雨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那张明显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的面容时,凤琪呆住了。 萧写意的影卫到底是怎么训练的,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胜任,真是不可思议。更重要的是,这张脸居然有几分像十年前的萧写意,比萧写意的亲弟弟萧弦歌都要像,实在让人不解。 暴雨摘了面罩就开始脱衣服,木屋里只有一套备用的衣裳,他给了凤琪,自己就只能打赤膊,当他脱得只剩一条亵裤时,终于发现凤琪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辩解道:“殿下,屋里就只有一套衣服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是故意失礼,这是客观情况所迫,总不能他穿着衣服,让凤琪不穿吧,那不是更不像话。 凤琪回过神,看到暴雨背上斑驳的伤痕,忙道:“暴雨,你别乱动,你背上的伤得先上药。”他们骑马逃跑的时候,对方有乱箭射来,他毫发无伤,很显然,那些箭是暴雨给他挡下的。 “哦,好啊。”暴雨没意见,蹦蹦跳跳跑进里屋,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影卫的样子,他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我先看看啊,这些药有没有过期,还能不能用……” 凤琪已经彻底看不懂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说没人住吧,暴雨什么东西都能翻点出来,不是人准备的总不能是鬼吧,可要说有人呢,看梁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又不想。 暴雨翻了半天,翻出个白色的小瓷瓶来,递给凤琪,“殿下,就是这个吧,凑合着还能用。” “凑合什么意思,是能用还是不能用?”暴雨的语气让凤琪完全无从判断。 暴雨抓抓脑袋,苦恼道:“这些药都是我师父制的,东西肯定是好定西,可他已经死了四年,这药过没过期,我也说不准。” 凤琪无奈,只好打开瓶塞,拿到鼻下闻了闻,只觉一股清香之气扑面而来,他觉得没问题,就招呼暴雨到自己面前,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道:“你说你小时候住在这里,住了多久?” 暴雨努力回忆道:“我一出生就住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后来师父去世了,他临死之前让师兄来接我,我就跟着师兄走了。” “你是说,你今年十四岁?”之前的猜测成为事实,凤琪有些傻眼,下手也失了轻重。 “对呀,哎呦!”暴雨痛得倒吸了口凉气,接着说道:“后天还是我的生辰。” 后天,五月初五,端午节。凤琪很想控制自己不要乱想,但是这个日子实在是太巧了。 五月初五,毒月毒日,生男克父,生女克母。民间有说法,端午出生的孩子不吉祥,会给全家人带来灾祸,有些人这天生了孩子,甚至会自动扔掉,以求避祸。 凤琪就知道这么一个孩子,他出生在十四年前的五月初五,他一出生就连累生母没了性命,随后就是生父全家问斩,而且是诛九族,只是那个孩子的下落,凤琪并不知道。 凤琪缓缓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他笑着逗暴雨,“看来你今年要在山里过生日了,等回了宫,我补你一份礼物。” “不会啊。”暴雨说得很肯定,“我不是让马儿回宫了吗,最迟明天,师兄肯定来接我们。” 这是暴雨第二次说到师兄了,凤琪好奇道:“你师兄是谁?” 暴雨扭头,不解地看着凤琪,一副“你怎么不知道,你应该知道”的表情,然后说道:“狂风啊,狂风就是我师兄。” 凤琪这下懂了,狂风暴雨的师父,估计就是帮皇室训练影卫的人,所以暴雨才会小小年纪就当了影卫,至于暴雨的身世,凤琪相信萧写意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他怎么敢把人留在身边。 屋外风雨飘摇,吹打着树木声声作响,屋里燃着火堆,倒是温暖得很,凤琪和暴雨的衣服,很快就烤干了,可惜就是没有吃的,暴雨到处都翻遍了,愣是一粒米都没找出来。 “师兄真是的,其他东西都记得,怎么就不放点吃的在屋里。”暴雨用木棍捅了捅火堆,小声嘀咕着。 师父去世后,暴雨因为生性怕水,再也没有回来过,倒是狂风,每年师父的忌日,都会回来看看,顺便修理下木屋,堆在屋角的柴火,估计也是他拾来的。 凤琪忍俊不禁,笑着说道:“不过一个晚上,不吃东西没关系的。”外面的雨实在太大,出去弄吃的不现实,肚子饿也只有忍着了,只不过滋味不怎么好受就是了。 突然,暴雨站起身,本就明亮的双眸闪闪发亮,他把手中的木棍猛地从窗口扔出去,然后整个人就跃了出去,只是一个眨眼,又跃了回来。 只见暴雨手上多了只灰色的野兔,兴奋地对凤琪说,“殿下,我们有兔子吃了。” 凤琪笑得乐不可支,他有些明白,萧写意为什么要把暴雨留在身边了。这个孩子,实在是可爱得很,与其把他丢得远远的,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开心点。 凤琪和暴雨烤着火,吃着烤野兔,愉快地度过了他们在宫外的第一个晚上,而顾微和狂风,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同样是风雨交加的夜晚,狂风此刻正是焦头烂额,顾微淋了雨发起高烧,烧得还很厉害,他们身在荒郊野外,他又没法给他请大夫。 第028章 往事 跟凤琪和暴雨分开后,狂风带着顾微往东跑了阵,太平行宫在皇宫的西面,往东跑就是回宫的路。为了摆脱身后的尾巴,狂风没有跑直线,而是跑得“之”字形,追兵果然少了许多。 但是要出林子的时候,狂风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毫不犹豫地拐了个弯,朝南面跑去。 其实,狂风心里很清楚,往北走是最好的逃命方向,只要进了凤凰山,凭着他对地形的熟悉,对方绝对没有找到他们的可能,届时他们就能安心地等待救援,堪称最稳妥的路线。 然而,往凤凰山方向走有个问题,就是上山以后,路很难走,不要说顾微这种身体不太好的,就是身强体健的正常人,只要是不会武功的,在崎岖的山路上多绕几圈,也能绕掉半条命。 所以说,狂风果断地舍弃了这条路线。他的任务是什么,是救人,是保护皇后顺利回宫,把人带到寸步难行的凤凰山,简直是反其道而行之。 往南跑就不同了,一路都是平坦的官道,他们可以驰马疾行,好歹要省力些,可坏处是,追杀他们的人很容易就能追上来,除非他们马不停蹄,一路跑到双流台,倒是可以彻底把人甩开。 狂奔半日,狂风明显可以感觉到,顾微的体力跟不上了,他一路上都在不停地低咳不说,现在更是整个人都倚在了他的怀里。因为萧写意平日和顾微见面不多,狂风和顾微也就少有接触,不过在狂风少得可怜的对顾微的印象里,他应该是个很讲究仪态的人,眼下这般情形,可见是身体真的撑不住了,狂风有些担心,就小声问道:“殿下,你还好吗?” 顾微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摇头,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像顾微这样的世家公子,虽说骑马、射箭都是学过的,但是除了春游踏青,猎场围猎,也就是在城里骑骑,根本没有长途跋涉的经历。可以这么说,今天这半天,就是顾微有生以来,在马背上待得最久的一回,要不是身后坐着狂风,他跑到半路,甚至都有一头栽下去的可能。 西边的天空变得很黑,堆满了厚厚的乌云,偏西的日头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只躲在云层背后,透出微弱的光芒。狂风看了看天,再看着顾微苍白的脸色,放弃了继续南行的打算。天快黑了,暴风雨蓄势待发,他们必须就近找个可以歇息的地方,他是无所谓,可是顾微再不休息,他见到皇上的时候,可能就不好交差了。 狂风是影卫,常年跟在萧写意身边,鲜有出宫的机会,而他每年休息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还要给师父扫墓,在山里住两天,实在没有闲工夫到处乱逛,因此上京郊区的地形,他是真的不熟,只能勉强回想起,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往西南方向走,好像有个小村庄,住着百十来人,可以借间屋子暂时遮风挡雨。 回宫的路不敢走,害怕遇到伏击,往南走到双流台还有半天的路程,冒雨走夜路实在危险,狂风甚至没有征求顾微的意见,就拍马朝着他记忆中的小村庄奔去。 他相信,这些地方的路,顾微比他更不熟。果然,从开始到现在,顾微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们转向不久,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狂风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给顾微披在肩上,但是雨势又急又猛,两个人的身上很快就都浇透了,多一件衣服,少一件衣服,其实没什么区别。 在雨中跑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要不是狂风内功精湛,夜里也能视物,他们根本没法再往前走。即便是能看到,狂风也很郁闷,那个庄子哪里去了,明明他前几年还有经过那里,不可能整个消失不见了。 更糟的是,狂风发现顾微在发烧,就是隔着两人湿得能拧出水来的几层衣服,他都能感觉到那骇人的高热。饶是狂风个性沉稳,处变不惊,此时也有些慌了。 再这么耗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狂风策马来回奔走,试图找到那个就该在这里的庄子,他不时低下头去,轻轻唤着殿下,顾微有时会含含糊糊应上一声,有时就没有任何回应。 好在狂风时来运转,来回转了两圈以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庄子,可惜庄子里已经没人住了,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大部分土房都已经垮塌了,只剩下几间青石筑的屋子,还坚强地屹立着。 狂风四下扫视一番,找了间质量看起来最好的屋子,策马飞奔过去,直接奔到门前。他刚从马上跳下来,顾微的身子就软软一倒,狂风赶紧伸手把他接住,打横抱进了屋。 屋子里乱糟糟的,箱子倒着,柜门开着,地上七零八落,掉了好些东西,感觉主人家是突然逃难跑的,临走前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狂风顾不得细想,这家人乃至这个庄子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把顾微抱到床上,闭着眼睛把他身上的湿衣服扒了下来,再把人塞进主人家零乱的被窝。 最重要的事做了,狂风又去翻箱倒柜,找了干净的衣服和棉被出来,再去厨房生了火,烧了锅热水,准备给顾微擦拭身体。 顾微烧得厉害,人都有些不清醒了,可他不懂医术,身上也没有药,方圆数十里也没有人家,更不要说大夫,狂风能做的事,实在不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热水烧好,狂风闭着眼睛给顾微擦了身体,清洗帕子的时候,狂风看到帕子上有血迹,吓了一跳,还以为顾微哪里受了伤,慌得不得了,也就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直接把被子掀开来看,随即松了口气。还好,顾微并没有受伤,那些血迹是他大腿上的,想来是从来没有骑过这么久的马,被磨破的,并不算严重。 狂风醒过神来,发现身无寸缕的顾微躺在自己面前,赶紧又把眼睛闭上,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帮他清洗干净伤口,换了身细布衣裳,再重新盖好被子。 忙过这些,狂风才有空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换了身主人家的衣服,居然还挺合身。他不敢睡,就盘腿坐在床头,用冷水浸了帕子,敷在顾微的额头上。 顾微烧得浑身滚烫,新换上去的帕子不一会儿就热了,狂风换了几次开始犹豫,他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可是附近的路狂风不熟,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大夫,然后赤脚大夫的水平够不够,也是个问题。再远点就是上京城了,虽说已经宵了禁,可以狂风的身手,进城不是问题,进宫也不是问题,但是这样一来一去,这个晚上就过去了,单独把顾微留下行吗,万一有人追来怎么办,狂风苦恼得很。 就在狂风犹豫之际,顾微迷迷糊糊喊起了冷,狂风伸手一摸,顾微的额头烫得灼人,双手却还是冰凉,再看他身上盖着的厚实的棉被,顿时就明白了。 顾微的身体太虚弱,本身没有热量产生,被子再厚也没用。狂风想了想,找了个火盆生起来,可惜狂风都被烤得满脸汗水了,顾微还是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狂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横下心来,将顾微连人带被子拥进了自己怀里,还不忘握着他的双手,输送了点内功进去。 这样一来,顾微终于没有抖得那么厉害,发抖的人,变成了狂风。他决定今夜一过,这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以后再也不要想起。 虽然逃得比较狼狈,过程也很惊险,可无论凤琪还是顾微,都顺利逃脱了,这让策划这次计划的人,感到非常失望。 “你不是说行动必定成功吗?为什么会是这样?”听了属下汇报的结果,一袭紫色锦袍的青年满脸愤色,他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英挺俊秀,就是眉眼之间戾气太重,整张面容看着有些扭曲。 “美人儿,是你没告诉我,皇后身边还有影卫保护,否则的话……”他们的计划早就成功了,那些普通侍卫,还不够他的人虐菜的,说话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穿了件黑色的袍子,气质显得比较稳重,看向紫衣青年的目光,却是充满宠溺。 紫衣青年冷笑了声,讽刺道:“影卫哪是皇后的,皇上可没那么疼他。”除了凤琪,还能谁能让萧写意如此重视,便是帝王专用的影卫,也分了给他,他们就是没想到这点,才会功亏一篑。 “没关系的,我们下次再找机会就是了。”黑衣男子说着伸手揽住紫衣青年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中,“美人儿,你不要不开心,我会心疼的。” “这次真的不行了吗?”紫衣青年仰起头说话,语气闷闷不乐,就他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凤琪还没有回宫,他们要下手,不是没有机会。 “不行,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皇帝肯定暗中加派了人手,我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那样不划算的。”黑衣男子摇头,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 紫衣青年失望地低下头,目光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黑衣男子却不管这些,他单手抬起他的脸,强迫紫衣青年与自己正视,“美人儿,你要我办的事已经办了,你总该付点报酬了吧。”至于事情成没成功,那就另说了。 紫衣青年没有反应,任凭黑衣男子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横行无忌,但是当黑衣男子猛地抱住他,想要吻他的时候,他却是用力推开对方,捂着嘴俯身干呕去了。 呕了好半天,紫衣青年才抬起头来,厉声道:“你晚饭吃什么了,一股怪味。”说完又要作呕。 黑衣男子莫名其妙,他做错什么了,美人这么嫌弃他,他晚饭不就吃了红烧鱼,味道很好啊。 紫衣青年闻言浓眉深锁,他平时就不喜欢吃鱼,总觉得有股腥味,现在更是讨厌,不要说看到、闻到,就是听到、想到都不舒服。 黑衣男子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美人儿,你是不是又有了?” 紫衣青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没有承认,可也没否认。 黑衣男子极度兴奋,连声道:“我们说好的,这个要是儿子,就得跟着我,你可不能再抢了去。”前面的两个孩子,儿子他还看过两回,女儿是一眼都没见过。 紫衣青年不说话,可经不住对方一直缠着他,只好不耐烦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虽说有了孩子,可黑衣男子并没忘记先前被打断的事,拉着紫衣青年的手,就想把他带到床上去。紫衣青年拗不过他,只得从了,只是再三叮嘱道:“你动作轻点,别给我留下痕迹,我过两天还要进京呢。”他娘好几年没见过他,见了肯定嘘寒问暖,要是看出什么端倪,可就不好了。 黑衣男子连连称是,他肯定会小心,这可是他盼了好久的宝贝儿子,他怎么也不会伤了他的。 打从萧写意到了慈宁宫,说了顾微回宫路上遇险的事,太皇太后就坐不稳了,命人把自己扶到佛堂,诚心诚意拜起了菩萨,请他老人家保佑。 外人都说,太皇太后要顾微进宫,是为了巩固顾家在朝上的地位,只有太皇太后自己明白,不是这样的。顾家的地位,来自朝堂,而不是后宫。 经历了先皇和姚贵君的事,太皇太后犹如惊弓之鸟,亲手养大的儿子都靠不住,那么隔了一辈的孙子呢,还能有几分可信。 宣宗皇帝驾崩后,先皇年幼登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可朝中大事,真正拿主意的,却是顾则。 没办法,先皇当时虽然有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可以亲政,可宣宗皇帝是早就立了太子的,太子司宜还是个很优秀的人,让他的所有兄弟,都难以望其项背。 太子珠玉在前,宣宗皇帝对庶出皇子们的要求就不太高,尤其是底下几个小的,只要长大了不惹是生非就好,要那么能干做什么,反正他们的太子哥哥会罩着他们的。 因此先皇在当皇子的时候,学业是很普通的,他就想着,自己以后当个闲散王爷,到处游山玩水就好,没必要太过用功,做人嘛,就要及时行乐。 就是太子司宜英年早逝,先皇也没想过自己有登上皇位的可能,在他的上面,还有七位皇兄呢,无论哪个,出身都比他好,学业也比他优秀。 谁能想到,这七位皇子蹦跶地太厉害,宣宗皇帝看不过眼,把他们一一撸了下去,于是皇冠就跟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似的,砸到了先皇头上。 第一天上朝,先皇坐在龙椅上,漠然地看着底下的朝臣们,倒不是紧张,而是他们说的话,分开来听每句他都能听懂,可是合到一起,他就不晓得说的什么事了,更不要说如何解决。 太皇太后所谓的垂帘听政也就是个形式,要论水平,她比先皇还不如。毕竟,太皇太后出生时顾家已经没落多年,她是小选进宫的,能有多少见识。 其他人太皇太后信不过,只能抓紧顾则不放,好在顾则确实是个有能力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地有条不紊,朝局才不至于乱了套。 太后年轻,皇帝年幼,都对朝上的事情不通,若是换个有野心的外戚,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这是弄权的最佳时机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偏偏顾则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仅是国舅,还是先皇的太傅,对他的学业逼得很紧,简直就是恨不得他能立即挑起朝政的重担,这对懒散惯了的先皇而言,实在是苦不堪言。 虽然担着帝师的名号,可顾则实在太忙,所有积压的政务都等着他去处理,先皇不过是盖个章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天天盯着先皇读书,于是举荐了一位自己的同窗姚逸,让他代劳。 先皇和姚少傅很投缘,可谓一见如故,有他教导,先皇的学业进益不少,但对政务,仍然没有兴趣,能推给顾则,一概不理。 两年后,先皇大婚,娶了代国公温经纶的嫡长孙女温氏为皇后。温经纶当时担任着内阁首辅的职位,门生遍及天下,在朝中一言九鼎,顾则为先皇挑中温家女,也是出于好意。 先皇后年幼,性子又很骄纵,偏偏先皇也不是个能让人的,兼之初涉朝务,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心情去哄先皇后,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和睦,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恶劣。 温皇后进宫第二年,有天不知何事又和先皇起了争执,两人吵得很厉害,先皇无意间推了温皇后一把,温皇后没站稳,就摔了下去。 这件事本来不大,只要先皇肯放下面子,给温皇后陪个不是也就过了,谁知先皇却放不下,怒气冲冲地走了,留下温皇后一人在殿内。 俗语有云,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换成帝后吵架,遭殃的就是宫女太监,这两位吵的次数多了,大家就有了经验,他们不唤人,千万不要进去找骂。 因此,温皇后在殿内躺了很久,也没人敢进去,后来还是她的陪嫁宫女觉得不对,才鼓起勇气进凤仪殿一看,发现人早就昏迷不醒了。 太医很快就被传了来,检查说是温皇后有了身孕,要是摔倒的时候就抢救,说不定还能保住,现在拖得太久,不久胎儿保不住,搞不好以后都不能生了。 太皇太后闻讯震怒,把先皇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先皇当时只有十五岁,也是吓得不轻,乖乖认了错不说,还给温皇后赔了不是。 换个聪明的女子,可能从此就能把皇帝笼络住,偏偏温皇后不够聪明,她借着先皇的愧疚心理,愈发和先皇闹得厉害,可以说是得理不饶人。 先皇开始还会让着她,毕竟是自己的错,好端端的嫡子没了,怎么想都可惜得很。 但是温皇后闹的次数多了,先皇就忍不住了,他也不和她吵,而是躲到御书房,有折子就看折子,没折子看闲书也行,反正就是不进后宫,太皇太后见了只能叹气,不知该说什么。 后来,先皇的后宫陆续进了嫔妃,也有了皇子和公主,可先皇对后宫始终不热衷,太皇太后催得紧,他就去两次,要是不催,他就留在紫宸殿,跟姚少傅谈天说地,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先皇不管后宫事,温皇后就拿她看不顺眼的嫔妃作伐,尤其是有儿子的几位,四皇子的死,甚至和温皇后有直接关系。 四皇子死后,他的生母钱昭媛去找先皇哭诉,先皇忍无可忍,时隔多年再次和温皇后大打出手,怎么会是这样,他以为他给她的机会,已经够多了。 当初,沈淑媛生了大皇子,他二话不说,直接叫人抱到了坤宁宫,还说要把大皇子记在温皇后名下,可惜大皇子不满周岁就夭折了,都没来得及上玉碟。 宫里的小孩子不好养活,历代夭折的皇子皇女也不在少数,先皇因此并未追究,只以为是大皇子身体弱,所以没熬过去。后来才晓得,大皇子的死,完全是个意外。 跟先皇的猜测不同,温皇后对大皇子并不重视,高兴了就抱来玩玩,不高兴就见都不见,大皇子之所以生病、夭亡,纯粹是被温皇后玩过头了。 从此以后,先皇再不敢让温皇后帮自己养孩子,可他没想到,这样她都还能找到机会下手。四皇子,是被她硬生生地冻死的,那是他的儿子啊。 “废后!朕要废后!”先皇对温皇后的忍耐,终于到了极点。 那天,先皇离开坤宁宫,温皇后痛哭一场,纵身跳进了烟波湖。 温皇后死了,为了保住皇家的颜面,太皇太后阻止了先皇坚持废后的打算。 除了温皇后,先皇宫中份位最高的就是罗昭仪,正四品。可是能代皇后摄六宫的,至少要是妃位以上,再不济也得是嫔位,罗昭仪品级不够,先皇迎娶继后,势在必得。 三年后,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太皇太后挑中了锦乡侯府苏家的女儿,苏氏性情温顺,绝不会闹出温皇后那样的事,但是先皇却找到太皇太后,说他想娶姚逸,太皇太后被吓得说不出话。此后,太皇太后和顾则联手上阵,劝了先皇无数回,先皇都不肯改变主意。 最终,太皇太后做出了让步,只要先皇娶了苏氏为后,她就允许姚逸进宫。先皇问太皇太后,是不是没得商量了,太皇太后说是,先皇没再说什么。 后来,太皇太后才发现,姚贵君进宫后,先皇没再传召过后宫的任何人。像罗昭仪、卫淑训之类有儿女傍身的还好,最可怜的是苏皇后,从她进宫到先皇驾崩,两人都没在一起过。 姚贵君生了六皇子,先皇一心想立为太子,太皇太后反对,但是无效,因为除了六皇子,宫里就只有卫淑训生的两个皇子了,六皇子出身最高。 真正让太皇太后心惊的是,六皇子意外夭折,先皇竟然认为是她下的手。这怎么可能,她是不喜欢姚贵君,可是六皇子也是她的孙子,她有什么理由要对他下毒手。 姚贵君怀孕时被人下过红花,险些流产,好容易保住了胎儿,生产时又是难产,虽然最后母子均安,可他也付出了以后再不能生育的代价。 六皇子死后,宫里就剩下萧写意和萧弦歌两位皇子,除非先皇肯宠幸其他嫔妃、君侍,不然皇位,注定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先皇不甘心,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先皇服食了可让男子怀胎的丹药,准备亲自生个儿子来继承皇位,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太皇太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先皇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后宫其他人有了不该有的孩子,事情很好办,一剂药就拿下了。可是这位是皇帝,谁敢逼他打胎,打出问题怎么办,只能安心养着,还要拼命隐瞒。 本来呢,先皇身体很好,怀孕过程也很顺利,按说顺产应该没问题的,但是弘熙二十二年,北方边境战事不断,先皇劳心劳力,竟然早产了,而且胎位不正。 太皇太后让人把刀架到了太医的脖子上,保皇帝,必须保住皇帝。 而先皇看着姚贵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声对不起。 他知道,他不能死,要是他死了,孩子也好,姚贵君也好,甚至整个姚家,谁都活不了。 姚贵君笑了笑,握紧先皇的手,两人默默凝视,什么话也没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按理说应该很简单了,因为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保住皇帝。至于孩子,只能听天由命,实在保不住就算了。 偏偏事与愿违,孩子生下来没事,倒是先皇,一直出血不止,太医们想尽办法也止不住。 先皇驾崩,死因成为千古之谜,姚贵君不等太皇太后下旨,就引剑自刎了。即便如此,太皇太后还是没有放过姚家,她诛了姚家的九族。 至于那个孩子,虽然恨他害死了儿子,可毕竟是孙子,是先皇拿命换来的,太皇太后下不了杀手,就叫人扔到护城河去了,是死是活,让老天爷决定吧。 先皇和姚贵君的故事太惨烈,同时也让太皇太后意识到,不管儿子还是孙子,只要当了皇帝,就没那么可靠,所以她要顾微进宫,从而把顾家和自己,绑得更紧一些。 太皇太后忙着拜菩萨,萧写意回到紫宸殿则是听着雨声一夜无眠。 快天亮的时候,御马苑的人突然求见,说是给皇后驾车的马,有一匹自己回来了。 萧写意大惊,忙问怎么回事,来人方细细说了。日落之后,上京的城门按时关闭,但是四更过后,守门的官兵却听到城门楼下有马匹的嘶叫,锦衣卫白天才来打了招呼,说他们追查一起要案,有任何异常,都必须上报,他们就派人下去查看,发现是匹好马,脖子上还有宫里的标记,不敢耽搁,立即就报了上来。 马儿送进宫,御马苑的人认出来,这是给皇后驾车的马,赶紧就过来了。 都说动物有灵性,能够认主,可萧写意却想起暴雨特殊的可以跟动物沟通的能力了,便欣喜道:“那匹马在那里,带朕过去看看。” 御马苑的人赶紧带路,领着萧写意去看那匹神奇的马。趁着有人前去见驾,原本满身是泥的马儿已经被人清洗干净,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不过洗是洗干净了,马儿却不安分,一个劲儿想往外面蹦,见到萧写意尤其蹦得高,连平时照顾它的人都安抚不下来,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它这是什么意思?”马儿又是蹦又是叫的,萧写意觉得它有话要跟自己讲,但是他听不懂,不由心生感概,要是暴雨在就好了。 “可能是想出去吧。”喂马的师傅猜测道,除此之外,他也没得解释。 萧写意凝神一想,扬声道:“来人,快传卫朗。”他明白了,马儿是想带他们去找人,如果他没猜测,是暴雨让马儿这么做的。 过不多时,卫朗冒雨而来,他和他的手下是从顾微他们遇袭的地方查起的,可是让人不解的是,对方做事异常谨慎,没留下什么痕迹,就销声匿迹了,兼之昨夜雨大,就是原来有线索的,现在也没了,他带着人转悠了大半天,全无收获。 卫朗疾步走到萧写意面前,抱拳道:“臣见过皇上。” 萧写意马上叫起,指着那匹马道:“卫朗,你骑上这匹马出城,看它把你带到哪里去。” 卫朗不解,眼中透出疑惑的光,皇上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懂呢。 萧写意不做解释,只让卫朗多带人马,跟着马儿走就是了。 卫朗困惑地领命而去,皇宫到凤凰山颇有些距离,他们跑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卫朗身下的马,高声嘶鸣起来,一群人赶紧四下观望,却不见一个人影。 卫朗想了想,抬手往山上一指,“我们分成三路,上山。”卫朗不知道,他们这会儿无论怎么搜山,都是找不到人的,因为凤琪和暴雨,还在山谷里没出来。 山里的早晨气温低,水温更低,昨天冒雨下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今天有得选了,凤琪当然不会为难自己。 凤琪睡到日上三岗才起来,一起床就闻到烤鱼的香味,抬眼一看,暴雨正在屋外烤鱼,木签上串着三条,脚边的木桶里还有十几条,正在排队等着上火刑架。 见凤琪披着衣裳出来,暴雨举起鱼跟他招手,“殿下,快来吃鱼。” 凤琪笑着走了过去,暴雨把三条全部给了他。凤琪接了其中两条,笑道:“你也吃吧。” “没事,我已经吃了好几条了。”暴雨爽朗地笑笑,“殿下,你先吃着,我再帮你烤。” 可能是从小就在山里烤鱼、烤兔子的关系,暴雨烤的东西,味道确实不错。昨天晚上,那么肥的一只野兔,他们两个人分着吃完了还不过瘾。 刚才,凤琪听到暴雨说已经吃过了,还想着他打鱼打多了,吃不完可惜,没想到两人说说笑笑,十几条半大不小的鱼儿,吃得一条不剩。 凤琪摸了摸撑到不行的肚子,冲着暴雨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行了。 暴雨则是疑惑地问,在行宫的时候,他见凤琪吃东西都特别斯文,怎么一到了外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凤琪愣住,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填饱了肚子,两人又休息了会儿,开始收拾东西。 别的东西他们没有,要收拾的,主要是两套衣服,要用防水的油布包起来,这样从水底通道穿过去以后,他们才能有干衣服穿。 凤琪还问过暴雨,进来的时候他们是从半山腰跳下来的,出去怎么办,沿着山壁爬上去吗。 暴雨点了点头,就是爬上去啊,有什么问题。 凤琪不禁苦笑,是他的疏忽,没考虑到自己和暴雨的轻功差距,那道陡峭的山壁,他就是平时爬着,也是胆颤心惊,如今怀着孩子,绝对没胆量尝试。 于是他又问暴雨,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暴雨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没有,然后安慰凤琪,“殿下,不要紧,我们带卷绳子出去,我先上去,然后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凉袂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0402:08:59 ------------------------------------------------------- 谢谢凉袂童鞋扔的地雷,破费了哈 第029章 失忆 正午时分,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凤琪和暴雨终于卷着包袱下了水,和进来的时候一样,暴雨一下水就变得蔫了吧唧,全无在岸上时的精神劲儿。凤琪昨天见识过一次,倒不觉得意外,单手挽着暴雨的胳膊,携着他从水底的通道游了过去。 在湖边上了岸,凤琪和暴雨打开包袱换了衣服,开始研究上山的路线。 因为是中午,山谷的雾气比较淡,抬头就能看见山壁是何等的陡峭,凤琪更是倒吸了口凉气,亏得昨天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然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跳下来。 暴雨见凤琪直直地看着陡壁不说话,以为他在害怕,就安慰他道:“殿下,没事的。我小的时候,师父带我出去玩,我爬不上去,他就是用绳子拖我上去的,很安全,你放心吧。” 凤琪欲哭无泪,暴雨出山的时候只有十岁,更小的需要用到绳索的年纪,他不好意思去想。 “暴雨,你第一次跟你师父上山,是在几岁的时候?” 分析暴雨之前说的话,凤琪能够判断出,他在十岁之前就可以自由上下山,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轻功,除了天赋,真的没法解释。 “让我想想啊。”年代久远,暴雨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他用手指搔了搔头发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四、五岁吧,不是四岁,就是五岁,我记不得了。” 凤琪闻言深受打击,他五岁的时候才刚开始跟着君绿川学武功,不要说这样的陡壁见都没见过,就是自家院子的矮墙,给他一根带钩子的绳子,他都未必翻得过去。 暴雨可能是嫌打击凤琪打击得还不够,特意补充了句,“从七岁开始,我就可以自己上去了,再不用师父帮忙。”语气很是得意。 凤琪深觉心塞,反驳了句,“你能上去也没用啊,总得有人带你游过水下的通道吧。”暴雨怕水,难怪他说师父去世后他就再没回来过,原来是客观条件所限。 身为影卫,他们几乎是全年无休,偶有休息,肯定也是轮换着来,不存在狂风和暴雨同时放假的可能,所以这次的逃亡经历,对暴雨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不仅回了趟家,还在师父坟前磕了头,说了师兄的坏话,感觉很满足。 果然,凤琪此话一出,暴雨就不出声儿了,再想逗逗他,就见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蹬蹬蹬踩着山壁的突出部分,迅速往山上跑去,看得凤琪眼花缭乱,不大一会儿,就看不见暴雨的身影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凤琪看见一根结实的长绳从陡壁上面垂了下来,底下系着块增加重量的石头,石头上还刻着两行小字。 凤琪把石头解下来,只见暴雨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刻着,“殿下,你可以上来了,绳子我系在两棵大树身上的,很结实,你别怕。” 凤琪莞尔一笑,随手把石头扔开,拉紧绳子试了试,果然纹丝不动。 凤琪放心地把长绳的一端系在腰上,准备上山,可他还没启动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动作,把绳子解了下来。片刻之后,凤琪重新系上绳子,这回没有系在腰上,而是从腋下穿过,系得更高了些,避开了腰腹。 借着绳子的助力,凤琪很快也上了山,心里还有些感概,进宫好几年了,轻功什么的居然没有落下多少,真是不容易。 暴雨双手抱膝,团身坐在悬崖边等着凤琪,等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见他上来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嗖嗖嗖把绳子收了起来,再把面罩拿出来,规规矩矩带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凤琪晓得这是他们影卫的规矩,没说什么,两人慢慢往山下走去。当然,走得慢是为了照顾凤琪,要是暴雨自己,说不定早到山脚下了。 走了不到三分之一,暴雨突然停下脚步,对凤琪说:“殿下,先别动,我听到脚步声了。” 凤琪愕然,凝神一听,什么也没听到,不由茫然地看向暴雨。 暴雨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他们还隔得远,再走一段殿下应该就能听到了。” 凤琪不说话,身手不如萧写意的影卫这种事,他觉得很正常,没什么好郁闷的,可想到暴雨的年龄,他还是忍不住汗颜,这孩子的功夫怎么练出来的,莫非父母都是绝世高人,天生根骨绝佳。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凤琪终于听到暴雨所说的声音了,却听暴雨又说:“听他们的脚步声,像是在找人,但是还不能确定身份,要不然殿下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去看看,说不定是皇上派人来接你的。”言下之意就是,对方也有可能是追杀他们的人,小心为妙,先做好战斗准备。 凤琪点了点头,找了个能攻能守的岩壁凹处暂避,暴雨飞身跃了出去,不多时就回来了,“是卫副统领他们,殿下不用躲了。” 凤琪从容现身,朝着卫朗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倒是暴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凤琪想他是不想被卫朗等人见到,便没管他。 卫朗今天的日子不太好过,天不亮就被萧写意派出来做事,结果一大群人从清早找到午后,个个累得满身是汗,除了山里砍柴的樵夫,打猎的猎人,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他们都在怀疑,是不是山下的那匹笨马带错了路,或许还有更糟的,马儿的意思不是这个,是他们理解错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就在这群人快要绝望的时候,凤琪不急不缓地沿着山路走了下来。 看到凤琪的身影,禁卫军众人的眼睛不由地开始发亮,他们看到的不是华贵卿,而是皇上即将赏下来的大笔的金光闪闪的奖赏,实在是太诱人了。 “臣卫朗见过华贵卿。”卫朗在凤凰山的另一个方向找人,得了消息立即赶来,同时还命心腹快马回宫,向皇帝禀报,就说找到华贵卿了。 “卫副统领免礼。”凤琪见卫朗的目光不住地往自己身后张望,就解释道:“我没和皇后殿下在一起,我们遇袭不久就分开了,暂时没有他的下落。” 卫朗的眼里透出些许失望,他还以为自己就能完成任务了,不想只找到了一个,好在这个是皇帝最重视的,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至少今天不会挨骂了。 “殿下累不累?前面找个干净地方坐一会儿,我让人抬软轿上来。”卫朗没问凤琪是怎么逃到凤凰山来的,这些问题,凤琪自己晓得跟萧写意解释,他的任务,是顺利把人送回宫。 凤琪摆了摆手,“不用软轿,我自己走下去就好。”凤凰山的山势,对凤琪来讲不算困难,比起摇摇晃晃的软轿,他觉得还是自己走下去比较放心。 卫朗见他坚持,便没劝阻,只让手下的侍卫前后都上,把凤琪围在中间,簇拥着他一起下山。 这还是山路狭窄,两个人不好并行的缘故,不然卫朗能让人把凤琪前后左右都围起来。 一行人顺利到了山下,先行下来的侍卫们已经把凉棚都搭好了。 卫朗把凤琪请到凉棚底下,歉意道:“殿下,先在这里歇息会儿,喝点水,臣已经派人回宫传话,马车很快就到。”说完底下的人就端上了热茶。 凤琪接过茶盏,端起抿了一口,卫朗带着侍卫们过来找人,凤凰山下的马匹是很多的,但他没有逞强,老老实实在凉棚下坐好,等着宫里的马车来接。 短短一天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凤琪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来才有些后怕,要是中间稍有差池,只怕他和孩子,就都危险了。 而且折腾了这么久,也不晓得孩子有没有什么问题,昨天小腹抽痛那阵,凤琪心里其实慌得很,只是逃命要紧,没有仔细去想罢了。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可凤琪没想到的是,从车上下来的人,居然是萧写意。 “陛下,你……”凤琪又惊又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和顾微昨天才被人刺杀,萧写意今天就亲自出宫了,他想做什么,给人当靶子吗。 “嘘!”萧写意以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朕是悄悄出来的。” 凤琪没有再说什么,卫朗听了只想翻白眼,在场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皇帝还敢说自己是悄悄出来的,脸够大的。 “怀瑾,快上车,有话我们回去说。”萧写意很有自知之明,晓得卫朗对他私自出宫的行为深恶痛绝,也不耽搁时间,接到凤琪就下令往回走。 “怀瑾,你吓死朕了!”上车以后,萧写意就把凤琪紧紧搂在怀里,过了好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却透出浓浓的担忧。 “陛下,没事了,臣不是回来了吗?”凤琪被他抱得有些难受,却没挣扎,只是柔声安慰着萧写意。 萧写意仿佛没听见,不停在凤琪耳边呢喃道:“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放你出去了。” 凤琪哑然失笑,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哪里,就是去太平行宫休养,也是萧写意主动让他去的,他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既然萧写意不乐意,他以后不去就是了。 良久,见萧写意的情绪平静了些,凤琪方问道:“陛下,皇后怎么样,找到了吗?”从分开后的情形来看,追杀顾微和狂风的人,绝对不比追他和暴雨的少,他的身手虽然不及暴雨,好歹也能帮上些忙,顾微则不然,不仅帮不上忙不说,狂风说不定还要分心去照顾他,凤琪很是担心。 见凤琪问及顾微,萧写意脸上多了几分忧色,凤琪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可是直到现在,狂风和顾微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宫,实在叫人担心。 凤琪想了想又问,“其他人呢,我是说楚太医、韩太医,还有我宫里的人。” 凤琪记得,昨天的杀手很有针对性,就是冲着他们坐的马车来的,除了冲上来护驾的侍卫,他们没有主动攻击其他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自己撞上刀口的例外。 说起太医,萧写意马上想起另一件事,“他们没事,等下回了宫,要让楚沐羽好好给你看看,你怀着身子,大意不得。”特别前几天,楚沐羽还说凤琪需要静养,这都闹成什么样了。 凤琪颔首,他也是这么想的,从昨天到现在,折腾地的确有点过了。 因为皇后和华贵卿遇袭失踪的事是没有公开的,所以凤琪回宫很是冷清,若非有心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一辆外表看着平凡无奇的马车跟着御膳房每天送新鲜菜蔬的车从后门进了宫。 回到宫里,萧写意立即召来楚沐羽,让他给凤琪诊脉,所幸平安无事,只是有点累着了,好生歇两天就是。为了让萧写意更放心些,楚沐羽又给凤琪开了副方子,让他吃着试试看,喜欢就多吃两副,不喜欢这副吃了就完事。 凤琪回宫的事,萧写意瞒着其他人,但是太皇太后那里,肯定是要说一声的。 太皇太后只问了声孩子怎么样,萧写意说没事,她就又回佛堂去了,对太皇太后来说,顾微比没出世的孙子孙女来得更重要。 想起下落不明的顾微,萧写意歉意更深,尤其是在凤琪已经平安回宫的情况下,不过除了严令顾傲和卫朗继续追查,他也没得其他办法。 自从昨天被萧写意召进宫,顾傲就没回过家,要在平时,这算不得什么,不要说一天,忙的时候三、五天不回去他也是有过的,但有一点,顾傲如果不能回家,一般都会提前跟萧青渝说一声,哪怕时间不确定,也会说个大概范围,免得他在家里着急。 可是昨天的事来得太急,而且事关重大,顾傲忙得连派人回家传话的工夫都没有。 不巧昨天又是个特殊日子,是顾傲和萧青渝的宝贝闺女顾兰裳三岁生辰,顾傲早上出门的时候,萧青渝专门给他打了招呼,让他下班早点回家,好陪兰裳过生日,顾傲答应地很是爽快。 谁知到了晚膳的时候,顾家全家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顾傲的身影,顾兰裳开始还会哭闹着找爹爹,后来就在萧青渝怀里睡着了。 “都别等了,我们先吃吧。”终于,顾君谦发话了,顾家人沉闷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晚些时候,回到自己房里,萧青渝越想越生气,顾傲在搞什么,答应了陪着兰裳过生日的,人不回来就算了,连个消息都没有,真是过分。 是夜,顾傲彻夜未归,萧青渝整夜未眠。 第二天,萧青渝大清早就去了锦衣卫的指挥衙门,得到的消息是顾傲不在,有紧急任务,萧青渝知道不能再问了,转身就走。 从指挥衙门出来,萧青渝心情不爽,就约了两个朋友,去茶楼坐了会儿。三人正在品茶,突然有个朋友朝着楼下一指,“你们看,那个人像不像长平王?” 萧青渝循声望去,果然看见对面的珠宝铺门口站着个人,长得很像萧弦歌,可是长平王不是应该在长平吗,怎么突然回京了,没听说啊。 另一个朋友笑道:“是巧合吧,长平王怎么可能在京城,那不是公然抗旨吗?” 他们是说着玩的,萧青渝却不这么认为,他匆匆结了账,追到珠宝铺,却没见到那个长得很像萧弦歌的人,他心生狐疑,四下张望一番,却没什么发现,只好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萧青渝到家不久,顾傲居然就回去了,虽然只是回家找东西,找到了就准备走,两人好歹打了个照面,说了两句话。萧青渝没问顾傲在忙什么,只是让他出门小心,顾傲歉意地笑了笑,说等他这几天忙过了,再给兰裳补过生日。 他和卫朗一样,从昨天中午忙到现在,天快亮的时候,卫朗被萧写意召了去,说是有线索,随后就带着人马出城了,至今没回来。 而顾傲这边,忙活了大半天,一点成效都没有,他快要迈出门的时候,萧青渝突然叫住了他。 顾傲问萧青渝有什么事,他就把在城里看到个长得很像萧弦歌的人的事情告诉了他。顾傲愣了愣,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萧青渝乐道:“怎么,那个人真是萧弦歌?” 顾傲摇头,“还不清楚,不过可以查查看。”反正他也没有别的线索了,万一萧青渝看到的真是萧弦歌呢,值得一试,顾傲重拾信心,斗志满满地出了门。 顾傲忙得不可开交,为寻找顾微进行着各种努力,与此同时,顾微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有狂风的内力相助,顾微的情况稍微好了点,高热的体温虽然没有完全降下来,但也不至于把人烧得神志不清了,下半夜还睡得安稳了许多。 顾微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茫然无措之际,狂风端着碗带着点糊味的白粥推门进来,熬粥的米是他从隔壁人家的厨房里找出来的,一连熬糊了两锅,才得了锅勉强能吃的,可不容易了。 “殿下,你醒了,正好可以喝粥。”狂风把粥碗放到床头的小柜上,伸手来扶顾微。 顾微晕晕乎乎地被他扶了起来,却在低头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不由大吃一惊,用力推了狂风一把,没推动,反而落到了狂风怀里。 “殿下,小心点。”狂风是影卫,他的职责是保护人,其他的,并不擅长。 “你是谁?”顾微挣扎着在床上坐好,狂风又给他塞了个枕头在身后,让他靠得舒服点。 狂风被顾微问地一愣,突然想起自己摘了面罩,又换了普通人的衣服,顾微不认得也正常,就说了自己的名字。谁知顾微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狂风又是谁?” 不是吧,狂风傻眼了,他记得昨天在林子里的时候,凤琪叫过他的名字,顾微当时也在场,是听见了的,怎么可能对他的名字没有印象。 “殿下,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狂风越想越觉得有古怪。 顾微摇头,不解道:“你为什么叫我殿下,我又是谁?” 敢情皇后不是不记得他了,他连自个儿是谁都不知道,该不会是昨夜烧得太厉害,把脑子烧糊涂了吧,狂风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去请大夫了。 “拜托,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顾微努力回忆了下,发现脑海一片空白,偶尔有模糊的人影晃过,他也看不清是谁,这种虚无的感觉,叫人很不安。 “能,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狂风最大的优点是为人实诚,从来不说谎话。顾微默然颔首,他被狂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有些紧张,难不成自己还有什么很了不起的身份。 “你叫顾微,是当今皇后。”重磅炸弹扔下,狂风小心翼翼观察顾微的表情,生怕他过于激动,或者不能接受。谁知顾微却是一脸平静,淡然地冲他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下轮到狂风想不明白了,顾微到底明白了什么,一个什么记忆都没有的人,突然有人说他是皇后,他不该吃惊一下吗,偏偏顾微就没有。 沉默片刻,顾微突然又问:“既然我是皇后,为什么会在这里?”顾微失去的只是记忆,常识都还在,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间简陋的屋子,是皇后该待的地方。 狂风苦笑着解释,皇帝带皇后和华贵卿到太平行宫休养,皇帝有事提前回了宫,皇后和华贵卿迟了五天才走,回到的路上被人袭击,侍卫们低挡不住,他们影卫只好现身,直接把人带走了。 打不过就跑,这是狂风的师父,第一个教给他的道理。 顾微听了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过了会儿他又问,他们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追杀他们的人还在附近吗,为什么不回宫。 狂风只好继续解释,追杀他们的人已经早就被甩开了,不过昨夜雨下得太大,顾微又高烧不退,他实在不敢丢下他一个人,只好就近找了个地方避雨,直到现在。 原来是自己的原因,顾微低下头去,久久没有说话。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脑海中,突然有个奇怪的片段闪过,似乎有人在他冷得厉害的时候抱过他,用身体给他取暖,这个片段闪得太快,顾微还没抓住就消失了。他再要想,就觉得头痛得很,脑子里乱糟糟的,用各种奇怪的声音在响,让他根本想不下去,顾微双手抱头,痛苦地低下头去。 “殿下,你怎么了?”察觉顾微神情不对,狂风忙问道。 顾微头痛欲裂,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他拼命平复心绪,什么都不去想,才渐渐觉得好了些,等他抬起头来,出现在面前的,是狂风靠近过来的脸,那张脸上有明显的担忧之色。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了。”于是狂风又退了回去。 两人相对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微不喜欢这种过分的安静,就问狂风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宫。狂风说,只要顾微觉得身体没问题,他们现在就能出发,这样的话,天擦黑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到。顾微立即点头,表示自己无碍,两人稍作乔装,就赶紧出了门。 因为只有一匹马,跟来的时候一样,他们还得共乘一骑。 狂风初时还很担心,顾微连名字都忘了,会不会也忘了怎么骑马,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顾微很顺利就上了马,倒是上马之后,表情变得有些不对劲。 狂风很快明白过来,是顾微腿上的伤口,本来就没好,今天又要骑马,肯定很难受,可他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问,顾微能不能撑得住。 顾微在马上坐好了,狂风随即飞身上马,坐在他的身后,两人一骑朝着上京的方向飞奔而去。 马儿跑到半路,狂风见顾微脸色不对,问他要不要休息,顾微摇头,表示不用,说他们还是快点回宫比较好。 狂风想想也是,就加快了速度,两人抢在城门关闭之前,冲进了城里。其实,他们就是慢点也没关系,因为这天晚上,顾傲一直在北城一带巡查,即便顾微改了装扮,也被他认了出来。 “他是谁?”狂风眼尖,看清拦着他们马的人是顾傲,就配合地停了下来,倒是顾微,不解地转头问他,顾傲是谁,气得顾傲差点吐血。 狂风从马上跳下来,把顾傲拉到路边,大致给他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顾傲不认得狂风,却认得他手上的令牌,对他的身份绝对信服,便跟他打了个商量,想今晚先把顾微接回家,明天他和萧青渝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再神不知鬼不觉把人送回宫去。 狂风挑眉一想,感觉顾傲的话很有道理,他本来就在头痛,要怎么带着顾微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顺利进宫,结果顾傲的主意一出,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你们在说什么?”顾傲和狂风说得兴起,差点忘了顾微,他便从马上下来,走到两人身后,轻声问了句。 狂风素来不是多话的人,今天说了这么多,绝对是例外,现在有顾傲给顾微解释,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连人带马交给顾傲,拔腿就跑了,进宫给萧写意汇报情况。 “阿微,跟哥哥回家。”顾傲牵起顾微的手,笑着说道。管他失忆不失忆,顾微是他弟弟,这事总不会变,他对他,不需要有任何改变。 “哦。”顾微同样笑得温和,明明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可被他牵着的感觉,却是很熟悉的,他很愿意跟着他走。 顾微迟迟没有消息,萧写意都不敢去坤宁宫见元阳,要是元阳问他,母后怎么还没回来,他该怎么回答。 这天,萧写意用过晚膳就在栖凤宫的院子里坐着,坐在他对面的是暴雨。 他在向暴雨仔细询问凤琪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暴雨已经说了两遍,现在说的是第三遍,说得口水都要干了,不晓得皇帝为什么翻来覆去还要问。 突然,暴雨停了下来,抬手指着前方兴奋道:“陛下,师兄回来了。” 狂风回来了,就是说顾微也有消息了,萧写意激动地站起来,心里沉甸甸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去。狂风的轻功不比暴雨差,暴雨话音刚落,狂风就现身在了他们两人面前。 “皇后怎么样了?”萧写意很关心这个问题,虽然眼下还没有证据表明什么,可综合他两世的经验来看,这件事针对凤琪的可能性明显高过顾微,遭受无妄之灾已经很倒霉了,再出点什么事,萧写意都觉得对不起顾微。 狂风犹豫了下,决定从好的一面说起,“回皇上,属下带着皇后进了城,皇后不会武功,属下没法悄无声息地带他进宫,正好碰到顾佥事,就把皇后接回家了,说是明天进宫请安就送回来。”狂风的安排很合理,萧写意没有意见,他只要待会儿去跟太皇太后还有元阳说一声就是。 暴雨和狂风是师兄弟,两人朝夕相处了四年,对他明显更熟,他看出狂风还有话要说,就直接问了,“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说完的。” 萧写意抬头,完全看不出狂风平静的眼神里有欲言又止的意思,可狂风还是接着说了,“皇上,皇后昨天夜里淋了雨,高烧不退,今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那他记得什么,萧写意简直要疯,赶紧又问狂风,顾微的具体情形,狂风捡着能说的,都一一说了。 萧写意长叹一声,起身朝着慈宁宫走去,他在想,他要怎么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 第二天就是端午节,顾傲和萧青渝一早就带着女儿进了宫,顾微换做小厮的打扮,跟在他们身后混了进宫。 顾微失了从前的记忆,顾家人原本还很担心,生怕他在宫里待不下去,好在经过一个晚上的试探,他们发现顾微只是不记得人了,学识、性情什么的,和以前相比,并未变化,这才放心许多,拉着他进行了一通恶补,就算人和名字暂时对不上号,他起码要知道宫里各人的身份、来历,不然岂不麻烦。 太皇太后昨天就听萧写意说了,顾傲今天送顾微回宫,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见到顾微,连话都顾不上问,就让人帮他换衣服去。 从狂风口中得知自己是皇后,顾微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今天换回原来的装扮,再被一群人磕头叫着皇后千岁,顾微又觉得不是那么违和,对自己的身份,就多了几分认同。 顾微换好衣服出来,太皇太后就把他拉到身边,细细问了很多问题。顾微大都不知道,又不想让人担心,就把狂风对他说的话,换个说法说了出来,说得太皇太后不住叹气,顾傲和萧青渝只好在旁边劝解,表情都有些微妙,顾兰裳听不懂,就在奶娘怀里东看西看。 端午有宫宴,惯例是在中午举行,素来只请宗室,不请朝臣,顾傲本来是没资格参加的,但是萧青渝有郡主的封号,太皇太后就干脆让他们留下了。 同时,太皇太后还担心顾微不记得元阳了,宫宴上会闹出笑话,拉着顾微问了会儿话,就让人去坤宁宫,把元阳公主接了过来。 元阳掰着手指等了顾微好些天,见到他异常兴奋,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就扑到了顾微怀里,甜甜叫着母后。顾微被她的称呼吓了一跳,差点没能反应过来,母后,可爱的小公主是在叫他吗。 元阳扁扁嘴,委屈地快要哭出来,“母后,为什么不理云儿,你不喜欢云儿了吗?” 小公主的声音又甜又糯,顾微根本抵抗不住诱惑,赶紧把人抱了起来,“不会,不会,母后最喜欢云儿,不会不理云儿的。”说完才发现,母后这个自称,说得很顺溜。 顾微这话一说,不说太皇太后和顾傲夫夫何等惊讶,就是元阳,也是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的母后,感觉好奇怪哦。 顾微以往很疼元阳,这话不假,可他的性格,向来是比较矜持的,就是对元阳好,也是表现得比较淡然,能夸夸她的功课,就是很明显的了。 像今天这样,直接说出“喜欢”这个词的,可谓前所未有,除了元阳觉得这样的母后更亲切,太皇太后和顾傲都在想,难道这是失忆的后遗症。 第030章 端午 无论凤琪还是顾微,此番回宫都是悄无声息,恨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有个人,却是恰恰与他们相反,回来地异常高调,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回来了似的。 宫宴开始前夕,长平王萧弦歌带着王妃和一双儿女竟然回来了,萧写意闻讯大惊。 没错,他是答应了卫太后,让萧弦歌全家回京过端午节,可是上京城距离萧弦歌的封地长平县路途遥远,按照正常行程计算,传旨官过去就是六、七天的工夫,再说王爷、王妃出门,那是说走就能走的吗,就是萧弦歌夫妇动作迅速,这会儿也就该是刚刚离开长平县,居然就到京城了,他们怎么过来的,飞的吗? 萧写意越想越是心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萧弦歌,立即就叫欢喜去衍庆宫打探情况,该不是卫太后提前就跟萧弦歌说好了,然后再来找他说情的吧,可要是他不同意,萧弦歌怎么办,走到一半再折回去,无诏离开封地,形同谋逆啊。 不多时,欢喜就打探清楚回来了,萧写意猜得没错,卫太后想要长平王回京过节一事,的确是早有准备,不过不是提前说好的,而是萧写意派人去长平县传旨的同时,卫太后就直接用飞鸽传书通知萧弦歌了。 所以说,萧弦歌不是接到圣旨才启程的,而是收到卫太后的信就出发了,难怪今天就能赶到上京。说上京和长平远,说的不是直线距离,而是两地之间,隔着好几座大山,从上京到长平的六、七天路程,主要就是翻山越岭,用信鸽传信的话,当天就能到了,萧弦歌连夜收拾,第二天出门,路上抓紧点时间,六天时间赶到京城的确没问题。 真相揭开,发现萧弦歌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萧写意并未感到松了口气,卫太后明目张胆的偏心,让他深深地心塞了,他也是她老人家的儿子啊,她怎么就看不到呢。 萧写意不知道,这还只是开始,等萧弦歌进了宫,跟卫太后见了面,他还有更郁闷的在后头。 午时三刻,端午宫宴正式开始,卫清儿和卢若兰不是第一次筹办这样的宴会,自然是办得妥妥帖帖。因是家宴,来的都是宗室,并无外人,宫宴的气氛比较随和。 卫太后多年不见萧弦歌,心中甚为牵挂,但后妃的位置和亲王、郡王的位置,隔得比较远,就是母子也不例外,卫太后没法跟萧弦歌亲近,就把他的一双儿女叫到身边,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这个喂点吃食,那个擦下嘴角,看得坐在他身旁的萧写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母后,你能不能更过分点,我家元阳和秋颜天天过来给你请安,你什么时候亲自喂过他们吃东西了,都是你老人家的孙儿孙女,要不要表现地这么明显。 萧弦歌的两个孩子都是嫡出,是王妃郑氏所出,大的那个是女儿,今年五岁,已经比较懂事了,规规矩矩坐在卫太后的右侧,喂她吃的就礼貌地笑笑,然后小口小口地吃掉;小的那个是儿子,只有两岁,还是不懂事的年纪,一直在跟卫太后捣蛋,喂他东西也不乖乖吃,还弄得到处都是,卫太后也不嫌弃,还乐呵呵地逗他玩。 与萧写意内心世界的翻江倒海不同,元阳和萧秋颜对亲祖母不搭理自己这个事,基本没有感觉。 元阳养在顾微身边,太皇太后都对她另眼相看,至于两位太后,她从小的印象就是每天要去她们宫里转一圈,给她们请个安,别的就没了,所谓的祖孙感情,几乎是零。萧秋颜更不用说,除了卢若兰,他和萧写意都不怎么亲,卫太后什么的,更要靠边站了。 因此,卫太后抱着萧弦歌的孩子亲热,他们都是不在意的,一个和顾兰裳玩得开开心心,一个跟卢若兰说着窃窃私语,反而是萧写意的脸色忽青忽白,叫人看了有些奇怪。 好容易把宫宴忍耐过去,萧写意回到栖凤宫就开始发飙,口口声声数落卫太后的不是。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都是把脑袋埋得深深的,希望皇上不要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卫太后好不好,她都是皇上的亲娘,没见皇上就是气成这个样子,也只敢在背后发发牢骚,他们听了不该听的话,还是夹紧尾巴做人的好,千万不要多生事端。 萧写意说了好一会儿,始终没人回应,不禁意兴阑珊,少了几分兴致。 凤琪见了觉得差不多了,就给他端了杯热茶过来。萧写意正好说得口渴,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杯,还想接着再说,见凤琪似笑非笑站在自己面前,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抬眼一看,才发现屋里原来站着的人,都被凤琪打发下去了。 “怀瑾,你有没有觉得朕很烦?”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萧写意以为自己在面对很多事的时候都能做到心平气和,直到萧弦歌回宫,他才发现自己的修炼,远远没有到家。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见到卫太后对待萧弦歌的态度,他的心火,就很容易被撩拨起来。 凤琪轻轻摇头,可能是他们家也有类似情况的缘故,他对萧写意在这个问题上的心结,还是可以理解的。在凤家,凤老太太对凤翔和凤扬两个儿子,也是明显的区别对待。凤翔能干,会读书,会处事,凤老太太习以为常,从来不多说多问一句,她老人家可能觉得,凤翔天生就该这样。凤扬差不多可以说是凤翔的反义词,凤翔会的,他不会,凤翔擅长的,他一窍不通,可就是这样,在凤老太太眼中,凤扬还是最好的。 对待儿子如此,对待孙子自然一脉相承,别看凤琪是凤家的嫡长孙,可是凤老太太对他,一向是不咸不淡,那会儿没有对比,凤琪也就没有落差,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二叔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读书还比不过自己,祖母怎么好意思在自己面前夸奖他呢。 后来有了凤琛,凤琪就明白了,在凤老太太的眼睛里,二叔一房才是宝,他们长房,面上看着还是那么回事,可要不是凤翔是凤家的掌舵人,两房人的衣食住行都是他掏银子,可能就跟捡来的差不多了。凤琪见萧写意实在纠结,就把自家的事说了出来,好让他听了心里可以平衡点。 “怀瑾,你说的都是真的?”果然,一听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萧写意顿时好受多了。 凤琪挑了挑眉,认真道:“臣不敢欺君。”他也是前不久回家才知道的,凤老太太偏心能偏到那个程度。普通人家分家,如果都是嫡出的兄弟,平分产业的确是有的,不稀奇,可人家分的那是祖业,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大家都是嫡出,实在要平分说的过去。 他们凤家不一样,凤老太爷起运晚,他考中进士没几年,凤翔就中了状元,娶了卢相国的女儿,不然以凤家当时的落魄样儿,凤老太爷致仕前,绝对坐不上正三品的位置。饶是如此,凤老太爷当官那些年,也没置下多少产业,凤家如今的家业,一半是凤翔挣来的,另一半是君绿川赚来的。 凤家如果是要分家,就是凤老太爷还活着,也说不出兄弟平分这个话来。再则说了,过去这些年,凤家二房一分银子没往家里挣,开销倒是不小,凤老太太嘴上说着公平,两房的孩子都一样,其实不就是纵容吴氏挖长房的钱财贴补二房,不然的话,凤瑶和凤珊能是一样的待遇,也就是凤翔不在意罢了。 人都是这样的,不管自己有多倒霉,只要听到别人比自己更倒霉,心里就能平衡了。 这不,萧写意听凤琪讲了凤家的事,心里就暗暗把自己和凤翔做了一番对比,结果发现,自己还不是最悲惨的,心情立即有所好转。 凤老太太偏心凤家二房,就想让小儿子分大儿子的家产,成不成暂且两说,起码人家敢想,而在这个问题上,卫太后的战斗力就要弱多了。 甭管卫太后平时对萧弦歌有多好,可她求过萧写意的,只有萧弦歌就藩的时间,萧弦歌封王的品级和藩地位置,她提都没提一句,还有就是每年旧事重提的,想要萧弦歌进京过年、过清明节、过端午节、过中秋节等等,除此之外,从不为他讨要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萧写意心里舒服多了,看来喜欢小儿子,是天下老太太的共性,不止他家这位如此,跟他同命相怜的人,多得是。 转念之间,萧写意又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忙道:“怀瑾,将来我们要是不止一个儿子,你不会偏心小的那个吧。”更多的萧写意暂时不会想,可是前世早夭的秋然、丹阳还有秋宸,萧写意今生肯定是都要的,以前欠他们多少,他要十倍、百倍偿还回去。 凤琪茫然,不知萧写意怎么就把问题扯到自己身上了,他看起来像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再说了,他们的孩子还没出世,谁能想得那么远,莫非是,太医跟萧写意透漏了什么消息。 凤琪紧张道:“陛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比方说,他肚子里的两个,都是儿子。 凤琪不算是有野心的人,如果顾微有儿子,他绝对不会多想什么,嫡子继位,再是正统不过,那样的话,他的儿子就是双生儿也没有关系,正好可以当个太平王爷,逍遥一生。但是萧写意没有嫡子,以后有的可能也不大,凤琪树大招风,不可能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他还不想步了姚贵君的后尘。 不晓得是后宫阴气太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萧写意的子嗣,看着实在单薄,他都二十四了,宫里就养活了一个公主和一个皇子,后宫的嫔妃、君侍,怀孕的不少,顺利生下来的却不多,倒霉如惠姬罗素心,女儿眼看着都生下来了,活了十来天就夭折了,连个玉碟都没上。 不管萧写意喜不喜欢萧秋颜,只要他没有别的儿子,他就是太子的头号人选。卢若兰做过的那些事,凤琪可以理解,但不会原谅。 他不是圣父,不会对想要自己骨肉性命的人心生仁慈,哪怕那个人是他曾经疼爱的表妹,他也做好了和她为敌的打算。 有姚贵君的前车之鉴,凤琪很清楚,要是他的儿子不能被立为太子,他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他有幸走在萧写意的前面,他的儿子,也不可能被新皇容得下,萧写意肆无忌惮的宠爱,已经把他和他的孩子逼到了一条不争就活不下去的路上。 可是,双生儿是不能继承皇位的,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要不然他怀有双胎的消息在宫里传开,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真心来恭喜他。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无论他生儿生女,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见凤琪突然变了脸色,萧写意也是莫名其妙,“朕知道什么了?” 凤琪轻轻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萧写意是说过只要他生了儿子,他就立为太子,可是这个话,萧写意可以说,他却不能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帝愿意给你,是你的福分,可他不愿,你也不能肖想,否则再多的情分,都会消耗殆尽。更何况,凤琪至今都不知道,萧写意当初为何执意要自己进宫。 凤琪不肯说,萧写意也不逼问,而是笑着把手放到他的腰腹。 前些天在行宫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虽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是凤琪的肚子,已经有点凸起,摸上去就能感觉到,这几天就更明显了,不晓得是孩子长得快还是衣服穿得薄了。 凤琪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动作,就把手覆在萧写意的手上,想把他的手拿开,不料萧写意右手一翻,反而把他的手握在了手心,还贴在他的耳边对他说,“怀瑾,朕问过太医了,说是胎儿过了四个月就会动,朕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平时注意着点,有了动静记得告诉朕。” 只论身手,凤琪远在萧写意之上,要把他的手拂开不难,可对方的身份是皇帝,他只能智取,不敢硬来,还没想出主意,萧写意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凤琪愣住了,手上也没了动作,被萧写意握得紧紧的。 “陛下,你怎么会……”去问这些,凤琪有些感概,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问题,萧写意居然也能想到,要说他不动容,显然不可能,可是萧写意想要的那种回应,凤琪还是不认为自己给得起。萧写意握紧凤琪的手,在他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划过,“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当然要关注他们的一切。” 其实,前世的萧写意是没有在意过这些的,他对凤琪的所谓喜欢,大多是以物质的形式表现的,以至于凤琪去世后,他回想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竟然是模糊而散乱的。 既然挣不脱,凤琪也就任由自己靠在萧写意的怀里,萧写意比他略高一点,他这么靠着,还是很舒服的。 沉默片刻,凤琪把先前的问题换个方式问了出来,“陛下,你说给皇儿取名为秋然,是么?” 怎么突然说到孩子的名字了,萧写意有点跟不上凤琪的思路,可还是点了头,他随即反应过来,凤琪是不是想好女儿的名字了,没等他开口,凤琪就又问道:“陛下为什么只想了一个?” 萧写意更不懂了,便道:“女儿的名字不是留给你了吗?” “陛下怎能笃定,就是一子一女呢?”龙凤呈祥,大吉大利,这样的好事凤琪也想,可是萧写意的态度,是不是太肯定了,莫非当初的许大夫,连这点都看了出来,真乃神医也。 “朕说是,就是。”怎么可能不是,秋然和丹阳他上辈子不知抱过多少次,绝对不会搞错,但是这个理由是不能拿出来说的,萧写意只能客串神棍的角色了。 凤琪以为萧写意不愿说,就不跟他争辩,只说困了,想回房午睡。 而萧写意下午也还有事,就没有陪着凤琪,等凤琪回屋歇下就回紫宸殿了。 他特意留了这么多时间出来,应该够卫太后拉着萧弦歌嘘寒问暖了吧,去乾安宫的路上,萧写意这样想着,深觉自己是个体贴的好兄长。 谁知他派去传旨的人到了衍庆宫,发现卫太后兴致正浓,跟萧弦歌说了半天话还不够,还要对长平王妃进行敲打,让她平时照顾好萧弦歌,下次萧弦歌回京,她要是看到他瘦了,她唯她是问,长平王妃连连点头称是,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萧弦歌是在长平县成的亲,王妃郑氏出身不高,就是长平当地一户乡绅人家的女儿,正月十五的时候跟着家人出门上香,不知怎地就被长平王看上了。 郑家人当时心想,自家非官非爵的,女儿进了王府,能当个庶妃就不错,也说不上多惊喜,不想萧弦歌玩真的,竟然让郑氏当了王妃,把郑家人给乐得,差点找不着北。 卫太后闻讯气得要命,萧弦歌就藩以后,她满京城挑选世家女子,就想给他选个四角俱全的王妃,谁知萧弦歌倒好,竟然看上个乡下姑娘了。 不等卫太后阻止,萧弦歌就给萧写意传了信,让他帮忙,搞定了这桩婚事。当然,萧写意会帮忙,并非出于好心,而是他想知道,萧弦歌这般违逆她的意思,卫太后对他,会不会有所改变。 结果令人失望,卫太后不喜郑氏不假,但她生的两个孩子,看在萧弦歌的面子上,她疼得比元阳和萧秋颜还过分,萧写意的目的,完全没达到。 萧弦歌就藩六年,这是第一次回京,卫太后也是第一次见到郑氏。 早几年让她见到儿媳妇,卫太后的不满会更多,如今孙子孙女都有了,卫太后勉强认了郑氏,就是对她指点颇多,听得旁边的萧弦歌,都要打瞌睡了。 萧写意这个时候派人来传萧弦歌,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救星,萧弦歌跟卫太后打了声招呼,就去了乾安宫。此时,顾傲和萧青渝刚从慈宁宫出来,本来他们宫宴结束就要走的,元阳公主舍不得顾兰裳,才多留了一会儿。很不巧,这三个人竟然在路上碰到了,顾傲和萧青渝给萧弦歌见了礼,就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出了宫上了马车,萧青渝贴在顾傲耳边说,“那天的人就是长平王,我敢确定,他绝不是今天才进京的。”萧青渝言之凿凿,说得非常肯定。 萧青渝此人,对气味特别敏感,那天他追到疑似萧弦歌所在的珠宝铺子门口,虽然没见到人,却闻到一股红麝香的味道,那东西很稀奇,他绝不会闻错。 今天和萧弦歌擦肩而过,他又闻到这个味道不说,还见到了他手上的红麝香串,这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萧青渝因此断定,那天他在茶楼看见的人,就是萧弦歌。 顾傲凝神一想,对萧青渝说,“你带了兰裳回家,我直接回衙门。”萧青渝点头,晓得顾傲又有新的想法了,没有多说什么。 萧弦歌到了紫宸殿,恭恭敬敬给萧写意请了安,“臣弟见过皇兄,皇兄万福金安。” “皇弟免礼。”就剩这么个弟弟了,萧写意连排行都直接省了。 萧弦歌笑着起了身,“皇兄召臣弟前来,可是有什么话想跟臣弟说?” 萧写意淡然道:“你我兄弟数年未见,朕甚为想念,找弟弟聊会儿家常,岂不正常。” 虽说是同母兄弟,萧写意和萧弦歌的关系却不亲密,小时候没有养在一起就不说了,到萧写意登基,更是直接成了君臣,根本就没有培养过所谓的兄弟感情,能兄友弟恭,才是怪事。 “若是皇兄真的想念臣弟,就不会六年都不下旨,不让臣弟回京探望母后了。” 萧弦歌不明白,他对萧写意明明没有任何威胁,他为什么非要把他扔到偏远的长平,而且一去就是六年,其间从来不让他回京,否则的话…… “你说什么?”萧写意闻言不禁动怒,萧弦歌那是什么话,他是指责他故意整他吗。成年的亲王、郡王就藩,那是老祖宗订下的规矩,除了神宗年间,神宗皇帝的异母弟德亲王童年坠马瘫痪,实在无法远行,神宗皇帝为他破了例,再无例外,萧弦歌没病没灾的,怎么就不能去。 再则说了,长平那个地方,是萧写意亲自选的,除了山高路远,没有别的坏处,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还没有兵荒,也没有匪乱,有什么不好的。 六年不回上京算什么,早些年,还有就藩后一辈子不回京的王爷,人家也没说什么。 “臣弟说的,难道不是真的?”萧弦歌完全没有讨好萧写意的意思,知道他不爱听什么,就偏偏说什么,存心让萧写意不高兴。 “你……”果然,萧写意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两人不欢而散。 此后几天,萧写意再没见过萧弦歌,他不想给自己找不愉快,直到顾傲请旨求见,说有了行刺事件幕后真凶的最新线索。 萧写意放下手中的事,立即召见顾傲,顾傲禀报说,此事和长平王有关。 “顾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写意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件事和萧弦歌有关,怎么可能。 萧弦歌疯了吗,杀了顾微或者凤琪,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如果真是萧弦歌做的,他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顾傲单膝跪下,肃然道:“臣是说,行刺皇后和华贵卿一事,长平王有参与其中,是不是主谋,尚且不能断定。”随后就把自己最近几天查到的情况,全部汇报给了萧写意。 听完顾傲的话,萧写意的脸色从原先的阴晴不定,变成了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根据顾傲打探来的消息,刺杀皇后和华贵卿的人,来自烟雨楼。 烟雨楼是武林中最有名的杀手组织,据说只要见钱,就能杀人,但有一点,他们不杀官府中人,不然的话,烟雨楼也不可能存活到今天。 因此,在事发现场捡到属于烟雨楼的标志,顾傲也很奇怪。既然烟雨楼从来不敢得罪朝廷,为何这次一反常态,直接跟皇室对上了,他们就不怕萧写意一怒之下,把烟雨楼连根拔了。还是说,有人陷害烟雨楼,想借朝廷的力量,把他们一举铲除。 只是,这样的可能并不大,因为那天行刺的人,身手真是绝佳。顾傲问过幸存的几位侍卫,都说在对方手上,勉强只能过一、两招,要不是华贵卿身边有影卫,他们可能已经得手了,真有组织有这样的实力,直接就能杀到烟雨楼报仇去,何必中间周转一次,露出马脚来,可是九族株连的死罪。 萧写意不解道:“顾卿,你说长平王有参与,他做了什么?”顾傲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说烟雨楼的嫌疑最大,可是萧弦歌,他和烟雨楼能有什么关系。 “皇上请恕臣无能,目前只查到长平王和烟雨楼主往来密切,行刺事件他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臣暂时不知,只是长平王不日就要离京,臣不敢隐瞒,只能先向皇上禀报,由皇上定夺。” 顾傲认为,萧弦歌留在宫里,更有利于他的进一步追查,因此希望萧写意配合,暂时留萧弦歌不要走。萧写意点点头,同意了顾傲的意见。 不管这件事和萧弦歌有没有关系,把他留下都是最好的决定,身在宫里,他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萧写意知道,他到目前为止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在萧弦歌的意料之中,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某天,萧弦歌闲得无聊,就在御花园晒太阳,卢若兰带着萧秋颜出来散步,和他不期而遇。 “慎贵嫔别来无恙。”萧弦歌坐在假山石上,笑着跟卢若兰打了个招呼。 “臣妾见过长平王。”卢若兰福了福身,又跟萧秋颜说,“秋颜,见过你五皇叔。” 萧秋颜从没见过萧弦歌,有些怕生,卢若兰催了他两次,才不安地从她身后出来,小声说了句,“五皇叔好。”声音小得萧弦歌差点没听到。 “怎么比个姑娘家还秀气……”萧弦歌真心服了,他家小鬼都没这么害羞的,他有些担心,他和卢若兰的合作,是不是划算。 “我不是小姑娘,云姐姐才是。”萧秋颜只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有些怕生,可是有人说他像女孩子,他还是会不高兴的,音量立即提高了不少。 “这才对嘛,男孩子就该这样,不要扭扭捏捏的。”萧弦歌没生气,萧秋颜现在的反应,让他的信心稍微多了点。这孩子,自尊心挺强,看上去还有救。 “臣妾会教好秋颜的,不劳长平王操心,你管好自个儿,不要玩脱了就是。”卢若兰说完就带着萧秋颜走了,她和萧弦歌,是不应该见面的。 自从萧弦歌进京,卫太后就在担心,萧写意看弟弟不顺眼,住不了几天就要赶他走,没想到萧写意一直没提这话,她就放心了。五月底是卫太后的生辰,只要再拖几天,她就能说等她过了生辰再让萧弦歌走的话,那就怎么都是六月份的事情了。 五月下旬,凤琪的孕期进入四月,由于怀着双胎,兼之衣裳变得单薄,他的肚子很明显就能看到隆起,萧写意也免了他所有的请安。 不过凤琪若是得闲,偶尔还是会去坤宁宫,因为他发现,失忆的顾微,比原来还要有意思。 这日,凤琪在凤仪殿和顾微对弈,棋盘上两军对垒,杀得天昏地暗之时,他突然停了手,手中的棋子,半天没有落下去。 “怎么了?”许久等不到凤琪落子,顾微抬起头来问道。 凤琪缓缓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落下一子。顾微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刚才那步棋,凤琪形势很好,有好几个落点都能让他很头痛,可是凤琪偏偏选了个对自己最糟糕的,顾微很怀疑,他有没有认真思考。抬眼再看,凤琪的左手紧紧捂在腹上,表情也是略显古怪,忙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回宫大半个月,顾微想起的事情不多,人物关系却是重新理顺了,晓得自己是不被重视的皇后,也晓得凤琪是深得宠爱的华贵卿,可这并不影响他对凤琪个人的好感,他找他下棋,研究琴谱,他从不拒绝。顾微想,这可能是他残存的记忆在暗示他吧。 “谢殿下关心,臣没事。”凤琪其实没什么,就是先前他思考棋局的时候,觉得小腹微微一动,他拿不准,这是不是萧写意说的孩子会动了,想再感受下,偏偏又没有动静了。 “真的没事?”换了以前的顾微,凤琪说没事他就不会多问了,可是现在,却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得答案誓不休。 “真的。”凤琪的语气,透出隐隐的惊喜,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孩子的存在。 不料顾微见他一直捂着肚子,竟然也把手放了上来,更神奇的是,顾微的手刚放上来,凤琪的肚子就又是滚滚一动。 顾微的表情立即怔住了,他怎么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可要再想,却是想不起了。 他心有不甘,就拼命去想,想要抓住那些一闪一闪跳动的画面,可是他抓不住,那些小小的碎片,一碰到他的手,就突然消失了。 “殿下,你怎么了?”意识到顾微不对劲,凤琪反手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用力,他的声音把顾微的思绪从混乱的记忆中带了出来。 顾微茫然地摇头,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要描述出来却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手腕的刺痛提醒他,刚才的经历,是真实存在的。 “我没事。”顾微收回自己的手,却见手腕一圈,都是青的。 凤琪连忙道歉,“殿下,对不起,我……”他就是觉得顾微神情不对,两人周围又没人,怕他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才稍微用力了些,没想到下手却是太重了。 “不是你的错。”顾微笑着摇头,要不是凤琪,他只怕又要跟前几天一样,陷在乱七八糟的回忆里无法解脱。他很好奇,曾经的自己到底有过怎样糟糕的回忆,才会选择把一切封闭起来。 事情变成这样,谁都没了下棋的兴致,凤琪坐了一刻就告辞了。 凤琪走后,顾微再次把思绪放空,他想再试一次,他觉得他刚才真的就要成功了。 然而这一次,无论顾微如何努力,他都找不回先前的那种感觉。顾微不禁茫然了,他开始把每个细节分开来想,到底是什么,触动了他封闭的记忆。 第031章 家宴 因萧写意前几日说了,有关孩子的任何动静,都要及时跟他汇报,便是凤琪觉得这样有些小题大做,他还是记住了萧写意的话,准备等会儿就告诉他。 从坤宁宫回到栖凤宫,凤琪犹记得掌心那种微弱悸动的感觉,他想再尝试下,就一直把手放在小腹上,谁知两个小家伙却不肯动了,他怎么念叨都没用,让凤琪颇觉失望。 晚些时候,萧写意惯例来到栖凤宫,凤琪没有先说孩子的事,而是说到顾微。他说顾微回宫后,他虽然和他接触不多,感觉却和以前不一样。 萧写意听了不甚在意,便对凤琪说道:“怀瑾,皇后的事,你不要担心,沈太医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用些安神的药物,也就是了。” 其实,萧写意倒是觉得,顾微失忆了没什么不好的,他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不记得人了,他们可以重新告诉他。他倒是感觉,顾微这次回来,整个人比以前开朗许多,不再是原来那种死水波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就连元阳都跟他说,她喜欢母后现在这个样子,笑起来特别好看,还会陪她打马球。 凤琪无奈地笑了笑,又问道:“沈太医有没有说,皇后的记忆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要是顾微真对失去的记忆不在意,凤琪也不会问这些,可是今天在坤宁宫陪顾微下棋,他发现顾微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地这么平静,对于自己的过去,顾微是很想知道的,而且是自己想起,并非他人告知。 萧写意摇了摇头,沈君鹤很明确地跟他说了,高烧把人烧傻有可能,可那样的话,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人的神智,完全回到婴幼儿的状态。 顾微的情况却不同,他不记得具体的人和以前的事,可从前学过的东西,还有基本的各种常识,他都是知道的,这不是高烧能够造成的,而更像是心病。 既然是心病,自然就要心药医了,沈君鹤的话委婉地表示了自己对皇后病情的无能无力。 “沈太医看了不行,太医院的其他人呢?”沈君鹤虽然是太医院的院首,可也不是百病皆知,他治不好的,不代表其他人就不行,凤琪不甘心地多问了句。 萧写意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就把太皇太后的意思跟凤琪说了,若是其他病不好治,太医院会诊,甚至民间召集名医,那都是可以的。 可顾微的病不能这么做,皇后失忆,这种事根本就是不能外传的,太皇太后再是心疼顾微,也只敢让沈君鹤给他诊脉,其他太医,传都没有传召,就是害怕消息外传。 太皇太后执意如此,顾微本人也没提出传其他太医的要求,萧写意自然就不管了,说不定顾微哪天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有可能。关于顾微的讨论就此作罢,凤琪见萧写意心情不虞,就笑着告诉他,今天下午的时候,孩子好像动了。 萧写意的眼底眉梢,立刻充满了笑意,随即不解道:“为何是好像?”这种事情,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吗,萧写意搞不懂凤琪是什么意思。 凤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只动了一下,我当时没留意,再后来,他们就不肯动了。”其实是两下,但凤琪认为,要是萧写意知道,顾微抢在他的前头摸到了孩子们的动静,肯定不会高兴,就没告诉他。 萧写意闻言大笑,“那是因为皇儿聪明,晓得要在父皇面前表现,表现好了有赏。”说着伸手去摸凤琪的肚子,谁知两位小朋友不给面子,一动不动。 凤琪想笑,可又不想拂了萧写意的面子,忍得很是辛苦。 萧写意自己倒是不在意,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不想要父皇的赏赐了是不是,这么不给父皇面子……”话音未落,就感觉掌心一动。 萧写意立即得意起来,扬声笑道:“看吧,还是朕的面子大,说让他们动,他们就动了。”言语之间,全然忘了先前的尴尬,好像两个孩子一开始就动了似的。 凤琪记得萧写意说过有赏赐,就帮两个孩子讨要,“陛下,你说皇儿表现好有赏的,君无戏言。”凤琪心里想的是,萧写意就是要赏,也是赏两件小玩意儿,他收起来,以后给孩子们看。 谁知萧写意大手一挥,直接就把两个孩子日后的封邑给划了出来,均是土地肥沃、物产丰沛的富庶之地,凤琪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萧写意早就打算好的,忙跪下谢恩。 萧写意不急不缓地把凤琪拉起来,拉到书桌面前,指着桌上摊开的地图给他解释,哪一片是给儿子的封地,哪一片是给女儿的陪嫁,凤琪越看越觉得心惊。 大周国力强盛,公主们不像前朝,十个有八个要嫁到异族和亲,都是到了适婚的年龄,就下降世家子弟,在京城开公主府。大周的习俗,嫁女儿讲究厚嫁,即嫁妆一定要丰厚,不然到了夫家,会被人看不起的,因此无论高门大户,还是普通人家,到了嫁女儿的时候,都是拼命陪送,就怕嫁妆薄了,惹人笑话。 公主乃是天之骄女,她们的嫁妆,自不用说,更是丰厚异常。太宗年间,因太宗皇帝女儿众多,且年龄接近,在三年时间嫁了八位公主出去之后,宗人府没办法了,找到太宗皇帝哭穷,说公主的嫁妆不能再随心所欲,漫无止境地攀比下去了,下面还有十五、六位小公主没嫁出去,都照她们姐姐们的标准备嫁,等嫁完太宗皇帝的公主,皇室就要破产了。 太宗皇帝忧郁了,他是天生的岳父命,生了三十六个孩子,皇子只有六个,还夭折了一半,其余的全是公主,早夭的寥寥无几,他也不想这样,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保住儿子们的家产,太宗皇帝下旨对公主的嫁妆进行了数量上的限制。 新标准实施后,小透明公主的嫁妆大幅缩水,但是得宠的公主们,嫁妆却是有增无减。因为那个所谓的新标准,量词用得比较模糊,比如陪嫁土地,只说几个田庄,不说有几顷地,十顷的庄子五个也只有人家百顷的庄子一个的一半。纵是如此,上京附近也没那么多的地,可以给公主们当陪嫁,因此公主府虽然在京城,公主们陪嫁的田庄,却是天南地北都有。 就是萧写意给丹阳的陪嫁,也都不在京城,而是在江南,数目看着不多,只有四个田庄,可是加起来,能有几千顷。倒是给秋然的,全在京城附近,位置好到不能再好,除非是太子,否则要了这样的地方做封邑,跟找死没有区别。 萧写意看得出凤琪的担忧,笑道:“说过的话,朕不会忘,你放心吧。” 凤琪遂不再问,反倒问及顾傲追查行刺真凶一事,萧写意不想让凤琪思虑过多,没说得很仔细,只让他小心萧弦歌,没事不要见他,就是见了,也要及时避开。 过得几日,卫太后的圣寿节,宫宴照例是卫清儿和卢若兰操办,过程很顺利,没出任何纰漏。 可是卫太后说了,中午人多嘴杂,只顾着看人磕头和收礼,都没能好生说话,晚上在衍庆宫再办个家宴,不要外人,全是自家人。萧写意对卫太后,还是算孝顺的,只要是跟萧弦歌无关的事,从来不反驳她的意见。 但是所谓的家宴,两人心中的标准却不一样,卫太后的意思是,萧弦歌一家四口肯定要算,而萧写意这边,除了他和顾微,还有元阳和秋颜,再加个卫清儿也就是了。 萧写意自然不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卫太后的家宴名单里,多了卢若兰和凤琪的名字。 凤琪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对萧写意说:“陛下何必跟太后娘娘起争执,今天是太后娘娘的圣寿节,你顺着她的意思不就好了。”凤琪心里想得清明,要不是顾微是皇后,卫太后可能直接就只要卫清儿参加家宴了,他和卢若兰的份位在卫清儿之下,卫太后不让他们去,也不是说不过去。 萧写意摇摇头,不同意凤琪的说法,“怀瑾,这不一样,何为家宴,自然是家里人才能参加的,母后不让你去,就是不承认你的身份,这绝不行。” 如果卫太后连卫清儿都不让参加,那么她不要凤琪和卢若兰去,萧写意绝无多话,可是卫清儿既然去了,凤琪和卢若兰,就没理由不去。 凤琪说不过萧写意,再说去衍庆宫赴宴已成定局,就不再多说什么。 永和宫里,卢若兰已经换好出门的衣服,正在上妆,她的贴身宫女姹紫一边为她描眉,一边低声说着,“娘娘神机妙算,竟然知道皇上会反驳太后娘娘的话,若等衍庆宫的旨意下了再做准备,可就来不及了。” 卢若兰和卫清儿是同年进宫的,虽说那年进宫的还有苏聿和罗素心,可前者冰山美人一个,对谁都是冷冷冰冰的,并不讨萧写意的喜欢,后者惯会低调做人,在萧写意面前,也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卢若兰和卫清儿,斗得势均力敌,一斗就是七年。 卫清儿是卫太后的外甥女,尽管出身不好,右脚有些瑕疵,可仗着是萧写意的亲表妹,仍是得了正三品的份位。而卢若兰,虽是相国的孙女,正三品礼部侍郎的千金,却只封了从四品的淑仪,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水火不容。 今天的衍庆宫家宴,要是皇上只带皇后,姹紫绝不敢为卢若兰抱不平,可是卫清儿都能去,没道理自家娘娘还有华贵卿不能去。怡妃从一品,贵嫔和贵卿正二品,品级只差了半品,可是卫清儿膝下无子,自家娘娘却是生了大皇子的,华贵卿也是有孕在身,她凭什么那么得意。 卢若兰不动声色,平静地道:“皇上反驳太后娘娘的话,可不是为了我。” 卫太后不要她参加家宴,萧写意才不会为了她说好话,他为的是凤琪。她不过是品级与凤琪相同,捡了个便宜而已,不过这样也好,家宴的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是与她无关。 姹紫明白,随着凤琪的步步高升,卢若兰跟他的关系,早不复儿时的亲密,便劝慰她道:“华贵卿那边,娘娘不必忧心,他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姹紫是卢若兰从卢家带进宫的,自小跟在她的身边,小时候凤琪经常去卢家,她曾多次见过,卢若兰对他态度的变化,自是看得清楚。 宫里的孩子不好养,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不然顾皇后和怡妃,怎么会保不住孩子,那还是太皇太后和卫太后亲自护着的,还有罗素心,她的女儿虽然生下来了,可也没能活上几天,凤琪怀的是双胞胎,就是没人下手,生产那关都不好过,再说他要是生了两位皇子或者两位公主,也不会对大皇子形成威胁,在姹紫看来,卢若兰对凤琪的忧虑,有些过了。 卢若兰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说了句,“隔墙有耳,姹紫,这样的话以后少说。”若是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卢若兰自然不会担忧,可既然知道了,她就不会让凤琪的孩子,有活着生下来的可能。 “奴婢晓得了。”姹紫放下眉笔,对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满意。 卢若兰站起身,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笑了,问道:“大皇子呢,收拾好了没有,叫他快出来。”今晚的衍庆宫,想必会很热闹。 卢若兰带着萧秋颜到了衍庆宫,刚下了轿辇,就碰到了步行而来的凤琪。 “慎贵嫔,我还以为我是来得最晚的,没想到会碰上你们。”凤琪笑着招呼卢若兰,目光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略显深意,他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呢。 卢若兰点头致意,随即问道:“华贵卿怎么走路就过来了,皇上见了,可是要心疼的。”从凤琪的栖凤宫,到卫太后的衍庆宫,中间的距离可不算短,卢若兰不晓得凤琪是不在意还是怎么的,居然自己就走过来了。 凤琪神色一赧,微微红了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总不能告诉卢若兰,是楚沐羽对他说的,怀着孩子要经常走动,生产的时候才顺利,所以就不坐轿辇,特意走过来的吧。 其实,卢若兰是生过孩子的,这样的道理自然也懂,但是卢若兰概念里的走动,就是在花园里散散步,跟凤琪计划的这个,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好在萧秋颜见了凤琪,还记得他,笑着问了声好,才不至于让两人陷入尴尬。 “本就来得晚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他们两个是最后得到通知的,凤琪是男子,收拾出门算是快的,都是紧赶慢赶才到了衍庆宫,他就不明白,卢若兰哪里来的时间,重新梳妆打扮。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衍庆宫,进门又是一番见礼,谁让他们的份位,在这里是最低的。见此情形,萧写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等龙凤胎出生,他就要给凤琪提份位,免得见了谁都要行礼,他看着不舒服,龙凤呈祥乃是吉兆,直接提到贵君好了,这样除了顾微,后宫再无人在凤琪之上。 因为是家宴,卫太后便说了,大家围坐一桌,吃起来热闹点,因此除了几位皇子公主、世子郡主单独坐了一小桌,其他人全都围坐到了一张大圆桌上。卫太后居主位,左右两侧分别是萧写意和萧弦歌,萧写意往左依次是顾微、凤琪、卢若兰和卫清儿,卫清儿左边就是坐在萧弦歌右侧的长平王妃郑氏。 说是家宴,可席上坐着太后和皇帝,谁能放开来吃,就是卫清儿平时伺候卫太后的时候多些,卢若兰也是个能说善道的,可是顾微都不说话,她们能说什么,郑氏更是埋着头一言不发,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 倒是旁边小桌上的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元阳很有大姐姐的风范,见萧弦歌的儿子萧华泽吃饭不乖,不让奶娘喂,就恐吓他,吓得萧华泽乖乖拿起小勺子,自己吃了起来,就是洒在桌上的,比喂到嘴里的还要多些就是了。萧华泽的姐姐萧华浓见了,对元阳崇拜地五体投地,萧秋颜捂嘴偷笑,什么也不说。 终于,卫太后受够了饭桌上的沉闷气氛,让人把孙子孙女都带了过来,还不准奶娘插手,要她的儿媳妇们自己接手。当然,萧华泽是她亲自抱着的,并没给了郑氏,郑氏照看的,是坐到自己和萧弦歌中间的萧华浓。 萧秋颜走到卢若兰身边,发现左边是凤琪,右边是卫清儿,就挤到了卢若兰和凤琪的中间,因为比起卫清儿,他对凤琪稍微熟点。元阳的亲娘尹婕妤没有资格参加家宴,她就去找顾微,萧写意满以为她会坐到自己和顾微中间,谁知元阳抬首冲他笑笑,坐到顾微和凤琪的中间去了。 于是乎,凤琪一个不留神,他左右两侧的人,就由顾微和卢若兰,变成了元阳和萧秋颜。 大圆桌很大,多了四个孩子也不显得拥挤,可是左右都是孩子,他们自己握着筷子吃饭不说,萧秋颜用的还是左手,凤琪基本没法伸手夹菜了,因为无论他用哪只手,都能和人撞上。 萧写意见状不禁皱眉,这两个小鬼,上来捣什么乱,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可是孩子们是卫太后叫上来的,他也不好再叫他们下去。 就在萧写意为难之际,元阳和萧秋颜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两人不约而同做了同一个动作。 “华贵卿,妹妹想吃鱼。”这是元阳,她给凤琪夹了一筷清蒸鲑鱼。 “华贵卿,弟弟喜欢吃豆腐。”萧秋颜则给凤琪舀了一勺麻婆豆腐。 他们的话分开说,听起来没什么,合在一起,效果就比较惊人了。都说小孩子的眼睛亮,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有些人怀了孩子,还会专门找家里的小孩子来看,问他们是弟弟还是妹妹,据说很准,元阳和萧秋颜同时开的口,一个说弟弟,一个说妹妹,偏偏凤琪怀的还是双胎,其他人可能无所谓,卫清儿和卢若兰,可就笑不出来了。 萧写意闻言大喜,他拿起公筷,分别给元阳和萧秋颜的碗里都夹了菜,表扬他们的“金口玉言”。两个小朋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吃得很开心,接着又帮凤琪布菜,嘴里口口声声叫着“弟弟、妹妹”,卫清儿和卢若兰听了,别提有多心塞。 有了孩子们打岔,饭桌上的气氛热闹起来,卫太后很高兴,就是萧华泽在她怀里闹腾,她也不生气,不过萧华泽要是闹得狠了,元阳就会瞪他,他马上就老实下来。 酒过三巡,凤琪说要更衣,暂时先离了台席,他怀着身子,卫太后也没说什么,萧写意用目光示意,让他小心些,凤琪点了点头。 凤琪前脚离开,萧华泽就不小心把自己面前的汤碗打翻了,萧弦歌怕他烫到自己,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拂,汤汤水水全都淋到自己身上。 卫太后看着不像样,忙让他下去把衣服换了,萧弦歌歉意地笑笑,赶紧撤退了。可谁知道,不管凤琪还是萧弦歌,都是一去就不复返,萧写意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觉得不对劲,就派人去看。 欢喜领命而去,很快就回来了,说是没见着华贵卿和长平王,会不会是从后门出去了,萧写意马上气得拍桌子,说要亲自去看是怎么回事,卫太后有些坐不住,也说要去,其余人等自然奉陪。从衍庆宫的后门出去,是御花园边缘的一片林子,此时夜已深了,林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萧写意和卫太后等人,打着灯笼从树下走过,毫无发现。 一棵古老的榕树上,凤琪压低声音问萧弦歌,“长平王,你说我要是把你从这里扔下去,陛下和太后娘娘看了会怎么想?” 萧弦歌哑穴被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愤愤地看着他。凤琪抿唇笑笑,接着又说,“你不怕是不是,那我真的扔了?”说着就要动手,萧弦歌拼命摇头,目光中流露出哀求之意。 凤琪揪起萧弦歌的衣领,沉声道:“不扔你下去可以,但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的话……”萧弦歌不怕死,可凤琪知道,他有害怕的东西。 果然,萧弦歌沉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凤琪随即解开他的哑穴。 “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宫里,想要自己命的人很多,他们的动机,凤琪可以理解,可是萧弦歌,他们算是无冤无仇吧,凤琪完全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你是皇兄最看重的人,你死了,他会很难过。”萧弦歌平淡无奇地说道,眼神没有焦距。 凤琪哑然,他没想到,在萧弦歌的眼里,自己对萧写意竟然有那么重要,可是自己死了,就算萧写意悲痛欲绝,萧弦歌又能有什么好吃,凤琪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呢?”凤琪又问。萧弦歌的目的,不可能只是让萧写意难过这么简单吧,凤琪根本不信。 “你死了,皇兄总要为你报仇吧。”萧弦歌的表情,仍是一派平静。 “然后呢?”凤琪还是这个问题,太久没用催眠术,他有点怀疑效果。 萧写意为他报仇,第一个找的不就是萧弦歌,如果萧写意真的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萧弦歌这么做,不是找死是什么,凤琪想得头都痛了。 “你的仇报了,我的也就报了。”萧弦歌说着笑起来,笑声有些疯狂,凤琪怕他引起宫里侍卫的注意,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萧弦歌直接晕了过去。 此时,暴雨的声音从旁边树上传来,“殿下,问完没有?” 凤琪点头,顺手把萧弦歌扔了出去,暴雨从树上跃下,半空把人接住,“那我把他送回去了?” 凤琪也从树上下来,朝着暴雨挥了挥手,“你去吧,不要被人发现。” 暴雨扛起萧弦歌就跑,径直回到衍庆宫,把人塞到床底下,萧弦歌始终没有清醒。 凤琪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慌不忙回了衍庆宫,正好碰到萧写意一行人回来。 萧写意疾步走到凤琪面前,焦急地问道:“怀瑾,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琪茫然地摇头,“臣更衣出来,感觉有人跟着臣,回头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到,然后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林子里。”凤琪说完抬手一指,指了个萧写意他们刚才没经过的方向。 顾微若有所思,卢若兰眉心微蹙,其他人都是一派慌乱,这是衍庆宫,是太后的寝宫,华贵卿居然被人暗算了,真是可怕,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过了会儿,衍庆宫的小太监跑出来说,长平王找到了,他就在房间里,不过是在床底下,所以之前没有发现,众人更是惊慌失措,敢情萧弦歌也遇袭了,究竟怎么回事。 出了这样的事,卫太后的寿宴只能提前结束,众人各回各宫。 萧写意传来卫朗,命他加强宫里各处的巡逻,卫朗拱手领命,萧写意方回了栖凤宫。 凤琪在栖凤宫的正殿坐着,显然是在等他,他见萧写意一进殿内,立即站起了身。 萧写意把殿内伺候的宫人都打发出去,慢悠悠走到凤琪面前,沉声道:“怀瑾,你现在可以跟朕说实话了,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在衍庆宫的后门遇上,凤琪说他更衣出来被人打晕的话,几乎没人相信。直到后来,发现萧弦歌也被人打晕,还塞到了床底下,众人方信了几分。 萧写意则不然,只看表情他就看得出来,凤琪没有说真话,不过他没揭穿他,还很配合地陪他养了场戏,把众人瞒了过去。 萧写意相信,凤琪会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明知宫里的守卫没有问题,他还是把卫朗叫来敲打了一番,安抚了后宫众人的心。 盘问萧弦歌的事,凤琪并不打算瞒着萧写意。毕竟,他有让暴雨帮忙,就是他不说,萧写意只要问暴雨一声,也就什么都知道了,他还不如自己交待,换取个坦白从宽。 “陛下想听什么,臣如实招来。”凤琪笑意盈盈,并不畏惧萧写意的严肃表情。 “你真是被人打晕的?”如果真是那样,萧写意就要考虑狂风暴雨的影卫资格了,不过是在宫里,一个凤琪都保护不好,他养着他们做什么。 “不是。”凤琪摇头,为狂风暴雨正了名,“有人想动手来着,没成功,被我打晕了。”他自己出手就能搞定的,不需要影卫出马。 当时,凤琪如厕出来,的确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他回头看,竟然是萧弦歌,就先下手为强,把人打晕扛到后面林子里问话去了。 “是萧弦歌?”萧写意挑眉,他就说嘛,萧怀泽打翻那碗汤,时间有点巧合。 “嗯。”凤琪点头。说实话,发现跟踪他的人是萧弦歌,他也很意外,他最开始怀疑今晚会做手脚的人,其实是卢若兰,所以才多留了个心眼,不料竟有意外发现。 “那你怎么把他塞到床底下去了?”萧写意原本以为,凤琪要把萧弦歌套上麻袋,痛扁一顿的,没想到他那么有创意,直接把人塞床底下了。 “只有我一个被打晕,说起来可信度太低,有长平王作伴,就好多了。”凤琪说的,不完全是实话,他是催眠术没用好,怕萧弦歌事后想起什么,才动手把人劈晕的。 “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萧写意让凤琪躲着萧弦歌,不是怕萧弦歌对他怎么样,而是怕凤琪打草惊蛇,弄断了线索,谁知萧弦歌自己找上了门,真没办法。 “有一点,但不确定真假。”萧弦歌说的那个理由,凤琪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可他还是如实说给萧写意听了,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也未可知。 听了凤琪的话,萧写意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帮凤琪报仇,同时也就帮了萧弦歌报了仇,此话怎解,莫非是――烟雨楼,萧写意灵光一闪,终于把两件事串联了起来。 凤琪看到萧写意脸色的变化,忙问道:“陛下,你觉得这话可信?” 萧写意颔首,“可能是真的,我让顾傲接着查。”烟雨楼主行踪飘忽,萧弦歌常年困在长平县,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困扰了萧写意和顾傲好些天。 说完今晚发生在衍庆宫的事,萧写意见凤琪满脸倦容,知道他这番折腾,也是累得不轻,就对他说,“怀瑾,以后有什么事,让狂风暴雨去做,你就不要自己动手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凤琪愕然,影卫是专属帝王的,其他人无权使用,先前是在宫外,萧写意把人都塞过来了,他不用也是浪费,就让他们帮忙查了些事。 回宫以后,除了今晚迫不得已,凤琪再没让狂风暴雨为自己做过任何事。 就是今晚,也是暴雨主动跟上来,他才把处理萧弦歌的事拜托给他的,而萧写意刚才的话,分明是说狂风暴雨以后就专属他了,凤琪实不敢当,只得连连推辞。 要说萧写意对凤琪有什么不满,就是每次想给他点什么,总是给的特别困难,不就是两个影卫吗,他身边还多得是,凤琪怎么就不敢接受了。 想到这里,萧写意扬声道:“有什么不可的,朕说可以,那就可以,你要是再不接受,朕就把他们两个逐出影卫,放到禁卫军的编制里。” 狂风怎么想,凤琪不知道,可是暴雨,向来是以影卫的身份为荣的,凤琪怕他当不了影卫心里难受,赶紧答应下来。从此,狂风暴雨就成了凤琪的专属影卫,狂风还好,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暴雨就不同了,自从正式跟了凤琪,活泼的本性彻底爆发,让凤琪突然有了一种,提前养儿子的感觉。 卫太后原本以为,她的生辰过了,萧写意就要赶萧弦歌回长平了,谁知萧写意完全不提这茬,她也跟着装聋作哑,其实心里高兴得很。 倒是萧弦歌,自己呆不住了,主动找萧写意请辞,萧写意还不乐意,非要留他多住几天,把萧弦歌给急得,住什么住,他不能再住下去了,不然就要露馅了。 第032章 发现 萧弦歌求去不能,神情怏怏地出了御书房,凤琪直到他的背影完全在视线中消失,方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神色有些恍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天晚上,他用催眠术从萧弦歌口中套了些话,虽然萧弦歌的理由有些疯狂,他想借萧写意的手,剿灭烟雨楼,可是初衷,却让凤琪震惊。 他对萧写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以至于萧弦歌笃定,只要烟雨楼对他下了杀手,无论事成与否,萧写意都会置他们于死地。 要知道,萧弦歌可是萧写意的亲弟弟,就算他们兄弟不睦,可是烟雨楼,不过是个江湖组织,若是萧弦歌请旨向萧写意提出,他绝不会置之不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知萧弦歌偏偏不那么做,他绕了偌大一个圈子,除了想要除去烟雨楼,还有就是想通过凤琪的死亡,达到沉重打击萧写意的目的。 萧弦歌的原话是,“这是他欠我的,他害我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我要让他尝到同样的滋味。”凤琪很怀疑,萧弦歌的做法是否会有用,他不知道萧弦歌爱的人是谁,可他知道,萧写意,他不爱任何人。 是的,凤琪一直是这么以为的,萧写意谁也不爱。当然,他并不认为萧写意这么做有错,身为帝王,本来就没有爱上一个人的自由,先皇和姚贵君,就是最好的证明。 凤琪八岁开始追随萧写意,在他对未来的所有设想里,他和萧写意都是在一起的,他是明君,他是贤臣,他治下的万里江山,有他些许的付出在里面,他就很满足了。 凤琪从没想过,萧写意会对自己生出君臣以外的心思,可是他是君,他是臣,他的旨意既然下了,他就只有放弃抱负,放弃理想,奉旨进入深宫,从此龟缩后宫的一角。 虽然心有不甘,可凤琪进宫后,还是本分地尽着他身为后宫君侍的职责,侍寝、承欢,这些他以往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在萧写意的半强迫下,他都做了。 皇帝连续三个月夜宿栖凤宫,后宫怨声载道,无不艳羡华贵侍深得帝宠,没有人知道,凤琪比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希望萧写意能换个地方去,不要再来打搅自己。 入宫之前,凤琪没有服食能让男子受孕的丹药,入宫后也没对萧写意提起过。对此,萧写意耿耿于怀,他一直认为,那是凤琪对他的反抗,抗议他无端召他进宫的决定。 事实上,萧写意只猜对了一半,从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到以色侍人的后宫君侍,凤琪的确没做好心理准备。而凤琪不愿服药的另一半原因则是,萧写意对他恩宠太过,引起了整个后宫的不满。仅是进宫当天,凤琪就在敬茶的茶水里,发现了好几种功用明显的药物,他不敢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假若有了孩子,他有没有能力护住他。 毕竟,凤琪从小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后宅的争斗,真心不熟,能防过敬茶时的暗算,得益于凤舞的再三提醒,要是他自己,根本不会想到,后宫的争风吃醋,会凶残到这种地步。 萧写意不管这些,他喜欢凤琪,就想凤琪为他生下皇子,将来封为太子,反正他没有嫡子,凤琪的出身足够,教养孩子肯定也不错,到时候一句“立储以贤”,谁都没有二话。 于是,在萧写意的逼迫下,凤琪服食了特制的丹药,随之有了身孕。 很不巧,凤琪被查出有孕的时候,萧写意出宫巡视河工去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恰在那个时候,太皇太后让凤琪给他抄写经书,便是他有了身孕,也没降低每天的要求。 凤琪身边的岸芷汀兰为他抱不平,还说要想办法给皇上传信,不能让凤琪被人欺负。 凤琪笑着打断她们的话,为太皇太后抄经,那是祈福,怎能叫做欺负,虽说太皇太后对经书的字数和字体,要求颇高,可他又不是完不成,最多就是辛苦点,何必惊动萧写意,届时徒增事端。凤琪始终认为,太皇太后是不喜欢他,所以不时给他找点麻烦,可她对他的孩子,绝对没有伤害之心,他在慈宁宫抄经,搞不好比在栖凤宫还要安全,再说还有顾微帮忙,他也累不到哪里去。 凤琪没想到的是,太皇太后的确没有害他之心,可有些人,却借太皇太后之手,对他和孩子下毒手。要不是萧写意提前回京,揭穿徐子期的阴谋,凤琪相信,自己的下场,绝对会比顾微更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凤琪改变了原先的想法,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后宫诸人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念头,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他要先下手为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凤琪这个人有个优点,做事特别认真,小时候在宫里读书,太傅的要求是“读一百遍,写一百遍,背一百遍”。萧写意和龙俊往往就会偷懒,写一百遍他们会写,可看不见、摸不着的读一百遍和背一百遍,他们少说也要省掉一半,多的时候三分之二都有,只有凤琪,从不偷懒,每次都是老老实实三个一百遍,一遍也不会少。 读书如此,其他事亦是,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一争到底,凤琪就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凤琪首先从自己的优势开始分析,他出身好,爹是户部尚书,姑姑是邯郸王妃,为儿子争储位的时候,不会有人拿这个说话。不过萧写意的后宫,出身不好的也没几位,除了尹婕妤是宫女上来的,其他都是世家子弟,要不就是跟皇帝沾亲带故,这一条,可以省略。 除开家世不谈,凤琪觉得自己还能拿出手的,就是跟随萧写意的时间。进宫之前,他当了萧写意十年的伴读,两人每□□夕相处,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凤琪偶尔会想,萧写意这几年格外看重自己,是不是自己对他比较熟悉的缘故,不管萧写意和他说起什么,他都能陪他聊得下去,而宫里其他人,除了不得萧写意欢心的顾微,恐怕没有这样的见识。 总之,在凤琪的思考维度里,萧写意喜欢他,或者说是爱他这种概念是没有出现过的。 否则的话,那天听到萧弦歌的话,凤琪不会那么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萧写意对他的感情,会是喜欢。在凤琪的观念里,喜欢代表着两情相悦,这种东西,他和萧写意有吗。 让他进宫,是萧写意的一意孤行,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也是萧写意的不冷静造成的。身为臣子,凤琪必须忠君,所以他不会怪萧写意,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可凤琪真的不认为,萧写意对他的喜欢,和他看上的某本古籍,某把古剑,有什么区别,他把书和剑收藏起来的时候,也不会问它们的意思。 萧弦歌的剑走偏锋,让凤琪不得不花心思去细想,萧写意到底做了什么,让人误以为自己对他那么重要。然后他就发现,最近的萧写意,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他学会了婉转,偶尔也会试着征询他的意见,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只要是自己觉得好的,就会一股脑给他塞来,也不管他是否能够接受。 萧写意的这种变化,似乎是从他巡视河工半途折返回来开始的,路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凤琪犹在思索,突然听到了萧写意唤他的声音,忙道:“陛下,什么事?” “怀瑾,你在想什么,朕叫你好几声了。”这天,萧写意把凤琪带到御书房陪自己处理奏折,其间萧弦歌求见,凤琪就避开了,不料萧弦歌走后,凤琪就在走神,萧写意不禁有些好奇。 “呃,没什么,臣在想长平王的事。”凤琪赶紧回过神来,回答萧写意问他的话,“陛下,长平王还是急着要走吗?”就萧写意目前掌握到的证据,拿下萧弦歌已经不成问题,可他怀疑萧弦歌还有同谋,就一直拖着,想等对方露出马脚,不想那人却是沉得住气,至今没有动静。 萧写意轻轻点了头,萧弦歌和烟雨楼主的关系,顾傲已经查到了,他们是在萧弦歌就藩那年遇上的,具体过程不详,一度却是打得火热,就是萧弦歌的一双儿女萧华浓和萧华泽,也都不是王妃郑氏所出,而是萧弦歌为烟雨楼主生的,难怪当年萧弦歌急着要娶郑氏为妃,卫太后反对都没用,原来是为了打掩护,而不是真的一见倾心。 凤琪面上浮起怅然的笑,“长平王此举,当真是损人不利己。”那天晚上套了萧弦歌的话,凤琪回头想了想,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就算萧弦歌说的都是真的,他要自己死是为了萧写意不开心,那么他所谓的萧写意帮他报仇又作何解,直到萧写意犹豫地提出,萧弦歌的目的是想拖烟雨楼下水,凤琪才恍然大悟。 萧弦歌让烟雨楼行刺凤琪,他针对的从来就不是凤琪本身,而是烟雨楼。因为萧弦歌晓得,不管事成与否,行刺之事只要发生了,萧写意就不会放过烟雨楼,萧弦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凤琪,他的死活萧弦歌并不关心,事情成了,那是最好的,不成也没关系,反正他还有后手在等着他。 “怀瑾,你是不是累了,是的话就去暖阁歇会儿,朕很快就好。”萧写意历来喜欢凤琪伺候笔墨,可他眼下有孕在身,他也不想把人累着。 凤琪默然颔首,他倒不是累了,而是萧弦歌的事,他不想再想,他说的话,让他心烦。 萧写意从座椅上起身,拉起凤琪的手,“怎么还不走,要朕陪你吗?”凤琪垂首,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9000实在太累了,今天歇了歇,只码了3000,以后还是每天6000好了,9000的话,我撑不到月底,呜呜 第033章 病重 不知过了多久,萧写意终于批阅完了今天的奏折。 本来,有前世的记忆作基础,他处理这些事还是很快的,就算时隔多年,细节记不不清了,大体的走向还是有印象的。但是最近,萧弦歌的变数让萧写意想到了两件事。 其一,这个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从他重生回来那天起,很多事情的走向就已经不一样了,他不能老凭着记忆作出判断,会出问题的;其二,他所记得的,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比方说徐子期给顾微和凤琪下毒一事,前世的萧写意就不知道。 因此,萧写意做事更谨慎了些,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从以前没注意过的角度重新去看,果然收获不少,就是效率稍微低下了些。不过有得就有失嘛,萧写意并不是很在意,能够发现从前没发现的问题,或者是把没做好的事做得更好,始终是好事一桩。 萧写意站起身,伸个懒腰,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缓步走进旁边的暖阁。凤琪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想来也该醒了,两人正好一起回去用晚膳,他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凤琪喜欢吃的菜式。 可惜萧写意猜错了,凤琪没有醒,睡得还挺熟,萧写意走到榻前,都没惊醒他。 萧写意抬手朝守在床边的宫侍摆了摆手,两个小宫侍就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微微笑了笑,萧写意在塌边坐下,伸手抚上凤琪的脸。回宫好些天了,他对凤琪的态度明显和以往不同,他不知道凤琪注意到没有,不过凤琪对他,倒是一如既往,温顺有之,恭敬有之,其他的,欠奉。 面对这般油盐不进的凤琪,要说萧写意心里完全不介意,那是假话。堂堂帝王,都已经放低身段了,还换不来对方些许真心实意,半点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萧写意和旁人不同,最糟糕的情况他都经历过了,眼下的小小挫折算什么,只要凤琪还在他的身边,他就有时间慢慢对他好,有机会让他转变对自己的态度。退一万步说,就是凤琪一辈子不会爱上他,那也没有关系,比起曾经有过的阴阳相隔,萧写意对现世的一切,已经很满意了。 可能是感觉到有东西从脸上拂过,凤琪在睡梦中抬起手,拍掉了萧写意不听话的手。萧写意悻悻地把手缩回来,安分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又悄悄伸了出去,这次的目标是凤琪的肚子。 凤琪侧身躺着,小腹的凸起并不明显,萧写意的手轻轻放上去,他毫无察觉,只是嘴里嘟囔了句常人听不懂的话,就偏过头去接着睡了。萧写意被他吓了跳,以为凤琪要醒了,赶紧把手收回,刚缩到一半,就见凤琪又睡了过去,便放心大胆地把手放回了原位。 凤琪虽然睡得熟,两个孩子却是醒着的,争先恐后和父皇打起招呼。 萧写意的手刚触到凤琪的腹底,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悸动。他瞬间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底,这是他的秋然,这是他的丹阳,他们,就要回来了。 胎儿的月份小,动了两下就没了动静,萧写意也不故意去闹他们,他看了眼沙漏,发现时间不早了,就轻轻拍了拍凤琪的脸,打算唤他起来吃晚饭。 “怀瑾,醒醒,该用晚膳了。”萧写意的嗓音很温柔,连叫了好几声,凤琪才微微睁开眼,眼神很惺忪,一看就是还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萧写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凤琪,一时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凤琪听得他的笑声,茫然地转过头来,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萧写意强忍笑意,让人打来温水,拧帕子给他擦了脸。 温热的帕子擦过脸颊,凤琪的神智终于清醒,他见萧写意要笑不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犯了糗,可又不能让皇帝不笑,只好低下头,装作看不见。 萧写意怕他着恼,在他脸上亲了亲,笑着问道:“睡得这么熟,朕叫你好几遍都没醒,是不是晚上没睡好?你要实在困得很,我们先吃东西,吃过你再睡。” 萧写意问过季萌和楚沐羽,都说过了前三个月,孕夫会嗜睡、贪食,可是凤琪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晚,白天还这么能睡,是不是有点过了。他准备改天再问问,要是太医说没什么,他就任着凤琪,他爱睡多久睡多久,不然的话,估计又是哪里不对了。 凤琪轻轻摇头,浅笑道:“谢陛下关心,臣睡得很好。”凤琪这话没有说谎,有孕以来,他的饮食一直不是很好,前三个月吐得一塌糊涂就不说了,进入五月好容易不吐了,也不过是回到正常水平的八成,倒是睡觉,一向都还安稳,尤其最近,感觉怎么睡都好像睡不够似的。 “没事就好,朕就怕你哪里不舒服。”萧写意欣慰地笑笑,又道:“现在清醒点没有,醒了我们去用晚膳,都是你喜欢吃的,保证你比平时多吃两碗饭。” 凤琪抿唇一笑,没有说话,掀开被子从榻上下来。因是在御书房的暖阁歇息,他躺下时不过褪下了外袍,此时倒也方便,就是萧写意把宫人打发到外面去了,他必须自己动手。 凤琪正要弯腰,打算先把鞋子穿上,就发现自己的脚被人握住了,不由大惊。他猛然抬头,却见萧写意一手握着他的脚,一手拿着他的鞋子,惊慌失措道:“陛下,你快放下……”凤琪不知道萧写意在发什么疯,可他这么做,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妥妥被人骂成妖妃的节奏,还是祸国殃民那种,实在承受不起。 “怀瑾,你别乱动。”萧写意的声音哑哑的,成功地阻止了凤琪接下来的动作,“脚肿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很难受?”和凤琪的浮想联翩不同,萧写意其实没想那么多,他见凤琪要弯腰穿鞋,就怕他挤着孩子,想帮他一把,却在握住凤琪的脚以后,才发现肿得厉害,再看他的鞋子,已经是换过的,就知道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由有些心疼。 凤琪连连摇头,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萧写意对他再好,也不必如此的,他在想些什么。 趁着萧写意一时失神,凤琪收回脚,赤脚踩在地上,径直跪下了去,“陛下如此厚爱,臣……臣不敢当。” 闰五月的天,气温已经颇高,赤足并不会太冷,可萧写意怕凤琪着凉,还是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厉声道:“怀瑾,没什么敢不敢的,只要是朕给的,你都可以收下,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如果有一天,陛下不愿意给了呢……”凤琪神色恍惚,竟然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萧写意闻讯动容,他竟不知道,面对他的不断示好,凤琪心里会是这么想的,他低下头,去看凤琪的表情。凤琪似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以手捂唇,颤声道:“陛下,恕臣失言。” 萧写意把凤琪放到榻上,扶他坐稳,单手放在他的肩上,柔声道:“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凤琪的恐惧,萧写意可以理解,后宫本就是天底下最势利的地方,倘若从云端跌落,真可谓是生不如死,凤琪不解他的心意,也不相信他会永远对他如此,自然不敢接受他无止境地示好。 凤琪不再说话,他双手放在身侧,紧紧扯着下摆,一动不动坐在床上,任由萧写意为他穿好了鞋子,又扶他起来,为他穿好外袍,两人携手出了御书房。 时辰已经不早,萧写意带着凤琪上了轿辇,两人径直往栖凤宫的方向而去。 清梧殿内,御膳房的人已将饭菜送来,汀兰仔细看了遍,发现全是凤琪喜欢吃的,心中大喜。皇上对华贵卿,果然是真爱,赏赐吃的不算什么,样样都是凤琪爱吃的,这就是下了心思。 汀兰根据自己对凤琪的了解,把桌上的菜肴重新进行了摆放。她刚摆好,萧写意和凤琪就携手进来了,汀兰一眼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更是喜不自胜,皇上努力了这些年,总算是有点成效。 “怀瑾,这些菜可合你的胃口?”萧写意拉着凤琪在桌边坐下,一脸献宝的表情。 “谢陛下,臣很喜欢。”凤琪一路陪着萧写意过来,心情已经平复许多,他扫视一眼,笑着谢了恩。太平行宫归来,凤琪的胃口比出宫前好了些,就是变得有些刁钻,时不时会想吃点平时根本不吃的菜色,萧写意今天让人做的菜,大半是他近期爱吃的,凤琪对萧写意的用心,感触良多。 从凤琪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萧写意满意了,他拿起公筷,专心给凤琪布起菜来,“喜欢就好,你多吃点。”萧写意边说边夹,很快就把凤琪的饭碗堆得满满的。 君恩难拒,凤琪只能埋头苦吃,实在吃不过来,就一报还一报,也给萧写意的碗里夹了许多菜。这样一来,萧写意就没时间再给他夹菜了,凤琪暂时松了口气。 怀柔政策有效,萧写意心里大为得意,要在以前,凤琪怎么可能给他夹菜,看来萧艳州的主意的确有用,对付凤琪这种性子,就得细火慢炖,温水煮青蛙,哪天指不定就成了。 你看萧艳州,人家找了个比凤琪难缠得多的家伙,你追我逐十几年,最终还是抱得美人归。 虽说按照现在的时间计算,萧艳州可能还没遇上他家美人,但萧写意抱着请教的念头,还是请他喝过两回酒。萧艳州和凤琪是表兄弟,对他的性格很了解,找他当军师,应该靠谱。 事实证明,萧写意找对人了,萧艳州这种人,哄人的本事是天生的,即使没有经验,随便指点萧写意两招,也能有点效果。 由于两个人都很积极地为对方夹菜,这顿晚饭吃下来,萧写意和凤琪都吃得有点撑,两人用过晚膳,就手牵手去御花园散步消食了。 散步途中,路遇带着元阳出来的顾微。顾微浅浅笑了笑,没说话,元阳则是一头扎进萧写意的怀抱,“父皇,你好久没来看云儿,是不是有了弟弟妹妹,你就不喜欢云儿了。” 萧写意闻言震怒,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猛地转过头,直直看着顾微。顾微见状立即跪下,请罪道:“陛下,是臣的错,你不要怪罪云儿。” 萧写意轻轻摇头,他放下元阳,示意顾微起来,“你有什么错,元阳不过四岁,听了不喜欢的话就来问朕,说明她信得过朕,要是她有话藏在心里,却暗地里埋怨朕,朕才会怪你。” 顾微执意不起,继续道:“臣执掌凤印,却让人在宫里随意传话,自然是臣的错。” 萧写意傻眼,觉得这不像是顾微会说的话,半晌方道:“皇后,你若有心,就把后宫整顿一番。”萧写意的言下之意其实是,你要想管,朕把后宫大权还给你,你要不想管,就别说这样的话。 谁知顾微二话不说,立刻把活接了下来,“臣遵旨,定当尽心尽力,不负圣恩。”萧写意吓得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顾微失忆以后,反而变得负责了。 顾微生性淡泊,且身体不好,后宫的凤印虽然在他手中,可他却很少管事,长期以来,协理后宫的,都是卫清儿和卢若兰。卫清儿见识不足,卢若兰私心太重,凤琪有了身孕不便操劳,萧写意原本就在头痛,没想到顾微自己跳了出来,实乃意外之喜。 短暂的失神过后,萧写意生怕顾微反悔似的,立即道:“皇后,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你用心去办,但也不要太急,免得累着自己。”萧写意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跟他唱反调,顾微把后宫的事拿下来很正常,比起卫清儿和卢若兰,他还是觉得顾微更可信。 萧写意说完就去摸摸元阳的脑袋,“云儿,谁说父皇有了弟弟妹妹就不喜欢你的,那些都不是好人,你不要听他们的话,你的父皇的第一个女儿,父皇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小孩子生性纯良,元阳听了那些流言,不高兴了好几天,顾微和尹婕妤怎么安慰都没用,现在萧写意亲自保证了,她放下心来,笑嘻嘻地跑到凤琪面前,对着他的肚子打招呼,“弟弟妹妹好,我是姐姐,你们要记住哦,我以后会带你们玩的。” 见此情形,众人皆笑,随后顾微带着元阳告辞,凤琪目送他们离去,转身问萧写意,“皇后会这么做,都是为了元阳公主吧?”无论是否失忆,顾微对元阳,都是视若亲生。 萧写意点了点头,迟疑片刻,他对凤琪说了一个决定,“朕想改了云儿的玉碟。” “改玉牒?”凤琪哑然,旋即顿悟,“是改到皇后的名下么?” 萧写意颔首,“是的。”当年,太皇太后把尹婕妤赐给他,就是因为太医诊出顾微不能再生育,他遵从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却是拿定了主意,尹婕妤若是怀的女儿,算她福大命大,要是儿子,就只能自愿倒霉了。 元阳生下来遂了萧写意的意,所以他对她,一直很疼爱,但是改玉牒,是萧写意最近才有的想法,他想弥补元阳,弥补他前世对她的疏忽和伤害。 “这是好事,陛下为何不告诉皇后。”凤琪笑得风轻云淡,看不在任何介怀的表情。 “你不介意?”萧写意挑了挑眉,若非顾忌凤琪的想法,改玉牒这件事,他之前就想做的。 凤琪不解地摇头,“臣为什么要介意?”元阳是公主,过在顾微的名下就是嫡公主,身份更高一层,可是这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为什么要不高兴,又不是萧写意过了个皇子到顾微名下。 “你不介意就好,算朕没问。”萧写意爽朗地笑笑,他原本还担心,元阳成了嫡公主,地位就在丹阳之上,凤琪可能会不开心,没想到他浑然不在意,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写意不明白,孩子还没有出生,凤琪对他们的感情,和他是不一样的,再说公主的地位高低,不完全在出身上,太子殿下的胞妹,这个身份绝对不比没有兄弟的嫡公主来得差。 在御花园转悠了半圈,天色暗了下来,萧写意怕凤琪累着,就和他回了栖凤宫。 不想凤琪下午睡得太久,晚上却是没了睡意,萧写意无奈,只能陪他说了半宿的闲话,才把人哄睡着,而他自己却是错过了困头,精神好得不得了,全无睡意。 萧写意睡不着,就侧躺在床上,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凤琪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好看。 三更过后,萧写意终于酝酿出了睡意,正要睡去,就听到轻微的敲门声,他回身一看,凤琪睡得正香,没有被吵醒,脸色方好了点,把人叫了进来。 “什么人?什么事?”萧写意问岸芷,如果给不出他认为合理的解释,就等着他从重发落吧。 “回陛下,是永和宫的嫣红,说是大皇子不好了,上吐下泻止不住,太医院的孙太医和莫太医都看了,束手无策,慎贵嫔这才让人来请的皇上。”岸芷双膝跪地,迅速把话传到。 “此话当真?”萧写意翻身坐起,脸上的怒气去了一半。 卢若兰和卫清儿不一样,从来不会装病截人,他上次宿在坤宁宫,也是永和宫来请人,说是大皇子生病,高烧不退,他赶过去一看,萧秋颜差点没烧傻,好容易才捡回条小命,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病了,还病得这么厉害,萧写意不怀疑卢若兰对孩子动了手脚,只是怀疑她看顾孩子的水平。 “奴婢不敢说谎。”嫣红是这么说的,岸芷只是转述,一字不差。 凤琪不知何时醒了,听了岸芷的话就说,“大皇子的病情要紧,陛下快过去吧。”进宫七年,卢若兰面目全非,可萧秋颜,却还是个可爱的孩子。 萧写意转过身去,在凤琪脸上亲了亲,“天色还早,你接着睡,朕过去看看,你就不要等朕了。”半夜三更敢来栖凤宫请人,萧写意断定萧秋颜病得不轻,他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子,却也是盼着他健康长成的,他子嗣不丰,前世看到长大的就只有萧秋颜,他怕自己的重生变了他的命数,心急如焚。 “陛下去吧,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凤琪沉声安慰萧写意,“臣身体不便,就不过去添乱了。”他估计,卢若兰这个时候也不想见他。 萧写意迅速起身,匆匆穿戴整齐就带着一干人去了永和宫。凤琪半夜被人吵醒,再也睡不着,干脆也就披衣起来了,岸芷汀兰劝不住,就让他在窗边的炕上歪着,好歹也能养养神。 萧写意到了永和宫,只见里面慌乱一片,太医院最擅长小儿科的孙英思和莫鸿正都在,两人见了萧写意就磕头请罪,说是学艺不精,看不出大皇子的病因何在。 萧写意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在他的认知里,小孩子上吐下泻,不是没吃对东西,就是着了凉,孙英思和莫鸿正都是多年的老太医了,他小时候他们就给他看过病,医术很是不错,现在居然看不出萧秋颜是怎么回事,他能不慌么。 萧写意疾步走到床前,只见萧秋颜失去意识地躺在床上,小脸青黄,脸颊凹陷,全无平时的白嫩可爱,看着叫人揪心不已。 卢若兰愣愣地在床前坐着,头发披散,衣裳也略显凌乱,她见萧写意走过来,倏地起身,扑通跪了下去,“皇上,救救秋颜,你救救他!” 第034章 巫蛊 萧写意匆匆忙忙去了永和宫,凤琪被吵醒了睡不着就躺在临窗的炕上看窗外的月色,只见新月如钩,星子寥寥,凭空让人心烦意乱。 临睡之前,萧写意陪他说了许久的话,凤琪当时迷迷糊糊的,并未细想,差不多是萧写意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此时脑子清醒过来,回想起两人对话的内容,凤琪有些震惊,进宫四年时间,他和萧写意秉烛夜谈的次数不少,可说的都是朝上的事,像今夜这般闲话家常的,却还是第一次,凤琪的心,乱作一团。 他该不该相信萧写意呢,相信他会永远如此对待自己,凤琪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 曾几何时,凤琪以为自己是不会变的,这座牢笼一般的宫廷,可以困住他的人,但却困不住他的心。进宫次日,凤琪依照宫中惯例,给皇后和份位在他之上的嫔妃、君侍敬茶,由于凤舞的事前提醒,凤琪一滴茶水都没有咽下,而是使了个障眼法,吐到袖子里裹着棉花团的帕子上面去了。 事后,凤琪对茶水的成分进行了分析,结果不出凤舞所料,都是些猛药,他要是喝了那些茶水,不说以后不能生育,起码三五年内是不要想了。诚然,凤琪初进宫时并不想怀胎生子,他甚至连能让男子受孕的丹药都没有服食,可他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则是另一回事,经过这件事,凤琪对萧写意的后宫诸人,再也不敢小觑。 萧写意登基后进行过三次选秀,第一次是太皇太后主导的,选了顾微和陆莹莹、徐子期,都是顾家的人;第二次是太后太妃们唱大戏,除了卢若兰是萧写意别有用心,苏聿、卫清儿和罗素心,分别和苏太后,卫太后还有罗太妃沾亲带故;只有第三次,凤琪是萧写意亲自看中的,而且这一年,进宫的只有他一人,可见萧写意对他的重视。 因此,早在进宫之前,凤琪就成了众矢之的,有人想要趁他刚进宫,对环境不熟悉先下手为强,他完全可以理解。只是,下手的这些人里面,竟然包括卢若兰,这是凤琪之前没有想到的。 进宫不过三年的时间,他温柔婉约的小表妹就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凤琪无话可说,只能感叹一入宫门深如海,从此佳人是路人。 可惜凤琪不是卢若兰,要他主动对她下杀手,他暂时做不到,只能尽量避着她。 而卢若兰一击不成,也安分下来,没有再给凤琪制造麻烦,可能是良心发现金盆洗手,也可能是养精蓄锐伺机而动,两人相安无事过了好几年。 今年年初,凤琪诊出有孕,后宫诸人羡慕嫉妒恨,不一而足。 凤琪晓得众人心思,也是百般小心,做好了各种应对准备,他防得最严实的,就是卢若兰。 毕竟,萧写意目前唯一的儿子萧秋颜就是卢若兰生的,他要是生下皇子,给卢若兰造成的威胁最大。 偏偏卢若兰就像没有这样的自觉似的,不时就派人给凤琪送点东西来,比如亲手做的特制糕点,亲手缝的婴儿衣物,凤琪不好拒绝,只得命人收下,该分的分,该锁的锁,从来没有碰过。 凤琪搞不懂,卢若兰到底想做什么,她不可能笨到在这些东西上面动手脚,她也该猜得到凤琪绝不可能用她送来的东西,可她每个月照送不误,可谓乐此不疲。 今夜,萧秋颜病重,卢若兰派人来请萧写意,凤琪有些惊恐地发现,从内心深处来讲,他是不希望萧秋颜好起来的。因为那样的话,卢若兰就没了依仗,再也不会没完没了地惹他心烦。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凤琪眼中,有冷冽的光芒闪过。 天光微亮,东方的天空现出一丝鱼肚白,两个孩子醒了过来,在凤琪腹中活动身体。凤琪的手抚上小腹,心中默默念到,宝贝儿,你们放心,爹爹会保护你们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夜里没有睡够,凤琪胡思乱想一通,在炕上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已是天色大亮。萧写意没有回来,他就是问岸芷,“大皇子怎么样了,现在好点了吗?” 岸芷轻轻摇头,回道:“不太好,说是药都灌不下去,皇上差点还想停朝的,被皇后劝住了,现在是皇后在永和宫守着,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也都急得很,都在各自宫里拜菩萨呢。”没办法,萧写意的儿子实在太少,就只有独苗一根,但凡出点什么意外,就是全军覆没。 “这么严重?”凤琪皱眉,能让萧写意动了罢朝的心思,萧秋颜的病情,可见不容乐观。 “嗯,是的。”岸芷连连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听永和宫的人说,孙太医和莫太医根本看不出大皇子得了什么病,他们都说,大皇子有可能是被人……”岸芷的父母是当年卢氏的陪房,她跟卢若兰身边的嫣红,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两人经常互通有无,互相打探消息。 “你说什么?”岸芷的声音实在太小,尤其是最后那句,几乎就是消声了,凤琪根本听不到。 岸芷左右看了看,确定里外都没人,方靠近凤琪一些,在他耳边把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听清岸芷的话,凤琪眉头紧锁,“岸芷,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巫蛊之术,乃是后宫的绝对禁忌,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一番血雨腥风,故而凤琪不许岸芷多说。 岸芷本就是听人说的,凤琪听了不喜欢,她也就不说了,反正不是他们宫里的事。 栖凤宫这边,有关巫蛊的话题被打住了,可是永和宫,萧写意刚下朝就被卢若兰缠住了。 “皇上,太医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们就试试吧,试了也许没用,可要是不试,秋颜就要撑不住了。”卢若兰哭得花颜失色,全无平时高贵端庄的形象。 萧写意则是眉头深锁,最擅长小儿科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请个江湖术士来就能有用,他才不信,这不是病急乱投医是什么。 “孙英思,莫鸿正,你们再给朕看清楚,大皇子究竟得了什么病?”萧写意不信鬼神之力,再度逼问两位苦命的太医,希望他们能想出有效的办法来。 孙英思和莫鸿正双双跪下,磕头道:“皇上赎罪,微臣学艺不精,真是看不出大皇子的脉象是怎么回事。”病因都找不着,自然开不出对症的方子,萧秋颜上吐下泻了大半天,都有些脱水了。 “皇上,既然太医没用,你就依了慎贵嫔吧。”卫太后不知何时也来了,身边还跟着卫清儿,不过卫清儿今天没跟卢若兰过不去,她陪在卫太后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母后,你怎么来了?”萧写意没想到卫太后会亲自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卫太后右手虚抬,示意他起来,“皇上膝下就这么个儿子,听说病得不轻,哀家怎么坐得住,自然要来看看。”和萧写意不同,卫太后对鬼神之力,向来是很敬畏的。 “母后也赞同慎贵嫔的意思?”萧写意没想到,卫太后还有支持卢若兰的时候。 卫太后点了点头,劝说道:“其他人皇上信不过,请国师过来看看总是可以的,万一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早点发现早点除去,孩子也能少遭罪。” 话止于此,萧写意不再说什么,立即派人去请国师了尘大师,既然卢若兰坚持,卫太后也赞成,就遂了她们的意吧,萧写意此刻,已经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了。 大周重视佛学,每代国师都受人追崇,现任国师了尘大师已经是八十高龄,据说佛法精深,能开天眼,只是近些年,已经少有出关,皇室上次请他出面,还是萧写意登基时的事情了。 了尘大师住在京郊的枯禅寺,从皇宫过去,快马加鞭只要半个时辰,卢若兰一看萧写意肯派人去请了尘大师,立即返回萧秋颜的病榻前,口中念念有道,不知在说些什么。 卫太后就是过来看看,虽然萧秋颜病情凶险,但萧写意听从她的话,派人去请了了尘大师,她也就放了心,叮嘱几句就带着卫清儿走了,只说了尘大师来了,派人跟她说一声。 顾微来得比卫太后早得多,卢若兰只管抱着儿子哭,其余诸事不管,永和宫里里外外,倒成了他在安排,从清早忙到现在,实是有些吃不消,脸色不比卢若兰好看到哪里去。 萧写意见顾微一脸倦容,就劝他回宫歇息,他是让他重执六宫没错,可他没让他这么拼命,顾微摇了摇头,执意不走,说是要等了尘大师过来,他有问题向他请教。 萧写意劝说无效,只得命人传了午膳过来,两人凑合着用了一点。卢若兰说什么也不肯吃,萧写意也不好下旨逼着人吃,只能由着她,在床边一眨不眨地守着萧秋颜。 不到一个时辰,去请了尘大师的人就回来了,跟着他们的却不是了尘大师,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萧写意蹙眉,厉声问怎么回事。 卢若竹回话说,他们到了枯禅寺,方丈说了尘大师病重,久不见客,他们不信,强闯进去,只见了尘大师真的病得不轻,硬要挪动,恐怕就活不成了。 正在为难之际,了尘大师就说了,这位小师傅是他的关门弟子,得他全部真传,他们所求之事,找他就能解决,不用他亲自出马。 卢若竹等人大惊,他们还没说什么事好不好,了尘大师竟然就知道了,真乃神人,想来他的关门弟子水平也不错,就把人带了回来。 这话要是旁人说的,萧写意心里可能要打个问号,可卢若竹是卢若兰的堂兄,萧秋颜的命运和卢家息息相关,他们绝对不敢乱开玩笑,只是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都已经拜入佛门了,居然还没剃度,是不是有点过分。 那人可能看出萧写意的疑问,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小僧明空,拜见皇帝陛下,师傅说小僧尘缘未了,因而不曾给小僧剃度。”他长发束冠,偏偏自称小僧,看着很是怪异,可萧写意听了他的名号,顿时释然了。因为他想起来了,明空大师,就是下任国师的法号,只不过先前看他蓄着发,一时没有认出来。 “既然如此,就请大师为皇儿驱邪。”未来国师在此,萧写意的态度转变地很快。前世,凤琪去世以后,他没少去枯禅寺听明空大师讲佛法,两人的往来颇为密切。 “阿弥陀佛!”明空又念了声佛号,对萧写意道:“小僧作法,外人不便在场,还请皇上回避。”萧写意二话不说,带着顾微和卢若兰退到了外间。 一刻钟后,房门打开,明空从里面出来,面色平静从容,他看着萧写意,轻轻点了点头。 卢若兰顾不得其他,匆匆跑进里间,只见萧秋颜还睡着,却比先前安稳些,脸色也红润了些,急忙又出来,问道:“大师,皇儿这是好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空摇了摇头,念了声阿弥陀佛方道:“大皇子没有生病,而是遭了奸人暗算,小僧暂时为他压制住了,要想祛除,却不是这么简单,还需陛下相助。” “要朕做什么?大师尽管说,朕一定配合。”萧写意没想到,萧秋颜真是中了巫蛊之术,心中震怒,语气也是难掩怒火,看来这次清理后宫,只是顾微还不够,他要亲自监督。 “需要陛下鲜血半碗,阿弥陀佛。”明空说得很平静,仿佛他要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物事,顾微和卢若兰同时偏头看向萧写意,都想知道他意下如何。 萧写意顿了顿,不解地看着顾微和卢若兰,“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不过是半碗血,救的是他亲儿子,他们以为他会不乐意吗,又不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没这么不讲人情。 “陛下……”卢若兰凄凄切切叫了声,却不敢说什么。普通人割腕取血救子,那不算什么,可萧写意是皇上,她是真的不敢求,只能寄希望于他的恻隐之心。 萧写意没理他们,直接让人拿来了锋利的匕首。欢喜拿起匕首在火上烤过,走到萧写意身边。萧写意伸出右手,想了想又换成左手,然后把头偏了开去,舍得是一回事,害怕是另一回事。 欢喜身手不错,下手也很利落,萧写意都没觉得怎么疼,半碗血就取好了。太医早在门口待命,得了吩咐立即进来,给萧写意止血,包扎伤口,顾微愣愣地看了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明空端着半碗龙血进去,还是老规矩,不让人看。不过有了之前的效果,萧写意等人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等得也不那么心慌。 就像明空说的,压制邪气不难,驱邪却要费些工夫,整整过了一个时辰,明空才从房里出来,脸色苍白,显然是耗费了极大的精力,他见着萧写意,还是点了点头。 没等卢若兰进屋,里面就传来萧秋颜微弱的声音,他在叫着父皇和母亲,萧写意和卢若兰闻言一愣,双双冲了进去,根本顾不得管明空。 顾微站在原地没动,他问明空,知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手。明空笑了笑,说下手之人手段阴狠,他破了他的邪法,必遭反噬,顾微再问什么,他就不肯说了。 萧写意进去看了萧秋颜,见他果然没有大碍,又传来孙英思和莫鸿正,两位太医诊了脉都是不可思议,大皇子明明没救了的,这会儿怎么就没事了呢,真是奇怪。 不管怎么说,萧秋颜没事,众人皆大欢喜。卢若兰继续照顾儿子,顾微回坤宁宫,准备接下来搜查六宫,萧写意则回了御书房,今天忙着儿子的事,他的折子还没批阅。 去往御书房的路上,萧写意派人到栖凤宫传了口谕,让凤琪午睡起来过去伴驾。 传话的小太监走了,岸芷不安地问凤琪,“殿下,你身体不适,就不要去了吧。” 其实,凤琪今日并未午睡,他早上醒得太晚,早饭午饭都是合在一起吃的,哪里还敢再睡,吃了饭就在窗下弹了会儿琴。一首曲子弹到一半,凤琪突然觉得心烦意乱,心中像是有股邪火在烧,曲调也渐渐乱了,可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弹了下去。 一曲即将奏罢,弹到最后一个高音时,凤琪心神一慌,手指一抖,弦断了。 断掉的琴弦割伤了凤琪的右手,鲜血流到琴上,甚至浸了进去。他轻轻摇头,抬手一看,竟然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都有割伤的痕迹,难怪流了那么多血。 岸芷就在凤琪身后站着,见他伤了手指急得不得了,忙用手帕帮他把手裹起来,又扶他进了屋,帮他把手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再把袖口染上血迹的外袍换了下来。 凤琪正在换衣服,传旨的小太监就来了,汀兰把他打发走了,进来劝说凤琪。 以往凤琪弹琴,也有过断弦伤手的情况,但像今天这样,搞得整只手都血淋淋的,实在不常见,要不是凤琪坚持,岸芷汀兰很想传太医的,可凤琪执意不肯,她们也没办法。 “殿下,还是别去了吧,你的脸色真的不好看。”萧写意对凤琪这么好,肯定不会为难他的。 凤琪摇头,打断了岸芷汀兰的话,“陛下有旨,我怎能不遵,你们都别说了。”萧写意对他好,是萧写意的自由,可他身为君侍,却没有恃宠而骄的资格,这两个小丫头,想得太简单了。 岸芷汀兰低头不语,凤琪又问,“你们哪个跟我过去?”凤琪出门,岸芷汀兰是一定要留一个下来的,吉祥的性子太软,只他一个,实在叫人不放心。 汀兰没说话,岸芷抢先道:“汀兰去吧,今天我看家。”凤琪想了想,之前几天都是岸芷陪他出去的,今天换了汀兰也好,省得她们天天闷在宫里,也是无聊。 收拾妥当,凤琪带着汀兰一干人出了栖凤宫,岸芷先把染血的古琴收好,又把凤琪换下来的衣服和自己的手帕拿包袱卷起来,叫小宫女拿去丢了,她估计上面的血迹,是洗不掉的。 凤琪到了御书房,萧写意正忙得不可开交,就叫他过去帮忙,先把折子分类。 结果两人同时看到对方手上包着的绷带,萧写意的在左手,凤琪的在右手。 “陛下,你的手怎么了?” “怀瑾,怎么伤着手了?” 两人异口同声,语速都是又快又急,说完不禁都愣住了。 诧异片刻,萧写意和凤琪分别把受伤的原因说了,萧写意当即决定,今天的晚膳,鸡血、鸭血、猪血,每样都可以上一点,凤琪听了笑得乐不可支,差点直不起身体。 然后两人分工,处理起奏折来,凤琪负责分类,把那些全是废话的,或者六部就能处理的,单独放到一边,剩下的再由萧写意批阅,这样速度就快了很多。 快到晚膳的时候,太皇太后派人过来,说请华贵卿去慈宁宫,她有话要问他。 萧写意问是什么事,当初抄经出了意外,凤琪再没去过慈宁宫,太皇太后突然传话,他有不好的感觉,来人不肯说,只说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要华贵卿尽快过去。 凤琪便道:“既是如此,臣就先过去,不能让太皇太后久等。”萧写意是免了他的请安没错,可太皇太后指明要见他,他可没有不去的理由。 第035章 狂乱 凤琪到了慈宁宫,只见太皇太后、两宫太后还有顾微都在,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硬要区分的话,太皇太后脸上明显写着“愤怒”二字,卫太后则是担忧混合着害怕,可见在他来之前,慈宁宫发生了一些事,苏太后的表情最平静,有点事不关已隔岸观火的意思在里面,最后就是顾微,他看上去最从容,以至于凤琪根本看不穿,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臣凤琪,给太皇太后、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皇后殿下请安。”在座各位都是长辈,要不就是顶头上司,凤琪老老实实跪下,挨个磕头请安。 言罢,就没人出声了,太皇太后不说话,苏太后和卫太后不敢说话,清心殿内,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没人叫起,凤琪自然不敢起来,只能继续跪着,可他想不通,这几位特意招他过来,就是想要自己罚跪的,太小题大做了吧,他们任何一位想这么做,一道口谕就够了,犯不着这么麻烦。 沉默片刻,顾微左顾右盼一番,见其余三位都不吭声,不得已开口道:“华贵卿有孕在身,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凤琪谢了恩,赶紧起身,双手垂立两侧站好。 顾微擅自发言,太皇太后有些不开心,斜斜睨他一眼,但是没说什么,她转而看向凤琪,肃然道:“华贵卿,哀家今儿特意叫你过来,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凤琪轻轻摇头,老实回答道:“臣不知,请太皇太后明示。” 太皇太后又看顾微一眼,缓缓道:“阿微,还是你来说吧。” 顾微颔首,随即问道:“华贵卿,大皇子昨日夜里突发重病,你可知晓?” 凤琪不假思索地道:“臣知道。” 顾微又问:“你是何时知晓的?” 凤琪回道:“陛下昨夜歇在栖凤宫,慎贵嫔派人来请陛下,臣当时也在。” 顾微闻言笑笑,转头看了眼身侧的两位太后,以及她们身后不远处随风动了动的帘子,方继续道:“也就是说,在永和宫传来大皇子生病的消息之前,你一直和陛下在一起,是吗?” “是的。”凤琪点头道,他的目光顺着顾微的视线转了圈,隐约猜到了些事情。 “皇祖母,华贵卿昨夜和陛下在一起,敬事房肯定也有记录。”顾微似乎很满意凤琪的回答,侧身向太皇太后说道:“既是如此,他就不可能再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太皇太后皱眉,似是在思考顾微说的话。突然,清心殿左侧的帘子被人掀开了,卫清儿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卢若兰跟在她的身后,神情有些尴尬,根本没有正眼去看凤琪。 卫清儿径直走到顾微面前,匆匆请了安就发难道:“皇后的意思是,华贵卿有皇上作证,便没法下手毒害大皇子,是吗?”很显然,顾微和凤琪的对话,卫清儿和卢若兰都听到了。 顾微挑眉,悠然道:“怡妃,这话是你说的,本宫可没这么说。” 卫清儿撇了撇唇,蛮不在乎地道:“可你就是这个意思,何必拐弯抹角的。”说完转身去看卢若兰,不屑道:“臣妾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藏不住话,若有冒犯之处,请殿下见谅。不像有些人,明明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却还装模作样的,臣妾看不过去,替人抱个不平。” 卫清儿说的有些人,自然是指卢若兰了,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凤琪,眼神出奇地平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顾微没有理会卫清儿的无理,淡然道:“没有结论的事情,怡妃不要妄下定论。” “怎么会是妄下定论?”卫清儿不服,高声嚷嚷道:“写有大皇子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可是从栖凤宫搜出来的,就算不是华贵卿做的,肯定也是他让人做的。” 卫清儿言之凿凿,顾微听了失笑道:“怡妃,东西是在栖凤宫发现的没错,但是不是华贵卿做的,本宫自会叫人调查,就不劳你费心了。”这个卫清儿,她是故意在装傻吧。 “有什么好查的,明空大师不是说了,他为大皇子驱了阴邪之气,下蛊之人必遭反噬,除了巫蛊娃娃,你们不是还搜出了沾血的古琴,华贵卿的琴,除了他自己,别人不能碰吧?” 凤琪静静听了半晌,总算明白这个下午发生了些什么事,萧秋颜被人施蛊,重病不起,明空大师为他做了法,解了蛊。顾微为了彻查此事,命人搜查六宫,结果就在栖凤宫找到了不知何时被人埋下的巫蛊娃娃,还有他午后弹琴时伤了手沾了血的古琴,兼之明空大师说过反噬的话,卫清儿就认定他是害萧秋颜的人了。 太皇太后听够了顾微和卫清儿毫无意义的对话,拍案道:“华贵卿,事情你都听到了,能给哀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巫蛊娃娃怎么回事,琴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沉浸后宫几十年,虽然不喜凤琪,但是施蛊害人,还给自己留下证据什么的,不像是凤琪能做出来的傻事,遂有此一问。 凤琪缓缓跪下,沉声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巫蛊乃是宫中禁术,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以此害大皇子,望太皇太后明察。” 太皇太后没说话,卫清儿抢着说道:“你说不是就不是,谁信啊,皇上膝下仅有一子,除掉大皇子,你的儿子就是长皇子……”卫清儿话没说完,太皇太后轻轻咳了声,她就不敢再说了。 太皇太后看着凤琪,语气很温和,“你接着说,琴又是怎么回事?” 凤琪伸出右手,扯下上面的绷带,苦笑道:“臣午后闲来无事,弹琴自娱,不想琴弦断了,还伤了手。”凤琪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都有很深的伤口,深可见骨,他扯绷带时扯得急了,有个指头的伤口裂开,鲜血马上浸出来,还滴到了地上。 顾微见状忙道:“来人,快传太医。”卢若兰也劝道:“此事必有误会,定不会是华贵卿所为。”其他人没说什么,只有卫清儿转身看着卢若兰,眼神很是诧异。 太医很快就来了,重新为凤琪包扎了伤口,还叮嘱他,右手最近几天不要沾水,也不要使力,免得恢复不好。太皇太后听了就吩咐人送凤琪回宫休息,让他好生休养,有事养好伤再说。 凤琪磕头谢恩,心里却很明白,太皇太后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所以借着养伤的理由,把自己软禁了,不过巫蛊这样严重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是视如洪水猛兽,区区软禁,实在不算什么。 凤琪走后,两宫太后相继告辞,卫清儿也跟着卫太后走了,只有卢若兰,被太皇太后留了下来,她还有话要问她,顾微也没走,在旁边作陪。 “慎贵嫔,你可在怪哀家处置不公?”太皇太后问卢若兰,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 卢若兰猛地跪下,正色道:“臣妾不敢,臣妾相信皇后会查清此事,给皇儿一个交待。” 太皇太后微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华贵卿怀有龙嗣,除非有十足的证据,否则哀家不能动他。”就是要动,也要等凤琪生下孩子,萧写意的儿子,少得实在是太珍贵了。 卢若兰愣了愣,肯定道:“不会是华贵卿,臣妾和表兄相识多年,相信他的人品。”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你回去吧,秋颜醒了见不到你会哭的,你照顾好大皇子,别的事哀家和皇后会处理好,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待。”卢若兰忙谢了恩,然后告退了。 顾微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表情有些复杂,久久没有说话。 “阿微,你在想什么?”太皇太后问顾微,表情略显沉重,“你怀疑慎贵嫔?” 顾微回过神来,怅然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慎贵嫔,应该不至于……”换了是他,这样的事想想都觉得心里揪得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怎么可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你要知道真相,就接着查下去吧。”巫蛊之事,在后宫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无论真凶是谁,都必须重罚,以儆后人。顾微点头,眼神无比坚定,这件事,他管到底了。 卫太后和卫清儿回到衍庆宫,卫太后一坐定就问卫清儿,今天是怎么回事,分明不关她的事,却要那么积极,一副认定凤琪就是真凶的模样,比卢若兰还要显得着急。 卫清儿笑道:“母后,你不觉得卢若兰那个样子很好玩吗?明明心里恨死了凤琪,却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谁信啊,我就是看了觉得好玩,帮她说几句话而已。” 卫太后笑着摇了摇头,“清儿,皇上虽然宠着你,你也不要太过分,要是把他惹恼了,哀家也保不住你。”卫太后和萧写意关系一般,最心爱的儿子萧弦歌又常年在宫外,不得相见,倒是这个外甥女,十四岁就进了宫,说是儿媳妇,她其实是当女儿来疼的。卫清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绝对不会轻易过线。 卢若兰从慈宁宫出来,还没回到永和宫,就被萧弦歌半路拦下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卢若兰急道,他怕没人发现他们有接触是不是。 萧弦歌嘿嘿干笑,不甚在意地道:“这么紧张做什么,过了今夜,一切不都是我们说了算。” “你可有把握?”卢若兰可没忘记,卫太后的寿宴,萧弦歌才把事情搞砸了一回。” 萧弦歌又笑,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卢若兰想坐享其成,也要看他高不高兴,笑过扬长而去。 卢若兰担心被人发现,也匆匆走了。等他们的背影都消失不见,才有个黑色的身影从墙上跳下来,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满是不解,慎贵嫔和长平王说的什么话,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暴雨想了想,实在想不通,决定放弃,他如实转述给华贵卿听就好,他应该能听懂的。 少了凤琪帮忙,萧写意今天从御书房出来比较晚,他原本打算先去慈宁宫拯救凤琪,得到的最新消息却是凤琪已经回了栖凤宫,就半路拐弯,直奔栖凤宫而去。 萧写意到的时候,凤琪已经准备用晚膳了,见他来了,忙放下筷子,上前迎驾。 萧写意在桌边坐下,看着摆好的两副碗筷,心情甚为愉悦,他拿起筷子,边给凤琪夹菜边问,“怀瑾,皇祖母今儿叫你过去,所为何事?”从时间判断,估计不是大事。 凤琪右手有伤,只能左手执筷,“陛下,食不言寝不语,我们吃过再说。”要是萧写意知道他今天下午在慈宁宫的遭遇,今天的晚饭,他们就别想吃得舒坦了。 萧写意闻言,更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埋头苦吃起来,吃到一半发现凤琪在用左手,又帮他夹了不少菜。 其实,萧写意是想直接喂凤琪的,可惜他的左手腕下午刚放了血,现在也裹着绷带,只得作罢,他完全没考虑一个现实问题,就是凤琪的左手,用得很熟练,不比右手差到哪里去。 凤琪猜得没错,用过晚膳,他说了下午在慈宁宫发生的事,刚说到被搜出来的巫蛊娃娃,萧写意就炸毛了,他不等凤琪把话说完,就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朕?” “臣以前说过的,陛下让臣看着办,臣就自己做主了。”凤琪歪头,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记得?”萧写意一脸茫然,不可能啊,这般要紧的事凤琪要是跟他说了,他不可能忘,到底什么时候说的,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凤琪见萧写意真的想不起,提醒道:“就是陛下巡视河工提前回来的时候,许大夫不是说臣中了毒,可又找不到下毒的途径,你就让狂风暴雨把栖凤宫上下搜了一遍。” “对哦,是有这回事。”萧写意终于有点印象,“可你当时说的是,影卫发现了些脏东西,你都处理了,怎么还有娃娃被搜出来,你没人让人彻底毁掉?”凤琪说得笼统,难怪萧写意没印象。 “凡是咒我和孩子的,我都毁了。”凤琪本身不信鬼神之说,可是有人诅咒自己,总归不是好事,他肯定不会把东西留下来,“那个娃娃写的是大皇子的生辰八字,我就让人放回了原处。”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一块儿毁了?”萧写意傻眼,写着萧秋颜的生辰八字,那是咒不到凤琪,可用来陷害他,却是绰绰有余,萧写意有点跟不上凤琪的思路,只能等他慢慢说完。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要是毁了,有人再埋一个怎么办,我让影卫再搜一回?还不如留着,好歹知道位置,有什么事也好应对。”凤琪不想打草惊蛇,他想引蛇出洞,就没动那个巫蛊娃娃。 “可那是秋颜的生辰八字?”萧写意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凤琪想坐观其变,他可以理解,但是他儿子就要一直这样被人诅咒吗,萧写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陛下,知道大皇子生辰八字的人不多吧?当娘的都不心疼儿子,我又何必多管闲事……”为防小人作祟,皇子公主的生辰八字,都是秘密中的秘密,除了太皇太后、两宫太后还有帝后二人,就只有皇子的生母能知道,就是凤琪,也是看了娃娃身上写的八字,再结合实际猜了猜,才判断出那是萧秋颜的。 “怀瑾,你的意思是?”萧写意一点就通,他对卢若兰些许的怀疑,经过凤琪的提醒,被无限放大了,真的是卢若兰吗,为了陷害凤琪,她连亲生儿子都利用上了。 “臣不知道。”凤琪摇头,表情很纠结,“臣不希望是她,可是……” 卢若兰连萧秋颜都可以利用,这让凤琪感到失望,这甚至比当初卢若兰对他下手,还要让他不能接受,她怎么能狠到这个程度,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萧写意凝神一想,又想到个问题,便道:“怀瑾,照你所说,这个娃娃已经埋了许久,可是秋颜却是昨夜才病的,难道说……”如果明空大师说的都是真的,对萧秋颜施蛊的,另有其人。 “既然陛下已经猜到了,那么皇后彻查六宫之事,陛下就要全力支持。”后宫事后宫毕,由顾微出面,最是名正言顺,凤琪很想知道,卢若兰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到底想做什么。 肯定不是陷害这么简单就是了,仅凭一个巫蛊娃娃,萧写意不可能怀疑凤琪,古琴和衣服上的血迹更是巧合,定不了凤琪的罪,有萧写意护着,还有肚子里的双胞胎当依仗,卢若兰不可能妄想这么轻易就把凤琪拿下,对付凤琪,最有效的办法是像徐子期那样,釜底抽薪,直接把人灭了,其他的法子,短期内效用不大。 凤琪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暴雨告诉他,卢若兰离开慈宁宫后,回永和宫的路上跟萧弦歌碰了面,两人还说了几句话,可惜内容太简单,凤琪也听不出个名堂,只能让暴雨再盯着萧弦歌。 萧写意倒是没那么担心,狐狸尾巴已经露了出来,还能让他们跑掉不成,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被人牵着走。再说顾傲那边,剿灭烟雨楼已是初见成效,除了楼主暂时没抓到,已经杀得七七八八,余下的小虾小蟹,成不了气候。 于是,两人惯例携手出门散步,萧写意用没受伤的右手牵着凤琪没受伤的左手。 散步回来就洗洗睡了,楚沐羽再三告诫过萧写意,凤琪怀的是双胎,情况和普通孕夫不同,就是怀孕中期,两人最好也不要做什么,免得发生意外,萧写意含泪点头,过起了柳下惠的日子。 半夜,凤琪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就像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他拼命挣扎,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有人掐着他的脖子,掐得死死的,那个人是萧写意。 凤琪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他以为萧写意是被噩梦魇着了,伸手去掰他的手,不想萧写意力量颇大,他掰了好几次也掰不开,反而把自己累得半死,不得已运上了功力,才在最后一刻逃离升天。 “呼呼……呼呼……”凤琪坐起身,使劲儿喘气,萧写意下手太狠,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萧写意不会武功,他才有机会挣脱,想想都有些后怕。 “陛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等呼吸平静下来,凤琪回身去看萧写意,想看他到底怎么回事。萧写意也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却没有光彩,他见凤琪看他,猛地扑了过来。 “陛下,你做什么?陛下,你快放手!”之前被人掐着脖子,凤琪还能掰开,这次是被萧写意压在身下,凤琪顾忌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挣得太厉害,根本挣不脱。 萧写意不说话,把凤琪压倒就开始扒他的衣服。夏夜炎热,凤琪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亵衣,萧写意用力一扯,立即就开了,露出色泽光润的肌肤和微微凸起的小腹。 萧写意还不罢休,又去扯凤琪的裤子,凤琪不知道萧写意要做什么,却被他凶狠的目光吓住了,他知道,自己必须逃,不然他和孩子,都会完蛋的。想到这里,凤琪冷静下来,他观察好角度,趁着萧写意不备,猛地推开了他,赤着上身跳下了床,也不穿鞋就往外跑。萧写意追上来,扯着凤琪的头发就往后拉,凤琪踩着被踢开的木屐,没踩稳,直接摔了下去。 第036章 国师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凤琪重重摔在地上,唯一庆幸的是,落地的那一刻,他用手肘支撑住了身体,缓冲了部分力道,不然肚子直接撞到地上,两个孩子恐怕当时就要保不住了。 纵然如此,凤琪仍然觉得腹内一震,说不出的难受,右手更是钻心地疼,可能骨头已经折断了也说不定,可凤琪没有时间耽搁,他强忍不适,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萧写意的再度一击。 连番袭击都不能得手,萧写意很不满,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不管不顾,再度扑向凤琪。 凤琪的右手无法动弹,左手抚着抽痛不已的腹部,额上全是汗水,刚才那番滚动,他把自己逼到了墙角,再无地方可退,而萧写意,却是步步向他逼近,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不是萧写意,不是真正的萧写意,凤琪心中有个声音在这样呐喊。 终于,萧写意走到凤琪面前,他蹲□,静静地看着他,凤琪动不了,就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沉默片刻,萧写意突然出手,单手握住凤琪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眼中尽是讥讽的笑意。 “你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逃离朕的身边?”萧写意说完又开始发疯,两只手去掐凤琪的脖子。 凤琪这回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在萧写意脖子上重重砍下去。 萧写意的身体抽搐了下,软软向后倒去,凤琪刚刚松了口气,就感觉小腹处一阵剧痛猛地炸开,身下也是一股热流涌出,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抬起手来,看见手上却是血。 凤琪的心,立即就慌了,他张了张嘴,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捂着肚子倒在了萧写意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凤琪从昏迷中醒来,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摸肚子,小腹隐隐作痛,隆起的弧度还在,凤琪这才把心放回了原处。大石落定,凤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此刻不是在栖凤宫,身下的褥子又湿又硬,仔细闻闻,还能闻到一股子馊味,凤琪恶心作呕,左手勉强撑起身体,趴在床边呕了一阵,吐了几口酸水才感觉稍微好了些。 缓过这一阵,凤琪慢慢坐起身来,打量四下的环境。这是间小黑屋,四面都是墙,只有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开了个小窗作通风口。窗户的下面,点了盏油灯,灯光很微弱,只能照亮方寸之间,除了自己身下的这张床,凤琪甚至不知道这间屋里还有些什么。 在黑暗中坐了许久,凤琪听到了铁链碰撞、摩擦的声音,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看去,有人提着羊角灯从木制楼梯下来,领路的那个,像是个宫女,走在后面的人,却有几分像是顾微,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手里都抱着东西。 “皇后?”凤琪迟疑地开了口,他对自己目前的境遇,并不是很意外。之前他给萧写意的那记手刀,至少能让他昏上半天,侍卫们听到动静进来看了,准以为是他弑君,能给他留下命可能都是看在他的肚子上,不过凤琪没得选择,那个时候的萧写意根本就是失去了理智,他若是不还手,肯定会没命的,侍卫们进门来,就能给他收尸了。 “华贵卿,是我。”顾微轻轻点头,语气出人意料地平静,“你们几个,把东西放下赶紧出去。”他一说完,几个小宫女急忙上前,把床上垫的盖的,把桌上茶壶杯子全都换了新的。 “殿下,你这是?”凤琪看不懂顾微的举动了,他明明就是阶下囚,他这般维护他是为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小宫女们做完事就要告退,顾微让墨雨提着灯送她们上去,再到门口守着,墨雨点头应是。 等到屋子里只剩凤琪和他两个人,顾微方开了口,“华贵卿,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凤琪缓缓摇头,他能猜到这是宫里的暗室,可具体是坤宁宫的还是慈宁宫的,就拿不准了。 “这是坤宁宫。”顾微不和凤琪玩捉迷藏,直接告诉了他答案,说完又问:“华贵卿,你可记得三天前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闻讯赶到的时候,栖凤宫已经是一片混乱,萧写意和凤琪都昏着,两人衣裳不整,屋子里到处是血迹,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前?已经过了三天?”凤琪愕然,他竟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 “的确是三天,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太医们都说孩子保不住,可是楚太医兵走险着,愣是给保了下来。”当时,因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微只能招来太医,分别给萧写意和凤琪诊治。 萧写意是皮外伤,韩修开出的方子药都还没熬好,他就醒了过来。凤琪就要麻烦许多,季萌为首的诸位太医不敢下手,楚沐羽倒是无所畏惧,可他的法子太险,几位太医看了都连连摇头,说是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三命。好在萧写意醒得及时,顾微不敢拿主意就去问他,他毫不犹豫点了头,因此用了楚沐羽的方子。 此后,凤琪虽然一直没醒,脉象却是一天比一天平稳。今天早上,楚沐羽跟萧写意说,天黑之前,华贵卿就会醒来,众人听了,都以为萧写意会欣喜若狂,谁知他面无表情,什么反应都没有。 用过午膳,萧写意突然下旨,说华贵卿试图弑君,因他有孕在身,暂不作处理,先关押到坤宁宫的暗室,等他生下皇子,数罪并罚,然后不由分说,就把昏迷中的凤琪丢过来了。 “陛下真是这么说的?”凤琪想起那天晚上失控的萧写意了,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嗯。”顾微点了点头,再不说话,沉默多时方犹豫着问了句,“华贵卿,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觉得陛下有哪里不对?”不止凤琪不信,顾微也察觉到,现在的萧写意,举止颇为怪异。 凤琪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沉声道:“有,陛下想要掐死我。” “什么?”顾微猛地睁大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这不可能,以他对萧写意的了解,他想要谁死,都不可能想要凤琪死,有问题,这背后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说陛下想要掐死我,所以我才劈晕了他。”萧写意所谓的弑君,应该就是这件事,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睡前还是好好的,两人谈笑风生,除非是―― 凤琪想起暴雨那天告诉自己的消息,他以为卢若兰和萧弦歌针对自己又有什么计划,只让暴雨继续盯着他们,现在想来,他低估了他们的,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萧写意。 “华贵卿,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萧写意莫名其妙把人关到坤宁宫,因为这间暗室几十年没有用过,顾微怕凤琪住出什么毛病来,赶紧带人把东西先给换了,他不信萧写意会一直关着凤琪,等抽风过了,不知道要怎么后悔来着。 “慎贵嫔,还有长平王,他们这两天有什么动静?”萧写意的古怪,肯定和他们有关。 “大皇子大病初愈,慎贵嫔足不出户,就在永和宫照顾他。”顾微想了想方回答道:“长平王在衍庆宫陪着圣母皇太后,平日也少有出门,你是怀疑他们吗?”顾微此前也是怀疑过卢若兰的,因此凤琪一提,警觉就上来了,不过她这几天,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嗯。”凤琪轻轻应了声,“可惜没什么证据,就是感觉不对。” 顾微眉心微蹙,迟疑片刻方道:“没关系,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还有,你的药在桌上,这会儿已经可以喝了,千万不要忘了。”顾微说完就匆匆走了,凤琪等他离开才起身去端桌上的药,味道很熟悉,出自楚沐羽手笔的安胎药,苦得要命。 凤琪刚把药碗放下,又有人进来了,这回是暴雨,可惜眼里没了笑意。 “暴雨,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凤琪急忙问道,昏迷三天,他错过了很多事。 “门没锁,我直接就进来了。”暴雨也觉得奇怪,这不是暗室吗,还是皇上下令关进来的人,皇后离开以后,居然都不锁门,挂着那么一根粗铁链子当摆设,他一推就开了,吓了一跳。 凤琪转念一想,明白这是顾微的心意,便道:“你接着说,有什么发现?” “皇上、皇上他好像中邪了?”暴雨略显艰难地组织着语句,这样的说法固然是大不敬,可萧写意这几天抽风的表现,除了中邪,暴雨愣是找不出个合适的词语可以形容。 凤琪闻言,如梦初醒,之前是没想到,暴雨说到“中邪”二字,他总算是把事情串了起来。 “何出此言?”尽管心中有了定论,凤琪还是有此一问,暴雨曾经是萧写意的影卫,就算现在跟了自己,对萧写意那也是忠心耿耿,除非是有明确的证据,不然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暴雨眼珠一转,详说道:“陛下这几日,性情特别暴躁,动不动就骂人、摔东西,乾安宫的小太监,都被拖出去好几个了,我问了问,犯的那都不叫事儿,皇上以前不是这样的。” 障眼法,无论是萧秋颜被人下蛊,还有所谓的巫蛊娃娃,通通都是障眼法,卢若兰的目的,是萧写意的半碗血,只有佐以帝王之血,他们施下的蛊,才会这般灵验。 想到这里,凤琪再无犹豫之色,他立即吩咐道:“暴雨,你马上出宫,去枯禅寺请了尘大师。记住,是了尘大师,其他人都不要,他要是不肯来,你就把人扛过来的。” 暴雨并不明白凤琪这么做的含义,不过他已经是凤琪的人了,他怎么吩咐,他照做就是。 记下了尘大师的名字,暴雨匆匆就要出门,凤琪又问他狂风在哪里,现在特殊情况,他们应该不会轮换休息。暴雨抬手一指上面,狂风就潜伏在坤宁宫,虽然顾微看起来对凤琪不错,他们也是不敢错眼的,最基本的保护职责都尽不到,他们就可以去死了。 凤琪就让他出去的时候把狂风叫下来,暴雨疑惑着去了,一脸的想不明白。 “皇后去紫宸殿了,你快跟过去,我怕陛下对他不利。”萧写意身边肯定还有其他影卫,但是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萧写意,他伤害别人,他们不可能出手的,凤琪突然有很不好的感觉。 “暴雨出宫了,属下不能再离开殿下。”狂风性格固执,坚守岗位不肯擅离职守。 “你真不去?”凤琪无奈,对付狂风这种性格的人,他从来没什么办法。 狂风摇头,他很想说,那天萧写意和凤琪在屋里争斗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了,就是凤琪没有下手劈晕萧写意,他也会做同样的事,他现在要保护的人,是凤琪,只能是凤琪。 “没有商量的余地?”凤琪还不肯放弃,继续和狂风打着商量。 “殿下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管他东西南北风,狂风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少时,凤琪拍案而起,“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在哪里,你跟到哪里。” “是的。”狂风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坚持之前的说法不动摇。 “那我们走吧,去乾安宫。”凤琪是在没办法了,只能使出杀手锏。 顾微从暗室出来,就去了紫宸殿,萧写意先是不肯见他,后来见他执意守在殿外,方传他进去。 “皇后,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知道后宫不能干政吗?”萧写意的语气很冷,就像极北的冰山。 顾微打从进宫的第一天起,就没被萧写意客气对待过,早已习惯如此,他平静地回话道:“臣求见陛下,不是为了前朝的事,而是后宫之事,请陛下定夺,算不得干政。” “后宫之事,你处理了就好,何必问朕。”萧写意心烦意乱地回了顾微一句。 顾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萧写意的表情,谨慎道:“可是臣拿不定主意,只能请陛下定夺。” 萧写意更烦了,他倏地站起身,冲着顾微吼道:“你是皇后,后宫的事要是管不好,朕不介意换个人来管。”废后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萧写意现在的心情很不爽,而且全无理智。 顾微闻言也不生气,只淡淡问道:“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想换谁来代替臣的位置,华贵卿么,他还被你关在暗室,房间又黑又冷,说不定都撑不到皇子出世,他就……” “闭嘴,你给我闭嘴!”顾微冷眼看着,提到“华贵卿”三个字的时候,萧写意的表情明显一变,变出说不出是纠结还是扭曲,总之很反常,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不是华贵卿的话,那就是怡妃了,或者是慎贵嫔,她们也不错……”顾微继续试探,他发现,萧写意只对华贵卿几个字有反应,至于怡妃和慎贵嫔,他就当做没听到。 “我让你闭嘴,你听到没有!”萧写意从书案后面走下来,走到顾微面前。很显然,顾微之前的举动激怒了他,他想换个方式,让顾微安静下来。 御书房的屋顶上,看着萧写意毫无创意的动作,凤琪傻眼了,这是什么诅咒,萧写意一天到晚没事掐着人脖子玩,先是他,再是顾微,他不掐死一个,不甘心吗。 随即转身看狂风,顾微不是凤琪,落到发疯的萧写意手上,绝无生还之机,狂风犹豫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终于想通,从梁上一跃而下,却被两个人挡住了。 “惊雷,闪电,你们让开。”风雨雷电,四大影卫,以前一直是狂风居首,直到他跟了凤琪,惊雷才坐上头把交椅,不过他们四人的交情,始终都是很好的。 那两人同时摇头,即便他们知道狂风对萧写意没有恶意,可他要阻止萧写意的行为,他们也不能允许,因此双双挡在他的前面,不允许他靠近萧写意。 “皇上的情况不对。”狂风三天之内看了萧写意两次失控,他相信这不是偶然。 “我们的职责是保护皇上。”惊雷坚守原则,寸步不让。 “我也是。”萧写意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再维持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雷哥,风哥的话有道理。”闪电比较理智,他赞同狂风的观点。 这三个人犹在纠缠不清,凤琪眼看顾微就要被萧写意掐死了,不得已从梁上跃下,硬是运起功力,用没受伤的左手,把顾微从萧写意的魔爪下救了出来,扔到安全距离以外。 “怎么又是你?”有了凤琪顶岗,萧写意不再纠缠顾微,他步步朝着凤琪走来。 “陛下,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明知萧写意神志不清,凤琪还是忍不住开口。 凤琪纯碎是在拖延时间,他希望狂风早点和惊雷、闪电吵完,不料萧写意听了他的话,竟然停了下来,他双手抱头,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此时,三位顶尖的影卫高手已经达成共识,见萧写意情形不对,同时飞身过来,萧写意猛然抬头看着他们,眼神竟有几分清明,“保护华贵卿……”还没说完,就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陛下,陛下……”变故来得太快,众人根本没有反应,只有凤琪,就在萧写意的身边,扶住了他倒下来的身体,脸上全是彷徨之色。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相信,萧写意真的把他看得很重。 顾微也回过神来,一边示意凤琪快走,一边大声唤人,说皇上吐血昏倒了。 与此同时,狂风携着凤琪,跟惊雷、闪电一起,迅速在紫宸殿内消失了,有萧写意的那句话,他们倒是没有争议了,在皇上醒来之前,所有影卫,都听从华贵卿的指挥。 凤琪也不扭捏,赶紧给他们分派了任务,盯紧萧弦歌和卢若兰,必要时把人拿下。 皇帝吐血昏倒,这可不是小事,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闻讯匆匆赶到,太医院轮值的太医也全部到了,一一诊脉过后,全都傻眼了,皇帝的脉象很正常,根本看不出任何毛病。 太皇太后就问顾微,先前和萧写意在说什么,会不会刺激到他了。顾微如实回答,他就说了华贵卿的事,皇帝后悔了,说要把他放出来,其他都没了,皇帝吐血一事,毫无征兆。 然后卫太后小心翼翼地说,前几天萧秋颜生病,太医看不出来,是明空大师化解的,今天皇上也是这样,要不要再请一次明空大师,说不定又是妖人作恶。 太皇太后点头同意,没等派出人去,就有人来报,说是国师大人到了。众人闻言大惊,前几天不是还说病得要死要活,起不了床吗,怎么今天自己就来了,莫非他能未卜先知。 不过救人要紧,顾微不等太皇太后发话,就做主把了尘大师请了进来。不看不知道,只见了尘大师面色红润,步履轻盈,虽说八十高龄的人了,怎么看都像还能再活二十年的样子。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诸位施主!”了尘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请问大师,座下是否有位关门弟子,法号明空的?”顾微冷静地问道。现在看来,那个所谓的明空大师,肯定是有问题的,不仅是他,把他请来的卢若竹也不对劲。 了尘大师愕然,片刻方道:“明空?贫僧不认得这个人。” “真的没有?”太皇太后脸色微变,卢家人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 言溪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213:28:52 --------------------------------------------------------------- 谢谢gn扔的地雷哈,o(n_n)o谢谢 第037章 选择 了尘大师是真正的高人,他看过萧写意的状况表示,下蛊之人心狠手辣,用的是最阴狠的咒术不说,还佐以皇帝及其血亲的鲜血在其中,要想破解,绝非易事。 顾微立时明白过来,那天那个明空,他为萧秋颜解蛊只是借口,想骗到皇帝的血才是正事,亏得卢若兰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不惜栽赃陷害了凤琪一场,原来都不过是掩饰,她真正的目的。 初闻萧写意被人下蛊,太皇太后有些慌乱,可她毕竟历经三朝,见多识广,不过片刻就冷静下来,向了尘大师请教道:“请问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了尘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方道:“解法自是有的,只是要先弄清楚,下蛊之人在加害皇上的时候,用了哪些人的鲜血施加咒术,方能一一克制、破解。” 顾微凝眉细想,萧写意的血亲,若论近的倒是不多,上面就是太皇太后和卫太后,兄弟大多早夭只余萧弦歌一个,膝下儿女也仅有元阳和萧秋颜两个,可要是算得远点,五服之内的皇室宗亲,他这个皇后都认不全,故而问道:“不知大师所谓的血亲,可有范围?或者大师是否看出一二,还望告知。”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慈眉善目,眉眼之间一派慈悲之色,他听了顾微的问题,轻叹道:“巫蛊之术,需用到亲人鲜血做引子的,自然是关系越近效用越佳,三代以外,基本就没用了。” 顾微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三代以内,那不就是他刚才想到的那些人,太皇太后和元阳他能保证,绝不会有谋害皇帝之心,因为没有必要,可是卫太后、萧弦歌,还有萧秋颜就不同了。 萧写意和萧弦歌都是卫太后生的,不管哪个儿子坐在皇位上,她都是当仁不让的圣母皇太后,比起和她不亲的萧写意,卫太后素来偏向萧弦歌,被他游说或者哄骗,拿到她的血,并不是难事。 萧秋颜同理,他是萧写意的独子,眼下皇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当然,萧秋颜年纪小,本身肯定不会做什么,但是卢若兰呢,她会不会有不该有的想法,顾微无法保证。 了尘大师见顾微脸色突变,继续道:“贫僧虽然看不出用了哪些人的血,可要是再取一份来,却能看出是否用过,只要是没用的,就能在解蛊之时用做引子,不过此蛊阴狠,绝非一人所为。” 太皇太后当机立断道:“来人,速去衍庆宫,请了长平王过来,再去坤宁宫和永和宫,带了元阳公主和大皇子过来,慎贵嫔和尹婕妤就不用来了,让她们各自呆在宫里,孩子很快就送回去。” 顾微会心地笑笑,太皇太后这是怀疑上萧弦歌和卢若兰了,趁着给萧写意解蛊寻找药引的机会,顺便试探下蛊之人,倒是一举两得。他只盼望,这件事参与的人能少些,不然真不知该收场。 太皇太后吩咐了身边的宫人,转而又向卫太后道:“几个孩子过来还要些时候,我们先让大师看看吧。”解蛊也需药引,太皇太后的说法完全没有问题,可卫太后眼中却出现了畏惧的神色。 顾微因而笑道:“大师,每人需要多少血?皇祖母年事已高,恐怕……”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合十道:“皇后不用担心,验看只需银针扎指,一两滴即可,就是解蛊,也只要小半碗,并不伤身。”顾微放心地点了点头,斜眼去看卫太后。 “别说小半碗,只要能救皇上,就是要了哀家全身的血,哀家也是愿意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太皇太后高调表明态度,卫太后犹豫了下,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可眼神,仍是有些闪躲。 顾微随即吩咐下去,宫人很快奉上高温处理过的银针,了尘大师告了声罪就要开始。 太皇太后说从她起头,了尘大师八十多岁的年纪,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拿起针飞快在她右手中指上扎了下,再用早已准备好的银盘接了两滴血就说可以了,因伤口太小,太医都没能派上用场。 片刻过后,了尘大师表示,太皇太后的血可以用做药引,不过她年纪大,和皇上毕竟隔了层,若有更亲近的人,还是用他们的比较好。所谓更亲近,就是卫太后、萧弦歌和两个孩子了。 太皇太后过了,论理该是卫太后,可巧萧秋颜和元阳这个时候到了,卫太后说她怕血,让先验两个孩子的,顾微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就让人把两个孩子领到了尘大师面前。 元阳到底年纪小,看着明晃晃的银针有些害怕,就问顾微,“母后,云儿做错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老和尚要用针扎我。”萧秋颜虽然没说话,可表情和元阳却是一致的。 顾微温柔地笑笑,走到两个孩子面前蹲下,跟他们解释说,萧写意生病了,了尘大师为他治病,需要在他们的手上扎一下,取一点点他们的血,只要一点点,不痛的。 萧秋颜听了顾微的话,马上伸出胳膊,小声道:“老和尚,你先扎我吧,父皇为了救我,流了那么多血,秋颜要救父皇,不害怕的。”说完还用力点了点头。 众人闻言,皆是感概良多。了尘大师也不耽搁,换了根银针就在萧秋颜的手指上扎了下,小家伙咬着腮帮子,鼓着大眼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转头冲着元阳笑。 顾微见状露出赞许的笑容,视线却是紧紧落在了尘大师身上。不多时,就见了尘大师轻轻摇了摇头,顾微顿时明白,萧秋颜的血,下蛊的时候就用过了,所以不能用。 元阳见了尘大师扎了萧秋颜的手,却不扎她的,不由有些急了,伸出自己胳膊嚷嚷道:“老和尚,还有我的,我的……”她也要救父皇,弟弟不害怕,她也不怕。 了尘大师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随即换了根针扎下。见了尘大师施法验看,顾微心中升起些许期盼,秋颜的血不能用,元阳应该没问题,可以用做药引。 很快,了尘大师就有了结果,他看着顾微,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顾微大惊,迟疑片刻方道:“大师,会不会搞错了,云儿不可能的。”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了尘大师双手合十,念道:“皇后若有疑虑,还得尽快查清,小皇子和小公主的血都不能用,解蛊的药引,只怕有些麻烦。” 顾微茫然无措地回头看太皇太后,不安道:“皇祖母,云儿整天待在坤宁宫,足不出户,这怎么可能?”能取到元阳的血,岂不说明她身边的人,大有问题。 太皇太后很冷静,她笑着朝元阳招了招手,元阳就懵懂地跑到了她的身边,她不明白,母后之前明明很开心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她做错什么了吗。 “云儿,把手伸出来,给曾祖母看看。”太皇太后笑着对元阳说。元阳不懂怎么回事,可她还是乖乖伸出了手,太皇太后让人挽起她的衣袖,只见胳膊上面,有道长长的伤口。 顾微立即扑过来,一把抱住元阳,迭声道:“云儿,你的手什么时候伤到的?” 元阳使劲摇头,什么也不肯说,顾微急了,转身道:“来人,把尹婕妤带过来。” 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就是照顾元阳的生活起居,她居然还能搞砸,顾微对尹婕妤,彻底没有语言了,那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她怎能如此不经心。 大周的公主和皇子一样,开府后是可以接生母出宫奉养的,因此后宫的嫔妃们,只要不是特别有野心的,对女儿和儿子都一样看重,出宫荣养,那是何等的福气,何必拘泥儿子家还是女儿家。 “母后,不要怪尹婕妤,不是她的错,是云儿自己不小心伤了手的。”元阳抽抽搭搭开了口,其实她并不像瞒着顾微,只是尹婕妤哭着求她,神情实在可怜,她忍不住,就答应了。 “不管是谁不小心,受了伤怎么不告诉母后,这么长的伤口是要太医开药的,不然以后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虽然养在顾微身边,元阳对尹婕妤还是很有感情,生怕她被责怪。 “尹婕妤说,要是母后知道她没照顾好云儿,以后就不让她待在云儿身边了,所以……母后,对不起!”元阳抱着顾微的脖子哭起来,顾微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着。 在元阳视线之外的地方,顾微漂亮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原来,除了萧弦歌和卢若兰,这件事尹婕妤也有份,看来她是不能再留在元阳身边了。 两个孩子的血都在下蛊的时候用过,太皇太后的脸色变得很不好,除了元阳和萧秋颜,萧写意最亲的人就是卫太后和萧弦歌,可是这两位,看情形也不乐观。 正想着,萧弦歌也到了紫宸殿,他见太皇太后、两宫太后和顾微都在,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太皇太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让他和卫太后验了血。 结果不出意料,卫太后和萧弦歌的血也是下蛊时用过的。太皇太后眼前一黑,生母、胞弟、儿女,还有萧写意本身的血都用上了,这般阴狠的蛊术,还有解法吗。 “大师,如果没有药引,陛下中的蛊术能解吗?”卫太后和萧弦歌暂时被分开押在偏殿,两个孩子也被带到暖阁休息,顾微硬着头皮问了了尘大师。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缓缓摇头,语气平静地开了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贫僧的功力在下蛊之人之上,可没有药引,也是不成的。” “稍远一点的血亲可以吗?”顾微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质量不够,还可以数量来凑,萧写意的叔伯子侄,姑表姨表,人数颇为可观,要是了尘大师点头,他全都可以弄来。 “下蛊的时候,陛下的生母、兄弟、儿女的血都用上了,解蛊就不能差得太远,人太多也不行,血缘隔得远了,派不上用场。”其实,皇室有哪些成员,了尘大师是知道的。 “没出生的孩子可以吗?”顾微病急乱投医,连凤琪肚子里的双胞胎都算上了。 “可以。”了尘大师掐指一算,点了头,“但是可能不够。”顾微立马让人回坤宁宫请人。 此时,凤琪已经在狂风暴雨的陪伴下回了坤宁宫的暗室,好在铺盖枕头都是换洗一新,他躺着养神也还凑合,就是心里烦乱不堪,担忧萧写意那边的情景,根本睡不着。 暴雨见状,自告奋勇跑去乾安宫帮他打听情况,不多时就回来说了了尘大师为萧写意解蛊,但是药引不够的事,凤琪心神一震,突然偏头看着暴雨,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挪来。 “殿下,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暴雨疑惑地摸了摸,才想起自己带着面罩,干不干净都没有关系,于是更困惑了,他的面罩,没什么可看的啊。 “不是,我就是担心陛下。”凤琪低着头,神情晦暗不明。 暴雨笑着安慰他,“殿下,你放心,陛下不会有事的,他是好人。” 先前说到太皇太后,了尘大师才说了要用小半碗血,这个分量,成年人肯定没关系,小孩子也能凑合,大不了就是过后多补补,可是尚未成型的胎儿,他们全身也就只有这么点血吧,凤琪不敢再往下想,他害怕自己担心的事情,会变成事实。 凤琪半躺在床上发愣,没过多久,顾微派来请他的宫人就到了,不过他们没说什么事。 到了乾安宫,顾微把大致情况跟凤琪说了遍,内容跟暴雨说得差不多,太皇太后没说话,只用期许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太过沉重,以至于凤琪根本不敢正眼看,偏头避开了。 “大师,为陛下解蛊要用到两个孩子多少血?”凤琪听到自己这样问了尘大师,然后他看到,太皇太后和顾微的脸色都变了,变得慌乱和不安,显然他们也想到了某些事。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如实回道:“除非陛下还有别的血亲,否则就是两命换一命,只怕也不够。”凤琪神情不变,脸色却是变得雪白,脚下几乎站立不住,顾微见状伸出手,扶住了他。 除了下蛊的这几位,萧写意哪里还有别的血亲,先皇去了十四年,他的兄弟们,还有早夭的儿女们,也都投胎转世了,不然太皇太后和顾微,会只把指望放到他的身上吗。 “乐平,乐平长公主。”猛然,顾微想到一个名字,惊喜地叫了出来。 凤琪的眼神也亮了起来,他们怎么忘了,萧写意还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果有她在,他的一双孩子,是不是就能保住,凤琪盯着了尘大师,死死地盯着。 了尘大师的下一句话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有了长公主,还是不够,除非还能再有个人,不然的话……”如果他没算错的话,皇上还有位血亲尚在人世,有他和长公主两个,就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凤琪低下头去,再不说话,他能说什么,说不管萧写意了,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的孩子,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坚持到现在,他却要被迫拿掉他们,他舍不得。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顾微黯然,他就是本能地想到了两个孩子,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除非是……”太皇太后只说了三个字,就轻轻叹了声,那个孩子就算还活着,他们也找不到他。 除非什么,凤琪耳尖地听到了这几个字,然后他就想到了他和暴雨在凤凰山谷的一夜,巧合的生辰,巧合的外貌,凤琪心里,再度燃烧起了希望。 谁知,了尘大师再度提醒道:“不知乐平长公主现在何处,若在京城便罢,若不在,必须请她尽快回来,皇上中的蛊术很深,最多只能拖七天,再长就来不及了。 “七天是从哪天开算?”顾微追问了尘大师,乐平长公主过了年就去了关外,说是要去追夫,一去就是小半年没有音讯,几天时间把她找回来,谈何容易。 “皇上中蛊那天。”顾微惊呼一声,什么都顾不得,转身就吩咐人找长公主去了。到了今天夜里,萧写意被人下蛊就是四天,短短三天,怎么找得回来乐平长公主。 凤琪原本以为,他只要能说服暴雨,可能就有希望,可他没想到,乐平长公主能不能赶得回来还是个问题,几度心绪起伏,他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向后倒去,被身后的宫人扶住了。 太皇太后无声叹了口气,这就是命,随即命人把凤琪扶到偏殿,又传了楚沐羽过来,不管乐平能不能赶回来,凤琪的孩子都不能出事,因为萧秋颜,注定是和那个位置无缘的。 太皇太后已经想好了,乐平能回来,凤琪的孩子就要牺牲,萧写意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可乐平要是回不来,下任的皇帝,就是凤琪的孩子,萧秋颜和萧怀泽,想都不要想。 凤琪醒来之后,太皇太后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她说,了尘大师说了,只是两个孩子,全身的血都不够用来当药引,所以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就落在乐平身上了。 凤琪的心,突突跳得厉害,他明白了,除了萧写意,没人知道暴雨的身世,就算是怀疑都没有,不然的话,何必等乐平呢,有暴雨和两个孩子的血,照样能救萧写意。 如果他不把真相说出来,而乐平也在三天之内回不来,他的孩子就能保住了,只要不是两个公主,他的长子,就是下任的皇帝,而他就要代行监国摄政的职责。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凤琪根本无法拒绝,他甚至不用像卢若兰那样殚精竭虑,他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安静地等着,把这三天熬过去就可以了。 乐平长公主远在关外,三天时间不要说回来,能不能找到她都不好说,凤琪坐在萧写意的床前,拼命告诉自己,他不能心软,过了这三天,他就什么都有了。 可是,让萧写意去死,这是凤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哪怕他这一生的命运,都是被他强行扭转的,他也从来没有过,想要萧写意去死的想法。 这个人,不止是他的夫君,还是他的君王,是凤琪从八岁的时候,就发誓一生要忠于的人,为了萧写意,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所以他能毫不犹豫为他挡剑。 “陛下,你告诉臣,臣该怎么办?”如果用凤琪的命,能换回萧写意的命,他什么都不会想,他会直接去做,他也许不爱萧写意,但他愿意为他去死。 凤琪握着萧写意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陛下,你知道吗?孩子这几天动得可欢了,他们很顽强,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还在努力活着,臣舍不得他们……” 凤琪犹在萧写意的榻前喃喃自语,顾微不知何时进来了。这几天,朝上的事情都是他在顶着,好在顾则的门生遍天下,顾君谦又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朝中重臣还算给他的面子。宫里则是太皇太后一手控制,卫太后、萧弦歌、长平王妃、卫清儿、卢若兰和尹婕妤都被单独软禁起来,只等事情了了,再和他们算总账。 “还是没有乐平长公主的消息吗?”凤琪没有回头,他听到了顾微的脚步声。 顾微先是摇头,发现凤琪看不见才说了句,“暂时没有。”他很好奇,凤琪现在是希望乐平能回来,还是回不来。虽然是暂代,可是万人之上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凤琪不再说话,他在迟疑,自己要不要去试探暴雨,如果他说了,而乐平回不来,他的孩子们,就要没命了,他舍不得,可他要是不说,萧写意就要没命了,他同样舍不得。 第038章 手足 时间不急不缓向前走着,第五天很快就过去了,凤琪什么也没有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第六天,乐平长公主仍然没有消息,顾微来看萧写意的时候,神情颇为复杂。 转眼到了第七天,在萧写意的寝殿守了三天不曾离开的凤琪潜开宫人,独自走到寝殿后面的院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他坐了很久,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良久,凤琪像是想通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没有让人扶持,凤琪缓缓起身,扶着隔着衣物也能看到凸起的小腹慢慢回了寝殿。 他在床前坐下,薄唇微启,“陛下,臣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臣先是你的臣子,再是你的君侍,身为臣子,忠君当为首要,其他的,不过是臣的私心罢了,臣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凤琪绝对不会想到,萧写意其实是醒着的,早在他挣扎着说出“保护华贵卿”几个字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只是之后了尘大师来了,怕他气血翻涌,伤了身体,就封住了他全身的经脉,让他维持着昏睡不醒的状态,所以萧写意虽然不能睁开眼睛,不能说话,但是他听得见,他们在他床前说的每一句话。 最开始,萧写意的态度很坦然,旁人不知暴雨的身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乐平和尚未出世的两个孩子身上。萧写意自觉前世亏欠秋然和丹阳良多,并不期望乐平如期归来,若他大行,秋然就能继承大统,有凤琪在,监国摄政之事他并不担心,丹阳有父兄疼宠,想必也能过得喜乐安康。 谁知后来,凤琪在他面前提到了暴雨的名字,萧写意闻言怔住,随即意识到,凤琪可能是猜到暴雨的身世了。萧写意顿时好奇起来,如果乐平不能回来,凤琪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他是舍不得孩子,还是舍不得他。其实,萧写意自己也明白,这个选择很难,无论选了哪边,都会让凤琪痛不欲生,可他就是好奇,在凤琪的心目中,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两天,凤琪一直陪在萧写意的床前,不时陪他说说话,可听了他说的内容,萧写意却是心塞无比。为什么凤琪要告诉他,如果舍了孩子救他,他会在他醒来之后自请下堂,离开皇宫;如果放弃他保了孩子,他会把孩子托付给顾微,然后下来陪他;萧写意简直要抓狂了,这和他脑补的剧情,完全不一致啊。 遗憾的是,无论萧写意想说什么,凤琪都听不见。他只是轻轻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乐平,你快回来吧,萧写意立即改了初衷,热诚盼望乐平长公主早日归来。他不怕死,也不怕凤琪为了孩子,甚至为了权力舍弃他,他怕的是,无论凤琪做出哪个选择,他都会永远失去他。 “暴雨,你出来吧。”凤琪性格果决,既然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拖泥带水。 “殿下,什么事?”黑影一闪,暴雨凭空出现,根本让人看不出他是从哪里来的。 “你师父在世的时候,跟你说过你的身世吗?”凤琪并不知道狂风暴雨的师父是谁,但是能帮皇室训练影卫的,肯定不是普通人,暴雨会出现在萧写意身边,也不会是意外。 “没有。”暴雨茫然地摇头,“他就说我是十四年前的端午节,被他从护城河捡来的。” 护城河?!凤琪闻言轻笑,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太皇太后前头让人把孩子扔进去,暴雨的师父立刻就把他捞起来,除非是早有安排,一直跟着,随时准备救孩子。 凤琪猜想,先皇可能是早有不详的预感,才命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先皇的早产并非全无征兆,那时朝上一片混乱,主战派和主和派终日争吵不休,先皇每天忙得,毫无喘息之机,不要说是个高龄孕夫,就是健康的正常人都会累得够呛。 见凤琪陷入沉默,暴雨追问道:“殿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想要告诉我?”不然的话,凤琪为何突然单独找他谈话,欲言又止地问起他身世的事情,暴雨难免有所猜想。 凤琪思索片刻,抬头道:“暴雨,你恨过你的亲生父母吗?”暴雨的身世太过奇特,凤琪不问清楚他的态度,实在不敢对他开口,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般离奇的身世。 暴雨愣住了,半晌方道:“我为什么要恨他们?”见凤琪面露不解的神色又解释道:“天底下的父母,有几个不疼孩子的,我爹我娘不要我,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不爱我,若是如此,我又何必记挂他们,爱恨都没有必要,还有就是他们要不起,不过若是出于无奈,我就更没有恨他们的理由了,再说师父和师兄都很疼我,我这些年也过得很好啊。” 凤琪欣慰地笑了笑,先皇个性偏执,是个最爱剑走偏锋的人物,众人都说什么好,他偏不喜欢,众人都说什么不对,他却偏要做,惯是会与人为难的,先皇在位那些年,除了顾家人,满朝文武的日子,都不是很好过。凤家老爷子私下曾说过一句大不敬的话,到底不是特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先皇的为人处事,比起当年的太子司宜,大大不如。 先皇如此,姚贵君也不遑多让,大周的男妃不稀奇,历代帝王的后宫,都有那么几位,可像姚贵君那样,先是帝师,再是贵君的,绝无仅有,只此一位。先皇最初想要姚贵君进宫时,众人皆是反对,朝臣和太皇太后暂时不说,就是姚贵君的本家姚家,也是不支持的,无奈先皇和姚贵君态度坚决,终是让他们成事了。 姚贵君进宫后,六宫粉黛从此无颜色,就是续娶的苏皇后,性情温柔平和,相貌国色天香,也入不了先皇的眼。萧写意连续三个月夜宿栖凤宫算什么,当年的先皇,他从姚贵君入宫起,就再也没有去过长乐宫以外的地方,真真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六皇子萧容雅出世,先皇兴奋不已,当即就想立其为太子,无奈众人皆不许,先皇不甘心,和朝臣对抗了整整三年。到最后,太皇太后都准备认输了,六皇子就六皇子吧,冷眼看了三年,虽然备受宠爱,性子却不骄纵,天资也算聪颖,再说姚贵君的出身,怎么都比卫淑训来得高贵。 不料天意弄人,弘熙十九年,六皇子一病竟然去了,先皇震怒,把整个后宫都怪罪上了,牵连无辜者无数。再然后,先皇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帝王之身怀胎生子,若能安产,那个孩子必定就是未来的储君,然而结局,却是让人唏嘘不已。先皇驾崩,姚贵君殉情,姚家满门抄斩,襁褓中的小皇子流落天涯,萧写意捡到了原本轮不到他的皇位。 凤琪曾经想过,要是那个小皇子活着,他会不会怨天尤人,埋怨老天爷对他的不公,让他明明近在咫尺,却错失了那么多东西,因此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暴雨开口。 暴雨跟着凤琪也有段时间了,只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几分心思,因而问道:“殿下,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世?”如若不然,他刚才问他那些,就显得很没必要了。 凤琪犹豫片刻,轻声问道:“你想知道吗?”凤琪把决定权交给了暴雨,如果他不想知道,他就不说了,反正找暴雨要血,他还能想出其他理由,不是非要明说不可。 暴雨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当然想了,师兄每年都要回乡为父母上坟,而我却连自己的爹娘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他们认不认我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他们是谁。” 凤琪长长地叹了口气,沉声道:“既是如此,我就告诉你,你的身世。但是暴雨,你要答应我,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要冷静,并且把一切当成秘密,谁都不要说出去。” “皇上也不能说吗?”暴雨疑惑道,影卫守则的第七条说了,影卫在皇帝面前,是没有秘密的。凤琪愣住,旋即笑道:“陛下可以,但是其他人,就不能说了,包括狂风。”暴雨认真点了头。 于是,凤琪从头讲起,从先皇登基讲到先皇驾崩。在此期间,暴雨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没有一个人想要我活着吗?”良久,暴雨终于说话,说的却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凤琪想了想,揣测道:“先皇和姚贵君,不是不要你,而是要不起。”舍弃皇帝,保住皇子,谁敢下这样的命令,就是先皇下旨也没用,他不在了,谁都保不住姚贵君和小皇子。 暴雨低着头,不说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我没有怪我爹我娘,我就是有点难过。” 凤琪苦笑,站起身走到暴雨面前,伸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样的身世,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言,实在是太残酷了,他甚至没有办法安慰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一会儿,暴雨从凤琪怀中挣扎出来,抬眼看他,他眼角有些发红,却看不出泪水流过的痕迹,他问凤琪,“殿下,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你也要像我娘那样,放弃你的孩子了。” 凤琪怔怔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暴雨说的没错,他现在的做法和当年的先皇一样,为了救更重要的人,他们必须舍弃自己的孩子,他们别无选择,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暴雨又问:“我娘不要我,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在了,我和我爹就会任人刀俎,他爱我爹,他也爱我,他不想看到我们那样。那么殿下你呢,你爱陛下吗?” 暴雨是很聪明的孩子,凤琪讲得透彻,他也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窍门,可他还是这么问了。 “他是我的王,是我很早就发誓要追随的人,我不能看着他死,不能……”与其说凤琪是说给暴雨听的,不如说他是说给自己听,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他的做法,是对的。 “殿下,我明白了。”暴雨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凤琪已经看清自己的心了。 凤琪和暴雨说的每一句话,萧写意都听到了,听得百爪掏心,满眼纠结。他真想叫住凤琪,让他不要这么做,如果秋然能登上皇位,如果凤琪能一展抱负,如果丹阳能顺遂一生,他真的不介意自己就这么死去,反正他的人生也是赚来的,就算是他赔给他们的好了,但是他发不出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该说的都说了,暴雨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凤琪就要着人去请太皇太后和顾微,被暴雨拦住了。 “殿下,我的身份,不能由你说出来。”太皇太后对凤琪,本来就有偏见,要是他在三天前说出暴雨的身世,那是居功至伟,可他拖了三天,太皇太后不怀疑他的居心,她就不是顾家的人。 凤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暴雨,没关系的,她要怎么想都可以。”反正他也不打算留下了,太皇太后要怀疑,就由得她去,只要他不在宫里碍她的眼,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殿下,真的不行。”凤琪想走,暴雨知道,可他更知道,萧写意不会放他走,尤其是在失去两人盼望多时的孩子之后,他怎么可能允许,凤琪远离自己的身边。 “我不说,还有谁能说呢。”暴雨的身份在宫里是绝对的禁忌,他本人更是不能开口,不然不知道还要牵扯出多少风波,凤琪想不出自己之外,还有更好的人选。 “我去找了尘大师,让他说不就好了。”暴雨灵机一闪,突然道。反正众人都以为他神机通天,三界之内没有不知道的事,能推算出先皇还有儿子流落民间,也不稀奇吧。 凤琪略加思索,点头同意了。太皇太后等人都以为,了尘大师是看破天机,自己进宫来的,却不知道,他是暴雨请来的,他老人家的法力,没到玄乎其乎的地步。 夜□□临,华灯初上,仍是没有乐平长公主的消息,这已经是第七天的晚上,暴雨也去找了尘大师了,等到了尘大师跟太皇太后说了,一切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凤琪坐在萧写意的床边,双手叠放在肚子上,满脸尽是不舍的表情,过了今夜,他就要失去他们了,永远。 “阿微,还是没有蓉儿的消息吗?”太皇太后问顾微,乐平长公主的全名,唤作萧玉蓉。顾微不安地摇了摇头,了尘大师说过,最迟今夜子时,他们必须为萧写意解蛊,不然就来不及了。 “天意,这是天意。”太皇太后喃喃道,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她随即严肃吩咐顾微,“若是皇上大行,你必须要把华贵卿照顾好,衣食住行,样样精心,来不得半点马虎。” 顾微垂首回道:“孙儿明白的。”卢若兰和萧弦歌联合弑君,萧秋颜看在皇子的份上,可能还能留下条命,萧弦歌全家,为萧写意陪葬是必然的,皇位的继承人,可不就得落到凤琪的肚子上,若是生了儿子,不管一个两个都好办,大不了抱一个出去养,要是都是女儿,整个宗室为了过继的事情,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太皇太后看了顾微的神情,摇头道:“阿微,你不明白哀家的意思。” “什么?”顾微茫然不解,倘若萧写意真的不治,皇位能不能留在英宗皇帝这一支,希望全在凤琪身上,他自会让人好生待他,务求平安产子,皇祖母为何认为不妥。 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阿微的性子,真是不适合这座深宫,她要是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沉默良久,太皇太后缓缓道:“阿微,华贵卿的出身,你应该很清楚的。” 顾微默然颔首,凤琪出身书香世家,祖孙三代都是进士,他本人还是万昌九年的探花,日后若是由他摄政,想必令人放心。顾微这番话一说,太皇太后的脸,立即全黑了。凤琪摄政,朝臣自然放心,凤家更放心,可是顾家呢,顾家的第三代,本就没人从科举出身,再让凤家占了先手,那还得了。 “阿微,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太皇太后急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华贵卿的皇子固然重要,可华贵卿的命,是万万不能留的。”凤琪能摄政,难道顾微就不行,顾家在朝上的力量,比凤家只强不弱,凤琪眼下怀着孩子,精力肯定不足,顾微趁机把前朝后宫整顿一番,到了凤琪生产的时候,要做点什么,岂不轻而易举。 “皇祖母,这样不行。”顾微连连摇头,他不是笨蛋,只是素来行事光明磊落,从未行过阴狠之事,太皇太后这般“留子去母”的后宅常见做法,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所以才会如此惊讶。 “为何不行?”太皇太后厉声道:“阿微,人是会变的,华贵卿眼下对你恭谨,可是等他的儿子登上皇位,他就会嫌你,嫌整个顾家碍了他的眼,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不然就来不及了。” “不会的,不会,我们不会走到那样的地步。”顾微拼命反驳,他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害死凤琪,再抱着他的儿子监国摄政的情景,那样的事,他做不到。 “阿微,你看宫里现在,若不是哀家还在,你以为两位太后会那么平和,这还是她们娘家不强,她们本身也不摄政。你和华贵卿不同,你们从小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学的就是如何辅佐君王,你们背后还有强大的家族,就是你们不争,也会有人要你们争。届时,皇上会偏心的,只会是他的生身之人。” “不会有那一天的,皇祖母,你相信我。”太皇太后担心的问题,顾微其实想过,可他唯一想到的由自己摄政的可能就是凤琪生了两个公主,他们从宗室旁枝为萧写意过继嗣子,他再以嗣皇子嫡母的身份摄政,要是凤琪的儿子,为防止两人出现不同政见,他宁愿退避。 太皇太后似是累了,低声说道:“阿微,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我现在不跟你争,你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的决定。”不管顾微怎么想,太皇太后都已经决定了,在生产的时候除掉凤琪,顾微下不了手没关系,她来做就是,到时候,小皇帝嗷嗷待哺,顾微不可能不出来管事。而顾微想的却是,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凤琪的命。 此时,突然有人来报,说了尘大师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太皇太后立即命人请了进来。 了尘大师是得道高僧,真正的慈悲心肠,做事从不拘于世俗,暴雨求他之事,他不假思索就应了下来,只要能达到救人的目的,过程可以少伤害几个人,他求之不得。 于是了尘大师就说了,他掐指一算,陛下还有手足尚在人间,只是身份未明。 太皇太后立即就想到了当年扔掉的那个孩子,她想过先皇可能会有后手,但是让人把孩子扔了以后,她就再没管过,是死是活,那都是他的命,她看不到,就当做不知道了。 谁知到了此时,那个孩子却成了萧写意的最后一线生机,太皇太后忙问,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了尘大师说,具体的他不知道,但能感到就在陛□边,隔得很近。皇帝身边的人,侍卫和太监都是身份明确,做不得假,只有影卫,是后宫没有资料的,搞不好混在里面。 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乾安宫,了尘大师装模作样算了算,就把暴雨算了出来。 太皇太后看到暴雨面具后面的那张脸,眼眶立即红了,这分明就是先皇年轻时的长相啊。了尘大师给暴雨验了血,果然没有问题,太皇太后顾不得其他,忙命人把打胎药端了上来。有暴雨在,他们就不用等萧玉蓉了,比起一个几个月后才可能出生的男婴,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萧写意,才是最稳妥的。 打从暴雨出门,凤琪就安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可此时见了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心中仍是极度不安。他端起药碗,正要准备喝下去,就听到有小太监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乐平长公主回来了,长公主回来了!” 凤琪的手抖了下,药碗摔到了地上,摔个粉粹,他没听错吧。 第039章 公主 万昌八年,卫国公世子龙俊迎娶永安侯褚子荣的嫡长女褚若华为妻,龙褚两家的联姻在当时的上京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两家都是世袭勋贵不说,婚事还是皇帝亲赐,褚大姑娘的第一抬嫁妆,也是皇后赏下来的,如此殊荣,新皇登基后还是头一份,不可谓不引人注意。 就在卫国公府热热闹闹办喜事的同时,甘泉宫内,十三岁的乐平长公主萧玉蓉正扯着萧写意的衣袖,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可怜,“皇兄,他们现在是不是在拜堂了,你为什么不帮我,呜呜……” 萧写意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虽然心疼也只能柔声安慰道:“蓉儿,你想要别的什么,皇兄都能给你,可是龙俊和褚大姑娘的婚事,是皇兄亲自赐下的,君无戏言,你可明白?”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龙俊当我的驸马。”萧玉蓉不甘心地抽泣着,试图能够打动萧写意。 先皇子女缘薄,生了六个皇子只养大了两个,公主的情形和皇子差不多,生了三个挂了两个,唯一长大成人的,就是乐平长公主。萧玉蓉的生母罗太妃是萧写意的养母,两人自幼在一处长大,感情极佳。萧写意登基后,萧玉蓉找他要什么,他从来没有反驳的,都是要什么,就给什么。 只有这一次,情窦初开的小公主羞涩地告诉皇兄,她有了看中的驸马人选,要萧写意日后为她指婚,却是没能得到满足。从小放在掌心疼爱的妹妹有了喜欢的人,萧写意的第一反应是想砍人,然后才是好奇,谁家小子这么有福气,竟然被他的宝贝妹妹看中了。大周没有驸马不能议政的规矩,尚主,尤其是尚了得宠的公主,对仕途来说,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萧玉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出了龙俊的名字,萧写意顿时觉得脑袋一懵。 为什么要是龙俊,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跟他说,就在上个月,萧玉蓉和罗太妃在江南游玩的时候,他刚为龙俊和褚家姑娘赐了婚,人家婚期都选好了,就在今年九月。 “皇兄,有什么问题吗?”萧写意久久不说话,萧玉蓉不安地问道。萧写意稍加犹豫,还是把实情告诉她了,萧玉蓉运气不好,她看上的驸马,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而且请他赐了婚。 萧玉蓉咬着下唇,半晌方道:“只是订婚算什么,就是成了亲,还能休妻呢。”此话不假,对皇家的公主来说,驸马爷是任意挑的,远的不说,就是宣宗年间,还有金乡公主看上已婚的驸马,愣是把人家的原配休了,再自己嫁过去的,再说龙俊和褚若华只是订婚,并没有成亲,更是没有关系。 萧写意轻轻摇头,“蓉儿,你这话说得太迟了,龙俊和褚家姑娘,的确还没成亲,但是他们的婚事,是朕赐的。”萧玉蓉傻眼了,愣愣地抬起头看着萧写意,隔了好久才无声地哭了出来。 萧玉蓉不算任性的公主,知道龙俊和褚若华的婚事不可更改,也没找过他们的麻烦,最多就是在他们成亲当日,抱着萧写意哭了个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糊他一身,硬生生废了件常服。 萧玉蓉年纪小,不要说萧写意,就是罗太妃都没觉得此事算什么,过两年等她长大了,说不定就有了更喜欢的人,反正萧家的公主出阁晚,十七八岁嫁人都算早的,过了二十再嫁,也不稀奇。 让人没想到的是,从那以后,萧玉蓉再没喜欢过任何人,罗太妃要为她选驸马,也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萧写意这才明白,萧玉蓉对龙俊的感情,可能不是小孩子的喜欢那么简单。(.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虽然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成的婚,可龙俊和褚若华都不是挑剔的性子,两人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小日子过得十分和美,真可谓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婚后第二年,龙俊夫妻有了儿子,第四年又添了女儿。可惜褚若华生女儿的时候难产,尽管太医尽了全力,勉强保得母女平安,仍是留下了遗症,女儿不满百日,竟然撒手去了。 褚若华意外去世,萧玉蓉死灰复燃,直接杀到龙俊面前告白。龙俊没有拒绝,只说自己要为亡妻守孝三年,暂时不谈婚事。罗太妃闻言气极,公主下降,那是何等的殊荣,她们不嫌弃他是死了老婆的鳏夫,算是很看得起他了,他竟敢拒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萧玉蓉劝住了想要收拾龙俊的罗太妃,她说她愿意等,等他孝满。 三年期满,龙俊滞留关外不归,萧玉蓉等不及,自己追去玉门关外寻人了,龙俊如何肯跟她回来。事实上,龙俊从来没有想过要尚公主,三年前的那番话只不过是推辞之说,他以为萧玉蓉对他只是一时兴起,时间长了自然就淡忘了,等萧玉蓉选中心仪的驸马下降,他再寻房家世适合的继室也不迟。 不料萧玉蓉心意坚决,见他逾期不肯回京,竟然亲自追到了边城。龙俊要说完全不感动,那是假话,可是萧玉蓉,真的不是他需要的妻子类型。毕竟,龙俊是卫国公府的世子,他上有父母要人奉养,下有儿女要人教养,不仅如此,世子夫人还是龙家的宗妇,要主持国公府的中馈。这些事,世家的千金小姐可以做,金枝玉叶却是不可能的。 公主下降,有单独的公主府,绝不会与公婆同住,奉养之责自然也就谈不上,还有就是褚若华留下的一双儿女,龙俊实在没法想象让公主帮他带孩子这种事,所以萧玉蓉的好意,他只能婉拒。 萧玉蓉是被萧写意和罗太妃娇养着长大的,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人生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对龙俊求而不得。之前是相逢恨晚,她认了,谁知老天爷都在帮她,褚若华竟然不能和龙俊白首偕老,这样的机会,萧玉蓉如何会错过,龙俊想要随便两句话就打发她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边城是西北大营的驻军所在,萧玉蓉长期停留,甚是不便。龙俊几番劝她回京未果,就在萧写意的支持下,采取了强硬措施,他把萧玉蓉绑了,直接塞上回京的马车。 萧玉蓉离京时是发了誓的,不把驸马爷带回去,坚决不跨进上京城半步,两次被人绑到半路,都被她设法逃了回去,龙俊无可奈何,只好亲自上阵,准备把萧玉蓉“押送”回京。 说来也是萧写意运气好,顾微四处寻找萧玉蓉不得的时候,龙俊已经带着她走在回京的路上。 原本,萧玉蓉还想设法跑的,可惜龙俊盯得紧,她根本没有机会。走到龙泉驿,龙俊接到锦衣卫寻人的消息,立即告知萧玉蓉,两人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要不然,怎么都是赶不及的。 萧玉蓉回到宫里,还没把气喘匀,就被了尘大师拿针在指尖上扎了下,扎得她莫名其妙。 “皇后,火急火燎把我找回来,到底有什么事?”周围气氛不对,萧玉蓉深有感触,不过他们接到的信语焉不详,只说让她火速回京,却没提究竟是什么事,吓得她和龙俊不敢耽搁,两人带着随行人员一路换马不换人,两天时间跑了一千多里,这才赶回宫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顾微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了尘大师的动作看,直到他点了头,方松了口气,回头向萧玉蓉解释道,萧写意有难,等着她的血救命,随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萧玉蓉听了顾微的话,心中颇有几分庆幸,还好龙俊一路把她看得紧,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不然真让她跑了出去,肯定就不能及时收到锦衣卫的信,或者收到了也来不及,岂不误了大事。 了尘大师验了血,萧玉蓉也没问题,这样的话,药引的问题,彻底解决了。有暴雨和萧玉蓉两位萧写意的血亲在,双胞胎只需要一点点血就够了,他们的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隔腹取血的高难度动作是楚沐羽完成的,因为两个孩子姿势不对,有一个一直躲在后面,楚沐羽连着扎了好几针,都只能扎到一个孩子,不得已又给凤琪揉腹顺胎,才让孩子们的位置变了下。 全部准备工作就绪,已经接近子时,了尘大师开始为萧写意解蛊。 虽然先前那位明空师傅是假冒的,但是了尘大师有个特点还是跟他一样,就是施法的时候,不许外人在场,于是太皇太后、顾微、凤琪,还有萧玉蓉,都只能等在紫宸殿的外殿。 在众人不安地等待和期盼中,一夜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天快亮的时候,了尘大师终于开门出来,神色显得极为疲倦,众人齐刷刷地抬眼看他,却没一个人敢开口。 “阿弥陀佛!”良久,了尘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皇上已经无碍,最迟今天晚上就能醒来。”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甚至有些站不稳。 毕竟,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熬了通宵肯定吃不消,顾微的身体素来不好,这些天又是忙里忙外,一直都是强撑着,凤琪怀着孩子,前几天摔过,本就危险得很,还天天守着萧写意,夜不能寐,还有就是萧玉蓉,她两天两夜不眠不休赶回来,也是累得够呛。好在太医院当班的太医都在殿外守着,立刻各司其职,倒也不显慌乱。 晚膳前夕,萧写意如了尘大师说的那样,及时醒了过来。守在他床前的,是龙俊和暴雨。 萧写意原先还很担心,他没事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和凤琪的孩子已经没有了,那样的话,凤琪说不定也要走了,可是看到龙俊和暴雨,他放心地笑了。龙俊在,说明萧玉蓉回来了,暴雨在,说明他知道身世了,两个都在,说明他的龙凤胎保住了。 “皇上,你醒了?”龙俊见萧写意醒了,立即示意欢喜上前服侍。 萧写意躺了整整七天,就是醒了也是全身无力,欢喜给他喂了半杯温水,他感觉好了很多,方轻声问道:“阿俊,你和蓉儿一起回来的?”萧写意明知故问,因为前世的时候,龙俊就是经不住萧玉蓉的死缠滥打娶了她,不过两人婚后过得,并不是很和谐,大吵大闹不至于,冷战却是从未断过。 “回皇上,是的。”龙俊双手抱拳,回话道:“臣送长公主回京,途中接到锦衣卫的急信,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两天两夜不曾合眼,饶是龙俊武功过人,面上也显出几分疲倦之色。 “阿俊,蓉儿那边,朕会仔细跟她说的,你放心。”萧写意想好了,这一世,萧玉蓉和龙俊的事他不插手,不然由着萧玉蓉的性子嫁了过去,两人多半会像前世那般,成为怨偶一对。 龙俊立即跪下,肃然道:“长公主厚爱,臣无以回报,请皇上赎罪。” 萧写意笑着摇头,抬手让他起来,“你常年驻守边城,难得回京一趟,此番既然回来了,朕准你半个月的假,好生回家陪孩子去。”龙俊的一双儿女,萧写意都是很喜欢的,尤其是长子龙剑,更是元阳公主的驸马,父子两人都尚公主的,大周立国至今,就他们家一例。 龙俊告退以后,萧写意招了招手,让站得远远的暴雨走到自己身边。 “怀瑾还好吗?”他已经把暴雨给了凤琪,可是他此刻却在这里,显然是身份曝光以后,太皇太后安排的。暴雨轻轻点头道:“华贵卿很好,小皇子也很好。”了尘大师作完法,凤琪就被送回栖凤宫休息去了,他这几天折腾不轻,全凭意志撑到现在,如今萧写意没事了,整个人松懈下来,反而有些撑不住。 暴雨不放心凤琪,当时就跟着去了栖凤宫,楚沐羽给凤琪诊了脉,开了方子,说是暂时无碍,但是不能再折腾了,不然身体亏空下去,到了生产的时候,会很危险。 凤琪半睡半醒,不知听清没有,但是暴雨暗暗把话记了下来,打算以后监督他。 得知凤琪无事,萧写意的神情明显轻松下来,他笑着问暴雨,“知道朕是你哥哥,有什么感受?”萧写意最初命人养着暴雨,不过是因为先皇的遗愿。不管先皇对他如何冷淡,都是他的君父,他临终前拉着萧写意的手,把大周的江山托付给他,也把暴雨托付给了他,先皇要求不高,他只求暴雨活着,其他都无所谓。 从护城河把暴雨捡回来的人,是先皇的影卫首领玄影,先皇驾崩,他告老还乡,萧写意就让他把暴雨带走了。萧写意想的是,玄影一生忠于先皇,他把暴雨带走,应该是最安全的。 十年后,玄影去世,因为暴雨年纪尚小,就让弟子狂风问了萧写意一声,暴雨要怎么办,他从小在山里长大,性子单纯,放任不管的话,只怕活不下去,萧写意想着好歹是弟弟,就让狂风把人领进了宫,打算看看再说。 谁知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了,暴雨见了萧写意竟然十分喜欢,还问狂风他以后是不是就要留下来保护他。萧写意这才知道,玄影从小就是影卫,也培养过不少影卫,正常人养孩子的方法,他根本不会,就是告老怀乡了,他养出来的暴雨,还是个标准的影卫,只不过性子嘛,比起那些正规的,要天真活泼许多。 由于暴雨的长相太像先皇,萧写意正愁不知该把他交给谁,听暴雨说愿意留下,立马准了。影卫不是普通职业,他们从来不在人前露面,这样的话,暴雨长得再像先皇,也没人看得见。 当然,暴雨的身手萧写意也是见识过的,本来只是打算让他浑个水摸个鱼,不想这孩子天赋过人,小小年纪在影卫中间,竟也是顶尖的高手,萧写意干脆就让他进了正式编制。 “皇帝哥哥还不是我要保护的人,这有什么区别?”暴雨眨眨眼,不解地问道。不管萧写意是不是他哥哥,他都要保护他的,他的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 萧写意哑然失笑,一把搂住了暴雨,“当然有区别,哥哥也要保护弟弟的啊。”比起萧弦歌,萧写意觉得暴雨这样的,才是他想要的弟弟,偏偏他忽视了他这么多年,想来真是对他不起。 “那我还能当影卫吗?”暴雨对皇帝弟弟这个身份,完全没有自觉,他念念不忘的,是自己还能不能当影卫,由此可见,玄影当年对他的洗脑,到了怎样丧心病狂的地步。 “能啊,只要你愿意,你想当多久都可以。”只要对他的皇位没有威胁,暴雨爱做什么,萧写意绝不干涉,再说有他在凤琪身边,凤琪和两个孩子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暴雨闻言笑弯了眼,那是萧写意从来没在先皇脸上见过的表情,他笑过又问:“皇帝哥哥,我娘生前,有给我起过名字吗?”暴雨不是名字,是代号,萧写意的四大影卫,永远都是风雨雷电。 萧写意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暴雨说的娘就是指的先皇,他磕巴道:“有、有,你、你娘给你取了名字的。”天啦,这个称呼好别扭,萧写意的舌头差点都要打结了。 “叫什么?我的名字叫什么?”要不是被萧写意抱着,暴雨能乐得蹦起来,想来怨念已久。 “萧遥,你叫萧遥。”这个名字,萧写意曾听先皇说过无数次,但他从来没有机会,抱着这个孩子叫一次。话说回来,他要是有机会叫了,当今太子的名字,可能就是萧遥。 “萧、姚,这不就是我爹我娘的姓吗?”暴雨笑得更灿烂了,原来他们这么有心。 “对啊,就是他们的姓。”先皇对姚贵君用情之深,由此可见一般。 暴雨的身份曝光,太皇太后又惊又喜,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十四年前,她眼睁睁看着先皇失血过多,死在自己面前,自然会迁怒暴雨,十四年后,看到酷似先皇少年时容貌的少年,太皇太后哪里还有恨,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她甚至没空去想,如果暴雨的身世传了出去,去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这天,太皇太后又把暴雨叫到慈宁宫,还让他把面罩摘掉,暴雨不太高兴,还是照做了。 “孩子,过来,坐到哀家身边。”太皇太后笑得一脸慈爱,这是萧写意和萧弦歌从来没见过的和蔼表情。暴雨不大情愿地蹭了过去,他晓得太皇太后是他娘亲的娘亲,论理他该叫她外婆,可是她诛了姚家的九族,暴雨从来没见过姚家的人,也没有为他们报仇的想法,可他还是很难过,那些总是他的亲人。 “哀家听说你还在华贵卿身边,是皇上让你这么做的?”暴雨对权力毫无野心,太皇太后很安心,可他给凤琪当影卫,太皇太后很不爽。凭什么,凤琪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他就不该有影卫的,萧写意偏心也就算了,可暴雨是先皇的亲生儿子,让他跟着一个君侍,像什么话。 “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暴雨喜欢凤琪,仅次于喜欢萧写意的喜欢,跟在凤琪身边,他很乐意。不过看太皇太后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他换了个话题,“我能给我爹我娘上坟吗?” 同样,太皇太后也被暴雨的话噎着了,不仅是称呼,还有别的原因。 暴雨要给先皇上坟,这个不难,直接去昭陵就是,可是姚贵君,那就比较麻烦了,因为姚贵君自刎后,他的尸身被太皇太后让人扔到乱葬岗去了,现在去找,根本分辨不出来。 第040章 母子 最终,还是萧写意病愈之后带着暴雨去了昭陵,他顺便还告诉暴雨,虽然太皇太后当年下令,姚贵君和姚家九族的尸身全部扔到乱葬岗,但是顾则看在他和姚贵君同窗的情谊上,还是把姚家人全部安葬了,就在西山那边,具体位置可以去问顾微或者顾傲,他们兴许知道,若是他们都不晓得,就只能去顾家问顾则了,他老人家绝对知道。 暴雨听了没说什么,直接到先皇陵前拜祭去了,萧写意知道,暴雨肯定有许多悄悄话要说给他娘听,而他本人,也有很多话要说给先皇听,特别是有关卫太后和萧弦歌的。 先皇临终前,除了要萧写意留暴雨一命,也希望他和萧弦歌兄弟友爱、和睦相处,萧写意点头答应了,也努力去做了,但却没能做到,就这点而言,他是很佩服先皇的。 先皇兄弟姐妹众多,可不管是前头被宣宗皇帝撸下去的兄长们,还是底下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弟弟们,他都能处得不错,以至于萧写意有些时候会想,先皇是不是比较不擅长和女人相处,所以他和太皇太后,和前后两任皇后还有后宫的嫔妃们,都是闹得极不愉快,而姚贵君,还有他的兄弟们,却非如此。 小时候,萧写意养在当时还是昭仪的罗太妃身边,而萧弦歌出生后,由于卫太后的份位由婕妤上升到淑训,有了抚养皇子的资格,便是留在自己身边,亲自照顾长大。 因此,卫太后偏心萧弦歌,萧写意是可以理解的,反正他要求不高,只要卫太后在关爱萧弦歌的同时,能分一些关注给他就好,就像罗太妃那样,虽然疼爱萧玉蓉,也不至于把他忽略。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萧写意也没能得到满足,卫太后的眼里,只有萧弦歌。 萧写意想了很久,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是被罗太妃养大的吗,可是先皇并没有下令改玉碟,他至始至终都是卫太后的儿子,他登基以后,也是她成了圣母皇太后,而不是罗太妃。 卫太后就算不能像喜欢萧弦歌那样喜欢他,也不用把他当做不存在吧。 后来,萧写意渐渐明白了,卫太后为什么对他们兄弟如此区别对待,就是因为萧弦歌。 这不是说有了萧弦歌的替代作用,卫太后就忘了萧写意,而是萧弦歌,他似乎很害怕萧写意抢走卫太后对他的关心,从小就处心积虑挑拨他和卫太后的关系。 萧写意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偶尔会偷偷去看卫太后和萧弦歌,可是萧弦歌每次见了他,都会莫名地哭闹不休,卫太后忙着哄小儿子,自然没空和大儿子交流感情。 萧写意看得出萧弦歌不喜欢自己,还特意进行了自我检讨,下次再去看他们,就记得给萧弦歌带礼物了,他以为弟弟和妹妹一样,有好吃的哄哄就行了,谁知卫太后反而不肯见他了。 那时候的萧写意并没有多想,他以为卫太后是在避讳他和罗太妃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在甘泉宫长大的,就是罗太妃生了女儿和他有了嫌隙,他也不该背着她和生母亲热。 于是,萧写意主动减少了去储秀宫的次数,他不想给卫太后和萧弦歌带去麻烦。 直到先皇驾崩,萧写意登基,两宫皇太后并立,卫太后母凭子贵,母仪天下。 登上皇位以后,萧写意不再吝啬对卫太后和萧弦歌的好,他想他们现在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了,他是九五至尊,他孝敬生母、疼爱胞弟,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可萧写意没想到的是,卫太后对他仍然是不冷不热,甚至还不如苏太后和罗太妃亲切。 萧写意顿时明白过来,卫太后从来就没在避讳,她是真的对他这个儿子不在意。 萧写意不甘心,他不信天下真的有母亲能无缘无故就对亲生儿子无动于衷的,这背后肯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萧写意把任务交给了影卫,他让他们去查,查明真相。 影卫办事很有效率,不到一个月结果就出来了,而且是前因后果,清晰明了。 正如萧写意猜想的那样,他刚被抱走的时候,卫太后很是伤心,白天不敢表现出来,晚上做梦都是念着儿子的名字,明知他用不上,还亲手给他缝了好多小衣裳。 如果没有萧弦歌的出生,卫太后对萧写意,绝不会有后来那般复杂的感情。 萧写意两岁的时候,卫太后生了萧弦歌,其实以她的份位,就是提升了也不够格养孩子,但是当时的后宫,没有合适的高位嫔妃能养孩子,先皇就特地开了恩,允许卫太后自己抚养萧弦歌。 有了萧弦歌,卫太后对萧写意的思念被冲淡了,她开始一心一意抚养小儿子,至于那个生下来就被抱走,可能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大儿子,则是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即便如此,卫太后对萧写意,也没有任何不良的情绪产生,最多就是不那么想他罢了。他们之间关系的转折,出现在萧写意得知身世,主动找上储秀宫的时候。 失落多年的亲生儿子找上门来,卫太后又惊又喜,心里还有丝隐约的得意,罗昭仪地位比她尊贵又如何,还不是帮她养了儿子,是她的就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卫太后能这么想,萧弦歌却不行,他不喜欢萧写意,一点都不喜欢,他总觉得这个哥哥跑回来,是要和他抢母亲的,他不要,母亲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给。 为了不让萧写意达成目的,萧弦歌开始在卫太后耳边说萧写意的坏话,从最开始直来直去的抱怨,到后来有意无意的挑拨,萧写意送他吃的,他还趁机装过病,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一边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一边是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儿子,卫太后的心偏向何方,再是明显不过。再说她对萧写意,本身还是有些心结在的,怕他对罗太妃比对自己更重视,偏偏萧写意生性纯孝,对生母示好也从来不会忽视养母,叫卫太后看了心里不禁吃味,等到时间长了,就是萧弦歌不再挑拨,她对萧写意也没了好感。 得知萧弦歌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萧写意怒不可揭,却又无可奈何,他能拿萧弦歌怎么办,人家不过是背着他在卫太后面前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并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他就是要罚他,都没有理由,说不定还会被卫太后拦着,所以等萧弦歌满了十六岁,萧写意就不顾卫太后的恳求,把他打发到了长平县,整整六年都没让他回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兄弟,只要他不在卫太后跟前挑拨离间,萧写意并不打算找萧弦歌的麻烦,这次让他回来过端午节,也是想着他前世老实了半辈子,想给卫太后一个念想。 不料萧弦歌早就包含祸心,只是苦于从前没有机会,他回京就跟卢若兰勾结起来,直接使了大招,就是萧写意提前有所防备,也是险些中招,人仰马翻闹了一场,才把大局稳定下来。 带暴雨来到昭陵的前夜,萧写意去看了萧弦歌,告诉了他自己的决定。 “皇兄福大命大,臣弟真是自愧不如。”萧弦歌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见了萧写意也没起身请安,从这两天的待遇来看,萧写意似乎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他也无所谓,就这么凑合活着。 “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面对萧弦歌有恃无恐的表情,萧写意笑容平静。 “臣弟贱命一条,皇兄想要尽管拿去,臣弟绝无多话。”萧弦歌说的是实话,从他遇上厉维,成为他的禁胬那天起,生和死,对他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当然,能在死之前给萧写意找点不痛快,顺便再能把厉维除掉,那是最好的,所以卢若兰找上萧弦歌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无论成败,他的目的都达到了,烟雨楼已经被剿灭了,不是吗。 “你不怕死,朕杀了你有什么意思?”萧写意挑眉笑笑,把他和凤琪折腾成这样,萧弦歌想死,没那么容易,他会让他生不如死,后悔之前做过的每一件事,不然的话,他的气顺不过来。 “既然如此,臣弟谢过皇兄不杀之恩。”萧弦歌缓缓坐起,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凸起的小腹,萧写意杀不杀他又有什么区别,厉维死了,他没了解药,这个孩子的生辰,就是他的死忌。 见萧弦歌全无兴致,萧写意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他扬声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朕是如何处置你的?”独角戏唱着不好玩,萧写意迫切需要萧弦歌的回应,他想看到他后悔的表情。 “皇兄想说就说,何必卖关子?”萧弦歌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既然不杀他,萧写意还能有什么选择,放虎归山不可能,剩下的就是软禁了,再狠一点,那就是圈禁。 “母后多次在朕面前提起,她就我们两个儿子,你按祖训就藩,常年不得回京,想让朕把你调回来,朕每次都回绝了她,想来真是有些不孝。”萧写意说着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前两天,母后又跟朕说起这个事情,朕不忍再回绝,就答应她了,让你留在京城,还让人在北城给你修王府了。” 萧弦歌猛地坐直身体,追问道:“你对母后怎么样了?”下蛊害萧写意的事,卫太后和卫清儿并不知情,不过萧弦歌骗了卫太后,用她的血对萧写意下蛊,萧写意翻脸不认人,也是可能的。 “母后信奉佛法,愿前往昆阳山为大周的子民祈福,朕让怡妃陪她去了。”到底是亲生母亲,萧写意再不满也不可能对卫太后怎么样,让她和卫清儿终生念佛,不得回宫,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萧弦歌放松地躺了回去,知道卫太后这就是没事了,至于他自己,他才不信萧写意会这么好心,让他留在京城,说是给他修王府,其实是在修围墙,把某处宅子围起来的可能更大。 果然,萧写意随后就说了,“母后念佛去了,你就安心待在京城,朕不是无情之人,不会让你骨肉分离,等新的长平王府修好了,你们全家就住进去吧。” “哈哈……”萧弦歌闻言大笑起来,他猜的没错,萧写意果然用的这招。不过圈就圈吧,他死都不在乎,更可况其他,至于萧华浓和萧华泽,他们倒霉做了他的儿女,就只能认命。 萧写意不再说话,转身就走,他相信,等萧弦歌看到他精心设计的王府,就再也笑不出来。他不是前朝那些心慈手软的父亲,圈了儿子还要保他们生活富足,萧弦歌,你自求多福吧。 “父皇,对不起,儿臣能做的,只有这些。”萧写意默默念道,和萧弦歌兄友弟恭,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留他性命已经是最仁慈的决定了,他的兄弟爱,还是留给暴雨好了。 萧写意正想着,暴雨不知何时蹭了过来,“皇帝哥哥,你好了没,我都跟娘说好了,以后会一直保护皇帝哥哥的。”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提到先皇的时候还会有小星星在闪耀。 萧写意回头看他,先是伸手摸摸暴雨的脑袋,方拉起他的手说道:“父皇,儿臣对五弟已是仁至义尽,不过七弟,儿臣会帮你好好疼他的。”就算上不了玉碟,暴雨这个弟弟,萧写意也认了。 谁知暴雨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帝哥哥,我排行十三,不是第七。”萧写意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暴雨说的,应该是他在姚家的排行,看来是研究过姚家的家谱了。 晚些时候,萧写意回到宫里,处理完政事就直奔栖凤宫而去。凤琪前两天跟他说过,想见卢若兰一面,被他劝住了,他怕他趁他不在宫里,悄悄去了冷宫。 长平王和慎贵嫔联手下蛊害萧写意,事情败露后双双被拿下,不过为了皇室的颜面,巫蛊这种事情是不能对外宣布的,所以对萧弦歌和卢若兰的处理,也只能暗中进行。 萧弦歌全家暂时被关押在宗人府,只等新王府修好,就挪过去。卢若兰则是被废了封号,贬为庶人,暂时关在冷宫,萧秋颜也被强行带离她的身边,目前养在锦侍苏聿那里。 卢若兰肯定是要死的,现在留她一命,不过是萧写意有话要问她,麻烦的是萧秋颜,他年幼无知,不会被发落,但他是皇长子,生母又犯下了滔天大罪,如何处理,萧写意着实头痛。 皇子不比公主,顾微是肯定不能带他的,不然萧秋颜的地位,比起以前只高不低,将来立储的时候,徒增是非。接下来是凤琪,不说他和卢若兰的纠葛,就说他现在怀着双胎,也没精力顾得上萧秋颜。凤琪往下有资格抚养皇子的有锦侍苏聿和惠姬罗素心,不过苏聿冷心冷清,罗素心和卢若兰向来不睦,把萧秋颜交给苏聿,只能是缓兵之策。 萧写意匆匆到了栖凤宫,凤琪倒是听话,一整天都没有出去,留在宫里安胎,可是萧秋颜不听话,竟然趁着奶娘不留神,从苏聿那边跑了出来,跑到栖凤宫找凤琪。 萧写意到的时候,凤琪正歪坐在床边,看着萧秋颜睡午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凤琪轻轻转过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拍了拍萧秋颜,见他没有醒转的意思,方起身出来迎接萧写意。 萧写意被凤琪拉到了外面屋子,才敢开口说话,“秋颜,他怎么在这里?” 凤琪无奈笑笑,解释道:“锦侍那个人,像是会照顾孩子的吗?”苏聿性子冷清,万事皆不放在心上,萧写意把萧秋颜交给他,他肯定不会苛待,但也不会用心,只会任由奶娘、保姆打理。 萧秋颜对苏聿不熟悉,又回不了永和宫,就偷偷来找凤琪了,他就记得这里的路。 “他不会照顾,也不用你来照顾,奶娘和保姆都是吃闲饭的吗?”倘若卢若兰是意外去世,凤琪要照看萧秋颜一二,萧写意不会阻挡,可是现在,萧秋颜是绝对不适合跟着凤琪的。 “皇上的意思,臣明白。”凤琪抬首,正眼看着萧写意,神情极为坦然,“臣不会一直把大皇子留下的,先前就是看他哭得可怜,哄他睡会儿,等下就给锦侍送回去。” 萧写意见凤琪想得明白,暂时松了口气,随即又道:“怀瑾,你说的也没错,锦侍的确不会带孩子,可是除了他,朕不知道该把秋颜交给谁。”萧秋颜年方四岁,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需要人好生教养,要是不小心养歪了,再加上卢若兰做的那些事,日后若被有心人翻出来,将来后患无穷。 “臣有个想法,就是不知该不该说。”凤琪踌躇道,对萧秋颜的安排,他比萧写意更谨慎。 “怀瑾,你说,朕恕你无罪。”萧写意正在头痛,凤琪愿意出主意,他求之不得。 “论理,宫里的孩子都叫皇后一声母后,可是皇后身边已有了元阳公主,无暇分心。”凤琪缓缓道:“怡妃的份位仅次于皇后,膝下也无子女烦扰,倒是可以为陛下分忧。” 萧写意闻言,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他怎么把卫清儿给忘了呢,亏得凤琪提醒。 巫蛊之事,萧写意确认再三,卫太后和卫清儿的确是不知情,不过她们被萧弦歌哄骗,无意中做了他的帮凶,因此被罚到昆阳山吃斋念佛。当然,太后出行的旗号是打得很响的,为万民祈福,怡妃自愿随行,也是功德一件,萧写意并没有动她的份位,由她抚养萧秋颜,倒是不错的决定。 “怀瑾,你真是太聪明了,朕要谢谢你。”困扰自己数日的难题得到解决,萧写意喜出望外。稚子无辜,卢若兰犯的错,他不忍萧秋颜承担,可他只要留在宫里,就是萧秋然的威胁。凤琪抿唇笑笑,无甚惊容。萧秋颜跟着卫太后和卫清儿去昆阳山,既无性命之忧,成全了萧写意的爱子之心,又不会对他未出世的皇儿形成威胁,他不过是为自己除掉后患,实在谈不上为君分忧。 卫太后和卫清儿过几日就要出发,萧写意生怕夜长梦多,用过晚膳就去找卫清儿了。 听了萧写意的话,卫清儿冷笑,笑容略带讥讽。她就知道,凤琪不是什么都不在意,他以前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出手,如今把萧秋颜弄走,等他生下皇子,立储之事,可谓顺理成章。 不过她就要走了,从此和这座宫廷再无关联,凤琪打的什么主意,与她无关。 再说了,昆阳山的生活寂寞清苦,有个孩子在身边解闷也好,而且卢若兰要是知道,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以后就要认自己为母亲,只怕会死不瞑目。 卫清儿想到这里,笑着福了福身,“皇帝哥哥放心,臣妾会照顾好大皇子的。”萧写意满意地点点头,让卫清儿出宫的时候想带什么带什么,不要怕麻烦,他多派人护送就是。 说服了卫清儿抚养萧秋颜,萧写意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情大好。他不知道,萧秋颜能不能跟卫太后和卫清儿走,现在还是未知数,想要抚养萧秋颜的,宫里大有人在。 “阿微,听说皇上把秋颜养在锦侍身边了。”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怒其不争地看着顾微。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不知道先把孩子抱过来,不过三四岁的奶娃娃,养几年也就养熟了。皇后养子,这个身份可不低,萧写意要立凤琪的儿子为太子,要看顾家答不答应。 第041章 处置 翌日,萧写意下朝就去了冷宫,他要见卢若兰。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萧写意来回想了很多遍,感觉很多变数,都和卢若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很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谁知萧写意从乾安宫出来,刚拐过储秀宫,还没走到永巷,就见到了凤琪。凤琪站在永巷的入口,身边跟着岸芷和郁郁青青,从他扶腰的动作来看,可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萧写意愣了愣神,疾步走了过去,迭声问道:“怀瑾,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凤琪屈身见礼,笑着回道:“陛下要见慎……卢若兰,臣也有话想问她,陛下不许臣自己去,臣只好在这里等着陛下了。”卢若兰贵嫔的身份已经被废,凤琪一时之间却没能改口过来。 萧写意伸手扶起凤琪,“你实在想来的话,跟朕说一声就是,何必在这里等着,是不是等了很久,累不累?”凤琪和卢若兰,到底有层表兄妹的关系,凤琪想见卢若兰,不足为奇。 “臣不想陛下为难。”凤琪歉意地笑笑,说了有用的话,他肯定会说,何必先斩后奏,不过他之前在萧写意面前暗示了两次,都被萧写意把话题带过去了,这才直接过来的。 “既然来了,就跟朕一起去吧。”萧写意说着携起凤琪的手,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可想到凤琪和卢若兰,这是见最后一面了,他打算成全凤琪,免得他留着遗憾,一直挂在心上。 永巷越往里走,房屋越是矮小破旧,快到尽头的时候,萧写意突然停住脚步,他对凤琪说:“前面再走几步就是关着卢若兰的地方,你先过去,有什么话赶紧说,朕过会儿再过来。” 凤琪抬眼看着萧写意,面上有疑惑不解之色,不过他什么也没问,轻轻点了点头就带着岸芷等人继续往前走了。萧写意等他走远,方带着欢喜等人往右一拐,进了间半新不旧的屋子。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冷宫顾名思义,就是冷火秋烟的地方,萧写意进去后,还是欢喜吆喝了一嗓子,才有个眼神不是很好的老嬷嬷出来见驾。 萧写意抬手,示意她平身,沉声问道:“陆美人近来可还好?”陆美人就是陆莹莹,曾经的陆昭仪,因涉嫌谋害徐子期所怀的皇嗣,被萧写意连降十级,贬到了这里。 老嬷嬷给萧写意请了安,颤颤巍巍起了身,低眉回话道:“回皇上的话,陆美人还是老样子,白天没事就在院子里唱唱歌,晚上偶尔会发疯,大声叫喊着自己是被冤枉的。” 谋害皇嗣乃是重罪,只要证据确凿,按理该是死罪的,封号也会被废除,但是陆莹莹和徐子期的那场纠葛,却是比较特殊,因为陆莹莹从秋千上摔下来,扑到徐子期的身上,谁也说不清楚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念着顾家和陆家的关系,太皇太后发了话,让萧写意从轻发落。 于是,陆莹莹就从正四品的昭仪变成了正九品的美人,也从钟粹宫搬到了永巷。 前世,自从陆莹莹被打入冷宫,萧写意就再没去看过她,直到顾微病故,陆莹莹不知买通了谁,竟然从永巷跑了出来,跑到徐子期的延禧宫,对他行刺。当然,陆莹莹刺杀徐子期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但她自杀前说徐子期对不起顾微的话,却被萧写意记了两辈子。 重生以后,由于萧写意提前回宫,徐子期毒害顾微和凤琪的事迹曝光,萧写意赐死徐子期,并让人重新调查当年他和陆莹莹的旧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写意很怀疑,陆莹莹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无奈时间久远,当时在场的人都被太皇太后陆续处理了,萧写意实在查不出来真相,只得作罢。他重新给陆莹莹派了人在身边,让她们在生活起居上不能亏待了她,其他的,也就没管了。 萧写意之前从没想过要看陆莹莹,今天也是凑巧,去见卢若兰的路上,正好途经这里,兼之想到凤琪可能有话想单独跟卢若兰说,萧写意就临时改变主意,转身进了陆莹莹的屋子。 不多时,陆莹莹从里屋出来了,她没有化妆,漆黑的长发披散着,显得脸色异常苍白,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了好几岁,好在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看来照顾她的人,还是比较细心。 陆莹莹见了萧写意也不行礼,而是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似乎认不出来他是谁了。 伺候她的老嬷嬷有些着急,就低声提醒道:“美人,这是皇上,快跪下请安。”说完又给萧写意请罪,“皇上赎罪,陆美人的神智不大清醒,糊涂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 萧写意摇头,表示没关系,他只对陆莹莹说了一句话,“徐子期死了,朕赐死的。” 陆莹莹愣住了,茫然而没有焦距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萧写意没有久待,转身出了屋子,老嬷嬷急忙跪下送驾。萧写意走出去老远,身后突然传来陆莹莹疯狂的笑声。 “皇上,要不要奴婢回去看看?”欢喜上前一步问道,陆莹莹的笑声,实在是有点渗人。萧写意摆了摆手,说不用了,随即又吩咐,陆莹莹以后的月例,按正八品的婕妤供给,欢喜点头应是。 永巷的尽头,房屋已经破旧到不堪入目,凤琪看到的时候表情明显一怔,岸芷也上来劝他,说这地方看着太脏了,问他是不是算了。凤琪说不行,他要见卢若兰,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岸芷见劝阻不住,只能跟着凤琪进去,谁知到了院子里,凤琪让她带着郁郁青青等在外面,他要单独进去。岸芷急了,说皇上吩咐过的,必须寸步不离跟着他,凤琪挑挑眉,岸芷不敢说话了。 后面的屋子更小更破,凤琪刚推门进屋就被浑浊的空气呛得咳了起来,他把门开着,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感觉好了些。永巷的房屋窗户极小,哪怕是正午时分,阳光也只能照亮进门的一小片,凤琪抬眼扫视,只见卢若兰蜷缩在一张破炕的角落,手上脚上都带着铁制的镣铐。 卢若兰听到凤琪的咳嗽声了,缓缓抬起头来,见是凤琪也没怎么惊讶,只是嘲讽地笑了笑。 这样的场合实在尴尬,凤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是笑笑,只是这笑,颇有些苦涩。 沉默片刻,卢若兰不经意地开了口,“表兄来这里做什么,看我咎由自取,落得这样的下场?” 凤琪轻轻摇头,淡然道:“怡妃要侍奉圣母皇太后去昆阳山礼佛,大皇子会跟着她去。” 卢若兰闻言面不改色,仿佛萧秋颜的去处,与她毫无关系似的。她见凤琪再无下文,冷笑道:“表兄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怎么做?”卢若兰的做法,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不明智的,萧写意春秋鼎盛,萧秋颜幼不知事,就是真的要抢储君之位,也不该如此急躁,等萧秋颜年纪大些,手中有了一定的势力,再动手不是更加稳妥。 “人各有志,表妹要做什么,是表妹的自由。”凤琪真是这么想的,后宫的嫔妃、君侍,但凡膝下有了子嗣的,对那个位置,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想法。只是有人现实些,觉得那个位置不好坐,就老老实实听天由命了,有些人性急些,觉得不抢就没机会,抢到了就是自己的,于是贸贸然就出手了,无论成败,自然应当自己承担后果。 卢若兰就是属于有想法的那类人,她不愿意等,所以她孤注一掷,成了就是一步登天、风光无限,败了就是一无所有、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表兄竟是这么想的,真是让人失望。”卢若兰笑得略显苍凉,“你真的不知道,陛下当初为什么要我进宫吗?”倘若萧写意要她进宫,是因为她本身,或者她身后的卢家,卢若兰绝不会介怀。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萧写意的目的简单到令人抓狂,他不过是为了凤琪不能娶卢若兰而已。 最初知道事情的真相,卢若兰简直难以置信,怎么会是这样,亏她自视甚高,还颇为得意地和卫清儿、罗素心斗智斗勇了这些年,她一直以为,在萧写意的心里,她是有点特别的。 结果却是如此地令人讽刺,萧写意看上的,从来就不是她,而是凤琪,他甚至为了阻止凤家和卢家的亲上加亲,把她弄进了宫,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一颗即用即丢的棋子吗。 卢若兰实在是不甘心,明白了自己进宫的原因,她也就猜到了,萧写意对自己和凤琪的关系,始终是有点心结的,她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不断挑起萧写意对他们的怀疑。 龙凤胎的周岁宴,不过是卢若兰在众多机会中抓住的一个,所以人都以为,萧秋然那天说的话是无心的,只有卢若兰心里清楚,为了哄得萧秋然乖乖听话,她费了多少心力。 果然,得知自己用的琴是凤琪昔年教自己时用过的,还可能是他送给自己的,萧写意生气了,他去太平行宫谁都带了,就是没带她和凤琪,卢若兰悄悄笑了。 萧写意绝对不会知道,那张琴原是凤瑶的嫁妆,被吴氏在给凤珊准备嫁妆时做了手脚换了过去,带去了贺家,她再让堂姐卢若梅从凤珊手中要了来,带进宫的。 其他人都不在宫里,凤琪又对自己没有戒心,卢若兰要对龙凤胎出手再是容易不过,更何况她用的,还是那么稳妥的法子,龙凤胎感染上的天花,是萧秋颜亲自传染过去的。 在那之后,萧写意和凤琪的关系如何,卢若兰并不在乎,萧秋然死了,她的秋颜就是宫里唯一的皇子,萧写意再宠爱凤琪,又有什么用,只要她的儿子能登上皇位,其他的,卢若兰无所谓。 谁知两年过后,曾被太医诊断再难有孕的凤琪竟然又有了身孕,据季萌说,很可能是男胎,卢若兰坐不住了。这回,她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在尹婕妤耳边挑拨了几句,谁让尹婕妤一直都看不惯萧写意偏疼丹阳,冷落元阳呢。尹婕妤是元阳的亲娘,她在坤宁宫对两位公主下手,谁都没有想到。 唯一的意外是元阳竟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久久没人下水救人,她自己把丹阳救了上来。 不过丹阳天生体弱,大冬天的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上来就是重病一场,拖了半个月还是去了,然后就是凤琪早产,母子双亡,顾傲战死,顾微病故,太皇太后病故。 卢若兰觉得,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己,没有前面那些挡道的人,她的秋颜,何愁不能登上皇位。 萧写意对凤琪的执念超出了卢若兰的预计,他竟然在顾微去世三年以后,把凤琪的异母弟弟凤琳接进了宫,而且是直接许以后位。凤琳生下的三皇子萧秋寒,刚刚满月就被萧写意立为了太子,不仅如此,明贵妃龙秀生的女儿凤阳公主,因为外貌酷似丹阳,更是被萧写意宠上了天。 卢若兰不是没有想过要对凤琳和萧秋寒下手,但是凤琳不是凤琪,他性情果决,手段狠辣,即使顶着帝王无边的宠爱,也没给任何人对他下手的机会。倒是卢若兰自己,直到临时之前才知道,龙秀不知何时买通了太医,在她常用的药里下了慢性毒药,等她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卢姐姐,你不要怪我,琳哥哥想要你死,我就只能下手了,真是对不起。”龙秀的笑容天真明媚,在深宫里甚为罕见,提到凤琳的时候更是一脸的缱绻甜蜜。 “你们?”卢若兰隐约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要是琳哥哥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他做到的。”龙秀笑得更加灿烂,仿佛杀人对她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大事,“而且琳哥哥说了,你是害死他大哥的人,所以他要你生不如死。” 龙秀说到做到,卢若兰缠绵病榻大半年,每天痛苦不堪,太医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且她眼睁睁地看着萧写意把萧秋颜封为淮阳王,打发去了淮阳县,那是比长平县更加偏远的地方。 卢若兰是在极度的不甘和绝望中去世的,她的秋颜,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绝不是希望他在一个偏远的西南小县城度过余生的,她不甘心,她想要报仇。 卢若兰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入宫的前夜,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有如此的遭遇,但她发誓,她不要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如果萧写意没有重生,卢若兰会成功的,徐子期给凤琪下毒的事她知道,她不动声色,在抄经的纸上再加了一味“剪金草”,分量不多,有“青艾”和“紫茴”掩盖,也不会被人发现,但是发作的时候,效果绝对令人惊喜。 凤瑶嫁妆里的古琴也是卢若兰示意堂姐提醒凤珊换的,不过琴不是重点,她只是求个机会,能用就用,用不上也没关系,那两幅画才是重点,那也是卢若兰后来才知道的,两幅看似普通的画,竟然隐藏着那般惊人的秘密,卢若兰用那个秘密,和萧弦歌达成了交易。 卢若兰熟知的前世,萧写意在外出巡了四个月,若他如期归来,凤琪的孩子,绝对是保不住的,可惜萧写意回来了,还发生了凤琪出宫休养,竟而插手凤瑶嫁妆的事。 发现事情有变,卢若兰及时改变策略,让萧弦歌提前动手,可惜功亏一篑,最后一刻失了手。 “为什么?”听到卢若兰说的话,凤琪本能地提高了警惕,他有种预感,卢若兰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他希望听到的内容,可他不能不听,他隐约感觉到,可能和自己有关。 “当然是为了表兄你了。”卢若兰说着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差点都出来了,“表兄难道不知道吗,我们两家,当时已经有亲上加亲的意思了,不过就是想等选秀过了再谈,谁知道……”谁知道萧写意那么无耻,为了阻止他们的婚事连这般手段都使得出来。 “这是真的?”凤琪闻言后退了一步,这件事他不知道,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 “你说呢?”卢若兰笑得更是苍凉,“表兄可以回家问,别人你信不过,你可以问祖母。” 凤琪默然垂首,迟迟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欢喜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卢若兰起不了身,自然不用行礼,凤琪则是无意识地跪了下去,萧写意疾步进门,把他扶起来,“怀瑾,你站了这么久,想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凤琪和卢若兰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凤琪点头谢恩,扶着腰缓缓起身,岸芷得了萧写意的允许,进门来扶了凤琪出去,他们没在院中停留,径直就走了。卢若兰见状冷笑道:“陛下敢做,为什么要怕臣妾说呢?” “朕有什么可怕的,真要害怕,就不会让怀瑾过来。”萧写意冷冷哼了声,“你跟怀瑾说那些,不过是想让他念着旧情,替你照拂秋颜罢了,秋颜是朕的儿子,不劳你费心。” “皇上真要有心,当年就不会让秋颜去淮阳了。”事到如今,卢若兰不介意让萧写意知道,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这样的话,萧写意说不定会坐如针毡,怀疑还有人也是这样的。 “果然是这样,朕早该猜到是你的。”萧写意轻轻叹了声,向卢若兰解释道:“秋寒性子骄纵,容不得人,朕把秋颜打发远点,他以后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到底是自己的长子,就是再失望,萧写意也会保萧秋颜富贵平安的。 “臣妾没想到,陛下也会回来。”卢若兰失望道,不过不要紧,她还有最后的礼物留给萧写意。 “朕若是不回来,岂不是要让你阴谋得逞。”萧写意现在想来也是有些后怕,卢若兰竟然回来得比他还要早,看来他以后用人做事,都要丢掉原来的记忆,不然同样的苦头,搞不好还会再吃,就像那个假的明空大师,要不是想着以前见过,他绝不会那般轻信。 “所以臣妾输了,无话可说。”卢若兰低着头,萧写意看不到她眼中的恨意。 “相处了几十年,彼此知根知底,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安心上路吧。”确定了卢若兰也是重生者,萧写意不想再和她说什么,“秋颜你放心,只要他能安分守己,朕保他一生平安。” “臣妾恭送皇上。”卢若兰笑着抬起头来,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和凤琪就能再见了。 不知那时的萧写意,会是怎样憾痛难当的表情,他应该不会傻到再让凤琳当替身了吧,只要萧秋然生不下来,她的秋颜,就还是萧写意唯一的选择,独一无二。 从冷宫出来,萧写意径直去了栖凤宫,凤琪离开的时候状态不对,他有点不放心。 “陛下不必忧心,臣没事的。”不想凤琪竟然没事,见了他也是神情平静,看不出来勉强的样子,萧写意暂且松了口气,在清梧殿坐下陪凤琪喝茶。 卢若兰下蛊害萧写意,不是她个人的行为,卢家也有参与,肯定是要一并惩罚的,到底是凤琪的舅舅家,如何处置,萧写意打算先跟凤琪说一声,让他稍微有个心理准备。 良久,萧写意轻咳一声,说起了处置卢家的事情,凤琪静静听完,什么也没说。 他能说什么,帮卢家求情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弑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萧写意真要下了狠心,连凤家都能牵连进去,卢若兰自己作的孽,凤琪无话可说。 第042章 波澜 萧写意对卢若兰和卢家的处置结果,第二天就公布了。卢若兰赐三丈白绫,卢家凡五岁以上男丁斩立决,幼子流放三千里,女子入官奴籍,不准赎买。唯一的例外是卢家老太太,虽然被剥夺了诰命,但是没有入罪,凤翔在卢家被抄家后,立即把卢老太太接了过去,另置宅院进行安顿。只不过卢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经此打击,很快重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 得知萧写意对卢家的处理情况,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萧写意还是心软了。弑君这般重罪,若是成了,诛九族都是轻的,纵是没成,三族也是跑不掉的,可是萧写意只惩罚了卢家本身,卢若兰的母族,还有卢家的出嫁女,都没有受到牵连,甚至卢老太太,也被他特赦了,为的是什么,任谁都能看出来,还不是因为凤琪,他的母亲,就是卢家的女儿。 当然,太皇太后并没有对此事发表不同看法,她想的更多的是,卢家彻底垮了,萧秋颜就没了凭仗可依,这样顾微把他抱过来,就更容易养熟,因为他以后能依靠的,只有顾家。 可惜太皇太后提了两次,顾微都没有动静,他不仅没派人去苏聿那里接人,反而每天陪着元阳,陪吃、陪喝、陪睡、陪玩,比保姆都要尽职,看得太皇太后直摇头,不过是个丫头,何必如此。 萧弦歌和卢若兰对萧写意下蛊之事,尹婕妤也有所涉及,如果不是她设法划伤了元阳的手臂提供了血蛊,了尘大师在解蛊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麻烦。因为尹婕妤并不知晓内情,顾微也不忍元阳小小年纪就失去生母,他没有直接对她下手,而是把尹婕妤调出了坤宁宫,让她单独去了钟粹宫的偏殿居住,还增加了贴身侍候的宫女。 钟粹宫曾经是陆昭仪的居所,自从陆莹莹被打入冷宫之后,萧写意就再没有踏足过,尹婕妤要是去了,除了环境比在永巷的陆莹莹要好点,其他的,跟在冷宫可能也没什么区别。尹婕妤自然是不想去的,留在坤宁宫,每天能看到女儿,偶尔还能见到皇上,去了钟粹宫,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顾微说了,她要是听话,以后元阳嫁了人,还会管她,否则的话,免谈。 尹婕妤是宫女出身,既没背景,又不得宠,唯一的指望就是生了个颇得帝后欢心的元阳公主。前段时间,萧写意说了,要改元阳的玉碟,改到顾微的名下,尹婕妤听了又喜又悲。喜的是,元阳从此就是嫡公主,身份在姐妹之间,高出众人一头;悲的是,玉碟一旦改了,她的元阳,以后就不是她的女儿了,就连私底下叫她一声娘亲都不行。 顾微不是轻易许诺的人,可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就没有反悔的时候,尹婕妤一听他说,元阳以后不会不管自己,心里就踏实了,她给顾微磕了头谢了恩,就卷着包袱去了钟粹宫。 尹婕妤走得容易,元阳突然不见了生母却是要找的,顾微见她哭得伤心,就把其他事情都放下了,天天陪着她。元阳到底年纪小,跟顾微的感情一向又好,没过几天,也就不找尹婕妤了。 这天,顾微正陪着元阳在华清池戏水,太皇太后亲自到坤宁宫来了,说的还是老话,让顾微赶紧把萧秋颜接过来,因为她得到消息,萧写意想让卫清儿养萧秋颜,把人带到昆阳山去。 顾微匆匆换了衣服,抱着元阳出来见太皇太后,“皇祖母,孙儿觉得,皇上的决定不错。”生母赐死,母族问斩,卫清儿和萧写意有亲,而卫家本身无权,卫清儿抚养萧秋颜,其实是很好的。 “好什么好!”太皇太后气得拍桌子,“阿微,你还看不出来吗,皇上在为谁铺路?” “皇祖母息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顾微明显感觉到,他怀里的元阳,忽地颤抖了下,他轻轻拍了拍元阳的后背,温言道:“孙儿愚见,大皇子的生母犯下弑君大罪,让他远离宫廷成长,是皇上的好意。” 太皇太后见顾微坚持己见,不由怒道:“阿微,你就不怕皇上把天下都送给凤家吗?” 想当初,先皇盛宠姚贵君,一心要立他生的六皇子为太子,太皇太后为什么反对,若论出身,姚贵君可比卫淑训高得多,萧容雅的天资,看起来也不比萧写意和萧弦歌低,立储立“贵”,这个说法是成立的。太皇太后怕什么,怕的就是先皇对姚贵君偏心太过,一旦他的儿子日后登基,姚家在朝上成了气候,会威胁到顾家的地位。 现如今,萧写意对凤琪的宠爱,虽然不及先皇对姚贵君的独宠,可是也差不了几分了。前几年,凤琪刚进宫的时候,萧写意虽说不肯再召新人,但是旧人那里,好歹每个月都会去转转的,谁知到了今年,除了每个月有两天时间是在坤宁宫走过场,萧写意夜夜宿在栖凤宫,哪怕凤琪有了身孕不能侍寝,他也不肯去其他妃嫔、君侍的寝宫。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凤琪这架势看着,分明就是第二个姚贵君。更何况,先皇时候的朝中局势,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首先,姚家虽然也是勋贵世家,但在姚贵君之前,家中没有人出仕,姚贵君进宫后,他的父兄叔伯,也是先皇看在姚贵君的面子上才赏的官职。而那时的顾家,却是如日中天,别看先皇不时会跟太皇太后闹别扭,可他对顾则信任有加,跟顾君谦、顾君诚兄弟也是情同手足,姚家就是得势,在先皇在位期间,对顾家也是不可能有威胁的,要不然,太皇太后之后也不会妥协。 现在的凤家就不同了,凤翔已是户部尚书,而且是六部尚书之中,年纪最轻的,他是状元出身,又得萧写意重视,日后登阁拜相,指日可待。凤翔的胞妹凤舞嫁了邯郸王萧任,萧任手握重兵,常年驻守西北,在武将中的地位首屈一指,还有凤琪的两个弟弟,凤琳年纪尚幼暂且看不出来,君璃却是英国公府的世孙,又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反观顾家,顾君谦、顾君诚固然地位不低,各自身居要职,但顾则是个谨慎的人,当初挑儿媳妇都是以家世简单、清白为标准,顾大太太徐氏,好歹还是出身名门,可惜出了徐子期那档子事,徐家整个被撸了下去,顾二太太范氏,一家子的书画名家,就是没有一个出仕的,顾家的姻亲,和凤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再说顾家的后人,顾老爷子门生遍天下,顾家的第三代要是能出个会读书的,这些人脉都能接下来,偏偏顾傲弃笔从戎,顾微身体不好进了宫,还有个顾政,被顾二太太彻底养废了,等到顾则去了,顾家在朝中的地位,肯定大不如前。此消彼长,太皇太后忧心忡忡情有可原,谁知顾微却是不温不火,让她看了不知该说什么。 “皇祖母慎言。”顾微面容平静,语气却变得严肃了些,“天下,永远是萧家的天下。”不管萧写意要立哪位皇子为太子,他们都是萧家的皇子,不会姓凤,更不会姓顾。 停顿片刻,顾微又道:“这次回宫之前,祖父曾对我说过,我和皇祖母,都已不是顾家的人,顾家的前途如何,他老人家自有主意,无需我们操心,我们该管的,是萧家的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皇太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要呵斥顾微,却又无从说起,顾微说的,都是顾则的意思,而顾家所有的荣耀,都是因顾则而起,就是太皇太后,也是因为有那么个能干的弟弟,才有了今天。 元阳缩在顾微怀里,一直不敢吭声,此刻见他和太皇太后两人都不说话,凤仪殿内安静地可怕,就小心翼翼从顾微身上挣下来,跑到旁边给他端了杯温水过来,“母后,喝水。” 顾微接过杯子,轻轻泯了口方道:“皇祖母,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换了是他,倘若自家祖母对生活起居之外的事指指点点,想必也是不会高兴的。 太皇太后见顾微主意已定,不再劝他,坐了片刻就气呼呼地带着人走了。恭送太皇太后离宫,元阳问顾微:“母后,曾祖母的意思,是不是让母后把秋颜弟弟也接过来?” 顾微颔首,笑着逗元阳道:“云儿想要弟弟过来吗?”皇子不比公主,是否养在皇后名下,意义全然不同,不管太皇太后怎么说,顾微都是不会抚养萧秋颜的,否则的话,顾家就会被彻底卷进储位之争,赢了,不过更进一步,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做。 元阳歪着头想了想,小声道:“弟弟来玩可以,但是云儿不想他一直留下。” “为什么?”顾微亲亲元阳的脸颊,继续问道。弄走尹婕妤的时候他就想过了,以后要把元阳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仅仅是出于皇后的职责,才会让人对她加以照拂。 元阳不好意思地鼓鼓腮帮子,天真道:“云儿害怕母后喜欢弟弟,就不喜欢云儿了。” 顾微一把抱紧她,连声道:“不会的,不会有弟弟的,母后只要云儿一个。” 回宫路上遇袭的事过去一个多月了,顾微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现在知道的所有事,都是旁人告诉他的,真伪暂且不说,无论什么事,自己经历的和别人告知的,感觉完全不同,顾微觉得他现在看什么,都像是隔了一层罩子,看得见但却摸不着,只有元阳,孩子的心是最天真无邪的,她对他的好,他感受地真真切切,就冲着这点,顾微也不会再要萧秋颜。 自从卢若兰被打入冷宫,萧秋颜就被人带到了长信宫,苏聿对他冷冷淡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简而言之,就是皇子该有的待遇,他不会缺他,其他小孩子需要的关爱,他也不会奉送。 换了陌生地方,萧秋颜心里害怕,兼之想着卢若兰,跑出去过一次,去了栖凤宫。凤琪对他很好,还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不过等萧秋颜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长信宫。 苏聿显然也是知道了萧秋颜偷跑的事,他没责怪他,却把侍候他的奶娘和保姆都骂了一遍,说她们这么多人,居然看不好一个四岁的孩子,下次倘若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定会重罚。 于是,萧秋颜发现,不管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人都变多了,就跟以前在永和宫一样,不过就是没有人跟着他,他也不会再跑了,因为他明白,凤琪是不会留下他的。 这天,萧秋颜起来给苏聿问了安,就独自坐在院子里发愣,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卫朗奉命来到长信宫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萧秋颜的小身影,不过他见旁边走廊上还有四个宫女、太监远远守着,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求见锦侍,他是任务是接人,顺便道别,没空做别的。 小太监进去传话,很快就出来说锦侍有请,卫副统领请跟他走。 萧秋颜这些天每天都在院子里玩,他连树下有几个蚂蚁窝都数清楚了,还帮好几只蚂蚁搬过家,今天难得见到有外人来,不禁有些好奇,还抬头看了卫朗一眼,可惜卫朗没理他。 卫朗跟着小太监进了长信宫的正殿,萧秋颜也就不在院子里玩了,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往后院跑去,跟着他的宫女、太监见他是往里面跑的,并没有跟得太紧,只要人不丢也就是了。 萧秋颜从后门进了正殿,躲在屏风后面听苏聿和卫朗说话。萧秋颜其实并不讨厌苏聿,他虽然冷冷的,也不爱说话,却有一张漂亮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萧秋颜最喜欢看他笑了。 “你怎么来了?”苏聿似乎很意外卫朗的到来,问话的语速很急切。 “臣奉怡妃娘娘的命令,来接大皇子去未央宫。”巫蛊之事,卫太后被萧弦歌哄骗参与其中,卫清儿和卫朗跟着受到牵连,卫清儿跟着去昆阳山念佛,卫朗则是负责保护她们。 苏聿素来不关心宫中事务,萧写意被人下蛊,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然后萧秋颜就被塞到了他的宫里,他原以为,萧写意是看他宫中生活寂寞,给他个孩子解闷,不想却是为卫清儿准备的。 “毕竟是亲表妹,皇上多为怡妃着想,也是应该的。”去昆阳山吃斋念佛固然清苦,不过等萧秋颜长大成人,萧写意总要给他封王,卫清儿到老,终是有了依靠,不至于孤苦一生。 卫朗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方道:“殿下年轻貌美,只要有心,皇嗣总会有的。”苏聿的美貌,在后宫首屈一指,早年间,萧写意也经常到他的宫里,无奈他的态度,实在太过清冷,萧写意没有受虐的倾向,来过几次也就不大来了,不然苏聿的份位,不可能还停留在从三品的“侍”。 “连你也是这么想的?”宫里一直有人说苏聿故作清高,空有美貌却留不住皇上的心,苏聿并不在意,反正他的心,从来就不在萧写意的身上,他少来烦他,倒是正合他的心意。 可是,连卫朗也这么说,苏聿有些无法接受,他的心意如何,他难道不知道吗。 “殿下总要为自己考虑,”卫朗强迫自己不去看苏聿,“苏太后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么?” “我和姑姑,不一样的。”苏聿喃喃道,苏太后遇人不淑,先皇当她不存在,她能如何。 可他不一样,苏聿不敢说自己能抢过凤琪,但是只要他肯用心,在凤琪进宫之前,他至少是能抢过卢若兰和卫清儿的,只是他不愿意那么做罢了。苏聿的心,在错误的时候,给了错误的人。 “是不一样,苏太后是太后,不管当年登基的是哪位皇子,她都是稳稳的母后皇太后,而你不过是皇上宫中的侍人,你连苏太后都不如。”卫朗从来不舍得对苏聿说重话的,但是这回不一样,他就要走了,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京城,他不能让苏聿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孤单地度过下半生。 苏聿惊讶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卫朗,半天说不出话来。卫朗不敢久留,忙问他萧秋颜在哪里。 卫朗和苏聿的对话,萧秋颜并未听懂多少,但是卫朗要带他走的意思,他却听明白了,只要不是卢若兰,萧秋颜对自己跟着谁,完全无所谓,他原路回到后面的院子,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 萧秋颜坐下不久,苏聿就让人来接他了,萧秋颜也不挣扎,老老实实被卫朗抱着走了。走出长信宫一段距离,萧秋颜突然在卫朗耳边说,“我看到锦侍哭了。”卫朗愣了愣,随即加快了步伐。 未央宫里,卫清儿看着宫人打包好的行李,心情甚是不错,她不是卫太后,她没有牵挂的人在上京,不会哭哭啼啼地闹着不走,这座宫廷,对她而言,没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东西。 满宫的嫔妃、君侍,就是出身最低的尹婕妤,其实小时候的日子,都比卫清儿过得要好。在赵家的那些吃苦受累的日子,今天的卫清儿想起来,就像上辈子的事一般遥远。 万昌七年的选秀,苏家、罗家送人进宫,是想维持家族的荣宠,可卫家,却不是为了这样的目的,虽然她是卫太后的外甥女。卫太后和卫夫人自小被继母苛刻,卫太后当了太后,也只让萧写意给了卫夫人诰命,对卫家本身,只是金银赏赐,并无一官半职,没有娘家需要提携,卫家送不送人进宫,无关紧要。 卫太后让卫清儿进宫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嫁不出去。当然,所谓嫁不出去并不是说卫清儿完全没人肯要,而是卫太后看上的人家,都看不上卫清儿的出身,何况她的右腿还是跛的,而愿意娶卫清儿的人,卫太后又看不上他们的出身。卫夫人和夫家恩断义绝,卫朗和卫清儿也和父族断绝了关系,卫朗是个男人,是皇帝的表弟,只要功成名就,婚娶大事不用担心,卫清儿就不行了,上京的世家贵族,没有不嫌弃她出身的。 最后,卫太后做了决定,我们家的女孩儿你们不要就算了,我让皇上把人收了,我自己疼她。也就是卫太后是萧写意的亲娘,不然卫清儿的条件,就是入宫也不够格,好在萧写意孝顺卫太后,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卫清儿很是不错,她的份位,从进宫起就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卫清儿曾经有过孩子,跟尹婕妤、卢若兰差不多同时有的,结果人家的孩子都平安生下来了,就她的,莫名其妙就没了,太医们都说不出原因来,那以后,卫清儿再没怀上过。 前两天,萧写意跟她说,把卢若兰的萧秋颜给他,卫清儿当时想的是,萧秋颜管她叫娘,卢若兰活着能被气死,死了能被气诈尸,多想了两天,感觉又不同了,她终于能有儿子了。 因此卫朗把萧秋颜抱来,卫清儿很是欢喜,吃的用的,什么都准备好了,样样都是最好的,绝不比卢若兰在的时候对萧秋颜差,她真的想要这个儿子。 “你都跟苏聿说了?”卫清儿抱着萧秋颜,不经意地问了句。卫朗和苏聿的关系,她比谁都清楚,担惊受怕了好几年,如今眼看就要解脱,心里都要踏实点。 卫朗点头,“你放心吧,不该做的事,我们没有做过。”如果他能早点见到苏聿,他一定会阻止他进宫的,可惜太迟了,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苏修仪了。 卫清儿不再多言,抱着萧秋颜不时亲上两口,萧秋颜不好意思地直躲。已经要走了,宫里的事她再也不想管了,能把萧秋颜平平安安地养大,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第二天,太皇太后派人到未央宫传旨,说是要把萧秋颜接去慈宁宫。卫清儿一愣,随即把萧秋颜紧紧抱住,不可能,萧写意不可能出尔反尔,是太皇太后,是她要和她抢儿子。 卫清儿身边的人都是准备带去昆阳山的,自然都是心腹,一看情形不对,立即就有人往乾安宫跑去,准备给萧写意传话,太皇太后要想把大皇子带走。 第043章 离别 未央宫的人反应很快,兼之卫朗做了好些年的禁卫军副统领,在宫里人缘不错,就是太皇太后派来的人有心阻拦,她要带走萧秋颜的消息还是顺利传到了萧写意的耳朵里。 萧写意二话不说,放下手中尚未批阅完毕的奏折就赶到了未央宫,其他事他可以纵容太皇太后,萧秋颜的抚养问题,他绝不会让步,否则儿子被人教唆着养歪了,将来后患无穷。 皇帝亲自驾到,慈宁宫的太监总管无话可说,请了安就灰溜溜地回去向太皇太后复命了。 打发走了慈宁宫的人,萧写意对卫清儿说:“清儿,朕这就把秋颜托付给你了,他日后的前程,就是你的。”萧写意这话算是说得很明显了,他把卫清儿和萧秋颜绑到了一起,卫清儿把萧秋颜养好了,功劳是她的,可要是养不好,责任也是她的。 卫清儿摸了摸被刚才的阵仗吓得不会说话的萧秋颜的脑袋,温婉地笑道:“皇上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萧写意为什么要把萧秋颜送得那么远,意思再清楚不过,他不想这个儿子的存在,为他将来的立储添加麻烦,同时他也想保住萧秋颜一生的平安富贵,卫清儿恰好是个在政治上没什么野心的人,她要想以后过得自在,就该知道如何教养萧秋颜。 “你明白就好。”萧写意满意地点点头,又对萧秋颜说:“秋颜,以后你就跟着怡妃了,出门在外要听她的话,知道吗?”萧秋颜和卫清儿现在还不是很熟,萧写意没有强迫他马上改口。 萧秋颜低着头不说话,好半天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卫清儿拉着他的手对萧写意说道:“皇上,秋颜很乖的,一点都不让人操心。”卢若兰那么可恶,生个儿子居然乖巧可人,真是没天理。 说过萧秋颜,萧写意又叮嘱卫清儿,要照顾好卫太后,卫清儿笑着允诺下来,又问道:“皇上,我们还有两天出发,太皇太后再来要人,臣妾该怎么办?”她可没本事违抗太皇太后的命令。 萧写意迟疑片刻,突然把萧秋颜抱了起来,“朕先把秋颜带回乾安宫,你们出发的时候,朕直接把人送来。”到底是上辈子唯一养大的儿子,眼看就要分别多年,萧写意颇有些不舍。 卫清儿闻言没说什么,笑着应了。往后的日子还长,只要萧秋颜能顺利跟她走,她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再说了,萧写意对萧秋颜有怜惜之心,对他的未来,总是好事一桩。 “怡妃娘娘,再见。”萧秋颜抿唇笑了笑,轻轻朝着卫清儿挥手。在萧秋颜截至目前的记忆里,他和萧写意从来没有单独相处的时候,萧写意主动带他回乾安宫,他心里很开心。 萧写意赞许地笑笑,抱着萧秋颜转身就走。萧秋颜不安地在他怀里挣扎了下,“父皇,儿臣自己会走。”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教导过他,对父皇要恭顺谨敬,不能肆意妄为,不能恃宠而骄。 萧写意轻怕他的后背,笑道:“知道你会走,可朕就是想抱你。”萧秋颜不好意思地埋下小脑袋。从小到大,父皇和母亲都没这么亲切地对待过他,可是在父皇怀里的感觉,真的很好。 回到紫宸殿,萧写意还有政务要处理,就让萧秋颜自己在西次间的炕上玩。 当初提前回宫的时候,萧写意让顾君诚和邱持代替他去了梁涧和双蒲,这两处地方都是萧写意前世去过的,梁涧的形势还不错,虽然连降暴雨,但是河提结实,未成大灾。双蒲就不行了,雨势不是很大,却从三月缠绵到了闰五月,中间就没有几天放晴的,临洮河的河提年久失修,经不住长时间的浸泡,决了堤,淹没了大片良田,死伤无数。 因此,打发邱持前往双蒲之前,萧写意再三提醒他,要注意检修临洮河的河提,有问题马上修补,不然雨季来了,为时晚矣。邱持见萧写意面容严峻,以为他掌握了双蒲的最新情况,当即表示会尽心尽职,亲自巡视双蒲境内的所有河提,若有问题,他提头来见萧写意。邱持素来以性格严谨、作风强硬闻名,他打了包票的事,萧写意还是很放心的。 毕竟,万昌十四年不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份,南涝北旱,两边都叫人头痛。南方洪水肆虐,萧写意还能让人提前预防,或者修补河提,或者转移百姓,虽然不能完全避免损失,好歹能挽回些。北方久旱无雨,萧写意就无能为力了,他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的时候,缓解北方大旱的甘霖,是在双胞胎出世以后才降临的,也为“龙凤呈祥”四个字,做了最好的注解。 由于对顾君诚和邱持的去处极为了解,看到弹劾顾君诚的折子,萧写意才会那么意外。 这封六百里加急的奏折是梁涧知府陈良彤递上来的,说是顾君诚到了梁涧当地,不分青红皂白,借着钦差大臣的身份,大肆砍杀一通,以至于梁涧境内,都没有足够数量的官员可以办差了。 萧写意仔细把这封折子来回看了三遍,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会不会是看错了。 梁涧形势不错,陈良彤也做得很好,萧写意上辈子在梁涧巡视河工的时候,见他事必躬亲,做事有理有据,还表扬了他一回,怎么顾君诚去了,就大开杀戒了,他们去的,真是同一个梁涧。 顾君诚和邱持出发之前,萧写意之所以赐下尚方宝剑,主要是给邱持的,因为双蒲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邱持不砍几个,可能打不开局面,不料邱持那边还没动静,顾君诚就动上手了。 萧写意长叹口气,准备再派个人去梁涧看看,他对顾君诚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虽然不及父兄出色,也是弘熙十五年的探花,当年深得先皇信任,他性情平和,做事不急不燥,这种一口气砍掉梁涧府半数官员的行为,真不像是他的风格。如果把这封折子里顾君诚的名字换成邱持,萧写意可能还会想得通,顾君诚,真是难以想象。 萧写意想了想,命人传来邯郸王府的世子萧艳州,把去梁涧暗访一事交给了他。萧艳州接到萧写意交代下来的任务,先是惊喜不已,然后才是磕头谢恩,他是真没想到,萧写意会任用他。 顾君诚到底是顾家的人,要调查他的行事,必须用和顾家没有关系的人。老实说,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多,萧写意选来选去,最后选定的,还是萧家的自己人。 说完正事,萧写意没有马上打发萧艳州出宫,而是让他先去了栖凤宫一趟,说是最近天气炎热,凤琪身子日重出不得门,怕他闷得慌,萧艳州既然进宫来了,就去看看他。萧艳州谢了恩就转身朝着栖凤宫去了,他和凤琪是表兄弟,从小一块儿玩过的,无论血缘还是感情,都比跟萧写意亲近得多,他去看了凤琪,回家正好可以向凤舞汇报。 萧写意批完折子,已是日落西山,他一边命人传晚膳,一边走进西次间,萧秋颜自个儿在里面玩,好半天没出声儿,他很好奇,他玩什么玩得这么出神,要是换了元阳,肯定没这么安静。 走进西次间才发现,萧秋颜哪里是在玩,炕上的小桌摊开摆着他写到一半的功课,而他本人,已经歪在炕上睡着了,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萧写意凑近一听,模模糊糊听到“母亲”两个字。 萧写意不由叹了口气,他在想,卢若兰不管不顾做下那些事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萧秋颜,没有母亲的爱护,没有母族的庇佑,一个四岁的孩子,在宫里该怎么活下去。 诚然,萧写意一直不是很重视萧秋颜,嫌弃他性格软弱,读书甚至不如元阳,可那是萧写意自己的想法,他的儿子,他说不好可以,其他人敢说一言半语,看他会不会轻饶。 在萧写意以往的想法里,萧秋颜是他的长子,就算得不到太子之位,一个王爷也是跑不掉的,他要是能力强点,能帮秋然办事,给点实权也无妨,若是平庸一点,就当个富贵闲人,皇家有钱,养几个不做事的人,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卢若兰做了那些事,萧秋颜的地位就变得很尴尬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教他些有的没的,闹得以后兄弟成仇,父子反目。 为了杜绝这样的可能,萧写意不得不忍痛把萧秋颜送走,他不能给他任何的机会,只有安分守己、谨小微慎,将来萧秋然登上皇位,才不会觉得萧秋颜看了碍眼。 就像前世,他不顾卢若兰的哀求,把萧秋颜打发去了淮阳,就是想要避免他和秋寒的冲突。萧写意想到这里,伸手摸摸萧秋颜粉嫩的脸颊,思绪万千,神情颇为复杂。 “父皇,儿臣是不是在做梦?”可能是萧写意手上的动作重了,萧秋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却见萧写意坐在炕边,用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和表情看着自己,不由惊呆了。 “秋颜醒了,肚子饿不饿,快点起来,和父皇一起用晚膳。”听了萧秋颜的话,萧写意的内心震动了下,他以前是对他儿子有多不好,稍微温柔一点,就吓得小家伙以为自己在做梦。 萧秋颜迅速坐起身,不解道:“父皇不陪着华贵卿用晚膳吗?”过去几个月,除了各种节宴,萧写意几乎没在栖凤宫以外的地方用过膳,突然说要换地方,萧秋颜觉得很奇怪。 “今天不去,父皇陪秋颜。”萧写意笑着说,见萧秋颜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心下一软,又补充了句,“明天也不去,还陪着秋颜,好不好?”离别在即,萧写意想对萧写意好点。 “好,谢谢父皇。”萧秋颜在炕上站起来,猛地扑到萧写意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小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父皇为什么突然对他怎么好,这样下去,他会更舍不得走的。 萧写意抱起萧秋颜,父子俩说笑着进了摆膳的房间。凤琪那边,萧写意之前就派人知会过,今天不会过去,看来等会儿还得再让欢喜跑一趟,就说明天也不去,让凤琪不要等他。 栖凤宫内,凤琪正和萧艳州说话,因萧写意不回来,他打算留萧艳州吃了晚饭再走。 “皇上看来挺重视大皇子的,你不担心?”萧艳州说着努了努嘴,语气里透出些许担忧。 凤琪不甚在意地笑笑,“大皇子此去,未必还会回来,陛下舍不得,乃是人之常情。”要是萧写意说了把萧秋颜让卫清儿带走,从此不管不问,凤琪才会觉得可怕,现在这样,他看着倒好。 “这倒也是。”萧艳州深有感触地叹了一句,“不在身边的,心里肯定会想,可是最疼爱的,却是看着长大的。”萧艳州这话意有所指,萧任常年驻守西北,妻儿都是留在京城,身边伺候的,自然就是妾室,萧艳州虽然是萧任的嫡长子,也早早请封了世子,可论起和父亲的感情,却是远远不如两个庶出的弟弟。 “艳州,你是世子。”邯郸王府的家事,凤琪不便多说,只能这样劝慰萧艳州。 “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听了别当真。”萧艳州说着笑了起来,转而又道:“皇上这次让我去梁涧,我是真没想到,我以为他永远不会让我出京的,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棘手的事。” “陛下信你,你好生办差就是,不要想的太多。”萧任偏疼幼子,虽说废嫡立庶的可能不大,但对萧艳州来说,抱紧萧写意的大腿是必须的,这样他世子的位置,才会更加稳当。 “你放心,我会的。”机会已经到了手里,他自然要好生把握,萧艳州信心满满地说道。 萧写意说话算话,萧秋颜离宫前的两天,父子俩整天都腻在一起,做什么事也不分开。 太皇太后想把萧秋颜留下,完全没有机会,只能不甘地放弃。她很清楚,萧秋颜这一走,就会被卫清儿培养成她需要的样子,她以后再把人要回来,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顾微见状却是松了口气,要是太皇太后真把萧秋颜抱到了慈宁宫,事情到了最后,就会变成他的,萧写意难得强硬一回,倒是为以后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送走卫太后一行,萧写意的全部心思,就放到了凤琪和他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时间进入六月,凤琪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因为怀的是双胎,他的肚子最近一段时间长得非常快,差不多能赶上其他人怀孕八个月时的模样了,看得萧写意又惊又喜,不断追问楚沐羽,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楚沐羽被他问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华贵卿身体强健,就算前期有所亏空,只要每天按他说的去做,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天,萧写意又是下了朝就直奔栖凤宫,天气越来越热,凤琪怀着孩子楚沐羽不让用冰,实在难耐得很。偏偏楚沐羽还说了,双胎不好生,华贵卿要保持每天的运动量,生产的时候才能安产。 凤琪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为了两个孩子,也为了保命,不管楚沐羽说什么,都是咬牙坚持完成,他个人觉得还能支撑,萧写意看了却是受不了,每天都把楚沐羽说落一顿,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萧写意来到栖凤宫的时候,凤琪正被岸芷扶着,在院子里绕圈。他可能已经走了好一会儿,脸上晒得红扑扑的,汗水不停往下滴落,而楚沐羽,却是坐着轮椅躲在树荫下,看得萧写意火大。 “怀瑾,还有几圈?”好在萧写意还有理智,他没有贸然喊停,而是取代了岸芷的位置。 凤琪哪有心思去数这个,便转头看向楚沐羽,只见楚沐羽伸出右手,比了三个手指。 凤琪立即告诉萧写意,“陛下,还有三圈,今天上午的任务就完成了。” 上午?!萧写意震惊,莫非下午还有安排,楚沐羽什么意思,折腾凤琪好玩吗? 没等萧写意发问,凤琪自己就说了,下午的计划是浮水,不过要等午睡起来再说。 萧写意闻言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这是不是意味着,有美人出浴可以看…… 凤琪猜到了萧写意的想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他现在这个臃肿的身形,没什么好看的吧。萧写意不管那么多,扶着凤琪慢慢把最后三圈走完了,两人满头大汗地回到屋里。 汀兰早就带着郁郁青青准备好了热水,如今多了个萧写意也没关系,两人一起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午膳都摆好了,尽是凤琪爱吃的菜式,可惜他热得慌,动了两筷子就不肯吃了。 “怀瑾,多吃点吧,你不饿孩子也会饿的。”萧写意小声劝道,凤琪现在的胃口,又跟刚怀上那会儿差不多了,好在他虽然吃得不多,吃了并不会吐,不然萧写意就要急得掉头发了。 凤琪摆摆手,表示自己实在吃不下。萧写意没办法,只好让汀兰端点消暑的饮品来,希望凤琪多少能用点。不多时,两碗绿豆汤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碗加了冰,一碗没有加冰。 凤琪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加了冰的那碗绿豆汤上,萧写意看着好笑,甚至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可是他没有心软,哄着凤琪把没加冰的那碗绿豆汤喝了下去,又陪他去午睡。 “陛下,你别靠过来,热……”以往,萧写意很喜欢抱着凤琪睡觉,不过最近,是没有这个待遇了,好几次都是,他刚碰到凤琪,就直接被他推开了,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事,你睡吧,朕不碰你。”之前一瞬间的肌肤接触,萧写意明显感觉到,凤琪的体温比自己要高得多,虽然楚沐羽说过,孕夫的体温都比常人高,可是高成这样,是不是夸张了。 萧写意心疼凤琪,就坐在床边,轻轻为他打扇。郁郁青青见了,吓得赶紧跪下,“皇上,还是奴婢来吧。”被皇帝抢饭碗,两个小姑娘都是吓得不轻,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凤琪热得睡不着,也睁眼劝道:“陛下万金之躯,臣……实不敢当。”便是凤琪能够确认,萧写意是真心对他的,这样优厚的待遇,他仍是觉得消受不起,太过奢侈了。 “你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朕就把扇子给她们。”萧写意讨价还价,硬生生吓得凤琪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梦会周公去了,他把扇子给了郁郁青青,自己到旁边的软榻上躺下。 凤琪不明白,萧写意对他紧张到如此地步,是被前世噩梦般的经历吓坏了。 因为被“紫茴”和“青艾”的毒性侵蚀了四个月,前世的这个时候,凤琪的身体极其虚弱,随时都有早产的可能,不要说每天在院子里走动,就是起床都不被允许,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胆战心惊,生怕华贵卿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把肚子里的龙凤胎弄掉了。 经过了那样担惊受怕的两个月,哪怕现在的凤琪身体很好,萧写意还是会忍不住带入前世的记忆,他总觉得,他不把凤琪看得紧点,他和两个孩子,随时就会陷入险境。 为求心安,萧写意基本上是把上辈子对待凤琪那套全部搬出来了,过了就过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萧写意就不信了,他严防死守到这个地步,他的龙凤胎还能出什么差错。 第044章 病因 半个时辰后,凤琪午睡醒来,见萧写意竟然还在栖凤宫,不由有些惊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陛下,你怎么……”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朝上的事情,少有凤琪不知道的,他不表态,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萧写意最近忙得昏天黑地,好几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他等得都要睡着了。 萧写意握着凤琪的手,缓缓说道:“怀瑾,朕想陪陪你。”略显深沉的语气成功地阻止了凤琪想要劝说萧写意回紫宸殿的话,这般任性的皇帝,近些年似乎不多见了,他就容忍他一回吧。 “陛下不要误了正事就好。”良久,凤琪低着头说了这么一句。 萧写意笑道:“你放心,朕有分寸,不会让你背上祸国殃民的名声。”前世,龙凤胎是七月份出生的,过程惊险无比,如今已经到了六月,萧写意再是忙得透不过气,也要抽出时间多陪凤琪,不等龙凤胎平安降生,他是不可能摆脱上辈子的阴影了。 凤琪哑然失笑,嘴唇微启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反握住萧写意的手,对他对视。 沉默片刻,萧写意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道:“你不是说要浮水吗?还不快点起来。” 凤琪轻轻点头,被萧写意扶着起了身,守在外间的郁郁青青闻言立即进来侍候。因为要下水,凤琪没有穿外面的衣袍,只是批了件长长的披风在身上。披风一遮,他圆润的肚腹就被遮掩起来,远远看着,倒是颇有几分原来玉树临风的风采。萧写意忍不住手痒,上前去摸凤琪的肚子,龙凤胎不耐烦被人吵醒,不知哪个猛地踹了一脚,痛得凤琪直皱眉,萧写意就不敢再摸了。 宫中有三座温泉池子,分别是乾安宫的玉清池,坤宁宫的华清池和栖凤宫的雪澜池。其中,玉清池和华清池是前朝修建上京皇宫的时候就修建的,而雪澜池,却是先皇为了姚贵君特意修的。 姚贵君是江南人,自幼谙熟水性,雪澜池是先皇翻修长乐宫的时候专门为他修建的,无论材质还是做工,都是上上之选,绝对不比玉清池和华清池差,某些方面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萧写意牵着凤琪的手,两人携手进了雪澜阁,比起汗水淋漓地走来走去,凤琪对水下的运动,兴致明显高昂许多。萧写意见他眼神都亮了,笑问道:“是不是期待已久?” 楚沐羽早就说过,孕夫多在水里活动,对身体好,也有益于生产,无奈凤琪怀孕前期麻烦不断,起初是被徐子期下毒,然后是在宫外遇刺,之后又被萧写意重重摔了下,好长段时间都在静养,什么运动也不能做,今天还是今年第一次下水,又是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难免格外兴奋。 凤琪连连点头,笑意从眼神里蔓延出来,眼角眉梢都是,根本掩饰不住。 萧写意见状也笑,还不忘叮嘱道:“怀瑾,你别急着下水,先活动开身体再说。”别看萧写意本身不会浮水,下水的注意事项,还是很清楚的,他怕凤琪兴奋过头,再三提醒他留神。 凤琪忙道:“臣知道,陛下放心。”心里却想,雪澜池的水不及人高,怎么可能淹到他。 凤琪脱掉披风,在池边稍事活动身体,就下水了。萧写意自小怕水,就在池边的躺椅上躺着,一边看美人戏水,一边为凤琪剥着他爱吃的水果。凤琪爱吃荔枝,萧写意就先剥荔枝,一口气剥了十来颗,突然想起来荔枝火重,孕夫不宜多吃,就赶紧自己吃了一半,再叫人把剩下的荔枝,连盘子一块儿端了出去,只给凤琪留了五颗。 装有荔枝的果盘刚端走,凤琪正好游了一个来回,萧写意连忙叫他,“怀瑾,你等等。” 长时间没下水,凤琪玩性正浓,若不是萧写意叫住他,一个转身又要窜了出去,他趴在池边,好奇道:“陛下,什么事,你也准备下水玩吗?” 凤琪会说这话,是因为他知道萧写意不会水,不然他才不会问。 萧写意苦着脸笑笑,拿起刚剥好的荔枝弯下腰,喂了凤琪一颗,心里从来没像此时这般遗憾过,自己居然不会浮水。凤琪不解他的心情,嘴里嚼着荔枝,含糊地说了句,“谢谢陛下。” 萧写意历来喜欢凤琪在自己面前自在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他在甘泉宫吃糕点,每次都会纠结好吃的东西太多,肚子装不下怎么办,而不是像后来那样,温文有礼、进退有度。 也许是人在水里比较放松的缘故,此刻的凤琪,就显得比较恣意,萧写意看了喜欢,就把剥好的荔枝一一进行投喂,凤琪闭着眼睛趴在池边,萧写意喂他荔枝,他连看都不看,只管张嘴。 五颗荔枝不多,很快就吃完了,凤琪等了会儿,没等到萧写意的再次投喂,就茫然地睁开眼看着他,“陛下?”言下之意就是,刚才的表现不错,怎么不继续了。 萧写意对凤琪这种貌似无辜的眼神最没有抵抗力,他很庆幸自己的英明之举,把剩下的荔枝都叫人端了出去,不然被凤琪这样看着,楚沐羽再说不好,他也会忍不住想给他吃。 “只有五颗,今天不能再吃了。”萧写意耐着性子,把楚沐羽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转述了遍,见凤琪不高兴地撇了撇唇,又问他,“你想不想吃别的,葡萄,还是西瓜?” 凤琪轻轻摇头,他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吃荔枝,早知道只能吃五颗,还不如不吃,萧写意把他对荔枝的兴趣勾起来了,却不让他吃,心里总觉得缺点什么,真是不舒服。 趁萧写意不注意,凤琪猛然从水里跃起,想看看他是否有藏私,结果发现,躺椅旁边的小几上,瓜果琳琅满目,应季的、反季的都有,就是没有荔枝,失望地钻回了水底。 而萧写意则在凤琪跃出水面的瞬间发现,他好像没有穿衣服,再抬眼一看,在池子的另一头,卷着一团白色的物体,想来就是凤琪下水时穿着的亵衣,萧写意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凤琪这是在欺负他不敢下水吧,竟然在水底下把衣服全都脱了,萧写意只是想想这个画面,就觉得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好在凤琪见荔枝没了,又游了出去,不然看见萧写意此刻的表情,肯定会后悔自己的大意的。萧写意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机会错过实在难得,开始琢磨哪边的池水最浅,他就是不会浮水,下去也是应该没有关系的。 转眼间,凤琪又是一个来回结束,他游回池边休息,想让萧写意喂他点水喝,却在抬头的时候发现,池边的躺椅上没人了。他四下张望,终于发现萧写意在池子里,而且是在水最浅的地方。 从小到大,凤琪和龙俊教过萧写意无数次浮水,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因为萧写意每回到了水里,都是紧紧抱住他们不放,而且是手脚一块儿缠上来,他这样也能学会,绝对会是奇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温泉池子浅,尤其是北面的台阶那里,最浅的地方刚过脚踝,最深的也不过是到腰间,即便是不会水的人,在那边也能泡温泉,不用担心会有危险,可是萧写意,愣是连这么浅的水都不敢下。 若是以往,凤琪见到萧写意下到水里,肯定会很高兴,不过今天,他有点不想过去,便是要去,也得先把衣服穿上,不然他现在这个样子,被萧写意看到,可就什么形象都毁了。 凤琪正要转身,就听到萧写意在喊他,“怀瑾,你快过来。”萧写意坐在池边的台阶上,他呆的地方,水深不过两尺,即便这样,萧写意在水里,也是紧紧扣着池壁,一动也不敢动。 凤琪的内心在挣扎,他要不要先游过去把衣服穿上,那边水深,池边也没有路,萧写意肯定过不去。见凤琪迟迟不动,萧写意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不想脚下没踩稳,整个人载进了水里。 见此情形,凤琪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衣服的问题,他迅速往池子北边游去,想要把萧写意捞起来,游得近了才发现,萧写意根本没有淹着,他就是蹲在了下面一级的台阶上。 凤琪气得不行,简直不知该说什么,萧写意在做什么,逗着他好玩吗。他转身就想游走,萧写意哪里肯,伸手就来拉他,谁知这一动,就失去了平衡,凤琪无可奈何,只能游过去把人抱住。 真假参半的苦肉计演完,萧写意成功抱得美人归,而且是身无寸缕的,心下大为得意。 过不多时,萧写意就觉得不对劲了,凤琪一直抱着他,为什么都不肯吭声,不好意思了吗。 萧写意强行掰开凤琪抱着自己的手,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凤琪的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成分,眼角也是微微发红,还紧紧咬着下唇,怎么看都是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怀瑾,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朕说错什么了?”萧写意不明就以,不知凤琪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造成这样的结果,原因多半都在自己身上。 萧写意不说还好,他这话一问,凤琪的表情更委屈了,他抽了抽鼻子,一把搂住他,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萧写意愣了愣,随即感到肩上一阵湿意,他这是……把凤琪给惹哭了。 轻轻拍着凤琪的后背,萧写意什么话都不敢说,生怕越说越错,又惹得凤琪不高兴。 半晌,凤琪才把头抬起来,哑声道:“陛下,你到底把臣当什么了?” 萧写意愕然,这话从何说起,他对凤琪,难道还不够好,为了他,他的后宫已经形同虚设,可是凤琪,似乎不是很领情的样子,不论何时,对他都是淡淡的,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良久,萧写意沉吟道:“怀瑾,朕对你的心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这不可能,他昏迷不醒的那几天,凤琪在他床前说了许多话,其中就有对他的感受,凤琪可以不爱他,但是他不能说,他不知道他爱他,萧写意拒绝接受这样的答案。凤琪不说话,先是点头,再是摇头,看得萧写意莫名其妙,他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萧写意记得楚沐羽说过,孕期到了后期,孕夫的情绪容易不稳定,并不和凤琪计较,继续问他,“刚才到底怎么了,告诉朕好不好?你什么都不肯说,朕很担心的。” 凤琪直直望着萧写意,似乎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他看了许久,方缓缓道:“陛下一直对臣很好,臣都知道,也很感激。可是陛下,你在对臣好之前,为何不肯问问臣自己的意思?” 许是萧写意近段时间对凤琪格外纵容,以至于他在萧写意面前,比过去更放得开自己,至少刚才那番话,是萧写意上辈子也没从凤琪口中听到过的,他有些惊讶,原来凤琪竟是这么想的。 他喜欢凤琪,想要对他好,就把自己能想到的各种好处,拼命塞给他,他从来没有想过,面对他的给予,凤琪还有不要的可能,可是刚才,凤琪分明是这么说的,他怪自己不问他的意思。 “陛下,你知道吗?你刚才栽到水里的时候,臣真的要吓死了。”见萧写意不说话,凤琪继续道:“臣差点以为,臣就要是第二个姚贵君了。”先皇对姚贵君的盛宠,历朝历代皆属罕见,可是先皇走在姚贵君前面,还是因他而去的,姚家就是诛灭九族的下场,凤琪不敢想,萧写意刚才要是在水里出了什么事,他和凤家,是不是也要被灭尽九族。 凤琪担心自己出事,却不是因为自己本身,萧写意听了悲喜交加,还不得不抱着凤琪安慰道:“不会的,朕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怕。”门外有宫侍,屋顶有影卫,旁边还有个精通水性的凤琪,萧写意虽然怕水,也不认为不及人高的温泉池子能淹着自己,要不然,他也不敢和凤琪开那样的玩笑,真出了什么事,就是凤琪想的那样,他们一家四口全体玩完,还要捎带上整个凤家。 凤琪反手搂着萧写意,半晌没有说话,萧写意温言劝说了好半天,才让他的情绪放松下来。 “怀瑾,这边坐会儿,你游了这么久,肯定也累了。”萧写意拉着凤琪在台阶上坐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还伸手去摸凤琪泡在水里,更显得圆润凸起的肚子。 两位小朋友早在凤琪之前浮水的时候就醒了,你一拳我一脚地运动着,萧写意感觉到掌心轻微的悸动,激动地不得了,就拉着凤琪的手一起去摸,凤琪这时已经回过神来,把头埋得很低。 “陛下,臣出言冒犯,请陛下责罚。”凤琪犹豫片刻,明知萧写意可能不高兴,还是这么说了。 “你不要急着认错,朕没有生气,更不会罚你。”萧写意拍拍凤琪的肩头,温言道:“怀瑾,你说得对,朕的确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你答应朕,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朕,朕没那么聪明,不可能猜到你所有的想法,如果你不肯说,猜错了可不要怪朕。”凤琪闻言怔住了,偏过头去看着萧写意,良久方点了点头。 两人在温泉池边坐了会儿,萧写意见凤琪精神不是很好,以为他累了,就提议出去。凤琪无力地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奇怪,他总共没游几圈,怎么会觉得这么累,就连亵衣,都是萧写意帮他穿上的,他正要迈步往前走,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痛,痛得他差点站不住,忙扶着萧写意的肩膀,才勉强站稳了,没有摔倒下去。 “怀瑾,这是这么了?”萧写意慌乱道,伸手扶稳凤琪,“是肚子痛吗?” 这稀奇古怪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凤琪弯下腰喘息了一阵,就觉得好多了,他直起身子,不解地看着萧写意,“陛下,臣……已经不痛了。”饶是凤琪不懂医术,也晓得这样的情形不对。 萧写意不敢耽搁,扬声唤人进来伺候,先把凤琪送回寝宫,再把楚沐羽传了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楚沐羽此番诊脉极慢,萧写意等不及,就在外面走来走去,晃得韩修眼花,心里也是很不安,先前华贵卿状态不错,师兄都是累得不轻,要是再有什么,师兄该怎么办。韩修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举荐师兄,如果不举荐,他们大不了就是分隔两地,可是现在,华贵卿没事还好,他若是出了意外,师兄搞不好就要性命不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写意差点以为时间停住了,楚沐羽终于推着轮椅缓缓出来。 “师兄,华贵卿怎么样了?”萧写意先前急得要命,这会儿反而不说话了,韩修无奈,干脆代替他问了。可以这么说,韩修期盼凤琪平安无事的心情,绝对不比萧写意来得弱。 楚沐羽垂首道:“回皇上,微臣学艺不精,看不出华贵卿的脉象有何异常。” 萧写意愣住了,旋即吩咐道:“来人,速传季萌。”楚沐羽看不出来,没关系,他换个人再看。不多时,季萌就背着药箱来到了栖凤宫,和楚沐羽一样,他给凤琪诊脉也诊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却是欲言又止。萧写意见状忙道:“季萌,你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季萌立即道:“回陛下,华贵卿的脉象看似正常,可是诊得久了,又有些许不对,因时间太短,微臣暂时得不出结论,只怕还要再看几天,看看是不是还要同样的情况。” 萧写意大手一挥,随即道:“季萌,你也留下,每天和楚沐羽轮流为华贵卿诊脉。”如果卢若兰真的在他回宫之前做了什么,凤琪的身体总会有反应,不可能完全没有异常。 季萌和楚沐羽双双接旨,表情都有些凝重。萧写意不管他们,说完就进屋看凤琪去了,连着来了两位太医诊脉,还没诊出病因,凤琪估计也是心慌意乱,他得好生安慰他一番。 “陛下,臣没事。”凤琪醒着,见萧写意进屋就想起身,萧写意摆摆手,让他接着躺着。 萧写意径直走到床边,拉着凤琪的手说道:“朕明白,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要是楚沐羽和季萌实在找不出来原因,他就再把许巡找来,或者是把薛君临绑来,有那两位神医在,定能保住凤琪和龙凤胎的平安。凤琪反握住他的手,轻轻笑了笑,“臣相信陛下,也相信秋然和雪儿。” “雪儿?”萧写意惊讶,凤琪这是终于想好他们女儿的名字了吗。 “楚太医跟我说,两个孩子会在九月出世,我想那个时候,第一场雪应该下来了,所以女儿的名字,就叫秋雪好了。”凤琪单手在腹上画着圈圈,笑着向萧写意解释女儿名字的由来。 萧写意但笑不语,丹阳的名字叫秋雪,他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前世,凤琪也是这个理由。 楚沐羽执着,季萌惜命,查不清凤琪突然腹痛的原因,两个人都不死心,每天不同时辰,换着给他诊脉,他们甚至还问过凤琪,当初许巡还在宫里的时候,凤琪也有过一次诊不出原因的腹痛,和这次相比,可有什么不同。凤琪蹙眉回忆很久,说之前那次是连绵不断,痛得让人无法忍受那种,而今天这次,却是一闪而过,要不是当时全身放松,感觉更加灵敏,他搞不好就会忽略。 季萌和楚沐羽闻言皆是皱眉,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相同的表情。 第045章 祈雨 凤琪的观察力素来卓绝,他见季萌和楚沐羽面面相觑,却谁都不肯先说话,就意识到他们肯定有发现,但是不好开口,于是主动问道:“季太医,楚太医,你们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季萌低着头,努力组织语句,希望能把话说得温和点,楚沐羽没他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脑子里过了过就直接说道:“回殿下,经过这几天的诊脉,微臣发现你体内可能有‘剪金草’。” 剪金草,这是什么玩意儿,凤琪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只看楚沐羽和季萌的表情,就能判断出不是什么好东西,凤琪正眼看着楚沐羽,淡然道:“楚太医,这个‘剪金草’,有何效用?” 楚沐羽继续道:“‘剪金草’产于苗疆,本身是好东西,活血化瘀的,若是特殊制过,能让人出血不止,尤其是产后之人。”听他说得如此直接,季萌和韩修同时皱眉,一个劲儿给他递眼色。 谁知楚沐羽置若罔闻,自顾自往下说道:“‘剪金草’有两种用法,一是直接让人服下,效果极其明显,最多两个时辰,就能让人失血过多死去,不过因为手段粗暴,很容易验明死因;二就是把药磨成粉状,经常让人接触,只要体内的药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遇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发作,效果不比直接服用差多少,而且很难发现。” 凤琪闻言面无表情,思索片刻方道:“两位太医可能看出,我被人下药的时间?”凤琪自认做事小心,除非是像徐子期当初那样,利用两样风马牛不相关的物件配合下毒,否则以萧写意对他的保护程度,应该没有中招的可能,再说徐子期能成功,还有他天天被困在慈宁宫抄经的缘故,此后他一直在栖凤宫闭门不出,这样还有问题,就说明他身边的人有鬼了。 打从楚沐羽开口,季萌就是胆战心惊,生怕他又是语出惊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季萌在宫里混了二十多年,见过不会说话的,可是像楚沐羽这样实诚的,真是头回见到,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一点都不会转圜,也就华贵卿是个心宽的,只要医术精湛,且无异心,旁的事都不计较,不然楚沐羽在宫里,就是有韩修护着,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因此,见凤琪再度发问,季萌抢在楚沐羽之前回答道:“殿下不必忧心,依微臣看来,这个‘剪金草’,是跟当初的‘青艾’和‘紫茴’同时下的,因有那两味药掩盖,兼之分量不多,才一直没被发现。”季萌说完擦了擦汗,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凤琪体内的‘剪金草’,残余非常有限,届时就是发作,也不会太过严重,他和楚沐羽联手,应该控制得下来。 却不料,季萌话音未落,楚沐羽就补充道:“季太医说的没错,殿下中毒不深,若是正常情况,未必就会引起产后血崩。”偏偏凤琪怀的是双胎,就是没有外力作用,生产也是很危险的事情,再有点残余的“剪金草”作祟,能不能平安生产,又增加了不少变数。听完楚沐羽的补充,季萌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要是皇上知道,他们把什么都说给华贵卿听了,会不会龙颜大怒。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季萌正在心里敲着小鼓,身后就传来了萧写意的声音,“两位爱卿说说,华贵卿现在的情况,能算正常吗?”很显然,萧写意刚好听到楚沐羽那句话。 众人纷纷见礼,季萌犹在斟酌,楚沐羽就如实回道:“回皇上,华贵卿怀着双胎,生产本就不易,又有‘剪金草’的刺激,危险更是加倍,所幸剂量不足,发现也早,还能尽量弥补。” 萧写意沉思不语,他想起前段时间去见卢若兰的时候,她嘴角隐约的笑容。不用说,给凤琪下“剪金草”的人就是她,只有她在一开始就知道,凤琪怀着龙凤胎,所以她下药的分量相当微弱,再有徐子期的“青艾”和“紫茴”掩盖,任谁也注意不到。良久,萧写意抬头问道:“你有几成的把握,能保华贵卿父子均安?”他的眼神格外锐利。 萧写意的话并不针对问谁,季萌却是垂首不言,楚沐羽想了想,认真道:“七成,臣有七成的把握。”这是楚沐羽计算过的结果,即使面对萧写意,他也是实话实说。 “换你师父来呢?”萧写意在心里琢磨,现在派人去请薛君临,是否还来得及。 楚沐羽这回没有停顿,不假思索道:“便是师父他老人家来了,最高也不超过七成。”薛君临是神医不假,可他也不是样样精通,单就产科的造诣而言,楚沐羽绝不在他之下。 萧写意颔首,随即又问:“许先生呢?”这位是专业人士,楚沐羽和季萌也都跟他合作过,萧写意唯一担心的是,许巡生怕太皇太后找他麻烦,上次出宫后会不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楚沐羽凝眉,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许先生剑走偏锋,微臣摸不准他的路数,有他在,也许会更好。”萧写意闻言颔首,随即打发狂风去寻许巡,要他务必把人请回来。 季萌和楚沐羽等人告退后,萧写意在凤琪身边坐下,问他今天感觉如何,孩子们可有闹腾。 凤琪不说话,直接拉着萧写意的手放到自己腹上。萧写意的手刚碰上去,就被里面剧烈的打动惊呆了,他摸了片刻,见小家伙们越动越来劲,赶紧把手收回来,还问凤琪,“他们闹得这么凶,你还肚子不疼吧?”隔着凤琪的肚皮,他都能感觉到两个小家伙的手脚非常有力,凤琪本人的感受,他真是不敢想。 凤琪笑着摇头,“偶尔有点难受,不过还好,臣受得住。” 别看楚沐羽先前说得可怕,可凤琪在听说孩子安然无恙之后,就放松了心情。生产本来就是鬼门关,他的母亲也是在生妹妹凤瑶的时候去世的,早在许巡说出自己怀的双胎之时,凤琪就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所以这几天发生的事,并未给他留下太多阴影,反而是楚沐羽和季萌再三表示,两个孩子发育很好,让他特别安心。 “怀瑾,真是辛苦你了。”两辈子加起来,萧写意当爹的次数不算少,但是除了这一次,他从来没有如此细致地参与过某位嫔妃或者君侍的怀孕过程,就是上辈子的凤琪和凤琳,他也是以各种赏赐为主,再有就是陪着说话、陪着用膳,更多的就没有了,像这次凤琪怀孕这样,饮食起居每样都亲手经过的,还是第一次,感触特别多。 “这是……臣应该的。”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凤琪的眸色却是黯淡了几分。 萧写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把话题转移开了,“怀瑾,你知道么?艳州飞鸽传书回来了。” “梁涧那边,情形如何?”前段时间,被萧写意派到梁涧巡视河工的顾君诚被人弹劾,因弹劾他的当地知府陈良彤给萧写意留的印象还不错,就让萧艳州过去暗访了,这事凤琪也是知道的。 说起梁涧的事,萧写意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打了两记耳光。萧艳州来信说,看了梁涧当地的情形,他只嫌顾君诚杀得还不够狠,要是换了他,还能再砍一半的人头下来。 原来,陈良彤是个惯会做面子功夫的人,朝廷拨下去修河提的银子,被他串通上下官员贪污了大半,只用了小半把府城附近的河提进行了修补,也就是前世萧写意亲自看过的部分。 萧艳州可不知道萧写意离奇的经历,自然是在信里把他见到的惨状一一描述。老旧的河提常年得不到修缮,连续几场暴雨落下来,肯定支持不住,梁涧府下面的几个州县,被决堤的河水一淹,都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可就是到了这个地步,陈良彤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还不肯把灾情往上报,而是拼命隐瞒,要不是顾君诚为人正直、做事仔细,说不定就真被他瞒了过去。 听完萧写意的话,凤琪也是眉头深锁,“陈良彤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小小一个四品知府,竟连这种事情也敢隐瞒,瞒了也就算了,被人查出来他还敢弹劾顾君诚,背后多半有人撑腰。 “这件事,朕要彻查到底。”萧写意心塞无比,还不能在凤琪面前说出原因,只能把气往陈良彤身上发,他决定了,不管是谁,只要是被这件事牵连到的,他一概重罚,谁也不许求情。 古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由于顾君诚的深入调查,萧写意原本以为情况不严重的梁涧,凭空生出无数事端,再加上他本来就知道的双蒲,两处加在一块儿,国库的银子不够用啊。 就在萧写意为了赈灾的银子焦头烂额的时候,邱持带着好消息回京了,说是皇上提醒及时,他到了双蒲,什么事都不管,首先忙着抢修河提,因为动作及时,双蒲大部分地方顶住了临洮河连绵的雨季,仅有几个乡镇受灾也是提前转移了人员,不过是损失了些物资,没有造成人员伤害。 东边日出西边雨,萧写意正愁银子不够使,邱持就把他预算好的银两给省了下来。萧写意直接把这笔钱拨给了顾君诚,让他安顿好梁涧当地的百姓,萧艳州不用回来,继续行事督察之责。 因为皇帝动了真怒,陈良彤贪污一案查得很快,牵扯到的人也越来越多,底下的小虾米就不说了,多如过江之鲫,从陈良彤给出的线索往上查,涉案人员的名单叫人看了也是触目惊心。 等到梁涧的事情告一段落,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中旬,北方好几个省份,已经是两三个月没下过一滴雨,民间什么说法都有,牛鬼蛇神,全都跑出来找存在感。 前世,因为钦天监一直看不出近期有降雨的迹象,萧写意面对百姓渴望的皇帝祭天求雨的祈求,也就无法做出回应,求雨什么的,不过是个形式,求来了是上感动天,求不来可就不好看了。 这回不同,萧写意记得很清楚,七月二十八,天降甘霖,三日不绝。 而他的龙凤胎,就是伴着那场及时雨出世的,正好合了“龙凤呈祥”四个字的含义。 萧写意想过了,凤琪现在被他照顾得很好,虽说双胞胎多半都会早产,但怎么也不可能是在七月,他去祭个天,求个雨,离宫不过七、八日,想来应当无碍。 萧写意想去祈雨,凤琪并不担心他离宫之事,不管萧写意是否在宫里,他都是闭门不出、专心养胎,便是每日必须的活动,都是在宫里进行,萧写意不在身边,问题并不大。 凤琪不放心的,是祈雨的结果,因为不管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近段时间有下雨的迹象,要是萧写意祭过了天,却没能把雨求来,对他的威望,绝不会是好事。 “怀瑾,你是在担心朕吗?”凤琪能有这样的想法,萧写意很高兴。 “臣自然是担心陛下的。”凤琪笑着应道,双手交叠着放在高高隆起的腹上。 萧写意见周围没人,拉过凤琪在他脸上亲了口,叮嘱道:“朕不在宫里这些天,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管做什么,身边一定要有人,千万不要逞能。”凤琪不断点头应是。 七月二十五,萧写意安排好宫里的事,就带着人出了宫。 萧写意走后,凤琪按部就班地过着原来的日子,只是偶尔会在无人的时候,摸着肚子喃喃自语,“秋然,雪儿,你们说父皇真的能求来雨吗?”小朋友们不会说话,只会用动作表示,就你一拳我一脚地活动开了,凤琪认真分辨了会儿,居然分清了两个孩子的手脚,就是不知哪个是秋然,哪个是丹阳。 萧写意出宫的第三天,太皇太后一大早就让人来栖凤宫传话,说让华贵卿过去用午膳。 传旨的小太监前脚刚走,岸芷立马就抱怨开了,“太皇太后什么意思,皇上在宫里的时候,她连请安都免了殿下你的,怎么皇上刚一出宫,她就让你过去用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凤琪其实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过他还是瞪了岸芷一眼,让她不得胡说,岸芷悻悻地闭了嘴。 要不要用身体原因搪塞过去,凤琪有些犹豫,毕竟对方是萧写意的祖母,他得罪不起。凤琪唤来暴雨,让他前去打听,太皇太后是只叫了他一个,还是有其他人,比如说顾微、苏聿等。 暴雨随即领命而去,萧写意之前吩咐过了,他不在宫里的时候,狂风暴雨必须有个人一直跟着凤琪,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因此暴雨离开片刻,都把狂风叫来临时顶他的班。 不多时,暴雨打探到消息回来了,说是除了凤琪,太皇太后就只叫了顾微,没有其他人。听闻顾微也在,凤琪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前往慈宁宫,最多他不动筷子就是。 暴雨闻言立即表示,他也要跟着去,别的地方他不便暴露身份,可是太皇太后面前,暴雨是不带面罩的,有他在场,太皇太后就是真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也没机会把它变成现实。 孕期进入七月,由于肚子长得太快,凤琪的身形已经很不便,低头看不到脚背,走路需要人搀扶,从栖凤宫到慈宁宫短短一段路,走得也是一步三歇,还坚持不用轿辇。 “殿下,你这是何苦呢?”暴雨跟在凤琪的身边,不解地问道。 “你以后就明白了。”凤琪随口回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暴雨怎么可能明白,就算他将来爱上的人是男子,就凭他的身手,想把他压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暴雨没明白凤琪的意思,笑笑就把这话带过了,一行人慢慢走到慈宁宫。 顾微比他们到得早一些,可他没进去,轿辇就停在慈宁宫门口,一看就是在等人。 “臣见过皇后殿下,殿下万福金安。”许是天气太热的关系,顾微的脸色看着,还不如凤琪。 凤琪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去,就被顾微伸手扶住了,“华贵卿免礼。” “殿下有事?”凤琪和顾微挨得很近,除了暴雨功力过人,只怕没人能听清他说的话。 顾微抿唇笑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等下用膳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要吃。” 太皇太后近来的行事,越发偏颇,顾微根本劝不住,萧写意明明免了凤琪所有的请安,可他一出宫,她就不年不节地把他们叫过来吃饭,是不是想借机做点什么,谁知道。 凤琪沉声道:“臣会留神的,多谢殿下。”言罢两人一道进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见暴雨跟着凤琪一起来的,非但没说什么,还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热情地同他拉家常。暴雨原本不想和太皇太后说话的,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还是耐着性子,跟她攀谈起来。 顾微坐在太皇太后的另一边,而凤琪,则是坐到了他的旁边。有暴雨分散太皇太后的注意力,还有顾微的遮挡,一顿午膳用下来,恐怕太皇太后都不会发现,凤琪压根儿没动筷子。 这样的结果,完全在顾微和凤琪的意料之外,真是对不起他们紧绷的神经。 难道说,太皇太后的真正目的,就是想叫暴雨过来说说话,凤琪情不自禁这样想。 午后本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今天却还好,太阳躲到云层背后不说,还有轻柔的微风吹过,联想到萧写意出宫祈雨的行为,凤琪不禁笑了,看来萧写意会这么做,还是很有把握的。 “天气不错,我们到御花园走走吧。”出了慈宁宫,凤琪和顾微本该各自回宫,顾微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凤琪惊讶地回头看他,见顾微一本正经的表情,就点头应了。 “既然殿下有兴致,臣自当奉陪。”凤琪看得出来,顾微有话想对他说,而且是不太好启齿那种,不然不会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只让暴雨扶着自己,其他人都打发开了。 说是走走,可是顾微身体不好,凤琪身形不便,也不会真的走多远,两人慢慢进了御花园就在烟波湖旁边的凉亭里坐了下来。暴雨则在旁边的假山上躺下,闭目养神,表示自己听不到。 凉亭开阔,三面环水,唯一的通路有暴雨守着,绝对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谈话的内容,至于暴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秘密,除了萧写意,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听到的东西。 “陛下此番求雨,想必会心想事成。”顾微笑着看天,云层越来越厚了,暴风雨蓄势待发,萧写意要是不抓紧时间祭天,等雨落了下来,可就没有意思了。 “这是好事啊。”凤琪抬手擦汗,这天要是再不下雨,他都想搬到水里住了,可惜楚沐羽有要求,每天下水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如果不遵医嘱,他以后都不让他下水,凤琪只得听命。 “龙凤呈祥,当然是好事。”顾微挑眉笑笑,“华贵卿,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凤琪闻言愕然,半晌方道:“当、当然可以。”顾微这话问的,他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顾微没有把手伸过来,反而是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感受下,他们都说我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六个月的时候没了,是个男孩,可我完全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046章 混乱 凤琪闻言笑笑,笑容略显无可奈何,“往事不可追已,殿下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不必强求。” 顾微也笑,他笑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凤琪高隆的腹部。两个孩子都醒着,他们平时最喜欢来自外界的抚摸,原本只是懒洋洋地活动下手脚,顾微的手一挨上去,就变成了手舞足蹈。 顾微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不由愣了下,抬头问凤琪,“他们动得这么厉害,你会不会疼?” 凤琪摇头,浅笑道:“不会,臣已经习惯了。”他和顾微进宫的时间相差甚远,彼时萧写意已经开始接管朝政,对太皇太后的话不再像以往那般言听计从,而顾微又是个不在意帝王恩宠和后宫权柄的,虽然顶着皇后的名号手握凤印,却几乎不管后宫之事,倒是卫清儿和卢若兰,一个仗着是萧写意的表妹,一个凭着自己生下了皇长子,联手协理六宫事务多年。 直到前不久出了巫蛊之事,萧写意龙颜大怒,发誓要彻查到底,结果卢若兰被赐死,卫清儿远走昆阳山,顾微不得已,才正式把后宫的事情管了起来。 饶是凤琪闭门不出,也觉得宫里这段时间清静不少,看来顾微处事的手段并不跟他的人一样那么温和,凤琪偶尔会想,同样是被人逼着进了宫,顾微心里会不会,也很不甘心。 凤琪有个同窗,名叫姜易春,比他年长几岁,跟顾微年纪差不多,因和顾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幼时曾在顾家的族学念书,据说从小是被顾微打击长大的,以至于后来中了状元还喜欢在同窗面前提起小时候的悲催经历。凤琪他们那科的榜眼俞峰年纪比较大,比他和姜易春的年龄加起来年轻不了两岁,因此听姜易春倒苦水最多的人就是凤琪。 没错,姜易春就是在倒苦水,他并不是觉得从小到大没有赢过顾微是件丢人的事情,他只是觉得遗憾,顾微居然进宫了,他想找他切磋,咸鱼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由于萧写意对顾家的敌视态度,凤琪对顾微,一向是久仰其名,未见其人,还是听姜易春说得多了,才有了大概的印象,他和姜易春感觉差不多,认为顾微进宫,实在是太浪费才华了。 凤琪没想到的是,之前他还在同情顾微,觉得他不该困在深宫蹉跎大好年华,转眼之间,他就迎来了和顾微相同的命运,萧写意要他进宫,他没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就直接下了旨。 凤琪第一次见到顾微是在进宫的第二天,当时他刚拜见完太皇太后、苏太后和卫太后,就被人领到了坤宁宫。顾微不是一个人见他,萧写意后宫的莺莺燕燕全都在场。 不管什么时候,凤琪想起那个画面都感觉很讽刺,他面容平静地给顾微见了礼,得到两本古籍作为赏赐。凤琪回到栖凤宫翻了翻,发现都是自己以前没看过的,颇有些意外之喜。顾家书香传家数百载,顾微进宫自是带了不少珍品,凤琪还找他借过两回书,两人颇为投契,可惜他们的关系太过尴尬,萧写意和太皇太后都不喜他们走得太近,后来凤琪除了请安,就再不去坤宁宫了。 一直到今年四月,萧写意先是准许凤琪到太平行宫休养,后来又带着顾微一起过来。即使身在行宫,萧写意每天也有政事要处理,凤琪和顾微闲极无聊,自然而然亲近起来。 说实话,整个宫里,也就他们两个最有共同语言。后来,凤琪和顾微在回宫路上遇袭,凤琪安然无恙,顾微却在淋雨引发的高烧过后失忆,忘记了所有他曾经认得的人。 失忆以后,凤琪发现顾微的性格有所改变,他变得不再那么压抑,说话做事也更随心所欲,站在朋友的立场,凤琪很乐于见到这样的顾微,只是他不确定,他们到底能不能算朋友。 偶尔,凤琪甚至会想,要是顾微那个孩子活着,他还会不会是今天这般洒脱的模样,会不会为了他精心谋划,不过要是真有嫡子,凤琪也不会允许自己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微并未摸得太久,他的手在凤琪腹上停留片刻就离开了,神情有些恍惚。凤琪猜想,他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隐约的片段,但却抓不住,因为类似的表情,他不是第一次在顾微脸上见到。 静默片刻,顾微沉吟道:“华贵卿千万保重身体,陛下子嗣单薄,大皇子又跟着怡妃去了昆阳山服侍圣母皇太后,不知何日才会归来,陛下膝下空虚,对华贵卿腹中的龙嗣,极为期待。” 在凤琪听来,顾微这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地在提醒他,太皇太后对他有企图,让他小心。太皇太后打得什么主意,凤琪心里有数,说白了就是“留子去母”,后宅常见的路数。 他微笑颔首,谢过顾微的关心,又笑道:“元阳公主天真可爱,陛下素来喜欢得紧,有她承欢膝下,陛下怎会寂寞?”前些天,萧写意正式改了元阳的玉碟,把她放到了顾微名下。 “云儿是个乖孩子,她一直问我,华贵卿什么时候给她生弟弟妹妹,她想和弟弟妹妹一起玩。”提起元阳,顾微的笑容格外温柔,“以后若是有机会,还请华贵卿对云儿多加照拂。” 凤琪闻言愣住,元阳已经是嫡公主了,身份在萧写意的女儿里,绝对是最高的,就是他的丹阳生下来,也比不了她,有顾微在,元阳怎么轮得到他来照顾,除非是…… 凤琪惊觉自己的想法太过逆天,偏头去看顾微,却见他神情自若,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说说。顾微见凤琪面露疑色,也不解释,只说天看起来有点阴,他们不宜在外面久待。 凤琪不是不知趣的人,既然顾微不想说,他也就不多问,再说刚才在慈宁宫,他因对太皇太后不放心,不要说饭菜,就连茶水都没喝一口,此时又饿又渴,于是两人道了别,各自回宫。 顾微从凉亭出来,墨雨立即带人迎上,扶他上了轿辇,一行人往坤宁宫而去。 途中,墨雨不解道:“殿下有话要对华贵卿说,把他叫到坤宁宫不就是了,还跟他一起来御花园,这么热的天,要是中了暑气,可怎么办?” 顾微但笑不语,在坤宁宫说话,只怕凤琪还没出门,他们谈话的内容就传到慈宁宫了。 太皇太后不仅是萧写意的祖母,她还是顾微的姑祖母,抛开顾微是否自愿进宫一事不谈,只说顾微进宫以后,若不是有太皇太后在他身后撑腰,以萧写意对他的冷落,以及他诸事不管的态度,日子肯定过得不会好。享受太皇太后庇护的同时,顾微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就是他在太皇太后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坤宁宫的人,除了他从顾家带进宫的,都是太皇太后安排的。 因此,顾微就是怀疑太皇太后对凤琪有不轨之心,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顾微始终认为,顾家在朝堂的地位与后宫无关,若是任人唯亲,把没有相应能力的人放上高位,一旦惹出漏子,才是真的麻烦。就说他的堂弟顾政,以顾君谦、顾君诚的地位,给他一官半职还不容易,都不用他们亲自开口,可是顾则不让,他宁愿让孙子在家吃喝玩乐,也不放他出门。 顾则寻求的,并不是一时的风头无几,而是家族的长平久安。家中子弟有能干的,就出来为朝廷效力,遇到平庸的也不要紧,只要不惹祸,借着家族的庇佑,享一世安乐也不是不可以。 弘熙、万昌两朝,顾家屹立不倒,两代帝王的上位,都有他们的作用在背后,萧写意年纪渐长,对顾家也不如先皇那般信任,太皇太后忧心忡忡,顾则却是觉得恰到好处。 月满则亏,水满则盈,风光无限的“父子三探花”过后,顾家的第三代无人从科举出仕,在顾则看来这并不是很要紧,萧写意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只要顾家主动退步,不给他那么强的压迫感,他不仅不会穷追不舍,反而会对顾家感念甚多,就像顾傲,他弃笔从戎,反倒得了萧写意的信任,而像太皇太后那样,什么都想掌握在手中,才是不现实的,坐在皇位上的,始终姓萧。 从御花园回到栖凤宫,凤琪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连身上汗湿的衣服都顾不得换,就先坐到了饭桌前,把汀兰早就准备好的饭菜,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殿下今天胃口不错?”楚沐羽是用过午膳了的,他原是等着凤琪回来为他诊脉,不想凤琪根本不看他,一心一意只顾着吃饭,只好耐心在旁边等着,却见凤琪比平时多用了一碗饭。 汀兰闻言高兴地补充道:“不止是今天,差不多有三四天了,殿下的胃口都很好,一餐吃的能赶上以前一天。”汀兰主要负责凤琪的饮食,见他能多吃点,比什么都高兴。 倒是凤琪,听了这话有点惊讶,他有这么能吃,难怪前不久刚换过尺寸的衣服,又觉得有点小了,原来不是他的错觉,是两个小朋友在拼命长大,凤琪放下碗筷,长长叹了口气。 休息片刻,楚沐羽为凤琪诊脉,一切无恙。凤琪就进屋洗澡换衣服去了,谁知等他出来,楚沐羽居然还没走,而且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某个很严重的问题。 “楚太医,可还有事?”凤琪好奇地问道,眉眼之间尽是困惑之色。楚沐羽跟了凤琪好几个月,向来不多话,也不多事,今天这样的行为,颇有些反常,是不是他突然发现什么了。 楚沐羽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下了某个很大的决心。 凤琪走到软榻上躺下,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方道:“你说吧。” “微臣近日翻阅了很多医书,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个古方,是说‘剪金草’的。”楚沐羽抬首,缓缓开口说道:“书里提到,用‘旋复花’,可以化解‘剪金草’的药效,但是‘旋复花’本身,对心肺的损伤很大。” “你是拿不准该不该用‘旋复花’吗?”楚沐羽的顾忌,凤琪能够想到,这都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了,要是用不好,萧写意怪罪下来,绝对是掉脑袋的事。 楚沐羽摇头,踌躇片刻方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殿□怀双胎,又是初产,产程势必很长,‘旋复花’就算能解‘剪金草’,也是不能用的,否则就是饮鸩止渴。” 凤琪茫然,既然不能用,楚沐羽何必告诉他,他先前说过,有七成的把握,他愿意赌。 楚沐羽继续道:“微臣先前说过,有七成的把握保殿下父子均安,可前提是胎位端正。” 凤琪蹙眉,双手不由自主抚上腹部,“你是说,孩子的位置不对?” 楚沐羽苦笑着点头,他第一次发现,话说得太满,也有不好的地方。 “很严重吗?”凤琪问道,凤瑶出生就是脚先出来,才会害得卢氏没命的。 “其实,胎儿的位置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不对,不代表临产时也不对,只是殿下情况特殊,赌不起这样的几率。”单是不足量的“剪金草”,楚沐羽和季萌都有法子应对,可是这几天他们给凤琪查看胎位,发现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两个孩子,似乎是纠缠在一起的,这就意味着,到了凤琪临盆的时候,胎位端正的可能性很低,他们管得了一个孩子,管不了两个。 季萌和楚沐羽商量了两天,终是决定和盘向凤琪托出实情,到底要怎么做,让他自己选择。 “你们还有别的主意,是吗?”凤琪相信楚沐羽不是来找他说废话的,他肯定还有后话。 “微臣和季太医讨论过了,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殿下提前生产。”果然,楚沐羽随即就说了他和季萌商量的结果,内容却是让凤琪大吃一惊,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是什么道理?”双胎不比单胎,两个孩子争抢营养,就是足月生产,生下来也是小小两只,需要精心喂养,再提前生产,还能养得活吗,饶是凤琪脾气不错,都想骂人了。 “不足月的话,胎儿体型就小,不管胎位正不正,都容易下来,再佐以少量的‘旋复花’,就万无一失了。”楚沐羽心理素质好,顶着凤琪愤怒的目光,愣是把话说完了。 凤琪闻言没有说话,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良久,他轻轻叹了声,示意楚沐羽先下去,同时警告他,不能再把这话告诉任何人,楚沐羽点头应了,推着轮椅慢慢转身走了。 楚沐羽的话,让凤琪再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按照原来的计划,等到足月生产,若是胎位正常,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胎位不对,孩子们可能无恙,而他本人,就很难说了。 凤琪不怕死,当初萧写意生死未卜的时候,他甚至有过保住孩子,放弃萧写意,然后等生下孩子再去陪他的念头,只不过现在,被选择的对象从萧写意变成了他。 为了秋然和丹阳,凤琪差点连萧写意都可以放弃,更何况是他自己,尽管他明白,楚沐羽那个听起来有些不靠谱的主意,其实是为他着想,想要保他一命,但他没有要采纳的打算。 纵然如此,凤琪还是忍不住会想,要是他不幸真的挺不过生产,他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就会落到顾微手里。一方面,凤琪相信顾微会把他的孩子照顾地很好;另一方面,想到太皇太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达成目的,凤琪又很心塞。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拿两个孩子的性命开玩笑,他能赌的,只能是自己的命。 七月二十八,萧写意在天坛祭天,仪式结束不过半个时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皇上真厉害,说去求雨,真的就把雨求来了。”岸芷看着屋檐下连成一条线的雨水,笑着对凤琪说,“皇上是真龙天子,由他庇佑,殿下和小殿下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凤琪嘴角微翘,看来他这两天的情绪变化,岸芷汀兰都看了出来。 下雨是件好事,后宫众人无不欢欣鼓舞,不料当天晚上,太皇太后就不小心吹了风,发起热来,太医用了药,不仅没有好转,愈发严重,躺倒在床。 太皇太后生病,后宫的嫔妃和公主肯定是要侍疾的,高位的妃子已经只有惠姬罗素心了,她就和长公主萧玉蓉轮流,轮番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候。 君侍则不然,他们留下不方便,早晚请个安就可以,只有顾微,因为是后宫之主,又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孙,便搬到了慈宁宫的偏殿居住。 凤琪很不想去,他总觉得太皇太后病的时机太过巧合,他要是去了,指不定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萧写意不在宫里,真让太皇太后得逞了,他也不能对她如何。 不料太皇太后病得不轻,沈君鹤看了都说不好,不说罗素心和萧玉蓉,就连苏太后和罗太妃都从第三天开始亲自侍疾,还说已经送了消息给皇帝,请他提前回宫。 凤琪用身体不适推掉了前一天的请安,可是太后和太妃都去侍疾了,他除非是病得爬不起来,不然再不去慈宁宫请安,只怕就是萧写意回宫,也堵不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慈宁宫之行势在必行,狂风暴雨哪敢离开凤琪半步,一明一暗都跟了去。不仅如此,凤琪在太皇太后跟前说话的时候,顾微也是在场陪着,就怕她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谁知太皇太后并无多话,她问了问凤琪的身体情况就让他回去休息了。凤琪虽然不解,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他给太皇太后、罗太妃、顾微行了礼,就告退离开了。 萧玉蓉送凤琪出门,还顺便向他打探了一点关于龙俊的消息。前段时间,萧写意准了龙俊半个月假,可萧玉蓉纠缠他太厉害,龙俊待了七天就逃回了玉门关,让萧玉蓉很不满。 大雨已经下了三天,越下越大,地上的水都快流成河了,萧玉蓉目送凤琪上了轿辇就要转身往回走。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只猫,直接扑向萧玉蓉。 乐平长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怕猫,每次见了都是惊慌失措,龙俊为了摆脱她,曾经在身边养了只小猫,很有效果,后来被萧玉蓉命人用鱼干吸引走了。 就为着萧玉蓉怕猫,宫里的猫狗房,都只有各种可爱的小狗,后宫的嫔妃、君侍,谁也不许养猫,今天突然跑出来这么大一只,可把萧玉蓉吓得够呛,眼神都发直了。 要是萧玉蓉不会武功,最多就是吓得惊叫两声,可惜她会,下意识就是往后一窜,竟然撞上了抬着凤琪坐的轿辇的轿夫,轿夫刚起身还没站稳,被人这么一撞,轿杠就脱手了。 狂风眼疾手快,立即把轿杠接了下来,凤琪在上面晃了晃,并未摔着,暴雨则是一脚踹飞了那只猫,免得萧玉蓉被它吓得,继续在原地乱蹦,要是再撞到凤琪怎么办。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不想那只猫只是打前哨的,它被踢飞了,跟着冲出来一群,慈宁宫的侍卫们顿时忙开了,纷纷冲上去抓猫,谁也没想到应该先把萧玉蓉送走。 “殿下,我们先回宫。”狂风见局面太乱,唯一的想法就是立即撤退。 “……嗯。”凤琪点头,连萧玉蓉都利用上了,太皇太后真是有心。 暴雨本该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但他看萧玉蓉又哭又叫实在可怜,想到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其他人又近不了她的身,不得已出了手,提溜着把她拎进了慈宁宫,准备先把她安顿好。 暴雨和萧玉蓉刚进去,一只原本已被逮住的大猫就挣脱出来,奋力往前一扑。 若在平时,这样一只猫对凤琪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随手就能扔得老远,根本不容它在自己面前放肆,可惜他现在肚子太大,坐在轿辇上根本动不了,想躲都没有办法。 而狂风抬着轿杠,还没来得及还到轿夫手里,他又是站在凤琪背后的,也是没法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蓄足力道的大猫,猛地扑向凤琪的肚子。 第047章 早产 “呃……”凤琪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地受下猛烈的撞击,他只觉下腹忽地一紧,剧烈的疼痛就如海潮般汹涌而来,凤琪的手紧紧拽住两侧的扶手,身子微微一挺,脸上霎时没了血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只猫撞过凤琪的肚子就跳到了地上,狂风飞起一脚,把它踢到了墙上,再猛地反弹回地面,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狂风没心情管猫,他提醒前面的轿夫,放下轿辇,上前查看凤琪的情况。 “殿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只看凤琪脸白如纸,狂风就有不好的感觉。 “回、回宫。”腹痛阵阵裂开,痛得凤琪口不能言,勉强说了几个字就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死死捂着高高隆起的肚腹,表情痛苦到近乎狰狞。 “殿下,得罪了。”狂风顾不得失礼,打横把凤琪抱了起来,他感觉怀里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快、快点……”凤琪拼命夹紧双腿,试图阻止来势汹汹的坠势,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下一阵氲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双腿缓缓流下,他伸手一摸,抬起手来入眼尽是红色。 “殿下,你忍着点。”言罢狂风抱起凤琪向栖凤宫飞奔而去。狂风转眼在面前消失,回过神的岸芷反应过来,带着郁郁青青等人跟了上去,殿下到底怎么样了,她们都好担心。 暴雨把萧玉蓉交给顾微,简单说明了之前野猫出没的情况出来,发现栖凤宫的人都走光了,不由有些奇怪,就算不用等他,也不用走得这么急吧,好歹留个人等等他啊。 随手抓过一个慈宁宫的侍卫问清原由,暴雨的表情马上变了,他没想到,他帮萧玉蓉这件事,都在太皇太后的算计之中,暴雨折返回去,跟顾微说了这件事,才匆匆回了栖凤宫。 狂风抱着凤琪,最先回到栖凤宫,汀兰见到这个情形,一脸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殿下不就是去慈宁宫请个安,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是被个黑衣人抱回来的。 把痛得不断颤抖的凤琪放在床上时,狂风不经意间看到,凤琪的衣袍上有一抹刺眼的红色,他立即转过头,冲着愣住的汀兰吼道:“快请太医,还愣着做什么,你快去啊!” 汀兰愣了愣,也没工夫去想狂风的身份,转身就往楚沐羽和季萌住的偏殿跑去。 “殿下,没事的,太医很快就到了,你和小殿下都会没事的。”狂风不敢再碰凤琪,只能在旁边连声安慰他,可是看着床上渐渐晕染开的大片血色,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凤琪已是痛得神智恍惚,他把头撇向床的里侧,闭着眼,咬着唇,一生也不肯吭。 楚沐羽行动不便,来得不会太快,在他之前,倒是暴雨先赶了回来。 暴雨冲进凤琪的房间就被满床的血迹震惊了,他在床前跪下,满眼尽是懊恼之色,“殿下,对不起,我不该去管长公主的,她被猫吓着,最多就是惊叫两声,不管也出不了人命的。” “嗯……”凤琪绷紧身子抵御疼痛,微弱的低吟不时从口中泄露,他根本听不清暴雨在说些什么,自然也不会做出回应,狂风见状摇了摇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此时,韩修推着楚沐羽的轮椅过来了,季萌带着两个药童,抱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和器械跟在后面,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看样子汀兰把凤琪的情况,说得非常严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暴雨虽然自责,可还没有失了理智,他见楚沐羽到了,主动把位置让开,自己跪倒旁边去了。他一直在想,他爹他娘落得那样的下场,太皇太后在其中起了怎样的作用。 “殿下,请你放松身体,这样微臣才能帮你。”见凤琪痛得把身子微微蜷缩起来,楚沐羽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帮他放松,好在凤琪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对他的举动也算配合。 半晌,楚沐羽诊脉完毕,凤琪艰难问道:“楚太医,孩子怎么样,还能不能保住?”说完就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强自忍受着腹中一阵更胜一阵的疼痛,面上血色全无。 “孩子不太好,殿下,你……”楚沐羽面色沉重,可还是如实回答了凤琪的问题。 他话没说完,就被凤琪打断了,“救、救救他们,我、我不要紧……”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是异常坚定,许是激烈的情绪感染到了龙凤胎,下一阵剧痛几乎让凤琪喘不过气来。 “微臣会尽力的,请殿下放心。”楚沐羽说完接过韩修早已帮他准备好的银针,飞速扎上凤琪腹上几个重要的穴位。经此过后,凤琪腹中的疼痛减缓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见凤琪状况好转,众人都很高兴,岸芷更是激动地抱住了汀兰,狂风趁机带着暴雨去了外间,他们在里面待着不像话,而且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在外面守着比较好。 “殿下,微臣有话要说。”楚沐羽始终都是最清醒的那个,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凤琪抬眼看他,随即示意其他人暂时出去,岸芷汀兰去了厨房,季萌和韩修在隔间熬药。 “你现在可以说了。”凤琪轻轻开口,语气很虚弱,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楚沐羽垂首道:“殿下的腹部受过重击,微臣虽然能以银针暂时为殿下止住疼痛,可是殿下胎膜已伤,强行保胎对殿下和腹中胎儿,都不是好事,反而会徒增危险。” 凤琪微微叹气,即便腹痛有所减轻,他仍然可以感觉到,身下淅淅沥沥在流血,楚沐羽的话,绝不是说来骗他的,他低声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依你看,我该怎么办?” “微臣的意思,就是殿下不要再勉强,一切顺其自然。”楚沐羽刚才看过了,凤琪有早产的迹象,在他看来与其强行把胎儿保住,不如放手一搏,干脆把孩子生下来。 这样一来,凤琪的生命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至于两个孩子,就要看他们的命够不够硬了,如果非要保胎,楚沐羽倒也有办法,只是那样的话,对凤琪的身体损伤极大。 “你、你是要我放弃孩子吗?”凤琪颤抖道,类似的话楚沐羽前两天就说过,他当时回绝了,不想形势突变,他居然又提了出来,理由还很充分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 “殿下爱护两位小殿下,宁可伤了自身也不愿伤了他们,殿下的心情,微臣能够理解。”楚沐羽直直看着凤琪,淡然道:“可是微臣不知殿下有没有想过,没有你在,他们会怎么样?” 凤琪沉默了,半晌没有出声,倘若他真的撑不过去,秋然和丹阳势必落到他人手里,可能是顾微,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萧写意再疼爱孩子,也不可能亲自照顾他们。 无论什么人,凭空得到一个备受皇帝宠爱的儿子,肯定都会把他紧紧抓住,可是这样的话,他的孩子们长大了,还会知道他们的生身之人是谁吗,而且帝王的恩宠是最不可琢磨的,谁也不知道萧写意以后会不会遇上更钟情的人,若他有了更多的孩子,秋然和丹阳在他心目中,还会那么重要吗。 见凤琪面露犹豫之色,楚沐羽继续道:“殿下有兴趣听微臣讲个故事吗?” 凤琪挑挑眉,示意他往下说,楚沐羽便道:“微臣生在鹿城,楚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在当地还是颇有些声望。微臣父亲那代,兄弟比较多,都想着要讨祖父欢心,将来多分些家产。说来也是怪事,微臣出生之前,三位伯父、两位叔父还有父亲加在一起给祖父生了十来个孙女,就是没有孙子,祖母急得不得了,每天烧香拜佛,就想求个孙子。” 楚沐羽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迟疑片刻方道:“恰在那时,微臣母亲怀孕了,好几个大夫看了都说是个男孙,祖母特别高兴,对母亲照顾有加。谁知到了生产的时候,却是难产,大夫就问父亲,保大还是保小,微臣父母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好,父亲自然舍不得母亲,就说要保大人,但是母亲不愿意,她说不能对不起父亲,两人争执不休,最终的结果就是微臣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奶娘说,父亲当时抱着微臣,在母亲面前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微臣,祖父祖母也对闻讯赶来外祖父外祖母说,让他们尽管放心。可是后来,父亲娶了继室,继室生了弟弟,对微臣的关注渐渐就淡了。祖母那边,几位伯母和婶娘先开花后结果,也相继生了儿子,祖母膝下孙子多了,也顾不上微臣。微臣的双腿,就是七岁的时候,大冬天被人骗到雪地里玩冻坏的。” “若不是遇上师父,微臣只怕连命都没了,师父后来送微臣回家,微臣告诉父亲,骗微臣出去的,是继母身边的人,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微臣便没有留下,又跟着师父回神草堂去了。”楚沐羽怅然道:“普通人家尚且如此,皇家更不用说。皇上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只有殿下在,才能护得两位小殿下平安长大,你若是不在了,他们只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结局可想而知。” 凤琪静静听完,脑海中思绪万千,他和楚沐羽的身世其实颇为相同,卢氏去世的时候,他也只有三岁,所幸凤翔是个念旧的人,君绿川对他们兄妹也没有不轨之心,就是这样,凤瑶在凤老太太身边长大,也被养得有些小家子气,全无卢氏当年的风采,凤琪曾经想过,要是他的母亲还活着,她亲手教出来的妹妹,该是怎样诗书馥郁的女子,可惜只能想想而已。 旁人家里,不管是斗民之家,还是世家贵族,要争的,不过是些许家产,有人心宽,弟兄几个一人一份,倒也其乐融融,有人心独,想占大头甚至独占全部,就争得死去活来。 宫里则不同,皇子们要争的皇位,是独一无二不能分割的,除非萧写意以后不生儿子了,否则秋然要走的路,凤琪都不敢想,他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哪怕是为了秋然和丹阳。 “孩子现在生下来,真的能活吗?”不怪凤琪犹豫不决,而是胎儿只有七个半月不到八个月,还是双胎,他怎么想,都觉得凶多吉少,实在拿不定主意。 “微臣不敢保证两位小殿下一定平安无事,但是比起强行保胎,勉强再拖一段时间,现在诞下孩子,是最好的时机。”楚沐羽详细向凤琪解释道:“再拖下去,孩子未必就能养好,殿下的身体却是耗不起,就是没有‘剪金草’的作用,也很难安产。” 凤琪闭目沉思,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拿定了主意,“照你说的做吧,我再信你一次。” 楚沐羽立即唤人进来,他让季萌一起帮忙接生,又让韩修带着两个药童,在隔间熬制药物,备好各色器械,而岸芷汀兰在厨房,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浴盆、剪子、干净布巾等物。 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楚沐羽方拔掉凤琪腹上的银针,疼痛席卷而来,凤琪痛到差点抽搐。 楚沐羽随即又让岸芷给凤琪喂下韩修刚才熬好的催产药,只有产程尽可能地缩短,他才能用“旋复花”来止血,而不会给凤琪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伤害。 “呃,够了……”腹痛一阵紧似一阵,凤琪勉强喝了半碗药,就再也不想喝。 “殿下把药喝了,孩子才能快点出来,殿下也能早点解脱不是。”楚沐羽柔声劝道,岸芷和汀兰一个扶着凤琪,一个喂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凤琪把那碗催产药喝完。 “殿下,你觉得怎么样?”催产药入腹,凤琪的阵痛趋于规律,季萌见他疼痛难忍,就上前为他按压几个穴位减轻痛楚,不然一直这么痛下去,真要生的时候凤琪就该没力气了。 “有点痛,但是比先前好多了,尚可忍受,唔……”凤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腹中突然袭来的一股疼痛打断,捧腹喘息片刻,他方苦笑道:“看来我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呃……” 见凤琪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季萌和楚沐羽都知道他绝对没有他自己所说那般轻松,不过他精神好,还有余力跟他们开玩笑,说来也是好事,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透出些许轻松。 现在的阵痛强度不大,间隔时间也长,还有季萌按摩穴位帮助缓解,凤琪倒还也能接受,他躺在床上任由季萌为他按摩腰腹,不痛时就和他们聊上几句,痛了就死死拽住衣襟,闷声不吭。 天快黑的时候,凤琪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季萌和楚沐羽都认为他先休息下也好,能恢复点体力,不然等会儿第二碗催产药下去,药效就不是这么温柔了,体力不足恐怕还承受不起。 季萌又为凤琪把了把脉,感觉脉象虽然有些虚浮,但是胎息还算有力,暂时应当无碍,于是心下稍稍放宽,对楚沐羽道:“楚兄,你先去歇会儿,殿下这里我守着,有事叫你。” 楚沐羽身体不好,季萌担心他关键时刻熬不住,趁凤琪现在的情况还算平稳,就让他先去休息。楚沐羽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推辞,唤来药童推他去了隔间,在炕上小憩了片刻。 韩修在旁边看着药童熬药,方子都是楚沐羽事先写好的,写了好几张,针对的是不同情况。韩修心里明白,为了这几张方子,楚沐羽可是熬了好几个通宵,翻阅了无数医书。 韩修犹豫片刻,伸出了手,抚上楚沐羽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目中尽是关切之意。 由于心头挂着凤琪,楚沐羽未能睡得踏实,只略躺了躺,稍微养了养神便起来了,此时凤琪已经醒了,想来是阵痛开始剧烈,他在外面都能听到他若有若无的痛吟。 楚沐羽不敢耽搁,连忙穿戴整齐,让韩修推着他进了里屋,去查看凤琪的情况。 “大概需要多久?”比起季萌,凤琪明显更亲近楚沐羽,有话都是问他。 “最迟天亮之前,殿下就能见到孩子了。”这是楚沐羽有把握的最后期限。 “这么久,呃……”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凤琪身子一紧,下意识地大口喘起气来。 “殿下,别这样。”楚沐羽见状立即阻止他,“要憋住气,小口小口呼吸,这样舒服点。” 季萌也在旁边解释,天亮之前能生下孩子不算久了,男子的身体条件不比女子,初产生个两天、三天的,大有人在,凤琪若能大半天就生下双胞胎,要算是非常顺利的。 凤琪不再说话,他照着楚沐羽说的方法做了,小口小口地吸气、呼气,感觉真的好了很多,至少不会觉得喘不过气来。闲暇之余他还在想,萧写意回宫看到孩子,会是怎样惊喜的表情。 “嗯……”但是很快,这样的法子就不管用了,更加猛烈的痛苦像是海潮一般席卷而来,凤琪双目紧闭,指甲深深抠进棉被,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脆弱不堪的表情。 趁着凤琪痛得无力,季萌和楚沐羽褪下他的亵裤,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痛了一个下午,产穴已经开到两指,出血的情况比起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了好转。 汀兰准时送来晚膳,凤琪腹内翻江倒海,痛得五荤六素,哪里还能吃得下去东西,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吃,让汀兰把东西端出去,汀兰无措地看着楚沐羽。 但是为了让凤琪保存体力,岸芷汀兰还是在楚沐羽的要求下,强行给他喂了半碗乳鸽汤,凤琪喝得很痛苦,喝到一半阵痛袭来,还被呛得咳嗽不止,岸芷汀兰这才不敢喂了。 “啊……”肚子又沉又涨,疼痛撕心裂肺,孩子不停地在腹中躁动、翻转,想要寻找一个出口,那种猛烈的撞击像是要把他的腰坠断,凤琪再也忍耐不住,抓着身下的床褥嘶喊出来。 偏偏楚沐羽还不肯放过他,他伸出手,在凤琪腹上用力按压,像是要把他的肚子挤破。大概是痛得太狠了,凤琪竟然挣扎着坐起身来,用力往外一推,根本没管推的是谁。 楚沐羽原是为了摸清凤琪的胎位,才让韩修把他抱到床边坐下,凤琪突然一推,他不加防备,向后倒去,正好落入韩修的怀抱,摔倒是没摔着,就是姿势有些尴尬。 若在平时,季萌肯定要调笑他们几句的,如今时机不当,谁都没有心思废话,韩修把楚沐羽抱回轮椅上坐下,问他有没有伤着,得到否定的回答就出去端药了。 狂风暴雨一直在外间守着,他们武功高强,耳力灵敏,凤琪的呼痛声自然听得清晰,狂风始终面无表情,暴雨却有些不安,他扯扯狂风的衣袖,小声道:“师兄,是不是生孩子都这么疼?” 狂风不解,茫然地摇头,他又没生过,他怎么知道疼不疼,再说暴雨也不用生,他担心这个问题做什么,难道他有喜欢的人了,他抬手揉揉暴雨的脑袋,面上的表情颇有些复杂。 没能从狂风口中得到答案,暴雨有点失望,一个人蹲在桌子下面自言自语,“怎么办呢,师兄说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拍疼,不想生啊,可是我也怕疼啊,好麻烦,呜呜……” 暴雨正在胡思乱想,吉祥尖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奴婢叩见皇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他立即抬头看狂风,顾微怎么突然来了,他来做什么的,他们要不要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新,晚上说不定会有二更,\(^o^)/~ 第048章 劫数 太皇太后要对凤琪下手,这个事情顾微早就有所预料。毕竟,早在萧写意中蛊昏迷之时,她就说过“留子去母”这样的话。后来,萧写意醒了,还处置了卢家,太皇太后就把这个话题放开了,她想的是,直接把萧秋颜抱过来。无奈顾微不配合,萧写意又难得强硬了一把,愣是顶着太皇太后的不满,让卫清儿把萧秋颜带去了昆阳山,打破了太皇太后的如意算盘。 顾微跟随太皇太后多年,对她的性格极为了解,晓得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如今萧秋颜不在宫里,短期内也没有回来的可能,她把算盘重新打回凤琪身上,完全是有可能的。 然而,顾微没有想到的是,太皇太后这回竟能做得这么绝,她甚至连面子情都不顾了,分明就是不择手段想要凤琪的命,而且她还不是自己动手,她把罗太妃和萧玉蓉一起拖下了水。 倘若凤琪和腹中的胎儿有个三长两短,盛怒之下的萧写意会做些什么,顾微根本不敢想。也许,他会碍于孝道,暂时放过太皇太后一马,顶多就是像对付卫太后那样,把她软禁在宫里的佛堂,可能待遇还不会有卫太后那么好,就此孤苦一生。但是顾家呢,太皇太后毕竟是祖母,萧写意或许会有顾忌,顾家却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太皇太后不能动,顾家就要代替她承担萧写意的怒火,轻则是像卢家那样,重则搞不好就是姚家,顾微看得出来,萧写意对凤琪,绝不亚于先皇对姚贵君。 因此,听完暴雨和萧玉蓉的叙述,顾微意识到,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不然太皇太后能拖死顾家。首先,顾微让罗太妃带走了萧玉蓉,就说太皇太后病情好转,不再需要侍疾,然后威胁太医院院首沈君鹤,在太皇太后服用的汤药里加了味让人昏睡不醒的药物。沈君鹤原本不肯,无奈被顾微拿全家老小性命威胁,不得已从了,太皇太后垂垂老矣,华贵卿正得宠,弃暗投明没错的。 控制住慈宁宫的局势,顾微听说凤琪早产的消息,便匆匆赶到栖凤宫,一来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二来他也是怕太皇太后还有什么伏笔,亲自看着放心些,免得多生事端。 狂风暴雨并不知道顾微的想法,难免有些诧异,不过他们两个的真容,顾微都是见过的,所以他们也没回避,而是留在栖凤宫的后殿,等着顾微进了门,规规矩矩请了安。 “华贵卿怎么样了?”顾微最关心的,还是凤琪和孩子们的状况,只要他们没事,萧写意再不满也是针对太皇太后,否则的话,整个顾家都会被拖下水,在劫难逃。 不等狂风暴雨回答,里屋就传来凤琪痛苦的嘶喊,不要说顾微,就是暴雨都被吓得面色一白。顾微更是满目惊讶之色,他很难想象,这样的声音是向来淡定从容的凤琪发出的。 顾微朝里屋的方向走了两步,暴雨立即跟上,谁知顾微马上就又改了注意,折返回来,找了张椅子坐下,面色阴晴不定,暴雨深信,他是被吓到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郁郁青青不时端着水盆进出,端进去的水是清亮的,端出来的就是掺着丝丝血色,暴雨明明害怕却每次都要凑上去看,顾微只看他的脸色,就能猜到凤琪的情况不容乐观。 第二碗催产药下去,疼痛愈加急促,也愈加猛烈,凤琪的反应却不再激烈,他软软地躺在床上,漆黑如墨的发丝完全被汗水湿透,凌乱地铺满了整张床面,双手亦无力地揪着身下的被褥。 陡然,凤琪浑身一颤,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竟是晕了过去。岸芷汀兰连声唤道:“殿下,醒醒,殿下,你快醒醒,你不要吓我们啊,殿下……”两人不知不觉都是泪流满面。 韩修赶紧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递给楚沐羽,一番行针下来,凤琪幽幽醒转,勉强笑道:“傻丫头,你们哭什么?”他话没说完,脸上的笑容就被再度袭来的阵痛打散了。 楚沐羽忙道:“殿下,不要说话,尽量保存体力。”凤琪默然颔首,捧着肚子咬牙忍耐着腹内顿起的又一波激痛,面容虽然苍白憔悴,眼神却是坚定无比,他不会允许自己软弱。 “呃……”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时,凤琪突然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在腹中炸开,像是要将自己生生撕裂,他骤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随即便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大腿渐渐流下。 顾微在外面守候多时,终于等不及了,被凤琪的痛吟引得闯进屋来,却在看到他因痛苦而扭曲的俊颜时不知该说什么,迟疑片刻才问了看起来比较闲的季萌,“都还顺利吗?” 季萌默默点头,虽然看着比较凶险,可凤琪目前的状况,都在他和楚沐羽的预料之中。 顾微的来意,凤琪多少能猜到几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感谢他的用心,但是他在这里,他会很不自在,因而低弱地说道:“产房不洁,有血光冲突,殿下还请回避。” 凤琪身上的衣裳都已被冷汗浸湿,紧紧地贴附在他高隆的肚子上,使得腹中剧烈的动静清晰可见,顾微默默看了会儿,用眼神给凤琪递了个“加油”的信号,就转身出去了。 “嗯……”羊水已破,胎儿的坠势愈加明显,凤琪虽然痛苦难当,但是想着楚沐羽说的,孩子下来地越快,成活的几率就越高,也是咬牙坚持,一直按照他的要求行事。 然而,在凤琪看不到的角度,楚沐羽和季萌的表情,已经凝重到看起来仿佛天就要塌了,因为在凤琪被催产药刺激着很快开到七八分的产穴露出的,并不是婴儿的头部。 “怎么办?”季萌用眼神问楚沐羽,屋漏偏逢连夜雨,说得这样的情形,他们努力了好半天,眼看一切都是朝着他们预计的方向前进,孩子的脚钻出来了,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楚沐羽伸手探了探,重重点了点头,“就这么来吧。”要是单胎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孩子推回去,先把胎位顺过来,再接着生,不过双胎体位特殊,推回去是不可能的,好在凤琪怀胎只有七个多月,两个孩子身量都不足,便是脚先出来了,也能直接拽出来。 “殿下,你听我说,孩子就要出来了,你按我说的去做,在痛得最厉害的时候用力。”楚沐羽握住凤琪汗湿的手,用很轻柔的语气说道,他的声音很好听,很容易被人听进去。 “啊……”感到腹中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紧缩,凤琪不再迟疑拼命向下用力,楚沐羽拽着孩子露出的双脚,轻轻往外扯,痛得凤琪脸色大变,声音困在嗓子里几乎喊不出来。 孩子刚出来半截凤琪就停下了,楚沐羽急得大喊,“殿下,用力,快用力,就是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停下,不然小公主会憋死的。”没错,楚沐羽已经看到了,先出来的是姐姐。 凤琪昏昏沉沉,只觉全身酸软无力,听到楚沐羽说女儿很危险,愣是吓出一股力气,奋力向下推挤。楚沐羽接着往外拽孩子,终于在凤琪痛到极致的呐喊中把孩子全须全尾拽了出来。 孩子脱离身体的瞬间,凤琪像是泄了气般瘫倒在床上,却又被一阵响亮的哭闹声吵醒,楚沐羽刚抱到小公主,就觉得浑身轻松,听这嘹亮的声音,就知道肯定能养活。 季萌将随后娩出的胎盘等物收拾干净,又让汀兰端了碗补气的汤药上来,连哄带灌喂着凤琪喝了下去,等会儿还有个孩子,凤琪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必须尽快补充才行。 岸芷将孩子清洗干净包裹好,在凤琪面前晃了一下,也不管他看清楚没有就赶紧抱去了隔间,孙英思和莫鸿正两位小儿科的圣手,早就在那里等着了,早产生下来的孩子,必须精心喂养。 顾微听到孩子的哭声,也去了隔间,不过他从来没有抱过刚出生的孩子,只是远远看着,并未上前。倒是暴雨,显得兴趣十足的样子,凑过去摸了好几下,被狂风提着领子拎走了。 喝了补气的汤药,凤琪的精神好了些,喃喃问着女儿的情况,汀兰忙跟他说,小公主很健康,哭声也很洪亮,岸芷抱去隔壁让太医检查身体了,等会儿再抱回来。 听闻女儿平安无恙,凤琪紧绷的身体总算松弛下来。毕竟,之前虽然不甚清醒,可是丹阳的哭声,他还是听到了的,不用自主弯了嘴角,这场豪赌,他已经赌赢了一半。 少时,凤琪阵痛再起,他知道,这是秋然也急着要出来了。有了生下丹阳的成功经历,凤琪的情绪不再那么紧张,他按照楚沐羽的指示,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可能是想快点见到父亲和姐姐的缘故,腹中的孩子不断向下冲撞,几次险些让凤琪背过气去,他在下一波阵痛到来的间隙里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随着孩子的挣扎向下用力。 “呃……啊……”因为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凤琪的产穴早已大开,隐约能看到孩子濡湿的发顶,见第二个孩子的位置是正的,季萌和楚沐羽都很庆幸,这样凤琪就又安全了几分。 “殿下,用力,就像先前那样。对,你做的很好,再来一次。”楚沐羽坐在轮椅上,季萌打开凤琪的双腿固定在身侧,凤琪的体力有所不逮,只是本能地顺着孩子的下坠之势奋力推挤。 “啊……”无法压抑的痛呼在室内回旋,楚沐羽伸出手,抵住孩子往回缩的势头。 凤琪感觉胸口堵得难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双手无意识地抬起,死命去推楚沐羽,韩修见情形不妙,就帮忙压住他胡乱挥舞的双手,免得他伤到楚沐羽。 楚沐羽轻轻皱了皱眉,这就是“旋复花”的害处了,伤心伤肺,好在他用量极微,只会让人暂时难受,只要孩子尽快下来,不引起血崩之症,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殿下,用力,再用点力,你可以的,殿下,千万不要放弃。”楚沐羽连声高呼,企图唤回凤琪的神智,季萌也去掐他的人中,终于让凤琪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呃……”凤琪咬紧牙关,聚起全身最后的力气,死命往外推挤。在他的不断努力下,孩子的小脑袋,顺利钻了出来。楚沐羽托着婴儿的头部,轻轻一旋,就把整个小身体带了出来。 比起丹阳,秋然的哭声要微弱许多,汀兰不敢耽搁,大致清洗了下就抱了出去,好在两位太医看了都说,小皇子身体虽弱,却是能养好的,并无大碍,凤琪才放松地躺倒回去。 不多时,两个孩子就都抱了进来,放在凤琪的左右两侧。岸芷这才提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凤琪的产期提前了,原来找好的奶娘不能用,小皇子和小公主这几天吃什么。 顾微进来看凤琪,正好听到岸芷的话,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给孩子找奶娘这种事,他可不敢帮忙,做多错多,还是萧写意或者凤家人亲自去寻比较恰当,他实在不便插手。 “劳累殿下一夜,臣真是不敢当,殿下快回去歇着吧。”凤琪的语气明显透着歉意,顾微的身体如何,他是很清楚的,为他熬了这么一夜,希望回去不要生病才好。 顾微轻轻摇头,说是应该的,让凤琪不必介怀,还留下两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赏给两个孩子。凤琪笑着接过,为两个孩子谢了恩,他又叮嘱凤琪好生调养身体,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顾微走后,季萌和楚沐羽分别给凤琪把了脉,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季萌就让楚沐羽先回去休息,到时候好来换他的班,他暂时先在隔间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孩子睡了会儿,开始不安分地发出各种声音,汀兰猜想他们是肚子饿了,就让早就备好的保姆看着孩子,她去厨房给他们熬米汤,先把这几天应付过去再说。 岸芷在床边守着凤琪,见他脸色白得吓人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冰凉。岸芷觉得不对劲,掀开凤琪身上的薄被来看,才发现凤琪的整个身体,都浸在血迹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俺说话很算数吧 第049章 洗三 见此情形,岸芷吓得魂飞魄散,愣在原地都不会动了,扯开嗓子就喊季萌。季萌正在隔间打盹儿,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岸芷惊慌失措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趿拉着鞋子就往里屋跑。 “季太医,怎么办,殿下流了好多血,他会不会死,你快救救他啊……”岸芷完全是被吓傻了,说起话来都是语无伦次,季萌没空回她的话,冲到床前就给凤琪诊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还好,幸亏岸芷发现及时,凤琪的情况还没严重到不能挽救的地步,季萌接过跟着他进来的药童递过来的药箱就忙活上了,又是扎针,又是灌药,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把血给凤琪止住了。 季萌抬手擦擦额上的汗水,长长出了口气,连忙就让药童去请楚沐羽过来,先前明明没事的,居然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出血,看来他们还得再商量商量。岸芷这时也回过神来,她叫来小宫女们,帮凤琪把身上的衣服和床上的被褥都重新换了干净的。 楚沐羽和韩修回到住处,刚洗了澡躺到床上还没来得及合眼就被请了过来,两人会诊一番,说了各自的看法,都认为凤琪的产后出血未必是“剪金草”的作用,有可能是生下双胎造成的损伤,也有可能是他本身的体质关系,因此两人商量过后,决定不再增加“旋复花”的分量,以免伤及凤琪的心肺,而是采取了更稳妥的方子,虽然见效慢些,好歹没有后遗症。 如此过了两天,凤琪终于没有再出血,人也逐渐清醒过来,他对秋然和丹阳很牵挂,只要是醒着,就让保姆把孩子抱到自己跟前,哪怕他还不能起身,也抱不稳孩子,也觉得看着心里舒坦。 暴雨对两个小娃娃特别感兴趣,每天都在保姆身边打转,这会儿孩子抱进了凤琪屋里,他也就跟着进去了,蹲在凤琪的床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寻找各种机会去摸小朋友们的脸蛋。 “暴雨,很好看么?”虽然是自己生的,可凤琪也不认为两个刚生下来的奶娃娃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两只没毛的小猴子吗,全身皱巴巴的,岸芷和汀兰一个说长得像皇上,一个说长得像他,他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就只觉得小东西们眼睛睁不开,小鼻子塌着,小嘴巴张着,打个呵欠能占了半张脸去。更有甚者,要是不在衣服上做标记,凤琪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 “嗯,好看。”暴雨连连点头,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的光芒亮得凤琪差点睁不开眼。 凤琪撇唇,失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要不要我跟皇上说,早点放你出宫去。”通常情况下,影卫是个终身制的职业,就是有幸活到老得干不动活的年纪,由于他们知道太多的秘密,也是很难有人身自由的,像狂风暴雨的师父,那是属于特殊情况,再说他是受了先皇的嘱托,救了暴雨的人。 但是暴雨不是普通的影卫,只要他愿意,萧写意随时都能放他走,倒是他自己,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听了凤琪的话,暴雨不解道:“我喜欢小孩子,跟我早点出宫,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凤琪闻言笑得更欢了,“怎么没关系,你不出宫去,如何能够成亲生孩子?”到底是亲生弟弟,由于身份不可能公开对自己没有威胁,凤琪相信萧写意对暴雨的终身大事,不会有太多限制。 谁知暴雨愣了愣,居然反问道:“成亲就要出宫吗?那我不要跟师兄成亲了。”暴雨从小跟着玄影在凤凰山的隐蔽山谷长大,见过的人很少,最亲的只有师父一个,养成了他天真单纯的性子,玄影去世时,暴雨年纪幼小,担心他一个人出谷被人欺负就在征得萧写意的同意之后,把他托付给了狂风。玄影的本意很简单,就是师兄照顾师弟,可暴雨却理解错了,他从此认定了狂风。 于是发愣的人变成了凤琪,不过他微微皱眉想了想,发现除了狂风这般心理素质良好的顶尖高手,其他人遇上暴雨可能真的搞不定,就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还差点把自己给呛着。 “殿下,喝水。”暴雨不明白凤琪在笑什么,见他咳得厉害,赶紧帮他倒了杯温水。 凤琪抿了口茶水,渐渐平复下来,就笑着逗暴雨,“暴雨喜欢师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若在平时,凤琪肯定不会如此八卦,可他现在整天被楚沐羽等人勒令躺在床上休养,什么事都不能做,连抱孩子都不允许,好容易有个可爱的暴雨给他逗着玩,自然不能浪费,也好打发时间。 “我不喜欢师兄,我喜欢皇上。”暴雨一本正经地回道,认真的表情一看就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凤琪诧异道,从暴雨口中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明显咯噔了下。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师兄,还是为什么喜欢皇上?”暴雨把问题分得很细致,因为对他来说,喜不喜欢狂风和喜不喜欢萧写意,两个问题是没有关联的,他不知道凤琪问的哪个。 “都有。”凤琪点头,还补充问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想着要和师兄成亲?”说心里话,凤琪突然有点同情狂风,他应该都不知道暴雨的想法吧,不然的话,不知要心塞到何等地步。 “师兄什么都爱管我,我爱做什么他不要我做什么,我爱吃什么他就不让我吃什么,我当然不要喜欢他。可是师父说过,说他走了以后,我就要一直跟着师兄,我不跟他成亲的话,怎么能一直跟着他呢,要是他娶了别人可怎么办?”暴雨的话还没说完凤琪就又笑了起来,果然是小孩子,心口不一,明明心里喜欢还要说着不喜欢的话,真是不喜欢的人,怎么会有嫁给他的念头。 至少他对萧写意,就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直到今天,在凤琪的定义里,他和萧写意的关系仍然停留在君臣的层面,只不过他这个臣子,承担的责任比旁人多了点,可实质,是没有区别的。 凤琪犹在浮想联翩,就听暴雨接着说:“我喜欢皇上,第一眼看到就特别喜欢,他长得好看,要不是喜欢皇上,我就不会留在宫里保护他了。”的确,暴雨当影卫是自愿的,而非萧写意强迫。 既狂风之后,凤琪又同情上萧写意了,他算是听明白了,暴雨与其说是喜欢萧写意的长相,不如说是喜欢长大后的自己,因为除了眼睛,暴雨和萧写意在长相上,都是很像先皇的。只有眼睛,萧写意浓眉大眼,跟卫太后如出一辙,暴雨却是狭长迷人,估计是来自姚贵君,难怪萧写意之前一直不敢让暴雨以真容示人,就是现在,暴雨在人前出现,也是易过容的,免得惹人猜想。 可能是凤琪笑的声音大了点,原本睡着的两个奶娃娃,相继醒了。先醒过来的是丹阳,她努力睁了睁眼,勉强睁开一条缝,然后就扯开嗓子嚎了起来,哭声一如既往地豪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秋然显然是被丹阳的魔音灌耳吵醒的,两人挨着睡觉,他也不会动,唯一的抗议方式就是跟着哭,无奈他不仅年纪比丹阳小了一刻钟,音量也要低很多,两人一起哭,基本就只能听到丹阳的声音。 哄孩子这种活计,凤琪和暴雨都不会,只能等保姆过来,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哄,两人在旁边学习观摩,准备等孩子再大点了,亲自上手练习,就现在小小软软的两团,他们都是不敢碰的。 小婴儿瞌睡多,就是喂米汤,也能边喝边睡,等他们安静下来,已经是又进入了梦乡。 凤琪说了半天话,也有点累了,就不管暴雨,合眼睡去,暴雨不肯走,趴在床边继续玩。 八月初三,萧写意结束既定行程准时回宫,顾微派人在宫门迎接他归来,告知了龙凤胎提前诞生的消息。萧写意顿时就愣住了,原因有二,一是孩子居然早产了,二就是,他明明记得很清楚,前世的秋然和丹阳是兄妹,因为胎位不对,丹阳比哥哥晚了两个时辰出来,生下来的时候全身青黑,差点没能养活,怎么到了这一世,兄妹变成姐弟了,他一时不能适应。 得知发生在慈宁宫的事情,萧写意当机立断,取消了以往例行的请安,连衣服都没换就直奔栖凤宫而去。他是真没想到,太皇太后连如此野蛮的法子都能使出来,估计凤琪也没想到,不然就是顶着不孝的名头,他也不会迈进慈宁宫半步。一路上,萧写意忧心忡忡,就是顾微派人跟他说了,凤琪和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他不亲眼看到他们,也是放不下心的。 匆匆到了栖凤宫,萧写意径直进了后殿,凤琪的卧室就在西梢间。丹阳和秋然被安置在凤琪隔壁的西次间,萧写意一进屋就看到躺在炕上睡得正香的两个孩子,他站在炕前,再也挪不动脚步。 尽管还是早产了,可是这辈子的两个孩子明显比前世养得要好,萧写意愣愣看了会儿就伸手去抱。他的举动吓坏了保姆,想劝又不敢,新生儿不是那么好抱的,皇上没学过,抱坏了可怎么办。 就在几位保姆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打断皇帝的行为时,萧写意把女儿抱了起来。保姆们都知道,小公主平时很娇气的,抱她稍微抱得不舒服,都会哭着抗议,她们还想,只要小公主一哭,她们就能趁机把人抱回来哄,既免得破坏了皇帝的兴致,也不至于因他姿势不对伤到小公主。谁知萧写意抱孩子的动作格外娴熟,丹阳被他抱着不仅没哭,还舒服地吐了两个口水泡泡。 除了萧写意本人,在场的其他人都不会想到,皇帝抱孩子的水平,是经过多年锻炼的。只不过,萧写意抱过次数最多的孩子,却不是丹阳和秋然,而是秋寒和凤阳。前世,丹阳和秋然生得弱,萧写意就跟现在的凤琪一样,根本不敢碰,等到他们长大了些,皇帝也敢抱了,两个孩子就因为各种意外,相继去了。倒是后来的秋寒和凤阳,那才是一出生就被萧写意抱在怀里疼的。 即便时间回溯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现在,想到秋寒和凤阳,萧写意仍然心塞无比。 秋寒也就算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尽管他的生身之人为了让他早点登上皇位,直接把皇帝给灭了。但是凤阳,他万般娇宠的凤阳,竟然是凤琳和龙秀偷生的孩子,萧写意承认自己对不起凤琳,乃至对不起凤家,可是凤琳疯狂的报复行为,仍是他无法原谅的。 抱着丹阳逗弄片刻,萧写意把她放回炕上,又抱起了秋然。孩子一入手他就能感觉到,要比姐姐轻一些,忙问保姆,二皇子的身体可好,几个保姆齐齐点头,都说能吃能睡,没有问题。 萧写意这才放心了些,抱着秋然吩咐她们,要把两个孩子照顾好,说是二皇子和二公主长得好了,他有重赏,要是长得不好,就等着重罚吧,众人连连应是,纷纷在皇帝面前表忠心。 萧写意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手上一湿,低头一看,秋然尿了。保姆们见二皇子犯了错误,急忙跪下请罪,说是天气太热,孩子裹着尿布不舒服,她们就没给裹,免得捂出痱子来。 萧写意把她们叫起来,把秋然递了过去,让她们赶紧把湿衣服给他换了,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保姆们立即分头行事,小皇子和小公主的衣服多得很,脏一件扔一件也换得过来。 带着秋然的杰作,萧写意进了凤琪的卧室,外面一阵接着一阵的请安,凤琪就是睡得再熟也被吵醒了,他还不能下床,就半坐起来靠在床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权充是请安了。 萧写意在床边坐下,先是抱怨秋然不乖,给他这么隆重的见面礼,见凤琪抿嘴笑了,才轻轻拉起他的手,认真说道:“怀瑾,对不起,是朕安排不周,连累你们父子至此,下次不会了。” 凤琪抬眼看他,眼神清澈明亮,半晌方道:“臣也有错,明知慈宁宫之行不妥,还是去了。”就像萧写意想的那样,凤琪对太皇太后有防范之心,但是他一直以为,太皇太后就是要对他下手,也会是采取比较有技术含量的手段,只要他小心行事,就不会有问题,岂料太皇太后这回换了路子行事,她根本不做迂回,正面就杀了过来,凤琪措手不及,才会着了她的道。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经不得劳累,以后就在慈宁宫静养,你们初一十五,在门外磕个头就是了。”萧写意的语气略带歉意,太皇太后对凤琪和两个孩子痛下杀手,他却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到底是他的祖母,以后要和宣宗皇帝合葬的,为了皇家的颜面,就是再有不妥,他也要让太皇太后荣养到老,而凤琪和丹阳、秋然受到的委屈,他就没办法讨回来了。 凤琪反握住萧写意的手,笑道:“陛下,没有关系,这样就可以了。”凤琪恨太皇太后,但不至于非要她死不可,只要萧写意对他和孩子有亏欠之意,对太皇太后有不满之心,他就满意了。 萧写意闻言更是愧疚,“明天孩子们洗三,朕让你的家人进宫来,宣布雪儿和秋然的名字和封号,还有你的份位,也该提提了。”凤琪越是忍让,萧写意越是想要弥补,给他再多也不嫌多。 “是雪儿的封号,还是雪儿和秋然的封号?”凤琪疑惑道,萧写意给女儿定的封号是丹阳公主,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并不意外,但是秋然的封号,应该是他想错了吧,萧写意不至于这么着急。 “当然是两个的封号都有了。”萧写意得意地笑笑,“雪儿的封号朕说过的,丹阳公主。至于秋然,朕想封他为雍王。”单字亲王,双字郡王,萧写意的大手笔,让凤琪彻底惊呆了。 恍惚半晌,凤琪醒过神来,急急劝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雪儿是女孩儿,提前封公主无妨,秋然实在年幼,当不得亲王的重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言语之间,满是急切之意。 萧写意愣了愣,随即解释道:“怀瑾,朕并非失言,而是秋然年纪太幼,朕贸然册封太子,只怕群臣不服,所以先封亲王,等他年长几岁,启了蒙进了学,学业有所成,朕再行册封太子。” 凤琪不敢再劝,萧写意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再说不封亲王,不是逼着他非立太子不可吗,只得改口道:“便是如此,明日也太急了,还是过些时候吧,不然孩子们也受累。” “明日只是宣布而已,正式的册封仪式朕想过了,雪儿和秋然满月的时候一起办。”萧写意哈哈大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还有你的份位,到时候一并提,三喜临门,多好的事。” “臣,谢主隆恩。”凤琪垂首行礼,再无多话,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可惜萧写意看不到。 萧写意满意地拍拍凤琪的手背,笑着问他道:“怀瑾,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凤琪悄然抬首,先前的漠然一扫而空,浅笑道:“臣还有件事忘了禀报陛下。” “什么事,你说。”萧写意踌躇满志,一心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的宝贝儿女。 “臣提前生产,之前选好的奶娘都不能用,这几天臣管不得事,皇后殿下又不便插手,雪儿和秋然一直都在喝米汤呢。”正事说完了,两个小娃娃的伙食问题也要解决,不能一直凑合。 萧写意听了差点蹦起来,不是吧,他的雪儿和秋然这么可怜,出生都两天了,还没喝过一口奶,他让凤琪好生休养,转身去给小宝贝们解决口粮了,要求必须身家清白,身体健康。 翌日,龙凤胎的洗三之日,凤琪还需休养,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待在屋里和家人说话,外面的仪式自有顾微操办,他半点不用操心,就是两位小主角,也在他身旁睡觉,到时候抱出去就行。 “外面说的,都是真的?”尽管圣旨还没正式下,不过萧写意为了让大家更容易接受,已经把口风提前放了出去,凤翔和君绿川进宫就听到了,虽说是好事,可是闹得如此隆重,真的好吗。 凤琪默然颔首,他不是矫情的人,萧写意实在要给,他接着就是,一味推让反而惹得他不满,何苦呢。凤翔和君绿川见状皆是无语,最近几个月的时间,宫里的变化实在太大,徐子期和卢若兰先后被废不说,徐家和卢家也跟着垮了台,徐家还好,不过是当官的都免了职,且子孙三代之内不能出仕,卢家却是满门抄斩,两件事都和凤琪有关,他们既是担心,又是无可奈何。 “父亲,外祖母可还好?”卢家被灭,凤琪心情复杂,而卢老太太,则是他最不放心的。 提及前任岳母,凤翔的表情有些凝重,“老人家年纪大了,又亲眼看着子孙遭了难,虽然我命人好生伺候着,也经常让阿瑶去看望她,可是精神,还是渐渐弱了,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凤琪轻轻叹气,良久方道:“九月里阿瑶出嫁,我争取回家一趟,不知能否见到外祖母。” 凤瑶闻言含泪道:“一定可以的,外祖母她老人家答应过我的,一定要亲眼看到我嫁人。” 第050章 完满 说起卢老太太,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低落下去,还是丹阳睡醒了,呜呜叫了两声,引得众人注目,才把话题转移开了。通常,两个孩子不出声的时候,凤琪是分不清谁是谁的,可是丹阳明显比弟弟爱哭爱闹,只有她发出声音,凤琪才能知道,这个就是他的宝贝女儿。凤琳和凤琅在旁边看了半天,一致得出结论,两个小外甥都长得好丑,一点不像凤琪,凤琪闻言哈哈直笑。 凤翔和君绿川却说,哪里不像,只看眼睛鼻子,就知道两个小娃娃是凤琪生的,不仅凤琪兄妹,君璃他们几个小时候也长这样,凤瑶只是笑笑,凤琳兄妹则是伸手捂脸,坚决不信君绿川的话。 不多时,顾微带着元阳来了栖凤宫,顾微有事待在清梧殿,元阳却是挣脱了奶娘的手,径直跑到了后殿,口中不停叫着弟弟妹妹,一副性急的模样,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起身给她行礼。 元阳愣了愣,像模像样地说了声免礼就扑到了丹阳和秋然的小床前面,她指着半睁着眼睛的丹阳问道:“华贵卿,这个是弟弟还是妹妹?”因为已经有过一个弟弟,元阳对妹妹更有兴趣。 凤琪笑着告诉她:“云儿,睁着眼睛看你的是雪儿妹妹,闭着眼睛睡觉的是秋然弟弟。” 元阳兴奋地拍了拍手,欢呼道:“我就知道是这样,雪儿长得比秋然好看,我喜欢妹妹。” 凤琪莞尔一笑,他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元阳竟然能看出丹阳比秋然好看,眼神真不一般。 过一会儿,洗三的时辰到了,保姆们进来抱了孩子出去,一个被葱打了两下,哭了一场。 再抱回来的时候,两个奶娃娃的头上就多了丹阳公主和雍亲王的头衔,而凤琪的份位,也从正二品的华贵卿升到了从一品的华君,萧写意同时还宣布了,册封典礼和龙凤胎的满月酒同时进行。 从那天起,后宫诸人看凤琪的眼神就不一般了,华君不算什么,重点是雍王,刚满月的孩子就封了亲王,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册立太子的前奏,有人甚至在想,后宫大权是否会花落华君之手。 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凤琪和两个孩子的册封典礼过了就是凤瑶出阁的日子,凤琪趁着萧写意高兴,跟他商量回家的事,不用多大的仪仗,微服出行就好,他就这么个妹妹,想亲眼看她出门。 萧写意略加思索就同意了,凤琪向来对他所求甚少,今日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叮嘱他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就爽快放行了,随即又不放心地补充了句,他自己回家即可,不能带上龙凤胎。 凤琪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他怎么可能带丹阳和秋然回家,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别说他们两个,就是嫡出的皇子公主,也没有皇后省亲跟着回外祖家的,何况是他们,就更不可能了。 “臣没有这样想过,秋然和雪儿年纪幼小,身份贵重,臣如何能够带他们出宫,要是父亲他们实在想了,可以请旨进宫看望,臣不会冒险的。”凤琪抬眼笑笑,仔细向萧写意解释道。 九月二十,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出行。凤琪清早起来就换了出宫的家常衣服,因他之前就跟顾微打过招呼,现在也不用特意告知,带上暴雨两人就从光华门不声不响出了宫。 尽管龙凤胎的洗三宴和满月酒,凤琪都说过凤瑶出阁他要亲自来送,不过当他亲自出现在凤家的时候,凤家诸人还是一片惊色,他们本以为凤琪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凤瑶的闺房此时聚集着凤家和亲近人家的女眷,凤琪不便进去,就在厢房坐着喝茶,君璃和凤琳在旁边陪他,两人还在商量,待会儿虞庆源来了,他们要怎样为难他,不能让他轻易得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们两个,玩得不要太过分,把庆源吓跑了,阿瑶可是会哭的。”凤琪笑着提醒弟弟们,凤瑶的婚事一波三折,拖到十九岁才能出门,她旧日相熟的闺阁玩伴,大多是带着孩子来观礼的。 “父亲经常对我说,虞家哥哥读书极好,要我向他学习,怎么可能被我考到。”凤翔和虞夏是同窗,两家的孩子也是自幼相熟,凤琳对虞庆源,不仅不陌生,反而有点耿耿于怀。 凤琪想想也是,凤琳不到十岁,尚未进学,虞庆源十七岁就中了举人,要不是虞家老爷子突然去世,他万昌十二年就能参加春闱,说不定已经取得进士的功名,凤琳考他,是有点不够格。 于是凤琪转而叮嘱君璃:“阿璃,虞家书香传家,庆源虽然骑马射箭都会,功夫却是没有专门学过的,你千万悠着点。”君璃是英国公和君绿川特意培养的国公府下代接班人,君家军功起家,君璃一身的功夫,比起同龄的凤琪可要好得多,他要是动了真格,虞庆源肯定玩不过他。 君璃不甚在意地笑笑:“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不会伤了虞家哥哥,只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而已,让他知道我姐姐不是好欺负的。”他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凤琪顿时就为虞庆源担忧了。 暴雨原本蹲在角落发呆的,此时听了君璃说的话却突然对他起了好奇,“君公子,有机会我们切磋一把如何?”暴雨看得出来,君璃根骨绝佳,是个很有习武天赋的,他对他有点兴趣。 “你是谁?”君璃好奇,若不是暴雨出声,他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存在,实在是很罕见的事情。 暴雨语塞,他该怎么说呢,凤琪帮他解了围,解释道:“高手,你现在没可能赢的那种。” “你们想过招,以后再约,吉时马上就到了,你想庆源不费吹灰之力就带走阿瑶吗?”见凤琪如此高看暴雨,君璃顿时兴致盎然,当场就想约暴雨打一场,却被凤琪拦住了,“再说现在,你在暴雨手上未必能过十招,多练练再找他比较好,免得被人打击到一蹶不振。”君璃听了更是眼神发亮,原来暴雨这么厉害,他更不能错过和他交手的机会了,两人当下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 搁在普通学武的人里面,暴雨的武功算是很好的,无奈从小他接触最多的就是玄影和风雨雷电的另外三位,哪位都比他能打,除了轻功,他在那四位面前,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单是这样也没关系,暴雨不怕被打击,打不过回头再练,练了再打就是,问题师父和师兄都当他是小孩子,陪他过招都是陪小朋友玩的架势,让暴雨很郁闷,好容易碰到个天赋不错的同龄人,自然不想错过,就是君璃现在跟他交手没有胜算,他也愿意等,因为君璃的天赋,绝不在他之下。 谈笑间,吉时到了,虞庆源带着兄弟、朋友上门迎亲,君璃带着凤琳、凤琛等人挡在门口,文考武考一起上,对他百般刁难,好在虞庆源才学不错,请来助阵的也都是高手,没被凤琳难住。 而君璃得了凤琪的吩咐,也没过分为难虞庆源,意思两下就放行了,不然闹得凶了,把未来姐夫打趴下也不好看,好容易过了几位小舅子设的关卡,虞庆源不及松口气,就被小姨子拦住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只见凤琅张开双手,挡在凤瑶的房门前,拦着不让虞庆源进门。凤琅年方六岁,还没到男女设防的年纪,虞庆源赶紧走上前去,对小姨子百般讨好,连掏好几个大红包才过了最后一关。 大周的习俗,新娘子出门都要娘家兄弟背着上花轿,但是凤琛、凤琅年幼,君璃倒是凑合,偏偏又不姓凤,其他的就是远房的堂兄,正在为难之际,凤琪从厢房走出,直接背了凤瑶上轿。 其实,凤琪背凤瑶上花轿也不合规矩,他虽然是凤瑶的嫡亲兄长,却是进了宫的,严格来说不算是凤家的人了,不过他是从一品的华君,膝下还有刚满月就封了亲王的二皇子,其他人就是心里嘀咕,也不会说出来,虞家前来迎亲的人更是心知肚明,凤琪的行为摆明了是在说,他就是人不在凤家,也是会给凤瑶撑腰的,让他们掂量着办,不可小觑了凤瑶。 凤瑶出嫁,凤家的部分主要是吴氏在操办,凤珊自然也要作陪,看着连绵不断抬出去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和络绎不绝前来贺喜的人们非同凡响的身份,她的表情有些复杂。还有两个月就是凤珊的嫁期,她很清楚,自己不会有这样的婚礼,哪怕凤舞和凤琪照例会赏赐她前两抬的嫁妆,可是凤翔的女儿和侄女,凤琪的胞妹和堂妹,这两个身份差得太远了,她永远比不过凤瑶的。 吉时到,鼓乐奏起,花轿出门,凤琪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在想,若干年后丹阳下降,他会不会比父亲挑剔百倍,最好是把适龄的世家子弟、青年俊秀拉出来,一个一个进行筛选。 送走凤瑶,凤琪没有回宫,而是带着暴雨去了卢老太太住的地方,他出宫一趟不易,若是外祖母真像父亲说的那样,身体很不好了,那他今天见她,搞不好就是最后一面,凤琪的步伐很沉重。 为了方便照顾,凤翔把卢老太太安置地不远,从凤家侧门出去,拐个弯就到了她住的宅子。院子不大,是个三进的,收拾地很利落,不过就住了卢老太太和照顾她的十来个人,倒也尽够了。 卢老太太住在院子的第二进,凤琪在前院站了片刻,才从穿廊进去。卢家原来的下人都被发卖了,现在伺候卢老太太的都是凤家的人,见到凤琪,都有些吃惊,愣了愣神才赶紧跪下给他磕头。 午时阳光正好,丫鬟扶了卢老太太出来晒太阳,她躺在放在院中老槐树下的软榻上半阖着双眼,听到脚步声响起也以为是伺候的人,并未睁眼,而是昏昏沉沉躺着,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外祖母,我来看你了。”凤琪刚从凤家出来,见到凤老太太还是精神健旺的样子,而卢老太太,却是衰老地不像样了,他话音刚出口,就觉得喉头堵得难受,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阿琪,是你吗?我没听错吧?”凤琪也算是卢老太太看着长大的,对他的声音很熟悉,虽然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是睁开了双眼,慢慢转过身来,浑浊不清的双眼里,透出明显的惊喜和意外。 “外祖母,是我。”凤琪在软榻边跪下,强自把眼泪逼了回去,他不想老人看着难受。 “今天阿瑶出门吧。”卢老太太念念叨叨,要是以前,唯一的外孙女出嫁,她肯定是要亲自到凤家去的,但是现在不行,她要是去了,谁都尴尬,给凤瑶的添妆,也是凤瑶上次看她就给了的。 凤琪含泪点头:“是的,还是孙儿背妹妹上的花轿。”凤瑶心地善良,生母不在了,她很想外祖母能参加她的婚礼,但是卢老太太执意不肯,说是她去了不好看,凤瑶怎么劝都没用。 卢老太太连连点头,一脸欣慰的表情:“这就好,这就好。”宜亭走得早,就只留下两个孩子,凤琪进了宫,还被若兰陷害,她想起就难受,凤瑶能够嫁得好人家,她也算是了了心愿。 “阿琪,兰儿对你不起。”沉默半晌,卢老太太突然道。曾经,她还想把卢若兰嫁给凤琪,不想两人有缘无分,竟然先后进了宫,而且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整个卢家都为卢若兰陪了葬。 凤琪低着头不说话,卢若兰几次三番置他和孩子于死地,就是当着卢老太太的面,他也不可能说出原谅她的话,至于卢家的覆灭,那是因为卢若兰心太大,输了就要付出代价,无可饶恕。 见凤琪没有回应,卢老太太接着又说:“兰儿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外祖母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卢家已经没了,就剩容晴和容暖两个孩子,我不求你能原谅他们,我就想他们能够活下去。” 萧写意对卢家,终究没有赶尽杀绝,除了已被砍头的成年男丁和入官为奴的妇孺女眷,还有两个不到五岁的男孩子,被流放三千里,发配到了关外,卢老太太始终念念不忘的,就是他们。 萧写意知道那两个孩子,大的四岁,叫卢容晴,是他大舅舅卢宜轩的嫡长子卢若松的嫡出幼子,也就是卢若兰的亲侄儿,小的三岁,叫卢容暖,是他二舅舅卢宜阁的庶出次子卢若桐的庶子。 凤琪共有三个舅舅,中了进士的是大舅舅和三舅舅,二舅舅连举人也没考上,不过他的嫡子卢若竹是进士,算是为他挽回了点面子。如果卢家没有出事,卢容晴和卢容暖,一个是嫡出的嫡出,一个是庶出的庶出,长大的境遇肯定完全不同,然而卢家覆灭,他们的人生道路,倒是被迫一致了。 卢若兰做的那些事,卢家参与到了什么程度,凤琪不想知道,不过他连萧秋颜都没有怪罪,更何况是卢容晴和卢容暖,卢老太太要求不高,只求重孙能活下去,凤琪稍加犹豫,点头应了。 “阿琪,谢谢你,外祖母知道你很为难……”卢老太太拉着凤琪的手,泣不成声。她了解凤琪的性子,只要是他答应的事,就不会失言,卢家香火不断,她到了地下,也能向列祖列宗交待了。 凤琪垂首不言,他希望卢老太太想得不要太多,他答应的,仅仅是让卢容晴和卢容暖活下来,但他不会给他们进入关内的机会,要是他们表现好,也许有生之年,他会免了他们子孙的奴籍。 到底是卢氏的娘家,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是凤琪为卢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但愿他们能够珍惜。卢老太太年纪大了,陪凤琪说了会儿话就睡了过去,凤琪让人扶她进屋,随即离开了这个院落。 从卢老太太的住处出来,凤琪的心情颇为低落,他没有再耽搁,带着暴雨回了宫。萧写意已经下朝了,正在栖凤宫的暖阁逗弄两个孩子,他刚穿过清梧殿,就听到了两个孩子“咯咯”的笑声。 进屋后,只见萧写意脱了鞋坐在炕上,手里抱着丹阳,腿上放着秋然,忙得不亦乐乎。凤琪忍俊不禁,一下子笑了出声,萧写意扭头看他,丹阳跟着转过来,“咯咯”的声音变成了“啊啊”。 凤琪洗了手,走到炕前,从萧写意手上接过丹阳,他的姿势明显不如萧写意熟练,抱得小公主有点不舒服,落到他的怀里就“呜呜哇哇”,萧写意急忙抱起秋然,对他进行示范,这才好了些。 凤琪想不明白,要论时间,丹阳和秋然在他跟前肯定比萧写意要多,他也有认真向保姆讨教,怎么在儿子和女儿眼里,他就没有萧写意受欢迎呢,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一定要找出来并且改正。 “回家送了妹妹出嫁,感觉如何?”萧写意也想把妹妹嫁出去,无奈萧玉蓉非龙俊不嫁,龙俊却是抵死不娶,有他们上辈子的悲剧婚姻作参考,萧写意不敢插手,只能寄望于萧玉蓉早日回头。 凤琪抱着丹阳,一边在她柔嫩的脸颊亲亲,一边说道:“婚礼倒是顺利,就是我看父亲,一幅舍不得的表情,都想揍庆源了,我就在想,以后要是雪儿下降,我也会舍不得吧,怪不好受的。” “哈哈……”萧写意闻言大笑,“怀瑾,你这就想错了,咱们的雪儿是公主,成婚是要开公主府的,不是嫁到别人家里,你要是舍不得,随时可以叫她进宫来住,绝对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见凤琪犹在怔愣,他又道:“再说了,雪儿前面还有个云儿,要舍不得,也是皇后先舍不得,轮不到你。”皇家的公主下降,和普通女子出嫁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萧写意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凤琪无奈一笑,又想起丹阳才刚满月,等她嫁人少说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他现在操心为时过早,搞不好她未来的驸马还没出世呢。想到丹阳的驸马,凤琪不自觉就想到了卢家兄弟,就顺带着提了提,卢家是萧写意亲自发落的,他想对卢家流放的两个孩子加以照顾,总要过了萧写意的明路。听闻凤琪提及卢家,萧写意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答应他,会让人照顾卢容晴和卢容暖。 凤琪谢了恩,没再说什么,他能为他们做的,都已经做了,只盼卢容晴和卢容暖好自为之。 萧写意见他只是想要卢家的两个孩子活着,并无多话,心情反而好了些。当初,徐子期那样害顾微,顾微还给徐家求了请,不然以徐子期谋害嫡皇子的罪名,徐家就是落得卢家的下场,也没有资格喊冤。卢若兰比徐子期更狠,她直接想要皇帝的命,凤琪自然不可能为卢家求情,不过两个流放三千里的孩子,只是让他们活命,倒也在萧写意的容忍范围之内,他没理由不答应凤琪。 “呀呀……”父皇和爹爹只顾自己说话,谁也不理秋然,他急了,扯着嗓子直叫,想要引起双亲的注意,无奈人小力弱,音量不大,效果不够明显,萧写意和凤琪,谁也没有低头看他。 “啊啊……”丹阳和弟弟交相辉映,也跟着叫了起来,凤琪顿时没空再想卢家的两个孩子,弯下腰去亲儿子,亲得秋然叫得更兴奋,舔了他满脸的口水,凤琪也不嫌弃,失声笑了起来。 娇儿爱女在怀,凤琪也在身旁,萧写意志得意满,只觉生活实在完满,但愿能一直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月,五十章,二十五万字,上篇到这里就结束了,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感觉挺不容易的 明天开始更新下篇,时间轴应该是在三年后,我要把皇帝的后宫彻底解散了,先从皇后开始 说下接下来的更新计划:还是日更6000不变,这个是正文,偶尔会有番外掉落,不定时更新,肯定不会抢占当天的6000字份额 预计的番外包括以下部分:先皇和姚贵君的,狂风和暴雨的,凤翔和君绿川的,顾皇后的,萧弦歌的,长大以后的包子们的,你们如果有什么想看的,可以点播,不过不是点了就写,得按我的更新计划来 第051章 三年 春雨连绵,如丝如线,密密地斜织着,几天几夜不知停歇,将皇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黏腻中。 顾微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揉着酸涩的眼睛,闭目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启禀殿下,华贵君求见。”墨雨迈着轻巧的步子进屋,却见顾微倚在炕上,炕几上放着本翻开的书,不禁眉头一皱,“殿下的身体才好些,太医都叫你安心调养,你怎么又做些费神的事?” “不过翻翻闲书而已,有什么可费神的?”顾微不甚在意地笑笑,忙道:“有请华贵君。” 墨雨原本还想再规劝几句的,可见皇后已经这样吩咐了,只好把满心的肺腑之言都吞了回去,折身出去请华贵君进来。自从两年多前殿下病重不起,后宫的事就都是华贵君在掌管着,虽然凤琪对顾微一向尊重,饮食起居各方面绝无怠慢,墨雨对他,却是始终有些介怀,总觉得他抢了殿下的东西,不过皇后自己都不在意,她们做下人的,不过是在心里想想,面上并不敢表现出来。 “臣叩见皇后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凤琪惯是来熟了坤宁宫的,径直走到后殿的西暖阁。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吉祥。”丹阳和秋然跟在他的身后,像模像样地给顾微行了礼,心思却是早就飞到了元阳所住的西配殿,大姐姐有好多好玩的,给母后请了安,他们就能去找大姐姐玩。 “华贵君免礼,雪儿和秋然快起来。”顾微立即叫起,看向凤琪的目光透出明显的不赞许。 凤琪并不客气,侧身在炕沿坐下,龙凤胎站在地上,一左一右抱着他的两条腿,两双一模一样的细长眸子透着同样的渴望,见凤琪迟迟不作声,他们扭头去看顾微,想要出去的念头昭然若渴。 “雪儿和秋然想去找云儿姐姐玩吗?”丹阳和秋然如此,惠贵姬的安阳公主来了也是如此,元阳这个长姐,当得比顾微预计地要成功,截至目前,宫里比她小的皇子公主,还没有不喜欢她的。 “想――”龙凤胎异口同声,双双拖长声音,天真浪漫的表情让人实在不忍拒绝他们的要求。 顾微就败在他们的攻势之下,他唤来砚雪,领着丹阳和秋然去了西配殿,然后对凤琪说道:“你怎么带了雪儿和秋然过来,便是来了也该直接去西配殿,孩子年纪小,被我过了病气怎么办?”短短几句话,顾微就被无法抑制的轻咳打断了两次,苍白的脸上也因此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绯红。 “没有这样的道理,云儿不是晨昏定省,从来不断,他们几天才来一次,规矩不可废。”正常情况下,宫里的嫔妃、君侍、皇子、公主,给太皇太后、苏太后还有顾微请安,都该是每天不落。但是三年前,萧写意软禁了太皇太后,不让她出慈宁宫的大门不说,后宫诸人对她的请安也缩减到了每月最低的两次,而且是在门口磕头即可,都不用见到太皇太后的面。 太皇太后尚且如此,苏太后和顾微自然不好越过她去,再说苏太后喜静,顾微从万昌十四年入冬起就一直病着,也不耐烦每天见人,就先后吩咐下去,寿春宫和坤宁宫的请安,也是每月两次。 但是凤琪和顾微私交不错,兼之后宫这两年实在清静,便一旦有空就带着龙凤胎前来请安,反正两个小家伙都喜欢元阳得很,他也能跟顾微讨论点琴棋书画方面的问题,打发时间很容易的。 顾微莞尔一笑,又是一阵轻咳,墨雨忙给他倒了杯温水过来,凤琪见状问道:“殿下,薛神医开的方子,你还在用吗?”两年前,因顾微病得厉害,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萧写意在北巡的时候就特意带了他出门,两人在鹿城拜访了薛君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由于龙凤胎年纪尚幼,凤琪不放心把他们丢给奶娘和保姆照顾,那次北巡并未同行,薛君临给顾微诊治的结果是萧写意回来向他转述的。 凤琪记得很清楚,北巡结束后他向萧写意问起顾微的病情时,萧写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过了很久,萧写意才一脸沉重的表情告诉他,薛君临说了,顾微的病情比他们原以为的,要严重许多。 许是顾大太太怀胎的时候就没养好,顾微生来便是体弱多病,从小就是个吃药比吃饭还多的主儿。为了他的身体,顾家请过很多名医,宫里的、民间的,应有尽有,结论都是一句话,顾二公子先天不足,要想改变体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心情舒朗,注意调养,勉强也能活到常人的寿数。 顾微不是心甘情愿进宫的,萧写意心里明白,但是顾微进宫前几年,身体也没差到弱不禁风的地步,不过就是气血不足,春秋两季爱咳嗽些,太医看了用过药,也就没事了,不至于缠绵病榻。 他的病情真正变得严重,是在万昌十四年的冬天,由于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顾微的身体状况都不错,入冬后病倒一开始也没引起太多重视,只是惯例请太医诊治,连宫务都没有丢手的。 谁知用了一段时间的药,顾微的情况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是加重了,整日整夜咳得撕心裂肺,萧写意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第二年开春,就带着他去了鹿城。不想薛君临竟然告诉他,顾微的病情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并非一时之力,而是常年累积至此,原因有多重。首先是心情郁结,这是一开始就有的,失了那个六个月的男胎更是让顾微伤心伤神,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幸顾微并不管事,除了照顾元阳,少有需要操心的地方,不然他的病情,还会愈发严重。然后就是萧写意说的失忆,因为他发现,顾微失忆后那段时间,正是宫里的多事之秋,萧写意中蛊,卢若兰和卫清儿一赐死一贬谪,凤琪有孕在身管不得事,后宫所有的事都是顾微在管,而且他还撑下来了,每件事都是井井有条,萧写意当时只是觉得意外,后来想想,应该说是反常才对。 薛君临也是这样说的,他从脉象就能看得出来,顾微的性子是属于比较压抑、比较隐忍那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绝对不会说出来,而是埋在心里,自己承受,自己消化。这对他的身体而言,绝非好事,他的失忆名为高烧引起,其实还是心病,不过是自我逃避而已,想逃开不愉快的过往,萧写意说他那段时间身体不错,其实是种错觉,真要形容顾微那时的状态,该说是透支才对。 当然,就是顾微本人,都未必能意识到这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薛君临很坦白地告诉萧写意,要是他们早几年找到他,也许还有治好顾微的可能,而现在,他只能帮他开副方子,可以缓解他的症状,但是根治,却是不可能了。薛君临还跟萧写意说,顾微不到三十就病得这般严重,长此以往,乃是早亡的征兆。萧写意当时就急了,拉着薛君临的袖子问,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重生以来,萧写意觉得最对不起的人,除了凤琪父子,就是顾微了。身为帝国最尊贵的一对夫妇,他们相敬如冰,肯定是不合格的,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顾微重复前世英年早逝的命运。 面对萧写意殷切的眼神,薛君临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说顾微的情况很复杂,先天不足后天刺激是一方面,长期心思郁结是另一方面,要双管齐下才有康复的可能,他说的是康复,不是治愈。 萧写意沉默良久,让伴驾出行的韩修记下了薛君临开的方子,又吩咐他们师徒二人,今天的谈话内容,绝对不能让皇后知道。薛君临和韩修点头应是,心里却很清楚,顾微是久病之人,对自己的身体变化最是敏感,不是萧写意说瞒就能瞒得过的,要是他自己能看得开点,不再郁结于心,也许可以多活几年,不然的话,就是用了他的方子,也不过是最后几年不那么遭罪而已。 听了萧写意说的内容,凤琪久久说不出话,他和顾微的境遇,其实很相似,他们都是被人逼着进宫的,顾微在宫里不开心,他又何尝不是。除此之外,他们也有很多不同,顾家在朝堂的地位,是顾则和顾君谦兄弟撑起的,跟顾微是否进宫完全没有关系,而且顾微上有兄长,继承家业这种事,也不用他操心,从小到大,顾家长辈对他的要求就是身体健康,活得开心,其余皆不重要。 再说让顾微进宫的人是太皇太后,而非是萧写意,所以除非有谋逆之心,否则顾微很难有牵连顾家的可能。凤琪就不同了,他是凤家的嫡长子,底下的弟弟们年纪尚幼,还没到可以支撑家业的年龄,而且他是萧写意钦点入宫的,若是他稍不留意,中了他人的圈套,惹得萧写意对他生了厌恶,铁定是会连累到凤家的,因此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而不是像顾微,没什么值得顾忌的。 还有就是丹阳和秋然,两个孩子一出世就被萧写意推到了那么高的位置,凤琪看着都是心惊胆战,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照顾和保护好他们。顾微却没有这样的牵挂,不是说他对元阳不是亲生的就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而是元阳毕竟只是个公主,还是宫女出身的尹婕妤所出,虽然改了玉碟成了嫡公主,也不会对他人形成威胁,无论顾微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她一生的荣华富贵。 顾微喝了温水,似乎好了些,放下杯子笑道:“自然是在用的,不然我能好生陪你说话?” “殿下务必保重身体,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元阳公主。”人各有志,凤琪不可能强求顾微改变想法,只能常来请安,“殿下常年病着,公主很是担心,雪儿曾告诉我,她看见姐姐在哭……” 顾微闻言一愣,良久方叹气道:“生死有命,我虽然舍不得云儿,却也无可奈何。” 说来也巧,顾微说这话时,正好龙凤胎吵着要见凤琪,元阳就带他们过来,刚到门口就听到顾微的不祥之言,元阳顿时急了,扔下弟弟妹妹不管,径直跑进屋来,哭着道:“云儿不要爹爹死,爹爹不能丢下云儿不管,爹爹,云儿只要爹爹……”元阳小时候,跟现在的丹阳和秋然一样,规规矩矩叫着顾微母后,改了玉碟以后亲密了许多,都是叫爹爹了,而不再是略显生疏的母后。 大姐姐扔下他们跑了,丹阳和秋然也不哭闹,反正他们都看见凤琪在屋里了,两人去翻门槛,还不肯让保姆帮忙。宫里的门槛很高,初春的天气,凤琪怕孩子着凉,就让保姆给他们穿得厚实,动作很不利落。丹阳要比弟弟强一点,好歹过去了一条腿,在门槛上骑着,左右为难,秋然就可怜了,试了好几次,一条腿都过不去,急得哇哇直叫,就是这样,他们还是不让保姆抱他们。 凤琪见顾微抱着元阳,柔声安慰她,估计自己插不上话,就来门口接孩子,他左手拎起丹阳,右手拎起秋然,直接把两个孩子拎进了屋,放到炕上。丹阳见到元阳脸上挂着泪珠,就爬了过去,拉着她的胳膊说:“姐姐,你不要哭,你哭雪儿也想哭了,呜呜……”秋然则不然,只见他抬起双手,伸出食指,在脸颊比划了下,嘴里还说:“女孩子最麻烦了,都是爱哭鬼,羞羞……” 气得元阳伸手来拧他,也顾不上哭了,凤琪则是无言地看着顾微,殿内的气氛,倒是因此好了许多。顾微见三个孩子在炕上滚成一团,就对凤琪说:“宫里都是姐妹,宗室也没有适龄的兄弟,秋然长期一个人玩,似乎不大好?”萧写意目前四个孩子,其中三个都是公主,虽然年龄差异颇大,却能玩到一块儿去,倒是秋然,尽管和丹阳是双生姐弟,却不怎么玩得到一起去。 “臣原本想的是,等秋然六岁进上书房读书,再给他选伴读,他现在太小,身体也弱,玩伴年龄大了,他不跟人家玩,可要是小了,又容易打闹,还没个轻重,臣也是头痛,不知如何是好。”顾微说的事,凤琪早就注意到了,元阳和丹阳能玩得很好,他不奇怪,可就是萧写意从宫外抱来的,养在惠贵姬名下的安阳,也比秋然跟她们亲密,他就想不通了,他们可是亲姐弟啊。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秋然不爱跟姐妹们玩,姐姐不喜欢,妹妹也不喜欢,宫里总共四个孩子,就能分成两拨,一拨是三位公主,一拨是二皇子,萧写意和凤琪没办法,都在考虑提前挑选伴读。 其实,秋然不是没有兄弟,但是他的兄弟、堂兄弟,都是萧写意不敢让他接近的。萧秋颜就不说了,秋然还没出生就被萧写意远远送到昆阳山,并且没有再接回来的打算,他们兄弟要想见面,只怕是要等到萧写意大行,萧秋然登基,以新皇的名义召兄长进京为大行皇帝送灵。 除此之外,萧弦歌有个儿子萧华泽,年龄也和秋然差不多,但是上京的长平王府修好后,萧写意就把他们全家圈了进去,他的话说得很明白,萧弦歌这辈子,甭想再有出来兴风作浪的可能。 而萧弦歌的一双儿女,萧华浓和萧华泽他是这样对长平王妃郑氏说的,她要是把孩子们教得好,到了婚嫁的年龄,他会做主把萧华浓嫁出去,萧华泽也会看着给个爵位,让她后半生有所依靠。 郑氏抱紧吓得瑟瑟发抖的萧华浓和萧华泽,会如何抉择,并不让人惊奇。倒是萧弦歌当年十月生的那个女儿,萧写意没有给他留下,二话不说就让人抱走了,没有任何交待,萧弦歌也没多问。 他想萧写意真要孩子的命就不会这么麻烦,被他抱走对那个孩子而言,反而是件幸事。那个女孩儿就是现在的安阳公主,名唤萧秋霜,萧写意把她给了罗素心抚养,算是对她的奖赏和弥补。 见凤琪面露忧色,顾微沉吟道:“既是如此,你不如提早给秋然启蒙,然后挑选伴读。” “臣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人选,不好定。”按照惯例,皇子的伴读都是生母的娘家举荐,这是最妥当的做法,可是凤家以及凤家相熟的人家,都没有年龄相当的男孩,不然凤琪不至于头痛。 顾微爱莫能助道:“时间还早,你慢慢挑就是。”这种事他不好帮忙,而且也帮不上忙。 凤琪和顾微正说着,元阳镇压了秋然一回,坐起身教他们背三字经,她念一句,丹阳和秋然跟着说一句,全部念完以后,顾微逗他们,问会背几句了,他记得元阳四岁的时候是可以全部背的,这两个还不到三岁,不需要背完,头几句总会吧,他都听元阳教过不止一次。丹阳想了想,认真道:“我会背,但不知道是几句。”凤琪只教过他们用手指头数十以内的数字,大了她不会。 顾微笑道:“那你背吧,我帮你数。”两岁多的小娃娃,声音带着奶气,背书可好听了。 “人之初,性本善……”丹阳点点头,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顾微和凤琪在旁边听着,发现她一字未错,一直背到一半才停下来,理由还不是后面的不会,而是口渴了,想要喝水,不想背了。 顾微赞许地笑笑,又看秋然,却见他苦着脸道:“母后,我只会四句,都被姐姐抢了。” 顾微愕然,抬眼去看凤琪,完全一样的教法,怎么两个孩子差这么多,还是皇子不如公主。 凤琪一脸无奈,他早就发现了,不管学什么,丹阳都比秋然领先一大截,就像当年的元阳和萧秋颜,简直就是翻版,而且要命的是,都是姐姐比弟弟厉害,要是萧写意知道了,不知会是怎样。 “没关系,你是弟弟,比姐姐小,背不过她不要紧的。”顾微揉着秋然的脑袋,安抚一番。 转眼到了午膳时间,凤琪不想打搅顾微休息,就带着龙凤胎告退。坤宁宫到栖凤宫不远,他没让保姆抱孩子,而是一手牵着一个,边走边说:“雪儿,你是姐姐,要懂得照顾弟弟,知道吗?” 丹阳不解地眨了眨细长的眸子,天真道:“可是父皇说,雪儿是女孩子,秋然是男孩子,男孩子要保护女孩子。”秋然跟着点头,姐弟俩态度一致,“就是,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姐姐。” “姐姐照顾弟弟,弟弟保护姐姐,都是应该的。”童言天趣,凤琪失笑道:“你们两个呢,在爹爹肚子里就是在一起的,比任何人都要亲密,所以要互相照顾,互相保护,懂不懂?” 秋然懵懂地点了点,很骄傲地说道:“父皇说过,本来我是哥哥的,是我让着姐姐,把她先踢出来,所以她才成了姐姐。”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是懂得谦让的小朋友,值得大力表扬。 丹阳立即反驳道:“才不是呢,明明是秋然慢腾腾走不动,我等不及,就先出来了,我才是姐姐,我没有被秋然踢过,他根本打不过我,怎么踢得到我。”说完挣脱凤琪的手,追打秋然。 秋然不甘心被她打到,又想起父皇的话,女孩子不能欺负,就拼命躲开,两人嘻嘻哈哈,你追我逐起来。凤琪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是他想太多了,小孩子那么小,才不会有那些复杂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凉袂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522:59:59 新鲜芭比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619:45:39 ------------------------------------------------------------- 感谢两位童鞋投出的地雷,o(n_n)o谢谢 第052章 南巡 凤琪带着丹阳和秋然回了栖凤宫,汀兰已经准备好了午膳,都是孩子们爱吃的菜式,萧写意打发小太监来传话,说他中午不过来,叫他们不要等他,自己先吃着,凤琪就和两个孩子一起用膳。 凤琪管教孩子一贯严厉,虽然丹阳和秋然身边侍候的人加起来能有四、五十个,可凡是他们自己能做的事,他都不许旁人插手,全部是让他们去做,做得好不好无所谓,但是不能假手于人。 富贵人家养孩子,两、三岁才断奶的多得是,不愁养不起奶娘,凤琪反其道而行之,龙凤胎刚满过周岁,他就不许奶娘再喂奶了,全部改喂饭菜,过了两岁以后,更是喂饭都不允许了,叫他们自己拿着勺子吃。小孩子手小,力气不够,经常拿不稳勺子,丹阳和秋然一碗饭吃下来,大半碗都能吃到桌上,凤琪也不生气,随便他们折腾,总之就是要自己吃,谁也不许上前帮忙。 丹阳和秋然以前是保姆端着碗追着喂饭喂惯了的,刚开始自己吃如何老实地下来,吃不了两口就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凤琪从来不管,都是自己吃自己的,吃过了就让小宫女们把碗筷收拾了。 等到两个小家伙玩够了回来,小肚子饿了,已经没得吃了,向爹爹请求没用,向父皇告状也没用,爹爹连父皇一起骂,饿了两顿肚子,丹阳和秋然再也不敢边吃边玩,吃饭一个比一个认真。 如今几个月下来,龙凤胎不说勺子用得很熟练,就是筷子都已经用得像模像样,而比他们小不到三个月的安阳,现在每顿饭还是保姆追着跑,自己连勺子都不会用,还被姐弟俩偷偷取笑过。 萧写意问过凤琪,何必在这种小事上面苛待孩子,宫里又不是没人侍候他们,没必要事必躬亲。凤琪反驳道,凡事以小见大,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事,他们可以让人侍候,但是不能自己不会。 “兰姑姑,你做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了,我让爹爹赏你。”丹阳嘴甜,见谁都能把人哄得喜笑颜开,就是为人清冷的苏太后,她每次请安都能把人逗乐,这等功夫,凤琪自愧不如,深感佩服。 较之丹阳,秋然吃饭就要安静许多,不过他在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对汀兰厨艺的赞赏,凤琪见两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不禁叹道:“汀兰啊,就是冲着你的厨艺,我都不想放你出宫了。” 汀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口中却道:“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候殿下。”凤琪摇了摇头,连忙道:“这怎么行,你和岸芷在宫里跟我这些年不容易,过两年雪儿和秋然年纪大些,我就放你们出去,好让婶娘给你们找户好人家。”大周皇宫的规矩,宫女要到三十岁才能放出去,岸芷汀兰跟凤琪进宫的时候不过十五,如今二十出头,远不到年纪,不过凤琪发了话,提前几年也不是问题。 汀兰低着头,没有谢恩也没有说话。用过午膳,凤琪带着孩子们去午睡,两个小家伙上午玩得疯,早就累了,都是躺下就睡着了,省却了凤琪哄人的功夫,而他却睡不着,闭上眼思绪万千。 午睡起来,凤琪没让丹阳和秋然出去玩,把人拘在屋内认字,认得不是别的,就是三字经的前面两句,他们都是会背的。丹阳记性好,凤琪说了两遍就记住了,打乱了位置也能认出来。 秋然就不行,凤琪挨着顺序写下前面十二个字,他每个都念了出来,等凤琪把字拆开,一个一个让他认,他就开始乱猜了,说的还是那些发音,就是对不上号,丹阳忙不迭在旁边帮他纠正。 背书背不过,认字也认不过,凤琪不信邪,改教算数。他教的不多,只教了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二等于三,一加三等于四,二加二等于四,还是掰着手指头教的,右手数左手就能数过来。 教了好几遍,两个孩子都记下了这四句,凤琪让岸芷抓了几颗棋子过来,摆了两颗黑的,一颗白的在桌上,问秋然总共是几颗。秋然抱着手指头数了又数,先说二,再说三,最后说了四。 丹阳急得不行,比划着三个指头给他提示,秋然犹豫了很久,终于改了三。凤琪问他怎么算出来的,他说姐姐告诉他的,凤琪扶额,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他愣了愣,让孩子们去花园玩耍了。 儿子和闺女一样,都是自己亲生的,凤琪坚决不承认一个不如另一个聪明这种可能,联想到当初的萧秋颜和元阳也有类似的对比,他得出一个自认为靠谱的结论,就是男孩子比女孩子发育晚,小时候差一点,应该是正常的,他再观察两年再说,反正秋然还没到进上书房的年纪,萧写意应该没有抽查他功课的可能,还有就是,他得给元阳多找点事情做了,免得她太过引人主意。 其实,凤琪担心的这些,完全没在萧写意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觉得他儿子女儿都还小,就该每天开开心心地玩耍,等到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而且凤琪看得出来,在丹阳和秋然之间,萧写意更偏爱儿子一些,他一直认为,那是因为秋然是萧写意属意的继承人,所以更重视。其实不然,萧写意不是偏心,而是前世的丹阳好歹活到了三岁,他见过她如今的模样,秋然却只活了一岁,他现在的样子,是萧写意从来没见过的,因此更加惊喜,等龙凤胎再长几岁,他可能会更惊喜的。 晚膳时候,萧写意惯例来了栖凤宫,见丹阳和秋然连筷子都拿不稳就要自己吃饭,不免有些心疼,又说凤琪对孩子们太过严厉了,丹阳见状眨眨眼,立即夹了一块红烧鱼肉,虽然过程很惊险,还是顺利地夹到了萧写意的碗里,还奶声奶气地跟他说:“父皇,吃鱼,爹爹说多吃鱼聪明。”萧写意眉开眼笑,不顾自己不爱吃鱼的事实,立即开动,因为太激动,还差点被鱼刺卡住了。 丹阳愣了愣,改往凤琪面前的碟子夹鱼了,夹了还说:“爹爹,父皇不会挑鱼刺,你帮帮他。”凤琪偏头去看萧写意,用眼神问他要不要,他倒是记得清楚,萧写意不爱吃鱼的,从小就不爱。 谁知萧写意竟然点了头,他的理由是,这块鱼肉是宝贝女儿夹的,还是凤琪亲自挑的鱼刺,他就是再不喜欢吃鱼,也不能错过,意义大不一样,凤琪无奈地摇头,觉得萧写意纯属自讨苦吃。 晚膳过后,龙凤胎手拉手去御花园遛弯,萧写意和凤琪跟在后面散步,边走边说朝上的一些事情。说到一半,萧写意突然给了凤琪一个惊喜,说是下个月他要南巡,准备把他和孩子们都带上。 凤琪闻言,果然面露喜色,萧写意不是喜欢到处巡游的人,他上次出门还是带着顾微北巡顺便求医,当时龙凤胎年纪小,不能出门,也不能没人照顾,凤琪就没去,留在宫里陪着孩子们。 这次是南巡,南下江南,地方好,气候好,过了应城就是坐船,旅途也顺畅,不是很劳累,很适合带上孩子们出去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凤琪想了想,认真道:“陛下都要带上哪些人出行,臣好下去安排。” 萧写意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要带的人,脱口便道:“皇祖母年事已高,经不得劳累,母后喜静,又坐不惯船,锦贵侍留下照顾她们,其他人都跟着去,宫里的事,你暂时交给锦贵侍就好了。” 凤琪颔首,心里默默盘算着出行的人数,萧写意说的是除了太皇太后、苏太后和苏聿,后宫的其他人都要去,说起来好像挺吓人的,其实人数也不是很多,而且都是该去的。顾微是皇后,帝后一同出行,再是正常不过,而且他身体不好,能去江南散散心,说不定有利于康复。罗太妃是萧写意的养母,跟他关系还算和睦,再说罗太妃的老家就是在江南,带上她和萧玉蓉,也属寻常。还有就是几位皇子公主,他们年纪小,正是该长见识的年龄,不能总是拘在宫里不见世面,就是上次北巡,萧写意也是带上了元阳的,至于罗素心,她纯粹是沾了安阳公主的光。 萧写意还说了,这回带罗太妃和萧玉蓉去江南,还有个事情亟需解决,就是萧玉蓉的婚事。虽说公主下降晚,但是萧玉蓉已经二十二了,就是在皇家,这个年纪婚事还没着落的,也不多见。 罗太妃急得不行,求过萧写意好几次,甚至说龙俊有孩子她都认了,反正萧玉蓉要开公主府,龙俊先前的儿女让祖父祖母养着,大家少打交道也就是了,公主的儿女,也不稀罕龙家的爵位。 但是萧写意跟她说了,尚主虽是殊荣,也要情投意合才好,不然整对怨偶出来,一边是妹子,一边是重臣,他也很为难的。再说龙俊前面有儿女,总不能让公主去填褚大姑娘的房,就是罗太妃不介意,他这个当皇兄的也舍不得,江南多才俊,罗太妃不如再看看,肯定会有更好的人选,何必非要掉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为了打消罗太妃的念头,萧写意绞尽脑汁、费尽口舌。 罗太妃本来就看不上龙俊,嫌他娶过老婆的,要不是萧玉蓉执意要嫁,她都不会心软,被萧写意劝了几回,又改变了想法。就是,她的女儿金尊玉贵,是当今的长公主,还是皇上唯一的妹妹,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何要委屈自己,龙俊不能嫁,绝对不能。此番江南之行,罗太妃打的是招婿的主意,还没出发就给家人去了信,让他们物色人选,到时候送上来,兴许就被看中了也不一定。 只不过这么多人要出宫,可不是件小事,凤琪接下来这段时间,可是忙得不清,好几次萧写意都处理完政务回来逗孩子们玩了,凤琪跟前还有人在回话,为的就是出行的安排和宫务的交接。 丹阳和秋然长到现在,连皇宫的大门都没出过,对江南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听说可以出去玩,两个人都很兴奋,天天追着萧写意问,什么时候才是下个月,萧写意每次都说过两天就是。 连着说了五回,丹阳抗议了,说父皇说话不算话,他明明说的是过两天,结果都过了十天了,下个月怎么还没到。萧写意很惊奇,问丹阳是怎么知道过了十天的,丹阳得意地说,她每天在她的小本本上画朵花,已经画了十朵了,所以就是十天。萧写意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的女儿怎么这么聪明,不仅会数数,还会画画,不愧是凤琪生的,天生的才女,真是太厉害了。 萧写意感叹完,就让丹阳把她画的花拿出来看,他其实已经在心里做好准备,女儿所谓的花,可能就是中间一个圆,边上一圈波浪线充作花瓣那种,不料丹阳画的真的是花,虽然手法很稚嫩,配色也很古怪,但是不加注释也能让人看出来,她画的是什么花,都是栖凤宫的院子和御花园里有的,小公主竟然把她看到过的花,都画了下来,着实让萧写意震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雪儿真棒,想要什么赏赐,父皇给你。”其实,萧写意对女儿的学业,历来没什么要求,能识字就可以了,其他的无所谓,何必为了学点东西,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她们是公主,没必要。 偏偏他的女儿们,个个都很出色,丹阳如此,元阳更是,才七岁的小女孩而已,琴棋书画都会,样样让萧写意看了都是赞不绝口,他有时甚至会想,他的儿子和女儿,为什么不能颠倒一下。 是的,虽然凤琪没说,但是萧写意看得出来,秋然比起丹阳在很多方面真的不如,不过他也问过太医了,说小皇子智力没有问题,绝对不比同龄的孩子差,倒是两位公主,堪称是天赋异禀。 因此,萧写意虽然有些遗憾,对秋然的疼爱却不比女儿们少,他现在还小,比不过姐姐们可能没什么感觉,等到大些了,肯定会难过的,他得多疼疼儿子,不能让他被姐姐们打击到了。 丹阳又画了十三朵花,南巡的出发时间终于到了。从上京到应城是走陆路,人多车多行李多,少说也要走十来天,小公主们刚出宫都很兴奋,本来是元阳跟着顾微,龙凤胎跟着凤琪,安阳跟着罗素心的,出门不到两个时辰,就全都聚到了凤琪的马车上,姐妹三个说说笑笑,玩得很是开心,秋然跟在旁边,有点凑不进去,因为小公主们聊的话题,他都不喜欢,他想出去玩。 “爹爹,我想骑马。”秋然把车帘掀开一点,看到随行侍卫骑着的高头大马,露出羡慕的目光。元阳本来在给妹妹们讲故事的,立刻扭过头来说,那年北巡,父皇带她骑马了,还打了小兔子。 丹阳和安阳对骑马没有兴趣,一左一右扯着元阳的衣袖,要她接着往下讲,秋然的眼神因此更亮了,他也想打小兔子,就扯了扯凤琪的衣袖小声说道:“爹爹,我也想打兔子,可以吗?” 凤琪挑眉笑笑,他要不要告诉秋然,元阳所谓的打兔子,其实是在皇家的猎场,让侍卫们把温顺的猎物赶到面前,再让小皇子小公主射猎,前年的元阳只有五岁,不是这样,如何能打到兔子。 可见到秋然期盼的神情,又觉得打击小朋友的信心不好,就答应他,等到了江南,他也带他打兔子去。神宗、宣宗两代皇帝都喜欢南巡,江南有皇家的行宫,自然也有猎场,打猎不是难事。 秋然闻言更加期盼,湿漉漉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凤琪看,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江南去。凤琪无奈投降,叫人找来君璃,让他抱着秋然,在马上溜达一圈,反正这会儿走的是官道,早就清过场的,君璃这几年有暴雨刺激着,武功进展很快,有他保护秋然,他倒是放心的。君璃今年十五,个子长高了不少,看着像是少年人的模样的了,这次南巡,他是以英国公府世孙的身份随行的。 “二舅舅。”比起凤琳和凤琅,君璃算是进宫比较多的,秋然认得他,见了就伸手要抱。 君璃撇了撇唇,对照顾小皇子很不感兴趣,但仍然把他接了过去,放在自己身前。秋然从来没有骑过马,君璃带着他也不敢跑,只能说是比走稍快一点,即便如此,秋然还是兴奋地哇哇直叫。 丹阳和安阳对此没有反应,元阳倒是露出些许羡慕的表情,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 秋然出去玩了,三位小公主的世界凤琪插不进去,他干脆让元阳看着妹妹们,自己去了顾微的车上,小女孩们聊的话题,不仅秋然不懂,他也不懂,还是出去走走比较好,免得妨碍她们。 元阳下车以后,顾微闲极无事,正在闭目小憩,不想凤琪竟然过来了,有些意外。 “臣吵到殿下了?”凤琪抬眼望天,还不到中午,午睡早着呢,难道是顾微身体不舒服。 “你来得正好。”顾微摇头,他不困,只是墨雨砚雪不让他在车上看书,他没事可做。 “到了应县,应该会停歇几天吧?”顾微问凤琪,南巡的具体路线,对外没有公开,他们也只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凤琪颔首,到达应县之前,御驾都是不会停留的,白天赶路,晚上扎营歇息,到了应县会驻留三日,然后弃车行船,船行一个半月,最终到达南巡的终点,江都。 “从小我就很向往江南,一直想去看看,却始终没能成行。”顾微轻叹道。 凤琪挑眉,“臣也没去过。”他自小就是萧写意的伴读,萧写意和先皇一样,不是爱到处跑的,他自然也没机会,难得微服出行一回,还遇上了刺客,他为了救萧写意,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我们居然还不如乐平长公主。”顾微的语气说不出是羡慕还是什么。的确,萧玉蓉虽然是公主,却是最喜欢乱跑的,天南地北,少有她没去过的地方,说起这点,能和她媲美的少之又少。 “殿下还记得易春吗?”见顾微心情不虞,凤琪硬生生把话题转开了。 顾微回想道:“姜易春?”他隐约记得这个人,小时候一起念过书,后来中了状元。 “就是他,现在已经是江都知府了,前段时间我给他写了信,约好了在江都见面。”姜易春是凤琪的同窗,又是顾微的幼年相识,他们此番去了江南,不可能不见他。 “他是万昌九年的状元?”仅仅七年的时间,就能爬到正四品的位置,姜易春的升官速度,着实让顾微惊讶。 “没错,就是万昌九年。”凤琪点头,他就是那一科的。 姜易春是状元,进翰林院是从六品的修撰,万昌十二年外放,连升了三级,正五品的知州,任上政绩突出,前年吏部考绩,得了个全优,正好江都知府年老致仕,萧写意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让他越级上了,不过他的本事如何,由此也是可见一斑。 “他倒是个有本事的。”顾微赞了一句,姜易春跟他同龄,不到三十就能爬到正四品,算是很厉害的人物。 “何止是有本事,那是大有本事。”凤琪那年殿试没考过他,输得是心服口服。 此时此刻,顾微和凤琪都不会想到,那位很有本事的姜状元,会给他们惹出多少事来,甚至因为他的关系,顾微此生,再也没能离开江南,回到上京。 第053章 作死 过了头一天的新鲜劲儿,小公主们第二天开始蔫了,都觉得整天闷在车上不好玩,还摇来晃去的,硌得浑身都不舒服,尤其丹阳和安阳,从第二天起,就分别腻在凤琪和罗素心怀里不起身了,也不闹着要找姐姐玩,元阳也无所谓,妹妹们懒得动弹,她就安安静静陪着顾微,一路也不无聊,倒是秋然,每天被君璃带着在外面疯玩,不仅不嫌累,还兴趣日渐浓厚,搞得君璃苦不堪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君璃原本计划的是,暴雨出宫不易,他们要在京城,他找他切磋一场不容易,出来就不同了,每天都能找着空闲机会。谁知凤琪竟然把秋然交给了他,君璃原以为带一会儿就能交差,不料小鬼是个缠人的,第一天骑了马觉得好玩,就每天都吵着要玩,凤琪在这些事情上面一向不限制孩子,于是君璃被迫多了一个小拖油瓶,而且每天跟着他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想偷溜一会儿都不成。 坚持了三天,君璃忍耐不住,带着秋然和暴雨一起脱离了大部队,他们掉队掉得并不远,差不多就是他们的打斗不会惊到众人的程度,秋然则是被放置在就近的安全地点,就是他们看得到他,打不到他,旁人却没机会抢先碰到他的地方。头一回这么做,君璃和暴雨都很担心秋然不配合,要是他们打到一半,他突然哭了起来,岂不是浪费表情,因此都是心不在焉,随时关注着他。 不想他小人家竟然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哭闹的意图,等到暴雨赢了君璃,飞身跃上树梢把秋然抱下来,他还咯咯笑着说:“二舅舅输了,小叔叔好厉害。”边说边拍巴掌,表情天真无邪。 过去三年,虽说君璃进步神速,可暴雨也不是在原地踏步,所以他们交手的结果,从来没有变过,只不过君璃从最初的十来招就趴下打到现在能在暴雨手上坚持百来招,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君璃不算小气的人,可见着秋然得意洋洋、与有荣焉的小表情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掐他的小脸蛋,掐了还问道:“要是舅舅赢了,你会怎么说?”他就不信了,这辈子没有赢过暴雨的那一天。 秋然愣了愣,嘻嘻笑道:“要是小叔叔输了,就是二舅舅好厉害。”君璃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换汤不换药,真是没有新意,谁知秋然接着又说:“可是你输了,所以还是小舅舅比较厉害。” “然然,要不要跟我学武功?”被秋然用异常崇拜的目光看着,暴雨也是心情大好,从来都是他这样看着别人,终于有小朋友崇拜他了,还不是像君璃那种一心想着要战胜他的,感觉真不错。 “要,我要。”秋然连连点头,小叔叔和二舅舅都能飞来飞去,好厉害哦,他也要像他们那样。就这样,在萧写意和凤琪都没察觉的情况下,他们天赋点歪了的儿子,朝着另一条路狂奔而去。 晚些时候,玩累了的秋然回到萧写意的御辇上,跟他说君璃带着他骑马有多好玩,暴雨带着他飞来飞去更加好玩,他要跟他们学武功。萧写意见刚出生那会儿瘦弱不堪的儿子如今健壮了不少,哪有不赞成的,他还跟秋然许诺,下次北巡的时候,他带他到草原上去打猎,肯定比围场更好玩。秋然乐呵呵地笑着直拍手,满脑子都是自己像暴雨那么厉害,拳打猛虎脚踢狂狮的英勇形象。 在萧周皇室,皇子公主都是从小习武的,倒不是为了成为什么高手,而是最起码的强身健体总要有所保证,尤其是皇子,要是弱不禁风的,岂不是很不像话。比如萧写意,他的武功就不咋样,遇上高手肯定没辙,但是没有练过的普通人,也别想着能把他怎么样。萧写意完全没想过,他家儿子想要追求的境界,和他对他的要求,差得实在太远,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丹阳倚在凤琪怀里,两人一起看着她最近两天新画的画,凤琪边看边猜,有些画风朴实的能猜出来,有些天马行空的就只能跟着感觉走了,每次凤琪猜错了,丹阳就会捂着嘴“咯咯”直笑。 凤琪也不纠正,任随女儿自由发挥,除非丹阳有实在无法下笔的地方,他才稍加指点。丹阳没了约束,画风愈发随性,反正不管她怎么画,画出来像不像,爹爹都会夸她,夸她画得很好。 车队慢慢悠悠走了十来天,终于到了应县。应县以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一直到前朝的惠武帝,耗尽无数人力,修通了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它才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变得举足轻重。 萧写意还记得,三年前他重生的时候,就是南下巡视河工,刚刚过了应县就返回了,因时间太急,他只停留了一晚就往回赶路了,因而他对应县的印象,还要追溯到前世,早已忘得七零八落。 应县虽然只是个县城,其繁华程度却超过很多州府,萧写意一行人进入应县时,就发现道路两边的百姓大都穿得光鲜亮丽,个个精神抖数,而且商铺林立,鳞次栉比,一看就是繁华之地。 元阳掀起车帘看了会儿,扭头问顾微:“爹爹,这是哪里?感觉很热闹的样子。”他们一路行来,并非没有经过有人的地方,处处都是干净整洁,可是和应县比起来,好多地方就要差一点。 “这里是应县,大运河的起点。”顾微笑着给元阳解释道:“接下来我们就要坐船了。” “这就是应县啊,父皇说我们要在这里歇两天的。”元阳很兴奋,一脸有所期待的表情。 “云儿想要出去玩吗?”元阳不像丹阳和安阳,那两个是真心不爱出门,整天不在车里就在马车里,完全没有到处去玩的想法,元阳则不然,她动静皆宜,性格颇有几分乐平长公主的味道。 “姑姑说,到了应县,她带我出去玩。”元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爹爹,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要多带侍卫,而且不能去偏僻的地方,知道吗?”难得出宫一趟,顾微不愿意太过约束女儿,只要安全能得到保证,他倒元阳可以多走走,多看看,将来也是一段回忆。 “云儿知道了。”元阳笑着应是,随即又问道:“爹爹,你跟我们去吗?”元阳不确定,顾微能不能出去,至少萧写意,是没有随便出门的打算的,他身份特殊,白龙鱼服的事再也不敢来了。 果然,顾微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云儿,你跟姑姑去就是,我就不去了。”舟车劳顿十余天,顾微实在疲倦得很,每天到了驻地,都是倒头就睡,便是不考虑安保问题,他也不会出门的。 “嗯,我知道了。”顾微的身体状况,元阳极为了解,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两人说话间,车队已经到了先行部队提前扎好的营帐,应县地方不大,没有皇家的行宫,萧写意一行人在城里转了圈就出了城,在应县北面安营扎寨,元阳刚安顿下来就急着去找萧玉蓉了。 萧玉蓉早已换好了一身男装,她身材高挑,远远看着倒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她给元阳也换了身男装,两人打扮成富贵人家的公子,带着一群换了装的侍卫,晚饭都没吃就浩浩荡荡杀去了县城。 元阳从来没有这样出过门,她牵着萧玉蓉的手,一路不停地问东问西,萧玉蓉虽然觉得好笑,可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宫,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还说待会儿请她吃好吃的。 私自出宫不算,萧玉蓉陪罗太妃下江南省亲都有两回,每次都是在应县上船,应县有什么知名的吃食,她倒是清楚得很,进城以后,熟门熟路就带着元阳去了应县最有名的酒楼,望江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望江楼位置好,三楼靠窗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紫金江,兼之厨艺出众,声名远播大江南北,若不是皇帝南巡途径应县,当地官府进行了清场,萧玉蓉一行人这个时候来,根本不会有空位置。 饶是如此,萧玉蓉带着元阳上楼的时候,望江楼的一二层还是坐了七八成满,而且不停有人进来。为了不太过引人注意,侍卫们没有全部跟进去,而是分成三拨,其中两拨分别在前后门转悠,只有一拨跟着她们进了望江楼。三楼的布局和一二楼不同,只有一半摆了桌子,大约十来张,每张都坐着人,还有一半是雅间,用竹子编的屏风和帘子隔开,总共有六间,每间都能看到江景。 萧玉蓉说了带元阳出来吃饭,自然是早有准备,前两天就打发了侍卫先行前来订位,一行人径直进了雅间。元阳对桌上摆着的零食点心没兴趣,直接趴到了栏杆上,望着滔滔江水一脸惊奇。 “姑姑,这就是紫金江吗,好壮观……”元阳从没到过南方,大江大河自然也没见过,因而好奇心极重,几个随行的侍卫见了小公主天真的表现,都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忍得非常辛苦。 “紫金江不算什么的,等你见到西宁河和临洮河,肯定会看得合不拢嘴。”大周的境内有三条由西至东的河流,从北到南分别是紫金江、西宁河和临洮河,其中最长最有气势的,就是西宁河,然后是临洮河,紫金江和它们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算不得什么,萧玉蓉这样给元阳解释道。 “真的啊?”元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姑姑,我们这回能看到西宁河和临洮河吗?” “当然能看到。”萧玉蓉坐到桌边,边嗑瓜子边回答元阳的问题,“大运河连通的,就是紫金江、西宁河和临洮河,由于地形限制,运河不是直的,拐了些弯,我们每条河上都要走一段。” “那真是太好了。”元阳这会儿也在桌边坐下了,目光还是一直看着江面,神情充满向往。 “云儿,你尝尝看,望江楼的瓜子很特别的。”萧玉蓉抓了把瓜子放到元阳面前。 就在姑侄两个边嗑瓜子边等上菜的时候,隔壁雅间的客人说话声音大了些,就透过屏风传了过来,跟在雅间内的几位侍卫见状想要过去提醒,被萧玉蓉拦住了,“没事儿,我们吃我们的。” 她们是乔装出来的,不能指望人家用对待公主的礼仪对待她们,吵点就吵点,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过去了,她们要在应县停留三天,要是身份不小心曝光了,就没得玩了,侍卫们方坐下来。 不多时,萧玉蓉点的菜送了上来,足足二十多样,她和元阳每样夹上两次,就都赏给了侍卫们,大家吃得其乐融融。不想隔壁那桌人,喝了点小酒愈发放肆,嗓门大得整个三楼的人都能听到。 “苏公子远道而来,张某有失远迎,自罚三杯。”这个人说话极为谄媚,听着很不舒服。 起哄声响起,看来那人真的喝了三杯,只听他又道:“不知苏公子可否赏脸,饮上一杯?” “张兄客气了。”苏公子的声音清清冷冷,不止萧玉蓉,就是在座的侍卫们,都觉得耳熟。 等到那位苏公子喝了酒,姓张那人又吹嘘道:“你们可知道,苏公子是什么人?” 人都是有点好奇心的,公主也不例外,闲话听到一半,萧玉蓉非常好奇,那位苏公子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上京城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似乎没有姓“苏”这个姓的。 谁知他们屏息等了半天,隔壁居然没有声音了,许是有人想到什么,提醒众人收敛了。 “大小姐,要我们前去打听吗?”能够近身保护公主的侍卫,出身就没有差的,他们也想不起,京城还有什么有名的苏公子,最有名的那位,十年前就进宫去了,这回南巡还没有跟着来。 “不用,我们走吧。”萧玉蓉对这等小人物没有兴趣,招呼众人走人,她晚上还有安排。 萧玉蓉一行人走了以后,他们隔壁的隔壁,君璃轻轻碰了碰凤琪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大哥,我知道那人是谁了?”萧写意虽然不方便微服出行,他却不反对凤琪出来透透风,于是凤琪带着君璃和狂风暴雨,也来了望江楼,他们坐的雅间和萧玉蓉他们那间,中间正好隔着苏公子等人那间。 “是谁?”凤琪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的态度,其实和萧玉蓉差不多。 “锦乡侯世子,苏凯。”君璃很肯定地说道,能想起苏凯的名字,他也挺不容易的。 大周的勋贵,以世袭罔替的开国八公为首,锦乡侯府苏家,虽然没有八家国公府那么显赫,但是苏太后和锦贵侍苏聿的娘家,按说不该被人淡忘,无奈苏太后和锦贵侍都不得宠,而自从苏聿的父亲苏逸之去世后,锦乡侯府再也没人能够出仕,苏遥之顶着侯爷和国舅爷的双重头衔,却没有任何实职,难免被人忽略,苏凯较之苏聿,也是相去甚远,难怪那么多人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原来是他家的人。”凤琪淡淡点头,不以为然。苏家在上京不引人注目,可是出了京城还是能唬到人的,萧写意念着苏太后和苏聿安分,尽管他们没有随行,还是把锦乡侯府的人带了出来,至于他们在外面耍点小威风,只要不太过分,凤琪并不介意,因此他和萧玉蓉一样,吃了饭就走人了。 凤琪四人刚出门,就有人迎面扑来,暴雨眼疾手快,把人擒住,正要问话就见一群人冲了过来。 “几位兄台,那位小贼偷了我家主人的东西,我们奉命前来捉人,还请高抬贵手,把人还给我们,回去好向主人交差。”出来说话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长得慈眉善目、文质彬彬。 “是这样吗?你偷人家什么了?”中年人说得有理有据,暴雨却是直觉不对,就问了句。 “我不是贼,我没有偷东西,他们是来抢我东西的。”被暴雨擒住的人很激动,拼命挣扎。 “他们想要抢你什么?你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凤琪本不欲多管闲事的,无奈事情反转太快,抓贼的瞬间变成了抢劫的,他不问清楚,贸然把人放了或者还了,都不大好,只能驻足问道。 “这位公子,你不要被他骗了,那人惯会说谎话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句都信不得。”中年人看得出来,凤琪是四人之首,有话就直接对他说,“直接把人还给我们,大家都方便。” “你血口喷人,明明是张大人不顾……”那人话未说完,中年人见势头不对,便命属下扑了过来。暴雨早有准备,拎着人躲开这番攻势,还顺便打倒了几个,“你说,张大人不顾什么?” “张大人不顾百姓死活……”就在此时,一根利箭凌空飞来,暴雨仗着轻功过人,拎着那人再度闪开了。狂风徒手逮住箭,看了一眼对凤琪说道:“公子,箭头喂了剧毒的,一剑封喉。” 事到如今,凤琪不用想都能知道,中年人一行人肯定是有问题的,不然追个贼而已,犯不着上毒箭这么狠,背后肯定另有阴谋,他目测了对方的人数,低声道:“阿璃,狂风,我们上。” 不管怎么样,暴雨手上那个人,他们必须带回去,应县的县令姓张,那人说的张大人,十有□□就是他,“不顾百姓死活”,这六个字要是真的,事情绝对不小,他们要把人带回去审问。 与此同时,对方一群人也冲了过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置暴雨逮着的那个人于死地。单独论及身手,凤琪四人远在对方之上,无奈周围的百姓实在太多,打斗起来逃跑不及,他们为了不伤及无辜,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对方却是不管不顾,拼了命也要往暴雨身边杀,一时之间,杀得势均力敌。几个来回之后,狂风突然道:“暴雨,你先回去,公子有我和阿璃保护。” 暴雨心领神会,拎起吓得瑟瑟发抖的那人就往城外跑去,凤琪本身武功不弱,还有狂风和君璃在身边,少他一个不要紧。果然,暴雨走了以后,那群人就傻眼了,迟疑片刻才在中年人的示意下围攻凤琪等人。凤琪带着狂风和君璃边打边退,打得倒是得心应手,反正看热闹的已经跑得差不多了,他们少了些许顾忌,对方那群乌合之众,并不放在眼里,他们好奇的,是对方的目的。 望江楼上,应县县令张亦辉的公子张翔卓正陪苏凯喝酒喝得高兴。皇帝途径应城,随行的世家公子无数,能请到国舅爷家的公子,他在朋友面前倍有面子,真是不枉他们张家过去几年的投资。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苏凯也犹豫着要不要告辞,张翔卓这些人远离京城,并不晓得苏家根本就是个空架子,听说他爹是国舅爷就贴了上来,他们收了人家的礼,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不过苏凯很清楚,他不能答应张翔卓任何事,因为苏家在朝上,没有任何影响力。苏聿和苏太后一样,空有美貌,却得不到萧写意的宠爱,要是苏聿能像凤琪那样,他就不会活得这么憋屈了。 见苏凯想走,张翔卓等人如何肯放行,立刻又把他面前的杯子满上了,他们正要继续劝酒,突然有人上来禀报,说是之前闹事的乱民,趁机跑了一个,他们本来要追上的,半路被人劫走了。 应县的一亩三分地上,张翔卓一向是唯我独尊惯了的,此时喝了点小酒,听说有人敢跟他作对,如何坐得住,带着狐朋狗友就冲下了楼,苏凯趁乱想走,却一直被人扯着袖子,根本走不掉。 张翔卓等人下楼时,凤琪他们刚打完,正想转身走人。张翔卓大喝一声:“不准走。” 凤琪就真的站住了,他本来想回去禀报萧写意的,可人家都送上门了,他也不用客气。 张翔卓见凤琪停住脚,以为是他怕了自己,心中甚为得意,趴在地上的中年人都来不及提醒他,对方是高手,他走过去只有挨揍的。苏凯挤在张翔卓的朋友中间,开始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见到凤琪的背影就有不妙的感觉,等他转过身来,已经是彻底傻了眼。他不知道张翔卓之前犯了什么错,就冲着他冒犯华贵君的行为,皇上要是知道了,也能灭了他的全家,他该怎么办啊。 苏凯犹在思考脱身之计,张翔卓已经走到了凤琪面前,大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凤琪摇头,小小一个七品县令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记得住,能知道他爹是谁就不错了。 张翔卓的表情更加狂妄,“你不知道是吗?小爷我就告诉你好了,我爹是张亦辉。” 凤琪不动声色,报个名字出来就能吓唬到他的人,他前所未见,以后估计也见不到。 张翔卓见凤琪没有反应,还给他解释道:“你脚下踩的这个地方,是应县,归我爹管,你知道吗?”苏凯满脸的不忍直视,你跟别人吹嘘这话也就是了,这是华贵君,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凤琪淡淡回应了句,能把儿子养成这个德行,张亦辉这个父母官当得如何,他很怀疑。张翔卓更嚣张了,指着苏凯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太后娘娘的亲侄儿。” 第054章 御状 张翔卓回头找自己的时候,苏凯就有不祥的预感,要是地上有个大洞,他真是恨不得立即就钻进去,让凤琪看不见他。可惜地上没洞,而且张翔卓的那帮朋友们,还自觉主动地往旁边闪了闪,让他站得更加显眼些,躲都没处躲,被凤琪逮个正着。等到张翔卓得意洋洋说出自己的身份时,苏凯更是什么想法都没了,他双腿一软,直接就给凤琪跪下了,哀求道:“殿下,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跟他们喝了顿酒,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是真的不知道,殿下,饶命啊!” 尽管苏凯并没有说出凤琪的身份,不过“殿下”的称谓,只能是皇室中人所有,再联想到皇帝途径应县的事实,众人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他们不过出来喝酒而已,好像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人了。 今天被张翔卓叫来陪苏凯喝酒的人,都是应县当地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跟张家做的那些事并无关联,他们的反应也和苏凯差不多,纷纷跪下磕头求饶,表示自己是无辜的,是被张翔卓牵连的。 凤琪看都没看那些人,只问了张翔卓一句:“你说你是应县县令的儿子,对吧?” 张翔卓平时虽然嚣张,却是被人惯的,遇到被他厉害的就蔫了,老老实实点了头。 “那好,跟我们回去吧。”凤琪说完又对狂风说,“把他也带上。”他指了指那个中年人。 于是,君璃控制住手软腿软差点站不住的张翔卓,狂风擒住已无还手之力的中年人,苏凯低眉顺眼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打道回营,至于地上趴着那些人,他们人手不足,就只能暂时放过了。 暴雨没有耽搁,回来比他们都早,被他带回那人,也交给了顾傲审问,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萧写意也从暴雨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正为凤琪担忧,因而一见他回来就赶紧问道:“怀瑾,我听暴雨说,你们跟人动手了,没有伤着哪里吧?”说完还扒凤琪的衣服,想要亲自检查。 “臣没事,陛下放心。”凤琪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几个小毛贼而已,哪里就能伤到他了。 不料萧写意检查很认真,最后愣是在凤琪的右肘部位,检查出一小块淤青,还打算给他上药。 凤琪哭笑不得,连忙阻止道:“陛下,只是碰到而已,并无大碍,不必这么麻烦的。”说完把手抽了回来,只是淤青甚至都没破皮,有什么药可上的,萧写意太过大惊小怪,他有点接受不能。 “朕不是担心你吗?怀瑾居然嫌弃朕……”萧写意倒也没有坚持,只是小小声地抱怨了句。 “陛下对臣的心意,臣都明白。”凤琪见萧写意面露不虞之色,火速将他安抚下去,还补充了句,“接下来的两天,臣哪里也不去,天天陪着陛下,陛下满意了吧?”以为他不知道吗,萧写意就是在介意,他都出去逛了,他却不能出去,心里不平衡呢,就跟丹阳和秋然似的,他先前出门那会儿,两个小家伙也是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他陪他们玩捉迷藏,才好不容易趁机脱身的。 萧写意脸上立即阴转晴,怀瑾果然懂他,看来萧艳州说得没错,偶尔的示弱是很有必要的。凤琪这个人,他吃软不吃硬,你态度强硬了,他遇强则强,你要是温和柔软点,他能比你更柔更软。 “满意满意,不能再满意了。”不是说萧写意非要拘着凤琪,而是之前十来天,每天忙着赶路,晚上都是躺下就睡了,想做点什么都不行,难得在应县逗留几日,他肯定要抓紧时间弥补损失。 萧写意说这话时,是从背后抱着凤琪的腰说的,他身量比凤琪略高一些,说话时的气息,很自然就喷在他的后颈。凤琪感觉不自在,想要挣脱又被萧写意抱得很紧,两人的姿势颇为暧昧。就在萧写意犹豫着要不要趁气氛良好做些什么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欢喜扬声道:“启禀陛下,顾指挥使求见。”萧写意眼中闪过些许懊恼之色,但还是把凤琪放开了,两人各自整理仪容。 “传顾傲进来。”不止是暴雨带回来那个人,凤琪他们随后带回的张翔卓和中年人,还有苏凯,也都交给了顾傲审讯,他此时请求面圣,肯定是有结果了,萧写意不可能不见他,误了正事。 果不出其然,顾傲随后进来就说,大致情况他已经问出来了,被追杀的人姓蒋,名叫蒋泽新,是应县当地一个布商的儿子,他被谷维良等人追杀,是因为他们一干人,谋划着要拦轿告御状。 “告御状?”凤琪闻言震惊,那个张亦辉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能引起这么大的民愤。要知道,御状可不是随便告的,便是赢了,告状的人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轻则笞刑,重则丧命,所以历来告御状的人,都是有着无处申诉的大冤屈的,不然谁能豁出命去,也要把对方给告了。 “他要告谁?所为何事?”萧写意也很惊讶,他两世为帝,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告御状。 “蒋泽新要告的,是应县县令张亦辉。”顾傲回话道,随即又问,“陛下要见他吗?”因为张亦辉等人准备充分,白天御驾绕城的时候,路边的百姓都是排查过的,有问题的根本就混不进来,蒋泽新等人因走漏了风声,前几日就被关押起来,他是幸运的,被其他人掩护着,侥幸逃了出来,还不知该往哪里去就被发现他逃跑的张亦辉派人追杀,本以为就要没命了,又碰到凤琪等人。 “你可告诉了他,告御状的规矩?”为了防止有人滥告御状,历朝历代都有这个规矩,就是告御状之前,告状之人必须先挨笞刑,挨过了才能告状,告赢了倒是没事,若是输了,还得赔命。 顾傲颔首回道:“臣跟他说了,他还是要告状。”正是为此,顾傲才没有把蒋泽新告状的内容说出来,若是萧写意肯见他,他可以亲自说,不必他代劳,只是那顿笞刑,普通人未必挨得过去。 “既是如此,宣他进来。”萧写意已经可以预计到,张亦辉犯下的,只怕不是普通过错。 凤琪先前一直默不作声,见顾傲转身要走,却突然走到他的身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顾傲去传蒋泽新,顺便执行笞刑,萧写意就问凤琪:“怀瑾,你跟顾卿说什么悄悄话呢?” 凤琪挑眉笑道:“我跟顾家的国舅爷说,让他留神苏家那位国舅爷的儿子。”只要张亦辉不是谋反大罪,苏凯也不知晓内情,凤琪并不想把苏家卷进去,不然苏太后和苏聿面上,实在不好看。 “真是这样?”萧写意表示怀疑,他从凤琪的表情和口型观察,他说的好像不是这件事。 “臣不敢欺君。”凤琪振振有词,这个话他跟顾傲说过,只是不是刚才,而是回来那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写意摇头笑笑,没再追问,在苏凯的问题上,他的观点和凤琪相似,只要他真是无辜的,他打算把这件事抹过去,私下训斥苏遥之一顿即可,苏家就只有个虚衔,再罚的话,对不起苏太后。 一刻钟后,顾傲带了蒋泽新前来面圣。蒋泽新刚刚挨了笞刑,是被顾傲的两个手下搀扶进来的,可他摇摇晃晃,还是坚持着给萧写意和凤琪磕了头,跪得也挺稳当,不至于磕下去就起不来。 萧写意顿时明白,凤琪之前提醒顾傲什么话了,他是让他下手轻着点儿,不然正常的笞刑下来,除非是武林高手运气抵挡的,普通人绝对是被打个半死,搀着也走不动,更别说下跪什么的。 萧写意睨了凤琪一眼,转而正色问蒋泽新:“你说你要告御状,你可想清楚了?” 蒋泽新点头,脸色苍白但是眼神坚定:“草民想清楚了,草民要告应县县令张亦辉。” “你想告他什么?”萧写意肃容道,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下过江南,也在应县停留过,当时的应县县令,应该就是张亦辉,却没发生告御状的事,可见他们那次的追杀行为,是成功了的。 “告他为官不仁,草菅人命。”蒋泽新的神情异常悲愤,眼中更是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原来,应县因是大运河的起点,过往运送货物的船只就特别多,张亦辉这人贪财,凡事进出应县码头的货船,他都要抽成两成,否则就不放行。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被盘剥地再厉害,也是敢怒不敢言,真要连生意都做不成,岂不是一家老小等着喝西北风去,平白丢掉的两成,就当喂狗好了。 三年前,西宁河闹了水患,淹没良田无数,洪灾过后又是虫害,两岸的桑树大量死亡,养蚕的数量大为下降,绫罗绸缎的价格,立刻就上涨了,涨到原来的两三倍,布商们都是叫苦不迭。 正常情况下,进价若是涨了,卖价只能跟着涨,才能维持原有的利润,但是布匹这种东西,它不是粮食,非得要用那么多,实在买不起多打几个补丁就是,尤其是好的料子,更是卖不动了。 谁知前年秋天,皇上给丹阳公主和雍亲王过周岁生辰,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员吩咐往上送礼,一个送得比一个精致,一个送得比一个贵重,应县富庶,张亦辉自然不甘人后,送的都是好东西。 不过他生性吝啬,平素又极贪财,如何舍得自己掏银子,肯定是到处搜刮,其他利润较高的行当也就罢了,布商们的日子最是难过,本来涨价生意就不好做,不涨又要亏本,正在两难的境地,县令大人还以进价三分之一都不到的价格,从他们手中买走大量上等的绫罗绸缎,生意立马就做不下去了。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去年年底,又传出皇上南巡要在应县停留的消息,张亦辉这人爱面子,可惜官职小,想表现都没有机会,此番萧写意要从他的地头经过,自然不会错过,要想法好生表现。 为了让皇帝看了满意,张亦辉对应县进行了大改造,破旧的房屋,通通拆掉,街上的乞丐,一概赶走,总之不择一切手段,要让县城变得富丽堂皇。这样一来,日子不好过的就不止是商人了。 人们常说,民不与官斗,为什么,官官相护,斗不过啊。其实,那都是借口,不过是还能活下去,不愿意冒险罢了。真被逼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人们肯定会反抗的,活命是他们的底线。 由于顾君诚前几年在梁涧的铁血表现,民间对萧写意的好感度极高,都说他是好皇帝,会帮老百姓说话,不是他在背后支撑,顾君诚杀贪官污吏的时候,能那么干净利落,肯定是皇上授意的。 正好萧写意南巡,就要经过应县,拦轿告状这个想法就出来了,戏里不是都说了吗,只要见到了皇上,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被张亦辉逼到无家可归的应县百姓,把希望寄托在了告御状上面。 不料他们还没想好怎么拦轿,就有人胆子小反了悔,提前走漏了风声。谷维良是张亦辉的师爷,张亦辉做的坏事,多半是他在背后出主意,他晓得这种事闹上去的后果,就把聚集的人全抓了。 可惜百密一疏,漏了个蒋泽新。蒋泽新能够跑出来,其实要感谢那些不满张亦辉又不敢表现出来的人,要不是他们给他打掩护,他连望江楼都跑不到,就更不要说碰到凤琪,从而获救了。 “你说的都是实话?”萧写意颇为汗颜,他怎么觉得,这些事和他自己,也有那么点关系。 “草民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皇上,请皇上明察。”蒋泽新连连磕头,萧写意看的却是顾傲。 顾傲默默点头,蒋泽新说的那些事,他全部命人查过,都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那个张亦辉,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难怪会被人拼着挨笞刑,也要告他的御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萧写意挥手,示意把蒋泽新带下去,然后顾傲留下来,“你说的话,朕会叫人查,只要属实,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等蒋泽新走了他又问顾傲,“苏凯怎么回事?你跟朕说清楚。” 顾傲想了想,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臣查过了,苏凯和张亦辉说不上勾结,不过是前年丹阳公主和雍亲王的周岁生辰,张亦辉送的礼是通过锦乡侯府送到礼部的,他给锦乡侯府也送了份礼。这次圣驾经过应县,苏凯随行,就被张翔卓请去喝酒,并未参与什么,他对张亦辉在应县的行为,并不知情。” 萧写意闻言松了口气,吩咐道:“顾卿,你找两个人,连夜把苏凯送回京城,就跟苏遥之说,朕回京之前,不许他出门。”还好,苏凯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他给苏太后面子,也还给得起。 顾傲领命而去,萧写意略显惆怅地对凤琪说:“怀瑾,朕登基这些年,从来不知道,宫里的些许小事,到了民间会被放大到这般程度。”不管哪一世,萧写意都是在宫里的时候多,偶尔出来,也是前呼后拥,见的都是当地官员,像蒋泽新这样的小人物,他是头一回见,他发现他说的事,和他往日从奏折上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他似乎在不经意间,忽略了很多不该忽略的东西。 “人无完人,陛下无须自责,有何不足,改了就是。”萧写意的想法,凤琪并不意外,想他十二岁登基,常年居于深宫,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大臣们报上来的,最底层的事,自然无从知晓。 “怀瑾,你说朕要怎么改?”萧写意记得凤琪在给自己当伴读的时候,基本上是问什么说什么的,正式进宫以后反而内敛了许多,尤其是政事,几乎是只听不说,让他少了个可以讨论的对象。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臣不敢妄言朝政。”萧写意心情好,什么都能听他说,可他要是心情不好呢,这些不该说的话,岂不就是他的罪证,无论萧写意对他如何,凤琪从来不让自己越界。 萧写意轻轻叹了声,伸手搂住凤琪,哑声道:“怀瑾,你就当是帮帮朕也不行吗?”他明白,不管凤琪在他面前表现地如何温顺,他从心底,终究是防着他的,他不信自己会无条件地对他好。 “陛下,你这样做,臣很为难。”眼下秋然年幼,萧写意可能不会觉得他干政有何不妥,等到秋然长大成人,而他渐渐老去的时候,一个羽翼丰满的太子就够让人忌讳了,背后还有个统摄六宫干政多年的华贵君,那还了得。凤琪不是不信萧写意,他信不过的,是帝王对权力的独占欲,这样的先例,历朝历代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想过早让萧写意起了猜忌之心,他要等秋然长大。 第二天,张亦辉就被萧写意从县令的位置撸了下去,相关人员全部收押,命人送回上京着大理寺审讯。区区七品县令,能让皇帝亲自出手,张亦辉算是个例,接替他位置的是翰林院检讨苗哲。 苗哲是万昌十五年的传胪,本来是要明年才会外放的,不过应县的县令不能空着,萧写意就让他先顶上了,好歹把这一年顶过去,若能胜任,明年正式上任,要是不能,吏部也有时间选人。 因为张亦辉父子的这段插曲,萧写意在应县的三天,过得很不愉快,直到上了船,才稍微好了些。 紫金江的水流并不湍急,皇帝出行坐的船又大只,行船很是稳当。萧写意本来还担心几个孩子的,不想除了安阳第一天有点晕,服过药也就好了,其他三个,一点事都没有,在船上跑来跑去,兴奋地不得了,都说坐船比坐马车舒服。倒是顾微,晕船晕得厉害,韩修开了药也没用,照样吐得一塌糊涂。 “还有别的法子没有?”萧写意问韩修,从应县到江都坐船要坐一个半月,他带顾微是为了让他散心,不是想折腾他,他要是一直晕船,他只能趁船没走远,再把他送回去,不然别无他法。 “皇上莫急,容臣再想想。”韩修骚骚脑袋,满脸无奈的表情。他以前坐过海船,那个是在浪里翻来滚去,什么人上去都能晕,一点也不奇怪,可这是江船,还如此平稳,就是安阳公主晕船,服了他开的药都有效果,怎么皇后就不行呢,晕成那个样子,让人看了都揪心,他也想不明白。 “你倒是快点想啊。”萧写意是真怕,就是当年顾微怀着孩子的时候,他都没见他吐成过这样,他们的船已经走了快一天,走的还是顺水,再拿不定主意,就是送顾微回去,都得折腾一番。 “臣明白,臣明白。”韩修努力回忆,他见过的、听过的各种治疗晕船的法子,可是无论哪一种,用在顾微身上都没用,他始终头晕脑胀,还吃什么吐什么,短短两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到了第三天,萧写意看着顾微实在难受,终于不顾他的反对,要送他上岸,然后返回上京。 “陛下,臣可以的。”顾微不想回去,他有种感觉,错过这一次,他就再没机会到江南了。 “皇后,不是朕要为难你,而是……”萧写意欲言又止,你这样晕下去,一样到不了江南。 这时,凤琪突然说了一句,“陛下,殿下,你们不要争了,臣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第055章 分道 萧写意和顾微面面相觑,谁也不能说服谁,因而听到凤琪突然出声,两人齐齐转头看他。 凤琪抿唇一笑,上前说道:“以臣的看法,若是殿下实在想去江南,改走陆路不就是了。” 大运河的开通,主要是方便了南北物产的流通,要说对人们出行的影响,其实不是很大,从应县到江都,不管走水路还是陆路,行程都是一个多月,遇上赶路的时候,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半个月就能走到,顾微坐不得船,坐马车也是一样,他一个人,行李并不多,搞不好比他们还要先到。 “怀瑾,这样好吗?”萧写意犹豫,坐船下江南,沿途的风光多优美,那是边走边玩,改走陆路的话,时间或许能节约点,行程却很枯燥,根本没什么好玩的,有点违背他带他们出来的初衷。 “好不好不是臣说了算,陛下。”凤琪轻轻挑眉,浅笑道:“若是殿下愿意,又有何不可?” “皇后,你怎么想?”萧写意想了想,觉得凤琪的话有道理,便转身问顾微,让他自己拿主意。 皇帝南巡,自己不过是随行,顾微先前并未想过和萧写意分道而行的可能,经凤琪提醒才发现,改走陆路的话,可比他在船上煎熬一个半月来得舒服,毫不犹豫点了头:“陛下,臣走陆路。” 萧写意见顾微坚持要去江南,深觉他出来一趟不易,就点头同意了,语重心长地道:“既是如此,皇后你点好身边要带的人,让他们打包好行李,下午到了笋岗湾的时候,朕叫人送你下船。” 顾微改走陆路,可不是他和身边几个人就能成行的,还需要大量的侍卫,萧写意见凤琪留下陪着顾微说话,就转身出了船舱,命人传来顾傲。萧写意想过了,顾傲是顾微的亲哥哥,顾微身边的侍卫由他安排,再是妥当不过。顾微正跟凤琪说话,听说他要下船的元阳从外面跑了进来,嚷嚷着要跟顾微一起走,被顾微劝住了:“云儿,听话,你跟父皇一起坐船,爹爹在江都等你们。” “爹爹,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坐马车?”元阳倚在顾微怀里,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眼里全是问号,顾微晕船很厉害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不晕马车,她可以陪他一起坐马车的。 顾微笑着拂开元阳额前几缕被风吹乱的额发,温言道:“你先前不是还说坐马车不好玩,坐船好玩吗?跟着父皇一起坐船有什么不好的,还有弟弟妹妹陪你一起玩,坐马车可就没人陪你了。” “坐船好玩,爹爹不在就不好玩了。”元阳不甘心地扭了扭身子,不死心地央求顾微。 “云儿,真的不行,爹爹这次不能带你坐马车的。”顾微摇头,不为元阳的哀求所动。 “为什么不行?”元阳不依不饶,表情分外委屈,“爹爹不喜欢云儿,所以不带云儿吗?” 顾微拍拍元阳的脸颊,柔声道:“傻丫头,爹爹怎么会不喜欢你,只是路上不方便而已。” 同样是坐马车赶路,接下来的行程和上京到应县是完全不同的,当时是御驾出行,各色东西都很齐全,让小公主们出门在外,也不会感到不方便。可他从笋岗出发就不一样了,出于安全考虑,之后的行程顾微的身份是不会公开的,晚上歇息也就是驿站甚至客栈,带上元阳,可不是多她一个人,还有她的奶娘和保姆们,人带少了,会委屈元阳,可要是多了,他们的身份就容易曝光。 “嗯……”元阳不高兴地哼了声,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却没再说什么。 顾微见她不开心,又耐心哄道:“云儿,你别忘了,兰裳还在东阳等你呢,要是你跟爹爹坐马车走了,她上船见不到你,可是会哭的。”顾兰裳是顾傲和萧青渝的独生爱女,只比元阳小一岁,两人是名义上的表姐妹,丹阳和安阳到底比元阳小了四岁,说是在一起玩,其实都是元阳照顾妹妹,倒是顾兰裳进宫,和她玩得更投契些,两人的感情比起亲姐妹,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此次南巡,萧写意本来也是准了萧青渝和顾兰裳伴驾的,不过他们过了正月十五就去了东阳为萧青渝的外公祝寿,得知要随圣驾南行,干脆就没回来,直接在东阳等着上船,免得来回奔波。 “对哦,兰裳妹妹还在等着我呢,要怎么办呢。”元阳先前太过心急,竟把顾兰裳给忘了,此时一想起就犹豫起来,她和兰裳通了信,兰裳还说有礼物要送给她,她爽约的话,好像不大好的。 “所以云儿听爹爹的话,你跟父皇一起坐船,咱们到了江南,不是又能见面了。”顾微就知道,把顾兰裳拿出来说话,元阳会放弃抵抗的。 “那好吧,爹爹要在江南等着云儿。”元阳终于想通了,和顾微拉了勾,又跑出去玩了。 等她走了,顾微也是松了口气,他笑着对凤琪说:“华贵君,没想到吧,云儿有时候也挺难缠的。”凤琪点头表示赞同,他觉得他的丹阳和秋然,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时间紧迫,顾微用了午膳就要下船,凤琪不想耽搁他,闲聊几句就赶紧告辞了。 走出顾微的房间,凤琪想到甲板上透透气,就朝船头走去,远远就看见相邻的一条船上,甲板上站满了人,看上去还都眼熟,仔细一看,居然是秋然的奶娘和保姆,看来小家伙也在外面玩。 凤琪正在犹豫,他是矜持点,坐小船过去,还是豪迈点,直接飞过去,就被秋然的高难度动作给吓到了,而且是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冷汗。 凤琪赫然发现,他的宝贝儿子,似乎是趴在船边的栏杆上的,身边还没有人。 不到三岁的小娃娃,一个人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没人阻止,奶娘和保姆都是吃闲饭的吗,凤琪什么都不想,径直从顾微的船上,飞身跃回了自己的船。他正要出声,却突然发现,暴雨就站在距离秋然不远的地方,他手上逮着一截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却是系在秋然腰上。 凤琪抬手捂住嘴,把自己的声音捂了回去,看来不是保姆不尽职,而是小东西调皮,暴雨不想让他哭闹,就遂了他的意,可又怕他出意外,就把人绑着,真有什么事,他直接就能把人拎回来。 莫名的,凤琪竟然想起了丹阳养的那只小哈巴狗,他们好像也是这样把它拴着的。 “爹爹,爹爹!”秋然玩得正开心,扭头看见凤琪,可得意了,还向他招手。他本来是两只手抓着栏杆的,站得还挺稳,松了一只就不行了,脚下一滑,大头向下栽去。 明知秋然身上系着绳子,众人还是一阵惊呼,暴雨直到他快要跌落水面,才猛地把人拽了起来。 暴雨原本以为,被这么吓上一回,秋然就会害怕,以后也不会这么调皮。谁知他小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被拎上甲板以后,还乐呵呵直笑,一个劲儿说好玩,就像飞一样,还问暴雨,能不能再来一次,气得暴雨不想说话,这谁家孩子啊,怎么这么熊,胆子还大得要命。 “殿下,把人还你,我现在不想见他。”暴雨把秋然塞到凤琪怀里,转身就走。他很后悔,他为什么要答应秋然教他武功,这小孩儿胆子太大,做事完全不计后果,他有点招惹不起。 “小叔叔,你不要走,小叔叔,我们再玩一次。”秋然舍不得暴雨,在凤琪怀里拼命挣扎。 “秋然,不许闹。”凤琪厉声喝道,难怪暴雨不想理他,他也觉得这孩子有点欠收拾了。 “哦。”秋然对了对手指,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其实,凤琪不算很严厉的人,无奈萧写意宠孩子宠得离谱,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威严可言,凤琪不想让丹阳和秋然太过放肆,只好自己唱白脸。如此一来,一旦他脸上没了笑意,丹阳和秋然就会老实,因为他们晓得,爹爹生气了,谁也救不了他们。 “秋然,爹爹昨天教的诗,你都会背了吗?”凤琪刚说完这句,秋然的眼睛就瞪大了。 比起不安分的弟弟,丹阳绝对是个乖宝宝,她待在屋里,和奶娘带过来的安阳正在翻花绳玩。 “爹爹,然然。”花绳翻到一半,丹阳眼尖地看到凤琪抱着秋然进来,立即笑着叫人。 安阳循声转过头来,也甜甜地叫道:“华贵君,秋然哥哥。”秋然不说话,冲着她们扮鬼脸。 凤琪把秋然放到地上,让他去找丹阳和安阳玩,谁知秋然不肯,腻在他脚边死活不走。 “秋然怎么了?不想跟姐姐一起玩吗?”凤琪处心积虑,想让孩子们亲密点,可惜效果不佳。 “翻花绳,没意思。”秋然对女孩子们喜欢的玩法不屑一顾,“我要小叔叔,要他教我武功。” “小叔叔在生你的气,你去找他会被赶出来的。”凤琪想起暴雨无可奈何的表情,有些想笑。 “小叔叔怎么那么小气,就跟女孩子似的。”秋然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嫌弃暴雨。 凤琪摇摇头,开始抽孩子们背诗,不止丹阳和秋然,他连安阳一起抽,结果两位小公主都很厉害,抽到的都会背,只有秋然,凤琪抽了四句,他背出来两句,有句还是错的,让人无话可说。 “秋然,爹爹昨天不是说了吗?要你把这四句背会的,姐姐和妹妹都会了,你怎么不会?” “我当时会背来着。”秋然歪歪脑袋,“可是睡了一觉,起来就不记得了。爹爹,以后你抽我背诗,可以当天就抽吗?我怕第二天我就忘了。”他的语气非常无辜,让凤琪完全无从反驳。 未时三刻,船队行至笋岗湾,顾微带着贴身侍候的人和顾傲为他挑选的侍卫下了船。暴雨正在发愁,如何摆脱萧秋然的纠缠,见此良机就跟萧写意说,船上没他什么事,他干脆保护皇后去。 萧写意居然也同意了,还让狂风跟着他,免得暴雨惹出什么麻烦。其实,从暴雨的身份揭开,萧写意把他和狂风给凤琪的时候,他们就不是真正的影卫了,不然的话,哪有主子还在船上,自己就先溜走的影卫,不过凤琪也不在意,他看待暴雨,就跟看自家弟弟差不多,他想玩就去玩好了。 顾微一行人离开后,船队拐过笋岗湾,就驶上了人工开凿出来的大运河。 凤琪闲来无事,每天专注教育儿子,就连丹阳都被暂时抛之脑后,反正丹阳有安阳陪着,还有元阳看着,并不会找他,倒是秋然,不见了暴雨就找君璃,吓得君璃躲到了离他们最远的一艘船。 所谓大运河,并不是说全部是人工打通的,要是那样,一个惠武帝可完不成,而是把三条大江大河之间的横向河流,靠人工河连接在一起,就是这样,耗费的人力和物力,也几乎拖垮了前朝。 连接紫金江和西宁河的大运河,就是三条小河和连通他们的人工河组成,行船需要半个月。 船队在东阳进行补给的时候,凤琪郁闷地发现,他的努力几乎没有效果,他教秋然认字、背诗,他从来都是背一句、忘一句,根本不过脑子,倒是暴雨以前教着玩的武功秘籍,他能倒背如流,要不是年龄太小,不懂具体内容,说不定都练上了。凤琪思索再三,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就跟秋然达成协议,他背会一首诗,他教他一招,他认会十个字,他也教一招,这才有了点效果。 萧青渝带着顾兰裳在东阳上了船,最高兴的不是顾傲,而是元阳。毕竟,顾傲公务在身,就是萧青渝和顾兰裳来了,每天见面的时间也不多,元阳就把顾兰裳带到自己船上,每天同吃同睡。 顾兰裳并不觉得自己抛弃萧青渝的行为有何不对,头也不回就跟着元阳跑了,让萧青渝直呼女大不中留,回过头他就跟萧艳州等人混到一处去了,也是玩得不亦乐乎,只可怜了顾傲,老婆孩子都上船来了,不仅没有热炕头,还是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被同事们嘲笑一通。 过了东阳,船队驶上了西宁河,比起紫金江,西宁河的水要湍急得多,饶是他们的船不小,也是有些不稳,很多之前不晕船的人,这下也开始晕了,其中就包括从来没有晕船记录的凤琪。 萧写意先前还想,他记得凤琪以前不晕船的,该不是有了吧,他想起前世这个时候,秋宸差不多也该来了,谁知韩修看了,告诉他不是喜脉,就是晕船,开了副方子,凤琪吃了两剂就好了。 萧写意很纳闷,上一世,龙凤胎来得太过惊险,太医都说凤琪的身体损伤过重,不能再有孩子,但是秋然刚满周岁就去了,要是没有儿子,凤琪以后怎么办,他想尽办法,愣是让奇迹发生了。 这一次,凤琪的生产要顺利许多,虽说有过产后血崩的危险,但是季萌和楚沐羽都说了,养个两三年,怎么都能养回来,因此萧写意并未刻意避着什么,就算有了龙凤胎,他也想要秋宸啊。 谁知凤琪竟然没有如期怀上,难道说,随着他的重生,这些事情都改变了吗。 凤琪不过是虚惊一场,倒是萧青渝,人家的晕船是假的,孕吐却是真的,萧写意彻底傻眼了。怎么会是这样,顾傲上辈子明明没儿子的,因此在他战死以后,他特意封了他的独生女儿顾兰裳为新城县主。今生,萧写意没让顾傲上西北前线,而是一直执掌锦衣卫,西北的玄武营是在龙俊手上。不想竟让顾傲又添了个孩子,倒是龙俊和萧玉蓉,由于他的不作为,可能真的要没戏了。 萧写意的船队还在西宁河上顺流而下,顾微等人已经渡过了西宁河,进入了夷陵地界。 顾微身体不好,经不得劳累,他们一行数十人走得也不快,遇上景色不错的地方,还要放慢脚步,让皇后慢慢欣赏,反正陆路本来就比水路要快点,就是现在的速度,他们也能如期抵达。 暴雨名为保护皇后,其实是想出来玩,因此他和狂风,一直是远远掉在众人后面。 开始的时候,暴雨还比较老实,和狂风一人一骑,走了不到两天就原形毕露,说是累得很,非要和狂风同乘一匹马。狂风弯弯嘴角,没有揭穿暴雨明显的谎言,他其实很想告诉暴雨,他不适合扮柔弱,什么骑马骑得久了不舒服的话,他说出来,实在不像。狂风的记忆,甚至不自觉地回到了他带着顾微逃命那次,但是要说手感,还是抱着暴雨舒服,还能任他上下其手。 “师兄,我跟你说,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暴雨这段时间一直在向狂风抱怨,重复了好几次都不嫌烦,“秋然说要跟我学武功,我开始挺高兴的,毕竟他的条件不错,结果……” “唉,真是苦不堪言。”暴雨长长叹了口气,他记得他小时候跟着师父学武功,根本不是萧秋然那样,师父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可乖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秋然问的,他都不懂,好丢人。 “暴雨不喜欢小孩子吗?”狂风贴在暴雨耳边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过去三年,暴雨天天在他面前念叨,以后要教他们的孩子什么什么,岂不都是废话。 “我喜欢听话的小孩子,不喜欢不听话的。”尤其是萧秋然,他最不喜欢了,以后他和师兄要是有了孩子,绝对不能是萧秋然那样的,不然的话,他肯定会气得想把孩子扔掉的。 狂风失笑,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蹙起眉头,低声道:“暴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有人跟着我们。”暴雨侧目倾听,随即点点头:“他跟了这么久,想做什么?” 狂风暴雨不是刚刚发现不对劲的,打从过了河,他们就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只是隔得很远,有时能感觉到,有时就没了气息,一连跟了四五天,也没什么动静,不知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狂风摇头,皱眉道:“我在想,他是想跟着我们,还是跟着殿下。” “我们应该都不会得罪人吧?”暴雨不解,无论他们还是顾微,都是常年窝在宫里,得罪江湖人士的可能,几乎为零,而且顾微是个低调的人,这一路行来,也没什么引人注意的。 “你最早感觉不对是在什么时候?”狂风拼命回忆,他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过河以后,之前没问题的。”暴雨回想道:“难道是在船上发生了什么……” 狂风暴雨跟顾微是同时过河的,却不是坐的一艘船,顾微和随行的侍卫们包了一艘渡船,连人带马车一起过的西宁河,而暴雨见着河上的独木舟有趣,非要拉着狂风去玩,就跟他们分开了。 狂风摇头,独木舟跟着顾微等人包的渡船过的河,相隔不过几丈,没道理船上的事他们不知道。 “算了,晚上到了驿站我们去问殿下吧,乱猜也没意思,也有可能人家是来找我们的。”暴雨生性最怕麻烦,想不通的事从来不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也行,我们小心点就是。”狂风言罢拉紧马缰,追了上去。既然感觉不对,还是跟着顾微近点好,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就近处理,再说顾微身边的人,无一不是高手,想来问题不大。 此时,顾微坐在马车里,看着手上刚收到的银杏叶,表情变化莫测。 不过就是过河的时候助了他一臂之力,顾微根本没想过还有下文,不想那人颇为有心,听说他喜欢古绛山的银杏树,却从来没去过,竟然给他摘了几枚银杏叶送来。 不远处,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抱紧他手中的剑,见顾微叫人将他扔下的信封捡了进去,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家仇未报,救命之恩只能这样报了,要是我能活着回来,再来谢你。 第056章 误会 晚些时候在驿站停歇时,一路提心吊胆的暴雨找到顾微,问他过西宁河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太正常的事,因为过河以后,他和狂风不时就能感觉到有人跟踪他们,断断续续跟了好几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顾微闻言并不惊讶,只是笑着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河的时候帮了一个年轻人一点小忙,他为了酬谢,给我送了这个来。”顾微说着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银杏叶,表情意外地柔和。 “殿下能否告知,船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暴雨拿起那几片银杏叶反复检查,狂风则是凝眉问道,不过咫尺之隔,他们竟然不知道船上发生的事,要么是事情太小,要么就是对方太隐蔽。 顾微笑得更加爽朗,坦言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当日渡船行至河中,侍卫们发现水下有人,以为是刺客就把人捆了,询问了却不像,不过是个受伤的年轻人,说是被仇家追杀,想要过河。” “什么?有人要过河躲在你们的船下?”暴雨诧异道,西宁河的水又急又深,躲在船下想要过河,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就是暴雨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也不会出此下策,实在太危险。 顾微点了点头,继续道:“侍卫们原本不信的,叫船家检查了船只,发现并未有破坏的痕迹,倒是多了根绳子,想来是那人之前捆在自己身上固定的,我见他谈吐不凡,就捎带了他一程。” 暴雨想了想,恍然大悟道:“看来他的仇家,还不是一般人。”就算是有绳子,一般人绑在船底下过西宁河,也是死路一条,那人有这样的身手还能被人追杀,可见他的仇人,更是个难缠的。 “他也这么说,说仇家势大,知道他要去江南投亲,就在夷陵码头堵他,他不敢上船,只能躲在船下,想不动声色瞒过仇家,到对岸去,我见他年龄不大,眼神颇为清明,就没让人为难他。” 狂风默不作声,认真分析顾微和暴雨的对话,此时突然问道:“既是殿下好心助他过河,为何他一直鬼鬼祟祟?”真要是个知恩图报的,为了不连累恩人,应该早日和他们分道扬镳才对。 “我们上岸后,就跟他分开了,临别前他问我喜欢什么,我当时正懊恼,古绛山的银杏树历史悠久却无缘得见,便顺口说了句,不想今日,他竟然给我送了谢礼过来。”顾微说着,笑意愈甚。 暴雨检查了银杏叶,发现的确没问题,而且顾微也说了,古绛山的银杏树是他先提到的,看来那个年轻人,单纯就是想感谢顾微,并未有其他的想法。毕竟,古绛山就在夷陵境内,山势险峻,风光优美,由于山路崎岖,软轿难以上山,顾微显然无法亲临,会有这样的感叹并不奇怪。再说他和狂风后来也能感觉到,跟踪他们的人已经走了,就没再问什么,给顾微请了安就告退了。 狂风暴雨告退后,顾微重新拿起银杏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日遇到殷希时的情形。 那日,渡船刚刚驶入河中,就有侍卫前来禀报,说他们在船下发现个人,怀疑是刺客。 顾微闻言蹙起眉头,他从笋岗上岸以后,一路轻车简从,既不露富,也不多管闲事,这样都能惹到人前来追杀,是不是有点倒霉,出于好奇和不解,顾微命人将所谓的刺客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量虽高,面容却很稚嫩,顾微猜测,他可能和暴雨差不多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我们船下?有什么阴谋速速招来?”侍卫长夏松宏暴躁地问道,保护皇后的活计,是他向顾傲讨来的,完成得好,回去肯定有赏,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担当不起。 顾微倒是优哉游哉,虽然侍卫们都说少年不是好人,别有居心,可他看着,他也不像刺客。 少年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全身衣服都是湿的,看着颇为可怜,至于他手中的剑,早在被带进船舱的时候,就被侍卫们没收了去,他低着头,半晌方道:“我叫殷希,我没阴谋,我躲在你们的船下,就是想要过河,我不知道你们会包这艘船,我看它近,随便选的……”殷希说的是实话,他选船就是随便挑的,要不是遇上一堆高手,普通的渡河客人,根本不会发现船下有人。 夏松宏根本不信殷希的话,他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你要过河,河边的渡船多得是,十五文钱也就够了,何必冒着危险躲在船下,你编这些鬼话出来,以为我们就会相信吗?” 殷希咬着下唇,小声辩解道:“我不能上渡船,会被人发现的,要是瞿家的人知道我过了河,会连累舅舅的。”殷希看得出来,他今天遇上的,不是普通人,他不可能打得过,因而未作隐瞒。 夏松宏的脸色更难看了,原以为是个刺客,不想还是个逃犯,早知道直接把人绑了,何必带到殿下面前来。顾微细细听了他们的对话,此时方问道:“瞿家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殷希愣了愣,老老实实交待了殷家和瞿家的渊源,顾微听完轻叹口气,命人给他包扎伤口,还换了干净衣服,搞得夏松宏一干人紧张兮兮,一直到殷希下船和他们分开,众人才松了口气。 顾微会跟殷希说起古绛山的银杏树,纯属一时感概,毕竟他人都到了古绛山脚下,却没办法上去,实在是遗憾得很。不想殷希竟然是个有心的,明知自己处境危险,还为他专门上了趟古绛山,为他摘来这几枚银杏叶。在顾微从小到大收过的礼物里,这几枚叶子算是最简单也是最有心的,顾微在灯下看了许久,才把它们夹进平时经常看的书里,还想着哪天有空把叶子制成书签保存。 除了殷希这个小插曲,顾微的南行之旅,格外顺利,倒是萧写意的船队上,风波不断。 从夷陵驶上连通西宁河和临洮河的第二段大运河后,可能是南北气候差异以及水土不服的原因,除了元阳,几位小皇子小公主都先后病倒了。最先中招的是安阳,然后是和她玩得最好的丹阳,一下子就把凤琪和罗素心给忙得团团转,小孩子本来就很娇气,尤其是平日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们,别的不说,单是灌药,就是个技术活计,一般人还做不下来,至少凤琪便是如此。 丹阳原本病得不算重,就是发烧、咳嗽,孙英思看过了也开了方子,说是吃两剂药就能好。凤琪不敢耽搁,立刻就让丹阳的保姆去熬药,谁知药熬好了端过来,小公主她打死不肯张开嘴巴。 “爹爹,难受。”丹阳躺在床上,小脸烧得红通通的,她扯着凤琪的衣袖,一个劲儿撒娇。 “雪儿乖,把药喝了,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凤琪一手端着药,一手搂着女儿,耐心哄道。 “不要,不要喝药,药是苦的,不好喝。”丹阳拼命挣扎,想要逃避那碗黑漆漆的可怕东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雪儿听话,生了病不吃药是不会好的,你的病不好,就不能去找霜儿玩了。”凤琪在想,罗素心那边,只怕也跟自己差不多,不晓得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讨教,安阳平时就是个爱生病的。 “不嘛,我就不吃,呜呜……”丹阳双手乱舞,竟然打翻了药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雪儿,烫到没有?雪儿,快让爹爹看看……”其实,凤琪端药来喂女儿的时候已经是晾过了的,此时关心则乱,顿时就给忘了,赶紧检查丹阳身上,发现没有烫伤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爹爹,我可不可以不要喝药?”丹阳天真地以为,她打翻了药碗,就不用再喝了。 谁知凤琪神色一敛,正色道:“不行,药是必须要喝的。”丹阳马上又哭了起来。 “殿下,要不还是奴婢来吧?”丹阳的奶娘冷眼看了半天,发现华贵君也不比自己有办法,就站了出来。两三岁的小娃娃,喝药怎么可能听话,只能靠灌的,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因为考虑到了这样的后果,保姆熬药的时候特意多熬了一碗,很快就端了来。凤琪犹豫再三,决定让奶娘和保姆上,他在旁边观摩就好,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丹阳把药喝下去。 只见奶娘和保姆一起上阵,一个捏住丹阳的两颊和鼻子,让她不能把嘴闭上,一个拿汤勺舀起药准备往嘴里灌,丹阳自然不肯配合,她又踢又闹,脑袋使劲摇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凤琪见这架势有点吓人,立即叫了停,问道:“一定要这样吗?会不会把雪儿呛着?” 保姆勺子都伸出去了,赶紧停住回话:“小孩子灌药,都是这样的,安阳公主也是。” 因为保姆在回话,奶娘就放松了对丹阳的钳制,她趁机一通乱动,把第二碗药也给打翻了。 “雪儿,不许胡闹!”凤琪很恼火,他是心疼丹阳,可这绝对不意味着,他就允许她不喝药。 “呜呜,爹爹不疼雪儿了,呜呜……”丹阳平常身体不错,过了周岁就很少生病,而在周岁以前,小婴儿生病都是奶娘喝药,他们通过乳汁吸收,实际吃药的次数少得可怜,所以格外抗拒。 “谁欺负我们雪儿了啊?说给父皇听听,父皇给你做主。”萧写意处理完朝上送来的急件,过来看孩子,正好听到丹阳对凤琪的控诉,以为他们在闹着玩,就跟着凑了个趣。 “爹爹,爹爹欺负我。”明知告状无用,丹阳也不管了,拼命抓住萧写意这个救星,“爹爹让奶娘灌我喝药,奶娘捏我的脸,捏我的鼻子,捏得我好痛。父皇,雪儿不要喝药了啦,父皇……” “真的?爹爹对你这么凶啊?”萧写意很震惊,他从来不知道,喂孩子吃药这么恐怖,只听丹阳说的,他心里都不好受,难怪以前他们都要他回避,要是亲眼看了,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儿。 “嗯,爹爹就是这么凶,咳咳……”丹阳说得很急,说着说着就咳了起来,萧写意赶紧轻拍她的后背,让她稍微舒服点,丹阳边咳边说:“父皇,雪儿不想喝药,你帮帮我好不好?咳咳……” “好,不喝,我们不喝。”萧写意最是溺爱孩子,丹阳又咳又喘,他就什么都答应了,回过头才发现凤琪冷眼看着自己,忙解释道:“怀瑾,朕就是随便说说,病了肯定要喝药,肯定要的。” “父皇,君无戏言,你教我的。”丹阳振振有词,叫人无从反驳。凤琪瞥了萧写意一眼,让他自己收拾残局,就吩咐保姆下去重新熬药了,最好多熬几碗,随便丹阳怎么砸,都得老实喝药。 由于萧写意的胡乱承诺,第三碗药端上来的时候,丹阳说什么也不肯喝,还拿“圣谕”说事,眼看她体温越来越高,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凤琪忍无可忍,和奶娘一起动手,愣是把她给制住了。 “父皇,救命啊,父皇……”丹阳死命挣扎,可惜人小力弱,实在挣不过两个大人,一碗药愣是被灌了大半碗下去,萧写意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凤琪狠起心来,真能下得去手。 药虽然是灌下去了,可能是耽搁太久,药效并不明显,丹阳的体温到了晚上,不降反升,甚至有点说胡话。萧写意吓坏了,他想起前世丹阳坠湖以后的可怕情形,整夜都在旁边陪着。 “陛下,早些去歇着吧,雪儿这里有臣看着,不会有事的。”虽说是出门游玩,萧写意每天还有政务要处理,不像凤琪他们,纯粹就是游山玩水,凤琪不敢让他熬夜,就想劝他早点休息。 萧写意摇头道:“不行,朕不能走,朕要陪着雪儿。”凤琪劝说无效,在他身边坐下。 夜里,几个保姆轮番上阵,不停用烈酒给丹阳擦拭掌心和脚心,到了天亮的时候,她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人也清醒了,不再说胡话吓人,还会说肚子饿了。萧写意和凤琪见状双双松了口气,又派人去问罗素心那边的情况,结果安阳比丹阳恢复得还要好些,昨天晚上就降温了,也没怎么咳嗽。 “怀瑾,下次遇到孩子病了,你直接灌药就是,千万别让朕看到。”安阳为什么好得比丹阳快,因为惠贵姬有经验,上来就是灌药,不像凤琪,给了丹阳多次掀翻药碗的机会,耽搁了喝药。 “陛下说得轻松,以为臣心里就好受吗?”可能是心情不好的关系,凤琪难得顶了萧写意一句,他还不是被奶娘捏人的姿势给吓住了,想着与其让她们来,不如自己上,其实手都是抖的。 萧写意说完就后悔了,忙道:“怀瑾,对不起,是朕失言。”言罢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凤琪轻轻摇头,沉吟道:“最好还是孩子不要生病,真是太累了。”身体累没事,主要是心累。 萧写意深有同感,因此不管丹阳如何抗议,他们都逮着她灌了三天的药,愣是好透了,才放她和安阳重新见面,至于秋然,早在丹阳生病的第一天,就被凤琪隔离到君璃的船上去了。 不料龙凤胎就是龙凤胎,心灵感应特别强,生病这种事隔着好几艘船也能传染,丹阳刚能下地,君璃就火急火燎地派人来说,二皇子有点低烧,不知道是不是在甲板上玩的时候吹了风。 凤琪闻讯差点没有晕倒,搞错没有,从应县走到现在,秋然哪天不是在甲板上疯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在他身上体现地很到位,先前一点事儿都没有,丹阳病了一回,他跟着就病倒了。 论身体底子,秋然还不如丹阳,凤琪不敢耽误,立即带着孙英思去了君璃的船上,孙太医诊过脉说,症状跟丹阳是一样的,说完开了方子,跟丹阳那副,也是大同小异,只有细微区别。 凤琪原先以为,他又得狠下心来灌回药了,不想秋然很自觉,熬好的药端来,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能喝下去,同样是把凤琪吓得不行,这两个孩子怎么回事,他们就不能中和一下吗。 三天以后,秋然病愈,船队正好抵达江南重镇庆阳。因要进行补给,按照原定计划,船队将在庆阳停留一日,庆阳知府傅涛晨上折子,说庆阳府的大小官员都想瞻仰圣颜,求皇上恩准。萧写意想了想,自己难得下回江南,底下的官员也不容易,就准了傅涛晨的折子,说庆阳府的七品以上官员,今晚都能上船来面圣。傅涛晨收到回话,喜不自胜,赶紧把消息传了下去,叫众人准备。 江南乃是鱼米之乡,庆阳的富庶程度,绝不在江都之下,庆阳府诸多官员见了萧写意,除了磕头请安,就是纷纷献礼,一个比一个精致华美,傅涛晨还精心准备了八位美人,男女各四。 从高宗皇帝开始,大周的皇帝都有下江南的习惯,而且只要来了,就会带上几位美人回去,封妃、封侍的,大有人在,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傅涛晨有此准备,也是遵循旧例,并不奇怪。 内务府的主管齐奕山收到人的时候,很是有些惊讶,因为万昌十年过后,皇上为了华贵君,已经停了两届选秀,这江南送上来的美人,他是要还是不要,这会儿皇上在喝酒,他们也不能去问。 然后有人就说了,既然皇上没说不要,他们就先把人收着好了,收了可以不要,那不是过错,要是他们没收,皇上却想起了江南的美人,岂不是天大的罪过,别看八位美人都是民间选出来的,除了锦贵侍,宫里的贵人们,还真没有在长相上比得过的,说不定皇上就能看上哪位。 就这样,在萧写意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内务府按照历任皇帝的惯例,帮他收了八位美人。 后宫的事通通归华贵君管,齐奕山第二天就给凤琪禀报了这件事。凤琪却是愣了下,萧写意的后宫从来不止他一个,这是他早就习惯的,但是在他进宫以后,却是再也没人进来,这回的美人是什么意思,是萧写意受够了世家大族的千金、公子,想要换换胃口吗。凤琪犹豫了下,让人按照选秀新人的标准把八位美人安排了下去,他们以后能混到什么地步,全凭萧写意的心情了。 做完这些事,凤琪莫名有些心塞,但他没有多想,回去陪秋然了,小家伙病刚好,就吵着要练功,每天半个时辰蹲马步,谁都劝不住,他得看着点才行,不能让他太过勉强。 离开庆阳府,船队驶上了临洮河,他们顺流而下再走五日,就能到达南巡的终点江都。 这天,萧写意批完折子有些晚了,就没去凤琪船上,而是回了自己房间,不想竟然有人。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娇百媚两个大美人齐齐迎上,给萧写意磕头。 “你们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萧写意冷着脸问道,心里却在怪欢喜,他是怎么回事,这等货色也能放到他的船上,要是凤琪心血来潮,突然过来看到,岂不是要误会,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奴婢媚娘(素娘),是华贵君让奴婢来伺候皇上的。”两位美人异口同声,萧写意的脸顿时就黑了。凤琪什么意思,他对他的心意,他还看不懂吗,竟然给他安排美人,他不用他那么贤惠。 作者有话要说: b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3012:38:50 ----------------------------------------------------- 谢谢gn的投的地雷,破费了哈 第057章 示好 萧写意自认为,他对待凤琪,算得是很宽容的,因他强迫凤琪入宫的缘故,他甚至可以说服自己接受,凤琪目前并不爱自己的事实,只要凤琪能够安安心心待在自己身边,萧写意别无多求。 话说回来,萧写意对凤琪也不是全无底线,他可以习惯凤琪不爱自己,但他不能容忍,凤琪对自己的爱意视而不见,遴选美人什么的,他自己都没这个意思,凤琪何必那么积极,他很烦他吗。 萧写意从来没有告诉凤琪,为了免掉万昌十三年的选秀,他和太皇太后打了多少擂台,以至于次年凤琪怀上龙嗣,太皇太后对他那般不满。到了万昌十六年,皇后称病不出,华贵君统摄六宫,兼之大皇子远离宫廷,二皇子封了亲王,人们对萧写意的态度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他说再度免掉选秀,并不让人意外,有人甚至传说,亏得皇后是顾家的人,不然那个位置,只怕都坐不稳。 正是由于萧写意对凤琪格外上心,他见到媚娘和素娘时才会那般恼火,凤琪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喜新厌旧,贪慕美色,真是这样的话,他何苦连免两届选秀,不就是宫里不想再添加新人了。 便是原有的那些,萧写意也在想方设法地安置,徐子期、卢若兰那种自掘坟墓的抛开不谈,最早进宫的陆莹莹神志不清,又有谋害皇嗣的嫌疑,他洗不掉她的罪名,只能把人养着,直到终老。 罗素心和苏聿进宫也有十来年了,这两位都不算得宠,但为人安分,从不招惹是非,过年的时候萧写意给凤琪提份位,从华君提到华贵君,顺带也提了他们的,罗素心从惠姬提到惠贵姬,苏聿从锦侍提到锦贵侍,都是从三品升到正三品,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位置不会再有变动。罗素心有过一个女儿,生下来就夭折了,始终念念不忘,萧写意把安阳抱来给她,也是为她以后着想。 还有就是卫清儿和尹婕妤,卫清儿现在陪着卫太后礼佛,等到萧秋颜长大成人,封王开府,她就能跟了去。尹婕妤也是,元阳虽然改了玉碟,但是顾微是皇后,不可能出宫,元阳日后出了宫,不是不可以把生母接到身边奉养。这样一来,除了顾微和苏聿碍于礼制,必须留在宫里,萧写意的后宫,就只剩下凤琪一人。萧写意就不信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凤琪会看不懂是为了什么。 既然看得懂,他给他送两个大美人过来做什么,萧写意越想越生气,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皇上,你怎么了?”媚娘和素娘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被选出来精心培养,就是等着这样的机会,好容易有机会到御前侍奉,两人如何愿意错过,都是竭力表现,想让皇上对自己印象更深。 萧写意心烦意乱,原本想把人赶出去的,后来转念一想,就把人留下了,让她们伺候笔墨。 前些天,丹阳和秋然轮换着生病,凤琪连面都不敢让他们碰,更不要说一起吃饭、睡觉了。好容易今日两个都痊愈了,从早上起来就腻在一起不愿意分开,吃饭要用一个碗,睡觉也是一张床。 “雪儿,秋然,都别闹了,快点睡觉。”凤琪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也是由得两个孩子一起疯。 “爹爹,你不要走,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困觉。”丹阳扯着凤琪的衣袖,一副舍不得他走的表情。 凤琪顺势在床边坐下,伸手拂过丹阳的额头,笑问道:“雪儿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让爹爹走?”从小到大,丹阳和秋然都是跟着凤琪的,不过为了起居方便,并不是在一间屋子,凤琪的卧室是在栖凤宫后殿的西梢间,西次间是暖阁,龙凤胎满月之前就住在那里,东边的两间打通了,是凤琪的书房,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他进宫时带来的各色书籍和进宫后手抄的一些孤本残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侍候丹阳和秋然的人多,每天进进出出,先前凤琪卧床休养不觉得,等他能起身了,就发现很不方便,于是命人将西配殿的三间屋子改成了书房,把东边两间腾出来,将丹阳和秋然挪了进去。 说起来,龙凤胎是跟凤琪住在同一屋檐下,可他带他们睡觉的次数,绝对是屈指可数。便是有,也是凤琪在两个孩子的屋里哄他们睡觉,把人哄睡着了,他再悄悄回去,不会一直陪着他们睡。 “霜儿跟我说,惠贵姬都陪着她睡,天黑陪到天亮,一直都在。”丹阳用羡慕的语气说着。 秋然可能是觉得女孩子腻腻歪歪的,不干脆,不过丹阳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他就不吭声了。 凤琪闻言笑笑,“雪儿羡慕妹妹了?”罗素心待安阳,就跟亲生女儿没有两样,格外精心。 “……嗯。”丹阳忙不迭地点点头,眼中的光芒一闪一闪的,闪得凤琪根本说不出“不”字。 凤琪想了想,丹阳眼下的年纪还小,他还能陪着她睡,再过两年,等她年龄大些有了男女之别就不方便了,不像罗素心和安阳,母女之间一辈子都可以亲亲热热,就留了下来,还不忘打发人去萧写意的船上,跟他说自己今晚不回房,就在孩子们这里睡了。不想凤琪派的人刚出门,萧写意那边先过来人了,说是皇上今晚有事,就不回来了,叫华贵君先歇着,不用等他。 即使是在宫里的时候,萧写意也不是天天到栖凤宫,经常忙得晚了就在乾安宫歇下,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凤琪叫人赏了前来传话的小太监,并未多想,转身躺到床上,搂着两个孩子睡了。 萧写意美人在侧,看书却是看得漫不经心,他叫人传话,其实就是想试探下,凤琪知道他把他送来的美人留下了,会有什么反应,谁知凤琪竟然打发人来说,他陪着孩子们睡,不回房间。 萧写意傻眼了,凤琪这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啊,他会不会是心里不高兴,故意说来气他的,萧写意正在帮凤琪寻找理由,去传话的小太监回来了,说华贵君不在自己房间,在丹阳公主的房里。 萧写意脸上的神情,顿时就僵住了,原来凤琪不是临时起意,他是一开始就打算睡在两个孩子那边的。这么说来,他是真心想让其他人侍候自己了,难道自己在他心里,就一点地位都没有。 “皇上,天色不早了,你看要不要……”媚娘磨墨,素娘执扇,两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杵在身边,萧写意按说是很享受的,可惜他在书桌前坐了半天,愣是一个字没写,浪费媚娘一番表情。 若在平时,像媚娘这种看不懂眼色的人,萧写意早就赶出去了,可他今天心情不好,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没生气,还笑着接了句,“是不早了,该歇着了。”说完起身就往卧房走去。 媚娘和素娘愣了愣,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们姐妹侍候呢,还是不要啊…… “姐姐,怎么办?”素娘小声问道,皇上的态度很怪,时喜时怒,阴晴不定,她有点害怕。 “当然是跟进去了。”媚娘自信满满,她就不信了,凭着她们姐妹的姿色,皇上会不动心,华贵君和惠贵姬她们都见过了,姿色不过尔尔,皇上看了那么多年,肯定看厌了,她们要抓紧机会。 庆阳不过是萧写意到江都的途径之地,单是庆阳府就献上了他们八人,江都府那边,预备的美人只会更多,若是她们能在皇上抵达江都之前侍寝,就能占得先机,日后跟着回到上京,得到封号也不是不可能,如此诱惑在前,媚娘怎么可能忍得住,拉起素娘就走。素娘虽然觉得不妥,不过她从小到大,有事都是听媚娘的,已经习惯了,此时也不反驳,跟着她就进了萧写意的卧房。 媚娘姐妹不过是稍加犹豫,等到她们进屋,萧写意居然就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们无名无分,可不敢摸到床上去,只能和衣躺在脚踏上睡了。纵是如此,能在萧写意房里留宿,也让人对她们刮目相看。萧写意其实并没有睡得那么快,只是他虽然想试探凤琪,也不打算真的收了媚娘和素娘。 第二天,欢喜伺候萧写意起床的时候问道,媚娘姐妹两个,要怎么处理,算是普通宫人吗。 萧写意讶然,那两个女人,还挺有意思的,明明没有侍寝,却要摆出一副误导人的姿态来,不过眼下他用得着她们,也就不跟她们计较,只要她们以后不过分,他还是会好生安置她们的。 自从凤琪进宫,萧写意就连旧人都没怎么碰了,更不要说新人,更是影子都见不着。这回来了江南,却是收下了庆阳府进上的美人,还留在身边侍候了,看来皇帝对美人,不是不动心的。 媚娘姐妹占了先机,其他六个人不甘示弱,也设法到萧写意面前晃悠,想要后来居上。萧写意哪里见过这般群魔乱舞,嫌他们闹腾,通通打发下去,还附上一句,不得传召,不许在御前出现。 如此一来,倒是坐实了他对媚娘姐妹的与众不同,虽然还没有给正式的封号,不过很多人猜测,那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份位,不可能很高就是了,就跟宫女承恩差不多,要从最底层往上爬。 皇宫这种地方,从来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媚娘、素娘的一时得意,对进宫七年盛宠不衰的华贵君,绝对不会形成威胁,因为她们除了年轻貌美,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而在宫里,仅有这两样是不够的,萧写意的后宫,份位高的都是出身好的,唯一一个宫女出身的尹婕妤,她还是生了女儿的,这些年了也不过是停在正八品的婕妤位置上,以后估计也就这样了。 像媚娘、素娘这样的,就算得了宠,不管有没有孩子,一辈子就只能在下三品转悠,再往上升,想都不要想。但是她们的出现,给了人们幻想的可能,就是皇上对华贵君,并非宠到非他不可。 江南的美人,出身是不够,可是上京城里,家世过得去的,同样年轻貌美的少年少女,那就多了去,萧写意仅仅冷落凤琪几天,随行的人群就暗潮汹涌,尤其家有适龄儿女的,更是浮想联翩。 萧写意最初留媚娘姐妹侍候那回,凤琪是真不知道,庆阳府进上的美人是内务府收的,理由是遵循旧例,他能怎么样,说不行直接把人赶出去吗,这么不给萧写意面子的事,凤琪肯定不会做。 不过他就是把人收下,再安顿下来,叫他们去侍候萧写意这种事,凤琪是不会做的。他对待萧写意的后宫,态度一向很明确,就是萧写意要来,他绝对不会把人推走,他要走,他也不会强留。 宫中太久没有添过新人,难得有了两个,众人都很好奇,因而媚娘姐妹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大部分船只。凤琪自然也听说了,他苦涩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人就在那里放着,要不要碰都是萧写意的意思,他非要临幸美人,他还能拦着不成,拦得住一回两回,拦不住一辈子。萧写意只是留人在身边侍候,没有透出任何加封的意思,凤琪也就当做视而不见,对此不闻不问。 凤琪的反应和萧写意预想的不一样,他根本就当媚娘、素娘不存在,每天陪着丹阳和秋然,过得优哉游哉。萧写意就纳闷了,凤琪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他的刺激还不够,他不好意思问他。 为了逼出凤琪的真实想法,从庆阳到江都的路上,萧写意一直都让媚娘和素娘近身侍候,就是晚上,也让她们在房里歇着,至于做什么,外人看不到,就会猜测的,皇上总不能是柳下惠吧。 这日,凤琪握着丹阳的手教她画画,丹阳突然扭头问道:“爹爹,父皇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雪儿,你听谁说的?”这些天,船上的流言很多,可是丹阳都能听到,凤琪还是有点意外。 “张嬷嬷和李嬷嬷说话,被我听到了。”丹阳的表情有些得意,张、李两位嬷嬷都是她的保姆。 “雪儿也是这么想的吗?”凤琪思索,看来丹阳身边的人他该敲打了,不能随便乱嚼舌更。 丹阳皱了皱小眉头,认真道:“爹爹只有父皇一个,我和然然也只有父皇一个,可是父皇还有好多人,如果父皇不喜欢爹爹了,是不是就跟惠贵姬一样,一直不去看她,去了也是只看霜儿。” 宫里的孩子早熟,便是丹阳这般幼小的年纪,也能意识到自己和安阳的不同,她不想变成那样。 凤琪唇角微弯,笑道:“不会的,父皇不会不喜欢你和秋然的,永远都不会,雪儿不要担心。” “可是……”丹阳还是愁眉不展,接着又道:“可是父皇好几天没来看我们了。”以往,萧写意就是再忙,也不会超过三天不见丹阳和秋然,而这一次,两个小家伙已经五天没见到他了。 “那是因为父皇政务很多。”凤琪平静地安抚孩子,内心却是起伏不平。他猛然意识到,过去这些年,从来都是萧写意主动来见他,或者召他前去见面,而他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过。 “真的吗?”见凤琪说得肯定,丹阳开始犹豫不决,爹爹应该不会骗她的吧。 凤琪见女儿还不放心,就说:“爹爹待会儿去见父皇,告诉他雪儿很想他,把他带回来好不好?”如果只是凤琪自己,萧写意对他冷落,他不会在意,可他还有丹阳和秋然,他不能坐以待毙。 “好好,爹爹快去。”丹阳笑得眉眼弯弯,她最喜欢父皇和爹爹在一起了,不喜欢他们分开。 凤琪略加收拾,去了萧写意的座船,很不巧,他竟然不在,而是去了其他船只。凤琪很清楚,萧写意出门在外也有政务要处理,还要跟江南的官员见面,问询当地的情况,便留下等他。 媚娘和素娘都在,她们除了被送来的第二天给凤琪请安见过他,此后再没见过面,偏偏她们那时都是低着头,看得并不清晰,倒是这会儿,躲在帘子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才出来给他请安。 “奴婢媚娘(素娘)叩见华贵君,殿下万福金安。”姐妹两个走到凤琪面前,双双跪下请安,她们都是从小被人培养的,规矩一分不错,就是说话都是江南味,又甜又软,叫人有些不习惯。 “你们起来吧,不必多礼。”凤琪素来不会为难人,等她们请了安,就叫了起。他仔细看过,这两个的确都是美人,还是京城没有的风格,别说萧写意,他都挺喜欢的,起码看了养眼。 “谢殿下。”媚娘暗中看了半天,发现这位传说中倍受宠爱的华贵君也不过如此,长相虽然不俗,一看就是个翩翩公子,但是绝对没有美到,让人见了就难以忘怀,惊为天人的地步。 倒是素娘,见到凤琪脸色有些微微发红,她不敢让人看出自己的异样,就低下头,下去沏了茶,亲手端上来,呈到凤琪面前,“殿下,请用茶。”声音微不可闻,脸也埋得很低。 凤琪接过茶盏,刚刚揭开揭开盖子就觉得茶香扑鼻,轻轻抿了口,更是满脸赞叹,他抬眼问素娘,“这茶是你沏的?”庆阳真不愧是茶乡,不仅有上等好茶,还有这般精通茶道之人。 “回殿下,茶是奴婢沏的,雕虫小技,不成敬意。”素娘回了话,声音清甜,笑容可人。 “你抬起头回话。”凤琪边品茶边感概,这么好的茶艺,他怎么早点没发现,真是可惜。 素娘这才抬起头,小声和凤琪讨论起茶道来,两人说得津津有味,彻底把媚娘给忽略了。 趁着凤琪不注意,媚娘扯了扯素娘的衣袖,提醒她,刚才的表现和事前商量好的剧本,有点不一样。媚娘原是想在凤琪面前秀一把的,步骤都设计好了,没机会发挥,因为凤琪就没打算理她,他让她们站在旁边,不过是当多了两个侍候的人,不想素娘精通茶道,这才引起了他的兴趣。 萧写意处理政事回来,听说凤琪来了,心下大喜,心想这几天忍着不去见他果然是有效果的。 他吩咐欢喜不许出声,消无声息进了船舱,却见凤琪正和素娘谈笑风生,看了格外碍眼。 媚娘无所事事,眼珠子四下乱晃,不小心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萧写意,“奴婢叩见皇上。” 凤琪随即也起了身,给萧写意请安道:“臣见过陛下。”先前惬意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 “都平身吧。”萧写意轻抬右手,又单独跟凤琪说道:“怀瑾,你跟朕进来。” 媚娘怨念十足,无奈萧写意根本不看她,只能被素娘拖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尽是不满。 “数日不见,华贵君过得可好?”萧写意死撑了好几天,终于把凤琪等来了,却拉不下脸。 “臣过得好不好,陛下不是最清楚?”凤琪挑眉轻笑:“雪儿跟我说,她想父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110:11:22 --------------------------------------------------------- 谢谢gn的地雷,o(n_n)o谢谢,今晚可能会有番外掉落,o(n_n)o哈哈~ 第058章 坦言 “雪儿想朕,怀瑾你呢,你想过没有?”萧写意带着凤琪进了内室,数日未见,他真是有些想他,可萧写意更好奇,凤琪有没有想过自己,难道真是像他说的那样,女儿想自己了,他便来了。 凤琪低着头,轻笑道:“陛下以为呢?”过去几天,船上流言飞溅,凤琪分不清自己莫名的心塞是思念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对萧写意,有着以往未曾察觉的占有欲。 以往,萧写意每天不请自来,凤琪习以为常不说,并不怎么在意,倒是这几天他不来了,凤琪才恍然惊觉,比起宫里的其他人,他的日子似乎过得清闲了点,因为旁人费尽心思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唾手可得,所以他从未有过邀宠的想法,没有那个必要。但是现在,媚娘和素娘的出现提醒了凤琪,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萧写意给的,换而言之,如果萧写意不给了,他就会一无所有。 “朕不知道,朕想要听你说,听你说实话。”萧写意从背后抱住凤琪,在他耳畔轻轻说道。 凤琪把手覆在萧写意的手上,唇角微微上翘,沉默半晌方道:“自然是想的,臣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朕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萧写意很想听到这个答案,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凤琪就是爱他爱到骨子里,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何况他爱不爱他还得两说。 谁知凤琪愣了愣,竟然点了头,他的动作很轻,从萧写意的角度看过去,微不可察,但那就是点头,萧写意看得清清楚楚。他先是受宠若惊,不料凤琪对自己,竟有这般在意,随后细想了下,又有愤怒的情绪浮上心头,他对凤琪的好,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如果他接了个世家出身的千金或者公子进宫,许以高位,夜夜留宿,并对他的家族格外看重,凤琪怀疑自己的用心,不足为奇,媚娘和素娘算什么,两个无名无分的小丫头,竟能叫他不安,他对他的信任,就这么不堪吗。 萧写意越想越气,环在凤琪腰上的手也越收越紧,仿佛他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凤琪感觉到了萧写意的情绪变化,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便轻声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凤琪的询问唤回了萧写意的理智,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乱得很,不管凤琪说出怎样的回答,他都能歪到最让自己不开心的想法上去,他轻咳一声,装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 除了后位已经有主,萧写意自认为,能给凤琪的,他都已经给了,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逼出他的心里话。丹阳和秋然出生后,他们看似亲密无间,换成刚回来的时候,萧写意不知道多满意。 要知道,刚进宫的那几年,凤琪对他虽然恭谨,其实是全无儿女私情,他甚至瞒着他,没有服食每个男妃进宫前都必服的丹药,还是萧写意连逼带哄,他才吃了药,后来方有了丹阳和秋然。 有了孩子做润滑,萧写意和凤琪的相处,比以往更加融洽,可距离萧写意想要的,却是始终差了点。他能感觉到,他和凤琪之间隔着点什么,这使得他们在面对彼此的时候,不能心意相通。 萧写意原本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换作七年前,他能想到自己和凤琪可以走到今天吗,然而三年过去了,有些东西变了,有些却没有,很多时候,他们看似默契无间,其实都是因为孩子。 “陛下想要听吗?”凤琪挣脱萧写意的双手,转过身,与他直视,正色道:“臣不会欺君,可臣害怕陛下听了以后会生气?”在萧写意面前,凤琪从来不说谎话,无论什么时候,从来都不。 “怀瑾,你说吧,朕向你保证,无论你说了什么,朕都不会生气。”萧写意隐约有种感觉,如果处理地好,隔在他和凤琪之间的那层看不见的薄膜,从此就能捅破,他无比期待凤琪的回答。 “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全天下的人和物,都是你的。”凤琪略加思索,神色泰然地开口道:“臣是陛下的臣子,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对臣的厚爱,臣感怀在心,难以为报。” 话至于此,萧写意突然道:“怀瑾,你不用报,你只要一直待在朕的身边,就可以了。” 凤琪闻言忽而笑道:“臣一直都在陛下的身边,只要陛下还需要臣,臣就不会离开陛下。” “朕知道,知道你对朕忠心耿耿,可是朕想要的,不只是这些。”萧写意笑得有些苍然,语气也充满了浓重的无奈和不甘,“怀瑾,你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朕想要什么,可你从来不给。” “陛下此言,臣不敢当。”凤琪的眉心,微微蹙起,迟疑片刻方沉吟道:“臣八岁进宫伴驾,与陛下朝夕相处十余年,陛下每每在臣面前说起,日后的宏图大志,臣就一心期盼,将来能为陛下的宏愿尽一份力,早在那时,臣就已经把忠诚和生命中最重要的感情给了陛下。” 凤琪说的那些,萧写意都还记得,先皇去得意外,他十岁登基,之前也不是被当成储君培养的皇子,上位之后,对政事可谓一窍不通。太皇太后好歹已经辅佐过一代皇帝,再是基础浅薄,也有经验了,由她垂帘听政,兼之先皇临终前留下的辅政大臣,朝上的事情运转地井井有条,完全没有萧写意说话的余地,他每天的任务,就是跟着太傅念书,然后旁听朝政,自己摸索帝王之道。 萧写意年纪再小,他也是皇帝,那些人帮他治理的,是属于他们萧家的江山,他聪明好学,触类旁通,几年时间下来,自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萧写意当时并未大婚,也还没有亲政,他就是想到什么,也只能对身边最亲近的凤琪和龙俊说。萧写意的伴读不少,文的武的加起来,十几二十个是有的,但是他最信任的,只有他亲手挑出来的两个,有什么心里话,也都是对他们说。 龙俊武将世家出身,说起行军打仗,他兴致勃勃,无奈大周疆域宽广,边境稳定,除了西北的柔然偶尔来犯,东北的高丽,西南的越国,都是每年老老实实上供,很难为他提供用武之地。 而萧家的皇帝,除了开国的两代是行伍出身,都是以文治天下,因而萧写意和凤琪的交流,明显多过龙俊。十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凤琪坚守初心,从未改变,而萧写意,却多了一些想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写意想把凤琪留在身边的念头也愈发强烈,万昌七年,他纳卢若兰入宫,其初衷不过是听到凤卢两家有订婚的传闻,他想破坏这桩看上去很不错的婚事,于是出此下策。 卢若兰刚进宫的时候,还是个温婉柔约的女子,看在凤琪的面子上,萧写意对她很不错,有些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凤琪真的娶了卢若兰,他们表兄表妹,亲上加亲,或许会是很恩爱的一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卢若兰进了宫,还顺利生下了萧写意的第一个儿子。萧秋颜刚出世的时候,萧写意很疼他,偶尔会不自觉在他脸上寻找凤琪的影子,可惜未果,可能是血缘太远了。 万昌九年,凤琪中了探花,凤家再度把他的婚事提上议程,萧写意明白,他不可能故伎重演。一次不算什么,两次也许是巧合,要是再有了三次,人们只会有一种想法,就是皇帝和凤琪有仇。 最终,萧写意犹豫再三,终于拿定了主意,他要釜底抽薪。阻止凤琪成亲是不可能的,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凤琪进宫,只要这样,凤琪以后才是彻底属于他的,任谁也抢不走。 人心都是贪婪的,得不到的时候就想着,只要得到了就好,其他都无所谓,可是真正得手了,又会有新的欲念。萧写意对凤琪便是如此,他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把凤琪留在身边。 于是凤琪进宫以后,萧写意拼命对他好,把原来的后宫诸人,彻底当作不存在。萧写意的举动为凤琪树敌无数,最终导致了孩子们的夭折和凤琪的早逝,也让萧写意含恨终身,憾痛难当。 重生一世,萧写意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凤琪和龙凤胎都能好好的,旁的他不在意,凤琪爱不爱他,并不重要。如今,丹阳和秋然平安长到三岁,身体都还不错,萧写意想要的开始多了。 萧写意不再满足和凤琪相敬如宾的生活,他爱凤琪,并且希望能得到凤琪的回应,哪怕这样的可能并不大。因而在凤琪提到“生命中最重要的感情”时,他反驳道:“怀瑾,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凤琪挑了挑眉,反问道:“莫非陛下以为,臣若是没有进宫,而是娶了某家千金,就会和她爱得死去活来?”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妻子娶回家是为了住持中馈,孝顺父母,教养儿女,其他的凤琪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人生计划里面,萧写意和他的江山,重于一切。 萧写意愕然,难道不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样的话不是才子们写出来的,怎么凤琪,浑然一副不在意的表情,若他真是不忘从前的抱负,他问他政事,为何总是一言不发。 见萧写意沉默不语,凤琪又道:“陛下对臣的好,臣都记在心里,只要陛下需要,臣什么事都可以为陛下去做,可是陛下一心想要的回应,臣真的不知该如何给,生死相许,难道还不够么?” 萧写意彻底愣住了,他一直认为,凤琪是不爱他的,他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君,他是臣。可是普通的君臣,哪能做到这般程度,三年前的巫蛊之乱,在孩子和他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凤琪做出的选择是放弃孩子,救他的命,然后离开他。萧写意相信,如果让其他人做这个选择,包括顾微在内,他们都会放弃他,拥立新皇,统摄朝政,这是何等的诱惑,可凤琪选择了他。 爱一个人,不是随便说说就算的,可凤琪明明已经做了,他却还在钻牛角尖,认为凤琪对他毫无情意,感情的世界里,哪有那么多一二三四,爱与不爱,不仅要用眼睛去看,还得用心去感受。 “既是如此,你何必在意那两个女人?”别看凤琪绕了一圈,萧写意可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臣不在意她们,臣在意的,是陛下的态度。”凤琪轻轻摇头,继而解释道:“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要给臣什么,要收回什么,都不是臣能决定的,若是陛下不肯给了,臣怎能不怕?” 萧写意闻言说不出话,只觉心里鲠得难受,凤琪说的都是对的,后宫的所有人包括皇后,都是依附皇帝而生,从这点来说,宫里的嫔妃、君侍们,身份看似高贵,其实还不如民间的普通夫妻。 虽说“夫为妻纲”,可民间的男子,要是真对妻子过分了,妻子的娘家是可以出来主持公道的,实在不行,还能和离。而在宫里,帝王的想法不容置喙,凤琪再是贵君的身份,也是他的附属。 面对一个根本不能反抗自己的人,他想要完全平等的感情,这怎么可能呢,萧写意苦笑,他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而凤琪,也真的是太不容易,能给的,他都已经给了,而自己,还嫌不足。 萧写意能想到,如果他继续逼迫下去,他和凤琪只会越走越远,不行,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必须做点什么,萧写意的脑子里,瞬间有无数想法飘过,只是无论哪一个,都很难实施下去。 “怀瑾,对不起,朕不该如此试探你。”萧写意醒过神来,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非要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凤琪忠于他,在意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这些不就够了。 凤琪莞尔一笑,他很庆幸,萧写意接受了自己的说辞,他的确是在乎他的,不想自己在他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被人取代,他也愿意为了萧写意去做任何事情,这是不是就是爱,凤琪不知道。 “雪儿和秋然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吵着要见朕?”雨过天晴,重归于好,萧写意只想抽自己两记耳光,就为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他好几天没去看心爱的一双宝贝,这都是何苦来着。 “孩子们很听话,虽然很想陛下,但是没有吵闹。”龙凤胎到底是跟着凤琪长大的,几天见不到他肯定是又哭又闹,萧写意和他们相处时间,总归是要少点,会有疑问,但不至于吵闹不休。 萧写意把凤琪揽入怀中,温言道:“等下我们一起过去,朕可是想死两个小宝贝了。” “陛下的美人呢,就这么扔下不管?”萧写意让内务府收人,竟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态度,大大出乎凤琪的意料,不过这样的话,他有理由拒收吧,难道要把人一路带到江都,带回上京不成。 “若非你把人送到御前,朕何至于出此下策?”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萧写意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他可不能让凤琪误以为,他是个嬗变的人,凤琪本来就不安心,他不能火上浇油。 凤琪推开萧写意,诧异道:“臣何时给陛下送人了?”他最多就是不阻止,怎么可能把人送上门。 “媚娘和素娘,不是你叫来侍候朕的?”萧写意惊觉不对,否则的话,他何至于那么生气。 凤琪摇头,解释道:“人是内务府收的,说是惯例,因为陛下没有吩咐,臣就把他们安顿下来。” 萧写意长叹口气,无奈道:“是朕的错,没想到底下的人自作主张,还有媚娘,她竟然敢……” “历代先祖皆是如此,陛下没说不要,底下哪敢不送人来。”凤琪倒是不觉得庆阳府的官员做错了什么,他们就是运气不好,“媚娘怎么了,她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只是先前的短暂相处,凤琪就能感觉到,媚娘是个自视甚高的女子,好容易到了皇帝身边,哪有不抓住机会的,算不上什么大的过错,倒是素娘,他看了有些喜欢,尤其是她一手沏茶的好活计,令人叹为观止。 “她说是你让她们姐妹来侍候朕的。”萧写意愤然道,若非媚娘误导,他绝不会误会凤琪。 凤琪哑然失笑,随即道:“她这话也不能算错,臣是嘱咐了他们几句,不过都是客套话。”当日,内务府给凤琪禀报了庆阳府进上美人一事,八个人都来给他请了安,凤琪自然说了些场面话。 “算了,不提他们,朕回头叫人打发了就是。”见凤琪不在意,萧写意也想快点把事情揭过去。 凤琪赞成地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其他人打发了也罢,素娘给我留下来,我看她还不错。” “为什么?”萧写意脑中警铃大响,他想起刚进门时,凤琪和素娘谈笑风生的画面。 “她沏茶的功夫不错,我喜欢。”凤琪还有句没说的是,如此美人,留在身边也很养眼。 萧写意败退,想了想便道:“朕记得,她和媚娘是亲姐妹,你也要吗?”好歹在身边侍候了几天,萧写意对媚娘、素娘也非全无了解,但是素娘沏茶好这个事,他喝了好几天,没什么感觉。 “叫来问问吧?”凤琪皱眉,他只想要素娘,如果她和媚娘是亲姐妹,那倒有些麻烦。 不多时,姐妹两个双双进来,见萧写意和凤琪好得蜜里调油的样子,都有些不是滋味,她们努力了好几天,也得不到皇上一个好眼色,这个华贵君,却能让皇上放□段捧着他,真有本事。 “素娘,你茶艺不错,我很喜欢,以后可愿意跟在我身边。”凤琪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素娘和媚娘不同,本就不是一心向上钻营的性子,让她跟着凤琪,她比侍候萧写意还开心,皇上很可怕,还是华贵君待人亲切,只见她不假思索,就跪下道:“奴婢愿意跟随殿下,只是……” “只是什么?”凤琪笑问道,其实素娘想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肯定是和媚娘有关。 “奴婢没有旁的亲人,就只有姐姐一个,她琴棋书画都比奴婢强,殿下能不能把她也留下?”凤琪是皇上的贵君,深得盛宠,她和媚娘跟他几年,终生大事肯定有望,总比放出去好。 “你怎么想?”凤琪真的去问媚娘了,这个也是美人,要是脑子拎得清,他不介意收下。 媚娘是想往上爬,可她不是没有脑子,看萧写意和凤琪此时相处的情形她就能看出来,她和妹妹是被皇上当棋子了,她们想在宫里混,根本没有资本,不如跟着华贵君,前程还有个指望。 于是,媚娘也跪下了,“奴婢愿意侍候殿下。”就这样,凤琪从萧写意手上夺得美人两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没有番外,但是会有二更,让留言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059章 身份 萧写意的船队还在临洮河上飘着,顾微一行人已经到了江都,因圣驾不日就要抵达,现在的江都府是高度戒备,进出城门检查非常仔细,好在顾微身上有令牌,他们才没有排队,直接进了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果顾微亮出身份,他直接就能去皇家在江都的行宫,不过为了近距离地感受江南的繁华气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和路上一样,选择了在客栈投宿,只是江都城眼下人多,包客栈有点困难。 夏松宏砸下了大笔银子,他们才在悦来客栈抢到两个完整的院子,办好入住手续,一行人带着车马从侧门进去,暴雨觉得在房间用饭没意思,拉着狂风出来在大堂吃,刚点了两个菜就见到一个年轻人提着把剑进来,暴雨回身看了一眼,扭过头对狂风说:“师兄,是殷希,就是之前跟着我们的人。”暴雨不仅轻功好,耳力也佳,仅凭脚步声,他就能判断出殷希的身份。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打尖还是住店?”见殷希进门,店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他。 殷希冷冷地开口道:“两样都要,先来几个小菜,一碗米饭,动作快一点。” 店小二立即露出歉意的笑容,“公子,饭菜马上就来,但是房间,却是没有了。” 殷希皱了皱眉,不悦道:“你们也没房间了?”他刚才问了几家,都说满员了,但是悦来客栈在城西有家分店,他们跟他说,这边的总店空房间很多,怎么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没了。 “哎呦,不好意思。”一听是城西分店介绍过来的客人,店小二马上解释道:“我们本来是有房间的,还有好些,不巧刚才来了位大客人,包了两个院子,我们本来只有一个院子了,还是他们加了价钱,把一个合住的院子里的客人挪开,才给凑了两个,真是对你不住。” 事出有因,殷希没有再说什么,只让快点上菜,他打算吃了饭以后,再去别家看看。 “这位小兄弟,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匀你一个房间。”暴雨热情地招呼道。 殷希循声望去,只见邻桌坐着两个人年轻人,一个二十多岁,看上去比较稳重,另一个十六七岁,显得活泼开朗,招呼他的,就是年纪小的那个。 “会不会太麻烦了?”这几天情况特殊,好多客栈都满了,殷希有点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暴雨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嘛。” 狂风把他拉回来,用眼神问道,我们哪有多余的房间。顾微带的人多,两个院子还有点拥挤,他们两个都是合住,哪里给人匀得出来房间,暴雨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暴雨同样用眼神回答,有什么不好匀的,随便哪两个侍卫,叫他们挤一挤不就是了。从夷陵走到现在,他没少见顾微看那几枚叶子,还给制成了叶笺,这会儿既然遇上了,能帮一把是一把。 “多谢了,房钱多少,我付给你们。”殷希不是扭捏的人,爽快地应了下来。 “谈钱伤感情,我们还说那些。”暴雨一副自来熟的语气,狂风和殷希都很无语。 三人各自用过午饭,狂风带着殷希去了侍卫们住的院子,帮他匀个房间出来,暴雨则去了隔壁院子顾微的房间,打算把遇上殷希的事情告诉顾他,他想顾微会有兴趣的。 顾微闻讯果然惊喜,还叫狂风带了殷希来见他,因殷希说过他来江南是投亲的,便问他亲人找到没有。殷希摇头,说他舅舅在江都府任职,圣驾不日将至,江都府忙得人仰马翻,殷希找上门,根本没人甩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赶走了,他没办法,只好先找地方住下来,等舅舅忙过再说。 “你舅舅是谁?”顾微问道,他认识江都知府姜易春,过几天见了他,倒是能帮他问问。 殷希想了想,回话道:“我舅舅姓姜,名叫姜易春。”他话没说完,顾微就笑了起来。 真是巧了,他路上随手救个人,居然就是姜易春的外甥,当真是无巧不成书。殷希见顾微突然笑了,感觉有些莫名,便愣愣地看着他,只觉他的笑容,恰如春风佛面,感觉非常舒服。 顾微笑过方道:“你有所不知,我和你舅舅,倒是有些渊源,他这几天确实很忙,你不便上前打搅,不如稍等几日,等我见他的时候,带了你去,倒也便宜。” 殷希出身富庶,因自幼热爱习武,他又是家中幼子,没有承担家业的重担,就在七岁那年,拜入武林名宿靳熙的门下,至今已有十余年,每年或是中秋或是除夕,不过回家一趟。 去年除夕,因中秋时已经回过家,殷希便留在了师门,不料正月刚过,他就收到了家中老仆的来信,说是家里出了事,正月十五的时候,耍花灯失了火,整个殷家院子,都被烧没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殷希收到信不敢耽搁,忙向师父告了假,急急回了家。那位幸运逃生的老仆告诉他,殷家的火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他去报了官,不料官府收了瞿家的银子,愣说是意外,匆匆结了案。 不等殷希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瞿家就向他出了手,那位知道真相的老仆死了,殷希人单力薄,又没有证据,一时也无法报仇,他仗着武功不错逃了出来,打算去江都投靠姜易春。 虽然老仆说殷家火灾是瞿家下的手,后来追杀他的也是瞿家人,但是两家究竟有什么恩怨,殷希全然不知,他儿时曾听母亲说过,舅舅是个很厉害的人,就一门心思想去找他。 如今,江都府他不能硬闯,也见不到姜易春,顾微愿意帮他引荐,自然是好的。 “多谢公子,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殷希看得出来,顾微身份极高,非富即贵。 “我姓顾,家中排行第二。”顾微这样说道,并不说他和姜易春,到底是什么关系。 “多谢顾二公子相助。”殷希拱手谢道,顾微的年纪和姜易春差不多,可他却不想称呼他为叔叔什么的,总觉得那样很不好,就叫了个最稳妥的。 殷希不知道,要是他跟着姜易春称呼顾微,就不是叫叔叔的问题了,姜易春的母亲姓顾,是顾家的嫡支旁系,跟顾微是一辈的,算起来是他的远房堂姐。 不说殷希,就是姜易春按着母亲的关系称呼顾微,叫声舅舅也是没错的。 殷希的母亲原是姜易春的堂姐,因姜家两房,只有姜易春一个儿子,姜家上面几代,又都是单传,因此殷希的外公无子侄可以过继,只能让侄儿兼祧两房。 可惜姜易春年近三十,虽然照着兼祧的规矩娶了两房媳妇,十余年下来却只生了五朵金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伯父和父亲交待的任务。 萧写意的船队还有两天才能到江都,顾微自然不肯错过最后的自由,在江都城好生逛了两日,每次出门都带着殷希,见他终日愁眉不展,知道他是惦着家中的变故,就暗自命了人给顾傲传信,请他派人去殷希的老家柳潭调查,他们家和瞿家到底有什么恩怨,怎会上升到杀人灭口的地步,只不过这一切,顾微都没有告诉殷希,他纯粹当他是个晚辈在照顾。 过了两日,圣驾抵达江都,萧写意头天没有下船,特地命了闪电过来寻狂风暴雨,让他们和顾微,悄悄回到船上。明日上午,圣驾要经过江都城到达行宫,皇后可是要露面的。 顾微并未向殷希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说有事要办,须得离开几日,让殷希继续住在客栈,他过几天派人来找他,带他去见姜易春。殷希有些不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答应下来。 顾微回到船上,首先给萧写意请了安,萧写意见他在外面奔波了一个多月,人虽然瘦了些,精神却比在宫里好,不仅暗自感叹,要是有可能,他真想放了顾微,可惜他是皇后,身份太过特殊。 顾微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感觉,一个多月未见,萧写意和凤琪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不是说他们以前不好,而是好归好,就是差点什么,现在却是不差了,萧写意的眉眼之间,春色正浓。 见过萧写意,顾微就下去休息了。倒是暴雨,一回船上就被秋然堵住,说他不讲义气,一个人跑去玩,说着还往暴雨怀里冲去,半路被狂风截住了,拎着他的后领,把人拎了起来。 “放开我,你放我下来。”秋然在宫里,绝对是小霸王的身份,谁都不敢对他凶,暴雨和君璃教他武功虽然严格,但态度也是和蔼的,像今天这样,被人拎起来的待遇,从来没有享受过。 狂风置若未闻,根本没有放下人的意思,还是暴雨出手,才把秋然解救下来,“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吓到我们然然了。然然不怕啊,小叔叔帮你报仇。”说着单手向狂风袭去。 “暴雨,你现在是胡闹的时候吗?”狂风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人带进怀里,秋然跟着也撞了过去,额头撞到狂风的肩膀上,痛得直皱眉头,他不明白,狂风今天怎么这么凶,他有点害怕。 凤琪就在旁边看着,此时看出了一点端倪,就试探着问道:“狂风,暴雨是不是……”他记得以前,秋然怎么跟暴雨疯,狂风都是不管的,今天小心地有点过分了,肯定有状况。 狂风点了点头,开口就说:“暴雨怀孕了。”他话没说完,暴雨的脸就刷地红了。 凤琪很惊讶,他知道狂风暴雨的关系,可是暴雨之前什么都没说过,就不声不响有了孩子,他感觉很意外。要知道,暴雨是需要提前一年服药的,可他愣是没发现,可见他瞒得有多严实。 凤琪把秋然抱了回来,小声叮嘱道:“秋然,以后不能再往小叔叔身上乱扑,知道吗?” “为什么?”秋然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就知道,他们都不让暴雨陪他玩。 “小叔叔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你扑地太用力,会压到小宝宝的。”凤琪通俗易懂地解释道。 “是小弟弟吗?”宫里都是女孩子,秋然很孤单,很希望有个小弟弟来陪自己玩。 “有可能吧。”这种事情,凤琪可不敢跟秋然打包票,要是暴雨生个女儿,他拿什么赔给他。 但是秋然的脑补功力,还是在凤琪的意料之外,他从凤琪身上挣扎着下来,走到暴雨身边,伸出小手摸了摸他平坦的肚子,好奇地问道:“小叔叔,小弟弟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暴雨红着脸解释,说小弟弟还小,长大点秋然就能看到了,秋然乐呵呵地直笑。 虽然暴雨坚持自己身体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凤琪还是把韩修宣了来,给他诊了脉。 韩修诊断后这样跟狂风说的,一切正常,安胎药都不用吃,安心等着吧,过八个月抱儿子就是了。 晚些时候,凤琪把这件事告诉了萧写意,萧写意也很高兴,暴雨毕竟是他亲弟弟,他希望他过得好,然后开始揪心萧玉蓉,暴雨比她小五岁都有孩子了,她这个姐姐还没嫁出去,真是不像话。 萧写意甚至还考虑,这次从江南回京,他就放狂风暴雨出宫,不然他们在宫里生孩子,多不方便,不如从此给了他们自由,凤琪也很赞成,暴雨的身份不能公开,出宫过普通人的日子更好。 先皇和姚贵君泉下有知,只怕也能安心。毕竟,暴雨能活下来,本身就是很幸运的事。亏得玄影负责,把暴雨教得宽和善良,不然背负那样的身世,有几个人能看得开、想得通。 第二天,圣驾游经江都城,路边的百姓齐呼万岁,殷希住的客栈,也在他们经过的路上。 殷希本人对看热闹没什么兴趣,可是客栈其他客人想看,外面又吵得厉害,他就跟着出去了,只见长长的队伍慢慢从路上走过,因两边呼声强烈,有些贵人还掀开了车帘,跟外面的人打招呼。 殷希看了两眼,觉得无聊,就想转身回去,就在转身的瞬间,他在御辇之后的华丽马车上,见到了那个自称“顾二公子”的人,然后他想起来,当今皇后顾微,可不是就是顾君谦的次子。 第060章 夜谈 得知顾微的真实身份,殷希蓦然愣在了原地,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尽管在当时,他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和顾微素昧平生,萍水相逢,顾微救过他一次,还打算帮他一次,他的身份如何,对他没有实际影响。而且,站在殷希想要报仇的角度来讲,顾微的身份越高,对他越有好处。毕竟,从在江都重逢开始,他就对他格外照顾,甚至还详细问过殷家和瞿家的纠葛。 殷希没有心情去想别的,他的脑袋乱乱哄哄,满脑子就转着几个字,顾微是皇后。早在临洮河上被顾微救起以及随后追踪他的一段时间,只看他身边跟随的如云高手,殷希就能知道,顾微不是普通人。也许顾微并不需要,可他还是想要报答他,尤其是在船上,顾微用带点遗憾的口吻说起他想去古绛山看银杏树却没有机会时,殷希是习武之人,从顾微的呼吸就能听得出来,他的身体没有常人康健。 家破人亡,报仇无路,殷希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做别的,可他还是跑了一趟古绛山,为顾微摘回了几枚银杏叶,东西不值钱,好歹是个心意,也能满足顾微些许心愿。在夷陵古道跟顾微告别时,殷希暗自在心里发誓,如果报仇以后他还活着,他一定要去找顾微,至于找到以后做什么,殷希没有细想,也许他是担心,自己不可能等到那一天,但是这个愿望,却是深深埋在了心底。 殷希一路小心,辗转到了江都,偏偏遇上姜易春忙着迎驾,早早就对底下人吩咐过了,闲人勿进。殷希灰头土脸地闯上门去,人家自然不肯搭理他,他也道听途说了一些皇上要到江都的消息,知道姜易春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不是故意不见他,就打算先安顿下来,等姜易春忙过这一阵再说。不料此时的江都城客似云来,很多客栈都满员了,最后还是个好心的年轻人分他一间屋子。 巧合的是,那个自称叫做暴雨的年轻人,竟然和顾微是同路的。于是,殷希在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了顾微。更巧的是,顾微竟然认识他的舅舅姜易春,还答应过两日就带他去见他。 昨天晚上,顾微跟殷希说,他要暂时离开,过两天就派人来找他,殷希也没多想什么。谁知一夜过后,他竟然发现,顾微的身份是当今皇后,殷希眉心紧蹙,咬紧下唇,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其实,顾微是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的,也没想过要掀开帘子看外面,可禁不住元阳想看热闹。元阳一路从应县走来,都是待在船上,再好玩也玩够了,今天上了岸,经过的又是繁华的江都城,路的两旁人山人海,都是叫着皇上万岁的,她在顾微身边坐了会儿,就悄悄地把帘子掀起了一角,见顾微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又掀起了一点,还把脑袋也探了出去,跟路边的百姓挥着手。 “那是皇上的小公主吧,就跟画上的仙子似的……”人群中有人议论道,语气满是得意。 “前面车上的是大公主,小公主在后面的车上,跟小皇子在一起,两个一模一样,看着就跟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一样……”有人马上对错误进行纠正,看来是个对皇室成员有所了解的。 “甭管哪个公主,都是金枝玉叶,听说乐平长公主今年要在江南招驸马来着……”这人的话就透着古怪了,萧玉蓉要招驸马是真,可是路边看热闹的人,肯定不可能在驸马的候选人行列之中。 途径悦来客栈时,顾微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眼,正好看到殷希回头,错过了他的表情。 顾微心里想着,姜易春应该会跟他们一起到行宫,等他跟萧写意汇报完毕,他和凤琪正好可以召他见面,他们又是同学又是同窗的,也不用避讳,见个面很正常,还能顺便把殷希的事告诉他。 元阳趴在车窗看了外面好一会儿,才重新坐回顾微身边,一个半月没有见面,她可想爹爹了。 较之元阳的矜持,龙凤胎的风格就显得比较豪放了,只见姐弟两个一边趴着一个车窗,不仅朝着外面挥手,还会“咯咯”直笑,引来众人的热议。他们可能是怕路边的百姓看不清楚,两人闹腾一会儿还会互相交换位置,凤琪根本劝不住,只能一手一个,从背后紧紧扣住他们的腰带,免得他们蹦跶地太厉害,把马车给折腾散架了,偏偏两个小家伙全无自觉,只顾自己闹得高兴。 就这样,浩浩荡荡一群人抵达了江都的行宫,宫院都是提前分配的,各人自去休息不提。 萧写意历来看重姜易春,连续两次破格任命就是最佳证明,这次见了更是直接留人用膳,用过午膳就钻进了书房,两人不知讨论什么,讨论地异常激烈,书房伺候的小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 顾微原本以为,萧写意和姜易春不可能说很久,午睡起来便召了凤琪到自己的春熙殿喝茶。 不料两人一直聊到晚膳时间,萧写意和姜易春还没有出书房的意思,顾微一边吩咐人摆膳,一边问凤琪,“陛下这是做什么?”萧写意登基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他和一个臣子聊得如此尽兴。 凤琪凝眉细想,猜测道:“可能是和海禁有关吧。”先前几年,萧写意和姜易春的折子往来,提到“海禁”二字的次数非常多,姜易春每每都是长篇大论,说得还有理有据,他看了大为佩服。 “陛下想要重开海禁?”经凤琪提醒,顾微恍然若悟,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也许是吧。”凤琪眉目不惊,是不是又如何,他根本不可能参与进去。他还记得小时候,萧写意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长大了要像前朝的端明帝那样,开放海禁,让大周的船队出海,去海外的那些国家,带去丝绸和茶叶,带回黄金和宝石,无奈朝中重臣,个个对开放海禁视如洪水猛兽。 “可是这太难了……”顾微轻轻叹息,他从小爱看闲书,前朝留下的几本海上游记,更是不知看了多少遍,简直恨不得自己也能去走一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还问过顾则,为什么现在的朝廷不能像前朝端明帝在位的时候,允许船队出外海了,他觉得那些和中原不一样的国家很有意思,他们的人长得不一样,他们的物产也不一样,大家互相交流,互通有无,互惠互利,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禁海,不止是远海不能去,就是近海,也要渔民销毁船只,向内迁徙百里以上,再由朝廷补助银两和田地,从渔民变身为农民。 顾则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微,隔了很久才告诉他,不是皇上不肯开放海禁,而是朝臣不许,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满朝文武,面对这样的局面,就是天子,也不可能一意孤行,只能退步。 顾微问这话的时候,在位的还是先皇,后来萧写意登基,顾微进宫为后,他问过他一次类似的问题,萧写意沉默以对,直到顾微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说道,不是他不想开,而是他根本开不了。 因而此时,突然听到凤琪说,萧写意和姜易春在讨论开放海禁的事,顾微感觉很意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萧写意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就算满朝文武都会反对,他也要去做这件事情。 “的确很难,可是有些事,不是说难,就可以不去做的。”沉吟片刻,凤琪叹道:“如果陛下都不肯尝试,其他人就更没办法了。”凤琪显然也是赞成开放海禁的,他遗憾的是自己不能参与。 很快,春熙殿的晚膳摆好了,去云仪殿问话的小太监也回来了,说是皇上吩咐的,他有事和姜知府商量,让把晚膳直接送到书房去,他就在那边吃了,皇后和华贵君不必等他,直接用膳即可。 顾微立即命人将饭菜装盒,给萧写意和姜易春送了晚膳过去。在春熙殿用晚膳的除了顾微、凤琪和元阳、丹阳、秋然,还有顾傲和萧青渝的女儿,顾兰裳。顾兰裳和萧青渝分开用膳,说来也是有原因的,就是萧青渝有孕在身,口味稀奇古怪,顾兰裳忍无可忍,就来投奔公主表姐了。 见丹阳和秋然小小年纪就能自己吃饭,还能吃得有模有样,顾微不禁笑道:“雪儿和秋然真乖,云儿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还要人追着喂饭呢。”元阳听了也不生气,还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凤琪摇头道:“殿下是说这会儿,你是没看见他们先前在马车上,我都怕他们跳下去。”凤琪一直很庆幸,自己管孩子够严厉,不然依着两个小家伙无法无天的性子,还不知闯出多少祸事。 “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还是闹腾点好。”顾微生性安静,却喜欢活泼的孩子。 龙凤胎先前还在专心扒饭,此时却是双双点头,似乎在表明,他们赞成顾微的说法。 元阳最先发现弟弟妹妹的小动作,指给顾兰裳看,“兰裳你看,他们还在点头呢。” 顾兰裳抬眼看去,只见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上都是煞有介事的认真表情,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顾微和凤琪循声看去,也是忍俊不禁,这俩小鬼,是不是觉得顾微在支撑他们,他们很得意啊。 用过晚膳,凤琪带着龙凤胎散步回了自己住的清音阁,两个小家伙白天闹腾地太过厉害,晚上就困得早,还没走回住地就有点睁不开眼了,偏偏两个都挣扎着要见萧写意,死活不肯去睡觉。 凤琪和他们打了商量,叫他们先去洗澡,洗了澡再到床上等。丹阳和秋然坐在榻上东倒西歪,迷迷糊糊就答应了,结果没等保姆把澡给他们洗好,姐弟两个就相继睡了过去,而且叫都叫不醒。 凤琪坐在床边,看着酣然入梦的两个孩子,不禁唇角微微上翘。因萧写意早先说过,晚上会过来,凤琪就在灯下边看书边等他,不料等得他都困了,趴在桌上打起盹来,萧写意还没回来。 萧写意和姜易春从中午谈到午夜,总算是把折子上那些说不完的话说了个痛快,两人都是精神奕奕,毫无睡意。要不是他之前承诺过凤琪,今晚去清音阁,萧写意都想留姜易春秉烛夜谈了。 萧写意到清音阁的时候,凤琪的房间还有灯光透过窗户照出来,想到自己让凤琪等了这么久,他有些歉意,早知道就打发人过来传个话,叫凤琪早点睡的,没必要干熬着等他,太辛苦了。 萧写意推门进屋,却见凤琪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他用眼神询问郁郁青青,怎么不叫凤琪去床上睡,或者给他批件衣服什么的,郁郁青青说她们只要过去,殿下就醒了,然后就会接着等。 萧写意想了想也是,凤琪的身手在那里摆着,就是近身伺候的人,睡着的时候接近他,也会惊醒,而他要是醒了,肯定不会再睡,还不如让他睡一会儿,他挥了挥手,让郁郁青青出去了。 果不出其然,萧写意走到凤琪身边,正想伸手抚上他的脸,凤琪就睁开了眼睛,含糊地叫道:“陛下?”萧写意心疼道:“困了就到床上睡,何必这么熬着,你要是累病了,朕会心疼的。” 凤琪已经清醒过来,听到萧写意的话耳际染上一片绯色,反驳道:“臣没这么娇弱,哪里这么容易就病了,再说陛下还没睡呢,臣怎么好先睡?”而且他也好奇,萧写意和姜易春说了些什么。 萧写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朕早点叫人告诉你,不让你白等。” 凤琪讶然道:“还有下次?”萧写意什么时候和姜易春这么熟了,聊了一天还不够。 “有可能。”萧写意颔首道:“姜卿今天跟朕说了他关于开放海禁的想法,朕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两人就讨论起来,不过说了个大概,竟然就到半夜了,要不是你等着,朕还想听他说下去。” 凤琪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没进宫的时候,萧写意有什么想法都是先跟他说,他入了后宫,碍于后宫不能干政的规矩,两人反而少了许多这方面的交谈,不是萧写意不说,是他不能听。 “怎么?你不高兴?”萧写意兴致勃勃,还想拉着凤琪继续他和姜易春没说完的话题,不过看凤琪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于是不解道:“朕记得,你以前也跟朕讨论过开放海禁的。” 没道理啊,以前说起开放海禁的事,凤琪绝对站在他这边不说,还想亲自操刀上阵来着,这才几年工夫,不可能想法就变了,萧写意百思不得其解,转而又想,是不是等太久,凤琪不高兴了。 “臣没有不高兴。”凤琪轻轻摇头,“陛下想要开放海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臣……” “可是什么?你说话别说半截,朕听着难受。”萧写意伸手抬起凤琪的脸,让他直视自己。 “后宫不能干政,这是高祖皇帝订的规矩,陛下明知臣不能涉足,何必非要在臣面前提起。”凤琪沉默半晌,终是选择坦言相告,不仅这件事,还有萧写意经常让他在书房侍候,他也很为难。 “怀瑾,你很在意这些吗?”那天在船上说开以后,凤琪在萧写意面前变得坦然许多,然后萧写意惊觉,很多事情都是他在自以为是,他以为凤琪会在意的,他未必放在心上,他觉得凤琪可能无所谓的,他偏偏却很看重,为了避免重复类似的错误,萧写意决定以后有事都把话说开了,不然两个人都不自在,都认为自己很委屈,不料对方也是忍得辛苦,其实两人都难受,何苦来着。 “规矩既然在,臣就应该遵守。”凤琪这样对萧写意说,目光清澈,毫不避讳。 萧写意愕然,随即笑道:“怀瑾,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待。”他明白了,凤琪不是对朝中的事务不肯用心,而是他的身份,实在太过尴尬,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才不得不小心翼翼。 可凤琪并不是普通君侍,他是万昌九年的探花郎,他想堂堂正正还凤琪一个机会。 凤琪不解,只是道:“时辰不早了,陛下快些洗洗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萧写意挑眉问道:“你洗了没有?”只看凤琪身上的穿着,洗了的可能不大。 果然,凤琪摇了摇头,萧写意立即笑道:“正好,咱们一起洗,算不算是鸳鸯澡?” 凤琪瞥他一眼,嗔道:“明日一整天都有事,陛下就是有心思,也请收起来。” 萧写意笑得更得意了,朗声道:“只是洗澡而已,华贵君以为朕要做什么?” 两人打打闹闹进了浴室,闹了半夜才出来,具体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不过翌日,睡过头的皇帝和华贵君,是被认真负责的岸芷叫醒的,两人看到窗外的天色,心下都在叫着不好,于是匆匆起身,着衣,传膳,一系列事情都加快了速度,才赶上了出门的时辰。 按照原定计划,萧写意今天要在姜易春的陪同下巡视农耕,顾微和凤琪打算去逛园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正文稍微短小一点,晚上还有番外掉落,争取把君绿川的番外写完 第061章 游园 江都的园林典雅别致,天下闻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顾微和凤琪今天要逛的桓台园更是有江南四大名园之首的美称。桓台园原是私家园林,主人是江南首富柳家。早年间,神宗皇帝酷爱下江南游玩,江都府连年接驾,入不敷出,实在掏不出银子修新园林,就找当地富商想办法。柳家富甲天下,正想改头换面,由商贾之家向诗书人家转变,就主动献上了自家园子,博得神宗皇帝亲笔题写的门匾一枚。 从此以后,桓台园就是皇家园林了,只有历代帝王下江南时才能开放,其他时候都是大门紧锁。而柳家子弟,在那之后也走上了科举之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也出了两位进士,好几位举人。 姜易春是江都府的最高官员,他陪萧写意巡视农耕去了,他的家眷自然不能闲着,要出来陪皇后和华贵君逛园子。由于兼祧两房的关系,姜易春有两位夫人,大房姓乔,二房姓柳,就是桓台园原主那个柳家的女儿,柳氏的叔父跟姜易春是同窗,因看好他的才华,才给侄女儿说了这么一门婚事。 姜易春和顾家有亲,顾微想着元阳和顾兰裳没有同龄孩子陪着也无聊,就让乔夫人和柳夫人将家中的千金领了来。姜易春有五个女儿,从大到小的年龄分别是七岁、六岁、四岁、三岁和一岁,除了最小的姜五娘没有带来,上面四个都来了,顾微一看年龄正好,就让姜元娘和姜二娘陪着元阳和顾兰裳,姜三娘和姜四娘陪着丹阳,至于秋然,他姐姐妹妹都不喜欢,只好自己跟自己玩。 乔氏和柳氏都是出身大家,也算能说会道之人,无奈顾微和凤琪都是男子,大家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互相说不上话。到了后来,顾微就让她们和保姆看着几位小公主,他和凤琪自己带着人逛。 桓台园风光优美,景色别致,顾微和凤琪沿着小径逛着,不知不觉逛了大半。这时,丹阳的奶娘找了过来,说是公主看到湖上有小船,想要坐船玩,她们做不得主,又劝不住,只得过来禀报。 凤琪歉意地笑道:“殿下,臣失陪了,我去看看雪儿。”从应县到江都的路上坐了一个多月的船,他都有点烦了,丹阳还嫌不够么,逛个园子也要坐船,凤琪有些无语,不得不亲自过去看看。 “你去就是,不用管我。”顾微笑得温文,逛了小半天,他也有点累了,凤琪要去照看孩子,他正好到前面亭子休息会儿。凤琪给他行了礼,就匆匆带着丹阳的奶娘走了,去哄生气的小公主。 湖边的草坪上,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正热闹,就是说了不跟女孩子玩的秋然,此时也和她们站在一起,手里还牵着姜四娘的手,似乎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小女孩儿。 而在她们不远处的地方,柳氏显得很为难,要是想坐船的是元阳公主,她二话不说就能叫船娘过来。可是丹阳公主,她的年龄实在太小,华贵君还不在场,她不敢做主,只能请人去问华贵君。 柳氏有点后悔,她当初怎么没想着要跟着元阳公主。虽然平时在宫里也能玩到一处,但是有了同龄的玩伴,元阳和丹阳还是更乐意和同龄人一起玩,她们逛的路线不同,乔氏就和柳氏商量了,两人一边跟着一个。姜元娘和姜三娘是乔氏生的,姜二娘和姜四娘是柳氏的女儿,柳氏想着四娘年纪最小,亲自看着放心些,就选择了照看丹阳公主,不料小公主任性起来,谁也劝不住。 好在凤琪很快就过来了,丹阳远远看到他,拔腿朝他跑去,口中不停喊着:“爹爹。” 凤琪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笑问道:“我听奶娘说,你想要坐船玩,是不是真的?” “嗯嗯。”丹阳连连点头,湖上的小船造型各异,和他们之前坐过的大船不一样。 凤琪抬眼看了看,那船不是很小,湖面也平静,想来不会有事,就同意了丹阳的要求。 “三娘,四娘,我们一起坐船玩吧。”丹阳从凤琪身上下来,跑去问自己的小伙伴。 姜三娘毫不犹豫点了头,她也喜欢坐船,不过娘亲不喜欢她坐,连水边都不让她靠近。 姜四娘则不然,她似乎有些害怕,好半天也没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秋然就拉着她的手说道:“四妹妹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说完还自信地拍了拍小胸脯,姜四娘轻轻点了点头。 凤琪见状颇有些震惊,他家儿子何曾对女孩子这么温柔客气了,还“四妹妹”,他对丹阳和安阳都没这么亲切。凤琪转头去问柳氏,“姜太太,四娘几月生的?”先前只说了年岁,没说月份。 柳氏不明所以,仍是老老实实回道:“启禀殿下,四娘万昌十四年闰五月初五生的。” 原来不是“四妹妹”,而是“四姐姐”,凤琪转身去逗儿子,“秋然,你真是哥哥吗?” 秋然这时也听到姜四娘的生辰了,可他之前看她娇娇弱弱的,便以为她比自己小,“四妹妹”也叫顺口了,才不想改口,就仰着头对凤琪说:“我就是哥哥,我就叫她四妹妹,就是四妹妹。” 凤琪原本就是逗着秋然玩的,见他有点不开心也就不说了,他叫船娘撑了船过来,让保姆把孩子们抱上去,又找了几个会水的侍卫,让他们上了另外一艘船,在旁边跟着,自己这才上了船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柳氏按说也该上去的,不过她有孕在身,实在不方便,就歉意地笑着对凤琪福了福身,“臣妇不便相陪,有劳殿下费心了。”自家女儿和侄女都在上面,要不是护卫周全,她真是放不下心来。 凤琪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可能是受他的影响,丹阳和秋然都是生来就爱戏水的,他在他们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教会了他们浮水,不像萧写意,他从八岁开始教他,教了十几年也没能教会。 江南四月天,江花如火柳如烟,小船在湖面慢慢行驶,湖中的荷叶透出了新绿。 秋然第一次看到宽大的荷叶很好奇,想要摘来玩,保姆不过是没把他箍紧,他的小半个身子就探了出去,动作很是惊险。保姆察觉不对,赶紧把人抱住了,秋然动弹不得,就够不到荷叶了。 “爹爹,荷叶,我要荷叶。”秋然能知道那是荷叶,还是姜四娘刚刚告诉他的。 凤琪见他实在喜欢,就叫隔壁船上的侍卫摘了两片送来,秋然接过以后就递给了姜四娘,“四妹妹,这是送给你的。”另一边,丹阳和姜三娘两个人拿着一张荷叶顶在头上玩,都好奇回头看。 凤琪心塞地不想说话,这到底怎么回事,秋然今天特别不对劲,他对姜四娘,好得有点过分了。姜四娘笑道:“殿下,我们也跟她们一样。”秋然点了点头,和姜四娘一起把荷叶顶在了头上。 游湖结束,午膳时间到,柳氏早已命人在湖边的凉亭摆好了午膳,顾微和元阳也都回来了。 对凤琪而言,这顿饭吃得是很不是滋味的。席间,其他人也就罢了,姜四娘年纪小,拿不稳筷子,就是柳氏给她夹了菜在碗里,她也吃得到处都是饭粒,柳氏正想告罪,把她抱下去让奶娘喂,秋然出手了,他自己吃一口,再喂姜四娘一口,两人吃得其乐融融,就是在座的各位看了,都很惊奇。 总得来说,姜家的女孩子都算是乖巧懂事的,不过姜元娘和姜二娘,对元阳和顾兰裳来说,就是普通的玩伴,很容易遇到那种,丹阳和姜三娘玩得好,也是因为今天安阳跟着罗太妃回了老家。 只有秋然,他和姜四娘的关系,实在是好得不可思议,尤其秋然平时还是不喜欢和女孩子玩的,他今天对姜四娘,简直可以说是照顾有加,反正凤琪看了半天,都在脑补秋然娶王妃的场景了。 午膳过后,顾微和凤琪准备打道回行宫,元阳和丹阳跟新交的小伙伴道了别,只有秋然,拉着姜四娘的手依依不舍,还对凤琪说:“爹爹,我们把四妹妹带回去玩好不好,过几天再送回来?” 凤琪长叹一身,转眼去看柳氏。柳氏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自谦道:“小女年幼顽劣,只怕惊扰了殿下。”虽说今天看来,二皇子喜欢和四娘玩,可是两个都是三岁娃娃,带走她还是不放心的。 没等凤琪说话,秋然就急道:“四妹妹很乖,不会惊扰的。”元阳和顾兰裳憋不住,差点笑出来,人家哪是害怕女儿惊扰你,分明是怕你欺负了人家的女儿,不过她们还是绷住了,没笑出声。 凤琪见秋然实在想要姜四娘跟他回去,就问小姑娘,愿不愿意跟他们走。姜四娘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柳氏再舍不得也没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儿被人抱走,而且走的时候都没回头。 乔氏见状劝她,虽说孩子小,现在玩得好不代表什么,可二皇子是未来太子,他喜欢四娘,对姜家总不是坏事,柳氏叹了口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她只希望,四娘去了行宫不要闯祸就好。 目送凤驾远去,乔氏和柳氏带着三个女儿回姜府,今天发生的事,她们得给姜易春说一声才好。不料萧写意对姜易春实在执着,巡视了农耕也没放他,又把人带回行宫商讨开放海禁的事情了。 还好萧写意今天没有像昨天那么夸张,没等聊到晚饭时间就放姜易春去了顾微那里,因为顾微提前派人来打过招呼,他有事要见姜易春,等他从云仪殿出来,就请直接过去春熙殿,而姜易春是早就想见顾微了,自然不会耽搁,行色匆匆就奔了过去。顾微此时要见姜易春,可不是想找他叙旧,而是要把殷希的事情告诉他,他把人晾在客栈有两天了,姜易春最好快点把人领回家去。 萧写意忙活了大半天,回到清音阁就想逗龙凤胎玩,不料丹阳埋头作画,没有闲工夫搭理他,而秋然则是牵着某位漂亮小姑娘的手,两个人在小花园玩得正开心,一副不想被他打搅到的表情。 萧写意看不明白,就去问凤琪,他的宝贝儿子和女儿都怎么了,为什么都不睬他。丹阳画画也就算了,这样的事情常有,她画好了就会来找他看,倒是秋然,他这是拐了谁家的千金带回来玩。 “那是姜易春的四女儿,秋然跟人玩了一天还不够,闹着把人带了回来。”凤琪也是满脸的问号,秋然和姜四娘都是三岁,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爱在一起玩没有什么,奇怪的是没有缘由。 “哦,秋然喜欢就好。”听说是姜家的闺女,萧写意没意见了,“姜易春前途无限,假以时日,他的女儿也不是配不上秋然。”有顾微和凤琪这样的先例,萧写意还是更希望的儿媳妇是女子。 “陛下这么看好他?”凤琪讶然道。按照萧写意的想法,秋然被立为太子,不过是时间问题,他的妻子,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乃至皇后,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能够胜任的,至少姜易春现在的四品知府,显得很不够看,不过看萧写意的意思,十年之内,他至少能进六部,将来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萧写意颔首,表情格外认真,他信任姜易春,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原因,却不好说。 前后两世,萧写意对开放海禁这个事,都是很执着的。万昌九年的春闱,姜易春会试不过排名三十多位,还不如凤琪,殿试直接被萧写意点中状元,两次的排名如此悬殊,可不是他能力不够,答卷水平不稳定造成的。而是他的观点,在阅卷的老臣看来,过于激进,但是本身的能力,又很突出,才给了他不前不后的名次,偏偏萧写意,却很欣赏他的风格,就把状元的荣耀给了他。 当年,萧写意提出开放海禁,满朝文武大都持反对态度,剩下的保持中立,只有姜易春,不仅坚决站在萧写意这边,还为他提供了大量的理论依据。可惜的是,在实际运作中,由于操之过急,开放海禁不仅没有为大周带来萧写意预料中的好处,反而把历来富庶的江南地区,陷入了和东瀛人的年年苦战。最终,萧写意迫于群臣的压力,砍了姜易春的脑袋,换来朝廷的暂时平稳。 十年之后,禁海多年的大周迎来了西洋人的坚船利炮。据说,西洋人的船只就是仿造前朝出外海的船队制造的,不过没有那么大就是了,但是从王朝建立初期就开始闭关锁国的大周,连像样的船只都没有,就更不要说海军了,双方的实力不在一个档次,那战打起来是什么样,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最终,大周付出了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才打退了西洋人,萧写意再次提出重开海禁。 那以后的事情,由于凤琳的毒杀,萧写意没有机会亲眼看到了。不过想到君璃都是战死在营盘海战的,萧写意相信,在那个他已经死去的时空,凤琳执掌朝政以后,不会重走旧路,闭关锁国。 而在这个他有机会重新来过的世界,萧写意就更不会允许历史重来一次了。为了不引起朝臣的过于反弹,萧写意这次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他要开放海禁,但是该做的动作,他一个也没有少。 首先,萧写意在皇家的藏书阁找到了大量的被封禁的前朝造船的资料,于是掏出私库的所有银子,命人在民间召集工匠,在南方的福海、云西两省成立了造船厂。未来的那场战争让他明白了,没有像样的船只,他们的军队会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去年初,第一批的两艘船造了出来,萧写意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他们跑了南洋一趟,让他为了造船挥霍一空的私库,恢复了不少元气。 萧写意有了银子,立马让造船厂加大了力度,今年又有四艘大船出来,这次就不是跑南洋了,而是下西洋,船队目前还在海上,等到他们回来,萧写意就能有更多的银子造更多的船了。 除了造船出海挣银子,萧写意为了重开海禁时不被太多人反对,还做了两手准备,一是每年的吏部考绩,他在官员的选拔和提升上,尽可能地任用中立派或者反对海禁不是那么强烈的官员。 二就是科举取士了,万昌十五年的会试和殿试,题目都是和海禁有关的,萧写意选了一批以后能为自己所用的年轻学子,这些人大部分已经下放各地,只要有能力就会迅速爬升起来。而明年,又是大比之年,萧写意相信,连续几年开科取士都是录取倾向于开放海禁的士子,等这批人上来,朝廷进行了新老更替,他再宣布开放海禁,阻力就会小很多,而不至于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 萧写意一个劲儿地造船出海,目的有两个,一是禁海这么多年,大家都没经验,不多出去跑跑,将来打了起来,肯定死得难看,还有就是造船是个烧钱的活儿,现在造的是商船还好办,造好了就能出海赚银子去,将来要造的可都是战船,那就是个无底洞了,他得尽可能地多存点家当起来。姜易春这些年在江南,就是在帮萧写意忙活这个事,仅仅是他的船队,出海的规模远远不够。 出海能赚金山银山,这个说法前朝就有的,一直流传至今。但是这个钱,不是谁都能赚的,因为普通人,要是没有航海图,就是有船,只怕出了近海也要迷失方向,而且有航海图也是不够的,海路漫漫,很多无名海岛还有海盗出没,船队的战斗力太弱,说不定就被人吃了。所以前朝覆灭以后,没有皇家船队带路,江南的富商们,就是看着银子在向自己招手,也不敢贸然去冒险。 萧写意的大船造了出来,他就让姜易春暗中联系了几家江南的富商,他出船,他们出货,回来以后分成。俗语有云,无奸不商,可是这门生意,真的是太划算了,只要船队能回来,他们的银子就是几十上百倍的翻涨,别说五五平分,就是四六分、三七分,也能赚个盆满钵满,真要不幸回不来,船队不是自家的,单单那点货物,他们损失得起,双方一拍即合,这门生意就谈成了。 萧写意算过了,再过两年,等他有银子造战船了,就正式宣布重开海禁的消息,等到那时,他就开放民间对商船的制造。他是皇帝,不能一直与民争利,只要有人敢出外海,他就派战船给他们保驾护航,让他们不必有后顾之忧。当然,跑远海路线的商船,税收也会比较特别,不过比起高额的利润,那就不算什么了,萧写意能够想象得到,届时的海上,会是怎样一番热闹的情景。 凤琪和姜易春同窗一场,见他深得萧写意的重视,也为他高兴,不过想到自己,就有些遗憾了。 萧写意看出他的落寞,原打算保密的,此时不禁说道:“怀瑾,朕不会一直把你困在宫里的。” “陛下?”凤琪愕然,萧写意这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是他的贵君,膝下还有皇子和公主,他总不可能放他出宫去。再说了,他是二皇子的生身之人,就是真的离开宫廷,也是千丝万缕斩不断。 “现在还不到时候,朕不能告诉你。”萧写意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可是怀瑾,你要相信,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朕就会尽力给你,无论什么,不管有多难,只要是你想要的。” 凤琪愣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一直以来,萧写意对他都很好,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稍微露出喜欢的意思,萧写意就会想方设法为他找来,可是这样的话,他是第一次说,含义还如此深邃。 “怎么了?被朕感动到说不出话来?”萧写意原以为凤琪会有点反应的,不料却是一动不动,就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说道。他相信,他即将要给凤琪的,是他进宫以来,最想收到的一份礼物。 “臣谢陛下隆恩。”虽然还不知道萧写意到底想做什么,会不会真是他猜测的那样,但是此时此刻,凤琪是真的被萧写意感动到了,因此他的那句话,也不完全是调侃,有说对的部分在里面。 丹阳趴在书桌上,奋斗了半天,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正想要拿给萧写意和凤琪看,却见他们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的表情她都看不懂。丹阳拿着刚画好的画,围着他们绕了两圈,终于好奇地开口问道:“父皇,爹爹,你们在做什么?”石化的两人回神过来,齐声问女儿,“雪儿,你有什么事?”丹阳立即献宝,举起了自己的画,“父皇,爹爹,你们看,这是我刚画好的。” 萧写意接过画,左看右看都看不懂,生怕惹得女儿不高兴,就问凤琪,“怀瑾,知道画的什么吗?”要是认错了,夸奖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搞不好还要把人惹哭,萧写意不敢掉以轻心。 凤琪今天陪几个孩子坐了船,倒是明白女儿的意思,笑问道:“雪儿,是不是画的你和姜家三娘?”尽管抽象了点,凤琪还是看得出来,那是一艘小船,船上两个小娃娃,头上顶着一片荷叶。 “不是。”丹阳摇了摇头,凤琪傻眼了,不会吧,明明就是,他不可能看错的。 “那是什么?”凤琪都看不懂,萧写意就不做无用功了,直接问丹阳正确答案。 “我画的是然然和四娘。”丹阳说着抬手指向纸上,“四娘有小辫子,然然没有。” 凤琪恍然大悟,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于是又问道:“你怎么不画你自己呢?” 丹阳苦恼道:“我想画来着,可是我看不到自己,所以没办法,只好画然然了。” 萧写意和凤琪哑然失笑,凤琪随即便问:“雪儿想要自己的画吗,爹爹帮你画好了。”不要说丹阳,就是凤琪,也觉得几个小娃娃今天举着荷叶的画面很美,不画下来,真是有点浪费了。 丹阳乐得拍手道:“要画,要画,要画雪儿,也画然然,父皇今天没有看到。” 因秋然暂时不想进屋,萧写意就搂着凤琪抱着丹阳,一家三口去了书房,让凤琪把今天发生在桓台园的他错过的美景一一画了下来,由于丹阳一直补充,凤琪一连画了好几张才算完成任务。 凤琪正要放下笔,却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到,秋然刚刚捉了只小蝴蝶,正小心翼翼地把它停在姜四娘的头上,姜四娘害怕蝴蝶飞走,一动不敢动,两个孩子都很可爱,就把这个画面也画了下来。 凤琪放下笔还对萧写意说,将来等秋然长大了,就把这幅画给他,让他看看自己小时候。 萧写意顿时感叹到,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招,当年凤琪跟着自己在甘泉宫玩耍,可爱的画面何止一个两个,他要是能找人画上几张下来,拿给凤琪看多有意思,而不是像现在,他都不记得了。 “陛下,你说什么?”凤琪听萧写意嘀嘀咕咕说了一串,却没听清楚,就问了句。 萧写意想试试凤琪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就把第一次在宫里捡到他,还有后来把他接到甘泉宫玩的事都说了。凤琪听完就傻眼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么小就认识萧写意。 丹阳听得半懂不懂,就知道爹爹第一次见到父皇的时候在哭鼻子,还划羞羞脸笑话他。 凤琪愣了半晌方问道:“陛下,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两岁的时候就见过你,还一起玩?” 萧写意点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回家问你爹,问你姑姑,看朕有没有骗你?”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凤琪不解道:“我很小的时候,一直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对我很好,给我好多糕点吃。后来那个哥哥不见了,我到处问,结果每个人都说我没有哥哥,还说我胡说。”凤琪被人打击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执着所谓的哥哥了,后来长大了,也知道自己就是长子,上面没有哥哥。 听了凤琪的话,萧写意差点气得吐血,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凤琪的记性很好,两岁时的事情,都能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他记得自己,记得自己给他的糕点,但是他太小了,只知道自己是哥哥,而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每每接凤琪进宫玩耍,又是从邯郸王府,凤家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到,凤琪口中的哥哥,是宫里的三皇子,都跟他说没有这个人,时间长了凤琪就不问了。 早知如此,当初选凤琪进宫给他当伴读的时候,他就该问他记不记得自己的,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当然,凤琪就是知道自己是他找了多年的“哥哥”,可能也就是对他更忠心,不可能说因此对他萌生爱意,但萧写意还是感到了心塞,他和凤琪,明明可以从一开始就更亲密的,是他错过了机会,以为凤琪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就从来没问,他要是问了该有多好,凤琪小时候可乖了。 “怀瑾,如果朕早点说了,会有区别吗?”萧写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也许会吧,臣不知道。”凤琪不是爱假设的人,他一向活得比较实际。 萧写意不想纠结旧事,就逗着凤琪笑道:“怀瑾,既然知道朕就是你要找的哥哥了,要不要叫声意哥哥来听。”好多年没听到这个称谓,他真的是很怀念,小时候的凤琪,真的是比丹阳和秋然还要可爱的存在。凤琪斜眼瞥他,什么也不肯说,耳际却是一片通红。 转眼到了晚膳时间,秋然自觉把姜四娘带了来,小姑娘不懂宫里的规矩,就什么都跟着秋然来,他做什么,她照做什么,学得有模有样,煞是可爱。萧写意看了两眼就喜欢上了,还说他和凤琪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凤琪什么都爱学他。萧写意正说着,秋然又开始表演喂饭了,手艺比中午还要纯熟,不过姜四娘见秋然和丹阳都是自己吃,有点不好意思,也想自己来,可又说不过秋然。 萧写意笑着把凤琪拉到身边,压得声音道:“这个都是一样的。”凤琪常进宫那会儿比现在的丹阳和秋然都小,吃糕点都是用手抓,吃饭就是萧写意喂,一点没有不好意思,还觉得理所应当。 凤琪狠狠瞪他一眼,萧写意当做没看见,又说道:“回头见了姜太太,让她把这个孩子教好。”不是说萧写意就给秋然定了王妃人选,但是候选人嘛,早点定下没什么不好,还是秋然喜欢的。 凤琪虽然看不惯儿子的表现,还是点了头。老实说,太子妃或者皇后,真的不是个轻松活计,越早开始培养,越能适应,可要是用心培养了十几年,最后各种原因落选了,也是个麻烦事情。 见凤琪面露担忧的表情,萧写意又说:“姜家的姑娘,日后不说进宫,嫁入宗室起码是够格的,你的话,不要说得太死,他们会明白的。”秋然到底还小,谁也不知道他长大了会怎么样,不过姜四娘嘛,有了萧写意的保证,将来至少是个王妃跑不掉,也算是件好事。 接下来十余天,凤琪把江都的美景逛了个遍,倒是顾微,开始两天兴致勃勃,后来就说逛得倦了,不想动弹,每天留在行宫休息,凤琪看得出来,他不是累了,而是嫌人太多,逛着没意思。 于是这天,凤琪把两个孩子扔给了难得空闲的萧写意,就来找顾微,打算来个微服出行,去江都附近的一个古镇观光。顾微听着有趣,就把元阳和顾兰裳送到了萧青渝那边,让他帮忙照看。 暴雨最近被狂风勒令养胎,也是闷得要死不活,见顾微和凤琪要出去玩,就闹着也要去。 凤琪想了想,暴雨虽然有孕在身,也不至于让人保护,再说还有狂风在,不会给他们出行增加负担,就允许了,只吩咐他要小心,凡事想着自己。凤琪不是不知道,暴雨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身体好,怀孕反应小,他经常就会忘了,自己是个孕夫,从而做出些不适宜孕夫的高难度动作来。 如果凤琪知道,他们的运气有那么差,不过是去夏邑古镇观光,竟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他说什么也不会发起这次出行的,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们收拾完毕,就兴致十足地出了门。 其实,要不是凤琪他们去了夏邑,无意间发现了一些秘密,整个大周,都会为他们曾经的疏忽,付出更大的代价,然而凤琪,却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一点的。纵然如此,他还是很自责,就是实在要去,他也不该带上暴雨的,要是把他留在行宫养胎,没有跟着他们出去,该有多好。 第062章 宝藏 临出发前,萧玉蓉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也跑过来凑热闹。顾微和凤琪相视一笑,都是心知肚明,萧玉蓉的这趟江南之行,被罗太妃逼婚逼得很凄惨,众人到了江都以后,除了萧写意每天还要苦逼地处理朝政,都是要么游山玩水,要么怡然自得,只有可怜的萧玉蓉,抵达江都的第二天,就被罗太妃马不停蹄地带回了她的娘家,那边有一大推罗家推选出来的驸马人选以供她们挑选。 罗太妃生怕自己挑花了眼,还把罗素心一块儿给带上,安阳公主年纪幼小,罗素心要走自然得把她给带上,导致丹阳在江都的这些天,都没有人可以玩,不得不每天做元阳和顾兰裳的小尾巴。 经过罗太妃和罗素心的再三遴选,总算挑出三个无论长相还是家世,都能配得过萧玉蓉的青年才俊。罗太妃满怀希望把名单给了女儿,却被萧玉蓉一句话就打了回去,她不喜欢比她年龄小的。 罗太妃气得差点吐血,萧玉蓉今年二十二,世家的公子们,早的十六七岁就会成婚,晚一点也不过二十出头,跟她同龄还是未婚的几乎没有。罗太妃挑出来的三个候选人,年龄分别是二十一,二十和十九,虽说都比萧玉蓉要小点,但是差得不远,其他还有十五六岁的,虽然条件更适合,但罗太妃想着年龄不搭,硬是忍痛给推掉了,选了几个年长的,萧玉蓉居然还嫌弃,她凭什么。 罗太妃气急,就骂萧玉蓉,要不是她推三阻四,硬生生拖了这么些年,哪至于挑驸马这么麻烦,她想找年龄比她大的,除非是对方死过老婆,否则根本不可能,堂堂长公主,给人当继母,怎么像话。萧玉蓉从小是被宠大的,生起气来,谁也不让,过去这些天,罗太妃大张旗鼓给她选驸马,她已经忍够了,这会儿不妨直说,她就要给人当继母怎么了,那个人还是龙俊,她非君不嫁。 就这样,在萧玉蓉的强烈反对下,罗家和罗家一干亲戚的努力全部白费,他们推荐上来的人选,人家长公主看不上。从罗太妃的老家回来,萧玉蓉一路没跟她说过话,她决定回京就去找龙俊,问他到底愿不愿意娶她,他要是实在不想娶,她就出家当姑子去,想要她嫁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回到江都的行宫,萧玉蓉终日闷闷不乐,听说顾微和凤琪要微服出行,就带着人跑了过来。 顾微和凤琪稍事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萧玉蓉跟着他们一起去。反正他们的这个小姑子历来是个任性妄为的,就是他们不带他,她也会自己带人出去,还不如大家一起出门,热闹点,也安全点。 既然是微服出行,侍卫就不能带得太多,不然浩浩荡荡几百人杀出去,谁都知道不是普通人。便是再三精简随行的人员,凤琪也没让他们全跟着,而是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打头,一部分压阵,只余二十来个高手中的高手跟在身边,这样看起来,倒像是大家公子出门游玩的样子。 夏邑古镇距离江都一百多里,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到,不过他们是出门游玩的,不急着赶路,慢慢悠悠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到达目的地。暴雨可能是众人之中最惬意的,整个赶路的过程,他都窝在狂风怀里,不管路途平坦还是颠簸,睡得格外香甜,仿佛不是置身马背,而是躺在自家床上。凤琪看了只觉好笑,这孩子,真是个心宽的,这种环境也能睡得着,他实在是佩服得很。 夏邑是个古镇,到底有多古老,谁也说不上来,具体用事例来说就是,当地人家修建房屋,或者家里老人去了修墓地,经常从地下挖些瓶瓶罐罐,金银器皿出来,有些人家嫌弃地下出来的东西不干净,就置之不理,可有人见钱眼开,便把东西拿到当铺去换银子,原以为换不了多少的,不料有个姓刘的年轻人,拿了个怪模怪样的酒樽出去,换回来三百两银子,全镇人的眼睛都直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是发生在神宗年间的事情,那个酒樽辗转多人之手,最终进了宫,其间转手的人,个个收入不菲。神宗皇帝找高人看过,想知道酒樽是哪个年代的,愣是没人看得出来,因为谁都没见过。 顾微和凤琪也见过那个酒樽,还拿在手上把玩过,可惜他们查了很多古籍,也查不出它的来历,他们怀疑,铸成那个酒樽的年代,根本没有文字记录流传下来。萧写意这回下江南,凤琪是早就计划好了要亲自来夏邑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实在不行,淘换几件古玩回去也是值得的。 当然,那个酒樽后来的经历,姓刘的年轻人是不会知道的,他原本家徒四壁,穷得老婆都娶不上,有了那三百两,就买了田地,修了房子,娶了老婆,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积累了丰厚的家资。 有了他的先例,夏邑人纷纷把家里屯着的宝贝拿出去换钱,有的比酒樽更值钱,也有的不名一文。不仅如此,他们还喜欢到处敲敲打打,挖挖铲铲,说不定就能有收获,发现什么新的宝贝。 除了夏邑人主动拿出去卖,也有外地人慕名而来,专门从镇民们手上收东西的。不过据说,在夏邑发现的宝贝,都有个很奇怪的特点,就是年代不同,工艺不同,看起来全无规律,有人怀疑,这里曾经有过古墓,那些东西是从墓里流出来的,但是根据地方志的记载,夏邑建镇长达千年,从来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在附近安葬过,如果说是千年以前的墓,又不可能有千年之内的宝贝。 顾微和凤琪有备而来,到了就挨家挨户淘换宝贝去,暴雨看不懂这些,便拉着狂风在街上瞎转悠,见到做手工活的老手艺人,就凑过去看热闹,不到一会儿,他就拿了一个拨浪鼓,一个大糖人在手上,而陪在他身旁的狂风,手上还有两个布老虎和大阿福。暴雨边吃糖人边说,他小时候跟着师父住在山里,没事除了练功就是抓鱼打鸟,什么玩具都没有,不能让儿子跟他一样可怜。 狂风很无语,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上京也不是买不到,只是他们不爱逛而已,何必现在买了,再千里迢迢带回去,而且他看暴雨的架势,只是这点东西还不够,他是见着新鲜的玩意儿都想要,可问题是,这些民间的小东西,暴雨以前基本都没见过,差不多是见一样拿一样,狂风很担心,这条老街还没走完,他的手上就能拿满,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去前面卖竹编的地方买个背篓。 狂风的竹背篓还没买,暴雨又看上可爱的陶瓷套娃了,一共十二个,个个憨态可掬,表情各异,而且一个比一个小,全部都能套进最大的那个里面去,暴雨把拨浪鼓塞给狂风,拔腿跑了过去,“老伯,这个娃娃怎么买?”狂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怀里一堆东西跟过去,暴雨买了陶瓷套娃还嫌不够,又买了一匹彩色的陶瓷小马,理由是今年是马年,宝宝属马,给他准备个见面礼。 狂风没说话,默默去了隔壁卖竹编的大娘的摊子,他刚买了个最大号的背篓把抱不住的东西放进去,暴雨就过来了,顺便还买了两只竹蜻蜓。狂风越看越觉得,暴雨根本不是在给宝宝买玩具,他分明就是自己想玩,不想暴雨听了他的说法并不否认,还笑嘻嘻地说,他以后要陪着儿子一起玩的,先适应一下比较好。狂风顿时有不好的预感,离开皇宫以后,他的生活会是养两个孩子。 其他人都有事情可做,就萧玉蓉最无聊,她带着几个侍卫到处乱晃,突然看到身边的人都往小镇的中心跑去,还个个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随手拉了一个询问,那人告诉她,夏邑镇最有钱的刘家,今天要举行抛绣球招亲,刘家大小姐是个美人,陪嫁又丰厚,镇上未婚的年轻人,都赶过去抢绣球了。萧玉蓉一听就来了兴趣,带上侍卫跟了过去,抛绣球哎,以前只是在戏里听过。 萧玉蓉跟着众人到了抛绣球招亲的现场,只见一座二层小楼临时搭建在小镇的中心地带,整座楼都由帷幕遮着,看不到里面有什么,楼下四周有刘家的家丁守着,还设有隔离带,不许抢绣球的和看热闹的靠得太近。吉时很快就到了,刘家的管家先出来简单说了规矩,大意就是有资格抢绣球的,必须是未婚,而且年龄在二十五岁之下,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纷纷催促快点开始。 管家说完话,帷幕就被放了下来,刘家小姐带着两个丫鬟出现在小楼的二楼,手上抱着个做工精致的红色绣球。萧玉蓉抬眼一看,传闻不假,刘家小姐真是个美人,就捅了捅身边跟着的侍卫,问他们有没有谁有兴趣的。萧玉蓉其实就是问着玩玩,在当地人看来,刘家算是很了不得的人家,不过公主身边的侍卫,都是上京的世家公子,乡间富裕人家的女儿,未必能被他们看上眼。 不想她话音刚落,就有个名叫侯鸿的侍卫站了出来,说是准备去试试。众人大惊,纷纷转头看他,侯鸿笑着说,刘家小姐投他的眼缘,而他也算符合条件,就试试吧,成与不成,还不知道呢。 反正不是自己下场,其他人也不管侯鸿到底看上了刘家小姐什么,个个摩拳擦掌,表示会帮他把绣球抢到手,从而抱得美人归,就是萧玉蓉,也用力点了点头,于是一群人哗啦啦挤了进去。 刘家小姐四下看看,轻轻举起手中的绣球,竟然真的朝着萧玉蓉他们这个方向扔了过来,众人你争我抢,好不热闹,侯鸿虽然努力,无奈周围人挤人,他身手再好也挤不过去,只能大声呼救,叫同伴们帮忙,不能让绣球落入他人之手。萧玉蓉玩心大起,也凑在人群中起哄,顺便给侯鸿帮忙,结果那个绣球好巧不巧,人家想抢的人抢不到,她这个浑水摸鱼的,却被砸了个正着。 萧玉蓉抢到绣球也没用,她需要的是驸马,就想再扔出去,只见刘家小姐对丫鬟说了两句什么,丫鬟再告诉管家,没等她绣球脱手,刘家一干下人就一拥而来,还给她披了朵大红花在身上。 管家上前问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我家小姐说了,绣球就是扔给你的,快请进门成亲,喜堂都摆好了。”萧玉蓉傻眼了,忙分辨道:“不行,我不能成亲,我家里有老婆,还有孩子的。” 萧玉蓉很清楚,自己女扮男装的事不宜说出去,只好借口已婚。刘家的管家立即反驳道:“这位公子,还请不要开玩笑,我们先前说过了,已婚的请不要下场,你这么做,我们很为难的。” 萧玉蓉见侯鸿对她挤眉弄眼,忙解释道:“我不是自己想要下场,而是为了给朋友帮忙,我的朋友未婚,今年刚好二十,绝对符合你们的条件。”说完就把侯鸿拉了过来,站在管家面前。 管家犹豫了下,说道:“此事小人不能做主,还要回禀我家老爷,请两位公子稍等。”说完就转身回去了,小楼之上,刘家小姐见萧玉蓉一再推脱,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她原本看上的就是她。 不一会儿,管家就和刘家人商量好了,说是换人没问题,请问这位公子的姓名、生辰。侯鸿老老实实交待了,众人都觉得惊奇不已,这就算是娶老婆了,侯鸿把人带回家去,他家人认不认啊。 有人问出自己的疑惑,侯鸿苦笑着说,他家婶娘巴不得他娶媳妇不花银子,怎么可能不认。众人一想也是,侯鸿出身虽然不错,家中还有爵位,无奈亲爹亲娘死得早,从小跟着叔叔婶婶长大,侯家叔叔为人厚道,托关系让侄儿进宫当了侍卫,侯家婶娘生性吝啬,膝下还有几个亲生儿子,如何会操心侯鸿的亲事,他自己能把媳妇娶了,人家说不定还高兴可以早点把他分家出去。 办喜事从来都是正午吃喜酒,顾微和凤琪得到消息过来,都觉得啼笑皆非,但也没有反对。于是侯鸿就在几个朋友的簇拥之下,进门换衣服去了,因他们一行人数众多,刘家就单独辟了个院子给他们,凤琪原想沾点喜气,大家吃了酒就告辞的,不料席间,刘家个别下人说话的口音让他颇觉意外。他压得声音问顾微,顾微表示也有同感,有几个人说话的口音太生硬了,不像中原人。 萧玉蓉闻言愣住,她刚刚问了侯鸿,到底看上刘家小姐哪里,他再是父母早亡,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侯鸿说他幼时随父母去过东瀛,在那边有个玩得很好的女孩子,刘家小姐的五官很像她。 尽管并不觉得两件事会有关联,萧玉蓉还是把这一段说了出来,凤琪凝眉一想,没错,这些人说话的调调就是像东瀛人说汉话,怪不得他觉得耳熟,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主要是没想到那边去。 前朝末年,东瀛人屡屡犯境,东南沿海一带的百姓,可谓深受其害,大周建立以后实施禁海,其实也和他们有关系。因为东瀛人侵犯中原,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们到了一处,往往是抢了东西杀了人就跑,既不久留,也不深入内陆。大周禁海以后,从海岸线向内百里都没有人烟,东瀛人来了也是无利可图,又没有能力进入内陆,所以东南沿海一带,倒是比前朝要安静些。 江都算是离海比较近的城市,差不多有四百里,夏邑镇更近,不到四百里。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东瀛人到过这里,这个刘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偏偏凤琪刚才让人打听了,这个刘家就是当年挖到酒樽卖出去的刘家,几十年前还是穷得要命的当地农民,众人都是知道的,没道理和东瀛人有什么特别关系。不过联系到夏邑层出不穷的各色古董,凤琪还是相信,这个地方是有古怪的。 喝过喜酒,萧玉蓉袖手一挥,给侯鸿放了三天婚假,让他暂且留下,三天以后,直接带着刘家小姐归队即可,反正萧写意出来南巡,很多随行官员都带了家眷,侯鸿虽然级别低点,也不为过。 上午在镇上逛过了,下午凤琪的安排是到附近山上看看,尤其是传说中挖到那个酒樽的地方,不亲眼看过,他不死心。然而,刚从北面出了镇子,凤琪就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见似的。 为了印证这种诡异感觉,凤琪领着众人走了一条很诡异的路线。顾微吃不消,直接就在山下休息,暴雨倒是不累,但是狂风不准他去,非要他留在山下,和侍卫们陪着顾微,他随凤琪上了山。 半座山绕下来,凤琪彻底惊呆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手上,真的有这座无名小山的地图,画得分毫不差。但是,这么一座几乎没什么人听过的山,为什么要有地图,事情变得更加古怪。 想当初,吴氏偷换凤瑶的嫁妆,旁的值钱的东西她不要,就换了一张琴和两幅画,凤琪感觉莫名其妙。古琴就算了,那是卢氏爱用的,他和卢若兰小时候也一起用过,算是有点纪念意义吧。 可是那两幅平凡无奇的画是为什么,凤琪翻来覆去地看,看得无论是正面、反面,还是横看、竖看、倒着看,他都能背着画下来了,还是不明白,卢若兰想要这幅画做什么,完全没有道理啊。 但是现在,见到夏邑古镇北面的这座小山时,凤琪明白了,两幅画中的一幅,从反面倒着看,就是这座山的地图。那两幅画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显然也是另一个地方的地图,搞不好就在附近。凤琪不清楚,卢若兰怎么会知道那两幅画背后隐藏的秘密,可她要是不知道,就不会让卢若梅指使吴氏行事,只不过是吴氏弄巧成拙,兼之他意外回家,才被拦了下来,但是他能肯定,卢若兰是知道画的秘密的,不仅知道,还拿来有用,可是她要这么一幅地图,要来是想做什么。 凤琪想了又想,始终想不明白,就放弃了,打算回宫和萧写意商量,不管怎么说,这些方面的事情,他都要向他汇报的。就在他考虑打道回府的时候,有个在前面探路的侍卫过来说,他们发现一个类似于底下通道入口的地方,凤琪跟过去看了一眼,再努力回想地图,就想起在地图上,这个位置也是有个标志的,他就带着侍卫们去了记忆中下一个有标志的地方,果然也是有入口的。 莫非,那两张地图,就是传说中的前朝皇室的藏宝图,凤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由于从端明帝开始,前朝常年派船队出外海,赚了西洋人多少银子,根本不可计数,只晓得银子多到用不完,谁知高祖皇帝推翻前朝的末代皇帝之后,发现国库是空的,前朝皇帝是私库也是空的,不要说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了,就是铜板,都没给他们留下,以至于大周还没建国,就先打了一回内战。 高祖皇帝登基以后命人掘地三尺,愣是没找到前朝留下的任何宝贝,后来也就放弃了。天下都是萧家的了,他不跟柳家的人计较,他们抱着金山银山又能如何,只要大周国泰民安,海晏河清,他们根本不可能有翻盘重来的机会。久而久之,关于前朝留下的宝藏就没有多少人计较了,大伙儿说起都说那是骗人的,但是藏宝图这种一听就很有诱惑力的东西,还是在人们的口中传开了。 凤琪突然怀疑,夏邑挖到的那些所谓的宝贝,都是前朝皇室的收藏,不过宝藏这种东西,不是该藏在地宫吗,怎么可能随便挖挖就挖出来,能被挖到的,只能是陪葬的物品,会不会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挖出来的,而是人家直接拿出来的,凤琪越想越偏,最后成功地把自己吓到了。他决定不再耽搁,赶紧回去,就是这里真有前朝的宝藏,也要等萧写意派人来接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正常更新,只有6000,连续加更了四天,感觉双手好痛,佩服死那些日更一万的大大了,我试过了,真的做不到,~~~~(>_<)~~~~ 第063章 遇袭 顾微离开的第三日,殷希在悦来客栈待得百无聊赖,正在考虑要不要先去别处逛逛,等圣驾离了江都,他再回来寻姜易春,不想这天晚上,姜易春就亲自找上门来了,还直接把他接回了姜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见到姜易春,殷希把殷家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姜易春沉默半晌,如实告诉殷希,殷家和瞿家的纠葛他以往未曾听人说过,不过他会想法去查,殷希只管安心住下就是,凡事有他,不必担心。 从血缘关系来说,姜易春其实只是殷希的堂舅,不过殷希的外公无子,膝下仅有姜氏一女,姜易春兼祧两房,如今姜氏的夫家被人灭门,他这个当弟弟的,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肯定要出面。 姜易春的两房夫人,乔氏是大房,就是殷希的嫡亲舅母,她日后要是生下儿子,继承的便是殷希外公的产业,对殷希自然是格外照顾,柳氏虽然隔了一层,也是个大方随和的,待他也很客气。 还有几位小表妹,除了去行宫陪伴雍王的姜四娘,都是在各自母亲的授意下,每天来找殷希玩,就是还在牙牙学语的姜五娘,见了他都会甜甜地叫着哥哥,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似的,特别可爱。 听说四表妹去了行宫,殷希心里颇有些羡慕,要是他也能去就好了,他很想念顾微,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过两人的身份天差地远,殷希心里也明白,他就是想想而已,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舅舅视他如亲子,两位舅母也都待人和蔼,表妹们更是天真浪漫,无奈最大的姜元娘也只有七岁,跟殷希足足差了十岁,大家实在玩不到一块,殷希在姜家闷了几日,就抱着剑出门去了。 乔氏和柳氏见殷希愿意出门散心,心里都是轻松不少,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就遭遇这样的变故,要是因此变得阴郁、疾世愤俗,可不是好事,因此他爱出门,她们都不拦着,反而还很高兴。 其实,殷希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他就是在江都行宫出门的必经之路守着,他在幻想,也许哪天就能遇到顾微。无奈顾微天天待在宫里,实在不爱出门,倒是凤琪,殷希每天都能见他带人出来,每次走得还是不同的方向,看起来玩性颇浓。不过殷希不气馁,他就不信了,顾微好容易来趟江南,就哪里都不去看看,他路上跟着他的那几日,只要遇上好风景,顾微都是要驻足欣赏的。 这日,殷希又在行宫附近转悠,见有人出来也不甚在意,反正华贵君是天天都要出门的,他哪天不出来,才是奇怪的事。但是很快,殷希的眼神就发亮了,他在出行的人群之中,见到了顾微。 殷希顾不上惊喜,大致确定了顾微一行人出行的方向,就赶紧跑去买了匹马,然后紧紧跟了上去。一路上,殷希又是紧张又是忐忑,他明知自己不可能距离顾微太近,还是不由自主跟着他们。 殷希心里清楚,等顾微离了江南,回到宫里,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因为害怕被随行的侍卫发现,殷希见他们进了夏邑古镇,就提前下了马,在镇外瞎转悠。镇子实在太小,他怕跟进去以后遇到顾微,不知如何解释他是怎么来的。可是不跟进去,他跟着他们来又显得很没意义,这种微服出行的机会都不把握住,他哪里还有可能再见到顾微,殷希陷入两难的境地,难以抉择。 就这样,殷希转啊转,连午饭都错过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跟顾微来场偶遇什么的,虽然他明白,他们就是见到了,可能也就是闲聊几句,没有任何给他幻想的空间,可他还是想去。 太阳慢慢向西移去,殷希眼看自己再拿不定主意,顾微等人就要返程了,他也只能悄悄跟在后面,无声无息回去,白白错过大好时机,就鼓足勇气,牵着马往镇上走去,试图寻找顾微的踪迹。 中午刘家办了喜事,除了请了相熟的人家,还在街上搭凉棚,摆流水席,镇上的居民,不管是谁,都能去喝上一杯。流水席摆了好几轮,殷希进入镇子的时候,才在刚开始收拾残局,他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这事儿不算什么,在殷希的老家,大户人家办喜事,都是这样的,他有点莫名地怅然。殷希在镇上转了一圈,不仅没见到顾微,也没他们随行的人,不由有些意外。 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明明是安详宁静的小镇,殷希却感到了若有若无的杀气。他不由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剑,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终于,殷希发现不停有人在往镇子的北面方向而去,手中还有武器,他拿不准事情和顾微他们有关没有,出于有则帮忙,无则更好的心理,殷希跟了上去。越往北走,镇民越少,殷希的感觉也愈发不好,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出了镇子以后,殷希隐约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而且嗅到了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他提气运功,往打斗的地点飞奔而去,心里还在想着,千万不要是顾微他们。可惜事与愿违,与一群身着黑衣,手持弯刀的的家伙战得势均力敌的,正是顾微身边的侍卫,殷希跟了他们半天,好歹能认出几个。不过从人数上看,顾微和凤琪还有萧玉蓉,似乎是分散行事的,侍卫们以少敌多,落了下风。 殷希这下顾不上怎么给顾微解释的问题了,提着剑就冲了上去,朝着那些黑衣人一通乱杀。他突然从后面出现,黑衣人措手不及,原本井然有序的进攻阵型瞬间被打乱,但是殷希只顾往里冲,等他冲到顾微的身边,黑衣人已经调整好阵型,再度把他们包围了。顾微是在场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又是众人保护的重点,黑衣人显然也是看出了这点,把他当做了进攻的首选。 “顾公子,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殷希什么也顾不得,拉着顾微急切问道。顾微轻轻摇了摇头,暴雨和夏松宏把他护得严实,侍卫们也都把他挡在中间,有他们在,他怎么可能受伤。 殷希长长出了口气,这才拔出剑,加入侍卫们对抗黑衣人的行列。顾微身边的侍卫,好些都是从应县就跟着他过来的,都见过殷希,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也知道是自己人,是来帮忙的。 暴雨平时一向不用武器的,此时形势不妙,他抢过一把敌人的弯刀,舞得虎虎生风,紧紧守在顾微身边,他见殷希杀了进来,原本是很兴奋的,不料殷希的配合意识太差,不仅不在外围配合,还主动杀进来被人包了饺子,真是气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单论身手而言,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是敌不过大内侍卫的,无奈他们人多势众,阵型缜密,配合有效,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我说你怎么就进来了,你在外面多牵制他们一会儿,我们就能冲出去了。”暴雨深觉遗憾,殷希实在经验不足,让他们错失一次机会。殷希最关心的是顾微,见他被众人护得很好,没有受到伤害就放下心来,即便是被暴雨指责,也是沉默不语。他学武多年,虽然功夫不错,但都是和师兄弟们切磋为主,真正与人交手,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失误就算不错的,暴雨的要求有点偏高。 “我们现在怎么办?”殷希头也不回地问暴雨,黑衣人在人数上占了上风,包围圈越收越紧,就是有他的加入,暴雨和侍卫们也是越来越吃力,很多人都受了伤,不过是勉力坚持而已。 “想办法冲出去,凤公子他们在山上。”暴雨边打边说,他不确定黑衣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出于安全起见,他在言语之中,还是没有透露任何跟他们身份有关的信息。 “你说得容易,可是怎么冲啊?”夏松宏忍不住发牢骚,顺利把顾微从应县护送到了江都,顾傲表扬了他,他也想再接再厉,争取再拿点成绩出来,不想这回出来却是遇上大麻烦了。 “你,还有殷希,带着顾公子冲出去,然后上山。”暴雨抬手指了下夏松宏说道,只要能和凤琪还有他身边的人会合,除非黑衣人还有更多的同伴,否则他们还是有可能杀出重围的。 “为什么不是你们出去?”夏松宏不解,他和暴雨是一路从应县走到江都的,暴雨的轻功,是他生平所见的最高,殷希又是新来的,身上没伤,战斗力很强,真要护着殿下出去,也该是他们。 “我不留下,你们顶得住吗?”暴雨摇头,黑衣人的阵法非常可怕,使得他们的战斗力,发挥出来远远超过自身水平,要不是暴雨身手卓绝,还能勉强压住针眼,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夏松宏不说话了,挥刀连砍两个黑衣人才对殷希说:“我打头,你带着公子跟上。”他算是看出来了,殷希的武功是真高,经验也是真少,都到这种要命的时候了,他砍人还会犹豫。 殷希连连点头,边舞剑边对顾微说:“公子,得罪了。”说完携起顾微的手,在暴雨等人的掩护下,跟在夏松宏之后杀了出去,从头到尾,顾微一言不发,只是尽量让自己配合他们。 他不敢回头,仅仅是为了给他们三个杀出一条血路,他就看到有好几个侍卫倒下去,他还想到暴雨,他肚子里还有孩子,这样高强度的战斗,真的不会有事吗,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就是顾微这种不会武功的人都能看出来,要是没有暴雨在,其他人只会死得更快,他必须撑住。 黑衣人见殷希和夏松宏带上顾微要走,如何肯放过,不过暴雨等人没了顾忌,打得更加奔放,就是拼着“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的想法,也不给他们任何突破的机会,双方陷入僵持。 殷希三人勉强冲上山,他见顾微实在跟不上他们的步伐,就蹲□子,示意道:“殿下,上来。”顾微没有犹豫,直接趴了上去,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撑到这会儿,差不多也算奇迹了。 夏松宏在前面带路,殷希背着顾微紧紧跟在后面,他们要尽快找到凤琪等人,暴雨他们快要支持不住了。可是走着走着,殷希就察觉到不对劲,顾微的体温,似乎有点偏高,而且是越来越高。 他停下脚步,放下顾微,大声招呼道:“你快过来看看,殿下似乎不对?” 夏松宏闻言奔了回来,只见顾微脸色苍白,两颊有着不同寻常的绯红,额头摸上去也是滚烫,整个人的意识都不是很清晰,两人都有些慌了,怎么会突然发烧的,刚才都是好好的啊,随后他们就发现了,顾微的肩胛一直有血渗出,伤口很长也很深,只不过他衣服颜色很深,不大看得出来。 夏松宏和殷希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要说是顾微,就是普通人伤口感染引起发烧都很麻烦,何况是顾微那样脆弱的身体,平时都是三灾八病的,这会儿又缺医少药,他们都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好在凤琪他们已经在返回了,双方在山路上碰到,夏松宏忙把山下的事情都说了,狂风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山下跑,凤琪也让其他侍卫跟了上去,只有萧玉蓉,被他强行留了下来,没让她走。 凤琪很清楚,他和萧玉蓉的身手,都是属于勉强可以自保,但是有他们在,侍卫们的负担反而会增加,所以他们还是留下比较好,而且顾微的情形,看上去也不是很妙,他们必须尽快突围。 正如暴雨先前的预计,黑衣人对付他们,已经是倾巢而出,就在他们被杀到不足十人,几乎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候,狂风带着人赶到了,因为黑衣人已被暴雨他们砍了不少,形势马上就逆转了。 暴雨原本就是苦苦支撑,见到狂风来了,心神立即放松,差点就被身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砍到,还是狂风动作迅速,一掌毙了黑衣人,把他捞入怀中,暴雨再无压力,全身重量放到狂风身上。 很快,狂风就带着众人清了场,幸存下来的人们一边清理同伴的尸体,一边发誓必报此仇。暴雨瘫在狂风怀里,神情悲伤,不言不语,狂风搂紧他,连声道:“暴雨,怎么了?现在没事了。” “师兄,对不起……”暴雨突然哭了起来,“我、我把我们的宝宝搞没了。”早在动手的初期,暴雨就感觉肚子不对劲,抽痛一阵接着一阵,可他不能停手,他要是撑不住,所有人都会死。 在和黑衣人交手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下涌出的热流,他知道那是他们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不该勉强,可他没有选择,暴雨越想越是委屈,抱着狂风大哭起来,“师兄,我好难受……” “暴雨,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的。”狂风很自责,要是他没跟凤琪上山,而是留在暴雨身边,他就不用这样辛苦,这样的话,他们的孩子,说不定就有机会保住,是他的错,不是暴雨的。 “师兄,呜呜……”暴雨哭着哭着,突然晕了过去,狂风紧紧抱住他冰冷的身体。 “暴雨,你醒醒,暴雨……”狂风轻怕暴雨的脸蛋,试图唤醒他,但是没有用。 “狂风,暴雨怎么了?”凤琪他们几个刚刚下山来,顾微烧得厉害,他们必须尽快回去,至于这个古怪的夏邑古镇,只能让萧写意再派人来调查,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孩子,可能没了。”虽然暴雨说的时候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狂风还是不想说得那么绝对。 “我们马上回去,此地不宜久留。”凤琪当机立断,叫人去牵马,两个重病号都需要大夫。 从古镇匆忙杀回行宫,顾微和暴雨都已经是彻底失去意识,好在有侍卫先行一步回来报信,太医都是做好了全部抢救准备,萧写意更是已经派出人马,杀向夏邑,调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暴雨这边还好,虽然孩子是保不住了,好歹没有性命危险,不过季萌那句暴雨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还是让狂风和凤琪心塞不已,他们都知道的,暴雨有多期望这个孩子的到来。 可是不止是这个孩子没了,他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凤琪都不知道,等暴雨醒了,该怎么对他说。狂风的表情倒是平静,他说暴雨没事就行,他要实在想要孩子,大不了他生就是。 反而是顾微那边,情况非常危险,一直高烧不退,韩修用了很多药都没用。萧写意不解道:“皇后伤得不算重,怎么就会这么严重?”同行的那些侍卫,比顾微伤得厉害的多了去,怎么其他人都没什么事,就只有顾微,烧成这个样子,看着简直快要不行的样子,萧写意急得直转圈。 韩修无奈道:“皇后体质太弱,虽然伤口不深,但是感染严重,而且引发了旧症,所以才会这般来势汹汹。”说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还有个问题他没说的就是,顾微平时用药太多,很多普通的药物,对他已经没有用,这也造成他如今沉疴难愈,他是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萧写意不死心地问道,其实除了韩修,其他太医连尝试都不敢。 韩修苦着脸道:“微臣先开方子,能不能有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已经想过了,就是萧写意把刀驾到他的脖子上,他也只能这么说,不过萧写意没说什么,他只让韩修去开方子、煎药,自己在顾微的床边坐下了。重来一世,他明明想对顾微好点的,结果却是比原来还差,怎么会是这样,萧写意想不明白,他低声对顾微说道:“皇后,只要你能醒过来,朕什么都答应你。” 暴雨第二天就醒了,醒来后一直不说话,狂风怎么逗他都没用,萧写意和凤琪也试过了,同样无能为力。凤琪没办法,只好让秋然上阵,希望能起奇效,可惜秋然缠了暴雨一天,他都不理他,秋然很委屈,找他的四妹妹哭诉去了,说小叔叔不喜欢他了。韩修也给暴雨看过,说是身体没问题,应该就是受的打击太大,叫他们不要操之过急,等他缓几天,说不定就好了。 顾微一直昏迷不醒,萧写意瞒了元阳一天就瞒不住了,元阳急急匆匆从萧青渝那边跑回来,一头扎进顾微房里,连声叫着爹爹。顾微当然没有回应,这两天,他对所有来自外界的刺激,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且他的体温,也是忽高忽低,韩修说,这样下去很危险,就是人醒过来,结果也很难说。 “爹爹,你醒醒啊,爹爹,你是不是不要云儿了。”元阳失声痛哭,生怕顾微再也醒过来。 一个是他两世都辜负良多的中宫皇后,一个是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亲生弟弟,如今一个性命垂危,一个神情大变,萧写意气到什么程度,那是可想而知,还有凤琪,他虽然没有怎么受伤,可是这次的出行,是他的提议,单独上山让顾微等人留在山下,也是他的意思,看着顾微和暴雨这样,凤琪比谁都难受,几乎是彻夜难眠,萧写意因此更是上火,整天催促锦衣卫。 再说奉命调查此事的顾傲,那可是顾微的亲哥哥,怎么可能不用心,不到两天时间,关于夏邑古镇的秘密,就被他查得清清楚楚,结果让人触目惊心,刘家哪是什么普通农民,人家分明是前朝皇室的后裔,不仅如此,他们还和东瀛人有勾结,常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萧写意见了顾傲呈上来的报告,立即宣来姜易春,把他臭骂一顿,他是江都的父母官,夏邑和江都不过咫尺之遥,东瀛人都混到他的眼皮底下了,他竟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姜易春并不反驳,默默认罪,萧写意骂够了就把人放下去了,他还有活要交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这个月底完结正文,下个月一边更番外,一边开新文,新文目前有几个设想,先征求下意见: 一个就是已经开了的重生竞技文,文案上挂着链接的,这篇的篇幅比较宏伟; 二就是红楼同人,穿成贾家大少的,宅斗,宫斗,各种斗,应该算是爽文的类型; 最后就是小小耗子的故事,文风可能没有七月流火那么轻松,会稍微纠结点,狗血点; 三篇都是要写的,就是顺序还拿不定主意,有意见的可以举手,有疑问的也可以举手。 第064章 梦醒 顾微一直在做梦,梦境断断续续,梦里的事发生在很久以前,久远得他几乎都要记不起了。 那时,他刚进宫,宫里只有陆莹莹和徐子期两个。其实,他们是同一年选秀出来的,只不过历届选秀的规矩都是份位越低的,进宫越早,份位越高的,进宫越迟,顾微是皇后,程序就更复杂,愣是从万昌四年拖到了万昌五年。不过顾微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他并不想进宫,也不想反抗家人的决定,能推迟几日,就当是捡来的时间好了。 顾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顾君谦、顾君诚兄弟都曾是先皇的伴读,顾微年少时就见过萧写意的,他那时还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不像六皇子那么得宠,也不至于被人忽略,顾微没有太过留意。 新婚之夜,萧写意不甚情愿地来到坤宁宫,满脸写着“奉命而来”四个大字,就连行周公之礼,也是照本宣科,两人完事之后就各自睡去了,顾微并不失望,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翌日,在顾微随萧写意拜见了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以后,陆莹莹和徐子期按规矩来坤宁宫给他请安。陆莹莹是正四品的昭仪,徐子期是从四品的充仪,可能是由于陆家和徐家都跟顾家关系匪浅的缘故,萧写意对陆莹莹和徐子期,也不是特别待见,每人宫里每个月不过去上三、四天。要知道,顾微进宫之前,宫里就他们两个,这样的频率,实在说不上是得宠,最多算是中规中矩。 相对而言,萧写意对陆莹莹更好些,可能是因为她性格明丽活泼,讨人喜欢,偶尔陆莹莹耍点小花样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不会生气,还会奖赏与她。徐子期的性格就要沉闷一些,他和萧写意平时相处,每每还要萧写意挑起话题,不过他有一点和陆莹莹很像,就是他们都从来不在萧写意面前提到前朝的事,有意无意都不会,这让萧写意对他们两个,多了几分满意。 毕竟,陆崇光是顾则的学生,徐景元是顾微的舅父,太皇太后会选这两家的儿女在顾微进宫之前先入宫,跟他们比较好控制有关。但是萧写意深信,只要自家的儿子女儿有生下长皇子的可能,无论陆家还是徐家,都不会死死巴着顾家不放,所以在顾微正式进宫以前,他对陆莹莹和徐子期还是过得去的,只不过和他们的期望值比起来,有相当的距离就是了。 宫里有太皇太后坐镇,不管陆莹莹和徐子期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在顾微面前表现地都很恭敬,宫里的气氛,很是融洽。顾微进宫以后,除了初一、十五,萧写意从来不进坤宁宫,有了对比的陆莹莹和徐子期顿时发现,原来皇上对他们,还是很不错的,两人心里自然而然就会有些想法。而这恰恰就是萧写意想要的结果,他可不希望他的后宫抱成一团,专心对付他。 男女有别,除了每天的例行请安,陆莹莹从来不在顾微面前出现,倒是徐子期,就跟以前在家一样,经常找到顾微切磋棋艺,他似乎并不担心,萧写意因为他和顾微的亲近,对他有所不满。 万昌六年,徐子期第一个有了身孕,萧写意很高兴,立即给他晋了份位,正四品的修仪,跟陆莹莹一样的。那时,萧写意是真的高兴,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没理由不高兴。 可惜那个孩子福薄,跟他没有缘分,徐子期怀孕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散步经过御花园。那时,陆莹莹在御花园荡秋千,不知怎地手松了,就从秋千上摔了下来,直接扑到徐子期的身上。 陆莹莹荡秋千,可不是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让宫女们在后面推,而是人站在上面,荡起来老高那种。不到三个月的胎儿本来就很脆弱,哪里禁得住这种猛烈撞击,立时就保不住了。 就是徐子期,也是好不容易才被太医们救回来。徐子期醒了得知孩子没了,伤心欲绝,他一口咬定,陆莹莹是故意的,那个秋千,她玩过那么多次,以前从来没有摔过,为什么他从旁边经过,她就摔了下来,肯定是有预谋的。萧写意当时是相信徐子期的,因为陆莹莹荡秋千的技术,真的是很好,说她不是故意,他很难相信,还是太皇太后出面,他才没有彻底废了陆莹莹。 徐子期还在徐家的时候,顾微对他就很照顾,毕竟徐子期的身世,还是很坎坷的。虽说是庶出,却是一出生就被当成嫡子教养,好容易长到七岁,多年不孕的嫡母老树开花,竟然生了儿子。 一夜之间,徐子期在徐家的地位从天上掉到地下,只有顾微,对他始终是一如既往。万昌四年的选秀,徐家不是没有适龄的女儿,可在太皇太后要人的时候,他们却是推出了徐子期。 大舅母的想法,顾微多少明白几分,徐子期记在她名下,那是上了族谱的,眼睁睁看着徐家的家业落到一个妾室生的儿子手上,她没儿子倒也罢了,她有亲生儿子是不可能的。 再说太皇太后要人的目的也不纯,顾家有顾微要进宫,徐家弄个嫡女进去,不过是给顾微当陪衬,还不如嫁出去联姻,正好把徐子期解决了,免得他跟自己儿子争家业才是真的。 徐子期失了孩子,还被太医断定,以后再受孕颇难,心情肯定不好过,顾微心疼表弟,那段时间经常过去陪他,两人的关系,较之从前更加亲密。顾微和萧写意的关系常年不温不火,太皇太后急得不行,尤其这会儿,陆莹莹被打入冷宫,徐子期要长期休养,萧写意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不抓紧时间怀个孩子,天天和徐子期打得火热做什么,真是枉费她一番苦心。 万昌六年年底,在太皇太后的殷切期盼下,顾微终于有了身孕。他先天体弱,怀孕的反应特别强烈,整个前三个月都是在吃了吐,吐了吃,吃了再吐,吐了再吃的循环中度过的。 饶是萧写意再不待见顾微,也被他瘦到脱形的模样吓住了,各种赏赐流水般的进了坤宁宫。好在前三个月熬出来以后,顾微的情况渐渐有所好转,不然萧写意都要担心,他的嫡子能不能保住。 新年过后,顾微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太皇太后不放心,让好几位太医看过了,都说是儿子。要知道,大周立国至今,不要说嫡长子继位,就是嫡皇子继位的都没有,不是历代皇帝偏心,非要跟嫡子过不去,而是大周历代的皇后,都不擅长生儿子。开国至今两百年,大周经历了九任帝王,皇后的话,原配、继任、贵妃扶正通通加起来,共有十二位。 十二位皇后里面,其中一半是没有孩子的,不要说儿子,就连女儿都没有,另外一半里,有一半只生女儿,也就是说,还剩三位了。顾微是这三位中的一位,暂且不算,生过儿子的两位皇后,儿子都被立了太子,可惜一个被废了,一个英年早逝。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太皇太后对顾微的肚子格外关照,衣食住行无不精心,谁知就是这样,还是出了问题。 顾微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有人往他喝的参汤里下了红花,这个下药的人是谁,至今都是个谜,太皇太后和萧写意把顾微身边的人仔仔细细排查了两遍,愣是没找出问题所在。 “呃……”红花的分量下得很轻,起效也不是在当时,而是半夜。那夜,顾微睡得很不好,总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都不对劲,半夜醒来,更是肚子不时抽痛,他不敢怠慢,立时让人传了太医。 季萌匆匆赶到的时候,顾微已经痛得直不起腰,他上前诊了脉,脸色立即大变。 皇后这是要小产的征兆啊,季萌马上向太皇太后和萧写意汇报了情况,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还能保住吗?”胎儿只有六个月,这会儿要是下来,可不是就是完了。 季萌摇头,说已经保不住了,还说胎儿必须尽快下来,不要皇后也很危险。太皇太后和萧写意又问了其他太医,众人异口同声,说法都和季萌一致。 这不是二选一,而是唯一的选择,太皇太后和萧写意并无多话。 顾微当时是清醒的,他听到了太医们的话,心里很不甘心,他明明还能感觉到孩子的动静,他们为什么说他没救了,他不相信,他们要害他的孩子,肯定是这样的,他不会给他们得手的机会。 死胎迟迟不能下来,季萌没办法,只好对顾微用药,顾微不配合,那药是荧光下去的。 后面的事情,顾微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漫天的血色,等他再度醒来,原来隆起的小腹已恢复平坦,他的孩子,已经没了。太皇太后告诉他,那个男孩儿,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 儿子还是女儿,顾微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那是他的孩子,虽然一开始他并不期待他,可他既然来了,他就做好了迎接他的所有准备,然后他又走了,他连一眼都没有见过。 顾微长睡不醒,元阳干脆搬来了他的屋子,白天在床边守着,晚上就在他旁边睡觉。 这夜,元阳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顾微的梦呓,她好奇地贴过去,听见他说“对不起”。 元阳一下子就惊醒了,大声唤人,爹爹终于说话了,他是不是要醒了。 韩修是最先赶来的太医,他给顾微诊过脉,表情并不乐观,反而显得很凝重。 “韩太医,我爹爹是不是要好了?”元阳眨巴着眼看韩修,眼神充满期待。 韩修不说话,她又低下头去看顾微,“爹爹,你快醒醒好不好?云儿好怕……” 顾微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元阳,眼神一片茫然,半晌才恢复清明。 “朕听说皇后醒了,是不是?”萧写意和凤琪闻讯赶了过来,两人都是脚步匆匆。 “陛下……”顾微侧脸看他,声音非常低弱,要不是屋子安静异常,可能都听不到。 “皇后,你想说什么?”萧写意走到床边,沉声问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是不是说过,只要臣醒了,你什么都答应臣。”顾微居然听到了萧写意之前的话。 “是,君无戏言。”萧写意愣了愣,随即肯定道,他相信顾微不会提出非分之请。 沉默良久,萧写意听到顾微缓缓说道:“陛下,你能还臣自由吗?” 萧写意愣住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顾微这话什么意思,等他醒过神来,顾微似乎又睡着了。元阳不明白顾微的话是什么意思,见他醒了就很高兴,还问韩修,“爹爹以后是不是就会好了?” 韩修还是不说话,他能怎么说,说皇后是回光返照吗,似乎没有那么严重,可是顾微的身体沉疴已久,就是此时醒了,以后也不好说,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真的无能为力。 “父皇,韩太医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爹爹不是醒了就能好了么?”韩修第一次不回答,元阳没觉得什么,第二次他还是不说,元阳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不问韩修,转问萧写意了。 萧写意笑道:“云儿乖,时辰不早了,乖乖陪你爹爹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顾微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他还没有琢磨清楚,韩修肯定也还有话要说,他得问问清楚。 元阳嘟了嘟嘴,不说话,乖乖回到了被窝,小手抱住顾微的胳膊,抱得很紧。 萧写意带着凤琪和韩修去了外间,他问韩修,顾微的病情到底如何,是否有所好转。 韩修实话实说,顾微既然醒了,这一关算是基本熬过来了,不过他的身体底子太差,又屡经打击,以后如何,真的不好说,尤其他本人,并不是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只能说是得过且过。 韩修回了话就下去修改方子了,萧写意无措地问凤琪,他该怎么办。他明白顾微的意思了,他就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才想在剩下的时间做回自己。可是顾微是皇后,不是普通宫人,就算他是皇帝,也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没有这样的先例,他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凤琪挑眉笑道:“有什么难的,想要自由的是顾微,不是皇后。”他有点羡慕顾微,但他不会做同样的事,萧写意已经用丹阳和秋然,还有那个他隐约猜到的承诺彻底套住了他。 “怀瑾,不是吧?”萧写意惊讶,他很难想象,凤琪会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他对凤琪的性格有足够了解,他绝对会以为,他有什么阴谋,他很高兴,凤琪竟能如此信他。不想凤琪还有下文,“前朝余孽勾结东瀛人,置当朝皇后于死地,陛下重开海禁,乃至出兵东瀛,都有足够的理由了。”要不要跟东瀛人开战不是重点,关键是萧写意可以正大光明训练海军了。 “你让朕想想。”萧写意恍然大悟,假如皇后死了,好处似乎真的很多,简直就是一举数得。 这几天,顾傲和姜易春联手,把夏邑古镇的秘密挖了个底朝天,就像凤琪猜测的那样,前朝皇室的宝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就在夏邑北面的那座山下,而另一部分,还需要继续研究地图。 当年,叛军攻入京城之前,前朝的末代太子就带着家眷和心腹从海上逃了,逃去了东瀛。 他们有人有钱,倒是很快就在那边站住了脚,还和东瀛的皇室勾结起来,对中原图谋不轨。 大周实行海禁,沿海百余里荒无人烟,东瀛人过来抢东西抢不到,前朝皇室的后裔过来挖自己宝藏却是不难,为了不让事情做得显眼,他们不可谓不用心,用了几代人,愣是把身份洗白了。 侯鸿后来证明,他娶的刘家小姐,不是像他儿时在东瀛的玩伴,而是根本就是那个女孩。他们的婚事就是个过场,重点是给女儿送嫁,不知不觉就能转移出大笔的财物,还不引人注意。 偏偏凤琪出门闲逛,逛到刘家埋宝藏的地宫不说,还跑到山上去了,刘家的人和东瀛武士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追杀他们不过是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否则的话,参与的人手还会增加。 不过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萧写意派人剿灭了潜伏在夏邑的东瀛人,也接手了前朝的宝藏之一,不过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他绝对不甘心,他非把东瀛人打到永远不敢来中原不可。 因此,凤琪提出的那个理由,实在是太有用了。皇后都是死在东瀛人手上的,他这个皇帝不报仇,像话吗?朝上谁敢反对,至少和顾家有关系的那干人,是不会出来发言的。 这样一来,他重开海禁的阻力起码去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收拾起来就快了。 不过,顾微的意思,真的是他们理解的这样吗,萧写意很怀疑,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次。 第二天,凤琪去看顾微,可能有了目标的关系,顾微的精神看着不错,他把元阳打发出去玩。 “殿下,你真的想好了吗?”凤琪开门见山,他不认为自己的理解是错误的。 顾微颔首,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他不想再委屈自己,也许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可他希望是属于自己的,他看得出萧写意对自己有补偿之心,再说皇后的死,对萧写意也是很有用的。 “元阳公主怎么办?”凤琪看得出来,如果说宫里还有什么是值得顾微眷念的,那就是元阳,不过只是一个元阳,显然是不够的,顾微对回到宫里,是一点眷顾都没有。 “云儿以后就要拜托给你了,我对不起她。”顾微承认,他对元阳,终究是差了一层,他疼爱她,希望她过得好,但是为了元阳,还不够支撑他在这座深宫煎熬下去,他有点累了。 “她会伤心的……”要是自己突然不见了,丹阳和秋然会哭成什么样,凤琪想想都觉得揪心。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顾微低下头去,凤琪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他要舍弃的,不止是元阳,还有顾家,除非萧写意许可,否则皇后薨逝以后,知道顾微尚在人间的人越少越好。 “我明白了。”这是顾微的决定,凤琪不便发言,他今天来,也是萧写意想再确认一次。 万昌十七年四月二十八,萧写意对外公布了皇后遇刺身亡的消息,凶手直指东瀛人。 五月初,他提前结束南巡,打道回京,有了这次的事件,萧写意不可能再坚持大周立国以来坚持了近两百年的禁海政策,你禁了自己的海有什么用,人家要来,照样可以。 他要打出去,打到没人再敢打大周领土的主意为止,萧写意深信,他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船队在江都起锚的时候,一身素白的元阳站在船舷边上,朝着江边挥了挥手。她知道顾微不在那里,可她相信,他能看到,元阳已经想好了,长大以后,她要嫁到江南来,因为爹爹在这里。 与此同时,同样是全身素裹的殷希提着剑站在江边,他不敢相信,顾微就这么死了,他不信。那天,他们回到行宫的时候,顾微明明都还活着,他以为他能坚持下来,他以为他可以的。 那天之后,殷希再没见过顾微,他天天在姜府等待消息,希望顾微能早日痊愈,可他等到的,却是国丧。船队渐渐远去,江边的百姓逐渐散开,只有殷希,一直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夕阳西下,殷希才回了姜府。又过两日,他向姜易春请辞,他要回家报仇,他要手刃仇人,这个时候不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殷希害怕自己会疯掉。 姜易春没有阻止他,只是交给他一封信,信是顾傲派人送来的,信里说,他受人所托,查清了殷家和瞿家的恩怨,顺便把事情给解决了,现在把结果告知他一声。殷希呆住了,他知道,这件事是顾微为他做的,若不是他,顾傲何必为他尽心尽力,姜易春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可是顾微,他一个字都没在他面前说过。殷希手中的信纸,很快就被泪水浸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截至目前,小小耗子,3票,竞技文,2票,红楼同人,0票,大家继续,月底之前根据票数优先更文,因为两篇都是现耽,不能同时申榜,肯定要一篇完了才能写另一篇,有不同意见的可以继续投票,重复投票不算哈,(*^__^*)嘻嘻…… 第065章 秋颜 热热闹闹一趟南巡,以皇后遇刺身亡宣告提前结束,萧写意回京后在朝上大发一通脾气,众臣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话。萧写意骂完东瀛人,就说到要重开海禁,训练海军的事情,搁在以往,他这个话只要一出口,大臣们反对的话就出来了,还是一二三四,有理有据。这次不同,愣是没人敢站出来,说不妥吧,禁海也没用啊,东瀛人还不是偷偷摸摸过来了,还害死了皇后。 其实,还有个不错的反对理由,就是喊穷,因为造战船,训练海军,这都是很烧钱的事。可惜凤琪事先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愣是说通了凤翔,人户部尚书不出头,谁敢叫国库没银子。 就这样,萧写意都拍板下定论了,有心反对的朝臣还没有站出来的。面对如此顺利的局面,萧写意心里着实感谢顾微,要不是皇后薨逝的后果摆在那里,想要这些人闭嘴,真不是这么容易。 重开海禁,涉及到百姓回迁,上百年没住人的地方,不是说搬就能搬回去的,当初内迁的渔民,早就习惯了内地的生活,要把他们迁回去,过回原来的打渔生活,又是大笔的银两开支。 跟钱有关,跟人有关,这些都是户部的事,凤翔的工作量,立马就上去了。还有,造船是工部的事,训练海军是兵部的事,可是掏银子,还得经过户部,萧写意深觉他有必要给凤翔加工资。 说完和海禁有关的事,萧写意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他给凤琪安排了个中书舍人的职位。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刚才那些没机会反对的朝臣,此时是蜂拥而上,纷纷反对萧写意的决定。 皇上这是开什么玩笑,皇后薨了,华贵君就是后宫第一人,他代皇后之职,统摄六宫,谁也不会反对,可是他有必要把手伸到前朝来吗,还是如此正大光明,真是太不像话了。 凤翔淡定地站在群臣之中,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就跟针似的扎在自己身上。 萧写意宠爱凤琪,他乐于见成,可他给凤琪官职,这是什么意思,高祖皇帝说得清清楚楚,后宫不可干政,他这不是违背祖宗规矩了,而且违背地很彻底,都让后宫站到前朝了。 果然,凤翔还在腹诽萧写意,就有大臣出列了,理由就是,“后宫不得干政”。 萧写意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爱卿说得没错,后宫不可干政,所以华贵君本身,是不能过问政事的。可是诸位不要忘了,凤琪还是万昌九年的探花,他的同窗们,大都是已经是四品、五品的知府、知州,他伴驾多年,拿一份俸禄,干两份活,还要被你们职责后宫干政,朕过意不去,就让他名副其实,这不是很好么?” 众臣哑然,皇上这话说得好有道理,他们竟然无言以对。 好半晌,那位站出来反对的大臣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华贵君入宫多年……” “不管凤琪进宫多少年,他的探花身份,都是存在的。”他话未说完,就被萧写意打断了,“就是你们,回家丁忧也好,辞职返乡也罢,朕就不承认你们是进士了吗?” 朝上一片沉默,萧写意没有说错,凤琪是进宫了,可他还是探花,他入朝为官的资格,并没有被剥夺,至少在目前,他们找不出来任何典籍,证明入宫为侍要除去功名,萧写意要给凤琪赐官,他们还真拦不住。你能说人家探花郎没有资格吗,那边的顾家两兄弟,可都是弘熙朝的探花出身,要是有人敢开这个口,皇上不说话,他们就能先喷过来。 “朕今天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不是因为凤卿一人,以后若有类似情况,照此办理。”萧写意想过了,事到如今,他能还给凤琪的,就是正大光明回到朝上的资格。 凤翔恍然大悟,心中有些感概,萧写意为了凤琪,能做到这个地步,算是不容易了。他见周围的人还陷在震惊之中,当机立断上前一步,“皇上英明。”完全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凤翔这么说了,他的亲家工部尚书虞夏随即附议,然后就是吏部尚书顾君谦,他不知怎么想的,也支持了萧写意一把。转眼之间,六部尚书有一半站出来表了态,而且观点一致。 这样一来,就没什么人好意思旗帜鲜明地反对了。毕竟,皇上不是因为凤琪是贵君而赐他官职,他是为了他探花的身份,他们反对的理由,不是那么充分,只能让过。 凤琪离宫将近四个月,宫务都是苏聿在照料,虽说帝后二人都不在,太皇太后也不能出慈宁宫,苏太后又是苏聿的亲姑姑,宫里按说应该没有什么事,可是苏聿过来交接的时候,凤琪才明白,他真是想得太简单了。皇帝待的地方,怎么会有小事,况且堆积了四个月之久,再小的事都能变成大事,他们足足忙了半天,才把大概的事情交接完毕。 苏聿刚刚告退,欢喜就过来传旨了,凤琪莫名其妙,他们昨天才回宫,萧写意今天第一天上朝,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还要下旨这么郑重,他想破了头,也是半点头绪没有。 “华贵君,请听宣旨。”欢喜见凤琪愣住了,赶紧出言提醒。 凤琪回过神,连忙跪下接旨,心里还在腹诽,萧写意到底想做什么。 等到欢喜宣布完旨意,凤琪再次愣住了,正五品中书舍人,萧写意这是什么意思。 平心而论,这个职位并不高,说白了就是给皇帝起草圣旨的,这是凤琪以往在书房侍候时,萧写意最爱叫他做的事,凤琪推辞再三也推不掉,做起来很为难,他凭什么提前知道圣旨的内容。 如今这道旨意一下,他以往做的那些事,就变得名正言顺,这就是萧写意先前说过要给他的吗。 “华贵君,请接旨。”欢喜再度提醒,他对凤琪的表现,倒是颇为理解。 “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凤琪接过圣旨,拿回屋里反复看了多遍,直到萧写意下朝过来,他都还没把圣旨收起来,而是摊开放在书桌上,他现在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其实,萧写意给他什么官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让他做过的事,变得名正言顺。 “怀瑾,喜欢吗?”萧写意问凤琪,这只是个开始,只有让凤琪走到前朝变得合情合理,他之后的安排,才能进去下去,就目前而言,他感觉进展很顺利。 “陛下怎么会想到这么做的?”凤琪有些好奇,萧写意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萧写意犹豫了下,说了实话,“其实,这是父皇的想法,只不过他没做到,朕跟他学的。” 早在前朝,男妃进宫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进宫的都是十多岁的少年,没有功名在身,前朝和后宫倒也没有冲突,一直到先皇在位。姚贵君是大周开国以来,身份最特别的一位男妃,进宫之前,他曾是先皇的少傅,教了他好几年。姚贵君进宫后,他的官职并没有被摘去,而且先皇也不反对他同时拥有两重身份,只是太皇太后和顾则反对,姚贵君才一直蜗居后宫的。 “陛下有心了。”不管是不是首创,萧写意能这么做,凤琪都很感谢他。 “有没有什么谢礼?”见到凤琪由衷的笑容,萧写意很开心,就开起了玩笑。 凤琪莞尔一笑,趁着萧写意不注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萧写意激动不已,等他回味过来,凤琪已经退了回去,忙道:“怀瑾,再来一次好不好,你刚才太突然了,朕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萧写意就听到了两个小东西的声音,“然然快看,爹爹亲父皇了。” “好快哦,一下子就过了。”凤琪不明白,秋然为什么比萧写意还要失望。 萧写意立即明白,再让凤琪主动是不可能了,他走到门口,把捣乱的丹阳和秋然抱了进来,一手一个,抱着的时候还不忘瞪了他们两眼,不听话的小家伙,关键时刻捣什么乱。 长期以来,萧写意在孩子们面前,扮演的都是慈父角色,他瞪他们,丹阳和秋然根本不怕,秋然还乐呵呵地拍着小手说:“爹爹不肯亲父皇,父皇不高兴了。” 丹阳见状马上安慰萧写意说:“父皇,不要紧,爹爹不肯亲你,雪儿亲你。”说完在萧写意脸上啃了好几口,亲了还得意地转头去看凤琪,似乎帮了他很大的忙似的。 凤琪忍俊不禁,第一个笑起来,“嗯,谢谢雪儿。”说着亲亲丹阳粉嫩的脸颊,秋然见了也要,儿子女儿都跟自己抢人,萧写意气不过,两个抱着一起乱亲,一家四口笑作一团。 在栖凤宫用过午膳,萧写意回御书房处理折子。凤琪跟他请假,说他还要去坤宁宫安排元阳的事,今天就不过去了,虽然顾微跟元阳交了底,可他不在宫里,元阳心里,只怕还是很难过的。 萧写意没说什么,自己回了御书房,他刚批阅了不到两份折子,就有他留在京里监视萧弦歌的人过来回话。萧写意闻言稍微一愣,过去三年,萧弦歌一贯安分,这又是怎么了。 随即,他把暗卫召了进来。来人表示,皇上南巡期间,曾有人闯入长平王府,欲对萧弦歌行不轨之事,被暗卫们拿下了,萧弦歌叫他们把人千刀万剐,他们不敢做主,过来请示。 萧写意想了想,叫他们先把人扣住,暂时不要动,他要去见萧弦歌。 京城的长平王府修得很是富丽堂皇,比起长平县的那个,不知好了多少倍,可惜整座王府的外面围着一层高墙,还是没有门的,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一应用品都是从特制的小窗送进去。就是萧写意要见萧弦歌,都只有搭梯子进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萧弦歌的模样和三年前比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人更瘦了些,皮肤也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显得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不是萧写意想象中那般颓废。 他问过监视萧弦歌的人,他每天都做些什么,答案有些出人意料。高墙之内,萧弦歌生活地格外惬意,每天上午侍弄花草,下午就教萧华浓和萧华泽读书认字,每天如此,从无例外。 “皇兄怎么突然想起来见臣弟了?”萧写意到的时候,萧弦歌正在书房忙活,安顿好了两个孩子才出来见萧写意,也没给他行礼的意思,反正就是这样了,他无所谓。 “那个人是谁?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暗卫抓到的人是三年前失踪的烟雨楼主,这点萧写意是知道的,可是他和萧弦歌的关系,他看不懂,如果是情人的话,萧弦歌不至于想要他的命。 “我不想说,你直接杀了他就是。”提到烟雨楼主,萧弦歌的神情明显僵了一下。 “他对你做过什么?”到底是亲兄弟,萧弦歌眼中的恨意,萧写意不至于看错。可是,他们曾经有过三个孩子,如果萧弦歌不愿意,孩子都是怎么来的,难道他是被人逼的。 “皇兄可能没有听过,只要付得起足够的代价,烟雨楼什么人都肯杀。”萧弦歌终究没有说实话,他不可能告诉萧写意,他和烟雨楼主的交换,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一石二鸟的目的。 “你不想说可以,但是朕不能保证,他不会再出现。”萧弦歌不是想要烟雨楼主死吗,他不说出真相,他就不遂他的意,萧写意很恶质地想到,他不想让萧弦歌好过。 萧弦歌闻言笑了起来,“皇兄真是爱开玩笑,曾经想要杀凤琪的人,你怎么可能放过他。”他恨那个男人,他是魔鬼,他毁了他的一生,他毁掉他的基业算什么,他还要他的命。 萧写意哑然,他怎么忘了这点,看来萧弦歌对他,还真是深恶痛绝,他想想又道:“好吧,不说他了,朕有事要告诉你。”烟雨楼主非死不可,不能膈应到萧弦歌,他换大招。 “皇兄有话请讲。”萧弦歌浅笑,他什么都不在乎,萧写意能对他如何。 “皇后死了,在江南的时候遇刺。”这是萧写意查了很久才查到的,萧弦歌最初恨他的原因,是他让顾微进了宫。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交集,而事实上,也的确没有。 “你说什么?”萧弦歌素来无甚惊容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说皇后死了。”反正顾微还活着,萧写意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点犯罪感都没有。 “是你害死他的,对不对?是你,一定是你……”萧弦歌说着朝萧写意扑过来,被萧写意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动不了,就使劲挣扎,“他死了你就可以离凤琪为后了,是不是?” “萧弦歌,你听好了,皇后是东瀛人杀死的,与朕无关。”萧写意不想再跟萧弦歌说话,他永远都是自己在钻牛角尖,钻进去了就出不来。 他和烟雨楼主的那点事,真以为他查不到吗,不就是烟雨楼主看上萧弦歌的美貌,对他威逼利诱,要是萧弦歌向他求救,他这个当哥哥的能不管亲弟弟死活吗。 可萧弦歌不说,他要自己报仇,而且方式还很诡异,他通过烟雨楼刺杀凤琪,想借他的手毁了烟雨楼不说,还想让他尝到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不是疯子是什么,萧写意真后悔自己走这一趟。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萧弦歌挑眉,冷笑道;“我跟你说,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的,哈哈……”萧写意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他想这个地方,他这辈子是不会来了。 长平王府的书房里,萧华浓和萧华泽认真描着红,萧华泽写完就问萧华浓,“姐姐,父王去哪里了?咱们不是被皇上关起来了吗,怎么有人会来看父王,他是怎么进来的?” 萧华浓轻轻叹了口气,给他解释道:“来的就是皇上,他是父王的亲哥哥。”萧华浓年长几岁,对圈禁以前的生活,还有些许印象,不像萧华泽,那时只有两岁,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萧华泽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很快,萧弦歌就回来了,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萧华泽笑着扑了过去,“父王,你快来看我写的字,我比姐姐写得要好。” 萧弦歌走到书桌前,拿起儿子写的字看,萧华浓轻轻牵住了他的手,感觉很冰。 “浓儿不要担心,你们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的,父王向你们保证,你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萧写意回宫后,让人解决了烟雨楼主,萧弦歌到底是他弟弟,他不允许有人欺负他。 三个月后,萧写意收到萧弦歌的死讯,他命人查了,萧弦歌不是自杀。最初,烟雨楼主控制住萧弦歌,是对他用了药的,萧弦歌想要解药,不得不听从于他。后来,他对萧弦歌动了真心,什么都愿意为他做,解药照样不给。萧弦歌一怒之下,强行断了药,虽然不至于要命,却是对身体损伤极大。 得到这个消息,萧写意把自己在书房关了半日,萧弦歌的丧事是以亲王的规格办的,他下葬以后,萧写意命人拆了长平王府外面的高墙,让郑氏继续领着两个孩子住在那里。 萧华泽袭爵长平王,还是郡王,不降等,萧华浓被封了舞阳郡主。萧弦歌的死,萧写意通知了卫太后,她没有回来,只说要留在那边,给孙子孙女祈福,萧写意估计,她是恨死自己了。 万昌十九年春,卫朗从昆阳山传来急信,卫清儿病重不治,卫太后自萧弦歌死后身体就很不好,萧秋颜无人照顾,怎么办。卫清儿的身体一贯不错,得知她病逝的消息,萧写意有些难以置信,他明明记得,上辈子他都死了卫清儿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这一回,她远离宫廷,侍候卫太后礼佛,还会年纪轻轻就去了,他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萧写意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萧秋颜,他只有九岁,不可能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 “怡妃病故,母后年高,大皇子无人照料,陛下把他接回宫吧。”萧写意不好说,凤琪帮他说了,反正这件事,已成定局,他再膈应卢若兰,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拦着萧秋颜回宫。 “怀瑾,真是难为你了。”顾微不在,凤琪照顾元阳,算是分内之事,可是萧秋颜,萧写意都不知道该怎么安顿这个儿子,他才九岁,封不封王都不可能开府的。 主意既然拿定,萧写意就给卫朗下了旨,让他护送萧秋颜和卫清儿的棺木回京。 听说萧秋颜要回来,秋然出人意料地兴奋,天天追问大哥什么时候能到,让萧写意不禁想起前世,秋然还活着的时候,萧秋颜也喜欢到栖凤宫逗他,兄弟俩感情挺好的。 莫非,做兄弟也是要缘分的,秋颜和秋然很好,和秋寒就处不下来,萧写意暗自安慰自己。 五月底,卫朗带着萧秋颜抵京,萧写意追封卫清儿为怡贵妃,以贵妃礼下葬。 萧秋颜被安排去了苏聿的长信宫,他们五年未见,苏聿本以为萧秋颜早就不记得他了,不料萧秋颜见面就问他,“舅舅回来了,锦贵侍是不是很高兴?” 苏聿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卫清儿到底怎么教孩子的,还他当年可爱的萧秋颜来。 第二天,苏聿带着萧秋颜去给凤琪请安。还有两个月,顾皇后三年孝期就要满了,萧写意已经让钦天监看好了日子,八月初八,进行册封大典,立凤琪为后。 “秋颜见过华贵君,给华贵君请安。”萧秋颜也还记得凤琪,对他恭谨有礼。 凤琪刚让萧秋颜起来,秋然就笑着扑了过去,“你就是我大哥吗?我是秋然。” “秋颜见过雍王。”萧秋颜还是光头皇子,秋然却是亲王,他的礼数,分毫不差。 秋然却是被吓了跳,姐姐妹妹们见他都不行礼的,为什么哥哥却要,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凤琪,不知该如何回应。凤琪笑道:“你们是兄弟,在宫里只行家礼就可以了。” 萧秋颜谢了恩,秋然笑着拉起他的手,“我也有哥哥了。”他这话是对丹阳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中秋节快乐!! 第066章 有孕 丹阳正和安阳说着悄悄话,听了秋然的话扭过头来瞥他一眼,一脸不甚在意的表情,哥哥又怎么了,他的哥哥不就是她的哥哥,有什么区别,丹阳从小就有姐妹相伴,完全不理解秋然的心情。 秋然冲着丹阳扮了个鬼脸,转而问凤琪:“爹爹,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和哥哥一起玩?” 凤琪温和地笑道:“当然可以,你们不仅要在一起玩,还要一起读书,一起习武。” 平心而论,凤琪并不希望秋然和秋颜的关系太过亲密,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就可以了,有他和卢若兰的那些纠葛在,他们太亲密了,他反而觉得为难,他不会苛待秋颜,也不可能对他视如己出。 但是过去的这些年,宫里就只有秋然一个皇子,萧写意对他又是疼爱得紧,俨然一副未来储君的架势,导致秋然对兄弟这种在皇室而言比较危险的存在充满期待,全然没有所谓的危机感。 当年南巡的时候,暴雨有了身孕,秋然就很期待小叔叔给他生个小弟弟玩,可惜暴雨的孩子没有保住。回宫以后,秋然又缠上了凤琪,说的还是那个话,他想要个弟弟,很想很想要。 在这件事情上,萧写意的立场和儿子相同,他也还想要个儿子,嫡子嘛,没有人会嫌多的。凤琪的态度比较随意,有了就生,没有也不强求,可惜萧写意努力了两年多,至今没看到成效。 卫清儿的病故是意外,萧写意和凤琪决定接秋颜回宫时多少都有些纠结,只有秋然,听说自己还有个哥哥在宫外,马上就要回来了,兴奋地不得了,他根本没有想过,秋颜可能带给他的威胁。 谁知秋然还在憧憬以后有哥哥一起玩了,凤琪的打击就下来了,他们要在一起读书。 “爹爹,父皇不是说了明年才给我请师傅的吗?”明明还有一年的,他为什么就不能玩了。 南巡回宫,凤琪就开始给秋然启蒙,免得他日后进了上书房,还要从头学起。不想秋然在读书这个事情上,真的是没有什么天赋,凤琪教了他两年,不过就是基本的字都认了下来,要说写字、背书,比起丹阳差得远了,倒是学武很有毅力,基本功很扎实,骑马、射箭也都能看。年初的时候,萧写意带孩子们去西山围场打猎,秋然除了兔子、山鸡,居然还打了只鹿子回来。 凤琪当时也在场,他看得很清楚,那只鹿子是侍卫们赶出来的,可他们的本意,是让皇帝讨个头彩,不想二皇子不满五岁,居然臂力惊人,拿自己的小弓小箭,就把鹿子给射中了。 要是萧秋然的年纪再大上几岁,他这样的做法,萧写意看了肯定会很不爽,可他眼下还不到五岁,就是抢了萧写意的头彩,他也只会觉得他儿子好,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身手。 对此,凤琪很无奈,萧写意想要的,肯定是文韬武略的皇太子,而不是一个只会匹夫之勇的人。如果秋然只是普通皇子,他的前头还有兄长之类,他的偏好凤琪不会介意,说不定还会鼓励。 小皇子嘛,不需要太能干,有点特长更好,既对兄长没有威胁,也不是吃闲饭的,还能为朝廷做出贡献,可惜秋然不是,他还没出生就被萧写意认定是太子的头号人选,再这么下去可不得了。 凤琪认为,现在已经到了他必须约束秋然的时候,正好秋颜也回宫了,他名正言顺把他们两个一起送进上书房。有秋颜在旁边刺激着,秋然说不定还能多点动力,有点长进。 因此秋然不满地反问他时,凤琪就笑着说道:“秋然,你是明年才到进学的年龄,可是秋颜今年九岁了,可不能等你,你要再晚一年,父皇就要给你们请不同的师傅了,你愿意吗?” 秋然皱着眉头想了想,秋颜在上书房念书,他在外面玩,好像也没意思,还不如两人一起读书,好歹有个伴,就苦着小脸点了点头,“那就今年好了,我想和哥哥一起读书。” 秋颜一直被秋然握着手,感觉很不习惯,想要挣开偏偏秋然力气不小,他不用力挣扎,根本挣不脱,只得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对凤琪说,“谢华贵君,我和弟弟一起用功的。” 秋颜回来之前,凤琪打听过他的学业,卫太后和卫清儿肯定是没本事教他的,不过萧秋颜六岁的时候,她们还是给他请了师傅,启蒙启了,四书五经也正学着,不过昆阳山那样的地方,太好的师傅也不会有,萧秋颜的功课,在凤琪看来不过是平平,再说他比秋然年长四岁,两人之间有差异也很正常,他不会担心秋然会被秋颜衬托地一无是处。 皇子要念书,不是说去就去的,师傅的人选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伴读。秋颜和秋然都要选,一人四个,加起来就是八个,秋颜的母家没了,他如今跟着苏聿,这件事自然也是他管。 不过苏聿不得宠,苏家也无人出仕,再说大皇子的生母卢若兰是被废了的,谁都知道跟着他没有前途,就是苏家的旁枝,都不想把孩子送进宫来,苏聿又不敢随便凑合,只能去找凤琪。 跟苏聿的无可奈何相比,凤琪的头痛就是完全相反的内容,他不是给秋然找不到伴读,而是人选太多,挑得都要花了眼,尤其是凤珊,求情都求到凤老太太那边去了,就想让儿子进宫来。 这日,凤瑶进宫来请安,凤琪说起凤老太太就直摇头,这老太太,以前就是偏心点,好歹不给他们添乱,这两年愈发糊涂,尽想些不可能的事情,搞得凤琪想对她好点都没办法。 比如说给秋然选伴读,正常情况下,凤家的孩子肯定是首选,就是凤老太太不说,凤琪也会想到。但是凤琪是长子,底下的弟弟尚未成婚,倒是两个妹妹,都嫁出门好几年了,也都有了儿女。 可惜凤瑶先开花后结果,万昌十五年生了个女儿,十七年的时候才生的儿子,今年不过两岁,当伴读肯定不行,实在是太小了,凤珊倒是嫁进贺家的第二年就生了儿子,只比秋然小一岁。 可问题是,凤珊嫁的是安远侯府二房的嫡次子,前两年,老安远侯去了,长子袭爵,兄弟俩分了家,只等三年孝满,二房就要举家迁出。凤珊的公公和丈夫都没有出仕,哪怕她是凤琪的堂妹,她儿子也没资格进宫当伴读的。凤珊正路走不通,就回家求凤老太太去了,正好老太太现在也有烦心事,就是凤琛的年纪到了,该娶媳妇了,她让凤琪帮忙说亲。 凤琪原以为,凤老太太的意思是她有看中的人选,两家都说好了,这样的话只要他们等得,他赐个婚也没什么,不说凤琛,就是君璃,他也要等册封典礼过后给他赐婚。 谁知凤老太太人选没有,要求却有一堆,凤琪听了就在想,不要说凤琛,就是凤琳,都不敢这么挑媳妇,倒是秋然长大了,选太子妃可以这么来一回,老太太真是异想天开。 凤琪想也没想,就把凤老太太的话打了回去,说他无能为力。开什么玩笑,凤老太太看上的,不是世袭勋贵的千金,就是一二品要员的嫡女,人家哪有看上凤琛的可能,他亲自说合都没用。 凤老太太马上就说了,怎么不行,君绿川刚给君璃看了一门婚事,对方是定国公家的嫡长孙女,父兄都有官职,在朝上也有权势,君璃说得那样的人家,凤琛自然也可以,他不能偏心。 凤琪差点就跟老太太跪了,君璃和凤琛,那能是一样的吗,她说人家姑娘是定国公家的孙女,她怎么没看到君璃还是英国公府的世孙,两家门当户对,这桩婚事再是相配也不过。 可是凤琛,二叔混了几十年还是五品虚衔就不说了,凤琳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眼下正被凤翔逼着在家温书,备战来年的秋闱,凤琛比他大一岁,童生试还没过呢,这要怎么比。 有凤琛的婚事在前头顶着,凤琪都觉得凤珊想要儿子进宫当伴读的事比较靠谱了。 “祖母一向如此,大哥回绝她也就是了。”凤瑶毕竟是晚辈,只能点到为止。 凤琪点头道:“我跟正君说了,凤琛的婚事他把关,不能再让婶娘胡来。”凤琪即将封后,吴氏打着他的招牌,要骗个出身好的儿媳回家不是很难,凤家内宅没人,不能让她们为所欲为。 晚些时候,凤琪跟萧写意说,秋颜和秋然的伴读,他不打算分开选了,反正都是陪着皇子读书,何必从小就为他们划分阵营,挑选几个年纪差不多的进来,跟着在上书房一起读书就是了。 萧写意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随即方道:“你见过苏聿了?”他是没有让秋颜继承大统的打算,可是众人如此轻视他,以至于苏聿给他挑不出合适的伴读来,他还是很不爽,这是不给他面子。 凤琪颔首道:“臣想过了,伴读不分开,对秋然和秋颜的感情,也是好事。”其实,伴读要是不明确所属,在萧写意明显偏心的秋然的情况下,他们心里会如何选,并不难猜。 但是萧写意是支持凤琪的,“就依你说的办,选几个家世、年龄都差不多的进来。”储君人选已经明确,就不需要站队,皇子们的伴读,还是单纯的比较好,萧写意乐得见到她们兄弟和睦。 挑师傅,选伴读,等把两位皇子送进上书房,册封典礼的日子又临近了,凤琪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全套流程走下来,累得一动不想动,他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后是件这么累的事情。 萧写意知道凤琪这段时间事情多,特意放了他几天假,允许他不去兵部。是的,当初的中书舍人不过是个过渡,萧写意的真正目的,就是让群臣接受,他让凤琪走到前朝这个事本身。 谁知,封后大典过去十来天了,凤琪还是整天精神不济,萧写意这才觉得不对,赶紧宣了太医过来。韩修诊了脉就向他讨赏,心里还想着,他家师兄又要辛苦了。 萧写意听说凤琪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喜不自胜,他的秋宸啊,他等了两年多,都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他还是来了,真好。萧写意哈哈大笑,吩咐下去,全宫重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单位有事,回到家就要十点了,码字实在来不及,所以比较短小,明天双更补上 下一章是防盗章,现在可以不用买,买了也没关系,明天会替换过来的,字数只多不少 第067章 怀疑 秋然听说自己就要有弟弟了,连去上书房都积极了许多,凤琪不解地问萧写意,他怎么那么笃定,他怀的就是个儿子,要是生个女儿下来,秋然见是妹妹不是弟弟,还不得哭死。 萧写意自信地表示,他有预感,这个是儿子,一定。凤琪摇头笑笑,并不把他的话当真,不时还是要给秋然做点预防,生男生女这种事,哪是他能决定的,提前把话说死了可不好办。 萧写意无所谓,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就是秋宸,他前世无缘的小儿子。真正让萧写意头痛的,其实是孩子的名字,“宸”字这个字,实在是太大了,给个普通小皇子,不知压不压得住。 前世,凤琪怀上秋宸的时候,秋然已经不在了,萧写意早就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是儿子,他就立为太子,这才给他预备了一个“宸”字,用意再是明显也不过。 遗憾的是,凤琪生龙凤胎的时候身体受创过重,怀上秋宸后身体一直不好,又遇到丹阳的意外夭亡,就早产了,秋宸生下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没了呼吸,浪费了萧写意给的好名字。 这一次,秋然好端端地活着,虽然不像萧写意期盼的那样,是个才智过人,无可挑剔的孩子,但他秉性醇直,待人宽厚,为人处事都很大气,还是深得萧写意的喜欢。 上古时期,对嫡庶的分类比现在严格,像凤琪这样贵君扶正的皇后,他封后之前生下的孩子,也是算作庶子的,不会子凭母贵,摇身变成嫡子,要像秋宸这样,才算是正宗的嫡子。 当然,这么多年下来,规矩早就变了,而且除了皇家,世家贵族也不会出现贵妾扶正的现象,通常像秋然这样的情况,都是算作嫡皇子的,不会和之后出生的弟弟有所区别。 如果萧写意放弃“宸”字,给秋宸换个普通点的名字,所谓的嫡庶之分,根本不会被人提起,否则的话,那个“宸”字,真是太会引人遐想了,萧写意犹豫不决。 他舍不得秋宸的名字,更不想因为这种小事,给他们兄弟,在未来平添无谓的争端,凤琪见萧写意天天愁眉不展,还以为他在担心什么大事,可他想了想,没什么好担心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西北那边,柔然人有点不听话,不过龙俊早有应对之策,没让他们占得半点便宜。除此之外,东北的高丽人,海上的东瀛人,西南的越国人,都是乖乖地称臣纳贡。 开放海禁的事也推行地很顺利,回迁的百姓数目逐年增加,从西洋回来的船队获利颇丰,萧写意兑现承诺,向民间开放了商船的制造,他用原来的盈利和前朝宝藏,开始了战船的建造。 凤琪左思右想,愣是想不出萧写意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好奇地问了他。然后萧写意就说了,他在给儿子想名字,想好了一个,不知该不该用,凤琪莫名其妙,问是什么名字。 当初怀上龙凤胎的时候,萧写意可是一上来就把秋然的名字想好了,不像他拖拖拉拉,给丹阳想个名字都想了好几个月,最后孩子早产了,那个“雪”字,完全没对上号。 这次是怎么了,萧写意居然也为难上了,凤琪心里,有种微妙的平衡感。 萧写意实在是难以取舍,就给凤琪说了,他给小儿子的名字,想了个“宸”字。 凤琪目瞪口呆,回过神立即反驳道:“陛下万万不可,这个名字,实在是不适合。”要是没有秋然,萧写意给儿子取名秋宸,凤琪会很高兴,这个寓意,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已经有了秋然,他的弟弟就绝对不能再叫秋宸,不然就是孩子们不会乱想,等他们长大了,肯定会有有心人从中挑拨,手心手背都是肉,凤琪不想给儿子们留下隐患。 “朕明白,可是……”萧写意犹豫,那就是秋宸原来的名字,他舍不得。 “陛下能否告诉臣?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宸’字?”凤琪试探着问道,他最怕的答案就是萧写意对秋然不满意,想要换个儿子重新培养,其他的,都好解决。 “这个……”萧写意更为难了,他要怎么给凤琪解释,要说清楚秋宸这个名字的来历,就要说到他们的前世,可是那些往事,萧写意真的是没脸在凤琪面前说起。 “如果陛下不想说,那就算了。”凤琪没有坚持,随着这几年的朝夕相处,他在萧写意身上发现了许多不寻常之处,他似乎对很多事和人,都有着很精准的直觉,准得让人怀疑。 最开始,凤琪还以为是萧写意的情报网够强大,什么都能探到,可是仔细看了又觉得不像,比如说他的两张地图,他跟萧写意说的时候,他明显也是很惊讶,表示以前未曾听过。 前朝四百多年历史,从端明帝派船队出海算起都有三百年,积累了多少财富,根本不可细算。原本,萧写意是要等几年才对民间开放制造大型商船的,得了两张地图,立马就提前了。 倒是像柔然的旱灾,越国的瘟疫,萧写意知道地颇早,他让龙俊做好准备,预防柔然人的突袭,龙俊虽然照做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皇上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因为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到,西北草原的旱情会发展地那么可怕,大片的牧草枯死,柔然人的牲畜没水喝,没草吃,除了南下抢劫,根本没有出路,幸亏他们做了预防,不然结果真是难说。 越国的瘟疫也是,疫情刚有迹象,萧写意就让人封锁边界,杜绝传播了,而且还在越国派人求助的时候让广南的官员给他们送医送药,避免的疫情的大范围扩散。 这种瘟疫常见于越国,广南偶尔也有,再往北方就见不到了,因为大周境内,会治疗的大夫并不多,相关的药物也不齐全,可是萧写意那么快就能有动作,显然是早有准备。 凤琪因此问过韩修,韩修的回答是皇上早几年就向打听过这种病的情况,还让太医院抽人成立了个小组,专门进行研究,不然越国爆发瘟疫的时候,哪里能有方子出来,更不说救人了。 凤琪不知道,越国的瘟疫,之于萧写意的记忆就是一段噩梦。前世的万昌十八年,疫情彻底失控,从越国传入境内,在广南扩散开来,根本控制不住,最后还是秋天到来,气温下降,情况才有所好转的。所以重生以后,萧写意对这个事很重视,他不仅要把瘟疫隔绝在国境线之外,还要帮越国人一把,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好些,大概都是这样的,就是萧写意很早就在做些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毫无用处的事,可是事到临头,你就会发现,他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那是没有他做的那些准备,事情的结局根本难以想象。凤琪想不通的是,萧写意是怎么预知这些事情的发生的,不过萧写意不主动对他说起,他也没有问过。 “也不是不能说,朕就是怕你听了会生气。”萧写意做事,很少瞒着凤琪。当然,有些事情也是瞒不过,只不过旁人没有凤琪了解内情,只会认为是皇帝英明神武,不会多想什么。 而凤琪却是萧写意的枕边人,龙凤胎出生后,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其他人注意不到的细节,凤琪看到并不稀奇,诸多古怪连在一起,他对萧写意会有想法,萧写意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该不该告诉凤琪,尤其一直以来,萧写意都有个想法,就是凤琪如果知道了他前世对他做的那些,他会怎么想,会像他希望的那样原谅他,还是就像凤琳说的,他不会。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就是萧写意对凤琪说出真相,现在的凤琪,也不是前世的他。再说就是现在的凤琪,萧写意也没有把握,他就能接受自己曾经对他和他的家族做过的一切。 两年前,南巡回京的船上,凤琪把他母亲嫁妆里的两副画就是前朝藏宝地图的事告诉了萧写意。他同时也跟他说了,卢若兰曾经想换走这两幅画,可惜失败了,半路被他截了下来。 萧写意当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原来卢若兰知道的,比他想象得还要多,她和萧弦歌勾结,说不定也和两张地图有关,不然她哪里来的筹码,去和萧弦歌合作。 卢若兰已经死了,卢家也被灭门了,萧写意找不到人出气,这才去刺激萧弦歌的,原来他的野心,比他预想的还要大,萧写意都不敢想,凤琳杀了他以后,能不能帮秋寒坐稳江山。 其实,卢若兰和萧弦歌没有萧写意想得那么可怕,卢若兰知道藏宝图的秘密,已经是在临死之前,还是通过凤琳和龙秀才知道的,所以秋寒的位置,他完全不用担心。 凤琪听了萧写意的话,不禁一愣,“陛下说笑了,臣怎么可能生气?”从小到大,萧写意不是没有惹到过凤琪,可凤琪就是心里再有火,也不可能在萧写意面前表现出来。 “你会的。”萧写意斩钉截铁地说道。原不原谅暂且两说,可是凤琪要是知道,自己在他死后,把凤翔仅有的一个儿子也弄进了宫,生气肯定是在所难免的,萧写意有把握。 “既是如此,陛下还是不要说了。”见萧写意的神情如此严峻,凤琪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过秋宸这个名字,是绝对不能用的,他得说服萧写意改了,哪怕就是叫秋晨,也比秋宸要好,除了储君,没人消受得起这个“宸”字。 “你的不要听?”萧写意之前还在犹豫,此刻见凤琪退缩了他反而下定了决心。 “臣可以拒绝吗?”凤琪不明白,好端端地讨论儿子的名字,气氛怎么会弄得如此诡异,仿佛萧写意将要揭开的,是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大到足以改变他过去的所有认知。 “可以。”萧写意点头,如果凤琪真的不想知道,他不会强迫他,“不过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下次你再想问,朕肯定是不会说的。”过了今天,他估计不会再有这么抽风的时候。 “陛下,你说吧。”不料凤琪马上改了主意,萧写意被他的突然反悔给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换回来了,补的是昨天的字数,马上去码字,今天双更哦 第068章 顿悟 饶是凤琪已经做了强劲的心理建设,听到萧写意说出的内容,他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苍白,皇上都在说什么,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凤琪不想相信,可是萧写意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完全看不出丝毫开玩笑的可能。凤琪的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越绞越紧,甚至在轻微的颤抖,怎么会是这样,那些分明没有发生的事,怎会让他听得如此心痛。 “陛下,请不要再说了……”终于,在听萧写意说到丹阳落水、亡故,他早产、血崩的时候,凤琪果断叫了停,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萧写意所谓的前世,那个名叫秋宸的孩子,下场一定不好,不然萧写意不会坚持这个不合时宜的名字,他是真的舍不得,丹阳和秋然回来了,他想要秋宸也回来。 “怀瑾,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萧写意这才发现,凤琪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忙扶住了他。 “臣没事。”凤琪轻轻摇头,虽然萧写意说的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是他严肃的神情和痛苦的眼神都在告诉凤琪,那些不止是梦,而是萧写意的亲身经历,所以他才想要竭力弥补。 “怀瑾,你、你是不是后悔了?后面的事朕不说好了。”萧写意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已经开了头,他就不得不说完,不然凤琪心里,只怕会更不好受。 “后悔什么?”凤琪笑着反问道:“陛下说的这些,都不是臣能做主的。”无论哪一世,萧写意都让他进了宫,上一次,他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这一次他就努力补救,他还能说什么。 “也许,朕不该告诉你这些的。”那些沉重的过去,他自己背着就好,何必要告诉凤琪,他现在怀着孩子,要是被刺激到了,可是很不妙的,他今日的举动,实在是有些鲁莽。 “陛下以为不说,臣就不会乱想吗?”凤琪打消了萧写意的顾虑,除非他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不然凤琪的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个疙瘩存在,口口声声说着爱护自己,信任自己的人,却有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凤琪再是心宽,也做不到对他全然信任,再说凤琪的性格,还是比较谨慎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怀瑾,朕告诉你这些,不是想求什么,朕就是想要告诉自己,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一次。” 凤琪沉默不语,半晌突然问道:“秋宸,后来是不是不在了?”他终究还是问了。 萧写意微微点头,动作幅度非常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跟着你一起走了。” 凤琪没有再问之后的事情,他想了想告诉萧写意,如果他肚子里的是儿子,就叫秋宸好了,前世无缘的孩子,他不想改了他的名字,至于秋然那边,他慢慢安抚就好了。 萧写意见凤琪脸色不好,就送他回房休息,他还想留下陪着,被凤琪拒绝了。 凤琪躺在床上,神色淡然地说道:“陛下,臣心里乱得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萧写意没有坚持,吩咐好郁郁青青就离开了栖凤宫。本来,册封礼完成以后,凤琪就该搬到坤宁宫的,不过他现在怀着孩子,不宜挪动,就继续留在了栖凤宫,他说还是这边住着习惯。 萧写意走后,凤琪把自己卷进了被子,裹得就像一只蚕。他现在不困,躺着也睡不着,就是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在跳跃,他想让它们停下来,却根本做不到。 凤琪想起万昌十四年的时候,萧写意出门巡视河工,走到半路就折了回来,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宫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他怎么就回来了,太皇太后会不开心的,说不定还会迁怒自己。 而且萧写意那次回来以后,凤琪就发现了他的一些变化,他对他,不再是以前的自以为是,他在做很多事情之前,都会征求他的意见,凤琪当时被吓得不轻,凡事兢兢战战。 可现在想来,那时的萧写意,就已经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小皇帝了。他多出了一段自己未知的经历,在那段经历里面,他和他的孩子,都没能够陪他走到最后,所以他回来了。 萧写意做的别的事情,凤琪都可以客观看待,只有两个孩子,他做不到。徐子期和卢若兰的手段埋得那么深,如果萧写意没有中途回来,他的丹阳和秋然,只怕真的就要保不住。 因为萧写意说了,卢若兰也是重生的,所以上一世,对他下手的只有徐子期,可就是这样,丹阳和秋然也是生来体弱多病,还先后被人害了去,为他和秋宸的双双身亡,埋下了伏笔。 凤琪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还一直在做梦,梦里全是萧写意说的那些事,他明明记得自己抱着丹阳和秋然,可是一转眼,两个孩子就都不见了,他急得团团乱转,拼命大喊。 然后凤琪就听到了秋然的声音,他在耳边叫他,一直不停地叫,语气很焦急。 凤琪觉得眼皮很重,重得差点睁不开,可是想着秋然,他还是努力让自己醒了过来。 “爹爹,你怎么了?一直叫我和姐姐的名字,我叫你好几遍都没有醒?”秋然跪在床上看着凤琪,表情充满疑惑。他总觉得,爹爹刚才的表情有点可怕,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秋然,你怎么就回来了?现在什么时辰?雪儿呢,你们没在一起吗?”凤琪感觉自己躺下没有多久,秋然应该还在上骑射课的,怎么就回来了,还有丹阳,怎么不见她的身影。 “我已经下课了,姐姐在惠贵姬那里和霜儿妹妹一起玩,她说要晚膳的时候才回来。”秋然得意地笑笑,笑过又补充道:“师傅说我表现很好,就提前放了我一刻钟。” 凤琪闻言点了点头,秋然和秋颜每天上午读书的时间是一样的,都是辰时到午时,总共两个时辰,下午的骑射课,秋然年纪小些,就只有一个时辰,秋颜比他多半个时辰。 “爹爹,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流了好多汗?”秋然说着拿起手帕给凤琪擦,被凤琪一把抱住了,他不明白爹爹为什么突然抱自己,却很喜欢这样的亲密动作,就没有挣扎。 过了会儿,凤琪松开秋然,笑着问他:“秋然困不困,陪爹爹睡一会儿好不好?”有儿子在旁边陪着,他应该不会再做那个噩梦了吧,凤琪素来奉行以毒攻毒,坚决不逃避任何问题。 秋然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爹爹,我可以吗?”自从爹爹有了小弟弟,父皇就不许他们往爹爹身上扑,更不要说和他一起睡觉了,今天真是好日子,待会儿他在丹阳面前炫耀。 “当然可以。”凤琪帮秋然把外袍脱了,再把人塞进被窝,两人一起盖着一床被子。 秋然小心翼翼地抱住凤琪,轻轻对他说:“爹爹,你放心,我不会碰到小弟弟的。” 父子二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用晚膳的时间,有秋然陪着,凤琪果然没有再做噩梦。 萧写意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批完了就去接丹阳,顺便也看了看安阳。不想等他牵着女儿的手回来,见到的却是如此温馨的一幕,萧写意还没有做出反应,丹阳就挣开他的手,猛地扑到了床边,不停地嚷嚷起来,“爹爹偏心,只肯抱着然然困觉,都不抱着雪儿,雪儿也要啦……” 凤琪被女儿的撒娇吵醒,醒来就看到萧写意放大的笑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萧写意见凤琪的脸色比下午好了许多,才问道:“怀瑾,感觉好点没有?”下午的时候,他跟凤琪说的,主要还是他和孩子们的事情的,其他的只要凤琪不问,都一句话带过了。 凤琪面上虽然镇定,心里还是很忐忑的,不过这会儿儿女都在眼前,他应该会好点吧。 凤琪默然颔首,抱着丹阳亲了亲,直到她不闹了,才慢慢起身,牵着两个孩子去用晚膳。萧写意挑眉笑笑,跟在他们身后,只是一个下午没见,可是他能感觉到,凤琪看他的眼神,比从前还要亲切,他一边感到庆幸,自己说了以前的事,一边又感到内疚,因为他没有说完,后面关于凤琳的部分,他只字未提,他敢肯定,他要是把话说完了,直到秋宸生下来,凤琪也未必会原谅他。 晚膳过后,两个孩子被奶娘带了下去,萧写意牵着凤琪去御花园散步,边走边问:“怀瑾,你看过秋然和秋颜的功课没有,朕下午看了看,感觉都还不错,比朕预想地要好。” 因为定了秋宸的名字,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萧写意打算等秋宸生下来给他赐名的时候,就把立太子的事情定了,只要储君正式立了,秋宸的名字,也就没什么文章可以做了。 “陛下,此话怎讲?”秋然和秋颜的功课,萧写意不过是偶尔看看,凤琪可是天天看。在他看来,秋颜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可是秋然的,萧写意是怎么看出不错的。 萧写意停住脚步,拉着凤琪细细说道:“下午的时候,朕批折子批累了,就去看孩子们练骑射,师傅在教他们打马球,朕看了会儿,秋然打得不是最好的,不过他那一队,却打得很漂亮。” “陛下的意思是,秋然在指挥他们……”凤琪倒是没看过孩子们打马球,不过玩游戏经常看,秋然的确擅长配合,无论是他配合别人,还是指挥别人配合自己,虽然都是很简单的小技巧,不过刚满五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意识,就挺不简单的,至少他在秋然的年龄,就没有想过这些。 “没错,就是他在指挥,虽然说得都很简单,但是意思是对的,让每个人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就是冲着这点,面对秋然惨不忍睹的文化课,萧写意决定忍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的儿子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念书不够好,武功不够好,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能让念书好、武功好的人帮他做事就可以了,何必自己样样俱全。 “是臣想错了,谢陛下提醒。”凤琪恍然大悟,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好的太子,要皇帝亲自教才行,他就进了误区,秋然又不考状元,他何必用状元的标准要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今天总共写了三章,算上补昨天的,一共一万一,好想表扬自己啊~~ 第069章 停战 当初南巡的时候,暴雨有了身孕,萧写意就想过,等南巡结束回京,就放了他和狂风出宫,虽说两个都是绝顶高手,还对自己忠心耿耿,放了实在可惜,不过暴雨是亲弟弟,还是他的终身幸福比较重要,他老是把人拴着不放,先皇说不定会托梦来找他的。后来在夏邑发生意外,暴雨为了保护顾微,把孩子弄掉了,季萌还说以后可能都不能生了,萧写意愧疚地不得了。 皇后身故,南巡结束,御驾提前返京,萧写意问过暴雨,是跟他一起回去,还是在江南养好身体再说。暴雨愣了愣,有点不明白萧写意的意思,他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啊,为什么要问他。 萧写意就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孩子虽然没了,可是狂风暴雨总是在一起的,他把他们留在宫里,他们也不方便,所以回京以后,他就放他们出宫,要是他们想在江南玩玩,迟点回去也可以。 暴雨当时就慌了,扒拉着萧写意的袖子问,他是不是不要他了,他要到娘亲的陵前告状去。萧写意莫名其妙,一边安抚暴雨,说自己没有不要他的意思,一边在心里想,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尽管萧写意一再保证,他没有赶狂风暴雨出宫的意思,暴雨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既然没有不要我,为什么要赶我和师兄出宫,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他的眼神清澈透亮,看起来天真至极。 萧写意无奈了,他想不通,玄影当初怎么教的暴雨,为什么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可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暴雨,朕真的没有不要你们,你看你和狂风都在一起了,天天在宫里,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啊。”暴雨的生活历来简单,十岁之前是在凤凰山的山谷,十岁以后就在宫里,在萧写意和凤琪的身边,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他们。 萧写意见暴雨坚持留在宫里,也就不说放他们出宫的话,而是把他们的身份由暗转明,狂风从影卫的首领,变成了禁军侍卫的统领,再让暴雨在皇子的骑射师傅挂了名,说是让他教秋然武动,其实就是让他陪着秋然玩,顺便保护他的安全。暴雨对这个安排很满意,每天上工都很积极,现在多了个秋颜,他就玩得更开心了,可怜几位小伴读,每天被他训得有气无力。 毕竟,秋然是三岁不到就开始跟着暴雨练功的,他天赋极高,又不怕吃苦,自然无所谓。秋颜在昆阳山待了五年,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跟着卫朗习武,他基础不错,年龄也要大上几岁,并不会感到吃力。几位小伴读就不同了,除了龙剑,其他几个孩子都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当初想的就是进宫陪皇子读书,哪里想到骑射课也要陪,偏偏师傅的要求,还严格地不得了。 而且想要叫苦都不行,两位皇子都是一丝不苟,师傅说什么,就做什么,他们根本不敢出声,只能苦着脸照做。这天下午,宫里的练武场上,十来个五到十岁不等的男孩子按照身高站了两排,正在蹲马步,第二排边上的龙剑就轻轻碰了碰萧秋颜的胳膊。萧秋颜见暴雨正在纠正第一排一个小孩子的动作,就扭头看他,问他有什么事,龙剑眨了眨眼,却没说话。 一直到了休息时间,龙剑才把萧秋颜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他,他上次给他的东西,他帮他送给元阳公主没有,她收到他送的东西,有何反应。萧秋颜为难地摇了摇头,他和元阳虽然是姐弟,可是两人都已经九岁快要满十岁了,私下并不见面,元阳又是单独住在棠梨阁,他也是托了丹阳,才把东西转到元阳手上的,至于元阳看了有什么反应,他就不得而知了。 前年南巡回来,萧玉蓉再度杀到玉门关,逮着龙俊逼婚。她都已经想好了,要是龙俊再不答应,她就放弃了,自己一个人,游历天下去。不想龙俊被她缠了这么些年,不知是烦了还是感动了,总之是点了头。萧玉蓉喜不自胜,杀回上京就要萧写意下旨赐婚,萧写意见这两个人兜兜转转,居然还是走到了一起,深感意外,不过婚事是龙俊自己点头的,他也就不说什么。 因为萧玉蓉的年龄实在不小了,罗太妃也就没有反对,盯着内务府做好各种准备,就在去年把她嫁了过去。出乎萧写意预料的是,可能是经过了比上一世更多的波折,萧玉蓉和龙俊,居然过得还很不错,龙俊常年驻守玉门关,萧玉蓉也没找萧写意求过情,而是新婚过后,就包袱款款地跟着龙俊过去了。长公主亲自随军,倒是把西北大营的将士给狠狠感动了一把。 今年年初,柔然人进犯玉门关,罗太妃吓得不得了,给萧玉蓉写了好几封信,劝她快点回来。萧玉蓉起初理都不理,前两个月才回了一封信,意思是她不回来。随信回来的还有个刚满两个月的小婴儿,就是龙剑和龙琴的小弟弟龙戟。龙家收到孩子,当真是又惊又喜,龙剑和龙琴除了新婚第二天给萧玉蓉请过安,就没见过她,此时突然见了小弟弟,也是稀奇地不得了。 玉门关大捷,萧写意重赏龙俊,可是他和萧玉蓉都不在京城,他就封了龙剑为卫国公府的世孙,这也是表明皇家的态度,虽然龙戟是长公主生的儿子,但龙家的爵位,还是要传给嫡长孙的。 然后就是龙戟的百日酒,罗太妃心疼外孙,小小年纪就和爹娘分开,便求了萧写意,要在宫里给他摆酒。萧写意觉得这也是个给龙家恩典的好办法,就同意了,把事情交给了罗太妃办。 自家弟弟的百日酒,龙剑和龙琴肯定是要进宫来的,不知怎地就和元阳碰上了,龙剑对她很有好感,可惜没机会深交,下来就托萧秋颜送了小礼物,不料再也没了下文,心里自然有些不安。 窃窃私语的龙剑和萧秋颜谁也没有注意到,秋然不知何时盯上了他们,正躲在旁边偷听他们说话,听得津津有味,原来龙剑表哥喜欢大姐姐啊,秋然漆黑明亮的眼珠滴溜溜直转。 下课后,秋然找到丹阳,问她是不是帮秋颜递过东西给元阳,丹阳点了点头。秋颜问她知不知道是什么,还问元阳看了高不高兴。丹阳瞥他一眼,说这是秘密,她不告诉他。 秋然不高兴地回宫去了,他又不是想做什么坏事,他就是想给瑟瑟送点礼物,但是不知道该送什么,才想参考一下,要是元阳喜欢龙剑送的东西,他照着也给瑟瑟送一份到江都去。 补充一句,瑟瑟是姜家四姑娘的芳名。前年,圣驾返京不久,柳氏就给姜易春生了六女儿,去年,乔氏又给添了七姑娘。因为秋然和姜瑟瑟有书信往来,凤琪和萧写意也知道了这件事。 两人对姜易春,都是充满同情,娶了两房太太过门,结果生了七仙女,这是怎样的福气。可能是觉得女儿们渐渐大了,一直用排行称呼不像话,姜易春一口气把七个女儿的名字,都给取好了。 姜瑟瑟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秋然,她终于有名字了。秋然回信给他说了恭喜,还随信送了礼物,结果姜瑟瑟收到千里迢迢从京城送到江都的死去的萤火虫,当场就吓哭了。 不仅如此,她还三个月没给秋然写信,秋然搞不懂,瑟瑟为什么生气了,还是通过元阳和姜元娘的搭桥,才重新恢复了邦交。后来,秋然给姜瑟瑟送过一枚萝卜章,是他亲手刻的“瑟瑟”。 不过萝卜章到了江南,已经是个烂萝卜了,上面的字早就不见了,姜瑟瑟虽然没有哭,还是气得不行,不知道秋然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捉弄她玩,还是凤琪帮着解释,才把事情说清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从此以后,秋然就不敢给姜瑟瑟送东西了,金银珠宝没意思,看着就俗气,可他亲手捉的萤火虫,亲手刻的萝卜章,瑟瑟又不喜欢,其他的东西他还不会,他也想刻玉石的章,就是力气不够。 因此见到龙剑给元阳送东西,他才想要参考下,不想丹阳很讲信用,坚决保守秘密,秋然不高兴地回宫去了。凤琪刚从兵部回来,见儿子闷闷不乐的,就问他怎么了,秋然摇摇头不肯说。 “秋然,是不是和瑟瑟吵架了?”凤琪回想了下,秋然前两次不高兴,都是和姜瑟瑟闹了误会。 秋然还是摇头,见凤琪一直盯着自己看就问他:“爹爹,你送父皇礼物,都是送的什么啊?” 凤琪顿时就愣住了,他不是奇怪儿子的问题,而是他发现,他认识萧写意二十年了,除了每年各种节宴的献礼,好像从来没有私下送过他什么,倒是萧写意,隔三差五就会给他点小惊喜。 秋然见凤琪不说话,还以为他在头痛和自己一样的问题,就苦着小脸说道:“爹爹,你说瑟瑟到底喜欢什么,为什么我每次送她东西,都会惹她生气?”他明明都已经很用心了。 凤琪摸摸秋然的脑袋,淡然笑道:“秋然,你想自己做东西送给瑟瑟,这是好的,但是……”说实话,凤琪觉得他儿子挺有心的,要是姜瑟瑟就在京城,收到秋然送的小礼物,肯定会很开心,可惜秋然没有想过,他的礼物时效性太强,他为了保密,送之前又不肯征求他们的意见,不然哪会犯下那么低级的错误,结果惹出两回误会,要不是他们帮着解释了,他还搞不定。 “但是什么?”秋然追问道,他现在都不敢给瑟瑟送东西了。 “京城距离江都那么远,你送给瑟瑟的东西,还没送到就要坏了,哪个女孩子见到一瓶死掉的虫子,或者一棵烂掉的萝卜,心里会高兴得起来?”秋然和姜瑟瑟年纪小,识字也有限,他们所谓的通信,圈圈叉叉比字还多,还有各种配图,可就是这样,意思还不一定能说明白,偶尔就要凤琪和姜易春代笔,不然以秋然的保密程度,凤琪还真的看不懂他们的通信。 “爹爹,我明白了。”秋然拍着手欢呼起来,“我下次给瑟瑟送东西,要能放比较久的,对不对?”原来瑟瑟不是不喜欢他送的东西,而是礼物路上就坏掉了,瑟瑟根本没有见到。 “秋然想送什么?”凤琪打算偷师,他突然觉得,偶尔也需要给萧写意一点惊喜。 “还不知道哎,我还没有想好。”这次不能再搞出问题了,秋然暗自下定决心。 儿子暂时不能提供意见,凤琪就自己想,可他想来想去,愣是想不出萧写意到底喜欢什么,过去这些年,似乎只要自己给他好脸色,他就开心得很,从来没有额外要求,凤琪陷入了苦恼。 凤琪在烦恼什么,萧写意不得而知,他最近关注的重心,都在西北的战事。别看龙俊应对有方,柔然人几番进犯,都被他打了回去,但是草原的旱情太过严重,柔然不是打退就能算完的。 萧写意当了两辈子的皇帝,草原民族的想法,多少也能摸到,大灾之年,柔然人活不下去,只能往南跑,他们想得很简单,能杀就杀,能抢就抢,东西抢多了,日子就熬下去了。 实在打不赢也没关系,打仗是要死人的,人死得多了,需要的粮食也就少了,剩下那些人,照样活得下去,所以只要不是被杀到无人迎战,他们还是会不怕死杀过来,直到气候好转。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柔然人就是那个光脚的,他们什么都没有,眼下已经被老天爷逼到活不下去,所以他们向关内进攻,都不需要动员,这是活命的唯一方式。 大周是穿鞋的,处境就要麻烦许多,只要有了准备,他们击退柔然不难,可是打退有什么用,他们卷土就能重来,至于冲到关外和柔然人开战,有上辈子的惨胜经历,萧写意不想再来一次。 西北战火不停,龙俊找户部要钱要粮就不会停,虽说国库现在有钱,可是看着银子就这么白花花地流出去,萧写意还是有点心痛,更要命的是,朝中的官员,对西北战事的看法也是千姿百态。 主和派说了,虽然大周占着上风,但是打仗花的钱,真不比被柔然人抢走的少,而且就是打胜了,从柔然人的手上,也拿不回什么来,无休止地打下去,没有必要,还是坐下来谈判好。 主战派不干,他们的理由是,打不过的时候谈和没什么,眼下明明是压着对方打,为什么还要谈判,没有这个说法,他们不仅要打,还要追出去打,打得柔然人永远不敢进犯中原才是真的。 主和派反驳道,谁说占了上风就不能谈和的,就是要这个时候谈,才好给对方讲条件嘛,输了再谈,那就是送公主和送东西了。两派人各抒己见,吵闹不休,吵得萧写意的耳朵嗡嗡直响。 其实,站在萧写意个人的角度,他是想谈和的,跟柔然人打仗和跟西洋人打仗不通,他们就是把柔然虐地再惨,也没有什么收益,反正柔然人一穷二白,他们的草原大周收来根本没用。 海战不同,真被西洋人打上门了,那是在断萧写意的财路,他不跟人拼命才怪。不过目前朝中的局势,主战派明显占了上风,其中好些还是有军功在身的,萧写意也不好太过不给他们面子。 到了晚膳时候,萧写意的折子还没批完,就给栖凤宫传了话,说他不过去了,让凤琪带着孩子们先吃饭。丹阳和秋然有点失望,不过没说什么,还是乖乖埋头把饭吃了,不时还偷看凤琪两眼。 凤琪刚刚过了前三个月最难熬的时候,虽然不会吃了就吐,但是胃口也不是很好,两个孩子都吃过饭了,他的碗里还剩了大半碗米饭,菜也没用什么,不过吃了点青菜和小咸菜。 丹阳担心地看着他,小声问道:“爹爹,你还是不舒服吗?”前两个月,凤琪害喜严重,几乎连饭桌都不敢上,除了不沾油荤的清粥白菜,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丹阳和秋然看了都很担心。 凤琪摇了摇头,笑着说:“爹爹没事,待会儿和父皇一起吃。”凤琪想了想,打算给萧写意送点吃的过去,听欢喜说,他这几天忙得很,御膳房送的饭菜,都是胡乱扒拉两口就算是一顿。 “哦。”丹阳用力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不知想到了什么。 打发两个孩子去了御花园玩,凤琪就带上食盒去了御书房,很不幸的是,他愣是想不起萧写意喜欢吃什么,只得挑了几样自己喜欢他,他记得平时用膳,他都会夹这些菜的。 萧写意忙得焦头烂额,见凤琪来了还是很开心,拉着他在偏殿坐下,嘘寒问暖一番。 “怀瑾,你特地过来给朕送吃的?”问清凤琪的来意,萧写意突然有点激动。要知道,这还是凤琪第一次不是为了政事,而是为了他来的御书房,他是怎么开窍的,他一定要谢谢那个人。 凤琪颔首示意,亲手揭开食盒,把里面的盘子端了出来,然后就有小太监过来,把空着的食盒拎了下去。萧写意一边看着凤琪的动作,一边忍不住偷笑,这么贤惠的凤琪,真是难得一见。 “陛下,你怎么不吃?”凤琪端起碗筷,却见萧写意没有动作,不禁问道。 萧写意这才发现,凤琪不是看着他吃,而是要陪他一起吃,非但不高兴,反而还有点生气,“怀瑾,你还没有用膳?”这都什么时辰了,凤琪怎么不按时吃饭,他现在可是两个人呢。 凤琪笑着说:“臣陪着两个孩子用过一点,一路走过来又有点饿了,就打算再吃点。” 萧写意这下高兴了,他就怕凤琪不能吃,前段时间凤琪吐得辛苦,他看着也是心痛不已,如今见凤琪胃口不错,顿时放下心来,两人开开心心用了晚膳,都比平时要吃得多些。 用过晚膳,萧写意没有马上放凤琪回去,而是跟他商量起了西北的战事。打到眼下这个程度,萧写意也想和谈,不然旁的不说,人员的伤亡和银两的开销,实在有点支持不住。 只不过大周的边境安稳了这么些年,武将们没有立功的机会,在朝上的地位一降再降,好不容易柔然人打上门来,他们又是占着上风,只要去西北转一圈,回来就是军功,因此好些人,都不想战事尽快结束,而是希望无限期拉长,好让自家子侄,上前线镀一层金。萧写意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不是给他们这么挥霍的。 “陛下想要和谈?”凤琪现在就在兵部,前线的事情,他可能比萧写意还要清楚。 “再这么打下去,国库的银子撑不住,而且除非把柔然人杀光,不然这么僵持下去,对我们完全没有好处。”萧写意不怕打仗,但他不想打赢了也要亏本的仗,真是太没有意义了。 “既是如此,陛下还有什么顾忌?”既然萧写意想谈,他站在主和派一边就好,还要犹豫什么。 “主战的那几家,先前都是立了功的,朕不想寒了他们的心。”跟风的暂且不说,闹着继续打下去的几家,都是前期战事吃紧的时候立了大功的,现在的优势局面,也是他们打出来的,萧写意要和谈,的确要把他们安抚好,不然下次再有战事,谁来给他卖命。若不是如此,萧写意也不用犹豫,直接就能派人去谈,谈不好就打,打赢了接着谈,总会有结果的。 “只要陛下论功行赏,赏罚分明,臣想问题不大。”玉门关大捷,首功是龙俊的,谁也抢不走,他爹龙腾是主战派的首领,不过龙俊个人对萧写意是很忠心的,萧写意说要谈,他不会有二话。 然后就是君璃,西北战事一起,他就被萧写意派过去支援,功劳也是不小,君璃背后牵扯着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两家,其他人凤琪没有把握,这两家他还是能拿下的,其余的人,不足为虑。 “你想要朕怎么赏?”萧写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要不是君璃是凤琪的亲弟弟,他早把君毅拍了下去,多大年纪的人了,整天上蹿下跳的,也不怕闪着老腰。 “等君璃回来,给他和叶大姑娘赐婚,顺便把我弟妹的诰命,我侄儿侄女的封号,一并解决了。”凤琪也不推脱,顺口提了几样,都是有名无实,但是能让君、叶两家满意的。 “这样就能行?”萧写意怀疑,那些个倔强的老头子,没这么好说话吧。 随后,凤琪召见了君绿川,跟他说了萧写意的意思,让他回家安抚君老爷子,说是皇上不想再打了,让他们见好就收,不要仗着军功闹得太过,闹到最后,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龙家那边,萧写意直接跟龙剑说的,十来岁的男孩子,该是懂事的时候了。果然,这几家的老头子一旦不出声了,主战派的气势就下去了一半,萧写意再说和谈,反对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第070章 和亲 萧写意说了要和谈,军功最大的几家得了封赏也不吱声了,主和派的声音立即高涨起来,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讨论负责谈判的官员,又费了一番工夫,萧写意是不想打了没错,但是他可不想像前朝那样,明明打了胜仗,还要送公主、送金银过去跟人家讲和,凭什么,他又不欠了柔然人什么,所以不能找个读书读迂了,一心想着众生平等的人过去。 偏偏朝上的那班臣子,态度过于极端,主和的软得没有底线,简直就是只要能停战,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柔然人的节奏,主战的又太过强硬,恨不得把柔然人杀得寸草不生,不留一人。这两种人派过去谈判,事情都只有被搞砸的份,萧写意又头痛上了,看来他以旧换新的力度,还远远不够。最后,还是凤琪给萧写意推荐了个人,鸿胪寺左少卿俞峰,他是万昌九年的榜眼。 萧写意把人召来问了话,发现确实不错,态度强硬,底线明确,不会无谓挑起事端,也不会无限制退让,当场就拍板把人定下来了。没过两天,俞峰就带着人马奔赴西北,和柔然人进行谈判。 当然,柔然人是不想谈的,他们在龙俊手下屡吃败仗,占不到半点便宜,这个时候和谈,大周肯定提出很多条件,他们要是答应了,未来的很多年,铁定都翻不过身,因此还想打。 俞峰临出发前得了萧写意的指示,柔然人不谈不管他们,让龙俊接着打,打到他们想谈为止。 果然,进入十月以后,随着气温的下降,柔然人撑不住了。北方的冬天来得早,不过还是十月上旬,第一场雪就飘飘然然下来了,白色覆盖了整片草原。草原旱了大半年,不知饿死多少牲畜,人们生活都艰难得很,更不要说为过冬做什么准备了,柔然王室看情形不对,终于答应和谈了。 拖到这个时候进行和谈,话语权自然是在大周这边的,俞峰噼里啪啦提了一堆条件,柔然派过来的官员,听得眼睛都直了,中原人这是谈判的态度吗,他们还不如直接抢劫算了。 不用说,首轮谈判是以失败告终的,俞峰不着急,饿着肚子过冬的是柔然人,又不是他。邯郸王在西北经营了这么些年,边城的条件还是可以的,没见长公主都在这边待了一年多了。 “阿俊,你说皇兄提出的那些条件,柔然人真能答应?”萧玉蓉并不是同情柔然人,而是她真的觉得,如果她是柔然人,她宁愿死战到底,也不会答应萧写意提出的谈判条件。 王廷退避一千里这个好说,草原无边无际,柔然人逐水而居,再往西走点,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他们的马快,退得再远也能打回来,关键是萧写意提出的开放边界,双方进行互市。 这个条件看似公平,实则不然,前朝的时候,柔然人不过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统治整片草原的是乌兹人,前朝的西北边界,也是被他们骚扰得不胜其烦,最后不得已,发动了糖衣炮弹。 前朝的皇室对乌兹人特别客气,又是送公主,又是送粮食的,双方互开边界,过得那叫一个客气。时间长了,乌兹人就不想在草原上飘了,粮食不够吃没关系,找中原人换就是,他们有马。 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极度缺乏马匹的前朝,愣是组建起了自己的骑兵,他们和乌兹人的贸易往来,也是越来越多,条件越来越苛刻,但是乌兹人没有办法,两方断绝往来,他们只会更惨。 柔然人就是趁着乌兹人的日渐衰落,还有中原的王朝更替、无暇顾及发展起来的。他们吸取了乌兹人的教训,坚决不和中原人往来,他们太狡诈了,和他们打交道,只有吃亏的份。 “怎么会不答应?答应了就能有饭吃,不答应这个冬天他们都熬不过去。”龙俊倒是觉得萧写意的法子不错,柔然人常年犯境,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们天天防贼,日子也不好过。 要是能像前朝那样,把柔然人的命脉控制在手里,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给出去的那点东西,比起跟他们对打花费掉的,要少得多,而对柔然人来说,这是马上死和慢慢死的区别。 人都是怕死的,民间不是有句俗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柔然王就是这么想的。 他的军队干不过严阵以待的大周军队,柔然王不是不知道,无奈这一年的旱情太过严重,他的子民几乎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只有战争能够转移矛盾,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从年初开始,他们不止一次对玉门关发起攻击,只是收获,没有预计的那么大。 大半年打下来,柔然人东西没有抢到多少,人马折进去颇多,兼之寒冬就要来临,大周皇帝选在这个时候和谈,就是看准了他们没有退路,虽然要说损失,大周其实是在柔然之上的,不过人家地盘宽,人马多,粮草更多,耗得起,他们就不行,没有那么深的底蕴,本来就吃得不够,再连着打了几场败仗,军心就有点乱了,想退的,想逃的,什么都有。 所以萧写意提出的条件再苛刻,柔然王也没得选择,让底下的官员周旋,不过是想尽可能要点好处。可惜大周皇帝派来的那个谈判官员,根本就是油盐不进,你不答应他提出的条件,没关系,谈判暂停,大家都先歇歇,过两天接着谈。第一场雪停了不到两天,第二场雪又下来了,北风呼啸而过,天地之间一片雪白,柔然人的日子愈发不好过,只得重启谈判。 双方扯来扯去,到了十月底,基本就算谈好了。柔然王让人一算,就因为谈判多拖了半个月,他们又饿死了不少牲畜,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大周皇帝的条件,大家皆大欢喜。 谈判到了最后,柔然王提出一点,为了表达双方的诚意,他们希望可以和亲。俞峰愣了愣,这个事情他不能做主,大周没有公主和亲的习惯,就快马加鞭让人送信回京,请萧写意定夺。 萧写意收到信就生气了,搞错没有,柔然人还想和亲,他的公主都是千娇百宠养大的,且不说目前没有适龄的人选,就是有,他也舍不得把她们嫁到草原那么荒凉的地方去。 但是朝中大臣的观点却不同,他们普遍认为,打也打了,谈也谈了,不过就是和亲,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前朝打乌兹人也是一直占着上风的,还不是送了那么多真真假假的公主过去。 皇帝的女儿年纪小,还不能出嫁,这就更好了,宗室还有女孩子嘛,收一个当养女,封作公主就嫁过去了,省多大的麻烦,而且人家柔然王也说了,是双方和亲,他们也送公主过来。 “诸位爱卿的意思是说,不是朕的女儿,就能随便送过去吃苦了。”朝臣们的意见太过一致,萧写意气得拍桌子,“宗室的女孩儿,那也是我们萧家的女儿,朕不同意。” 双方分歧太大,无法达成统一,萧写意愤而退朝,到了栖凤宫还不忘向凤琪抱怨。 进入十月以后,凤琪的肚子开始凸起,萧写意就不怎么让他去兵部了,有事都是让人报上来,反正他不是兵部尚书,兵部不是非他不可。凤琪对此没有异议,他的身份首先是皇后,和即将出生的嫡皇子比起来,兵部的那些事,的确可以先放下,就安心留在宫里养胎,消息自然没有先前灵通。 “陛下不必动气,和亲的事你不同意就是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凤琪肯定是不赞成和亲的,大周开国至今,几乎就没有外嫁的公主,唯一例外的那个,还是宣宗年间,越国的王太子在上京求学,对宣宗皇帝的七公主仰慕不已,才上了求婚的折子。当时,大周和越国关系良好,也不涉及战争,宣宗皇帝都是征求了七公主的同意,才把把她嫁去越国的,后来成了越国的王后。 “朕为什么不同意,他们不是说随便收个养女都可以的吗?朕看谁闹得最凶,就收谁的女儿,萧家女儿的婚事,除了朕,谁也不能做主。”萧写意不是看不出来,众臣所谓的养女封公主,其实是有目标的,就是萧弦歌的女儿,舞阳郡主萧华浓。萧华浓今年十岁,虽说小了点,不过以柔然那边的习俗,嫁人也差不了两年,她的身份、地位,封公主和亲也不至于唐突。 毕竟,前朝有过这样的先例,就是皇家舍不得亲生女儿,把宫女封作公主,结果被人拒收,闹得很不愉快,差点又打一场,最后还是嫁了个嫡出的真公主过去,才把事情解决的。 萧华浓本身是郡主,身份不低,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而且她亲爹死了,继承王位的弟弟还年幼,卫太后又在昆阳山礼佛,看样子是不会回来的,把她嫁到柔然去,根本不会有人有意见。 朝臣们的算盘打得很好,就是算错了一点,萧写意这个人护短,护得还很厉害。萧弦歌和他作对,惹他不开心,以至于把人圈禁至死,可是不管怎么说,萧弦歌都是他亲弟弟,他不听话他可以收拾,他留下的儿女,只有够乖够听话,他肯定会照拂,容不得旁人欺负。那些人打得什么算盘他还不知道,以为他厌弃了萧弦歌,就可以把他的孤女当和亲的工具,真是想得美。 “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收朝臣的女儿为义女?”凤琪愕然,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过任性了。他敢确信,只要萧写意说出这个话,就会有人点头同意,不是每个父亲都像萧写意这样爱护女儿,舍出一个女儿,换个公主的头衔,还能换来皇室对家族的眷顾,朝中的大部分臣子,都会在心里计算的,尤其是那些女儿多的人家,舍出一个美貌的庶女来,更是再容易不过。 “这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事实上,要不是有人闹得太凶,不把萧家的郡主当回事,萧写意是会直接回绝柔然王的,和什么亲,条件谈妥就是了,不必麻烦。 结果就有帮不长眼的跳出来,非说和亲有什么好处,气得萧写意想砍人,两国打不打仗,跟有没有公主嫁过去,半点关系都没有,该打的总是要打,只是可怜那些公主,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凤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不知哪家的女孩子这么倒霉,会被父兄推出来。 第二天上朝,萧写意明确说了,要和亲可以,你们谁给朕挑个义女或者义妹出来,萧家的女儿,朕是不同意的。萧写意原本以为,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了吧。 谁知不过片刻,就站出来七八位,都说愿意把女儿或者孙女奉献出来,还说是自家的荣耀。 萧写意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不过君无戏言,既然说了要收义女或者义妹,而有人又舍得女儿或者孙女,他不得不让这几家把名单报上来,既然有得选,肯定要挑个好过去。 凤琪身为皇后,挑人的工作自然是他的。选公主和选秀的程序差不多,也是姓名、出身、肖像先报上来让人过目,因为人选不多,总共就十来个,就没有预选,直接报到了凤琪这里。 凤琪和各家诰命打交道很少,除了逢年过节接受她们的叩拜,私下从无往来,至于未出闺阁的千金小姐,就更不熟了,看着那些画得差不多的画像,也只能从她们祖父或者父亲的名字判断。 这其中,就有个名字引起了凤琪的主意。顾敏,顾则的孙女,顾君诚的庶女,顾傲、顾微的堂妹。顾家怎么也会凑这种热闹,太皇太后早就不管事了,顾家其他人不像能出这种昏招的样子。 想到和顾微的交情,凤琪悄悄问了萧写意,顾敏是怎么回事,顾君诚怎么把女儿也报上来了。萧写意表示不知情,之前说起和谈跟和亲,顾家兄弟的态度都不鲜明,基本是跟着他走,但是这回说要收义女或者义妹封公主,顾君诚就站了出来。萧写意虽然想不通,不是这件事是顾家自愿的,并非他强迫,所以他的观点很简单,顾敏符合条件就要,不特殊对待。 凤琪从萧写意那里问不出什么,就把这十来个女孩子都召见了,分别聊了几句,然后他就发现,这些个小姑娘,并不都是被家人逼的,她们中好几个都是自愿的,其中就包括顾敏。 在这些女孩子中间,顾敏的相貌不是最出色的,只能算是中上,但是她的谈吐和气质,远非旁人可比,凤琪甚至觉得,就是萧玉蓉站在这里,气势也未必压得过她,说她是公主,没人会怀疑。 凤琪抱着好奇的态度和顾敏聊了才知道,顾则前些年致仕在家,实在闲得无聊就想养孩子玩,但是顾傲从了军,顾微进了宫,顾政又是个实在不争气的,只有顾敏这个小孙女,天天有空陪着他老人家,不然一个小庶女,哪有这样的才华和气质,原来是顾则亲自□□出来的。把这样出色的女孩子嫁去柔然,凤琪颇有些舍不得,不过顾敏,倒是对前路充满期待。 因为是先皇后的堂妹,萧写意让苏太后出面,收了顾敏为义女,封号永平长公主。 苏太后一生无儿无女,临老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是挂名的,也很开心,只是想到顾敏是要嫁到柔然去的,心里又很难过,她晓得这个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不然萧写意何必收义妹,可她还是忍不住求了萧写意,婚事能不能稍微晚点,大冬天的,往西边方向走,真是太不容易了。 萧写意安抚她说,顾敏暂时还不会走,他和凤琪要给她准备嫁妆,起码要等明年开了春,冰雪融化了,才送她上路,反正顾敏今年只有十六岁,明年也不过十七,不算晚的。 苏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给顾敏准备起了嫁妆,苏聿也被她拉着打下手。苏聿哪里耐烦这些事情,自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不过卫朗回宫后老是来找他,他也没什么地方好躲。 萧写意不着急,要留着顾敏在宫里过年,柔然王那边却是急得很,听说大周皇帝愿意和亲了,立即把原来的王后贬为庶妃,还把她生的一儿一女,都送到了上京来,表明他对大周的诚意。 的确,柔然王的诚意很足,不过萧写意收到俞峰的奏折,心情还是很不爽。番邦的公主,他要来做什么,封个妃子当摆设吗,虽然凤琪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他还是很不乐意,多个人多碍眼。 后来,萧写意想了两天觉得不对,他这哪是为了柔然公主进宫不自在,他分明是见凤琪得知这个消息没有反应,心里才硌得慌的,他真的就不在意吗,宫里再多个人出来。 想当初,顾微还是皇后的时候,每次选秀都是平静得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萧写意看了很满意,觉得这才是皇后该有的气态,拈酸吃醋算什么,真是没有大家风范。 但是前年南巡,途径庆阳府的时候,因为内务府的失误,萧写意和凤琪闹了场误会。 萧写意这才发现,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看他吃醋是种乐趣,要是凤琪见他收了江南送来的美人,心里和面上一样高兴,他不知要心塞到什么程度,怎么这一回,他就没有反应了。 为了打听最准确的消息,萧写意还用糖果贿赂了被凤琪禁糖的秋然,问他爹爹最近有没有不开心,尤其是没人看见的时候,凤琪性格矜持,心里想什么,很少在面上表现出来。 秋然想了很久,用力摇了摇头。前些天,小弟弟会动了,爹爹特别开心,他偷偷多吃了块糖,他都没有生气。父皇怎么会以为他心情不好呢,真是奇怪,秋然满脸写着“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萧写意从儿子那里打听不到情况,又去问女儿,结果被丹阳嘲笑了。丹阳笑着对他说:“父皇真笨,你有什么要知道的,直接去问爹爹就好了,为什么问我,我又不是爹爹,我怎么会知道。” 萧写意想了想,觉得女儿的话很有道理,就真的去问了凤琪,问他是不是不爱自己了,听说柔然公主要进宫,都没有反应。凤琪被问得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失声笑了出来。 “陛下怎么会这么想?”凤琪不解道,他以为他对萧写意,已经是很坦诚了。 “你当初还吃媚娘和素娘的醋,现在柔然王送了女儿来,你为什么不吃醋?” 萧写意说这句话的时候,媚娘和素娘姐妹就在外间侍候,听了都是忍俊不禁。去年,岸芷汀兰被凤琪放出了宫,还由他做主,嫁了很不错的人家。现在,栖凤宫的头号大宫女是郁郁青青,然后就是她们姐妹。她们跟了凤琪两年,也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对皇后,那是忠贞不渝,不可动摇,与其打他的主意,不如对皇后忠心耿耿,日后总会有好前程的。 “陛下若是收了媚娘和素娘,肯定是看上她们的美貌,有一就有二,臣自然会介意。”凤琪强忍笑意,伏在萧写意肩上说道:“可是柔然公主,她不是柔然王献上的礼物?”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或者物,凤琪从来不介意,再说和亲的事是互相的,人家柔然王把王后的位置都腾出来了,为了两国的邦交,给柔然公主封个什么妃、什么嫔的,他真不会放在心上。 “朕可是听人说了,柔然公主是个大美人。”柔然不像中原,婚事讲究门当户对,柔然的历代王后,基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貌美如花,所以他家的公主,长相还是很有保障的。 “天下的美人多得是,陛下真要喜新厌旧,臣也拦不住,只要陛下的心在臣这里,臣何必吃醋。”凤琪很坦白地表示,他信任萧写意,听得萧写意心花怒放,什么柔然公主,顿时抛之脑后。 转眼到了腊月,俞峰带着柔然王的公主和小王子回京了,引得众人瞩目。 萧写意第二天就召见了他们,然后就笑了,美人倒是美人,传闻是没错的,不过柔然公主只有十二岁,小王子更是只有七岁,所谓封妃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先把人养着吧。 丹阳跟在凤琪身边,也见到了远道而来的姐弟二人,她偷偷对凤琪说:“爹爹,那个小王子好漂亮,比他的姐姐还要漂亮,我好喜欢他,可不可以把他留下来陪我玩。” 若干年后,柔然公主长大成人,萧写意把她许给了宗室的一个郡王为妃,公主美貌,又在宫里养了好些年,基本习惯了中原的习俗,两人相亲相爱,过得很和美。 至于那个漂亮的小王子,萧写意恨得差点砍了他的脑袋,就是因为他,他的儿子和女儿反目为仇,而最可恨的是,他居然一个都没要,把萧写意的怒火,惹得更熊了。 第071章 年关 萧写意召见柔然王的儿子和女儿并不是在紫宸殿,而是在昭阳殿,凤琪带着龙凤胎在一旁作陪,两个小家伙并不老实,手拉着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凤琪瞪了他们一眼,声音才小了下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摩珂公主和舒伽王子以前都是不会说汉话的,是柔然王决定了要把他们送到中原来,才临时找人教了几句。摩珂带着舒伽行了礼,磕磕巴巴说了自己和弟弟的名字,舒伽则是一言不发。 因为语言不通,萧写意把人叫起就转身去问凤琪,要怎么安置他们姐弟俩。 其实,作为质子,摩珂和舒伽的价值并不高,柔然王能把王后都给废了,就说明他是真的被萧写意打怕了,日后顾敏嫁过去,只要能生儿子,她的儿子肯定就是下任的柔然王。 摩珂还好说,哪怕萧写意不肯封她为妃,肯定也会给她指桩看着过得去的婚事,倒是舒伽比较不好办,柔然王放弃原来的嫡子,对萧家来说,诚意是很足,可是他要把舒伽怎么办。 凤琪刚刚听了丹阳的童言稚语,不由笑道:“不过是两个孩子,不拘哪里,收拾两处地方出来,给他们住着就是。”顾敏已经是萧写意的义妹,又即将是柔然王的嫡妻,摩珂和舒伽在名义上,就是她的儿女,这样论起来,姐弟俩还得管萧写意叫声舅舅,宫里现在嫔妃少,孩子也少,真不缺给他们住的地方,但是看着漂亮的姐弟俩,凤琪下意识,还是把他们安排地比较远。 摩珂今年十二岁,按照柔然人的习俗,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龄,不过萧写意和凤琪没有这么狠,他们打算让她在宫里住上两年,先把汉话和中原的习俗学会了,再给她找户安分的人家嫁过去。 舒伽的年龄在两位皇子之间,干脆就让他跟着一起上课,至于他能不能听懂,这就不是萧写意和凤琪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柔然王都已经放弃自己的儿子了,他们何必太过精心,把人养大就好。 安置好摩珂和舒伽没有几天,就是腊八节了,宫里按照惯例,自然是有宫宴的。 凤琪此时已经有了将近六个月的身孕,身形开始不便,就把腊八的宫宴交给了惠贵姬,而不是亲自操办。萧写意见凤琪的肚子涨势惊人,比起怀龙凤胎时候的同期,几乎小不了多少,还曾怀疑又是双胎,不过季萌和楚沐羽都给凤琪把过脉,两人异口同声地表示,皇后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 楚沐羽还说了,这个孩子的体型偏大,凤琪必须少食多动,不然生的时候,只怕麻烦。(.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凤琪向来是遵守医嘱不跟太医作对的类型,萧写意有前世的阴影,对他也是格外小心,可惜效果不明显,凤琪就是吃得再少,也是孩子把营养吸收去了,他本人反而消瘦地厉害,楚沐羽见凤琪抢不过孩子,只得废了少食这一条,让他多运动,不然真的就麻烦了。 腊月初八这天,萧写意中午在乾安宫设了大宴,宴请百官,晚上就在苏太后的寿春宫设家宴,到的全是自家人。家宴总共摆了三桌,男女分开,孩子们单设一席。 萧写意坐的这桌人最少,除了他和凤琪,就只有个苏聿。苏太后那桌人也不多,上一辈的有她和罗太妃,然后就是顾敏和罗素心,罗太妃忍不住还叹了句,不知萧玉蓉在边城过得好不好。 小孩子那桌最热闹了,摩珂和舒伽汉话说不好,始终保持沉默,元阳和秋颜过了年就要满十岁,也显得很稳重,但是秋然和丹阳、安阳几个小的,就没有这么安分了。 元阳身为长姐,自然要给弟弟妹妹布菜,照顾他们。秋颜见她错过了舒伽,就帮他也夹了点菜,不巧被丹阳看见了。丹阳一直喜欢找舒伽玩,可是舒伽老不理她,心里有点小小的不高兴。 她见秋颜给他夹菜,舒伽笑着说了道谢,就拿起筷子,往舒伽碗里夹了很多她自己爱吃的菜,直到舒伽的碗都堆满了,才放下筷子。舒伽红着脸,也给丹阳说了谢谢,丹阳满意地笑了。 舒伽低下头,埋头苦吃,除了莴笋,其他菜都吃完了,秋颜默默记下了,舒伽不爱吃莴笋。除了舒伽,席间还有个不爱吃莴笋的,就是秋然,不过丹阳一直盯着他,非要他吃。 秋然不想吃,就到处找盟友,最后找到了舒伽,因为他的碗里,剩下的全是莴笋。秋然年纪还小,没有质子的概念,舒伽在他看来,就是陪他读书习武的小朋友,吃莴笋也要一起的。 于是秋然抬手指着舒伽,大声说道:“姐姐,你看,舒伽也不吃的。”丹阳喜欢舒伽,什么好东西都愿意给他,秋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把舒伽抓了出来,共同对抗丹阳。 果然,丹阳马上就跑到舒伽面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多吃莴笋的好处,其实都是听凤琪对秋然说的,舒伽听不懂他的话,一脸茫然,秋颜就把筷子伸进他的碗里,夹了一点莴笋喂到自己嘴里。 舒伽顿时就明白了,秋颜喜欢吃这个难吃的东西,真是太好了。他二话不说,端起碗就把剩下的莴笋,全部倒进了秋颜碗里,还连比带划对他说,他喜欢的话,他就通通给他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秋然差点崩溃,还能不能好了,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居然可以分给别人吃。不过他没有这样的福气,因为丹阳跑去凤琪那边告状了,然后凤琪就把他叫到身边,亲自盯着他吃莴笋。 秋颜心里清楚,舒伽是误会了,不过都到自己碗里了,再给舒伽赶回去,显得不太好,他就自己把那些莴笋吃了,不料却给舒伽留下一个印象,就是秋颜很爱吃这个他叫不出名字的叶子。 民间有句俗话,叫过了腊八就是年,其实宫里也是一样。除夕的年宴非比寻常,凤琪不可能只交给罗素心一个人办,不过他身子日重,稍微一动就累得慌,也没这个精力,就把宫务一分为二,罗素心和苏聿一人一半,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再向他请示就是了。罗素心没说什么,平静地接了旨,苏聿本就心烦意乱,又多了宫务在身,心情就更不好了。 年关临近,萧写意二十六就要封印,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知道凤琪身上不大舒服,也只能让楚沐羽和季萌盯紧点,再叮嘱他有空多休息,有事只管交给下人去办,少操心。 还有丹阳和秋然,也被萧写意耳提面命过了,要他们平时听话点,不要给凤琪惹事,两个孩子半大不小的,虽然不太明白父皇为什么不让自己亲近爹爹,可还是乖乖点了头。 这样一来,凤琪的日子就清闲了许多,每天只管在栖凤宫养胎,没事再到御花园转两圈。 不用楚沐羽提醒,凤琪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当初怀龙凤胎的时候好,稍微多走几步,就是心慌意乱的,但是胎儿个头大,他又不能不动,要是造成难产,可不是好玩的。 好在胎儿发育良好,每天都是活力十足地动来动去,让凤琪不安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些。 小年将近,按照以往的惯例,萧写意是要给臣子们赐福字的,不过他写不过来,兼之天寒地冻的,就把孩子们的骑射课取消了,每天下午叫他们过去帮忙写字,权当是练习书法了。 当然了,写出来的字都能用的,是元阳和秋颜,到底年龄摆在那里,多练了几年就是不同。不过,看着在元阳的映衬下,一手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秋颜,萧写意的心情还是颇为复杂。 三个小的里面,丹阳的水平飘忽不定,时不时就能写张很漂亮的出来,倒是她画的几幅画,萧写意看了满意得很,叫人裱了起来分别在乾安宫和栖凤宫挂上不说,还给凤家也送了两幅过去。 秋然和安阳基本就是捣乱的,秋然会写,就是不能看,萧写意决定过了年,好生逼他练字,不然明年封了太子,还是一手烂字,不被人笑话吗。至于安阳,萧写意倒是不在意,不会也没关系。 皇子们的骑射课暂停,暴雨无事可做,就来栖凤宫陪凤琪。说来也是好笑,萧写意让狂风担任禁卫军统领时,曾在宫外给他们赐了一所五进的大宅子,家具、摆设、下人,一应俱全。 可是狂风暴雨,却很少有去住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还是宿在宫里。不过最近,暴雨时不时就会回家一趟,萧写意还跟凤琪嘀咕,他是不是开始觉得宫外更自在,语气颇有些幽怨。 凤琪好笑地瞥了萧写意一眼,觉得他的心态,就跟要嫁女儿出门的父亲似的,女儿不想嫁人,他不高兴,女儿遇到意中人想嫁了,他还是不高兴,都不知道该怎么将就,才能让他满意。 萧写意反击道,凤琪现在好意思说他,再过些年,等丹阳有了喜欢的人,看他会不会心塞。凤琪顿时就不说话了,不用过些年,就是现在,他看着丹阳对着舒伽大献殷勤,心情也不舒爽,但是秋然对瑟瑟好,他就无所谓,反而乐见其成。凤琪进行过自我检讨,难道这就是儿子和女儿的区别。 这日,暴雨闲极无事,又是大清早就进了宫,他先陪凤琪用了早膳,再陪着他到御花园散步。凤琪如今六个多月的身孕,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身边根本离不得人,有暴雨在,郁郁青青和媚娘素娘都要放心些。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暴雨身手那么好,跑腿都要快点。暴雨自己倒是没有这样的意识,他说是陪着凤琪,也不会伸手扶他一把,而是两人各走各的。 “暴雨,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我看你从早上笑到现在了。”暴雨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凤琪单手撑着腰,慢慢跟着他走。早在暴雨进宫的时候,他就看出他心情很好,他开始没问,是以为暴雨会主动向他说起,不想过了这么久,暴雨还是一个人偷笑,凤琪等不及了,干脆就开口问道。 暴雨闻言猛地站住,转身回来看凤琪,惊讶地问道:“殿下,有这么明显吗?” 凤琪扶着腰,缓缓走到暴雨身边,轻轻点头道:“当然有了,你的眼睛里呀,全都是笑意,遮都遮不住,不信你问媚娘和素娘。”栖凤宫的事情,凤琪基本交给郁郁青青,可是他在宫里走动,却喜欢带媚娘和素娘。有人私下就说了,皇后整天带着这么两个大美人走动,就是在警告她们,不要对皇上痴心妄想,没看见那样的两个大美人杵在身边,皇上都没动心吗。 对于这种说法,凤琪嗤之以鼻,要不要这么搞笑,萧写意想要美人,什么样的没有,他带着媚娘和素娘,不过求个养眼而已,还警告呢,现在的后宫,有谁能对他造成威胁不成。 暴雨扭头去看媚娘和素娘,姐妹两个捂嘴轻笑,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就是暴雨肯定遇到了什么好事,她们都看出来了。暴雨笑得更是明显,却一直捂着嘴,就是不说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不能说的?”凤琪猜测道。自从南巡回来,他好久没见过暴雨这么开心的模样了。 暴雨拼命摇头,双目含笑地说道:“不是不能说,我就是太高兴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底什么事?你不要一直卖关子啊?”凤琪的好奇心,彻底被暴雨勾了起来。 “殿下,我……”暴雨不停在笑,笑够了才终于说道:“殿下,我又有师兄的孩子了!” “真的?”凤琪又惊又喜,这个消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当初失了那个孩子,还被季萌断定以后不能再生,暴雨低沉了很久,回京以后,萧写意让楚沐羽给他看过,结论也是一样的。 “真的,是许大夫跟我说的。”暴雨使劲点头,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许巡吗?”凤琪问道,看来那位老人家的医术,的确是在季萌和楚沐羽之上。 “就是他。”当初他和师兄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找到许巡的,不想竟然成了。 “真是恭喜你们了,孩子好吗?有多久了?”其实,只要看暴雨的脸色,凤琪就能知道他很好,至少比起他刚怀孕那会儿,不知好了多少倍,对暴雨这样的体质,凤琪简直是羡慕不已。 “一个多月吧,许大夫说孩子很好,让我平时注意点就行。”暴雨肯定是无心的,可他的话却是刺激到了凤琪,同样都是孕夫,怎么差得这么远,难道是年龄的关系,凤琪有点不想承认。 在御花园转了小半个时辰,凤琪说累得很,就和暴雨到亭子里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他们坐下没多久,就起风了,而且越来越大,暴雨生怕凤琪着凉,就劝他早点回屋。凤琪没有反对,还笑着说,回去就把好消息告诉萧写意,他又要当舅舅了,暴雨不好意地低下头。 谁知起身的时候,凤琪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站都站不住,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石桌,却没有扶住,整个人向下摔去,还是暴雨反应迅速,紧紧把他抱住,才没有摔到地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贴一章上来,晚上还有一章,(*^__^*)嘻嘻…… 第072章 求医 暴雨伸手抱住凤琪,纯属本能反应,然后他才害怕起来,不断唤道:“殿下,你怎么了?殿下,你快醒醒!”凤琪早已失去意识,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暴雨吓得不知所措。 媚娘和素娘的反应倒是迅速,她们刚刚听到暴雨说他怀孕的事,也就不指望他能把凤琪抱回去,一个马上去找附近的侍卫,一个提前回宫去传太医,暴雨回过神来,抱着凤琪不敢松手。 卫朗很快带人过来,事情发生很急,他们手上没有担架,卫朗不敢耽搁,就从暴雨手中接过凤琪,直接把他抱回了栖凤宫。此时,季萌和楚沐羽都已经在凤琪的寝宫等着了。 经过两人一番抢救,凤琪不多时就醒了过来,他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却见楚沐羽和季萌的表情,都很凝重。他眉心紧锁,竟然有点不敢开口询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萧写意刚下朝就听说凤琪在御花园昏倒的事,朝服都没换就冲了回来。 “你们给朕说清楚,皇后到底怎么回事?”萧写意不明白,凤琪先前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这样,季萌和楚沐羽可是隔天轮换着给他请平安脉的,居然没一个人看出有问题。 “陛下赎罪,微臣实在……”季萌和楚沐羽互看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萧写意正在气头上,立即吼道:“实在什么?你们倒是说啊。”季萌和楚沐羽的医术,萧写意一直都是很信任的,过去几年,宫里虽然没有添孩子,可是世袭勋贵,一二品要员,家里有夫人、正君怀孕的,却是经常请这两位出马,很是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萧写意都是看在眼里,他最怕的就是这两位向他请罪,比他们医术更好的,哪里去找啊。 季萌埋着头,愣是不敢开口,楚沐羽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回皇上的话,皇后的这种情况,微臣只在医书上看过病例,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实在无能为力。” “既然有病例,难道就没有治疗的法子?”萧写意气极反笑,反问楚沐羽。 楚沐羽轻轻摇头,“只有病例,连病因都不清楚,更遑论如何进行治疗了。” “那些病例的结果都是怎样的?”萧写意突然问道,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楚沐羽沉默不语,直到萧写意的视线死死落在他身上,才轻声回道:“微臣见过的病例里,大部分是母子俱亡,有个别是孩子有幸生下来。”说完就把头埋了下去,不敢再看萧写意。 萧写意傻眼了,怎么会是这样,楚沐羽的话,不是宣判了凤琪的死刑吗。 他从万昌三十年回来,努力改变了那么多事,为什么最重要的一件,却没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你们给朕想清楚。”萧写意沉着脸色,再次问道。 季萌和楚沐羽同时摇头,“微臣无能为力,请皇上恕罪。”他们其实也有点想不通,皇后的身体明明很好的,为什么一怀孕就状况百出,上次还是被人陷害,这次真的就是莫名其妙了。 萧写意不说话了,栖凤宫的后殿陷入长久的沉默。良久,萧写意才开口道:“你们该做什么就下去做,今天说过的话,绝对不能让皇后知道。”早知今日,他就不该强求秋宸也要回来。 季萌和楚沐羽双双应是,两人打算下去再翻翻医书,皇上现在不发落他们,是因为皇后暂时还没事,真要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他们十有八九是陪葬的命,还得努力再拼一把去。 宫里最擅长产科的两位太医下去商量方子了,萧写意叫了守在门口的暴雨过来,把对季萌和楚沐羽说的话,再给他说了一遍,暴雨什么都听到了,这个时候只是轻轻点头,眼里还有泪珠。 萧写意抬手,帮他擦去眼泪,笑着说:“都要当爹的人了,不要这么孩子去,怀瑾的面前,你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知道吗?”暴雨含泪点了点头,努力把眼泪逼了回去。 萧写意要进去看望凤琪,暴雨本来打算先回避的,突然转身道:“皇帝哥哥,要不要把许大夫请进宫来给殿下看看?”季萌和楚沐羽都说他不能再有孩子的,许巡把他治好了,虽然过程难受地暴雨根本不想再回首,可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又有了师兄的孩子,哪怕只会有这么一个,凤琪的病情虽然罕见,也许他有办法也说不定。 萧写意的眼神霍然一亮,就是,他怎么把许巡给忘了。他稍微平静了下心情,让暴雨去请许巡进宫,太皇太后出不了慈宁宫,许巡现在进宫,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可以正大光明地来。 暴雨兴高采烈地走了,萧写意却不敢把期望值提得太高,那样的话,要是许巡也跟他说,他救不了凤琪,他会崩溃的。所以,还是想得少点比较好,那样比较容易会有惊喜出现。 萧写意先把自己的表情收拾地和平时一样,才缓步进了栖凤宫后殿的西稍间。 凤琪已经醒了,半坐在靠在靠枕上,他低着头,右手轻轻在腹上画着圈圈,不知在和孩子说着什么。萧写意静静地看了会儿,才温和地笑着开了口,“怀瑾,在跟秋宸说什么呢?” 凤琪抬首,见到萧写意并不惊讶,他早先就听到他的脚步声了,没想到这么久才进来。 “秋宸说,他又练会了一套拳,想打给父皇看呢。”比起龙凤胎,这个孩子更加活泼,没事就在凤琪肚子里锻炼拳脚,好多次了,凤琪睡着的时候,都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给闹醒的。 萧写意挑眉笑了笑,走到凤琪床前,笑道:“朕的秋宸这么厉害啊,快来,练给父皇看看。”说着把手放到凤琪的肚子上,小宝宝可能是感觉到了另一个父亲的到来,真的动起胳膊腿来。 萧写意笑得更开心了,心里却是酸楚不已,这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却未必有活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因为季萌和楚沐羽都说了,凤琪这种突然头晕,失去意识的情况,以后还会出现的,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并且伴随着心悸和抽搐,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即便是熬到了生产,也只能说是孩子有希望保住,大人却是没办法的。 楚沐羽还说了,这种病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的发作毫无征兆,说来就来,稍微有点耽搁,人就过去了。凤琪今天属于发作轻的,不然卫朗把人从御花园抱回来,根本来不及救治。 “嘶……”可能是秋宸这下动得太过厉害,凤琪捂着肚子,突然倒吸了口凉气。 “怀瑾,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萧写意脸上的淡定表情,差点就要崩不住了。 凤琪摇了摇头,温言道:“陛下,臣没事,是秋宸踢得太用力了。”萧写意进门至今,只字不提凤琪的病情,凤琪也不问,两人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风轻云淡地讨论秋宸宝宝的拳法如何。 萧写意故作凶狠,摆出了给丹阳和秋然讲故事时,扮演坏人的表情,厉声道:“臭小子,以后动作轻点,知道吗?你要是再把你爹爹弄疼了,等你出来,父皇可是要打你的小屁屁的。” 凤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陛下,你就不怕秋宸被你吓到,不敢出来了?” 萧写意神色一厉,瞪眼道:“他敢!”凤琪笑得更欢了,还没出世的孩子,有什么敢不敢的。 和萧写意说了会儿话,凤琪有些倦了,萧写意也不劝他,就这么陪着他,直到凤琪倚在自己肩头睡着,才轻轻抽走靠枕,把他放下去躺好,又把被子给他掖地严严实实。 正午时分,丹阳和秋然下课回来,见凤琪还躺着就去问郁郁青青,爹爹是不是生病了。 郁郁青青点了头,皇上吩咐过,皇后生病的事不要瞒着雍王和丹阳公主,只是不要说得太严重。 两个孩子听说凤琪病了,都不去吵他,乖乖吃了午饭,又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摸了摸弟弟,就跟着奶娘下去睡午觉了。凤琪直到他们离开才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的,是浓浓的不舍。 凤琪卧病在床,元阳和秋颜都是要过来请安的。可能是因为顾微生病的次数很多,元阳来看凤琪的时候,说了一大堆生病时的常见注意事项,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研究了很久的样子。 “母后,你快点好起来吧,雪儿和然然都很担心的。”元阳都有两次看到丹阳在偷偷哭鼻子了,那样的滋味她是知道的,很不好受,所以她抱着丹阳安慰了好久,告诉她母后一定会好的。 “云儿,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些天就麻烦你了。”元阳一贯是早熟的孩子,顾微离开以后更是如此。当初从江都回来,因为皇后薨逝,元阳不能再住在坤宁宫了,凤琪就把她安置在了钟粹宫附近的棠梨阁,尹婕妤虽说是被软禁了不能放出来的,可她毕竟是元阳的亲娘,元阳实在要是想她,也能过去看一看,不过元阳从来都是打发人送东西,一次都没去过。 凤琪明白,元阳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证明,她对顾微的心意,是不会变的。顾微还在的时候,由他的允许,她去看过尹婕妤,顾微不在了,她就不去了,她不想背叛他。 “云儿不麻烦,雪儿和然然都很听话,可是母后和姐姐,是不一样的。”没有顾微的皇宫,对元阳来讲,和以前也是不一样的,她很怀念爹爹还在的日子,她一定要去找他。 和元阳的坦然相比,秋颜在凤琪面前就要拘谨很多,他没有叫他母后,而是叫的舅舅。 凤琪还记得,秋颜很小的时候,卢若兰就是这么教他的,他纠正过,说既然进了宫,就不能再论原来的关系,后来卢若兰就教秋颜改了口,不想今天,他又想起这个旧有的称谓来。 “秋颜怎么了?有事要跟舅舅说吗?”这一次,凤琪没有纠正他,他明白秋颜的意思。 秋颜坐在床边,低着头不说话,凤琪伸手拉住他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秋颜,没事的。” 听凤琪这么说,秋颜的表情更不安了,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很小声地说道:“是不是我娘害你这样的?”卢若兰做事,很少瞒着萧秋颜,她甚至跟他说过,她在前世看到的未来,她以为萧秋颜年纪小,不可能听得懂,却没料到秋颜的记性,实在太好,他听不懂,但是他什么都记住了。 卢若兰死后,萧秋颜被卫清儿带去了昆阳山,她对秋颜,其实很好。但是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亲生母亲是不可能被遗忘的,秋颜害怕自己忘了卢若兰,就每日每夜都在拼命想着,想她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等他慢慢长大,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母亲,是一个何等疯狂的女人,她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她说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但是秋颜明白,她不是。 秋颜突然有点痛恨自己过人的记忆,他为什么要记得这么多,如果什么不记得,他的母亲,就还是那个温婉柔约的女子,偏偏他记得,他知道她做过的所有事情,他没有办法原谅她。 “秋颜,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凤琪感到意外,他不是爱迁怒的人,即便卢若兰想要他死,他都没有恨过秋颜,萧写意也下了封口令,是什么人在秋颜耳边提起这些。 秋颜摇了摇头,认真道:“没人对我说过什么,这些都是我看到的,我娘害过你。” 凤琪把秋颜揽到身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温言道:“好孩子,你娘是你娘,她做的事情,与你无关。”秋颜居然什么都知道,凤琪突然有点想问卢若兰,她知道她都造了什么孽吗。 “舅舅,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秋颜把他埋在凤琪的肩窝,久久不愿抬起。 腊月二十六,萧写意封了印,孩子们也停了课,于是一大两小,就整天都待在了栖凤宫。 好在凤琪的身体经过几天调养,已经好了很多,也能下床走动,只是萧写意怕他出事,栖凤宫里里外外都添了人手,凤琪明知其中有古怪,也没问过什么,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万昌十九年的最后几天,他们一家四口,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过得可谓优哉游哉。 还有一天就是除夕的时候,暴雨终于带着许巡进宫了,让萧写意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因为季萌和楚沐羽这些天都在努力地查找医书,向其他人请教,但都没有进展。 那日,暴雨出宫就去找许巡了,不巧他老人家去了外地给人看病,家里居然没人。暴雨等了好几天,才把许巡盼回来,也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直接就把人拽进了宫。 眼看就是新年了,要是到了正月,请大夫看病多不吉利,暴雨念念叨叨,根本不给许巡反驳的机会。不过许巡也是以悬壶济世为目的的医者,不会跟暴雨计较这些细节问题。 到了栖凤宫,许巡一看暴雨要他诊治的病人又是凤琪,眼睛顿时就瞪大了。这人是要有多倒霉,每次怀孕都碰到各种难题,不然宫里那帮太医,早就把事情解决了,轮不到他出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今天总共码了9000字,感觉自己萌萌哒 第073章 先例 “许先生,这边请,麻烦你给皇后诊脉看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面对许巡,萧写意的态度格外客气,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要是许巡也对凤琪的病情无能为力,他怕自己会疯掉。 许巡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凤琪床前,先给他请了安,就开始诊脉,先是左手,再是右手,最后又换回了左手,脸上的表情也是变来变去,不要说萧写意,就是季萌和楚沐羽都看不懂。 良久,许巡终于放下凤琪的手,转身对萧写意说道:“皇上,我们出门再说。”说完起身就走,萧写意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季萌和楚沐羽抱着请教的念头,也跟了上去。 凤琪合眼躺在床上,对许巡如此明显的回避行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可能是怕他一个人留在屋里太寂寞,秋宸轻轻活动起了手脚,即使隔着棉被,凤琪都能看到自己肚子的动静。 “小东西,你也害怕了么?”凤琪拿手戳了戳肚子上凸起的地方,温柔地笑道。秋宸哪里明白他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人陪自己玩,动得更欢实了,东一拳西一脚的,打得全无章法。 于是,凤琪的笑意更浓。没来由的,他突然想到了萧写意说过的他和秋宸的前世,也许有些东西,真的是不能改变的,就算过程变了,命运也会让它走到相同的结局,人们无能为力。 萧写意走到正殿,确定凤琪已经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才询问许巡,“许先生,皇后的病情你怎么看?”除了亲自诊断,许巡还让季萌和楚沐羽拿出了之前的脉案,三人共同探讨。 许巡拱手道:“回皇上的话,皇后这样的情况,老朽曾经碰到过三例。”萧写意一听就乐了,季萌和楚沐羽都说没遇到过,只在书上看过,许巡却是诊治过的,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请问结果都是如何?”萧写意可没忘记,楚沐羽说的那些堪称全灭的病例。 许巡没有直接回答萧写意的问题,而是行了个礼,慢条斯理地道:“老朽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病例,还是在三十年前。那时,老朽在徐岙山采药,借宿在当地一户猎户家里,巧合的是,猎户娘子和他们邻居渔夫家的娘子都有了身孕,一个即将临盆,一个刚刚七个月,两家还约好了指腹为婚。” “老朽在山上住了没几天,猎户娘子就要生了,不过山里人生孩子,一般都是只叫稳婆的,老朽也就没有插手。谁知猎户娘子难产,生了两天生不下来,稳婆也没办法了,那猎户才求了老朽。老朽一看,原来是胎儿的手抓住了脐带,这才生不下来,就给扎了两针,那孩子马上就下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原本,老朽第二天就要走的,猎户再三挽留,让洗三吃了酒再说,老朽盛情难却,就留下了。” “到了洗三那日,猎户娘子还不能下床,都是左邻右舍来人帮忙,那位渔夫娘子也来了。她身子重,旁人就不让她做活计,抱着孩子,陪着猎户娘子说话就好。老朽当时在外屋跟主人家喝酒,刚喝了两口就听到里屋嚷嚷起来,猎户娘子很焦急地在喊‘许先生快请进来’。老朽不敢耽搁,赶紧就进去了,只见渔夫娘子躺在地上,双眼发直、浑身抽搐,抱着的孩子也摔了出去。” 许巡说到这里,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这个情形,听着像是不妙啊。果然,许巡继续道:“当时还是初春,孩子身上裹得厚实,听声儿哭得也很带劲,老朽就先不管他,而是先给渔夫娘子诊脉,不想还没看出什么情况,人就抽搐着过去了,去得非常突然。这时,猎户娘子挣扎着下了床,把孩子抱了起来,其他人也跟了进来,见渔夫娘子就这么没了,都是惊诧不已。” “老朽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脉相,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问了她的家人,以前可有类似的症状出现。那渔夫就说了,之前有过两三次,都是刚才还是好好的,说晕就晕了,完全没有征兆,请大夫看过一回,没说出什么名堂来,他们就没放在心上。猎户娘子也说了,渔夫娘子刚刚都是好好的,两人还说以后结亲家的事,不料人就这么倒下去了,她吓得魂都差点没了。” “老朽从医这么多年,不敢说次次都是妙手回春,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人没了,却是头一回,虽然那渔夫和他们家人没说什么,老朽还是颇为自责,回家后翻阅了不少医书,可惜都是只有病例,再无多话。”许巡说着叹了口气,萧写意更是脸色刷白,听许巡这意思,凤琪的病情要是到了最后,根本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就像那个渔夫娘子,那可是一点耽搁都没有。 停顿片刻,许巡接着往下说道:“资料和实例都没有,老朽再想研究,也是无从下手,只得把这事放下,谁知到了二十年前,又让老朽给碰到一例,而且还是发病初期的。” “那是老朽老家的邻居,姓林,是个聪明孩子,十六岁就中了秀才,家人便给说了一门亲事,说的是个乡绅家的女儿,两家算是门当户对。新媳妇过门两个月就有了身孕,可把林家给高兴的,要知道,他们家已经是三代单传了,每代都是年过三十方得一子,都说这回是祖上烧了高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谁知林秀才的娘子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突然晕了一回,虽然时间不长,很快就醒了过来,林家还是不敢怠慢,就来请了老朽。老朽到了林家,一诊脉就暗叫不好,这个脉相,和当年那个渔夫娘子的,颇有几乎相似。老朽把情况给林家人说了,其他人还没说话,林秀才就跪了下来,求老朽一定要救他娘子。老朽应了下来,可也说了实话,只能试试看,不敢保证结果。” “那天之后,老朽每隔三天就给林秀才的娘子诊回脉,还不断调整方子,看起来像是有些效果,因为从怀孕五个月到八个月,她就发作过两次,情况还不严重,老朽心想,这个病也不是没救,那个渔夫娘子,就是前面没有治疗,这才耽搁了。谁知有天夜里,林家半夜来敲来敲老朽的门,说他们少奶奶不行了,老朽大为震惊,白天诊脉都很稳定,怎么晚上就这么厉害了。” “等老朽到了林家,什么抢救都来不及了,林家娘子已经去了,老朽摸着孩子还有气息,征得林家人的同意,剖腹给取了出来,是个五斤多的小子,林秀才抱着儿子,哭得差点背过气去。老朽去年回老家,还见着那孩子了,长得白白净净,跟他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已经成亲了。老朽听说,林家娘子去了以后,林秀才也没心思读书了,成天在家带孩子,后来就是带孙子。” 听到这里,萧写意突然就想到前世凤琪临终前把秋宸托付给他的情形了。说实话,萧写意并没有林秀才那样的胸襟,妻子去了,还能把她留下的孩子照顾地这么好。 当时,他抱着秋宸,心里的想法非常复杂,他对秋宸,其实是又爱又恨,如果没有他,凤琪根本就不会死。没等萧写意弄清楚自己的心思,孩子就跟着凤琪走了,留下的,自然是无尽的思念。 萧写意还在进行自我反省,如果前世的秋宸活了下来,他会不会将凤琪的死迁怒于他。沉默多时的楚沐羽就说话了,“前辈,听你说了林家娘子的情形,晚辈倒是有个想法。” “你说说看。”许巡之前就跟楚沐羽合作过,对他印象不错,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根据前辈的说法,这个病是压不住的,就是脉相看着平和,也会突然发作,让人措手不及。” 听闻楚沐羽总结了他先前两次遭遇的结果,许巡点头道:“是这样的,没错。” “由此可以看出,我们的想法有误。”楚沐羽接着又道:“我们一直试图保住皇后和皇子到足月临盆,可是越到后期,病情发作越厉害,很容易就功亏于溃,就像那个林家娘子,她的孩子其实都能活了,却是母亲死后才剖出来的,要是稍微早点就动手,她的命说不定也能保住。” “小家伙,你怎么想到这点的?”许巡有点意外,他在十年前遇到第三个病人的时候,就是楚沐羽这样的想法,尽量稳住病情,稳到孩子生下来能活了就赶紧弄出来。 “晚辈还在鹿城的时候,见过师父为难产的妇人剖腹取子,最后母子均安。”要不是有薛神医的先例,楚沐羽真不敢这么想,对皇后和皇子动刀子,这可不是小事。 “许先生,第三个病人怎么样了?”萧写意听得清楚,楚沐羽说薛君临剖腹为人取子,最后的结果可是母子均安,许巡呢,他遇到的第三个病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许巡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十年前,淮阳太守施林带着正君求上门来,老朽诊出病情就有了决断,先用药稳着,七个月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就动刀,他们也同意了。” “结果呢,你倒是说啊。”萧写意发现,除了当大夫,许巡还有当说书先生的天赋。 “施家正君身体不好,孩子发育也差,一直拖到七个多月快要八个月的时候,老朽还不敢下手,就怕孩子生下来活不了,但是施正君当时发作了一次厉害的,差点就没救回来,施林等不及了,催着老朽动了手,结果孩子刚抱出来,大人就不行了,孩子不足月,也弱得很,听说只养了两岁多。” “敢情你说了半天,就是一个都没救活?”萧写意双眼圆瞪,他听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呢。 “林秀才的儿子活了。”许巡不动声色地反驳了萧写意,继而解释道:“老朽的意思是,皇后的病情极为凶险,要想母子均安,半点意外都出不得,否则就是谁在这里,也是没用的。” 楚沐羽也补充道:“我师父说过,剖腹取子,首要前提就是孕妇或者孕夫身体良好,不然动了刀子,就是留子去母,他那次敢下手,也是因为那妇人是胎儿养得太大,其他并无病症。” 萧写意长出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依你们看,皇后的身体可能动刀?” 季萌已经半天没有出声了,听了萧写意的话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许巡和楚沐羽的胆子什么做的,在皇后的肚子上动刀,剖腹把皇子取出来,亏他们想得出来,真是不要命了。 楚沐羽看了许巡一眼,答道:“就目前看来,成败五五开,后续有待观察。”凤琪的体质本身,还是很好的,又常年习武,只要接下来这段时间病情不再发作,成功的几率会更高。 萧写意明白,楚沐羽所谓的“五五开”,是在凤琪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没有严重发作的情况下,如果出现许巡说的渔夫娘子、林家娘子那种状况,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办法。 唯一能让萧写意感到安慰的就是,根据楚沐羽和季萌这几天的研究统计,那种要人命的大发作,一般是在七个月以后才会出现,在那之前,都是药物可控的,出现意外的几率很低。 萧写意算过了,凤琪是六月中旬怀上孩子的,过了正月十五就有七个月了,他就是拼着孩子保不住,也要让许巡在正月之内,把孩子给弄出来,再拖下去,凤琪没事他都会被吓死。 许巡听了萧写意的说法表示,正月下旬给凤琪剖腹问题不大,这个孩子发育好,比龙凤胎要强得多,七个多月出来,应该可以养活,倒是凤琪,这段时间一定要养好,来不得半点意外。 治疗方案已经出来,萧写意就把许巡他们打发下去做准备了。为了便于救治,萧写意把丹阳和秋然从凤琪的寝宫挪了出来,挪到东配殿,他们的屋子腾给了轮流值守的太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凤琪,他没问别的,就问萧写意怎么眼看就要过年了,还把孩子们挪了出去,两个小鬼舍不得走,就跑来问他,不过都没闹,乖乖的让他看了很心疼。 其实,丹阳和秋然搬到东配殿是凤琪怀上孩子的时候就决定了的,房间也给他们收拾布置好了,不过当时说的不是现在搬,而是明年春天,等小弟弟生下来以后再搬。 两个孩子都很懂事,认为自己是哥哥姐姐,不跟弟弟争住的地方,可是弟弟还没出生,他们就要搬走,难免有些委屈,凤琪一手拉着一个,安抚了好半天,龙凤胎才重新露出笑颜。 “怀瑾,你别担心,雪儿和秋然那边,朕跟他们说就是。”萧写意动作太快,都没来得及向龙凤胎解释,不过他相信,只要他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两个孩子是不会有意见的。 “陛下,许先生是怎么跟你说的?”等了这么几天,萧写意终于等到凤琪问他这个问题。 他没有隐瞒,如实说了,还让凤琪不要害怕,他会一直陪着他的。凤琪闻言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方道:“陛下,如果臣真有什么意外,请你不要恨秋宸,这不是他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两更,先贴一章上来,下一章老时间,o(n_n)o哈哈~ 第074章 守岁 “朕会努力,但是很难。”萧写意实话实说,这是他曾经的真实感受,没有半句虚言。 凤琪苦笑,把萧写意拉得更近一点,张开手臂抱着他,把头贴在他的腰间,闷声道:“陛下,你就不能骗骗臣吗?”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说得再多,其实也是空话,不过求个安慰而已。 萧写意抬手在他的发顶揉了揉,反问道:“你不是也不肯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朕?” 凤琪莞尔一笑,拉着萧写意在床沿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道:“陛下,臣不会放弃,秋宸也不会。”他知道萧写意想听什么,可是他说了,真的就会变成现实吗,凤琪没有把握。 萧写意抱住凤琪,隔了好久才把他放开,在凤琪的眼里,他能看到以往很少表露出来的情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到这样的时候,他们才能真正的心意相通,“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信的。” 第二天便是除夕,萧写意本来想让凤琪在宫里休息,不用出席年宴,不过凤琪不肯,坚持要去,萧写意拗不过他,又听许巡说皇后的身体比较稳定,这才点头同意了。 好在无论是中午的宫宴,还是晚上的家宴,凤琪都没出什么状况,顺顺利利就过了,让萧写意的心,重新放回原地。可以这么说,除了后宫的少数人,皇后病重的消息,根本没人知道。 家宴结束,众人各回各宫,萧写意留在栖凤宫,陪着凤琪和两个孩子守岁。 从前年开始,丹阳和秋然就嚷嚷着说要守岁,不过每一回,都是子时还没到就睡着了,还得萧写意和凤琪一人抱一个,把他们抱回屋去,不过今晚,龙凤胎都是自信满满,表示坚决不睡。 凤琪心情不错,还逗孩子玩:“你们两个,可是自己说了不睡的,爹爹今年可抱不动你们。” 秋然连连点头,还说要去院子里放鞭炮,看别人放的,和自己亲手放的,总是不一样。 萧写意不允许,他就去求凤琪,不想凤琪竟然答应了,还说派人去把元阳和秋颜叫过来,放鞭炮、放烟火什么的,总是要人多才热闹。萧写意愣了愣,随即派了人出去,不仅元阳和秋颜,还有安阳和摩珂、舒伽姐弟。其实过去两年,元阳都是跟着他们守岁的,今年是萧写意觉得情况特殊,才把孩子们都打发了,不过既然凤琪想要热闹,就把他们都叫来好了。 坤宁宫距离栖凤宫最近,元阳也是最先过来的,她跟萧写意说,她去见过尹婕妤了,她见到她很高兴。萧写意摸了摸元阳的头,没说什么,让元阳去看尹婕妤,是他今晚特许的。 秋颜带着舒伽一起过来的,因为家宴过后,他们都在苏太后的寿春宫,摩珂陪着苏太后和顾敏,说是不来了。安阳也没来,原因更简单,她害怕放鞭炮,看都不敢看,更不要说自己放了。 丹阳听说安阳不敢来,还笑话她,“霜儿胆子真小,明天我要羞羞她。”谁知秋然在侍卫的陪伴下点燃第一个鞭炮后,躲在屋里不敢出去的她就把脑袋埋进凤琪怀里,还一个劲儿说着害怕。 凤琪一边安抚她,一边在心里偷笑,丹阳的胆子,似乎不比安阳大到哪里去。倒是他肚子里的秋宸,对鞭炮声很感兴趣,一听到响声就动一下,不响还不动,让凤琪感觉很好玩。 丹阳趴在凤琪的肚子上,自然能感觉到秋宸的动静,不过她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以为弟弟和她一样害怕,还对萧写意说,“父皇,你让然然他们放烟花吧,弟弟也害怕,不能把他吓到了。” 萧写意拿不准,丹阳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扭头看凤琪。凤琪其实也搞不清楚,尽管他没什么不舒服的,不过从打开的窗户看出去,秋然和舒伽你一个我一个点着鞭炮扔着玩,旁边的元阳和秋颜虽然不害怕,可也显得比较无聊,就让萧写意叫他们别放了,改放烟火,好歹大家都能看看。 秋然听说姐姐和弟弟害怕,马上就同意不放鞭炮放烟火了,舒伽却不明白为什么,秋颜就把他拉到一边,连比带划给他解释,等他们沟通完毕,丹阳都从屋里出来站到元阳身边了。 “大姐姐,我要放那个最大的,你帮我。”对于烟花,丹阳的畏惧不及鞭炮,不过也就是敢看,要她亲手去点,也是不敢的。元阳手里拿着半截香,见丹阳不敢,就握着她的手一起去点了。 几个男孩子更不用说,鞭炮都不怕,何况是皇上专门让人准备的小烟花,玩得一个比一个疯。 萧写意见了感叹道:“朕小时候,都没这么玩过。”一是没有年龄相当的玩伴,二是罗太妃怕他出事,不让他接触任何危险品。不像他,为了让孩子们玩得过瘾,让内务府特制了一批火药少、引线长的鞭炮和烟花,周围还布置了一圈顶尖的高手,就是为了皇子公主们,也享受到民间孩子的乐趣。 听了萧写意的话,凤琪不仅不同情他,还表示君绿川什么都会带着他玩,气得萧写意直瞪他。 “怀瑾,明年我们也一起放鞭炮吧?”萧写意趴在窗边看了会儿就退了回来,从凤琪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凤琪也不回头,只是轻声回道:“好,不止明年,还有以后每一年。” 两人静静相拥,不知过了多久,凤琪突然转过身,靠近萧写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萧写意的脑子,立刻就罢工了,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是凤琪进宫十年,第一次主动。 他回味半晌,感觉完全不够,再看窗外的孩子们,玩得正疯,暂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就抬手抱住凤琪,俯身吻了过去。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深入浅出,凤琪不仅没有躲避,还主动回应。一吻终了,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凤琪的脸颊,更是一片绯红,萧写意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夜晚风大,萧写意不敢让孩子们在外面玩久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全部叫了回来,让人一一给他们洗了澡,全部安置到暖阁里,男孩儿睡左边,女孩儿睡右边,中间的秋然和丹阳手拉着手。 “明年,我们把秋宸放到中间去。”凤琪驻足看了会儿,不禁轻笑出声。 “你就不怕秋然翻身压着他?”萧写意没有反对,但是却问了个凤琪无法回答的问题。 迟疑片刻,凤琪方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陛下还是想想明天怎么解释吧。” 萧写意搭着凤琪的肩,无奈挑眉道:“秋然明天肯定要问了,我们怎么没有叫醒他。”凤琪但笑不语,守岁什么,醒着睡着无所谓,只要他们一家人,一直都在一起就好。 萧写意陪着凤琪,一直熬到子时的钟声响起,才回到卧室,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就是大年初一,萧写意带着两个儿子去祭天,凤琪本来是要接受命妇的叩拜的,萧写意挥手给免了,让她们只用拜见苏太后就好,皇后安胎需要静养,无诏不得打搅。 只有凤家的人见到了凤琪,凤瑶虽然对萧写意的那个理由有些怀疑,不过见他面色红润,气色也很好,就没多问什么。君璃的新婚妻子叶氏已经有了身孕,凤琪赏了她重重一笔。 凤瑶和叶氏在的时候,凤琪的状态都很好,不想她们没走多久,凤琪就突然抽搐昏迷了。 亏得许巡和楚沐羽就在旁边屋子,凤琪这次发作也不算很厉害,很快就把人救醒了。 纵然如此,萧写意祭天回来,还是吓了一跳,并且决定,秋宸出世之前,他就待在宫里不出门了。其实,要不是秋宸还不足七个月,萧写意现在就想把他弄出来的。 万昌二十年的正月,是萧写意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一个新年,还没到十五,凤琪的病情就发作了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萧写意等不及了,逼着许巡过了十五马上动手。 就是凤琪劝阻都没用,萧写意这些日子看了不少医书,知道像凤琪这种情况,过了七个月再发作的,几乎直接就要人命,要是凤琪的状态稳定点,他也想秋宸稍微迟点再出来。 但是他半个月不到就发作了两次,萧写意哪里还敢耽搁,能让秋宸在凤琪肚子里待够七个月,已经是他的最大让步了,再往后拖,他是一天都等不得,就怕一不留神,凤琪就离他而去。 “怀瑾,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朕跟你说实话,不要说秋宸,就是雪儿和秋然加起来,在朕的心里,也没有你来得重要,如果你一意孤行,朕没有办法保证,对秋宸会有你想的那么好。” 凤琪默然不语,良久方道:“陛下,臣明白了。”同样的选择,生龙凤胎的时候他已经做过一次,如今再来,心痛的感觉依旧,事到如今,他只能希望,秋宸和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坚强。 萧写意从背后抱住凤琪,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他希望明天快点到来,又希望它永远都不要来,因为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明天。 万昌二十年正月十六,许巡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为凤琪剖腹取子。 萧写意看着在他面前关上的大门,心忽上忽下,他好想冲进去,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 丹阳和秋然站在他的身前,一个抱着他一条腿,“父皇,爹爹和弟弟都会没事的,对吗?” 萧写意咬着唇,不说话,心里却是想着,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这一章比较短小,主要是在抽风,一直在乱删评论,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删了我十条了,有可能还会继续增加,实在影响码字的心情,本来周末有空,还想多写点的,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有童鞋发现自己的留言被秒删,俺也没办法,那是系统在抽风,不是俺删的,最后预告一声,三包子明天出来 第075章 新生 萧写意耐心地等待着,他以为自己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都已经停止了流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丹阳和秋然可没有他的耐心,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在栖凤宫后殿前面的石阶上并排坐着,不时就回头看上一眼,再转过头来窃窃私语,可惜没人听得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半个时辰过去了,从紧闭的房门后面,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声音还很响亮。 “姐姐,是小弟弟吗?”秋然紧紧抓住了丹阳的手,阖宫上下,最期盼三皇子的就是他。 “我想应该是吧。”面对秋然如此的热情,丹阳可不敢说,万一是个小妹妹怎么办。 “噢,我终于有弟弟了。”秋然兴奋地一跃而起,恨不得马上就能冲进屋,和小弟弟一起玩。 丹阳跟着他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回头去看萧写意,爹爹生了弟弟,父皇不高兴吗。 萧写意不是不高兴,他是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取出来了,可是凤琪呢,他还好吗。 许巡遇到过的三个类似病例里面,除了第一例来得太过突然,后面两例可都是孩子保住了,大人没救回来,他虽然很想知道,可就是没有勇气开口问一句,皇后怎么样了。 好在没过多久,韩修就推门出来,恭喜萧写意喜得贵子,他已经诊过脉了,孩子一切正常。 “皇后呢?皇后怎么样了?”萧写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抖得差点连贯不起来。 韩修拱手道:“许先生还在给皇后止血,整个过程都很顺利,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动手之前,他们每个人都很不安,谁也不知道,五五开,开出来的,会是什么结果。 毕竟,凤琪的身份实在太不一般了,稍有差池,他们这些人,只怕通通都要给他陪葬。 萧写意挥了挥手,示意韩修进去帮忙,没等到凤琪平安无事,他的心始终落不回去。 丹阳和秋然不大听得懂韩修的话,就来问萧写意:“父皇,韩太医说什么,我们可以进去看爹爹和弟弟了吗?”只听得到弟弟的哭声,他们心里好痒痒,都想快点进去看他。 萧写意伸手摸摸他们的脑袋,“雪儿,秋然,你们再等等,待会儿就能看到弟弟了。”正月的上京,天气冷得很,不足月出生的小婴儿,可不敢抱到外面来,他们暂时也就见不到。 韩修回到屋里,只见许巡还在紧张地忙碌着,季萌带着两个药童给他打下手,就问坐在旁边观摩的楚沐羽,“师兄,进行地怎么样了?都还顺利吗?” 楚沐羽点点头,剖腹取子的过程,他见师父操作过,许巡这边,差不多也到尾声了。 韩修松了口气,说实话,凤琪两次怀孕,他比自己怀孕都要紧张。是的,韩修和楚沐羽的宝贝女儿,是他生的,原因很简单,楚沐羽的身体不合适,还有就是韩修不擅产科,而他擅长。 “不会再有下次了,你放心。”楚沐羽似乎猜到了韩修的想法,很直接地安慰道。 “为什么?难道是――”韩修以为是剖腹取子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凤琪以后不能再生了。 “经过这一次,你以为皇上还敢再让皇后怀孕吗?我和许先生,还有季太医讨论过,生下皇子以后,皇后的病会不药而愈,可他要是再怀孕,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没有先例,他们也拿不准,不过萧写意儿女双全,又对凤琪如此重视,肯定是宁可不再要孩子,也要保证凤琪万无一失。 等韩修和楚沐羽讨论完毕,许巡已经在洗手收工了,凤琪也被抬回了床上,麻沸散的作用还没消,他要晚些时候才能醒来。而在隔壁的暖阁,刚出生的三皇子已经在奶娘怀里喝奶了。 “你们两个小子,讨论什么这么热闹?”比起季萌,许巡明显更喜欢楚沐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季萌出身太医世家,凡事稳妥为上,中规中矩,不想楚沐羽,想法天马行空,更有创意。 “我们说要谢谢前辈。”当初,韩修私下问过许巡,楚沐羽的身体,能否怀孕生子。 许巡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韩修一番,说他舍近求远,楚沐羽足不能行,常年坐在轮椅上,虽然能怀上,可是平安生产,绝对是有困难的,与其去冒那个险,他还不如自己生。 韩修犹如醍醐灌顶,顿时醒悟过来。别说,自从他生了韩楚楚,师兄对他可好了,在床上根本就是任他为所欲为,不像从前,总是推三阻四的,十次能有七次找到各种理由婉拒他的要求。 说话间,栖凤宫的后殿已经收拾干净,没有任何血腥气味,萧写意也终于得到允许,进来看凤琪和秋宸。可惜凤琪还没醒,秋宸喝了奶也睡着了,他只能看着过过干瘾。 丹阳和秋然趴在炕边,看着熟睡的秋宸,发出啧啧的声音。尤其是秋然,他显得特别郁闷,这个全身皱皱巴巴的小家伙,和他想象中的弟弟,长得太有差距了,他一时接受不来。 “姐姐,弟弟好丑,我不想喜欢他了。”秋然拉着丹阳的手抱怨道,视线却一直没有移开。 “可是大姐姐说,我们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刚出生的小婴儿什么模样,丹阳也没见过,不过元阳跟她说过,她和秋然刚生下来那会儿,长得丑丑的,她都不敢去碰他们。 尽管丹阳不是很想承认元阳的话,不过看到秋宸,她就有点相信了,因为真的很丑。 “真的吗?”秋然闻言反而有点高兴,如果是这样的话,弟弟以后会长好看的吧。 “我不知道哎。”丹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伸了半天也没敢摸到秋宸脸上去,弟弟的脸又红又皱,她怕一不小心,就给戳破了,她犹豫来犹豫去,把奶娘的心,给提得高高的,一直落不下来。 “弟弟,你快点长大,长大了二哥带你去玩。”秋宸的名字还没公开,龙凤胎都是叫的弟弟。 丹阳和秋然在暖阁看弟弟,萧写意只让奶娘和保姆看着他们,他在凤琪的床边守着,希望他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便是如此,隔壁传来的童言稚语,还是不时让他会心一笑。 凤琪也是被孩子们的喧哗声吵醒的,他缓缓睁开眼,轻声唤道:“陛下……” “怀瑾,你终于醒了?”凤琪眨眼时萧写意就看到了,此时更是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 “……嗯。”凤琪颔首,随即问道:“秋宸呢,他在哪里,太医看过了怎么说?”虽然许巡和楚沐羽再三保证,秋宸发育好,提前出来问题不大,凤琪没有亲眼看到,还是很不放心。 “在外面暖阁睡着呢,雪儿和秋然都在看弟弟,要不要朕让奶娘抱他抱进来?”许巡说过,凤琪的伤口还没愈合,这几天都要卧床静养,不得乱动,要是扯到伤口了,重新缝合很麻烦的。 凤琪想了想,轻轻摇头道:“他睡了就不用,醒的时候再抱吧。”奶娃娃都是睡得好才长得好,凤琪不想吵醒秋宸,再说丹阳和秋然一直在隔壁叽叽喳喳,他想秋宸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醒了就问孩子,你身上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萧写意更紧张的,还是凤琪的身体。 凤琪本来想说没事,不想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了腹上的刀口,痛得倒吸了口凉气,“嘶……” 萧写意赶紧扶住了他,叮嘱道:“许先生说了,你不能乱动,要等刀口慢慢愈合。” 凤琪皱眉苦笑道:“臣知道了。”肚子上挨了一刀,感觉真是不一样,当初生龙凤胎,生的时候痛得要死要活,可是孩子落了地,身上就轻快了,不比这回。因为事先服用了麻沸散,挨刀子,取走孩子,都没什么感觉,倒是这会儿,药效渐渐去了,刀口一阵阵地难受,估计还有得熬。 凤琪的猜测是对的,秋宸的洗三,他完全没有参与,就是凤家人进宫请安,他都因为伤口疼得难受,没和他们说几句话,只好把人打发了,说满月酒的时候再聊,他是真的不好过。 萧写意见凤琪身上不舒坦,心情自然也不爽,要不是不想惹人误会,他的脸上,是半点笑意都看不见。一直过了七八天,凤琪的伤口开始愈合,萧写意才算恢复正常,不至于人见人怕。 洗三过后,秋颜和元阳、安阳也不时过来看小弟弟,秋宸的眼睛只不过能睁开一条缝,还看不清东西,可只要是哥哥姐姐在逗他,他就会乐呵呵地傻笑半天,还伸出双手,像是要抱抱。 当然了,小孩子筋骨软,秋宸的奶娘和保姆,是不敢让其他人乱抱他的。对此,包括丹阳在内的其他人,都是不坚持的,抱不到不要紧,能在旁边逗着玩就很好了,他们还不敢抱呢。 只有秋然,对于抱弟弟这个事情很执着,天天追着凤琪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抱弟弟。 凤琪被他烦得不行,就塞了个和秋宸体型差不多的布娃娃给他,让他去找奶娘教他,什么时候姿势合格了,他就让他抱弟弟。秋然的力气,凤琪是不担心的,他把丹阳都能抱得起来。秋然有了奋斗的目标,每天都在刻苦练习,他的奶娘开始还是他是闹着玩的,后来才明白,他有多认真。 进入二月,奶娘终于挑不出秋然的错了,于是他信心满满去找凤琪,他可以抱弟弟了。 凤琪说话算话,真让秋宸的奶娘把他从炕上抱起来,递到秋然手上。奶娘胆颤心惊,把人递了过去也不敢把手收回来,要是二皇子抱不住,她们还能搭把手,真摔了三皇子,还不是他们的错。 所有人都低估了秋然,他抱着秋宸,那是稳稳当当,一点问题都没有。秋宸也很喜欢他,落在他怀里还咯咯直笑,看得丹阳羡慕不已,回头也抱着布娃娃去找自己的奶娘练习了。 要知道,经过大半个月的好吃好睡,秋宸比起刚出生的时候,五官已经长开了,人也可爱了许多。不过就是丹阳练习合格,她抢弟弟也抢不过秋然,不是秋宸不喜欢姐姐,而是小家伙的体重,在四位奶娘的努力喂养下,那是与日俱增,丹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根本抱不了他多久,不像秋然,从小习武,体力过人,抱个奶娃娃,那是轻松又自在。 见他们兄弟情深,萧写意就对凤琪说:“怀瑾,朕打算秋宸满月的时候公布他的名字,同时宣布册封太子的消息。”只要储君之位有主,秋宸的那个“宸”字,就不会太过引人主意。 “秋颜呢,陛下怎么想的?”常理来说,皇子要到大婚的时候才能封王,不过秋然破了例,满月就封亲王,现在又要被立为太子,如果萧写意不封秋宸,倒也无所谓,但是不能晾着秋颜一个。 “秋然封了太子,秋颜和秋宸光着也不像,朕打算秋颜封淮阳王,秋宸封晋阳王。”大周的惯例,单字亲王,双字郡王,秋颜和秋宸要封的都是郡王,萧写意把给他们升爵的机会留给了秋然。 凤琪默然颔首,没再言语,他最怕的,就是萧写意封了秋然和秋宸,把秋颜一个人晾着,那样的话,秋颜想不乱想都难,现在太子的人选定了,秋颜和秋宸也得了封号,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秋宸的洗三,凤琪没能参加,满月酒倒是可以出席,不过是罗素心和苏聿筹办的。 当初,龙凤胎的名字和封号,都是洗三的时候就宣布了,三皇子生下来却非如此,眼看都要满月了,不要说封号,就是名字都没影儿,大名没有就算了,连个乳名都没有,难免有人猜测。 然后就有人反驳了,皇上那么宠爱皇后,三皇子怎么会没名字,肯定是还没想好。 果然,秋宸的满月酒上,萧写意最先宣布了他的大名,萧秋宸。最开始,人们都以为是秋晨,没有在意,后来听说是秋宸,有人就坐不住了,皇上什么意思,怎么把个“宸”字给了小皇子。 没等底下的人议论完,萧写意又说了,他要册封雍亲王为皇太子,明日早朝就让礼部筹备册封仪式,再让钦天监挑选日子。众人恍然大悟,看来皇上就是喜欢那个字,并无别的含义。 可能是嫌给人的意外还不够,萧写意接着说了第三件事,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也要封郡王。秋宸什么都听不懂,呼呼睡着他的大觉,秋颜却是即将年满十岁,当时就惊呆了。 还是元阳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反应过来,上前跪下谢了恩。有秋颜带头,秋然反应过来,他好像也该谢恩的,正好他抱着秋宸,就一个人把两个人的话都说了,萧写意乐得哈哈大笑。 “恭喜你了。”舒伽虽然不大听得明白,萧写意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周围人的表情还有秋颜的反应,就知道是好事,等秋颜回来,就笑着给他说了恭喜,就是语调不太标准。 “谢谢你,舒伽。”秋颜无甚惊容地道了谢,他心里明白,萧写意给他封王,其实只是顺便,不然弟弟们都有了封号,他这个哥哥什么都不是,很不好看,不过他没有怨言。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是没有当后妈的命,三包子顺利出来了,撒花~~ 第076章 太子 钦天监很会挑日子,最近的一个吉日居然就是秋宸的百日,好在摆百日宴,从来都不是在正日,不是早一天,就是晚一天,刚好能错开,不然两件事放在同一天,还真是有点忙不过来。 萧写意和凤琪商量过了,秋宸的百日宴提前一天摆,第二天就是册封仪式,先封太子,再封两位郡王。凤琪没有任何意见,四月底天气正好,酒席可以摆到御花园,更显得热闹。 秋宸出生的时候个子小,只有不到五斤,萧写意生怕养不活,每天让奶娘们吃各种药膳,然后不停给他加餐,结果养了三个多月,居然养了个小胖墩出来,翻身都不利索,还得人帮忙。 这天,秋宸躺在临窗的炕上,四肢乱挥,嘴里咿咿呀呀叫着,又在练习翻身,不过可能是因为他太胖了,小胳膊小腿儿圆滚滚的,反而使不上劲,努力了好几次都只能把身体扭过来一半。 秋然看着特别着急,明明只差那么一点,宸宸怎么就是翻不过去,看他咿呀哇呀的,真想帮他一把。秋然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只见他轻轻一推,秋宸就四肢着地,趴炕上了。 这本来是好事,虽说有人帮忙,好歹也是翻了个面,谁知秋宸不领情,趴着就开始哭,而且他的脸趴在枕头上,脑袋太沉撑不住,哭着哭着还噎住了,秋然赶紧又把他翻了回来。 不想秋宸还是在哭,而且不是干嚎,是眼里真有眼泪,秋然心疼地不得了,就轻轻拍他的背,小声哄着他,“宸宸怎么了,不哭好不好,二哥不是欺负你,二哥就是想帮帮你……” 秋宸听不懂,继续嚎哭,秋宸又说:“宸宸是不是想自己翻,我们再来一次好了。” 然后秋宸就不哭了,咿咿呀呀又开始叫,可惜还是只翻了一半,就卡在那里动不了了。 秋然不敢再帮忙,只好在旁边看着,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认输,最后还是秋宸侧着小身子累了,重新躺了回去。秋然这才扑过去把他抱住,在肉嘟嘟的小脸上乱啃一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来天,秋然明知秋宸不喜欢有人帮忙,还是会看不过眼推他一把,把人惹哭了又去哄,哄好了再把他翻回来,让他重新翻,周而复始无数次,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终于,在百日宴的前一天,秋宸没有要任何人帮忙,个人完成了翻身的动作,可惜那时秋然还没下课,没有看到他的精彩表现。正巧凤琪从外面回来,听到秋宸咿呀哇呀叫着,就问奶娘发生了什么事,奶娘们都是目睹了秋宸的努力的,就跟凤琪说了。凤琪听了很高兴,龙凤胎都是三个月就会翻身的,秋宸都已经三个半月了,再翻不会,他就要请太医了。 “秋宸,快到爹爹这里来。”凤琪朝着秋宸张开双手,做出要抱他的姿势。秋宸跟凤琪住在同一片屋檐下,每天早晚都要见面,对他熟得很,听了他的声音就伸出双手,想要他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经过儿子的允许,凤琪把秋宸抱了个满怀,先是左右开弓,一边亲了一下,才又把他放回炕上,轻声哄道:“秋宸,奶娘说你会翻身了,翻一个给爹爹看好不好?秋宸,我们就翻一个。” 秋宸无动于衷,凤琪以为他听不懂,就扶着他的小身子,做了个翻身的动作,秋宸立马笑了起来,嘴角尽是口水,可他四肢摊开,摆了个大字,却是完全没有要翻给凤琪看的意思。 奶娃娃嘛,本来就不懂事,秋宸不肯翻,凤琪也无所谓,坐在炕上逗他笑,父子俩其乐融融。明天的册封仪式,主角是秋然,秋颜也有戏份,秋宸就是纯属走过场,只要不哭就算完成任务。 谁知到了中午,秋然和丹阳下课回来,秋宸看见秋然就激动了,一直冲着他叫。 于是秋然换了衣服洗了手就扑过来,抱着秋宸一阵乱亲,不知情的人见了,准以为他们兄弟好久没有见面,其实秋然吃了早膳,还给睡梦中的秋宸来了个告别吻的,真是缠绵地过分。 丹阳有点吃两个弟弟的醋,她对凤琪说,秋宸喜欢秋然,不喜欢她,语气很是委屈。 凤琪哭笑不得,只能安慰女儿道:“雪儿,秋宸没要不喜欢你,他只是更喜欢秋然。可是,你不是也更喜欢和霜儿一起玩吗?”不得不说,小孩子之间,真是要性别相同,才能玩到一块儿。 丹阳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她的确更喜欢和安阳还有元阳在一起玩,就没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秋宸和秋然亲昵够了,就转身朝着炕的方向交换,小身子也是不管挣扎。 秋然好歹玩了秋宸三个月,他想表达的意思,他基本都能猜到,就把他放回了炕上。 果然,秋宸立马就安静了。只见他呈大字型躺下,然后并拢手脚,开始翻身,先是肩膀测起来,再是腿跟着过去,中间歇了小会儿,接着再用力,最后终于在秋然的加油中翻了过去。 “宸宸好厉害,宸宸都会自己翻身了。”秋然嗷嗷直叫,抱着秋宸又是一顿猛亲。 凤琪看得目瞪口呆,不要说丹阳,就是他自己,都有点吃两个儿子的醋了,他们什么意思。他辛辛苦苦哄了半天,秋宸就是不肯翻身,他以为是他翻累了,就没在意,谁知秋然来了,他却主动翻给他看。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秋宸的世界里,秋然才是最重要的人。凤琪无比心塞,还不敢表现出来,就把丹阳抱了起来,“雪儿,我们现在是一国的了。”他终于理解丹阳的心情了。 丹阳伸出小手,带着一脸同情的表情,在凤琪的肩头拍了拍,父女俩同命相怜。 还有两天就是册封仪式,萧写意前几天就暂停了秋然和秋颜的骑射课,每天下午跟着礼部的官员熟悉仪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尤其是秋然,册封太子不是小事,他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的,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秋然停课特训,丹阳和安阳却要照常上学,凤琪忙里偷闲,抱着秋宸增进父子感情。 第二天,秋宸还没睡醒就被奶娘从床上捞了起来,从头到脚穿了一身的大红色,从远处看,就像个大红包。收拾完毕,凤琪就亲手抱着大红包,带着丹阳和秋然,去了已经摆好酒席的御花园。 离凤琪他们最近的,自然是皇室宗亲,萧玉蓉前不久刚从边城回来,怀里也抱着小儿子龙戟。龙戟刚满周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见了秋宸一身红通通的,就要伸手去抓,抓不到还哭。 萧玉蓉怕儿子失礼,就低声呵斥他,不过龙戟那么小,根本听不懂,反而更带劲了。秋然一看有人喜欢他弟弟,可高兴了,从凤琪手里把人接过,抱到了龙戟面前,让龙戟抓住了秋宸的小手。 “弟弟,给弟弟……”龙戟连声叫着,还从身上扯了个玉佩出来,要送给秋宸。 秋宸拿着玉佩就往嘴里塞,众人吓坏了,忙给抢了下来,秋宸不见了玉佩,“哇哇”大哭。 秋然从腰上解下个小荷包,把龙戟给秋宸的玉佩装了进去,再把荷包挂到秋宸身上,秋宸就不哭了,咧嘴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龙戟见了也笑,边笑还边拍手,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你也喜欢宸宸是不是?我们宸宸最可爱了。”秋然喜欢秋宸,不仅自己喜欢,还特别喜欢展示。这不,他一见龙戟也喜欢秋宸,就跟他聊了起来,也不管人家一岁多点的娃娃听不听得懂。 凤琪和萧玉蓉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秋宸和龙戟年纪相当,又是表兄弟,要是以后也能玩得好,一起读书、习武什么的,倒也使得,所以他们都是笑嘻嘻地看热闹。 不远处,君璃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暴雨的胳膊,问道:“小娃娃都是这么好玩吗?” 暴雨摇头,他肚子里的娃娃还有三个月才出世,君璃现在问他,他当然不知道了。 “哎,我说你家孩子和我家的,可能差不多时候出世,我们要不要来个指腹为婚?”君璃看了眼暴雨的肚子,感觉和自己媳妇的差不多,他和暴雨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是无话不说的好友。 “我和你?怎么指?”暴雨不是不同意,就是觉得当事人,好像少了一个,有点怪怪的。 “意思到位就行了,我媳妇儿今天没进宫。”君璃和叶氏是时下最常见的夫妻类型,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可要说感情有多好,也说不上,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跟大多数人差不多。 暴雨想了想,又问道:“两个都是女孩怎么办?”他和师兄只会有这一个孩子,要是两家一儿一女,那不用说,自然是结为夫妻,两个儿子也没关系,他可以把儿子嫁过去,反正师兄是孤儿,无名无姓,他虽说父母都有,不过萧家不差他一个,姚家九族已灭,两家的香火传承,都落不到他头上。 “你怎么不问两个都是男孩怎么办?”君璃诧异,他的长子可不能嫁,不然爷爷能掐死他。 “儿子的话,也可以嫁到你家来。”暴雨并不在意这点,他就是担心,两个女孩儿不好办。 “不要紧,要是两个都是女儿,大不了我努力点,明年接着再生,总会有儿子的。”君璃绝对不怀疑自己的运气,不是每个求子心切的人,都像姜易春那么倒霉,七仙女都生了儿子还没影踪。 “那你动作可要快点,要是你的儿子太小了,我的女儿等不及的。”暴雨很认真地说。 就这样,三皇子的百日宴,他新交了个小朋友,而君璃和暴雨,已经成了儿女亲家。 当然,君璃一直都在祈祷,暴雨的儿子女儿,千万要长得像他,他只要想到,会有个缩小版的暴雨,就恨不得抱回家藏着。君璃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认识暴雨,在他认识他师兄之前。 所以,意识到自己对暴雨的感情,君璃就把它藏了起来,藏得很好,谁也看不见。 萧写意下朝来得比较晚,他到御花园的时候,今天的主角都已经玩累了睡着了。 “小东西睡了?睡多久了,能给叫醒不?”萧写意有点郁闷,他本来还想亲自抱着儿子展示下他的活泼可爱的,洗三和满月的时候,秋宸的身体比较瘦弱,他不敢太过折腾,好容易等到百日,眼看儿子长得白白胖胖,正是可以抱出来炫耀的时候,他居然睡着了,真是不给他面子。 “刚睡着,已经闹腾一上午了,你别吵他。”凤琪哪里看不出萧写意的想法,不过在他来之前,秋宸已经充分展示过了,又是哭又是叫,还拳打脚踢练了一段,凡事会的东西,没有没展现的。 萧写意这才作罢,宣布秋宸的百日宴正式开始。众人不再喧哗,安安静静开始用膳,气氛比起萧写意到来之前,完全就是两码事,事实上,就是秋宸这会儿醒着,估计也不怎么闹得起来。 午宴结束,凤琪抱着秋宸回宫休息,其他人,该特训的特训,该上课的上课,各有安排。 大周立国两百余年,正式册封的太子不多,皇位传承,大部分是大行皇帝临行前留下遗诏,众臣依照遗诏行事,还有就是宣宗皇帝那种,遗诏都没有就去了的,给后人留下无尽麻烦。 秋然是开国至今正式册立的第三位皇太子,凤琪希望,他是第一个能够顺利登基的太子。 册封太子的仪式无比繁琐,从清早开始,一直进行到正午,才宣告结束,不说秋然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就是大人,身体稍微差点的也撑不下来,不过秋然做得很好,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瑕疵。 太子的册封礼结束,接着就是淮阳王和晋阳王,程序相对要简单很多,但是秋宸不过百日,也是个麻烦。萧写意觉得奶娘抱着他不好看,就让秋颜代劳,反正就是一小会儿,他不可能抱不动。 事实上,秋颜抱秋宸,抱是肯定抱得动的,可他还是紧张,生怕仪式进行到一半,秋宸不配合,哭上两句什么的,那可不好看。好在秋宸很给他大哥面子,含着大拇指一直嚼,嚼得津津有味。 四月底的天气,应该是很凉快的,可是册封仪式结束,秋颜身上的礼服都湿透了,全是被吓得。秋宸一会儿没见秋然,有点想念,秋颜抱着他下去,他就伸手往他怀里扑,满手都是口水。 秋然没有接,不是嫌弃秋宸的口水,而是没力气了,亏得册封太子这种事,一辈子就只有一次,不然他真要疯掉。秋宸见最喜欢的二哥不理自己,绷不住了,在秋颜怀里哇哇大哭。 秋颜哪里收拾得住,赶紧找奶娘,不想奶娘也不管用,秋宸还是哭,萧写意就亲自过来抱儿子。皇帝出马,效果就是不同,秋宸很快就不哭了,还乖巧地把小脑袋靠在萧写意的肩头。 萧写意心中大为得意,凤琪前几天跟他说,秋宸最亲秋然,比他们哪个都亲,他看也不见得。这不,他抱着也没事,还不是乖乖地不哭了,他回去要在凤琪面前炫耀,他儿子也很亲他的。 然后,新鲜出炉的晋阳王,就在他父皇的龙泡上,画了一幅风格抽象的地图,在场的众人看了,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纷纷跪下请罪,其实都在心里偷笑,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其他人要给萧写意面子,就是心里笑得翻了天,面上也是绷着的,只有秋宸,他可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只觉得解决了肚中库存,整个人轻松不少,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秋然忍了一路,回到栖凤宫终于忍不住了,把秋宸干的好事告诉了凤琪,和他一起分享。 谁知凤琪却说,同样的事,他和丹阳都是做过的,谁也不要笑谁,大家都是一样的。 太子殿下绷不住了,一头扎进凤琪怀里,“爹爹,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宸宸。” 凤琪笑着把秋然揽入怀中,温言道:“好,爹爹不说,免得秋宸知道了笑话哥哥。” 秋然这才放下心来,凤琪接着说道:“秋宸,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子了,是大周的储君,说话做事,都要想清楚了再说再做,不得任性妄为。”秋然瞪大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今天的二更比较肥,o(n_n)o哈哈~ 第077章 万寿 正式册封以后,秋然逐渐明白,当上太子不仅仅是换个称呼这么简单。 首先,他要从栖凤宫搬出去,搬到属于自己的东宫。大周的皇宫是前朝修建的,改朝换代的时候并未遭到严重破坏,高祖皇帝定都以后,不过命人进行了简单的修缮,就带着家眷入住了。 东宫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一座宫殿,而是一片建筑群,堪称缩小版的皇宫。 但是秋然却不想走,哪怕在栖凤宫,他只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秋宸生下来之前,秋然和丹阳住在栖凤宫后殿的东梢间,姐弟俩从小一张床上睡觉,一个碗里吃饭,从来没有分开过。年前,为给轮流值守的太医腾地方,萧写意把他们挪到了东配殿,因想着两个孩子翻了年就要满六岁,虚岁便是七岁,就把他们分开了,一个住左边那间,一个住右边那间。 就是这样,秋然和丹阳都抱怨了好久,两人经常半夜抱着被子跑去对方的屋子睡觉,奶娘们劝都劝不住,只好跟凤琪说,丹阳公主和雍亲王一天天大了,再是龙凤胎,晚上睡一张床也不大像。 凤琪当时就想过,要把他们挪一个出去,但是萧写意说了,秋然很快就要册封太子,封了太子就要搬去东宫,就让他们姐弟再亲热几天好了,凤琪这才作罢,没有再提要把龙凤胎分来的事。 “秋然为什么不想去东宫?是一个人睡觉害怕吗?”凤琪明知故问,专挑秋然不能反驳的说。 “才不是呢。”果然,他话音未落,秋然的嘴巴就翘了起来,“大姐姐都不害怕,我怎么会怕?”三年前南巡回京,凤琪把七岁的元阳从坤宁宫搬到了棠梨阁一个人住,元阳什么话都没说。 “既然不害怕,你为什么不肯去呢?”为了说服秋然,凤琪连激将法都使了出来。 可惜效果不明显,秋然鼓着脸不说话,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好半天才小声说道:“我舍不得爹爹,大姐姐自己住,是因为她的爹爹不在了,我有爹爹,还有姐姐和宸宸。” “可是秋然,你是太子啊,太子都是要住在东宫的。”被秋然这么一说,凤琪也有点不舍了,不过他不是轻易会心软的人,该守的规矩肯定要守,秋然再不想走,也得乖乖搬去东宫。 “爹爹,我能把宸宸带走吗?我们一起住在东宫。”听了凤琪的话,秋然终于明白,自己不搬走是不行的,就开始和凤琪讲条件,就是他的这个条件,有点太高了,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 “秋然,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凤琪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不知该说什么,秋然都在想些什么,秋宸只有四个月不到,他居然想把他带到东宫去,他以为秋宸是他的玩具娃娃吗。 “我说我想把宸宸带走。”秋然抬起头,把刚才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要是去了东宫,就不能天天见到宸宸了,我舍不得他。爹爹,你让我把宸宸带走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丹阳闻言不忿地叫嚷起来,“然然好过分,我还以为他是舍不得我才不想走的,结果是舍不得宸宸。”秋然赶紧解释道:“没有,我也舍不得姐姐。要不,你也跟我一起走好了。” 丹阳扭头看凤琪,似乎真的想跟秋然一起搬走,可是又舍不得凤琪,不由一脸为难。 凤琪更是哭笑不得,这才几句话的工夫,秋然差点就把栖凤宫给他搬空了,他完全不怀疑,要是秋然再说下去,他的下一句话肯定是,让他也去东宫,这样他们四个人,就不用分开了。 他把秋然揽入怀中,笑着说:“秋然,你是太子,东宫只有你能住,雪儿和秋宸都不行。” 见秋然不高兴地嘟起嘴,什么话都不说,凤琪又安慰他道:“秋然,东宫隔得并不远,你每天来给父皇和爹爹请安,都是可以见到姐姐和弟弟的,乖乖听话,好不好?” 秋然埋着脑袋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没有说出什么出格的言语来。秋然搬走后,凤琪把他的房间改成了丹阳的书房。丹阳对此很满意,她以后想画画,就不用去爹爹的书房了。 除了改换住处,秋然生活中的另一大变化,就是他每天的功课安排,萧写意单独挑了师傅,给太子讲学,伴读们也是一分为二,不过他的骑射课,还是和秋颜在一起的,并没有分开。 秋然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觉得,没有秋颜作对比,爹爹可能就不会觉得他不够刻苦了。可惜秋然高兴地太早,师傅们给他安排的课程很多,他从早学到晚,想偷懒都没有工夫。 凤琪一直以为,萧写意突然加重了他的功课,秋然肯定会吃不消,他甚至做好了秋然回来找他诉苦的心理准备,可是秋然一句抱怨都没有,每次过来请安,都是抱着秋宸不肯放。 凤琪又是欣慰又是失落,欣慰的是儿子长大了,开始懂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并且学着去承担,失落的是秋然不再那么依赖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是自己尝试着去想办法解决。 五月中旬,萧写意以嫁妹妹的规格,把顾敏嫁到了柔然,送亲的任务交给了顾傲。 在顾敏的有生之年,柔然没有再对中原发起过战争,除了萧写意刚柔并济的对外政策,顾敏对三代柔然王的影响,也是功不可没,如果没有她,西北的边境很难平静这么多年。 若干年后,新皇登基,为顾敏加封宁国大长公主,这是大周对公主的最高封赏。 这年七月初七,暴雨生了个儿子,取名姚夕夜,小名虹儿。虹儿出生仅有半个月,暴雨就用小摇篮拎着孩子进了宫,吓得萧写意和凤琪不行,赶紧把他押到屋里休息。 凤琪问及孩子的名字,暴雨如实相告。萧写意闻言皱了皱眉,夕夜很好解释,就是孩子的生辰时日,七夕之夜生的,狂风暴雨不是一般的省事,这么随便就给儿子取了名。 可是虹儿,这是怎么来的,萧写意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眼凤琪,发现他也是一片茫然,就问暴雨,怎么起了个小姑娘的名字。暴雨低头直笑就是不肯解释,把萧写意好奇地不行。 秋然在旁边插了句,风雨过后有彩虹。暴雨笑着点了头,虹儿这个名字,真的就是这个意思。萧写意无言以对,不过想到虹儿姓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姚家现在,也就这个孩子了。 秋宸趴在摇篮边上看虹儿小弟弟,听了暴雨的话,就轻轻叫了声虹儿。 虹儿呼呼大睡,自然是没听到,秋然却是听到了,还被吓得不轻,赶紧向萧写意和凤琪求证,“父皇,爹爹,你们听到了吗?宸宸会说话了,我听见他叫了虹儿。” 萧写意和凤琪面面相觑,这不可能吧,秋宸才只有六个月,不可能会说话吧。暴雨耳力灵敏,也是听到了秋宸说的那声“虹儿”,不过他现在,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秋然见他们不信自己说的话,就去逗秋宸,“宸宸,叫声哥哥来听,宸宸……” 秋宸可能是觉得比自己更小的奶娃娃比较好玩,根本不理他,秋然就把他拖到了自己怀里,先是挠痒痒,再是扮鬼脸,逼着秋宸正眼看向自己,再一声声教他管自己叫二哥。 秋宸被他逗得不耐烦,躲又躲不开,就真的叫了一声“爱哥哥”,奶声奶气的,可好听了。 秋然得意了,在炕上直蹦,他就说嘛,他听到了宸宸说话,他们还不信他。 萧写意和凤琪这才回过神来,六月能言,他们家秋宸,要不要这么聪明,当初的龙凤胎已经算是说话早的了,也是九个多月十个月才会往外蹦单字,满了一岁才慢慢学会说短句子的。 秋宸满打满算只有六个月零几天,说的还不是单字,而是两个字连在一起的,真是不简单。 丹阳和秋然年纪尚小,也没见过几个奶娃娃,并不知道小婴儿六个月就会说话,是件很神奇的事,只顾着一个劲儿逗他。尤其是丹阳,秋宸第一句话叫了虹儿,第二句话叫了二哥,她一定要把第三句话抢到手。秋然已经占得先手,自然不会再和丹阳抢,还在旁边帮她的忙,两个人一起教着秋宸叫姐姐。然后,在众人的关注之下,秋宸真的叫了声“爱姐姐”。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秋宸的早慧落入了萧写意和凤琪的眼中。不过凤琪没有多想,转而问暴雨:“阿璃家生的也是儿子,你真的要把虹儿嫁过去?”君璃和暴雨指腹为婚的事,凤琪也听说了,以为他们就是说说,总要有儿有女才能相配,如今两个都是男孩,再说婚配的话,是不是勉强了。 “当然要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暴雨毫不犹豫地点头,上个月十五,君若言刚出生,君璃就急不可耐地亲自送了枚家传的上等古玉过来,他收了古玉,也回了礼,这事可不是就说定了。 凤琪闻言没有再说什么,既然暴雨和君璃都说好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祝福他们。 萧写意听了却觉得这个婚事订得奇妙,暴雨是他的弟弟,君璃是凤琪的弟弟,他的弟弟和凤琪的弟弟结了儿女亲家,这事说起来就很有意思,也是他们两家人有缘分。 于是,萧写意就慷慨地表示了,等两个小鬼长大了,他亲自给他们赐婚,再让太子主婚。 万昌二十年注定是忙碌的一年,上半年册封了皇太子,下半年又有萧写意的三十寿辰。 皇上的万寿节,从来就不是小事,今年又是逢十整寿,更要办得隆重,纵是萧写意再三吩咐,一切从简,不必大办,比起寻常的年份来,也要热闹许多,根本不可能简得下去。 尤其是周边的几个小国,打着给萧写意贺寿的旗号,从六月份起就开始有使臣陆续抵京了。 凤琪对此颇有些无语,要知道,萧写意的生辰是在十月中旬,前面还有秋然的六岁生辰,这是他封了太子以后的第一个生辰,这些人来得这么早,不知是不是准备了两份寿礼。 萧写意倒不在意,他们爱来就来,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食宿自理,他什么都不会管,别指望他像前朝的皇帝那么大方,收点不起眼的小礼物,就是十倍、百倍的赏赐都出去了。 虽然贵为九五之尊,萧写意这个人对面子却不是很看重,他更在乎的是里子。 之前很多朝代,只要周边藩国来贺,就是好吃好喝把人待着,真金白银往外赏着,名声说起倒也好听,不过等到中原王朝势弱的时候,那些所谓的藩国,跑得比谁都快,就怕惹祸上身。 等到中原改了朝,换了代,他们就厚着脸皮,重新回来了,说的还是那些话,做的还是那些事。 萧写意很烦他们,收下那么点世家贵族走亲戚都嫌拿不出手的礼物,他还得翻倍回赏,他们以为他的银子都是天下掉下来的吗,以前的皇帝怎么做,萧写意不管,反正他不当冤大头。 于是,高丽和越国的使臣来了上京一个多月,愣是得不到皇帝的召见,急得都跟什么似的。要知道,上京的开销可不便宜,见不到皇帝又没赏赐,他们再住下去,就没有回家的路费了。 一直到了八月初一,皇太子殿下的六岁生辰,才有礼部的官员来通知各国使臣进宫赴宴。 这下可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都是准备充分的,只要能见着皇上,谁的生辰也没关系,送点东西出去算什么,过不了多久,就有加倍的赏赐下来,绝对不会吃亏的。 忧心的就是只准备了皇帝寿礼的,他们根本不知道,皇太子的生辰,竟然还在皇帝的前头,实在没办法,只好先把东西送了上去应急,不然得罪了大周皇室,他们可承担不起。 至于皇帝的万寿节,只能快马通知国内,赶紧再补一份过来。就是这样,他们送上去的贺礼,还被秋然大大地嫌弃了,留下一个高丽和越国都很穷的印象,出手竟然如此寒酸。 只是没过几年,高丽和越国的国内,就先后出了事,两家的王室搞不定,只好来求萧写意。萧写意当然不肯做白工了,然后秋然才明白,他们才不是没钱,不过是叫穷叫习惯了。 秋宸自从开了金口,说话的水平可谓一日千里,前几天还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面蹦,今天居然就完整地说出了“恭贺二哥二姐生辰,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的话。 秋然和丹阳手牵着手,围着秋宸直转悠,不停逗他说话,凤琪却是感到无比的庆幸,幸亏太子已经立了,不然看到秋宸如此的聪颖,萧写意想不动心思,真的有点困难。 转眼到了万寿节,不仅高丽和越国的寿礼补了过来,秋宸都能跟着秋然给萧写意作揖了。 凤琪不得不承认,他的秋宸是真正的天才,六月能言,九月能行,而且是过耳不忘,他平时在他面前念过的诗句,不管过了多久,你再问他,秋宸都能完整地背出来。 萧写意也很震惊,秋宸聪慧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就是他的年纪,实在是可惜了。 秋然可不知道萧写意和凤琪的心思,他牵着摇摇晃晃站不稳的秋宸,到处走来走去。 “二哥,抱我。”秋宸到底还小,虽然被人牵着能走几步,但是就快就累了,他习惯性地朝着秋然伸出双手,想要他抱。跟在后面的奶娘见了,上前两步又退了下来,太子殿下抢了她们的活。 “宸宸不想走了?好的,二哥抱你。”秋然也不拒绝,抱起秋宸接着走,丹阳看了满眼都是崇拜之色。要知道,秋宸的体重可不轻,她抱着他,根本走不了两步,秋然真的好厉害。 没等秋宸把紫宸殿逛遍,宫宴正式开始。首先就是皇子公主们给皇上献礼,因为最大的元阳和秋颜也只有十岁,所以不会出现传说中的长长的念都念不完的礼单,呈献的都是各人的心意。 秋然身为皇太子,自然要第一个献礼,他送给萧写意的,是亲手雕刻的一枚印章,余下众人以年龄为序,元阳亲自弹奏了一曲,秋颜送了一幅字,丹阳送了一幅画,安阳送的亲手绣的荷包。 这些礼物并不贵重,却都是孩子们亲手而为,萧写意看了自是满意得很。 秋宸年龄最小,也做不了什么,但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萧写意面前,愣是给他背了二十四句贺寿的成语,吓得萧写意都不会说话了,转身去问凤琪,这到底怎么回事,这都是谁教他的。 凤琪压低声音说,前两天秋宸问他,父皇生辰他说什么,他就随口念了几句,不想他都记住了。 萧写意顿时就明白了,凤琪本来想的是,秋宸随便说上两句,就算可以了,毕竟跟他同龄的孩子,都还不会说话,谁知他记性太好,竟把他说的成语全给背了出来,结果就有二十四句。 不仅萧写意,下面的朝臣也被三皇子的惊人表现给震住了,果然是天家的皇子,真是非同凡响。秋宸说完了见没人理他,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秋然,秋然赶紧又把他给牵了回来。 其实,秋宸是看哥哥姐姐都有给父皇准备礼物,就想跟着他们学,不过秋然前些天忙着刻章,没工夫理他,就让他去问凤琪,秋宸就问了,结果搞得众人大为吃惊,却不知道,秋宸根本就不懂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过是把凤琪说给他听的,如数背诵了一遍,还是秋然告诉他,多给父皇说点好听的,他就高兴了,可是他说了这么多,父皇也没见得有多高兴啊。 秋宸不懂,萧写意不是不高兴,他是惊喜过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皇子公主的礼物呈送完毕,接下来就是皇室宗亲,世袭勋贵,朝中大臣,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万寿节,该送什么心里有数,献礼可以不出彩,但是绝对不会出错。 番邦属国的使臣,排在献礼的最后顺位,主要是萧写意对他们,完全没有期待。 ++++++++++++++++++俺是说明情况的分割线++++++++++++++++++++++ 今天晚上家里有客人,全家出去吃饭,回来太晚了,十二点前实在赶不出六千全勤,后面可能还差几百字,俺先放几句闲话填上,待会儿补齐就更换,字数不会少的。 萧写意顿时就明白了,凤琪本来想的是,秋宸随便说上两句,就算可以了,毕竟跟他同龄的孩子,都还不会说话,谁知他记性太好,竟把他说的成语全给背了出来,结果就有二十四句。 不仅萧写意,下面的朝臣也被三皇子的惊人表现给震住了,果然是天家的皇子,真是非同凡响。秋宸说完了见没人理他,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秋然,秋然赶紧又把他给牵了回来。 其实,秋宸是看哥哥姐姐都有给父皇准备礼物,就想跟着他们学,不过秋然前些天忙着刻章,没工夫理他,就让他去问凤琪,秋宸就问了,结果搞得众人大为吃惊,却不知道,秋宸根本就不懂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过是把凤琪说给他听的,如数背诵了一遍,还是秋然告诉他,多给父皇说点好听的,他就高兴了,可是他说了这么多,父皇也没见得有多高兴啊。 秋宸不懂,萧写意不是不高兴,他是惊喜过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皇子公主的礼物呈送完毕,接下来就是皇室宗亲,世袭勋贵,朝中大臣,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万寿节,该送什么心里有数,献礼可以不出彩,但是绝对不会出错。 番邦属国的使臣,排在献礼的最后顺位,主要是萧写意对他们,完全没有期待。 今天晚上家里有客人,全家出去吃饭,回来太晚了,十二点前实在赶不出六千全勤,后面可能还差几百字,俺先放几句闲话填上,待会儿补齐就更换,字数不会少的。 第078章 抓周 高丽使臣灰溜溜地退下之后,越国使臣面带微笑走上前来,他先给萧写意请了安,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开场白,眼看萧写意听得快要睡着了,就把来自越国的美人,展现了出来。 跟偏居东北、严寒干冷的高丽相比,地处南方、气候温润的越国,的确是盛产美人的地方,他们给中原王朝进贡,历来也都有进献美人的传统,直到宣宗皇帝的七公主嫁过去,才喊了停。 七公主封号淑和,是先皇的异母姐姐,宣宗皇帝嫔妃众多,子女更多,除了太子司宜,其他的都是小透明,虽然不至于苛刻,也说不上多重视,都是按部就班把人养大就完事。 淑和大长公主的生母吕昭容和当时还是昭媛的太皇太后都是跟着端嫔住的,端嫔是宣宗皇帝还在潜邸时就进门的侧妃,膝下有两位年长皇子,就算太子人选已定,心里多少还是抱着希望。 端嫔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是端庄娴雅的,其实不然,那都是表象,到了自己人面前,就是另一副德行。吕昭容和顾昭媛都是小户人家出身,家中没有得力的后援,吕昭容膝下无子,只有个女儿,顾昭媛虽然有儿子,却还年幼,宣宗皇帝又不是个沉溺女色的,对待后宫诸人,都是看在子嗣的份上,因此吕昭容和顾昭媛,在共同被端嫔欺负的日子里,结成了一段特殊的友谊。 先皇跟淑和大长公主的感情,也就比其他兄弟姐妹都要好,淑和大长公主嫁去越国的时候先皇只有十岁,还追着她的马车哭了一场,先皇没有同胞姐妹,淑和大长公主,他是当亲姐姐看的。 宣宗皇帝驾崩,先皇登基,顾昭媛母凭子贵,成了皇太后,宣宗皇帝的其他嫔妃,按照规矩,都升了一级,只有吕昭容,先皇给她连升三级,直接升到了太姬,就是看的淑和大长公主的面子。 淑和大长公主嫁去越国没几年,越王就驾崩了,她的夫君成了新任国王,有大长公主在中间穿针引线,两国关系堪称史上最好,先皇驾崩以后,萧写意看在七姑姑的份上,对越国也很不错。 十年前,大长公主的夫君也驾崩了,她没儿子,只生了三个女儿,就在萧写意的支持下,立了个生母早逝自幼养在身边的庶子为新任越王,即便如此,两国的交往还是很和谐,没出什么岔子。 因此这回,看到越国使臣如此不着调的献礼,萧写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淑和大长公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是她掌控越国朝政多年,现任越王毫无根基,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才对。 越国使臣见萧写意盯着他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看美人看花眼了,心中不由心花怒放。 谁知萧写意淡淡瞥了他一眼,却是问了一句,“这些礼物,都是谁安排的?”淑和大长公主深悉他和先皇的个性,从来不做这种无谓的安排,只有不熟悉他的人,才会想到用美人讨好他。 “是、是我家王子啊。”越国使臣磕磕巴巴地说,不明白萧写意为什么突然就翻了脸。 “你家王子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了便于控制,大长公主当年挑的是个小王子,登基的时候不过七岁,现年也只有十七,他就是成婚再早,儿女也就是牙牙学语的年纪,不可能是他们。 “回皇上,王子的名讳是阮英。”使臣终于反应过来,萧写意看出寿礼不是大长公主送的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有事稍后再说。”萧写意还记得这是万寿节的节宴,他再是怀疑淑和大长公主那边出了事,也只能容后再议,反正远水解不了近渴,再急不急着这一会儿。 阮英,这个名字萧写意有点印象,可他隐约记得,他应该死在前几年的那场瘟疫之中,怎么现在还在蹦跶,难道是他救人的时候速度快了些,让他捡得一条命,反而给大长公主添了麻烦。 献礼完毕,宫宴正式开始。通常来说,这样的场合是不可能吃得饱的,保持仪态是一方面,十月中旬的天气,桌上的菜冷得快是另一方面,大部分人都是象征性夹上一两筷子,然后就是喝酒。 不过也有例外,凤琪怕几个孩子饿着,单独给他们开了一席,桌上摆着小火锅,饭菜都是热的,个个吃得有滋有味,只有秋宸,刚长了四颗乳牙,桌上几乎没有他能吃的东西,急急哇哇大叫。 “二哥哥,我要吃,我要吃。”奶娘原本是想把秋宸抱下去喂奶的,他不肯走,站在秋然脚边抱着他的大腿死都不松手,因为他的目光太过虔诚,一向食欲不错的秋然,吃得都没有胃口了。 “宸宸不哭啊,二哥给你找找,看看有什么东西是你能吃的,你不要着急啊……”秋然的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终于夹了两块炖烂的冬瓜在碗里,先用勺子碾烂了,再舀来喂给秋宸吃。 冬瓜和着肉一起煮的,还放了些许盐,比起秋宸平时吃的没盐没味的糊糊,自然要美味许多,秋然没喂几口,两块冬瓜就喂完了,秋宸吃得不过瘾,嚷嚷着还要吃,秋然只得接着再喂。 秋然怕秋宸只吃冬瓜吃腻了,又给他喂了点嫩豆腐和小半碗蛋花汤,吃得秋宸一脸满足。倒是秋然自己,一顿饭吃下来,几乎没吃什么,凤琪见了赶紧把秋宸抱走,让秋然快点吃饭。 “爹爹,吃饱饱了,好好吃。”秋宸到了凤琪怀里,还拍了拍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 凤琪好笑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头,笑道:“你当然吃饱了,让太子哥哥亲自给你喂饭,你这待遇,可不一般。”秋宸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开了花。 萧写意见状接了一句,“太子喂饭算什么,秋宸过来,晚膳的时候,朕亲自喂你。” 万寿节过后,各国使臣带着复杂的心情逐一归国。萧写意并没有小气到一毛不拔,毕竟人家隔那么远都来了,还是为他贺寿,他没好意思到收了东西就把人送走,也不给点回礼。 只是比起前朝还有大周前代的皇帝,他的出手不是那么大方,大致就是在人家送礼的价值上,加了三成再赏回去,而不是依照所谓的惯例,几十倍、上百倍的重赏回去,他没这么阔气。 这样一来,那些精心备礼的也就算了,他们本身送礼厚重,等价回赏外加三成还是比较能看的,可是有些抱着空手套白狼的想法来的,注定就要失望而归了,他们就连路费,都是倒贴的。 当然,萧写意也有让礼部的官员比较隐晦地提醒各国使臣,大周的皇帝不是冤大头,不可能无条件养着他们,正常的贸易往来,他举手欢迎,童受无欺,想来占小便宜的,以后就不要来了。 与此同时,萧写意还派了人跟着越国的使臣回宫,理由也很充分,年底就是淑和大长公主的六十大寿,他这个当侄儿的,派人去看望姑姑,顺便给送点寿礼,再是应该不过了。 越国使臣哪有胆量拒绝,心里却是叫苦不迭,他家王子这是何苦呢,老老实实照着惯例送礼,皇帝什么都不知道,便是大长公主过寿,也不过派人送礼,这下可好,引起皇帝的主意了。 万寿节过了没多久,就有常年侍疾的太医来报,说是太皇太后病重,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 萧写意闻言并不惊讶,过去几年,他都是好吃好喝让人伺候着太皇太后,甚至让她活过了比上辈子更多的寿数,不过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已是七十出头,这些年没了权力,只怕过得也不舒心,不过是偶感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症候,用了两剂药却没有好转,反而是愈加严重,眼看就要不治。 凤琪得知这个消息就问萧写意,他们需不需要过去请安,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的祖母。 萧写意摆手说不用,只让凤琪下去准备太皇太后的丧事相关事宜,沈君鹤是太医院的院首,人品虽然不行,医术却是过硬的,又伺候太皇太后多年,他说太皇太后不行了,萧写意是相信的。 国丧不是小事,仪程非常复杂,尤其太皇太后还是长辈,比起三年多前皇后薨逝的那次,只会更加繁琐,能提前做的尽量提前做了,到时候能稍微轻松点,不然真是累死人的节奏。 最初软禁太皇太后的人不是萧写意,而是顾微。不过,顾微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他没想到,太皇太后为了除去凤琪的孩子,会不择手段到那种程度,而且是一点脸面都不讲了。 凤琪早产,顾微生怕太皇太后再出幺蛾子,用药放倒了她。萧写意回宫后,得知太皇太后的所做作为愤怒不已,所幸凤琪和龙凤胎福大命大,都坚持了下来,他才只是把太皇太后软禁而已。 一晃六年多过去了,萧写意除了每年先皇的忌日,都是和后宫诸人一样,每逢初一、十五在慈宁宫门口磕头请安,并不进去。进去又能怎么样,他和太皇太后,已经无话可说。 这些年,萧写意做的事,就没有一件是能让太皇太后高兴的,惹她不高兴的,倒是一桩接着一桩。顾微隐遁,顾敏和亲,凤琪封后,秋然当了太子,每一件说出来,都让太皇太后无比心塞。 太皇太后根本不信顾微是自愿留在江南的,她一口咬定,是萧写意害死了顾微,好把皇后的位置腾出来让给凤琪,什么隐居江南,都是说来糊弄她的,萧写意也不解释,他觉得没有必要。 还有顾敏远嫁柔然,她也不信那是顾家和顾敏的共同决定,太皇太后坚信,萧写意这是在报复顾家,所以把顾家唯一的女孩儿,往死里折腾,不然萧家宗室那么多人,他要收个义妹还不容易。 因为太皇太后就要不行了,萧写意破例在一年之内看了她第二次,顺便还告诉她,暴雨生了个儿子。三年前,暴雨小产,还被太医断定以后不能再生,太皇太后闻讯沉默了很久,什么也没说。 这一次,看在人之将死的份上,萧写意没有过分刺激她。不然,他要是说了暴雨已经把虹儿许配给君璃的儿子君若言一事,太皇太后只怕能被他气死,为什么是虹儿嫁出去,不该是娶进来吗。 “虹儿,那孩子是叫虹儿,对吗?”太皇太后喃喃念道,不停重复着虹儿的名字。 “是的,虹儿。”萧写意点头,太皇太后老了,头发几乎全都白了,眼神也是浑浊不清。 “哀家要告诉皇儿去,他的遥遥还活着,而且都有孩子了,孩子的名字叫虹儿。”太皇太后双目圆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也许她在庆幸,当年没有对暴雨赶尽杀绝,不然她都不敢去见先皇。 萧写意沉默以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先皇有孕的时候,周围的人没有给他那么大的压力,他未必就会死于难产。不过那样的话,他大概就只能是个闲散王爷了,太子之位肯定是暴雨的。 他要是当不了皇帝,和凤琪就不会有以后,命运这种事情,果然是很巧妙的。 太皇太后重复念了几遍,又陷入了昏睡,萧写意看了她两眼,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三天后,太皇太后薨逝,四十九天丧事办下来,前朝后宫,人人都是累掉了半条命。 因为太皇太后薨逝,这个新年过得比较冷清,对累坏了的众人而言,倒是个休养生息的好机会。凤琪就说了,新年要是再像往年那样,他都要撑不住了,实在是累,累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秋宸生不逢时,他的周岁生辰恰逢国丧,萧写意想要大操大办的念头,被迫打消了。 不过再是简办,周岁宴有个程序还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抓周仪式。 当初,龙凤胎的抓周,秋然在萧写意的努力培训之下,抓了混在其中的传国玉玺,丹阳倒是出于本心,抓了支上等的狼嚎,不得不说,自己抓的比起别人教的,就是要更有兴趣些。 到了秋宸,因为玉玺没有再混进去的可能,凤琪并不担心,他抓到什么不该抓的。 由于规模有限,能参加秋宸的周岁宴的,除了皇亲国戚,就是凤琪的娘家人。 秋宸这个时候已经走得很稳,不用人牵着也能跑来跑去,偶尔跑得快了摔倒了,要是没人看见,他自己就能爬起来,乐呵呵地接着再跑,可要是秋然在场,那就比较麻烦,他自己不起来不说,还不让别人抱他,非要等着秋然不可。暴雨就是不小心抱了他一次,他伤心了好久,最后还重新摔了一回,让秋然把他抱了起来,这才了事的。 这不,看见萧玉蓉抱着龙戟进殿,秋宸甩开奶娘就跑了过去,因为跑得太急,半路摔了跤,好在这是正月,身上衣服穿得厚,奶娘们见他没摔着,也不上前,只等他自己爬起来,要是抱错了,又是一场哭闹。龙戟见小表弟摔了,挣扎着从萧玉蓉怀里下地,摇摇晃晃跑去扶他,秋宸也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就想起来,谁知龙戟没有牵稳,两人滚作一团。 奶娘们这下不敢再看着,赶紧过去帮忙,秋宸却不肯,非要自己起来,结果他和龙戟你拉我,我扯你,一个都没爬起来,两人在地上滚了半天,还是秋然出手,才一手一个给拽了起来。 “二哥哥真好,宸宸最喜欢二哥哥了。”秋宸拉着秋然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下。 “我也喜欢宸宸弟弟,宸宸弟弟不喜欢我。”龙戟不满两岁,哄人的技能点却是满点。 秋宸愣了愣,也在他脸上亲了下,其实就是口水洗脸,龙戟满意地笑了,还回亲他一下。 秋然见了笑得差点喘不过气,秋宸和龙戟都是圆滚滚的体型,两个团子亲来亲去,要多搞笑有多搞笑,比起他们之前在地上打滚,看着还要好玩,他好久没见着这么可乐的事情了,真是有趣。 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秋然牵着两个团子到了凤琪面前,把刚才的事给他说了。 内务府准备的抓周用品很多,桌子上根本放不下,凤琪就让人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方便秋宸活动,谁知他穿着虎头鞋走来走去,什么东西都不捡,偶尔捡起一件看看,也是很快甩了出去,看得众人都很着急,三皇子这是喜欢什么,怎么捡一样丢一样,这样扔下去,他要抓到什么时候。 秋然也觉得秋宸这么做有点浪费时间,就提醒道:“宸宸,拿个你最喜欢的就可以了。” 最喜欢的,这是什么意思,秋宸皱起小眉头,他的年龄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丹阳也很着急,就掰烂了给他解释:“就像果果,还有瓜瓜……”秋宸爱吃苹果和冬瓜。 秋宸这回似乎懂了,他蹭蹭蹭跑到秋然身边,牵起他的手,秋然不明所以,可还是让他拉着。 只见秋宸拉着秋然走到萧玉蓉跟前,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龙戟的手,拉得紧紧的。 没人能够看懂,秋宸这是什么意思,三皇子抓周抓了太子殿下和龙家二少爷,这能算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双更,多多给点鼓励吧,(*^__^*)嘻嘻…… 第079章 苏聿 在萧写意的后宫,苏聿堪称最透明的存在,他进宫十四年,承欢的次数屈指可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实,苏聿刚进宫那时,萧写意对他还是有点好感的。要知道,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选的都是和顾家沾亲带故的人,萧写意实在没法喜欢。到了第二次,虽说还是太后太妃们在往宫里塞人,可她们的目的,并不像太皇太后那么功利,因此萧写意还能接受,对这批进宫的人,也没什么抵触。 比如卫太后,她让卫清儿进宫,纯粹就是想让萧写意照顾她,而不是要给卫家争取什么。苏太后和罗太妃也都不是很有野心的人,她们让自家子侄进宫,不过是想拉近和萧写意的距离。 毕竟,她们一个是嫡母,一个是养母,和萧写意都没有血缘之亲,不像卫太后,不管她和萧写意的关系看起来有多僵,亲娘就是亲娘,在儿子面前有底气,不用刻意讨好,经营双方的关系。 万昌七年进宫的共有四个人,苏聿是唯一的男子,也是容貌最好的一个,把另外三位姑娘,都给比了下去。除了卫清儿是亲表妹,萧写意对她格外恩宠,其余三人,最开始肯定都是看脸。 苏聿生得好,萧写意爱往他的长信宫去,并不稀奇,换个有上进心的,早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其他人打压下去,最好还能生个皇子,那就什么都不怕了,便是日后恩宠不在,也有皇子可以傍身。 偏偏苏聿不是这么想的,他对萧写意,就跟对常人一样清冷。萧写意年少登基,什么时候看过他人的脸色行事,苏聿再是美人,配上那张冰山脸,他也喜欢不起来,渐渐也就不去找他了。 苏聿把萧写意往外面推,卢若兰等人可不会客气,她和卫清儿、罗素心各施其技,共同瓜分了萧写意踏足后宫的次数,再后来凤琪进宫,苏聿更是被萧写意抛之脑后,几乎再没想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写意满心以为,苏聿就会安分到老,看在他从不给他惹事的份上,他不介意多给他和苏家一些恩赐。这日,苏聿生辰,派人来请萧写意,说是到长信宫小酌一番。 萧写意感到很惊奇,主动邀宠这种事,真不像苏聿能做出来的,而且苏聿今年三十一,也不是整寿,怎么突然就想起找他喝酒呢。虽然想不通,萧写意还是给了苏聿面子,下朝就去了长信宫。 苏聿早已命人备好酒菜,见萧写意来了就笑着请他入座。萧写意有点恍惚,苏聿居然会笑,他是不是看错了。他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点,就在桌边坐下了,苏聿给他斟了酒,在他对面坐下。 既然是苏聿生辰,萧写意自然要说两句恭贺的话,苏聿谢了恩,两人一起饮尽了杯中的酒。苏聿笑了笑,又给萧写意把酒杯满上了,酒是好酒,人是美人,可萧写意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过去这些年,萧写意和苏聿很少单独见面,可他不得不承认,上天对苏聿真的是很眷顾,明明三十出头的人了,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他微笑的样子,更是让萧写意想起他进宫前的模样。 苏聿没给萧写意太多回忆过去的机会,不停地敬他的酒,理由还很充分,不过几杯下肚,萧写意就有点微醺了,要不是脑子不够清醒,他一定会感到奇怪,他的酒量可不是几杯酒就能放倒的。 萧写意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等他再次醒来,是躺在苏聿的床上。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萧写意迷迷糊糊睁开眼,口中下意识唤道:“怀瑾,什么时辰了?” 回应他的,却是苏聿清冷的声音,“陛下,昨夜侍寝的人不是皇后,是臣。” 萧写意顿时吓得睡意全无,他双目圆睁,四下环视一圈,才发现自己是在长信宫。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写意根本不记得,不过看苏聿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他们应该是做了什么才对,尽管萧写意乱成浆糊的脑子里,完全揪不出一丁点和昨天夜里有关的记忆。 轻咳两声,萧写意有些尴尬地道:“你好生歇着吧,朕上朝去了。”说完起身就穿衣服,穿好就要走人。敬事房的太监过来问话,要不要记,萧写意愣了愣,还是说了句,记下吧。 萧写意落荒而逃,苏聿抱着被子,突然笑了起来,笑颜明媚如花。这日早朝,萧写意格外心不在焉,好几个大臣有事禀报,他都让人家重复了好几遍,到最后还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 下朝以后,萧写意也没像以往那样先去栖凤宫,而是径直钻进了御书房。到底哪里不对,他要好生想想,苏聿是他的君侍,他宠幸他,应该算是很正常的,为什么他有那么强烈的愧疚感。 虽然萧写意没回后宫,可他夜宿长信宫的事,凤琪一早就知道了,心情还很复杂。 从理智来说,凤琪觉得自己不该介意这件事,苏聿不是新人,他进宫比自己还早,萧写意宠幸他,再是正常不过,他没任何理由可以阻止。再说了,萧写意对他真的算是很好了,他进宫以后,宫中再没添过新人,他没道理连资历比自己都深的旧人还要计较,这是不对的。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却是另一回事,凤琪此时的心情,就是纠结地不像话。 “爹爹,你不高兴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丹阳和秋然还没下课,栖凤宫里只有秋宸陪着凤琪,小家伙不过一岁多的年纪,居然就会看人脸色了,看出你不高兴,还会来哄你。 “爹爹没不高兴。”凤琪把秋宸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亲,“爹爹看见秋宸就最高兴了。” “才不是呢。”秋宸伸出小手,在凤琪的眉心比划着,“爹爹的眉头,是皱到一起的。” 凤琪长吁口气,再不说话,进宫十余年,他感觉自己的脾气已经被萧写意宠坏了。早年间,萧写意其他嫔妃、君侍的宫里都会去,他知道却不介意,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几年却不是这样,江南呈献美人他都要不高兴,也不知当初的定力,都去了哪里。 “秋宸要不要出去玩?爹爹带你去。”屋里待着太闷,凤琪打算出去走走。 “要去。”小家伙连连点头,“二哥哥说,等他有空带我放风筝,可他一直没空。” 凤琪从窗户看出去,发现柳枝在摇晃,就对秋宸说:“爹爹带你放风筝去。” 秋宸高兴地直拍手,其实他连什么东西是风筝都搞不清楚,不过是听秋然说过而已。 今天的风很好,很适合放风筝,凤琪叫人从库房给秋宸拿了个长着很多只脚的蜈蚣风筝。 小太监不一会儿就把风筝放上了天,凤琪见风筝飞得很平稳,就把线轴给了秋宸拿着。 “高高,飞高高。”秋宸拿着线轴,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凤琪看着他,心情好了许多。 可能是喜极生悲,秋宸跑着跑着,不小心摔了跤,更要命的是,风筝线缠到了树上。 “爹爹,快帮我把风筝拿下来。”秋宸也不哭,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到凤琪身边。 凤琪抬眼一看,那棵树并不高,就飞身跃了上去,赢得秋宸阵阵掌声。上树以后,凤琪才发现,风筝线缠得有点紧,不是很好解开,不过秋宸在下面叫着,他只好慢慢解。 这棵树很高,而且就在长信宫后面,凤琪在树上,一眼就能看到长信宫后殿前面的院子。 凤琪不过是随便一瞥,却见到了不该见到的场景,就连手里的风筝,都差点扯破了。 “爹爹,还没好吗?你快点啊。”秋宸等不及了,就在树下催促凤琪,语速又快又急。 凤琪收回心思,赶紧把缠绕的风筝线解开,拿着风筝从树上下来,秋宸高兴地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下,就拿着风筝叫小太监帮他放,凤琪扭头看了眼长信宫的宫墙,表情无比复杂。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紧紧相拥的那两个人,应该是苏聿和卫朗,两个不该有关系的人。 直到带着秋宸回宫,凤琪还没从先前的震惊里走出来,苏聿侍寝这个事,对他已经不是事了,他更关心的,是苏聿和卫朗的关系,还有苏聿突然主动邀宠,是不是也跟他们的关系有关。 凤琪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导致萧写意晚上回来,他的脸色都还没有恢复正常。 萧写意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心平气和回到栖凤宫,结果一见凤琪满脸的不高兴,就把想好的台词给忘了,冲过去说了一通好话,还发誓以后都不去长信宫喝酒了。 喝酒误事,这是萧写意的心得,还有就是苏聿,他给他的印象太好,换成其他人,突然请他喝酒,他首先就是怀疑他的目的,只有苏聿,他一开始对他就是不假言辞,他才放松了警惕。 其实,要是只有苏聿突然侍寝这个事,凤琪就是心里再纠结,也不会在萧写意面前表现出来,可是白天无意间看到的一幕让他明白,这件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搞不好还有内幕。 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萧写意,这才是凤琪真正纠结的,万一是他看错了,卫朗不过是扶了苏聿一把,他信口一说,让萧写意误会了他们可不好,只不过这样的可能,实在是太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二更比较短小,不过信息量还是很大的 第080章 认亲 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凤琪特地留意了长信宫的动静。 苏聿这个人常年深居简出,除了每月两次必须的请安,平时都是待在自己宫里,鲜少有出门的时候,他和秋颜的关系,据凤琪观察也是稀疏平常,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凤琪盯了苏聿一月有余,他和卫朗再没见过,凤琪就在心里想着,这件事要不要算了。 恰在此时,长信宫宣了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是锦贵侍有孕,大概一月有余。 凤琪心里咯噔一下,要不要这么巧,萧写意多年没有宠幸苏聿,不过偶然一次,他竟然就有了,而且苏聿侍寝的第二天,还和卫朗有过那般亲密的举动,两件事连在一起,没法让人不怀疑。 凤琪不想打草惊蛇,就打发季萌上门给苏聿诊脉,他是专攻产科的,看了更稳妥些。 季萌从长信宫回来,凤琪立即问他,锦贵侍是否真的有了一个月身孕,时间可有误差。 季萌擦了擦汗,犹豫着回话道,像是一个月,又像是一个月多点,锦贵侍脉相不显,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就是一个月有多,也多不了几天,误差在五天之内,不会更多了。 凤琪叫人查了敬事房的记录,苏聿侍寝是一个月零两天前的事情,算日子的话,没有出入。 夜宿长信宫之后,萧写意费了好几天的劲,才哄得凤琪不再生气,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凤琪盯上了长信宫,萧写意误以为凤琪是对他不信任,就拼命找机会表现,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谁知凤琪一盯就是一个月,萧写意在得意凤琪对自己的紧张程度之余突然反应过来,凤琪哪里是不信他,他分明是不信苏聿,不然每天盯着长信宫做什么,他都多少天没往那个方向去了。 苏聿有孕的消息传来,萧写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他不过歇了一晚上,凤琪就吃醋了那么久,这回是孩子都整出来了,十月怀胎的过程就不说了,还有以后生下来天天在宫里晃…… 萧写意顿时觉得前途无亮,赶紧让影卫继续打听凤琪的动作,结果发现他让季萌给苏聿诊脉,还不断询问苏聿受孕的时长,凤琪的那个表情看起来,可不是吃醋那么简单,他似乎怀疑别的。 萧写意先前是思考的方向不对,被凤琪这么一提醒,就想起来漏洞无数。 苏聿请他喝酒那天,他醉得有点太快,没喝几杯就倒下了,还有那屋里的香,也是浓得让人昏昏欲睡,可是萧写意记得,苏聿平时不爱熏香,他如此反常的行为,必然掩盖着不能见人的目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苏聿想谋什么,萧写意想不出来,他父母早亡,和叔婶关系普通,最亲近的姑姑是当今太后。 除了子嗣,他什么都不缺,可是苏聿若想要孩子,早些年干什么去了。早年间,萧写意可是不用请都会去长信宫的,是苏聿自己待人冷清,不乐意奉承萧写意,才把他气得不爱去的。 时隔多年,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而且是在身边养着一个秋颜的情况下。除非那个孩子,是苏聿很想要的,想到为了他,可以改变过往的想法,萧写意越想,脸色就越黑,黑如锅底。 终于,萧写意坐不住了,起身冲到栖凤宫,他想,凤琪应该是知道了点什么。 季萌的判断让凤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苏聿的孩子就是萧写意的,他的无端猜测,足以毁掉萧写意对那个孩子的所有好感,对他而言,实在是不公平,那就等于是毁了他的一生。 可要是苏聿真的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凤琪也不能容忍他视图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 因此,当萧写意问他,是不是苏聿有什么不对劲时,凤琪在惊讶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陛下,臣无意隐瞒,只是事情尚未确认,臣不想伤及无辜。”凤琪怀疑苏聿,和萧写意怀疑苏聿,那是完全不同的等级,被凤琪怀疑了,苏聿还有翻身的可能,被萧写意怀疑,他就玩完了,哪怕那个孩子真的就是萧写意的,有了那么糟糕的印象在前头,他还能有什么未来可期待。 萧写意略加挣扎,把那天晚上发生在长信宫的事说了一遍,“怀瑾,朕说实话,你听了可别笑话,那天在长信宫,朕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 凤琪闻言愕然,他和萧写意在一起这么多年,什么花样没玩过,酒后那啥也不止一次两次,可从来没有过第二天不记得的时候,真要醉到那种程度,也就不可能做什么了,只能倒头睡觉。 凤琪原本还怕误会了苏聿,听了萧写意的话再不犹豫,直接告诉了他那天见到的情形。 “你说什么?”萧写意双目怒瞪,眼里燃烧着一种名叫愤怒的火焰。苏聿和卫朗,他们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还是他对他们太好了,给了他们为所欲为的勇气。坦白地说,萧写意一直觉得自己对待后宫诸人很厚道,顾微想走,他不留他,卫清儿死遁,他也不追究,反正名义上,皇后和怡贵妃,都是已经不在了的,苏聿不同,他还是后宫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背叛他。 “陛下息怒,有事我们慢慢说。”凤琪见萧写意气得不轻,从背后抱住他,不让他暴走。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对奸夫淫夫,朕不会放过他们。”苏聿对秋颜不冷不热,可他还是让秋颜跟着他,为了什么,为的就是秋颜出宫开府的时候,苏聿可以跟他走,他打算还他自由。 还有卫朗,他放过卫清儿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十余年没有踏足长信宫,他真对苏聿有情,为何不能直接求他,只要他们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看在表兄弟一场的份上,他未必不能开恩。 可是他们做了什么,背着他勾搭不说,还试图混淆皇室血脉,这是怎样的大罪,他们不知道吗?他们是不是以为,他能放过顾微,放过卫清儿,就有可能放过他们,他们想得倒是挺美的。 顾微也好,卫清儿也罢,他们在自己的身份还是皇后和皇妃时,可没做过对不起萧写意的事。不过皇后薨了,贵妃去了,顾微和卫清儿以后如何,萧写意自然不会追究,因为他们没关系了。 “陛下想要怎么做?”如果苏聿和卫朗的事是真的,他们就是死十次都不够。 “你让楚沐羽再给苏聿诊脉,朕要他们死个明白。”其实,萧写意还是害怕,误伤苏聿他无所谓,可要是孩子真是自己的,他不可能灭了他,最多就是生下来换个人养。 “臣明白了。”凤琪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谁,“陛下不要再生气了,臣会担心的。” 萧写意长吁口气,默不作声,就算是有凤琪柔声安慰,他现在的情绪,也是实在提不起来。 翌日,凤琪便让楚沐羽去长信宫给苏聿诊了脉,得出的结论和季萌相同,时间上没有问题。 不过是个喜脉,就算第一次宣来的太医不是专攻产科的,凤琪让人复诊一次也就罢了,连着两日都让人来,来的还是不同的太医,苏聿不可能看不出有问题,可他什么也没问,一切如常。 萧写意则是让人查了上个月卫朗进出宫廷的记录,发现他每次都是按照规定的时间来的,没有提前来或者推迟走的现象,再问和卫朗同时轮值的侍卫,也没发现他有擅离职守的行为。 这就意味着,哪怕苏聿真和卫朗有染,他们也没时间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若非看见他们的人是凤琪,萧写意搞不好都要以为是有人诬陷苏聿,不过他相信凤琪,所以这件事还不算完。 两头都查不出问题,萧写意也不敢百分之百确认,他和苏聿真的什么也没做,事情悬在了半空。萧写意气不过,先把卫朗打发去了西北大营,在龙俊手下做事,卫夫人还在京城,萧写意不认为卫朗有再次背叛自己的勇气,要是他真敢,他让龙俊直接结果了他,都不用向他请示。 然后就把苏聿软禁了起来,美其名曰安胎静养,孩子的身份不明,他暂时还不能动苏聿。 时间晃晃悠悠往前走着,苏聿怀胎十月,到了临盆的时候。因为孕期活动不足,苏聿这胎养得有点偏大,兼之他年纪也不轻,年过三十才生头胎,生起来特别费劲,生了一天一夜都生不下来。季萌奉命过来给苏聿接生,接得也是满头大汗,他一边擦汗,一边让人出去问话,要是再生不下来,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母子均安已经有点不可能了。 萧写意被苏聿膈应地难受,如何肯过来,守在外面的,其实只有凤琪。他听说苏聿难产,也是有点为难,因为楚沐羽和季萌都说了,要判断孩子的身份,只能等他生下来,用滴血认亲的法子,如果孩子生不下来,一切不就成了悬案,所以苏聿难产的话,只有保孩子的可能,要是孩子真是萧写意的,一生下来就没了生身之人,在宫里岂不可怜,凤琪想了想,推门进了屋。 “殿下,产房不洁,你怎么就进来了?”见凤琪进门,里面侍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洁不洁的,本宫不死没生过。”凤琪倒不在乎这些,他把屋里的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苏聿痛了一天一夜,早已是面无人色,漆黑的长发也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脸侧,他见凤琪走到面前,艰难地开口道:“臣、臣见过皇后殿下,失仪之罪,还请、请殿下谅解,呃……” “你跟我说实话,孩子到底是谁的?”凤琪突然有种感觉,他们都被苏聿误导了。 苏聿冷笑不语,半晌方道:“臣是、是陛下的君侍,臣的孩子,自然是陛下的,唔……” “你没骗我?”凤琪追问道,难道真的是他们误会了,苏聿和卫朗,其实并没什么。 “无论臣说什么,殿下只怕都不会信,既然如此,还不如等下,呃……亲自验证……” 孩子是不是萧写意的,生下来就能知道,苏聿没必要这个时候说谎,除非是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凤琪转念一想,突然道:“苏聿,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死,我马上让你的孩子来陪你。” “殿下,你……”又是一阵阵痛袭来,苏聿痛得说不出话,只能失声呐喊,“啊……” “季太医,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孩子下来?”不过就是胎儿的个头大了点,凤琪不信季萌真的全无办法,最多就是有风险罢了,可他要是不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呢,凤琪逼着季萌出力。 “回殿下,实在不成的话,就只能压胎了。”季萌想了想,还有这个法子没有试过。 “你们动手吧,我在外面等着。”莫名其妙被人摆了一道,凤琪很不爽,他要让苏聿活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不然孩子真是萧写意的,苏聿死了,不得他帮他养着,想得倒美。 “微臣会尽力的。”季萌赶紧把人叫进来帮忙,压胎这种事,可不是一两个人就能行的。 经过一番死去活来的挣扎,苏聿终于生下一个重达七斤的漂亮儿子,而他本人,也还幸运地活着,只不过体力消耗太大,暂时昏睡过去,却没有生命危险,凤琪立即让人去请萧写意。 萧写意闻讯火速赶来,目的不是看孩子,而是滴血认亲,他有点不想相信,自己真的和苏聿做了什么,他明明没有那样的想法的,怎么就被苏聿给诱惑了,萧写意深觉自己很对不起凤琪。 保姆包好孩子,凤琪接过来看了眼,足月的就是不一样,比他生的三个,长得都要好看。 说话间,滴血认亲要用的水已经准备好了,装在一个白瓷小碗里,放在萧写意面前的桌案上。 季萌先用消过毒的银针在萧写意的指头上扎了下,滴了两滴血到碗里,凤琪又把刚出生的小婴儿递过去,孩子本来已经睡着的,被针扎痛了哇哇大哭,凤琪赶紧抱着他一番拍哄。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白瓷碗,只见两滴血在水里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第081章 流年 两滴血在水里游荡着,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终于靠到了一起。萧写意紧张地掌心都要出汗了,他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两滴血融到一起。 没等萧写意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两滴血已经自动自发溶为了一体,季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心里顿时轻松下来,四皇子是皇帝的种,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知道皇家的秘密别人灭口了。 “怀瑾,这……”萧写意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凤琪,他敢发誓,他那天晚上真的没有主动对苏聿做过什么,他才不过喝了几杯酒,就被放倒了,难不成是苏聿主动的,他记不清了。 凤琪抬首看他一眼,幽幽叹道:“臣恭喜陛下,喜得皇子。”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可孩子既然是萧写意的,他们就不能把他灭了,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人家好歹是四皇子。 萧写意沉默良久,沉吟道:“怀瑾,先把孩子抱走,你要是不想养,就随便扔给谁,这件事,朕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说到底,萧写意还是不信苏聿,他没道理突然改变多年不见的想法。 “臣知道了。”凤琪淡然应道,心里却想,除了他自己把孩子抱回去,他还能把他给谁,罗素心已经有了安阳,他可不想再送个儿子给她,与其给了别人,不如自己养在身边还要放心点。 萧写意是一刻也不想在长信宫多待,他吩咐完凤琪,转身就要离去,凤琪却又问道:“陛下,苏聿的份位,还是维持不变么?”按照宫里的惯例,嫔妃、君侍怀孕可以晋封,生育还可以晋封,之前就有这样的例子,本来是宫女出身的低位嫔妃,就因为肚子争气,生了好几个儿女,愣是从最低一级的采女爬到了正四品的昭仪,可谓是把这条规矩,利用到家了。 不过到了从三品以上,晋封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不然生一个升两级,一二品的位置根本不够用,苏聿现在是正三品的贵侍,怀孕没有晋封不奇怪,可他眼下生了皇子,要是还没封赏,兼之孩子又被凤琪抱走,外面的说法,可能就要多姿多彩了,故而凤琪有此一问,萧写意闻言驻足,随口扔下一句,“怀瑾,这件事朕不想管,你看着办就是了。”言罢拂袖而去。 凤琪微微摇了摇头,抱着孩子进了内室,他想让苏聿再看他一眼,可惜苏聿还没醒,他抱着孩子又出来了,却见秋颜不知何时回了长信宫,正在外间等着他,脸上的表情,略显焦灼。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安。”秋颜有些紧张地给凤琪请了安。苏聿怀孕以后,萧写意以他需要静养为由,把秋颜从长信宫挪了出来,挪到了饮绿轩独自居住,秋颜当时没有觉得奇怪。 虽然没有跟着苏聿住了,秋颜和他也不是全无感情,每每给凤琪请了安,也就想着回去看看他,没想到萧写意根本不许,只说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出长信宫,秋颜这才察觉不对。 尽管心里担心苏聿,但是秋颜不敢违背萧写意的命令,此后几个月也就没有回来过,直到今日,他听说苏聿难产,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才偷偷溜了回来,想要看个究竟,不巧撞上了凤琪。 “秋颜怎么回来了?来看锦贵侍的?”凤琪叫了秋颜起来,言语之中倒没有怪罪的意思。 “嗯。”秋颜点点头,视线一直落在凤琪抱着的襁褓上,“母后,这是锦贵侍生的孩子吗?” “是啊,秋颜要不要过来看看小弟弟?”稚子无辜,只要不危及自身,凤琪不打算迁怒。 秋颜笑了笑,然后凑了过去,小婴儿攥紧小拳头,睡得酣然淋漓,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分离。 “小弟弟真好看。”苏聿养胎养得好,四皇子又是足月生的,脸上白白嫩嫩,身上也不是皱皱巴巴,比起早产两个多月的秋宸,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怪秋颜见了就赞不绝口。 “这孩子的眉眼,随了锦贵侍。”长大以后,必定又是个倾国倾城的,对于皇家的皇子而言,这样的容貌是好是坏,凤琪说不准,尤其萧写意,对这个小儿子表现得是格外的不待见。 “母后,你要把小弟弟抱走吗?”凑近看了会儿四皇子,萧秋颜突然问道。 “秋颜怎么会这么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凤琪查了很久,愣是查不到苏聿和卫朗的蛛丝马迹,他有时都会怀疑,那天的惊鸿一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苏聿的目的,也许没有他和萧写意想得那么复杂,他就是突然想通了,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萧写意不肯见他,他就使了些不大能见光的手段。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秋颜虽然生于宫廷,无奈小时候被卢若兰保护地太好,四岁以后又在宫外生活了五年,因此性子比较单纯,起码不像是从小在宫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 凤琪也就随口一问,换个聪明点的孩子,装得懵懂一点,这事就过去了,凤琪根本不会多想。可是秋颜否定地太快了,反而让凤琪意识到的,他的猜测是对的,苏聿真有隐瞒他们的事情。 “秋颜,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好吗?”凤琪柔声道,也许从秋颜口中,他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如果我说了,你能放过锦贵侍吗?”秋颜果然经不住诈,凤琪的笃定让他以为他什么都知道。 “只要他没做错事,我就不会惩罚他。”凤琪笑得更加柔和,他的微笑让秋颜彻底打开了心防。 “锦贵侍没有,他和舅舅没做对不起父皇的事,真的没有,我全都看见了,他们什么也没做。” 八年前,卫朗护送卫太后和卫清儿去昆阳山,临行前曾对苏聿说过,让他多为自己着想,苏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此后几年,萧写意专宠凤琪,从未踏足长信宫。 就苏聿个人而言,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他这个人喜静,不爱沾惹麻烦,萧写意不喜欢他,他乐得清静,并不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什么的,反而是怡然自得,轻松自在。 苏聿和卫朗的相识纯属巧合,可就算是两人日久生情,也守住了各自的底线,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萧写意的事。苏聿一直以为,自己安静地待在宫里,想着自己喜欢的人,偶尔还能见他一面,说上几句话,他就很满足了。卫朗却不这么认为,他怕他们一不小心就越过了界,从此万劫不复,所以他选择了离开,不然以萧写意对他的信任,不会一直把他扔在昆阳山不管。 卫朗兄妹在昆阳山陪了卫太后五年,卫太后是真心实意在祈福,为她最心爱的儿子,而卫朗和卫清儿,大部分时间却是在陪着秋颜玩耍,除此之外,他们几乎无事可做,实在闲极无聊。 突然有一天,卫清儿对卫朗说,她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卫朗吓了一跳,以为她在说胡话,她连回宫都不可能了,怎么还可能再有孩子,再说了,她不是还有秋颜么,他长大以后是要奉养她的。 卫清儿笑着说,秋颜是好孩子,他以后肯定不会不管她,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他的亲娘都是卢若兰,这是不可能改变的,秋颜不会忘了她,永远不会,即使她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 她也想要个这样的孩子,他可以不聪明,也可以没有什么出息,但要是她亲生的,与她骨肉相连,密不可分,连接彼此之间的纽带是扯不断的血缘,而不是双方互惠互利的利益。 卫朗以为卫清儿是说着玩的,不料她真的采取了行动,她打算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卫朗不想卫清儿后悔,“清儿,你真以为自己还能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卫清儿冷笑道:“为什么不能,卫清儿没有吃过苦,可是赵秀儿,什么苦没有吃过。”卫朗这才想起来,他和妹妹的童年是截然不同的,真正没有吃过苦的人,其实是他才对。 由于卫清儿的坚持,卫朗配合了她的计划,万昌十九年春,怡妃病故。 之后,卫朗带着秋颜回京,因为萧写意把秋颜交给了苏聿抚养,所以他们之间,偶有往来。不过卫朗出于愧疚,主动斩断了对苏聿的情缘,他说,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们不可以。 卫朗说到做到,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和苏聿再没见面,人多时候的偶遇都没有。 苏聿很后悔,他不该表现出来的,不然的话,他起码还有见到卫朗的可能,不像现在。 利用生辰的机会主动邀宠,是苏聿自己的想法,他想如果他和萧写意的关系能好点,甚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卫朗可能就会对他放心了,他们也许,还有做回普通朋友的可能。 凤琪看见苏聿和卫朗的那回,是他们近两年多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 凤琪没有听到的是,卫朗对苏聿说,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我会向皇上请辞,换个地方任职。苏聿懵了,他没想到,他什么都不想了,卫朗还是不给他任何念想,一点都不给。 没等卫朗主动开口,萧写意就先发现了他和苏聿的不对劲,把他调去了西北大营。卫朗二话不说,起身就赴任去了,他想,他和苏聿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不然早晚都会害死对方的。 听完秋颜说的话,凤琪沉默了,他在想,他到底算不算是误会了苏聿和卫朗。 说他们没什么吧,他们真的有情,只是表现内敛,基本没被人看出来,也没做过什么不该的,说他们有点什么吧,卫朗已经做了了断,他看到的那回,不过是他们的告别。 凤琪想了想,正色对秋颜说:“秋颜,忘记你看到过的一切,就当从来也不知道。” 秋颜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以前年纪小,并不觉得苏聿和卫朗的亲密关系有何不妥,后来长大了,就很为他们担心,好在卫朗自己选择了离开,他才不用一直为他们悬着一颗心。 凤琪叮嘱好了秋颜,让他自己回了饮绿轩,就带着新出生的四皇子回了栖凤宫。萧写意说随便他怎么样,可他是真的没主意,要把这个孩子怎么办,还给苏聿是最好的,可惜萧写意不肯。 秋宸刚刚满过两岁,正是最调皮捣蛋的年纪,哥哥姐姐都要上课,不能一直陪着他,龙戟倒是还没念书,可是萧玉蓉一年有半年是在边城待着,每次过去探亲还要带上儿子。 他大部分时候,都只能自己跟自己玩,突然看见凤琪抱了个奶娃娃回来,不由有些好奇。 “爹爹,这个妹妹是谁?你从哪里捡到的?”秋宸绕着摇篮转了两圈,跑到凤琪身边问道。 凤琪失笑道:“秋宸,这个不是妹妹,是你的小弟弟,你是三皇子,他是四皇子。” 秋宸掰着指头数了数,马上就明白了,“四弟弟真好看,爹爹,我可以和他一起玩吗?” 凤琪摇头道:“秋宸,现在不行,弟弟还小,每天的主要任务是睡觉,不能陪你玩。” 秋宸失望地“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爹爹,四弟弟有名字吗?他叫秋什么啊?” 凤琪被秋宸问住了,虽然孩子证实了是萧写意的,不过想到他是苏聿设计自己得到的,萧写意就不会对他有多喜欢,名字这个事,只怕也不会愿意去想,凤琪自己,也不敢给皇子命名。 他就对秋宸说:“小弟弟还没有名字,要不你等下问问父皇,看给他取个什么名字。”秋宸点了点头,晚上真的就去问了,萧写意不想动脑筋,就让秋宸给想一个,想到什么是什么。 秋宸听说自己可以给弟弟取名字,可高兴了,认真想了一个晚上,给想了个糖糖,凤琪觉得有点胡闹,萧写意却说,就是这个了,他答应了秋宸的,君无戏言,不能出尔反尔。 凤琪拗不过他们父子,只得作罢,不过在给糖糖上玉碟的时候,还是让人把四皇子的名字记作了萧秋棠,现在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孩子的名字里面有个棠字,也算是比较应景的。 依着凤琪原先的想法,秋棠他带在身边养段时间,满过百日就交给奶娘们带着。不过因为秋宸喜欢,就一直没有把他抱走,而是养在了栖凤宫,一养就是三年,其间从没见过苏聿。 秋宸早慧,刚满三岁就进了上书房,开始师傅们还很担心,三皇子如此年幼,能不能跟上进度,一天不到他们的想法就变了,因为三皇子学得太快,他的伴读们,没一个跟得上他的。 如此一来,每天陪着凤琪时间最长的,反而成了秋棠。凤琪也问过萧写意,到底打算怎么办,一辈子把苏聿软禁着,不让他和秋棠见面。事实上,秋棠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凤琪生的。 萧写意提到这个事就不高兴,苏聿和卫朗的那点事,他基本已经搞清楚了,他不追究算是他大度,还能让他怎么样,放了苏聿,让他和卫朗双宿双飞,想都不要想,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秋棠,看着他那张酷似苏聿的脸,他就想到他对他的设计,要不是秋宸喜欢,萧写意根本不想每天见到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好,长大了封了王就让他出宫去,眼不见心不烦。 凤琪碰过一次钉子,也就不提这个事了,他还有更头痛的事摆在面前等着处理。 前些天,元阳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在民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半已经订了亲,不过宫里的话,这还属于不用着急的年龄,她可以慢慢选,选个心仪的驸马,然后叫萧写意赐婚。 其实,萧写意已经有了看好的驸马人选,就是龙俊的长子龙剑,他也是元阳前世的驸马,两人的感情相当不过。这一世,龙俊和元阳相识更早,也对她颇有好感,还暗中送过小礼物。 不过,萧家人对龙家人的执着,可能已经被萧玉蓉消耗光了,元阳对龙剑的频频示好,没有任何回应,她还告诉萧写意和凤琪,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等着他金榜题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一更来了,有没有人觉得惊喜的 第082章 成长 重生的时间越长,这个世界和萧写意记忆中的前世,出现的误差就越大。 往大了说,过两年就该打过来的西洋人不仅没有要打来的迹象,还和大周做起了生意,叫江南一带的商人赚得盆满钵满,也让萧写意收到了足够的海关银子,国库和私库都是堆得满满当当。 往小了说,元阳的婚事有变,她看上了一个江南过来参加春闱的年轻举子。 诚然,萧写意并不是说,非要把元阳嫁给龙剑不可,如果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他不介意元阳换人。毕竟,龙剑近水楼台先得月,早在几年前就对元阳表现出了好感,但是元阳却没有回应。 既然萧玉蓉和龙俊那样的前世怨侣,今生都能变成恩爱夫妻,那么上辈子被萧写意点了鸳鸯谱,而且意外地过得很不错的元阳和龙剑小两口,这辈子看不对眼拆了伙,也不是很稀奇的事。 只是元阳看上的那个人,让萧写意有点惊奇。当初,听元阳说她有了喜欢的人,萧写意赶紧就命人去查了,心里还美滋滋的,江南自古文风极盛,江都府的解元,肯定是世家公子,翩翩少年。 结果萧写意只猜对了一半,那个名叫林卓玉的十八岁少年,当真是人如其名,温润如玉,不过他的家世,却是一点都拿不出手,就是很普通的耕读人家,往上数几代,都是地里种田为生的。 林卓玉去年来京参加春闱,本来是有望考中的,不巧考前突然病了一场,考试的时候没能坚持下来,最后一科考到一半就被人抬了出来,结果不用说,自然是名落孙山之后,毫无收获。 他不甘心,就没有回乡,留在了京城复习功课,以待三年后重头再来。今年正月十五,元阳微服出宫看花灯,就和林卓玉碰上了,一眼就看中了他,生怕半路横生枝节,回宫就跟萧写意说了。 萧写意很早就跟他的女儿们说过,要是有了看中的驸马人选,要先下手为强,早点告诉他,他好帮她们把人留起来,免得像萧玉蓉那样,就是说得迟了,结果蹉跎了好些年,差点就没能成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写意满心以为,元阳会是第一个,毕竟她比丹阳和安阳要大上四岁,谁知丹阳却抢了先,她十岁的时候就跟萧写意说了,她要嫁给舒伽小王子,谁也不许和他抢,尤其是秋颜哥哥。 萧写意很郁闷,可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告诉丹阳,如果她到了十年后还没有改变主意,他就让她嫁给舒伽。丹阳满心欢喜地点了头,她怎么可能改变,不要说十年,就是一百年也不会变。 丹阳到底还小,距离出嫁早得很,萧写意说过也就算了,没有把事情记在心上,元阳可不一样,她已经满了十五,真要对驸马中意得很,明年、最迟后年就能下降,要他如何不心塞。 尤其是有龙剑珠玉在前,元阳若是挑个比他好的,萧写意也不过是舍不得女儿,林卓玉除了长相不输人,没有一样赶得上龙剑的,这让萧写意的心里,如何舒坦地起来,真是越想越不爽。 元阳见萧写意对她看中的驸马很不满意,总是给人挑各种毛病,就去求凤琪,她觉得他的眼光,比萧写意要好,要是凤琪看中了林卓玉,就能帮她说点好话,让萧写意更快为她赐婚。 当初离开江南的时候,顾微拜托过凤琪,帮他照顾好元阳。因此,当元阳找上门来时,凤琪格外重视,萧写意不过查了林卓玉的家世,凤琪连他的师承,从小就读的书院,也都查了个遍。 凤琪想得很实在,林家不过是普通的耕读人家,培养不出林卓玉这样气质的人物,他能如此优秀,肯定师出名门。读书人嘛,家世差点不要紧,有好的老师和师兄弟,比什么都强。 凤琪一查,就给查出了惊喜,原来林卓玉从小念书的书院,山长姓顾,而且凤琪还打听到,那家书院成立不久,大约是七八年前开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元阳和林卓玉,根本就是天作之合。 萧写意听说林卓玉是顾微的学生,惊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就召见了元阳,告诉她两年后的春闱,只要林卓玉能考中进士,他就给他们赐婚,元阳惊喜不已,连声谢着萧写意和凤琪。 他们都没有告诉元阳,等她日后跟着林卓玉回了老家,还有惊喜在等着他。 元阳的婚事尘埃落定,最失望的莫过于龙剑,他辛辛苦苦追了五六年,不可谓不努力,元阳愣是没有那个想法,那个姓林的小子倒好,不过一面之缘,就让元阳给看上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秋颜和龙剑年龄相近,多年在一起读书、习武,感情很不错,就安慰了他一番。 谁知龙剑很快就想通了,说了声“大丈夫何患无妻”,还问秋颜,他和柔然小王子打算怎么办。元阳的婚事定了,下一个就是秋颜,萧写意和凤琪给他挑选王妃的范围,可不包括舒伽。 秋颜闻言轻轻蹙眉,不用龙剑提醒他也知道,他和舒伽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丹阳喜欢舒伽,想要嫁给他,而是舒伽很早就说过,他不会一辈子留在中原,他要回家,他想回到草原上。 舒伽就是尚了公主,回到柔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要是做了王妃,这辈子就不会再有离开中原的可能,就像去年已经嫁人的摩珂公主,王爷无诏尚且不得离开封地,更何况是王妃呢。 龙剑见秋颜沉默着不说话,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个月北巡,你知不知道皇上会带上哪些人?”萧写意难得出门一趟,谁都想跟着出去透透气,龙剑也不例外,再说北巡多好玩。 “听说除了太子,其他弟弟妹妹都会去。”秋然今年十一,萧写意打算锻炼他,让他在皇帝北巡期间代为监国,所以他是肯定不能去的,其他人没有必须留下的理由,萧写意估计都会带上。 “是这样啊,小太子估计会气得跳脚吧。”龙剑还记得,秋然对北巡之事,是何等的牵挂,可是前几年宫里总有各种事,让萧写意的北巡计划,一再向后推迟,好容易等到了结果去不带他。 “不会的,太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秋颜笑着摇头,五年的太子生涯,秋然要是还是长不大的孩子,萧写意就该失望了,秋然的后面,可有一个聪明地不像话的秋宸,他如何还敢任性。 龙剑想想也是,就不说话了,秋然能不能去,和他关系不大,他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去。因为三皇子要去,他们家龙戟肯定就要去,这样的话,他爹要他留下看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像秋颜说的那样,秋然得知萧写意北巡不打算带上自己,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倒是秋宸,抱着他的太子哥哥安慰了好半天,对他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玩,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太子哥哥,你不要伤心,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会努力的。”秋宸早就听说了,北巡可以到草原打猎,信誓旦旦地在秋然面前表示,要帮他带好东西回来。 秋然抱着秋宸,在他肉嘟嘟的脸上掐了掐,“我什么都不要你带,你完完整整把自己给我带回来就行。”可能是从小营养过剩的关系,秋宸长到五岁,还是小胖墩一枚,抱着手感特别好。 不过不要看他胖,骑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起码不比同年龄的秋然差,至于他的文化课,那就不用说了,同龄的秋然拉出来,跟他完全没法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可比性。 “太子哥哥,我不是说着玩的,我真的会给你带东西回来,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秋宸见秋然把他当成小孩子哄,心里有点不高兴,小胖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秋然见秋宸生气了,赶紧正色道:“宸宸真要给二哥带东西啊,带几只火狐好不好?”秋然不说则已,一说就是高难度的,不过秋宸听了却很高兴,这说明秋然没有敷衍他,而是在认真说话。 “我知道了,太子哥哥想要火狐,是不是要送给姜家姐姐?”去年,姜易春回了京城,进了户部,姜瑟瑟自然也跟着来了,秋然跟她虽然不好见面,送东西上门却是频繁得很。 秋然笑着敲了敲秋宸的脑袋,却是什么话也不说。姜瑟瑟自小生活在江南,不习惯上京严寒的气候,秋然早就想好了,北巡狩猎的时候,给她打几只火狐做披风和手套,不料萧写意让他监国,北巡没有他的份,计划自然落空,不过秋宸愿意代劳,秋然还是要物尽其用的,免得浪费他的心意。 秋宸扮个鬼脸笑了笑,从秋然怀里挣扎下地,抬手一挥道:“糖糖,我们出去玩。”秋棠自小就是秋宸的小尾巴,嗖地一下窜出来,扑过去牵住秋宸的手,两人手牵手出了门。 秋然看着他们的背影,表情有些艳羡,“宸宸和糖糖的关系很不错嘛。”想当初,宸宸是他一个人的弟弟,现在都是糖糖的哥哥了,他看着他们那么要好,心里居然有点酸涩。 凤琪拉着秋然在身边坐下,笑问道:“怎么?羡慕弟弟们了?”真要说感情,秋宸还是更喜欢秋然,可惜秋然这几年越来越忙,很少有能陪着他玩的时候,两人的相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 “两个都是我弟弟,有什么好羡慕的。”秋然笑着摇了摇头,把脑袋扎进凤琪的怀里,“再说宸宸和糖糖也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不能这么玩了,现在就随他们去吧。” “你才多大,怎么就说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凤琪爱怜地摸了摸秋然的头。秋然刚当太子的时候,他怕他不懂事,坐不稳太子的位置,这些年看着秋然不断成长,拥有超过他实际年龄的成熟,凤琪又心疼得很,不过他也明白,这样的秋然,是萧写意甚至整个大周王朝,都需要的。 “儿臣不小了,不然父皇怎么会让儿臣监国呢。”太子监国,代表的是帝王的信任和期待,所以秋然并不遗憾,不能去北巡不要紧,他以后总有机会,监国理政,才是难得的机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看完亚运会开幕式才开始码字,所以比较短小 第083章 北巡 秋宸长到五岁,从来没有出过京城,以往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郊的太平行宫和西山的皇家围场,这次听说可以去真正的大草原,一路上兴奋地不得了,简直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他不是在马车里拉着秋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是跑出去找龙戟还有虹儿和若言玩,搞得暴雨和君璃相当恼火,还能不能好了,他们就只有给皇帝带孩子的命吗,真是领一份工钱操两份心啊。 上次南巡的时候是秋然,一路上缠着他们又是要学骑马,又是要学武功的,可把暴雨和君璃给紧张的,一路都没休息好,就怕一个错眼没有看到,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就惹出事来,旁的不要紧,最怕他不小心伤了自己,他们拿什么陪给萧写意,可不得小心再小心了。如今秋然长大了,奉萧写意的命留在上京监国,不能跟着北巡,暴雨和君璃却丝毫不敢放松,因为秋宸比秋然更难缠。 更要命的是,他们连推脱的资格都没有,萧写意生怕秋宸路上不好玩,特意点了龙戟、虹儿、若言的名,要带着他们一同北巡,暴雨和君璃严格说起来,还是沾了各自儿子的光。 暴雨相对还好一点,他一向是萧写意和凤琪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就是没有虹儿,北巡他也是要跟着他们去的,再说他家师兄也在,有他看着虹儿,他能分心出来照顾秋宸。 君璃就比较惨了,叶氏留在家里照顾年幼的小女儿,没有跟来,他一个人带着调皮捣蛋的儿子就已经很头痛了,要是秋宸缠上他,他就得一个对付两个,着实有些为难,恨不能多长两只手。 暴雨倒是乐意帮忙,反正他家虹儿比君璃家的若言要乖得多,不用他费太多心思,无奈若言对未来岳母有着天然的畏惧,见了暴雨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压根儿就不让他抱,只能是有心无力。 秋宸去了外面和小伙伴们玩,秋棠却是乖乖地留在车里陪着凤琪,不吵也不闹。 凤琪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问道:“糖糖,想不想去外面跟哥哥们一起玩?”秋棠不仅容貌像苏聿,个性也像,总是安安静静的,跟在秋宸身后当小尾巴,从来不会主动吵着要什么。 秋棠默默摇头,隔了很久才小声说道:“不想去,大马马好可怕,糖糖不敢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凤琪幽幽叹了口气,三年了,秋棠都已经三岁了,萧写意还是不肯松口,他着实有些为难。 假如秋棠是个生母不在的,凤琪养他反正不用想得太多,养着就是了,他不靠自己还能靠谁,但是苏聿还活着,而且是被萧写意晾在那里,秋棠现在年龄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还好办。 等他年龄再大些了,他是告诉他,还是不要告诉他,凤琪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妥当。 在凤琪看来,苏聿固然有错,不过萧写意对他的惩罚,也是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就是秋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们的父子关系,只怕也很难恢复,真是那样的话,对苏聿而言就太残忍了。 但是萧写意这个人,固执起来是真顽固,就是凤琪,也没有办法让他改变固有的想法。因此看到越长越像苏聿的秋棠,凤琪总是很纠结,既觉得他可怜,想要对他好点,却又不敢太好了。 名义上,萧写意说的是,在他出巡期间,京城的事由太子全权负责。而实际上,秋然真正能够处理的,不过是一些形成惯例的日常事务,重要的折子都是每日打包送到御前,萧写意亲自批阅,然后再把批阅好的折子送回京城,秋然照着办理就可以了。纵是如此,对于只有十一岁的秋然来说,代为监国也不是个轻松活计,他怕自己办不好差,出了纰漏,就天天给萧写意写信请示。 萧写意每次收到信,首先就看秋然提了些什么问题,他自己的解决方案是什么,然后逐一回信告诉他,哪些法子是可取的,哪些是需要改进的,还有哪些是错误的,需要摒弃的。 父子二人有来有往,信是越写越长,讨论的问题也是越来越深入,萧写意还在凤琪面前炫耀,说秋然现在和他是越来越亲了,他们每天通信的字数,是凤琪和秋然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见此情形,凤琪笑而不语,秋然和萧写意关系亲密,他高兴都还来不及,有什么可吃醋的,再说秋然和萧写意的通信,大部分说的都是国事,写得再长也不奇怪,不比家信,他们都不在宫里,秋然除了报平安,还有什么可说的,倒是秋宸,每次给秋然写信都是厚厚一叠,比起萧写意的,薄不到哪里去,凤琪出于好奇,偷看过一次,发现全是沿途的见闻和趣事,不由深感秋宸有心。 至于秋然监国的情况,凤琪反而问得不多,大事有萧写意决断,小事有凤翔帮忙看着,这样都还做不好,也就有点不像话了,倒是萧写意,有事没事就爱在凤琪面前表扬秋然,说他干得不错。 凤琪听了只是笑笑,过去几年,凤家在朝上的势头不错,凤翔进了内阁,当着首辅的职位,次辅是他的亲家虞夏和昔年同窗顾君诚,说来也巧,这三个人分别是弘熙九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除了上一辈的,凤家的年轻一辈也混得不错,君璃前两年进了兵部,当着正五品的郎中,虞庆源外放庆阳府,也是人人艳羡的好去处,过几年回京,就是四品往上走,都可谓是前途无限。 要说比较倒霉的,大概就只有凤琳了,他去年参加了春闱,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必中无疑,他和龙秀的婚事也是定在放榜以后,当初想的就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想要凑个双喜临门。 谁知凤琳竟然落榜了,连参加殿试的资格都没有,不说凤琪意外,就是萧写意都没想到,他原来还想着,凤琳参加殿试的时候,他要稍微压压他的名次,不让他进翰林院,直接外放出去。 不然众人都想着,这是皇后的亲弟弟,有意无意就会对他高抬贵手,过不了几年,凤琳就能在他面前晃悠,他不想太早看到凤琳,这会让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不料凤琳自己就给玩脱了。 凤琳落榜,心情自然低落,他爹是状元,他哥是探花,到他这儿连进士都考不上,岂不是很难看。不过再是心情不好,凤琳和龙秀的婚事还是如期举行了,毕竟凤琳已经十九,龙秀也十七了,没有再等三年的道理,再说先成家后立业,也不是不可以。龙家是勋贵,龙俊尚了公主,凤家是清贵,却出了个皇后,这两家要联姻,可是京城的盛事,请萧写意出面赐婚,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就是这么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却让萧写意心塞了好久,而且他还没有拒绝的理由,皇后的亲弟弟要娶长公主的小姑子,皇帝居然不肯赐婚,这是同时打凤琪和萧玉蓉的脸,萧写意不忍心。 所以他只能自个儿在心里郁闷,还不敢在凤琪面前表现出来,要是让凤琪联想到这和前世的事有关,萧写意根本不敢想,这事还能不能收场,说不定凤琪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萧写意赌不起。 凤琪看过凤琳默出来的文章,发现他不是水平不够,而是观点太过激进,遇上保守点的阅卷大臣,肯定直接就被毙了,因此再三提醒他,下次参加春闱,千万收敛点,好歹进了殿试再说。 新婚燕尔,凤琳一边读书,一边造人,两边都不耽搁。今年初,龙秀生了个儿子,凤琳给他取名寒池,萧写意听了,惊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上一世,他们的儿子叫萧秋寒,乳名池池。 前世,萧写意最喜爱的儿子肯定是凤琪生的秋然和秋宸,无奈他们走得太早,真正得了他最多宠爱的,却是凤琳生的秋寒,满月就封太子不说,还是皇帝亲自教养,重视的程度,前所未有。 可以这么说,萧写意当初有多疼爱秋寒,现在回想起来,就有多恨凤琳,至于凤阳公主,那更是萧写意心上的一根刺,碰不得、拔不出,幸好这一世,凤琳的女儿肯定不会再叫这个名字。 北巡的目的地是在北方的沙甸,靠近康勒大草原,康勒草原上生活着大大小小好几个游牧民族,他们常年被柔然人欺压,所以就向大周投诚,寻求庇护,双方的关系,长期以来维持得不错。 沙甸距离上京千余里,御驾要走半个月。这半个月,秋宸可是玩疯了,尤其是萧写意想着他年龄小,功课的进度却很快,就免了他在路上也要读书、写字,每天的心思全都放着怎么玩上面。 大部人马在沙甸驻扎下来,秋宸就问凤琪,他们什么时候能去打猎,他要给太子哥哥打火狐。凤琪听了捂嘴直笑,秋宸才多大一点,谁敢让他到草原上打猎,在围场玩玩还是一堆侍卫守着呢。 “爹爹为什么笑?我说错什么了吗?”秋宸不明所以,见凤琪一直在笑,不由纳闷道。 凤琪忙道:“秋宸不要着急,父皇要先会见草原上的部落首领,然后才是狩猎大会。” 所谓狩猎大会,是每次皇帝北巡的必修课,是大周的世家子弟和草原上的贵族少年之间的比拼,胜者奖赏丰厚不说,更是代表了国家的荣耀,在这个没有大规模战事的年代,是勋贵子弟们表现才能的最佳机会,万昌八年和十五年的狩猎大会,龙俊和君璃就分别为大周拔得头筹。 这一次,因为大周有符合年龄的皇子,竞争想必会更加激烈,也让凤琪有些隐约的担心。 不是凤琪不看好秋颜,而是他这个人,个性虽然很好,文武都不算突出,草原上的少年们,个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他比不过不奇怪,可要是输得难看了,萧写意对他,只怕会更有看法的。 要是秋然再长几岁,凤琪倒是不会担心他,不过秋然已经是太子了,没有涉险的必要。 “狩猎大会是什么?很多人在一起比赛吗?都有谁会参加啊?”秋宸一听就被吸引住了。 担心秋颜的,不止凤琪一个,舒伽也是。过去几年,他们的骑射课都是在一起上的,最强的不用说,肯定是龙剑,人家家学渊源,然后就是舒伽,这个只能说是种族天赋,换了地方也保留着。 秋颜尽管年纪稍长几岁,比起秋然,却也强不了多少,这样一来,他对上康勒草原上的少年们,只怕是毫无胜算,搞不好还会输得很难看,舒伽自从听说有这么一个比赛,心里就担心上了。 “殿下,狩猎大会的时候我们一组吧。”这天,舒伽从龙剑口中听说,今年的狩猎大会不是单人参加,而是两个人一组,就动上了脑筋,他觉得有他帮着,秋颜的成绩应该就能看了。 “和我一组做什么,你应该和龙剑一组,这样才有拿第一的可能。”秋颜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骑射功夫不过平平,谁和他搭档,都注定是和第一无缘的,他不想拖舒伽的后腿。 “我就是拿了第一,皇帝陛下也不会高兴的。”他是柔然人,赢了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亚运会开幕了,要挤时间看比赛,这段时间的更新稍微短小精干点,晚上还有二更 第084章 赛马 在康勒草原,每年秋天的狩猎,本身就是盛会,遇上大周皇帝北巡,更是盛会中的盛会,十多岁的少年们,无一不是踊跃参赛,对他们而言,赢得比赛的胜利,往往就意味着抱得美人归。 草原上的姑娘都很直爽,狩猎大会的优胜者,往往会收到无数的花束,每一束花都代表着有个女孩子喜欢他,收到花束越多的人,在同龄人里面越有面子,是值得骄傲一辈子的事情。 到了晚上的篝火晚会,少年们就能向心仪的姑娘邀舞,如果他邀请的是送给他花束的少女,就说明他也看上了她,而姑娘一旦回应了,这桩婚事就算成了,少年第二天就能请长辈上门提亲。 当年的龙俊和君璃,在赢得狩猎大会之后,也是收到不少花束的,还有热情的草原姑娘想要跟着他们嫁到中原来,这两位可是被吓得不轻,篝火晚会都是整晚躲在帐篷里,根本不敢出面。 相比之下,大周的贵族少女就要显得矜持许多,因为丹阳发现,除了她自己,其他人连花都没有准备,丹阳这就想不通了,大姐姐有喜欢的人,她不准备花没什么,安阳为什么也没有。 还有顾兰裳、龙琴等人,她们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丹阳觉得很无趣,再好玩的事,只有自己一个人玩,也没意思啊,她不甘心,就四下寻找同盟军,好容易找到一个,她的小姨凤琅。 “小姨,小姨,你的花是送给谁的?”凤琅虽然是凤琪的妹妹,可要说年龄,却是和丹阳更接近,她今年十七,不过是比丹阳大了六岁,两人凑到一起,居然能够聊到一块儿去。 凤琅抿唇笑笑,却是不肯说,反而还问丹阳,“你呢,二公主,你的花是给谁的?” 丹阳毫不避讳,笑嘻嘻地说出舒伽的名字,“当然是给舒伽了,我最喜欢他了。” 凤琅眼中闪过些许羡慕的神情,身为公主就是不一样,可以把喜欢坦坦荡荡说出来,不像她,看上一个不符合双亲择婿条件的人,也没机会和他结识,只能趁着狩猎大会,向他表白。 丹阳可不是轻易就能被糊弄过去的,凤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又问道:“小姨,我都说了我的花是送给谁的,你还没有说,不许耍赖哦,耍赖就是小狗狗……” 凤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际一片绯红,小声道:“我说了是谁你也不认识,明天等我把花送了,你不是就能看到了。”言语之间很有自信,似乎那个人一定就能取得很好的名次。 因为按照传统,只有进了前三名,才有接受少女献花的资格,要是进不了,给人献花就有安慰和同情的意思,是很不礼貌的,所以每次狩猎大会,都会有些准备好了却送不出去的花束。 丹阳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和凤琅约好明天碰面的时间,回帐篷去找凤琪了。 丹阳回来的时候,凤琪正在安慰秋宸,说明天的狩猎大会他年龄不够,是不能参加的,只能在旁边观战,过了明天,他就带着他打猎去,想打什么打什么,秋宸听了才没有继续闹下去。 凤琪没有说错,狩猎大会的确有年龄限制,必须在十二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否则就不行。 丹阳笑眯眯地告诉凤琪,她和凤琅约好了,明天都要送花给自己喜欢的人。 凤琪闻言略显惊讶,丹阳喜欢舒伽这么多年,就算舒伽对她一直采取回避政策,也是丝毫不改初衷,她要给舒伽献花,他一点也不奇怪,与此相反,要是丹阳没这个打算,凤琪才会意外。 出乎凤琪意料的,是凤琅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任何听闻。 凤琅今年十七,和她同龄的世家少女差不多都嫁人了,少有还没出阁的,也是早就定好了婚事,静待佳期。凤琅则不然,她的婚事,真的是一点着落都没有,还在半空悬着呢。当然,这不是说凤琅没有人家想要,恰恰相反,上门提亲的人,能从凤家排到君家。但在凤琅的婚事问题上,凤翔和君绿川产生了极大的争议,两人争论不休,谁也不能说服谁,就把女儿的婚事给耽搁了。 凤翔共有儿女五个,凤琪进宫了暂且不论,剩下四个有三个已经成婚,凤瑶嫁了书香门第,君璃和凤琳都娶了世家女子,在凤翔看来,凤琅应该嫁个和凤瑶差不多的人家,才是最好的。 君绿川却不这么认为,他承认凤瑶的婚事不错,门第高贵,夫君也是少年有为,可问题是,像虞庆源那样出身好、读书也好的年轻人,真的不多啊,就是他们凤琳,春闱还能落榜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万一凤翔看走了眼,凤琅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女孩子嘛,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夫婿,少年进士太罕见,少年举子有危险,世家的嫡子嫡孙就不同,世袭的爵位放在那里,肯定不会跑。 两人就这么争了起来,他们都把自己挑中的人选拿到凤琅面前,逼着她挑一个,凤琅都不喜欢,就谁也不选,可她喜欢的人,家世又差了点,她也不敢说出来,事情就拖到了今天。 第二天清早,丹阳很早就起床了,还让小宫女们帮她把刚摘来的鲜花扎好。 等她跟着萧写意和凤琪到了早已搭好的观战台才发现,除了凤琅,之前并不打算准备花束的元阳、安阳,还有顾兰裳、龙琴等人,都带了花过来,一问才明白,她们都是被丹阳提醒的。 其他人带花也就带了,丹阳悄悄问元阳,她是什么意思,元阳说她给秋颜准备的。 参加比赛的共有十组选手,也就是二十人,一边各出十人。大周这边,除了秋颜和舒伽的混搭组合比较特殊,其余八人,都是适龄的世家子弟,实力最强的是龙剑和曾子宜的强强联手。 另一边的十人,则是来自草原上最大的五个部落,一个部落出一组,为自己的部落而战。 最受关注的,无疑就是秋颜和龙剑所在的组别,一组有皇子出场,一组有拿第一的可能。 因为秋颜和龙剑没在一组,秋宸在观战台上,都是和秋棠手拉着手,而和龙戟保持着距离,他的原话是,他们现在支持的人不一样,不能靠得太近,万一打起来了怎么办,先远着点好。 萧写意看了很是欣慰,不管实力如何,他的儿子们,起码都是很团结的,值得表扬。 丹阳就显得比较纠结了,秋颜怎么和舒伽在一起,这是秋颜的意思,还是舒伽的意思。 虽然名为狩猎大会,可正式比赛是包括赛马和狩猎两部分,不过最终的判定标准是猎物多少。 往年都是单人比赛,规则就很简单,参赛人员先比赛马,排出各人的名次,然后在现场点燃十根很短的香,赛马排名第一的人第一根香燃尽就能出发,以此类推,最后一名就要十根香都燃完了才能出发,狩猎比赛是有时间限制的,总共一个时辰,出发越早,取得好成绩的可能就越大。 今年单人改了双人,大致规定还是不变,就是赛马的成绩要两人相加,按照总成绩排名。 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比赛,观战台搭了两个,除了萧写意他们在的主台,对面还有个稍小一些的,两个观战台之间的位置有限,并排放不下二十匹马,赛马比赛就要分成两轮,每轮只上十匹马。 秋颜和舒伽这组,舒伽率先登场,龙剑和曾子宜那组,龙剑压阵,曾子宜先出场。 即使在柔然人里面,舒伽也算得上马术精湛的,还在柔然的时候,他父王最喜欢他这点,后来到了中原,他跟着皇子们一起上骑射课,除了龙剑能凭年龄优势压过他,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让他们在狩猎大会取得好成绩,萧写意叫人给他们配的,都是最好的马,因此舒伽上场的时候,信心非常充足,他相信自己能拿第一,还能帮秋颜多争取点优势,他甚至回头看了他一眼。 舒伽的小动作,其他人可能不会在意,丹阳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自言自语问自己,难道舒伽喜欢的,真的是秋颜哥哥,她的话没有说出来,脸上的表情却闪过些许失落,不过很快就放开了。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舒伽第一个冲了出去,曾子宜紧随其后,秋宸他们几个年纪小的,立即就跳了起来,一直跳到舒伽率先抵达终点,丹阳终于忍不住,也跟着欢呼起来,才不管什么形象。 舒伽不仅取得了第一,还把第二名曾子宜甩开了将近两匹马的距离,这在其他人不过一个马头的差距映衬下,算是非常明显的优势,这样轮到秋颜出场,压力就会小很多,舒伽感到很满意。 “你家小王子真为你着想,你要当心哦。”看完比赛的龙剑笑着拍拍秋颜的肩膀,他看到元阳手上的花束了,虽然明知送给自己的可能性为零,还是不禁想要好生表现,万一会有奇迹出现呢。 秋颜抿唇笑笑,什么话也没说,舒伽这么努力,他也要好好表现,不能辜负了他。 决定比赛胜负的,从来都是实力,信心这个东西,只在实力差不多的时候起点作用,就发挥而言,秋颜绝对正常,甚至比平时的骑射课都要好,不过名次,只排在了第七,拿到第一的是龙剑。 对于这个结果,秋颜有点失望,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冲进前五的,结果却差了半个马身。 萧写意并不是第一次观战狩猎大会的赛马比赛,对秋颜跑出来的这个第七名,他还是可以接受的。要知道,十七年前,龙俊拿第一拿回,凤琪也是参加了的,结果赛马第九,总成绩第七。 “怀瑾,下次要不要秋然过来帮你挣回面子?”萧写意看过了,他们家就秋然有这个天赋。 凤琪无所谓地笑了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本来就不是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输了他并不意外。 跟萧写意的专心致志不同,凤琪是一边看比赛,一边观察带着纱帽的那群女孩子,他刚刚发现了,曾子宜过线的时候,凤琅激动地差点站了起来,除了丹阳,就属她比较不矜持了。 可是凤琪愣是想不起,那个曾子宜,他是谁家的孩子,从小会武的,通常出身勋贵之家,可君绿川挑女婿,就是从这样的家族挑,怎么把他给错过了,难道是家世不够出色,他得查一查。 赛马比赛告一段落,下面就是狩猎比赛了,两轮的成绩相加,龙剑和曾子宜排到了第一,毕竟他们是一个第一和一个第二,综合优势非常明显,其他人拍马也赶不上。 第二和第三是草原上的两个部落,他们之间本来就有点摩擦,平时就很爱争个输赢,这次的成绩又相差不多,为了排出第二和第三,很是费了一番工夫,差点打了起来。 舒伽的第一和秋颜的第七加起来,总成绩排在第四,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 “殿下,你放心,我们在一起,肯定能进前三的。”龙剑和曾子宜的组合太过强劲,自信如舒伽,也不敢说出和他们争第一的话,不过进到前三名的话,他还是有点把握的。 “嗯,我们没问题的。”秋颜握紧拳头,和舒伽的拳头在空中对碰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比赛才进到一半,明天继续 第085章 狩猎 赛马比赛需要的场地很有限,观战台上的人们都能看到,狩猎比赛就不同了,涉及到的范围相当大,其中还包括部分林地,人们能看到的就只有出发时的情景,还有最后结束时的收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因为参加狩猎大会的都不是普通人,无一不是出身世家贵族,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同时也要确保比赛的公平公正,每个选手的身边,都有来自双方的侍卫跟随,全程陪伴,形影不离。 第一炷香燃尽后,龙剑和曾子宜率先出发,两人都是信心满满,发誓不拿第一就不回中原了。紧接着,第二组和第三组的选手也先后出发了,在他们之后就是第四组,秋颜和舒伽。 观战台上,眼见秋颜和舒伽骑马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秋宸紧张地扒拉住了凤琪的衣裳,问他秋颜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凤琪笑着告诉他,稍安勿躁,比赛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按照规定,狩猎比赛总共只有一个时辰,不过除了第一组出发的选手,其他人都不会有这么长的时间。由于比赛的过程是看不到的,为了不让观战台上的人们太过无聊,随行的侍卫会随时统计各组选手的成绩,每一刻钟统计一次报告给大家。第一次统计出来的结果毫无悬念,就跟出发的顺序一模一样,毕竟最后一组选手才刚刚出去,说不定都还没来得及碰上猎物呢。 萧写意不经意地扯了扯凤琪的衣袖,压低声音问他,赛前有没有告诉秋颜和龙剑,狩猎比赛只计数量不计质量。凤琪笑着挑了挑眉,他当然有说,这么重要的情报,他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其实,最早的狩猎大会,规矩并不是这样的,猎物大小不同,计分也就不同。毕竟,打只老虎和打只山鸡,难度实在差得太远,就是打了十只八只,也不好意思说就能赢过人家的一只老虎。 不过老虎和山鸡的对比,算是比较极端的,要是遇上一些体型相差不大的猎物,数量也是差之毫厘,计分就会变得非常麻烦,谁都认为自己是赢家,输赢也就没了定论。先皇当初北巡的时候,就遇上过这么一次,他被吵得烦了,直接就说,以后不管猎物大小,只以数量取胜。从此以后,狩猎大会最受欢迎的猎物,就成了山鸡和野兔,谁都晓得,这些小动物才是最好打的。 这不,狩猎开始半个时辰以后,第二次的统计结果也出来了,每组都有收获,多的上百只,少的也有三四十只,名次较之出发时,有了一定的变化,秋颜和舒伽上升了一位,追到了第三。 尽管心里明白,舒伽的功劳要占大半,萧写意还是很开心,他的儿子,表现还是很不错的。秋宸则是掰着手指头问凤琪,那些打到的山鸡和野兔,晚上的篝火晚会是不是可以烤着吃了。 凤琪听了简直哭笑不得,他从小没有缺过秋宸的吃食啊,怎么这个孩子,提到吃的就精神百倍呢,比他读书的时候都要认真。别看秋宸功课不错,人家五岁的孩子才刚启蒙,他四书都读完了,可凡是教过他的师傅,都对凤琪说过一句话,三皇子读书不走心,上课都是随便听听,学得又快又好,全靠天分。凤琪听了并不在意,秋宸是小皇子,不需要太刻苦,他觉得开心最重要。 与此同时,背着弓箭在林中穿行寻找猎物的秋颜和舒伽,却是不怎么顺利。 比起野猪、野熊那样的大型野兽,山鸡和野兔算是很好打的,就是秋颜出手,也是一箭一只,没有失手的,舒伽就更不用说了,出箭又快又准,只要是被他看中的猎物,就没有逃脱的。 除了山鸡和野兔,他还顺手打了好几只运气不好撞上他们的鹿子和狐狸,这些东西计数的时候不占优势,可要是出现了猎物数量相同的情况,他们就能派上用场了,大的总比小的值钱嘛。 如果这样的势头保持下去,他们的名次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但是很不幸,除了最初进场的那一段,秋颜和舒伽的路线可能是没有选好,跑到了其他人扫荡过的区域,猎物的数量大大下降。 因为最终的判定标准是猎物的数量,没东西可打是个很麻烦的事情,秋颜和舒伽显然不会甘心,败在这样的原因上,只能往更偏远的可能还没有人到过地方跑去,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猎物。 狩猎大会是在开阔的草原上进行,靠近观战台的中心区域都是清过场的,一般不会有大型野兽出现,算是比较安全的,往外跑得远了,就不好说了,什么老虎啊,野猪啊,都有可能撞上。 远的不说,就说上一回,君璃参加狩猎大会,就碰上了一只出来觅食的白虎,他赶在规定时间之内把白虎拿下,顺利夺得第一,而那张白虎皮,则被萧写意赐给龙凤胎做冬衣和披风去了。 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前科,眼看秋颜和舒伽越跑越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大周侍卫开始担心了,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富贵险中求嘛,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是秋颜不一样,他是皇帝的儿子啊。 侍卫们有心劝阻,无奈秋颜跑得太快,和他们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而草原上几个部落派出的侍卫又劝他们,说就是有大型野兽出现,也是单个的,他们有这么多人,还怕拿不下来吗。 大周的侍卫们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赶紧拍马追了上去,甭管遇到什么,他们尽到职责就是了。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就是几句话的工夫,秋颜和舒伽跑得没影儿,众人的任务变成了找人。 秋颜和舒伽不是存心要把侍卫们甩开,而是他们刚刚追到一群狐狸,其中还有好几只是珍贵的火狐,自然不愿错过,快马加鞭就往前追,根本不会顾及,以侍卫们的马匹,能否追上他们。 秋颜和舒伽自幼相识,骑射课都在一起上了六年,默契程度远非旁人可比,经过他们一番配合,除了极个别的漏网之狐,狐群算是全军覆没,加上先前的野兔和山鸡,他们的收获,很是丰富。 由于他们跑太远,第三次统计猎物数据的时候,就没算上他们的成绩,这样一来,在其他人的猎物数量都有增加的情况下,秋颜和舒伽掉到了第七,排名第一的还是龙剑和曾子宜,优势明显。 秋宸不明白,为什么过了一刻钟,秋颜和舒伽的猎物完全没有增加,就好奇地问凤琪。凤琪想了想,猜测道:“秋宸,你大哥和舒伽可能跑得有点远了,他们身边的侍卫没能把消息传回来。” 秋宸眨了眨眼,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甚至在想,秋颜和舒伽会不会有什么大的收获,到时候加起来,一下子就冲到第一名什么的,想到这里,秋宸有点坐不住了,还拉着秋棠的手捏来捏去。 安抚好秋宸,凤琪却对萧写意说道:“陛下,要不要派人过去打听下,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大东西了?”就像当初的君璃,虽说他是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可凤琪拿到那张白虎皮,手都是抖的。 萧写意一想觉得有道理,秋颜不是君璃,没他那般过人的身手,舒伽虽说不错,可惜年纪太小,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侍卫们没报回他们的猎物数量,可见就是没有贴身跟着,他得让人看看去。 凤琪和萧写意的猜测是对的,顺利拿下狐群之后,秋颜和舒伽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殿下,该回去了?”舒伽的直觉向来很准,他问秋颜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 “好的,我们回吧。”秋颜点头道,时间还有不到四分之一,他们回去再拣点漏,成绩应该就能看了。毕竟,打到后面没有猎物可打,不是只有他们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大家都是一样的。 秋颜说话时,视线一直落在舒伽脸上,他看得出来,到了草原之后,舒伽的心情比起在京城时,不知好了多少倍,尤其今天的狩猎大会,更是一直神采飞扬,这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突然,秋颜看到舒伽的脸色变了,而且是从隐约可见的不安,变成了再明显不过的惊恐。 秋颜正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舒伽抬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他的方向拉开弓。 “殿下,你不要动。”秋颜听到舒伽这么说,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可他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秋颜虽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想到,在自己的身后,一定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出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决定听舒伽的,站在原地不动,不管怎么说,舒伽都是不会害他的,他相信他。 舒伽把弓拉成了满月的形状,离弦的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直指它早已预定好的目标。 “嗷嗷!!!”这是野兽负伤的声音,舒伽的箭法很准,一箭命中黑熊胸前覆着白毛的部分,但是他的力量不够,仅仅一箭,要不到黑熊的命,反而把他激怒了,加快速度朝他们扑过来。 黑熊距离他们不远,受伤后跑得很快,舒伽没时间再射一箭,只得往前一扑,扑倒了秋颜,然后压在他的身上。舒伽在柔然时听说过,野熊每次只吃一个人,它要是吃了他,殿下就能得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奉上第一更,我下去码字了,第二更可能要到十二点,~~o(>_<)o~~ 第086章 盛宴 “舒伽,不要!”秋颜猛地被舒伽扑倒在地,后背擦在地上生疼,可他顾不得这些,只想用力推开舒伽,或者抱着他翻个身,把他护到身下,无奈舒伽两手撑地,扣得死紧,还紧紧压住了他,他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熊,离他们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它沉重的呼吸声。 “殿下,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对不起。”舒伽快速说完这段话,然后闭上了眼睛。 秋颜压根儿不忍心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他抱紧舒伽,把头埋在他的肩窝。然而他们等了很久,等到的却是黑熊重重的倒地声,原来两边的侍卫都追了上来,见他们遇险,就乱箭射死了黑熊。 舒伽死里逃生,幸运躲过一劫,秋颜抱着他,根本不愿松手,“傻孩子,你不需要这么做。”秋颜永远记得,六年前初遇的那个漂亮的柔然小王子,他喜欢他,想对他好,想要他开开心心。 即使舒伽对他没有同样的想法,秋颜也不介意,他是草原上的精灵,本就不该被他束缚,他天生就该是自由自在的,秋颜从来没有想过,舒伽对他回报,尤其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他不需要。 秋颜甚至不敢想,如果舒伽今天真的为了救他而死,他的余生,将在怎样的悔恨和痛不欲生之中渡过,抱着失而复得的舒伽,秋颜感概良多,喃喃念道:“我只要你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众人见此情形并不觉得意外,劫后余生嘛,谁都会比较激动的,就是皇子也不例外。 虚惊一场,纵然时间还有些许剩余,秋颜和舒伽也没了继续狩猎的心情,他们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让情绪平复下来,就由侍卫们护送着回到观战台了,那只黑熊作为战利品,也被带上了。 秋颜和舒伽最先回来,秋宸很高兴,在台上乱蹦乱跳,凤琪却觉得不对,就让人来问。 一问才晓得,他们竟然遇到了那样的危险,好在两人都是平安无事,凤琪这才放下心来。萧写意不放心儿子,也从观战台上走下来,拉着秋颜嘘寒问暖,倒让秋颜受宠若惊,感动了一场。 过不多时,其余九组选手陆续归来,每个人都是收获颇丰,立即就有人上前清点猎物。 秋宸并不清楚途中发生的意外,只管拉着秋颜的手问道,他们能拿第几名,能赢过龙剑吗。 秋颜轻轻摇头,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他们耽搁了那么久,能不能进前三要看其他人的运气。至于龙剑和曾子宜,他们进场最早,进去就是一通扫荡,优势不可撼动,肯定是追不上的。 果然,最终排名出来以后,龙剑和曾子宜排在了第一,排第二的是第三个出发的那组选手,秋颜和舒伽运气不错,居然排到了第三,而第二个出场的那组选手,却是很不幸地掉到了第四名。 比赛结果一公布,观战的少女们就蜂拥而上,给心目中的英雄献上鲜花。 收到花最多的不是龙剑和曾子宜,而是拿到第二名的两个少年,草原上的姑娘还是很现实的,大部分人没有远嫁中原的打算,所以送花都是送给自己人,只有很少数,把花给了龙剑和曾子宜。 龙剑抱着手里的花,轻轻叹了口气,他看见元阳了,她和安阳一样,都是把花送给了秋颜。 龙琴看见兄长失落的样子,把自己的花送到了他怀里,还安慰道:“元阳公主芳心有属,你就不要再惦记了。”龙剑喜欢元阳的事,龙家的人都知道,不过除了龙琴,没有人支持他。 毕竟,龙俊已经尚了公主,他军功卓绝,外人不会有太多议论,要是龙剑再尚主,他们龙家明明是军功起家的,只怕也要被人说闲话,所以萧玉蓉想帮龙剑说好话,都被龙俊给劝住了。 “你哥哥我是这么脆弱的人吗?”龙剑撇嘴笑笑,有些别扭地接受了来自妹妹的关心,继而问道:“你的花怎么给了我,没有喜欢的人吗?”秋颜和舒伽不能考虑,龙剑觉得曾子宜不错。 龙琴摇头道:“幸好不喜欢,不要就要闹笑话了。”说完扭头看了一眼,龙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曾子宜的面前站着个美女,仔细一看还是他们家小姑姑的小姑子,凤琪的妹妹凤琅。 龙剑了然于心地笑笑,随即不平道:“他们要是成了,我在曾兄面前,可就降辈了。”龙琴闻言也笑,笑过就走开了,因为她发现,好像有人是冲着龙剑来的,她可不能打搅他们的好事。 顾兰裳抱着花,想了很久才走到龙剑面前,小声道:“龙公子,这花是给你的。”说完就低下了头,她和龙剑见面不多,仅有的两次还是因为元阳,要不是丹阳说得在理,她根本不敢来的。 “谢谢,谢谢你的花。”龙剑开始还以为,又是个草原上的女孩子来给自己送花,心里并不在意,待到看清送花的人是顾兰裳,顾傲和萧青渝的宝贝女儿,顿时就被吓傻了,差点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真的是一方土地一方风水吗,大周的贵族少女们,向来是矜持而且自持身份的,她们就是入乡随俗带了花束来,有的也只是送给兄长,而不是心上人,就像他家妹妹那样。 龙剑原本以为,除了丹阳公主,不会有人这么大胆,岂料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人打脸了。 刚才,凤家三姑娘给曾子宜送了花,眼下,顾家大姑娘又给他送了花,晚上的篝火晚会,要是他们上前去邀了舞,并且对方允了,马上请萧写意赐婚都是使得的,真是出人意料,不可思议啊。 “晚上,你会请我跳舞吗?”顾兰裳的声音低不可闻,可龙剑还是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龙剑的脸,唰就红了,老实说,他追元阳公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胆过,他甚至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意思,不过是拐弯抹角地,给元阳送了些东西,元阳懂了,却没接受,然后就没了。 顾兰裳会这么大胆,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龙剑根本不知道,他该怎么回答。好在顾兰裳问出那句话,已经是用掉了所有的勇气,她没有留下听他的回答,转身就跑了,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比顾兰裳更大胆的是丹阳,她把花送给了舒伽不说,还威胁他,晚上必须邀请自己跳舞,不过舒伽虽然收了花,却没有答应丹阳的要求,两人僵持了好久,最后还是凤琪把丹阳唤了回去。 “爹爹,我那么喜欢舒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丹阳委屈地问凤琪,从小到大,对舒伽最好的人不是秋颜哥哥,是她啊,她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的都是他,可他还是和秋颜哥哥更好。 凤琪没有作答,只是轻轻把女儿揽入怀中,伸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感情这种东西,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可能掰开了揉碎了,再说出个一二三来。 而且凤琪看得出来,舒伽是个很通透的孩子,他什么都懂,他不想给丹阳误会的机会,所以从来对她不假颜色,他和秋颜好,也是把他当成了朋友,真正的朋友,而不是秋颜对他的喜欢。 夜幕降临的时候,篝火晚会拉开了帷幕,热情的草原少女们,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裙,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气氛非常热烈。萧写意坐在主位上,一边喝酒一边拉着凤琪的手问道,他们要不要也去跳上一曲,凤琪笑着拍飞了他的手,说萧写意要疯可以,他可不会陪着他疯。凤琪至今都还记得,多年前的那次篝火晚会,他被一帮很厉害的女孩子,灌到醉得一塌糊涂。 秋宸坐在凤琪身边,根本不看他们打情骂俏,而是专心致志啃着鸡腿,啃到一半发现秋棠眼巴巴看着他,赶紧低下头帮他找能吃的食物,实在找不到,就自己把鸡腿上的肉撕下来,再喂他。 龙戟看着好玩,也学秋宸,不料被秋宸拦住了,说糖糖是他的弟弟,只能他来喂,龙戟很郁闷,只好在秋宸忙不过来的时候,对他进行投喂,而在他们旁边,虹儿和若言正在合啃一只烤野兔。 龙剑自从篝火晚会开始就一直在犹豫,他要不要去向顾兰裳邀舞,他们以前都不熟悉,会不会太突然了,可他要是不去,顾兰裳会不会很伤心,龙剑越想越纠结,越想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曾子宜起身了,他是去向凤琅邀舞的,凤琅也应允了,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掌声。一曲舞毕,曾子宜拉着凤琅走到萧写意面前,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萧写意转身看凤琪。 要是其他人来请赐婚,萧写意是不会犹豫的,可凤琅是凤琪的亲妹妹,他得征询他的意见。凤琪苦笑了下,轻轻点了头,凤琅都这么主动了,他还能怎么办,好在曾子宜看着,还是很靠谱的。 龙剑眼看曾子宜和凤琅的事成了,心中豁然开朗,如果不是顾兰裳,他以后只能依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媳妇,怎么可能赶得上顾兰裳,她是喜欢他才会给他献花的,龙剑想着也起了身。 丹阳一直在等,等舒伽来请她跳舞,可是萧写意都下了两道赐婚的旨意了,他还是没有来。 舒伽当然不会来,他在陪秋颜喝酒,秋颜告诉他,北巡结束后,他就要去封地了,以后不会再回京城。舒伽心里很难过,他明知道,自己是不喜欢秋颜的,可想着要和他分开,他还是不好过。 篝火越燃越旺,唱歌跳舞的人们兴高采烈,可是有些人,在这个喧嚣的夜晚,却是伤心欲绝。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洗澡澡去了~~ 第087章 融化 狩猎大会一过,北巡最重要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秋宸心心念念记着要帮他的太子哥哥打火狐,秋颜就说把他和舒伽打回来的火狐给他,秋宸不肯要,说不是自己打的不算,他想要亲自去打。 凤琪被他缠了好几天,终于松了口,决定带着他去打猎。秋宸很高兴,把他的小伙伴全都叫上了,一群小豆丁兴高采烈,纷纷表示自己要打些什么带回去,就连东西要送给谁,都已经想好了。 暴雨和君璃听了都是一脸的同情之色,这群小家伙,最大的龙戟六岁,秋宸和虹儿、若言都是五岁,以往最多就是在西山围场打过猎,还是在众人的帮助之下,打过几只小兔子什么的。草原和围场不同,就算凤琪不忍心让他们被打击地太惨,会叫人尽量帮他们把猎物赶过来,可是草原上生长的活蹦乱跳的猎物和围场里人工喂养的懒得都不会动的猎物相比,难度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这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凤琪带着孩子们出了门,除了秋棠年纪还小不会骑马,在他身前坐着,其他几个孩子都是骑着自己的小马出行,周围跟了一圈侍卫,还有若干前来看热闹的高手。 最开始,秋宸可是兴致高昂,看见一只小灰兔从面前跑过就拍马追了上去,可惜兔子跑得太快,等他拉开自己的小弓,把箭射出去,兔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箭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栽进地里。 秋宸不甘心地嘟了嘟嘴,怎么会是这样,他以前打过兔子的,没见它们跑得这么快啊。 在他之后,虹儿和若言也相继失了手,两个小家伙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怎么回事,草原上的野鸡和西山围场的不一样吗,扑腾着翅膀差点飞起来,他们两个人打一只,结果箭都射飞了。 见此情形,暴雨和君璃抱头直笑,小朋友们,知道打猎不容易了吧,看你们以后还说大话。 几个孩子之中,唯一靠谱的是龙戟,他比他们多练过一年,功底也要扎实些。龙戟射出去的箭,好歹擦过了他盯上的那只小白兔,不过箭头没有射进去,兔子原地蹦了两下,竟然拔腿跑了。 秋棠之前都是安安静静的,此时突然叫嚷起来,“爹爹,不要让小白兔跑了,我想养它。”凤琪就握着秋棠的手,拉开了为他特制的小弓,兔子没跑出去多远,就挨了第二箭,躺地上不动了。 秋棠的眼睛马上就睁圆了,还紧张地问道:“爹爹,小白兔死了吗?我想养只活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想要的,是活的小白兔,是会动会跳的,要是已经死了,就只能烤来吃了,他不要死兔子,他不想吃。 凤琪低头笑道:“小白兔当然活着了,不过它受了伤,我先叫人给它包扎伤口,等它伤好了就给你养,好吗?”秋棠闻言连连点头:“嗯,好的,小白兔要快点好哦。”说着笑得眉眼弯弯。 虽说主要是靠凤琪帮忙,不过秋棠到底得了头彩,让秋宸他们几个都有些不服气,都是些五、六岁大的孩子,面子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几个人闹腾地更厉害了,无奈实力不够,毫无收获。 终于,虹儿第一个坚持不住了,哇哇叫着扑向暴雨的怀抱,让他帮忙,他算是明白了,要是只靠他自己,只怕到了天黑,还是什么东西都打不到,只有像糖糖那样,向爹爹求助才是正理。 暴雨哈哈笑着,把虹儿从小马的马背上拎起来,放到自己身前,父子两个同乘一骑,扫荡猎物去了。若言见自己的小媳妇儿已经认输了,也不再矜持,拍马去找君璃了,他才不要输给虹儿呢。 秋宸和龙戟比较可怜,他们现在是求助无门,萧写意在和草原上几个大点的部落首领联络感情,压根儿就没来打猎,再说他就是来了,他的那点功夫,秋宸也看不上眼,父皇比爹爹差远了。 凤琪怀里抱着秋棠,秋宸一向自认为是爱护弟弟的好哥哥,当然不可能做出把秋棠揪下来,自己挤过去的事情。龙戟更惨,这次北巡他爹他娘都没来,龙俊在玉门关外的西北大营练兵,萧玉蓉在上京的公主府安胎,龙戟这回是跟着哥哥姐姐出门的。龙戟和秋宸对望几眼,突然就想到了,他爹不在,他哥在啊,龙剑还拿了狩猎大会的第一呢,他找他去,还怕没有收获…… 于是,龙戟拍马投奔龙剑去了,秋宸受到他的启发,也转身去找秋颜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是是有哥哥的人。由于小朋友们纷纷搬了救兵,他们打到的猎物,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递增。 不过打猎结束的时候,秋宸还是说了,这回不算,他的东西都是秋颜帮他打到的,送给太子哥哥的时候,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有份,他决定下次再来,到时候打了猎物,宫里人人见者有份。 话虽如此,晚上回了驻地,秋宸还是拉着秋棠到了萧写意面前献宝,逗得萧写意哈哈大笑。 “这些都是你打到的?朕的皇儿真厉害!”萧写意见了秋宸捧出来的东西,惊讶地不知说什么。 秋宸摇头,有点郁闷地说:“不是,是大哥哥帮我打的,他没帮忙之前,我什么都没打到。” 秋棠抱着已经包扎好的小白兔,笑嘻嘻地看着萧写意,趁他不注意,还把兔子放到他的膝盖上。 萧写意只顾着和秋宸说话,没留神他的小动作,突然发现身上多了只活物,吓得一个激灵。 兔子从他腿上跳下来,红通通的眼珠子转了转,居然往外跑去,动作之快完全看不出受了伤。 秋宸急忙叫道:“不要让它跑了,快逮住它,快点。”帐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们立刻忙活开了。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追逐,企图逃跑的小白兔被捉了回来,整个帐殿因此乱得一塌糊涂。 萧写意有点生气,呵斥了两句,秋宸不以为然,还冲他扮了个鬼脸,秋棠却被吓得哭了起来。 秋棠从小养在凤琪身边,按说见到萧写意的机会是很多的,可萧写意就是对他视而不见,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凤琪劝过好几次都没有用,时间长了,他就怕上了萧写意,见着他都会躲开。 这会儿见萧写意生气了,自然怕得不行,偏偏凤琪又不在,他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糖糖,怎么哭了?小白兔不是回来了吗?糖糖不哭啊,没事了。”秋宸抱着兔子安慰弟弟。 秋棠抽泣道:“父皇、父皇生气了,呜呜……糖糖好怕,糖糖要爹爹,呜呜,要爹爹……” 秋宸转身去看萧写意,无奈道:“父皇,你那么凶做什么?你看,你都吓到糖糖了。” 萧写意顿时有些无措,说实话,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儿子被吓哭了,该怎么办。 最早的元阳和秋颜,那是顾微和卢若兰教出来的,打从会说话起,在他面前就很有礼数,便是偶尔哭闹,也会有人去哄。到了龙凤胎和秋宸,这仨孩子都不怕他,要不到想要的东西会哭,然后他就会心软,不顾凤琪的反对,他们要什么给什么。只有秋棠,他膈应苏聿,就不待见他,偏偏他越长越像苏聿,他就只能愈发躲着他了,要不是秋宸实在喜欢,他根本不想他留在凤琪身边。 “糖糖要爹爹,呜呜……”不管秋宸怎么哄,秋棠都只会说这句话,秋宸已经无能为力了。 “父皇,我去找爹爹回来啊。”秋宸知道,凤琪是去找凤琅说话了,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秋宸说完把兔子还给秋棠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哭得可怜兮兮,萧写意看不下去,只好走到他面前,命令道:“秋棠,不许哭了。”萧写意不说还好,秋棠原是小声抽泣,这回改嚎啕大哭了。 萧写意再不喜欢秋棠,也就是不怎么见他,亏待和苛刻是从来都没有的,眼看秋棠越哭越厉害,哭得都要背过气去,他只好把他抱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尽量温柔,“秋棠,不要哭了好不好?” 秋棠停顿片刻,扭头看他一眼,又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我叫糖糖,爹爹和三哥哥都叫我糖糖……”父皇好可怕,爹爹怎么还不回来,三哥哥去哪里了,他们都不要他了吗,呜呜…… “好好好,糖糖。”萧写意从善如流,立马改口道:“糖糖不哭了啊,父皇不是生你的气。” “父皇好凶,父皇还骂小白兔,父皇就是在生气,在生糖糖的气……”秋棠哭得一抽一抽。 “糖糖看错了,父皇没有生气,真的没有。”萧写意坚持不承认,他就是觉得被兔子吓了,有点没面子,吼人什么的,不过是顺便,再说那只该死的兔子,把他的帐殿搞得乱七八糟也是事实。 “真的吗?父皇真的不生糖糖的气了吗?”秋棠到底还是小孩子,萧写意平时也没凶过他,最多就是不爱理他,被他抱着安慰了会儿,对他的话有了一定的接受程度,开始哭得没那么厉害。 “真的,父皇和糖糖拉勾勾好不好?拉了勾勾糖糖就不要哭了。”萧写意很庆幸,他好歹前面养过那么多孩子,小孩子该怎么哄,多少还是有点经验的,不然秋棠这种哭法,他真的没辙。 “可是,呜呜……糖糖停不下来,呜呜……”秋棠说着说着,眼泪又有泛滥的趋势。 萧写意无可奈何,只得抱着他慢慢安慰,怎么说也是亲生儿子,不可能真的放着不管。 过了好一会儿,秋棠总算停止了哭泣,漂亮的眼睛红红的,就跟他抱着的兔子差不多。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四个指头蜷着,只有小指是弯着的,小声道:“父皇,拉勾勾。” 萧写意哭笑不得,可见秋棠终于是不哭了,还是很欣慰地伸出手,跟他拉了勾勾。 秋棠哭得累了,靠在萧写意怀里就有点打瞌睡,萧写意只好一边哄他,一边低声吩咐人去找秋棠的奶娘,心里还在想着,凤琪怎么还没回来,秋宸不是去找他了吗,这都去了多久了。 萧写意不知道,凤琪早就回来了,他带着秋宸一起,就在帐殿的外面偷窥里面的情形。 “爹爹,你为什么叫他们慢点?”见帐殿里有人出来,凤琪带着秋宸退后了些,一问才知道,他们是萧写意派去找四皇子的奶娘的,凤琪就吩咐他们了,要慢慢去,找到人了也要慢慢回来。 “你父皇难得亲近糖糖,我们让他多抱会儿。”凤琪浅浅笑道,他一贯觉得,秋棠是无辜的,萧写意再是生气,惩罚苏聿也就是了,没必要连小孩子也牵连,要是因此影响了性情,可不好办。 今天早些时候,凤琪找到凤琅,问了她许多关于曾子宜的事,还没说完秋宸就追了过来,说是萧写意把秋棠给凶哭了,他都哄不住,凤琪一听就坐不住了,赶紧带着秋宸回来,就怕出事。 结果就看见,萧写意别别扭扭哄孩子的情形,凤琪当下决定,他们就不要进去了,让萧写意自由发挥。小孩子嘛,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萧写意和秋棠几乎不打照面,他怎么劝,都是没用的。 只有萧写意亲近了秋棠,对他有了好感,有些事情,他才好开口,今天这个事情,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因此凤琪不想有人进去打搅,就让萧写意慢慢哄孩子吧,反正他经验丰富,不会做不好。 一直到秋棠沉沉睡去,凤琪才带着秋宸进去,萧写意压低声音问他,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凤琪说他了解曾家的情况去了,出来北巡一趟,就把妹妹嫁了出去,他不得给凤翔和君绿川一个交待。 萧写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把秋棠给了随后来接他的奶娘,甚至没有问,她们为何来得怎么晚。凤琪和秋宸见到后,相视一笑,秋宸尤其高兴,他的糖糖这么可爱,父皇怎么可能不喜欢。 经此一事,回京的路上,凤琪刻意让秋宸带着秋棠多在萧写意面前出现,萧写意见了没说什么,偶尔还会抱抱秋棠,逗逗他,反正就是秋宸有的,他就会有,终于是达到了兄弟两人一个待遇。 凤琪见状暗喜,假以时日,他再要提出苏聿的事,只怕萧写意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强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晚上还有一更 第088章 天性 北巡结束,御驾返京,被人们热议最多的,无疑就是狩猎大会当天,萧写意亲赐的两段姻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自古以来,中原人的婚事都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皇帝赐婚,也都是两家人商量好了,再到御前求的,不过为了名声,说出去好听而已,不是真让皇帝做媒。像先皇把君绿川赐婚给凤翔那种抽风的行为,历代皆为罕见。萧写意这个人,做事比较武断,他认准了的事,旁人很难说动他,但是赐婚这个事,他一向还是靠谱并且厚道的,从不自作主张,乱点鸳鸯谱。 因此,一趟草原之行下来,他连问都没问过,就给两对年轻人指了婚事,算是很罕见的。当然,萧写意也不是信手乱指,他的依据是入乡随俗,顾家和凤家的姑娘送花是自愿的,龙剑和曾子宜收下花束不足为奇,就是草原上那些女孩子送的花,他们也都收了,但是他们向姑娘主动邀舞,就代表他们接受了姑娘的示好,然后两位姑娘也接受了邀请,这个事才算说定了。 萧写意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的,再说这四个人,不论家世还是才貌,也都配得上,就算先斩后奏了,也是他拍了板的,谁家长辈敢有意见不成,萧写意根本没想过,这样的指婚会有人不满意。 萧写意的想法不能说错,除了凤家有点微词,其余三家,真的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先说龙家,他家是勋贵,世子又尚了主,就不想再跟世家贵族参合,免得关系搞得太复杂,引起皇家的猜疑。 前两年,龙俊的胞妹龙秀出嫁,嫁了凤琪的弟弟凤琳,凤家算是清贵,又是当今皇后的娘家,除开凤琳和龙秀本身的感情不谈,两家的联姻,可谓互惠互利。到了龙剑这里,虽然他本人对元阳公主表现出强烈的好感,但卫国公龙腾的意思,还是给他娶个书香世家的女子回家比较好,还没选到合适的人选,顾兰裳就自己送上门来,真是打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好得不能再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顾家世代书香,一门三探花,门第再是清贵不过,虽说顾兰裳的父亲顾傲弃笔从戎,不过顾兰裳和顾敏一样,都是顾则教出来的,论起才华和气度,比谁都是不差,他们先前都没想过要高攀,可是顾家大姑娘看上了他们家龙剑,龙家的长辈还是很自得的,这说明他们龙剑不错啊。再说顾家,顾傲和萧青渝子嗣不丰,膝下只得一子一女,儿子年方八岁,女儿便是顾兰裳,今年十四。 今年北巡,顾傲和萧青渝都没有随行,他们也是在萧写意回京以后,才知道自家女儿已经被皇帝赐了婚事的。好在龙剑家世不错,个人也很出色,再说是顾兰裳先看上人家的,也就没说什么,对这桩婚事,表现出比较满意的态度。只有顾兰裳的祖母顾大太太,把她数落了一顿,说她做事出格,一点姑娘家的劫持都没有,顾兰裳不以为然地笑笑,躲在曾祖父顾则的背后去了。 龙剑十六,顾兰裳十四,两个人的年龄都不算大,龙家和顾家也就不着急,有商有量地走起了婚事的程序,照他们那个慢腾腾的架势看来,等到他们两家办婚礼,只怕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 跟龙家和顾家的和谐气氛相比,曾家和凤家就有点微妙了。曾家也是尊贵,但不是世袭罔替的国公,而是不降等袭五代的常宁伯,很不幸的是,曾子宜的祖父曾国轩,就是第五代的常宁伯。 这就意味着,只要曾国轩一死,曾家立即就从贵族跌到平民,如此一来,曾子宜嫡长孙的身份,也就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已经没爵位了,难怪君绿川一开始挑女婿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别看萧写意对凤家好得很,可君绿川对萧家的不满,从来没有消失过,逼他嫁给凤翔的人是先皇,不许他和离的是萧写意,强迫凤琪进宫的还是萧写意,现在还给他女儿指了门不靠谱的婚事。 君绿川不可能直接找萧写意责问,他就进宫来看凤琪了。凤琪闻讯并不意外,君绿川算是很不爱进宫的人,每年除了过年,平时几乎不来,这回破例来了,肯定是为了凤琅的事,没有其他。 果然,君绿川见到凤琪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凤琅和曾家那个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凤琪笑着说,他也很好奇,就命人打听了,结果是凤琅有次出门踏青,碰到点小麻烦,正好被曾子宜救了。 听完凤琪的话,君绿川不可思议道:“然后她就看上人家了?这是话本小说的剧情吧。” 凤琪微微挑眉,含笑道:“正是如此,从那以后,琅琅就关注上曾子宜了,可惜无缘结识。”塞外北巡,凤琅再次遇上曾子宜,她知道狩猎大会的规矩,心里就有了主意,她要把握这个机会。 君绿川咬牙切齿,半晌方道:“这鬼丫头,胆儿真肥,她难道不知道,曾家是个什么样?” 如果曾家只是爵位将除,家中的子孙能干,君绿川也不至于对这桩婚事如此抗拒,但是他查过了,曾国轩的三个儿子,就没一个出仕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都什么人,眼看爵位就要没了,难道不该趁着老父还在努把力吗,甭管大小,好歹有个官职,这样一旦常宁伯去了,家里也不至于就跟天塌了似的。君绿川还查了曾家的第三代,发现曾子宜简直就是他们家的异类。 真的,君绿川不否认曾子宜的优秀,就是和君璃、凤琳比起来,他也不差什么,尽管他没想通,曾家都垮成那样了,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一个奇葩来的。但是曾子宜再好也没用,他的叔叔姑姑,堂弟堂妹,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人以后都要靠他养,而且他的生母还去世了,他的父亲也没续娶,曾家暂时是他的二婶管着家,要是凤琅嫁过去,就是曾家的宗妇,是要住持中馈的。 君绿川都不敢想,那样的家要怎么当,凤琅稍有不慎,能把自己的嫁妆都给折腾进去。 “殿下,你就没有劝过陛下?”君绿川很清楚,凤琪的话在萧写意的面前很有分量。 凤琪摇头道:“我劝不住琅琅,劝住陛下有什么用。”篝火晚会之前,凤琪问过凤琅,她是不是认真的,凤琅点头,说她认准了,打死都不改,所以晚上曾子宜到萧写意面前请旨,他没开口。 “琅琅知道曾家的情况吗?”君绿川不死心地问道,凤琅回家后,他大骂了她一顿,结果凤琅气得把自己关在个人的小院,凤家的人一个不见,龙秀带着寒池去敲她的院门,都吃了闭门羹。 凤琪点了点头,“我都告诉她了,琅琅说她早就知道,她不在乎。”凤琅和凤瑶不一样,她个性骄纵,是君绿川宠出来的,曾家那样的人家,曾子宜能干,她又嫁妆丰厚,未必驾驭不住。 君绿川长叹了口气,有点认输的意味。其实进宫之前,他就知道这桩婚事不可更改了,来见凤琪,不过求个安心,有个当皇后的哥哥在背后撑腰,凤琅日后嫁到曾家,应该还是过得可以。 “正君不用太过担心,曾子宜很不错,陛下对他印象很好,琅琅看上他,也算很有眼光。”在凤琪看来,曾子宜自身条件好,这比什么都重要,要是凤琅看中个绣花枕头,他们才更郁闷。 君绿川被凤琪说服了,心情稍微好了点,他见外面院子里,秋宸带着秋棠玩得开心,告别之前就问了句,“殿下打算一直养着四皇子?”皇子不比公主,养在皇后身边,意义可是很重大的。 凤琪勾了勾唇,笑道:“我正想办法还回去呢,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眼下秋棠年纪小,还给苏聿还来得及,要是再拖几年,就没有办法了,最迟年后,凤琪打算把这个事彻底解决了。 君绿川见凤琪早有主意,就没再说什么,告辞回家了。凤琅已经十七,曾子宜更是十九了,他们的婚事拖不起,最迟明年就要办,他得把女儿的嫁妆再规整规整,不能让凤琅被人小瞧了。 凤琪顺便也在心里算了下,凤琅出嫁要给她添些什么妆,还有顾兰裳,那是顾微和顾敏的侄女,宫里也要有所表示,然后他还想到了丹阳,她都十一岁了,嫁妆什么的,也该操办起来了。 过了几天,凤琪带着秋棠去了长信宫,苏聿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会带秋棠,愣住了。 “爹爹,他是谁啊?我觉得我好像见过。”秋棠看了苏聿几眼,转过身好奇地问凤琪。 凤琪柔声道:“糖糖,这是锦贵侍,你该给他请安的。”秋棠懵懂地点了点头,像模像样地给苏聿请了安。苏聿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目光却是一直落在秋棠的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他叫秋棠,乳名糖糖。”凤琪笑着把秋棠递给了苏聿,“你想抱抱他吗?” “糖糖,我可以抱你吗?”苏聿没有直接伸手,而是用颤抖的声音轻声问道。 大概是父子天□□,秋棠对苏聿的好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他乐呵呵地点了头。 苏聿把秋棠抱在怀里,想要亲他,又怕吓着他,想问他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第089章 选择 秋棠年仅三岁,跟苏聿又不熟悉,被他抱了会儿就不肯干了,朝凤琪伸出双手,想要他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凤琪却没接他,而是对他说:“糖糖,后面小花园的池子里养了鱼,你要不要去喂鱼玩?” 秋棠眨巴了下一双酷似苏聿的漂亮眼睛,用力点头,连声道:“要去,糖糖要去喂鱼。” 苏聿赶紧松开了抱着秋棠的手,还让身边的小太监给他领路,秋棠蹭蹭蹭就跑了出去。 确定秋棠已经远离后殿,不可能再听到他们的对话,凤琪笑着问苏聿,“锦贵侍,看见糖糖的感觉如何?”他说完就好整以暇地看着苏聿,仿佛不论他作出何种回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苏聿目送秋棠跑远,然后起了身,走到凤琪面前,恭恭敬敬对他跪下,肃容道:“殿下把四皇子教养地很好,臣感激不尽。”对于秋棠,苏聿歉意无限,他任性地生了他,却什么也不能给他。 凤琪没有叫起,而是直直地盯着苏聿看,片刻方沉吟道:“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抚养糖糖吗?” 苏聿蓦然睁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 凤琪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就重复了一遍,问道:“锦贵侍,你想糖糖吗?想不想亲自养他?” 苏聿这回听清楚了,可他还是不敢相信,萧写意知道了他和卫朗的过去,知道了他用药迷他,他怎么可能把秋棠还给他,若他真有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整整三年,不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苏聿迟迟不肯作答,凤琪干脆就猜测起了答案。 “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苏聿急了,匆忙回道:“臣想糖糖,做梦都在想他。” “哦,是么?”凤琪挑眉笑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这么说,你愿意养他了?” “臣当然愿意,可是……”苏聿的神情黯淡下来,“陛下不会允许的,他不会……” “陛下是否允许,不用你担心,我只问你的态度,你是真的想要抚养糖糖,对吗?”凤琪既然敢问苏聿,自然有把握说服萧写意,不过在此之前,他要确定苏聿的想法,他不想伤害到秋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苏聿默然颔首,尽管心里明白,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想到朝思暮想的儿子有可能回到自己身边,苏聿素来无甚惊容的脸上,还是隐约透出欢喜的表情,这件事,他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过。 “倘若糖糖回了你的身边,你就再没可能离开皇宫了,你真的想好了吗?”凤琪要把秋棠还给苏聿,肯定会告知他的身世,如果苏聿日后有什么想法,必然会伤害到糖糖,他要杜绝这种可能。 “从进宫的那一天起,臣就没有想过还有离开的可能。”苏聿低着头,认真道。 “如果你能走呢,你会走吗?就像先皇后,还有怡贵妃,他们不是都走了么?” 苏聿抬头,神色愕然,半晌方道:“殿下,你说什么?”凤琪的意思是,顾微和卫清儿,都不是真的死了,他们只是放弃了皇后和贵妃的身份,换了一种方式活着,苏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锦贵侍,你是聪明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凤琪笑着提醒苏聿,明白就好,不要把话说得太明显,这个皇宫里,很难有真正的秘密,凡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就可以了,不必说出来。 苏聿点头道:“臣明白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卫朗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他说他不能再背叛萧写意了,可苏聿想不明白,卫朗什么时候背叛过萧写意,他一直对他都是忠心耿耿,就是他对他有意,他也是至始至终保持着清醒,没有对他做过任何越矩之事。如今想来,卫朗所谓的背叛,就是卫清儿的死遁,他帮了她,于心有愧。 “你不用羡慕他们,如果你想,我也能帮你。”卫清儿后来过得怎么样,凤琪没有刻意打听过,不过顾微,他知道是不错的,甚至还瞒着萧写意,悄悄给他写了封信,可惜至今没有收到回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殿下为什么要帮我?”苏聿眉心微蹙,警惕道。他进宫的年份不算短,可由于深居简出,和凤琪打交道的机会并不算多,但他看得出来,凤琪虽然行事磊落,也不是无条件对人好的滥好人。 面对苏聿的怀疑,凤琪毫不介意,反而笑得更深,“当然是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 苏聿想了想,不解道:“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他一个早就失宠的贵侍,能对凤琪有什么威胁,反而是他和罗素心的存在,让萧写意的后宫显得不那么空旷,要是他走了,宫里就更空了。 “有你在宫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养糖糖。”凤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苏聿什么。 见苏聿紧盯着他,凤琪又道:“皇子不比公主,玉碟不是轻易可以改的,糖糖现在年纪小,不知道自己和秋然、秋宸的不同,可等他长大了,肯定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觉得他会不追问吗?” 若是苏聿不在,秋棠知道自己不是凤琪生的,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凤琪是皇后,抚养没有生母的小皇子,根本不需要理由,可要是苏聿在宫里,还是被萧写意软禁着,那就是麻烦的开端。 凤琪这个人做事,一向喜欢在根源就把问题解决了,像秋然和秋宸,他都很注意他们的关系,为了秋然的地位更稳固,他明知秋宸的天资更聪颖,却从不在意他的功课,秋宸没事喜欢钻研点和学业无关的小玩意,他更是大力支持,凤琪不想给萧写意一个太子之位给错人了的印象。他对秋宸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秋棠,他固然疼爱他,但他不会允许,他未来给他们带来不确定的隐患。 所以苏聿的去留,就很关键了,他要走,凤琪不介意,还会帮他一把,这样一来,他对秋棠,就能坐到心无旁骛。苏聿不走,那也好办,他就把秋棠还给他,不过三岁的孩子,还是他亲生的,要养熟不难。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秋棠现在没有察觉,不代表他以后也不会发现,凤琪对他和对秋然、秋宸,终究是不同的,只有苏聿,才会给他最纯粹的爱护,这是凤琪给不了的。 苏聿一直是个很通透的人,凤琪的想法,他稍微想了想,也就明白了,随即感激道:“殿下对四皇子,真是有心了。”诚然,凤琪不想让秋棠给秋然和秋宸带来任何可能的麻烦,可另一方便,凤琪的做法也是充分考虑到了秋棠的感受,并且避免了将他卷入皇权的斗争之中,一般人对庶子,哪有这么用心的,不苛刻为难就是厚道的,就是还给生身之人,也要想法设法不伤害他。 “我不可能比你更有心。”凤琪淡然道:“我话说得有点急,你一时拿不定主意没关系,你先好好想,我过几天会再带糖糖来看你,你那时告诉我你的决定也不迟。”小孩子的接受能力有限,秋棠和苏聿熟识之前,凤琪不会说出真相。他说完就叫苏聿起了身,然后走到窗边,叫了声趴在水池边喂鱼喂得开开心心的秋棠,秋棠扔下鱼食,马上跑了回来,笑嘻嘻地扎进凤琪怀里。 “糖糖,我们要回去了,跟锦贵侍说再见。”凤琪牵着秋棠,让他跟苏聿道别。 “锦贵侍,再见,你的鱼鱼很好看,我下次再来玩。”秋棠高兴地冲着苏聿挥了挥手。 苏聿的眼泪差点下来,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想要走,凤琪下次再带秋棠来,就是他最后一次见他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揪得难受,他甚至想把凤琪叫回来,告诉他自己想好了,他不会走。 凤琪没有食言,过了几日又带着秋棠来了长信宫,不知他事前都跟秋棠说了什么,秋棠今天不仅多让苏聿抱了他一会儿,还把自己从康勒草原带回来小白兔带了来,说是送给他的礼物。 “锦贵侍,这个送给你,你要照顾好它哦。”秋棠小心翼翼地把小白兔放到苏聿手上。苏聿从来不养宠物,长信宫仅有的活物就是后院的那池锦鲤,不过秋棠送他的兔子,他还是赶紧接了。 “我一定把它照顾好,糖糖会过来看吗?”如此良机,苏聿怎会错过,语气格外温和。 “我会来的。”秋棠点点头,突然又问道:“我说我以前好像见过你,但是爹爹说没有,好奇怪哦。”秋棠那天回去想了很久,怎么想都觉得苏聿面熟,可他怎么都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他。 凤琪闻言扑哧笑了,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苏聿和秋棠一起站到镜子面前,答案就出来了。 小白兔送出去以后,秋棠不用凤琪吩咐,自己去了后院喂鱼,凤琪就问苏聿,“锦贵侍,你都想好了?”如果苏聿真的要走,他就不会收下秋棠送给他的小白兔,还问他以后会不会来看兔子。 苏聿颔首道:“臣想好了,不走。”卫朗早就说过,他们不该在一起,也不可能有未来,就是凤琪帮他假死出宫,他去找到卫朗,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可除了卫朗,他在宫外没有牵挂的人。 而且他要是走了,秋棠就是一个人在宫里,他和秋然、秋宸没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凤琪肯定不会有失偏颇,可要是万一发生什么,凤琪肯定会站在自己亲生儿子那边,就算这样的可能不大,他也舍不得冒这样的险,他留在宫里,就能亲自照顾、教养秋棠,也能最大程度地避免,秋棠和他的哥哥们发生不必要的纷争,秋棠和卫朗,孰重孰轻,苏聿分得很清楚。 “你想好了就行,陛下那边,我会慢慢劝他,最迟年后,就会有消息。”萧写意一旦接受了秋棠,软化的速度是很快的,看在秋棠的面子上,放了苏聿不难,反正他在宫里,一直都是透明人。 “但是……”凤琪突然一个停顿,吓得苏聿刚落下去的心,猛地又提到了半空中,“糖糖那里,你要自己想办法,不是他心甘情愿,我不会让他搬来长信宫。”就是他自己,也还有个秋宸需要说服,要是秋棠跟着秋宸一起闹,便是萧写意放了苏聿出来,秋棠也是搬不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说一声,今天只有一更,下一章是防盗章,明天会更换,字数只多不少,今天实在不想码字了 晚上一直在看亚运会,游泳比赛很爽,狂刷金牌,毛毛球看得很心塞,超级丹和风云都好帅,就是结果,╮(╯▽╰)╭ 第090章 腊八 北巡回来已是秋末,转眼就入了冬,萧写意朝上的事情不少,凡事还把秋然叫着,让他旁听一下,晓得朝廷的运转程序,偶尔也会问他对某些事的看法,大体上说,他对秋然的表现是满意的。 纵然如此,凤琪三番五次带着秋棠去长信宫见苏聿的事,萧写意还是知道的,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他很清楚,只要到了凤琪认为合适的时候,他会主动对他说的,他何必插一脚,坏了他的事。 还有就是,苏聿说是被软禁,其实也没过明旨,不过就是宫中的各种节宴,再没让他出席过,也免了他向苏太后和凤琪的请安,但是理由都是产后体虚,太医说要静养,萧写意从来没有说过,不准苏聿出长信宫或者不准其他人进长信宫的话,只是宫里就这么几个人,凤琪和罗素心各有考虑,没事肯定不会去,只有苏太后,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去趟长信宫,看看苏聿,跟他说说话。 进入腊月,首当其冲就是腊八节,这是过年前最重要的一个节气,还有两天就到初八的时候,凤琪突然向萧写意提起,难得今年人还齐全,腊八节的时候,就全家聚聚吧,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萧写意算是早有准备,知道凤琪会说苏聿的事,可是“机会不多”,这话从何说起。 凤琪笑道:“过了年,秋颜就要去封地,三五年之内,肯定不会回来,后年又是大比之年,林卓玉考中的可能极高,云儿眼看就要下降,还有华浓,臣也帮她看了人家,差不多就是这两年。” 萧写意神色微愕,有这么快,他的孩子们就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有萧华浓,凤琪怎么连她的婚事也管上了,照这么说,再过几年,他们还得给萧华泽娶媳妇,他先前把这事给了郑氏的。 凤琪见萧写意面露不解,遂解释道:“郑氏出身低微,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华浓和华泽的婚事,哪能寻到合适的,臣就顺手帮了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略提一提罢了,何足挂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其实,凤琪还有一层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就是萧弦歌毕竟是萧写意的胞弟,虽说人已经死了,死前还被萧写意圈禁了那么多年,可萧写意到底没有拿掉他的王位,还让萧华泽不降等袭了爵位,说明他对侄儿侄女,还是有点心思的,郑氏小户人家出身,本来就没什么见识,到了上京没多久又被圈禁起来,就是现在萧写意放了他们,母子三人也是深居简出,很少和外人打交道。 即使顶着郡主和郡王的名号,她也不可能给萧华浓和萧华泽说到多好的婚事,搞不好还会被有心人利用,就算掀不起什么大波浪,也不会是让人开心的事,再说卫太后尚在,她最在意萧弦歌,要是萧写意跟萧弦歌留下的儿女都处不好,只怕母子之情,就要彻底断绝了,还不如他出面,给姐弟两个各寻一门妥当的婚事,保他们下半生平安无忧,也算成全了他们母子最后的情分。 萧写意没有想得那么多,不过凤琪做事一向厚道,既然是他给萧华浓选的婚事,他就没有异议,只管让内务府按照郡主的份例去办就是,他更好奇的,是凤琪说的全家,有没有包括苏聿在内。 “陛下不放锦贵侍出来,是想让臣一直养着四皇子不成?”凤琪似笑非笑道,他就不信萧写意不明白,他今天找他什么意思,要不是为了把秋棠还回去,他何必隔三差五就带着他去长信宫玩。 “有何不可,朕看你不是很喜欢糖糖的吗?”不要说凤琪,就是萧写意,这些日子和秋棠相处多了,对他也多了些好感,龙凤胎长大了,秋宸早熟得很,就这个奶娃娃,反而逗起来比较好玩。 “喜欢归喜欢,可是臣和锦贵侍,到底是不一样的。”凤琪很喜欢秋棠,但是从来没有一直养下去的打算,就是自己生的三个,他都觉得要操心的事太多,再加个秋棠,心里实在是累得慌。 “怀瑾,你这又是何苦,朕之前不是说过,糖糖你喜欢就养,不喜欢就给别人。”萧写意说着这话,莫名其妙有些心虚,他甚至能想象到,要是把秋棠从凤琪身边带走,小家伙肯定哭得凄惨。 “小孩子都是越养越亲,从来没有养过,怎么可能喜欢?”凤琪坦言,最开始他是没有想过要养秋棠的,无奈宫里没人适合,他临时养了几天被秋宸看上了,非要弟弟留下来,这才养到现在。 整整三年的朝夕相处,凤琪就是开始不喜欢秋棠,养了这么久,也早就养出了感情,要不是苏聿这个生父还在,他就是再嫌心累,也不会把秋棠送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把秋棠给他养歪了。 不过既然苏聿还在,心里也是念着孩子的,他何苦不让自己轻松点,也让人家父子团聚。 “糖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吓着他?”萧写意没有明说反对,只是拿秋棠说事。 “血缘之亲是不可抹杀的,陛下不用担心这点。”前面几次,都是凤琪带着秋棠去的长信宫,可到了后来,就是秋棠追着问他,可不可以去锦贵侍那里玩,两人的感情进度,由此可见一斑。 萧写意沉默半晌,良久方道:“你什么都不要说,腊八的家宴,直接宣了苏聿来。”凤琪颔首,不再多言,萧写意对苏聿的芥蒂,他不打算劝解,只要不影响他对秋棠的感觉,他就没意见。 两天时间转瞬而过,凤琪打着全家团聚的口号,宣了郑氏一家进宫,萧华浓和萧华泽见了凤琪,都是规规矩矩请安,他们心里明白,要不是凤琪出手,萧华浓不可能得到一桩那么好的婚事。 萧华浓十六,元阳十五,两人的婚事都已定了,纵然平时见面甚少,堂姐妹两个凑到一起,还是有话题能聊,倒是丹阳拉着安阳,一直在旁边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萧华泽今年也有十三了,他爹做过的那些事,他基本都知道,对萧写意说不上感激,也不至于埋怨,他进殿以后,和萧华浓一样,首先就看安阳,见她和丹阳亲密无间,心中也是深感安慰。 姐姐有了好归宿,妹妹贵为公主,前途自然可期,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日后只要安安分分,做好他的长平王,就是姐姐妹妹最好的后盾,秋颜见他一人独站窗边,就过来陪他说话。 要说放肆的,就只有秋宸和秋棠,两个小家伙满屋子窜来窜去,玩着躲猫猫,好几次撞到丹阳和安阳身上。丹阳无奈笑道,秋宸真是好玩,跟他们在一起,就是一副很懂事的模样,说话做事,都是小大人的感觉,可要是陪着秋棠,感觉年龄立刻就倒回去了,玩得比秋棠还要疯,真是不好形容。这不,秋宸不知怎么哄的,哄着秋棠蒙住了眼睛,小胖胳膊在身前乱挥,到处找秋宸。 “糖糖,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啊,快来啊!”秋宸声东击西,刚在这边喊过了,立即窜到下一个地方,默不作声。不仅如此,他还用手势给其他人打招呼,示意他们不要提醒秋棠他在哪里。 秋棠看不见,只能循着最开始的声音方向扑去,他感觉要到了,最后一步还迈得特别大。 恰在此时,秋然进了殿,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有个小肉团,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秋棠见自己抓到了人,特别高兴,一下子就把蒙眼的布扯了下来,欢快地叫着:“三哥哥,我抓到你了。”然后就傻眼了,抱着他的不是秋宸,而是秋然,赶紧改口:“糖糖见过太子哥哥。” 秋然无语道:“免礼。”顺便虚抬了下右手,示意其他人也不用行礼了,这是家宴,没必要这么严肃。再说了,哪有秋棠这么给人请安的,他还抱着他呢,他就是点个头,都要撞上他的头。 “太子哥哥,你把糖糖还给我,我们还要玩。”秋宸跑过来,抱着秋然又是亲又是啃的,搞得秋然一脸口水,很是无奈,然后从他手上把秋棠要了回去,两人继续玩躲猫猫,玩得愈发带劲。 秋然也是个玩心重的,平时是被萧写意压着没有机会,今天腊八家宴,算是难得的放松,就忍不住参了一脚,他虽然不可能再跟弟弟们一起玩躲猫猫,在旁边捣点小乱,还是不失他太子身份。 有了秋然的帮忙,秋宸就没那么容易躲开秋棠了,被他逮到好几次,秋棠很得意,抱着秋宸又蹦又跳,秋宸很不服,不断用眼神攻击秋然,你是哥哥,居然欺负弟弟,真是不像话,我要告状。 秋然就用眼神回击,糖糖比你更小呢,你不是也欺负他了,秋宸就不说话了。 此时,惠贵姬到了,她素来待人温和,孩子们见了她并不拘束,继续自己的游戏。 游戏重新开始,还是秋棠蒙着眼睛抓秋宸,刚在屋里追了半圈,又有人到了,众人皆愣了。 除了苏太后和萧写意、凤琪,其他人都到齐了,可是他们三位的话,家宴的时辰还没到呢。 很快,来人的身份揭晓了,锦贵侍苏聿,见他出现在这里,众人都有些意外。秋然眨了眨眼,提醒秋棠左转,往前直走。秋棠不疑有他,完全照做,然后就跌进了一个感觉很熟悉的怀抱。 第091章 团圆 秋棠有可能分不清秋然和秋宸,但他不可能搞错秋宸和苏聿,因此抱住苏聿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不对,扯下蒙眼布一看,竟然是苏聿,就咧着嘴笑了,还甜甜地叫道:“锦贵侍,是你啊。” 秋宸不解地皱了皱眉,不明白秋棠最近为什么突然和苏聿亲近起来,就是凤琪不说,他也会问着要去长信宫,他想把秋棠叫回来,却被秋然拉住了,示意他不要过去,跟着他走,他有话要说。 “太子哥哥,你把我拉到这里做什么?神神秘秘的。”秋宸虽然不解秋然的用意,还是跟着他到了后面的院子,周围侍候的人,都被秋然打发了下去,秋宸本能地感觉奇怪,就好奇地问道。 “宸宸,你知道糖糖是谁生的吗?”秋棠出生的时候秋宸不过两岁,宫里的人被萧写意下了封口令,他再是早慧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听了秋然的话,觉得莫名其妙,这算什么问题啊。 “糖糖当然是爹爹生的啊。”秋宸理所当然地答道,大哥哥和大姐姐,还有三姐姐,他们不是爹爹生的,所以不跟他们住一起,太子哥哥,二姐姐,糖糖还有他是爹爹生的,所以他们在一起。 秋然闻言摇了摇头,浅笑道:“宸宸,你搞错了,糖糖不是爹爹生的。”凤琪想了很久,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对秋宸说起这件事,想着秋然一向和弟弟关系最好,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秋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惊诧道:“这怎么可能?太子哥哥,你不要骗我。” 秋然笑道:“太子哥哥怎么可能骗你,你在爹爹肚子里的时候,我和姐姐天天跟你打招呼,你一出生我们就抱你、亲你。可是糖糖不一样,他是爹爹抱回来的,因为你喜欢,才养在栖凤宫。” 秋宸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和他还有点关系,他想了想,问道:“糖糖是锦贵侍生的吗?”秋宸一直都是聪明孩子,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经过秋然的提醒,一下子就想通了。 秋然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糖糖是锦贵侍为父皇生的孩子。听爹爹说,锦贵侍那个时候得罪了父皇,父皇不让他养着糖糖,爹爹就把他抱了回来,正好你很喜欢,就让你们在一起了。” 秋宸得意地笑笑,“我知道,爹爹说过,糖糖的名字都是我取的。”原来糖糖和他不是一个爹爹生的,秋宸有点失望,可他转念再想,三姐姐和二姐姐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还不是玩得很好。 秋然见秋宸的态度还算冷静,没有出现想象中又哭又闹的场景,心情非常愉快,就劝他道:“宸宸,爹爹想把糖糖还给锦贵侍,又怕他不乐意,你是哥哥,糖糖最听你的,你劝劝他,好吗?” “是这样啊……”秋宸有些不甘地嘟了嘟嘴,糖糖不是爹爹生的就算了,还要回到苏聿身边,他一时有些接受不能,想到还要去劝糖糖搬走,心里就更不开心了,鼓着脸,一脸气呼呼的表情。 其实,凤琪对秋宸的期待并没有秋然说的那么高,不是说真的要他去劝秋棠,而是他不要带着秋棠一起闹,他就很满足了。从这点来看,凤琪的期望值基本可以达到,因为秋宸纠结了好半天,终究还是点了头,并且小心翼翼向秋然确认道:“糖糖回了长信宫,我还能去找他玩的吧?” 秋然赶紧点头,“当然可以,糖糖虽然是锦贵侍生的,可他是你的弟弟,这是不会变的。” 兄弟两个沟通完毕,携手回了正殿,秋棠正陪苏聿说话,见秋宸回来,转身朝他眯着眼笑。 秋宸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秋棠笑得更开心了,苏聿见此情形,对凤琪是格外感激。若不是凤琪真心疼爱秋棠,他和秋宸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好,在秋然和秋宸面前,也什么不自在的。 秋宸见苏聿也在笑,就对秋棠说:“糖糖,你知道吗?你和锦贵侍,笑的样子好像哦。” 秋棠恍然大悟道:“真的吗?难怪我觉得看了锦贵侍好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秋宸捂着嘴偷笑,秋然跟他说了,秋棠的身世他们不能随便乱说,要等凤琪觉得时机合适了,才能告诉他,不然秋棠会难过的。秋宸想了想也是,要是有人告诉他,说他不是爹爹生的,他肯定和人拼命,秋棠一直以为自己是爹爹的孩子,他要是知道了锦贵侍才是他的爹爹,只怕也会不开心。 说话间,苏太后和罗太妃到了,众人赶紧起身行礼。时隔三年,苏太后第一次看见苏聿出席家宴,明白萧写意这是要放他出来了,心里很安慰,过去这些年,她每次见了糖糖,都是悲喜交加。 秋棠想着秋宸说自己和苏聿长得像的事,此刻同时见了苏聿和苏太后,就好奇地说,皇祖母和锦贵侍长得好像,众人皆笑。苏太后和苏聿是姑侄,长得像不足为奇,就是糖糖,也很像他们的。 不多时,萧写意和凤琪也过来了,全家人算是到齐,家宴正式开始。萧写意身居主位,苏太后和凤琪分居左右,苏太后旁边是罗太妃,再过去就是罗素心和郑氏,凤琪的身旁则是坐着苏聿。 秋颜和元阳、萧华浓都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长辈们有话要吩咐,就让他们也上了主桌,萧华浓挨着郑氏,秋颜挨着苏聿,元阳就在萧华浓和秋颜的中间,十来个人,刚好坐满了一张圆桌。 其余的小朋友们,太子秋然为首,旁边单开了一桌,不过就是最小的秋棠都会自己吃饭,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就是奶娘跟了来,也是全无用武之地,秋棠凡事有夹不到的,都会叫秋宸帮忙。 要是秋宸也夹不到,就是秋然的事情了,丹阳见了就和安阳说,真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太子殿下,好端端吃个饭还要被弟弟们指使,秋然听了立马给她夹了块红烧肉,还问她够不够,不够还有。 丹阳闭嘴不说话了,秋然真讨厌,他明明就知道的,自己最不喜欢吃肥肉,还要往她的碗里夹,什么意思嘛,姐姐没有弟弟值钱是不是。秋宸见丹阳不喜欢秋然帮她夹的红烧肉,就自觉主动地把筷子伸了过来,帮丹阳把那块肥肉夹走,再自己默默消灭掉了。萧华泽见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在互相帮着夹菜,就观察了下各人爱吃什么,然后从秋棠开始,从小到大挨着夹了一圈。 萧华浓已经订了婚,明年就要出嫁,元阳的婚事虽然没有正式下旨,不过就在后年春闱之后,这在宫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因此苏太后和罗太妃,都对她们是各有叮嘱,说得两人红了脸颊。 之后就说到了秋颜的婚事,因萧写意说了,开了春就要秋颜去封地,罗太妃就问他,秋颜的婚事怎么办,是先在京里指了婚,到时候把姑娘嫁过去,还是秋颜到了淮阳,自己去挑合适的人选。 大周的藩王,就藩后难有返京的机会,因此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在京城娶亲。虽说京城的姑娘,家世更好,教养也更出色,可两个都是外地人,便是王爷王妃,也是人生地不熟,有个什么事,身边连个熟人都没有,因此很多藩王,都是到了当地再议亲。藩地的姑娘,家世和教养可能稍逊上京的姑娘一筹,不过人家的娘家就在本地,有什么事比较方便,免得天高地远,求助无门。 远的不说,就说萧弦歌,他的王妃郑氏就是他在长平当地娶的,卫太后什么话都没说。当然,郑氏进门还有内因,因此她的家世,就是在长平也不算突出。不过秋颜去的淮阳,据萧写意了解,还是有些世家大族的,也有不错的姑娘,除非是有心仪的对象,否则秋颜到了淮阳再娶亲,可比他从京城带个王妃过去要好得多。罗太妃听了萧写意的说法,也觉得有道理,就赞许地点点头。 两张桌子挨得比较近,互相都能听到对方谈话的内容,因此丹阳听了萧写意说的话,感觉很惊讶。她一直以为,秋颜哥哥那么喜欢舒伽,说不定会在去封地之前,就求萧写意把他赐婚给他的。 萧写意是答应给过她,在她二十岁之前,不会随便给舒伽指婚,可这个事是他们父女私下说的,秋颜并不知道,他对舒伽有心,舒伽对他也有意,他完全可以去求的,成功的机会看起来很大。 可是秋颜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没在萧写意的面前表示过,他有喜欢的人,这让丹阳感到很不解,秋颜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丹阳很清楚,现在的场合不是她可以发声的,所以她选择闭口不言。 而在另外一桌,面对苏太后和罗太妃的调侃,秋颜的脸色和元阳还有萧华浓比起来,差不多就是一个级别的,他无力招架,只得表示,自己到了淮阳会认真挑选,然后写信请她们帮他参考的。 既然是腊八节,腊八粥自然是不可或缺的重头戏,香喷喷的粥端上来时,丹阳和安阳站出来表功劳,说这是她们的作品,把众人吓了一跳,一尝味道,意外地很不错,然后大家细想就明白了。 丹阳和安阳所谓的动手,大概就是亲手挑了原料,然后看着御厨们操作,不然以她们的水平,这粥还能喝嘛。纵然如此,萧写意还是大方地赏赐了两个女儿,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最重要嘛。 除夕前几天,丹阳终于找着机会,逮住了秋颜,她问他,为什么不跟萧写意求娶舒伽。 秋颜愣住了,随即笑道:“雪儿,你不是最喜欢舒伽的吗?我走了你不该很高兴才对?” 丹阳别扭地晃了晃脑袋,小声地说道:“可是舒伽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是你。”在康勒草原的时候,舒伽见了丹阳就躲着,却是每天和秋颜形影不离,还各种帮他的忙,看得丹阳生气死了。 秋颜顿时就笑了,他就说嘛,怎么丹阳最近两年见了他,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敢情她是以为,他抢走了她最喜欢的舒伽,不过想到舒伽的想法,秋颜还是在心里,默默地为丹阳捏了把汗。 “你笑什么?”丹阳不高兴了,连“哥哥”两个字都省略了,她不喜欢秋颜此刻的表情。 秋颜停住笑,敛色道:“雪儿,我想你误会了,我喜欢舒伽不假,可是舒伽,他不喜欢我。” “这怎么可能,舒伽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丹阳摇头,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眼睛,“秋颜哥哥,你知道吗?舒伽看你时候的眼神和表情,跟他看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看摩珂,都没那么温柔过。” 秋颜闻言一愣,神色随即恢复自然,“雪儿,是你看错了。”如果丹阳没看错,就是舒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他的感情,可那有什么用,和回家的愿望相比,感情对于舒伽,没有那么重要。 秋颜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丹阳一个人在原地,丹阳回来神来就冲着秋颜的背影大喊,“秋颜哥哥,是你自己要放弃的,既然放弃了,你以后就不要后悔。”丹阳吼完,随即回了栖凤宫。 除了带着虹儿进宫无意间路过的暴雨,谁也没有听到他们兄妹的这段对话。暴雨想了想,把这段话转述给了凤琪,凤琪听了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雪儿像萧写意,要她说放弃,太难了。 过了几日便是除夕,这年除夕夜,是宫里难得的大团圆。除夕大宴,萧写意再度让苏聿出席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要表达的意思,人们还是都看懂了。不过秋棠那边,凤琪还是没有开口,他打算让秋棠和苏聿再熟悉一段时间,开春以后,再让他搬回长信宫,不然大过年的,秋棠要是接受不了身世,天天哭闹不休,这个新年,宫里的所有人,都不要想过得安宁。 除夕过了就是万昌二十六年,三月初,秋颜从上京出发,前往就藩的淮阳,其他人倒也罢了,虽然舍不得,也没到依依不舍的程度,只有舒伽,送了秋颜一程又一程,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最后还是秋颜问他,是不是要一路把他送到淮阳才肯罢休,舒伽才勒马停下,满眼不知所措。 “舒伽,回去吧,不要再送了,我们要去的地方,终归是不一样的。”秋颜就是明白这点,才没有向萧写意提出过,他想要娶舒伽的想法。舒伽愣了愣,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 直到秋颜向北走得不见踪影,舒伽才转过马头,朝着上京的方向扬鞭而去,他明白秋颜的话了。 三月底,看着秋棠和苏聿相处地已经相当融洽了,凤琪终于下定决心,跟秋棠说了他的身世,还让他回到长信宫,跟着苏聿一起住。这下可是捅了大窟窿,秋棠根本不听,“呜呜”大哭起来,谁劝都没有用。苏聿急了,就说秋棠暂时不搬吧,看他哭成那个样子,他实在心疼地不行,凤琪也很犹豫,他没想到秋棠对自己是谁生的这个事,能有这么抗拒,他们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就这样,秋棠又在栖凤宫住了一个多月,起初那段时间,他连苏聿的名字都不想听,更不要说见他了,苏聿无可奈何,只好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过来看他,然后在他醒之前,又悄悄地溜走。 凤琪看了都有点心酸,但是没办法,秋宸这回都哄不住秋棠了,其他人更是无能为力。五月初,秋棠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整天咳个不停,还不肯喝药,凤琪只好命人硬灌,喂药喂得特别艰难。 秋棠病了,苏聿来栖凤宫来得更勤,有次不小心,就撞上了秋棠是醒着的,他想要退出去。谁知秋棠扯住了他的衣袖,说你不要走,我知道你以前来过,苏聿没忍住,竟然哭了,吓坏了秋棠。 从那天起,秋棠喝药就不用人灌了,都是自己喝,乖得不得了。秋棠病愈以后,凤琪又跟他说搬家的事,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跟凤琪提了一堆条件,终于愉快地答应了,众人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一更奉上,晚上还有一更 第092章 春闱 万昌二十七年是大比之年,这一年的春闱,萧写意和凤琪都是格外地关注。 萧写意最关注的对象不用说,就是元阳看上的林卓玉,他和元阳说好的,只要林卓玉考中进士,他就给他们赐婚。这话一说,不仅元阳紧张,其实萧写意也紧张,都怕林卓玉不小心又掉链子。 凤琪最紧张的却是另有其人,是他家宝贝弟弟凤琳,过去三年,凤琳在家埋头苦读,他作的文章,凤琪全都看过,只要不像上次那样剑走偏锋,结果偏过了头,考中问题不大,关键就是名次。 萧写意听说凤琳今年会试又要参考,有点心塞,不为别的,就为他前不久刚生的那个女儿。萧写意原先还想着,凤翔的弟弟就叫凤扬,凤琳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自己的叔祖父同名。 谁知凤琪说了,凤琳的女儿取名叫做寒雨,萧写意顿时反应过来,凤阳公主是那个女孩儿的封号,她的大名就叫萧秋雨。要不是萧写意再三确认过,他都要怀疑凤琳或者龙秀有人是重生的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凤琳的两个孩子,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取了和前世相同的名字,这说明什么,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是没法改变的,即使过程变了,结果也能绕回去。 为了不让凤琪起疑,萧写意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地很好,他现在要等的,是今年的会试结果。要是凤琳有幸参加殿试,他不打算难为他了,他能是几名,就是几名吧,倒是林卓玉,要特别考虑。 三月,会试的成绩出来了,萧写意拿到名单,从头开始看,谁知第一个就是凤琳的名字。萧写意愣住了,视线半天没有往下移,要不要这么夸张,凤琳上次不是还落第了吗,进步太神速了吧。 萧写意缓了缓,喘匀了气往下看,前十名看完了,没有林卓玉的名字,前二十名看完了,也没有,前三十名看完了,还是没有。萧写意突然不敢看了,要是一直没有怎么办,元阳还嫁不嫁了。 停顿片刻,萧写意命人倒了杯茶喝,鼓足勇气继续看,终于在三十三名的位置,看到了林卓玉的名字,萧写意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名次还有救,只要他殿试发挥正常,就有尚主的希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后面的名单,萧写意没兴趣看了,他又让人调来前四十名的卷子,打算把凤琳和林卓玉的挑出来,仔细看看。不想只看了凤琳的,萧写意就激动了,他发现,凤琳的观点和他的真是太一致了。 连着好几届科举了,萧写意一直致力于发掘一些新人,新人所谓的“新”,不仅是指年纪轻,还有观点新颖。可惜好多人,都是会试、殿试的时候看着还不错,入朝以后却是变得越来越古板。 这导致朝廷更新换代的速度,没有萧写意预料中那么快,不过海上贸易进展顺利,朝廷的收入年年增加,萧写意也就没有那么激进,只要能不断见到好处,人们的观点变化起来,都是很快的。 凤琳是萧写意见到的第一个,观点比他还要激进的人,在萧写意看来,他们能够走出去,就算是很大的胜利了,可凤琳不这么想,他觉得走出去还不够,应该打出去,在海上建立自己的基地,这样大周的海上利益,才能得到更有利的保障。萧写意不能说凤琳想的都是对的,他还年轻,阅历不够,看到的东西有限,有些观念,不免狭隘,不过他的思维方向,是萧写意非常推崇的。 于是,萧写意把自己搞为难了,他的本意其实是,给凤琳挑点小毛病出来,不管怎么说,不想让他进入一甲,父子状元,是不是太风光了,凤琪的探花夹在中间,显得完全不够看,他不高兴。 但是看过了凤琳会试的答卷,萧写意有种感觉,要找出压过他的,有分量的答卷,只怕一份都不容易,更不要说三份了,明目张胆地打压凤琳,萧写意做不出来,那是会被凤琪看出端倪来的。 接下来,萧写意匆匆看了其他三十多份卷子,越看越灰心。果然,不要说其他,就是立意超过凤琳的,只怕都没有,倒是林卓玉的那份,萧写意看了很满意,要是他来评,绝对不止三十多名。 最后,萧写意叹了口气,决定自己不插手了,殿试的时候,看他们自己发挥。凤琳要是能保持会试的优异表现,状元就是他的,他认了,至于林卓玉,他也不打算看在元阳的份上给他加分了。 是夜,萧写意迟迟没回栖凤宫歇息,也没着人传话是否回去,凤琪就亲自寻了过来。 凤琪进入御书房的时候,萧写意还在重看凤琳的答卷,越看越有想法,要不是殿试迫在眉睫,他都想打破偏见,传凤琳进宫聊聊,前世他们夫妻十余年,几乎没有聊过朝上的事,真是可惜了。 “陛下再是忙着朝上的事,也要保重龙体。”凤琪隐约看见萧写意在看试卷,就没走上前。 “怀瑾,你过来,帮朕看看这几份卷子。”萧写意发现好东西,都是要和凤琪分享的。 凤琪摇头道:“陛下,这是春闱的试卷,臣看了不适合。”早在十年前,萧写意就允了凤琪重新入朝,而且现在,他也管着礼部的一些事,不过凤琪到底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又不阅卷,不过看看而已。”萧写意无所谓,硬要拉着凤琪一起看。 凤琪拗不过他,只得走上前去,他没看其他人的,只看了凤琳和林卓玉两个,神情颇为复杂。 萧写意见凤琪看完了一直不说话,就伸手拍拍他的肩,问道:“怀瑾,看过之后感觉如何?” 凤琪沉吟道:“琳琳的个性一惯极端,我劝了他好几次,也不懂得收敛,这次也是碰上了,不然还和上次一样,名落孙山。”凤琪真的没有想到,凤琳竟然如此大胆,会试之时一点没有收敛。 萧写意心里咯噔一响,三年前凤琳落了榜他也没兴趣翻他的卷子出来看,听凤琪这么一说,才晓得和今天的答卷,风格是如出一辙,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改天有时间,看看他上回春闱的卷子。 他不动声色,又问道:“林卓玉的你也看了,如何?”涉及到给女婿定名次,萧写意怕自己不够客观,准备参考凤琪的意见,到时候再结合林卓玉殿试的发挥,不能给他虚高也不能打压了他。 “林卓玉的卷子一看,就知道是阿微的风格。”从去年起,凤琪和顾微有了书信往来,两个人也是互相称呼起姓名来,萧写意知道这件事,不过没兴趣参与,他和顾微,到现在也是无话可说,听凤琪说他过得还好,身体也不错,就是了,其他的,比如他和凤琪的通信内容,萧写意从不多问。 “他是什么风格?”顾微素有才子之名,却没参加过乡试,他是什么风格,萧写意完全不懂。 凤琪略加思索,突然就笑了起来,“就是感觉很像,可陛下要臣说,却不知一时从何说起。”萧写意遂不再问,下个月就是殿试,他多看看,还能看不出林卓玉是什么风格吗,何必为难凤琪。 夜已经很深了,萧写意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和凤琪携手回了栖凤宫。东配殿静悄悄的,看来丹阳早已睡了,东梢间的灯光却还亮着,不知道秋宸在玩什么,这么晚了都还不肯老实睡觉。 萧写意和凤琪悄无声息地进了后殿,走到东梢间一看,秋宸和秋棠横七竖八地躺在炕上,两个人都睡着了,就问奶娘,既然他们睡了,为何不熄灯,奶娘说这是三皇子的吩咐,他们不敢不听。 凤琪就让人把灯灭了,谁知刚熄了灯,秋宸就睁开眼醒了,“父皇、爹爹,你们回来了。” “都什么时辰了,你和糖糖怎么还不睡?”凤琪走过去,帮秋宸把被子整理好,然后问道。 “糖糖说,我们好久没有挨着父皇和爹爹睡觉了,就想等你们一起回来。”秋宸强忍睡意,解释道。秋棠虽然去年就搬回了长信宫,还是天天过来找他玩,有时候玩得晚了,就留下来一起睡。 萧写意庆幸地抬眼望天,幸好他现在来栖凤宫,都是单纯的睡觉,不然秋宸和秋棠搞这么一出,他非得郁闷死不可。然后就见凤琪抱了睡着的秋棠,示意他去抱秋宸,全家人转移到西梢间去。 栖凤宫的功能被简化,完全是被丹阳和秋宸逼的。前两年,凤琪想着丹阳的年纪不算小了,应该搬出去,自己住个院子,也好学着管点事,练习以后管家,然后丹阳搬走以后,她的屋子就可以留给秋宸,免得他一天天大了,还和凤琪挤在一片屋檐下,萧写意和凤琪想做点什么,都特别不方便,生怕被孩子听见。谁知丹阳不想走,秋宸也不想走,姐弟两个联手抗议,凤琪只得作罢。从那以后,萧写意和凤琪再要想做点少儿不宜的事,就只能转战乾安宫了,给人感觉就像欲盖弥彰。 抱着两个孩子回了房,先把孩子们在炕上放下,萧写意和凤琪各自去洗漱,等他们收拾好了,两个小东西睡得跟小猪似的,萧写意就问凤琪,他们要不要回床上睡,他不想两个儿子挤在中间。 凤琪摇头,说是君无戏言,还说明天早上秋宸醒来,要是发现他们不在炕上,说不定带着秋棠多住几天都不肯走,那样的后果太过可怕,他承受不起,萧写意想想也是,就四个人睡了一张炕。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殿试如期而至。其间,萧写意找了凤琳三年前的卷子出来看,对他的态度更有改观,他不得不承认,凤琳这个人,天生就是适合朝堂的,假以时日,他必定位极人臣。 三年前的凤琳,远比现在稚嫩,看问题的大方向却很准确,只是不够深入,也更偏颇,但是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在不断完善自己,他的进步之大,只看两次会试的答卷,就能清清楚楚看出来。 殿试结束后,阅卷大臣现场评选,推选出最优秀的二十份答卷,到了萧写意的面前。 萧写意一一看过之后,为他们排定了座次,凤琳高居一甲首位,即状元,榜眼给了个名叫柳世迎的士子,探花之位萧写意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给了林卓玉。他觉得自己不算偏心,探花郎嘛,年轻漂亮是必须的,进入前二十名的这些人里面,除了凤琳堪称才貌双全,长得比林卓玉好的,文章没有他写得好,文章写得比他好的,长相远不如他,所以综合下来,林卓玉可谓名副其实。 琼林宴过后,萧写意下旨,将元阳公主指婚给了新科探花林卓玉,令礼部和内务府共同为公主操办婚事。众人纷纷感叹,长得好真的很重要,同样是赴琼林宴,人家就被皇上看中挑去当女婿,自个儿怎么没有这样的好运气。面对这个结果,林卓玉深感意外,他完全没有想过,两年前他元宵节看花灯时碰上的少女,会是当今的嫡公主,不过他很满意这桩婚事,因为他喜欢那个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今天总共写了12000,感觉手要断了 第093章 表弟 万昌二十五年的北巡,萧写意亲自指了两桩婚事,结果可谓是两家欢喜两家忧。 欢喜的是龙家和顾家,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不能不说是天作之合,忧的自然就是曾家和凤家,凤家忧什么,无需明说,只看两家的家世对比,众人心知肚明,倒是曾家,在外人看来,他们家根本就是捡了个金娃娃,凤琅的嫁妆之多,上京城内绝对数一数二,有什么可忧的,岂料女方的陪嫁太多也是个问题,曾家爵位将除,家中无人出仕,早已是入不敷出,拿什么下聘都是问题。 两年过去了,欢欢喜喜、有商有量的龙家和顾家还在慢慢走着程序,据说要到明年春末,顾家大姑娘才能进得了龙家的大门,简直就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不过人家乐意,外人倒也不好评论。 倒是曾家和凤家,赐婚的旨意下来都是忧心忡忡,办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二十五年秋末赐下的婚事,凤家三姑娘二十六年夏初就进了曾家的门,今年年初更是儿子都生了,起名叫做曾一敏。 巧合的是,曾一敏小朋友和他状元舅舅家的小表妹竟然是同日生的,前后差了不到半个时辰,向来热衷于给孩子们定娃娃亲的君璃就说了,这样都不把婚事定下来,实在是浪费机缘。可惜凤琳和凤琅听了都是笑笑,谁也没把他的话当真,定娃娃亲这个事,过后再没人提起。毕竟,凤琳和凤琅的婚事都是自己挑的,而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怎么可能罔顾孩子的意愿,随便定亲。 元阳记在顾微名下,和顾兰裳就是名正言顺的表姐妹,两人从小玩到大,而且近来都订了婚事,每次见面要讨论的,自然不是小时候那些事,而是和婚嫁有关,元阳的棠梨阁,也是一派喜色。 女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萧写意接下来要关心的就是儿子,尤其秋颜还是个对这方面的事很不在意的人,他更是得随时提醒他,赶紧娶个媳妇儿进门,不然他一个人远在封地,岂不孤孤单单。(.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写意记得很清楚,前世的秋颜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去的封地淮阳,到他被凤琳毒杀,这中间有六年的时间,可萧写意一直到重生前,都没接到过秋颜向他请旨赐婚的折子,耿耿于怀到了今生。 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他就不说了,那时他不关心秋颜,他成不成婚也不在意,这一次就不同了,虽然比不上秋然几个,可秋颜毕竟是他的长子,和弟弟们关系也不错,他不能不管他的婚事。 谁知萧写意管了也没用,他每次给秋颜写信,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他都说终生大事不能着急,要慢慢挑。萧写意想想也是,秋颜不过十七,的确不用急,就由得他了,不过每次都要问问。 不想秋颜挑了三年,还是没挑到合适的,萧写意就问他,是不是淮阳的姑娘不够好,他看不上,如果是的话,他千万不要将就,他在上京给他挑,挑好了把人送过去就是,秋颜又来信说不用。 萧写意这就纳闷了,秋颜到底什么意思,挑个王妃很难么,他挑了这么多年也没挑到,他说代劳吧,他还不让,信里的语气也很急迫,看得出来是很担心,萧写意不告知他就给送个王妃过去。 凤琪听了萧写意的概述,皱眉道:“秋颜这个样子,应该是有了意中人吧。”若是没有,萧写意要帮他挑人,他应该不至于着急,回信的速度比任何一次都快,急切想要阻止的心情不言而喻。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朕?有喜欢的人不该早点娶回家吗?”萧写意更不明白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秋颜那边是不着急,秋然想娶太子妃进门,都已经急得不行了,天天问他秋颜何时娶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也许是对方的身份不够?”凤琪猜测道,因为丹阳的缘故,秋颜和舒伽的关系,他关注了许多年,秋颜放弃舒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他迟迟不婚,应该就和舒伽无关,而是另有原因。 “身份不够,这个不至于吧。”萧写意更是难以置信,大周对王妃的出身没有明文要求,平民王妃也是允许的,只要身家清白就行,比如萧弦歌当年娶的郑氏,身份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秋颜现在的身份是郡王,等到日后秋然登基,有可能会提升到亲王,他也不争什么,对王妃的出身完全没有要求,不需要一定娶个世家大族的女子以增加自己的实力,选择面按说是非常大的。 可以这么说,在大周,平民女子想当王妃的难度并不高,只要王爷喜欢,一切皆有可能,要是连最简单的身家清白都不符合,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可是不这么解释的话,萧写意也想不通,秋颜为何非要瞒着自己。为了确认情况,他又给秋颜写了封信,信里比较隐晦地提到,他对儿媳妇的出身没什么要求,看着过得去就行,他要是有喜欢的人,赶紧报上来,他不急人家秋然还急呢。 秋颜收到信,幽幽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只要对方出身清白,他就能请旨成婚,可问题是,他看上的那位,真的不符合这个条件,而且差得很远,他要是告诉了萧写意,他肯定气得不行。 “殿下,你在想什么,皇上又来信了吗?”最近两年,秋颜和萧写意通信频繁,卢容晴已是见惯不怪,而且他还知道,皇上又在催殿下成婚,要是殿下再不答应,下次说不定就把王妃送来了。 “嗯。”秋颜颔首,他来了淮阳四年,一切很好,没什么不习惯的,虽然不及上京繁华,可比起小时候生活过的昆阳山,还是要热闹许多。秋颜遇到卢容晴,是三年前的事情,说来全是巧合。 当初,凤琪受了卢老太太的委托,照看卢容晴和卢容暖两兄弟,不过他不便插手,就直接拜托了萧写意,萧写意也给下面打过招呼,所以比起大多数流放的人,卢容晴和卢容暖过得还算不错。 否则的话,凭着他们幼小的年龄,还有养尊处优的童年生活,三千里的流放之路都不可能活着走完。到了目的地,再是上头打了招呼,他们也是要做活的,好在活计不重,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迫学着长大的两个孩子都明白,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了。卢容晴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比起他的哥哥姐姐们,他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可卢容暖却不。 在当年的卢家,卢容晴和卢容暖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卢容晴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进士,慎贵嫔卢若兰是他的嫡亲姑姑,他和大皇子萧秋颜同龄,两人幼时经常在一起玩耍,卢若兰还说了,等到大皇子进学,就让卢容晴进宫给他当伴读,因此他虽然是幼子,却从来没人担心他的未来。卢容暖却不同,他的父亲是二房的庶子,而他则是庶子的庶子,从小在卢家就是被人忽略的小透明。 若非那场横生的变故,卢容晴和卢容暖,在此之前甚至没有单独见过面,说过话。 对于卢家,卢容暖一直是有怨言的,在他的记忆里,卢家没有给过他什么,却让他承担了这么大的痛苦。卢若兰最风光的时候,享受利益的是卢家长房,而他们二房,不要说他了,就是他爹,也没沾到堂妹任何的光,但是卢若兰弑君不成,连累卢家被诛九族的时候,他爹却被砍了脑袋。 卢容晴比卢容暖大一岁,虽然以前和堂弟不熟,还是尽量照顾他,两人相依为命走到关外。可是卢容暖从来不感激他,以前在上京的时候,卢容晴没事就能进宫和皇子一起玩,他却和姨娘一起呆在小小的一间偏屋,每天想着要如何讨好嫡祖母和嫡母,若非如此,他们母子在卢家如何生活地下来。就算卢家已经只剩他们两个了,卢容暖也没把卢容晴当成他的哥哥,他一直都在恨他。 虽然萧写意是打过招呼的,不准有人为难卢家兄弟,但是卢若兰和卢家的罪名是公开的,萧写意关照他们,却是命人口口相传,十几年过去,随着人员的变更,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能享受到的特殊关照也是越来越少。即便如此,曾经的世家公子仍然出落地气质不凡,惹人注目,想打卢容晴主意的人很多,得手的却没有,有人不甘心,勾搭上了卢容暖,一起设计卢容晴。 说来也是卢容晴运气好,那年萧秋颜心血来潮,偷偷溜到关外打猎,正好碰上被人追逐的卢容晴,他看着眼熟,就把人救了下来,回家一问才知道,是卢家的表弟容晴,两人小时候还玩过的。 看着卢容晴那张漂亮的脸蛋,秋颜叹了口气,把他带回了淮阳,再把他留下,还会有人打他的主意,至于卢容暖,秋颜没兴趣管他,他是生是死,他都不插手,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秋颜最开始想的,不过是收留卢容晴,免得他再被人欺负,又见他对流放关外不能读书耿耿于怀,就把他留在了书房伺候,从头教他读书写字,不得不说,卢家的人天生长了颗会读书的脑子,卢容晴的进步之快,着实让人汗颜。更重要的是,相处的时间长了,秋颜愈发觉得表弟是个妙人,和他待在一起特别舒服,可是卢容晴的身份,就是留在他的王府,其实都是不符合规矩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报到,二更准备! 第094章 天命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秋颜给萧写意回了信,他不知道自己的婚事还能拖多久,可是容晴的名字,他是真的不敢在萧写意面前提,他要是提了,容晴不说嫁给他,只怕立即就要被赶回关外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毕竟,秋然下半年就要满十六了,也该娶太子妃进门了,太子妃的人选是早就定好了的,户部尚书姜易春的四女儿,姜瑟瑟。他是秋然的长兄,他迟迟不肯成婚,对太子的婚事也是有影响的。 按照以往的速度,秋颜的信送回去,不出一个月,萧写意的信就会过来,谁知这次不同,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秋颜还没收到萧写意的信,他不由有些担心,父皇是不是在给他酝酿什么惊喜。 “殿下不必担心,皇上为你选的王妃,必是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卢容晴以为萧秋颜是在担心,萧写意会搞突然袭击,就笑着安慰他,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异想天开。 秋颜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却没说什么。他没法告诉他,过去几天,他一直都在做些很不好的梦,梦到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他梦见卢若兰和萧弦歌见面,梦见他们用匕首割伤他的手臂。 秋颜不会解梦,也不知道这样的梦境代表着什么,但是他有不好的预感,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期盼过,来自宫里的信件,他需要有人告诉他,梦是反的,梦里的那些事,永远不会发生。 迟到一个月之后,秋然终于收到了宫里的信,他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不是萧写意的字迹。 秋颜收到的信,是凤琪亲笔所写,内容不多,只有寥寥数句,说是皇帝病重,命他即刻返京。信的最后还暗示了句,如果他有了喜欢的人,无论什么身份,也请带回上京,这是萧写意的意思。 秋颜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如纸,他不敢想,萧写意是要病得多重,凤琪才会在信里这么说。 前世,萧写意就是驾崩于万昌三十年,不过那是意外,是凤琳蓄意谋害,而非天意,或者某种不治疾病,所以当时间再度来到这个年份的时候,萧写意没做任何额外的准备,他觉得没有必要。 再说了,上辈子害死他的凤琳,今年四月在翰林院待满了三年之后,被他举家打发去了福海的古南担任六品知州,没有十来年的工夫,只怕回不了京城,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纯粹杞人忧天。 进入五月,萧写意病了一场,初时并不严重,不过是体温偏高,有些咳嗽,已经升任太医院院首的韩修开了方子,吃了两剂药好了许多。长期以来,萧写意的身体算是很好的,不说重病,就是伤风咳嗽都很少见,他突然病了这么一回,由于恢复迅速,包括凤琪在内,也没引起太多重视,治好了也就是了。谁知到了五月底,萧写意又是同样的症状出现,而且体温更高,咳得更厉害。 韩修认真地诊了脉,重新开了方子,却不如上次见效,就是症状有所好转,但是断不了根,有时好上两天,不多时就会反复重来,而且更加严重。韩修感觉不对劲,征得萧写意和凤琪的同意,召集太医院的太医进行会诊,众人看过萧写意的脉案,都说韩修的诊断没问题,要是换了他们,也是同样治法。于是凤琪命令韩修继续给萧写意诊治,同时命人在民间暗访,避世的杏林高手。 从五月到六月,萧写意的病情越来越重,韩修的方子换了好几次,效果却是越来越差,凤琪不禁动了换人的念头,意外地无人敢接,凤琪终于明白,萧写意当年用太医的脑袋威胁他们的感受。 薛君临前两年已经病故,韩修的医术无人能出其右,他都搞不定的,其他人着实是没办法,要是换了别的太医主治,说不定皇帝的病情会更加严重,凤琪冷静下来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韩修。 无尽的高热之中,萧写意恍惚想到,上辈子他的忌日,就是万昌三十年八月初八。他开始相信了,冥冥之中自有神灵,他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却改不了自己的,他必须抓紧时间,做点什么。 前事尽知,萧写意这辈子的皇帝当得是很成功的,四邻臣服不说,远道而来的西洋人也是老老实实和他们做生意,根本不敢乱来,倘若秋然登基,宫里有凤琪,朝上有姜易春,想必问题不大。 倒是几个孩子的婚事,有点叫人悬心。元阳去年下降,今年随着林卓玉去了江南任职,还已经有了孩子,萧写意不想女儿怀着孩子来回奔波,再说顾微就在江南,他对元阳,也就彻底放心了。 秋颜却是不行,挑个王妃挑了整整四年,也不知是有多为难,他时间不多了,就放他一马,不管什么人,只要是他自己喜欢,他都认了,还让凤琪写信叫人回来,就是想着要见他们最后一面。 秋然的婚事是去年就订下来的,礼部和内务府已经在筹备了,由于秋颜的婚事挡着,婚期还没定下来,不过情况紧急,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已经命令钦天监,挑个八月份以前的好日子出来,让秋然把姜瑟瑟娶进门来,不然他若大行,宫里不是三年没有皇后。丹阳死心眼,至今认准舒伽不放,他打算遂了她的意,给他们赐婚,安阳那边,罗素心还没挑好,就只好等着三年以后了。 剩下就是秋宸和秋棠了,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不过有凤琪在,这两个孩子的未来,他还是可以放心的。萧写意却没想过,他一副办理后事的架势,早就把凤琪吓得不行,偏偏人前还得撑着,真是身累心更累。凤琪进宫二十余年,除了前几年和萧写意闹过些不愉快,龙凤胎出生以后,可谓一切顺利,生秋宸的那会儿,他把萧写意吓了一回,吓得有点狠,不想十年后,报应回来了。 “陛下,该喝药了。”进殿之前,凤琪调整好了表情,不想让萧写意看出任何不妥。 萧写意轻轻摆了摆手,无力道:“喝了也没用,何必再喝。”过去的两个月,萧写意感觉他喝下去的药,比前面四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他喝得有点腻了,又想着喝不喝都一样,就不想再喝了。 “谁说没用,陛下前两天偷偷倒了药,晚上咳得都睡不着,这两天才好些的。”从此以后,萧写意的汤药就是凤琪亲自侍候了,不再给他倒药的机会,而且凤琪也发现,韩修还有有点功夫的。 “怀瑾,朕答应你,以后不再倒药,你不必每天过来,这样太辛苦了。”萧写意病重,朝上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秋然在盯着,他虽然有过监国的经验,可也是萧写意实际掌控着一切,如今他没有这个精力,就是凤琪在提点着。萧写意看得出来,凤琪两头都要管,着实辛苦得很,不过一个多月,整个人就瘦了好多,他怕一直这样拖下去,把凤琪拖垮,要是那样,朝上肯定乱成一锅粥。 凤琪勾唇笑了笑,低声道:“陛下怕臣辛苦,就要快点好起来。”说着端起药碗,想要喂萧写意喝药。萧写意摇了摇头,把药碗接了过去,再是凤琪亲手侍候,他也没勇气一勺一勺喝药,还是一口闷了比较爽快。凤琪接过空碗,递给身后站着的小宫女,继续说道:“秋然天天跟臣抱怨,说是折子多得不得了,他一个人看不过来,还说大臣们说话绕来绕去,他听了就着急得很……” 萧写意听了也笑,他明白凤琪为何这么说,等他说完方道:“秋然批的折子朕看过,很不错,朕在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他呢。”萧写意登基早,之前也不是刻意被培养的皇子,上台的时候简直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懂,慢慢摸索了好些年,才有了些门道。秋然就不一样了,他六岁封了太子,萧写意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了十年,理论知识绝对不差,欠缺的不过实际经验而已。 凤琪闻言更是伤感,他怕一开口就会泄露自己不安的情绪,就拉着萧写意的手,一直不说话。 萧写意反手握住凤琪的手,用力捏了捏,问道:“朕让你给秋颜写的信,已经送过去了吗?” 凤琪颔首,闷声回道:“已经送了,臣估计就要到了,秋颜不日就能回来。”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随即又问道:“真的不要通知云儿吗?”要是真的错过最后一面,元阳只怕会遗憾终身的。 萧写意摇了摇头,正色道:“还是不要了,云儿上个月刚派人送了信回来,说是有了一个多月身孕,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可经不起舟车劳顿。”要是元阳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是会心疼的。 凤琪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就换了个方向接下去,“云儿现在不回来也好,我们明年叫她回来,就能见到外孙或者外孙女了。”萧写意很想说,他是见不到的,不过不想打击凤琪,就没说。 凤琪还有秋然那边有事要忙,不能陪着萧写意太久,见他喝药以后精神不济,就劝着他睡下。 萧写意睡着以后,凤琪起身要走,却觉得头晕恶心,在床前又坐了一阵,感觉好些了才起身离开。他刚走出萧写意的寝宫,就感觉胸闷难忍,再也顾不得其他,捂着胸口俯着身子,干呕起来。 “呃……呕……”凤琪吐得撕心裂肺,几乎把胆汁胃液都吐了出来,才感觉好受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韶华如沙漏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2500:55:14 韶华如沙漏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2500:57:15 齐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2510:15:36 -------------------------------------------------------------------- 晒晒今天的小萌物,o(n_n)o谢谢 第095章 惊喜 回到栖凤宫,凤琪即刻宣了太医,萧写意已经病着,他要再有什么,秋然估计就要哭了。 太医很快拎着药箱赶来,满脸忐忑不安的表情,以前太医院里说起,都说皇上脾气不好,容易被点着,最近个把月才发现,比起皇上,皇后的脾气也是不遑多让,不过就是少有发作而已。 “微臣奚旭叩见皇后殿下,殿下万安。”奚旭恭恭敬敬请了安,就上前为凤琪诊脉。 起初,奚旭的神情还有些纠结,但是没过多久,就变成了隐约的喜色。他放开手,在凤琪面前跪下,拱手道:“微臣恭喜殿下,你这是有喜了。”宫里阴云密布一个多月,总算是拨云见日。 凤琪却是被奚旭的这番话吓了一跳,他有喜了,这怎么可能。十年前,他生秋宸的时候惊险万分,因没有前例,许巡和季萌、楚沐羽都拿不准,他以后再怀孩子,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所以萧写意就说了,他们儿子女儿都有了,儿子还有两个,什么也不缺,以后就不再要孩子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样的事再来一次,他非给吓出毛病不可。因此凤琪一直很注意,十余年下来,也没发生过意外,怎么到了这个年岁,眼看都要抱外孙了,竟然又有了,真是出人意料。奚旭不是专攻产科的,凤琪叫吉祥赏了他,就打发了他下去,又命人把楚沐羽请了过来。 楚沐羽过来给凤琪诊了脉,诊断结果和奚旭相同,凤琪的确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凤琪疑惑不解,就问楚沐羽,避孕的方子是否并非万无一失,不然他从来没有疏漏的,为何会有意外发生。 楚沐羽皱眉,只说有这样的可能,还问凤琪,是否可以肯定,真的是一次都没有遗漏。凤琪努力回想,脸色很快就变了,前些年的话,事前事后两顿汤药,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绝无遗漏。 不过前不久,就是五月中旬,萧写意病愈的时候,他们有过两次,因是情之所至,事发突然,他事前都没有喝药,只在事后进行了补救,难道就是这样,便让这个孩子钻了空子。 凤琪沉默不语,半晌方道:“楚太医,依你的看法,这个孩子,可能留下?”凤琪年近不惑,就怀胎生子而言,算是高龄了,风险不小,还有就是上次的病症,是否会复发,也是未知数。 楚沐羽蹙眉,良久方回道:“就殿下目前的身体状况,要下这个孩子没有问题。” 凤琪默然颔首,让楚沐羽先下去了。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总要告诉萧写意,也许他知道自己宝刀未老,又会多点生存意志也说不定,不然他一心催着秋然快娶太子妃,催得秋然都害怕了。 还有丹阳,萧写意那天说要给她和舒伽赐婚,把她吓得都不会说话了,一脸要哭不哭。 不过丹阳醒过神后,还是拒绝了萧写意的好意,她说她是喜欢舒伽,但是舒伽不喜欢她,她不想强迫他。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要两情相悦,就她一个人在那里动心思,实在没意思。 萧写意和凤琪听了,双双都惊呆了,真是没想到,他们的雪儿,居然长大了。丹阳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秋颜那么喜欢舒伽,也没逼他跟他一起去淮阳,她明知舒伽想要回家,何必捆着他。 萧写意遂不再提起这件事,还说以后有机会,就把舒伽放回柔然去。顾敏嫁到柔然的第二年就生了儿子,如今已有三子一女,她的长子,妥妥就是下一任的柔然王,绝不会任何争议。 摩珂在上京嫁了人,舒伽留下还是回去都无所谓,不过萧写意想的是,丹阳到底喜欢了舒伽一场,就是现在看开了,以后看着舒伽娶妻生子,心里也不愉快,不如放了他走,眼不见心不烦。 秋然每天忙着朝上的事情,秋宸和秋棠都要上课,凤琪这边发生的事,他们的消息并不灵通,只有丹阳,她算是比较闲的,除了和安阳轮流着在乾安宫侍疾,其余时间都在屋里待着。 凤琪连着宣了两次太医,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楚沐羽进来那会儿,丹阳就在窗外趴着偷听了,等楚沐羽走了,更是直接冲了进去,连声问道:“爹爹,楚太医怎么说,会不会有危险?” 丹阳和秋然比秋宸大了六岁,他出生时发生的事,他们都是略有耳闻,只是所知不详。 凤琪和楚沐羽说话,声音都压得比较低,丹阳就只知道凤琪又有孩子了,其他的,却是没听清楚,心里不由特别担心,对丹阳来讲,弟弟妹妹什么的,可比不上凤琪重要,差得老远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凤琪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爹爹没事,雪儿莫怕,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毛躁。” 丹阳满不在乎地笑笑,只是抱着凤琪说:“爹爹,你和父皇都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凤琪微微点头,笑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丹阳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笑了。 当天晚些时候,凤琪又去了乾安宫,萧写意很意外,凤琪怎么又来了,他不是让他回去休息吗,看他每天这么辛苦、这么累,他实在心疼到不行,恨不得立刻好起来,让他稍微轻松点。 听到萧写意的问话,凤琪挑眉一笑,反问道:“陛下这意思,是不欢迎臣过来了?” “当然不是,咳咳……”萧写意矢口否认,说得急了有些咳喘,凤琪忙递过去一杯温水,他喝了以后好了点,才继续说道:“怀瑾,你不要曲解朕的意思,朕是看你脸色不好,有点担心。” 凤琪闻言笑道:“陛下不用担心,臣刚宣了太医,说是臣和孩子,现在都很好。” 萧写意双目圆瞪,仿佛凤琪说了什么天方夜谭、不可思议的话,他见手上的杯子还有半杯水,就想喝口水压压惊,结果却把自己给呛住了,惊天动地一番咳嗽,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陛下,你当心点。”凤琪轻怕萧写意的后背,帮他顺过气来,表情颇有些无奈。 萧写意却道:“怀瑾,你刚才说了什么,朕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凤琪无语望天,不过还是把楚沐羽的诊断结果重复了一遍,就是他和萧写意又要有孩子了。 萧写意这回是彻底傻眼了,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他前世共有四子二女,眼下都已齐了,如果硬要说区别,就是少了个凤琳生的秋寒,多了个苏聿生的秋棠,其他的,全都是一模一样。 莫非这辈子,还能多出来一个不成,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八月初八未必会是他的忌日。 凤琪事前想过,萧写意知道有了这个孩子,肯定会有点小激动,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凤琪哪里知道,萧写意的思维发散能力从来都是很强的,一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已经让他联想到,要是他真的挂了,他的小儿子或者小女儿就要成为遗腹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以后孤苦伶仃,艰难度日。不得不说,萧写意想得有点多了,继任帝王的胞弟胞妹,不可能混得这么惨。 随即,萧写意又想到,凤琪上次怀胎时出的状况,就问他,楚沐羽怎么说,这个孩子能不能留,要是有危险,趁早就不要了,孩子虽然重要,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凤琪的安危更要紧。 凤琪见萧写意一听孩子的事就精神好了许多,哪里还会舍得不要,赶紧把楚沐羽的原话转述过去,说是没有问题。萧写意长叹口气,说楚沐羽什么都好,就是打包票,历来都不准。 凤琪顿时无语,不过萧写意说得太有道理,他竟然无从反驳。好在这个孩子很聪明,从来不给自己找存在感,凤琪怀着他,竟然比前面两次怀孕都轻松,除了早起的晨吐,几乎没有不良反应。而且知道有了这个孩子以后,萧写意的病情也有了起色,虽然说不上好转,起码也没有恶化,就是这样,也足够让秋然兄弟姐妹几个抱着欢呼一场的,他们被吓了这么就,终于有了点好消息。 七月中旬,萧秋颜风尘仆仆地带着卢容晴返回上京,凤琪的信写得语焉不详,他实在担心。 卢容晴被流放的时候只有四岁,对上京的记忆几乎为零,在关外的十三年,他唯一没忘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其他的早就记不住了,也没有所谓的近乡情怯,京城之于他,根本就是个陌生地方。 不过听说要跟秋颜进宫,面见萧写意和凤琪,卢容晴还是本能地感到紧张,他可不可以不去。 “晴晴,别怕,你以前在宫里玩过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秋颜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他担心容晴的身份,在萧写意的底线之外,否则过去三年,他问了他这么多次,他没必要一直瞒得死死的。 “殿下,对不起,那些我都不记得了。”卢容晴低着头小声说道,语气颇有些不安。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秋颜暗自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进宫后,秋颜立即问丹阳,父皇的病情怎么样了,是不是有所好转。丹阳先是点头,再是摇头,萧写意的病情时好时坏的,她也说不清楚,不过最近半个月,还算比较稳定就是了,没有大碍。 “大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丹阳听说秋颜带了喜欢的人回来,特别好奇,才来接他的。 “晴晴在后面,你可别作弄他。”丹阳的心思,秋颜多少能猜到几分,不由提醒了几句。 丹阳才不管他,跑到卢容晴身边转了一圈,回来对秋颜说,“他不像舒伽,一点都不像。” 秋颜失笑道:“晴晴是我的表弟,要像也是像我,怎么可能像舒伽,你在想些什么?” 丹阳吐吐舌头,笑着不说话,她看得出来,秋颜是真的对舒伽放开了,而非故作镇定。 “雪儿,你也不要太执着了,不然你会发现,你错过的东西更多。”秋颜淡然提醒道,他就不是个执着的人,知道自己和舒伽不可能,他毫不犹豫选择放弃,他从来没有证实过,舒伽的想法。 丹阳轻轻哼了一声,没有作答,陪着秋颜走到了乾安宫外面,方道:“我和霜儿天天都来的,就不陪你进去了,爹爹前些日子查出有了身孕,父皇心情不错,你有话好好跟他说,很容易的。” 秋颜抿唇笑笑,轻声道:“雪儿,谢谢你。”当初任性妄为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丹阳不甚在意挑了挑眉,转身走了,走过卢容晴身边的时候,特意多看了两眼,长得没有舒伽好看嘛。 秋颜带着卢容晴进了内殿,双双给萧写意请了安,萧写意精神不错,叫了他们起来。 “秋颜,他是谁?”萧写意见着卢容晴有些面熟,可要他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他叫容晴,是儿臣三年前到关外打猎时救下的。”秋颜犹豫片刻,没敢说出卢容晴的真实身份。毕竟卢若兰当年犯的,是弑君大罪,他不知道,萧写意面对卢家仅剩的孩子,会是什么态度。 “哦,是英雄救美啊。”萧写意揶揄道,随即又问:“是姓容吗?家里做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搞定,我看游泳比赛去了,回来接着码字,二更 第096章 福娃 秋颜瞬时愣住了,沉吟片刻方道:“晴晴姓卢,卢容晴。”他不确定,萧写意是否还记得这个名字,不过有卢这个姓,再加上关外这个相遇的地点,估计也能联想到,是卢家当年流放的孩子。 果然,萧写意的表情僵住了,也是沉默了一段时间,才问道:“是你的表弟吗?”正如秋颜所想,萧写意的确记不清名字了,不过卢家有两个当年不到五岁的孩子流放三千里,他是有印象的。 “是的。”秋颜低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卢容晴跪在他的身旁,更是一声不吭。 萧写意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问道:“秋颜,你都想好了吗?”事实上,他对卢容晴和卢容暖的态度,并没有秋颜想的那么介意,他们除了是卢若兰的娘家人,其实也还是凤琪母亲的娘家人。 秋颜沉声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想好了,绝不反悔。”说着握着了卢容晴的手。 萧写意微微笑了,温言道:“既是如此,赐婚的旨意朕过两天就下,不过秋然的婚事钦天监已经选好了日子,就在八月初二,你们是赶不上了。”说起来,萧写意现在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凤琪又有了孩子是个意外之喜,另一方面,他还是对八月初八这个日子有些阴影,所以秋然娶太子妃的时间,他坚持要在七月底八月初,哪怕最后只是虚惊一场,也不耽误什么。 秋颜闻言又惊又喜,回来神方道:“儿臣谢父皇恩典,可是太子的婚事,是不是太着急了?” 正常情况下,太子大婚的仪式,仅次于皇帝迎娶皇后,可谓隆重至极,哪有事前不到一个月才定下日子的,就是提前一年半载,也是正常得很,萧写意催得这么急,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 “怎么能算急,秋然哪年认识瑟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萧写意笑着把话带过去了。 的确,萧秋然认识姜瑟瑟极早,是在十三年前的江南,此后一直书信往来,从无中止,后来姜易春回京任职,秋然更是不时造访姜府,搞得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姜家要出太子妃了。 萧写意此前也说过,要不是秋颜的婚事迟迟没有消息,他早让秋然娶了姜瑟瑟进门,秋然都催了好几回了。如今倒好,秋颜指婚了,太子的婚事照样提前,要说其中没有隐情,秋颜根本不信。 事实上,不要说秋颜,就是秋然,也不想这么早娶姜瑟瑟,因为萧写意急着给他办喜事的心态,实在太不寻常了,他不是急着想要儿媳妇进门,而是害怕自己大行,新皇三年之内不能立后。 可惜秋然的反驳全然无效,萧写意说了,“你个小鬼,怎么这么难侍候,以前天天催着问,什么时候能娶瑟瑟,朕让钦天监选好日子,想要成全你,你说你想迟点成婚,不是瞎胡闹是什么。” 于是,秋然不敢再开口了,好在凤琪再度有喜的消息传来,萧写意的情况稳定了许多,体温不再忽高忽低,浑然没个规律,咳得也没那么厉害了,他才没有那么抵触,乖乖等着婚期的到来。 就像丹阳说的,把大婚当成冲喜好了,爹爹有了孩子,父皇的病好了一半,要是太子妃进了门,说不定就全好了。秋然以前不信鬼神之说,最近这段时间,却是格外相信,就盼望着奇迹发生。 日子一天一天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七月底,不知是出于心理作用,还是韩修研究了这么久,对药方有了改良,凤琪隐隐感觉到,萧写意的病情在好转,莫名的高热出现的次数在减少,体温也不再高得那么可怕,半夜更不会咳得睡不着,因此就是萧写意每天神神叨叨地拉着他说些很不吉利的话,他的心情比起前些日子,都是有了极大的好转,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龙凤胎生在八月初一,因而秋然大婚的前一天,凤琪还是在宫里办了家宴,给丹阳和秋然庆祝生辰。当然,凤琪也就是把事情吩咐下去,具体到细节,是跟着罗素心学习宫务的安阳操办的。 一般家里,兄弟姐妹成婚的顺序是挨着的,即长兄不娶幼妹不嫁,长姐不嫁幼弟不娶,皇家也不例外,元阳便是第一个出阁,接下来该是秋颜,然后才是丹阳和秋然,以及和他们同龄的安阳。 不过秋然是太子,他娶太子妃不仅是家事,还是国事,就不和他们算在一起。如今,秋颜和卢容晴被萧写意赐了婚,明日又是秋然的大喜之日,丹阳受到的关注,不免就会比平时多些。 像秋宸和秋棠,就很直接地在说贺词的时候表示,希望二姐姐早日找到意中人,把自己嫁出去。丹阳也不害羞,反而一左一右,揪着两个弟弟的耳朵,祝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早日嫁出去。 丹阳的话不过是说着玩的,众人听了皆是大笑不止,因为大周虽然允许男男通婚,但是皇子是只能娶,不能嫁的,秋宸和秋棠就是喜欢男子,也把人娶回家当王妃,而不是自己嫁过去。 岂料丹阳公主一语成箴,她这话说了没有几年,晋阳王和青阳王竟然就真的先后嫁了出去,虽说嫁得都很不错,婚后也是夫妻恩爱,儿女绕膝,可是萧写意的心塞,却是没人可以安慰的。 翌日便是太子大婚,婚事固然盛大,礼部和内务府差点就要忙翻了天,萧写意和凤琪却是无事可做,因为皇子成婚,是没有民间所谓的拜高堂的程序的,他们从头到尾,甚至都不用出席。 反而是秋然的兄弟姐妹们,能到婚宴上喝杯喜酒,碍于秋然的太子身份,敢灌他酒的人根本不存在,因此婚礼的过程,算是非常顺利,萧写意和凤琪听了东宫太监总管的回报,都很满意。 要到第二天早上,秋然带着姜瑟瑟过来请安,萧写意和凤琪才能见到儿媳妇的面。 因为秋然他们最先要去苏太后的寿春宫,所以到了乾安宫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是很早,萧写意和凤琪上次见到姜瑟瑟,还是去年给秋然指婚,一年多不见,发现小姑娘又成熟了不少。 无论言谈举止,都很得体,看得出来,姜易春教养这个女儿是很用心的,小时候是柳氏教,年纪大些了可能就是他亲自教,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寻常的内宅妇人,可是教不出来的。 萧写意和凤琪跟儿子儿媳聊了会儿,又赏了他们一堆东西,就把人打发会东宫了。 凤琪转身看着萧写意,笑着问道:“陛下,儿媳妇娶回家的感觉可好?”先前,萧写意就一直在说,生儿子比生女儿好,儿子长大了娶媳妇,娶了就是自己家的,女儿长大了却要嫁人,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前年,元阳出阁,萧写意可是心塞了好久,一个劲儿说幸好自己女儿不多。 “感觉良好,比嫁女儿舒服多了。”萧写意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摸摸凤琪目前还是平坦的小腹,笑着说:“怀瑾,这个可千万要是儿子,不然二十年后,朕都老掉牙了还得嫁女儿,多可怜。” 凤琪忍俊不禁,一再庆幸这个孩子来得是时候,没他之前,萧写意那叫一个死气沉沉,有他以后,精神顿时好了许多,韩修可是说了,陛下的病情能有所好转,跟他的心情变化,是有关系的。 凤琪已经想过了,这个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名字都得和福气有关,他甚至连小名都想好了,就叫福娃。凤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萧写意的时候,他开怀大笑了许久,没有提出异议。 八月初五,姜瑟瑟进宫第四天,萧写意给她颁发了太子妃的金印和册宝,这意味着,她太子妃的身份彻底落实了。随后,萧写意就让姜瑟瑟跟着罗素心熟悉宫务,假以时日,再正式交给她。 其实,这是不太合规矩的,罗素心之于姜瑟瑟,不过是庶母,并无资格教她。不过凤琪和姜瑟瑟男女有别,别说他现在怀着孩子不方便,宫务已经交给罗素心代管,就是没有交出去,也不可能亲自带她,好在还有丹阳和安阳陪着,也不算太过出格,目前也就只能这样了。凤琪最希望的,就是姜瑟瑟能尽快熟悉宫务,她是太子妃,皇后不便的时候由她代管,才是最合情合理的。 萧写意从来没有告诉过凤琪,他是在什么情况下重生回来的,所以八月初八那天,面对他有甚于平时的话唠程度,凤琪没有表示出过多的惊讶,只是耐心地陪着他,听他东拉西扯。 那一天,萧写意的心情非常矛盾,他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日出,因此他把所有担心的,不放心的事,一遍一遍在凤琪面前提起,他甚至没有想过,凤琪可能会有所怀疑。 凤琪有孕在身,虽然反应不大,嗜睡的症状还是很明显,巳时不到就睡了过去,萧写意不忍心吵着他,就单手揽着凤琪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静悄悄地等着子时到来。只有这一天完整地过去了,他才能相信,一切真的变了,八月初八以后,他还有无数个可以和凤琪想守的日日夜夜。不过萧写意没有熬到子时,凤琪睡着最多半个时辰,他就陪着他一起,会见周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的男子混合泳接力,看得真是太激动了,o(n_n)o哈哈~~ 第97章 番外 一君绿川(一) 弘熙十九年,六皇子萧容雅病故,年方三岁。他的早夭,改变了英国公世子君绿川一生的命运。 六皇子生前,皇帝一直想立他为太子,却招到群臣反对,因为在六皇子的上面,还有卫淑训所出的三皇子萧写意和五皇子萧弦歌。 萧容雅非嫡非长,所仗的,不过是皇帝对姚贵君的宠爱,而群臣最怕的,恰恰就是上位之人以“爱”立嫡,原因各有各的,汇在一起就是一句话,不行。 皇帝性情执拗,他认准了的事,谁也不可能轻易改变,要是萧容雅能多活几年,搞不好满朝文武都会被皇帝逐一说服,偏偏他就死了,死在群臣闹得最欢的时候。 六皇子的死,跟朝中反对立他为太子的众臣没有关系,但是皇帝却不这么想,他觉得他的儿子死了,大家就如意了,心里很不舒服,就想找补回来。 在所有反对的人里面,英国公君毅是闹得最凶的,皇帝以前看在他战功累累的份上,咬牙忍了。 六皇子死了以后,皇帝不甘心了,凭什么,凭什么朕的儿子死了,你们还能那么得意,凭什么。 怒火冲天的皇帝出了个昏招,他肯定不能让君毅的儿子也去死,但是他能让他生不如死。 于是,皇帝下了道旨,命英国公世子君绿川嫁给新任的户部侍郎凤翔为妻。旨意一下,满朝震惊。要知道,英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偏偏君家子嗣不丰,数代都是单传,除了君绿川,五服之内连个可以过继的子侄都没有,皇帝此举,无异于变相夺了英国公的爵位,不仅是令君家寒心,也让所有的勋贵之家有了唇亡齿寒之感。 众臣纷纷劝阻,想劝皇帝改变主意,英国公年纪不轻了,就那么一个儿子,要是嫁了出去,君家的烟火岂不是要断绝,此举并非明君所为。 皇帝火了,说朕也就那么一个儿子,朕要立他为太子,你们偏偏就反对,朕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六皇子是皇帝的逆鳞,谁提跟谁过不去,就是皇帝最信任的舅舅顾则出马,也不能让他收回成命。眼看劝不住皇帝,顾太后只能拼命安抚君家,承诺日后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君家是跟着萧家打过天下的,君毅对皇帝再是不满,也不敢违抗圣旨。君夫人听了君毅回家说的,差点没晕过去,她的儿子,怎么这么苦命啊。 君毅夫妇子嗣艰难,好容易得了个儿子养到十五岁,正要琢磨着要给他娶个媳妇回来,不料皇帝一道圣旨,竟然把她的儿子嫁了出去,还是嫁给一个死了老婆,家有两个拖油瓶的鳏夫。 君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哭够了就问君毅,他打算怎么办。君绿川可不是个听话的,要是他不满这桩婚事,来个逃婚什么的,君家就真的完了。 “来人,把世子的院子和房间都封起来。”君毅当机立断,杜绝了君绿川出逃的可能。 其实,君绿川从来没有想过要逃,圣旨是皇帝下的,虽然无理,可君家除非起兵造反,不然就只能遵旨行事,他不是五岁的小孩子,他知道逃婚的后果,他怎么敢逃。 凤翔和君绿川的婚事是皇帝下旨,礼部帮着操办的,动作格外迅速。前后不过三个月,君家的嫁妆,就送到了凤家的主宅,其耀眼程度,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君毅也是被逼急了,无嗣的人家,家产是要上交国库的,他如何舍得,就把除了祖产和祭田以外的全部产业,都给了君绿川,要是他以后有孩子,好歹也是传给自己骨血。 不过君绿川没有这样的打算,新婚之夜,他对凤翔说,他们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这是君绿川在被软禁的三个月,想到的最可行的办法,他和凤翔,不可能做真正的夫妻。 “你不愿意嫁给我?”凤翔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难道你愿意娶我?”君绿川反问,凤翔的原配卢氏三年前去世,凤翔能为亡妻守足三年的孝,算是很难得的。君绿川深信,在凤翔考虑过的继室人选里,肯定没有自己。 “有点意外,但是没有不愿意。”凤翔实话实说,他这桩婚事也是赶巧了,卢氏孝期结束,他是谋划着要娶个合适的女子进门,住持中馈,教养凤瑶。 偏偏皇帝和众臣斗法,他意外中枪,凭空捡了个老婆回来,还是个完全没想到的。 “你……”君绿川气得说不出话,他就不明白了,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我以前见过你,西山狩猎的时候,在马上拉弓的姿势很帅。”凤翔至今都还记得,在西山围场时惊鸿一瞥的少年,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的重逢,会是这样的方式。 “你那时想过要娶我吗?”君绿川发誓,要是凤翔敢说是,他就劈晕他。 “怎么会,你最适合那个样子。”凤翔摇了摇头,感叹道:“我想过要和你做朋友,不过没有结交的途径,没想到……”凤家和君家,文武不同路。 “哼!”君绿川冷冷哼了声,转身睡觉去了,他一个人占了床,凤翔只好打地铺。 翌日,凤翔带了君绿川去给长辈请安,凤鸣对这桩婚事的前因后果都很清楚,嘱咐了他们两句以后好好过日子,凤老太太不明就以,给新儿媳妇立了一堆规矩。 凤翔见君绿川斜眼瞪他,忙小声安抚道:“你听了就是,不用照做的。”开什么玩笑,卢氏以前都没做到的事,让君绿川做,想都不可能。 长辈那关过了,凤翔叫人领来凤琪和凤瑶,他们好歹也要跟君绿川见个面。 见到君绿川,凤琪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这就是他和妹妹的新母亲吗,婶婶每天都在背后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和阿瑶以后会被人欺负的。 凤瑶没有这么多顾忌,她像模像样福了福身,甜甜地叫道:“母亲。”君绿川正在喝水,一口水立即喷了出去,喷了凤翔一身,这个称呼,实在是太惊悚了。 “爹爹……”凤瑶不知所措地看着凤翔,她说的不对吗,阿珊都是这么叫婶婶的。 “阿瑶,琪琪,你们直接叫正君就是。”男子嫁人做了正室的,都被称为正君。 要是君绿川是个女子,凤翔二话不说就把凤瑶交给他了,可惜不是,凤瑶还是只能跟着祖母,凤翔信不过凤老太太教养孩子的水平,央求凤老爷子没事多看着点。 倒是凤琪,他和君绿川的年龄只差十岁,跟着他竟然能玩到一起。只不过,凤翔教儿子,教的都是读书识字,到了君绿川,教的就是骑马射箭了。 亏得凤琪聪明,文武都能练,不然被凤翔和君绿川这么混着教上三年,不搞得一团混乱才怪。 转眼到了弘熙二十二年,君绿川嫁到凤家已经三年,他和凤翔的关系,较之当初的约定,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两人虽然还不是真正的夫妻,但对彼此,不能说一点情意都没有。 凤翔从不约束君绿川,他爱出门,爱和朋友聚会,他都由着他。而且,他看君绿川把自己的嫁妆经营地不错,干脆就把凤家外面的产业交给了他,让他顺带管着。 君绿川口头抱怨凤翔把他当成免费的劳动力,其实却很用心,在他手上,凤家的产业经营地前所未有地好,凤翔笑着说,他们是夫唱夫随,被君绿川锤了一顿。 弘熙二十二年发生了很多事,最大的一件就是皇帝驾崩,新皇登基。 君毅约了君绿川见面,说他要进宫去求太皇太后,求她当初承诺的那个交待。君毅所求不多,就是凤翔和君绿川和离,恢复自由身。 “你等这一天,是不是等了很久?”凤翔娶君绿川,并非出于本意,但是三年的朝夕相处,他对君绿川的感情,已经不是朋友二字能够概括。 君绿川点头,他从来没有想过,毁了他一生的英宗皇帝会走得那么早,他都做好一辈子耗在凤家的准备了,凤翔不难相处,凤琪和凤瑶也可爱,真要待一辈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们还会是朋友吧?”凤翔固然舍不得君绿川走,但他不会阻止,因为他明白,君绿川的世界,从来就不是在内宅,嫁给他,真是太委屈他了。 “当然是了。”君绿川不假思索道:“琪琪和阿瑶的年龄可能等不及了,不然我都想把他们预定了。”嫁人的男子和离之后再娶妻,前所未有,不过君绿川要是离开凤家,肯定要娶妻生子的,君家数代单传,还等着他传宗接代,就是说来有点尴尬,他也是要娶老婆的。 “阿瑶不行,我不能把她拖成老姑娘。琪琪的话,要是你两年之内有了女儿,我就娶进门来当儿媳妇。”凤翔算了算,觉得儿媳妇比儿子小十岁,勉强还能接受。 “你说话算话,我回家多娶几个老婆,明年就把琪琪的媳妇儿生出来。”君绿川带了凤琪三年,向来疼爱有加,想到继子以后能当女婿,还是挺兴奋的。 虽然离别在即,凤家的主院却洋溢着一种与之不相符的愉悦气氛,君绿川想到即将到来的自由,就无比期待。至于凤翔,大家都是男人,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有什么舍不得。 谁也没想到的是,君毅递上去的折子,竟然被打了回来,不是太皇太后不许,是小皇帝不让。 第98章 番外 一君绿川(二) 萧写意为什么不让凤翔和君绿川和离,他们不知道,但是作为补偿,他下了道旨意,允许君绿川的长子继承英国公的爵位,从而避免君家世袭罔替的爵位,因为无人继承而被朝廷收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圣旨分别传到君家和凤家,君毅接旨以后泪流满面,他知道,他一心渴望报效朝廷的儿子,此生将被彻底困在后宅,再无解脱的可能,他不甘心,然而皇帝许下了那样的承诺,他无从反驳。 比起君毅,君绿川的反应要冷静很多,他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凤老太太倒是挺高兴,乐呵呵地跟凤老爷子念叨,他们的孙子生下来就有爵位。 凤老爷子狠狠瞪她一眼,让她类似的话不许再说,这道圣旨对君家和凤家来说,也许是好事,可对君绿川,却是天大的坏事,如果他不愿意,他不强求他和凤翔如何。 退一万步说,就是君绿川生了儿子,那也是姓君,是君毅的孙子,上的是君家的族谱,继承的是君家的爵位,和他们凤家,没有关系,她就不要惦记了。 “绿川,你没事吧?”君绿川一直不说话,凤翔很担心。 君绿川摇头,怅然道:“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说话。”说完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凤翔不想打搅他,也回了自己房间。是的,成婚三年,除了新婚那日,他们一直分房而睡。 要是萧写意只是不准他们和离,他们大可以像从前一样,反正他已经有了凤琪,不愁没儿子继承家业,两人凑合着过下去也行,实在忍不住,房里还能放两个丫鬟侍候。 但是有了那道圣旨,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以凤翔对君绿川的了解,他肯定是不甘人下的,可要是他执意不肯生,君家传承了一百多年的还能继续传下去的爵位,就要终止了。 半夜,凤翔睡得迷迷糊糊,有小厮来敲他的门,说是正君从马舍牵了匹马走,而且他好像还喝了点酒,其他人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冲了出去。 凤翔傻眼了,从床上翻身而起,披了件外套就冲进了君绿川的屋子,只见桌上放着半瓶喝剩的梨花酿,而另外一半,显然是被君绿川喝掉了。 什么叫喝了一点酒,以君绿川一杯就倒的酒量而言,半瓶梨花酿,跟他喝了一坛女儿红没有区别,凤翔不敢耽搁,赶紧点起家丁,半夜出门找人,同时还通知了英国公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君绿川进门之前,凤家不过养了几匹拉车的马,他嫁过来时,君毅把君家的养马场都陪嫁了,其中自然良驹无数,君绿川常年留着两匹在家里,为的是出门方便。 而他此时出去,牵走的也是其中一匹,马是好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君绿川本人却是喝得烂醉,凤翔都不敢想,他要是醉得摔下马来,会怎么样,两家人急急匆匆出门寻人。 君毅和君夫人白天接到圣旨,都是为难得很,他们不想君绿川痛苦,也不想对不起君家的列祖列宗,一时就没有到凤家,半夜接到儿婿的消息,说儿子喝了酒骑马跑了,也是急得不行。 上京城有宵禁,君绿川虽然有特别通信证,好歹让君毅问了出来,他是从北门出城的。众人就从这个方向出去,分散找人,找到快天亮,也没有任何消息。最后还是凤翔骑得那匹马闻到了同伴的气息,带着他们找到了君绿川的马,而他本人,却是不见踪影。 “岳父放心,绿川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凤翔心里虽然忐忑不安,可见君毅着急地快要冒火的神情,只能稳住情绪,尽量安稳他,可是君绿川的酒量,真是不值一提。 “我想好了,要是川儿不愿意,君家的爵位,没了就没了吧。”君毅想通了,和儿子比起来,爵位算什么,“我知道你也为难,你要想纳妾室,君家绝无多话。” 在君毅看来,凤翔也是受害者,人家明明可以娶个温柔和顺的妻子的,却和君绿川绑在一起,有老婆不如没老婆。当然,他儿子更可怜就是了,凤翔还能纳妾,君绿川行吗。 “岳父,找人要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凤翔不敢让君毅知道,如果君绿川愿意,他不介意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夫,可他要是不愿,他也绝对不会勉强。 在马儿的带路下,君毅和凤翔终于找到了君绿川,他果然是喝得太醉,从马上摔了下来。 “川儿,醒醒,川儿……”君毅伸手去拍君绿川的脸,他不知道他受伤没有,不敢乱碰。 “父亲,你怎么来了?”已经过了一夜,君绿川的酒早醒了,就是宿醉的关系,头疼得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还不是为了找你这个不孝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喝酒,喝就喝吧,喝醉了你还到处乱跑……”君毅张口就是数落,说得君绿川赶紧抬手捂耳朵。 “呃,好痛……”君绿川发现,自己的右腿不能动弹,一动就是钻心地疼痛。 “绿川,哪里伤着了?”凤翔见他挤眉弄眼,忙问道。 “右腿,我的腿好像断了。”君绿川从小习武,受伤可谓家常便饭。 凤翔闻言脸色大变,这可不是小伤,众人不敢耽搁,赶紧弄了个简易担架,把君绿川抬回了凤家。很快,大夫就被请了来,看过君绿川的伤势说没有大碍。 但是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的三个半月,君绿川必须好生在床上养着,要是不听医嘱,随便乱动,接好的骨头长歪了,他可不包再正回来。 凤翔连连保证,他肯定把人看好,君绿川翻了记大大的白眼给他。 君毅见君绿川没事了,就对他说,皇上下的那道圣旨,他们就当不知道,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他们不逼他,只要他过得开心,他和君夫人就无憾了。 君绿川低着头,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心里却在想,英国公的爵位是君家的祖宗拿命换来的,以前没机会就不说了,现在有了机会却被他放过,他怎么对得起君家的先人。 君绿川养伤期间,凤翔待他极好,只要他在家,凡事就不假手于人。 有一天,君绿川突然问道:“凤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嫁到凤家三年,凤翔开始对他还算正常,可是最近几个月,他的有些举动,真的不是朋友能够解释的,除非是―― 他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凤翔挑眉笑道:“我以为你能早点看出来的。”以前,君绿川还有离开的可能,他就是有心,也不想束缚他,可是现在,君绿川注定走不了了,他肯定要设法改善两个人的关系。 君绿川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他是想过,伤好以后试着和凤翔改变关系,最好能一举得男,为君家留下继承人,谁知凤翔动作比他还快,他有点接受不能。 “皇上下旨以前。”凤翔实话实说,他怕自己不说清楚,君绿川会想歪。 果然,君绿川沉默了,半晌方道:“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他们是御赐的姻缘,可不到万不得已,凤翔连自己的心迹都不愿坦白,他发现自己的运气还不是很糟。 “我不想勉强你。”明知君绿川更想要的是自由,他怎么可能说出来。 又是长久的沉默。终于,君绿川抬起头来说道:“好吧,你赢了。”看在这个男人还算可靠的份上,他准备试一试,虽然目前还不爱,以后也不是没可能。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此时,君绿川已经有了十个月的身孕,即将临盆,可是他的心情,却是一点都不好。 因为每个来了凤家的大夫,看了他的肚子都说,他怀的是个女儿,无一例外。 诚然,在凤翔连续两年的进攻下,君绿川或多或少动了心,可是生孩子这种麻烦的事情,他真的不想再来第二次。前面三个月,吐得要死不活就不说了,好容易不吐了,肚子开始长大,他看着镜子里身形走样的自己,一脸的不忍直视,肚子长啊长,终于长成了个西瓜样,君绿川被迫看习惯了,可他现在走路,都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步了,而且一摇一晃的,丑死了。 因为不想再遭一次罪,所以君绿川从发现自己怀孕起,就天天求菩萨保佑,保佑他生儿子。 凤翔说他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菩萨未必会帮他,君绿川骂他乌鸦嘴。 然而,凤瑶、凤珊都说他肚子里的是小妹妹,大夫们和有经验的妇人看了也这么说,君绿川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不是注定了,同样的经历他还得再来一次。 想到这些,君绿川的心情就好不起来,凤翔安慰他,“一回生,二回熟……”气得君绿川挥拳揍他,要是平时,君绿川出手,凤翔绝对躲不开,可他这会儿身形笨重,竟然没打着。 凤翔得意地笑,回头却见君绿川捂着肚子靠在身后的书桌上,脸色青白交加,额上汗水淋漓。 “绿川,你怎么了?”凤翔冲过去,赶紧扶住君绿川。 君绿川缓过这阵痛,喘息道:“肚子突然很痛,我想可能是要生了……” 不是可能,是事实,君绿川在产房挣扎了一天一夜,生出来一个漂亮的儿子。 看到小娃娃身下的小弟弟,君绿川气得大吼,“把那帮庸医都给我找回来。”他们吓死他了。 凤翔笑着摇摇头,女儿变儿子,这不是好事吗,真不知道君绿川急什么。 君璃生来乖巧可爱,君绿川原本是嫌孩子烦的,养了两年也是爱不释手,一想到再过几年,君毅就要把孩子抱回英国公府,心头就很不舍,问凤翔怎么办。 凤翔答曰,再生一个。他也就是说说,君绿川肯生君璃,好歹是看在君家的爵位上,君璃要是女儿,他们可能再生,君璃是儿子,他就不多想了。 谁知君绿川考虑了一夜,竟然接受了这个建议。于是君璃三岁的时候,多了弟弟凤琳。 至此,君绿川和凤翔已经生活了将近十年,儿子也生了两个,两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君绿川说不清楚,但是他能肯定,如果不是凤翔,而是换成其他人,为了君家,君璃肯定会有。 但是君璃,不会再有弟弟妹妹,因为那个人是凤翔,所以才有了凤琳。 后来,君璃和凤琳跟着君绿川出门,见了别人家的漂亮小妹妹,兄弟俩都很喜欢,回来就吵着说,他们也要妹妹,君绿川不厌其烦,遂答应了下来。 凤翔正好听到,就晃晃悠悠进了屋,“有人不是说过,最恨生女儿吗?” 君绿川回身瞪他,“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个个都想要妹妹。” 凤翔但笑不语,这么多年了,君绿川还是原来的性子,嘴硬心软,口口声声和他搭伙过日子,其实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凤家的人。不然的话,凤琳哪里来的,凤琅又怎么能来。 没错,尽管女儿还没影子,凤翔就把名字给她预备好了,凤琅。 第二年,凤家三姑娘在兄姐们的热情欢迎中降临人世。 同年,早在周岁时就被君毅请封了世孙的君璃告别凤家,跟着祖父回到英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君绿川的番外就到这里了,他和凤翔的感情,见仁见智,下一篇是姚贵君的,其他人的暂时还不能写,因为必须要等正文的剧情走完,番外才能出来 第99章 番外 二姚贵君(一) 在京城,姚家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人家,他们家起家早,开国的时候就跟着高祖皇帝混了,但是功劳一般,没捞到世袭罔替的国公,而是封了个静安侯,可不降等袭五代。 大周立国以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大部分的勋贵,都被皇室养了起来,刚开国的一二十年,边疆偶有战事,各家就跟抢什么似的抢得发疯,姚家根本轮不到。 到了后来,大家都习惯了优越的生活,也就没有抢着出征的事情发生了,何必抢呢,反正自家是有爵位的,只要不造反,日子就能过下去,没必要太过拼命。 转眼百年过去,除了世袭罔替的八家国公府,开国时那批勋贵的爵位,几乎都传到了头,大部分人家的子弟都是一代不如一代,一旦没了爵位,就从云端跌落泥地。 姚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家的第六代没差到一事无成,也没强到能靠一己之力,将家族的爵位延续下去。因为已经是爵位传承的最后一代,第五代静安侯是没有立世子的,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体还不好,常年卧病在场,搞得他家嫡长子终日忧心忡忡,他爹要是去了,他们家就什么都不是了,他可不想像他的一些朋友那样,从世家少爷变成平民子弟。 这位大少爷想了又想,发现自己读书不成,习武也不成,唯一出众的就是一张脸,其他再无优点。要是个有骨气的男儿,想到这里估计能气死,气不死的该发愤图强了。 可人家姚大少爷就不,他另辟蹊径,充分利用了自己相貌上的优点,在皇家组织的马球比赛上大出风头,一举拿下了嫡公主的芳心,成功尚了主。 当时的皇帝是个疼爱女儿的,一看未来女婿连个爵位都没得继承,立即宣布静安侯的爵位,多袭一代。就这样,姚大少爷利用美貌为姚家立了大功,他们家的爵位可以传六代了。 后来,嫡公主下降,给姚家生了嫡长孙。公主一想不对,她老公有了爵位没错,可是儿子没有啊,实在是太可怜了,就回宫去求父皇母后,打算给儿子求个前程。 皇帝一想也是,那可是亲外孙,没有爵位不像话,可是姚家的爵位传了六代,已经是开恩了,再让他们传下去,对其他人不好交代,就打了个折扣,让姚家降等袭爵再传三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公主是个识趣的,晓得父皇是为自己着想,乖乖谢了恩。姚家人听说爵位还能传三代,都很高兴,降等没关系,重点是三代,那可是好几十年,到时候没准还有什么际遇也说不定。 在那之后,又是将近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姚家的爵位再次传到最后一代,这次就是子爵了。虽然从时间来说,他们和八家国公府一样悠久,都是开国就存在的,不过地位,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而且这一回,已经站在勋贵圈子边缘的姚家,连尚公主的资格都没了。就在姚家众人纷纷为自己做好打算,只等姚老爷子去了,就要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时,姚家四少爷姚逸中了秀才。 不要小看这个秀才,姚家往上数九代,没有一个人考中过。再说了,这位四少爷中秀才的时候不过十四岁,要是过几年中了举人、进士,姚家还是能有前程的。 虽说历代没人出仕,都是靠着祖宗基业吃饭,姚家毕竟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人脉多少也有点,兼之姚逸够聪明,够努力,他的科举之路,比起普通人,还是顺利很多。 绥和十九年,姚逸中了进士,二甲十七名,相当不错的名次,然后他就进了翰林院。 按照姚逸当时的想法,他在翰林院待三年,就要想法谋个外放,京官虽然好听,手头却不宽裕,他们家一大家子,除了盼望祖父多活两年,就是期待他能飞黄腾达了。 不过姚逸的同窗顾则,却劝他不要走得太早,说是七品小县官没意思,不如在京城多待几年,位置爬高一点再出去,起码是个知府或者知州,不然出去了,就不知能不能回来。 顾则有个姐姐在宫里,膝下还有个九皇子,不过宣宗皇帝早就立了太子,姚逸也不担心和顾则交好就有什么不良影响,听了他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改了主意,翰林院出来就去了国子监。 谁知就在那一年,身体一贯很好的太子司宜,竟然一病就去了,年长的皇子们见有机可寻就上蹿下跳,纷纷站出来找存在感,被宣宗皇帝一一撸了下去,朝中局面,一时陷入混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三年后,宣宗皇帝去世,也是去得意外,大行之前遗嘱都没留下,也没说要立哪个皇子为帝。 其他人还在观望,顾则最先站了出来,把宣宗皇帝年幼皇子中相对年纪最长的九皇子司锦推了出来,他打的旗号很简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因为太有道理,谁都没有站出来反驳。 毕竟,比九皇子年长的,那都是宣宗皇帝亲自贬谪的,谁敢让他们再出来,不是跟宣宗皇帝过不去是什么,比九皇子年幼的,那就更没理由了,而且论及出身,他们还不如九皇子。 但是,萧司锦只有十二岁,过去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就这么被顾则推上了皇位,其实什么都不会,每次听政都是发愣,目光一片茫然,看得辅政大臣们,心里都是慌慌的。 顾太后所谓的垂帘听政也就是个形式,要论水平,她比萧司锦还不如。毕竟,顾太后出生时顾家已经没落多年,她是小选进宫的,能有多少见识,有事一律就看顾则,等他站出来说话。 其他人顾太后信不过,只能抓紧弟弟顾则不放,好在顾则虽然年轻,确实是个有能力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地有条不紊,朝局才不至于乱了套。太后年轻,皇帝年幼,都对朝上的事情不通,若是换个有野心的外戚,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这分明就是弄权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偏偏顾则不是这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萧司锦能早日撑起大局。 顾则不仅是国舅,他还是萧司锦的太傅,对他的学业逼得很紧,简直就是恨不得他能立即挑起朝政的重担,这对懒散惯了的萧司锦而言,实在是苦不堪言,他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帝。 虽然担着帝师的名号,可顾则实在太忙,所有积压的政务都等着他去处理,萧司锦不过是盖个章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天天盯着萧司锦读书,于是举荐了好友姚逸,为他代劳。 姚逸那个时候在国子监待得正舒服,根本不想挪窝,不过顾则找上门来,他也没理由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宫,心里还在想着,小皇帝千万不要是个难缠的,不然他就惨了。 命运对姚逸很眷顾,萧司锦这个人,真的不难侍候,他就是懒散惯了,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将来就是个闲散王爷,不料皇位从天而降,学业猛然加重,一时不能适应而已。 姚逸摸准了萧司锦的脉,教起他的功课来,自然事半功倍,不过他看得出来,萧司锦不是个适合当皇帝的人,都坐到这个位置了,他还任性地把所有政务推给顾则,而不是担心外戚专权,自己长大了,亲了政收不回来怎么办。姚逸试探着提醒过萧司锦两次,不料他居然反问他,“你不是舅舅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你都不信他?”姚逸无话可说,从此不提此事。 萧司锦必须感到庆幸,顾则是真正忠君爱国之人,全然没有私心,不然不要说他,就是到了他的儿孙,只怕权力都还在顾家手上,他们根本无可奈何。 为了让萧司锦尽早亲政,顾则和顾太后商量了,十四岁就让他大婚。萧司锦对此颇有怨言,母亲和舅舅面前不敢抱怨,就在姚逸面前念叨,说他不想娶媳妇。 姚逸不解道:“大婚以后就能亲政,陛下为何不愿?”萧司锦的想法,姚逸不太能够理解。 谁知萧司锦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少傅比朕年长,为何也没成亲?”姚逸默然,他能说什么,说他喜欢的人心里没有自己吗,他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淡淡笑了笑。 好在萧司锦没有穷追不舍,姚逸不肯说,他也就不问了,继续念叨自己不想成婚,他听小表弟顾君诚说,温家大姑娘是个很任性的,他不喜欢女孩子太过刁蛮云云。 虽然萧司锦很不愿意,皇后还是如期进了宫,皇后姓温,是代国公温经纶的嫡长孙女。 温经纶当时担任着内阁首辅的职位,门生遍及天下,在朝中一言九鼎,顾则为萧司锦挑中温家女,全然是为了他着想,希望他能早点坐稳帝位,而不是一味依赖自己。 顾则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惜事与愿违,完全没有达到应有的目的,温家和皇室的关系,由于帝后二人的任性妄为,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差点就没恢复回去。 温皇后年幼,性子又很骄纵,偏偏萧司锦也不是个能让人的,兼之初涉朝务,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心情去哄她,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和睦,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恶劣。 大婚第二年,萧司锦一时失手,竟然致使温皇后小产。顾太后闻讯震怒,把他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萧司锦只有十五岁,也是吓得不轻,乖乖认了错不说,还给温皇后赔了不是。 “少傅,朕都已经给皇后道歉了很多次,她为什么一直纠缠不放?”痛失嫡子,萧司锦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对温皇后也是歉疚十足,他敢发誓,她进宫这么久,他就现在对他最好。 可是温皇后不要说原谅他了,反而是不依不饶,愈发和他闹得厉害,可以说是得理不饶人,萧司锦开始还会让着她,毕竟是自己的错,好端端的嫡子没了,怎么想都可惜得很。 但是温皇后闹的次数多了,萧司锦的歉意就被磨得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不是故意要推皇后的,当时就是话赶话,两个人都很生气,他才动了手,而且他根本不知道,皇后已经有了身孕,要是他知道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动手。太医说皇后可能不会再有皇子,他立马答应,以后有了庶皇子,就把长皇子记到皇后的名下,他不明白,皇后还要闹什么。 “也许,皇后是想要陛下多陪陪他?”姚逸犹豫着猜到,女人心,海底针,他也不懂。 萧司锦摇头,无奈道:“朕已经陪过了,我们在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她的,朕说朕的,根本说不到一起,而且我们只要说话,最后的结果就是吵起来。” 他就是不想老和皇后吵架,才躲到御书房的,母后还总是催他去找皇后,真是麻烦。 姚逸没有再说什么,帝王家事不是他能插手的,他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少傅,我们下盘棋吧。”萧司锦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甩开,他觉得在御书房和少傅下棋,甚至讨论朝政,都比在坤宁宫和皇后吵架来得舒服。 姚逸点了点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年轻的皇帝的侧脸,像极了若干年前他遇上的那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更一章番外,待会儿还有一章正文,估计要擦着十二点了,⊙﹏⊙b汗 第100章 番外 二姚贵君(二) 尽管登基的时候有些不情不愿,偶尔还会在姚逸面前念叨,要是太子哥哥还活着就好了,他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累,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萧司锦在帝王的宝座上,还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顾则是真正的忠臣,忠心为国,毫无私心,萧司锦亲政以后,就开始把朝政大权逐渐转移给他,而且有他盯着,其他人就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也没施展的机会,权力交接的过程平稳异常。 正因如此,萧司锦对顾则,也是愈加信任,也就是顾则没有女儿,要不然他肯定把表妹接进宫来,代替皇后掌管六宫。经过这些年的相处,萧司锦和皇后的关系越来越恶劣,每次见面都以吵架宣告结束,萧司锦想不通,皇后对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沈淑媛生了大皇子,他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和沈家的强烈反对,直接把人抱到了坤宁宫,还说要改玉碟,把大皇子记到皇后的名下。 萧司锦甚至想过,等大皇子年长一些,只要看得出是个聪明的,他就立他为太子。 谁知大皇子不满周岁就夭折了,都没来得及上玉碟,沈淑媛闻讯哭得肝肠寸断,皇后却是无动于衷,萧司锦隐约明白,改不改玉碟并不重要,有没有血缘之亲,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从此以后,萧司锦再不敢让温皇后帮他养育皇子,他欠她的,已经还清了。 两年后,李昭媛生了二皇子,因他生来体弱,萧司锦就让李昭媛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再后来,卫娙娥生了三皇子,她份位低,不能亲自抚养皇子,很多人就猜测,皇上可能会把孩子抱给皇后,但是萧司锦却没有这么做,他让罗昭仪抚养三皇子,愣是没给皇后插手的机会。 四皇子是钱昭媛生的,只比三皇子小了两个月,跟二皇子一样,从小就是养在生母身边。 萧司锦低估了皇后疯狂的程度,不然的话,他绝不是不让她抚养皇子公主这么简单。 四皇子满月后,钱昭媛带着他去给皇后请安,大冬天的,皇后既不叫钱昭媛母子进殿,也不肯让他们离开,愣是让人在风口冻了大半个时辰,钱昭媛忍无可忍,抱着孩子回了寝宫。 可就是这样,四皇子回宫后还是高烧不退,太医们开了药也灌不下去,烧了两天就去了。 四皇子死后,生无可恋的钱昭媛找到萧司锦哭诉,是皇后害死的四皇子,还有当年的大皇子。 “废后!朕要废后!”萧司锦对温皇后的忍耐,终于到了极点。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是害她失了孩子,可他是无心的,而且他也尽力弥补了,但她从来都不满意。 “陛下,你从来都不明白,臣妾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萧司锦和温皇后彻底闹翻,愤而离去。十年夫妻,他们终成怨侣,萧司锦离开后,温皇后痛哭一场,纵身跳进了烟波湖。 人死如灯灭,温皇后死了,为了保住皇家的颜面,顾太后阻止了萧司锦坚持要废后的打算,对外宣布皇后是病逝的,停灵宜安殿,等待萧司锦百年之后,和他一起下葬。 面对这个结果,萧司锦是很不满意的,他和温皇后闹到夫妻情绝,根本不想再见,温氏皇后的名分不除,他们就不可能真正分开,但是顾太后和顾则坚持,他实在无力反驳。 “少傅,母后不许朕废后也就罢了,怎么舅舅也站在她那边?”大多数时候,顾则都是帮理不帮亲的,所以萧司锦一贯信服他,偏偏顾则这回也和自己作对,让他感到很不开心。 “陛下稍安勿躁,慎之如此行事,定有他的原由。”萧司锦满了二十以后,姚逸就不再担任少傅的职位,而是回到了国子监,不过萧司锦叫他少傅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 “什么原由,她害死朕两个儿子,朕还废不得她的皇后之位?”萧司锦不服道,皇后再是后宫之主,也比不得他萧家的龙子凤孙尊贵,不过是废后而已,他没有牵连温家,已经是很客气了。 “皇后倘若还活着,陛下要废她容易,太后和慎之都不会有二话,可是她已经死了,陛下就不能不考虑,温家乃至勋贵们的感受。”姚逸能够理解萧司锦的憋屈,但他却赞成顾则的做法。 “他们怎么不考虑朕的感受呢?”萧司锦想着还是不爽,皇后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 “人都是先想着自己的,然后才是别人。”温皇后活着,萧司锦公布她的罪行,然后废后,温家和同气连枝的其他世家,谁都不敢多话,可她死了,皇家还这么不依不饶,就显得不好看了。 “少傅呢,少傅心里最先想着的是谁,也是自己吗?”萧司锦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姚逸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萧司锦满意地笑笑,他就知道,他的少傅是不一样的。 萧司锦刚登基的时候,教他的师傅包括姚逸在内共有四位,还不算顾则这个总领上书房的,可是除了姚逸,其他人都是恨不得把萧司锦供起来,以至于他很不喜欢听他们讲课。 当老师的战战兢兢成那个样子,他看了就别捏,还怎么学东西,只有姚逸,待他一如平常。 于是,除了学业上的问题,萧司锦生活中遇到的很多烦恼,也喜欢找姚逸述说,反正他不会不耐烦,还会不动声色地把他开解地开心起来,和姚逸在一起,萧司锦感觉很舒服。 萧司锦的个性算是很敏感的,他能感觉得到,姚逸最开始待他亲近,是因为顾则的缘故,可是到了后来,他却在姚逸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这个发现,让萧司锦觉得很开心。 顾太后出身不高,就算顾则后来位居群臣之首,也改不了她一些小家子气的想法。 最明显的一点就体现在萧司锦的后宫,除了温皇后,宫里的嫔妃们,没有一个的祖父或者父亲官职在三品以上的,而且就是温皇后,也是顾则给顾太后建议的,不然可能也是个出身普通的。 出身不高,进宫后的份位自然也不高,温皇后死后,宫中份位最高的就是罗昭仪,正四品。 然而,能代皇后摄六宫的,至少要是妃位以上,再不济也得是嫔位,罗昭仪的品级差得太远,越级提升都够不上,后宫不能无主,萧司锦迎娶继后,势在必得,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能是温皇后的阴晴不定给萧司锦留的阴影太深,他对后宫的那些女人,都没什么兴趣,有儿女的几位,也不过是每个月去上一两次,其他的,一年半载不见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大部分的时间,萧司锦都喜欢待在御书房,他更习惯有姚逸作陪的生活,轻松并且自在。 因此,温皇后去世第二年,顾太后在萧司锦面前提起册立继后的事,他鬼使神差居然想到了姚逸。要是少傅能当他的皇后,这座冷冰冰的深宫,肯定也会变得有人情味许多。 萧司锦对姚逸,从来不会专断行事,他想立他为后,就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当自己的皇后。 姚逸愣住了,过去这些年,他和萧司锦的关系亲密异常,远非师生情分这么单纯,即使不再担任少傅,也是随时进宫,姚逸很清楚,自己现在看到的人是萧司锦,而不是顾则的影子。 可他还是没有想过,萧司锦会这么直接,他居然想要他当他的皇后。姚逸回过神后告诉萧司锦,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他有点意外,需要好好想想,萧司锦就放他回家去想了。 姚逸回家想了很久,要不要答应萧司锦提出的事。他深信,就是他拒绝了,萧司锦也不会为难他,只是以后,他们就很难再回到过去的亲密无间了,想到这里,姚逸居然有点难过。 他约顾则出来见了一面,告诉了他这件事,顾则听了很久没有说话,神情变化莫测。 “伯言,你甘心吗?”伯言是姚逸的字,他和顾则之间,从来都是以字称呼。 “我有什么不甘心的?”姚逸挑眉轻笑,不答反问道:“慎之,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的抱负,我从小读书,是因为母亲告诉我,姚家就要没有爵位了,我若考不上功名,以后就要过苦日子,我觉得自己不是能吃苦的人,所以读书分外认真,结果一路考下来,就考到了进士,到了今天。” “你既然都想好了,又何必要问我?”顾则淡淡地问道,他不认为自己能改变姚逸的想法。 姚逸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慎之,我不是征询你的意见,我就是告诉你。” 顾则平静回道:“我听到了,但我觉得你们不适合。”世事无常,姚逸突然信了这句话。 当年,他因为仰慕顾则而和他深交,后来顾则出于信任,举荐他当了萧司锦的少傅。如果没有顾则,他和萧司锦连结识的机会都没有,但是现在,顾则却告诉他,他不看好他们的未来。 “慎之,再见。”姚逸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这么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伯言,保重。”顾则却是明白,他和姚逸,只怕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第二天,姚逸进了宫,他告诉萧司锦,他愿意进宫。萧司锦先是一脸愕然,像是没有听清姚逸说的话,随后反应过来,径直扑到姚逸怀里,“朕就知道,少傅不会忍心拒绝朕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更一章番外,我低估了自己话唠的程度,姚贵君的番外还有一章才能完结,晚上有二更,是正文。 第103章 番外 二姚贵君(一) 在京城,姚家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人家,他们家起家早,开国的时候就跟着高祖皇帝混了,但是功劳一般,没捞到世袭罔替的国公,而是封了个静安侯,可不降等袭五代。 大周立国以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大部分的勋贵,都被皇室养了起来,刚开国的一二十年,边疆偶有战事,各家就跟抢什么似的抢得发疯,姚家根本轮不到。 到了后来,大家都习惯了优越的生活,也就没有抢着出征的事情发生了,何必抢呢,反正自家是有爵位的,只要不造反,日子就能过下去,没必要太过拼命。 转眼百年过去,除了世袭罔替的八家国公府,开国时那批勋贵的爵位,几乎都传到了头,大部分人家的子弟都是一代不如一代,一旦没了爵位,就从云端跌落泥地。 姚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家的第六代没差到一事无成,也没强到能靠一己之力,将家族的爵位延续下去。因为已经是爵位传承的最后一代,第五代静安侯是没有立世子的,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体还不好,常年卧病在场,搞得他家嫡长子终日忧心忡忡,他爹要是去了,他们家就什么都不是了,他可不想像他的一些朋友那样,从世家少爷变成平民子弟。 这位大少爷想了又想,发现自己读书不成,习武也不成,唯一出众的就是一张脸,其他再无优点。要是个有骨气的男儿,想到这里估计能气死,气不死的该发愤图强了。 可人家姚大少爷就不,他另辟蹊径,充分利用了自己相貌上的优点,在皇家组织的马球比赛上大出风头,一举拿下了嫡公主的芳心,成功尚了主。 当时的皇帝是个疼爱女儿的,一看未来女婿连个爵位都没得继承,立即宣布静安侯的爵位,多袭一代。就这样,姚大少爷利用美貌为姚家立了大功,他们家的爵位可以传六代了。 后来,嫡公主下降,给姚家生了嫡长孙。公主一想不对,她老公有了爵位没错,可是儿子没有啊,实在是太可怜了,就回宫去求父皇母后,打算给儿子求个前程。 皇帝一想也是,那可是亲外孙,没有爵位不像话,可是姚家的爵位传了六代,已经是开恩了,再让他们传下去,对其他人不好交代,就打了个折扣,让姚家降等袭爵再传三代。 公主是个识趣的,晓得父皇是为自己着想,乖乖谢了恩。姚家人听说爵位还能传三代,都很高兴,降等没关系,重点是三代,那可是好几十年,到时候没准还有什么际遇也说不定。 在那之后,又是将近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姚家的爵位再次传到最后一代,这次就是子爵了。虽然从时间来说,他们和八家国公府一样悠久,都是开国就存在的,不过地位,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而且这一回,已经站在勋贵圈子边缘的姚家,连尚公主的资格都没了。就在姚家众人纷纷为自己做好打算,只等姚老爷子去了,就要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时,姚家四少爷姚逸中了秀才。 不要小看这个秀才,姚家往上数九代,没有一个人考中过。再说了,这位四少爷中秀才的时候不过十四岁,要是过几年中了举人、进士,姚家还是能有前程的。 虽说历代没人出仕,都是靠着祖宗基业吃饭,姚家毕竟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人脉多少也有点,兼之姚逸够聪明,够努力,他的科举之路,比起普通人,还是顺利很多。 绥和十九年,姚逸中了进士,二甲十七名,相当不错的名次,然后他就进了翰林院。 按照姚逸当时的想法,他在翰林院待三年,就要想法谋个外放,京官虽然好听,手头却不宽裕,他们家一大家子,除了盼望祖父多活两年,就是期待他能飞黄腾达了。 不过姚逸的同窗顾则,却劝他不要走得太早,说是七品小县官没意思,不如在京城多待几年,位置爬高一点再出去,起码是个知府或者知州,不然出去了,就不知能不能回来。 顾则有个姐姐在宫里,膝下还有个九皇子,不过宣宗皇帝早就立了太子,姚逸也不担心和顾则交好就有什么不良影响,听了他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改了主意,翰林院出来就去了国子监。 谁知就在那一年,身体一贯很好的太子司宜,竟然一病就去了,年长的皇子们见有机可寻就上蹿下跳,纷纷站出来找存在感,被宣宗皇帝一一撸了下去,朝中局面,一时陷入混乱。 三年后,宣宗皇帝去世,也是去得意外,大行之前遗嘱都没留下,也没说要立哪个皇子为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他人还在观望,顾则最先站了出来,把宣宗皇帝年幼皇子中相对年纪最长的九皇子司锦推了出来,他打的旗号很简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因为太有道理,谁都没有站出来反驳。 毕竟,比九皇子年长的,那都是宣宗皇帝亲自贬谪的,谁敢让他们再出来,不是跟宣宗皇帝过不去是什么,比九皇子年幼的,那就更没理由了,而且论及出身,他们还不如九皇子。 但是,萧司锦只有十二岁,过去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就这么被顾则推上了皇位,其实什么都不会,每次听政都是发愣,目光一片茫然,看得辅政大臣们,心里都是慌慌的。 顾太后所谓的垂帘听政也就是个形式,要论水平,她比萧司锦还不如。毕竟,顾太后出生时顾家已经没落多年,她是小选进宫的,能有多少见识,有事一律就看顾则,等他站出来说话。 其他人顾太后信不过,只能抓紧弟弟顾则不放,好在顾则虽然年轻,确实是个有能力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地有条不紊,朝局才不至于乱了套。太后年轻,皇帝年幼,都对朝上的事情不通,若是换个有野心的外戚,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这分明就是弄权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偏偏顾则不是这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萧司锦能早日撑起大局。 顾则不仅是国舅,他还是萧司锦的太傅,对他的学业逼得很紧,简直就是恨不得他能立即挑起朝政的重担,这对懒散惯了的萧司锦而言,实在是苦不堪言,他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帝。 虽然担着帝师的名号,可顾则实在太忙,所有积压的政务都等着他去处理,萧司锦不过是盖个章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天天盯着萧司锦读书,于是举荐了好友姚逸,为他代劳。 姚逸那个时候在国子监待得正舒服,根本不想挪窝,不过顾则找上门来,他也没理由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宫,心里还在想着,小皇帝千万不要是个难缠的,不然他就惨了。 命运对姚逸很眷顾,萧司锦这个人,真的不难侍候,他就是懒散惯了,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将来就是个闲散王爷,不料皇位从天而降,学业猛然加重,一时不能适应而已。 姚逸摸准了萧司锦的脉,教起他的功课来,自然事半功倍,不过他看得出来,萧司锦不是个适合当皇帝的人,都坐到这个位置了,他还任性地把所有政务推给顾则,而不是担心外戚专权,自己长大了,亲了政收不回来怎么办。姚逸试探着提醒过萧司锦两次,不料他居然反问他,“你不是舅舅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你都不信他?”姚逸无话可说,从此不提此事。 萧司锦必须感到庆幸,顾则是真正忠君爱国之人,全然没有私心,不然不要说他,就是到了他的儿孙,只怕权力都还在顾家手上,他们根本无可奈何。 为了让萧司锦尽早亲政,顾则和顾太后商量了,十四岁就让他大婚。萧司锦对此颇有怨言,母亲和舅舅面前不敢抱怨,就在姚逸面前念叨,说他不想娶媳妇。 姚逸不解道:“大婚以后就能亲政,陛下为何不愿?”萧司锦的想法,姚逸不太能够理解。 谁知萧司锦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少傅比朕年长,为何也没成亲?”姚逸默然,他能说什么,说他喜欢的人心里没有自己吗,他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淡淡笑了笑。 好在萧司锦没有穷追不舍,姚逸不肯说,他也就不问了,继续念叨自己不想成婚,他听小表弟顾君诚说,温家大姑娘是个很任性的,他不喜欢女孩子太过刁蛮云云。 虽然萧司锦很不愿意,皇后还是如期进了宫,皇后姓温,是代国公温经纶的嫡长孙女。 温经纶当时担任着内阁首辅的职位,门生遍及天下,在朝中一言九鼎,顾则为萧司锦挑中温家女,全然是为了他着想,希望他能早点坐稳帝位,而不是一味依赖自己。 顾则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惜事与愿违,完全没有达到应有的目的,温家和皇室的关系,由于帝后二人的任性妄为,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差点就没恢复回去。 温皇后年幼,性子又很骄纵,偏偏萧司锦也不是个能让人的,兼之初涉朝务,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心情去哄她,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和睦,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恶劣。 大婚第二年,萧司锦一时失手,竟然致使温皇后小产。顾太后闻讯震怒,把他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萧司锦只有十五岁,也是吓得不轻,乖乖认了错不说,还给温皇后赔了不是。 “少傅,朕都已经给皇后道歉了很多次,她为什么一直纠缠不放?”痛失嫡子,萧司锦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对温皇后也是歉疚十足,他敢发誓,她进宫这么久,他就现在对他最好。 可是温皇后不要说原谅他了,反而是不依不饶,愈发和他闹得厉害,可以说是得理不饶人,萧司锦开始还会让着她,毕竟是自己的错,好端端的嫡子没了,怎么想都可惜得很。 但是温皇后闹的次数多了,萧司锦的歉意就被磨得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不是故意要推皇后的,当时就是话赶话,两个人都很生气,他才动了手,而且他根本不知道,皇后已经有了身孕,要是他知道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动手。太医说皇后可能不会再有皇子,他立马答应,以后有了庶皇子,就把长皇子记到皇后的名下,他不明白,皇后还要闹什么。 “也许,皇后是想要陛下多陪陪他?”姚逸犹豫着猜到,女人心,海底针,他也不懂。 萧司锦摇头,无奈道:“朕已经陪过了,我们在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她的,朕说朕的,根本说不到一起,而且我们只要说话,最后的结果就是吵起来。” 他就是不想老和皇后吵架,才躲到御书房的,母后还总是催他去找皇后,真是麻烦。 姚逸没有再说什么,帝王家事不是他能插手的,他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少傅,我们下盘棋吧。”萧司锦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甩开,他觉得在御书房和少傅下棋,甚至讨论朝政,都比在坤宁宫和皇后吵架来得舒服。 姚逸点了点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年轻的皇帝的侧脸,像极了若干年前他遇上的那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更一章番外,待会儿还有一章正文,估计要擦着十二点了,⊙﹏⊙b汗 第104章 番外 二姚贵君(二) 尽管登基的时候有些不情不愿,偶尔还会在姚逸面前念叨,要是太子哥哥还活着就好了,他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累,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萧司锦在帝王的宝座上,还是越来越得心应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顾则是真正的忠臣,忠心为国,毫无私心,萧司锦亲政以后,就开始把朝政大权逐渐转移给他,而且有他盯着,其他人就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也没施展的机会,权力交接的过程平稳异常。 正因如此,萧司锦对顾则,也是愈加信任,也就是顾则没有女儿,要不然他肯定把表妹接进宫来,代替皇后掌管六宫。经过这些年的相处,萧司锦和皇后的关系越来越恶劣,每次见面都以吵架宣告结束,萧司锦想不通,皇后对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沈淑媛生了大皇子,他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和沈家的强烈反对,直接把人抱到了坤宁宫,还说要改玉碟,把大皇子记到皇后的名下。 萧司锦甚至想过,等大皇子年长一些,只要看得出是个聪明的,他就立他为太子。 谁知大皇子不满周岁就夭折了,都没来得及上玉碟,沈淑媛闻讯哭得肝肠寸断,皇后却是无动于衷,萧司锦隐约明白,改不改玉碟并不重要,有没有血缘之亲,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从此以后,萧司锦再不敢让温皇后帮他养育皇子,他欠她的,已经还清了。 两年后,李昭媛生了二皇子,因他生来体弱,萧司锦就让李昭媛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再后来,卫娙娥生了三皇子,她份位低,不能亲自抚养皇子,很多人就猜测,皇上可能会把孩子抱给皇后,但是萧司锦却没有这么做,他让罗昭仪抚养三皇子,愣是没给皇后插手的机会。 四皇子是钱昭媛生的,只比三皇子小了两个月,跟二皇子一样,从小就是养在生母身边。 萧司锦低估了皇后疯狂的程度,不然的话,他绝不是不让她抚养皇子公主这么简单。 四皇子满月后,钱昭媛带着他去给皇后请安,大冬天的,皇后既不叫钱昭媛母子进殿,也不肯让他们离开,愣是让人在风口冻了大半个时辰,钱昭媛忍无可忍,抱着孩子回了寝宫。 可就是这样,四皇子回宫后还是高烧不退,太医们开了药也灌不下去,烧了两天就去了。 四皇子死后,生无可恋的钱昭媛找到萧司锦哭诉,是皇后害死的四皇子,还有当年的大皇子。 “废后!朕要废后!”萧司锦对温皇后的忍耐,终于到了极点。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是害她失了孩子,可他是无心的,而且他也尽力弥补了,但她从来都不满意。 “陛下,你从来都不明白,臣妾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萧司锦和温皇后彻底闹翻,愤而离去。十年夫妻,他们终成怨侣,萧司锦离开后,温皇后痛哭一场,纵身跳进了烟波湖。 人死如灯灭,温皇后死了,为了保住皇家的颜面,顾太后阻止了萧司锦坚持要废后的打算,对外宣布皇后是病逝的,停灵宜安殿,等待萧司锦百年之后,和他一起下葬。 面对这个结果,萧司锦是很不满意的,他和温皇后闹到夫妻情绝,根本不想再见,温氏皇后的名分不除,他们就不可能真正分开,但是顾太后和顾则坚持,他实在无力反驳。 “少傅,母后不许朕废后也就罢了,怎么舅舅也站在她那边?”大多数时候,顾则都是帮理不帮亲的,所以萧司锦一贯信服他,偏偏顾则这回也和自己作对,让他感到很不开心。 “陛下稍安勿躁,慎之如此行事,定有他的原由。”萧司锦满了二十以后,姚逸就不再担任少傅的职位,而是回到了国子监,不过萧司锦叫他少傅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 “什么原由,她害死朕两个儿子,朕还废不得她的皇后之位?”萧司锦不服道,皇后再是后宫之主,也比不得他萧家的龙子凤孙尊贵,不过是废后而已,他没有牵连温家,已经是很客气了。 “皇后倘若还活着,陛下要废她容易,太后和慎之都不会有二话,可是她已经死了,陛下就不能不考虑,温家乃至勋贵们的感受。”姚逸能够理解萧司锦的憋屈,但他却赞成顾则的做法。 “他们怎么不考虑朕的感受呢?”萧司锦想着还是不爽,皇后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 “人都是先想着自己的,然后才是别人。”温皇后活着,萧司锦公布她的罪行,然后废后,温家和同气连枝的其他世家,谁都不敢多话,可她死了,皇家还这么不依不饶,就显得不好看了。 “少傅呢,少傅心里最先想着的是谁,也是自己吗?”萧司锦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姚逸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萧司锦满意地笑笑,他就知道,他的少傅是不一样的。 萧司锦刚登基的时候,教他的师傅包括姚逸在内共有四位,还不算顾则这个总领上书房的,可是除了姚逸,其他人都是恨不得把萧司锦供起来,以至于他很不喜欢听他们讲课。 当老师的战战兢兢成那个样子,他看了就别捏,还怎么学东西,只有姚逸,待他一如平常。 于是,除了学业上的问题,萧司锦生活中遇到的很多烦恼,也喜欢找姚逸述说,反正他不会不耐烦,还会不动声色地把他开解地开心起来,和姚逸在一起,萧司锦感觉很舒服。 萧司锦的个性算是很敏感的,他能感觉得到,姚逸最开始待他亲近,是因为顾则的缘故,可是到了后来,他却在姚逸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这个发现,让萧司锦觉得很开心。 顾太后出身不高,就算顾则后来位居群臣之首,也改不了她一些小家子气的想法。 最明显的一点就体现在萧司锦的后宫,除了温皇后,宫里的嫔妃们,没有一个的祖父或者父亲官职在三品以上的,而且就是温皇后,也是顾则给顾太后建议的,不然可能也是个出身普通的。 出身不高,进宫后的份位自然也不高,温皇后死后,宫中份位最高的就是罗昭仪,正四品。 然而,能代皇后摄六宫的,至少要是妃位以上,再不济也得是嫔位,罗昭仪的品级差得太远,越级提升都够不上,后宫不能无主,萧司锦迎娶继后,势在必得,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能是温皇后的阴晴不定给萧司锦留的阴影太深,他对后宫的那些女人,都没什么兴趣,有儿女的几位,也不过是每个月去上一两次,其他的,一年半载不见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大部分的时间,萧司锦都喜欢待在御书房,他更习惯有姚逸作陪的生活,轻松并且自在。 因此,温皇后去世第二年,顾太后在萧司锦面前提起册立继后的事,他鬼使神差居然想到了姚逸。要是少傅能当他的皇后,这座冷冰冰的深宫,肯定也会变得有人情味许多。 萧司锦对姚逸,从来不会专断行事,他想立他为后,就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当自己的皇后。 姚逸愣住了,过去这些年,他和萧司锦的关系亲密异常,远非师生情分这么单纯,即使不再担任少傅,也是随时进宫,姚逸很清楚,自己现在看到的人是萧司锦,而不是顾则的影子。 可他还是没有想过,萧司锦会这么直接,他居然想要他当他的皇后。姚逸回过神后告诉萧司锦,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他有点意外,需要好好想想,萧司锦就放他回家去想了。 姚逸回家想了很久,要不要答应萧司锦提出的事。他深信,就是他拒绝了,萧司锦也不会为难他,只是以后,他们就很难再回到过去的亲密无间了,想到这里,姚逸居然有点难过。 他约顾则出来见了一面,告诉了他这件事,顾则听了很久没有说话,神情变化莫测。 “伯言,你甘心吗?”伯言是姚逸的字,他和顾则之间,从来都是以字称呼。 “我有什么不甘心的?”姚逸挑眉轻笑,不答反问道:“慎之,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的抱负,我从小读书,是因为母亲告诉我,姚家就要没有爵位了,我若考不上功名,以后就要过苦日子,我觉得自己不是能吃苦的人,所以读书分外认真,结果一路考下来,就考到了进士,到了今天。” “你既然都想好了,又何必要问我?”顾则淡淡地问道,他不认为自己能改变姚逸的想法。 姚逸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慎之,我不是征询你的意见,我就是告诉你。” 顾则平静回道:“我听到了,但我觉得你们不适合。”世事无常,姚逸突然信了这句话。 当年,他因为仰慕顾则而和他深交,后来顾则出于信任,举荐他当了萧司锦的少傅。如果没有顾则,他和萧司锦连结识的机会都没有,但是现在,顾则却告诉他,他不看好他们的未来。 “慎之,再见。”姚逸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这么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伯言,保重。”顾则却是明白,他和姚逸,只怕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第二天,姚逸进了宫,他告诉萧司锦,他愿意进宫。萧司锦先是一脸愕然,像是没有听清姚逸说的话,随后反应过来,径直扑到姚逸怀里,“朕就知道,少傅不会忍心拒绝朕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更一章番外,我低估了自己话唠的程度,姚贵君的番外还有一章才能完结,晚上有二更,是正文。 第105章 番外 二姚贵君(三) 在萧司锦看来,姚逸能点头同意,他娶他为后的想法,基本就可以实现了。不管怎么说,姚家是有爵位在身的,这要感谢姚逸的祖父,姚老爷子很多年前就被太医断定不行了,不过是在拖日子而已,还让姚家人准备好后事,不料二十多年过去了,最早给他看诊的太医都故去了,他老人家还病歪歪地活着,据萧司锦最新派去给他看病的太医说,再活十年问题不大。 萧司锦拿定了主意,就乐呵呵地去跟顾太后说了,他满心以为,顾则都说不管这件事了,顾太后更不可能反对。到底是亲生母子,萧司锦自认为是了解顾太后的性格的,她不喜欢温皇后,虽然她面上从来没有表示出来,可他看得出来,他甚至晓得,顾太后不喜欢温皇后的原因与她本身无关,她介意的,是她过于高贵的出身,这让顾太后在儿媳面前,总感觉有些端不起架子。 姚逸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他虽然出生勋贵世家,家中的爵位却是到了最后一代,只要他的祖父去世,全家就会降为平民,而且姚家也没人出仕,唯一一个有功名在身的,就是姚逸,绝对不会像温家那样,因为温经纶在朝中的影响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再说了,少傅生性淡泊,对宫务估计也没什么兴趣,顾太后爱揽权,正好由得她,他和少傅商量朝事,大家互不干涉。 岂料顾太后的想法,跟萧司锦完全不同,早在温皇后去世不久,顾太后就在朝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挑起了继后的人选,选了一年多,刚刚圈出几个候选人来,还没敲定最后的人选。 谁知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萧司锦突然跑过来跟她说,他有了中意的皇后人选,这对顾太后来说,不次于晴天霹雳。萧司锦不知道,顾太后挑儿媳妇,还有个条件,就是感情不能跟他太好。 顾太后是在害怕,怕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不过她把自己的惊愕掩饰地很好,还笑着问萧司锦,他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有没有资格进宫为后,其实心里却在想,不管是谁家的女儿,还没出阁就勾搭了皇帝,这像什么话,不要说皇后了,就是进宫,她都不会给她机会。萧司锦没有看出顾太后的别有用心,就笑嘻嘻地告诉她了,他喜欢上了顾少傅,想要娶他为后。 这是一个顾太后完全没有想到的名字,她当时就懵住了,还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离谱的话。目前宫里没有男妃,但是前面的神宗和宣宗皇帝时期,都是有的,就是萧司锦心血来潮,想要纳几位男妃进宫,顾太后也不会惊讶。不过男后,那就不一样了,大周开国至今,没有这样的先例,就是之前的历朝历代,也是屈指可数,而且各有内情。 毕竟,男子是要传宗接代的,谁家精心培养的儿子,不是用来为家族争光的,辛辛苦苦把人培养出来,然后再嫁出去,不是赔本生意是什么,就是嫁到皇家,都未必回得了本。因此,会把儿子嫁出去的家庭,要么是儿子多得吃不起饭,娶不起媳妇,嫁出去两个还能给家里省点负担的,要么就是家中已有嫡子继承家业,不想给庶子分家,干脆出分嫁妆就把人给嫁了的。 无论以上哪种,嫁人的男子地位都不高,就说神宗、宣宗两朝,三品以上的高位,鲜有男妃,因而萧司锦的话说出来,顾太后吓得直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还一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半晌,顾太后醒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不可能,姚逸的出身倒是不算低,跟她挑的几位继后候选人,差不多在一个档次,可他曾经是萧司锦的师傅,就是冲着这点,顾太后也不会让他进宫。 不料萧司锦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地跟顾太后说,他不是在跟她商量,他是来告诉她结果的,他要娶姚逸,要他当他的皇后,除了他,他谁也不会要,说完转身就走,气得顾太后差点晕倒。好在顾太后心理素质不错,愣是撑住了,萧司锦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派人去请顾则,希望他能有什么办法,好说服萧司锦。不过顾则人是来了,却是来告诉顾太后,皇帝心意已决,他无能为力的。 顾太后从来不是个轻易会认输的人,就是顾则不肯帮他,她也不可能松口,让姚逸以皇后的身份进宫,她看得出来,萧司锦对姚逸是上了心的,他要是进了宫,宫里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余地。 此后的一年多,顾太后方法用尽,和萧司锦唱起了对台戏。她相信,她的儿子终究是孝顺她的,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娘被自己气死,她不点头同意让姚逸进宫,他就无可奈何。 果然,萧司锦退步了,他问顾太后,如果他让出皇后的位置,姚逸是不是就可以进宫了。 顾太后愣了愣,她搞不清楚,萧司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她明白,她的儿子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所以顾太后赶紧点了头,她说是,只要皇后的位置另有人选,她就同意姚逸进宫。 萧司锦问顾太后,是不是没得商量了,顾太后说是,这是她最大的让步,萧司锦没再说什么。 随后不久,苏皇后就进了宫,苏皇后是锦乡侯府苏家的女儿,性情温顺,容貌美丽,顾太后对她非常喜欢。她认为,像苏氏这样的女子,既能讨得萧司锦的欢心,也容易被她拿捏摆布。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苏皇后进宫的第一夜,萧司锦就空了她的房,他在御书房待了一夜,无论顾太后派人怎么催,怎么请,都不肯离开半步,他在用这样的态度,昭示自己对顾太后的不满。 萧司锦的任性之举,让苏皇后在进宫的当日,就成了整个后宫的笑话,可就是这样,苏皇后第二天,还是规规矩矩去给顾太后请了安,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出,她的眼角有哭过的泪痕。 面对后宫的嫔妃,苏皇后也是举止有度,她似乎并不在意,萧司锦对她的冷落。随着时间的推移,没人笑话苏皇后了,因为萧司锦不是不搭理苏皇后一个人,他是整个后宫都不理会了。 顾太后每每派人去问,萧司锦都说自己很忙,他不仅忙于朝政,还在忙着翻修长乐宫。 萧司锦没有男妃,西六宫整个都是空的,而长乐宫,就是西六宫里面,最靠近乾安宫的,萧司锦的打算是,把长乐宫推倒重建,除了仪制稍逊一筹,其他方面,都不能逊色于坤宁宫。 翻修一新的长乐宫,是萧司锦为即将进宫的姚逸准备的住处,修得美轮美奂,无可比拟。 长乐宫一建成,萧司锦就接了姚逸进宫,封他为正一品的贵君,份位仅次于皇后。 从此以后,萧司锦每天夜宿长乐宫,再不踏足东六宫半步。面对这个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顾太后措手不及,她知道儿子喜欢姚逸,可是她没想到,他能喜欢到这种程度,为了姚逸,他把他的整个后宫,都当做不存在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退步,同意姚逸进宫,她这步棋走错了。 姚逸进宫不久就有了身孕,很显然,是在进宫之前就服食了丹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萧司锦欣喜若狂,当众宣布,只要姚逸生了儿子,他就立为太子。此话一出,众人震惊,尤其是育有皇子的几位嫔妃。 萧司锦子嗣不丰,十多年来只得了五个皇子,还夭折了两个,只余下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萧司锦发话之前,在立储的问题上,三位皇子机会均等,二皇子由于年纪关系,稍占起手。 萧司锦的那番话一说,顿时引起轩然大波。随后不久,二皇子由于有心人的挑拨,不小心冲撞了姚逸。尽管没有引起什么不良后果,太医看了也都说没事,萧司锦心里还是非常生气。 姚逸比他年长十余岁,三十多岁的年纪怀上头胎,本来就辛苦得很,他平时都是千小心万留意,就怕有什么没做到的,二皇子的住处和长乐宫都不在一个方向,说是不小心他根本就不信。 于是,萧司锦责罚了二皇子,罚得不算重,就是佛前罚跪抄经,抄完也就完事了。 遗憾的是,二皇子真的是无辜的,他完全没有冲撞姚逸,或者找他碴的意图,他就是被人设计,才会撞到姚逸的,而且他身体弱,性子执拗,委委屈屈罚了跪,回去就高烧不起。 二皇子的生母李昭容气不过,便去顾太后的面前告了状,说是姚逸陷害她的儿子。 顾太后难得有机会对姚逸下手,自然不会错过,而姚逸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身边的宫人看情形不对,就向萧司锦求救。惊动了萧司锦,顾太后要罚姚逸,自然是罚不成了。 不仅如此,告状的李昭容还被萧司锦降了份位,从昭容降到昭媛,并且罚俸半年,三个月不得出永寿宫。二皇子哪里想得通,明明是自己被人欺负了,父皇不帮自己也就罢了,还罚自己,母亲替自己讨公道,不仅没讨到,也被父皇惩罚了,父皇真的就这么嫌弃他们母子吗。 二皇子本就是体弱多病的身体,再多思多虑、敏感易怒,病情越发不可收拾,拖了大半个月,竟然去了。李昭媛早就不得宠,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如今二皇子没了,自然一门心思想要报复。她的手段倒也直接,竟然设法买通了长乐宫的人,给姚逸下了很重的红花。萧司锦震怒,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提溜了过来,命令他们必须保住姚贵君和皇子。 由于李昭媛下药太狠,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磕头请罪。萧司锦不信,认为是顾太后从中作梗,想要姚逸父子的性命,还是影卫的首领玄影,从民间找来了许巡,救下了姚逸和腹中皇子。 从那天起,萧司锦再不相信太医院的人,他让影卫把长乐宫围得严严实实,再请许巡照料姚逸。亏得是有许巡在场,姚逸生产的时候难产,差点就是一尸两命,并且从此不能再生育。 抱着新生的六皇子萧容雅,萧司锦旧事重提,他要立萧容雅为太子。不出萧司锦的意料,所有人都在反对他的这个决定,不过他不打算妥协,无论如何,他的容雅,一定要登上储君之位。 萧司锦和朝臣们耗了三年,耗得所有人都没了耐心,谁知上天却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就在他准备下旨立萧容雅为太子的时候,容雅病了,没等太医诊出具体是什么病情,就匆匆去了。 萧司锦大受打击,抱着儿子冰冷的身体痛哭不止,不可能,他的容雅不可能就这么去了,他那么健康,那么活泼,昨天还在他的怀里撒娇,今天怎么就没了,他们骗他的,一定是这样的。 宫里的规矩,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过夜的,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入土为安,可是萧司锦抱着六皇子的尸身不放,除了姚逸,谁也不能靠近他,太监们都很为难,再这么下去,天就要亮了啊。 “陛下,容雅已经走了,你把他交给臣好不好?”比起萧司锦,姚逸的表情要平静许多。 他至今都还记得,许巡当年对他说的话,他说容雅在胎里受损严重,虽然平安生了下来,外表看着也是不错,但是体质比起普通孩子,是大大的不如,能不能平安养大,要看天意如何。 “少傅,你和他们一样,也要骗朕皇儿死了吗?”姚逸进宫后,萧司锦很少再用这个称呼。 “陛下,容雅是臣生的,他是臣唯一的儿子,他走了,臣比谁都难过,可是臣不想被人看见,被人打败的样子。”许巡的那番话只跟姚逸说了,他却没有告诉萧司锦,一句都没有提过。 从小,萧容雅就爱生病,每次病了都要拖上很久才能好,要不是宫里太医精湛,药材齐全,他甚至不可能活到三岁,由于前面几个皇子也有体弱的,萧司锦倒是没有怀疑过,萧容雅先天不足。 他总觉得,小孩子小时候都是比较弱的,没什么大不了,只要细心调养,就能养大,要是养不大,肯定是有人为的因素在里面,就像他最早夭折的两个儿子,都是被温皇后硬生生害死的。 因此六皇子每次生病,萧司锦都心疼得很,不管怎么说,要是没有李昭媛下的红花,容雅就不会是这样,萧司锦恨得要命。李昭媛不过是颗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给姚逸下了红花就服毒自尽了,没给他们任何报仇的机会。事后,萧司锦就是灭了整个李家,也顺不下心里的那口气,憋得难受。 “少傅,你在说什么?”萧司锦觉得,今天的姚逸,和平时很不一样。 “陛下,你知道的,从臣进宫那天起,就有很多人想要臣死,有了容雅以后,便是想要臣和容雅一起死。”姚逸的语气至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他口中谈论的,是别人的生死,与己无关。 “少傅,你在胡说什么,只要有朕在,谁也不能要你死,谁也不能。” 姚逸幽幽叹道:“是啊,只要陛下在,臣就不会有事,陛下会保护臣的。” 萧司锦闻言猛然惊醒,容雅已经走了,他再不愿意接受事实,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可他要是一味沉溺过去,可能就会给人可趁之机,宫里宫外,还有那么多人想要对少傅不利,他得振作起来。 “少傅,我们先给容雅选个地方,他日朕千古以后,就让他陪葬昭陵。” 六皇子夭折后,萧司锦性情大变,朝上朝下都做了些离谱的事情出来,顾太后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没有太过阻拦,以为只要过些时间,萧司锦就能恢复正常,好歹姚逸,好在他的身边嘛。 但是萧司锦的任性程度,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眼下,宫里只有两个皇子,都是卫淑训所出,可是卫淑训不过是宫女出身,身家背景全无,侍寝也不过几次,就是肚子太争气,让人没话说。 姚逸不能再生,这在宫里不是秘密,于是很多人都在猜测,萧司锦是要把太子之位给个宫女生的皇子,还是要重新临幸六宫,无论哪种,都比他专宠长乐宫,不给人机会来得好。 岂料萧司锦从来就不是个会走寻常路的,他服食了可让男子怀胎的丹药,准备亲自生个儿子继承皇位,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顾太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顾太后这回受到的冲击,比萧司锦坚持要姚逸进宫来得更大,以帝王之身怀胎生子,这有多危险他知不知道,要是被宗室知晓更是不得了。 “母后,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朕当然要命了,朕要把皇儿生下来,还要封他为太子。”萧司锦好整以暇地说着,看着顾太后脸色大变的样子,心情格外舒爽,他不会再被任何人操作了。 顾太后无言以对,后宫其他人有了不该有的孩子,事情很好办,一剂药就拿下了。可是萧司锦不一样,他是皇帝,谁敢逼他打胎,打出问题怎么办,只能安心养着,还要拼命隐瞒。 “姚贵君,你为什么不劝着皇帝?”顾太后瞪姚逸,她不信他不明白这件事有多危险。 “臣劝过了,陛下不肯听,臣也没办法。”姚逸很清楚,顾太后多半不会相信他的话。 然而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让萧司锦给自己生个孩子,姚逸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欺君犯上乃是大罪,他还没到不想活的时候,再则说了,他的年纪比萧司锦大上许多,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要走在他的前面,就是膝下没有皇子,也不用担心晚景凄凉。但是萧司锦不这么想,他想要他和姚逸的孩子,他偷偷服了药,然后强迫姚逸行了周公之礼。 当太医诊出,萧司锦有了一个多月身孕时,姚逸差点吓得昏过去,这不会是真的吧。 从那天起,他就没能睡个安稳觉,天天在萧司锦身边伺候,就怕他有什么意外,好在顾太后看得清楚事态,晓得萧司锦的安危重于一切,不仅不再找他的麻烦,还把后宫管得滴水不漏。 这让姚逸悄悄松了口气,只要萧司锦能够安产,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不然他早晚被吓死。 岂料天不遂人愿,萧司锦的身体很好,怀孕过程也很顺利,按说顺产应该没问题的,但是弘熙二十二年,北方边境战事不断,萧司锦劳心劳力,竟然早产了,而且胎位不正。 顾太后让人把刀架到了太医的脖子上,“保皇帝,必须保住皇帝,否则的话,你们通通去死。”顾太后明白,她所有的尊荣,都是因为萧司锦而来,他要是出了问题,她就什么都没了。 萧司锦其实是舍不得孩子的,他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但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生孩子,大小择一多半是保孩子,可是他不行,他就是舍了自己,姚逸和孩子也是活不了的。 他看着姚贵君,轻轻摇了摇头,“少傅,对不起。”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他任性了,为了这个孩子,少傅每天担惊受怕,可事到临头,他却没有办法保住孩子,他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姚贵君笑了笑,握紧萧司锦的手,两人默默凝视,什么话也没说。他相信,皇上明白他的意思,他最在意的,从来都是萧司锦这个人,与帝位无关,与子嗣无关,只要他在,就很好了。 “皇上,就快好了,你再忍忍……”看着小皇子的脑袋,太医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呃……”萧司锦反握住姚逸的手,最后一次用力,他在祈祷,奇迹的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姚贵君的番外就到这里结束了,下一篇是凤琳的 第106章 番外 三凤琳 龙秀安静地等在殿外,直到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才轻轻推门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只见皇帝在床上躺着,早已没了任何声息,而凤琳,却只身站在窗前。 “琳哥哥,事情都解决了吗?”龙秀压低声音问道,她不确定,皇帝是否还活着。 “你说呢,阿秀?”凤琳背身回道,声音有些模糊,却掩饰不住其间的兴奋。 “真的?”龙秀蛾眉微挑,疾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皇帝的鼻息,然后大声笑了起来。 为了这一天,她和凤琳等了太久,也付出地太多,就是皇帝已经死了,那些被他毁掉的过去,也是回不了了。龙秀笑着笑着,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像个悲伤的被人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龙秀和凤琳的相识,得益于他们的兄长,若不是龙俊和凤琪同为皇帝儿时的伴读,又是多年好友,龙家和凤家,几乎是不会有往来的,毕竟一家是勋贵,一家是清贵,平时几乎没有往来。 可是因为凤琪的缘故,凤琳很小的时候就跟他去过龙家,还在迷路的情况下,闯进了龙家小姐的闺房。如果这件事发生地晚几年,凤琳可能会被人当成登徒子打出去,可在当时,却是没什么。 那一年,凤琳五岁,龙秀四岁,都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脾性也相投,见面就玩到了一起,就是凤琪后来进了宫,没有机会再带凤琳出门,他也会求着君绿川带他去找阿秀妹妹玩。 十年之后,凤琳在他初遇龙秀的秋千架下对她说,他想娶她为妻。 龙秀没有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害羞地跑开,而是笑着点了点头,说你回家叫人来提亲啊。 凤琳回到家,真的就向双亲提起了这件事,他的父亲凤翔是从科举出身,还是弘熙九年的状元,可他的爹爹君绿川,却是出生武将世家,还是和龙家一样的开国八公之一的君家子弟。 龙家和君家虽然祖上没有联过姻,但也是世代交好,因此君绿川对这桩婚事,没有任何意见。凤翔倒是曾经希望,凤琳能娶个书香世家的女子,毕竟他要走科考之路,岳家能帮衬总是好事。 最终,君绿川说服了凤翔,和龙家商量起了婚事。由于凤琳和龙秀的年纪都不算大,因此两家议起亲来,都是不缓不急,龙秀是卫国公龙腾和夫人的老来女,龙夫人很想多留女儿两年。 后来,君绿川懊悔过很多次,早知道皇帝会那么无聊,他就该让凤琳早点娶了龙秀的。 万昌十八年,堪称皇帝登基以后的多事之秋,从后宫到前朝,噩耗不断。 先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丹阳公主坠湖,不幸身亡,再是身怀有孕的华贵君禁不住打击,难产而去,还带走了刚出世的小皇子,而在两年前,他的另一个儿子,已经因为天花夭折。 短短数日,皇帝失去了三位这个世界上他最重视的人,他的愤怒程度,可想而知。 凤家是华贵君的娘家,凤琳是凤琪的异母弟弟,自然不可能在哥哥去世的时候还在谈婚论嫁,他和龙秀的婚事,就此搁置下来,以待后续。 第二年,同样出自顾家的皇后和太皇太后相继去世,凤琳和龙秀的婚事,更是遥遥无期。 一直到了万昌二十一年,两家人才重新坐到一起,继续商量婚事。 岂料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发疯了,说要迎娶继后,而且他要娶的,还是凤琳。 圣旨下来,两家人都懵了。凤翔虽说有三个儿子,可长子凤琪十几年前就进了宫,还已经身故,次子君璃随母姓,日后是要继承英国公府的,就剩一个凤琳,担着传递香火的重任。 要是凤琳也进了宫,他们这一房,不就后继无人了,凤翔想不通,他到底怎么得罪皇帝了。 龙家同样也很郁闷,自古以来,听过公主跟民女争驸马的,可没听说过,皇帝跟女人抢男人的。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帝的旨意一旦下了,再无更改的可能,龙凤两家也不得不接受。 进宫之前,凤琳最后见了龙秀一面,跟她说对不起,还让她以后找个比他更好的人嫁了。 龙秀哭着说她不嫁,她就认准凤琳了,凤琳是她的,皇帝凭什么跟她抢,她不服。 凤琳进宫以后,龙家没有急着催龙秀,他们觉得她需要时间,只有等她想通了,才能说以后。 进宫的第三年,凤琳生了三皇子,皇帝取名萧秋寒,并在其满月的时候封为太子。 龙家感觉时候差不多了,就开始给龙秀重新说婚事,岂料她谁也不嫁,死活要等着凤琳。 就是龙俊的继室,皇帝唯一的妹妹乐平长公主过来劝他都没有用,谁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把现在的皇后,当成了华贵君的影子,华贵君不在了,他只能抓着皇后,他怎么可能放他。 但是龙秀不听,她甚至和凤琳商量好了,把自己的名字添到了选秀的名册里。 皇帝非常宠爱凤琳,后宫的事情,全是他说了算,所以龙秀的进宫,没人可以阻止。 在凤琳和龙秀的联手之下,很多当年的往事浮出了水面,卢若兰和尹婕妤的死,不过是他们的报复之一,没有卢若兰,秋然不会感染天花,没有尹婕妤,丹阳不会坠湖。 只要能帮到凤琳,龙秀从来不在乎,自己做了些什么。 凤阳的到来是个意外,龙秀吓坏了,因为进宫之后,她从来没有侍过寝。 她找到凤琳,问他该怎么办,别的事,皇帝也许无所谓,帽子的颜色,意义太不同了。 凤琳反问她,愿意生下他的孩子吗,龙秀说愿意,凤琳的脸色就变了。 良久,他才说道,这件事要瞒天过海太难了,要瞒过去,就必须假戏真做。 龙秀傻眼了,她不是初经人事的小女孩,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亲自取伺候皇帝。 凤琳又说了,他不会逼她,一切让她自己选择,如果她一辈子不想见皇帝,他也能帮她。 龙秀终究还是舍不得,那个可能是她和凤琳唯一的孩子。 躺在皇帝身下的时候,龙秀清楚地明白,她和凤琳,再也回不去了。 三公主生下来,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所有人都说,就是足月的孩子,也不见得这么齐整。 然后那些人,再也没了开口说话的机会,龙秀明白,那都是凤琳做的。 皇帝很喜欢这个小女儿,给他取名秋雨,封号凤阳公主。 皇帝不止一次抱着凤阳说,这个孩子长得像她的姐姐,说不定,是他的丹阳回来了。 龙秀听了只想冷笑,她和琳哥哥的女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她不喜欢他抱她的女儿。 凤阳三岁的时候,凤琳终于等到了机会,结束了皇帝的性命,在他临终之前,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了他,他就是想要看到,他憾痛难当的表情,这是他这么多年,努力的目标。 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因为小太子秋寒只有七岁,自然是由凤琳监国摄政。 接连三代都是幼主,而且一个比一个年纪小,兼之南北都不太平,北方有柔然人不时犯境,南方西洋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卷土重来,饶是凤家在朝上有些根基,凤琳也在宫中经营多年,要把朝局稳定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后宫,不过有龙秀在,估计也没什么事。 等到凤琳稍微有了点闲暇时间,才发现龙秀带着凤阳,已经去了京郊的皇家庵堂。 秋寒不能独立听政,凤琳完全没有离宫的可能,就给龙秀去了封信,问她为何要走。 龙秀迟迟没有回信,凤琳久等不到,也没多说什么。 “爹爹,明贵妃为什么带着妹妹走了,她们还回来吗?”秋寒上头有兄姐,可惜元阳和秋颜跟他年纪差得太远,彼此根本不熟,平时最喜欢的,只有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妹妹。 “可能她们更喜欢宫外吧。”龙秀要走的原因,凤琳隐约已经猜到。 “妹妹走了,没人陪我玩了。”到底是小孩子,就是身份贵不可言,最在乎的,还是每天好不好玩,凤阳不在宫里,秋寒身边的人恨不得把他供起来,他如何玩得开心。 “没有关系,爹爹让表妹来陪你玩,好不好?”君璃战死在营盘海战,留下叶氏和年幼的儿女,纵然还有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是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凤琳打算让君璃的女儿进宫。 “表妹会一直陪我玩吗?”秋寒认真问道,他不喜欢离别。 “只要你喜欢她,对她好,她也喜欢你,对你好,你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爹爹,我会喜欢表妹的,还会一直对她好。”秋寒笑着拍手道。 “秋寒,你不能再说我,要说朕,知道吗?”凤琳纠正道,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朕知道了。”秋寒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逗得凤琳忍俊不禁。 景和八年,萧秋寒迎娶英国公君若言的胞妹君若兮为后,同年亲政。 景和十二年,凤阳公主下降,驸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秀才,还是她亲自挑中的。 “都是你宠的,女儿挑驸马只看脸,别的全然不顾,你要她以后怎么办?” “她不是公主吗,还有个当皇帝的哥哥照拂着,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 “阿秀,我们还会再见吗?”若非商议凤阳的婚事,龙秀根本不会回宫。 “我会跟着雨儿,你呢?”凤阳有自己的公主府,龙秀跟着她,算是正常选择。 “我啊,也许会去云游天下。”凤琳明白,龙秀这是拒绝他了。 “琳哥哥,珍重。”龙秀说完不等凤琳回应,转身就走。先皇活着的时候,凤琳和龙秀有共同的对手,可他一旦不在了,他们就很难再面对不堪的过去,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听闻凤琳要走,秋寒苦苦哀求,还拉着君若兮一起,可惜凤琳不为所动。 “秋寒,你要明白,这个天下,只需要一个主人。”他不想和儿子发生任何冲突。 萧秋寒没有再说挽留的话,而是拉着君若兮一起跪下了,跪送凤琳。 离京之前,凤琳去了一趟泰陵,他是去看凤琪的,告诉他自己要走了,并且不会再回来。 哥,我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对是错,可我没得选择,也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篇,是暴雨的,不知道一章能不能写完 第107章 番外 四暴雨(一) 十岁以前,暴雨跟着师父玄影住在凤凰山的山谷里,平时几乎不与外界往来,不过暴雨从来没有感觉过孤单和无聊,因为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会有闲暇的时候。 每天上午,暴雨要练两个时辰的武功,中午吃了饭没得休息,要练半个时辰的字,下午跟上午一样,也是先练两个时辰的武功,然后吃饭、练字,晚饭过后还要练一个时辰的武功。 这样算下来,暴雨每天练武就是五个时辰,练字一个时辰,占去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一半,剩下六个时辰,有四个时辰是要睡觉的,因此属于暴雨的自由时间,只有可怜的两个时辰。 而且这两个时辰,还包括择菜、做饭、吃饭、洗碗等等,总之是非常地不够用。 暴雨自小喜欢练武,所以五个时辰的练功,他不会觉得苦,他最大的理想,就是有一天成为师父那样的高手,可是一直到了十岁,他在玄影的手下,都挺不过去十招,让他感觉非常懊恼。 小朋友的瞌睡总是比较多的,暴雨就是每天睡够四个时辰,早上还不一定起得来,非得玄影去他房间揪他耳朵不可,所以睡觉的时间,也是不能省略的,最好还能增加点就好了。 然后就是吃饭,以及跟吃饭有关的事情,暴雨其实不爱做饭,更不爱洗碗,这两个时间要是可以节约,他可以多玩好久,但是玄影,他虽然近乎万能,就是差了一点,不会做饭。 暴雨五岁之前,对吃饭这个事情非常抗拒,每一顿都要玄影逼着骂着,才能吃下去一点点,他不明白,那么难吃的东西,为什么每天都要吃,而且吃三顿,实在是太痛苦了。 直到那年的端午节,玄影第一次带着暴雨出了山,去了附近的小镇。 那天是端午,镇子上很热闹,玄影见暴雨难得出来一趟,就给他买了些零食,暴雨开始不肯吃,他已经被玄影糟糕的厨艺逼出对食物的抗拒心理了,可是后来看到街上很多小朋友都在吃,还有父母不给买零食的小孩子羡慕地看着他,才尝试着吃了一点,然后暴雨发现,原来真正的食物,是不难吃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以前没有吃过别的,玄影做的东西,暴雨还能逼着自己吃下去,现在尝到了,他不敢再想以后,就哇哇地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师父说了,他们只下山一天,以后都要怎么办啊。 暴雨历来不是爱哭的孩子,满了周岁就很少再哭,他突然哭了这么一场,可把玄影给吓坏了,连哄带吓的,才把原因给问了出来,原来暴雨是不想再吃他做的东西,玄影陷入了为难。 玄影做东西难吃,那是有原因的,他天生味觉残缺,几乎尝不出味道,所以他做饭,只能保证做熟,然后必须要放的盐放一点,保证人吃下去没事就可以,好吃什么的,他做不到。 暴雨不是玄影,他是能尝到味道的,吃了整整五年的盐水煮菜,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玄影想了很久,想出来一个办法,就是他们在镇上多住几天,去看看那些饭店里的人都是怎么做菜的,然后他们回去照着做,他边做,暴雨边尝味道,这样做出来的东西,估计会好吃一点。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暴雨开始做饭,后来发现两个人合作太麻烦,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事。 因此,尽管暴雨很不情愿,他也扔不掉做饭这项工作,玄影不介意做饭,但是做的东西,味道太具有挑战性,他吃了五年已经吃伤了,这辈子再也不想尝到,只能自己辛苦点,以饱口腹之欲。 除此之外,暴雨唯一可以打主意的,就是练字的一个时辰,他完全不明白,认字有什么用。每年的端午和腊八,玄影都带暴雨去镇上玩,他发现镇上很多人都不认识字,还不是活得很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暴雨做事一贯直接,他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就去问玄影,从来不在心里藏着。 玄影想了想,没有向他解释,只管让他练习,说是以后用得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暴雨能捡到条命,已经算是幸运,他那天要是去得稍微晚点,那个装着婴儿的木盆,就要因为漏水彻底沉没,要是那样的话,他就要愧对先皇的嘱托了。 无论先皇还是姚贵君,都是文采过人,玄影没法想象,他们的儿子居然大字都不认识,所以不管暴雨如何不喜欢,他都要教他读书认字,只是他自己所知有限,也教不了多少。 玄影出宫之前,在宫里留了个没出师的徒弟,名叫狂风,他原本以为,他们师徒可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不想狂风天资聪颖,十六岁就成了正式的影卫,跟在萧写意身边伺候。 第二年,狂风有了影卫一年一度的休假,就来凤凰山看望玄影。 岂料刚从湖里爬起来,就见一团黑色的小身影朝着自己冲来,别看年纪不大,身手还很不错,狂风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应付起来,这个小家伙的身份,狂风可是知道的,不得不小心。 有来有往地过了二十来招,狂风觉得差不多了,小朋友的面子已经给够了,就一掌打飞了暴雨。当然,他的力道控制地不错,暴雨虽然横着飞了一段距离,其实也没受什么伤。 “师父,他是谁啊,我打不过……”暴雨很聪明,意识到自己打不过狂风,从地上爬起来就往玄影身边跑,他觉得,那个人的武功,比起师父还是要差一点的,有师父在,他不害怕。 狂风面无表情,只有微微上挑的嘴唇能看出来,他的心情是很不错的。只见他走到玄影面前,单膝跪下,拱手道:“弟子狂风,叩见师父,师父别来无恙。” 玄影单手把他拉了起来,笑着说:“八年不见,你的身手已经在为师之上了。” 刚才狂风和暴雨的交手,他是看了的,要是狂风动了真格,暴雨最多只能坚持七招,而在他的手下,暴雨已经能扛到八招,正在朝着第九招努力,人不服老,看来是不行的。 听了狂风和玄影的对话,暴雨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从玄影背后跳出来,大声吼道:“师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所以不跟我打?”比师父还厉害的人,他打不到二十招的,他放了水。 狂风见面前的小娃娃气呼呼的样子,不似作伪,忙道:“师兄陪你重新打过。”之前,他对暴雨的身手没有底,不敢随便出手,毕竟萧写意,对这个弟弟的存在还是很关注的。 狂风话音刚落,暴雨就急匆匆地出了手,他要求不高,希望自己能撑过第八招。 但是结果很遗憾,他在第八招的时候,今天第二次被狂风打飞了。 暴雨不服,还想再打,被玄影劝住了,说是午饭时间到了,让他快去做饭,今天有客人,要多做一点。暴雨不敢违抗使命,气鼓鼓地去了厨房,临走之前还不忘瞪了狂风一样。 “皇上知道你来这里吗?”暴雨做饭去了,玄影压低声音问狂风。 狂风点了点头,“皇上还让我给师弟带了些礼物。”说着取□上背着包袱。 “皇上对暴雨这么在意?”玄影不解道,萧写意都没见过暴雨,怎么就对他好上了。 “皇上和五皇子,关系很不好。”狂风天天跟着萧写意,他和萧弦歌的关系,看得清清楚楚。 吃过暴雨亲手做的午饭,狂风把礼物给了他,东西都用油纸抱着,完全没有打湿。 因为不能说出礼物的来源,狂风干脆就没有提,而暴雨则是默认,东西都是师兄送他的,对狂风的印象有所改观。包袱打开以后,暴雨发现全是好吃的,对狂风的印象就更好了。 原来师兄是个好人,吃着御膳房的御厨精心制作的鹿脯,暴雨美滋滋地想到。 狂风假期有限,只在谷里待了三天,每天做的最多的是,就是陪着暴雨练武,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狂风走的时候,暴雨依依不舍站在湖边向他挥手,说师兄以后要回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 虽然狂风答应地很好,但是一直到两年后玄影病重,他都没有再回过凤凰山。 玄影不怕死,他临死前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暴雨,他从小在山里长大,性子单纯,放任不管的话,只怕活不下去,还有他的那张脸,实在是太像先皇了,这也是个麻烦事情。 于是玄影就给狂风去了一封信,让他问问萧写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狂风不敢耽搁,直接把信呈给了萧写意。萧写意想着好歹是弟弟,就让狂风去把人领回来,打算看看再说。 狂风再度来到凤凰山的时候,玄影已经去世了,暴雨抱着师父的尸身哭了一场,就把他埋了。 师父跟他说过,以后他就跟着师兄了,可是师父已经死了三天,师兄还是没有来。 暴雨不会游泳,学了很多次也学不会,所以没人帮忙的情况下,他是出不了凤凰山的山谷的,他只能在这里等,等着师兄前来接他,要是师兄一直不来,他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狂风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就见暴雨把自己蜷成一团,在玄影的墓前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宣布一个不是太好的消息,国庆期间家里有客人来,码字的时间有限,就不能保证每天6000字以上的更新了,但不会断更,每天至少3000,直到完结。 第108章 番外 四暴雨(二) 十岁以后,暴雨跟着狂风到了皇宫,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可能是彼此相貌酷似的关系,兼之萧写意对他又格外客气,暴雨之前所有的忐忑不安全都没了,还问萧写意,他可不可以留下来的。 师父临终之前跟他说过,他以后是要跟着师兄的,师兄是皇帝的影卫,他也要是,不然他们不就分开了,他不想和师兄分开,他要留在宫里。 面对暴雨突如其来的请求,萧写意有点意外,但是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暴雨长得太像他了,放出去也是个麻烦事情,于是狂风就把暴雨带到了影卫的训练营。 正式报到的前一天,素来沉默寡言的狂风拉着暴雨说了半宿话,大意就是告诉他,训练营的日子很苦,他要是受不了,可以告诉他,他帮他换个轻松的活计,暴雨的真实身份,狂风是知道的。 暴雨摇了摇头,他说师兄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师兄对他真好。 事前有了心理准备,每天长达六个时辰的练武,暴雨并不觉得辛苦,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不用,他还要抽空读书认字,好在训练营的食物很可口,也不用自己做饭,他还是很满意。 暴雨天赋高,又能吃苦,只在训练营待了四年就达到了出师的条件,打破了狂风创下的记录。 萧写意想了又想,把暴雨和狂风安排在一组,让他们跟着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个弟弟比萧弦歌来得可爱得多,他把他安排妥当了,也算是对得起先皇临终前的嘱托,免得他托梦来找他。 暴雨刚刚上任,热情高涨,他一直以为当影卫,就有很多和别人交手的机会。 岂料萧写意的侍卫们都很尽职,他们这些影卫,除了每天换班潜伏,根本无事可做。 好容易听说萧写意要出宫巡视河工,暴雨高兴坏了,狂风见他乐得找不着北,很不忍心打击他,皇帝出宫,守卫工作更是严密,抱着大展身手的念头,注定是要失望的。 御驾出门半个月,一路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暴雨还没来得及抱怨,萧写意就改主意了,打道回京,让暴雨大失所望,出宫一个月的时间,他比待在宫里还要无聊啊。 由于华卿凤琪被人陷害,萧写意给狂风暴雨安排了新任务,后来更是让他们跟了凤琪。 凤琪去太平行宫休养,狂风暴雨也跟了去,萧写意跟他们说了,出门在外,一切都听华卿的。 出宫以后,暴雨虽然比跟着萧写意的时候多了点事情,却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郁闷得他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他都有点怀疑,影卫这个职业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直到皇后和华卿回宫,暴雨才发现,原来无事可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长平王萧弦歌策划的行刺,让暴雨第一次有了出手的机会,也在凤琪面前露出了真实容貌。 当时,暴雨并不明白,凤琪意味深处看着自己的目光意外着什么。 萧弦歌行刺失败,又和慎贵嫔卢若兰勾结起来,对萧写意下了巫蛊之术,急需血亲的鲜血解蛊。 由于他们计划缜密,在下蛊的时候就用到了卫太后和元阳公主、大皇子秋颜的血,导致解蛊非常困难,只靠乐平长公主和凤琪腹中尚未出世的龙凤胎,根本不够,必须牺牲两个孩子的性命。 不得已之下,凤琪说出了暴雨的身份,他要用他的血,来救萧写意的命。 暴雨没有意见,因为他一贯是很喜欢萧写意的,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来自血液的牵绊。 不管暴雨在人前表现地如何冷静,到底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从小到大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他曾经幻想过,自己的父母出于无奈放弃自己,可是先皇和姚贵君的身份,还是让他很不安。 暴雨常年隐藏在暗处,从小学的就是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因此他的异常之处,萧写意和凤琪都没有察觉,但是狂风,他和暴雨朝夕相处,他的情绪变化,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天,暴雨先去了先皇的昭陵,后来又去了姚家人的葬身之处,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可是见到他们的坟墓,还是让他感觉莫名的悲伤,如果他的娘亲没有死,他所有的亲人,就都不用死。 “暴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躲着?”狂风跟了暴雨一路,终于开了口。 “我去跟爹爹和娘亲上坟了。”暴雨双手抱膝,蜷着身子坐在墙角,头也不抬地说道。 “所以不开心,对吗?”其实,在狂风看到,暴雨的心理素质算是很好的,换了一般人,直到自己是天家的沧海遗珠,绝对不可能只有失去双亲的伤心和难过,更多的,可能是委屈和不甘。 “嗯。”暴雨点了点头,突然道:“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姚家的人,就都不用死了。” 狂风见不得暴雨可怜兮兮的样子,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揽入自己怀中,“你死了,我会难过。” 暴雨愕然,紧紧咬着下唇,突然抬首道:“师兄,你说爹爹和娘亲对怪我吗?” “傻孩子,当爹娘的,哪有不盼着孩子好的,他们要是怪你,怎么会让师父救你?” 暴雨猛然反应过来,“师兄,你和师父都是知道我的身世的?”他就说嘛,师父为什么有时候,会说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回想,就能搞清楚原有了,师父是在感叹世事无常。 狂风颔首,知道又能怎么样,萧写意的态度不明确,他们哪能对暴雨说什么。这一次,华贵卿也是没办法了,没有暴雨,他的双胞胎就要性命不保,好在皇帝,对这个弟弟还是有情义的。 暴雨的身份揭开后,他在宫里的出入自由了许多,做什么都没人拦着,最主要的是,萧写意已经默认解除他影卫的身份了,还他自由之身,不过是暴雨自己不愿意,才由得他在凤琪身边跟着。 凤琪历经艰险生下了丹阳公主和雍亲王,惹出了暴雨对奶娃娃的兴趣,没事就缠着狂风,说他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二皇子和二公主都好可爱,他看了好喜欢,就是不敢抱一抱。 第一次听到暴雨这么说,狂风差点把自己呛着,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就没听过影卫还能成婚的,暴雨情况特殊,是皇家的沧海遗珠,他还是影卫的首领呢,怎么可能成亲。 不过狂风不能否认的是,小师弟笑着说想给他生娃娃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很好的。 后来,不知暴雨在萧写意面前说了什么,萧写意直接就对狂风表示了,看在亲弟弟的面子上,等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婚,就把他的影卫身份也解除了,由暗转明,成为正式的侍卫。 所谓成婚,对狂风暴雨来说,不过是在玄影的墓前磕了三个头,没有任何仪式。 然后,暴雨就把生娃娃的事情列入了计划,三天两头拉着狂风滚床单。 南巡路上,暴雨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高兴地不得了,他兴奋的眸光是狂风从来没有见过的。但是在夏邑,由于误入东瀛人的窝点,为了保护顾微,暴雨没有保住那个孩子。 而且季萌还说了,暴雨以后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暴雨闻言很生气,差点抽了季萌,被狂风给拦住了。他说,季太医一个人说的未必算数,他回京以后多看几个大夫,说不定结果不一样。 暴雨那个时候近乎绝望,狂风的话是他最后的希望,谁知楚沐羽的诊断结果,和季萌是一样的。 “师兄,怎么办?我们的娃娃不会回来了。”暴雨抱着狂风,哭得稀里哗啦。当初在夏邑的时候,凭着暴雨的轻功,他是可以跑掉的,可是如果他不在,山下的人不可能撑到狂风他们回援。 所以暴雨才会那么难过,他是有机会的,可他放弃了他的宝宝,他现在后悔了。 “暴雨,没关系的,我们去找许先生?”狂风知道暴雨的心结所在,他想到了许巡。 “许先生,当初给华君解毒那个?”暴雨想起来了,那位医术高明的老人家,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他们找到了许巡,许巡给暴雨看过之后说,他可以试试,但是过程会有点痛苦,结果也未必能如他们所愿。暴雨不等许巡把话说完,就立即表示,他不怕吃苦,他愿意试。 然后就是一年多生不如死、不堪回首的惨烈治疗过程,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暴雨终究还是又有了孩子。许巡再三叮嘱,暴雨要小心安胎,因为这个孩子,将是他和狂风唯一的孩子。 暴雨连连点头,就跟小鸡啄米似的,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三皇子的满月宴,暴雨在没告知狂风的情况下,就把自己尚未出世的儿子或者女儿许配了出去。晚上回家,暴雨才发现,自己这事做的有点冲动,忐忑不安地向狂风道了歉,还一直偷偷瞄他。 狂风很大方地表示,君璃想娶他家孩子,他没意见,暴雨满意地笑了。 其实,君璃对暴雨的那点小心思,狂风比暴雨知道地还要早,不过看在暴雨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且至今不知道君璃的心意的情况下,他不介意把自家的儿女嫁过去,没有比这更好的人家了。 后来,暴雨生了个儿子,君璃家里也生了儿子,他们就正式订了亲。 两个小娃娃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特别好,只要几天见不到,就会吵着要见对方,可是一旦见到了,又会打得一塌糊涂,君若言打不过虹儿,每次都被欺负地可怜兮兮。 要不是暴雨舍不得虹儿,迟迟不肯同意君家的提亲,他和狂风说不定早就抱上外孙了。 一直到淮阳王和青阳王相继下降,暴雨才松了口,把虹儿嫁进了英国公府。 第二年,萧写意退了位,打算带着凤琪云游天下,他们留在京城,对秋然压力太大。 狂风暴雨看过了新出生的小外孙女,也辞去了宫中的职务,跟着他们出了发。 “师兄,三哥和三嫂说要去看亲家,可是林家不是举家搬到京城了吗?”暴雨好奇道。 “你不要只想着元阳公主,想想青阳王啊。”狂风善意地提醒道,江南还有故人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新文的文案已经放出来了,有兴趣的先预收个,这篇玩结就开始填坑。 新坑地址: 第109章 番外 五顾微(一) 顾微遇刺身亡,家仇业已得报,殷希顿时变得茫然起来,不知前路走向何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苦苦想了一宿,第二天便向姜易春告了辞,说是要回家拜祭先人,再回师门看看。 姜易春嘱咐了几句,也就放走了殷希。殷家发生的祸事,顾傲也跟他说了,瞿家固然心狠手辣,不过孽债却是殷家的先辈自己欠下的,由顾傲出面,把事情了结了,在姜易春看来,对殷希是件绝对的好事,若他自己回去报仇,能不能成不好说,两家的恩怨,只会无休止地纠缠下去。 殷希回到老家柳潭,给家人上了香、扫了墓。若非顾微请了顾傲帮忙,他从来不会知道,他们殷家的发家史,是如此的不堪,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瞿家还是念念不忘,非要置殷家人于死地。 若干年前,殷家的老祖宗还是个年轻小子,因自家田地不多,就在农忙时给当地的富户打短工,日子过得颇为拮据,风调雨顺的好年份还能吃得饱饭,遇上老天爷不给脸,就只能全家饿肚子。 那一年,柳潭闹瘟疫,闹得很严重,死了很多人,殷家小子常年打工的那户人家特别不幸,三个儿子和两个孙子都没了,只剩下痛不欲生的老两口和一个尚未出嫁的小姑娘。 那户家人姓邱,之前数代单传,这一辈好容易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成了婚,又生了双胞胎孙子,都以为从此可以兴旺起来,不料一场瘟疫过后,儿子、孙子全都没了,香火眼看就要断绝。 邱家老两口不甘心,他们家不说万贯家财,良田千亩总是有的,连个继承家业的男丁都没有,如何甘心,就打起了招上门女婿的念头,他家姑娘十四岁,嫁人的话也是差不多了。 瘟疫之前,想娶邱家小姐的人很多,个个都是门当户对,如今听说邱家要招上门女婿,就纷纷打了退堂鼓。邱家老两口也明白,肯做上门女婿的,肯定是家里穷,只求找个老实的,不求其他。 他们选来选去,就选中了殷家小子,好歹在自家做了几年活,性情什么的,都有所了解。 邱家小姐招婿后,第二年就生了儿子,随了外祖父的姓氏,可是她生产时难产,伤了身子,大夫看了都说,以后再难生育,殷家小子听了,就很不高兴,只是面上不敢表示出来。 因为按照两家的约定,他虽然入赘邱家,但不是所有的子嗣都随母姓,只要他和邱家小姐能有两个以上的儿子,次子就能姓殷,如今邱家小姐不能生了,他自然是有怨言的。 过了几年,邱家老两口相继去世,殷家小子当了邱家的家,就跟邱家小姐提起,想要纳房妾室,生个儿子继续殷姓。邱家小姐自然不肯,谁家也没这样的规矩,上门女婿还能纳妾的。 当初邱家答应次子姓殷,已经是很宽容了,可她不能生了,这个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改变。 就此,两人起了一些矛盾,三天两头就闹架,邱家没有人了,邱家小姐是女人,管不了外面的事,便落了下风。他们的儿子,从小看着父母争执,脾气也就有些古怪。 有一次,两人闹得凶了,殷家小子失手推了老婆一把,邱家小姐的太阳穴撞上桌角,竟然就去了。殷家小子吓坏了,回过神就布置现场,疏通关系,最后邱家小姐是以暴病身亡对外宣布的。 殷家小子是个很有经营手段的人,邱家的产业到他手上以后,翻了好几倍,他以前一直担心,自家的香火无人继承,如今邱家没人了,他也就不管三代归宗的规矩,直接就把儿子的姓氏改了。 未免外人议论,他们全家还从柳潭乡下,搬到了县城。后来,殷家小子娶了继室,又生了儿女,有老婆每天在耳边吹枕头风,他对长子,也是越看越不顺眼,总觉得他越长越像邱家小姐。 再后来,这位长子出门送货,遇到土匪,被人砍了,邱家的血统,彻底断了。而殷家,则在柳潭当地兴盛起来,时间长了,谁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那个当过上门女婿的,是殷希的曾祖父。 看了顾傲写给他的信,殷希才明白,他曾祖父的长子根本不是被土匪砍死的,而是被他继母陷害,要不是路遇贵人,早就被继母收买的下人害死了。 因儿时目睹过生母的死亡,殷希的这位伯祖父被人救了也不敢回家,而是在外漂泊,发财以后就化名瞿姓,回了柳潭,一心要向殷家人报仇,虽然他回来的时候,殷希的曾祖父母都已经去了。 拜祭过家人以后,殷希回了师门,瞿家的人,涉嫌殷家灭门案的,顾傲都已经处理了,剩下的无辜妇孺,他也不打算再找他们,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那些人,在某种程度也算他的亲人。 殷希在师门待了将近一年,每天的练功虽然认真,却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心无旁骛。 转眼一年过去了,眼看顾微的周年祭就要到了,殷希再度下了山,去了夏邑古镇,那是他和顾微最后见面的地方。由于前朝宝藏的存在,如今的夏邑,已经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当地的居民,和东瀛人有勾结的,已经全家灭门,没关系的,则由朝廷做主,迁居到了附近其他地方。 殷希到了夏邑也进不去,不由有些失望,他到江都拜见了舅舅、舅母之后,干脆就在江南游玩,他想起顾微对他说过,要是有机会,他真想把江南的风光都看尽,可惜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顾微看不到的,殷希很想帮他看到,虽然他不知道,顾微会不会知道这些。 这日,殷希来到一个叫做桃源的小山村,可能是他运气好,村里有人办喜事,就是经过的路人,也被拉到村里喝喜酒,殷希推脱不掉,也就去了,还放下一个银锭子,当做贺礼。 嫁女的这户人家姓何,在当地算是大户,几个儿子都是念过书的,还在窃窃私语商量,要如何为难未来姐夫,有人听了就笑,说林家请了顾先生来,这帮小孩子,如何拦得住门。 殷希原在喝酒,听到一个顾字就好奇地转过了头,哪怕他知道,这跟顾微,完全没有关系。 只见何氏的两个小弟弟,有些不服气地撅起了嘴,说都是顾先生的学生,为什么林家就把他请去帮忙了,他们却没请到人,是因为林卓玉念书比较好,顾先生比较喜欢他吗。 说着说着,吉时到了,新郎带着兄弟朋友上了门,何家的儿子们纷纷在门前拦轿。 殷希从没见过这样的场合,也有些稀奇,就侧耳听着,不过那些题目并不难,新郎答得也都很顺利。但是何氏的弟弟们并不气馁,有两个还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就念出了一副上联。 殷希初时并不在意,仔细想了想,有些僵住了,他发现这个上联,真的有点难度。 果然,原本热闹的门前安静下来,不仅新郎,还有他带来的兄弟朋友们,也都皱起眉头。眼看就要陷入僵局,有人就劝道,红包,快送红包,对不上对联不要紧,贿赂了小舅子一样能进门。 然后,一个清亮的嗓音响起,完美地对出了下联。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还说不愧是顾先生,这么难的联子,也能对得这么好。 殷希则是彻底呆住了,那个声音,他曾经听过的,那是顾微的声音,没错,就是他的。 顾不得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殷希猛地站起身,冲了出去。 新郎官进门迎接新娘子,前来助阵的人就在门口等他,殷希一出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顾二公子?”殷希微微启唇,好半天才吐出这么几个字。他是不是看错了,皇后薨逝的消息,全天下皆知,那个人,他或许只是相貌相似,他这么贸然出声,好像不大礼貌。 那人闻言扭头,不是顾微,又是谁呢,顾微见到殷希,也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这里?”顾微走到殷希面前,一脸叙旧的表情,其他人见殷希是顾微认识的人,也不上前打搅,看得出来,在这些当地人的眼里,顾微的地位是很高的,他们都很尊重他。 “我、我到处逛逛。”殷希紧张地不敢眨眼,生怕顾微消失不见。 顾微则是笑着携了他的手,“有事晚上再说,现在先喝喜酒。”于是,殷希跟着送亲的人,从何家到了林家。席间,有人来向顾微敬酒,他来则不拒,却是以茶代酒,应付过去。 殷希坐在顾微身边,脸上的表情恍若梦游,他真的见到皇后了,这是真的吗。 喝过喜酒,顾微带着殷希回了住处,两人刚进门,就有两个小厮迎上前来,殷希只听脚步声,就发现他们武功不俗,他开始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了皇后,一般人身边,哪有这样的高手。 顾微把殷希带到书房,叫他坐下才问道:“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殷希愣了愣,半晌才开口道:“公子,这到底怎么回事?”既然顾微没有死,皇家为什么要公布他的死讯,是有什么阴谋吗,可看顾微的表情,又不像是比人逼迫的样子,殷希完全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推荐: 有兴趣的童鞋们,提前收一个吧,收藏多一点,俺开坑的动力也更足点啊,(づ ̄3 ̄)づ╭?~ 第110章 番外 五顾微(二) “便是我不说,你也都猜到了吧?”顾微莞尔一笑,不答反问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日在夏邑,殷希算是救了顾微一命,要不是他及时赶到,他们未必能等到山上的狂风等人回援,结局可不好说。 “顾公子,你为什么这么做?”皇后的死讯是假的,顾微借此金蝉脱壳,殷希能想到的,只有这一层。可是顾微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不得而知了,当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好么。 顾微闻言轻轻蹙眉,幽幽叹了一声方道:“以前的生活,我过够了,想换个活法。” 殷希沉默不语,他拿不准顾微的话是真是假,可是他和顾微的交情,显然还没好到可以交心的地步,所以顾微不肯说得更多,他也不能再问,他怕自己不小心就惹得顾微不高兴。 他想了想,换了个比较安全的问题,问道:“顾公子,你在桃源做什么?” 顾微展眉笑道:“你不是听到了么?他们叫我先生,自然是在教书了。” 一年前,顾微说服了萧写意和凤琪,他要放弃皇后的身份,长留江南。萧写意和凤琪商量之后,答应了他,由于顾微伤势未愈,还需休养,且他从小锦衣玉食,就是脱离了皇宫,也不是一个人活得下去的,所以萧写意把安置顾微的任务交给了顾傲,他相信顾傲有这个分寸,两者都能兼顾。 果然,顾傲办事是很妥当的,顾微在江都养伤的时候,他就在这个山清水秀的桃源村置下了一所三进的宅子,里里外外安排的全是顶尖的高手,还有一位医道精通、落叶归根的老先生。 要是没有这些人,顾家如何舍得顾微只身留在江南,不说回上京,起码也要让他回老家。 顾微伤愈之后,搬到了桃源村,他对周围的环境很满意,就是生活太闲了,有时会觉得无聊,正好村上的私塾缺个先生,他就毛遂自荐地去了,他身边伺候的人想劝,根本就劝不住。 桃源村的私塾,以前是个落第秀才在教书,不过是给孩子们启蒙,倒也凑合,反正村里的孩子们,大部分就是认个字、算个数,要求并不高,可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告老回了老家。 顾微的才学,远在原来的先生之上,他教了不到一年,原来屡试不中的林家大郎,在他的点拨之下,居然就考中了秀才,让人大出所料。林家大郎名叫林卓文,就是今天的新郎官。 殷希听了顾微说的,不由抿唇直笑,他的舅舅姜易春,乃是万昌九年的状元,他对顾微的才学,可是推崇了很多年,殷希虽然上学不多,可听姜易春说得多了,也很清楚顾微的水平如何。 不过是间小小的私塾,如何难得到他,多让顾微教上几年,可能就不是秀才这么简单了,举人乃至进士,都是有可能的。当然,殷希并不希望顾微太累,教教私塾,当是解闷就很好了。 两人叙了会儿旧,说了彼此的近况,顾微见天色不早了,就让人去收拾客房,安排殷希住下。 殷希其实没有聊够,不过他怕影响顾微休息,再说了,顾微都肯留他住下了,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的,因此他回房间的时候,心情是格外地好,他甚至想一辈子都留在桃源乡不走了。 第二天,殷希跟着顾微去了私塾,里面大都是些十来岁的娃娃,教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四、五个十多岁的少年,可能要考童生试的,不时就会拿着书本来问顾微,个个显得很认真的样子。 私塾每天只上半天课,快到午时的时候顾微给孩子们留了功课,就放了他们回家,然后对那几个少年说,他下午可能不在家,他们有什么要问的,可以晚些时候到家里寻他,众人点头应了。 殷希见学生们各自回家了,走上前问道:“顾公子,你下午有事?”昨天聊天的时候,顾微完全没有说过,他还计划着,顾微下午没事的话,他们到附近走一走,逛一逛,这下可要落空了。 顾微神情微愕,随即笑道:“他们几个是要考童生试的,我下午一般都在家,他们有问题直接就来敲门,不过你来了,我得陪你,总得告诉他们一声,免得白跑一趟,耽搁了看书的工夫。” 没等顾微把话说完,殷希脸上就堆满了笑意,他没想到,顾微所谓的有事,竟然是陪他。 殷希长出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笑问道:“顾公子,我们要去哪里?”他和顾微居然能有这样的默契,殷希激动到不能自已,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有种身在梦境的感觉。 “我身子不好,能去的地方不多,附近有个玉泉湖,景致还不错,我们去钓鱼吧。”在江南休养了一年,由于心境的变化,顾微的身体比起在宫里时有所好转,不过跟正常人比,还是有区别。 殷希急忙点头道:“我没关系的,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有顾微在身边,殷希才不会在乎去什么地方,只要顾微高兴就好,而且顾微的身体,他也是知道的,只盼着不要累到他。 那天下午,顾微和殷希收获颇丰,两人合作钓了大半桶鱼,晚上开了一桌全鱼宴。 不过殷希发现,顾微只爱钓鱼,却不爱吃鱼,问他原因,居然是嫌刺多,吃着麻烦。 “顾公子,要不,我来帮你挑鱼刺吧?”殷希问过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张大夫,吃鱼对顾微的身体很好,就该多吃。不过顾微身边伺候的人,顾傲主要注重了守卫方面的能力,生活的精细程度,肯定比不上从前,好在顾微也不是很挑剔,像挑鱼刺这种麻烦的事情,他干脆就放弃了。 殷希说做就做,根本不给顾微反对的机会,他夹了一块蒸鱼,认真把刺挑干净了,才夹到顾微碗里,“顾公子,我眼神好得很,你放心吃就是,我再帮你挑。”殷希说着又夹了一块红烧鱼。 顾微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把鱼吃了,正如殷希说的,他鱼刺挑得干净,他没什么担心的。 接下来的十来天,顾微每天下午陪着殷希出门,把附近能玩的地方都去了遍。 殷希好几次想对顾微说,其实他不想去哪里玩,只要在他身边,他就很满足了。 可他不敢说,他怕他只要说了,顾微就会赶他走,要是他不说,说不定还能多待几天。 终于,在殷希开口之前,顾微找到他了,他说桃源地方不大,可玩的去处也不多,能去的他们都去过了,他就不留他了,殷希出门游玩,总要多去几个地方,看看别处的美景,才是不虚此行。 殷希愣住了,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那些心思,顾微都是明白的,可他不肯接受。 他不甘心,他知道自己只要走了,以后再回来,就永远都是客人的身份,他不想这样。 于是,殷希鼓足勇气,对顾微说道:“顾公子,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来陪你。” 顾微挑眉笑道:“我身边有很多人,不缺你一个。”他的笑,是殷希见过最美的。 “我和他们不一样。”殷希急急争辩道,他相信,他对顾微的心,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顾微素来是个温和的人,很少对人发脾气,今天被殷希逼得,出言却是咄咄逼人,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把殷希留下,不然很多事,都会失去控制的,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他们对你好,是出于忠诚,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爱你。”已经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殷希不介意说得更直白,他很清楚,自己只有这次机会,要是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从来,他必须抓住。 “我的身份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顾微眼神中的些许犹豫,被殷希看到了。 “端懿皇后已经薨逝,你是顾二公子。”殷希才不在乎这些,顾微现在不是皇后,这就够了。 “你这是……”终于,顾微被殷希逼到无话可说,只能直直地看着他。 “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让我留下来。”殷希上前两步,捉住了顾微的手,握在手里。 顾微愣了愣,随即甩开了殷希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可是,我不爱你。” 殷希毫不气馁,再次上前,把顾微的手捉到手里,“没关系,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他不能走,他必须要留下来,只要顾微肯让他留下,他就有机会和他更近一步,否则的话,他就完了。 顾微犹豫了,他再度甩脱了殷希的手,却没再说要赶他走的话。 就这样,殷希顺理成章地在顾微的宅子里住下了,顾微每天上午上课,他也不再陪着,而是凭着高超的武艺,跟着村里的猎户上山打猎,下午顾微在家的时候,就陪他说说话、散散步。 殷希没做任何过分的事,所以明知他抱有目的,顾微也没法讨厌他,两人相安无事处了下来。 春去秋来,转眼就要入冬,虽说江南的冬天暖和,可顾微历来畏寒,殷希还是帮他打了好几张好的皮毛。顾家年年往江南送东西,顾微什么也不缺,可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述说的感动。 殷希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为他是顾微,与他的身份背景,全无关系。 这天,殷希也是早早就上了山,却是到了天黑还没回来,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村里了几户猎户,顾微让人去问了,今天上山的包括殷希在内,共有五个人,现在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样的事情,村里很少发生,不过有老猎户说,遇上这种情况,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顾微也有不好的感觉,殷希的武功,他问过身边的侍卫,都说在他们之上,而且他在师门的时候,也是经常打猎的,所以他和村里的猎户上山,他从来不让人陪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现在,顾微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就该派人跟着他的。 江南的冬天虽然不会下雪,可山里的晚上,还是很冷的,村里人商量了,要上山去找人,顾微也派了四个侍卫跟着,他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殷希能平安回来,其他的,通通都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推荐: 新文即将开坑,求包养~~ 第111章 番外 五顾微(三) 那一夜,顾微彻夜未眠,他不知道,殷希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的贴身小厮劝了好几次,顾微也不肯熄灯休息,他睡不着,他只要合上眼,眼前出现的,就是当初发生在夏邑的画面,顾微清楚地记得,殷希杀到他身边的时候,眼神是何等的慌乱。 由于身体的原因,顾微自小被人要求冷静自持,不能轻易动情动怒。 所以他对人对事,一向都很淡然,喜欢的,厌恶的,都不会有太过深刻的感情。 因而殷希的出现,还有他炽热的表达感情的方式,都让顾微很不适应。 快四更的时候,山上终于有消息传来,原来今日上山的猎户,发现了一只大野猪,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们就追得远了点,不想野猪没抓到,他们却落入陷阱,还是多年前挖下的。 那个陷阱又大又深,底下埋着尖锐的箭头,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面上的掩饰格外逼真,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兼之野猪刚从上面跑过去,他们就追得急了点,结果掉了一串下去。 好在殷希反应灵敏,掉到一半的时候把剑插进了陷阱的岩壁,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拎着先前掉下去的那个人。要是殷希的动作稍微慢点,那人只怕就要没了性命,因此殷希根本不敢松手。 殷希拎着个人悬在空中,脚下没有可以助力的地方,根本出不去。 跟在他们后面的三个人,本来是可以把他们救出来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只大野猪去而复返,居然又冲了回来,还向他们发起了攻击,那三人出于自保,一下就散开了,和野猪周旋起来。 虽说都是经验丰富的猎户,发疯的野猪还是不好对付,那三个人忙于和野猪周旋,暂时没空救人,殷希只好在那里悬着,希望他们能尽快解决问题,不然他要是坚持不住了,可不得了。 最怕的不是殷希,而是被他拎着的那位,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后背已经碰到了陷阱下面的箭头,要是殷希握不住了,他整个人砸下去,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不死也是半条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殷希的轻功算是不错的,要是手上没拎着人,他单手使劲,也能自己出去,可是多了个人的重量,又无处借力,那就不行了,只能等着外人相助,不料快到天黑,那三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别扭的姿势维持了太长时间,殷希的两只胳膊又酸又疼,快要失去知觉,而且他很担心,还在上面的三位,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他们知道有人掉进陷阱,不会不回来的。 “殷公子,你别管我了,你放我下去,自己出去吧。”被殷希拎着的猎户姓张,他的想法和殷希差不多,而且他能感觉到,殷希的手已经在发抖了,要是他突然松手,比他轻轻放手更惨。 “张大叔,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殷希跟着他们打猎不是一两天,大家的关系素来不错,不坚持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手,他们这么久不回去,村里肯定会派人来找他们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猎户见殷希误会了,忙解释道:“这个陷阱年深已久,下面的箭头不见得还有多锋利,你轻轻放了我,也许不会有事,你武功高强,先上去了也能救我不是。” 殷希立即摇头道:“既是年月深久,那就更不行了,这个陷阱这么深,下面埋的东西肯定不少,时间长了还会生锈,要是被刺伤了,伤口马上就会发炎,哪里还能来得及救治。” 两人争辩了半天,谁也不能说服谁,不过主动权在殷希手上,他不放手,张猎户也是无可奈何。然后,就在殷希真的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起上山的三位的猎户回来了,救了他们。 据他们说,那只野猪异常凶残,他们三个人合力,差点都没能拿下,形势格外凶险。 借着微弱的天光,殷希也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轻重不一的伤口。 天已经黑了,夜路不好走,他们进山进得太深,根本回不去,只得就地生了个火堆,他们围坐着,边烤野猪肉吃,边等天亮,每个人都是心急如焚,就怕家里人会担心。 三更过后,下山的方向有了动静,原来是村里人接应他们来了。殷希第一个激动地跳了起来,他什么都不怕,就怕顾微在家等急了,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因此生病就坏了。 夜路难行,众人下山回到村里,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殷希一回顾家,就听顾微的小厮说,顾微为了等他的消息,一夜未睡,顿时就吓坏了。 他一身狼狈,原本打算先去梳洗一番,然后再见顾微,现在顾不得了,直闯他的房间。 “顾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殷希真是急了,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去。 顾微体弱,熬了半宿熬不住,趴在书桌上半睡半醒,殷希突然出声,就把他吵醒了,不过他尚未完全清醒,就听到殷希没头没脑的一句,不由诧异道:“我怎么了?” “你身体不好,何必熬夜等我,这样多伤身啊。”殷希急切解释道。 顾微此时回过神来,忙问殷希,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夜未归。殷希见顾微避重就轻,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把他们在山上遇到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就催促顾微去休息。 正如殷希担心的那样,顾微睡下没多久,竟然就发起烧来,好在发现及时,沈老先生迅速把了脉,开了方子,但是顾微烧得迷迷糊糊,根本不肯吃药,他的小厮不敢硬灌,只能去找殷希。 不料殷希也是束手无策,顾微不是小孩子,他讨厌喝药纯粹是因为常年汤药不断,早已厌倦了那个苦涩的味道,清醒的时候无所谓,该喝就喝,眼下烧迷糊了,自然就是抗拒得很。 殷希端着药碗,连唤了好几声,顾微应也不应,他用勺子舀了药喂过去,刚碰到唇上,顾微就扭头躲开了,要不是殷希手稳,闪得快,那药汁就得撒到顾微的身上,又是一件麻烦事。 顾微的小厮见状无奈道:“二公子先前就是这样,小的没办法才找殷公子的。” 殷希倒是想到个法子,不过顾微现在还没接受他,他想到了也不敢用出来,反而是耳根红了红,搞得两个小厮莫名其妙。最终,还是三人合伙,半灌半喂地让顾微喝了药。 沈老先生年事已高,脉息却好,顾微喝过他的药以后,睡得安稳了些,下午就清醒过来。 顾微睁开眼,感觉有人握着自己的手,就往后一抽,不料那人握得很紧,竟然没有抽动。 他侧脸一看,才发现是殷希伏在床边睡着了,不过他那么一动,殷希也就醒了,还问道:“顾公子,你醒了啊,身上有没有舒服点?”说着还伸手来摸他的额头,然后嗖地退了回去。 “对不起啊,是我太唐突了。”触碰到顾微的额头,殷希猛然觉得不对,他和顾微什么关系,他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失礼了,好在顾微的体温已经降下来,和正常人无异,他也就放心了。 “没关系的。”顾微轻轻摇头,笑道:“你说得对,是我太逞强了。”殷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要顾微不提让他走的事,他就很开心了,他能听自己的话,他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虚惊过后,殷希在顾微的庄子住得更加心安理得,冬天不能上山打猎,他就跟着沈老先生,研修起了医术,他是学武之人,人体的经络穴位,多少知道些,兼之天赋不错,倒是有些进步。 殷希学医的时间浅,给人把脉开方肯定不行,不过做点药膳,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后,顾家的厨子和小厮就发现自己失业了,因为他们的活计,都被殷希抢走了。 顾微显然也是看出了这点,他劝过殷希,说他不必如此,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殷希就换上了一副很无辜的表情,让顾微觉得,他多说几句,似乎都是在欺负殷希,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时间长了,顾微也就习惯了殷希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生活。殷希对顾微的想法,顾家的人都知道,他们并不知晓顾微的真实身份,见他并介意殷希的存在,对殷希的做法,都是喜闻乐见。 谁知殷希到了桃源村一年多,他和顾微的关系还在原地踏步,顾家众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们推举了个代表,就是顾微身边最得力的小厮来问殷希,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是喜欢他们家公子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两人都没进展,公子的性格闷得很,殷公子要是不主动点,得等到哪一年才能嫁进来,他们家公子年纪不轻了,膝下还没儿子呢。 殷希听了这些话,当场就傻了眼,他们在说什么,他完全没有想过啊。 殷希初遇顾微,对方是身份神秘的世家公子,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身血海深仇,脑子里除了复仇,再无别的念头,因此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大仇得报之后,有机会报顾微的救命之恩。 两人再次见面,顾微的身份揭穿了,他竟然是当今的皇后,殷希再不敢多想什么。 就是在江南重逢,殷希想的也不过是,能一辈子待在顾微身边,无论他做什么,他都能陪着他,他就很满足了,更亲近一步的关系,殷希偶尔在脑子里转转,就自己打消了,他不敢想下去。 可是今天,这些人提醒了他,他和顾微,是有机会更近一步的,因为除了他们自己,顾微原来的身份,根本没人知道,顾家所有人眼中的顾微,都只是个隐居山间的富家公子而已。 殷希激动了,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就去见了顾微。 见此情形,顾微不由诧异道:“殷希,你这是怎么了?晚上没有休息好?” 殷希用力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点:“顾公子,我们成亲吧!” 顾微瞬间石化,这比他先前听到殷希的表白,还要让他震惊,殷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随即,他听到殷希又说了一遍:“我们两个成亲,好吗?”语气很坚定,说得很有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更新,晚上还有一更,(*^__^*)嘻嘻…… 第112章 番外 五顾微(四) 顾微终于明白过来,殷希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他想跟他成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顾微,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离开皇宫以后,他没想过要和任何在一起。 和殷希的重逢是个巧合,殷希硬要留下是他软磨硬泡求来的,顾微从不否认,殷希在他心里,算是很特别的人,比最好的朋友,还要亲近一点,如果殷希自己不提出来,他不会再赶他走。 不过留下殷希和他们两个成亲,这中间还有很大的距离的,顾微想不通的是,殷希的想法,怎么忽地就跃过去了,他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伺机而动…… 顾微认真分析着殷希的这番话,他忽略了一点,就是他没有想过自己是可以拒绝的。 殷希见顾微面容严肃,迟迟不语,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赶紧补充道:“顾公子,我知道我这个话说得有点突然,你可能没有心理准备,没关系的,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就是。” 殷希边说边在心里祈祷,顾微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想都不想就把他给否决了。 不想顾微摇了摇头,却是问道:“殷希,你就没有想过殷家的传承吗?”殷家的灭门惨祸,是顾微拜托顾微去查的,结果出来以后,自然也会告诉他,殷希已经是殷家幸存下来的最后一人。 虽说殷家的先辈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殷家的后人并无过错,殷希要是和他在一起,他们家,真的就要后继无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顾微希望殷希能够想清楚,免得将来后悔。 殷希一听不是拒绝的话,心头不由大喜,可再一想,却不明白顾微这话什么意思。 他和顾微两个成亲,跟他们家的传承有什么冲突,不管谁生的,只要孩子不止一个,两家都可以平分的,反正他们两个的长辈都不在,完全可以自己商量,有必要特地提出来说吗,他不明白。 顾微见殷希一脸茫然之色,只得解释道:“早年间,我曾经掉过一个六个月的胎儿,太……大夫说了,日后再难受孕。”顾微说到一半,愣生生把太医收了回去,换成了大夫。 宫里的太医,为人都很谨慎,说话做事一贯不忘给自己留下余地,他们说的很难,可以直接理解成不可能,况且他的身体不比常人,这么多年折腾下来,就有原来有可能,现在也不可能了。 殷希明白了顾微的意思,心里却是狂喜,能想到子嗣的问题,是不是说明顾微并不排斥他,甚至在认真考虑他们在一起的可能,不然他直接拒绝他就可以了,何必扯得那么远呢。 想到这里,殷希赶紧表明态度,“没关系的,我可以嫁过来。” 顾微彻底傻眼,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方道:“我的名字,不在任何一家的家谱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顾微进了宫,顾家的家谱原来虽有他的名字,也得将他划去,萧家的玉碟倒是有他的名儿,不过端懿皇后,那是已经薨逝了的,顾微现在的身份,是顾傲在顾家的远方族亲里面借来的。 顾微可不希望,自己的子子孙孙,以后都要挂在别人的名下。 殷希没有多想,脱口便道:“这样的话,只有你嫁给我了。” 顾微略加思索,也是觉得这样比较好,就点了点头。顾微考虑问题比较深远,大周的科考,对身份的审核很严,祖上三代都要查的,他什么都是假的,经不起细查,不比殷希,一切都是现成。 于是,殷希后知后觉地发现,顾微好像是答应他的求婚了,而且还是嫁给他。 他紧张地问道:“顾公子,你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吧?” 顾微挑眉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一直管我叫二公子吗?” “那、那我该叫什么?”殷希惊诧道,殷家和姜家还有顾家的关系,他是研究过的,要是跟着姜易春算,他比顾微足足低了两辈,所以殷希一直叫着顾二公子,坚决不肯和顾微攀亲戚。 “直呼姓名即可,我没有字。”通常情况下,男子弱冠,女子及笄,就可以由长辈赐字,顾微进宫的时候只有十七,还不到年龄,进宫后他和萧写意关系平平,他也就没有给他取字。 “啊?!”殷希惊得目瞪口呆:“可是,可是我不敢啊。” 第二天,顾微叫来家里的管家,说了他和殷希的事,让他下去准备。听完顾微的吩咐,管家大叔失魂落魄地下去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不是他们家公子娶殷公子吗,怎么反过来了。 疑惑归疑惑,顾家的下人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不到一天的工夫,村里人就都知道,顾先生和殷公子要成亲了,纷纷上门来祝贺,还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尤其以林家的态度最为积极。 毕竟,顾微的学问很好,有他在,桃源村的孩子们上学就不用去镇上甚至县里了。还有殷希,他来了村里一年多,因为功夫好,没少给村民们帮忙,还能教教孩子们强身健体,对他也很感激。 成亲不是小事,顾微做出决定之后,没有忘记给京城的家人写封信报喜。 顾家人收到顾微的信,都很吃惊,程度不亚于当年听到顾傲说,他要留在江南,再不回京。 这一年的大周,其实是很不平静的,整整一年,朝廷的军队都在西北和柔然人交战。 一直到了秋天,战争才平息下来,双方说起了议和之事。柔然的王子和公主已在日前到了上京,而顾家第三代唯一的女孩儿顾敏也已经入宫,被萧写意收为义妹,封了长公主,以待来年和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顾家知道顾微还活着的人并不多,只有他的祖父,父母、兄嫂和叔父,顾二太太和顾政、顾敏都是不知情的。而在这些人里面,顾君诚、顾君谦和顾傲都是身居要职,轻易不得离京,顾大太太主持着顾家的中馈,无故也是不好离开,只有已致仕的顾则和挂着郡主名号的萧青渝最有空。 于是,顾家众人在商量之后,决定由萧青渝陪着顾则南下,参加的顾微的婚礼,不管怎么说,这次是顾微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们身为家人,还是应该到场的,总不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出发的时候,萧青渝除了带上顾大太太收拾出来的大量礼物,还带上了自家的小鬼顾毓亚,小家伙年纪小,只有一岁半,见了顾微也不会记得,至于顾兰裳,则被送进宫陪着元阳公主去了。 顾微想过顾家收到喜讯会给自己送东西来,可他没想到,顾则会亲自来,当场就愣住了。 “阿微,这位老人家是?”殷希从没见过顾则,见到顾微错愕的表情,不由问道。 顾微却没回答他,而是直接跪下了,哽咽道:“孙儿给祖父请安。”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由于君臣之别,他没给顾家的任何长辈行过家礼,这一次,终于是没有顾忌了,顾微老实磕了头。 殷希闻言大惊,跟着就跪下了,还连声道:“爷爷好,给爷爷请安。” 顾则乐呵呵地摸了摸雪白的胡子,示意他们两人起来。萧青渝怀里的顾毓亚则是小声问道:“爹爹,他们是谁?”萧青渝轻声解释道:“那是二叔和二婶,毓亚,快去叫人。”说着放下孩子。 顾毓亚摇摇晃晃跑到两人面前,笑着叫道:“二叔好,二婶好。”说完一直看着顾微。 顾微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忙叫人取了两个竹编的小玩意给顾毓亚,他才心满意足跑回去。在上京,像顾毓亚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只要跟着家人出门,都是收礼收到手软,没有还不习惯。 萧青渝则是无奈地笑了笑,在顾家,喜欢带孩子出门的不是他,是顾大太太。 顾微多年未和祖父亲近,此时见了要说的话自然很多,两人径直去了书房,把殷希和萧青渝给扔下了,好在还有个顾毓亚跑来跑去看稀奇,每每发现什么没见过的就是一通尖叫,才没冷了场。 等到顾微从书房出来,才发现殷希和顾毓亚已经完成了一团,萧青渝回房补眠去了。 三天后便是吉日,虽然顾微说了,是他嫁给殷希,不过什么都是顾家的,几乎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不这么想,萧青渝见状很满意,还偷偷对顾微说,趁着殷希被人灌醉,今晚最好把他拿下。 顾微眨了眨眼,笑问道:“大嫂当年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就没成呢?” 萧青渝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技不如人,打不过顾傲吗,真是丢人的往事。 因为没有新娘,敬酒是两人共同的,没人先回房间。众所周知,顾微的身体不好,因此不会有人灌他的酒,他喝不了的,自然是殷希代劳,以至于到了最后,殷希差点就是横着进洞房的。 “阿微,我好高兴。”两人一起摔到床上的时候,殷希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是。”顾微莞尔一笑,却没听到回应,侧头一看,殷希已经睡死了。 翌日,萧青渝来问顾微,他们谁上谁下,顾微无奈摇头,什么都没做,哪有上下可分。 萧青渝顿时陷入困惑,总共两个选项,顾微这个摇头,到底什么意思,他看不懂啊,待要再问,顾微却是不肯说了,转身去了书房,难得有机会见到祖父,他要请教的问题还有很多呢。 顾微心里明白,他此生是不可能回到上京的,因为在京城,见过他的人实在太多。 而顾则年事已高,以后只怕也不会再出远门,所以他很珍惜,最后一段和祖父相处的时光。 进入十一月,早已做好各种准备的萧青渝不得不提醒顾则,他们必须要走了,再迟的话,就赶不上回京过年了。顾微舍不得,问顾则能不能过了年再走,顾则轻轻摇头,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顾毓亚不用萧青渝的提示,笑着扑到顾微怀里,说二叔没关系,过两年我就过来看你和二婶,你们要生小弟弟小妹妹陪我玩,顾微点头答应,心里却想,这事儿还早呢,他们还没做好准备。 在顾微和殷希迟到的洞房花烛之夜,两人磨蹭了半天,还是用了顾微比较熟悉的方式。结果殷希食髓知味,就此上了瘾,要不是担心顾微的身体吃不消,真想天天抱着他滚床单不下床。 那个能让男子受孕的丹药,殷希也还没有服食,再说就是吃了,也要一年以后才有效。 顾毓亚真要两年以后过来,见到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可能,几乎为零。 顾则和萧青渝走后,顾微一下子没了精神,做什么事都是恹恹的,殷希看了并不奇怪。 毕竟,顾微的身体是先天不足、后天重创撞到了一起,每年的冬天都是最难过的,今年还有离愁萦绕,更严重些也不奇怪,再说他也没有别的症状,不过就是精神差些,特别容易瞌睡。 好在进入腊月以后,村里的孩子们停了课,顾微每天无事可做,可以安心地睡个够。 而殷希,则是每天忙着在厨房练手艺,屡试屡败、百折不挠。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殷希见顾微胃口不好,就去镇上最有名的五味斋买了些点心回来,其中有样红豆酥,顾微吃了特别喜欢,可惜桃源村到镇上有点远,五味斋的生意又特别好,稍微去得晚了,就有可能买不到,殷希不忍顾微失望,就软磨硬泡缠着五味斋的师傅拜师学艺,还发誓赌咒,自己只在自家做,绝对不会拿到外面去买,大师傅心软,就教了他红豆酥的做法。 殷希信守承诺,学了手艺回家就自己尝试,坚决不让旁人插手,不过明明是相同的步骤,人家五味斋的师傅做出来,就是香脆可口,到了殷希手上,不是糊了就是焦了,根本没法吃。 殷希并不气馁,又跑了几次镇上,终于学得了七八分火候,做出了能吃的东西。 这日,殷希大功告成,自己尝了不算,还让家里下人帮着尝,大家都说味道可以了,才端着新鲜出炉的红豆酥去见顾微。众人都在身后笑他,这个殷公子,对他们家公子真是好啊。 顾微此时醒着,正靠在软榻上看书,见殷希进门还朝他一笑,然后皱起了眉头。 殷希心情激动,却没注意到,还把红豆酥端到顾微面前,“阿微,你快尝尝。” 不晓得是殷希做点心时油搁多了还是怎么的,红豆酥到了面前,顾微还没有拿起来尝,就觉得胸闷恶心,他甚至等不及叫殷希把东西端走,就侧身俯着身子干呕,不过也只吐了一些酸水。 “阿微,你这是怎么了?”殷希急道,再也顾不得他的红豆酥。 顾微赶紧摆手,示意殷希,先把红豆酥端出去,旁的过后再说。殷希立即照办,还把沈老先生请了过来,请他给顾微把脉。顾微的身体是不好,可是恶心干呕的症状,却是很少见的。 沈老先生很快就过来了,谁知他握着顾微的左手,却是半天没有得出结论。 顾微见殷希紧张到不敢说话,就开口问道:“沈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沈老先生连连摇头,“只是时日尚欠,老夫不能确认,还得再看看。” “要看什么?”一听没有不妥,殷希心头的石头放下了大半,也敢问话了。 “二公子的脉相,摸着像是喜脉,就是太浅了,也不一定。”沈老先生摸着胡子说道。 殷希大吃一惊,抬眼看着顾微,满眼写着不明白,他不是说他不能再有孩子了吗。 顾微眼中的惊讶,较之殷希有过之而无不及,沈先生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年说他再难怀孕的,可不是季萌一个,而是宫里所有擅长产科的太医,虽然他们谁也没有明确说出不能两个字,可他们的意思,就是那样的,所以太皇太后把尹婕妤赐到坤宁宫,还想让顾攸进宫,甚至在萧写意性命垂危之际,打过凤琪腹中胎儿的主意,这一切,都是缘由他不可能再有孩子。 然而现在,沈老先生却说他有可能有了孩子,顾微的心情,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一定会有二更的,俺打死不出门,握拳~~ 第113章 番外 五顾微(五) 虽然只是有可能,沈老先生还不能确诊,不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殷希还是把顾微当成珍稀动物保护了起来,什么都不让他做,并且通知了宅子里所有的人,让他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注意注意再注意,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他决不轻饶,不要怪他翻脸不认人。 众人闻言大惊,原来他们家公子真的是嫁出去的那个,然后纷纷提高了注意力。 顾微素来喜静,日常爱好也就是看看书、弹弹琴,他原以为,殷希只是不让他出门,应该不会太闷,不想殷希紧张过头,把他的书和琴都收了起来,说是看多了伤神,暂时没收,过后归还。 顾微有点不高兴殷希的自作主张,却又有点满意他对自己的紧张和在意,但是他没和殷希争什么,因为他现在的精神的确不好,坐得久了头都是晕的,哪里还有精力看书和弹琴,收了也好。 同时,顾微还很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能否负担一个孩子的孕育。 除夕前夕,沈老先生终于有了决断,顾微就是有了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因他身体弱,脉相不明显,所以到这时才能肯定,换了其他人,早就可以确定了,然后说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 顾微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问了,这个孩子,平安降生的可能有多大。殷希也好奇地问道,之前就有大夫看过,说顾微很难怀孕,他们成亲也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是不药自愈吗。 沈老先生摸着垂到胸前的雪白胡子,迟疑片刻方道,他之前拿不准顾微是否有孕,也是因为这个。他跟了顾微两年多,对他的身体算是了解的,也知道他有过孩子,掉过胎,难以再受孕,不然的话,区区一个喜脉,他不会这么犹豫,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无论顾微还是胎儿,状态都是很好的。 两人闻言均是放下心来,安心等待新年的到来,顾微还给京城的顾家去了信,报了喜。 殷希之前就在跟着沈老先生学医术,现在学得更认真了,主攻产科,力求要把顾微照顾好。 顾微曾经有过孩子,那时他人年轻,身体也比现在好,可是害喜却是特别厉害,要不是太医们全力保着,那个孩子未必能坚持到六个月,因而这次也很担心,不想这个孩子甚是乖巧,顾微一直担心的害喜,至始至终都不明显,不过就是每天晨起时有些犯恶心,其他时候并无大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出了正月,顾微的身孕满了三个月,顾家的管家就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村里立时好多人家给他们送鸡蛋来,还有人担心地问,顾先生有了孩子,私塾肯定不能去了,孩子们念书怎么办。 顾微说不要紧,他会让人请个先生过来,开春以后正常行课,那些要参加童生试的孩子,也能到他家来请教。村民们听了放心地离去,还纷纷感叹,顾先生真是好人,孩子生下来一定有福气。 殷希原本不想顾微再操劳的,不过沈老先生说了,养胎不能整天躺着不动,不然到了生的时候,胎儿过大,骨缝难开,顾微又是这个年纪了,难产的可能很大,平时多运动才好,到时候好生。 殷希这才作罢,允许顾微出来走动,而不是天天逼他躺着休息。顾微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精力不足以再管私塾的事,就让人去请了个久考不中的秀才过来,代替自己给孩子们讲课,而他自己,不过是给几个年纪大些的孩子指导下,这样的话,活计轻松,不会累着,也不会闲极无聊。 阳春三月,江南的大地披上新绿,顾微腹中已经四个多月的胎儿,也有了第一次胎动。 与此同时,顾家的回信和回礼也到了,萧青渝在信里说,今年正月,华贵君为皇上添了三皇子,进入二月,皇上又立了二皇子为太子,估计到了下半年,皇上就要把华贵君册封为后。 顾微放下信,轻轻笑了,他再一次感到庆幸,自己留在江南的决定,算是作对了。 “阿微,信上说了些什么?”顾微在看信,殷希就在翻看礼物,好多都是孩子的衣物,有顾大太太亲手缝的,也有顾毓亚小时候穿过的,顾大太太收拾了几大箱子,全给顾微送了过来。 “能有什么,还不都是叮嘱的话。”有关凤琪的那一段,被顾微自动过滤了。 “哦。”殷希不再多问,而是翻了个拨浪鼓出来问道:“阿微,这是亚亚玩过的?” “不是。”顾微摇头,沉吟片刻方道:“这是我小时候玩的,我一直以为不见了。”殷希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把拨浪鼓摇得叮叮当当,在顾微面前晃来晃去,边摇边笑个不停。 从那时起,顾微每个月都能收到京城的信和东西,到了七月,萧青渝更是带着顾兰裳和顾毓亚一起来了。他还说,顾大太太很想来的,就是顾傲送亲去了,她实在都不开,才委托他来的。 “敏敏,真是不简单。”听闻顾敏是主动要去和亲的,顾微对她,就是深感佩服。 “是啊。”萧青渝也是轻叹一声,和柔然的战争,大周胜了,身为和亲的公主,日子倒是不会难过,毕竟在她的身后,还有大周王朝撑腰,不过顾敏想要的,显然不是荣华富贵这么简单。 “你怎么把兰裳也带了来?”萧青渝带着顾毓亚,顾微不意外,可是顾兰裳,她来做什么。 “还不是亚亚,在兰裳面前说漏了嘴,然后兰裳就说,公主殿下很想你。”顾兰裳经常进宫,和元阳的关系特别好,两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说,元阳对顾微的思念,顾兰裳比谁都要清楚,因此从顾毓亚口中问出,他和爹爹要下江南看二叔,她就非要跟着过来,萧青渝拦都拦不住。 “二叔,你不要生气,兰裳也是想你嘛,还有元阳公主,她也很想你。”顾兰裳跑到顾微面前请安,有些不安地解释道。她今年九岁,已经不算很小,顾微的存在是个秘密,她心里是懂的。 “云儿这几年过得好吗?”顾微抿唇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在江南的事,元阳是知道的。 “公主有信给你,她让我亲自给你。”顾兰裳说着从怀里掏出封信,要不是元阳说过,她长大了要去江南找爹爹,顾兰裳也不会从顾毓亚的两句话,就猜出萧青渝带着顾毓亚下江南的真相。 顾微接过信,没有马上拆开来看,而是笑着摸摸顾兰裳的脑袋,“兰裳,谢谢你。” 元阳的信很厚,足有十几页信纸,里面的字迹也不一致,看到出来不是一次写的,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南巡那年。在信里,元阳断断续续写了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最近的一封写道,让顾微等她。 殷希没有看信,而是坐在脚踏上给顾微揉腰,边揉还边问道:“阿微,你还有个女儿在宫里?”殷希隐约记起,前几年南巡的时候,顾微是带了一个女孩儿在身边,听人们说,那个是嫡公主。 顾微颔首,随即又道:“云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是我从小养在身边,一直养到七岁,三年没有见面,我还真是有点想她。”没想到小丫头到现在还记着,长大了选驸马,要选家在江南的。 “不是你生的?”殷希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不是顾微生的怎么算是嫡公主。 顾微摇头道:“云儿的生母是尹婕妤,不过四岁就改了玉碟,所以她是嫡公主。”更具体的,顾微没有给殷希解释,宫里的那些事情,他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除了元阳,他不想再有牵连。 按照沈老先生的推算,顾微的预产期是在八月底,不过沈老先生又说了,顾微体弱,生产的日子多半会提前,要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殷希听了紧张地要死,顾微却是一脸平静,仿佛没听到。 顾微有预感,这个孩子的出生会很顺利,就像孕育他的过程一样。 结果当真如此,万昌二十年的八月十八,顾微平安产子,从发作到生产,前后不过四个时辰。 抱着新生的小侄儿,萧青渝连声感叹,小颖儿真是个会疼人的,从不折腾顾微,要不就凭顾微那个身体,稍微有点什么麻烦,他都不敢想结局会是怎样,真是苍天有眼,庇护了他们父子。 殷希也是一脸庆幸的表情,尽管沈老先生和萧青渝都说了,顾微的生产算是很顺利的,他还是决定,他们就要这个孩子了,除非是他自己生,不然再来一次的话,他剩下半条命非得吓掉不可。 殷明颖小朋友满月之后,萧青渝带着依依不舍的顾兰裳和顾毓亚回了上京。 儿子满过百日,顾微的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了,他不想在家闲着,就琢磨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但是私塾那边有先生了,还是他自己请来的,他也不好意思赶人家走,只得另起炉灶。 最后,他决定把私塾扩建成书院,再多请几个先生来,这样他也不用每天都去上课,而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安排来,有空就在书院多待一会儿,也有时间在家照看孩子,真是两不耽误。 殷希很赞成顾微的做法,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书院很快开了起来,开始还是名不见经传,直到万昌二十三年的乡试,年仅十七岁的林卓玉中了江都府的解元,才引起了人们的重视。 第二年,林卓玉进京参加秋闱,顾微分析过,以他的实力,考中进士的可能很大,不料林卓玉运气不好,初到上京水土不服,病了一场,导致考试没有坚持下来,最后连成绩也没有。 林卓玉不甘心,就留在了京城复习,还在看花灯的时候,邂逅了微服出宫的元阳公主。 凤琪本来是查林卓玉的家世,结果查到了顾微的所在,甚至和他有了书信往来。凤琪告诉顾微,元阳看上了林卓玉,他和萧写意也同意了,只等林卓玉下一科考中,就正式下赐婚的旨意。 顾微收到信,半天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呢,千里姻缘一线牵,古人诚不欺我。 万昌二十七年,林卓玉中了探花,萧写意遵守承诺,为他和长女元阳公主赐了婚。 消息传到江南,整个桃源村都轰动了,探花郎哎,嫡公主哎,感觉就跟听戏文似的。 殷明颖那年七岁,已经上了学,他天资聪颖,从小就是夫子们夸奖的对象,天天听到人们说林卓玉的好话,不由得有些不服气,还在顾微面前表示,林师兄有什么厉害的,他将来比他更厉害。 殷希听了笑着逗儿子,你要怎么厉害。殷明颖表示,林卓玉是探花,他就要考状元,林卓玉尚了公主,他娶个皇子回家好了。殷希听了哈哈大笑,要知道,大周朝的皇子从来是不能下嫁的。 不料一语成箴,十二年后,十九岁的状元郎真的娶到了当今的四皇子。 拉着萧秋棠的手,殷明颖很得意地表示,他下时候许下的两个愿望,如今都实现了,等他们回了家,他在爹爹面前,可以扬眉吐气了。萧秋棠掩唇而笑,其实,他们都应该感谢秋宸哥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微的番外就到这里了,明天还有最后一篇番外,是凤琪的,会写到秋宸和龙戟,然后就可以完结了。 114 番外六 凤琪(全) ?ads_z_txt; 万昌四十年是个喜庆的年份,大年还没过完,东宫就传出了喜讯,太子妃在正月初九那天,生了个七斤八两的胖娃娃,消息传出来,举国欢庆,萧写意和凤琪,终于也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大婚十年,太子总算是有儿子了,还是太子妃所出的嫡子,这个孩子的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怀瑾,走,咱们看孙子去。”萧写意长长出了口气,拖着凤琪就往东宫而去。 太子妃生产,按照常理是该皇后亲自坐镇的,不过太子妃是女子,凤琪过去不方便,就把这个事情委托给了惠贵姬,他和萧写意在栖凤宫等消息,两人紧张地两宿没睡着,就怕有个什么意外。 太子和太子妃的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两人大婚十载,感情笃佳,无奈就是没有孩子,太医院的太医不是没看过,可是每个看了都说,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体都没问题,可能是缘分没有到。 萧写意就不明白了,两个人都是好好的,怎么会十年没有孩子,这也太邪门了一点。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兄弟姐妹,个个都是儿女绕膝,就他俩子嗣艰难。 万昌三十九年,青阳王下降不久,太子妃终于有了身孕,虽然赶不上头年下降的晋阳王,好歹抢在了青阳王前头,不然小皇孙生下来,上头全是堂兄堂姐,表兄表姐,连个叫他哥哥的都没有。 太子妃有了身孕,萧写意大喜过望,各种赏赐源源不断流向东宫,凤琪更是扔下了朝上的事情,把整个后宫整顿了一番,就连太子的两个侍妾,都被挪出了东宫,务必保证东宫的绝对安全。 不仅如此,凤琪还在太子妃怀孕以后,就破例让她的生母柳氏进了宫,一直照顾她到小皇孙满月。要知道,在正常情况下,后宫正三品以上嫔妃和太子妃是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才允许传唤生母进宫陪伴的,凤琪愣是给提前了半年,可见他和萧写意,对这个孙子重视到了什么程度。 秋然自己更不用说了,虽然姜瑟瑟有了身孕不能侍寝,可他宁可留在东宫和太子妃盖着棉被聊天,也坚决不去两个侍妾那里,更不要说像人们想的那样,借机增添新人,根本就没那么回事。 这般严防死守之下,太子妃和小皇孙的人身安全固然得到了保障,然后姜瑟瑟就开始紧张了,萧写意和凤琪如此重视,她真要生了儿子,那是皆大欢喜,可要是生个女儿,那该怎么办啊。 柳氏劝她说,先开花后结果,能生就是好事,有了姐姐,就能带来弟弟,像她和乔氏,就都是这样的。柳氏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姜瑟瑟差点想哭,她爹兼祧两房,对儿子的需求格外迫切,可是姜易春的两房妻子,愣是在给他生了七仙女之后,才分别给他添了一个儿子的。 姜瑟瑟根本不敢去想,要是自己像母亲和大伯母那样,先生上三四个女儿,然后再生儿子,宫里会急成什么样。再说了,柳氏和乔氏虽然女儿生得多,可人家一直在生,她们家姐妹们的年龄,都是相差一岁左右,她和秋然不同,他们盼望这个孩子,就已经盼了十年,哪里还敢去想下一个。 孕妇的心情和胎儿的发育息息相关,太子妃整天忧心忡忡,孩子可不就得受到影响,秋然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暗示太医,在太子妃面前多说好话,说好听点,把太子妃哄高兴了,他有重赏。 其实,秋然并没有姜瑟瑟想的那么在乎孩子的性别,是儿子最好,是女儿也没关系,将来照样是帝国最尊贵的公主,他们真要没有生儿子的命,不是还有秋禛吗,大周的江山,总归是姓萧的。 秋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想的,早几年,秋宸给过他很大的压力,没等他想好怎么处理自己和弟弟的关系,秋宸就把自己嫁了出去。如此一来,朝上的分歧立即没了,四皇子庶出,五皇子年幼,就是太子殿下膝下无子,也没人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三皇子的孩子,已经不是皇室中人了。 得了太子殿下的吩咐,到东宫给太子妃诊脉的太医变得聪明了,不管太子妃有没有提起,他们都会暗示她,这个是小皇孙,一个人这么说,姜瑟瑟可以不当回事,每个都这么说,她不知不觉就信以为真了,心里的担忧,自然就少了几分,反而变得期待起来,只盼小皇孙早日降世。 三十九年秋,三皇子生了儿子,秋然历来最喜欢这个弟弟,自然要亲自上门探望,不过他动作晚了一步,孩子被彻夜守候的皇帝夫夫抢了去,他只能在房间里陪着无聊的秋宸说话。 “父皇好奸诈,他说朝中不能无人,让我主持早朝,他却跑了过来。”当着秋宸的面,秋然不停喊冤,他必须证明,不是自己不在乎弟弟,而是皇帝抢先一步跑了,他留守皇宫出不来。 “太子哥哥不要生气,父皇这么做,不是重视你吗?”秋宸自己也很郁闷,他辛辛苦苦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儿子,他就看了一眼,就被父皇抱了出去,到现在还不肯给他还回来。 “我总觉得,父皇有什么打算瞒着我们?”秋然微微皱眉,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也许吧,不过我想不会是什么坏事的。”萧写意要做什么,瞒秋然瞒得很严实,倒是秋宸,通过旁敲侧击,从凤琪口中问出一点来,不过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太子妃要生个儿子出来。 兄弟俩说了小半天话,秋宸困得差点睡过去,被奶娘喂饱了的孩子终于抱了回来。秋然看到了小外甥,还亲了亲,抱了抱,最后拿了两件他的贴身衣物,心满意足回宫了。 转眼到了四十年,还没过大年,太子妃就发动了,东宫顿时忙碌起来。不料太子妃养胎养得太好,导致胎儿个头偏大,生了两天两夜生不出来,太医没办法了,去问太子,保大还是保小。 秋然顿时就懵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要儿子,可他没想过要用姜瑟瑟的命去换啊。萧写意和凤琪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什么也没说,只让人传话给秋然,让他自己做出决定。 秋然毫不犹豫就说了,他要太子妃,孩子的话,尽量吧。太医们虽然震惊于太子的选择,可还是只能照办,但是太子妃不肯配合,她说了,她死了没关系,但是小皇孙的命,他们必须保住。 太医们陷入了纠结之中,太子和太子妃的意见不统一,他们到底该听谁的。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幸运的,小皇孙折腾了三天两夜,终于是生下来了,太子妃的命也保住了,他们的命,也保住了。 得知太子妃母子平安,萧写意坐不住了,拉上凤琪就去东宫看望孙子。 秋宸之前就在东宫陪着秋然,这会儿秋然钻进太子妃的寝宫去了,孩子反而是被他抱着。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请父皇母后请安。”秋宸抱着侄儿给萧写意和凤琪请了安。 “快把孩子给朕看看。”萧写意特别激动,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长孙,但是嫡孙啊。 “父皇,你会不会抱?”秋宸有些不情愿地让出了孩子的所有权,父皇真是太霸道了。 “你们兄弟几个,哪个小时候朕没有抱过,你好意思问这个。”萧写意说着睨了秋宸一眼,然后招呼凤琪来看孩子。说起来,这个孩子还是凤琪的第一个亲孙子呢,之前的,全部都是外孙。 凤琪接过孩子,看了眼笑道:“这小子,长得可真壮实,难怪那么折腾瑟瑟。” “可不是,刚刚才称过,有七斤八两呢。”秋宸补充道,比他家冉冉重了足足一斤。 “怀瑾,孩子的洗三你亲自操办,越隆重越好。”嫡子嫡孙,萧写意的计划可以进行了。 “臣遵旨。”凤琪明白,萧写意这是想封太孙了,要不然,何必格外给孩子造势。 事实上,不止是洗三礼,这个被命名为萧睿的小婴儿,他的满月酒、百日宴、还有周岁宴,规模都是盛况空前,而且满月和百日之时,他的身份是皇太孙,而到了周岁宴,就是皇太子了。 因为万昌四十年的除夕大宴,萧写意宣布了他要退位的消息,震撼了所有人。 唯一一个神情自若的,可能就是凤琪了,萧写意想要退位的决定,是提前告诉了他的。 萧写意不仅说了结果,还说了他要这么做的原因,秋然当了二十年的太子,入朝也有十年,年龄和阅历,都是足够的,再说太孙也有了,帝国传承有人,他们趁着身体还不错,也能出去走走。 凤琪听了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反对,相反还有些感动,这个皇宫,他待得也是有些烦了。 大周开国两百多年,从来没有皇帝是提前退位的,咋听萧写意这么一说,群臣都是出乎意料,然后就跪了一地,都是恳求皇上收回成命的,尤其是秋然,更是抱着儿子一起跪下了。 两辈子加起来,萧写意当了七十年的皇帝,该做的都做了,如今想要的就是自由,大臣们哪里劝得住,就是刚长了六颗牙的萧睿小朋友扯着他的裤腿喊“爷爷,不要”都没有用。 第二天就是新年,萧写意还顺便帮秋然把年号都想好了,改元景和,随即吩咐礼部,马上准备登基大典。礼部的官员听了,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就只有一个晚上,时间哪里够用。 可是萧写意坚持,他们也没办法,而且登基大典过了,还有皇后和太子的册封仪式。 按照萧写意的原定计划,他和凤琪过了十五就要离京,反正萧睿的周岁宴也过了,短期内没有什么重要日子。更重要的是,太上皇不走,新皇根本施展不开拳脚,萧写意不想给秋然添麻烦。 但是秋宸不肯,死缠滥打也要凤琪在上京多待两个月,好歹等他生了二胎再说。 秋宸怕凤琪不肯,还很正式地上了一道折子,说太上皇已经退位,他按例请旨奉养太后,气得萧写意不行,哪有这样的说法。通常来说,先皇驾崩后,育有儿女的太妃是可以出宫,但是太后,那是绝对不行的,就是有儿女在外面,也只能跟着新皇,哪怕新皇不是太后亲生的,也不能走。 再说太上皇还在呢,太后哪有单独出宫的,秋宸逮着秋然磨了好几天,他也不肯同意他的折子。最后,秋然被烦得不行了,来了个折衷的法子,就让晋阳王陪着太上皇和太后去太平行宫休养。 倒是苏聿和罗素心,托了秋宸的福,没等萧写意离京,就提前出了宫,分别去了青阳王府和安阳公主府,就是被软禁多年的尹婕妤,也被回京的元阳公主接了出去,得以颐养天年。 四十年春,秋宸顺利生了女儿,萧写意和凤琪喝过小外孙女的满月酒,终于得以脱身。 坐在南下的船上,凤琪感概良多,他没想到,进宫三十年之后,他还能有如此闲暇的时候。他想起萧写意曾经说过的,他们有过的另外一段过去,在那段经历里,这些事情都是不存在的。 凤琪从不怀疑,那些话是萧写意说来骗他的,因为万昌十四年,真的是道很明显的分界线。 在那之前,萧写意对他不能说不好,但是他给他的,都是他想要给他的,他从来没有问过,他想要的是什么。因而那时的凤琪,连争的念头都没有,一切都是萧写意的心意,他能争什么呢。 万昌十四年以后,萧写意变了,变得小心翼翼,他似乎在尽力弥补什么。不是曾经失去过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变化,还有就是萧写意的退位,若非两世为人,他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心境。 凤琪至今说不清楚,他对萧写意的感情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失去他,他会很难过。 此番故地重游,萧写意和凤琪是微服出行,身边虽有高手跟随,但比起以往,还是自由得多,从上京到应县,再从应县到江都,他们每经过一个城镇,都会逗留两天,看看各地不同的风光。 年方十岁的秋禛也被凤琪带出了门,这孩子秉性认真,日后是秋然和萧睿在朝上很好的助力,趁着年纪小,自然要他多看看,多学学,不然成天关在宫里,都被关成井底之蛙了,那可不好。 狂风暴雨也在南下的人员之中,虹儿去年嫁了,前不久也生了女儿,这两位留在上京无事可做,就跟着出来凑热闹,再说他们的身手,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有他们在,安全指数大大提高。 秋禛很爱读书,即使是在船上,也会按照师傅的要求行事,从无一日偷懒、懈怠。 暴雨看了啧啧称奇,前面的秋然和秋宸,可没这么好的定性,那两个,终究是更随性些。萧写意很欣赏秋禛的个性,说一看就知道将来是个贤王能臣,有这样的弟弟,是秋然的福气。 萧写意这话说对了,南阳王一生,辅佐了三代帝王,长泰帝和承庆帝,都是闻之色变,这位小皇叔(叔祖父),真是太严厉了,处理政事稍微有点懈怠,就会被他冷厉的目光瞪着。 不过现在还是景和元年,未来的铁面王爷还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听话小朋友。 “爹爹,知行书院是不是就在附近?”行船走到江南,秋禛好奇地问道。林卓玉和殷明颖都是知行书院出来的,结果一个尚了元阳公主,一个娶了青阳王,秋禛对他们的书院,有点好奇。 “是啊,已经不远了,下午就能到。”凤琪看了看窗外的景致,笑着说道。 “爹爹,我想去看看,可以吗?”秋禛接着问道,眼神充满期待。 “真的很想去吗?”过去十余年,凤琪和顾微都是有书信往来的,对知行书院的位置所在,自然也很清楚,不过要不要去看顾微,凤琪还没拿定主意,他主要是怕萧写意会觉得尴尬。 秋禛点了点头,还是刚才的表情,没等凤琪做出回应,萧写意的声音就从外屋飘了进来,“既然福娃想去,咱们就去吧。”二十多年不见,他和顾微,再有什么也都过去了。 前两年,秋棠说自己看上了新科状元,想要嫁给人家,气得萧写意不行,萧家的皇子,哪有下降的说法,秋宸和龙戟,那是特殊情况,秋棠想嫁,他坚决不允许,把人娶回来差不多。 秋棠摇头说不行,他不像太子哥哥,没什么抱负,娶妻还是出嫁,都无所谓,可以殷明颖十几年苦读,绝对不是为了嫁到皇家当王妃,他真把人娶回家了,对方恨他还来不及呢。 萧写意霎时惊呆了,他想起他和凤琪,就是有着这么糟糕的开端,然后他就沉默了。 过后,萧写意命人查了殷明颖的家世,结果发现他是顾微的儿子,二话没说,直接下了旨。萧写意是真没想到,他和顾微的关系会有如此曲折,曾经的皇帝皇后,现在居然成了亲家。 萧写意和凤琪的到来,完全在顾微的预料之外,他曾经以为,他们再见不会见面了。 正如凤琪所想,萧写意和顾微见了面,真的是有点尴尬,因为他们两个,根本无话可说,所以寒暄过后,萧写意就带着秋禛,跟着殷希去书院参观了,留下凤琪和顾微,说些闲话。 “陛下真是和原来不一样了。”顾微感叹道,退位这种事,他没想过萧写意能做出来。 “人嘛,都是会变的。”凤琪笑道,他想起当初在宫里的时候,不止一个太医跟他说过,顾微恐难长寿,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现在见到的顾微,比起那时,精神却是要好得多。 “你们只是到江南游玩,还是到处走走。”近些年,书院上了正轨,顾微和殷希在闲暇时也会到处转转,虽然走得不是很远,但是较之他曾经足不出户的生活,已经是强了很多倍了。 “陛下说,他想走遍治下的万里山河,我自然是要陪着他的。”凤琪笑得更加温柔,萧写意的想法,他早先也曾有过,但他不敢说,他以为不会有实现的可能,不料萧写意竟然这么做了。 顾微闻言怔住,随即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陛下好志气。” 凤琪挑眉笑道:“陛下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就是觉得自家的地方,他从来没去过,实在是太过遗憾,所以一定要走一遍。”而这或许是他们这一生,做过的事情里面,意见最统一的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真的是完结了,最后一篇番外虽然是以凤琪为名,其实大部分人的结局都写到了 114章,54万字,以前从来没有写过这么长的文,这次能坚持下来,真是佩服自己,:-d 谢谢所有留过言的、扔地雷的、一章章看文的童鞋们,没有你们,我都不敢想五十多万我怎么写得出来 明天开始更新文,日更三千,雷打不动,有兴趣的童鞋们要多多支持哦,求收藏,求留言,(づ ̄3 ̄)づ╭?~ 新坑地址: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