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青梅:重生太子不好追》 第1章 前 世 天阴沉的厉害! 浓云密布,将整个天空遮掩的没有一丝缝隙! 冷风呼啸,凛冽而至,仿佛索命的鬼神。 偌大的皇城恍若被一张巨大的暗网锁住,遮了天,隐了地,压抑的令人窒息! 城墙之上,新皇云璃身着黑色大氅,目光阴郁的盯着城外。 身边站着的,是一身锦衣红装,明媚娇艳的皇后林倾城。 “皇上,据探子所报,废太子云顼,已至城外二十里处。”一名侍卫模样的人登上城楼,大声禀报。 云璃望着远处晦暗不明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他身边有多少人?” “不过数十人!” 云璃神情微讶,随即便恍然笑道,“看来我这位皇兄,还是不舍得他的属下陪他回来送死!” “罢了,弓箭手准备的怎么样了?” 身后一名十七八岁的武将立刻上前回道,“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废太子落网!” 云璃眉宇间划过一丝阴狠,唇边浮起沉冷的笑意,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林倾城。 林倾城立刻会意,柔媚笑道,“来人,将我那妹妹,请上来吧!” 身后一位嬷嬷领命而去。 须臾,即见两名太监用木板抬着一人,上了城楼。 甫一上来,便嫌弃的将那人粗鲁的扔在地上,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那人,不,那几乎已经不能称作是人了! 她一头青丝已被剃了个干净,脸上横七竖八遍布刀痕,血迹斑斑,双臂双腿自根处被齐齐斩断,只剩残破不堪的躯干。 浑身上下,竟无一处完整! “哟!我那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的妹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林倾城目光讶异,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那双明艳的眸子深处,却划过几分狠毒与兴奋。 林倾暖颓然的闭着双眸,她奄奄一息,已经不能有什么反应,亦或者是不愿再有什么反应了。 这几日,她受尽了人世间最为残忍的折磨,已经痛到麻木。 “妹妹可知,你现在这个样子叫什么?” 林倾城美眸微眨,缓缓俯身,一字一句,仿佛来自地狱的幽冥。 “这个东西,在我们那个世界,被唤作人彘,妹妹可喜欢?” 她笑意盈盈,也不期待林倾暖有什么反应,“对了,妹妹还不知道吧,昨儿个,那宁国公府二百余口,都被斩首了呢!” 说罢,她又靠近林卿暖少许,声音略低,仿佛耳语一般,带着清浅的笑意,“啧啧, 当时,那可真是血流成河,尤其是你那刚满月的小侄子,生生被剁成了两段呢!” 林倾暖闻言,原本晦暗无神的眸子,蓦地瞪大。 怎么会这样? “太子妃是在想,奴婢为何没有将信送给表少爷么?” 一名宫女忽然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已经残破不堪的林倾暖,得意笑道,“奴婢可是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呢。” 她语气微顿,眼中划过恶劣的笑容,“当然,是第一时间送给了皇后娘娘!” 秋雨! 林倾暖心中的仇恨不断叫嚣着,几乎溢满整个胸腔,她怒目瞪着上方笑的灿烂的面孔,脸上的伤口因激动而愈发狰狞! 那双充满血丝的眸子里,滔天恨意如熊熊烈火,仿佛马上就要喷将出来。 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倾城眸光缓慢的在那张布满伤痕的脸上划过,最后停留在她溢满鲜血的嘴唇上,满意的笑了笑。 声音清婉动听,“妹妹,你可知我为何只拔了你的舌头,却留下你这双爪子么?” 顿了一瞬,见林倾暖恨不得要将自己吃了的表情,她嘴角微勾,“那是为了让你亲眼看到,你的夫君,废太子云顼,是如何为了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哦,你还不知道吧!”林倾城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愈发明艳,“赏花宴那次,可不是云顼害得你呢!” 林倾暖生涩干涸的眼眶,忽然毫无征兆的流下了眼泪。 云顼,她此生最对不起的人! 她试图挣扎,可除了摇头,她已做不出任何动作。 看着林倾暖如此痛苦狼狈的模样,林倾城又一次满意的笑了。 “皇上,昨日那个刺客怎么处理?”一名侍卫上前请示。 云璃嫌恶的瞥了眼地上的林倾暖,冷声吩咐,“剁碎了,丢出去喂狗!” “妹妹还不知道那刺客是谁吧?”林倾城浅笑着,好心的为她解释,“听说好像叫什么青墨,他可是为了救你,才会被捉住呢!” 青墨,云顼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的暗卫。 林倾暖无力的闭上眸子,任眼泪肆意的流淌。 “呵!云顼对你倒是真心!” 云璃眼中溢满了残酷的冷笑,“朕限他五日之内回来,他三日便赶回来了,暖暖,你还真是朕的贴心人,临到死,还帮了朕这么大一个忙,只要他一死,这天下何愁不定?” 林倾暖蓦的睁眼,狠狠的盯着云璃,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她是有多眼瞎,才会将这个狼子野心的禽兽当做良人,还为他筹谋算计,倾尽一切,助他登上皇位。 可如今,他回报她的又是什么? “报——废太子云顼,已到城外三里处!” 林倾城莲步轻移,走到云璃身边,柔柔唤道,“陛下——” 云璃大手一揽,将她柔媚无骨的身子纳入怀里,宠溺笑道,“城儿,朕今日便让你看一出好戏!” 城墙外,几十骑人马眨眼而至。 来人均一袭黑衣,腰间系着一抹白色,风尘仆仆。 云璃看着那刺目的白,眼眸微暗,讥讽出口: “皇兄还真是孝顺,既如此,那何不进城,来为父皇守孝呢?” 为首一人眉目清朗,神情冰寒。 他脸色暗沉,似乎不屑于与他多言,冷冷开口,“我来了,她呢?” “呵!皇兄果然痴情,为了暖暖,竟然亲自来赴死,怎么,你的三千御卫没有一起来么?当真是可惜的紧呐。” 云顼眸光沉了沉,刷的一下抽出宝剑,遥指城墙上的云璃,冷声道,“废话少说,我,换她!” “好啊,”云璃笑意微收,目光阴鸷,“朕现在就让你看看,你那容貌倾国的太子妃,是如何的绝色动人,来人——” 立刻便有侍卫将林倾暖拎了起来,用绳子捆住,吊到了城墙之外。 林倾暖的身体随着绳子不断的晃悠,周身痛苦不堪,意识模糊不清,可她依旧睁大双眸,想要再看一眼那让她心痛愧疚的恨不得死去的人。 待看到那身影似乎忍不住要冲上前来的时候,她拼命的摇头,泪流满面。 云顼,你快走,不要管我! 可是任凭心里有多焦急,她的嘴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有不断涌出的刺目的鲜血。 云顼目呲欲裂,怒不可遏,“云璃,你怎忍心!” “皇兄,这可是你的太子妃,我又怎么会舍不得?”云璃笑的肆意,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云顼墨色瞳孔中盛满了怒火,“她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云璃满意的看着这个一直沉着冷静的皇兄方寸大乱,神情愈发得意。 “皇兄不也是恨着她?我为皇兄报了仇,皇兄难道不感激皇弟么?皇弟这便——” 云璃还待说什么,忽然感觉破空之声迎面袭来。 他脸色一变,连忙侧身躲过,却还是晚了一步,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让他心底微沉。 肩膀处疼痛难忍,云璃不由大怒,厉声喝道,“放箭——” 顷刻间,漫天的利箭如密网一般,无情的射向了城外。 “皇上——”林倾城脸色苍白,连忙扶住云璃。 云顼迅速撤了弓,足尖在马背上轻点,飞快的向城墙而来,待触及到那略带温热的身体,他终于微微松口气。 挥剑将绳索斩断,他不顾背后的疼痛,抱着她缓缓落地。 “暖暖——” 他眼圈通红,目光沉痛,几欲落泪。 他珍之重之的宝贝,却被他们这般的残害。 他们怎忍心...... 林倾暖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触及到他目光里的哀伤与心疼,不由得红了眼眶,这个男人,她欠了他好多,好多..... “暖暖,别怕,我们回家!”云顼的声音温柔至极。 她看着他如画的眉目,看着他温柔的眼神,看着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远离城门。 她的泪水喷涌而出! 她想为他擦去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想为他拔掉周身插满的箭矢,更想为他挡去所有的攻击。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座伟岸的身躯,缓缓倒下,最终不甘的阖上了双目! 她气若游丝,却努力的睁大双眸,望向阴沉的天空。 心中滔天的恨,千年不散,万载不泯! 若有来世,她势必要将所有害过她的人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死无葬身之地! 鹅毛般的大雪飘扬而下,似乎也在为枉死之人哀痛不已...... 第2章 你不是想见识一下么 浓郁而甜腻的香味萦绕于鼻端。 林倾暖只觉脑袋昏沉,眼皮厚重,浑身燥热不堪,呼吸沉闷急促,不由难受的皱了皱眉。 “陈公子,这床上之人,便是三小姐,这可是我们小姐送给你的礼物。”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透着几分高傲。 林倾暖呼吸一顿,下意识放轻了气息。 “是是是——”另一个男声笑嘻嘻的接口,“本公子定不会忘记林大小姐今日的的恩德!” 天知道,这林三小姐生的绝美无双,他可是惦记好久了。 今日终于要得偿所愿,怎能不令人激动。 他猥琐的目光投向了床幔之后,那若隐若现的曼妙身体,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屋子里的女子嫌恶的瞥了他一眼,下一秒却巧笑道,“倒不用记着,你只需在事后,一口咬定,是三小姐勾引你便是。” 顿了顿,见那男子似乎不以为然的样子,声音微沉,“陈公子可要记好,一定要按照我交代的说,否则,侮辱丞相府三小姐的罪名,可够让你死好几回的了!” “姑娘放心,本公子明白!” 陈公子想也不想的满口答应,那急不可耐的样子,让锦玉再一次厌恶的皱了眉头。 不过随即想到,三小姐马上就要被这样的人辱了身子,她不由又得意的笑了。 这样的人,便是她一个丫鬟,也是看不上的,更何况出身高贵的三小姐。 看她以后,还怎么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锦玉完成了任务,就打算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她便是想,也能想得到。 屋子里的香是小姐托人买的,效果浓烈,她可不能呆的久了。 陈公子巴不得锦玉赶快离开,此刻见她要走,心中一喜,立刻迫不及待的快步走到床边,略显粗鲁的扯开了床幔,然后便看到了那令他张神魂颠倒、朝思暮想了许久的天姿容颜。 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目光肆意的在她露出的脖颈处流连,那如雪颜色,那冰肌玉骨,让他身体的某一处,下意识的有了反应。 毫不犹豫的,他张开双臂便要扑上去一亲芳泽。 只是还未碰到那柔软嫩滑的肌肤,他忽然感觉肩膀一痛,天旋地转间,便被狠狠摔到了地上。 “哪个混蛋——” 陈公子刚要破口大骂,却在触及到上方,那一双清亮幽冷的眸子时,下意识住了口。 林倾暖素手卡着他的脖子,冷冷一笑,声音清寒如霜,“陈姜,你若再动一下,信不信我立刻拧断了你的脖子。” 那声音恍若来自地狱,冷冽而阴狠,让陈姜的身体,不由的抖了抖。 明艳依旧的脸庞,此刻挂着冰冷的笑意,看着陈姜的眼神,恍若在看一个死人。 陈姜被这寒彻入骨的眼神一盯,又被卡着脖子,顿时吓破了胆,哪里还有方才的旖旎心思,身体瞬间软成了一摊泥,结结巴巴开口,“三——三小姐饶命!” 本要离开的锦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顿了脚步,讶异的看向林倾暖,一时忘了反应。 这,这是那个刁蛮愚蠢的三小姐? 林倾暖眸光缓缓抬起,看向了呆住的锦玉,表情似笑非笑,“锦玉,我们又见面了!” 锦玉微愣,随即一脸狐疑,什么叫又见面? 她们明明刚才还见过。 这三小姐莫不是脑子坏了? 林倾暖却没有管她,握着陈姜脖子的纤细手指渐渐收紧,陈姜顿时脸色涨红,呼吸困难,条件反射般的挣扎起来。 她冷冷一笑,另一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用力一提,便将陈姜整个肥胖的身体提了起来,随手一抡,将他扔在了床上。 “哎呦——”陈姜痛呼出口。 林倾暖勾了勾唇,脚步轻缓的走向了锦玉。 锦玉眸中终于划过一丝惊慌,三小姐,怎么不一样了? “你——你要干什么?” 她满脸惊恐,下意识想要逃跑,可看着三小姐那沉冷的笑意,脚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竟无法挪动分毫。 林倾暖唇边漾出一丝冷笑,“干什么?你说呢?” 天知道,当看到陈姜和锦玉的时候,她有多开心。 她终于回来了,终于! 第一世,她倾尽一切,助云璃登上皇位,却被云璃与林倾城联手陷害,死的惨烈。 她的魂魄飘荡在黄泉路上,久久不愿投胎。 最后,上天被她所感,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因着她前世的愚昧,害死了很多人,所以,她必须积德赎罪,方有机会弥补前世的过错。 所以—— 第二世,她是一名妙手回春的女大夫,一生救死扶伤无数,最后因感染瘟疫而死; 第三世,她是一名武功高强的女侠客,怜贫扶弱,行侠仗义,最后被江湖黑暗势力联手围杀。 第四世,她是一名运筹帷幄的女将军,排兵布阵,保家卫国,最后因援兵未至,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如今,她终于携着四世记忆,重生回了第一世。 她用三世的行善积德,三世的不婚不嫁,更用三世的死于非命,换回了这一世的重生。 一切大错还未铸成,一切后果尚可弥补,枉死之人还未遇害,奸佞小人势力未成,她怎么能不开心。 这一刻,她多想仰头大笑,云璃,林倾城,你们前世欠我的,我林倾暖势必要一一讨回。 如今这个场景,她似曾相识! 十四岁那年,她参加章府的赏花宴,却在宴会上感到身体不适,昏昏沉沉中,被丫鬟扶到了这间屋子里。 她昏睡许久,刚一睁眼,却看到了云顼,正抬手抚着她的脸颊。 而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躺在床上。 紧接着,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一群人涌了进来,说她不知检点,趁着宴会与男子苟合。 当时,为她求情的,唯有三皇子云璃,和她的庶姐林倾城。 当时她羞愧欲死,更是相信了他们的话,相信了,是云顼设计害她。 只如今,不知为何,竟不见了云顼,换做了锦玉和陈姜。 陈姜是工部左侍郎陈康时的公子,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而锦玉,是林倾城的贴身丫鬟。 看到他们,林倾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摆明了是林倾城在设计害她。 她出手如电,迅速擒住锦玉的双手,膝盖向前撞向她的腿弯。 锦玉只觉双腿一软,本能的跪倒在地上。 林倾暖锁住她的双臂,声音阴冷,“你不是想见识一下么,我便如了你这个愿!” 锦玉大惊,哪里有心思注意林倾暖的变化,神情慌乱无措,“三小姐,你要干什么?” 林倾暖勾出一抹冷笑,也不言语,直接将她提起,扔上了床。 第3章 暖暖,清醒一些 屋内香味缭绕,被林倾暖扔到床上的两人,立刻非常自觉的拥在了一起,互相成就起了好事! 床内顿时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旖旎非常。 林倾暖满意的瞥了一眼床上正激战的两人,体贴的为他们拉上了床幔,转身便要离开。 只是还未走到门口,门忽然自外面打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飞快的闪了进来。 林倾暖一惊,这个时候,若是被人发现,她可就说不清了。 这个人,不能留在这里。 还未看清来人面目,她便毫不犹豫的出手,招招狠辣致命。 不管是谁,先制住再说。 重生一世,她非常珍惜每一次机会。 所以,不能让人坏了她的计划。 来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发起攻击,侧身一躲,避开了她的招式,然后迅速出手,擒住了她的肩膀,再顺势一转,便将她压在了门板上。 林倾暖愠怒,屈膝便要攻他的下盘,那人却及时压住了她的腿,不让她乱动。 林倾暖恼恨不已,抬眸瞪向制住自己的人,不想却在看到对方的瞬间,怔立当场。 他容颜俊美精致,皮肤白皙细腻,五官棱角分明,冷峻的剑眉微拧,浓黑深邃的眼眸似夜空星辰,透着淡淡的清冷,挺直的鼻梁秀美绝伦,薄唇略显苍白,幽冷如水。 看到她安好,他眸中的清冷渐渐退去,浮起几分不悦,就这么抿唇看着她。 眼泪忽然毫无征兆的大滴大滴落下来。 多久了,她多久没有再看到他了。 这三世,她每每一想起他,便觉痛到骨子里。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他紧紧抱着她,满脸满目的悲痛,满心满身的伤痕,以及那缓缓倒下的身影,久久不愿合上的眼眸。 她利用三世的机会,开始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除了伤害,便是伤害。 记忆中,她甚少对他和颜悦色过。 从小,她便被云璃和林倾城不停的灌输,太子云顼是多么的心狠手辣,多么的冷血无情。 所以,她从小便讨厌他,见了他,除了躲,还是躲。 直到那日,她醒过来,看到了云顼坐在她的身边,而她,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 她怒极,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以为是他毁了她的清白,夺了她的身子,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更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悲伤与心痛。 他没有一句辩解,却在众人指责嘲笑她的时候,开口承诺娶她。 为了她的声誉,他默默背下了这个罪名。 而她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她恨恨的说,便是死,她也不愿意嫁给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犹记的当时,他脸上溢满了伤痛,就那么沉沉的看着她。 可是她却冷冷的移开了目光。 如今想来,他的深情,不止一次的流露过,只可惜,前世的她,眼盲心瞎,瞧不出来。 “云顼——” 她颤抖的伸出手,抚上了他俊秀的容颜。 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他,摸到了他。 这一世,她的手脚还没有被废,舌头还没有被削,她可以抱他,也可以唤他。 云顼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她泪流满面的脸颊上,她的神情沉痛,却又隐隐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喜悦。 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只唤了他的名字。 她再没有像以前,见到他便惊恐的躲开。 他眉宇间划过一丝淡淡的讶异,不过却很快的隐去。 只要她没事,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由着她。 今日宴席上,他得知她身体不适,放心不下,本是要来看看,不想,刚一进门,就遭到了她的攻击。 等等,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功夫? “公子,奴家好喜欢你!” 床里锦玉娇媚的声音响起,顿时唤回了两人的神思。 紧接着,便是陈姜更为热烈的回应。 “宝贝儿!我也喜欢你!” 云顼的脸色蓦地一暗,眸中波涛汹涌,怒意浮起。 里面在干什么,她一个小姑娘,究竟懂不懂,竟然还在此观看?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林倾暖乍一见云顼神情阴沉,便知他误会了,脸色一红,连忙低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们要害我,被我提前发现了,所以才先下手为强的!” 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丝拘谨与忐忑。 她不知道云顼会不会相信,若是相信,又会不会嫌她心思狠毒。 这一世,她本就是回来报仇的,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可是,唯有云顼,是她心里无法越过的坎。 她不愿被云顼误会,更不愿被云顼认为是狠毒的女子。 云顼脸色愈发暗沉,一双眸子紧紧的锁着她。 她心思惴惴,略带不安的望向她。 他本就比她高了不少,此刻沉郁的眸子俯视着她,让她愈发生出几分压抑来。 只是这压抑,也带着几分甜蜜。 没有比再次见到他这件事,让她更为愉悦的了。 他肃冷的目光自她身上逡巡一番,见她无事,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是谁要害你?”低沉的声音响起,隐含怒意。 林倾暖怔了怔,瞬间笑了! 她嘴角高高弯起,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甜意。 不管何时,他都是关心着她的。 她兀的踮起了脚尖,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迫使他微微俯身,咬住了他的唇,辗转厮磨。 炉内的香袅袅升起,弥散着惑人的暧昧。 她在这屋子里待了许久,也受到了香味的影响,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忽然间放松。 分不清是愧疚还是心动,亦或是媚香导致的本能,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久久不愿放开。 三世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云顼身体一顿,下意识便要将她推开。 只是她的力量似乎大了许多,搂着他的双臂,更是用力非常,他轻轻一推,竟没有推开。 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 嘴唇传来陌生的温热触感,让他心神一荡,下意识搂紧了那纤细的腰肢。 林倾暖嘴唇挨着他的。 她没什么经验,前世虽然心仪云璃,却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而嫁给云顼后,她便一直坚持不让他碰,所以对这男女情事,她虽然活了几世,却没有丝毫的经验。 日夜思念的软玉温香就在怀里,云顼几欲迷失,可唯一的一丝理智,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清冷的目光投向了散发着令人神情迷乱的香炉,眸色暗沉。 微微用力,推开了她的亲近。 垂眸,他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暖意,看向那张明艳绝色的脸,声音放柔, “暖暖,清醒一些!” 第4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知道,她是因为屋子里媚香的缘故,才会这般与他亲近。 等她清醒了,又会远远的躲开他。 虽然心慕于她,可他不能趁人之危,况且,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景,也不适合。 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愿她恨他。 低沉的声音响起,让林倾暖迷蒙的意识微微回转。 “云顼——”她低低唤他,含着无限情思。 云顼被她温软的声音所激,神情愈发柔和,“我们先离开这里!” 话毕,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便要开门出去。 “云顼!”林倾暖连忙制止,抬眸看了眼屋子某处,“我们从窗户离开。” 此刻她已渐渐回神,想到当下所处的境地,又想想刚才自己的失态,不由羞红了脸,暗骂自己糊涂。 媚香效果强烈,乍一见到云顼,多年的愧疚与心疼,更让她不免失了分寸,差点忘了自己要干的正事。 云顼低头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已恢复正常,略略放下心来,淡淡点头,带着她自窗户跃了出去。 而床上的两人,对外面的一切浑然不知。 云顼抱着林倾暖,几个起落,远离那间屋子,在一处拐角处停下。 甫一落地,林倾暖便自他怀里跳下,正色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初见云顼的喜悦中清醒,她开始思考起今日的事情。 云顼的出现,更加验证了林倾城当年的话,前世,是她误会了他。 锦玉在场,很明显,这是林倾城布的局,只不知云璃是否参与。 林倾暖冷冷一笑,不管他是否参与,这笔账,她都会算在他们俩身上。 前世她醒得晚,正好赶上了云顼的出现,所以,她误会他要毁自己的清白,再加上后来他的求娶,以及云璃和林倾城的挑拨,她便深信,云顼是为了得到宁国公府和丞相府的支持,才会设计夺她清白,从而好名正言顺的娶她。 重活一世,她终于看清事情的真相,愈发恨自己前世的糊涂。 当日她虽然衣衫凌乱,守宫砂却还在,清白并未毁去,云顼素知她性子倔强,若是想要强娶她,又何不将这罪名坐实,岂不把握更大? 要知道,若没有林倾城和云璃的极力劝说,她也未必会选择嫁给云顼做云璃的内线。 再者,她与他成亲数载,他却恪守君子之礼,尊重她的意愿,一直没有强迫她,如此谦谦君子,又怎么会行那下作之事? 更何况,当日的事情,不仅是她,连带着他原本良好的声誉,也毁了一半。 皇上钦定的太子,却设计陷害大臣之女,毁了人家清白,这样的人,又怎配继承大统? 所以,当时不管是民间,还是朝中,对云顼都颇有微词,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太子之位的动摇。 他若是真想得到她,又何必选在这赏花宴之上,做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 而外祖宁国公一府,原本便是忠于皇室的,自然也支持皇室所立的太子,又何须笼络,反倒是,外祖父后来即便是为了她,也不愿做那乱臣贼子之事,不得不远离了朝廷,选择中立。 只可惜,这一切,前世的她,都看不明白,只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了云顼的身上,害得他不仅失去了皇位,还死的那般惨烈。 今生,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会让宁国公府遭难,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分毫。 所以,她要弄清楚,云顼怎么会到了这里? 怀里的温暖忽然离去,云顼竟有些怅然若失。 见她眉目恢复往日清冷,再没有了刚才的亲近与依赖,不由微微苦笑。 自己猜的果然不错,刚才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中了媚香才会如此,否则以她对他的厌恶程度,又怎么会与他那般...... 看来,终究还是自己妄想了。 林倾暖见他眉目似乎不郁,心下微微不解,却还是软着声音问道,“云顼,你为何会出现?” 没有怀疑,只有简单的询问。 若是她所猜没错,马上,林倾城马上便会带人去那屋子。 她的目的只是自己,还是有云顼? 她必须先弄清楚这一切。 “偶然路过,觉得不对,进来看看!”云顼瞧了她半响,终是淡淡解释。 其实是瞧见她被丫鬟扶着进了这个屋子,有些不放心,所以才进来的。 他不愿她有任何负担! “只是如此?没有人诳你来?”林倾暖再次追问。 云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底的寒意淡了少许,微微点头。 林倾暖如释重负的笑了,看来,这个计谋,仅仅是针对她,他们现在的目的,还没有要和云顼正面为敌的意思。 想来,前世云顼的出现,不在云璃和林倾城的计划之内,所以他们不得不临时改了计划,更是不遗余力的挑拨起她和云顼的关系。 她眸光微软,染上几分暖色,柔声解释,“是林倾城要害我,想要找人毁了我的清白,我这才反击的!” 顿了顿,怕他有所误会,她又补充,“我担心她也将你算计在内,这才再三确认,如今,她只是针对我,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云顼俊眉微挑,“就这么不愿和我牵扯?” 他心中恼怒,既恼怒害她的那些人,也恼怒她将界限划的这般清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倾暖脸色一白,不明白他为何会误会,可转念一想,前世这个事情发生之前,她都是一副唯恐避他不及的样子,两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更遑论她如今的心思,他根本不知道。 虽然她一直不明白,他怎么会喜欢上自己,明明,他们连三句话都不曾说过。 若说一见钟情,云顼又不像那种冲动之人。 “云顼,”她眼眸认真,对上他冷淡的眉眼,浅浅一笑。 “我没有与你划清界限,也不是和你见外,但你是太子,不能牵扯到这些阴谋之中,这对你不好!” 她不能说太多,现在她与他才刚刚相识,即便是知道他的心思,她也不能表露太多,否则,他愈发不信她了。 毕竟,之前一个对他毫无感觉之人,怎么会忽然转了性子,亲近起他来。 她敢说,即便是她现在向他表露心意,他也不会相信,所以,她能做的,只是让他置身之外,不被牵连。 林倾暖的话,成功的取悦了云顼,他眉头渐渐舒展,眸中的冷意也消散了不少。 林倾暖见他神色回暖,低低一笑,声音放柔,“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有好戏要看!” 她不能和他同时出现,女眷和男宾的宴席,是分开的,若是一起回去,指不定又会落了什么口舌。 云顼却拉住了她的手臂,神情略带不悦,“你就这般回去?” 林倾暖神色一愣! 却见他忽然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为她拢了拢略显凌乱的秀发。 林倾暖脸色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第5章 三小姐出事了 章府后花园! 楼亭错落,回廊九曲,假山环绕,枝木掩映。 丛间花团锦簇,湖上波光粼粼,层层叠叠的碧色圆盘,仿若翡翠而制,青翠欲滴,上面开的正盛的白莲,娇羞欲语,亭亭玉立。 一方宽大的水榭,临湖而建。 水榭之内,廷席之上,推杯弄盏,觥筹交错,锦衣玉面的夫人与小姐,正各自成桌,欢声不停,笑语不断。 章夫人穿梭期间,神色愉悦,笑意盈盈的与其他夫人小姐应酬交谈着。 今日是章府设宴,请的都是京城勋贵世家,甚至还有宫中之人前来赏光。 “倾城,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名世家小姐诧异的看向对面的少女。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流彩锦绣长裙,眉似远黛,目含秋水,容颜娇嫩,楚楚动人,此刻,却神色忧郁,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担忧。 章夫人认得此少女,她乃左丞相林昭长女林倾城,端庄娴雅,才貌出众,素有京城双姝之称。 她面上浮起几分关切,“林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自家儿子已到适婚年龄,据她瞧着,这林家大小姐相貌出众,温柔娴雅,又素有才名,可是这京城闺阁女子中的佼佼者。 若是能与林府结得良缘...... 林倾城微微摇头,声音娇柔如水,却隐含忧虑,“夫人可有看见我三妹妹?” 章夫人一听,原来是林府三小姐不见了,也不做多想,开口宽慰,“许是三小姐贪玩,跑哪里去了也说不定。” 她对那个名声不好的三小姐并无多大好感,便随意敷衍了几句。 林倾城却摇摇头,眸色认真,“夫人有所不知,我三妹妹虽然贪玩,却懂得分寸,她刚才言说身子不适,要去休息片刻,可如今已然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我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去瞧,那丫头也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章夫人神色微微不悦,“林大小姐怕是多想了,在章府能出什么事?”顿了片刻,也许觉得自己言语略显生硬,她又道,“若不然我派人去找找看?” 林倾城巴不得章夫人这般说,连忙起身向她福了福身,感激不已,“那就多谢夫人了!” 一幅姐妹情深的样子。 “我说倾城,你对你这个三妹妹还真不错,只不过,别被她连累才好!”之前说话的那名世家小姐一脸鄙夷,嗤笑着看她。 同桌的几位小姐听到她们说起了林府三小姐,立刻也幸灾乐祸的凑了过来,其中一位笑嘻嘻打趣,“倾城,你妹妹又闹什么笑话了?” 林倾城脸色似乎有些羞赧,却执拗的为自己的妹妹辩解,“她只是年龄小,不懂事而已!” 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怎么都有些强辩的意味。 “罢了,我还是着人去寻——”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章夫人的话还不曾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听起来似乎颇为焦急。 章府怎么有如此不懂规矩之人? 章夫人眉头紧皱,转身便要训斥,却见一名身着粉白衣衫的陌生丫鬟,满脸慌乱的自外面跑了进来,神情中隐约透着一丝担忧与难堪。 那丫鬟的声音不小,水榭中的夫人小姐们顿时都停下了交谈,齐齐的看向了那个丫鬟。 谁家的下人这么不知礼数? 那丫鬟被众人这么一看,脸色一红,顿时禁了口,拘措的望向林倾城。 林倾城神情不悦,出言责怪,“锦心,你怎么如此不知规矩,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众人恍然,原来这丫头是林府的。 能被带出来赴宴的丫头,自然是经过严格调教了的,况且林相府也是诗书礼仪之家,又怎么会让下人出来丢人? 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倾城,你先别急,她怕是有什么事要禀报!”之前的那位世家小姐走到林倾城身边,宽慰道。 林倾城脸色略略好了一些,不悦的瞥了锦心一眼,声音冷淡,“没听到兰小姐的话么?还不快禀来?” 锦心不敢耽搁,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浮起一分难堪,结结巴巴回道,“是——是三小姐出事了!” 众人一听,原来是那个素来爱闹笑话的林府三小姐,不由都来了兴趣,齐齐聚了过来。 林倾城却一副为自家妹妹着想的样子,忐忑的看了各府夫人和小姐一眼,低声出言责怪,“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快带我去!” 说着向众人歉意的福了福身,“各位夫人小姐先玩着,我去去便来!” 之前的那名兰小姐却忽然拉住了她,笑盈盈道,“倾城,既然我们都知道了,那便一起去看看,说不准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这——”林倾城一脸为难。 “兰茵小姐说得对,林大小姐莫要见外,我们都去吧!”工部侍郎陈夫人连忙上前附和。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神情却是一副赞同的样子。 热闹,谁不想看? 尤其是关乎林府三小姐的笑话,自然是只嫌少,不嫌多了! 见林倾城还在迟疑,兰茵直接越过她,向锦心吩咐,“快带路吧!” 锦心连忙走在前面,带着众人而去。 此中若说有些许担忧的,恐怕也只有章夫人了,毕竟,这赏花宴是她所办. 只是一想到出事的是那个林三小姐,她略略不安的心也放下许多。 反正这个林三小姐,经常会闹出一些幺蛾子。 已经见怪不怪了! 众人急着要去看热闹,自然没有注意到,走在最后的林倾城,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一行人跟着穿过长长的回廊,又越过一面蔷薇花墙,才见锦心终于在一间屋子面前停了下来。 章夫人笑着解释,“这是府中的客房,供夫人小姐们休息时所用。” 众人自然明白,参加宴席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难免有不方便不舒服的时候,每府置办宴席都会设立客房供来客休息更衣所用。 只是,那房中似乎隐隐约约传出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仿佛是极力压抑着的声音。 在场已经成过亲的夫人们却齐齐变了脸色,一些懂得的小姐也满面通红。 这—— 章夫人面色更是难看,正待说什么,却见那边,章大人正带着宴请的男宾客一路说笑着走了过来。 顾不得什么,章夫人连忙迎了上去,强笑着问道,“夫君怎么来后院了?” 章大人捋了捋胡子,笑呵呵解释,“三皇子提议来看看后院的蔷薇,我们就一路过来了!” 第6章 大家这是在看什么呢 三皇子云璃温润笑道,“一直便听说章府的蔷薇开的甚好,今日既有机会,就想见识一下,若有打扰之处,还请章夫人见谅!” 章夫人有苦说不出。 即便这三皇子乃宫女所生,不受圣宠,但好歹也是皇子,又素来与二皇子关系交好,她哪里敢得罪? 更何况,旁边那位冷面的太子,更是不好惹。 她总不能把人再赶回去吧? 可屋子里面那人,也太不识体统了。 “哪里哪里,三皇子说笑了,怎么会打扰,是贱内不知礼数。”章大人连忙赔笑。 语毕,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太子殿下请,三皇子请,各位大人、各位公子请——” 今日好不容易请到两位尊贵的皇子,尤其是太子殿下。 要知道,平日里他很少参与这样的宴会,今日又怎么能让人家扫了兴? 云顼似笑非笑的看了云璃一眼,“三皇弟,走吧!” “太子皇兄请——”云璃温和一笑,连忙谦让。 云顼睨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也不多言,大步向前而去。 那些官宦小姐乍见了男宾,原本就通红的脸上又浮上了一抹云霞,微露难堪。 不过见太子和三皇子也在,不由又是芳心大动,暗自害羞。 太子殿下年方二九,眉目俊朗,英气逼人,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有太子妃,连侧妃都没有。 若不是他性子清冷难测,劝退了大部分世家小姐,想来在这京城,又该有多少闺阁小姐芳心暗许。 至于三皇子,虽然也是生的面色如玉,可有太子珠玉在前,还是差了不少,更何况,他出身卑贱,比起太子和二皇子,可是差远了。 当然,他性子温和儒雅,若是能得他青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身世模样稍微差一些的小姐们,则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太子和三皇子身后的世家公子身上。 众人走到离屋子不远的地方,云璃忽然驻了足,神色微露疑惑,“屋子里似乎有什么人?” 云顼挑了挑眉,好心建议,“三皇弟不如走近一些听听!” 暖暖既已脱险,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密谋陷害她之人。 只是这云璃的表现,却让他生疑。 莫不是他也插了一手? 想到这个可能,他脸色瞬间一暗。 这时众人都已走到了屋子前面,听到里面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时间,大伙儿面面相觑。 其中几个轻浮顽劣的公子,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胡闹——”章大人面色森寒,目光谴责的看向章夫人。 后院是招待女眷的,都是她一手操办,怎么还会出这种情况? 这个时候在屋子里苟合? 这不是丢章府的脸么? 章夫人也是一脸难堪,刚要出言解释,林倾城却先一步走上前,微微屈身,歉然开口,“太子殿下,三殿下,是臣女的三妹妹身体不适,在屋子里休息,待臣女进去看看。” 她一脸纯真,似乎不太懂屋子里的声音是什么意思,神色担忧的就要上前推门。 章夫人连忙拉住她,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林小姐还是别进去了,你那妹妹还不一定在里面干什么事呢!” 这林三小姐竟然在她的府中干这事,真是不要脸。 “不,她刚才说身子不适,要去休息的,莫不是生病了?”林倾城神情愈发急切。 众人心中都默默同情起这林大小姐,真是单纯善良。 不过大伙倒也理解,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又没经历过那事,怎么可能懂得? 只是这林三小姐果然如传说中的不堪,参加个赏花宴,都能这般迫不及待的同男子苟合。 看着林倾城这般担心妹妹,众人愈发替她不值,也更加唾弃那个林三小姐。 云顼墨眸危险的眯了眯,若有所思的看了林倾城一眼。 暖暖说的要害她之人,便是这个吧? 兰茵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愤开口,“什么生病,这哪是生病的样子?你就是太善良,又被她骗了!” 工部侍郎陈夫人也是笑呵呵道,“林大小姐,这里面摆明了是在私会男子!” “不——不——”林倾城脸色煞白,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 落在众人眼中,则是她单纯善良,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家这是在看什么呢?” 众人正议论间,忽然,一个清澈灵动的声音自众人背后响起,似乎透着几分疑惑。 听到这个声音,林倾城身体一僵,下意识回身。 待看到不远处正俏生生站着的人,她脸色瞬变。 怎么可能? 林倾暖神色端庄,脚步从容的走了过来,浅笑盈盈的看向林倾城,“大姐姐怎么这般看着我?” 众人也是一愣! 刚才还在议论着的林三小姐忽然端庄得体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还真是让他们着实惊了一下。 要知道这林三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刁蛮泼辣,又爱惹事生非,还到处追着男人跑,在京城权贵圈子里,可谓是人人厌弃的对象。 如今见她这般安静娴雅的站在这里,还真是不像她的性子。 还有,三小姐不在里面,那屋子里的人又是谁? 林倾暖坦然的接受着众人或是惊诧或是鄙夷,亦或是嘲笑的目光,唇角微勾,划过一丝淡淡的自嘲。 前世,她听从云璃和林倾城的建议,为了不让太子云顼和二皇子云瑜惦记她,便刻意作出刁蛮无礼的样子,生生把自己的名声败坏,从而让皇家和京城的世家都厌弃了她,这样宫女所生的云璃,便有了机会娶她,又不会引人怀疑。 只是前世的今日,他们精心为她设计的这个计谋,却无意中被云顼破坏,且云顼还为了保护她,利用皇权娶了她,逼得云璃不得不再次改变计划,利用她对付云顼。 而她也如他所愿,不仅生生败坏了云顼的名声,还为他窃取了不少云顼的情报,使他在对付云顼的过程中得到诸多便利。 这一世,她再不会如他们的愿。 林倾城强扯出一抹笑意,上前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妹妹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屋子里休息呢!” 林倾暖淡然的目光投在林倾城那张虽然娇艳,却虚伪至极的面孔上,内心波涛汹涌,恨意蔓延。 天知道,她多想立刻上前撕烂这张伪善的脸,多想立刻掏出她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她待她不薄,母亲过世后,她将秦姨娘和林倾城当做了最亲的人。 可是她们呢?却时刻在想着如何害她。 刻骨的恨,虽然隔了三世,却依旧不减,此刻面对她,却还要作出一幅亲密的模样,这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的手越来越疼,林倾城眉头紧蹙,痛呼出口,“妹妹放手!” 第7章 府之人竟如此不知轻重 林倾暖回过神,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缓慢的收了手,极浅的笑道,“大姐姐怎么这副表情,我只是好一会儿不见姐姐,有些想念而已,又没用多大力气。” 这还叫没用多大力气? 那若是用力了,她的手还不废掉? 林倾城心里将林倾暖骂了狗血淋头,面上却愈发和善,“姐姐也是担心你!” 在众人面前,她必须要维护好爱护妹妹的形象,否则,那之前的一切,都白做了。 “妹妹不是在里面休息,怎么出来了?”林倾城再一次强调,林倾暖在客房里待过。 即便里面的人不是她,她也不会轻易让她脱了干系。 只是林倾暖不在屋子里,那屋子里的人又是谁? 林倾城惊讶之余,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关切的目光落到林倾暖身上,却隐隐含着几分审视。 不过半个时辰不见,可她总觉得,眼前的林倾暖不一样了。 这样的林倾暖,让她感到陌生。 林倾暖凤眸微抬,瞧了眼那屋子,含笑解释,“我在屋里觉着气闷,就出来了,”末了,她话锋忽然一转,脸上似笑非笑,“怎么,我不在屋子里,姐姐很失望么?” “不——妹妹误会了,我怎么会这样想!”林倾城脸色苍白,强颜笑道。 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事,她下意识便要否认,只是脸上得体的微笑却再也维持不住,出现了一丝裂痕。 “姐姐气色为何这般差,莫不是也是身子不适?” 林倾暖关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好看的凤眸似乎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让林倾城无处遁形。 前世,林倾城害的她名誉尽毁,今日,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她在人前不是一副善良友爱的模样吗?她偏要撕开她伪善的面具。 让她也尝尝被人讥笑唾骂的感觉。 云顼眸光一直锁在那娇小纤弱的身影上,见她行事果然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由唇角微勾,隐在心底的那丝疑惑,也被生生压了下去。 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众人见林倾城刚才还一副为妹妹着想的模样,此刻见了林倾暖,反而没有了高兴的样子,不由心下生疑。 “喂!你这是什么语气,若不是你不知检点,又何须让倾城白白担忧了你半天?”兰茵气呼呼打抱不平。 林倾暖闻言,眸光淡淡的瞧向兰茵。 前世,她嫁给了二皇子云瑜,成为了二皇子妃,最后被云璃以叛逆之罪斩杀,从始至终,林倾城可没有为她求过一次情。 当然,林倾暖对她也没有丝毫同情。 她跟着林倾城,不知欺负过了自己多少回。 林倾城有时还会为了维持表面形象,在人前装作一副长姐的模样,背后才对她使坏。 可是兰茵,却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的给她难堪,不遗余力的将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每一次闹笑话的背后,几乎都少不了兰茵的身影。 “兰小姐的意思是,姐姐究竟是心我不在屋子里,还是担心我在呢?”林倾暖神情疑惑,似乎颇为不解。 “你——”兰茵脸上怒意浮现。 章夫人见两人说话皆是语气不善,连忙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三小姐没事便好,我们还是去那边看蔷薇吧!” 她的本意,也是利用这个时机,岔开众人视线,将此事岔过去。 既不是林三小姐, 那里面不管是谁,折的都是章府的面子。 况且,太子和三皇子还在场。 只是她也暗暗奇怪,这林三小姐似乎还真与以前不一样了,不仅没有闹出幺蛾子,反而知礼了许多。 众人虽然好奇,但见章夫人都这般说了,也只能干笑着附和。 “怎么,屋子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林倾暖一脸诧异。 不是自己,他们便失望了?便想要圆过去了? 世上哪有这般的好事,林倾暖心中暗暗冷笑,她偏不让他们如了愿。 众人心里其实也颇为期待里面究竟是何人,此刻见林倾暖挑起话题,立刻迟疑着不愿离开。 里面不是林三小姐,虽然略感失望,可看谁的热闹不是看? 云顼将要出口的话生生止在喉咙里,看来即便没有他的帮忙,小丫头也有的是办法。 见出事的不是暖暖,就急着要脱身?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也没什么,只是屋子里有人在苟合!”陈夫人不怀好意的笑道。 “喔?”林倾暖诧异,“章府之人竟如此不知轻重?” 她脸色平淡,丝毫没有未出阁少女该有的羞赧。 众人瞧着又是一阵唏嘘,这个林三小姐,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唯有云顼,漆黑的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 “你什么意思,谁说里面就一定是章府的人了?”章夫人羞的无地自容,忍不住怒声辩解。 林倾暖挑了挑眉,一副明摆着的意思。 目的已经达到,多说无益! 为了章府的清白,章夫人也不得不打开这扇门! 否则她在这京城权贵圈子中,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本宫也好奇里面究竟是谁?着人进去看看吧!”云顼颇有深意的看了林倾暖一眼,冷淡出声。 林倾暖微微垂眸,隐下了里面的笑意。 “来人——”章大人沉声吩咐,“打开看看!” 立刻便有一名丫鬟答应着,红着脸上前推开了门。 门甫一打开,立刻便有各种味道混合着扑面而来,引人作呕。 各世家小姐连忙红着脸转过了身子。 云顼皱眉,身子似乎随意一动,却正好挡住了林倾暖的视线。 那些夫人们虽已经历过人事,却也被这激烈的场面惊呆了,老脸微红,下意识移开了眼睛。 屋子里面的两人,已经转到了地上,床幔被扯下,胡乱的扔在一边。 两人此刻却浑然不觉,仍在相互拥着,屋子里到处都是羞人的痕迹。 只是因背对着众人,众人一时也确定不了是谁。 开门的丫鬟啊的一声跑了出来,脸色通红。 章大人也是一脸难堪,尴尬的转开了眼帘,冷声吩咐,“将他们拉开!” 两名小厮无奈的进了屋子,将人拉开,为两人胡乱的穿上了衣衫。 至于那女子会不会被看光,已经没人在意了。 屋子里的两人此刻才渐渐清醒过来,待看到屋子外面站着那么多人,不由慌了神色。 小厮却不管他们,粗鲁的将两人拖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那些夫人小姐都嫌恶的皱了皱眉,脚步下意识向后移了一步,唯恐将他们身上的脏东西沾染了去。 “抬起头来!”章夫人强作镇定,冷声喝道。 这女子虽然衣衫不整,却还是可以瞧得出来,是丫鬟装扮。 难不成真是府中哪个胆大包天的丫鬟? 而那个男子,衣着华贵,摆明了是一名富家公子。 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还真有不知死活的,利用宴会勾引宾客? 那男女听到有人严肃问话,身子一抖,不由自主的同时抬起脸来。 “啊——” 章夫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却听见工部侍郎陈夫人忽然尖叫一声,似乎受了什么惊吓。 第8章 是三小姐害我 林倾城也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向后踉跄了一步。 “哟!这不是陈公子么?”与陈夫人素来不和的御史大夫刘夫人,以手帕掩口,笑的幸灾乐祸。 章夫人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不是章府之人就好,如今,她已顾不上会不会得罪人了。 所以她脸色微讶,立刻出口询问,“陈公子怎么会在里面?” “还不是因为看中人家小丫头了?”刘夫人可不会轻易放弃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笑呵呵道,“这不一直都是陈府的行事风格么?陈夫人,你瞧,你家公子也不用你们操心,已经为你们找好了儿媳妇。” 陈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刘夫人,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她做梦也没想到,里面会是自家儿子。 “呵!”刘夫人嗤笑,出言讥讽,“陈夫人方才不是急着要过来瞧瞧么,怎么如今看到是你儿子,反倒不高兴了?” 说着,她莲步轻移,走到跪着的二人面前,忍着嫌恶,细细端详起陈姜身边的女子来。 “不过这丫头生的倒也可人,也不算辱没了陈公子。” 她似乎刻意将辱没两字咬的极重。 众人心中都是默然,这刘夫人,果然和她夫君刘御史一般,出言狠辣,毫不留情。 陈姜身体肥胖,容貌丑陋,平日里又不务正业,声色犬马沾了个遍,家中小妾更是无数,世家女子根本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而眼前的女子,瞧衣着摆明了是一名丫鬟。 陈夫人自然不愿为儿子娶一个卑贱的下人。 “这是谁家丫鬟,瞧着有些眼熟?”章夫人连忙岔开话。 林倾城俏脸愈发苍白,紧紧咬着嘴唇,神色无措。 林倾暖凤眸讥诮的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她瞬间换上一幅惊诧的表情,“这是我们林府的丫鬟,怎么会在这里?” 陈夫人眉头一跳,回过神,立刻大声道,“还不是你们林府的丫鬟不知检点,勾引我儿子!” 说罢,她轻蔑的眼神在林倾暖身上逡巡一番,冷笑开口,“果然是主子浪荡,下人也有样学样。” 不管如何,这事一定不是因为她儿子。 以至于她只顾着推脱责任,竟全然没注意到,她儿子已然变了脸色。 陈姜乍一见眼前的曼妙身影,不由一愣,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女子。 待看清她的样貌之时,他顿时大惊。 怎么会是她? 先前被林倾暖摔的迷迷糊糊,再加上媚药的作用,他一直以为是林倾暖受不住了,这才与他成就了好事,怎么会成了锦玉? “也许是陈公子强迫我家丫鬟也说不准!”林倾暖神色一点不显恼怒,言语天真,一副为丫鬟做主的样子。 众人见林倾暖没有否认,更是下意识认定了这是她的丫鬟,各人脸色顿时愈发精彩起来。 果然,和主子一个货色。 只不过,那些个认识锦玉的夫人小姐,均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林倾城。 “我呸!林三小姐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别说是你的丫鬟,便是你,我们陈府也瞧不上!”陈夫人尤不解气,冷笑唾骂,“果然是有样学样,看来你的丫鬟,平日里可没少和你这主子学。” 云顼眸色暗沉的瞥了眼陈夫人,里面不自觉的流露出一分寒意。 不知为何,陈夫人忽觉身上一冷。 林倾暖眸光浅浅,声音冷幽,“陈夫人果然眼高于顶,连左相府都看不上!” “谁说我看不上左相府了?”陈夫人脸上划浮起几分不自然,下意识辩解,“我是瞧不上你!” 她可不傻,左相,那可是她做梦都想高攀的,只是人家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针对的,明明是这个并不受左相宠爱的三小姐。 林倾暖轻笑一声,“这就奇了,陈夫人方才诋毁左相府的话,所有人都可听到了。” 她声音微顿,关切的目光投向了林倾城,语气有些气愤,“我大姐姐虽是庶出,却也不能由着你诋毁,她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又怎么会教导丫鬟做这样的事?” “你胡说,我明明——”陈夫人刚要反驳,忽然醒悟过来,下意识看向林倾城,见她脸色颇为难看,她顿时失了言语。 心底后悔不迭。 完了! 尚不知情的众人也是大惊,三小姐的意思,这丫鬟是林大小姐身边的? 而早已知晓的那些夫人小姐,此刻才想起来,这林大小姐,本是庶出。 这么多年,她代表着左相府参加各种宴席,人们早已忘记了她的身份。 林倾城此刻已缓和过来,她眸色沉痛的瞧着跪着的锦玉,出言责备,“你这丫头,怎么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你离开了我一会儿,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歉然的朝众人福了福身,神色自责,“都怪倾城没有管教好下人,污了各位眼睛!” 话毕,她娇美的脸上忽然浮起疑惑,“今日三妹妹身子不适,我便让锦玉帮着翠羽扶了她去休息,只是不知为何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仿佛只是陈述事情的经过,可听在众人耳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事和林三小姐有关? 林倾暖心底不由为自己这个大姐姐叫好。 果然够聪明,反应够快,自己被她算计了一辈子,倒也不冤枉。 跪在地上的锦玉本已吓得瑟瑟发抖,此时听到林倾城的暗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刻抬起头,指着林倾暖大声道,“是三小姐害我!” 陈姜也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控诉,“是林三小姐约我至此,只不知为何换成了这个贱婢。” 一旁的陈夫人听到二人的话,仿佛有了台阶下,立刻怒瞪着林倾暖,“果然是你!” 听两人这般说,众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林倾暖,隐含深意。 云顼见那张绝美淡然的面容始终不见惊慌,便知她有应对的法子,当下也不再担忧,左右有他在。 “喔?”林倾暖挑眉,表情似笑非笑的看向锦玉,“我害你?请问我怎么害得你?” 锦玉被那淡然中又隐含讥讽的眼神一看,顿时便想起了之前被这三小姐擒住的场面,她脖子缩了缩,小声辩解,“是三小姐擒住了奴婢,将奴婢扔到了床上。” 说着,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旁边的陈姜一眼,“她还将陈公子也扔到了床上,奴婢,奴婢和陈公子都着了三小姐的道。” 第9章 人家瞧不上你儿子 “扑哧——”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连林倾城也恨铁不成钢的暗暗瞪了锦玉一眼。 锦玉心中委屈不已。 她说的都是实话,三小姐可不就是将他们扔到了床上? “你说,我一个弱质女流,将你和陈公子扔到了床上?”林倾暖嘴角噙着悠然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然后强迫你们行那事儿?” 林倾暖面不红心不跳,提起那羞人的事来没有一丝难堪,“你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众人也是忍俊不禁,这个叫锦玉的丫头,脑子怕是傻了吧! 能将人直接拎起来,那可是一般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这林三小姐,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云顼眸色微深,对于她会功夫这件事,他也没想到。 “锦玉,你不要慌,仔细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妹妹怎么会掺和进去的?”林倾城适时开口,话中暗含引导之意。 锦玉面色一红,顿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道,“是——是三小姐将奴婢骗到了屋子里,然后,然后点了媚香,奴婢这才......” “这可就奇了,”林倾暖目光讶异,“扶我去休息的是我的丫头翠羽,我又是怎么骗你进的屋子?你可是大姐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若没有大姐姐的允许,你又怎会听我使唤,况且,” 她环视了一圈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笑的清浅,“我一个闺阁小姐,又从哪里获得了媚香,还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章府的的客房内,安排了一切?” 章府的下人若是没有被人买通,她可不信。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她的局。 所以,她势必要将所有参与之人牵扯出来。 章夫人听了她的话,果然深思起来,暗暗下定决心,事后一定要将府里彻查一遍。 不管是谁,收买她府中的人,便是打她的脸。 林倾城神色忧虑的看向林倾暖,痛心开口,“我担心翠羽那丫头侍奉不过来,便让锦玉跟上三妹妹,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没想到。” 这隐含的意思,便是相信锦玉的话了? 那些世家夫人与小姐,看向林倾暖的眼神,又变了。 “你——你提前找人买好了媚香,然后,然后收买了章府的下人,和你的丫鬟一起陷害我!”锦玉接收到自家小姐的鼓励,立刻接口。 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死死咬住三小姐不放,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这本来便是她们的计划,没有一丝破绽。 只可惜,她算错了一环。 “你的意思是,我提前购买好媚香,提前布局,然后买通了章府的下人,费尽心力,还花了不少银子,只是为了害你一个丫鬟?” 林倾暖眉眼冷艳,嗤笑出声,“锦玉,你是太看得起你自己,还是觉得我太闲?” 锦玉脸上血色尽褪,嗫嚅着开口,“是——是三小姐讨厌奴婢,所以才陷害奴婢。” 此刻她才醒悟过来,她和三小姐的身份不一样,说她害三小姐,还有人相信,若说三小姐害她?那可真是闹了笑话了。 林倾城脸色也难看不已,这最关键的地方,她漏算了。 “呵呵,”林倾暖轻笑出口,“你是大姐姐身边的丫鬟,素来听大姐姐的吩咐,我为什么要讨厌你,难不成你害过我?” 她淡淡的目光投向了林倾城,满意的看到了她脸上浮起一分慌乱,心底讥诮,漠然的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锦玉。 “再者,你不过区区一个下人,我乃相府嫡小姐,若是瞧你不顺眼,法子多了去,着人发卖了便是,又何须费这老大功夫?还要给你反咬一口的机会?” 说罢她眉眼微冷,声音瞬间凌厉,“你当这里的各位主子好哄弄不成?” 这话,显然是将林倾城说了进去。 众人一听林倾暖的话,渐渐反应过来,这个丫鬟,显然是拿他们当傻子了。 想到此,一些人脸上不由浮起几分怒意,冷冷看着锦玉,全然忘记了,方才他们对锦玉的话,可是已经信了大半。 云顼目光深深的看了林倾暖一眼,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 小丫头,果然机灵。 锦玉神色愈发慌乱,无措的看向林倾城。 “是三小姐约我到此的,我和这个贱婢没有关系!”一旁的陈姜瞧着事态不对,连忙再次开口强调。 美人还没得到,却惹了一身骚,他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一定要死死拖住林倾暖,这样才有机会将她娶回府中。 虽然名声差了点,可他又不在乎这些。 他看的是那绝艳的脸蛋和那曼妙的身材。 林倾暖嘲讽的目光落在陈姜身上,不疾不徐的开口,“我何时约过陈公子,又为何要约陈公子呢?” “你仰慕本公子,说要与本公子欢好,本公子这才来赴约的!”陈公子傲然一笑,神色自得。 只是他才将将开口,便感到一道冷冷的视线投了过来,让他身体莫名发冷。 他下意识顺着视线望去,却看到了那个不好惹的太子殿下,此刻正沉冷的看着自己。 他身子瞬间一抖,慌忙低下了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喔?”林倾暖眨了眨眼眸,似乎有些好奇,“本小姐堂堂相府嫡女,是仰慕陈公子的家世?还是仰慕陈公子的样貌?亦或是,仰慕陈公子的才学?” 一连串的反问,让不少人都暗嗤笑出声。 的确,若说是旁人还有几分可能,这陈公子嘛—— 恐怕只要不是瞎子,没有一个人会看得上他。 更何况林倾暖虽然刁蛮愚蠢,却出身高贵,模样又好看,怎么着也不能看得上这号人物。 陈姜还未说话,陈夫人却不干了,冷冷的瞪着林倾暖,“你什么意思?” 敢藐视她儿子,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皆知这陈夫人对儿子甚是护短,顿时收了笑意,不敢贸然嘲笑。 林倾城坦然的迎上了陈夫人几欲杀人的目光,眉峰微挑,“就是夫人理解的意思而已!” 敢陷害她,她可没这么大度量要放过这陈姜。 “陈夫人怕是不明白吧,人家林三小姐是看不上你儿子!”御史刘夫人可不怕陈夫人,再一次跳出来嘲笑道。 第10章 为何要一口咬定,此事与我有关 “你胡说,谁敢瞧不上我儿子?”陈夫人立刻急红了眼,看那架势,几乎要立刻上去撕刘夫人。 众人怔愣之下,却见云璃忽然挂着温润的笑意走了出来,声音和煦的劝说道,“两位都是世家夫人,切不可失了方寸,今日之事,想来是一个误会!” 林倾暖眸子微眯,视线毫不掩饰的投向了那张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脸。 这三世,她每一天,都在想着这张脸,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将它撕的稀碎。 前世,她的一生都毁在了这个人身上。 若不是他说过,浮华万千,我心只悦你一人,她又怎么会奋不顾身,仿若飞蛾扑火般的为他付出一切? 又怎么会恍若瞎子一般,看不清那些虚伪的面孔? 所有人的话她都不会完全相信,她只信他! 所以,她信了他,林倾城是为了她好。 也信了他,让她作为内线嫁给云顼。 更相信了,他的许诺:我的皇后,只会是你。 从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碎尸万段,方消她心头只恨;方能告慰,那些冤死的亡灵。 云顼墨黑的瞳孔中,划过一丝极浅的黯然。 自云璃出现,她的视线,便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过。 果然,她的心依旧在云璃的身上。 到如今,他还奢望着什么? 奢望她能想起他么? 薄唇微勾,自嘲一闪而逝。 “陈公子,怕是认错人了!”云璃温笑着解围。 许是察觉到林倾暖在看他,他目光微转,对上了她的视线,神色却是微微一怔。 她的目光,为何这般冷,也许是他的错觉,他甚至感觉到,那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刻骨的恨意。 她恨自己? 云璃转念一想,便想通了,她怕是在怪他,没有帮她说话吧? 于是他对着她和煦一笑,“林三小姐乃闺阁女子,又怎么会行这龌龊之事!” 今日,他本想趁此让她的声誉一落千丈,然后他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到时候宁国公府也会因此而感激他,他再去求父皇,以两人情投意合为名,求娶了她,太子皇兄和二皇兄也不会多疑,不想,中途却出了差错。 他心中暗道惋惜,却也明白,此刻他必须要替她说话,不能寒了她的心,让她对他失望。 林倾暖生生将眼底的恨意隐去,换上了一幅浅淡的表情,声音亦是淡淡,“臣女多谢三皇子解围,只这是臣女之事,还望三皇子不要插手!” 若想要他的命,她顷刻间便可以做到,只是,她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他在乎的一切,她都要一点一点的毁去,然后再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死去,仿若前世的她。 云璃却是心下一喜,自己这才帮她说话,她便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她依旧如先前一般,时时刻刻都在维护着自己。 只是心下得意,面上却是不显,润声笑道,“无碍!” 林倾暖懒得理他,别开了目光。 地上的陈姜却跪不住了,他神情焦急,大声反驳,“就是三小姐约的本公子,本公子与三小姐情投意合,本公子说的都是实话!” 林倾暖眼角划过一丝凌厉,脸色也冷了下来。 “陈姜,本小姐何时与你相约,又通过何人约你来此?既然本小姐约了你,屋子里又怎么会出现大姐姐的丫鬟?” “那是——是你派你的丫鬟给本公子送了信儿!”陈姜眼神躲闪,强辩道。 林倾暖再一次笑了,她这一笑,陈姜立刻觉得骨头都酥了。 不管如何,他今日一定要达到目的,不娶到这林三小姐,誓不罢休。 “那请问,是我的哪个丫鬟给你送了信?” 她凤眸微抬,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林倾城,又将目光转到陈姜身上,循循善诱,“我今日所带的丫鬟,只有翠羽一个,你的意思是说,是翠羽给你送的信儿?” 隐在人群后面的翠羽,心里一慌,莫名打了个寒颤。 林倾城被林倾暖这么一瞧,心底隐隐浮起一丝不安,正要开口,却听陈姜已经抢先开口,“对,就是翠羽,是翠羽说,三小姐约我在此的!” 林倾城下意识后退一步。 “原来如此,”林倾暖毫不意外他会承认,恍然一笑,“原来是翠羽!” 她秀眉微挑,凤眸中划过一丝疑惑,“只是这翠羽是前些日子秦姨娘送给我的,那这命令,究竟是我下的,还是秦姨娘下的?亦或是,大姐姐呢?” 林倾城强颜一笑,柔声道,“母亲既已将人给予了你,那自然便是你的丫头了!” 言下之意,约陈公子私会之事,和秦姨娘以及她没有任何关系。 林倾暖却忽然眉头紧蹙,不悦的看向林倾城,开口责备,“大姐姐怎的如此不懂规矩,母亲七年前就已经去世,这秦姨娘只是爹爹的妾室,姐姐怎么能直接唤秦姨娘为母亲?” 林倾城一噎,心头浮起几分恼恨。 身份,是她永远的痛,可林倾暖,却专门找她的痛楚踩。 不过她更是好奇,此刻的林倾暖,怎么如此奇怪,一点儿都不像往日里那乖顺听话的模样,处处与她作对。 今日来赏花宴的大多都是各府的正室夫人和嫡出小姐,此刻一听林倾暖的话,心中顿时便对这林倾城鄙夷起来,传说中温婉守礼的林大小姐,也不过如此! “我也是——” 林倾暖却不给林倾城开口的机会,直接截去了话头,垂眸看向了地上的陈姜,冷声道,“翠羽跟了我不过短短两个月,尚不算我的心腹,如果我真的与你私会,又怎么会派了翠羽去送信?那不是有意要让众人知晓此事?” 陈姜触及到那冷然如冰的眸子,忽然就想到了先前,她一招之内将他制住的场面,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再者,退一步讲,即便翠羽是我的心腹,又为何如今踪影全无?我是多么想让自己身败名裂,在章府的赏花宴上与你私会?还不让我的丫鬟在外面放哨,任由众人来撞破此事?” 一席话,让陈姜哑口无言。 林倾暖目光盈盈地投向林倾城,绝美的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声音带着明显的质问: “我的丫鬟是秦姨娘所送,此刻不见踪影,屋子里与人苟合之人是大姐姐的丫鬟,带各位夫人小姐来的又是大姐姐,我竟不知,这些人为何要一口咬定,此事与我有干系,而大姐姐,却独身事外呢?” 第11章 将锦玉给了陈公子 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委屈,让众人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的确,这林三小姐虽然行事糊涂,却从未害过人,今日之事,显然是有人设了局,本意是想引她入局,毁她清白,不想,她却提前发现,离开了这里,躲过了一劫。 想来那个叫锦玉的丫鬟,也是受不住媚香,这才与陈公子互相成就了好事。 在场的夫人小姐都是精明之人,这种腌臜事见多了,哪里会不懂此中的算计?恐怕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今日之事,怕是林大小姐,设谋要害林三小姐。 而那些大人和公子,听了林倾暖一番言语,心里也是有了决断。 于是众人,看向林倾城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变了。 这个林大小姐,虽然才貌双全,却生的一幅蛇蝎心肠,真是令人作呕。 况且还是个庶出。 那些权贵公子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是如何仰慕着林倾城的。 云顼知道她这么说不过是策略而已,可心底还是不由得浮起一分心疼。 她在林府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林倾城明显感觉到,众人不善的眼神投到了她的身上,有嘲笑有鄙夷,还有幸灾乐祸,她脸上青白交加,身体一软,便要晕过去。 林倾暖立刻上前扶住她,神色担忧,“姐姐你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为你请大夫?” 林倾城的手臂被林倾暖用力抓着,见她眉宇间似乎隐隐含着笑意,不由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站直了身子,冷声道,“不用!” “姐姐没事便好,”林倾暖似乎松了口气,“这事情还没完,姐姐还要留下来处理,毕竟,锦玉是你的贴身丫鬟。” 她刻意将贴身二字咬的极重,目露嘲讽。 林倾城缓了缓,这才抬起眉目,歉然的看向林倾暖,“妹妹,是姐姐没有管教好下人,连带着妹妹被人诬陷。” 说罢,她瞥了锦玉一眼,冷冷道,“贱婢,谁让你陷害三小姐的?” 锦玉一愣,顿时慌乱起来,小姐这意思,是要舍了她了? 林倾暖眉色冷冷,看戏一般瞧着林倾城,唇边漾起一丝讥诮。 她倒要看看,林倾城要怎么将这戏唱下去? 林倾城斥了锦玉两句,又回过头,向她歉然一笑,“妹妹勿怪,姐姐回去便惩治这丫头!” 锦玉一听,小姐这意思,是要将她带回去了? 她心下一喜,连忙跪着向林倾城的方向挪了两步,对着林倾城就是一阵叩头,脸上涕泪交流,“是奴婢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对三小姐心怀怨恨,设计害三小姐,小姐念在奴婢侍候您一场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这是愿意替林倾城背锅了? 林倾暖嘲讽一笑,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她了。 “你犯了如此大错,我怎么饶你,待我回去禀明祖母,再惩治你!”林倾城神色沉重,故意说的严重,落在众人眼中,便是要为林倾暖做主。 锦玉却没有丝毫惧怕,只要回了府,那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自己可是为小姐做事的。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她脸色愈发恐惧,磕头磕的愈急,大声哭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赫然一幅要被处死的模样。 “噗——”林倾暖轻笑出声,“姐姐还没说怎么罚你呢,你做出这副样子,岂不是让人误会姐姐是那狠毒之人?” 锦玉一愣,下意识的停了动作,目光呆呆的望向林倾暖。 “大姐姐——”林倾暖微微一笑,“这丫头好歹也跟了你多年了,况且今日她也受到了教训,不如就此饶了她吧!” 那善解人意的样子,让林倾城顿感迷惑,这林倾暖忽然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觉得自己过分了?又想与她和好? 不管如何,既然她已经开了口,那自己自然不会再傻到要坚持惩处锦玉。 带她回府,原也不过是打算将此事压下的。 如今林倾暖松了口,愿意饶过锦玉,她当然求之不得。 “还不快谢谢三小姐?”林倾暖冷冷的目光瞥向了锦玉,出声呵斥。 一幅不忍妹妹为难的样子。 锦玉此刻一脸懵圈,捉摸不透这三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只要不让她受罚,她当然乐意给她磕几个头。 “奴婢谢三小姐,谢三小姐宽宏大量饶恕奴婢!” “罢了!”林倾暖浅笑吟吟,似乎丝毫没有将此事放在眼里。 锦玉心底的不安终于放下,面上也是一喜,只是这喜色刚至眉梢,在听到林倾暖接下来的话时,就生生僵在了那里。 却见林倾暖忽然转向了陈夫人,眼神认真,言语恳切,却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严肃: “陈夫人,陈公子参与构陷本小姐之事,本小姐便大度不与他计较了,只是这锦玉的身子,毕竟已给了陈公子,陈公子还当为锦玉负责。” 说着,她目光讥讽的看向锦玉,嘴唇微勾,“这锦玉虽是奴婢出身,也是左相府中之人,不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去。” 她视线又转向陈夫人,“所以,还请陈夫人做主,让陈公子,收了锦玉!” “什么?”陈夫人顿时尖叫,嫌弃的指着锦玉,“她一个贱婢,还想进陈府?” 锦玉也是慌乱的向前爬了几步,神情急切,“三小姐,奴婢不在意,奴婢不用他负责!” 这陈姜家中美妾无数,而且她还听说,陈公子有一癖好,如果心情不好,便会拿家中小妾出气,轻则鞭笞,重则毁容,已经有好几个小妾因此而失了性命了。 况且,上面还有一个视自己儿子为命的陈夫人。 她若是去了,焉有命在? “傻丫头!”林倾暖一幅苦口婆心的样子,“你既已失身于这陈公子,便是他的人了,以后还怎么回相府?” 锦玉呆呆的抬起头,无措的看向林倾暖,却在她透着善意的眸子里,读出了一丝嘲弄。 她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三小姐,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 “小姐,小姐,你救救奴婢,奴婢不愿入陈府!”见求林倾暖无用,锦玉立即转向了林倾城,希望她可以保下她。 林倾城此刻神色复杂,她不在乎锦玉是生是死,可是,她毕竟知道她很多事,若是传出去...... 林倾暖目光浅浅,“大姐姐,今日之事,妹妹虽然不在意,可若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是姐姐授意锦玉陷害妹妹。“ “况且,锦玉已然失身,大姐姐便是将她带回,又如何安置?平白连累了相府和姐姐的声誉,不若便就此做主,将锦玉给了陈公子,也算成全了他们二人!” 林倾暖的意思,林倾城听懂了,她深深思虑一番,她说的,不无道理,只是—— “锦玉去了陈府,必然会被陈公子关照,大姐姐不必忧虑。” 第12章 将人牙子叫来,卖了吧 这意思便是锦玉活不久! 那她自然没有机会将自己所做之事传出去! 她的心里,渐渐有了决断。 “锦玉,”林倾暖笑意盈盈的看向锦玉,“当姨娘也没什么不好,秦姨娘当年不也是因着我爹爹的酒后失德,才由丫鬟的身份做到了姨娘么?否则大姐姐哪里来的荣华富贵?” 林倾城脸色一寒,目光阴冷的看向林倾暖。 当众揭她的短,这林倾暖什么意思?她娘亲怎么会和这个贱婢一样! 众人一脸恍然,原来,秦姨娘是这么上位的。 “大姐姐,还是先处理锦玉的事吧!”林倾暖“好心”的提醒她。 林倾城努力压下心底的怒气,冷冷瞪了林倾暖一眼,这才走向锦玉。 她微微俯身,神色似乎不舍,沉痛开口,“锦玉,你以后便跟了陈公子吧,好歹也可以当个妾氏,总好过跟在我身边做丫头。” “大小姐——” “你放心,你在相府的家人,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你有时间,也可以回来看看!” 锦玉神色顿时绝望,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大小姐的意思,她如何不明白,这是拿她的家人威胁她,不要乱说。 林倾城这边同意了,那陈夫人却不愿意,她快步上前,一脚将锦玉踹倒,厉声开口,“你这个小贱人,说,是不是你勾引我儿子的?” “她一个贱婢,我才不要她!”陈公子也不甘开口,说罢,嫌弃的瞥了一眼锦玉那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的容貌,心中愈发恶心。 “陈姜,你毁了人家姑娘清白,如今却不想负责,本宫看你是想去大理寺待一段时间了!”云顼冷冷开口。 陈姜身子一抖,不敢看那凌厉的眼神,弱弱的躲在了陈夫人的身后。 陈夫人也是一脸紧张,她只顾着自己的儿子,竟然忘记了,太子和三皇子还在。 若是得罪了太子,回去怎么和陈大人交代? 况且,太子之命,她不敢不从。 “陈夫人,不过一个妾氏,你做主,为陈姜收了便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三皇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适时开口。 陈夫人愣了一瞬,顿时回神,连忙恭声道,“是!多谢太子殿下和三殿下教诲,臣妇这便带这个贱——姑娘回去!” 三皇子说得对,不过一个贱婢,她回去处理了就是。 锦玉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来人,将她带走!”陈夫人嫌恶的皱了皱眉,冷声吩咐。 事已解决,众人也没有了再赏花的心情,纷纷告辞。 临走前,林倾暖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了那袭尊贵端华的身影,却见他已上了东宫的马车,只余一抹浅色的衣角。 她眸色黯淡了些许,刚要上马车,却见一抹翠色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急声道, “小姐,等等奴婢!” “妹妹等什么,还不快上车?”车里的林倾城颇为不耐的开口。 今日,她功亏一篑,心情差到了极点。 林倾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脸色忐忑的翠羽,转身上了马车。 翠羽连忙手忙脚乱的爬了上去。 —————— 林府,清芷院! 林倾暖刚一进院子,菱歌和洛舞就迎了上来,神色挂着几许小心翼翼,“小姐回来了!” 林倾暖再一次见到了这两个丫头,眼眶一酸,几欲落泪。 前世,这两个丫头苦口婆心,不知劝说了她多少回,秦姨娘和林倾城不安好心,可是她偏偏不信,反而将她俩贬为了二等丫鬟,渐渐疏远了她们。 后来,秦姨娘便寻了个由头,将她俩变卖了出去,她信任秦姨娘,也没有多做过问。 由着自己的遭遇,她也能想到,她们的结局,必然是凄惨可怜的。 至此,她的身边,几乎全都是秦姨娘和林倾城的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名碧衣丫鬟忽然走了过来,脸上不善的向菱歌和洛舞呵斥道。 林倾暖目光微微一凝,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翠莺,和翠羽,同是秦姨娘拨给她的丫鬟。 菱歌和洛舞脸色一白,连忙退到了后边。 翠莺得意的瞥了她们一眼,转身向林倾暖赔笑道,“奴婢已给您沏了热茶,小姐快进屋!” 这盛气凌人的模样,自己当年是怎么做到视若无睹的? 林倾暖冷然的看着翠莺的嘴脸,心下却在暗暗自嘲。 亏她还一直以为,这翠莺一直是为自己好的。 她收回目光,直接越过翠莺,进了大堂,旋身在主位上坐下,厉声喝道,“翠羽跪下!” 刚刚跟着进来的翠羽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跪了下去。 翠莺小心翼翼的为林倾暖端上了茶,踟蹰了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小姐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说罢,还担忧的看了翠羽一眼。 都是秦姨娘的眼线,难免有唇亡齿寒的感觉。 只是,今日这三小姐,怎么换了个样子? 那气势,便是她没有犯错,此刻也无端的紧张。 莫不是,莫不是小姐发现了端倪? “小姐——奴婢今日是因着肚子不舒服,这才离开了片刻,奴婢不是故意的!”跪在地上的翠羽,忙不迭的辩解。 今日,她躲在后面,可是看了全程的。 今日的三小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原本,她受了大小姐指使,只需远远躲开,完事后再找个借口回来便是,到时候三小姐清白已失,清誉不在,哪里还有心思管她去了哪里? 可谁能想到,三小姐并不在那屋子里,而且,还忽然改了性子! 林倾暖身子微微前倾,冷淡的眉眼上浮起一分讥诮,“肚子不舒服?你这消失的时间可是刚刚好啊!” “奴婢——奴婢——请小姐责罚!”翠羽忽然心一横,索性不再辩解。 身为贴身丫头,无故离开主子身边,还离开了将近一个时辰,即便不是故意,她也难辞其咎。 她是秦姨娘送过来的人,三小姐的惩罚,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既然如此,那她认罚便是。 “好啊——”林倾暖秀眉挑了挑,颇含深意的看向了翠羽。 翠羽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却听那闲适优雅的声音淡淡响起,“既如此,翠莺,将人牙子叫来,把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卖了吧!” 翠羽大惊,连忙道,“奴婢是秦夫人派过来的,三小姐不能卖奴婢!” 翠莺也是忐忑的看了林倾暖一眼,“小姐,这恐怕不妥吧?” “哦?”林倾暖抬眸,浅笑吟吟的看向翠莺,“为何不妥?” 不待翠莺有所反应,她忽然冷下了神色,随手将桌上茶蛊拿起,掷向了翠羽,气势凌厉,“秦姨娘不过是府中的姨娘而已,你却唤她夫人,怎么,府中的规矩对你来说是摆设?难不成你的眼里,只有秦姨娘是主子?” 第13章 寒儿,我是姐姐 她凌然起身,脚步缓慢的走向翠羽,微微俯身,成功的看到她那流着血的脸上惊恐失措,眼睛里满是慌乱,仿佛自己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林倾暖红唇一勾,勾起一抹渗人的笑意。 她可没有忘了,前世,翠羽和翠莺为了讨好林倾城,生生的用刀刮花了她的脸,她被做成人彘,这两个丫头,可出力不小。 “怎么,我堂堂相府嫡女,还不能处置自己的丫鬟了吗?”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便好,”林倾暖冷哼一声,已然没有耐心和她多费唇舌,“告诉人牙子,将她卖到窑子里去,记住,要让她不停的接客。” 闻言,翠羽双眼一翻,登时便昏了过去。 林倾暖冷然的笑了笑。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残忍。 前世的一切,今日的种种,每一件都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对于这些害她之人,她绝不心慈手软。 “小姐——”翠莺强笑道,“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过严重了点?” 林倾暖清冷的目光投了过去,翠莺立刻便觉得浑身发凉,身子下意识的一抖。 “怎么,你也想去和她作伴?” 翠莺顿时吓得不敢吭声。 林倾暖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声音微微抬高,“菱歌!” 在堂外候着的菱歌连忙走了进来。 “这件事你即刻去办!” 记忆中,菱歌性子稳妥,既然要重用她,林倾暖必然要考察一番。 她的身边,不能留无用之人,若是菱歌和洛舞能力不行,她便会为她们安排一处妥善的去处,左右这一世,她不会委屈了她们。 菱歌在屋外早已听到了一切,此刻也不多问,恭声答应着,便出去了。 林倾暖满意的笑了笑。 至于翠莺,她有的是机会收拾。 翠莺脸色苍白,心紧紧的揪起,小姐这意思,是不相信她了? 那她的下场,会不会和翠羽一般? 林倾暖没再管翠莺,正要出大堂,却在将将迈出脚步的时候,顿在了当场。 屋外,一抹小小的身影,局促的蜷缩在角落里,此刻见她出来,正目光怯怯的望着她。 林倾暖目光顿时一酸,泪盈于睫。 她脚步轻缓的走向她,神情不自觉的带了一分小心翼翼,似乎怕吓到她。 那小小的身影乍一见林倾暖走过来,脸上浮起几分紧张与慌乱,却没有立即跑开。 林倾暖缓缓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将她瘦弱幼小的身体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寒儿——” 她的眼泪扑簌而下,怎么止都止不住。 林倾寒,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她的母亲因生妹妹难产而亡,所以,她与弟弟一直都恨着这个幼小的妹妹,平日里更是对她不闻不问。 可怜林倾寒从一出生便没了母亲,亲生哥哥姐姐又素来不喜她,她便如野草一般生活在相府中,是相府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主子。 林倾暖怜惜的摸着她枯黄干涩的头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前世是有多该死,才会把母亲的过世怪罪到了妹妹头上。 若是母亲知道,又该有多伤心。 林倾暖缓缓放开林倾寒,瞧着她面容清秀,却瘦弱枯黄,明明已经七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五岁的样子,此刻正带着一脸懵懂瞧着她。 她眼眶通红,含着眼泪,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柔声道,“寒儿,我是姐姐!” 她从没有去瞧过这个妹妹一眼。 犹记得前世,她也无意闯入过她的院子,可是她,却没有看她一眼,便着人将她赶了出去。 最后,直至出嫁,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妹妹。 一个相府能有多大,想来,她是故意躲着她罢! 便是这个并不受她喜爱的妹妹,却在得知林倾城要害她之时,第一时间想要跑去给她报信,只可惜,她入不了宫,最后被云璃以乱闯宫闺之名,活活打死。 而她,最后在得知此事时,才隐隐觉出不对,及时派了贴身丫鬟秋雨,去给宁国府报信。 林倾寒似被林倾暖所感,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了衣衫上,也落在了林倾暖的心间。 “姐姐——”她蓦的扑到了她的怀里,哭的凄惨,“寒儿知道你是姐姐!” 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似乎满含委屈,生生让林倾暖再次泪目。 “对不起,寒儿,是姐姐不对,姐姐没有照顾好你!”林倾暖声音哽咽。 林倾寒在她怀里哭了很久,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要哭出来。 林倾暖没有阻止她,只默默的拍着她弱小的脊背,怜惜不已。 好一会儿,才见林倾寒抬起泪眼汪汪的小脸,不住抽噎着。 “寒儿,到姐姐屋子里去!”林倾暖柔声哄着她,动作轻柔的将她拉起来。 眼神无意中自她身上划过,却在那因被她拉着起身,而裸露在衣衫外的手臂上凝了目光。 她的目光渐渐沉冷如霜。 瘦弱纤细的小小手臂上,布满了青斑红痕。 “谁干的?” 林倾暖眸光冰寒刺骨,阴冷开口。 她嫡亲的妹妹,究竟在府中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林倾寒乍一见林倾暖冷了脸色,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骤然浮起几分紧张,怯怯不安的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微微一怔,下意识便软下了声音,脸上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寒儿,告诉姐姐,是谁欺负你?” “七小姐,七小姐你在哪儿呢?”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年老洪亮的声音,似乎在找人。 林倾寒听到了这个声音,小小的身子条件反射般的抖了抖,眼里浮起几分恐惧。 林倾暖瞧着她突变的神色,心底渐渐有了答案,眼神一厉,嘴角勾出渗人的寒意。 须臾,便见一个年过不惑,穿着精贵的嬷嬷走进了清芷苑,渐渐向主屋而来,那一路探头探脑的模样,让人无端的生厌。 林倾暖环视一周,见无人拦着这嬷嬷,心下暗暗冷笑,看来这清芷苑的下人,真该换换了。 那嬷嬷甫一看见林倾寒,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板着脸训道,“七小姐怎么不等老奴便跑了?” 林倾寒瘦小的身体默默的向林倾暖身后缩了缩,低着头没有回答。 那嬷嬷见状,狠狠瞪了林卿寒一眼,这才向林倾暖敷衍的行了个礼,赔笑着道,“三小姐莫怪,这七小姐素来便是顽劣的性子,扰了三小姐的清净,还望三小姐莫要怪罪!” 说罢,便要伸手拉林倾寒。 林倾寒神色一慌,下意识的躲开了那嬷嬷伸过来的手,身体微微发抖。 林倾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垂眸安抚的看了她一眼。 许是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林倾寒抬起稚嫩的小脸,便撞上林倾暖投来的关切目光。 她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无畏的勇气。 “我不要跟你回去!”林倾寒略显紧张的看着那嬷嬷,却极其坚定的答道。 第14章 姐姐,是她打我 那嬷嬷一愣,丑陋的三角眼中,登时便浮起怒意,声音冷硬的呵斥,“七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跟老奴走!” 见林倾寒还躲在林倾暖身侧后方,她便重新换上一幅笑脸,向林倾暖道,“三小姐,麻烦请将七小姐交予老奴!” 林倾暖清冷的目光看向她,声音浅淡,不知喜怒,“你是何人?” “老奴姓许,是七小姐的奶娘,也是七小姐身边唯一侍候之人!”那嬷嬷脸上浮起一抹傲然,刻意将那唯一咬的极重。 言下之意,她有权利将这七小姐带走。 闻言,林倾暖浅浅一笑,反问道,“许嬷嬷是说,你是唯一侍候寒儿之人?” 许嬷嬷虽然一时琢磨不透这三小姐是何意,但见她如此问,连忙答道,“是,还请三小姐将七小姐交予老奴带回。” “哦?”林倾暖语气浅淡,“你既是七小姐身边侍候之人,那为何不紧跟着七小姐?让七小姐自己跑来这里?” 许嬷嬷听了,脸上的紧张之色顿时褪去,笑着回道,“三小姐有所不知,这七小姐太过顽劣,总是躲着老奴,老奴一时不察,这才让她跑了,还望三小姐见谅。” 她就说,这三小姐虽然是七小姐的嫡亲姐姐,却从来不管七小姐之事,今日为何忽然要插手? 看来,果然是怪七小姐闯入了她的院子。 只是许嬷嬷脸上的笑意还没到达眼底,便见林倾暖面色一冷,浮起淡淡的薄霜,声音凌厉,“大胆刁奴,七小姐是主子,想要去哪里,你跟着侍候便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管着七小姐?” 许嬷嬷一呆,似乎没有想到林倾暖会为七小姐出头。 只是她素来老奸巨猾,见势不对,连忙出言解释,“老奴——老奴也是关心七小姐,怕七小姐磕着碰着!” 林倾暖冷笑出声,“这么说,本小姐是错怪你了?你将七小姐照顾的很好?” 许嬷嬷心底一虚,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但一想到秦姨娘的吩咐,她那微软的双腿又渐渐站直。 强撑着回道,“老奴不知三小姐什么意思,对七小姐,老奴素来都用心照顾,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只是这个三小姐,怎么忽然管起了七小姐的事,她又何时有了这般凌厉的气势? 林倾暖蓦地抬手,将林倾寒手臂的衣衫往上略略一褪,声音冰寒,“那许嬷嬷看看,这是什么?” 末了,目光骤然严厉,“七小姐为何受伤,你既然是她身边唯一侍候之人,还不如实告诉本小姐?” 许嬷嬷一见三小姐的动作,顿时苍白了脸色。 她怎么会发现? “这——这——”她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还不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小姐要了你的命!” 冷彻入骨的声音再次响起,许嬷嬷顿时吓得双腿一软,生生跪了下来,急着解释,“是——是七小姐自己磕着了!” “她胡说!”原本安静站在林倾暖身旁的林倾寒,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声音委屈,带着哭腔,却透出一丝怯怯的勇敢。 说着,她抬起含泪的小脸,大声哭道,“姐姐,是她打我,她不给寒儿吃饭,还打寒儿!” 林倾暖心酸的拿出帕子,为她擦干了眼泪。 是她的冷漠与无视,才会让寒儿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明明是相府的嫡出小姐,却活的连个奴婢都不如。 “三小姐,事情不是七小姐说的那般——” “来人——”林倾暖打断了许嬷嬷的强辩,冷声喝道。 翠莺磨磨蹭蹭的走上前来,强笑道,“小姐有何吩咐!” “将许嬷嬷掌嘴一百下!”林倾暖才不管这翠莺是什么心思,她今日若敢不尊她的话,她不介意将她也发卖了。 前世的毁容断肢之仇,她可记着呢! “这——” “你若敢徇私,那这刑罚,便由你来替她受。” 翠莺还待说什么,林倾暖却忽然朝她冷冷一笑,不疾不徐道。 翠莺莫名觉得三小姐这个笑有些渗人,她不敢再多言,规规矩矩的走上前去,狠狠的扇向了许嬷嬷。 “啊——”许嬷嬷忍不住痛呼出口。 噼里啪啦的巴掌应声而来,瞬间打的她眼冒金星,嘴角渐渐渗出血来,哪里还来得及再发出声来。 “三小姐这是做什么?”门口一道略显苍老,却隐含凌厉的声音忽然响起,隐隐带着几分不悦。 翠莺连忙住了手,心下一喜,看向了来人。 只是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冷悠的嗓音,“本小姐让你停手了么?” 翠莺神情一抖,连忙抬手继续打了起来。 “洛舞,带七小姐回屋!”林倾暖淡声吩咐。 洛舞连忙称诺,上前牵着林倾寒进了屋子。 林倾暖这才缓缓抬眸,看向了已经走近的人,浅笑道,“原来是朱嬷嬷!” 朱嬷嬷,林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看来,她今日是不得安生了。 那朱嬷嬷瞧了正在受罚的许嬷嬷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三小姐,老夫人有请!” 呵!林倾暖心中暗笑,看来,这林倾城已经去告状了。 “嬷嬷稍待片刻,待我惩治完下人,便去拜见祖母。”林倾暖浅浅一笑,神色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一般。 朱嬷嬷脸色略显难看,“三小姐可不能由着性子行事,这许嬷嬷好歹也是七小姐的奶妈,三小姐便是不喜七小姐,也不该如此欺辱她。” 她来得晚,当然不知道之前的缘由。 林倾暖浅笑盈盈,“朱嬷嬷误会了,我怎么会不喜欢寒儿,她可是我嫡亲的妹妹。” 说罢眸含冷意的瞥了那许嬷嬷一眼,这才继续道,“是这个刁奴,欺上瞒下,欺负寒儿弱小,让寒儿缺衣少食,还虐待寒儿,我身为寒儿的姐姐,理应替寒儿教训她。” 朱嬷嬷眉头微皱,淡淡嗯了声,“那三小姐可要快点,老夫人还等着呢!” 说罢便转身出了院子。 林倾暖的眸子却骤然冷了下来。 果然,府中人人都知晓寒儿受苦,却从未有人替她做主,也从未有人来告知她。 前世,她若是知道寒儿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又怎么会不管她? 一百个巴掌下去,那许嬷嬷的脸早已肿成了猪头,一双三角眼被挤得没了形,嘴边更是血迹斑斑。 她将头深深的低下,不敢抬头看林倾暖,身子微微发抖。 这个三小姐,是个魔鬼。 第15章 我何时咒过二姐姐了 林倾暖唇边噙着寒意,想起寒儿年龄幼小,却受尽了这恶奴的虐待,尤不解恨,上前狠狠一脚将那许嬷嬷踹到在地,青色的绣花鞋毫不留情的踩在了那恶奴的手背上,恶劣的用力拧了拧。 不出意外的听到了许嬷嬷凄惨的嚎叫。 “今日本小姐便饶你一条狗命,若是以后再让本小姐发现,你有什么伤害寒儿的地方,本小姐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阴冷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就在耳边,许嬷嬷身子莫名一颤,嚎叫顿时变成了低低的呻吟。 林倾暖嘲讽的瞥了眼地上瘫软成一堆的许嬷嬷,冷冷的转身进了屋。 时值七月,秋阳高照,正是大楚京城最热的季节,可翠莺瞧着那挺的笔直、却充满戾气的背影,生生打了个寒战。 林府,福禧堂! 林倾暖甫一迈入屋子,便察觉到几道或是嘲讽或是看戏的视线,直直的投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笑了笑,也不在意,拉着林倾寒上前几步,向着主位上坐着的面色尖刻冷硬,衣着华丽雍容的老妪行了行礼,恭声道,“孙女见过祖母!” 林倾寒小小的身子也微微福了福,稚嫩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拘谨,“见过祖母!” 林老夫人年逾六旬,面色沧桑,眼角和眉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满头银发仿佛深秋的初霜,却梳的一丝不苟,金镶宝石发簪固定在发髻上,透着淡淡的光芒。 若说这林老夫人,也算是个有福之人,原本出身低微,年轻时有幸嫁给了当地的员外做了继室,连着为那员外生了两个儿子,其继子林昭还考上了进士,一步一步坐到了左丞相的位置,对这林老夫人也极是孝顺,让这林老夫人,跟着尊享荣华富贵。 只也许是年轻时贫贱惯了,她现在虽然身份尊贵,眼皮子却浅的很,素爱金银黄白之物,平日衣着也甚为华丽,总爱做与年龄不大相符的装扮,没有尊贵之家该有的沉稳,总显得轻浮,为这事,不知被京城那些权贵家的夫人背地里笑话去了多少。 当然,无人敢在她面前提点,她对此也没有丝毫自觉。 林老夫人此刻面色淡漠,微眯的眼神,缓缓自那小小的林倾寒身上瞥过,然后才投向了一旁的林倾暖。 看到她的时候,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 林倾暖目露诧异,“祖母何出此言?” “你还敢装作不知道?”林老夫人蓦的一拍座椅,冷声喝道,“我问你,锦玉是怎么回事?” 林倾寒身子下意识的向林倾暖身边缩了缩,目露胆怯。 林倾暖派了洛舞出去给寒儿抓药,清芷苑又没有放心之人可以托付,便索性带了她来。 但因着是第一次进福禧堂,更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林倾寒心底不免有些怯场。 林倾暖垂眸,朝林倾寒暖暖一笑,示意她不必害怕。 有她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去。 触及到姐姐安抚的眼神,林倾寒眼里的惊惧果然褪去了不少。 “锦玉不是失身于陈公子,被大姐姐做主许配出去了么?”林倾暖神情微微诧异,目光投向了一旁,从林倾暖进来就略显不安的林倾城身上。 林老夫人冷笑道,“我可听说,这事是由你而起!” 林倾暖眸光微眯,果然是要倒打一耙。 她蓦的跪了下去,清澈的目光隐含热泪,直直的望向林老夫人。 哽咽道,“孙女多谢祖母为孙女做主,只是那锦玉既然已经不是我们林府之人,我们林府的声誉也保住了,那她暗害孙女之事,便就此过去吧,孙女知道祖母担心孙女,可锦玉毕竟是大姐姐身边的丫头。” 她眸色浅浅的看了眼林倾城,这才又继续对林老夫人道,“孙女不愿大姐姐为难,这件事,主要的过错也不是大姐姐,都是那锦玉自作主张,还望祖母不要惩罚大姐姐。” 林老夫人一噎,脸色深沉如墨! 她说要为她做主了么?说要惩罚城儿了么? 这林倾暖,真是将的一手好军。 她现在若是开口说不是为她做主,那便显得她刻薄寡恩,对孙女的遭遇不管不问。 可若是就此顺了林倾暖的意思,她又觉得憋屈。 被一个黄毛丫头,生生摆了一道,她的老脸,顿时拉得老长,面色也不太好看。 林倾暖瞧着林老夫人欲发火,又没有机会发的便秘样子,心底不由暗暗冷笑。 且不说林倾城定然会添油加醋,将一切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便是这林老夫人亲自瞧见事情的经过,恐怕也不会为自己做主。 印象中,她可从未对自己和颜悦色过。 所以,她从不指望她会向着自己,只不找自己麻烦,已是万事大吉。 “三小姐果然伶牙俐齿,我可是听说,将锦玉送给陈府,是三小姐的主意呢!”一旁看热闹的二夫人适时开口。 林倾暖望向了那身着天青锦衣襦裙,妆容精致,神情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妇人,歪了歪头,眸色天真,关切问道,“二婶,二姐姐的病好些了么?” 林浅霜,林府二房嫡女,她隐约记着,因着生病,她没有参加此次的赏花宴。 不过,现在想来,只怕不单单是生病吧? 想来是知道了那阴谋,不想沾染其中而已。 林二夫人脸上一怔,下意识回道,“好多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目光犹疑的打量起林倾暖。 这三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倾暖恍然一笑,“怪不得,我说二婶有心情来质问我!” 林二夫人面色一暗。 “二婶有所不知,那锦玉本来是要害我,不想自己却不小心失了身子,既然她已经是陈公子的人,那又如何将她带回林府,这样失贞之人,不是辱没了林府的名声么?” 林二夫人冷笑道,“那陈府岂是人待的地方,三小姐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狠毒?”林倾暖微微疑惑,“二婶莫不是同情错了对象?陈公子是锦玉自己的选择,又关我什么事,况且,是她先要害我的。” 见她目光深深的看过来,林二夫人身上忽然浮起了一丝不自在。 “二婶,若是今日换做了二姐姐,有人要毁二姐姐的清白,二婶还会如此同情那人么?” 林二夫人脸上顿时怒意浮现,“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咒你二姐姐?” “咦?这就奇了,”林倾暖笑意淡去,反问出口,“我何时咒过二姐姐了?” 第16章 寒儿,不该和她一样 她声音渐渐冰冷,字字控诉,“怎么,对二姐姐,我便是假设都不能说,而换做了我,差点被人害了,二婶却说我狠毒?” 这便是她的家人,前世她竟没有发现,他们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即便如此,锦玉也是你大姐姐的丫鬟,你不该擅自做主!”一旁坐了好久不曾说话的秦姨娘,扯出浅浅的笑意,柔声道。 她衣着雍容,面色平和,泛着慈爱的光芒,任谁看来,那都是一个慈母在教育自己的女儿。 前世,林倾暖便是被这个表象所迷惑,认为这秦姨娘是真心对自己好,才没有及时看清,那温柔良善的表皮下,是一个狠毒肮脏的心。 她浅浅一笑,“秦姨娘误会了,我只是提议而已,做主的是大姐姐!” 说罢,抬眸望向了林倾城,“我说的对吧?大姐姐!” 林倾城倒是想否认,只是当时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无从抵赖。 “是,”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三妹妹说的是!” 看来今日想要为难林倾暖,怕是不能了。 所有人都向着她,可林卿暖占着理,又生了一张巧嘴,他们对她,无可奈何! 秦姨娘眸光微眯,暗暗打量着林倾暖。 这个三小姐,果然如城儿所言,不一样了。 她注意到,刚才她没有唤她母亲,而是唤了秦姨娘。 林老夫人见奈何不了林倾暖,压了一肚子闷气,不耐烦的摆摆手,“我累了,都退下吧!” “祖母,孙女还有一事!”林倾暖连忙上前,恭声道。 秦姨娘已然起身,见状,善解人意的劝道,“三小姐,你祖母已经累了,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林倾暖却摇摇头,“此事甚急,拖不了明天。” “何事如此麻烦?”林老夫人努力压下心底的怒气,冷声开口。 林倾暖却没有在乎她的态度,“祖母,寒儿年龄小,一个人住着我不太放心,孙女想将寒儿接到自己的院子里,与孙女一起住!” 有了许嬷嬷的前车之鉴,她将寒儿交给谁也不放心。 况且,这府中俱是心怀叵测之人,保不准会对寒儿做什么。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问过,寒儿如今正住在后院最为破落的那个院子里,别说衣食所用了,便是连最基本的御寒,都做不到。 她怎么忍心再让她受苦! “三小姐何必多此一举,七小姐原来住着的地方也不错,况且,七小姐也未必愿意跟三小姐一起住!”还不待林老夫人表态,秦姨娘便淡笑着道。 林倾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秦姨娘怕是有什么误会罢?夏日漏雨,冬日漏风,缺衣少食,奴仆欺辱,这算是不错?” 她没有细说许嬷嬷对寒儿的虐待,因为她知道,这个屋子里,没有人会为她们姐妹做主。 有仇,她自己报! 秦姨娘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听朱嬷嬷禀报了,这三小姐可是出手教训了许嬷嬷。 本来她还打算责问,此刻看林老夫人摆明了是不想再多管这些事,而林卿暖也聪明了许多,所以她识时务的没有再多开口。 左右回头禀明了老爷,再找她的麻烦也不晚。 “寒儿愿意跟姐姐一起住!”林倾寒怯怯开口。 不大的声音,却在这个屋子里异常清晰。 林老夫人连林倾寒的面也没有见过几次,更不愿多管她的事,双眸微阖,声音淡漠,“你若是愿意管她,自将她接过去便是,到时候可不要嫌麻烦!” “是,多谢祖母!”林倾暖浅浅一笑,福了福身,牵着林倾寒出去了。 ———— 深夜,林倾暖动作轻柔的为林倾寒手臂上药,不时的轻轻吹气,柔声道,“疼么?” 明明已经疼的眼圈泛红,可林倾寒却还是强忍着,脆声道,“姐姐,我不疼!” “傻瓜!”林倾暖摸摸她的头,“疼就叫出来,姐姐又不会笑话你!” 林倾寒鼻子一酸,声音带着哭腔,摇摇头,“姐姐,寒儿真的不疼,只是从未有人对寒儿如此好,寒儿很开心,很喜欢姐姐!” 林倾暖差一点再次落泪,忍不住将林倾寒搂在了怀里。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她成为最尊贵的官家小姐,再也不让她受到伤害。 “寒儿,我是你的亲姐姐,我不对你好谁对好?” 她扳正她小小的身体,忽然正色道,“寒儿,你记住,在这个府里,除了姐姐和哥哥,你谁也不要信,他们都是坏人。” 林倾寒重重的点头,清秀的小脸上浮起了郑重,“寒儿明白,他们都在欺负姐姐,等寒儿长大,一定要保护姐姐!” 林倾暖心底一暖,朝着她柔柔一笑。 不过是孩子的言语,可是她却相信,她是真的想要保护她。 上一世,她对她那般的差,她还是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这才是她的血肉之亲,也是她这辈子誓死要保护的人。 只是,想到那个双生弟弟,她的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寒儿还小,轻易的便原谅了她之前对她的冷落,可是渊儿呢? 他们之间的矛盾,才最是让她发愁的。 渊儿只比她小一刻钟,可他,却比她看的通透多了。 从小,他便看不惯秦姨娘和林倾城,亦从未给过她们好脸色,而她因着与秦姨娘和林倾城亲近,曾多次为了她们出言训斥渊儿,时间一久,她们姐弟的关系便淡了许多。 到现在,两人几乎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 想要修复,还真是任重道远! “好啊!姐姐就等寒儿长大,长得漂漂亮亮的!”林倾暖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笑眯眯的揶揄。 林倾寒羞涩的低下了头。 末了,又似是不确定的抬眸,稚嫩的语气隐含忐忑,“姐姐,寒儿以后真的可以日日和姐姐在一块么?” “当然了!”林倾暖笑吟吟的看着她,“姐姐永远都不会再抛下寒儿,寒儿先好好休息,姐姐明日带你上街。” 这样的谨慎忐忑,可见她以前对她是多么的混账。 林倾寒得到了林倾暖的保证,这才满意的躺下,才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又忽然睁开,见林倾暖还在,她方才安心的睡去。 林倾暖见她睡着,又抬手为她把了把脉,见她虽然瘦弱,脉象却是正常,这才稍稍放心。 只是这小身板,是该要好好补补了! 另外还要为她请个教授师傅来,她已年满七岁,早该是读书的年纪了。 自己虽然可以暂时教她,却不是长久之计。 她锋利的眼眸淡淡的投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这一世,她注定要手染鲜血。 寒儿,不该和她一样! 第17章 杖责二十,逐出清芷苑 荣安苑! 林倾城素手微抬,露出了莹白如玉的皓腕。 她动作娴雅,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茶! “城儿,那个林倾暖莫不是真的有高人指点?”一旁的秦姨娘,神色略略不安。 林倾城重重放下茶蛊,杏眸里的狠毒一闪而逝,冷笑道,“不管她是不是受人指点,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罢了,她一个穿越之人,还能怕她不成? “可是今日——” “今日是我们准备不足,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林倾城略显冷淡的打断了秦姨娘的话,眸光微抬,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若不是她时运不济,穿越到这个庶女身上,受身份约束,哪里又会忌惮那林倾暖? 想到今日被她将了一军,声誉差点扫地,若不是她反应迅速,将一切都推到了锦玉身上,恐怕还真要被那林倾暖得逞。 哼!想拿庶女的身份压她? 那她就将这嫡女的名头夺过来。 “娘,我们商量的事,你可要好好准备,你能不能被抬为正室,就看这一次了!” 秦姨娘点点头,笑的得意,“城儿放心,娘早已准备好!” 末了,似乎担心林倾城有顾虑,又笑着道,“你爹爹一直便有此心,无奈那老太婆一直不同意,你爹又忌惮宁国公府那边,这才拖了这么多年,没有给娘扶正。” 说着,歉然的看着林倾城,“城儿,都怪娘,若不是因为娘是妾氏,你和沐儿也不会被这庶出的身份桎梏。” 林倾城神情略显不耐,淡声道,“娘不必自责,属于你的位子,我自会替你夺回来。” “可林倾暖就这么放过她吗?”秦姨娘恨恨的开口。 林倾城冷笑,声音中不自觉的透着一丝阴狠,“当然不,过几日不是女儿节么?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闻言,秦姨娘神情微松,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 说罢,手掌抬起,略略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狠厉的手势。 林倾城摇摇头,笑得阴冷,“她还不能死,三皇子的路,还需要她来铺。” 那语气中,竟隐隐有些遗憾。 秦姨娘默默的瞧着林倾城,仿佛从十岁那年起,这个女儿,便开始不一样了,甚至有时候,连她都会觉得陌生。 —————— 清晨,林卿暖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身后正手指翻飞,娴熟的为她绾起双环髻的菱歌,眼神微暖。 “寒儿起了么?” “小姐,七小姐还在睡,洛舞在守着她!”菱歌听到自家小姐开口询问,连忙恭声回道。 林倾暖默了一瞬,待梳妆完,这才缓缓回身,眉眼噙着笑意,温声道,“菱歌,你不必如此拘谨!” 菱歌和洛舞是母亲留给她的丫鬟,陪着她一起长大,原本感情深厚,只是因着林倾城的不断挑拨,两个丫头又经常让她防着秦姨娘,她这才疏远了她们。 “小姐——”菱歌双眸微微发红,言语哽咽。 她昨日其实也瞧出了一些端倪,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她还是不敢造次,以免再次被小姐冷落。 林倾暖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神情有些歉疚,“对不起,我以前识人不清,错怪了你们,以后不会了,你们便是我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菱歌连忙跪下,哭着道,“不怪小姐,是那秦姨娘和大小姐太过狡猾,小姐才会上了他们的当。” 她挂着泪珠的脸上泛着几分惶恐,小姐给她道歉,她怎么受得起? “你这丫头,”林倾暖无奈,连忙将她扶起来,“怎么说着说着就跪下了,我做错了事,理应道歉的。” 秦姨娘和林倾城狡猾,可也是因着她的愚蠢与轻信,这才让她们受了诸多委屈。 “不,小姐永远是最好的!” 菱歌破涕为笑,这样的小姐真好,再也不会被她们骗了。 “菱歌,你去让所有下人都到外堂等我!”林倾暖笑着吩咐,凤眸中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是!” 清芷苑,也该整顿整顿了。 大堂中,林倾暖悠闲的品了一盅茶,这才微微抬眸,冷然的目光,自下面站着的下人脸上淡淡的划过,见他们都屏声静气,没有一丝逾距,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看来,昨日惩戒了翠羽和许嬷嬷,对他们还是有一定威慑的。 “清芷苑的院门谁负责?”林倾暖声音悠然,仿佛只是随意的询问。 一个中年婆子立刻走了出来,恭声回道,“是老奴!” 林倾暖微微一笑,“很好!” 那婆子见主子夸他,顿时得意的抬头,正要回话,却听林倾暖的声音陡然转冷,“昨日许嬷嬷不经通报,便能随意进的院子,这门你是怎么守的?” 婆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结结巴巴的回道,“是——是老奴没有及时发现。” “好一个没有及时发现,”林倾暖冷笑一声。 那婆子冷汗淋漓,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张艳丽无双,此刻却泛着森森寒意的面容。 “菱歌——”林倾暖微微侧首,冷声吩咐,“将这人杖责二十,逐出清芷苑。” “是!” 那婆子顿时懵了,下意识的跪了下去,慌乱道,“三小姐,老奴错了,还望三小姐饶了老奴这次吧!” 林倾暖睨了她一眼,唇角勾了勾,声音冷然,“杖责翻倍!” 菱歌忍了笑意,板着脸应了一声。 婆子彻底傻了,呆呆的跪坐在地上,一时忘了反应。 亲眼目睹了林倾暖随意的便处置了看门的婆子,其他人顿时紧张起来,想想平日里对这三小姐的怠慢,心里不由捏了一把汗,将身体缩了缩,生怕这三小想起自己来。 “小厨房是谁负责?” 一名中年嬷嬷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颤声道,“是老奴!” “掌嘴三十,逐出清芷苑!” 林倾暖此刻都懒得再给他们找理由,这么多年,哪些人是秦姨娘的走狗,她闭着眼都能数出来。 有了看门婆子的前车之鉴,那嬷嬷连求情都不敢,默默了退下去领罚了! “掌管绣活的是谁?” ...... 一连发配了五六个人,林倾暖看着站在下面的人已经所剩寥寥,方勾唇一笑。 “许嬷嬷——”林倾暖忽然开口。 许嬷嬷乍一听林倾暖唤自己名字,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来,声音微微颤抖,“三小姐,老奴——” “你本不是我的清芷苑的人,只因寒儿如今住进了清芷苑,我这才网开一面,留了你一晚,今日,你便去秦姨娘处复命吧,寒儿以后,用不着你服侍了!” 第18章 秦姨娘这是在怪我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许嬷嬷,也是秦姨娘的人。 为了对付她们姐弟三人,这秦姨娘可是煞费苦心。 “是!” 纵使那许嬷嬷有多不愿,此刻也不敢说什么,三小姐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可是深深领教过了。 林倾暖起身,微微抬眸,目光冷凝的环视了一圈剩下的人,凌厉开口,“留下的人,我不管你们之前的主子是谁,但只要在我清芷苑一日,便要忠于我,不得有二心,否则,我不会像今日这般手下留情!” 说着,她状似无意的扫过翠莺,隐含警告,“如果现在还想有人离开,我可以放你们走,但只要决定留下了,那便是我的人,如有背叛,任我处置!” 翠莺被那凌厉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她总觉得三小姐似乎在针对她,又感觉不像。 她想走,想马不停蹄的离开清芷苑,可她是秦姨娘布下的眼线,秦姨娘不会让她走的。 略略思虑了一瞬,她终是跪了下去,大声道,“奴婢誓死忠于小姐!” 后面留下的人也立刻跪了下去,附和出声。 “很好!”林倾暖满意的笑了笑,眸光清淡,“不过,翠莺身为大丫鬟,却对小丫鬟管束不周,从今日起,降为二等丫鬟,一等丫鬟的空缺,由菱歌和洛舞补上。” 翠莺顿时傻眼了,她刚刚才表了决心,三小姐下一刻便处罚了她,这摆明是不相信她。 她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愤恨。 林倾暖自没有错过她阴冷的眼神。 对于翠莺,她当然不会再相信,也不准备放过她。 今日留着她,不过也是为了以后有用,况且,狗被逼急了,是会咬人的。 所以,这条狗,她先留下了。 ———— 荣安苑! 秦姨娘刚刚用膳完毕,便被院门外的哭闹给惊着了。 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迈出了院门,便看见五六个下人哭哭啼啼的,向她跪拜在地。 “怎么回事?”秦姨娘柳眉一竖,不悦开口。 “夫人,你要给我们做主啊!”领头的一位嬷嬷大声哭诉,“今日一大早,三小姐便对我们又是杖责,又是掌嘴,还将我们赶出了清芷苑。” 秦姨娘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试探着开口,“你们惹着她了?” “没有,老奴们一直用心做事,只不知何处得罪了三小姐!” “是啊,三小姐是看奴婢们不顺眼,她昨儿个还将翠羽卖去了窑子里,真是心狠!” “什么?”秦姨娘声音陡然尖利。 翠羽和翠莺,是她在清芷苑安插的最为重要的眼线,就这么被林倾暖给处理了? 她不由勃然大怒,林倾暖,这是在打她的脸。 “走!去看看”她厉声吩咐。 说罢,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清芷苑而来。 林倾暖刚刚为林倾寒梳妆完毕,便见菱歌进来禀报,“小姐,秦姨娘来了!” 她动作微顿,眸中划过一丝笑意,“让她进来吧!” 菱歌出了院子,见秦姨娘还在门外,忍住笑意淡声道,“秦姨娘,小姐唤你进去!” 秦姨娘目光阴狠的瞪了一眼将自己拦于门外的嬷嬷,冷哼一声,轻移莲步,越过她进了清芷苑。 林倾暖乍一瞧见秦姨娘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微微诧异,浅笑道,“一大早的,秦姨娘气色怎么这般差?” 秦姨娘正要说话,却见她侧首对一旁的洛舞吩咐道,“将寒儿带到里屋吧,凶神恶煞的,小孩子最怕这些东西了!” 洛舞:...... 待洛舞带了林倾寒进去,林倾暖这才抬起凤眸,似笑非笑道,“秦姨娘刚才说什么事来着?” 秦姨娘:...... 她说什么了吗?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好不好? “三小姐——” “菱歌,还不快给姨娘看茶!”林倾暖笑眯眯的吩咐完,然后又对秦姨娘浅笑道,“秦姨娘,你继续!” 秦姨娘:...... 这还让她怎么继续? 本来憋着一肚子气,如今,竟生生被磨去了大半。 “三小姐,我听说你将院子里的下人都赶出去了?”秦姨娘冷着声音,质问道。 林倾暖蹙了蹙眉,颇为不赞同的样子,“怎么是赶出去了,我不是让他们去找姨娘,让姨娘为他们重新安置么?” “他们犯了什么错?” 秦姨娘当然不会轻易被她糊弄过去。 林倾暖咦了一声,“他们没告诉你么?” 于是当下便将他们的过错再次说了一遍。 秦姨娘顿时哑口无言,踟蹰了一会儿,才强作镇定的开口,“不管怎么样,随意打发下人,是不对的!” 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姨娘执掌中馈,我一直记着呢,所以,我才没有直接将他们发配出府,交予姨娘处理。” 秦姨娘,她是这个意思么? 她明明是可惜那些好不容易才安插进来的内线。 “这些人,姨娘大可放心使用,他们在清芷苑不是好的,在别的地方就未必不是好的,一切,全凭姨娘的意思不是?”林倾暖笑的莫测。 “你什么意思?”秦姨娘顿时怒声道。 林倾暖眉眼浮起无辜的神色,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秦姨娘,怎么,我堂堂嫡女,连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无权处理了么?”林倾暖声音也冷了下来。 “那我问你,翠羽是怎么回事?你为何直接将她卖入了窑子?”秦姨娘冷笑道。 林倾暖恍然,“秦姨娘是说翠羽呀,”她眸色清浅,笑容和善,任谁也不会想到,她能在谈笑间,将自己的贴身丫头卖到那种地方。 “这丫头玩忽职守,害的我差点失了清白,害的我们林府差点丢了面子,我不觉得对她的处罚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秦姨娘气的脸色泛白,“那你也应该交予我,让我处理!” 她辛辛苦苦培养的棋子,就这么被林倾暖给毁了。 林倾暖瞧着秦姨娘气急的模样,心底默默划过一丝自嘲。 不过就这点道行,却在前世,耍的自己团团转,提起来还真是丢人! “我素知秦姨娘对下人和善,怕姨娘瞧在我的面子上,不忍处理翠羽,便先斩后奏,为姨娘做了这个恶人,怎么,姨娘如今这是怪我么?”林倾暖凤眸盈盈,似乎颇为委屈。 秦姨娘怒极反笑,先斩后奏? 她敢说,今日她若不是听下人说了,这林卿暖压根就没打算和她说这事儿。 她算是领教了林倾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说来说去,理都在她那边。 一个人,怎么忽然间变化会这么大? 明明以前那么好骗,怎么忽然像是换了个人? 对这样的林倾暖,她忽然有些束手无策。 察觉到秦姨娘审视的目光,林倾暖淡然的抬眸,与她视线相对。 触及到那双浅笑中透着极致冷淡的眸子,秦姨娘仿佛被火烫了一下,瞬间便移开了目光。 “三小姐多虑了,姨娘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随意问问罢了!”秦姨娘扯了扯唇,泛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既然秦姨娘没有什么意见,那我便说说我的事吧!” 第19章 我是来吃饭的 “不知三小姐要说什么?”秦姨娘心里一个激灵,生怕这林倾暖又出什么幺蛾子。 林倾暖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下人被我处理了好几个,如今院子里的人手有些不够——” “我再送过来一批便是!”秦姨娘连忙接口。 人没了,她再安插进来就是,左右她不缺人。 “不用麻烦姨娘了,”林倾暖抿了口茶,凤眸微抬,神色浅浅,“我已经让人去联系人牙子了!” 秦姨娘一愣,这林倾暖什么个意思? 连买卖下人之事都要插手? 这是要反天不成? “三小姐,这恐怕不妥吧?”秦姨娘蓦的将手中的茶蛊放于桌上,脸色难看。 林倾暖飞快的打断她,“没有什么不妥的,姨娘选的人,我用不习惯,所以还是不劳烦姨娘了!” 秦姨娘冷着面孔,瞧了林倾暖好一会儿,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怒意,好你个林倾暖,我看你会笑到什么时候! 想想过几日的女儿节,再想想城儿那笃定的表情,她阴冷一笑,林倾暖,到时候你可别哭死。 秦姨娘离开后,菱歌颇为担忧道,“小姐这般与他们撕破脸皮,不怕他们对您不利么?” 林倾暖握着茶蛊的手指紧了紧,冷笑出声,“之前我对她们那般好,他们手下留情了么?” 既然他们已经存了心思要害她,那她又何必施以好颜色? “可是若被老爷知道——” 林倾暖兀的抬眸,眸中划过一丝嘲弄,“他知道便知道了,又能奈我何?” 林昭是她的父亲,前世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残害,没有一丝出手阻止的意思。 不仅如此,她还听说,宁国公府的人,可是他亲自监斩的。 若不是宁国公府,若不是母亲,他有机会坐到这丞相的位置? 这样的人,不配做她的父亲。 他和云璃,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菱歌还是有些担心,“小姐如今孤苦无依,老爷又素来疼爱大小姐,奴婢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林倾暖极浅的笑了笑,“有宁国府在,他不敢怎么样?” 当年娘亲嫁给林昭后,才得知林昭早已和一个通房丫头有了女儿,娘亲伤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看林昭对秦姨娘母子的感情,恐怕不单单是通房丫头那么简单。 “菱歌,将寒儿和洛舞唤出来吧,我带你们去街上转转。”林倾暖将一切思绪抛于脑后,淡笑道。 有什么可着急的,仇,慢慢报,账,慢慢算,她有一生的时间陪他们耗。 马车上,林倾寒撩起车帘,雀跃的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声音清脆可人,“姐姐,外面真热闹!” 大楚京城,繁华兴盛,宽阔的街道两旁,茶肆酒坊,香楼客栈,店铺肆立,应有尽有。 宝马香车,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听说归燕楼的菜不错,先带你去尝尝”林倾暖看着寒儿开心的模样,不由欣慰笑道。 不过一日功夫,寒儿活泼了不少。 林倾寒放下了车帘,眨了眨眼眸,小心翼翼问道,“一会儿寒儿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林倾暖摸摸她的头,“当然!” 说着看向菱歌和洛舞,“你们俩一会儿也一起吃,不可拘谨!” 菱歌和洛舞心上一暖,连忙欣喜道,“是!” 得了林倾暖的保证,寒儿这才又兴致勃勃的看向了窗外,她从未出过林府,从未见到过如此新奇的东西,别人习以为常的场面,她却看的乐此不疲。 林倾暖不愿拘了她的性子,任由她而去。 “咦!姐姐,你看,那里跪着一个人!”林倾寒忽然诧异开口,指着马车外面,转头对林倾暖道。 林倾暖顺着寒儿指的方向看去。 待看到是那个正孤零零跪在路边的人时,目光顿时一凝,眸底一片寒光。 她微微低头,蓦的将林倾寒揽了回来,柔声道,“我们不管她,直接去吃饭好不好?” 林倾寒懵懵懂懂的看着姐姐,乖顺的点点头。 林倾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抬眸的瞬间,冷冽肆意。 秋雨。 京城最大的酒楼,归燕楼! 林倾暖带着林倾寒甫一踏入酒楼大堂,顿时便感觉有数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自己身上。 大楚民风偏开放,对女子的行动并没有太过的约束,只要不是有伤风化,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所以京城的闺阁小姐们闲暇之余,不时的会出来逛街用餐,春游跑马,乃至各种琴棋诗社,曲水流觞,也不乏女子的身影。 林倾暖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但因她容貌过盛,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不自觉的吸引众多的目光,她对此无可奈何,已然习惯。 凤眸泛起淡淡的冷意,轻扫过去。 那些被林倾暖容貌所吸引的公子少爷,夫人小姐们,顿时都掩饰般的低下了头,不敢与那略显凌厉的眼神对视。 林倾暖不再理会他们,跟着店小二上了楼。 “你来做什么?” 刚走到一间雅阁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进去,一个不耐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林倾暖神情微怔,随即脸上划过淡淡的无奈。 重生一世,她怎么把这个人忘了! 林倾暖尚来不及反应,洛舞却已挡在了她的面前,嗤笑道,“我家小姐来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对方似乎一噎,没有再开口。 林倾暖微微扶额,凤眸中泛起一丝尴尬的笑意,看向了来人。 那人双十年纪,一身青衣锦袍,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只是面如冠玉的俊颜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柳安和! 前世,她听从了云璃与林倾城的话,为了让自己声誉扫地,以打消云顼和二皇子云瑜对她的觊觎,做了不少傻事。 刁蛮任性,飞扬跋扈都是小菜一碟! 赏花宴之前,她做的影响最大的一件事,也是让所有权贵世家都对她嗤之以鼻的,便是对这个柳安和穷追不舍。 那时,她心里的人是云璃,但为了云璃所谓的计划,便对这新科状元柳安和,开始了穷追猛打。 以至于到最后,柳安和只要听到她的名字,都忍不住发抖,听说夜里更是噩梦连连。 在赏花宴那事发生前,她给旁人的感觉,的确是非柳安和不嫁。 瞧瞧,她办的这都是些什么事? 现在瞧着柳安和的样子,恐怕是误会她,追着他到这儿来了。 “噗嗤——” 旁边有人忽然笑出了声,揶揄道,“安和,我看这林三小姐,对你果然是情根深种,连你出来吃个饭都要追来。” “可不是,我可从未见过如此执着之人,安和,不如你便从了吧,这林三小姐长得美貌动人,你也不亏!”另一个世家公子也笑着附和。 柳安和脸色愈发难堪,看向林倾暖的眼神,几乎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嫌弃之色毫不掩饰。 “我是来吃饭的!” 第20章 太子殿下哥哥长得真好看 林倾暖眼眸清澈,淡淡开口。 对这柳安和,她没有什么感情,当然,也谈不上有什么仇怨。 前世,他忠于皇室,最后为了皇室尽忠而死,从未背叛过分毫。 也就是说,这一世,他不是她的敌人。 但并不代表着,她会对他有所容忍。 她追着他,给他添了不少困扰,但,他也回以她诸多羞辱。 所以,她并不欠他! 柳安和明显一愣,随即目光犹疑的看向林倾暖,冷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旁边那位公子也笑呵呵道,“三小姐,你这话骗骗旁人还罢,你来吃饭,安和正好也在这里?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可事情就是这般巧。 林倾暖神色有些无奈,都怪自己之前作孽太多,现在说真话也没人相信了。 洛舞却是个火爆性子,闻得此言,不由怒声道,“信不信由你,这归燕楼又不是你开的,你来得,我家小姐为何来不得?” 柳安和被洛舞呛的脸色发白,对林倾暖愈发嫌恶起来,“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的女子!” 他的话刚说完,却忽然感到背后似乎有寒意传来。 下意识的回身,却对上了一双沉冷森寒的眸子,那眸子里墨色翻涌,似乎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太——太子殿下?” 柳安和蓦的满脸通红! 林倾暖闻言,眸色顿时一亮,凤眸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那人。 只见他一身墨色锦袍,身材修长挺拔,气度尊贵凌然,如刀削斧刻般的脸上泛着森冷的寒意,可不就是云顼? “太子殿下!” 她忍住心底的惊喜,微微福身,向他行礼。 听到那道清亮动听的声音,云顼脸上的寒意微收,目光沉沉的落在那张明艳动人的娇颜上。 今日她一身素白衣衫,愈发衬的容貌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 她的容颜,似乎将明艳与清雅很自然的糅合在了一起,让人既不觉得太艳,又不觉得寡淡。 而最吸引人的,便是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眸,里面似乎有万千星辰,又似乎隐含无限妩媚与风情,偏偏她本人还尚不自知。 也正是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才会让人心动。 这样的她,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虽然他并不因她的容貌才动心,可每一次见到她,心里却还忍不住为这绝色的容颜而悸动。 只是想到她往日里对他的态度,他的眸色,愈发深邃。 柳安和几人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起吧!”冷淡的声音响起。 林倾暖直起身子,心下却有些揣揣,这个时候遇到云顼,他会不会误会她还对这柳安和有意? 只是,他没有问,自己又不好解释。 “你来这里做什么?”云顼淡淡开口。 众人一愣,这是问谁? 柳安和等人正踟蹰间,林倾暖却已浅笑着回道,“听说这里的菜不错,臣女带着妹妹来尝尝。” 顿了一瞬,终是没忍住,开口解释,“遇到柳公子,的确是个意外!” 柳安和微微皱眉,下意识的看了林倾暖一眼。 这林三小姐又是个什么意思?之前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他的心思,现在却忙不迭的解释? 云顼瞧着那双好看的凤眸中此刻似乎隐着一丝不安,墨色的瞳孔冷意稍减,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确不错!” 他从来都知道,她对这个柳安和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真正住进她心里的,是云璃。 林倾暖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附和她,这里的饭菜不错! 那么,他的意思便是没有误会了? 想到此,她心里紧绷的弦一松。 “姐姐,这是太子殿下吗?”一旁的林倾寒好奇问道。 她还小,又没出过门,也无人教导过她,对于皇家,她也只是停留在似懂非懂阶段。 “对!”林倾暖浅浅一笑,“寒儿,以后见着太子殿下,要行礼,知道吗?” 云顼见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却故作老成的教着自己的妹妹,薄唇不由勾了勾。 林倾寒点点头,忽然开口,“太子殿下哥哥长得真好看!” 众人一愣! 这小丫头好会说话。 林倾暖微微俯身,浅笑着的揉了揉林倾寒的头顶,颇为赞同的样子,“寒儿说得对!” 语毕,她忽然板起脸来,语气略显严肃,“但是,不能叫哥哥,知道么?” 以后是要叫姐夫的,怎么能叫哥哥? 林倾寒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几个世家公子听着这姐妹俩的对话,顿时忍俊不禁。 而柳安和,在听到她嘴里夸赞别的男子的时候,心里忽然浮起一丝不舒服,转瞬即逝。 “菱歌洛舞,先带寒儿进去吧!” 林倾暖直起身,淡淡吩咐。 菱歌和洛舞应了声,便带着林倾寒,跟着小二进了雅阁。 “咳,太子殿下来这里是——”一位世家公子为了化解尴尬,赔笑着没话找话。 云顼睨了他一眼,薄唇轻吐,“有事!” 说完,略带冷淡的眼神,再一次自他脸上扫过。 那世家公子讪讪一笑,“既如此,我等便不打扰太子殿下了!” 云顼微微颔首。 那几位世家公子连忙拉着正发呆的柳安和离开。 临走时,柳安和还下意识的看了林倾暖一眼。 柳安和等人一走,林倾暖便望向了云顼,却见他也正眸色沉沉的看着她。 两人都没有开口,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林倾暖默了一瞬,缓步上前,对着云顼微微屈身,“臣女多谢太子殿下为臣女隐瞒!” 即便是上一世他对她情根深种,可如今,他们只是陌生人。 况且,他是身份尊贵的太子,自己理应对他道谢。 自初见他的喜悦中醒来,这才发现,她与他的距离,还这样的遥远。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她会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哪怕再艰难。 云顼眸色深沉,他知道她谢的是赏花宴之事。 他薄唇微勾,嗓音儒雅甘醇,“上次你见本宫,可没有如此守礼!” 林倾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下意识的想到了,在那个散发着暧昧的房间里,她对他所做的事情。 “当时你可没有称呼本宫为太子殿下!”云顼瞧着她绝美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愈发显得娇羞可人,不由心神一晃。 林倾暖难得的露出一丝茫然来,顿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云顼指的是她上次直呼他名字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的脸愈发红了,忍不住低下了头。 自己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云顼见她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埋入地底下的样子,微微思索了一番,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俊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他掩饰般的咳了一声,淡声岔开了话题,“三小姐不必客气,宁老国公是本宫的恩师,这是本宫该做的!” 言下之意,他为林倾暖瞒下这一切,不过是看在宁老国公的面子上。 第21章 是渊儿回来了 林倾暖神色一怔,心底划过淡淡的失望。 原来,他仅仅是因为如此,才会帮她么? “你何时学的功夫?”云顼忽然问道。 林倾暖蓦的抬眸,便撞入了那一汪墨色旋涡中。 他似乎只是简单的好奇,又仿佛隐了一丝探究。 她默了默,“是之前和大舅舅学的!”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这功夫是她前一世所学吧? “太子殿下,人已经到了!”青玄走到了云顼身旁,恭声禀报。 “知道了!” 云顼垂眸望着她,眼中忽然涌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沉声道,“以后再遇着危险,不要逞强,先脱身!” “嗯!”林倾暖浅浅的应道。 听到她乖巧的答复,云顼难得的勾了勾唇角,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林倾暖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忽而暖暖一笑,转身进了雅阁。 林倾寒似乎不能理解姐姐兴致为何忽然变得如此高,不过看着一桌子的珍肴美味,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便也顾不得姐姐了。 “寒儿,来,尝尝这个!”林倾暖看着林倾寒吃的一脸满足的模样,不由酸了眼眶。 越是走近林倾寒,便越是对她感到心疼。 她以前的生活,该是如何的清苦! “寒儿,姐姐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林倾暖心酸一笑,又为她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肉。 林倾寒却不明白姐姐为何一幅又要哭的样子,她只知道此刻很开心,很满足,有姐姐在,还有这么多好吃的菜肴,再也不用吃那些又冷又馊的饭菜。 “菱歌,洛舞,你们也快些吃,这是命令!”林倾暖见两个丫头还是有些拘谨,顿时假装严肃的命令道。 菱歌和洛舞感动的眼泪盈眶,小姐对她们真是太好了! 此刻,她们却不知道林倾暖心底对她们的愧疚。 林倾暖很满足,这一世,她身边都是这些真心对她好的人。 而她,也会好好的去守护他们。 用过膳,她又带着寒儿逛了许久,为她置办了不少东西,这才回了府。 —————— 翌日! “小姐,奴婢去账房领了您的月银!” 林倾暖正在教寒儿写字,闻言,随意点点头,“知道了,你保管着便好!” 菱歌却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迟疑着没有退下。 林倾暖抬眸,神色浅淡,“怎么了?” “小姐,那账房先生说,七小姐没有月银!”菱歌脸上带着一丝愤懑,“七小姐也是林府的嫡出小姐,怎么会没有月银?” “哦?”林倾暖挑眉,这就有意思了 ! 身为林府小姐,却没有月银? “菱歌,将管家给我叫来!” 这些年,秦姨娘为了做足面子功夫,对她的衣食方面倒是不曾苛刻,可是,很明显的,她对寒儿,连普通的下人都不如。 “是!”菱歌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林倾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低头继续教寒儿写字。 不多时,林府的管家便被菱歌带了进来。 那管家四十多岁,一脸精明,此刻见这几日众人口中相传的凶神恶煞的三小姐,正挂着温煦的笑意,耐心的教着七小姐写字,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老奴见过三小姐,见过七小姐!” 林倾暖闻言,仿佛刚发现管家进来,素手微抬,将书本合上,眸色清浅,嘴边泛出一丝浅笑,“钱管家!” 钱管家连忙拱了拱手,“不知三小姐唤老奴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林倾暖摸了摸寒儿的发髻,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听丫鬟说,寒儿的月银被钱管家忘了?” 钱管家听了此话,心里一紧,连忙回道,“回三小姐,夫人说,七小姐年纪尚幼,暂时还用不着月钱,便一直没有发放。” “哦?是这样?” 林倾暖的表情似笑非笑,钱管家一时有些捉摸不透这三小姐是个什么意思,只得乖乖答道, “是!” 他可是听说了,这几日,三小姐几乎像是换了个性子,不好惹的很。 所以他尽可能的言简意赅,不敢多惹这个刁蛮的主子。 林倾暖唇角勾了勾,眸中渐渐渗出冷意,“那三房的珠丫头如何领着?沐哥儿如今可领着?” 顿了顿,瞧着那钱管家额头渐渐渗出冷汗,极淡的笑了笑,“还有二房的治哥儿,不也领着么?怎么到了寒儿这儿,便领不得了?” 她并不在乎那几两月银,她在乎的,是寒儿不被承认的身份! “这——”管家一时语塞。 “罢了,”林倾暖也不欲与他多言,“你去告诉秦姨娘,将寒儿这些年的月银都补回来,否则,我不介意换个地方,让人评评这理。” 钱管家连忙应声,这个三小姐,他惹不得,还是交给夫人好了! “另外,” 钱管家正要离开,听见三小姐还有话说,连忙驻足,一幅聆听教诲的样子。 “钱管家,你也是府中的老人了,怎么还能犯这样的错误?” 钱管家微微诧异,他犯什么错了? 林倾暖收了笑意,眸色冷淡,含着一丝警告,“秦姨娘还不是夫人!”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错,下个月,这秦姨娘便顺利的被林昭扶了正,成了名副其实的夫人。 当然,这一世,她这个愿望只能破灭。 这个妾氏的身份,她会让她一直带进坟墓。 钱管家一个激灵,连忙赔罪。 “好了,下不为例,去吧!”林倾暖明显不耐。 钱管家直到出了清芷苑,才敢抬起衣袖,拭去了额头的冷汗。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然紧闭的院门,疾步匆匆的往荣安苑而去。 菱歌见钱管家走了,这才走到林倾暖身边,小声道,“小姐,渊少爷回来了!” “什么?”林倾暖面上一喜,“是渊儿回来了?” 菱歌见小姐开心的样子,不由也笑着道,“是的,渊少爷回来有一会儿了!” 林倾暖嗔她一眼,“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说着连忙起身,“我去看看他!” 菱歌忍俊不禁,这几日,她还从未见过小姐如此激动地模样呢。 “姐姐是要去看哥哥么?”林倾寒脆生生问道。 林倾暖身子微僵,扯出一抹笑容,伸手揉揉她的脸颊,“姐姐改日再带寒儿去好不好?” 她和渊儿的关系恶劣,现在贸然带寒儿过去,只会吓到她。 林倾寒眼中的热切渐渐褪去,不开心的点了点头。 第22章 姐姐这是在玩苦肉计 荣安苑! 啪的一声,屋子里传来瓷器脆裂的声音。 刚要迈进屋子的锦心脚步一顿,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一丝恐惧。 “这林倾暖是什么意思?”秦姨娘一脸盛怒。 林倾城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淡声开口,“娘,我说了你多少遍了,总是如此沉不住气,不过几个月钱罢了,你给她就是了!” 秦姨娘恨声道,“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有什么,她能得意几天?”林倾城柔柔一笑,美眸中狠辣一闪而逝,“你没听说过么,越是得意的人,最后摔的便会越惨。” “你确定没有问题?”秦姨娘不放心的问。 现在,她恨不得立刻将林倾暖踩在脚下。 林倾城不悦的看了秦姨娘一眼,冷冷一笑,语气阴狠,“你就放心吧,这一次,我定要让她万劫不复!” —————— 林倾暖静静伫立在是临风苑门口,眸色淡淡的看向那院子。 若是仔细看,可以瞧出,她冷静淡然的神色之下,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三小姐,少爷说他累了,三小姐还是先回去吧!”一名小厮急匆匆自院子里跑出,向林倾暖回复道。 林倾暖苦涩的勾了勾唇,渊儿果然不愿见她。 “你就说我有急事要找他!”没有见到他,她始终不愿放弃。 “三小姐,”那小厮为难的看着她,“您还是先回去吧,少爷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林卿暖沉默了许久,微微垂眸,低声道,“我知道,可我的确是想见他!” 他不知道,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他真的不明白! “哟,这不是三妹妹么?怎么被挡在门外了?”一个刻薄的声音蓦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 林卿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渊儿与她生疏的这几年,一直与二房走的极近,来人,便是二房嫡长女,林府二小姐林浅霜。 林浅霜得意的自临风苑出来,瞧着林倾暖微低着头,一幅失落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怎么,三妹妹是来瞧二弟么?”说着恶劣的笑了笑,“不巧的很,二弟他现在很忙,顾不上见你!” 林倾暖抬头的瞬间,已经换上了清浅的笑容,她目光盈盈,隐含讥诮,“瞧二姐姐这活蹦乱跳的模样,病应该是大好了!” 林浅霜轻巧一笑,“借三妹妹吉言,已经大好,只是我瞧着三妹妹,似乎不大好的样子!” “二姐姐哪里瞧出我不好了?”林倾暖淡淡一笑,“倒是二姐姐,这病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还真是要多注意一些的。” 林浅霜的病是装的,本来就心虚,此刻一听她的话,顿时来了气,不由冷笑道,“我的病不打紧,不过我倒是听说,三妹妹在宴会上差一点被毁了清白呢!” “二姐姐这几日果然是没有出门,消息竟如此闭塞,” 林倾暖略略靠近她少许,故意压低声音道,“不过二姐姐这病倒也巧得很,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二姐姐参与其中,要刻意避嫌呢!” “你胡说——”林浅霜大怒,“我何时参与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参不参与我不清楚,但二姐姐最起码是事先晓得这事的,不是么?”林倾暖浅笑着望着她,一双眸子满是了然。 林浅霜神色微微慌乱,“你胡说!” 两人吵的正欢,一名小厮忽然自临风苑的门内探出了头,朗声道,“二小姐,三小姐,少爷说了,两位小姐若是想吵,大可以换个地方,他嫌吵闹!” 林浅霜正愁没人解围,见林文渊忽然找人传出了话,下意识便认为是林文渊在替她出头,于是得意一笑,故作大度道,“谁爱与她吵!” 说罢,也不再停留,施施然走了。 临风苑的门,啪的一声,自里面合上了! 林倾暖望着那紧闭的院门,眼神暗沉! —————— 深夜,林府之内,月影朦胧,余晖穿过缝隙洒向地面,将地上的花草与石阶铺了薄薄一层霜色。 花木参差,枝叶斑驳。 周围寂静无人,只闻草间蝉鸣。 一抹纤细的身影,足尖轻点,几番起落,穿花越水,移亭过堂,眨眼间便来到了临风苑门前。 她眸子漆黑清亮,恍若天上新月,向周围略略扫了一下,然后纵身一跃,利落的飞上了围墙。 落入院子,眼见四下静寂,唯有主屋内有微弱的灯光闪现,黑布下的红唇无声的勾了勾。 毫不犹豫的,她上前几步,动作轻微的推开门。 林文渊正在看书,忽见屋门轻动,他以为是裕烟,便淡淡开口询问,“何事?” 久久不见他回答,林文渊不悦皱眉,凤眸微微抬起。 这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瘦弱的黑影,利索的开了门,然后没有丝毫顾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林文渊:...... 现在的小偷,都这么猖狂了么? “阁下何人?”林文渊冷冷开口。 那人也不言语,双手环胸,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当地,静静的瞧着他。 “阁下既然不说,那便不要怪林某不客气了!”林文渊脸上怒意浮现,身子利落的越过书桌,毫不留情的向来人发起了攻击。 太瞧不起人了! 那黑影敷衍般的左躲右闪了几下,只不过须臾,便被制服在门框上。 林文渊一手擒着她的脖子,冷冷嘲讽,“就这么几下子,还敢来耀武扬威?” 那黑色面巾下的嘴唇似乎勾了勾,眉眼含笑,“若不是我让着你,你能制住我?” 声音清脆悦耳,赫然是一名女子。 林文渊大惊,另一手下意识上前,用力扯下她的黑色面巾。 ...... 望着那张与他有九分相似的姣好面容,林文渊怒意愈甚,烦闷的将手收回,微微转身,冷声质问,“你来做什么?” 明明自己还比他大半个时辰,可是,他现在却足足高出了自己一头。 林倾暖望着那颀长却消瘦的背影,眼眶微红,真好,这一世,他还活得好好的! 林文渊久不见林倾暖回答,忍不住转身,却看见她眼睛红红的,一副要落泪的样子,不由怔了怔。 这是闹哪出?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嘲讽一笑,修长的手用力托住门框,微微俯视着她,“姐姐这是在玩苦肉计?” 林倾暖摇摇头! “我竟不知,姐姐何时有了这般身手!” 林文渊嘲讽的看着她。 “刚学不久!”林倾暖老实回答。 林文渊表情略显不耐,“天色已晚,姐姐还是赶快回去吧!” 说罢便要走开。 林倾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表情有些可怜兮兮,“若不是你躲着我,我又何苦出此下策!” 时间越久,隔阂越深,她不愿和渊儿再有嫌隙。 见林文渊不悦的眼神凝在她握着他胳膊的手指上,她讪讪一笑,不自觉松开了手。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林文渊显然没有耐心与她多做周旋。 第23章 奴婢秋雨 林倾暖正待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了裕烟的声音,“少爷,屋子里是有什么事么?” 林文渊不悦的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无事!” 裕烟闻言便退下了。 “你这下人,反应有些慢!”林倾暖朝他浅浅一笑,隐隐透着几分讨好。 林文渊目光浅淡,静静审视着她,也不出声。 “好吧!”林倾暖无奈,只得苦着脸道,“我是来和你道歉的,之前是我不对,我错认秦姨娘与林倾城为亲人,疏远了你,还总是因为他们凶你,我今日来,便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渊儿,姐姐错了!” 她本来还有些难为情,只是说着说着,神情却不自觉的认真了起来,声音中也带了几分伤感。 明明她们是世上最亲的姐弟,却疏远至此,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枉为人姐! “说完了?”林文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更是淡漠。 林倾暖本来还深陷在自责的情绪里,见林文渊问她,下意识便接口,“完了!” 林文渊却挂上客套的笑意,“姐姐既然说完了,那便赶快回去吧!” 林倾暖一愣,这就,结束了? 和她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渊儿——”林倾暖犹不死心,“你真的不打算原谅姐姐了?”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林文渊面色冷淡,“姐姐的心意我领了,所以姐姐可以回去了!” 就这么不愿意看到她? 这么想要赶她走? 林倾暖的心几乎碎了一地,愣愣的看着他。 林文渊却没有再管她,淡然的坐回到书桌,执起了书...... 林倾暖见状,只得默默叹口气,转身离开,手刚放在门上,却还是不死心的回头,眸色清浅,语气认真,“渊儿,姐姐明白之前伤了你的心,可姐姐真的知道错了。” 顿了顿,她想着上一世的结局,颇有些惆怅,“在这个府里,真心对我们的人几乎没有,所以,我不希望我们姐弟再生疏至此!” 说罢,她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林文渊握着书本的手,久久没有翻动...... —————— “菱歌,你说我究竟怎么做,渊儿才会原谅我呢?”林倾暖颓然的用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开口。 自赏花宴回来,菱歌几乎没有再见到自家小姐这般娇憨的模样,不由眼含笑意,宽慰道,“小姐莫急,渊少爷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小姐还是多给他几天时间吧!” 林卿暖想了想,也倒是,她忽然惨兮兮的跑去和渊儿道歉,渊儿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不准还以为她又有什么算计呢! 毕竟,她之前也没少听林倾城的建议,去寻他的不是。 “好了小姐,外面人伢子还在等着小姐呢!”菱歌笑盈盈的为自家小姐披上了外衫。 林倾暖一听,顿时正色起来,“我这便出去!” 临了,她似是想起什么,沉声问道,“寒儿的月银送来了么?” “昨儿个便送来了,这几年的都补上了!”菱歌连忙笑着回道。 小姐还真有办法,能让那秦姨娘乖乖把七小姐的月银送过来。 林倾暖却眉头微皱,隐隐觉着不对! 秦姨娘,没有这么容易服软! 更何况还有一个心思深沉的林倾城。 除非她们在密谋更大的阴谋,所以才会短暂的对她有所退让。 这几日,她办事也太顺了些,顺的有些不同寻常。 “洛舞,你多注意一下翠莺!”她看向一旁侍立的洛舞,吩咐道。 赏花宴之事,她没有如前世一般出事,所以,后面的一切事情,都不一样了。 云璃和林倾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洛舞连忙答应着出去了。 —————— 林倾暖一踏入大堂,目光便锁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勾了勾唇,看样子,她们的缘分,还真是不浅,想躲都躲不过! 当然,这缘分很大程度上,是人为的。 不过,既然她三番五次的想要来寻死,那她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你叫什么名字?”林倾暖绣鞋在那个低着头的少女跟前停住,淡淡开口。 那少女似乎有些羞涩,低着头回道,“奴婢秋雨!” 果然,连名字都没有变。 上一世,她偶然外出,救了卖身葬父的秋雨,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后期更是将她视为心腹。 寒儿的死,让她发现了事情不对,便派秋雨去宁国府报信,等于是将宁国府二百余口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上,可她是怎么做的? 她将信送给了林倾城,还跑到她面前奚落她,嘲笑她。 她原以为是秋雨背叛了她,如今看来,从未效忠,何来背叛? 一个别人精心布在她身边的棋子。 “秋雨,果然是好名字,”林倾暖淡淡一笑,听不出喜怒。 秋雨低声回复,“奴婢谢三小姐夸赞!” “抬起头来!”林倾暖坐回主位,眉眼凌厉,气势全开。 秋雨依言抬眸,便看到那一张明艳的脸来。 三小姐,果然如传言般好看! 只不知为何,她的眸子有些冷,让她下意识紧张。 “你可愿跟着我?”林倾暖接过了菱歌递来的茶,微微垂眸,用杯盖拨了拨茶蛊里的叶子,问的漫不经心。 秋雨心里一喜,连忙恭敬道,“奴婢愿意跟着三小姐!” 林倾暖没有丝毫意外,秀眉挑了挑,勾唇笑道,“那你可知,如果背叛我,会是什么下场?” 秋雨心里顿时升起一抹慌乱,下意识便看向林倾暖,三小姐,莫不是知道什么了? 待触及到那含着笑意的眸子时,她才微微松口气,看来,三小姐只是在警告她。 “奴婢誓死效忠三小姐,绝无二心!”她连忙跪下表态。 林倾暖点点头,笑意微冷,“如此便好,如若让我发现谁背叛了我,我定会让她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说罢环顾一周,“你们若是跟着我,也是一样的!” “是!”人牙子旁边的那几位少女和嬷嬷齐声答道。 跪在地上的秋雨,心里却莫名的一寒。 “好了,你退到一边吧!”林倾暖淡声对秋雨道。 秋雨连忙答应着,起身退到了一侧。 那人牙子见秋雨被挑走了,心里也是一喜。 昨儿个,她可是收了那人五十两银子,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林三小姐将秋雨挑走。 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她还没有开口,三小姐便一眼相中了秋雨。 有钱人家府内之事,她管不了,只要给她银子便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指着旁边一众待选的奴婢,喜笑颜开,“三小姐,要不再看看这些?” 第24章 三皇子来了 “嗯!”林倾暖淡淡应了声。 那几名待选少女和嬷嬷一听,顿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林倾暖,眼含期待! 这相府可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勋贵之家,若是被选中,那岂不是一辈子可以穿金戴银? 有钱人家的丫鬟,可比那些普通老百姓吃穿好多了,甚至比一般的富贵人家还要好一些! 这个机会,谁不想把握? 唯有一名蓝衣少女,始终不卑不亢,脸色淡然平和。 林倾暖一下子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后面那排,蓝色衣衫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听见三小姐问自己话,便走出来回恭敬回道,“奴婢漫萧!” 漫萧? 林倾暖一听,这个名儿,倒是合她丫鬟的名字。 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懂得一些规矩。 “你读过书?” 漫萧恭声道,“回三小姐的话,奴婢小时候读过,后来因家道中落,这才做了奴婢!” 这么说,之前也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姐了? “好!以后你便跟着我吧!”林倾暖浅笑道。 “是!”漫萧应了声,默默走到秋雨旁边,眉宇间没有一丝喜悦,当然,也不见半分悲悯。 林倾暖暗暗赞叹了声, 倒是个宠辱不惊的性子。 随后,她又精心挑了几名丫鬟,并两个妈妈,并将挑好的人交给了菱歌。 人牙子见林倾暖没有将人全部挑完,倒也不不见失落,领着剩下的人便要退下。 蓦的,一名身着青色粗布衣衫的少女忽然冲了出来,跪在了林倾暖面前,红着眼睛道,“三小姐,求求您,留下奴婢吧!” 林倾暖将要离开的步子微微一顿,垂眸看向那少女。 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长得一般,瞧着性子有些跳脱。 所以,林倾暖没有挑到她。 不过,这姑娘既然这么勇敢,敢为自己争取一次,她倒也不吝啬给她这个机会。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留下你?” “奴婢——奴婢会讲故事,力气也很大。”那少女嗫嚅半响,忽然大声道。 周围那些少女不由轻笑出声。 林倾暖眸子微冷,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 嘲笑声顿时消失。 “力气大?我屋子里又没有什么重活,而且,我也不喜欢听故事!”林倾暖淡笑的看着她。 那丫鬟一愣,也许是林倾暖的随和给了她勇气,她随即便反应过来,“其他事奴婢也可以干;小姐闷的时候,奴婢还可以为小姐解闷。” 人牙子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心中暗骂,这个傻子,这算什么理由? 她强笑着,正待开口,却听林倾暖清浅的声音响起,“那便留下来吧!” 那丫头一喜,顿时不住的给林倾暖磕头,“奴婢多谢小姐,奴婢多谢小姐!” 人牙子见这么笨的丫头都被三小姐选中了,连忙上前,想求三小姐将剩下的几个一并选了去,却见她的身影已经转入了内堂,只得悻悻的带着剩下的几个退了下去。 林倾暖让菱歌将新来的下人安顿下去,便去内屋陪寒儿练字了。 这几日,这小丫头学的挺快,已经熟悉了不少字了。 “七小姐真聪明,小姐一教就会!”洛舞托着下巴陪在一边,笑呵呵道。 林倾暖摸了摸寒儿的头,欣慰的点头,“我们寒儿当然是最聪明的!” 林倾寒听到姐姐表扬自己,小脸上立刻洋溢出开心的笑容。 洛舞瞧着小姐和七小姐关系这般好,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小姐果然变了好多呢。 这样的小姐,她真的好喜欢。 门外蓦的响起脚步声,似乎向正屋而来。 林倾暖看了眼正低头认真练字的寒儿,用眼神示意洛舞出去看看。 洛舞立刻会意,起身出去了。 不多时,回来附在林倾暖耳边,小声道,“小姐,是大小姐身边的锦瑟,说是三皇子过来了,正在老爷书房,大小姐请小姐过去!” 闻言,林倾暖神情渐渐冷凝! 云璃每次来林府的时候,都会告知林倾城,而自己,则都是从林倾城处得到消息。 当然,云璃也和她解释过,她的身份太过特殊,他不好贸然来找他,以免引人怀疑。 这个拙劣的谎言,她居然相信了,还相信了那么久。 “不去!”林倾暖冷冷开口。 她现在还无法手刃他,所以,只能躲着不见他,否则,她怕她会忍不住,一刀咔嚓了他。 不让他失去一切再死,那样岂不便宜了他? 林倾暖刚说完,却见翠莺笑呵呵的端着针箩走了进来,眉宇间都带着喜意,“小姐,奴婢侍候你更衣罢,三皇子来了,就在前院呢。” 这些日子,她被林倾暖赶去做绣活,其他的事一点儿都不让她插手,如今好不容易听到三皇子来了,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以前三小姐去见三皇子的时候,都是她随侍的。 林倾暖不悦的抬眸,“更什么衣?三皇子来了,与我有什么相干?” 见林倾暖的脸上并没有期待中的激动,翠莺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勉强笑道,“三小姐不是最喜欢三皇子么?奴婢——” “谁说我喜欢三皇子了?”林倾暖神情蓦的冷了下来,目光带着浓浓的警告,“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就去和翠羽作伴吧!” 想到翠羽的下场,翠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忙答应了声,再不敢说话,灰溜溜退出去了。 “小姐——”洛舞神情略显迟疑。 林倾暖脸上冷意渐渐散去,瞧她那一副好奇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想问什么便问吧!” 洛舞本还对小姐刚才发的脾气心有余悸,只是见她如今忽然又和没事人一般,终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试探着开口: “奴婢记得以前三皇子来了,小姐便忙不迭的要去见,这次怎么忽然不愿意见了?” 见林倾暖没有生气,又忍不住小声道,“奴婢瞧着,小姐以前的确对那三皇子挺好的!” 林倾暖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以前瞎了!” 洛舞:...... “三小姐,裕烟来了!”门外蓦的传来了禀报声。 裕烟? 那不是渊儿身边的小厮? 林倾暖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莫不是渊儿愿意原谅她了? 片刻,便见裕烟一脸焦急的小跑了进来,一见林倾暖,立刻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三小姐,奴才求求您,去救救二少爷吧!” 第25章 就凭我相信我的弟弟 林倾暖笑意顿时一凝,“怎么回事?” “三小姐,二少爷将三少爷扔到了湖里,现在老爷和秦姨娘正要罚二少爷。”裕烟连忙回道。 顿了一瞬,似乎是怕林倾暖不愿求情,又道,“三小姐,二少爷虽然平日里不愿和您亲近,可他还是惦记着您的,奴才实在不知该去求谁——” “带路!”林倾暖飞快的打断他的话。 裕烟微微愣了下,随即便一脸惊喜,连声答应着,跑在前面带起了路。 洛舞连忙跟了上去。 渊儿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虽然看不惯那秦姨娘母子三人,言语也曾顶撞过他们,可从来没有动过手。 他一直都知道分寸。 况且那林文沐不过才九岁年纪,渊儿犯不着与他置气。 此事必然有缘故! 林倾暖疾步匆匆,脚刚迈进承雍院的大门,便见一名侍卫正手持着一条又粗又厚的木板,用力向跪着的林文渊后背挥了下去。 林倾暖吓得呼吸一窒,连忙喝道,“住手!” 可那侍卫却毫不理会,手上没有一丝犹豫。 只听咚的一声,木板重重的落在了林文渊背上,那重物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让人心惊。 秦姨娘和林倾城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林文渊面色发白,闷哼出声,却一脸倔强的瞪着林昭。 “继续打,给我打死这个逆子!”林昭怒声道。 那侍卫得令,又一次挥起了板子。 林倾暖脸色愠怒,快步走过去,抬脚便将那侍卫踹倒,冷声道,“谁让你打的?” 那侍卫见这三小姐一身凌厉之气,也不敢说话,连忙爬起身,讪讪的退了下去。 “我让打的,怎么,你有意见?”林昭怒不可遏,厉声喝道。 林倾暖淡淡的目光投向了林昭。 见他此刻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眸中不由划过几分淡漠。 对于这个父亲,她原本就没什么感情,经过了上一世,更是愈发对他失望。 母亲犹在的时候,他便对母亲极尽冷落,将一腔宠爱都赋予了秦姨娘与她所生的子女。 而自己和渊儿,以及母亲后来所生的寒儿,没有得到他一丝一毫的父爱。 这样的父亲,她还真不稀罕。 林倾暖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转身走到林文渊跟前,她缓缓蹲下身,直视着他。 那坚毅而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倔强。 她与渊儿是双生子,相貌有九成相似,可这张脸长到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女气,英气十足。 “你来干什么?”林文渊眸子都懒得抬,冷冷道。 她忽然有些生气,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与她置气。 林文渊身子一个踉跄,将将稳住,凤眸不悦的看向她。 “你是我弟弟,你说我来干什么?”她没好气道。 “呵!”他冷笑出声,“你是为林文沐做主来的吧?” 被他略带嘲讽的话一堵,她顿时没了脾气。 以前的她,可不就是这样? 每次渊儿呵斥了林文沐或林倾城,她便急匆匆的过来找他算账。 一次两次,渊儿还会和她吵,可次数多了,他连理都懒得理她了。 渊儿的心,怕是被伤透了吧! 林倾暖默了一瞬,忽而抬头,目光严肃的盯着他,“一会儿少说话,交给我,听见了没有!” 林文渊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没有再管他,林倾暖起身,绕到他背后,见他被打过的地方衣衫微微破损,里面似乎肿了老高,但好在她来的及时,只挨了一下,倒是不甚严重。 林倾暖心里微微放心,这才转过身来,嗓音清冷,“敢问父亲,渊儿犯了何事?” “逆女——”林昭勃然大怒,“这就是你与为父说话的态度么?” 林倾暖扫了眼旁边正津津有味看热闹的云璃一眼,心下愈发鄙视起这人来,别人府中出了事,他倒没有丝毫自觉,竟然还在这里,也不嫌尴尬。 她冷冷一笑,态度不卑不亢,“父亲无缘无故责打渊儿,又可曾想到,他是您的儿子?” 对于林昭,她已然完全失望! 即便是他不爱母亲,可母亲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对于她的子女,他却向来是弃之如敝履。 况且,她曾听说,当年,可是他主动去求娶母亲的。 想必,也只是为了宁国公府的势力吧! 她的眼神里不可抑制的多了一丝鄙夷,“父亲这心偏的,未免也太大了吧?”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的逆女!”林昭怒极,指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来人——” 一旁的三皇子适时的开口调和,“林相勿怒,暖暖也是担忧弟弟,这才出言不敬!” 说罢不悦的瞥了林倾暖一眼,神情略显严肃,“暖暖,还不快给向你爹道歉?” 林倾暖勾了勾唇,讥诮的看向云璃,“这是林府的家事,不知三皇子为何在这里?” 他的\\\"好意\\\",她可不领。 表面上是为她求情,可实际上,还不是在指责她不知礼数? 类似的场景,前世发生过许多次,只可惜当时的她,竟以为他是真的在帮她。 云璃似乎没有想到林倾暖对他的态度竟然也如此冷淡,这话语,摆明了是在嫌他多管闲事。 他心底微微冷笑,竟然敢对他使脾气了? 这还了得? 林倾暖一直以来对他的感情,他可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于是他袖子一甩,当真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若不是为了她的身份,他才懒得理她。 “三小姐真是好大的脾气,不问青红皂白,便来指责一通,难不成这林府,竟都要看你的眼色行事?”秦姨娘微微冷笑。 这一番话语,几乎坐实了林倾暖刁蛮任性,骄横无礼的形象。 那些下人看林倾暖的眼神顿时变了。 林倾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神色冷淡,“那么秦姨娘,请你告诉我,你们为何又不分青红皂白,打我弟弟?” “不分青红皂白?”秦姨娘的声音忍不住提高八度,“他将沐儿扔到了湖里!” 说罢忽然心疼的落下了眼泪,向着林昭哭诉,“沐儿还那样小,他怎么忍心?” 林昭被秦姨娘这一番诉苦,脸上的神情愈发难看,看向林文渊的眼神都透着狠毒之意。 “三妹妹!”林倾城若弱柳扶风的走到了她面前,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渊儿,可他的的确确是伤了沐儿,沐儿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哦?那有谁看见了?”林倾暖挑眉。 秦姨娘顿时激动的冲了过来,拿着帕子的手因情绪不稳而微微发抖,指着林倾暖厉声道,“下人们都看见了,怎么,你还想狡辩不成?” “秦姨娘,”林倾暖诧异开口,“我何时要狡辩了?” 她声音微顿,凉凉道,“但我也不能让我的弟弟被人冤枉!” “谁冤枉他了?你凭什么这么说?”秦姨娘被林倾暖气的几乎要跳脚。 林倾暖冷冷的目光自众人脸上环视一圈,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一字一句,凌然开口,“就凭我相信我的弟弟,相信他不是无故生事之人!” 第26章 是二哥哥将我扔到了湖里 那掷地有声的话语,顿时让众人一愣。 连跪在地上的林文渊都忍不住侧首看向她。 秦姨娘愣了一瞬,忽然冷笑道,“你相信有什么用?做了就是做了,凡事要讲证据!” “既然你要证据,那今日便查个清楚,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倾暖红唇一勾,没有丝毫让步。 这个时候,如果她再不相信渊儿,那还有谁会相信? “三妹妹,你不如劝劝渊儿,让他认个错吧!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好在沐儿也没什么危险。”林倾城忧心忡忡,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林倾暖目光嘲讽的向她笑了笑,“大姐姐,沐儿没事,可渊儿也不能无故受冤!” 若是他今日认了这残害幼弟的罪名,那么他一生都会背着这个罪名,招人白眼,受人唾弃,更会对他的仕途产生非常严重的影响。 她的名声不重要,可渊儿不行。 “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他怎么会是冤枉的?”秦姨娘忍不住冷笑出声。 铁打的事实,她倒要看看,这个三小姐,怎么为他的弟弟翻案。 林倾暖却忽然笑了,她这一笑,顿时让秦姨娘毛骨悚然。 连林倾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个林倾暖,莫不是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秦姨娘,既然你说是渊儿将沐儿扔了下去,那不如将沐儿叫出来,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林倾暖眸色坦然,似笑非笑。 秦姨娘想都没想便冷声拒绝,“沐儿刚刚落水,身子还没大好,怎么可以出来?” “那就没办法了,”林倾暖眉头微挑,似乎闪过一丝无奈,“既然没有沐儿的亲口指认,我又怎么能相信渊儿真的有罪?” 说罢,她怀疑的目光自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设计害我弟弟?” “好!去将沐儿叫出来!”林昭忽然大声开口。 “老爷——”秦姨娘不悦皱眉。 林昭冷笑着盯着林倾暖,“好一个逆女,我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若是今日证实林文渊真的害了沐儿,那就不要怪我清理门户。” 林倾暖眸色冰寒,极冷的笑了下,“如果真的是渊儿无故害沐儿,那我情愿与渊儿同罪!” “这可是你说的!”林昭神情冷漠,仿佛在看仇人一般,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林文渊的眼神渐渐深邃,声音微冷,“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还是快离开吧!” 林倾暖闻言,蓦的回身,轻声斥道,“你闭嘴!” 林文渊脸色一僵,顿时失了声音,只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中风云翻涌。 林倾城微微皱眉,她总觉得,这林倾暖还留有后招。 “哼!渊儿残害沐儿是真,你怎么狡辩都没用。” 秦姨娘一听林倾暖愿与林文渊同罪,心里不由大喜,自己受了她几日的气,今日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她一定要狠狠的惩治一番这个小贱人。 “来人,将沐儿带出来!” 沐儿一落水便被人救了起来,除了受到些许惊吓,没什么别的问题。 可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她就不信,沐儿还能向着林倾暖不成? 云璃审视的目光落在那不卑不亢的身影上,他总觉得,此刻的林倾暖,仿佛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倾暖,不是一直追在他身后,任他哄骗的那个愚蠢的小姑娘了。 不多时,林文沐便被丫鬟带了出来,他脸色发白,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一双眸子在看到林文渊时,顿时便惊恐了起来。 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毫不犹豫的肯定,他绝对是刚刚落了水。 那些没有亲眼瞧见事情真相的下人,此时也相信了秦姨娘的话,是林文渊残忍的将弟弟扔到了水里。 而林倾暖的心情,则与众人大不相同。 谁也不会想到,八年后,这个少年,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是他,亲自将毒酒端给了皇上,强迫皇上喝下;也是他,亲自带兵包围了东宫,手持利刃,将一干无辜之人尽数杀害;更是他,率领百名弓箭手,将云顼万箭穿心。 八年后的他,再也不是这个软软糯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他成了云璃手上最为锋利的一把剑。 她受尽林倾城折磨的时候,他来看她,她以为他念及了这么多年,她对他的疼爱,央求他给她个痛快,可他是怎么做的? 他笑的嘲讽,与林倾城的笑如出一辙! 他说,“三姐姐,这么多年,你真是傻透了!” 是啊,她傻透了,才会捧出一颗真心,将他当做亲弟弟来对待。 秦姨娘连忙走到林文沐身前,蹲下身,将他揽到了怀里,心疼不已,“我的儿,你才刚刚落水,现在又被带了出来,若是得了风寒怎么办?” 说罢恼怒的白了林倾暖一眼。 林倾暖露出清浅的微笑,也不言语。 “娘,你还是快放开弟弟,让三妹妹问话吧!” 林倾城轻移莲步,走到两人身旁,将林文沐自秦姨娘怀中拉了出来。 她微微俯身,温和的目光望向湿漉漉的林文沐,柔声叮嘱,“沐儿,三姐姐一会儿要问你被二哥哥扔到湖中之事,你只需要实话回答即可,你放心,爹爹会为你做主的!” 林倾暖眸光微闪,林倾城这是怕林文沐受到她的威胁,说出别的不一样的话罢? 她唇畔漾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讽笑! 这林倾城还真是多虑了,众目睽睽之下,威胁林文沐?她又不傻。 林文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了,三妹妹,你问吧!”林倾城柔和一笑,端的是淡雅从容。 她目光浅浅的落在不远处的云璃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的互动,林倾暖自然瞧在了眼里,她心底划过一丝淡淡的自嘲,前世两人也是经常这般眉目传情,只可惜都被自己忽略了。 她脸上泛起和善的笑意,缓缓走到林文沐跟前,微蹲下身,温和的瞧着他。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柔软,透着几分关心,“沐儿,现在还害怕吗?” 林文沐小鹿一般的眼神望着这个一直对他非常关照的三姐姐,微微摇头,末了又点点头。 林倾暖抬手,在他湿漉的头顶上慈爱的揉了揉,“乖!告诉三姐姐,是不是二哥哥将你扔到了湖里?” 秦姨娘冷笑,这个林倾暖,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事可不是她要害林文渊,是林文渊自找的。 所以,她怎么会问出不同的答案来? 果然,提起这件事,林文沐立刻恶狠狠的瞪着不远处跪着的林文渊,大声道,“是二哥哥将我扔到了湖里,是他!” 第27章 诋毁哥哥,又该杖责多少? 秦姨娘立刻得意的望着林倾暖,“三小姐听见了吧,这可不是我要害他,是他要害我儿子!” “哼!现在你还有何话说?”林昭怒声道。 他倒要看看,这个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孽女,要怎么收场。 林倾暖点点头,正色道,“渊儿该罚!” 秦姨娘一愣! 她没有听错吧? 林倾暖这么容易便认输了? 这可不像是她这几日的作风,难不成,又有什么阴谋? 可转念又细一想,如今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能有什么阴谋! 不仅是秦姨娘,连云璃,林昭和林倾城,也不约而同的愣了! 这就完了? 不过林昭可没有多想,他一听林倾暖服了输,不由喝道,“来人,给我打!” 之前行刑的侍卫立刻走到林文渊身后,就要开打。 林文渊冷哼一声,漠然的目光自林倾暖身上划过。 他就知道,林倾暖从来都不会向着他。 亏他还以为她昨日的道歉是真心的。 林倾暖连忙轻喝,“慢着——” 林昭怒目而视,“你又待如何?” 刚才她说要与这个逆子同罪,他还没跟她算账呢。 林倾暖却浅浅一笑,似乎有些服软的样子,“父亲,渊儿欺负了弟弟,理应该罚,但女儿也曾说过,如果渊儿真的犯了错,女儿愿与弟弟同罪,父亲可否等女儿片刻?” “我不用你假惺惺,还不快滚回去!”林文渊声音冷漠,一脸厌弃。 林倾暖眸色暗了暗,臭小子,这是和姐姐说话的语气么? 秦姨娘眼见林倾暖主动愿意受罚,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连忙向林昭建言,“老爷,既然三小姐这般爱护弟弟,你就给她这个机会罢!” 也好让她出一出这几日的闷气。 林昭冷眼瞥向林倾暖,哼了一声,“那便如了她的愿,只是她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林倾暖脸色没有丝毫的不满,向前走了两步,盈盈下拜,“女儿多谢爹爹!” 语毕,她又走到了林文沐身边,牵起他的小手,笑吟吟道,“三姐姐为沐儿做主,沐儿开心不开心?” 林文沐稚嫩的脸颊上满是愤恨,“沐儿开心,三姐姐,让他们打死二哥哥,沐儿讨厌他!” 他的目光狠狠的瞪向了林文渊,小小的脸上毫不掩饰的狠毒,仿佛看仇人一般。 林倾暖清浅的眸光落在林文沐头上,里面极快的划过一丝冷意。 亏她还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 她唇角弯了弯,伸手捏了捏林文沐肉嘟嘟的脸颊,柔声道,“如今三姐姐既然给沐儿出了气,那沐儿可以告诉三姐姐,二哥哥为何要将你扔到湖里么?” 闻言,林文沐愤恨的神色蓦的散了去,微微低头,沉默了下来。 林倾城心底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安,她轻声开口,隐含担忧,“三妹妹,既然已经弄清楚了,还是快让沐儿进去吧,时间长了,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秦姨娘眼见她缠着自己的儿子不放,早就恼怒不已,“三小姐,你便是问一百遍,事实还是事实!” 林倾暖抬起含着笑意的眸子,清润的嗓音淡淡响起,“姨娘和大姐姐急什么,左右渊儿已经担了罪名,我多问几句又怎么了?沐儿也是我弟弟,我自有分寸!” 秦姨娘轻嗤,她会关心沐儿? 此刻她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林倾暖,可是有了什么好玩意儿都第一时间想着林文沐。 “沐儿,三姐姐平日里对你好不好?”林倾暖神情柔软,一幅长姐模样,语气更是温柔。 林文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林倾暖见状,满意的笑了笑,又循循善诱,“那沐儿可不可以告诉三姐姐,二哥哥为何要伤害你呢?”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发,柔声哄道,“沐儿放心,三姐姐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还是会第一个给我们的沐儿,你忘了,宁国公府可是有很多宝贝的!” “真的吗?”林文沐脆脆开口,满脸都是向往。 “当然了,”林倾暖笑容浅淡,“你忘了,三姐姐是最疼你的!” 林文沐隐约觉得三姐姐的声音似乎不同往日,让他无端的有些紧张和害怕,可最终对那些宝贝的期待,战胜了他内心的不安。 “所以,告诉三姐姐好么?” 林文沐点点头,又看了那跪着的二哥哥一眼,这才有些羞赧的开口,“我说,二哥哥乃贱人所生,是没娘的孩子,连三姐姐都不疼他,大家都讨厌他,他应该滚出我们府,滚得远远的!” 林倾暖隐在衣袖下的手指蓦的捏成拳,指节泛白。 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秦姨娘经常将这话挂在嘴边,被林文沐学了去? 林文沐乍然见三姐姐脸上的笑意顿收,不由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远离了她少许。 “呵!沐儿即便说了这话,那也是童言无忌,二少爷意图谋害弟弟是事实,他理应受罚!”秦姨娘轻嗤。 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意图谋害! 林倾暖心中冷笑,这秦姨娘为了让渊儿受罚,还真是不遗余力。 “秦姨娘误会了,”她唇色深深,勾出一抹浅笑,“我没有说渊儿不该罚!” “只是——”林倾暖话锋一转。 “只是什么?”秦姨娘心里下意识的一紧。 林倾暖眼神缓缓的望向了林昭,“敢问父亲,渊儿伤害弟弟,应杖责多少?” 林昭没有丝毫犹豫,冷冷吐出,“杖责四十!” “好!”林倾暖点点头,又继续道,“那沐儿不敬长辈,侮辱母亲,诋毁哥哥,又该杖责多少?” 林昭一噎,顿时没了声音。 “你休想,沐儿什么时候不敬长辈了?”秦姨娘想都不想的冲了出来,厉声质问。 林倾暖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温度,眼神凌厉如刀,“秦姨娘,我母亲虽然已经过世,却还是林府的主母,是我们的母亲,而他,”她伸出纤指,指向了林文沐。 “他出口侮辱母亲,这难道还不算是不敬?” 说罢,她冷笑出声,“说不敬都便宜他了。再者,他一个庶子,却让自己的嫡亲哥哥滚出林府,他凭的是什么?他有什么权利这样说?” “洛舞——”林倾暖声音冷厉。 洛舞连忙上前,“小姐!” “告诉他们,不敬长辈,侮辱嫡母,诋毁嫡兄,杖责多少?” 洛舞冷冷的看了林文沐一眼,凌然回道,“杖责八十!” “很好!”林倾暖笑了笑,朗声道,“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此事因沐儿犯错在先,不仅连累兄长被责,还让父亲因此操心,实在为大不孝!” 她眸色炯炯,望向林昭,神情满是凝重,“父亲,如此不孝之子,女儿认为,应将沐儿杖责一百,接回别院,让师傅好好教导方可!” 第28章 两兄弟闹着玩罢了 林文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道,“我不去别院,我不去,三姐姐坏死了!” “我看谁敢?”秦姨娘连忙心疼的将林文沐搂在怀中,红着眼睛瞪向林倾暖,“你休想动我儿子!” 林倾城也是脸色煞白,“父亲,万万不可,沐儿年龄尚小,若是一百杖责下去,焉有命在?” 林昭迟疑了一瞬,冷硬开口,“沐儿不过九岁,懂什么?” “父亲,”林倾暖神情冷然,声音中不自觉的透着几分严肃,“沐儿三岁开始读书,如今却连最基本的孝道都不懂,照这样下去,以后还不长成那乱臣贼子,干出祸国殃民的事?” “你闭嘴!”秦姨娘目光凶狠,仿佛要将林倾暖生吞活剥一般,“你这个贱人,为何要给我们沐儿扣这样的帽子?他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懂得什么?你是巴不得害死他是吧?” 云璃也是尴尬一笑,“三小姐言重了,乱臣贼子这样的帽子,可不能乱扣!” 林倾暖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前世这林文沐,可不就做了乱臣贼子? “三妹妹,”林倾城神色楚楚,目含泪光,似是极度伤心,“我们都是姐妹,三妹妹何苦如此相逼?沐儿不过是个孩子,你却要将他杖责一百,如今还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你怎么如此狠心?”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马上要晕过去一般,显然是被林倾暖气的不轻。 云璃似乎想要扶她,只是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只得生生收回了手。 只是看向林倾暖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 林倾暖嘲讽的笑了笑,“大姐姐既然说都是姐妹,那何不想想渊儿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他若被杖责四十,又会怎么样?他自幼失了母亲,还被庶弟这般欺辱,甚至连反抗都不能。” 她眸光蓦的冷厉,声音森寒如冰,“怎么,就只能你们心疼沐儿,就不允许我心疼渊儿么?” 林倾城骤然被林倾暖凌厉的气势所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连云璃都忍不住微微侧目。 这样的林倾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林文渊神色微微触动,他没想到,林倾暖竟愿意维护他。 明明,她之前一直是站在秦姨娘那边的。 每次不管是不是他的错,她都责怪他,教训他,不分青红皂白。 所以时间一长,他才会讨厌她。 明明是他的姐姐,却一直向着外人。 哪有她这样对自己亲弟弟的? 今日她能前来,他心里是感动的,即便是刚才误会她为林文沐做主,他也不忍她跟着受罚。 可如今,看着她一身凛然的样子,明明是那么瘦弱单薄的身体,却为他扛下了所有。 他心底的某一块,忽然柔软了下去。 林昭尴尬的轻咳一声,严肃道,“沐儿即便再有不是,渊儿身为兄长,也该言语教育,怎么能将他扔在水里,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老爷——”秦姨娘委屈的用帕子掩面,凄声道,“他们姐弟就是恨不得将沐儿给害死!” 林倾暖的心,蓦的凉了个彻底。 对于林昭,她本不抱希望! 可万没想到,他竟能狠心至此,偏心至此。 前一秒的架势,恨不得立刻要了渊儿的命。 可一旦涉及到沐儿,他却百般为他辩解。 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何区别会如此不同? “呵呵!”林倾暖气极反笑。 林昭忽然感觉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袭面而来。 而这个给他巨大压力的人,正是他这个一直不愿拿正眼看待的女儿。 “你想怎样?”林昭不悦的看向她。 被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少女威慑,这让他的心里不由感到一丝羞辱,脸色也变得难看非常。 林倾暖冷淡的瞧着那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人,看这架势,他摆明了是要站在秦姨娘的一方,对付他们姐弟了罢? 她忽然利索的转身,走到林文渊身边,伸手握住他的臂膀,将他扶起。 林文渊墨色凤眸深深的望着她,没有说话,却顺从的站了起来。 “渊儿,既然这左相府欺辱我们,那我们便回宁国公府,让外祖父为我们做主!” 说罢,再不看林昭一眼,转身离开。 林昭连忙开口,“慢着!” 林倾暖脚步微停,却没有回身。 “为父又没说不为你们做主,”林昭神色似乎略显尴尬,“我们相府的事,怎好麻烦国公他老人家?” 宁国府是三代帝师,他可不敢惹。 可怎么做主,他却渐渐为难起来。 处罚沐儿,他是不愿的,毕竟是他的儿子,还那般小。 可若是不处罚,这林倾暖却一点儿都不让步。 “父亲,”林倾城柔柔笑道,“不过是兄弟间的小打小闹罢了,何必要打要罚的,惩罚了他们,心疼的还不是父亲?” 她又轻移莲步,走到林倾暖身边,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三妹妹也是,父亲不过是吓唬吓唬渊儿,你怎的当了真?若是闹将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了咱们相府?” 她这意思,便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林倾暖侧首,清丽的凤眸似笑非笑,“大姐姐的意思,渊儿没有伤害弟弟?” “怎么会是伤害,两兄弟闹着玩罢了!”林倾城连忙浅笑着接口。 “如此甚好!”林倾暖唇畔漾出一分淡笑,“刚才我瞧着爹爹和秦姨娘那架势,还以为想要渊儿的命呢!” 她今日而来,本就是为了救渊儿,刚才说的去宁国公府,不过是为了给林昭施加压力罢了。 这点小事,还没必要劳烦外祖他老人家! 林倾城脸色一僵,强扯出一抹笑容,“三妹妹说笑了,爹爹和娘怎么会?” “既如此,我和渊儿便先回去了!”林倾暖淡笑着道。 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她朝着不远处,正哭个不停的林文沐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满意的听到了林文沐骤然提高的哭声。 她这才又转向林倾城,笑的意味深长,“沐儿今日受了不少惊吓,大姐姐可要好好安抚安抚!” 前世他害了那么多人,可现在他只是个孩子,所以她无法向他出手报仇。 可吓一吓,还是可以的! 林倾城勉强笑道,“我会的!” 林倾暖再没有看黑着脸的林昭一眼,转身正要和林文渊离去,耳边却忽然传来云璃的声音。 “等等!” 第29章 臣女身份低微,配不上三皇子 林倾暖驻足,心底划过一丝冷笑,面上却略显诧异道,“三皇子还有事?” 云璃走到林倾暖面前,向她温润笑道,“三小姐,我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谈谈,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林倾暖眼神沉静,眸色淡淡的瞧着他。 他从不自称本皇子,前世也是这般! 这副谦逊温和的样子,不知骗过了多少人的眼睛。 只是如今,她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三皇子有什么事,不妨在这里说吧!” 冷淡的语气,让云璃微微蹙眉,目光略带审视的打量着林倾暖。 怎么,还再与他怄气? 自己都这般低声下气了,她还要怎样? “这里恐怕不太方便!”云璃勾出一抹淡笑,眼神意味深长的望向林倾暖身边的林文渊。 都已经暗示到这个地步了,她不会还不懂吧? 林文渊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有什么不方便的,”林倾暖嗤笑,“我与三皇子并无什么秘密可言,在这里或是单独说,又有什么干系?” 她凤眸微转,目光隐含冷意,“况且,我尚未及笄,三皇子此举,怕是不妥罢?” 云璃此刻心中早已恼怒不已,无奈却不得不维持着温和的形象,他不能失去林倾暖这枚棋子,宁国公府,他必须要争取。 “暖暖——”他声音微微放软。 “请三皇子自重,臣女与三皇子没那么熟!”林倾暖冷冷打断他。 饶是云璃的脾气再好,听到这句话,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 “三妹妹!三皇子今日是专门来看你的,你即便是有脾气,也不能对着三皇子撒!”林倾城缓步而至,柔声劝道。 其中隐含的挑唆之意,再明显不过。 云璃的神色果然愈发暗沉。 “三皇子的青睐,臣女可消受不起,倒是姐姐既已及笄,可要多多为自己操心些才是,我的事情,就不劳姐姐挂心了!”林倾暖笑了笑,不软不硬的回道。 “你——” 林倾城见在林倾暖这里讨不了好,又看着云璃对她一幅誓不罢休的样子,心下气闷,恨恨的一甩袖子,离开了。 “三小姐,你若是愿意在这里谈,那我们便在这里谈,本皇子无所谓!”云璃也有了脾气,冷冷回道。 林倾暖轻哼一声,转身扶着林文渊离开了承雍院。 云璃目光冷冷的瞧着那不卑不亢的背影,眸色暗沉,犹豫了一瞬,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林倾暖见云璃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目光沉了沉。 “洛舞,你先和裕烟带二少爷回去,我稍后便来!” 洛舞担忧的看着林倾暖,“小姐,奴婢就留下陪着你吧!” 她远远瞧了瞧那三皇子的神色,似乎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虽然以前小姐也经常和三皇子见面,可今日她瞧着,事情有些不太对。 “无事!”林倾暖淡淡开口。 既然他要谈,那她便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林文渊眸色复杂的瞧了她一眼,声音略显不耐,“我们去那边等你!” “不用了,你还是赶快回去上药——” “我没事!”林文渊不悦的打断她。 似乎觉得有些生硬,他又淡淡补了一句,“不过才打了一板子的事,哪里有那么精贵了?” 林倾暖愣愣的看了他半响,蓦的笑了。 这个臭小子! 云璃见林文渊和那两个下人走远了一些,这才走上前,神情不悦的瞧着林倾暖,“怎么,脾气闹够了?” 现在也没有了别人,他也懒得再装那副温润的样子。 闹? 林倾暖讶异的望了他一眼。 这半天,原来他以为她是在跟他赌气? 看来自己上辈子真是对他太过死心塌地了。 以至于她如今不再想理他,他却以为她是在和他闹着玩? 林倾暖不由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云璃语气颇为不耐。 若不是为了宁国府,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她! 一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蠢货罢了,哪里有他的城儿好。 “三皇子,你怕是误会了什么!”林倾暖忍住笑意,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云璃神情一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倾暖浅笑盈盈,“三皇子明明喜欢的是我大姐姐,却非要在我这里耗时间,你就不怕你的心上人吃醋?” 天知道,此刻,她多想让他滚得远远的。 云璃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心虚,脸上怒意浮现,“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心底忽然有些惊慌。 不,他不能就此失去林倾暖。 想到这儿,他压下心底轻微的不安,脸上重新浮起暖煦的笑意,语气仿佛有些无奈,又带着丝丝宠溺: “暖暖,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气我没有为你弟弟求情,可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得出来,你弟弟的确是欺负了林文沐,我一个外人,又怎么好开口?” 呵!无法为她的弟弟开口,却可以为林文沐开口,这样拙劣的谎言,还真以为她如前世那般傻吗? 林倾暖的沉默,成功的取悦了云璃。 他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她就是恼了自己,才会故意这般和自己疏远,才会说那些客气的话,目的便是为了让他软下性子哄她。 既然她要,那他给她便是! 不过几句好听的话罢了,若是能换得宁国公府的势力,那可是太划算了。 “暖暖,你一直是知道我的心的,”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深情,若是不知情的人此刻看到,还当真以为他对眼前的女子有多么的深爱。 “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人,又怎么会对你大姐姐有心思?”他似乎有些伤心,“你便是再和我置气,也不能说这话,这是在诛我的心!” 见林倾暖不曾言语,他神色划过一分坚定,信誓旦旦的开口,“你放心,我会尽快娶你入府,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对于云璃想要娶她的决心,她从不怀疑。 若不是怕皇上和二皇子怀疑,他恐怕早就来下聘了。 早日将她娶过门,便早日可以染指宁国公府。 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败坏她的名声,甚至不惜要毁去她的清白。 这样,他一个宫女所生的皇子便有机会求娶到她。 林倾暖冷眼瞧着云璃,在她面前,他总是演的如此投入。 怪不得自己上一世认不清他的真面目,被他耍的团团转。 “三皇子的情谊的确是感人肺腑,”她面色冷淡,毫不留情的开口讽刺,“只是臣女身份低微,配不上三皇子,所以三皇子还是另觅她人吧!” 还想要利用她? 痴心妄想! 云璃明显一愣! 自己已经放低了身段,还说了这么多,她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还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心里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脸上的笑意顿收,“你认真的?” “当然,再认真不过!”林倾暖神色浅淡,声音却斩钉截铁。 “好!看谁后悔!”云璃冷哼出声。 眼见林倾暖并无任何挽留之意,不由怒甩衣袖,大步离开了。 他就不信,她能这么快便忘了他。 第30章 今晚,记得来我府中 “啊,轻点,你和我有仇是不是?”林文渊不悦的扭头,怒瞪着正给他上药的林倾暖。 林倾暖轻笑出声,“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摆明了是没什么事!” 林文渊忍不住反驳,“什么叫没事,你没看都肿了么?” 他真是三生不幸,才有了这么一个姐姐! 林倾暖瞧着他气鼓鼓的模样,终于有了一幅少年的样子,不再是老气横秋,心里到底柔软了许多。 涂完了药,她顺手为他拉上衣衫,眼神略显责备,“知道疼,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反抗?” 凭他的身手,若是不想受罚,林昭怎么制得住他? 林文渊脸色微微泛红,瞥了她一眼,“男女七岁不同席,我都说了让裕烟上药便是,你非要来,还唠叨个没完,烦死了!” 林倾暖忍不住又拍了他一巴掌,“你是我弟弟!” 她不亲自看看,怎么放心的下? 到底是前世做了多年的将军,不知不觉沾染了些不拘小节的豪气。 如今林文渊说起来,她虽然隐约也觉得有些不大合规矩,却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林文渊冷哼一声,背着她躺下,不再说话。 “渊儿——” 林倾暖忽然轻轻开口。 躺着的身子微微一僵,呼吸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 林倾暖没有看他,缓步走到半开的窗前,抬眸望着外面晴空朗朗,草木枝繁。 她蓦的深深叹口气,“不管如何,你和寒儿都要好好的,我如今,只有你们了!” 见她忽然这般伤感,林文渊也躺不住了,翻身坐了起来,目光淡淡的望着她。 他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那种处事,亦或者性子不一样,是骨子里,变了。 若不是这张与他及其相似的脸,他几乎都要以为她不是林倾暖了。 以前她虽然总是帮着别人欺负他,可他总觉得她是真实的,温暖的。 可现在,他却总感觉,她的身上,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煞气,阴冷的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他并不觉得可怕,只是,心底微微泛疼。 她到底怎么了? 林倾暖蓦的回身,便撞上了林文渊脸上那来不及收回的黯淡神色。 她几步走到他的床前,神色认真,嗓音冷冽,“所以,以后谁要是敢再惹你,你要毫不留情的打回去,不要给他欺负你的机会!” 林文渊神情微愣! 这转变的也太快了些。 “另外,”林倾暖眸色忽然严肃起来,“二房的林文溪和林浅霜并不是什么好人,你莫要与他们走的太近!” 林文渊闻言,忽然冷哼一声,“反正他们对我,比你对我好!” 林倾暖一噎! 臭小子,这么记仇! “行了,我累了,你快回去吧!”林文渊不耐的摆摆手,重新躺倒在床上,不多时,便传来轻轻的鼾声。 林倾暖:...... 微微叹气,他既然不想听,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离开临风苑后,她便回了清芷苑,菱歌已经教了新来的下人规矩,见林倾暖回来,便上前禀报道,“小姐,下面的人奴婢都安排了,现在只剩下二等丫鬟不曾分配,不知小姐属意谁?” 林倾暖抿了口茶,头也未抬,淡淡道,“就漫萧吧!” 她略略思索了下,又补充道,“将秋雨,和那个主动留下来的叫——” 菱歌会意,连忙提醒,“小花!” 林倾暖微微皱眉,“这样,以后她便叫芦笙吧,小花这名字,也太随意了些!” “是!” “将她俩也抬成二等丫鬟,”林倾暖冷然一笑,嗓音微微泛着冷意,“那个秋雨,让人盯着她!” 既然送到她的手上了,她若是不好好用用,岂不辜负了对方的心意? 菱歌脸色一惊,“小姐!” 林倾暖眸子冷淡,声音低沉,“她是林倾城的人!” 菱歌顿时明白,神色也不由慎重起来,“是!” 林府后花园亭子里! “殿下有没有觉得,林倾暖似乎变了一个样子!”林倾城神色凝重。 云璃眸子暗沉,冷声嗤道,“变了又怎样,我是不会让她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林倾城美眸中划过一丝黯然,神情满是自责,“我若是嫡女,殿下便不必如此费心了!” 云璃闻言,心底蓦地一软,回身将她搂在了怀里,“你放心,这个嫡女的位置,早晚是你的。” 他神情冷厉,眸子嗜血,“等我继位,你必然是我的皇后,至于那个贱人,到时我便交给你,任你处置如何?” 林倾城的脸深深的埋在云璃怀中,在云璃看不到的地方,脸上的落寞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唇角微勾,眸子里划过一抹阴狠。 “璃郎,我信你!”她声音温柔如水,听得云璃立刻酥了半个身子。 许久,她才不舍地自云璃怀中出来,抬眸望着他,眸色笃定,“璃郎放心,过几日的女儿节我已安排好,林倾暖,这次在劫难逃!” 云璃听她所言,心中顿时大喜,忍不住自她额头落下一吻,脸上柔情似水,“城儿,我自然是信你的!” “只是,”他话锋一转,细细叮嘱,“这次切不可出了差错,让她再逃过去!” 林倾城冷冷一笑,“她这次,逃不了!” “好,怡红楼的事,我也交代下去了,到时候,我看她还怎么和我作对!” 云璃想起张冷艳如霜的脸,心底忽然划过一丝及其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恨不得立刻将她踩在脚下,狠狠折磨。 他隐下心底淡淡的烦躁,低头俯在林倾城耳边,轻声呢喃,“今晚,记得来我府中!” 林倾城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入夜! 林倾暖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睡意,今日的事情,必然已经惹恼了云璃,以他的性子,想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她身在府中,很少出去,那么,他唯一能够对付她的,便是林倾城这个武器。 而林倾城和秦姨娘,自然也是恨她入骨的。 所以,她们这几日的隐忍,一定是在预谋更大的阴谋,她不得不谨慎应对。 因着她的重生,虽然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那些大事却不曾发生改变,她总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而这件事情,极有可能还会再如前世一般发生,可凭她怎样努力回想,脑海里却始终一片空白。 她又将前世最近发生的所有大事都捋了一遍,依旧是一无所获。 究竟是什么事呢? 第31章 是来讨要母亲当年的嫁妆的 昨夜想事睡得晚,林倾暖起床的时候神情颇有些倦怠。 她任由菱歌为她净面梳妆,一幅恹恹的模样。 菱歌担忧的瞧着她,关切道,“小姐昨夜没睡好么?” “嗯,被梦魇住了!”林倾暖懒洋洋回答。 她无法向菱歌解释她的思虑,索性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小姐怎么不唤奴婢?” 林倾暖含了一丝笑意望向她,“唤你做什么,左右我也没睡好,还白白惊动你!” 旁边的芦笙却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小姐下次若是再睡不好,就唤奴婢,奴婢最会解闷了!” 林倾暖讶异的抬眸,这丫头,还真是不惧生。 不过这活泼大胆的性子,她倒是颇为喜欢。 “哦?你莫不是要给我讲故事?”林倾暖揶揄笑道。 芦笙连忙点点头,“先前娘亲睡不好的时候,都是奴婢给讲故事的,奴婢会很多故事呢!” 说着神情忽然黯淡了下来,“后来娘亲生病没了,奴婢便再也没有机会讲故事了!” “好,那你今晚就留在我屋子里,和菱歌一起侍候吧!”林倾暖见她神色伤心,显然是想起她娘了,便有意岔开了话题。 芦笙闻言,果然开心了不少,连忙答应着。 林倾暖淡淡的目光投向了菱歌。 菱歌会意,向芦笙吩咐道,“芦笙,你去小厨房将小姐的早膳端过来!” “是!”芦笙应声而去。 待她离开,林倾暖眸色泛起一丝凝重,“菱歌,漫萧和芦笙这两个,你也多留意下,先观察一段时间,若是没有问题,我打算选一个放在寒儿身边侍候!” 寒儿身边只有两个小丫鬟,她让洛舞临时过去照应着,打算选好合适的再放过去。 “小姐对七小姐真好!”菱歌由衷笑道。 林倾暖笑了笑,“她是我妹妹,如何能不对她好?对了,” 她蓦的想起什么,“我现在手上有多少银子?” 这一世,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少不得银子使,况且,渊儿以后的聘礼和寒儿的嫁妆,也得先预备着。 她可不指望林昭和秦姨娘会为他们准备,前一世,她出嫁的嫁妆,最后还是宁国府出的。 菱歌听小姐问起,连忙走到床前,弯下身子自床底下探出一个小箱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将里面的黄白之物又细细数了一遍,这才禀报道,“小姐,一共二百一十二两!” “这么少?”林倾暖微微皱眉。 她料想不多,却没想到竟然才这么点儿。 菱歌似乎踟蹰了一瞬,终是小声回道,“之前小姐对银子一直都不大上心,赏赐下人也总是大方的很,屋子里许多值钱的物什也被秦姨娘和大小姐顺走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面色平淡,方继续道,“后来,奴婢成了二等丫鬟,这些事情便是翠莺和翠羽在管着了!” 林倾暖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我娘的嫁妆如今还剩多少?” 菱歌摇摇头,“没剩多少了,值钱的都被老夫人和秦姨娘那边搬走了。” 小姐心大,对这些从来都不关心,以至于这么些年来,夫人当年留下的嫁妆,竟都落入了别人的手中。 想到这些,菱歌就觉得不平,可是小姐一直又不在乎,她也不好说什么。 林倾暖却蓦的想起,不仅她屋子里,连带着当年外祖为娘亲陪嫁的一些铺子田地,似乎也掌握在如今的林老夫人手中。 她淡淡一笑,“菱歌,早膳后,随我去趟福禧堂!” —————— 福禧堂! 林倾暖微微福身,恭声道,“孙女见过祖母!” 林老夫人慈爱的看了眼正跪着为她捶腿的林浅霜,这才淡淡抬眸,不悦的目光望向林倾暖,语气略显不耐,“你来做什么?” 因着林老夫人不待见她,所以特意免了她的日常请安,平日里她一般是不大来这福禧堂的。 林倾暖瞧着前后判若两人的林老夫人,眸色浅浅,“孙女特意来给祖母请安!” 林老夫人疼爱二房,她是一直都知道的,只是做的如此明显,恐怕也仅仅是针对她吧! 毕竟,林老夫人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可都是她这个继子林昭,所以她平日里也乐的卖大房几分面子。 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林倾暖。 “不是已经免了你的请安了么?”林老夫人眸色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末了,也许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便又干巴巴道,“既然已经请了安,那便退下吧!” 林老夫人身边的林浅霜得意的看了她一眼,眉宇间满是倨傲。 “祖母莫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心情,孙女儿一会儿陪您出去走走可好?”她适时的开口,乖巧笑道。 一点儿没有平日里在林倾暖面前那飞扬跋扈的样子。 林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笑意,柔声道,“还是我的霜儿心疼祖母!” 林倾暖淡然的看着这祖孙二人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也不着恼,清浅一笑,“祖母,其实孙女今日前来,除了请安,还有一事,要向祖母请示!” “三小姐着急忙慌的将我唤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老夫人还未说话,便听见一道声音自门口传来,似乎带着极大的不耐。 紧接着,便见秦姨娘身着珊瑚色撒花烟罗裙,扭着腰身,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这秦姨娘姿色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几年的养尊处优,明明已经三十多岁,却保养的恍若二十多岁的少女一般。 怪不得能将林昭迷得团团转。 秦姨娘先是躬身给林老夫人请了安,这才将目光投向林倾暖,微微冷笑,“三小姐闲暇,自是不知,我如今掌管着府中的上上下下,可是忙得很,三小姐不说明缘由,便急匆匆让人将我叫了来,真是好大的架子!” 或许是这几日的事情让她太过恼怒,如今对着林倾暖,她连伪装都懒得再进行下去了。 林倾暖巴不得她早日翻了脸,会叫的狗,总比暗中咬人的狗要好对付一些。 “秦姨娘既然嫌执掌中馈烦心,那这府中有的是人愿意受累,”林倾暖意有所指的笑了笑,“二婶如今不是也闲着?” 林浅霜眸色顿时一亮。 若是她的母亲接管了这掌家一事,那她又何须再讨好林倾城? 林老夫人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秦姨娘深受林昭宠爱,她不便向她发难,便冷眼瞧着林倾暖道,“你今日贸然前来,又专门着人请了秦姨娘,到底是什么事?” 林倾暖眸色淡淡,上前走了几步,先是颇有深意的瞧了秦姨娘一眼,这才望向林老夫人,浅浅道,“祖母,孙女今日,是来讨要母亲当年的嫁妆的!” 第32章 嫁妆单子找不着了 林倾暖此言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眸子微垂,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果然,这些人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据她所知,母亲当年的嫁妆,可是非常丰厚的。 母亲嫁给林昭的时候,林昭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又因出身寒微,家世单薄,并无什么余财,更遑论怎么可能出得起聘礼,外祖父和外祖母心疼女儿,陪了不少嫁妆,最后这些嫁妆,自然都入了林老夫人和秦姨娘的腰包。 这些嫁妆本来便是属于母亲的,只母亲与她一样,一直并不看重这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去了,如今她要讨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良久,却见秦姨娘尴尬一笑,语气不太自然的问道,“什——什么嫁妆?” 林倾暖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我娘亲的嫁妆,当年我年纪小,母亲便托由祖母保管,如今我既已长大,理应由我自己掌管,又怎么好再麻烦祖母?” 说着,她盈盈一笑,望向林老夫人,神色带着少女独有的天真娇憨,“是吧,祖母!” 秦姨娘顿时暗暗松口气,还好,她只是讨要老夫人拿的那部分。 只是她的笑意还未达眼底,便见林倾暖忽然又转过头,向着她甜甜一笑,“我记得,秦姨娘院中也有不少母亲的嫁妆,还有这些年自我屋子里拿的宝贝,便一道还回来吧!” 她屋子里,有不少外祖母给她的好玩意儿,她之前真心对待秦姨娘和林倾城,见她们喜欢,便都送与她们了。 秦姨娘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林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不悦道,“什么你娘的嫁妆,她既嫁入林府,那便是林府的财产,焉有要回去的道理?” “母亲说的是,”秦姨娘连忙附和,说罢责怪的目光投向林倾暖,“三小姐,你也是林府之人,怎分的如此清楚?” 林倾暖冷眼瞧着她们,眸中毫不掩饰的划过讥讽之色。 这是想光明正大的占有她母亲的嫁妆了? 她浅浅一笑,“祖母有所不知,当年母亲与我说过,外祖父和外祖母曾言明,这嫁妆是给我母亲一个人的,而不是林府,如今母亲早逝,她的嫁妆,理应给我们姐弟三人。” “胡说!她这些年在林府的衣食用度,难不成都不花银子?”林老夫人猛地一拍椅子,怒声斥责。 她身边的林浅霜吓得身子一抖,慌忙躲到一旁。 林倾暖闻言,原本清淡的眉眼,骤然冷了下来。 她微微冷笑,“祖母的意思,我母亲下嫁到林府,为林府执掌家事,为父亲生儿育女,吃穿所用还要自掏腰包不成?” 她尚不觉得解气,又冷冷道,“这么多年,父亲能从一个六品小官坐到正一品丞相,宁国公府可没少为他奔波花银子罢?” 这是事实,任谁都抵赖不了。 她这个祖母,当真是眼光狭隘的紧,为了夺她母亲的嫁妆,竟然连这样蹩脚的理由都能说出来。 林老夫人顿时一噎,冷哼一声,“怎么,你今日来,是为宁国公府讨公道的?”她的语气陡然凌厉,“别忘了,你是林府的人!” “孙女说了,孙女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母亲的嫁妆!”林倾暖神色从容,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林老夫人的怒意而有所退却。 秦姨娘见状,忙笑着出来打圆场,“三小姐有所不知,这几年府中艰难,又为了你父亲的仕途打点不少,夫人的嫁妆,早就花的不剩多少了!” 她心中狠狠的鄙视了一番林老夫人,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有一点见识,怎么能找这样的借口,那不是给林倾暖递了把柄么? 她早已忘记,她原先也不过是丫鬟出身,只因这几年混迹在京城权贵圈子里,学到了不少,这才不至于像林老夫人一样。 “哦?”林倾暖嘲讽一笑,“想不到,林府竟然艰难至此,竟要动用我母亲的嫁妆!” “实在是用银子的地方太多!”秦姨娘干笑着解释。 此刻的她,早就将这几日对林倾暖的不满抛到了脑后,此刻唯一想着的,便是千万不能叫她将嫁妆要了去。 林倾暖却微微皱眉,语含担忧,“这样下去怎么得好?我们府如今又不是什么寒微人家,怎么会缺银子使?难不成,秦姨娘这掌家的本事,真的不行?” 秦姨娘脸色一白,刚要说话,却被林倾暖生生打断,“既然如此,那秦姨娘为何还要占着这位置,不愿让贤?” 林老夫人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嫁妆,她不愿还回去,可这掌家的差事,她更想接过来。 大房,毕竟不是亲生的。 林倾暖将林老夫人微妙的表情看在眼里,缓缓勾起了红唇。 “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妾身掌家是老爷的意思!”秦姨娘不服气的反驳。 “掌家本是正室夫人的事,姨娘的身份又怎么配?”林浅霜终是忍不住,出声讥诮。 她原本是嫡女,却一直被林倾城这个庶女压着一头,怎能不怒? 林老夫人警告的瞪了林浅霜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言。 林浅霜顿时恹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林倾暖瞧着她们暗地里的眼神互动,心下冷笑,想要置身事外?没那么容易。 “二姐姐说得对,秦姨娘这身份,的确是不太适合!”她浅笑着接口,赞许的瞧了林浅霜一眼。 林浅霜却冷冷一哼! 大房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秦姨娘最恨别人拿她的身份说事,此刻见林浅霜也出言讥讽,碍于林老夫人的面子,不敢出言责怪,便冷笑着向林倾暖道,“既然三小姐觉得妾身不配,那何不向老爷提出换了旁人去?” 林昭最宠爱谁,府中谁人不知? 她这话一出,林老夫人和林浅霜的眼神顿时暗沉了不少。 不过林倾暖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便是她一个做女儿的,竟然敢忤逆父亲的意思。 她浅浅一笑,声音无辜,“秦姨娘误会了,这中馈由谁执掌,和我并无多大干系,我也懒得管,只是母亲的嫁妆,既然祖母和秦姨娘已经花了,那便抓紧时间补回来吧!” 林老夫人原以为林倾暖听了秦姨娘的话,不打算再提这事了,不想她又转了回来。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要回嫁妆。 “哼!”林老夫人冷漠开口,“谁知道当年宁国公府陪了多少?这么多年过去了,嫁妆单子都找不着了,可别趁机讹着我们林府!” 林倾暖眸色深邃,她这个祖母,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无碍,”她清浅一笑,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改日我回外祖母那里,将原始的单子拿回来便是,想必外祖母那里还有!” 第33章 快去看看二少爷回来没有 林倾暖的油盐不进,成功的让林老夫人再次黑了脸,她想发怒,却在听到林倾暖提起宁国公府的时候,不得不隐忍了下来。 林昭虽然已是正一品左相,比起宁国公府,却还是差远了,她不敢得罪。 看来林倾暖的意思,若是他们不还,那她便要告到宁国公府了! 想到老宁国公夫人的护短,她苍老的身子下意识的一颤。 “你母亲嫁妆都用在了各处,一时拿不出来,你且回去,我让秦姨娘先准备着!”林老夫人无奈,只得冷着脸,先打发她回去。 林倾暖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不急,祖母慢慢准备着便是!” 秦老夫人心底微松。 却听林倾暖忽然话锋一转,“只是我近日有些想外祖母了,正打算哪日去宁国公府看看她。” 她笑的无害,“若是到时不小心将这嫁妆之事说了出来,依外祖母那火爆性子,怕是会误以为是祖母不愿还给孙女呢!” 林老夫人神色一紧,心底的那份算计顿时烟消云散。 原本她还打算拖上个一年半载的,时日一久,林倾暖怕也忘了,即便是没忘,到时再找个理由便是,她总不能一直逼着她吧! 却不想,林倾暖早就看透了她的那点小心思。 秦姨娘见状,知道这嫁妆是不得不还了,心情顿时差到了极点。 不过随即想到,再过几日便是女儿节,到时候林倾暖自顾不暇,哪里还会顾得上嫁妆。 左右只能蹦跶这几日了,且由着她又怎样? 林倾暖瞧着林老夫人这算是默认了,于是满意的福了福身,带着菱歌离开了福禧堂。 林倾暖前脚刚走,秦姨娘便恨声道,“母亲,难不成您就任由着这个死丫头在府中耀武扬威?” 林老夫人柳眉一竖,面若寒霜,“但凡你有个尊贵的娘家,我们又何需看那宁国公府的脸色?” 秦姨娘气焰顿时焉了下去。 秦府,还要靠林府扶持呢! 回清芷苑的路上,菱歌一脸钦佩的望着林卿暖,“小姐,你太厉害了,三言两语便将嫁妆要了回来!” 林倾暖笑了笑,淡声道,“没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借了外祖的势罢了!” 想到这儿,她的神色微微黯然。 前世,外祖一门为了她放弃原则,可她最后却连累他们被满门抄斩,甚至是二表哥那刚刚满月的孩子,也被残忍的杀害。 这一世,她定要好好护着他们。 只是她隐约记着,上一次她去宁国公府,似乎还因为云璃的事,与外祖父闹了不愉快。 看来近日,她真要再去一趟了,最起码,要与外祖解开心结。 回了清芷苑,她便吩咐菱歌将药给渊儿送过去。 药是她精心配制的。 虽然渊儿不过才受了一杖责,她却怎么也不敢大意,也许这便是关心则乱。 她与渊儿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她不愿他们再生嫌隙。 只是她刚刚才教了寒儿两个字,便见菱歌回来了。 她不由诧异,“怎么了?” 难不成渊儿又恼了她了? 菱歌摇摇头,恭声回道,“二少爷不在,据院子里的小厮说,二少爷去了大少爷那儿!” 林文溪? 林倾暖心底微微一沉,看来渊儿还是不信她,并没有与二房疏远,身上还带着伤,却迫不及待的找林文溪去了。 也不见他何时来看看他这个嫡亲姐姐! 她微微叹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想要彻底感化他,还是要费些功夫了。 “姐姐,哥哥还是不愿意见寒儿么?”寒儿神色似乎有些受伤的样子。 这些事情,林倾暖并不瞒着她,早日知晓府中的情况,对她也是一件好事。 她浅笑着摇摇头,开口解释,“哥哥不是在恼寒儿,是在恼姐姐。” 语毕,她话锋忽然一转,安慰道,“不过哥哥早晚会原谅姐姐的,到时候寒儿也可以见到哥哥了!” 林倾寒顿时开心了起来,“寒儿有哥哥和姐姐,真的好开心!” 林倾暖见她笑的纯真,心情也略略好了些,又教了她大半日的功课,这才着人摆了晚膳。 和寒儿一起用了膳,因着昨日不曾睡好,她安顿好寒儿,便早早歇下。 芦笙果然随着菱歌进了屋子侍候。 林倾暖原本也不过是为了逗她,这才随意吩咐了,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娇惯到听了故事才能睡着? 不过见着她兴致颇高的样子,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心意,便勉强听了一个。 不得不说,这丫头讲的还蛮有意思。 她斜倚着引枕,浅笑着问芦笙,“我听着你家境也不算特别贫寒,怎么会想到出来当丫头?” 芦笙脸上的激动与兴奋顿时消散,苦着脸嘟囔着解释,“还不是因为我那哥哥,母亲去世后,哥哥便染上了赌博,将家里的银钱都赌输了。” 她语气微微停顿,见林倾暖神色认真,没有丝毫不耐的样子,这才继续诉苦: “近几个月更是过分,哥哥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没有银子使,借了也要去找她,听说她这几日要拍什么初夜,哥哥一着急,便将我卖给了人牙子作丫鬟!” 菱歌隐含警告的看了芦笙一眼,这些事情和小姐说什么?还什么青楼女子什么初夜,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听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接收到菱歌的眼神,芦笙顿时没了声音。 林倾暖示意菱歌不必如此。 不过是个可怜的丫头,没得吓着了她。 当然,她说的这些,事后她都会派人去证实,她的身边,不能留下身份不明之人。 林倾暖语含同情,“想不到,你哥哥竟如此混账!” 芦笙也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小姐说的是,他竟为了那个什么鸾儿姑娘,卖了自己的亲妹妹,多亏小姐心善,留下了奴婢,奴婢——” “你说什么?” 林倾暖蓦的坐了起来,打断了芦笙的话。 芦笙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小——小姐是问” “你说那个青楼姑娘叫什么?”林倾暖眉宇间染上少有的凝重。 “鸾——鸾儿!”芦笙不知小姐为何忽然追问,下意识的回答。 林倾暖却忽然起身,披了衣衫走下床,声音急切,“菱歌,快去看看二少爷回来没有?快!” 菱歌从未见过小姐如此焦急的模样,神情不由紧张起来,连忙答应着,急匆匆的领命而去。 林倾暖颓然的闭了闭眸子,声音竟隐隐透着一丝颤抖,“那个鸾儿,拍卖初夜是在什么时候?” 芦笙想了想,小声回答,“好——好像就在今夜!” 第34章 不是我 不多时,菱歌便回来了,她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林倾暖心底一沉。 渊儿没有回临风苑。 她终于想起了,被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是什么了! “小姐!”菱歌见林倾暖心神不宁,完全不若平日里的沉稳,不由宽慰道,“二少爷平日也经常出去的,小姐不必太过担心!” 林倾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蓦的站起身来,冷声道,“芦笙出去!” 芦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小姐忽然严厉起来,眼神中划过一丝怯意,听话的退了出去。 林倾暖快步走到衣箱前打开,在里面翻找了一番,终于将放在柜底的那套衣衫拿了出来。 菱歌一瞧,这还是先前小姐为了方便出去,专门备着的一套男装,平日甚少拿出来。 她惊诧道,“小姐,您要出去?” 林倾暖点点头,并快速的换了衣衫,利落的将头发绾成了男子的发髻,打开窗户,在跳出屋子的瞬间,又回头特意叮嘱菱歌,“如有人问起,便说我歇下了!” 菱歌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又忧心的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色,都已经二更天了,小姐这个时候出去,合适么? 而且,小姐什么时候会为自己绾男子的发髻了,身手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矫健? 不过此刻不是她多想的时候,见小姐的身影已经隐在了茫茫夜色中,她连忙将窗户关上,又熄了屋子里的烛火,出门对芦笙和漫萧道,“小姐已经歇下,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漫萧恭顺的颔首,芦笙虽然心里满是狐疑,此刻却也不敢多问,悻悻的退了下去。 菱歌向四周扫了一眼,见院子外面寂静如常,这才将屋门合上,自己亲自守在门口。 虽然不知小姐去干什么了,可她要为小姐守好清芷苑。 却说林倾暖,一出林府的院墙,便施展起了轻功,飞快的向怡红楼赶去。 时间太晚,她来不及去找马,而用林府的马,必然会惊动林府之人,所以,她只能仗着轻功不错,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的心中一阵自责,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前世,她因赏花宴一事声誉愈发不堪,又因着云顼的求娶而心思沉郁,便一直躲在院子里很少出去,对外面的事情更是一概不知。 直到渊儿出了事! 她知道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了。 林倾城哭着跑来告诉她,言说渊儿在怡红楼杀了人,被抓进了大牢。 当时她如五雷轰顶,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直直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却得知渊儿已经被判斩首,她哭着去求林昭,希望林昭可以想办法救救渊儿,可林昭却态度冷淡,直言有这样的儿子,是他的耻辱,并不愿意插手。 她伤心欲绝,渊儿虽然与她不亲,可毕竟也是她的弟弟,她怎么能看着他去死,况且,她本不相信,她的弟弟会做出这种杀人的事情。 最后,还是外祖父出面,这才勉强将斩首改为了流放岭南。 她以为可以救下弟弟一命,不想却在不久的以后,传来了渊儿在流放途中,被流寇杀害的噩耗。 如今想来,这一切,原不过是云璃和林倾城的阴谋罢了! 只这本是冬天才会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竟然足足提前了好几个月? 若不是今日听到芦笙无意间谈及那个鸾儿,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茬。 渊儿,据说便是为了和人争夺这个鸾儿姑娘的首夜,才会失手杀了人。 凭着记忆,她没用多长时间便赶到了怡红楼,在暗处稍微稳了稳心神,这才缓缓抬步,走向了那灯烛火红的怡红楼。 黑暗处,青玄诧异的望着门口那个略带熟悉的身影,想了一瞬,才惊异出口,“那个人,好像是林三小姐!” 他在不久前的归燕楼见过这位小姐,自恃不会认错,只是她怎么这副装扮,又为何这么晚来这种地方?一个姑娘家家的..... 云顼望着那熟悉的背影,眸色暗沉,冷冷道,“我们进去!” 说罢,也不管青玄,大步向门口而去。 青玄愈发凌乱,主子从来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即便是今日得到了一些关于这怡红楼的线索,也只是在外面守着,如今为何忽然又改了主意? 但不管如何,主子既然进去了,他不得不跟上。 林倾暖的脚步在踏入怡红楼的时候,便感觉到不对! 平日里这个时辰,正是青楼这种地方最为热闹的时候,不会这么冷清,而现在,门外竟连个迎客的都没有。 “我瞧的很清楚,就是林二公子杀的人!”一个声音忽然大声指责道。 她的心陡然下沉,不由加快了脚步。 —————— 怡红楼大堂! 林文渊脸色惨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摊上这样的事! 今日林文溪约他来怡红楼,他本不愿来这种地方,却拗不过林文溪的邀请,想着来看看也无妨,不想,却牵扯到这个杀人案件中去。 那个声音刚刚说完,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起,“既然如此,那便先将林二公子带走,再着人查证吧,二皇兄认为如何?” “不如何!” 云璃刚刚说完,一个清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冷意。 他眉头微皱,她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来人是一名身着白衣锦衫的年轻公子,他姿容白皙如玉,五官精致若画,神色淡漠清冷,如亭亭玉树一般,临风而立,英气逼人! 众人又转头看了看那林二公子,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这两人怎么长的这般相像? 云璃眸光一凝,划过淡淡的冷意,这个败坏她名声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于是温声一笑,上前道,“原来是林三小姐,幸会!” 什么? 这公子是一名女子? 还是左相府的林三小姐? 围观众人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一个未及笄的闺阁女子,竟然在深夜出现在这种地方? 林倾暖并不在乎众人怎么看她,这一刻,没有什么比渊儿的性命更为重要。 她冷冷一笑,走到明显已经有些慌乱的林文渊身边,并不理会云璃戳穿她的身份。 她温润的目光投向了他,安抚一笑。 不知为何,林文渊的心,忽然便安定了下来。 “不是我!”他低声向她解释。 “我知道!”林倾暖的语气没有丝毫怀疑。 林文渊心里蓦地一暖。 “三妹妹一个闺阁女儿,孤身一人,深夜到此,恐怕不妥吧?”林文溪轻摇折扇,微微皱眉。 第35章 谁说她是自己来的 虽然像是关心的话,林倾暖却没有听出一丝关心的语气。 若真是为她着想,又怎么会顺着云璃坐实她的身份? 林倾暖目光冷然的瞧向了这个大哥,平日里他虽然纨绔好斗了些,可这与她并无什么干系,即便是他总爱逮住机会挖苦她几句,她也很少放在心上,一个没脑子的蠢货罢了。 但他万万不该,将手伸到了渊儿身上。 她不信今日的事,没有他的参与。 听了林大少爷的话,那些围观的公子少爷,乃至青楼的一些女子,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而一些胆子大的男子,更是目光肆意的流连在林倾暖那绝色的容颜上。 “谁说她是自己来的?”一个淡漠沉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闻言,连忙看向来人,却见又是一名品貌非凡,惊为天人的公子,不由惊叹连连。 今日是什么日子? 林倾暖却诧异的抬眸,这个声音—— 待看到那张轮廓分明,眉目疏朗的熟悉面容后,她嘴唇不由微微一勾,原本七上八下的心,顿时也安定了下来。 真的是他! “太子皇兄!”三皇子拱手行礼。 这凤表龙姿般的男子,竟然是当今太子? 众人一惊,连忙亦躬身行礼,“见过太子!” 其中不乏一些认识云顼的世家公子,心中愈发惊奇,他们竟然在怡红楼见到了太子殿下?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奇事。 二皇子云瑜却只是淡淡的哼了声,略显随意的拱了拱手。 “免礼!”云顼声音清冷淡漠。 众人瞧着当今圣上的三位皇子竟然都出现了,心中不免有些揣揣。 “三妹妹是随着太子殿下来的?”林文溪一脸惊异。 云顼目光淡淡的看向他,“不可以?” 林文溪连忙尴尬一笑,“可以可以!” 这太子摆明了是在为林倾暖做主,他可不会傻的再凑上去。 “过来!” 云顼这才将眸光投向那张惊讶中,却透着一丝欣喜的明艳面容上。 林倾暖望着那清朗的眉眼,眸色闪了闪,又侧首关切的看了林文渊一眼,这才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淡定的走了过去。 甫一自他身边站定,她便侧眸望向那深邃漆黑的眸子,解释道,“渊儿没有杀人!” 云顼点点头! 见林倾暖站在云顼身边,那些眼神不善的公子,哪里还敢再看? “怎么回事?”他环视了众人一眼,冷声开口。 那浑身散发出尊贵的王者之气,令在场之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怡红楼的老鸨立刻站出来,苦着脸解释道,“回太子殿下,是这样的,今日本是怡红楼鸾儿姑娘的开瓜之夜,御史大人家的刘公子最终得到了鸾儿姑娘的青睐!” 她微微抬眼,见太子殿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这才继续道,“只是这林二公子和林三公子不愿罢休,几人在鸾儿姑娘的房间里发生了冲突,然后,我们进去的时候,便看见刘公子已被人杀害!” 她一幅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没想到会在今日这样大赚的日子里发生命案。 林倾暖嘴角噙着沉冷的笑意,目色淡淡的看向她! 云顼点点头,又淡声问,“那为何又说是二公子杀的人?” “是——鸾儿身边的丫头月儿说的!”老鸨连忙指着一个惊吓过度的小丫头道。 末了,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林三公子和鸾儿也可以作证!” “奴家可以证明,是林二公子动的手!”一名花容月貌,衣着轻薄的年轻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媚意盈盈道。 “你胡说,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根本不是我!”林文渊气的双目通红,不由大声反驳。 平日里再怎么成熟稳重,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已,如今初逢变故,若不是有林倾暖的安抚,他早已失了理智。 “大哥你说,是不是我们进去,便看到了他已经死在了床上?”他将目光投向了林文溪,希望他能说真话。 虽然他一直明白,二房对他并没有那么好,他与二房走得近,也不过是为了与林倾暖赌气,可此刻,他还是存了一丝希翼。 毕竟都是兄弟。 况且,今天他本就是陪他来的。 林文溪轻笑了声,“二弟,你便是想要脱罪,也不能让哥哥帮你作假证?” 林文渊脸上血色尽褪,不敢置信的望着林文溪。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倾暖有些不忍看林文渊那张布满了失望的脸,早日认清,总比一直受蒙骗要好得多。 “呵!这还有什么好审的,摆明了就是林文渊杀的人,直接带走不就好了?”二皇子云瑜嗤笑一声,略带不耐道。 林倾暖目光冷冷的盯着二皇子,他神色似乎颇为厌烦,摆明了是不想在这里多待! “敢问二皇子,连案发现场都没有看过,仅凭这几个人的证言,便要草草定案,这难道不是草菅人命么?”林倾暖清冷开口。 云瑜脸上浮起几分怒意,正要开口训斥,待触及到那一张冷艳如霜的面容时,硬是忍下了怒意,重新换上一幅笑容,“林三小姐说的是,此事的确不是那么简单!” 林倾暖不想云瑜竟然没有反驳自己的话,这可不像是他平日里的性子。 不过想到云璃曾说过的,云瑜也想将宁国公府的势力纳入手中,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她瞧着那张与云顼有三分相似,神情气色却大不相同的脸,心中厌恶不已。 不得不说,云家的人,长得都很好! 但云璃相貌偏阴柔,云瑜因着平日里性子暴躁,难免带了些戾气。 唯有云顼,虽然性子冷淡,五官锋利,但眉宇间却透着浩然正气。 云顼身子微移,似是无意的将林倾暖挡住了身后。 也挡住了云瑜肆无忌惮的目光。 他眸色不悦的看了云瑜一眼,这才向老鸨冷声吩咐,“到案发现场看看!” “是!” 老鸨连忙带着云顼等人,向楼上而去。 林倾暖抬步便要跟上,云顼却忽然回身,冷淡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你就在楼下等着!” “不!”林倾暖连忙摇头,“被人冤枉的是我弟弟,我也上去看看!” “听话!”语气略显严厉,却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林倾暖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不愿自己见到那般恐怖的场面,可她若不上去,又怎么放心的下。 “太子殿下!我必须上去!”她声音微软,眼神却透着坚定。 第36章 你们竟有闲情逸致看别人行凶 云顼眸色深邃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走吧!” 林倾暖面上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后面的云璃目光审视着云顼和林倾暖之间的互动,眼中渐渐泛出冷意。 “你在看什么?”云瑜蓦的转头,淡声问他。 云璃连忙换上一幅温和的面目,恭声笑道,“不过是看太子皇兄似乎对林三小姐不大一样!” 云瑜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见那二人背影一个高大颀长,一个娇小纤细,竟是出奇的相配,不由冷哼一声,“不过是为了宁国府罢了!” 他意犹未尽的又看了一眼那曼妙的背影,低低一笑,透着几分势在必得,“姿色倒也不错,配得上二皇子妃这个位置了!” 云璃垂眸,极快的隐去了眼底的神色。 “你不会也想要娶她吧?”云瑜忽然问道,带着几分的试探。 云璃在云瑜看过来的时候,便已换上了和煦又略显落寞的笑容,“美人谁不爱,只轮不到我罢了!” 他的失意,他的自卑,表现的恰到好处。 云瑜目光中的怀疑渐渐散去。 若是云璃直接说不想,那他反而不信,毕竟,那林倾暖是出了名的美人,虽然名声差了些,可娶回去养在府中,也是可以赏心悦目的。 如今他说不配,他心底的那丝怀疑也随即散了去。 毕竟,依着林倾暖的条件,一个宫女所生的卑贱皇子,想要求娶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兀的轻笑出声,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朗声道,“三弟莫要伤心,等以后二哥多送你几个美人便是!” 云璃唯诺一笑,隐下了眸底的阴鸷,“那便多谢二皇兄了!” 林倾暖一进屋子,便看到了那个刘公子直直倒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衣衫上血迹斑斑,床边地上也留下了不少血迹。 这个场景,看不出任何不对之处。 她疾走几步,来到床前,凝神望着那脸色已然灰败的刘公子,陷入了淡淡的沉思。 若是打斗,尸体又怎么会完好的躺在床上,而且他的身上除了胸口,并无其他伤口痕迹。 况且,她环视一周,屋内似乎并不曾有打斗的痕迹。 这个局,布的也太过拙劣了些! 云顼在发现她要走过去的时候,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不想她的动作太过迅速,他竟然拉了个空。 小丫头长大了,胆子也大了不少。 他隐去了唇边的失笑,跟着走到了床边。 待看清床上的情况时,他眼神一厉,略一思索,顿时便明白过来。 林倾暖感觉背后有人走来,知道是云顼,也不回头,反而将手指轻轻的搭在了那刘公子的手腕处,神情冷凝。 须臾,她放下刘公子的手腕,忽然出手如电,在那刘公子的心口处快速的点了两下。 这才淡淡起身,神情笃定的望向了云顼,待看到云顼眸中有相同的答案时,不由微微一笑。 因着云顼的身体适时的挡住了林倾暖的动作,落在众人眼里,便是这个林三小姐如寻常仵作一般,在例行查看那刘公子的尸体,怕是想找出线索。 当然,这已经够让他们震撼的了!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竟敢亲自查验尸体? 站在门口的林文渊眸色微垂,掩去了眼底的湿润。 姐姐为了还他的清白,竟然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连死人都敢碰!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时候,唯有姐姐,给予了他力量,选择相信他。 他顿时觉得自己非常混账,竟与她赌气这么长时间,还不听她的话肆意妄为,以至今日被人陷害。 林倾暖并没有注意到林文渊悔恨的神色,她正在试图找出破绽,为他洗清冤屈。 “太子殿下!”她含笑望着他,嗓音不自觉的带了一份柔软,“可否允许臣女问那证人几句话?” 云顼眸光含了丝笑意,“准!” 旁人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他就在她身后,自然全部看到了。 她如此举动,显然是没有避着他的意思,这让他心情非常愉悦,甚至压过了心底的那丝好奇。 林倾暖朝他浅浅一笑,这才将目光投向了众人,淡声道,“月儿何在?” 那个叫月儿的丫头连忙走了出来。 林倾暖冷淡的目光审视了她一会儿,这才淡淡开口,“你是如何看到林二公子杀害了刘公子?” 月儿结结巴巴回道,“是——是小姐派奴婢取点心,奴婢去厨房端上点心,回来后一进门便看到林二公子杀了刘公子!” “你什么时辰去的厨房,又是什么时辰回来的?”林倾暖冷声追问。 “奴婢——奴婢是戌正二刻去的厨房,亥初一刻进的屋子!” “你如何记得是亥正一刻?”林倾暖清冷一笑,“那个时候,你看到屋子里正在杀人,早就慌了,又怎么能注意到是什么时辰?” 那月儿神情一慌,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个鸾儿姑娘。 鸾儿连忙回道,“那时正好听到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便晓得是一更天!” 林倾暖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冷笑,“那我继续问你,你进来的时候,是看到林二公子正在杀人,还是刘公子已经死了?” 月儿定了定神,回道,“是看到林二公子正杀人!” “哦?那林大公子和鸾儿姑娘是否也在房里?” “是,都在!” 云顼见林倾暖条理清晰,虽然问的都是一些常规的问题,可其中隐含的深意,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自然都能明白过来,不由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果然,围观中有些人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不对。 云璃眸色一暗,阴鸷的盯着林倾暖。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倾暖会来这里。 原本只要今日给林文渊定了罪,再将刑部与大理寺打点好,还有谁会来查这个案子? 人证物证俱在,林文渊只能乖乖认罪。 不想她却忽然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你进了屋子,看到林大公子和鸾儿姑娘在一旁站着,而林二公子,在对刘公子行凶?”林倾暖嗓音轻缓,再一次开口确认。 月儿明显被林倾暖问的有些慌乱,只得低低回道,“是!” 一旁的鸾儿,脸色倏地苍白。 林倾暖自然将鸾儿的反应都瞧在眼里,她环视众人一眼,笑了笑,然后将目光定在了林文溪的脸上,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所以,我弟弟在杀刘公子的时候,大哥哥和鸾儿姑娘,是在一旁看戏?” 林文溪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林倾暖忍住笑,“你们竟有如此闲情逸致,在这里看别人行凶?不想着叫人,也不想着上去阻止?” 第37章 为何要灌刘公子这么多酒 “我——我是一时吓呆了,还没来得及阻止!”林文溪连忙辩解。 鸾儿此刻也微微定神,媚声道,“奴家胆子小,也是没来得及反应。” 云璃微微松口气。 “好!”林倾暖也不多言,淡淡的应了声,又转头看向众人,“敢问各位公子,是否有与刘公子一起来的?” 一名公子犹豫了一瞬,开口道,“在下与刘公子同来!” 林倾暖点点头,“那公子可曾记得,刘公子上楼之前,是否饮过酒?他是什么时辰上的楼?” 那名公子略略想了想,“不曾饮酒,他今日一门心思都在鸾儿姑娘身上,一直在叫着价,没来得及饮酒,至于上楼时间,他拔得头筹之后,不多时便上了楼!” 林倾暖前几世见过不少场景,自然猜得出,老鸨为了赚钱,便鼓励这些人叫价,出价高者,便可以得到鸾儿的初夜。 她浅淡的目光移向了老鸨,那老鸨顿时醒悟,连忙回道,“刘公子是戌正一刻上的楼!” “哦?那么,刘公子是戌正一刻上楼,月儿是戌正二刻被鸾儿姑娘派去取点心,亥初一刻回来,便看到了林二公子在行凶,是这样么?”林倾暖嗓音清亮,一字一句道。 鸾儿和月儿连忙点头。 云顼瞧着林倾暖的目光愈发柔软。 “那么,敢问大哥哥,你和渊儿又是什么时候进了鸾儿姑娘的屋子?”林倾暖偏过头,望向林文溪,语含疑惑。 林文溪神情一紧,胡乱道,“不记得了!” “差不多也是亥初一刻!”林文渊连忙道。 他们与月儿不过前后脚的时间,时辰当然差不了多少。 林文溪目光暗了暗,却没有反驳。 当时上楼下楼之人众多,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他辩驳不了。 林倾暖冷淡一笑,神情略显诧异,“这么说,你们一进屋子,便开始行凶?” 鸾儿连忙道,“是打斗了一阵,刘公子不敌,这才被林二公子杀害!” 林倾暖眸中含着笑意,望向了云顼。 云顼明白她的意思,便冷声开口,“胡言乱语,屋子里并没有打斗痕迹,况且,林文渊进门不过须臾,如何便能在短短时间杀了人?” 他语气骤然冷厉,“还不从实招来?” 月儿身子一颤,下意识的跪了下去。 鸾儿却向着云顼娇媚一笑,“太子殿下可要吓死奴家了!” 林倾暖极其厌恶她对云顼露出那般的笑意,眸色一寒,冷笑开口,“鸾儿姑娘可不要告诉我,你在事后,又将这屋子里打翻的桌子凳子放回到了原处?况且——” 她勾了勾唇,冷意浮现,“你也千万别对太子殿下使什么美人计,勾引太子的下场,可比杀人要重得多!” 鸾儿神情一僵。 云顼冷淡的眼眸中似乎隐隐划过一丝愉悦。 云璃阴狠的瞪着云顼和林倾暖,当他是死的么?就这么赤裸裸的眉目传情? 似乎感觉到那不善的眼神,云顼的目光淡淡一瞥,顿时便看到了脸色难看的云璃。 云璃见云顼目露嘲讽,连忙隐下神色,转移了目光,不再敢看云顼。 云顼薄唇微勾。 这个三弟,藏的可真是够深。 “是——是奴家记错了,林二公子和刘公子并没有打斗,他是早有预谋,一进来便要杀人!”鸾儿连忙解释。 老鸨顿时尴尬一笑,“太子殿下,三小姐,鸾儿一向胆小,如今受了惊吓,怕是记错了也说不准!” “你胡说,明明在我进门前,刘公子便已经死了!”林文渊忍不住辩驳。 这一刻,他也看明白了,姐姐是在一步步引对方说出当时的情况,好找出破绽,可他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指控杀人,怎么还能忍得了? 他今日本就是陪林文溪而来,哪里知道什么鸾儿凤儿的。 “林二公子怎的到了如今还要狡辩?”鸾儿一副委屈的模样,几乎要哭出来。 “那你说说,我弟弟进来之前,你和刘公子正在做什么?”林倾暖眨了眨眼,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神情顿时有些难堪,当然,也有暗暗瞧好戏的。 在青楼,还能干什么? 云顼却没有任何着恼,他明白她为何会这样问。 瞧着她的目光,竟隐隐透着一丝宠溺。 “我——” 鸾儿正要说什么,林倾暖却飞快的打断她,“你可别说你和刘公子正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的衣衫还整整齐齐的在身上,更何况,”她凤眸似笑非笑,“点心还没吃呢!” 看热闹的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嘲笑。 不过,这个三小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鸾儿将要出口的话被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好在她见过不少场面,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奴家和刘公子正在饮酒!” 林倾暖罕见的点点头,“刘公子一身酒味,确实是饮了不少酒,如此说来,没有抵抗便被人害了,也是正常的!” 鸾儿面上一喜,这个难缠的三小姐,是准备让林文渊认罪了? 云璃却不这么认为,他的心底忽然隐隐不安。 “三小姐说得对,刘公子确实是饮了不少酒!” 林倾暖却忽然嗤笑出声,“不知鸾儿姑娘为何要灌刘公子这么多酒?” 她没有说的很明白,可在场之人却听明白了。 今日是这鸾儿的破瓜之夜,刘公子既然得了美人,自是要成就一番好事的,哪里有上来便将人灌醉的道理? 况且这鸾儿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 听到这里,其实很多人已经明白过来,这林二公子恐怕是被陷害的,只是那刘公子,又是谁杀的? 鸾儿被林倾暖蓦的一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眼中渐渐浮现出慌乱的神色。 “是——是刘公子自己愿意喝的!” 林倾暖笑了。 一个一掷千金夺得鸾儿初夜,迫不及待要上楼之人,进屋只为了喝酒? 即便是刘公子真的爱这鸾儿,两人不也该互诉衷肠么? 云顼见她神色微松,眉宇间似乎有些倦怠,不由有些担心,这丫头,是昨日没睡好?还是今日太过劳累? 想着方才在怡红楼门口看见她时,她身子娇巧的自高处落下,并没有骑马驾车之类,那么,她是得知了消息,直接施展轻功过来的? 林府距这里可不近! 他眸色微深,溢出一丝心疼。 此刻,他并不想知晓她如此高强的功夫是从何而来,他只是,很心疼她。 林倾暖并没有注意云顼此刻看她的眼神逐渐深邃,她强撑着精神,冷冷的目光看向鸾儿,“鸾儿姑娘,怕是第一次杀人吧?” 第38章 我弟弟不是凶手 鸾儿脸上血色尽褪,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的望向林倾暖,“三小姐什么意思?” 林倾暖眸色淡淡,“一个醉酒之人,恐怕不用男子,便是一个弱质女流,也能轻易将他杀害,”她淡笑着看向鸾儿,“是吧,鸾儿姑娘?” 众人没想到林倾暖忽然指出这鸾儿便是杀害刘公子之人,不由惊骇。 一个纤弱女子,不至于吧? 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然,也有不少人,此刻心里也渐渐有些怀疑,的确,鸾儿也有很大的嫌疑。 “呵呵!没想到,人竟是鸾儿姑娘杀得!”二皇子轻笑出声,似乎有些意想不到。 这个林三小姐,有意思,他的兴趣愈发大了。 云璃温笑着点点头,随即脸上便泛起几分疑惑,“只是这鸾儿姑娘为什么要杀刘公子,她一个青楼女子,杀朝廷命官的儿子,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况且,林三小姐虽然聪明,也仅仅是推断,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云璃的话,让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又醒悟了过来,这个林三小姐,别不是为了给她弟弟脱罪,便随意诬陷他人吧? 鸾儿立刻便反应过来,楚楚可怜的开口,“林三小姐也太狠毒了些,为了让林二公子无罪,便要将这杀人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她一幅自伤自怜的样子,“我虽是一个青楼女子,却也不能受这不白之冤!” 说罢,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那委屈模样,仿佛真的是林倾暖冤枉了她。 在场除了怡红楼的人,剩余之人几乎都是来这里寻欢的男子,此刻见娇弱美人哭的可怜,同情心早已泛滥,哪里还会认为她是杀人犯。 林倾暖凤眸浮起几许嘲讽,“三皇子的意思,人便是我弟弟杀得了?” 云璃心里正恼怒她冷淡的态度,蓦的见她看向自己,便以为她这是在服软,温和的脸上不免露出一分得意。 他故作沉冷的说了句,“毕竟林大公子和鸾儿姑娘,都指认了是林二公子下的手!” 众人心底愈发肯定,是林倾暖故意陷害鸾儿。 鸾儿可能说假话,可林大公子是林府之人,又怎么会帮着外人? 林倾暖笑着点头,“的确如此,大哥哥的证言,也不能忽视!” 这是要承认了? 云璃心底冷笑,不过是一个见识浅薄的女子,还敢和自己作对。 云顼知道林倾暖成竹在胸,便也没有开口帮她,小丫头喜欢自己解决,那让她解决便是,左右她后面还站着他。 “大哥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真的看到是渊儿杀的人?” 林倾暖又一次问向林文溪,如果细听,可以听出她的声音里,竟透着一丝阴冷的狠意。 林文溪望着那双没有丝毫笑意的凤眸,心底忽然泛起了一丝不安,竟不敢再说出之前说过的话。 “林大公子,你看到了什么,便说什么就是!”云璃微微一笑,温声开口。 “对啊,你不能因为是林府的人,就说假话吧?你前面可是作了证的!”人群中一个声音道。 林文溪兀的一个激灵,连忙收起脸上的神情,正色道,“当然了,三妹妹,虽然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可这的确是事实!” 林文渊冷冷的看了林文溪一眼。 “好!”林倾暖嗓音清亮,隐隐透着冰冷。 她已经给过他机会,仁至义尽! 林文溪顿时吓了一跳,脸上浮起一抹心虚。 林倾暖环视众人一眼,声音严肃冷厉,透着几分不容置疑,“我弟弟不是凶手!” 众人一愣,随即脸上浮起鄙夷。 说空话谁不会,重要的是证据! 却听那清凌的声音条理清晰,“第一,我弟弟没有时间,刚才已经说过!” 林文溪神情一松,心中嗤笑,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一进屋便杀人不能么?又用不了多少时间。 那些公子对林倾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对这个理由不太信服! “第二,据鸾儿所言,我弟弟进屋的时候,刘公子正在喝酒,那他的尸体又怎么会跑到了床上?” 鸾儿连忙道,“是林二公子杀了人,将人拖到床上的!” “呵!”林倾暖轻笑出声,“那岂不多此一举?” “第三,鸾儿姑娘当时和刘公子在一起饮酒,离的并不远,那她身上为何没有溅上血迹?更为重要的是,我弟弟身上也并无血迹。” 此言一出,众人均不约而同的看向林文渊和鸾儿,的确,如果是林文渊杀的人,那刘公子的血迹应该会溅到他们二人身上的。 而此刻,林文渊的衣袍干净整洁,而鸾儿的一身薄衫上也没有丝毫鲜血痕迹。 “鸾儿姑娘可别告诉我,你还抽空换了件衣裳!”林倾暖缓缓一笑,目露讥讽。 鸾儿眸光一闪,下意识的看了眼衣柜。 林倾暖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或许是鸾儿及时躲开了也说不定!”云璃状似无意开口,“而林二公子身怀武功,下手当也利落,身不沾血,也是有可能的。” “对对对,他冲进来就要杀人,我吓得躲开了!”鸾儿连忙道。 林倾暖对她的理由也不反驳,继续问道,“那既然我弟弟在桌子边杀了人,为何桌子这里没有血迹,反而是床幔上溅了不少血迹呢?” 见鸾儿刚要说话,林倾暖讥讽一笑,打断她,“鸾儿姑娘可别说又记错了!” 鸾儿脸色一红,嗫嚅道,“是,是奴家记错了,是林二公子进来将刘公子拖到床边才杀了他的!” 鸾儿神情躲闪,言语前后不一,一些人顿时便看出了什么。 看来这个鸾儿还真是有问题。 云璃微微叹气,“看来鸾儿姑娘真是吓得不轻,不过任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恐怕都不会冷静!” 这是在暗指,鸾儿只是因为惊吓,才记错了? 二皇子忽然侧头,诧异的看了云璃一眼,“你怎么总是帮着这个鸾儿说话,好像巴不得是林文渊杀了人似的!” 云璃脸色一僵,连忙讪笑,“皇兄误会了,我不过是说出心中疑惑罢了!” 二皇子移开眼神,此刻却在心里打着算盘,如果这时能帮着林倾暖,那她岂不是会记着自己的好? 到时候说不准还会主动求着林丞相嫁给自己。 于是他轻咳一声,厉喝道,“大胆贱人,还不从实招来?说,你为何要冤枉林文渊?” 鸾儿吓得身子一抖,连忙跪了下去,嘴上却不松口,“二皇子为何要听信林三小姐的话,冤枉奴婢?” 第39章 第五个人 若是认了罪,她就死定了。 云璃眸光阴鸷划过,只是云瑜开了口,他便不好再说什么。 云顼淡淡的瞧了云瑜一眼,原本就深邃的瞳孔愈发暗沉。 敢惦记暖暖,当真是活腻了!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二皇子云瑜平日里本就是狠厉残暴之人,此刻脸色愠怒,鸾儿顿时吓得身子一软。 “二皇子明鉴,这是林三小姐冤枉奴婢!” 云璃不敢对云瑜的话提出质疑,此刻只好向着林倾暖道,“林三小姐既然有证据,那便拿出来吧!” 他的意思,便是现在她所提出的一切,都是没有证据的。 林倾暖却从善如流,“好啊!” 云璃心底蓦地一沉。 却见林倾暖缓缓笑道,“我刚才看了刘公子受伤的部位和他身上的血迹,大致推断出,他受伤的时间应是一个时辰左右,而现在距月儿进屋,发现我弟弟在屋子里行凶的时间,却不过半个时辰!” 她含笑望向云璃,“三皇子若是不信,可请大夫查看。” 她说的是受伤,没有说死亡,请的是大夫,没有说仵作! 云璃此刻心神微乱,却没有注意到。 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林倾暖是怎么看出来的? 众人眼中也是一片讶异,这个林三小姐,竟真的会验尸? 在场之人,唯有云顼眼中没有丝毫意外。 当时,她的小动作,他可是全看在眼中的。 “那又如何?这也证明不了什么,也许是林二公子早一步先到,杀了人也未必!”云璃冷哼一声。 这可就是强辩了! 谁杀了人不赶快逃离,反而留在屋子里等人发现,还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可此刻的云璃看着那张明艳笃定的脸,心里早就恼怒不堪,反驳的话便脱口而出。 只是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若是被云瑜瞧出破绽该如何是好? 他忐忑的看了云瑜一眼,却见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林倾暖身上,并没有留意他说什么,不由微微松口气。 林倾暖几乎要被云璃气笑了,他还真是为了落实渊儿的罪名,不遗余力。 “既然三皇子还是不愿承认,那我也没有法子!”林倾暖似乎有些无奈。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颇有些奇怪,又不是三皇子杀的人,林三小姐为何这般说? 只这三皇子莫不是和林三小姐有仇,竟始终认为是林二公子杀的人! 连云顼也忍不住深深的看了林倾暖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暖暖和云璃的关系非常不一般。 他是知道她一直喜欢着云璃的,那个心思深沉的三弟,对她也有心思。 所以,只要她好好的,他便会远离她的生活,默默守护着她。 可此刻看来,他们仿佛并不像是喜欢,而是多年的仇敌一般! 尤其是暖暖,上次赏花宴的时候,他还以为她对云璃感情深厚,此刻看来,完全不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现在的暖暖,让人看不透了,她的身上,有太多的谜。 但不管怎样,知道她对云璃不是喜欢,这一点,就够让他开心的了。 云璃心神一慌,连忙板着脸道,“关本皇子什么事,本皇子不过也是瞧着不对罢了!” “无碍!三皇子有关也好,无关也罢,臣女并不关心,只是有人刻意诬陷臣女的弟弟,那臣女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人!” 她冷厉的眉眼扫过地上的鸾儿,冷笑出声,“你既然不愿认罪,那我便给你找个人证!” 一听林倾暖竟然有人证,众人顿时精神一振,这三小姐难不成还留了一手? 鸾儿也是一惊,不过随即便想到当时屋子里只有四人,她哪里还有什么证人? 她面色楚然,“奴家还是那句话,不是奴家杀的人!” “林三小姐这话说的奇怪,屋子里只有四人,其他三人都已指证林二公子,哪里还有什么证人?”云璃淡笑出口,轻嗤道。 “谁说屋子里只有四个人的?”林倾暖表情似笑非笑,似乎在讥讽云璃的愚蠢。 云璃神情微冷,正要开口,却似忽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林倾暖。 林倾暖满意的瞧着云璃变了脸色,这才缓缓开口,“既然屋里的四个人都已经说了话,那我们便听听第五个人是怎么说的吧?” 鸾儿神情一惊,真有第五个人? 林倾暖笑了笑,蓦的转身,几步走到床前,自腰间取出一方物什,缓缓打开。 云顼瞧着那一排泛着冷光的银针,眸色愈发深邃。 暖暖,她果然是会医术的! 众人都是惊讶不已,这林三小姐难不成魔怔了,竟打算让死人开口? 林倾暖蹲下身,纤手取出银针,凝神为那刘公子施起针来。 她起初也以为这刘公子已经死了,可为他把脉之后,却发现,他似乎隐隐尚有一丝气息存在,似有若无,于是便果断的出手封了他几处大穴,止住了血,护住了他的心脉。 他饮了不少酒,血流本就比平日里快了不少,出血也多,所以才会让鸾儿误认为他已经死了。 毕竟,出了这么多血,还不死,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她捅伤刘公子的地方,却比心口略略偏了半寸,这也是刘公子还尚有一口气在的原因。 林倾暖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她不敢大意,伤口虽不致命,却出了不少血,还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若不是她,恐怕任何大夫来了,这刘公子都不会有命在。 前世她医术高明,救治了不少疑难杂症,所以才敢先套出他们的话,才来救治刘公子。 她有把握。 众人见那林三小姐屏声禁息,神色凝重,与刚才的犀利模样大不相同,不由看的有些呆住。 莫不是她真能将刘公子给救回来? 云顼不喜欢那些黏在她身上的眼神,他厉目一扫,那些原本有些看痴了的人忽觉身上一冷,下意识的朝着发出冷意的方向一看,见太子殿下脸色不善,连忙收回了视线,低下了头。 唯有一人,神色愈发得意! 二皇子云瑜见自家皇兄面色寒冷,眼珠一转,顿时明白过来。 有意思,既然皇兄想要,那他就更不能放弃了。 云顼喜欢的东西,他最喜欢夺过来。 第40章 该谢的,是林三小姐 林倾暖救治了大约两刻钟,终于见那刘公子有了一丝反应。 他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因着失血过多,他的身体非常虚弱,林倾暖此刻也不便问他,于是朝他微微一笑,安抚道,“你没事了!” 众人神情愈发震惊,林三小姐竟然真的救活了刘公子! “活死人,肉白骨,这可是神医啊!”一名公子由衷叹道。 “可不是,林三小姐竟有如此本事!”另一人连忙附和。 林倾暖明显感觉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变得崇敬了起来。 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侧首向云顼道,“太子殿下,还要麻烦你找个大夫来!” 她可以救活他,却不方便为他包扎伤口,这些,还是交予大夫做吧! 云顼点点头,向身后吩咐,“青玄,去找个御医来!” 这是她辛苦救活的,而且还关乎她弟弟的清白,他不能掉以轻心。 青玄立刻领命而去。 云璃脸色冰寒,他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林文溪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 鸾儿和月儿更是软成了一滩泥。 而林文渊,则一脸激动,姐姐真的太厉害了,竟然将刘公子救活了。 他终于可以洗清冤屈了,被人冤枉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刘公子脑子混沌,呆呆的望着那张绝艳动人的娇颜,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 “谁杀了我儿子?滚出来!” 众人尚在震惊中,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声大如钟,带着冲天的怒气,震得众人耳膜疼。 那些围观的公子和青楼女子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然后便见一名年逾四十多、满脸怒意的中年男子,并一名妇人神情慌乱的冲了进来。 林倾暖直起身,抬眸望过去。 男的不认识,那妇人,她却是见过的,正是赏花宴上,处处针对陈夫人的刘夫人。 不用想,这男子便是御史大夫刘大人了。 那刘御史一进来,便看见自家儿子躺在床上,一身血迹,脸上的怒意顿时被悲伤代替。 他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他刚要休息,却忽然见儿子身边的小厮来报,说是公子被人杀了,他心中一急,顾不得什么,连忙和夫人穿了衣服赶来,不想,竟真的看到了他儿子的尸体。 “景儿——”刘夫人顿时眼眶通红,悲恸不已,身子摇摇欲坠。 一路上,她都不相信这是事实,她的儿子性情温和,怎么会与人起了冲突,被人杀了呢? 此刻,她都不敢走近去看他一眼。 林倾暖默默与云顼对视一眼,这个刘御史,怎么不走近看一下呢? 刘公子听见父母的声音,心里也是一阵激动,无奈却因着身体虚弱,几次要开口,都只发出浅浅的呻吟。 当然,刘御史因着神情激动,根本没有听到。 此刻的他,满腔都是怒火,回头瞪着众人,厉声道,“哪个混蛋杀了我的儿子?站出来!” 众人都是默然无语,他儿子根本没死好不好? 都不懂的先去看一眼么? 众人的沉默落在刘御史眼中,他愈发愤怒,都哑巴了不成? 他蓦的想到,路上小厮和他说过,是那个左相府的林二公子杀了他的儿子。 “林二何在?”他猛地暴喝出声。 刘御史嫉恶如仇,素来不将那个只会投机取巧的林昭放在眼里,此刻他的儿子又杀了他的景儿,公恨私仇集在一处,心中滔天怒火简直要破体而出。 林文渊刚要站出来,却接收到自家姐姐严厉的眼神。 他的脚步略一迟疑,这是,不让他出来? 林倾暖顿了顿神,声音清朗如玉,“刘御史,贵——”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御史却蓦的转过身来,冷声喝道,“你就是那个什么林二?” 不待她解释,刘御史兀的冲了上来,便要揪她的衣服。 “姐姐——”林文渊一慌,连忙奔过去,却见刘御史的手已被云顼擒住。 他没有多用力,可刘御史的脸上却渐渐冒出冷汗。 “太子殿下是要包庇凶手么?”刘御史疼的龇牙咧嘴,狠狠的瞪着云顼。 原还以为这个太子是个好的,不想...... 云顼神情冷漠,言语成冰,“刘御史还是先去看看你的儿子死没死吧!” 他同情他因儿子失了理智,可他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暖暖出手。 刘御史神色一僵,“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林倾暖浅浅一笑,向着暴怒不已的刘御史和正哭的不能自已的刘夫人道,“刘御史,刘夫人,令公子没有死!” 什么? 两人顿时一呆,景儿没有死? 云顼见他显然已经听进去了暖暖的话,知道再不会对暖暖造成伤害,便淡淡的收了手。 刘御史和刘夫人呆了半响,终于反应过来,疾步奔到床前,见自家儿子虽然受伤严重,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正望着他们,努力扯出了一抹笑意。 两人喜极而泣,就要俯身查看刘公子的伤势。 林倾暖连忙阻止,“刘御史不可!” 刘御史和刘夫人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她。 经过刚才一事,刘御史已经知道她是云顼要护着的人,而且他儿子也没死,便忍着没有出声。 林倾暖眸色严肃,“刘公子刚刚脱离危险,二位最好先不要动他,”末了,也许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她又道,“太子殿下已经着人去请御医,相信不久便到。” 刘御史闻言,知道对方是好意,便点了点头,连忙起身向云顼躬身,“老夫多谢太子殿下救犬儿!” 刘夫人此刻才认真的看向了林倾暖,这一看,却发现她长得和那林三小姐一模一样,只是身着男装,再一看她旁边的男子,两人面容竟有九分相似,心下微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素闻林三小姐有一个双生胞弟,看来没错了。 刚才说话的,显然是林三小姐,虽然着了男儿身,细瞧也能瞧出几分娇软,而旁边与她相似,眉宇间却多了几分英气的,想来便是那林二公子了。 只不知她一个闺阁女儿,为何深夜至此。 云顼眸色含笑,望向了林倾暖,话却是对刘御史说的,“刘御史该谢的,是林三小姐!” 刘御史诧异的望向了云顼,谢林三小姐做什么,再说了,哪个是林三小姐? “若不是林三小姐医术过人,令郎今日,恐怕就真的死了!” 第41章 救命之恩 刘御史尚没有反应过来,刘夫人却连忙上前,向着林倾暖福身,“多谢林三小姐救命之恩!” 此刻,她心中正暗暗后悔。 上次赏花宴,她虽然没有针对这林三小姐,可心中也难免存了几分看戏的心态,不想,正是这个她看不上的林三小姐,救了她儿子的命。 从此以后,谁再敢说这林三小姐的不是,她第一个和谁急! 刘御史此刻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作少年装扮的,正是那林三小姐。 他爱憎分明,一听是这林三小姐救了景儿,便向她抱了抱拳,“多谢林三小姐救命之恩!” 心中却有些自责,刚才若不是太子殿下拦着,他差一点伤了这个小姑娘。 林倾暖身子迅速的向旁边一移,错开了刘御史和刘夫人的礼,浅笑道,“刘御史,刘夫人不必多礼,这是我该做的!” 刘御史和刘夫人见林倾暖不愿受他们的礼,心中对这林三小姐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几人正说着,青玄已经带着御医走了进来,向云顼禀告,“太子殿下,御医已带到!” 那御医匆匆给云顼行了个礼,便疾步走到刘公子跟前,为他诊治起来。 林倾暖见青玄气息微喘,便知他是为了赶时间,用轻功将这御医带过来的。 怪不得这样快。 御医为刘公子号了号脉,又凝神查看了他的气色,这才起身,向云顼回道,“太子殿下,这位公子已经脱离危险了,上了药,好好将养着便是!” 刘御史和刘夫人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云顼淡淡点头,“你将详细情况告诉刘御史和刘夫人便是!” “是!” 御医一脸严肃,转身对刘御史和刘夫人道,“令郎这次真是命大,若不是有高人及时相救,此刻便是有十个下官,也救不回来了!” 刘御史和刘夫人连忙道谢,心里却愈发感激林倾暖。 却见那御医话锋忽然一转,试探开口,“不知是哪位高人救的令郎?” 刘夫人连忙道,“便是这位林三小姐!” 那御医一惊,顿时上下打量起这名身着男装的少女来,满脸都是敬佩。 云顼忽然轻咳一声,黑着脸吩咐,“王御医既然来了,便赶快为刘公子上药吧!” 刘御史一听,也连忙催促,“麻烦王御医了!” 王御医这才收回打量的眼神,转身为刘公子上药去了。 林倾暖连忙走开。 青玄瞧了林倾暖一眼,这才向云顼继续禀报,“太子殿下,属下刚才来的路上,见京兆尹已经带着衙役过来了!” 云顼点点头,眸色清冷的瞥了眼地上瘫软成一堆的鸾儿和月儿,淡淡开口,“虽然人没事了,但这真凶,还是要查的!” 众人一听,顿时又来了兴趣,既然刘公子醒了,那真凶是谁,直接问刘公子不就行了? 那个鸾儿一听,愈发颤抖不已。 刘御史和刘夫人一听要抓害他们儿子之人,不由面面相觑起来,难不成不是林二公子? 林倾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这个鸾儿耗下去了,直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微露笑意,“鸾儿姑娘,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说呢?” 鸾儿身子微颤,低着头不说话。 “好,既然你不愿开口,那便由我来说。” 她环视一周,清冷开口,“刘公子进入你屋子后,你用酒灌醉他,然后将他杀害,试图嫁祸给我弟弟,不想却因为手生,并没有刺中刘公子要害,使他能够得以复生。” 她讥讽的望着她,“若是我猜的没错,你的衣柜里,怕是还有你行凶时所穿的衣衫吧?” 鸾儿脸上惨淡的如白纸一般,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可言? “呵!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刘公子虽然现在还不能说话,可早晚会好,到时候,若是由她来指证你,可是要罪加一等的,你不要以为他醉了,就不知道是你杀的他!” 鸾儿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当时刘公子因疼痛而惊醒,望着她那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似乎茫然的向四周望了一瞬,这才颓然的回答,“是我杀的!” 众人哗然,竟然真的是她。 刘御史上前,一脚踢到她身上,“你这个贱人!” 他一想到儿子会因为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来这里,还差点丢了命,就不由怒从心起。 鸾儿猛地被踢了一脚,顿时便倒在了地上,一阵痛咳。 “理由呢?”林倾暖沉冷笑道。 她的目光,不咸不淡的落在了那个老鸨身上,若是她没有看错,方才鸾儿看向她的时候,可比别人要久一些。 “我恨他不为我赎身,所以才杀了她!”鸾儿脸色灰白,笑的了无生意。 云璃忽然道,“既然已经找到真凶,那便交予衙门处理吧!” 此刻京兆尹也赶来了,见三位皇子都在,连忙行礼。 云顼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将人带走了。 京兆尹见两名女子瘫软在地上,下意识看了云璃一眼。 带走谁? 这好像和之前说好的不太一样。 林倾暖浅笑着走上前,“三皇子说得对,其他的事,还是交由衙门的好!” 京兆尹一脸懵。 所以,还是没说要带走谁? 他轻咳一声,隐了脸上的尴尬,开口问道,“是谁杀了人?” 云璃正要说话,云顼却忽然淡声道,“地上这两个,怡红楼的老鸨,还有那个林大公子!” 云璃:...... 林倾暖明显感觉云璃的脸色更难看了。 “老身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老鸨听见太子殿下忽然点了她的名,顿时吓得跪了下去,大声喊冤。 林文溪也不服气道,“为何要抓我?” 云顼懒得和他们废话,又对着京兆尹沉声吩咐,“回去好好审,这几个人串通好了,不仅要害刘御史的公子,还要嫁祸给林二公子,牵扯到两位朝廷命官,别是有什么通敌卖国的阴谋。” 京兆尹:...... 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几人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杀人案还好,毕竟人没死,可若是通敌卖国? 那可不仅仅是杀头那么简单了。 林倾暖心中暗笑,云顼果然知道她的打算。 牵扯到通敌卖国,云璃也不敢再说话,免得自己也被牵扯了进去。 好在京兆尹是他的人,到时候再周旋便可。 于是他几不可察的向京兆尹点了点头。 京兆尹得了令,便利落的将几人带走了。 众人见人已被带走,也没什么看的了,便都悻悻散了去。 刘御史和刘夫人再次向林倾暖和云顼道了谢,这才着人将已经上了药的刘公子抬了回去。 “好了,看了这么久热闹,本殿也累了,走吧!”二皇子云顼又不舍的看了林倾暖一眼,转身要离开。 “二皇子慢着!”林倾暖忽然开口,唤住了正要离去的二皇子。 第42章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云顼神情一顿,不悦的看向林倾暖,她知不知道云瑜对她心怀不轨? 云瑜果然神情愉悦,“三小姐有何事?” 林倾暖先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云璃一眼。 云璃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妙。 却见林倾暖浅笑着走近云瑜两步,嗓音纯雅干净,“二皇子今日帮臣女说话,臣女不敢忘二皇子的恩德!” 云瑜面上一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云顼的脸色愈发黑了! 林倾暖刻意忽略掉身后传来的压力,笑盈盈道,“所以,臣女打算送二皇子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云瑜对上那双好看的凤眸,下意识追问。 林倾暖笑了笑,一字一句,缓慢的开口,“二皇子,这怡红楼,可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您若是用心查,必然会查到很多您喜欢的东西!” 云瑜一愣,犹疑的看向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云璃,脸色苍白的可怕。 林倾暖却再没有心情理会云瑜,线索都告诉他了,至于他会不会查,那就不是自己要关心的事了。 怡红楼是云璃的一处暗点,前世,她也是最后才偶然知道。 她不是没有想过告诉云顼,只是终究不愿云顼这么早便和云璃对上,就让他和二皇子,两个人狗咬狗去吧! 事情既已处理完,她愈发感觉精神倦怠,看来以后要好好调理一下身体了,前世做将军的时候,几日几夜不眠不休都是常有的,也不见得这般累过。 她走到云顼面前,见云顼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不由低低一笑,软着声音道,“敢问太子殿下可有乘马车来?不知是否方便搭乘臣女和弟弟一段。” 云顼瞧着她倦怠的模样,心里的那丝不快顿时也烟消云散,下意识的点点头,“青玄,去将马车牵来!” “太子殿下——” 青玄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云顼不悦的打断,“还不快去?” 青玄:...... 他们哪里有坐马车来? 这么晚了,他去哪儿找? 不过主子既然下了令,那便是再艰难也要完成,于是只得苦着脸去找马车去了。 云瑜见林倾暖丝毫没有和云顼见外的样子,脸色浮起几分愠怒,冷声一声走了。 云璃连忙跟着走了,只是临走之前,还回头狠狠的瞪了林倾暖一眼。 “姐姐,你没事吧!”林文渊见她神色不济,忍不住关切出口。 林倾暖见这个倔强的弟弟终于不再和自己闹脾气,不由望着他,暖暖一笑,隐隐竟透着几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林文渊见到姐姐这笑容,顿时愈发无地自容。 若不是她,今日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 “无事!”林卿暖柔和道。 渊儿无事,她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这一世,她终于将他救下了。 青玄果然是个有办法的,不多时便牵了一辆马车过来,云顼不便扶她,便让林文渊扶着她上了马车,车厢的上方挂着一盏小小的马灯,勉强照亮了车厢。 林倾暖和林文渊刚一坐下,便见云顼也进了马车。 因着这辆马车是临时找来的,比东宫的马车要小了许多,三个人坐在里面,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林倾暖虽然不知云顼为何会坐这么小的马车,可她既然是搭人家的车,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现在,她和云顼的关系还没有到了很熟悉的地步。 马车缓缓而行。 云顼不时的将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眼见她神色似乎愈发倦怠,忍不住关切道,“要不要先躺一会儿?” 说完才意识到,车厢太小,似乎没有那么大的空间。 他的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尴尬。 林倾暖浅浅一笑,“不碍事,就是有些困了而已!” “昨夜没睡好?”云顼挑眉。 “嗯!”林倾暖轻轻点头。 云顼墨色的瞳仁中溢出一丝关切,声音中不自觉透着责怪之意,“你会医术,怎么还将自己照顾的这般差?” 许是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突兀,他眸色又深了几分,声音略显生硬,“睡不好,就调些安神的香!” 林倾暖抬起凤眸,望向那张绝美的容颜。 见他语气虽然不太好,脸上却隐隐透着几分心疼,唇边不由漾起了一抹笑意,轻轻嗯了声。 林文渊忍无可忍,终是粗着声音冷淡道,“我去外面坐着!” 这二人莫不是当他不存在? 云顼眸光含了一丝笑,赞许的看着林文渊,微微点头。 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林文渊出去后,马车里的空间顿时大了不少。 “今日多谢太子殿下了!”她浅笑道。 云顼面色淡淡,“不必,”他眸色略深的瞧了她一眼,“以后直接唤我名字便可。” 林倾暖忍下心底的笑意点点头,她原本也不想和他这般生疏。 她想了一瞬,终是主动开口,“你不好奇么?” 她一个闺阁女子,却会武功,还懂医术,这一切,对于不知情的他来说,的确是太过匪夷所思。 之前云顼问过她的功夫,被她以和大舅舅学的搪塞了过去,想来云顼当时便知道她的话是假的了吧? 毕竟云顼和宁国公府的关系匪浅,她的功夫,很明显与大舅舅不是一个路数。 林倾暖没有明说,可云顼却听懂了,他难得的愣了一瞬,许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他以为,她会像上次一般胡乱找个借口。 “好奇,但不管怎样,你还是你!”云顼声音浅淡。 即便她的身上有太多的迷,那又如何,她还是那个让他始终愿意放在心上的暖暖。 林倾暖蓦地抬眸,便撞入了那一汪深邃的墨色漩涡里,他的眼神里似乎隐含了太多的情绪,几番汹涌,却最终归于平静。 她忽然就不忍瞒着他了。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微微垂首,睫羽仿若蝴蝶轻轻颤动,“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她蓦地抬起脸颊,认真的瞧着他,“可我保证,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可是现在,她不敢,她还没有确定云顼的心,也没有做好让他知道的心理准备。 更为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真相,还会不会要这样的她? 她冒不起这个险! 瞧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云顼眸中瞬间便浮起一抹心疼,“你不用勉强自己,不想说便不要说,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主动和他解释,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对他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 听云顼这般说,林卿暖终于放下了心。 “对了,你怎么会在怡红楼?” 这个问题,憋了一晚上,她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他不会,不会也是为了那个鸾儿来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云顼倒是没瞧出她的不自在,淡淡吐出两个字,“路过!” 见她似乎不太明白,便又补充了一句,“看见你进来,便跟着进来了!” 林倾暖顿时恍然,“当时你看到我了?” 云顼嗯了一声,脸上蓦的浮起几分沉色,“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孤身闯青楼,你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 说完,他又感觉自己说话好像重了些,而且,他仿佛也没什么资格教训她。 毕竟,在她这里,他什么身份都不是。 林倾暖讪讪一笑,“这不是担心渊儿么,我也是没法子。” 若是可以,谁愿意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好在今日有他在。 “暖暖!”他忽然开口唤他的名字,声音中似乎隐隐透着一丝忐忑。 “嗯?”林倾暖下意识答应着,抬眸望向他。 他沉默良久,忽然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第43章 姐姐,对不起 林倾暖目露疑惑,“记得什么?” 见状,云顼俊逸的脸上似乎划过淡淡的失望,声音也淡了许多,“没什么!” “云顼,我是忘了什么了吗?”林卿暖却不愿就此放弃,她试探着开口。 云顼黑着脸没有说话。 这冷淡模样,让林倾暖心中暗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般傲娇。 “我不知道我忘了什么,”林倾暖一幅苦恼的模样,“但是自从上次自赏花宴醒来,我便觉得你很亲切,我们之前是认识的,对吗?” 林倾暖想了半天,也只能先这样说了,听云顼的话,她似乎忘记了一些事,而这些事必然是和云顼有关的。 云顼深深了看了她一眼,脸色微暖,轻轻嗯了声。 她心底一乐,果然,他们之前便是认识的,否则,云顼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喜欢上她? 只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失去记忆,为何却一丝也想不起来了? 想必是因为当年太小的缘故罢! “你想不起来,便先不要想了,免得思虑过多,愈发睡不好!”他终究是舍不得。 即便很想让她想起他来,可他不愿她为难。 林倾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她眨了眨凤眸,忽然挪了挪身子,靠近云顼一些。 云顼身子一僵。 却见她仰着一张绝色的小脸,笑眯眯的望着他,声音软糯可人,“云顼,虽然我忘记了,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啊,你说是不是?” 云顼瞧着她神色颇为认真的模样,心底的那份感伤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的眼底浮起一抹释然,“嗯!” 她说得对,即便她已经不记得她,可他们还可以重新认识一回。 林倾暖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眼眸里更是星辰闪烁。 “太子殿下,林府到了!” 马车渐渐停下,外面传来青玄的声音。 林倾暖眉眼弯弯,声音清脆,一幅小女儿娇态,“那我先回去了!” 见云顼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才轻巧的跳下了马车,还顺便和青玄打了个招呼,“谢谢你,青玄!” 青玄望着那一双姐弟快速的跃入林府,不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好像和这林三小姐不熟吧? 车内,云顼怅然若失的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位置,心底深处的那丝希望愈发强烈。 他能感觉到她刻意的亲近,所以,他还是有机会的是么? 林倾暖和林文渊悄悄翻入林府,本来她让林文渊先回去,可林文渊执意要先送她回去,她只能由着他。 清芷苑眨眼即到,林卿暖侧首向林文渊道,“好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林文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林卿暖笑了笑,转身正要跃入清芷苑,却听身后忽然传来林文渊的声音,“姐姐,对不起!” 她蓦的回头,后面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心里不由笑骂,这个臭小子。 清芷苑黑漆漆的,主屋里也没有一丝光亮,显然丫头们都已经睡了。 她不愿惊动她们,便打算悄悄开门进去,猛不丁却发现门口坐了一个人影。 她神色一紧,试探着轻声开口,“菱歌?” 菱歌似乎也是紧张不已,一听是自家小姐的声音,连忙欣喜的迎上来,小声道,“小姐,你回来了?” 林倾暖心里感动不已,这个丫头,还真为她守了这么长时间门。 在屋子里待着便是,又何必坐在这里。 “傻丫头!”她伸手揉揉她微凉的脸颊,“快去睡吧!” 菱歌点点头,“我先服侍小姐睡下!” 翌日! 林倾暖足足比平日多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她慢吞吞的,由着芦笙和漫萧侍候着净了面,梳了装,这才叫了早膳。 因着菱歌昨儿个守夜晚,她便免了她早起的侍候。 正用着早膳,外面的嬷嬷却忽然略带惊慌的疾走进来,禀报道,“小姐,二夫人来了。” 林倾暖手上的汤匙一顿,唇角微勾,这是来算账了? “不见,挡在门外!” “可是——”那嬷嬷局促的小声道,“她在门外叫骂呢!” 林倾暖动作悠闲的拿起了一块点心,“随她去!” 她可没有那个闲心与这个二婶讲道理。 那嬷嬷只得悻悻的退了下去。 “小姐,不如奴婢出去看看?”芦笙试探着开口。 林倾暖淡淡道,“不用!” 菱歌却在这时进了屋,她略带诧异的问道,“二夫人为何来寻小姐的不是了?” 想来是与昨夜小姐出去有关,不过这个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林倾暖却没有隐瞒,随意道,“估计是为大哥哥的事罢!” 林文溪被抓进了大牢,必然会惊动林府,她出去的事,瞒不住。 “大少爷?”菱歌讶异,不过见小姐没有说,便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不多时,那嬷嬷又急匆匆的进来禀报,“三小姐,二夫人说是要砸门!” 林倾暖轻笑一声,“告诉她,想砸什么砸什么,事后照着十倍赔偿便是!” 嬷嬷又领命出去了。 林倾暖用过膳,又找出一卷佛经,开始抄写起来。 身边侍候的漫萧,看着那宣纸上的字体如行云流水般潇洒飘逸,笔势有力,隐隐透着风骨,一点儿都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娟秀规整,不由赞道,“好字!” 林倾暖讶异的抬头,“你也喜欢写字?” 漫萧红着脸点点头,“家父先前素爱书法,奴婢也跟着学了一些!”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瞧着她,试探问道,“你都读过什么书?” “各朝史书,诗词歌赋,诸子百家都有涉猎。”漫萧回道。 林倾暖忽而一笑,“寒儿缺个老师,你不如以后便跟着她教她读书写字,可好?” 漫萧脸色一惊,连忙跪下道,“奴婢才疏学浅,恐会耽误七小姐!” “无妨,就是一些基础而已,”林倾暖淡淡笑道,“不过你先跟着我,熟悉一段时间,我再将你派过去!” 她还要好好考察一番,才放心。 漫萧脸色泛起一丝惊喜,“多谢小姐!” 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有读书的机会。 林倾暖一瞧她的神色,便知她是爱书之人,不免又放心了几分。 “小姐,那二夫人要往里闯了,不过被二少爷拦住了!”嬷嬷又心急火燎的跑进来禀报。 第44章 是不是你害的溪儿 渊儿来了? 林倾暖脸上闪过惊奇,不过随即便笑道,“那便让他挡着吧!” 嬷嬷:...... 小姐是二少爷的亲姐姐吧? 不过心里虽然犹疑,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违抗,又答应着出去了。 菱歌忧心忡忡,“小姐,二少爷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林倾暖声音笃定“二婶也就这点儿伎俩,成不了事!” “可二少爷毕竟性子直——” “菱歌,”林倾暖眸色认真的瞧着她,“古人有言,温室里的花朵,是经不了风雨的!” 菱歌嗫嚅半响,这才小声嘀咕,“哪位古人说的?” 她的声音虽小,林倾暖却听见了。 她凝神略略想了下,好像是前世她做将军时,身边的那位会为患者开刀做手术的军医说的。 哦,手术这个词,好像也是自她那里听到的。 “小姐,不好了,老夫人过来了!”一名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张嬷嬷帮着二少爷堵门去了!” 哦?看来,连她这个祖母也出动了。 她红唇微勾,缓缓起身,“走,看看去!” 刚出清芷苑的大门,便见林文渊身形挺拔,手持利剑,笔直的站在门前,像一尊门神一般,挡住了门外的人。 林老夫人气的脸色发黑,颤抖的手指向林文渊,“来人,将这个孽障给我乱棍打死!” 底下的人立刻手持木棍向林文渊而来。 “慢着,我看谁敢?”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凌厉的寒意,顿时让那些下人脊背生寒。 林老夫人见林倾暖终于出来,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林二夫人更是激动的要冲过来,却被身边的嬷嬷给及时拉住了。 林文渊在看到林倾暖出现的瞬间,脸上的冷意顿收,连忙收了剑,走到林倾暖身旁,声音放柔,“姐姐!” 林老夫人见方才还是一副小霸王模样的林文渊,顷刻间便换了笑脸,变成了小绵羊,眼中的怒意更甚。 “放肆——”连声音都隐隐透着几分颤抖。 林倾暖朝林文渊投去了赞许的一眼,这才缓步上前,笑吟吟问道,“祖母,二婶,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在我门前喊打喊杀的!” “你还敢说?”二夫人一听,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的冲上来,指着林倾暖质问,“我问你,溪儿为什么会被抓进大牢?” 林倾暖心底微微冷笑,果然是为林文溪而来。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声音婉转柔和,“二婶原来是为大哥哥一事来的,他好像是因为勾结他人谋害刘御史家公子才被抓走的!” “你胡说——”林二夫人摆明了不相信,怒瞪着林倾暖,咬牙切齿道,“你说,是不是你害的溪儿!” 她一大早便听说了溪儿被抓进大牢的消息,详细一打听,才知道昨晚林倾暖和林文渊也在现场,似乎还与此事有关,于是便迫不及待的来算账了。 林倾暖笑意微收,眉眼清冷,“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二夫人此刻早已没了理智,几乎将林倾暖当作了害她儿子的凶手,怒声道,“你还敢狡辩,我问你,昨夜你和林文渊是不是也在场?”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林倾暖大方承认,“是!” 林二夫人顿时抓到了把柄,冷笑道,“你一个女儿家,深更半夜跑到青楼去干什么,还敢说渊儿的事与你无关?果然是个淫荡的贱——” 她的话还未说完,忽然感到面前一阵冷光袭来,她顿时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没有疼痛感传来,她这才极其缓慢的,试探着睁开,却见一把利剑直指她的面门,而剑身的后方,林文渊一脸冰寒,目光沉冷的盯着他。 见他只是拿剑指着她,久久没有动作,她这才跳脚尖叫,“你竟敢谋害长辈?” 林文渊将剑又往前送了一寸,冷冷道,“你再敢侮辱我姐姐,我便担了这罪名又如何?” 见林文渊神色冰冷,言语凌厉,显然是没有和她开玩笑,林二夫人瞬间焉了。 “你敢?”一旁的林浅霜顿时双手叉腰,怒声道,“林文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林文渊眉眼冷淡,嗤笑道,“忘恩负义?你们对我从来都是利用,何时与我有过恩情?” 林浅霜见他此刻神色冰冷淡漠,再没有平日里对他们的温和,那表情几乎与林倾暖如出一辙,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的确,她们通过林文渊,可是从宁国公府得到了不少好处,却一直不曾为他做过什么。 她一直以为林文渊不懂,不想他却什么都明白。 “林文渊!”林老夫人怒喝出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一院子下人都被这阵势镇住,这二少爷是疯了? 林文渊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林老夫人,手上的剑纹丝不动,“我只知道,谁欺负我姐姐,便是的我的敌人!” 姐姐能不顾自身护着他,他又为何不能护着姐姐。 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让林老夫人和林二夫人顿时怔了一怔。 不是说这姐弟俩关系不好么? 这又是唱哪出? 林倾暖眼眶微湿,他的弟弟,终于肯接纳她了。 她知道他有理智,不过是吓吓林二夫人,所以才没有及时阻止。 林倾暖缓缓走到林文渊身边,抬手将他握着剑的手压下,这才清浅笑道,“二婶婶一大早便来寻我问罪,还惊动了祖母,那你可知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林二夫人见一直指着自己的那把利剑终于放下,心底微微松口气,冷哼一声,“你还有脸我问什么事?还不是你们姐弟二人害了溪儿?” 林文渊一听,眉色顿时泛起寒意,一直以来,自己对这二房也算不错,可是他们呢,竟要设局害他,若不是姐姐,今日去大牢的便是他,所以此刻他对林文溪,没有丝毫同情。 “二婶怕是搞错了吧!” 林倾暖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语含讥讽,“昨日不是我们害大哥哥,而是大哥哥要害渊儿,二婶若是不信,自可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就是你们害我大哥,如今还敢倒打一耙!”林浅霜想也没想,便怒声回道。 林文渊冷哼出声,“倒打一耙的是你们,昨日林文溪与别人联合陷害我的帐,我还没和他算呢。” 第45章 锦玉没了 林二夫人虽然没有参与林文溪一事,却也是知道一些的,先前因着溪儿出事,便一股脑将这罪怨到了林倾暖身上,如今听林倾暖姐弟提起,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不过她虽然有所怀疑,却绝不会承认。 “哼!如今溪儿入了狱,一切还不是任由你们姐弟说什么便是什么?” 林倾暖知道这个二婶素来是个胡搅蛮缠的性子,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认了输,于是悠然一笑,“昨儿个在场的有诸位世家公子,刘御史和刘夫人,对了,太子殿下,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在,二婶去打听了便知。” 林二夫人一听太子也在,脸上顿时浮起几分慌乱,“你——你胡说什么,溪儿怎么会害人!” 虽是狡辩,气焰却是小了许多。 “不只是害人,据我所知,他好像还牵扯到一桩通敌卖国的案件中!”林倾暖不嫌事大,直接将云顼吓唬那几人的话也搬了出来。 林二夫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通敌卖国,这怎么可能? 林浅霜神情慌乱,大声辩驳,“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二姐姐何不去问问?”林倾暖冷冷笑道。 林老夫人神色也是一惊,再也顾不得发怒,连忙追问,“溪儿怎么就牵扯到了通敌卖国的案子中去?” 林倾暖无辜的摇摇头,“这个孙女也不知!” 林老夫人眼神一横,严厉道,“既然你们姐弟在现场,怎么不帮你大哥哥说话?” 林倾暖几乎要笑了,她这个祖母,也不知是聪明,还是糊涂。 “祖母何出此言?” 她目光讶异,脸色微冷,“我与渊儿连大哥哥干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求情?况且,他才刚陷害过渊儿!” “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该不管他!”林老夫人瞧着这双姐弟愈发不顺眼,怎么她的溪儿被抓进去了,他们却没事? 林倾暖冷冷一笑,“我怎么管?他若真是什么叛国之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她神色嘲讽,满意看着林老夫人乍然变了的脸色,笑的温婉,“祖母,到时候别说是我和渊儿,便是咱们整个林府,也是在劫难逃的。” “你——你胡说什么?”林二夫人神色慌乱的指着她,她的儿子怎么可能犯这种罪? 林倾暖清浅笑道,“我是不是胡说,那要看大哥哥犯的是什么罪!” 她声音悠然转冷,“所以祖母和二婶若是有时间,不如去打听打听,大哥哥被定了什么罪,总比在我这里耀武扬威的强。” 说罢,她不再理会她们,转身牵着林文渊进了清芷苑。 她已经说得如此严重,想来她们也不会再闹。 不过,她也明白,林文溪顶多是被关几天,毕竟他不是主犯,而且,刘公子也没死。 可这并不妨碍她趁此机会吓吓她们,好让她们知道,她弟弟不是好欺负的。 一进清芷苑,林倾暖便立刻让人关上了院门,将一干牛鬼蛇神挡在了外面。 渊儿跟着她进了屋子,默默的在她不远处坐下。 林倾暖一抬眸,便瞧着林文渊情绪低沉,坐在那儿默然不语。 “渊儿?” 她试探开口,这臭小子,又怎么了? 林文渊听到她的轻唤,这才抬起头来,脸色却差的厉害。 林倾暖瞧着他不对劲,连忙走近一些,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 她抿唇,淡淡的瞧着他,“你怎么了?” 她以为,他是因为二房的人做的太过分,所以伤心了! 他沉默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看向她,声音低沉自责,“姐姐,都是我不好,连累你被他们怪怨!” 林倾暖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眸中浮起几许笑意,她素手放在他的肩上,声音透着几分轻松,“渊儿,你是我弟弟,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她似是想起什么,又柔声道,“就像你刚才那般护着我一样。” 林文渊神色怔忪。 她笑的和暖,“我们是姐弟,世上最亲的姐弟,不是么?” 林文渊眸色深深,注视她良久,忽然如释重负的笑了,重重的朝她点了点头。 “姐姐——” 一道软糯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迅速跑了进来,在林倾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扑到了她的怀里。 林倾暖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这些日子,寒儿活泼了不少,也跟她亲昵了不少。 “寒儿?”林文渊目光讶异。 林倾暖点点头,“就是寒儿!” 渊儿和她一般,一直都将母亲的死怪罪到了寒儿头上,所以这些年在府中,并不待见她。 林倾暖本来还担心渊儿会不会认寒儿,如今一瞧,看来她的担忧是多余了。 骨血至亲,从来都是! 寒儿也是瞪着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打量着林文渊,清秀的小脸上隐隐透着一丝紧张。 “寒儿,这是哥哥,你一直惦记着的哥哥!”林倾暖怕她不认识,浅笑着为她介绍。 闻言,林文渊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寒儿神色蓦的认真了起来,声音清脆可人,“寒儿见过哥哥,远远看见过!” 林文渊顿时笑出声来,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姐姐,你何时将寒儿接过来的?” 林倾暖见寒儿一脸的期待,可渊儿却未表现出多亲密的态度,知道他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很不错了,剩下的,只能慢慢来。 “前些日子便接过来了!” 看着渊儿和寒儿安好无恙,她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守护好他们。 她不求他们有多大出息,只求他们能平平安安的。 林倾暖为了让渊儿多接触寒儿,下午便让渊儿代替她教寒儿读书写字。 至于漫萧,她再观察几日,若是没有问题,便可放心的将寒儿交给她了。 洛舞见二少爷带着七小姐去读书了,这才走到林倾暖身边,小声禀报,“小姐,奴婢发现,碧莺偷偷拿了您一个荷包!” “哦?” 闻言,林倾暖顿感诧异,秀眉轻挑,“她只拿了这个?” 洛舞点点头,“奴婢瞧的真切,她偷偷进小姐屋子拿的。” 林倾暖纤细的手指在书桌上轻扣出声,凝神想了一瞬,忽然有所顿悟,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吩咐,“别让她发现你在盯着她!” “是!”洛舞答应着退了出去。 菱歌忧心忡忡,“小姐,荷包是私密之物,翠莺偷了您的荷包,怕是大小姐那边又有什么阴谋。” 林倾暖漫不经意的笑道,“随她有什么谋划,我小心应对便是!” 有谋划便好,就怕她什么都不做,这样,她又怎么方便寻得破绽将她击垮? “小姐——”菱歌忽然有些迟疑。 林倾暖见菱歌说话吞吞吐吐的,显然是有所顾虑,不由眸露诧异,“怎么了?” 菱歌定了定神,这才回道,“奴婢听说,锦玉没了!” 第46章 那个林三小姐,要不要派人去查 “这么快?” 她还以为,她至少能撑过一个月呢。 “听说,听说是给陈公子下了药,被活活打死了!” “那个陈姜呢?”林倾暖眸底隐隐划过一丝疑惑。 菱歌的脸色蓦的红了,小声道,“听说,听说吃了锦玉下的药,以后都不能那个了。” 闻言,林倾暖不由沉思起来。 锦玉入了陈府,手里哪里来的药? 陈公子出了这样的事,陈府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闹的人尽皆知? 看来,这事的背后,应是有人刻意推动。 林倾暖想通了事情的缘由,便淡淡道,“我知道了!” 菱歌见自家小姐没有任何反应,正要退下,却听到林倾暖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依旧是淡然平和,却隐隐透着一丝怅然。 “菱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狠毒?” 菱歌一愣,连忙摇头。 她当然不觉得小姐狠毒冷血。 那日赏花宴,她虽然没去,却从后来小姐的行动中猜到不少,怕是大小姐又设局害小姐了,只是没有得逞罢了。 而小姐,也终于明白了大小姐的用心,这才回来惩治了翠羽。 她隐隐觉得,锦玉的事情怕也是和小姐有关,只是不知小姐是否愿意提起这件事,这才犹豫着要不要禀报。 林倾暖却悠悠叹口气,“即便你是这样认为的,也没有关系,我就是这样的人。” 即便如此,她也从不后悔,那些伤害她的人,她势必要和他们一一算账,哪怕被人认为是蛇蝎心肠又如何? “不,奴婢从不认为小姐狠毒,”菱歌连忙摇头,她目露莹光,“他们对小姐一直都不安好心,小姐不再受他们蒙骗,奴婢真的很开心。” 这些年,她都是一直看过来的,无奈之前也劝过,小姐却从来不听,反而疏远了她和洛舞,如今小姐终于醒悟了,她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小姐狠毒。 林倾暖欣慰的笑了笑,“傻丫头!” 她不在乎旁人看法,可菱歌能如此支持她,她还是很开心。 东宫。 “太子殿下,二皇子今日查封了怡红楼!”青玄禀道。 云顼冷清的眉眼没有一丝波动,“嗯,知道了!” 云瑜是个疑心极重的人,暖暖的话,当然会让他有所怀疑,这么快查封怡红楼,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想到那个狡黠的小丫头,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噙出一分笑意。 借刀杀人,亏她想得出来。 只是,他才刚查出怡红楼与云璃有牵连,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么详细的? 想到她与云璃之间莫名的牵扯,他的心不自觉的一沉,嘴角的那丝笑意也顿时消失。 青玄却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情绪的波澜,他想了想,又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子殿下,那个林三小姐,要不要派人去查?” 云顼眸光一冷,不悦的看向青玄。 青玄一个激灵,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瞧着,那位林三小姐很不简单,我们查了那么久,才知道怡红楼是三皇子名下的资产,可三小姐却似乎早就知道,而且,”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云顼一眼,见他虽然神情冷漠,却并没有阻止他,便继续道: “而且她的功夫似乎很高,还会医术,这在世家小姐中,是很不寻常的,属下还听说,林老夫人和林丞相似乎并不大待见她,她在府中经常被刁难,最后却都被她轻易的化解了。” 云顼神情冰冷,眸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青玄久等主子没有答复,忍不住轻唤,“太子殿下?” 云顼抬眸,淡淡的瞧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问道,“你说她在府中经常被刁难?” 青玄:...... 他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好不? “虽然如此,但是——” “你去将青墨叫来!” 青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云顼清冷的声音打断。 他懵了一瞬,这个时候叫青墨做什么? 虽然疑惑,却不敢反驳,只得答应了一声,迅速的闪身离开。 不多时,青玄便带着一名同样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现身在了书房。 那男子单膝跪地,抱拳道,“青墨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点点头,淡声吩咐,“从今日起,你便跟着左相府林三小姐,暗中保护她!” 青墨难得的怔了一下,侧首看向青玄,见青玄一副不要问我的表情,只得重新回过头来,试探着开口,“太子殿下是让属下盯着那林三小姐?” 云顼眸色微冷,“不用盯着,是要保护她的安全!” 他神情微顿,再次开口强调,“每日也不用回来向我禀报!” 青墨虽是一肚子疑问,却不敢违抗命令,只得答应道,“是!” 待出了门,远离了书房,青墨这才悄悄向青玄打听,“太子殿下没事吧?怎么忽然让我保护一名女子?” 青玄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话毕,他脸上忽然露出几分诡异的笑,皇上若是知道太子殿下终于近女色了,恐怕连睡觉都会笑醒吧? “哎!想我大内御卫第一高手,竟被派去保护一个柔弱女子,不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青墨摇摇头,顿觉生无可恋。 大楚京城最热闹的街道,永安街! 林倾暖带着菱歌,漫无目的,胡乱的逛着。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菱歌眼见小姐对路边的铺子似乎都不大感兴趣,东西也没买多少,忍不住开口。 她们出来似乎有一个时辰了,可小姐却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林倾暖却忽然停了脚步,她抬眸望了望面前的铺子,嘴角微勾,“走吧!我们进去。” 菱歌顺着林倾暖的视线看去,却是京城最大的当铺,多宝阁。 “小姐,你要当东西?” 林倾暖点点头,“算是吧!” 她轻抬脚步,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菱歌连忙跟上。 多宝阁,京城最大的当铺,相传只收贵重宝贝。 可林倾暖却知不止如此。 除了当铺,它还是天下最大的势力组织玲珑阁,设在京城的一处暗点。 玲珑一出天下动。 林倾暖和菱歌刚一进门,便有一名小厮迎了上来,谄笑道,“这位小姐是当东西还是买东西?” 多宝阁不同于普通的当铺,来这里的非富即贵。 毕竟这里,能换的可不止金银。 林倾暖淡淡一笑,“你们掌柜可在?” “小姐稍等!”那小厮答应着,便急匆匆的转到了后堂。 不多时,一名身体肥胖的中年男子,便笑呵呵的走了出来,赔笑着问道,“小姐是找下?” 第47章 玲珑阁 林倾暖见对方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当铺掌柜,不像是玲珑阁之人。 但她可以肯定,这里确实是玲珑阁的暗点。 前世的时候,云顼偶然间和她说过,她也是后来回忆的时候,才偶然记起。 她凤眸划过一抹深意,飞快的说了一句暗语,然后才微微笑道,“我要买消息!” 那掌柜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收,说话也凝重了几分,“小姐请跟我来!” 林倾暖和菱歌跟着那掌柜进了后堂,七拐八拐又走了一段路,这才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那门周身通黑,乃铁制而成,上面并无一丝图案,坚实牢固,沉稳厚重。 没有内力之人,恐怕不易打开。 那掌柜走到门前,双掌微微用力,不多时便见那铁门带着沉重的声音缓缓打开。 门内似乎只是一间普通的外堂,比平日见到要的幽深广阔了一些。 因着灯火昏暗,里面多了几分神秘与诡异。 “小姐,请吧!”那掌柜一伸手,示意林倾暖可以进去了。 菱歌神色凝重的看了眼内堂一,下意识的开口阻止,“小姐!” 这个门若是合上,再想要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不能让小姐陷于危险之中。 林倾暖回头,微微一笑,“无碍,你在这里等我!” 菱歌见林倾暖面色从容,显然是已经决定要进去,只得忧心道,“小姐小心。” 林倾暖点点头,没有一丝犹豫的走了进去。 身后,大门缓缓合上. 她没有向后看一眼,径直往内堂而去。 内堂四周都点了烛火,嵌在了墙壁中。 倒是比外室要亮了许多。 两桌一椅,桌上摆着山水插屏,最寻常不过的布置。 林倾暖停下脚步,目光淡淡,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一身青衣长袍,面色俊美,温文尔雅! 倒不像是江湖中人,仿佛是京城贵府的世家公子一般。 那人见林倾暖衣着尊贵,举止高雅,显然是官宦之家的小姐,眉宇间极快的划过一丝诧异,连忙起身拱手,温声笑道,“恭迎贵客临门!” 林倾暖亦是拱手,作江湖行礼,浅淡的笑了笑,“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那男子见林倾暖丝毫没有闺阁小姐的扭捏作态,一幅江湖做派,笑意顿时真实了许多,声音温润,自我介绍道,“在下肖亦泽!” “林倾暖!”林倾暖简言道。 肖亦泽神情恭敬,“原来是林三小姐,失敬失敬!” 林倾暖讶异的瞧了他一眼!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这玲珑阁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 既然如此,那让他打听些别的消息,也不算是难事吧? “林三小姐,请上座!” 林倾暖淡淡一笑,也不推辞,利落的坐了下来,直接开口道,“我今日前来,是想委托贵阁帮我找一个人。” “哦?不知林三小姐要找什么人?” 林倾暖凝眉想了想,语气似乎带着一丝不确定,“他约莫二十余岁,生的不错,但双腿俱废,而且,他与唐家庄似乎有些关系!” 这个真不怪她,当年她也只在云璃的暗牢中见过这人一次,他当时被折磨的厉害,而留给她印象最深的,是那双废了许久的腿。 犹记得她还问过云璃,为何要将他的腿打断,当时云璃告诉她,这人的腿,早就废了,所以她才对这一点记忆深刻。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找到他。 因着这个人的关系,云璃得到了唐家庄的相助,从而使其在夺位过程中如虎添翼。 肖亦泽微微一笑,“无名无姓,找起来有些难度。” “所以我才找上了贵阁,”林倾暖凤眸微抬,噙着几分笑意,“玲珑一出天下动,相信对于贵阁来说,找个人没什么难度吧?” 肖亦泽略略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道,“在下只能勉力一试。” “好!”林倾暖爽朗一笑,“既如此,那就拜托贵阁了!” 只要玲珑阁愿意接这个活,找到人,是早晚的事! 她一定要赶在云璃之前,将这个人找到。 怡红楼的事情,给了她警示,必须加快步伐,剪除云璃的势力,不能让他成了气候,否则,前世的悲剧,将会再次重演。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三小姐客气!” 林倾暖将一张银票放于桌上,淡笑道,“这是一千两订金,若是找到,我会付清剩余的部分。” 玲珑阁订金远不止这些,只是她囊中羞涩,现在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这还是她变卖了所有值钱的首饰,才凑够的。 不过等嫁妆要回来,想来也可以付清这费用了。 银子,总归是她最为艰难的地方。 肖亦泽含笑点头,“有了消息,在下会派人通知林三小姐。” 林倾暖点点头,起身告辞。 事情既已办完,她便带着菱歌早早的赶回了清芷苑。 —————— 玲珑阁内堂,一名戴着银质面具的玄衣男子眸色沉冷,淡淡询问,“怎么回事?” 肖亦泽恭身回道,“是左相府的林三小姐要找人。” 语毕,蓦的又诧异抬头,看向男子,“阁主何时来的?” “刚来!”玲珑阁主默了一瞬,“她找的是什么人?” 肖亦泽摇摇头,笑着道,“这林三小姐也是个妙人,要找的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晓得此人双腿俱废,与唐家庄有些关系。” 玲珑阁主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只是在离开的瞬间,又忽然开口,“用心点!” 肖亦泽:...... —————— 三皇子府。 一名身着黑色衣衫,戴着黑色帷帽的女子,毫无阻挡的进了书房。 她一进书房,便将帷帽拿下,露出了一张清丽绝美的容颜,正是林倾城。 “殿下——” 云璃缓缓回身,脸色阴沉,语气中隐含怒意,“蠢货,你是怎么做事的?” 林倾城似乎微微一讶,脸上浮起几分委屈,“殿下这是怎么了?” 见对方尚是一幅茫然无知的模样,云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你怎么会将怡红楼的事告诉林倾暖?” 第48章 女儿节 他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林倾暖如何会得知怡红楼是他的暗点,想来想去,恐怕也只有从林倾城这里得到消息了。 林倾城虽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见云璃怒气似乎很大,连忙开口辩解,“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城儿怎么会透露给林倾暖?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璃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伪,怒意稍歇,冷哼出声,“若不是你,她怎么会知道怡红楼的存在?” 林倾城此刻也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忙追问,“怡红楼可是出什么事了?” 她楚楚可怜的向前走了两步,柔夷小手轻轻贴上了云璃的胸膛。 柔声道,“殿下明鉴,城儿和林倾暖关系又不好,怎么会告诉她这个?殿下不妨告诉城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城儿也好为殿下排忧解难。” 那小手柔弱无骨,在云璃的胸前轻轻划过,若是平时,云璃此刻早就被撩拨的欲火中烧了。 可此时此刻,他的怡红楼刚刚被人端了,那可是他获取情报的重要场所,想想都肉疼,又怎么会有那些旖旎心思? 林倾城使尽浑身解数,无奈云璃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盈动的杏眸中顿时浮起一抹淡淡的雾气。 云璃略显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怡红楼被二皇兄查封了,一干人等也被带走了。” 林倾城顿时一惊,连带着先前那份委屈也散了去,“怎么会,他怎么知道怡红楼?” “林倾暖告诉二皇兄的。”云璃又犹疑的瞧向了她,“你确定没有告诉过林倾暖?” 林倾城连忙摇头,一脸郑重,“城儿确定没有!” 心里却暗暗吃惊,之前只听说林文溪入狱和林倾暖有关,如今怡红楼竟然也因为她的原因被封了,这个林倾暖,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难缠?莫不是真有高人指点?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尽快得到她,明天的女儿节,你确保没什么问题吧?”云璃尤自不放心的看着林倾城,阴鸷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势在必得。 林倾城见云璃如此重视林倾暖,心底顿时浮起几分酸意,不过却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云璃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子,她必须暂时隐忍,不能坏了他的计划,否则,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殿下放心,城儿保证,明日过后,林倾暖必身败名裂。” —————— 翌日! 林倾暖早早便被菱歌从床上挖了起来,又是沐浴又是梳妆,忙的不亦乐乎。 林倾暖瞧着几个丫头忙碌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不过是一个女儿节,值得你们这般重视!” 洛舞不乐意的反驳,“小姐不知,这女儿节又名乞巧节,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儿都要在这一日拜七娘娘,一则和七娘娘学习女工刺绣,二则祈求七娘娘保佑自己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小姐怎能不重视?” 芦笙也点点头,附和道,“奴婢前几年也年年拜着七娘娘,小姐可万万不可怠慢了去。” 林倾暖笑着逗她,“那你怎么没求个如意郎君来?” 芦笙脸一红,嗔道,“小姐就会打趣奴婢。” 林倾暖笑着反问,“这怎么是打趣呢,难道你以后不嫁人?” “就是就是,小姐赶快给芦笙寻个如意郎君来!”洛舞笑呵呵的附和。 林倾暖并不相信这些,前世的遭遇,让她愈发笃定,自己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见这几个丫头兴致如此高,她也不忍拂了她们的兴。 “小姐,你还不管管她?”芦笙娇嗔,“奴婢可是要侍候小姐一辈子的。” 林倾暖唇边漾出笑意,揶揄道,“你想一辈子侍候,我可不留你!” 几个丫头中,芦笙和洛舞最为活泼好动,她也不愿拘了她们的性子。 “小姐——”芦笙脸色通红,连忙借口去小厨房传膳,害羞跑了。 “洛舞,去看看寒儿醒了没。”林倾暖吩咐。 寒儿年纪小,这样的场合,她不方便带着她,况且,今日祸福难料,她不愿寒儿涉险。 洛舞连忙答应着出去了。 林倾暖透过铜镜,看着正为自己绾发的菱歌,浅笑道,“你也去备上一个荷包。” 女儿节的习俗,未婚女子要随身佩戴亲手缝制的荷包,里面装上香草与香果,祭拜七娘娘,寓意让七娘娘检验自己的女工。 “是!”菱歌笑着答应。 林倾暖无意间抬眸,看到一旁侍候的漫萧,见她面色始终平和淡然,并没有参与到众人的嬉闹中去,不由笑着询问,“漫萧,怎么不听你说这女儿节?” 漫萧忽然被点了名字,脸上浮起几许惊讶,她默了一瞬,朝林倾暖福了福身,淡笑道,“奴婢不信这些!” 这样的话,在此刻说来,多少有些扫兴,不过林倾暖并没有说什么。 她总觉得,漫萧的话,隐隐透着几分苦涩。 人人都有不愿被提及的过去,漫萧不说,她也不便问起,只要她不做背叛她之事,那她允许她守着自己的秘密。 因着林倾暖尚未及笄,菱歌便为她绾了单螺的发髻,用一支莹白的羊脂玉簪子固定,简单大方,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装扮完毕,菱歌失神的看着镜子里绝艳无双的女子,不由开口赞叹,“小姐真的是太美了!” 镜中的女子腰身纤细,体态轻柔,一身珊瑚色彩丝散花水仙裙,腰间系着同色描金腰带,外罩烟罗软纱轻衣。 她白嫩水滑的肌肤,透着莹动的光泽,恍若白瓷般凝细,脸颊粉嫩滑腻,五官精致绝伦,灵气逼人。 青黛如细柳,俏鼻似琼瑶;一双如水剪曈盈动流盼,恍若三月春花晶莹秀丽,又似溪涧流水清澈灵动;长而浓密的睫羽微弯,似蒲扇般轻盈颤动。 樱唇红润娇柔,仿若盛开的花瓣,含苞欲放。 当真是倾国绝世,妩媚天成。 林倾暖瞧着镜中的自己,凤眸中溢出一丝笑意,满意的勾了勾唇。 一直以来,她的容貌都太过明艳,所以平日里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总是穿一些素色衣衫来压住这太盛的容貌。 如今换了鲜艳的衣衫,那容颜顿时愈发明媚娇艳,恍若开的正盛的牡丹,炫目耀眼。 身边的几个丫头顿时都看呆了去,连性子素来淡然的漫萧,也不由怔了怔。 一直都知道小姐生的美,却没想到,竟能美成这样。 第49章 三妹妹今日是要艳冠群芳了 秋雨瞧着那绝艳动人的容颜,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嫉妒,不甘的撇了撇嘴。 她以为被小姐一眼看中,便会如鱼得水,受到小姐的重视,不想,自进了清芷苑,她便备受冷落,甚至连漫萧和芦笙都比不上。 如此一来,她还怎么取得林倾暖的信任,完成主子的任务? “小姐真的是太美了,奴婢瞧着,这京城第一美人非小姐莫属!”翠莺连忙赔笑着凑上来,脸上泛出几分谄笑。 林倾暖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眸色淡淡的瞧着她。 翠莺的目的,她当然知道,但并不打算说破。 只不知今日过后,她还会不会有命在! “翠莺,京城双姝,一直可都是大姐姐和欧阳离若,你莫要胡说。” 其实林家的几位小姐都生的不错,只是清雅有余,明艳不足。 唯独林倾暖明媚娇艳,恍若初晨的太阳般耀眼夺目,众姐妹在她面前,都成了陪衬。 她没有被认可的原因,一则是总爱听林倾城的话,将自己打扮的不伦不类,二则,则是因着她的名声,实在是无法与京城双姝的才气相比。 林倾城善诗书,欧阳离若善琴艺。 翠莺被小姐不咸不淡的驳了一句,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却见林倾暖兀的又瞧着她,唇边含了几分莫测的笑意,“翠莺,你和菱歌今日便跟着我吧!” 突如其来的惊喜,顿时让翠莺眉眼都是笑意,她求得就是这个。 不然,大小姐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漫萧见林倾暖已梳洗完毕,便让人摆了早膳。 林倾暖才坐下,正要用膳,忽然听到门外有丫鬟禀报: “小姐,五小姐来了!” 她尚不曾反应过来,便听外面一道甜糯清脆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响起。 “三姐姐!” 紧接着,一个倩影欢快的跑了进来! 林倾暖侧首,目光淡淡的瞧了过去! 只见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带着明亮的笑意,正盈盈的望着自己! 她身着缕金轻罗百合裙,外罩淡紫绣花褙子,用的是这两年正时兴的蜀光锦,领口嵌了几颗珍珠,透出几分少女的活泼。 她脸颊白皙剔透,五官小巧玲珑,一头秀发绾成随云髻,发端斜插一支白玉嵌珍珠步摇,与领口的珍珠相辉相映,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前后摆动,愈发显得灵动可爱。 她的年龄和林浅吟差不多,个子稍矮。 林倾暖安静的眼神似乎让她感到不安! 她收了笑意,上前两步,执起林倾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揶揄道,“怎么,三姐姐不认识茹儿了么?” 林倾暖回过神,浅浅一笑,略带亲昵道,“怎么会,茹儿今日也去女儿节么?” 林倾茹,林府五小姐,郭姨娘所出,只比她小半岁。 林倾茹点点头,娇羞道,“姨娘说让我以后多跟着三姐姐,学学规矩。”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抹讶异,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她与郭姨娘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与林倾茹也没有多少姐妹情分,这林倾茹今日忽然来这么一出,刻意与她表现的亲近,又是为何? 不过她心里虽犹疑,面上却不显,浅笑道,“姨娘言重了,我不过才比你大半岁,哪里能教的你规矩。” 林倾茹却满不在乎,乐呵呵道,“左右我想和三姐姐一块,便顺着姨娘的意思了!” 她越过林倾暖,看向了内屋,惊讶道,“三姐姐还未用膳吗?” 林倾暖刚要回应,却见林倾茹一幅好巧的表情,“刚好我也不曾,便在三姐姐这里一起用膳吧,三姐姐可以吗?” 她忽闪着两只清亮的杏眸,懵懂天真,似乎隐隐含着几分期待与紧张。 林倾暖眸色深了深,淡笑着吩咐,“为五小姐添一副碗筷。” 林倾茹一听,脸上顿时乐出一朵花,亲昵的摇着林倾暖的手臂,“三姐姐对茹儿真好。” 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瞧了故作娇憨的林倾茹一眼,唇边漾出一分笑意。 虽然暂时尚不清楚林倾茹忽然的亲近是什么意思,可她绝不相信她是真的因为姐妹情深,这才故意与她走近。 那份天真,落在林倾暖眼中,多多少少都带了几分刻意,尽管她掩饰的很好。 两人用过了早膳,便由婆子引着到了垂花门外,一路上,林倾茹叽叽喳喳,与林倾暖说了不少趣事,没有一丝生疏,林倾暖虽然不大感兴趣,却少不得应付一二,倒也不曾冷了场去。 在大楚,女儿节是很重要的节日,闺阁女子会在这一日,相携到月影河七娘娘庙祭拜,然后游河赏景,玩乐一日后方回府。 适逢初秋,炎夏向尽,气候宜人,月影河畔红情绿意尚未凋谢,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况且还有脂粉娇颜,更惹得一些公子王孙也出来游玩。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习俗。 在这一日,女子如果有心仪的男子,可以直接送上荷包表示心意,不会被认为是轻浮之举。 当然,男子若是有喜欢的姑娘,也可以在今日表露心迹。 当然,世家女子自恃矜贵,很少有直接向男子示好之举,倒是平民女子少了诸多顾虑,在这几日互表心迹的不在少数。 林倾暖和林倾茹刚到垂花门外,便见几辆马车停在外面,林倾城和林浅霜已经到了。 林倾城今日身着翡翠缠枝抹胸长裙,外罩月白烟罗衫,臂间挽着素色轻纱,一头乌丝梳成惊鸿髻,斜插一支碧玉嵌珍珠发钗,发端戴一朵素色宫花。 她五官清雅靓丽,神态端庄大方,举止纤合有度,颇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高贵气质。 见到林倾暖和林倾茹相携而来,林倾城脸上泛起亲切的笑意,迎了上去,“三妹妹,五妹妹!” 待看到林倾暖今日的装扮,她眸底顿时暗了暗。 林倾暖仿若没有瞧到林倾城眼中的嫉妒与阴沉,亦是浅笑着颔首,“大姐姐!” 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们是真心实意的姐妹。 林倾茹笑着揶揄,“大姐姐,你瞧三姐姐今日多美,我刚见到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林倾暖蓦的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表情单纯天真,似乎没有一丝心机算计。 林倾城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妒意,笑着附和道,“三妹妹今日是要艳冠群芳了。” “怎么会?”林倾暖淡笑着,打太极似的还了回去,“大姐姐是京城双姝之一,艳冠群芳的人,该是大姐姐才是!” 第50章 是林相府的马车 说罢,她勾唇一笑,望向了林倾茹,“五妹妹也是,大姐姐这京城第一美人便在眼前,你却违了心思夸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五妹妹,是故意挑拨我与大姐姐之间的关系呢!” 敢在她面前耍心思,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轻易原谅了去。 林倾茹脸上顿时浮起几许慌乱,急着解释道,“三姐姐莫要误会,茹儿不是有意的。” “五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也是随意说了两句,况且,若说不要误会的,该是大姐姐才对。” 林倾暖不疾不徐的笑着回道,语毕,还不忘问向林倾城,“大姐姐,我说得对吧?” 林倾城瞧着那张比自己不知美了多少倍的脸,暗暗咬牙,忍下心底的嫉恨,柔声笑道,“都是姐妹,没得为了这些虚名伤了和气。” “啰嗦个没完,真是麻烦!”林浅霜不耐的督促道。 林浅霜今日着了一身绯红缕金绣百蝶撒花裙,上身着琥珀黄盘金彩绣对衿褂,头发绾成垂鬟分肖髻。 她发髻上插着累丝嵌宝金簪,左右各一对嵌珍珠镂空雕花玉步摇,容貌清秀,面若桃花,两侧耳间戴着碧绿的翡翠耳环,愈发衬的肤色白皙如玉! 林浅霜脸色沉郁的望着林倾暖,自己本来就是为了避免在众位闺秀中被埋没,能够得到世家公子的青睐,这才选了绯色这个鲜亮的颜色。 不想林倾暖竟也穿了一件颜色相近的衣裙来,这不是故意与她作对么? 在那个明媚耀眼的身影下,她还有什么存在感可言? 林倾暖乍见林浅霜也是选了红色,眸中微露诧异,不过她可没有林浅霜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她选红色,仅仅是因为,今日她想穿红色。 不过这林浅霜竟然还有心思参加女儿节,还真是让她有些意外。 毕竟,她可听说这几日,二房那边因为林文溪的事,动静不小。 林倾茹见林浅霜神色不耐,连忙道,“这就来了!” 说着略带歉意了看向了林倾暖和林倾城,赔笑着道,“大姐姐,三姐姐,都是茹儿不对,两位姐姐就不要恼茹儿了!” 林倾暖笑了笑,“一点小事而已,恼什么,五妹妹多心了。” 这个林倾茹,终究是小了些,以为在她面前耍这些心计,便能得逞。 林倾茹见林倾暖态度始终不咸不淡,心中愈发后悔刚才的莽撞,的确是太过心急了些。 众人正说着,却见林文渊身着靛青锦袍自门内出来,他俊朗的眉眼清浅冷淡,走到林倾暖身边,这才泛出几分笑意,唤道,“姐姐!” 声音爽朗洒脱,透着几分沙哑,正是变声期的缘故。 林倾暖见他视其他几人为无物,不由暗暗抚额,渊儿这个直爽的性子,看来真是难改了。 他已多年不曾理会过林倾城了,所以林倾城对他的态度早已习惯,倒也没有多大反应。 只是林浅霜却有些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落差。 她与林文渊一直都走的挺近的,林文渊对她虽然不曾热络,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无视过。 想起大哥就是因为这姐弟俩入了狱,她愈发看他们不顺眼。 “渊儿!” 林倾暖浅浅一笑,他不想理便不理吧,这些虚伪之人,倒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左右这辈子,有她护着他,她们也没有机会再对他下手。 林浅霜傲然的抬了抬下巴,冷笑道,“三妹妹今日真是春风得意。” 林浅霜平日里便喜欢与林倾暖处处作对,今日新仇旧恨涌上来,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林倾暖意有所指的笑了笑,“我得不得意不打紧,二姐姐却失意不少呢!” “你——”林浅霜顿时怒气冲冲的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林倾暖却没有兴趣再和她打嘴仗,直接越过她走向了马车。 林文渊亦冷冷瞪了她一眼,跟着林倾暖走了。 林浅雪和林宝珠本来在马车边,见林倾暖过来了,连忙恭声道,“三姐姐!” 林倾暖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淡淡颔首,“四妹妹,六妹妹!” 林四小姐林浅雪,是二房庶女,与林倾暖、林文渊和林倾茹同年,比林倾暖和林文渊小三个月。 林六小姐林宝珠,是三房嫡女,今年不过一十三岁。 林倾暖与她们并没有多亲密,只淡淡打了个招呼,便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刚刚坐定,便见车帘一挑,林倾城也弯腰进来,柔声道,“三妹妹,我与你乘坐一辆马车,你不会介意吧?” 林倾暖浅笑盈盈,“当然不会!” 林文渊是男子,与女眷是分开的,平日里本来是和林文溪乘一辆马车,今日因着林文溪出了事,便和裕烟一起坐了一辆。 连着丫鬟,一共六辆载着林府眷属的马车,便浩浩荡荡的向月影河出发了。 林倾暖与林倾城并无话说,便素手撩起了帘子,看向了窗外,见路上不时有权贵之府的车马经过,都是奔着月影湖的方向而去,显然是为了女儿节。 前世,她并未参加过女儿节。 赏花宴之前,轻信林倾城之言,尽可能的少露面,而赏花宴之后,她再无颜参加。 只是今日,她的心思却不在这女儿节之上。 林倾城的阴谋,她虽尚不知晓,可荷包一事,多多少少也让她有了些猜测,她要做的,是趁此机会,让林倾城自食恶果。 马车约莫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方到了月影河。 月影河自月影山脚下蜿蜒而过,河畔步道宽阔,两侧绿柳垂映,繁花似锦。 河中碧水青莲,波光弄影,不时有雕栏画舫,载着王孙佳丽缓缓经过,激起一片涟漪。 林倾暖等人到的时候,河畔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京门贵女,熟识之人,纷纷聚在一起,娇笑着寒暄起来。 车夫停下马车,利索的跳下,将凳子取下放好,马车里的人这才撩起车帘,缓缓下车。 见这么多马车停下,那些交谈正欢的闺秀们立刻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 “是林相府的马车。”一名贵女忽然道。 紧接着,便见一抹翠色身影,被早已赶到车前的丫鬟扶着,娉婷婀娜的自马车上走了下来。 “原来是京城双姝之一的林大小姐!”另一名闺秀颇含酸意道。 那通身的气派,可是她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有与林倾城交好的贵女们立刻便迎了上去,“倾城,你来了。” 林倾城挂着柔和的笑意,略带歉然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众人见林倾城下了车,便不自觉的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至于后面之人,她们可没什么兴趣。 林府除了林倾城,其他小姐真没什么可看的,尤其是那个林三小姐,女子的矜持几乎都被她丢光了。 只是众人刚要收回眼神,却蓦的被紧随林倾城而后下车的红色身影吸引了过去。 第51章 嫡出庶出又有什么干系 那女子一身锦绣珊瑚长裙,发髻梳的是最简单的单螺,却丝毫不显寡淡,她容貌明媚耀眼,一双凤眸顾盼生辉,红唇微微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明明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仪态万千的气派。 林府竟还有这样的妙人儿? 众贵女心中骇然,不知为何,她们竟不太敢和那双略显锋利的凤眸对视。 一位小姐忽然咦了一声,“好像是林三小姐。” 众贵女听了,不由凝神细看过去,果然,虽然气质大变,细瞧那眉眼,可不就是林倾暖的模样。 这三小姐,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上次参加过赏花宴的那些小姐们,却没有太过吃惊,这林三小姐,终究是脱胎换骨了。 有了林倾城和林倾暖两位珠玉在前,后面的林浅霜等人,直接被忽略了过去。 当然,林文渊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眉眼与林倾暖生的极其相似,却丝毫不显女气,面色俊朗,轮廓分明,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虽然年纪不大,却看呆了不少闺秀,一些年纪尚小的,更是微微红了脸色。 他下了车,与林倾暖招呼了一声,便向远处的世家公子处而去。 林浅霜紧咬着嘴唇,狠狠的瞪了林倾暖一眼,这才不甘的去找她要好的姐妹去了。 即便是刁蛮莽撞如林浅霜,也是有几个至交好友的。 至于林倾城,因着绝色的容貌,清淡的气质,出众的才气,更是有不少人围在她的身边。 她清浅的眉眼隐含傲色,略显得意的瞧了林倾暖几人一眼,故意和那些闺阁小姐热闹的交谈着,似乎忘了林倾暖几人的存在。 林倾暖勾了勾唇,毫不在意。 她没什么朋友。 先前她跟都在林倾城后面,是林倾城那个圈子的。 有了林倾城或明或暗的挑拨与打压,她几乎成了她们嘲笑的对象,偏偏她还一直不自觉,以为大家不过是和她要好,开玩笑而已。 当然,此刻她也没有丝毫难堪,坦然的挂着清浅的笑意,走进了三五聚集的莺莺燕燕中。 林倾茹和林浅雪是庶女,正式宴会没有资格参加,唯有女儿节这样的活动,她们才有机会参与进来,而林宝珠因年纪尚小,所以也不曾有过什么朋友。 故而三人都默默跟在林倾暖身边,神情略显拘谨。 “三姐姐,我们去哪里?”林倾茹问道。 此刻的她,掩下了在府中的活泼劲儿,变得规矩了许多。 林倾暖漫不经心的抬起凤眸,随意道,“先转转,一会儿去七娘娘庙!” 她并不曾来过这里,可具体的流程,还是隐约知道一些的。 只是在抬起凤眸的瞬间,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默了默,终是下定决心,正要移步过去,却忽然被人拦住了路。 她秀眉不悦的扬了扬,神色淡然的看向了来人。 “暖暖,你来了!”来人嗓音清冷,却隐隐透着几分亲切之意。 林倾暖见她今日身着月白缕金挑线纱裙,外罩银纹蝉纱丝衣,裙摆处绣着几朵兰花,愈发显得淡雅出尘。 她绾了随云髻,只一根素簪固定,容貌清丽脱俗,丽质天成,那仙姿玉色,恍若夜间皎月,虽然不如骄阳耀眼,却自有一股清冷高雅的风流态度,恍若仙子下凡,不沾染一丝凡气。 若说林倾城是清丽娇弱的海棠,那此女子便是孤傲高洁的雪莲。 林倾暖浅浅一笑,嗓音清雅,“离若!” 京城有个流传已久的顺口溜: 大楚有二相,左林右欧阳; 二相各有女,双姝天下扬; 林氏柔似水,欧阳冷如霜; 倾城诗赛状元郎, 离若曲令忧愁忘; 谁人若得相府女, 九天仙子亦不香。 说的便是左相府的林倾城和右相府的欧阳离若。 而此女子便是京城双姝之一的欧阳离若,也是林倾暖前世唯一可以算得上的朋友。 当然,这只是她一直以来认为的。 直到她被林倾城关到了地牢,她才知道,她认为的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前世的最后,欧阳离若成了云璃的贵妃! 犹记得她来地牢看过她一次,她的目光虽然怜悯,却隐隐透着几分快意。 她说,“暖暖,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恨你!” 那时的她已经被林倾城拔去了舌头,说不出话了。 所以她无法开口问她,她为什么恨她,高傲如她,又为什么会甘愿屈居在林倾城之下,做个区区贵妃? 她最后也没有告诉她答案。 林卿暖不知道欧阳离若是否参与了害她,亦或是参与了多少,可如今再面对她,她已经没有一丝情谊。 对敌人,她绝不手软。 欧阳离若清丽绝美的脸上浮起一抹诧异,她总觉得,今日的林倾暖,对她有些生分。 “你今日很美!”她冷清的眼中浮起一抹笑意,由衷赞道。 林倾暖浅淡笑道,“哪里比得上离若姐姐。” 欧阳离若比她年长两岁。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前世的她,与欧阳离若性格几乎是两个极端,怎么会成为朋友? 她略略思索了番,好像是欧阳离若主动与她交好的。 “这是你的妹妹们吗?”欧阳离若讶异的望着林倾暖身边。 林倾暖点点头。 林倾茹立刻乖巧的向欧阳离若问好,“欧阳姐姐好,我是倾茹!” 林浅雪和林宝珠也连忙笑了笑。 欧阳离若礼貌的点点头,表情微微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姓欧阳?” 林倾茹笑吟吟的解释,“我瞧着姐姐清丽脱俗,又听见三姐姐称呼姐姐离若,想着便是素有京城双姝之称的欧阳姐姐了!”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林倾茹。 听到对方的夸赞,欧阳离若纵是再冷清,也不由愉悦了几分,随意问道,“你也是林府的嫡女么?” 林倾茹听到对方的问话,脸色一僵,顿时有些难堪,小声道,“不是,我是庶女!” 欧阳离若恍然一笑,眸子向侧后方一撇,“那和晴儿是一样的!” 明明欧阳离若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轻视,可林倾茹的脸还是忍不住红了。 林倾暖这才注意到欧阳离若身后,还跟着一名素色衣衫的女子。 她容貌清秀,神色拘谨,见林倾暖看向她,怯怯的向她一笑,倒是比那些虚与委蛇的贵女小姐们真心了许多。 林倾暖也回以暖暖一笑,淡淡开口,“嫡出庶出又有什么干系,心思纯净比什么都重要。” 欧阳离晴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感激之色。 第52章 你就原谅暖暖吧 欧阳离若不置可否,淡笑道,“我们还是去七娘娘庙吧!” 林倾暖眸光随意一扫,见方才那人影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已经去了七娘娘庙了,只得敷衍笑道“走吧!” 众贵女见有人向七娘娘庙而去,便也陆陆续续的跟了上去。 唯有拜完了七娘娘,才可以自行玩乐。 七娘娘庙在月影山的半山腰上,为了表示虔诚,祭拜之人必须徒步而上,不得乘坐软轿。 好在月影山虽然称之为山,却并不高大,众人约莫走了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七娘娘庙。 两世以来,林倾暖第一次来这里,原以为不过是个小庙,不想这庙却甚是宏伟。 缓步走进去,只感里面金顶辉煌,瑰丽壮观,雕梁画栋,气象庄严,正前方的大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沉香,竟无端有一股神圣之感。 七娘娘庙始建于前朝,本朝太祖时期开始兴盛,后期各代皇帝均对此有过修缮,所以规模才会越来越大。 相传太祖皇帝起兵后,有一次兵败受伤,经过七娘娘庙,被一名女子所救,两人一见钟情,互许终身。 此女子后来便成为了太祖的皇后,她善谋略,习兵法,一生辅佐太祖,终助太祖夺得前朝羽氏江山,成就一番霸业。 太祖感念七娘娘,便将他与皇后相遇之日定为女儿节,要求大楚未婚女子每年都要上山祭拜七娘娘,并可以在这一日不受规矩礼仪约束,大胆向心仪男子表露心意。 原本嬉笑闹腾的贵女小姐们,在进入了七娘娘庙后,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饶是林倾暖不信这些,此刻也被动的虔诚起来。 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少女们井然有序的排着队,上前恭敬的拜了七娘娘,然后又一个一个的出了七娘娘庙。 “三姐姐,拜了七娘娘,我的女红会不会就变好了?”林倾茹一出七娘娘庙,便一脸天真的问林倾暖。 林倾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寒儿问这话还情有可原,可林倾茹已经十四岁了,还问这种问题,不是真的傻,便是在装傻。 “希望吧!”林倾暖清浅一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林浅霜却是嗤笑道,“就你那绣功,拜谁也没有用!” 林倾茹顿时委屈不已。 林倾城此刻也听到了几人的话,回头向着林浅霜,略带严肃道,“霜儿,七娘娘面前,不可胡说!” 林浅霜轻视的瞅了眼林倾茹,不屑的笑了笑。 林倾暖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几人身上,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正看向前面不远处的那抹青色人影。 她侧着脸,似乎正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完全没有看到后面的林倾暖。 林倾暖疾走几步,追了上去。 两人相距不远,没有几步,她便追上了那身影。 只是听着她正与旁边之人说的高兴,她却有些迟疑了。 这个时候合适么? “暖暖,你在发什么呆呢?”欧阳离若蓦的推了推她。 林倾暖瞬间回神,下意识的看向了前方。 果然,前方的身影微微一僵,然后便毫不犹豫的加快了脚步。 “表姐——” 林倾暖连忙出口。 那身影微微一顿,然后不甘不愿的停下了脚步。 林卿暖先是对欧阳离若歉然一笑,“离若,我找表姐有些事,你先走吧!” 欧阳离若淡淡的瞧了瞧她,面色冷淡的走了。 路过的贵女们虽然微微诧异,但也不愿为此耽搁时间,都急匆匆的向山下而去。 林倾暖走到宁宛如面前,笑的亲切,“表姐!” 宁宛如冷哼出声,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生硬道,“找我什么事?” 对方虽然态度恶劣,可林倾暖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她态度难得和软,一双眸子却满是歉意。 宁宛如,二舅舅的独女,她的表姐。 赏花宴前几日,她去过宁国公府,为的便是求外祖和舅舅们能够支持云璃。 外祖和舅舅们虽然宠她,却并不愿因此而失了原则。 于是她非常不满,不仅大闹了宁国公府,还和宁宛如狠狠的吵了一架,两人当时不欢而散。 前世的最后,直到宁宛如嫁人,乃至最后屈辱的死去,两人都再也没有过交集。 今生,她不想留下这个遗憾。 她扯出一抹和暖的笑意,讪讪开口,“表姐还在生我的气么?” 宁宛如白了她一眼,冷哼道,“我可不敢,你可是内定的三皇子妃,我怎么敢惹你?” 林倾暖脸色一僵,勉强笑道,“表姐不要胡说!” “我何时胡说了,这不是你上次亲口说的?”宁宛如嗤笑。 林倾暖:...... 时间太久,其实她已经记不得,当时因为恼羞成怒都说了些什么了。 此刻听宁宛如说起,这才恍然想起,她似乎真说过这样没脸没皮的混账话来着。 “表姐,能不提上次吵架的事么?”林倾暖尴尬一笑,试图和她打商量。 宁宛如冷冷的瞅着他,“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便要走开,林倾暖连忙拉住她。 默默叹了口气,前世她做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营生,真心为她好的人都被她得罪完,身边聚集的不是伪君子便是真小人。 “表姐,暖暖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暖暖吧!”她苦着脸,放低了身段,摇着她的手臂撒娇。 她的这个表姐,其实是最没心机的,而且,她一直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身后的菱歌和碧莺顿时哑然,她们何时见过这样的小姐。 宁宛如果然没有推开她,但依旧是冷着脸,摆明了不会轻易原谅她。 “表姐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林倾暖索性脖子一梗,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宁宛如冷笑道,“我要你去宁国府给祖父祖母赔不是,你愿意吗?” 林倾暖连忙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本来就打算要去赔礼道歉的,只是因为最近事情多,才一直拖着没有去。 一直以为表姐性子大大咧咧,总是任性不懂事,惹舅舅舅母生气,不想自己才是最不懂事的那个。 宁宛如脸上冷意稍减,冷淡的瞧了她一眼,“走吧!” 第53章 不如便让暖暖为我伴奏吧 林倾暖连忙笑眯眯的点头,与宁宛如一起下了山。 河畔早有多艘画舫停在了岸边,几位丽人正在有条不紊的登着船。 今日不分贵族平民,乃是全民同乐的日子,江中已有不少花船载着少年男女,沿途游览着秋日风光。 靠边的这些画舫,较之江中的那些要大了许多,乃是官船,由官府专门拨出,用来载王孙公子和京门贵女游江的。 “三姐姐,我们在这里!”林倾暖和宁宛如刚到了岸边,便见林倾茹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林倾暖本来不愿和他们一起,可林倾茹热情如斯,她若是拒绝也不太好,便拉着宁宛如浅笑道, “表姐,我们去那里。” 宁宛如板着脸,冷淡的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画舫边,这才发现上这一艘的女子似乎颇为多。 虽然画舫不小,可若是放这么多的人,岂不是要挤到江里去? 明明都是一样的画舫。 “五妹妹,大家为何都要上这艘?”林倾暖瞧着不断登上这船的闺阁小姐们,随意问道。 林倾茹娇笑着,压低声音道,“听说几位皇子都在这艘船上!” 怪不得! 林倾暖勾了勾唇,正要转身换一艘,却蓦的醒悟过来。 云顼也在? 她将要挪动的脚步顿时生生止住。 宁宛如却对这些没有兴趣,见她没有动,便也跟着上了这船。 将要登船的瞬间,前方的欧阳离若似乎没有站稳,身子忽然趔趄了一下,堪堪站住。 不过跟在她身后的欧阳离晴却没有这么好运了,受到姐姐波及,她的身体一晃,脚下忽然踩空,直直的便要栽到江里去。 众人顿时吓得惊呼出声。 跟在身后的林倾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欧阳离晴惊魂未定,下意识的拍了拍胸脯,这才回头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见是林倾暖,顿时柔声笑道,“多谢林三小姐相救!” “无事,你多小心些!”林倾暖关切道。 “怎么,你也要上这艘船?”一个似乎知道欧阳离晴身份的小姐鄙夷道。 欧阳离晴脸色微红,低着头小声回答,“我跟着姐姐!” 林倾暖顿时明白了,她第一次出门,因着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觉得跟着欧阳离若有安全感。 就像是林倾茹几个,也是跟着她和林倾城、林浅霜上了这艘画舫。 不过—— 她眸色颇含深意看了欧阳离若一眼,刚才真的是意外么? 欧阳离若冷清的目光似乎无意中划过欧阳离晴,淡淡道,“走吧!” 她性子素来冷淡,众人也不觉得奇怪。 直到画舫再也载不下余人,这才缓缓关了舱门,缓缓驶离江岸,那些来不及上船的闺阁小姐,只得悻悻的上了别的画舫。 画舫渐渐到了江中央,贵女们便各自寻找着合适的位置,品赏起了两侧的美景,而胆子小一些的小姐们,则由丫鬟扶着躲在画舫中,不敢看外面移动的江水。 云顼甫一出来,便看到了那抹,在众多莺莺燕燕中依旧独一无二的娇红。 今日的她似乎有些特别,依旧是那么美,却美的热烈,美的绚烂,美的动人心魄。 不得不承认,这身珊瑚色的衣裙很是配她,将她那明艳亮丽的美毫不掩饰的展露了出来。 其余众位公子也被林倾暖给惊到了,这林三小姐打扮起来,还真是倾国倾城,绝艳无双,甚至连那京城双姝在她面前,也瞬间变得寡淡无味了。 云瑜眼神毫不掩饰的落在林倾暖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云璃神色阴暗,眸中隐隐划过一丝惊艳。 她似乎真的不一样了,连容貌都美得如此颇具攻击性。 感觉到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眼神纷纷落到林倾暖身上,尤其是身边的两道,云顼神色暗了暗,蓦的轻咳了一声。 正兴致勃勃赏着美景的贵女们纷纷侧首或转身,待看到云顼几人,连忙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皇子殿下,见过三皇子殿下!” 心里却在暗暗诧异,太子殿下今日竟然也来了? 要知道,往年他可从未在女儿节露过面。 “免礼!”云顼目光自那红色身影上移开,淡淡道。 起身后的众闺秀,心思立刻活跃了起来,含羞带怯的眼神纷纷投向了云顼等人,其中数投在云顼身上的最多。 “外面的景致也赏的厌了,各位小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意表演几个节目,助助兴如何?”三皇子云璃笑着提议。 众千金一听正中下怀,顿时有些感激的望向云璃。 “那不如便由京城双姝开始吧!”二皇子云瑜懒懒道。 林倾城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上前微微福身,谦逊道,“欧阳小姐琴艺无双,倾城不敢先来,还是欧阳小姐先请吧!” 众贵女心中顿时一阵鄙夷,谁不知道,这样的场合,第一个表演的人,就是为了暖场,偏偏她还故作姿态,一副谦让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欧阳离若也不推脱,面色冷淡的走向了画舫中间,向云顼几人的方向微微福了福,这才向林倾城疏离笑道,“承让了!” “不知欧阳小姐要表演什么?”云璃好心问道。 欧阳离若眸光盈盈,似乎无意间自某人身上划过,脸上瞬间泛起一抹红色,“臣女表演跳舞!” 林倾城脸色蓦的白了。 “不知何人为欧阳小姐伴奏?” 欧阳离若闻言,清冷的眼神忽然含了几分莫名的笑意,扫向了欧阳离晴。 欧阳离晴见姐姐看向自己,便知姐姐意思,神色顿时慌乱,还未等欧阳离若开口,便急着摆手,“我不会!”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这是谁家小姐,也太寒酸了些。 欧阳离晴被众人一嘲笑,脸上蓦的通红,委屈的低下了头。 林倾暖淡然的目光瞧向欧阳离若,隐含深意。 第一次是无意,那么第二次,便是故意了。 不过这是欧阳府的家事,她也不感兴趣,只是有些同情那欧阳离晴,她仿佛前世的自己。 欧阳离若淡淡一笑,并不在意,清浅的目光忽然看向了林倾暖,“那不如便让暖暖为我伴奏吧!” 第54章 暖暖,我不会再放手 林倾暖眼角划过一抹锋利,冷然的望向了欧阳离若。 果然,欧阳离晴只是捎带,最终的目的,还是自己。 她是自己的好友,不会不知道,自己并不精通。 这些年来,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为云璃谋划上,哪里有闲情逸致去学这些?唯一拿得出手的,便也只是写得一手好字罢了。 不过—— “既然离若开口,那我便勉为其难吧,奏的不好,还请各位见谅!”林倾暖走上前,浅浅笑道。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林倾暖竟然会同意。 欧阳离若能有京城双姝之名,除了容貌冷艳,最重要的便是琴技超群,如今这林三小姐,竟然敢在欧阳离若面前弹琴? 真是勇气可嘉。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可众人还是充满了期待,不是期待林倾暖的琴艺,而是期待欧阳离若的舞技。 唯有云顼,望着那红色倩影的墨色瞳孔中,隐着丝丝笑意。 他真期待着,小丫头还会些什么东西! 画舫里的小厮立刻为林倾暖上了琴。 林倾暖也不多言,缓缓坐下,素手轻抬,随意拨了两三个音节,试了试音。 不得不说,是一把好琴。 欧阳离若冷淡的美眸中划过极浅的笑意,随意的说了个乐名,便摆好了姿势。 林倾暖微微低头,隐去了唇角的那一抹冷笑,信手弹拨而起,清灵如泉的琴声顿时自指间流淌而出,恍若林间的小溪,沁人心脾。 众世家公子与官宦小姐之中不乏琴艺出众之人,琴声刚一响起,心里便不由一惊,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这琴技,竟是娴熟无比。 林倾暖红唇微勾,眸底划过一丝讽意。 前世的她的确不会,可这些东西,她早就在上几世的闲暇无事中精通了。 欧阳离若也是惊讶不已,只是乐声响起,由不得她多想,便随着琴声缓缓舞动了起来。 她气质清雅脱俗,身体轻盈灵动,脚下迈着细碎的舞步,步步生莲,双臂柔若无骨,婉转翩跹,舞姿优雅灵动。 随着乐声陡然转急,她随之飞速的转动身体,恍若飘逸的仙子。 只是众人的注意力,却不知不觉被那琴声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首极难弹奏的曲子,很是考量弹奏者的功底,可瞧着林倾暖那闲适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的为难。 她一身红衣锦裙,容貌明艳绝色,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唇边扬起清浅的笑意,纤纤玉指轻松随意的拨弄着琴弦。 灵动如山间清泉般的琴声,缓缓淌过人的心间,恬静舒适,温暖和煦,奇迹般的抚平了心底深处的伤痕,驱散了那不可见人的阴暗。 恍若绵绵春雨,润物无声,又似烈烈骄阳,暖人心田。 众人既陶醉于这美妙动听的琴声,又被那自信从容中带着几分慵懒的神态所吸引,自然没有再去注意欧阳离若的舞姿。 云顼目光深邃的望着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总觉得,此刻的她,身上竟不知不觉透出淡淡的风情。 他自问对她的事情还算了解,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给予他震撼,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推翻自己的猜想,一次又一次的,让他的心不自觉的沉沦。 面对这样的他,叫他如何放手? 自赏花宴那次开始,她或是无意或是有意的亲近,再一次让他的心底隐隐升起希望,也许,他是有机会的。 林倾暖素手拨弄着琴弦,似是无意的,抬眸望向了云顼,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向他弯了弯唇。 云顼眸底瞬间波涛汹涌,深沉如潭。 暖暖,我不会再放手。 见到美人忽然笑了,众世家公子顿时又是一阵心舒。 云瑜的眼神愈发笃定,林倾暖,他一定要得到。 欧阳离若一曲舞毕,缓缓停下了身子,气喘吁吁的望向了那人,却见他几乎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一双墨瞳始终都锁在弹琴的林倾暖身上,神色不由划过了几分失落。 林倾暖瞧着欧阳离若的模样,又看了看尚未察觉的云顼,忽然似有所悟。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场中还有一人没有自震惊中回过神,那便是柳安和。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不认识林倾暖了。 这还是那个一直追在自己身后,刁蛮无礼、不学无术的林三小姐吗?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悔意,竟没有好好了解过她。 云璃已然回神,他赞赏道,“ 欧阳小姐的舞艺果然绝妙,竟不比她的琴艺差,当然,林三小姐的琴艺也不错!” 他故意将林倾暖一带而过,想要看她的反应。 可让他失望的是,自始至终,林倾暖都是一幅浅淡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心底蓦的升起几分怒意,却不知是因何而起。 “既然欧阳小姐表演完了,那下一个便是林大小姐了!”二皇子云瑜爽朗笑道。 被点名的林倾城,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神色似乎有些难堪,柔声回道,“臣女也是表演舞艺!” 各世家公子和小姐均是一愣,这京城双姝,今日竟然都不表演自己擅长的,不约而同的选了跳舞? 想到了其中的关节,不由都暗暗发笑,还真是有意思! 林倾暖也没想到,林倾城居然和欧阳离若选了一样的项目,不过倒也不奇怪,不表演自己擅长的,才是最吸引人的。 “哦?”云瑜微微诧异,“林大小姐竟然也会跳舞?” “不止如此,”林倾城微微低头,似乎有些难为情,小声道,“臣女也想让三妹妹为臣女伴奏!” 林倾暖凤眸微挑,有些意思。 在知道了自己会琴艺的情况下,竟还会邀请自己? “既然大姐姐相邀,那妹妹便也为大姐姐奏上一曲。” 林倾暖没有丝毫为难,笑的和善,“不知大姐姐要舞什么?” 林倾城转头向云顼和两位皇子福身后,方柔声笑道,“臣女听闻我大楚将士在前线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护我大楚子民,保我大楚江山,所以臣女今日便打算为他们舞一曲。” 第55章 你怎么会将军令 她蓦的将目光投向了林倾暖,“至于乐曲,妹妹看着弹便是!” 她就不信,林卿暖还会这样的曲子。 众人一听顿觉新鲜,还从未见闺阁女子跳过这样的舞,眼中不由划过几分期待。 林倾暖勾唇笑道,“好!” 不得不说,她选的这种舞蹈,的确是高出了欧阳离若不少,既让人耳目一新,又表现的她深明大义。 况且,还能让自己出丑,真是一举三得。 闺阁女子中,很少有女子会学这样的曲目。 林倾城接过锦心手里的剑,刷的一下拔了出来,将剑鞘还给锦心,轻移莲步,走向场中。 众世家公子见这素来如弱柳扶风般的林倾城竟然要舞剑,不由愈发感兴趣。 而那些闺阁女子,大多则嫉妒的望着林倾城,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 “三妹妹,可以开始了!”林倾城向林倾暖投以浅浅一笑。 林倾暖点点头。 “铮——”一声琴音响起。 林倾城娴熟的挽了个剑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琴音便如瀑布一般倾泻而出,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娴熟的长摇手法,仿若战前擂鼓,令人瞬间有了一股庄严肃穆之感。 林倾城握着剑的手蓦的的晃了晃,她慌乱的看向了林倾暖,见她正专心拨弄着手下的琴弦,并没有看她,只得努力压下心底的不安,专心舞起剑来。 她一改往日的柔弱,熟练的出腿、下腰、扭身,身体矫健,剑势凌厉,招式繁复多样,令人眼花缭乱。 众人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林大小姐也太厉害了吧? 而更多的人,则是渐渐将目光投向了正垂眸专心弹奏的林倾暖,这一次,她与上次判若两人。 上一次,她态度闲适,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可这一次,她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琴声之中,眉宇间冷然肃穆,浑然忘我。 熟悉的旋律响起,林倾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世,带领部下冲锋陷阵的场景,那时她没时间去想那些仇恨,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获胜,带着部下凯旋而归。 琴声陡然转急,烽烟四起,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两军对垒,短兵相接。 战士们斗志高昂,英勇无畏,奋力厮杀,视死如归,保护着自己的国家与土地,不让敌人践踏分毫。 众人望着那红色的身影,此刻的她,恍若一名久经沙场的将军,在恢弘激烈的战场上,威严的发号着施令,从容不迫的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带领着自己的部下英勇杀敌,无所畏惧。 琴声气势恢弘,悲壮,渐渐收音。 战场上血流遍野,满目疮痍,林倾暖脸上的表情坚毅而苍凉,既为得胜归来而高兴,又为部下的伤亡而难过,她双眸微阖,默默叹口气,起身离开了琴桌。 众人犹不曾回神,尚在震撼之中,见那红色身影毫不犹豫的离开,表情仿佛既怀念又厌恶,恍若真的经历过那残酷的战场一般。 此刻已经没有人去评论琴音的好坏。 且不说这曲子比上一曲不知难了多少,擂鼓、升帐、出征、凯旋,单单是那恢弘完整的战争场面,便震撼了所有人,这林三小姐的琴艺,竟不知比欧阳离若要高出多少。 欧阳离若素日冷淡的眉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震惊,还有深沉。 云顼眼神如千年古潭一般幽深,望着那娇小的身影,他眸中的震惊之色久久未褪,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明明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十四岁闺阁少女,怎么会将此曲弹得如此绝妙,几乎像是亲临过战场,亲身经历过战事一般。 他总觉得现在的她,身上仿佛遮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瞧不真,看不切,他想走近她的内心,又怕吓跑她。 对于她,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林倾城一舞既毕,却没有看旁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急匆匆的奔到林倾暖面前,脸色苍白的吓人,急切问道,“你怎么会将军令?” 林倾城的不安与慌乱,林倾暖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她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讶异的抬眸,“原来这曲子叫将军令。” 闻言,林倾城脸上的担忧略略褪去了一些,却犹不死心的问道,“三妹妹为何会这个曲子?” 林卿暖垂眸,不疾不徐的整了整衣袖,眼见林倾城的神色似乎愈发急了,这才缓慢的开口,“大姐姐小时候不是弹过么?” 林倾城一怔,她先前的确是弹过一次,不过因着不善琴艺,弹得太差,所以便放弃了。 可林倾暖,比她弹得好多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试探着追问,“妹妹是听了我弹过,所以才学会的?” 林倾暖神色不解,“不然呢?” 她略略停顿了下,还是耐着性子,浅笑着解释,“我当时听着这曲子好听,便回去偷偷练了,大姐姐不会怪罪我吧?” 林倾城终于彻底放心,脸色恢复了往日里的柔和恬静,浅笑道,“妹妹喜欢便好,姐姐怎么会怪罪!” 她就说,将军令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人听过,林倾暖怎么会弹,原来还是在她这里听过的。 如此便好,她还以为,林倾暖也是与她来自一个世界的人,那样可就不能再留她了。 林倾暖亦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这将军令,当然不是自林倾城那里学会的。 前世她琴艺不佳,又怎么会只听一遍就学会,况且林倾城弹的许多调子都是错的。 可现在她还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以免打草惊蛇。 小诺的事情,除了她,无人知晓。 小诺,是她做将军那一世,那个有意思的军医的名字。 京城双姝已然表演完毕,后面各世家小姐便也陆陆续续的上场表演了起来。 只是有欧阳离若和林倾城以及林倾暖的珠玉在前,其他人的表演便有些索然无味。 尤其是那些准备了弹琴的,愈发弹的平淡无奇,也许是心理作用,竟感觉她们连平日里弹的都不如。 云璃烦闷的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场中的表演。 他不断的在心底告诫自己,他喜欢的人是林倾城,可一双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投到那抹红色的身影上。 只是因为她今日与往日太过不同,有些好奇罢了,他努力说服自己。 第56章 护身边之人一世无忧 那些皇室郡王与世家公子们耐着性子看完,刚好画舫也到了岸边,众人便由着指引,井然有序的下了船,岸边有休憩的地方,众人去歇息了一阵,用过茶点后,傍晚的放花灯便开始了。 菱歌为林倾暖拿来一盏花灯,“小姐也许个心愿吧,七娘娘会帮小姐实现的!” 林倾暖望着河中越来越多飘过的花灯,宛如天上的繁星一般闪耀,照亮了已经昏暗的水面,淡淡向菱歌一笑,“你放吧,我就不放了!” “怎么,你没有愿望吗?”身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林倾暖蓦的回身,脸上漾出一抹笑意,抬眸凤眸,盈盈的望向他。 今日的他,着了一身象牙色镶金边锦袍,以墨色缕金带束腰,头戴白玉冠,面色俊美如玉,神色清冷若水,比往日里少了一丝威严,多了几分矜贵,仿若普通的世家公子一般,芝兰玉树,气度超脱。 “我有愿望,只是不指着这花灯罢了!”她浅浅一笑,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傍晚光色朦胧,他那双墨眸灿若繁星,熠熠生辉,让她不由沉沦。 其实她现在都不太明白,她对他究竟是愧疚多一点,还是喜欢多一点。 前世的她,真是瞎的可以,明明云顼不管在外貌还是气度上,都要高出云璃好几个阶梯,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看上云璃的? 云顼没有再说话,淡淡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璀璨灯河,似乎若有所思。 林倾城见状,也顺着他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你有什么愿望?”良久,忽听云顼淡淡开口。 林倾暖默了一瞬,方缓缓开口,“保弟弟妹妹顺利长大,护身边之人一世无忧。” 云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愿望,不由侧首看向她,眸中隐含几分深意,“你就没有对自己的愿望么?” 林倾暖垂眸,低低一笑,隐隐透着几分自嘲,“我没什么愿望!” 她这样的人,又配有什么愿望呢,这一世,本就是为了复仇,救赎那些无辜之人而来。 云顼没想到她会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望向她的目光不由深沉了几分,隐了太多的情绪。 安静了一瞬,他忽然自怀里取出一物,递给了她,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个你拿着,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也许可以用上!” 林倾暖微怔,下意识的接了过来,见那物什是一个玄铁令牌,上面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在傍晚尤为清晰,“玲珑阁!” 她睫羽微颤,眸色深了深,胸腔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喷涌而出。 云顼与玲珑阁关系匪浅,她前世便听他说过,想不到这一世,他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 云顼见她接下了令牌,脸上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 他没有告诉她去哪里找玲珑阁,显然是已经知道,她曾经去过。 林倾暖向他扬了扬那令牌,唇角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试探着问,“拿这个令牌去,还用花银子么?” 这个真不怪她,若是还需要花银子,那她留着可没什么用,毕竟,她没有那么多银子能用得起玲珑阁。 云顼倏地轻笑出声,神情似乎有些无奈,声音中也不知不觉透着淡淡的宠溺,“不用!” 他这一笑,仿若夜间盛开的繁花,灿若星辰,动人心魄,连带着这清凉的傍晚,似乎也不知不觉暖了几分。 见惯了他的清冷,乍一见他笑了,林倾暖顿时有些看呆了去。 云顼见她凤眸盈盈如水,一张小脸明艳无双,泛着浅浅的红霞,心神一荡,下意识的便移开了眼睛。 林倾暖回过神,想到他之前的话,语气蓦的一松,“不用花银子,那我就放心了!” 云顼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 这个小财迷! 林倾暖正要说什么,身后蓦地传来了菱歌的声音,“欧阳小姐,您过来了!” 林倾暖回头,果然见欧阳离若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她脸上的冷意退去了不少,恭敬的向云顼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早已恢复了原本的清冷,淡淡点头,“起吧!” 欧阳离若连忙道,“多谢太子殿下!” 起身后,状似随意的笑着问道,“暖暖与太子殿下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倾暖淡淡摇头,“没什么,只是无意中说起一些趣事罢了!” “什么趣事,不如说与我也听听?”欧阳离若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 云顼剑眉不悦的皱了皱。 林倾暖此刻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本来不欲与她多言,可既然她已经开口问了,也不好无视。 凤眸微微一转,忽然轻笑道,“我只是告诉太子殿下,离若姐姐不管是在衣着装扮,还是气质神情,都与太子殿下有些相似呢。” 欧阳离若闻言,脸色顿时一白,下意识的看了云顼一眼,却见云顼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的身上。 生生隐下眼底的黯然,她勉强一笑,“恐是巧合罢了。” 林倾暖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她以为靠着效仿,便可以和云顼成为同一类人,便有机会与他亲近,有意义么? 云顼外表虽然清冷如水,可内心却是坦荡君子,欧阳离若呢? 如今看来,前世她能与云璃和林倾城联手,恐怕也是因为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吧? 云顼眸中浮起几分笑意,他现在发现了,这小丫头若是遇到不喜欢的人,身上的刺立刻便会冒出来,让人窥探不到丝毫她内心的想法。 虽然他此刻并不知道这个什么人为何会让她讨厌,先前她似乎还与这个人挺亲近的,至于这人是否与他相似,他还真没注意,也不在意。 “三姐姐,我们去放河灯!”林倾茹笑着跑过来,匆匆给云顼行了个礼,便拉了林倾暖就要过去。 林倾暖被林倾茹蓦地一扯,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云顼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关切道,“没事吧?” 言罢,不悦的瞥了林倾茹一眼。 林倾茹吓了一跳,脸色顿时紧张不已,下意识的放开了林倾暖的胳膊,低着头不敢看那个冷面的太子。 第57章 姐姐,掉下去的不是你 欧阳离若见云顼修长的手指,此刻正毫不避嫌的握着林倾暖的肩膀,而一直以来冷淡的眉眼中,却隐含关切之情,她的眸色顿时暗沉了许多。 林倾暖脸色微微一红,朝他摇摇头,“无事!” 云顼点点头,自然的收回了手,只是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想起了,刚才那一瞬的接触,她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芬芳。 “走吧,我们过去吧,”林倾暖见林倾茹明显有些害怕云顼,便淡笑着解围。 临走前,她伸手拉向欧阳离若,“离若,你也一起吧!” 她可不放心让欧阳离若和云顼单独在一块。 欧阳离若一愣,连忙浅笑道,“我就不去了吧!” 如此好的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走吧,省的你一个人了!”林倾暖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拉着她离开。 欧阳离若唇边强扯出一抹笑意,不甘不愿的跟着她们走了。 林倾暖几人到了河边,见林倾城和其他姐妹已经在了。 林倾城向她们招了招手,“三妹妹,五妹妹,这里!” 林倾茹顿时眉开眼笑的跑了过去,“大姐姐,我要挑一盏最好看的花灯!” 林倾城似乎兴致很高,让丫头将花灯递给了其他几位妹妹,柔笑着向林倾暖招呼,“三妹妹,你也放一盏吧!” 见欧阳离若也在,便让人也给了她一盏,欧阳离若淡着面孔道了谢。 林倾暖颇有深意的望着林倾城,筹划了这么久,好戏也总该要开场了吧? “好啊!”她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林浅霜不屑的哼了声,向林卿暖冷冷一笑,“你可要小心些,不要掉在河里淹死了!” 这般恶毒的诅咒之言,瞬间让几人纷纷侧目。 林倾城连忙喝止,“二妹妹不可乱说!” 说罢向林倾暖浅笑道,“三妹妹,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倾暖浅淡的笑了笑,“自然不会,毕竟,该小心的可不是我,你说是吗,大姐姐?” 林倾城眸色一闪,掩下心虚,勉强笑道,“妹妹说什么呢!” 林倾暖也不与他们多言,接了花灯,几步走到河边。 河边放花灯的女子甚多,颇有些拥挤。 林倾暖正要将河灯放下去,忽觉背后一股力道袭来。 她红唇勾起一抹讥诮,身子巧妙的向旁边一躲,顺带脚下一勾。 她本意是想要将那使黑手之人绊到河里去,不想那人却蓦的将脚一收。 林倾暖绊了个空,眸光微闪,绣鞋顺势踢了过去,正中那人腿弯侧方,那人似乎闷哼了一声,脚下一软,便向旁边倒去。 只听扑通一声,河里顿时溅起一阵水花。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林倾暖望着河里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眼神暗了暗。 林倾城果然会功夫。 她踹倒了林倾城,林倾城却顺势倒向了旁边的林浅霜,这才导致了林浅霜的落水。 不过林倾暖没有丝毫同情,二房前世害了渊儿性命,她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谁落水了?”赶来的人连忙询问。 今日出来的都是各世家的公子和小姐,难免不会是自己的家人。 “好像,好像是林府的小姐!”另一名小姐惊魂未定的回答。 兰茵走到林倾城跟前,幸灾乐祸的问道,“掉下去的是你哪个妹妹呀?” 林倾城脸色苍白,下意识的看了林倾暖一眼,小声嗫嚅道,“好像是二妹妹!” 云顼见林倾暖好好的站在岸边,提起的心顿时放下,不是她便好。 林倾暖正瞧着热闹,忽觉身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的挤了过去,就要跳水救人,她身子一软,蓦的倒向了那人。 那人下意识的扶住了她,定睛一看,诧异道,“姐姐,掉下去的不是你?” 林倾暖哭笑不得,抬眸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希望是我?” 林文渊连忙解释,“不是,我以为是你!” 既然不是姐姐,那他便不必下去了。 林倾暖原本还怕他冲动之下跳水救人,毕竟他之前和二房的关系不错。 此刻见他神色瞬间轻松,半分要救人的意思也没有了,便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 她今日与林浅霜衣色相近,也难怪他会认错。 众人见掉下去的是林二小姐,救人的心思似乎也不大了,毕竟,救了人便等于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是要负责的,而那个林二小姐,似乎也没有多出众。 这种情况,本来该是兄长或弟弟跳下去救人的,可今日林府男丁只来了林文渊。 但瞧着林文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显然是没有救人的意思,于是很多知道怡红楼内情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林府大房与二房,怕是不和。 否则,林文溪为何要陷害林文渊,而林文渊恐怕也因此记了仇,不愿下去救人。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众人瞬间一惊,这跳下去的是谁? 林倾暖却了然的笑了笑,这人,终于出现了。 那人几下游到已经扑腾了许久,渐渐失了力气的一团红色跟前,将她揽在了怀里,带着她游回了岸边。 在岸边等待的下人七手八脚的帮忙之下,终于将林浅霜弄到了岸上,甫一上岸,他也不看林浅霜究竟怎么样了,忽然紧紧抱着她,急切道,“表妹,表妹你有没有事?” 林浅霜头发凌乱,不断滴着水珠,脸色惨白,本就轻薄的衣衫因着湿透,紧紧的贴在了身上,露出了玲珑有致的身子。 那些世家公子,顿时都避嫌的扭过头,这幅画面,和没穿衣服有什么两样? 林浅霜被那人抱着摇晃,忍不住吐出几口水,虚弱的倒在他怀里。 “表妹你不要吓我,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又该怎么办?”那人几乎都快急哭了。 众人一听,这里面竟然还有故事? 这表哥表妹的,怕不是已经私定了终身吧? 果然,那男子一脸悲伤心痛,“表妹,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娘也同意让我娶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在场的人顿时震惊不已,私定终身是一回事,有了夫妻之实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林二小姐竟然如此不知检点? 林倾城看不过去,连忙出声,“表哥,其实——” 那人却飞快的打断林倾城的话,沉痛道,“表妹你不用说,不管怎样,我都非她不娶!” 林倾暖饶有兴趣的瞧着这个人卖力的演着,眸底划过一丝讥诮。 这人她认识,秦家大少爷,出了名的纨绔,秦明旭。 想不到林倾城竟然找了自己的表哥来陷害她。 “表哥,你还是先看看二妹妹怎么样了?”林倾城再一次开口,刻意将二妹妹这三个字咬的极重。 第58章 我的心上人是三妹妹 秦明旭正要继续表演,却蓦的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二妹妹? 他倏地将怀里的少女放开,仔细一瞧,可不就是林浅霜? 他顿时懵了,不是说好的红衣服是三妹妹么? 林倾暖忧心忡忡的上前,“大姐姐说得对,秦表哥还是先看看二姐姐有没有危险罢!” 秦明旭茫然的抬头,然后便看到了那张明艳娇嫩的脸。 那双正瞧向他的眸子里,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讥诮。 他怔了怔,目光下意识的移向了林倾城,无声询问。 这让他怎么演下去? 林倾城掩饰般的咳了一声,忧心道,“表哥,你怎么会与二妹妹私定终身?” 今日的事,是她失手了,她不知道,林倾暖早有防范,更不知道,她功夫不错。 秦明旭一听林倾城的话,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暗示,连忙将林浅霜放到地上,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二妹妹,我以为是三妹妹来着,我的心上人是三妹妹,不是二妹妹!”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又惊了一把,合着这秦少爷是认错了?和他私相授受的是林三小姐? 细瞧两人今日的衣衫,还真是有些相似,怪不得! 原本因着今日林倾暖的表现,对她有了几分好感的一些公子小姐,目光里顿时又充满了鄙夷。 云顼眸中浮起一抹冷意。 闻言,林倾暖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她极浅的勾了勾唇,从容不迫的问道,“你的意思,和你私定终身的人是我?” 秦明旭连忙点头,“表妹你忘了么,我们,我们都已经那个了!” 众人一听,顿时浮想联翩,联想到刚才他说的有了夫妻之实,瞬间都明白了过来。 林倾暖冷冷一笑,凌厉开口,“一派胡言,我连秦府都不曾去过,与你更是没有见过几面,何时与你私定过终身?” 秦明旭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之色,他镇定的站了起来,神色似乎有些受伤。 “表妹既已与我月下盟誓,如今为何又忽然翻脸不认人,你我之事,你身边服侍的丫鬟都知道,又如何瞒得了众人?” “你胡说,我家小姐清清白白,何时与你盟过誓,你莫要血口喷人,胡乱栽赃!”菱歌一脸怒意,上前斥道。 “翠莺可以证明!”秦明旭毫不示弱道。 秦旭明话音刚落,翠莺便自人群中走出,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林倾暖见状,蓦的淡笑出声,沉冷的目光望向了翠莺。 “翠莺,你这么急着出来,便是为了证明我与秦公子有关系?” 她现在几乎连叫表哥都觉得恶心,况且,他只是林倾城的表哥而已。 众人一听,瞬间便有些犹疑的看向翠莺,这个丫头,的确是急切了些。 谁家丫鬟会迫不及待的跑出来,帮别人指认自己主子的? “奴婢,奴婢是看不过秦公子被小姐欺骗!”翠莺冷不丁被林倾暖出言质问,神情略显慌乱,连忙解释。 林倾暖眉眼冷淡,“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骗秦公子了?” “小姐本就与秦公子有了私情,此刻却置秦公子于不顾,这又是什么道理?” 翠莺此刻也渐渐镇定了下来,自己一直都是林倾暖的贴身丫鬟,只要她一口咬定林倾暖与秦公子有私情,那她就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对对对,翠莺说得对,你我二人本就有了肌肤之亲。” 秦明旭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看了林倾暖一眼,“说不准,三妹妹如今已经怀了我的骨肉!” 云顼的眼神陡然凌厉。 “你胡说!” 林倾暖还不曾开口,林文渊却忽然冲了出来,一脚踢向了秦明旭的胸口,直接将他踹出了老远。 秦明旭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只觉喉咙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林文渊尤不解恨,“敢污蔑我姐姐,你活腻了?” 说罢又要冲上去,林倾暖连忙拉住他。 秦明旭脸色苍白,看向林文渊的眼神愈发恐惧。 他只是想娶林府的小姐,顺带着帮表妹一个忙,却没打算送命。 林文渊这个小霸王,太残暴了! 林倾城惊呼一声,连忙过去扶起秦明旭,略带谴责的看向林文渊,“二弟,你怎么可以下杀手?” 她这意思,便是林文渊要杀人灭口了。 林倾暖讥讽冷笑,“大姐姐,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便迫不及待的要给我们姐弟乱扣帽子,是不是太急了些?” 林倾城脸色微变。 林文渊冷哼出声,摆明了不屑于和林倾城说话。 林倾暖见林文渊终于冷静了下来,这才冷冷的望着翠莺,“翠莺,既然你已经背叛了我,便应该想到,此事不管怎么了结,你的命,必然已经留不住了!” 翠莺颤了颤,似乎迟疑了一瞬,却终似下定决心般的跪了下去,一脸坚定道,“奴婢说的是事实,即便小姐要处罚,奴婢也绝无怨言!” 大小姐说了,事后会保她一命的。 “好!”林卿暖蓦的冷冷一笑,“你既然如此轻易的背叛我,便是早就存了此心,那么试问,一个背主求荣的丫鬟的话,如何可信?” 林倾城轻柔开口,“可她毕竟也是你的贴身丫鬟!” 她刻意强调贴身二字,目的便是让她不能轻易脱身。 “大姐姐,翠羽和翠莺都是秦姨娘送给我的丫鬟,她们三番五次陷害我,如今大姐姐不帮着妹妹,反而向着外人。” “我倒有些怀疑了,大姐姐和秦姨娘,究竟安的什么心?”林倾暖冷声质问。 她这话说的直白,众人一听,渐渐便有些明白,林丞相素来宠爱秦姨娘,如今瞧着,这秦姨娘和林倾城,怕是容不下林倾暖。 林倾城神色微慌,今日的事,自林浅霜落水便脱离了她的掌控,如今林倾暖又咄咄逼人,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招架。 “三妹妹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向着外人。”她勉强泛出一抹微笑,开口辩解。 “这林府还真是够乱的,即便是我姑母过世了,你们也不能如此欺负我表妹,难不成还真以为无人为我表妹做主了么?”宁宛如冷笑道。 林倾城脸色愈发苍白,她不敢得罪宁宛如,因为宁宛如不仅是林倾暖的表姐,还是宁国公府的嫡女。 林倾暖感激的看了宁宛如一眼,她没想到,表姐竟然会为她说话,毕竟,她似乎还没有完全得到宁宛如的谅解。 “翠莺,你——你怎么会冤枉三妹妹?”林倾城无奈,只得给翠莺使眼色。 翠莺瞬间便懂了,她立刻大声道,“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有证据!” “哦?”林倾暖没有丝毫意外,冷淡笑道,“你有什么证据?” “三小姐曾经送了秦公子一个荷包作为定情信物,是三小姐亲自绣的,上面还有三小姐的名字!”翠莺得意道。 第59章 一切都是大小姐指使的 众人一听,眼神瞬顿时便有些意味深长,如果送了亲手缝制的荷包,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毕竟,大楚女子若是主动送男子荷包,便说明心仪此男子,尤其是今日这样的日子。 难不成这三小姐真的和秦公子苟合在了一起? 秦明旭一听,连忙附和,“对对,三妹妹送过我荷包!” 他忍着胸口的疼痛,自身上翻出一个荷粉色绣着兰花的荷包,展示给了众人,“这就是三妹妹为我绣的荷包!” 林文渊心里一紧,下意识的看向了林倾暖。 见林倾暖面色浅淡,没有丝毫惊慌,这才略略稳定心神。 他不耐的接了过来,左右翻看了两下,忽然嗤笑道,“这可不是我姐姐的荷包!” 秦明旭脸色一白,怎么会,这可是翠莺亲手拿给他的。 翠莺也是满脸惊慌,她明明给的是三小姐的荷包,怎么会不是? 林倾暖微微冷笑,翠莺的确是拿了她的荷包,可是早就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给换了。 偷换一个荷包,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宁宛如顺过来看了一下,蓦地冷笑出声,“这不是林倾城的么?” 林倾城面色瞬间惨白,下意识的夺了过来,定睛一看,荷包下方角落处,可不是就是绣着两个精秀小巧的字:倾城。 她的身子蓦的晃了晃,忽然醒悟,林倾暖恐怕早就有所察觉了。 林倾暖见林倾城略显慌乱的望过来,不由朝她微微一笑。 林倾城心底死灰一片,这一次,她又载在林倾暖的手里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林倾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淡笑着望向翠莺。 翠莺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喃喃开口,“怎么会?” “不如大姐姐解释一下,秦公子手里为何拿的是你的荷包?”林倾暖浅笑盈盈,讥诮的目光投向了林倾城。 林倾城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故作镇定的开口,“这个我也不知,表哥不是说与三妹妹情投意合,想来是拿错了也说不定。” “拿错?”林倾暖嗤笑出声,“那秦公子也太粗心了些,贴身收藏了这么久,竟没发现这荷包是大姐姐的!” 她的凤眸沉冷的自秦明旭脸上划过,幽幽开口,“还是说,与秦公子情投意合的,本就是大姐姐,否则他也不会帮着大姐姐,来陷害我和二姐姐。” 秦明旭被那凌厉的眸子一瞧,顿时吓得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你胡说!” 林倾城下意识的反驳,刚出口,才醒悟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了些,连忙敛了怒气,“我与表哥清清白白,你莫要胡说。” 说罢,她略显忐忑的看了云璃一眼,见云璃脸色阴沉,心下不由愈发不安。 林倾暖却没有再理会她,她看向翠莺,浅笑中含着彻骨的冷意,“翠莺,你若是现在招了,我还可以给你个全尸,如若不然,那便不要怪我心狠了。” 她微微俯身,靠近她一些,这才压低声音,阴森开口,“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翠莺身子一颤,脸色瞬间灰白,她知道,今日她恐怕难逃一死了。 她的眼神下意识的望向了林倾城,眼中的求救之意再明显不过。 林倾城此刻已经自乱阵脚,哪里还能顾得上她,此刻见翠莺看过来,生怕众人误会是她指使了翠莺,匆忙间顾不得多想,便冷淡的的移开了眼神。 翠莺心里一沉,脸上的神情愈发晦暗。 想到翠羽的下场,被送到窑子里没五日便传回了死讯,听说死的时候,下身已经烂透了。 她蓦的吓得一个激灵,心里已经渐渐有了决定。 翠莺犹豫不过一瞬,便慌乱的跪向了林倾暖,大声哭道: “三小姐饶命,不关奴婢的事,这一切都是大小姐指使的,大小姐说要让您身败名裂,奴婢真的是被迫的!” 林倾城瞬间脸色发白。 “哦?”林倾暖眸含冷意,“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翠莺既已选择招供,自然不会再有所隐瞒,当下便将她如何受林倾城吩咐,偷取林倾暖的荷包,如何密谋推林卿暖下水,事后又如何指认林倾暖,都抖露了出来。 众人闻言顿时恍然,原来还真是林倾城的阴谋,看来她本意是要推林倾暖下水,不想却认错了人,将林浅霜推了下去。 想来那林三小姐也是个聪明的,这才及时发现了阴谋,没有被陷害成功。 之前猜测是一回事,此刻听着丫鬟指认林倾城,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下那些世家公子和小姐,看向林倾城的眼神,立刻由仰慕变为了鄙夷。 兰茵本想要帮林倾城辩解,犹豫了一瞬,却终是没有勇气站出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她血口喷人,你的丫鬟,自然都听你的,你们是在陷害我。”林倾城脸色苍白,情急之下,下意识为自己辩解。 不,她绝不能承认这一切,否则,她就完了。 林倾暖嘲讽一笑,“大姐姐,如今你还要狡辩么,翠莺跟了我不过区区几个月,又怎么会成为我的心腹?想来她和翠羽,本就是秦姨娘的人吧?” “你这般说,又有什么证据?”林倾城极力压下心底的不安,故作镇定。 “证据?上一次翠羽丢下我不管,这一次翠莺又站出来指证我,若是我的心腹,她们会这样做么? 林倾暖冷冷一笑,“你不是要证据么?” 她蓦的转身,几步走到云顼跟前,福了福身,声音哽咽,“太子殿下,臣女求殿下,为臣女做主,查明此事!” 她知道云顼会帮她,如此这般说,也不过是给众人做个样子,否则,云顼又拿什么理由来为她出头。 云顼生生止住了将要伸出的手,隐下了眼底的心疼,微微点头,面色冷淡的开口,“青玄,将林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带过来。” 青玄得令,立刻便将跟在林倾城身后的锦心和锦绣拎了过来。 锦心和锦绣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跪在云顼脚下,哭诉道,“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林倾城乍一见锦心和锦绣被带走,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心底一片冰凉。 “不知道?”云顼眸中寒光浮现,“既然如此,便就地处死吧,跟着主子作恶,死有余辜。” 云璃微微皱眉,“太子皇兄,此举恐怕不妥吧?” 锦心和锦绣是林倾城的贴身丫鬟,可知道他不少事情,若是招供了怎么办? 云顼扬了扬眉,“怎么,三皇弟有意见?” 云璃连忙笑道,“太子皇兄误会了,弟弟怎么会有意见,只是今日是女儿节,若是无故处死这两个奴婢,恐怕会被父皇责怪!” 云顼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无故?林大小姐陷害姐妹,她们两个会不知道?既然选择不说,那便替她主子伏法吧!” “青玄——” 第60章 我的姐姐,只有林倾暖一个 青玄立刻上前,拔出腰间的剑,冷冷的走向锦心和锦绣。 众人也是一惊,没想到太子殿下说杀就杀,竟然丝毫没有给这两人回旋的余地,果然是个冷面冷心的主儿。 一些胆小的闺阁小姐,不自觉的站远了一些,虽然知道这两个奴婢必然也帮林倾城做了不少坏事,可当场诛杀,还是第一次见到。 锦心和锦绣见太子殿下竟真的要杀她们,顿时吓得惨无人色,神色慌乱的哭着道,“太子殿下饶命,奴婢招,奴婢全招。” 林倾暖红唇勾出一抹冷笑,这些人里面,唯有她知道,云顼不过是吓吓她们而已。 “不——” 林倾城神色终于惊慌起来,脚下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住。 “说!”云顼冷冷开口,“本宫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锦玉和锦绣一听,哪里还敢隐瞒,连忙一五一十的将她们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说完,她们脸色一片灰暗,供出了小姐,小姐哪里还会饶过她们。 林倾暖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这锦玉和锦绣,可以算是林倾城身边的两条狗,为她办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落到今日的地步,完全是她们咎由自取。 她可以救她们,可她不愿。 林倾城摇摇欲坠,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弄成这样,不仅没有陷害到林倾暖,自己还因此身败名裂。 在场的诸位公子和小姐,此刻哪里还会怀疑,真想不到,这个林大小姐,竟然如此狠毒。 林倾暖眉眼锋利,冷淡的目光重新看向了翠莺,“翠莺,虽然你招供了,可毕竟是背叛了我,如今我也不为难你,便赏你个痛快吧!” 翠莺神色大急,见三小姐还是坚持要她的命,连忙道,“小姐,奴婢还有别的事要禀报!” 见林倾暖脸上似乎浮起了几分兴趣,她心下稍安,说话也比往日利索了许多。 “不止这一次,还有上一次,在赏花宴,也是大小姐授意锦玉害您的,还有,还有大少爷陷害二少爷的事,大小姐也参与了。” 怡红楼的事,她其实并不清楚,不过是在林倾暖与二夫人和林老夫人对话中,无意中听到了一些。 只是现在她已经不管林倾城有没有真的参与了,只要能够让三小姐满意,饶了她性命,她愿意将所有的事都栽在大小姐头上。 还有一些,是关于三皇子的,可是她没有胆量说。 林倾城没想到翠莺会这么狠,直接将她所有的事都抖了出来,眼前顿时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锦心和锦绣见林倾城狼狈的摔倒在地上,犹豫了一瞬,终是没有胆量去扶。 若是先前,已经有好些人愿意上前帮忙了,毕竟是京城双姝,那可是仙子一般的人物。 可是今日,乍见到林倾城原来是这副面目,厌恶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惹上一身骚。 云璃心中暗骂一声废物,连脚步都没有挪一下。 林倾暖冷笑,她倒是晕的快,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 “既然你已经全招了,我便饶你一命,从此以后,你不准再回林府!” 翠莺连忙感激的叩头,“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 林倾暖勾了勾唇,她可以饶翠莺一命,可是林倾城却不会,所以翠莺,注定活不了多久。 “来人,将大小姐和二小姐扶到马车上!”她淡声吩咐。 “是!”林府剩下的几个丫鬟此刻才敢上前,将瘫软在地的林倾城和林浅霜扶了起来,半拖半拽的弄上了马车。 林倾茹姐妹几个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哪里还有余力帮忙。 秦明旭见无人注意他,捂着胸口急走几步,想要脚底开溜。 “秦公子!”一道清亮的声音蓦的叫住了他。 秦明旭脚步一顿,讪笑着回头,“三妹妹!” 林倾暖唇角勾出一抹讥诮,“既然秦公子已经与二姐姐有了肌肤之亲,我回去必当将此事禀报给祖母!” 秦明旭一听,瞬间眉开眼笑,只要能娶到林府的小姐,他今日就不算白忙活。 虽然不是这个美貌的三妹妹,可林浅霜也是嫡出小姐,他还是赚到了。 “是,是,表哥一定早日去林府提亲!” 林倾暖眉眼冷寒,幽幽开口,“至于秦公子今日诬陷我一事——” “都是误会,误会!”秦明旭连忙打断她。 他额头渐渐渗出冷汗,不敢抬头看林倾暖。 他总觉得,现在这个三妹妹变得很是可怕。 林倾暖冷冷一笑,嘲讽的瞥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这个仇,她记下了,秦府是么? 天色已经不早,各世家小姐放了花灯,便陆续上了马车,向各自府中而去。 “暖暖,你和我坐一辆马车吧!”宁宛如看着那两个晕的软绵绵的娇小姐,嫌恶的瞥了瞥嘴,暖暖是怎么和她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府中的。 林倾暖柔和浅笑,“表姐不用担心,我和渊儿坐一辆就行!” 林倾城和林浅霜晕了,必然要有丫鬟在旁照料,一人占一辆马车是肯定的了,她除了坐渊儿的马车,要不就得和丫鬟挤了。 宁宛如点点头,“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表姐,过两日我便去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赔礼道歉!”林倾暖歉然道。 宁宛如白了她一眼,“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一家人赔什么礼道什么歉?” 宁宛如说的理所当然,林倾暖眼眶却微微一湿,这个礼,她必须赔,因为,她已经欠了好久,也欠了好多了。 “嗯,表姐慢些!” 林倾暖见宁宛如上了马车,又目送她渐渐远去,这才回到马车前,林浅茹已经自觉的和林浅雪,林宝珠挤上了一辆车。 “姐姐,走吧!”林文渊道。 林倾暖又回头看了看,见月影河边,到处都是各府的小姐公子上车的热闹场面,只得隐下心底的失望,默默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离了月影河,向城内而去。 林倾暖瞧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渊儿,今日没下去救林浅霜,你后悔么?” 林文渊满脸不以为然,“后悔什么,她又不是我姐姐!” 林倾暖见他神色正常,没有丝毫的为难与伤心,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你不必忧心,我与二房没那么亲!”林文渊瞧着她,忽然道。 林倾暖一愣,却见他蓦的挨近她少许,认真得瞧向她,郑重开口,“我的姐姐,只有林倾暖一个!” “之前与二房走得近,不过是为了和你赌气罢了,我知道他们对我也只是利用。”林文渊淡声解释。 林倾暖瞬间便笑了,亏她还担心了这么久。 “渊儿,”林倾暖握住了他已经比她宽大了许多的手,“我们永远都是最亲的姐弟!” “少爷,小姐,后面好像有辆马车跟着我们!”车外的裕烟忽然禀告道。 第61章 我想去白鹿书院 此时已经走了一段路,各府的马车也渐渐分开了方向,这辆马车还真是有些奇怪。 况且,也没有哪一府只出来一辆马车。 “你去问问,莫不是有什么事?”林文渊淡淡吩咐。 “是!” 裕烟连忙停下马车,跑过去询问,不多时,便笑着回来了,“回少爷,小姐,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林文渊淡然的瞧了林倾暖一眼,“可有说什么事?” 裕烟道,“太子殿下说,夜深了怕不安全,他先护着咱们回去,再回东宫便是!” 林文渊冷哼出声,“谁用他送了!” 林倾暖好笑不已,示意裕烟可以继续赶车了。 她没想到,云顼竟然会护送她回去,心底不由浮起几分暖意。 林文渊本就气闷,此刻见林倾暖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愈发生气,还说是永远做最亲的姐弟呢。 “你怎么了?”林倾暖终于发现了林文渊的不对,用肩膀碰了碰他。 林文渊粗声粗气道,“没什么,”沉默了一瞬,终是忍不住抱怨,“就是感觉姐姐要被抢走了!”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个太子是为了什么。 林倾暖倏地失笑,这个臭小子。 到了林府,林倾暖着裕烟去向云顼道了谢,这才见那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离。 一进府,林倾暖让几名下人将林倾城和林浅霜送了回去,自己便带着菱歌回了清芷苑,将院门一关,美美的睡了个好觉。 而林府其他院子却乱了起来,好好的出去了六个小姐,回来竟然晕了两个,还是大房和二房历来最为重视的长女。 林老夫人气急,再详细一问,林大小姐陷害妹妹,名声尽毁,林二小姐无故落水,失了清白,她顿时双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于是各院下人请御医的请御医,通报的通报,侍候的侍候,几乎忙了一夜。 翌日,林倾暖神清气爽的用过早膳,便听菱歌禀报了昨日府中的情况。 “你说祖母晕了?”林倾暖微露诧异,想不到她这个祖母如此经受不住打击。 不过想来也是,林文溪还在牢里呆着呢,林浅霜又出了事,平日里她最是疼爱二房,又怎么会不急? 菱歌点点头,笑着道,“如今各院都在忙乱,可算是没有人来打搅小姐了!” 林倾暖勾了勾唇,“未必!” 二房出了这样大的事,林老夫人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小姐,二少爷来了!”漫萧进来禀报。 林倾暖一喜,连忙道,“快叫他进来。” 不多时,林文渊便跟着漫萧进来了。 他甫一进屋子,便自林倾暖旁边坐下,接过了菱歌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笑着向林倾暖道,“姐姐昨日可睡好了?” 林倾暖点点头,柔声笑道,“没有人打搅,怎么会睡不好?” 林文渊神色却蓦的郑重起来,瞧着她的眼神也含了几分凝重,“姐姐,这次你将林倾城得罪了,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多小心。” 林倾暖见他脸上满是关切担忧,不由含笑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二少爷,你可不知,大小姐现在在小姐跟前,根本就讨不到好处!”菱歌笑着道。 闻言,林文渊微微松口气。 “姐姐——”他忽然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倾暖瞧着他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声音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关切。 林文渊沉默了一会儿,终似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凤眸,认真的看向她,“姐姐,我想去白鹿书院。” 林倾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是好事啊!” 她本不求渊儿有什么大的出息,可他自己愿意上进,她当然是极其欣慰的。 “白鹿书院是大楚最好的书院,虽然在虞州,但你去读书,姐姐还是很赞同的。”林倾暖想了想,渊儿恐是担心她不同意,这才说话吞吞吐吐,瞻前顾后吧! 白鹿书院,那可是出过唐乔的书院。 唐乔,学问深广,惊才绝艳,又生的俊美非凡,乃是大楚历代最为杰出的状元郎,为当今圣上钦定。 “我走了,你怎么办?”林文渊目色担忧的望着她。 他知道她不会反对,但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府中。 林倾暖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在担心她。 她噗嗤一笑,柔声道,“我好端端的在府中,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去便好,况且,我还有寒儿。” “她还小,懂得什么。”林文渊皱了皱眉。 林倾暖忍住笑意,“你不也只是个孩子?” “我不是。”林文渊不悦的打断她,他都十四岁了好不。 见状,林倾暖也收起了一脸玩笑,眸色认真的瞧向他,“渊儿,你放心吧,他们奈何不了我。” 林文渊听她这般说,略略放心,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解释道,“姐姐,我必须要去读书,参加科考,唯有强大了,才能更好的保护你和寒儿,不受他们欺负。” 他想了一夜,才下了这个决定。 林倾暖眼眸微微湿润,她没想到,渊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担起保护她和寒儿的责任。 明明他也不过是个还未长成的少年。 “渊儿长大了!”林倾暖欣慰的笑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姐姐都会支持你。” 得到姐姐的理解,林文渊顿时开心了不少。 “姐姐,我想参加今年的秋闱,所以打算明日便动身。” “这么急?”林倾暖讶异,不过想想距离今年的秋闱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渊儿急也是正常的。 林文渊点点头,“如果错过了今年,就要再等三年,我等不起。” 渊儿先前就考了秀才,才学一直都不错,林倾暖对他有信心。 “好,姐姐这便为你收拾东西。”林倾暖释然一笑。 虽然心中不舍,可她更愿意他飞的更远,不要拘在这个阴暗的府中。 林文渊见姐姐如此支持他的决定,心中愈发感动。 因林文渊走的急,林倾暖连忙吩咐几个丫头为他置办所要带的东西,忙乱了足足一日,这才将所需物品备齐。 第二日,林倾暖特意起了个大早,送林文渊出了门,眼看他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这才怅然的回身进了府。 “小姐可是担心二少爷?”菱歌见林倾暖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倾暖默默叹气,“不在身边,总是担忧的,可他总是要自己出去闯一闯的。” 菱歌宽慰道,“二少爷功夫不错,又会照顾自己,身边还跟着裕烟和裕明两个,小姐就放心吧!” 林倾暖点点头,“走吧,我们回去。” “小姐,老爷刚派人来,说是唤您过去!” 才走到清芷苑门口,便见芦笙急匆匆的出了门,似乎正要去寻她,见她回来,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禀报道。 第62章 倾暖,你可知错 “知道了!”林倾暖淡声回答。 她唇边扬起嘲讽的笑意,还真是够早的。 不过么—— 不急! 她回屋换了身衣衫,又不疾不徐的用过了早膳,这才笑着向菱歌道,“菱歌,随我去正厅。” —————— 林府正堂大厅外! 林倾暖迈着轻缓的步子,还抽空观赏了下一路上清贵雅致、绿意盎然的美景。 正厅前,几名下人立于两侧,低眉顺眼,屏声静气! “三小姐,请吧!”林昭身边的小厮态度冷淡的开口! 林倾暖极淡的笑了下,神色从容,坦然的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甫一入大堂,便觉一个物什飞速的向她袭来,转眼即到眼前! 林倾暖不急不慌,微微侧头,轻松的躲过了那物! 只听身后啪的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林倾暖微微勾唇,若无其事的抬眸。 大堂上首,雕花镂空嵌理石长桌右侧,坐着一名身着藏青长袍、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此刻正一脸阴沉,可不就是林昭。 而桌子左方,则端坐着林老夫人,她今日着靛青金线云纹褶缎裙,一头银丝体面的向后拢成发髻,由簪子固定。 也许是前日受了刺激的缘故,此刻她脸色暗沉,气色也不太好。 两人下首,一边坐着林二爷林晏和二夫人,另一边是秦姨娘和很少露面的三夫人。 林晏靠着林昭的关系,在朝中捐了个从五品的散官,平日很少插手府中之事,今日也是脸色凝重,不太好看。 二夫人今日并不曾刻意打扮,只着了一身平日里常见的蜜蕊色锦裙,头发也只是简单的绾成了发髻。 对面的秦姨娘脸色憔悴,双眼乌黑,显然是这两日没有睡好的缘故。 秦姨娘下首的少妇,则身形端庄,面色平和,身着菖蒲紫素纹锦裙,一头乌发由白玉簪固定成妇人的发髻,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并无其他装饰,正是林三夫人罗氏。 大堂两侧站着几位姨娘和林倾城等姐妹,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林倾暖隐下眼中的笑意,微微肃容,上前两步,福身请安,“女儿见过祖母,父亲。” 她又向林晏和林二夫人福身,“见过二叔,二婶。” “孽女,”林昭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竟然还敢躲?” 林倾暖眉眼无辜,诧异道,“父亲是说刚才那个杯子么?女儿不躲,可不就被打中了?” “你——你还敢狡辩?我问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林昭指着林倾暖的手指微微颤抖。 林倾暖和缓一笑,眸光晦暗不明,“不知女儿做错什么事了,竟惹的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林昭怒声道,“你还敢问,文渊去书院的事,为何不禀报于我?” “父亲原来是为这事,”林倾暖脸上浮起一抹恍然,浅笑道,“父亲这可冤枉女儿和渊儿了,昨儿个女儿派了人来禀报来着,只是您说了不见的。” 她昨日的确是派了漫萧过来,可惜林昭当时因着林倾城出事,压根就没心情理会林倾暖,所以直接便将人赶了出去。 当然,林倾暖也是专门挑了他最没空理会的时候派人去的。 渊儿出去求学,林昭必然不会同意,不先斩后奏,渊儿还怎么走得了? 林昭脸色一僵,这才隐约记起有这么回事,不过他怎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便怒气冲冲道,“这么大的事,他自己不来见我,派个下人来?” 林倾暖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此刻更是不疾不徐的开口,“父亲这两日因着大姐姐和二姐姐的事忙乱,女儿和渊儿不忍打搅父亲,这才没有及时禀报,况且秋闱在即,渊儿也是为了能考个功名。” 她凤眸望向林昭,唇边噙着笑意,认真道,“父亲,渊儿如果能考个好成绩,这对我们林府来说,也是一桩好事,您说是吗?” 闻言,林昭果然深思起来,的确,即便是他不喜欢这个儿子,可他若能考个功名,不管对林府,还是对自己,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这儿,他的怒意稍稍平歇,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林倾暖见好就收,连忙恭声应道,“多谢父亲体谅!” “大哥,渊哥儿的事你们过后再说也不迟,今日,我只是想和大哥讨个说法。”林晏蓦的起身,冷着脸向林昭拱了拱手,语气略显生硬。 林老夫人轻咳一声,缓和开口,“昭儿,溪儿和霜儿的事,的确是因你们大房而起,晏儿有气,也是正常的。” 林昭恭敬的向林老夫人道,“儿子明白。” 说完,他又歉然的看向林晏,诚恳道,“二弟,溪儿的事我已经在周旋,想来不出几日,便可以放出来了,至于霜儿,”他皱了皱眉,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会知会秦家,尽快来提亲。” “什么?”林二夫人闻言,立刻便站了起来,尖着声音道,“大哥的意思,是要将霜儿许给那个秦家?他们配么?” 林昭的脸色蓦的黑了下来。 “咳——”林老夫人不悦的瞥了眼林二夫人,出声责怪,“徐氏,怎么说话的,秦府也是我们的亲家。” 秦姨娘脸色难看不已,只是想到林浅霜毕竟是因为林倾城才出的事,这才生生忍了下去。 林倾暖站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瞧着好戏。 秦家靠着林府得势是不假,可林晏也不过是个中散大夫的散官,只是因着这几年靠着林昭,才不至被人看轻了去,不想如今,连他们自己也看不清了。 林二夫人徐氏被林老夫人呵斥,顿时不甘的坐了下去,脸上的愤愤之色却不曾消退,想让她的霜儿嫁到秦府,做梦! 林晏不依不饶道,“那照大哥的意思,溪儿这几日的苦就白受了?霜儿的清白也就白白丢了?” 徐氏也冷笑道,“大哥可不能偏心,这祸事,都是你们大房闯出来的,可结果受苦的却是我的溪儿和霜儿,你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林倾暖此刻算是听明白了,这林晏和徐氏,摆明了是要找她们算账,当下红唇一勾,倒是个好机会。 林昭被林晏和徐氏当众数落,面上顿时浮起一抹难堪,憋了一肚子气,却顾忌到林老夫人的面子,不得不隐忍下来。 他蓦的开口喝道,“倾暖,你可知错?” 第63章 别想让我担这罪责 林倾暖极快的隐去眸底的暗色,讶异的望向林昭,“女儿何错之有?” “你还好意思说?前几日的事,不是你惹出来的?”林昭板着脸,冷冷道。 林倾暖的表情愈发无辜,“父亲说的是怡红楼还是女儿节?” 林昭微微一僵,他本意是打算将女儿节一事混淆过去,处罚了林倾暖,给了二房交代便是,不想林倾暖却直白的问了出来。 毕竟,女儿节一事,最大的过错在城儿,他不想让城儿受罚。 林倾暖见林昭不说话了,讽刺的笑了笑,淡声开口,“怡红楼的事,是大哥哥陷害渊儿不成,这才牵扯了进去,而女儿节的事,父亲怕是问错了人。” 她冷然的目光扫向了林晏和徐氏,嗓音冰凉,“所以这两件事,女儿都没错。” “你怎么会没错,若不是你去搅合,溪儿又怎么会被抓走?”林老夫人重重的将手中的拐杖磕在地上,厉声道。 大房这边,她唯一敢发难的,便是林倾暖。 林倾暖望着上面几位均一脸质问的瞪着自己,她的眸里蓦的浮起浓重的寒霜,感情这几个人,这是打算让自己背锅了,还真是讽刺。 她气急反笑,“敢问祖母,此事与我何干?” “大哥哥帮着别人指证渊儿杀了人,孙女还渊儿清白,有何不对?莫非孙女就任由大哥哥害的渊儿失了性命,祖母才满意?” 她唇角勾起一抹彻骨的冷意,“难不成在祖母心中,唯有大哥哥才是孙子,渊儿便不是了么?大房便不是您的孩子了么?” 林老夫人脸上顿时浮起一抹难堪,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林昭,果见林昭阴沉了脸色。 林倾暖和林文渊不受林昭待见不假,可毕竟也是大房这边的,林老夫人如此偏心,若说林昭心中没有想法,还真是不太可能。 “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你为何要挑拨离间?”林老夫人怒瞪着林倾暖,冷喝道。 林倾暖唇边几不可察的浮起一抹冷笑,“那祖母是在怀疑太子殿下断案不明了?” “放肆——”林老夫人勃然大怒,脸色愈发阴沉,“我什么时候怀疑过太子殿下?” 她心中微露恐慌,这样的罪名,她可担不起。 林倾暖蓦的笑了,她嗓音轻缓,“祖母,这案子是太子殿下断的,可不是孙女儿,您找错人了。” 林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识趣的没有再开口。 若是再提及,林倾暖还不给她扣个同谋的罪名? 林晏和徐氏当然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了,知道是溪儿理亏在前,今日本来打算利用林昭和林老夫人责难林倾暖,此刻见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虽然心中恼怒,却不得不就此作罢。 毕竟溪儿的事情,当时很多人在场,便是想要抵赖也抵赖不得。 好在溪儿过几日便被放出来了。 林老夫人和林昭还不曾说话,林浅霜却忽然冲出来怒声道,“若不是你,秦表哥又怎么会把我错认成你?”她咬牙切齿,“我的清誉,都被你给毁了!” “二姐姐这话说的奇怪,”林倾暖诧异冷笑,“指派秦表哥的是大姐姐,推你下水的也是大姐姐,怎么如今你反倒怪起我来了,还有没有道理可言?” “咳咳——”林倾城用帕子掩了掩嘴角,一副娇弱的模样。 她似乎病的不轻,强撑着道,“三妹妹为何还要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 “脏水?”林倾暖勾了勾唇,“当日众人可都是看到了的,莫非你还想狡辩?” 林倾城脸色白了白,柔弱道,“不管怎样,仅凭几个丫鬟之言,还定不了我的罪!” 几个丫鬟?林倾暖心里冷笑,此刻恐怕都已遭了林倾城的毒手了吧? 她缓缓的走向林倾城,眼见她脸上浮起一抹慌乱,这才无声的弯了弯唇,语气略显惊讶,“大姐姐这话说的好奇怪,我定你罪做什么?左右你也没害着我。” “不过大姐姐的声誉,经过这一次可是毁了,真是可惜了那京城双姝的名声!”林倾暖一脸惋惜的望向林倾城,满意的见她脸上泛起渗人的惨白。 “怎么,你大姐姐的名声毁了,你很高兴是不是,你以为你就有机会了?做梦!”秦姨娘眼神阴狠,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要将林倾暖拆吃入腹。 林倾暖神色讶异,“秦姨娘这话说的好奇怪,她名声毁不毁,关我什么事?她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到了秦姨娘嘴里,怎么倒成了别人的不是了?” 她的眼里浮起浓浓的嘲讽,“怎么,别人就该毫不反抗的任她陷害?天下的理竟都被你们占了不成?” 秦姨娘被那沉冷如冰的眼神一盯,脊背蓦的的一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城儿的事,本就理亏,现在被林倾暖将话直白的说出来,她脸上瞬间浮起几分羞愧之色,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敢再吱声。 “即便是城儿不对,那霜儿呢?霜儿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就被你给毁了!”徐氏咬牙切齿道。 林倾暖心里怒意翻滚,几乎要笑出声来,她眼角划过几分锐利,凤眸清寒如冰: “二婶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找大姐姐,不找秦表哥,找我做什么?是我推她下水么?还是我让她失了清白?” 她的眼神蓦的冷冽如刀,直直的逼向她,“她的事与我毫无关系,二婶凭什么来质问我?” 她又侧首看向林浅霜,“你害过我多少次,今日我大度不与你计较,但你也别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徐氏愣愣的看着林倾暖,就这么失了言语,而林浅霜,则冷哼一声,掩饰般的转过了头。 林倾暖目光清冷坦然的望向林昭和林老夫人,说话掷地有声,“乾坤朗朗,你们也别想让我担这罪责!” 林昭和林老夫人一怔。 这样的林倾暖,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此刻的她,仿佛脱去了那层温和的外表,气势凌厉,咄咄逼人。 他们的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丝怯意。 秦姨娘眸色深沉阴暗,林倾暖,留不得了。 站在一边的几位姨娘和林倾茹几个,也是表情怔忪,胆怯的瞧着林倾暖。 唯有林三夫人罗氏,面色还是一如往常的淡然平和,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老爷,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来了!”厅外忽然传来禀报声。 第64章 太子殿下来了 在场坐着的人顿时一惊,慌忙站了起来。 林昭脚步匆匆走下座位,刚要去迎,却见云顼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一脸阴沉的云璃。 他连忙带着众人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皇子。” “免礼!”冷淡的声音传来,让林昭的心愈发揣揣。 他直起身来,谄笑道,“太子殿下请上座,三皇子请上座!” 云顼目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几步走上了主位,旋身坐了下去。 云璃跟着,坐到了云顼的下首。 林倾暖凤眸微微抬起,望向了云顼。 他似乎刚从朝中过来,身上还穿着紫色绛纱太子公服,头戴白玉冠,腰间束着通犀金玉带束,不同于往日的清冷淡漠,此刻的他,矜贵雍容,气势逼人,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王者风范。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前世有过很多机会,她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的看过他。 许是感受到她递来的目光,云顼眸光微转,似是无意的望了她一眼,眼神微暖。 “不知太子殿下光临,有何指教?”林昭恭敬问道。 他的心底微微不安,三皇子经常来倒罢了,太子殿下忽然到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位冷面的太子殿下,他接触不多,也不大了解,平日里除了公事,几乎没有往来,今日对方忽然造访,让他不得不起了几分忐忑。 云顼清冷开口,“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林相告了假,父皇便派本宫来瞧瞧。” 他的眼神颇有深意的看向云璃,蓦的淡然一笑,“可巧见着三皇弟下了朝要过来,本宫便跟着一起来了。” 云璃连忙赔笑道,“我来看看倾城。” 林倾城与三皇子交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云璃这么说,自然也不会引来太多的怀疑。 只是,他暗暗的看了云顼一眼,他今日忽然跟着过来,倒是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下方站着的林倾城闻言,面色顿时一喜,目光盈盈的望向了云璃,却见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心底顿时一片冰凉。 林昭一听,内心的不安稍稍放下,羞愧笑道,“府内杂事,让太子殿下见笑了,还望太子殿下代微臣向陛下告罪。” “无妨,”云顼笑意微深,“可巧父皇让本宫多和林相请教治国的道理,本宫便瞧瞧林相平日里是如何治家的,也好学学。” 他的话微顿,见林昭面色似乎有些难堪,隐下了眸底的冷笑,谦逊道,“林相自便即可。” 林昭面露尴尬,如今他还怎么自便? 林晏和徐氏此刻早就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默默的缩在了一边,也不敢再开口。 云顼瞧着这林府之人此刻都不说话了,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冷意,“本宫方才在门外听了几句,林大人是在查女儿节那日的事?” 闻言,林老夫人一直吊着的心这才放下,之前的话,还好太子殿下没有听到。 林昭无奈,只得苦笑着回答,“是,太子殿下见笑了。” 云璃蓦的笑着开口,“太子皇兄,我看林相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是外人,也不方便插手。” 云顼清冷的眉眼中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哦?三皇弟不是经常插手林相的府内之事么?” 云璃神情顿时一僵。 “难不成,林相已经认了三皇弟做女婿?” 林倾暖垂眸,掩下眼底的笑意。 她现在发现,云璃遇上云顼,可是一点都讨不了好。 云璃神色难堪,扯了扯嘴角,“太子皇兄说笑了。” 林昭额头上浮起一抹冷汗,连忙开口,“太子殿下折煞老臣了,老臣哪里敢肖想皇子殿下。” 云顼脸上浮起淡淡的严肃,“既然如此,那林相还是赶快处理府内之事吧!” 这是在给林昭施压了。 林昭虽然不知这太子殿下为何忽然对他府内之事有了兴趣,不过却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 当下便向太子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犹豫了一瞬,沉冷的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冷声道,“倾暖,你仔细说说,女儿节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二姐姐怎么就落了水?” 林倾暖还未说话,云顼却不悦的开口,“林相,当时本宫也在现场,瞧的清楚,林二小姐是林大小姐推下去的,你怎么反而问林三小姐?” 他的脸色蓦的沉了下来,“难不成林相平日里就是这么治家的?” 潜在的意思,便是这样的本事,还怎么处理国家大事。 云璃冷冷的看了林倾暖一眼,他算是明白了,今日云顼,怕是为林倾暖做主来了。 林昭微慌,尴尬笑道,“太子有所不知,倾暖也和这事有些干系,微臣——” “林三小姐是受害者,”云顼冷淡的打断他的话,“既然证据确凿,林大小姐陷害其他姐妹,林相不是该责问林大小姐么?” 林倾城顿时慌乱不已,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云璃,却见云璃淡淡的移开了目光,摆明了不打算再为她开口。 林昭拭了拭额头的冷汗,无奈之下,只得喝道,“倾城,跪下!” 林倾城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她的神色柔弱可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父亲,女儿没有害人,女儿是被冤枉的。” “林大人,昨日有人在城外发现了三具尸体,瞧着衣着好像是林府的丫鬟,死状极惨,不如林大人派人去瞧瞧?”云顼神态悠闲,不疾不徐的开口。 林倾城顿时面无血色,目露惊恐。 不,她不能让人知道她虐杀了身边的丫鬟,否则,她是要被抓进大牢的。 大楚律例,杀人罪是重罪,即便是下人,可以惩罚可以发卖,却不能无故杀害。 虽然在权贵府中,这样的事也不少发生,可都是悄悄处理掉,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讲。 林昭心疼的望着这个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思虑了一番,终是冷下心肠,出声呵斥,“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陷害姐妹是家事,他还可以护着她,可杀人,便是大事了。 他了解这个女儿,那三个丫头,怕便是遭了她的毒手。 林倾城面色惨白,太子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如果她还要狡辩,不愿认下这罪,那太子便要查清翠莺和锦心锦绣的死因。 她不能被判杀人罪,那样的话,她的一生就真的完了,一个入过狱的女子,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想到此,林倾城慌忙跪着爬到林昭脚下,嘶声哭诉道,“女儿错了,女儿一时糊涂,父亲就饶了女儿这次吧!” 那凄惨可怜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风华绝代。 云璃的眼中不自觉的划过一丝厌恶。 “来人,将大小姐带下去,责打二十大板!”林昭冷着脸吩咐。 第65章 从今日起,便由他来护着她 “父亲!”林倾城脸色一白,惊慌开口。 二十大板,她怎么受得住。 秦姨娘更是慌急的奔到林昭跟前,跪在他身前央求,“老爷,城儿身子弱,二十板子下去,还不要了她半条命?” 林昭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姨娘和林倾城,骑虎难下。 云璃神色似乎也微微不忍,“林相,这般恐怕不妥。” 林倾城于他还有用,他不能放弃这枚棋子。 “的确不妥,”云顼淡淡开口,眸中的深沉之色让人瞧不清楚。 秦姨娘一听太子殿下也松了口,连忙向着云顼磕头,“求太子殿下饶了城儿吧,她再也不敢了。” 林倾暖轻柔一笑,上前几步道,“秦姨娘怕是求错人了,太子殿下先前已经说过,他只是来看看的。” 秦姨娘蓦的回头,狠狠的瞪着林倾暖,厉声道,“贱人,若不是你,城儿又怎么会受罚?” 此刻她似乎忘了云顼和云璃还在,瞪着林倾暖的眼神,几乎要化作利刃,将她碎尸万段。 云顼沉冷的墨瞳厉色划过,冷冷开口,“林相,这惩罚,怕是轻了些吧?” 林昭一愣,二十板子还轻? 他心疼城儿,自然觉得打二十板子已经够重的了。 秦姨娘怔怔的望着云顼,她总觉得,这太子殿下的神色似乎比方才要冷了许多。 “太子殿下,求求您饶了城儿吧,求求您了!”她反应过来,连忙向云顼磕头。 林倾城更是慌乱无助,不住的磕头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云顼冷淡的目光自她们身上扫过,微微侧头,向身边侍立的青玄道,“青玄,告诉他们,大楚律例,残害兄弟姊妹,该杖责多少?” 青玄板着脸回道,“杖责四十。” 正磕着头的秦姨娘和林倾城蓦的一惊,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他的意思,却听云顼缓缓开口,“林大小姐既害了林二小姐,又预谋陷害林三小姐,杖责翻倍。” 他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问向林昭,“林相,意下如何?” 林昭面色蓦的苍白,“这——” 城儿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下得去手? “看来林相这治家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本宫还是回宫如实禀明父皇吧!”云顼悠悠轻叹。 林昭神情一颤,心底的那份柔软瞬间消失。 如今的地位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他不能失去这一切。 感受到父亲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渐渐冰冷,林倾城脑子里的那根紧绷的弦,蓦的断了,她怔怔的松开了握着他衣袍的手,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眸中满是绝望。 “来人,将大小姐,”林昭努力压下心疼,微微闭眼,狠声开口,“杖责八十。” “不——”秦姨娘嘶声痛哭,“老爷,您不能如此狠心,她是我们的孩子,您会打死她的。” 秦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林昭愈发烦乱,他心烦的摆摆手,示意将林倾城带下去。 两名小厮立刻上前,将瘫软在地的林倾城拖了下去。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林倾城尖利的哭喊声。 秦姨娘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外,见那板子无情的落在她的城儿身上,脑袋一懵,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扑了上去,想要挡住那不断落下的板子。 行刑的下人见扑上来的是老爷素来最为疼爱的秦姨娘,心下顾忌,只得住了手。 屋内的几人也随之出了屋子。 “来人,还不快将秦氏拉下去。”林昭本就心烦,此刻被秦姨娘一闹,愈发怒不可遏,连带着对秦姨娘也多了几分怨怼。 城儿是重要,可他的地位权利、荣华富贵就不重要么? 况且,下人已经得了他的暗示,不会下死手,城儿还是可以保住一条命的。 林昭命令一下,秦姨娘身边的丫头和嬷嬷立刻便上前,想将秦姨娘拉起来,不想秦姨娘却狠狠的甩开拉向她的手,不管不顾的护在林倾城身上。 “放肆,你若再胡闹,我明日便将你送回秦府。”林昭不由勃然大怒,冷声喝道。 秦姨娘一怔,愣愣的望向林昭,他来真的? 自己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他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 “秦氏,你若不想被休,便赶快起来,不要给昭儿添麻烦。”林老夫人嫌恶的瞪了她一眼。 这个秦氏,她早就看不顺眼了,无奈因着林昭一直护着,这才不敢动手,如今见她们母女这般凄惨,心里顿时快意许多。 说休,都是便宜了她,一个妾氏,哪里有被休的资格,直接赶回去便是。 大房闹的越厉害,她的晏儿才越有机会。 触及到林老夫人冰冷的眼神,秦姨娘这才渐渐醒悟了过来。 她不甘的松开了护着林倾城的手,隐下眸中的阴狠,失魂落魄的走向了一边,不忍再看林倾城。 城儿,对不起,娘不能被休,若是被休了,以后你和沐儿可怎么办? “娘,你别走!”林倾城哭的涕泪横流,她挨了几板子,已经痛得不行,怎么还能受得了剩下的那么多板子? 原本见秦姨娘护住了她,还以为爹爹便不忍再打了,可如今,连秦姨娘也弃了她,她怎么能不恐慌。 “继续——”林昭狠心下了命令。 那小厮立刻便上前,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林倾城起初还哀嚎出声,后来渐渐便失了声音,彻底晕了过去。 秦姨娘见林倾城背腰部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愈发心疼不已。 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却再也不敢靠近一分。 林倾暖冷眼瞧着林倾城被打的死去活来,心里顿觉畅快无比。 多少年了,她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这比起她施予自己的痛苦,却不及半分。 她不知道,被人毁容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被拔掉舌头是怎样的痛苦;更不知道,四肢被无情的砍去,又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没关系,这一世,她会让她都尝尝的。 云顼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那抹浅淡的身影上,见她神色冰冷如霜,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意,显然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 他的眸底划过一分浅浅的心疼,从今日起,便由他来护着她。 在场除了林倾暖,还有觉得无比痛快的,便是林浅霜。 看着素来压自己一头的林倾城狼狈的受罚,她顿觉心情舒畅。 当然,林晏和徐氏,也是极为满意的。 “既然林相处理了家事,那本宫也不便多留。” 八十板子打完,云顼似乎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唇,“林相,告辞了!” 第66章 秦府来议亲了 云璃其实是想留下来看看林倾城的,可一瞧她那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身体,心底便不由的升起几分嫌恶,终是冷下了心,向林昭道,“既然太子皇兄要走,那我也不便多留,林相告辞!” 见云顼终于要走,林昭这才暗暗松口气,连忙换上笑意,“微臣恭送太子殿下,恭送三皇子!” 林倾暖刚要上前,却生生止住了脚步,他故意不理她,便是不想让林昭将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她理解他的苦心,只是舍不得他离开。 终是理智占了上风,她换上一幅浅笑,向他微微福身,“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至于云璃,直接被她掠了过去。 云顼清淡的目光似是无意的落在她身上,“免礼。” 云璃冷冷的瞧了林倾暖一眼,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愈发强烈,她现在真是将他无视的彻底。 林府之人见云顼和云璃要离开,连忙纷纷行礼,“恭送太子殿下,恭送三皇子。” 云顼收回目光,淡淡点头,刚要离开,却在走到林晏和徐氏面前的时候,忽然驻了脚步。 他声音泛着淡淡的寒意,开口道,“林大人,二夫人。” 林晏和徐氏乍一听太子殿下点了他们的名字,连忙恭敬称是。 “怡红楼的事,是本宫断的,你们若是不服,便到东宫来找本宫。” 林晏和徐氏脸上瞬间浮起惊慌。 云顼却没有再理他们,大步离开了。 不远处的林老夫人蓦的一惊,心中那股忐忑又浮了上来,太子殿下果然听到了,明面上是说晏儿和徐氏,可实际上警告的,还不就是她? 林倾暖见几人被云顼吓得一幅恐慌的样子,心情愈发大好,她悠悠的向林老夫人施了个礼,便回了清芷苑。 林倾城生死不明,林昭和秦姨娘又是着急将林倾城抬回屋子,又是请大夫的,忙的根本就顾不上她。 至于其他人,她直接选择了无视。 因着林倾城受伤,秦姨娘也消停了下来,再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而二房那边,则是忙着上下打点,也是顾不上她,毕竟,林文溪还在大牢蹲着。 林倾暖觉得这两日,她过的尤为清闲。 每日上午陪着寒儿识字,下午抽空抄抄佛经,看看书,很是平静。 晌午,菱歌一进屋子,便见林倾暖慵懒的躺在藤椅上,似乎已经睡着,脸上还盖着一本书。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扯了一张薄被盖在了林倾暖身上,动作轻微的拿起她脸上的书。 只是她的手才刚刚离开,便见林倾暖蓦的睁开了眼睛,眼神凌厉。 菱歌被林倾暖的冷漠吓的呆了呆。 见来人是菱歌,林倾暖收起了眸中的厉色,难得的浮起几分茫然。 菱歌见小姐睡着都不安生,不由心疼道,“小姐放心睡便是,奴婢在跟前守着。” 林倾暖已经缓过神,闻言笑了笑,“不碍事,只是习惯了警觉而已。” “小姐不睡了么?” 林倾暖起身,撑撑肩膀,走向了书桌,“不睡了!” 菱歌眼睛里蓦的浮起几分笑意,“小姐既然不睡了,那奴婢告诉您一件趣事儿可好?” 林倾暖含笑望了菱歌一眼,“何事?” 难得见菱歌这般活泼的样子。 “秦府来议亲了!” 林倾暖一听便来了兴致,“哦?” 菱歌神秘兮兮的凑到林倾暖跟前,笑着道,“奴婢听说,女儿节那日,秦公子在回府的路上被人打了,好像挺严重,秦府这才拖了几日,不然,前几日就来了。” 被人打了? 林倾暖微微诧异。 这可是巧得很,也不知是谁做了她想做的事。 “那祖母和二婶是什么反应?”林倾暖忍着笑意问道。 菱歌笑呵呵道,“二夫人看不上秦府,直接将秦老爷和秦夫人给赶了出去,秦姨娘为此还生了很大的气。” 她略略停顿了下,见林倾暖一脸期待的样子,这才继续道,“老夫人也不同意,听说那个秦老爷和秦夫人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老夫人都被气病了。” “又病了?”林倾暖眼神微讶,看来祖母最近的身体不大好呢。 菱歌点点头,“可不是,秦夫人受了二夫人的气没处撒,碰巧老夫人又不同意,便当面给了老夫人不好看。” 林倾暖笑了笑,“这可就有意思了。” 二夫人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走,我们去瞧瞧祖母!”林倾暖施施然起身,红唇勾出一抹清冷的笑意。 —————— 福禧堂! 林倾暖一进福禧堂主屋,便听到里屋中,郭姨娘在宽解着林老夫人。 朱嬷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撩起帘子进去禀报,“老夫人,三小姐来了!” 林老夫人一听,立刻柳眉倒竖,怒声道,“她来做什么?” 林倾暖跟着进了屋,闻言,不由委屈道,“祖母,是孙女儿惹了您不高兴么?” 林老夫人躺在床上,见林倾暖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脸上的怒气愈发浓烈,“出去,滚出去!” 林倾暖却不是好打发的,她睫羽颤了颤,眸中似乎浮起几许水光,声音愈发可怜兮兮,“秦府的事与我又没有干系,祖母何必责怪我,若不是大姐姐——” “闭嘴!”林老夫人怒目瞪着她,她这是嫌她病的轻,专门跑来气她的吧? 明明知道她不愿听这些,还要给她讲。 朱嬷嬷淡漠的对林倾暖道,“三小姐还是回去吧,老夫人她暂时需要休息!” “可是——我是来照顾祖母的!”林倾暖嗫嚅着解释。 林老夫人用力捶着床,声音嘶哑愠怒,“你这是要气死我!” 郭姨娘见状,也跟着劝道,“三姑娘快回去吧,老夫人这里有我呢!” 林倾暖又往林老夫人身边凑了凑,这才勉强笑道,“那孙女便先回去了,祖母若有事,派人唤我便可。” 林老夫人气闷的扭头不去看她。 林倾暖也不恼,恭敬的福了福身,这才迈着缓慢的步子出去了。 一出福禧堂,她愁眉不展的脸上顿时泛出几分笑意。 “小姐,你真是太坏了!”芦笙笑的合不拢嘴。 菱歌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明明是老夫人不愿见小姐!” 芦笙顿时醒悟,连忙捂住嘴,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林倾暖淡笑道,“芦笙,以后多和菱歌学学!” 芦笙老实答应着,“是!” 第67章 柳公子来了 明兰苑! “滚——”屋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吼声,顿时让刚进门的锦瑟颤了颤。 林倾城狼狈的趴在床上,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腰背处更是血迹斑斑,哪里还有京城名姝的模样? “城儿,我是娘亲!”秦姨娘心疼的看着憔悴虚弱的林倾城,小心翼翼道。 林倾城眼中怒意迸发,恨声道,“我绝不会放过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秦姨娘闻言,连忙道,“城儿放心,母亲已经有了计划,林倾暖那个小贱人,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她的眼中渐渐凝起一抹杀意,林倾暖,她必须要除去。 “娘,你一定要帮我,我的名声已经被那个贱人毁了,三皇子他一定不要我了!”林倾城说着,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从出事到现在, 他没有为她说一句话,也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她的心好慌。 秦姨娘心疼的抚上了林倾城的脸颊,柔声安慰,“你放心,母亲一定会帮你成为三皇子妃,至于那个小贱人,你放心交给母亲便是!” 敢伤害她女儿,这一次,她势必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 林倾茹见郭姨娘自福禧堂出来,连忙迎上来,小声道,“祖母怎么样?” 郭姨娘谨慎的看了下周围,拉着林倾茹疾走了几步,这才压低声音道,“被气的不轻!” 林倾茹嗤了一声,冷笑道,“还不是因为她太过偏心二房!” 说着不服气的跺了跺脚,“这丞相府明明是爹爹的,她却只顾着对她那两个儿子好,现在得报应了吧?” 郭姨娘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警告出声,“瞎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怕什么,又没有人!”林倾茹挣脱开来,不以为然道。 郭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让你多和你三姐姐走近一些,你倒好,成日在府中瞎转悠!” 一听提起林倾暖,林倾茹顿时泄了气,“娘,你不知道,那个三姐姐聪明的很,好像能看透一切,我有些怕她。” 郭姨娘食指用力在她头上戳了一下,“怕什么,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我们想要扳倒秦姨娘,只能靠她。” 林倾茹不服气的反驳,“那你为何不去?” “你笨啊!”郭姨娘无奈道,“你是她妹妹,和她走近天经地义,我去算什么,况且——” 她谨慎的四下瞧了瞧,这才小声道,“我还得看看形势,万一她斗不过秦姨娘,我们早早投向了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林倾茹只得乖乖道,“知道了!” 郭姨娘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拉着林倾茹急匆匆的走了。 两人离开后,漫萧自后面的假山处转了出来,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清芷苑! “你说,郭姨娘和林倾茹故意接近我,是为了利用我对付秦姨娘?”林倾暖抿了口茶,抬眸看向漫萧。 漫萧点点头,“奴婢听着是这个意思!” “有意思!”林倾暖蓦的一笑,这郭姨娘倒是好算计,只是想要利用她,还要看她答应不答应。 漫萧沉默了一会儿,“小姐,我们用不用做些什么?” 林倾暖摇摇头,“你平日多关照七小姐些便是,她们不动,我们便不动,静观其变便可!” 漫萧答应着,便退了下去。 望着漫萧离去的身影,林倾暖满意的勾了勾唇。 这两日,她陆续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了漫萧和芦笙,一则,她们在府中属于生面孔,相对容易些,二则,对她们也算是一个考验。 结果,她很满意,看来,这两人可以重用。 “小姐,柳公子来访,说是找小姐。”门外的丫鬟忽然禀报。 林倾暖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哪个柳公子?” 那小丫头道,“奴婢也不知,来人只说柳公子在后院榭亭里等着您!” “知道了!” 菱歌一脸怀疑,“这个什么柳公子,为何会来找小姐,又没有提前投拜帖。” 林倾暖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叩了叩,蓦的想起一个人,却又觉得不大可能,思索了下,还是起身道,“我去看看。” “不会是秦姨娘的阴谋吧?”菱歌担忧道。 林倾暖笑了笑,摇摇头道,“不会,她现在顾不上我,对她来说,先把林倾城治好才是最要紧的事。” 菱歌无奈,只得随着小姐到了榭亭。 远远的,林倾暖便看到了那道青色的身影。 她勾了勾唇,隐下心底的疑惑,走上前去。 “柳公子!” 柳安和闻言,连忙回头,看到林倾暖,他脸色微红,浮起一抹难堪,尴尬笑道,“三小姐!” 林倾暖到现在也不知,这柳安和忽然拜访自己是怎么回事,一直以来,他可是看到她便远远躲开,生怕她缠着他,更遑论会来府中主动找他。 “不知柳公子找我何事?”她直接了当的开口。 和这个柳安和,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说。 柳安和见她问的直白,脸上的神色愈发复杂起来,望着那张明艳的脸,他嗫嚅了半响,这才小声开口,“三小姐,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嗯?”林倾暖仿佛没听清他的话,她的脸上浮起几许疑惑,“柳公子说什么?” 柳安和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才说出口的话,不想对方却没有听明白,他心里愈发烦躁。 “我,我是说,我们之间不合适,所以三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再缠着在下了。”柳安和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将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林倾暖,似乎不愿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林倾暖愈发疑惑了,她最近有缠着他吗?好像没有吧? 这个柳安和是脑子糊涂了么,还专门来找她说清楚? 不想心中虽然疑惑,她面上却不显,从善如流的点头,“好!” 柳安和:...... 这就完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柳安和凝神看着她,试探着开口。 林倾暖笑了。 她这一笑,柳安和望着她的眼神愈发专注了。 “柳公子,”林倾暖忍住笑意,淡淡开口,“你不必专门跑来和我说这些的,我早已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想到告诉他真相,他的面子怕是会受不住,所以她好心的瞒下了她其实根本没有喜欢过他的事实。 不过柳安和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他神色呆滞,仿佛在想着什么。 林倾暖也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毕竟,她还是闺阁女子,不宜见外男。 “柳公子若是无事,那我便先回去了。”林倾暖见柳安和并没有什么反应,想来是这个惊喜太大,一时接受不了吧。 她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菱歌走了。 柳安和瞧着那窈窕纤细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心下的失落愈发深了。 不是说这个办法有效么?怎么他故意来试探,这三小姐却一丝反应都没有呢? 第68章 我就是来看看你 深夜,因着明日要去宁国公府,林倾暖想事情便想的晚了些,渐渐竟没了睡意。 她索性坐了起来,想要唤菱歌进来,陪她说会儿话。 只是刚掀起床幔,却忽然看到窗外有黑影闪过。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神色凝重,脚步放轻,一点一点向窗户边移了过去。 靠近窗户的瞬间,她动作迅速,不给对方丝毫反应的机会,猛地自里面将窗户打开,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他一身墨色锦衣长袍,如芝兰玉树般的身姿挺拔颀长,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月华如碎影倾泻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竟半点没有沾染世俗之气,超然世外。 那张绝美精致的面容,在如霜月色下,愈发显得清冷俊逸。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打开窗户,清隽的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尴尬。 两人相顾数秒,谁都没有出声。 许久,还是林倾暖忍不住,轻咳一声,试探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云顼:...... 林倾暖明显感觉到,她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愈发浓重。 她默了一瞬,蓦的浅浅一笑,“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坐吧!” 说罢,还微微侧身,让开了窗户的位置。 云顼眸色一深,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身子却没有动。 林倾暖:...... “既然你不愿进来,那我便出去吧!”她凤眸盈盈,笑的娇软。 说罢,伸手将裙摆微微提起,踩着旁边的凳子便上了窗台,然后向下一跃...... 云顼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的身子,以免她踩到青苔摔倒。 她眉眼弯弯,就这么仰头望着他。 云顼扶着她的腰身,感觉到她温热的小手正盘着自己的腰身,眼神顿时深邃起来。 “云顼,你是来看我的么?”她的声音软糯可人,透着少女独有的娇憨,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清冷淡然。 云顼下意识的嗯了声。 也许觉得太过突兀,他又解释了一句“那日来也没机会与你说得上话。” 林倾暖噗嗤一笑,“我知道!” 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让他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 那张明艳绝美的脸颊,泛着清浅的笑意,褪去了人前的疏离冷漠,那娇软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她。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凤眸,恍若一汪深泉,清澈透亮,偏偏又含着一丝自然流露的妩媚。 他的喉咙微紧,喉结下意识的上下滚动。 “云顼,你要是不愿进来,那我们便在这里呆会儿吧!”林倾暖眨了眨眸子,唇角弯弯。 好不容易见到他,她才不会轻易放了他去。 云顼视线扫过她身上单薄的衣衫,蓦的皱了皱眉。 虽说是初秋,夜里的天气却已寒凉,她就是这般照顾自己的? 林倾暖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慌忙间并没有着外衫,只穿了中衣,脸色顿时微微一红,连忙道,“我回去穿外衫!” “暖暖!”云顼开口唤她,嗓音低沉醇厚。 “嗯?”林倾暖抬起凤眸,含笑望向他。 云顼嘴边漾出一分笑意,眸中的寒意消融了不少,“你快回屋吧,我就是来看看你!” 他的笑,在漆黑的夜色中,恍若星辰明月般耀眼,让她不由微微失神。 “那你呢?”她下意识反问。 云顼凝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揉了揉她散着的头发,声音里含了一丝笑意,“等你进去,我就离开。” 一听他要走,林倾暖顿时便有些失望,忍不住开口,“你就这样走啦?” 那话语中隐含的落寞,让云顼不由一愣。 她这意思,是不愿他走? “暖暖,你的闺房,我不能随便进出。”云顼无奈解释。 她的心思,他还没有确定,又怎么能做出这鲁莽之举,毁她清誉? 今日本不该来,只是太想见她了,这才冲动了一回。 林倾暖眸光微闪,脸色似乎有些不愉,“那你能随便进出谁的闺房?” 云顼:...... 他是这个意思么? “你都已经来了,进去不进去又有什么干系?” 林倾暖颇有些气闷,她都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了好吧?难不成他还是没有瞧出来自己的心意? 清誉,她哪里还有什么清誉,赏花宴,她都已经亲过他了。 想到这儿,林倾暖的脸蓦的红了。 她知道那么多年的疏离,让云顼对她的心意颇为小心翼翼,可她都已经这么热情的回应他了。 她只是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欸,算了,你回去吧!”林倾暖颓然的转身,看来想要接近他,她还得另想法子。 “暖暖!”云顼蓦的抓住她的胳膊。 林倾暖闻言,忍住心底的欣喜,假装一本正经的转身,清亮如星的眸子微眨,“怎么了?” 瞧着她明明不开心,却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云顼轻笑出声,嗓音低醇而富有磁性,“怎么生气了?” 想到暖暖可能是因为不想他离开才与他置气,他的心情顿时愉悦了,暖暖对他,或许也不是全无感觉。 “才没有!”林倾暖抿了抿唇,故意道,“我明日还要去宁国府,先回去睡了!” 云顼闻言,连忙放开她,声音中不自觉的含了丝温柔,“那你早些休息,不要熬夜。” 宁国府是么! 林倾暖一怔,顿时想抽自己一巴掌,好好的,她干嘛非说要去休息,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果然当真了。 不过两人能进到这一步,她已经很开心了,剩下的,慢慢来便是。 她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你也快回去吧!” “你先进去,我稍后便走!”云顼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淡笑道。 他现在,似乎比前世爱笑多了。 林倾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利落的跳进了窗口。 她转过身子,见他依旧站在那儿,含笑望着她,不由眸光微湿,又深深的瞧了他一眼,终是忍下心中的不舍,狠心关了窗户。 云顼又站了一会儿,见屋内不再有动静,这才不舍得离开。 第69章 赎罪 翌日! 宁国公府。 宁国公瞧着对面悠闲坐着的云顼,忍住心底的诧异,开口问道,“太子殿下觉得老臣说的如何?” 云顼恭敬道,“老师所言甚是!” 宁国公等了半响,见太子除了这一句,再没有别的了,不由试探道,“太子殿下可有要补充的?” 云顼摇摇头,“老师的见解已经很完善,学生没什么补充的!” 宁国公捋了捋不长的胡子,笑呵呵道,“太子殿下请用茶!” 云顼恭敬道,“老师请!” 宁国公:...... 门外,宁知远拉过一名小厮,小声问道,“太子殿下还没走?” 小厮摇摇头,“自辰初时分来,已经陪国公用过了早膳,现在还在里面谈着呢,”他苦着脸道,“小的已经送了三壶茶了!” 宁知远眉头紧皱,太子殿下是宁国府的常客,可平日里都是待一会儿便走,哪有像今天这般,赶了个大早,还呆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太过不寻常。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上前敲了门。 “进来!” 里面传来宁国公浑厚响亮的声音。 宁知远刚迈进门,便见宁国府已经笑呵呵的起身,热情的向他招手,“远儿,快过来!” 他愣了一瞬,忽然感觉父亲从未用如此和蔼的语气与他说过话,瞬间有些受宠若惊。 云顼跟着起身,恭声笑道,“宁大将军!” “远儿,你陪太子殿下去武场切磋下武艺。”宁国公笑眯眯道。 宁知远:...... 父亲这不是让他去挨揍么?这小子十三岁便能打得过他了。 见宁知远还在踟蹰,宁国公眼神顿时一凌,臭小子,还敢犹豫? 他都已经从治国谈到民生,又从民生谈到战争,甚至连科举和盐政都聊了,关键太子殿下一直都是一幅受教的模样,完全不若平日里的聪慧睿智,这还让他怎么谈? 宁知远接收到父亲严厉的眼神,心里一怵,立刻便朗声道,“好久没与太子殿下切磋了,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云顼扬了扬眉,刚要说话,外面的小厮忽然进来禀报道,“国公爷,暖小姐来了!” 云顼未出口的话瞬间便化作一抹轻笑,“宁大将军,既然暖暖来了,那这切磋不如便换个时间吧!” 话已说完,他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宁知远狐疑的瞧了他一眼,只得开口附和,“好!” 宁国公的脸色却蓦地沉了下来,向那小厮道,“她还来做什么?” 小厮回道,“暖小姐没说,现在还在门口。” 宁国公以为林卿暖是在等通传,不由冷哼一声,“她哪次不是直接闯进来,什么时候这般守规矩了?” 云顼眸中浮起笑意,瞧了那小厮一眼,淡淡开口,“老师的意思是,你快去请暖小姐进来吧!” 宁国公犹疑的目光自云顼身上划过,太子殿下何时喜欢管这些闲事了? 却见那小厮为难的望着宁国公,“奴才也说了,可暖小姐却拗着不听奴才的话。” “怎么,她还要等着我去迎她不成?”宁国公立刻浓眉倒竖,瞪着眼睛怒声道。 宁知远知道父亲还在恼着暖暖,其实他心里也很不痛快,毕竟上次暖暖闹得也太过分了。 只是她已经来了,总不能把她再赶出去吧? “父亲,不如我去看看?”他试探着开口。 宁国公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国公爷,将军,暖小姐一直跪着不肯起来。”那小厮苦着脸道。 宁知远诧异,“暖暖跪着做什么?” 云顼的眼眸骤然深邃,蓦地向外面疾步而去。 宁国公也是大惊,怒声呵斥,“你怎么不早说?” 说罢便大步奔出了院子,宁知远连忙跟上。 小厮脸上的神情愈发委屈,暖小姐不让他说,他也是实在看不过眼,这才过来禀报的。 林倾暖一进宁国公府,瞬间便陷入了恍惚! 多久了,她终于有勇气再次踏入这里。 望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宁国公府,她的脑海里,闪过的全部都是前世那些惨烈的画面。 疼爱她的外祖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宁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被侍卫粗鲁的推入了大牢,被无情的折磨,被肆意的嘲笑,最终被残忍的推上断头台,血洒刑场。 外祖三代帝师,一门忠烈,几世为公,素来受人尊崇,何时受到过这般的屈辱,又怎会想到最终会含冤惨死?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无知愚蠢,因为她的识人不清,更因为她的刁蛮任性,害了所有的人。 她的眼底渐渐湿润。 守门的小厮见是林倾暖,连忙迎上来,恭敬笑道,“暖小姐来了!” 上次暖小姐在国公府大闹了一场,他们虽然不曾亲见,却也耳闻了不少。 今日暖小姐来,莫不是又来找国公爷吵架的? 想到这儿,小厮的脸上顿时浮起几分紧张。 “小姐!”菱歌轻声唤道。 林倾暖回过神,缓缓抬眸,眸中情绪翻涌,忽然直直跪了下去。 “暖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小厮顿时吓了一跳。 暖小姐可是国公府几位主子的心头宝,他可不敢怠慢。 林卿暖满脸悲戚,头深深的磕了下去。 额头触到冰冷的青砖地面发出的声响,重重的击打着小厮的心。 “暖小姐,使不得呀,若是国公爷和老夫人知道,是会心疼的。” 林卿暖直起身,眼眶通红,“不要去告诉外祖和祖母。” 这是她欠外祖,欠宁国公府的。 旁人只以为她不过是在宁国公府大闹了一场,可她知道不是,她欠宁国公府二百多条人命。 万死难赎其罪! 她走一步磕一头,坚持不肯起来。 几名下人闻讯也聚了过来,神情急切的瞧着她,却束手无策。 菱歌眼眶通红,心疼的瞧着自家小姐。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立刻代替她磕头赔罪,可小姐在路上已经严厉吩咐过她,不许阻止,不许插手。 她只能极力忍着不去扶她。 云顼赶到的时候,便看到那一抹单薄消瘦的身影,萧索的跪在那里,一步一步的磕着头。 他的心顿时便揪了起来。 “暖暖——” 第70章 大家都没有怪你 云顼疾步到她跟前,瞧着她抬起的额头渐渐泛出殷红,眸中波涛汹涌,心仿佛被什么利器划过,泛起深深浅浅的疼。 “暖暖,快起来!”他下意识的便要搀她,林倾暖却蓦的躲开了他的动作。 乍一见来人是云顼,林倾暖原本溢满伤痛的脸上浮起短暂的茫然。 她一双凤眸怔怔的望着他,仿佛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间,宁国公和宁知远也匆忙赶到,见林倾暖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几分血红。 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她额头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胡闹,你这是做什么?”宁国公脸色蓦的黑了下来,眼中溢出浓浓的心疼,他又没说怪她。 再一次看到外祖父和大舅舅好好的站在眼前,林倾暖瞬间泪盈于睫。 声音哽咽,“外祖父,大舅舅!” 她终于重新看到了他们。 宁国公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你这孩子,我又没说你什么!” 宁志远也粗着嗓门道,“暖暖,快起来,没人怪你!” 林倾暖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固执的摇摇头,“外祖父,大舅舅,暖暖错了,暖暖对不起你们,是暖暖害了你们!” 如今面对他们的宽容,她愈发觉得自己罪恶深重,再次重重磕了下去。 “暖暖,快起来,不要磕了!”宁知远连忙上前要扶她。 “大舅舅,”林倾暖神色凄然,开口哀求,“您就让暖暖磕吧,不然暖暖不知该怎么赎罪!” “不过是一些小事,哪里有那么严重!” 宁知远见她如此悲痛,心中愈发不解,在他看来,暖暖只是年龄小不懂事,吵闹了一场而已,怎么会严重到要磕头认错? 闻言,林倾暖眸子低低垂下,这一刻,她无法向他们解释前世发生的一切。 宁国公见素来疼爱的外孙女再也不见平日的娇软,哭的如此委屈,早就心疼不已,哪里还有脾气? “外祖没有怪你,快起来,暖暖!”宁国公刻意将声音放柔,生怕又吓着了她。 林倾暖见素来威严的外祖父,此刻却挂着小心翼翼的表情,本来将要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滚落。 人人都说外祖父严厉,可他对她却一直都是这般宠着疼着,而她,却一次次让他失望。 “外祖父,暖暖对不起您,对不起宁府。” 云顼眼眶生涩,墨色瞳孔里溢满了心疼。 她素来坚强,从不肯将软弱示人,那副单薄纤细的身子,究竟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我的儿,你这是干什么?”一道苍老的声音蓦地传来。 紧接着,便见一个身影迈着蹒跚的步子,焦急的奔向了林倾暖,见她跪在地上,额头一片殷红,连忙蹲下身子,心疼的将她搂在了怀里,声音哽咽,“我的暖儿!” 感受到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林倾暖眼眶一酸,大滴的泪珠随之滚落,泣不成声,“外祖母!” 宁老太君心疼的拍着她的脊背,任她窝在她的怀里呜咽出声,眼泪也忍不住的落下。 “暖儿,有祖母在,不怕!” 一起赶来的几人看见林倾暖哭的这般委屈,也不由红了眼眶,哪里还会怪罪她之前的过错。 林倾暖窝在宁老太君的怀里哭了许久,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啜泣着抬眸。 外祖母身子一直不大好,她却总是惹她生气。 想到这儿,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滑了下来。 见到许久不见得亲人,她仿佛把积攒了几世的眼泪和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宁老太君瞧着她又要哭的模样,连忙柔声哄道,“暖暖不哭,告诉外祖母,是谁欺负了你,外祖母给你做主。” 闻言,林倾暖瞬间破涕为笑,外祖母这是拿她当小孩子哄了。 宁老太君见林倾暖终于笑了,心里微微放心,蓦地扭头瞪着宁国公,“是不是你欺负我的暖儿了?” 宁国公面色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的便要解释,却见林倾暖羞涩笑道,“外祖母,您就不要错怪外祖父了,是暖暖做错了事!” 云顼见她脸上虽然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心情却似乎好了不少,心下稍安。 “哼!”宁老太君不满的瞪了宁国公一眼,“肯定是你外祖父和你大舅舅欺负你了,不然怎么见你跪着也不让你起来。” “母亲,我们让暖暖起来,可暖暖不听我和父亲的。”宁志远连忙苦着脸辩解。 宁大夫人笑着上前,将宁老太君扶起,又伸手扶林倾暖,“暖暖还是先起来吧,地上凉,一直跪着对身子不好,女孩子最是怕凉的。” 林倾暖却瞬间躲开了她的手,向她歉然一笑,“大舅母,暖暖有罪。” 宁老太君闻言,立刻便责怪的瞧着她,“什么有罪,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谁会当真?” 林倾暖苦笑了下,垂眸掩下了眸底的情绪。 “暖暖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对错?”宁二夫人连忙道。 宁三夫人也开口劝解,“暖暖,大家都没有怪你,你就不要再让大家心疼了。” 他们不记得上一世,自然不知那如山的愧疚与悔恨,几乎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此刻面对她们,她磕几个头算什么,便是让她就此失了性命,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她又不愿让大家担心,尤其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她不是无理取闹。 她只是,想要减轻一些罪孽。 云顼瞧出了她的犹豫,连忙道,“暖暖,老师和老太君最大的心愿,便是你能好好的!” 她再磕下去,他怕自己会心疼死。 宁老太君疼爱的望着林倾暖,赞同的点点头,“暖儿,太子殿下说得对,你就不要让外祖母担心了!” 宁宛如早就忍不住了,直接冲过来,握着林倾暖的手臂将她拎起来,出言责怪,“你磕什么头,谁让你磕头了?真是多此一举!” 林倾暖因跪的时间太久,膝盖早就疼痛不堪,此刻又被宁宛如蓦地一拉,身子顿时一软,便向旁边倒去。 宁宛如一惊,下意识便要扶她,却见云顼已经先一步扶住了她的肩膀。 林倾暖抬眸望向云顼,他也深深的瞧向她,眼眸里的关切之意毫不掩饰。 “快,快将暖暖扶到我的院子!”宁老太君急切道。 云顼收回深邃的目光,蓦地开口,“我来吧!” 说着,也不待众人反应,伸手一捞,便将林倾暖抱起了起来。 宁国公若有所思的瞧了云顼一眼。 宁老夫人却顾不上这些,慈爱的目光不曾自林倾暖身上移开分毫。 林倾暖的手下意识的搂住了云顼的脖子,感受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也不敢多说话,只默默地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 第71章 我瞧着云顼就不错 云顼抱着林倾暖到了宁老太君的院子,宁老太君身边的杜嬷嬷连忙引着进了林倾暖经常住的厢房。 进了屋子,云顼小心翼翼的将林倾暖放在床上,眸色深沉的瞧着她,抬手想要看她的伤势,却又怕碰疼她。 不知为何,林倾暖忽然有了一种不敢面对他的感觉。 “疼么?”暗哑的声音微微响起,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闻言,林倾暖抬眸望向那双深邃的墨瞳,浅笑着摇头。 她不知道今天会在宁国府碰上云顼。 “大夫,快看看暖儿的额头!” 宁老太君跟着进来,立刻便对刚刚被唤过来的府医吩咐道。 云顼连忙腾开位置,让府医过来为她查看。 “外祖母,没那么严重。”林倾暖唇畔浮起一抹乖巧的笑意。 宁老太君眼神一横,严肃开口,“怎么就不严重,女孩子家家的,万一留疤怎么办?” 提起这个,她的眼神愈发责怪,“你说你这孩子,磕什么头,外祖母何时怪过你了?” 林倾暖心底浮起浅浅的暖意,外祖父和外祖母从来都是这样,将她疼到骨子里,可她不能不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外祖母,暖儿不该惹您和外祖父生气。”她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好了好了,还是快让府医看看吧!”宁大夫人笑着打圆场。 府医连忙上前,仔细为林倾暖查看了额头的伤口,这才向宁国府和宁老太君回道,“国公爷,老太君,暖小姐伤口并无大碍,清洗后上药,不出几日便可恢复。” 宁老太君不放心的问道,“不会留疤吧?” 府医摇摇头,“老太君放心,伤口不深,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你再看看她膝盖怎么样?”宁国公连忙开口。 林倾暖浅笑道,“外祖父,不碍事的,我自己晓得,过一会儿便好了!” “那怎么行,还是看看放心!” 宁老太君不满的瞪了宁国公一眼,“膝盖的伤一会儿找个女大夫再看。” 宁国公被宁老太君一瞪,顿时醒悟过来,即便是隔着衣衫,府医也毕竟是男子,不太方便。 “外祖父,外祖母,不必再找女大夫了,我自己懂些医术,不严重的。”林卿暖笑望着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开口宽慰。 不过是跪了一会儿,有多严重,外祖和外祖母还是太疼她了。 宁老太君这才安心,连忙示意府医赶快为林卿暖上药。 丫鬟打来了水,府医细心的为林卿暖清洗了伤口,然后上了药,这才退了出去。 宁老太君这时才终于想起云顼还在,不由感激的望向他,“太子殿下,多谢你了!” 云顼连忙恭敬道,“老太君不必如此见外。” 林倾暖垂眸,隐下眼中淡淡的笑意。 宁老太君挨着林倾暖坐在床沿,疼爱的搂着林倾暖柔软的身体,开口叮嘱,“暖儿,以后万不可做这样的傻事了!” 林倾暖顺势靠在宁老太君怀里,乖巧的点点头,浅浅一笑,“外祖母,让你们担心了!” “可不是,自你上次离开,你外祖母就一直记挂着你,如今你来了,她总算是放心了!”宁二夫人欣慰笑道。 宁宛如也凑到床边,佯装伤心道,“祖母一见暖暖,都不疼我了。” 宁老太君连忙用另一只手搂着宁宛如,笑骂道,“你这小皮猴子,我何时不疼你了?” 宁宛如嘟嘴,开口撒娇,“就是,祖母可偏心了。” 虽然是抱怨的语气,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吃味。 她瞪着林倾暖道,“所以你以后不可再气祖父和祖母了。” 姑姑去的早,她知道祖父和祖母对暖儿的心,况且,姑姑在世时,也是极疼她的。 林倾暖羞愧一笑,“表姐,我记着了!” 宁国公见几人提起上次暖儿大闹宁国府的事,生怕他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毕竟上次暖儿来,是为了让宁国府支持云璃。 于是连忙岔开话题,略带刻板的脸上泛起几分笑意,“暖儿想吃什么,外祖父让厨房去准备!” “父亲,还是儿媳去吧,左右暖暖爱吃的儿媳都知道。”大夫人笑吟吟道。 “你们都去,我们娘儿三个好好说说话!”宁老太君嫌弃的摆摆手,摆明了是要轰人了。 宁三夫人故意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瞧瞧母亲,暖儿一来,就不待见我们了!” 众人一听,立刻便笑了。 林倾暖瞧着宁国府其乐融融的画面,再一想到林府的冷漠,愈发喜欢待在这里。 这才是她的亲人,在她们面前,她不用伪装,不用防备,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宁家三位夫人出去后,宁国府和宁知远见宁老太君一个劲儿的拉着林倾暖说话,完全当他们不存在,只得失笑着出去。 林倾暖眼见云顼也要出去,连忙开口,“太子殿下!” 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她不好意思唤他名字。 云顼闻言停下脚步,墨色的瞳孔中微微升起一抹讶异。 林倾暖脸色微红,低声道,“我一会儿有话和你说。” 她的意思很明白,便是他先不要离开宁国府。 云顼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暖意,声音温润儒雅,“好!” 他原本也没打算就此离开。 宁国公的视线逡巡在云顼和林倾暖之间,这俩孩子果真和好了? 触及到宁老太君那赶人的眼神,他连忙收回了视线,肃然道,“那我们先出去了,你们聊完就出来用午膳。” 林倾暖柔笑着点点头,无意中触及到云顼深邃的眸子,她连忙移开了眼神,生怕外祖父和外祖母瞧出什么。 待他们出去,宁宛如忽然神秘兮兮的凑到林倾暖跟前,揶揄道,“暖暖,你不是一直都讨厌太子殿下么,什么时候和他这般好了?” 她笑的不怀好意,“我可记得你一直和三皇子挺好的。” 闻言,宁老太君顿时冷哼一声,不悦的看向宁宛如,“不要提那个三皇子,我左右瞧他都不像个好人。” 唆使暖儿给宁国府施加压力,这样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宁老太君性子直率,年轻时候也是个暴脾气,入不了她眼的人,她连提都不愿提起。 林倾暖心中苦笑,外祖母看人一向很准,可她前世偏偏听不进她的劝告,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那祖母觉得谁好?”宁宛如眨眨眼。 宁老夫人横了她一眼,忽然感慨道,“我瞧着云顼就不错,只可惜——” 第72章 三皇子又让你做什么了 林倾暖正凝神听着,宁老太君却揉了揉她的头发,慈爱笑道,“暖儿怎么想着今日来看外祖母了?” 林倾暖明白外祖母这是故意岔开话题,不愿再谈下去,便也知趣的没有追问,抱着宁老太君的手臂撒娇,“外祖母,暖儿想您了不行么?” 宁老太君顿时便笑的合不拢嘴,搂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些,和蔼道,“行,当然行,外祖母恨不得你日日住在宁府,省的林府那些人总是寻你的不是。” 林倾暖讶然抬眸,“外祖母都知道了?” 宁老太君点点头,“如儿都和我说了,你如今好像和你那个庶姐关系没那么好了。” 林倾暖望着宁宛如的眸子含了几分暖笑,声音却隐含酸涩,“一直以来,是暖暖不好,偏听偏信,疏远了表姐,还来宁国府惹外祖和外祖母生气。” 宁宛如伸手捏了捏林倾暖的脸颊,冷哼出声,“你知道就好,我一直都瞧着那个林倾城不顺眼,如今你远离了她,我总算是不用经常看到她了。” “好了好了,”宁老太君宠溺的搂着两个小丫头,“以前的事便不要再提了,你们以后好好的,我这个老人家就开心喽!” 林倾暖和宁宛如立刻乖巧的窝在宁老夫人怀里。 祖孙三人又聊了许久,这才姗姗出了门。 宁大夫人早已招呼厨房备齐了饭菜,见宁老太君他们出来,连忙吩咐下人上菜。 众人落座,林卿暖讶异开口,“三舅舅和两位表哥不在么?” 二舅舅去江南督查各地乡试,这个她已经听说了。 宁国府一门除了宁三爷,俱在朝为官,长子宁知远习武,官居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次子宁知书从文,官居从二品观文殿大学士,而三子宁知礼,则选择了从商。 “虞州那边有一桩生意,你三舅舅便赶过去了!”宁国公道。 林倾暖闻言,眼神顿时一亮,“三舅舅也在虞州?” 宁老太君为林倾暖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糖醋鱼,见她忽然对此事来了兴趣,不由慈爱笑道,“多吃点,管他们那些事做什么。” 宁国公笑呵呵道,“不错,你二表哥也跟着去了,他下个月要科考,所以去了白鹿书院。” 林倾暖含笑望着宁老太君和宁国公,温声道,“外祖父和外祖母有所不知,前几日渊儿也去了白鹿书院了!” 既然三舅舅和二表哥也在,想来渊儿也应该见到他们了。 宁国公脸上浮起几分诧异,“渊儿也要参加今年的科考?他才多大!” 虽然是质疑的口吻,可瞧着那一脸欣慰的笑意,便知他对渊儿是满意的。 林倾暖点点头,歉然的望着宁国公,“前两日决定的比较仓促,也没时间来告知外祖父一声!” 宁国公爽朗一笑,并不在意,“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我喜欢渊儿这样的性子。” “今年渊儿和峥儿都要参加科考,咱们府怕是要出两个举人了。”宁二夫人欣慰笑道。 宁大夫人也笑着附和,“可不是,除了玙儿不喜读书,渊儿和峥儿都是好的!” 宁老太君不乐意的瞥了她一眼,开口责怪,“怎么我的玙儿就不好了?我瞧着习武也不错。” 林倾暖连忙点头,笑着对宁大夫人道,“大舅母,玙表哥像大舅舅一样保家卫国,驰骋疆场,暖暖瞧着也是极好的。” 宁国公从来都不勉强儿孙走仕途经济,只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江山社稷,他们愿做什么,便做什么。 即便是大舅舅习武,三舅舅从商,他也从未反对过。 “暖暖这话我爱听,从军没有什么不好的!”宁知远一听乐了,赞同开口。 “大表哥已经从军了?”林倾暖想着大表哥的年纪似乎与云顼差不多,竟这么早? 宁知远点头,朗声笑道,“被我扔到军营历练去了。” 林倾暖恍然,怪不得大表哥也不在。 云顼瞧着林倾暖发自内心的笑容,眸底划过几分暖意。 这样真实的她,恐怕也只有在宁国府才可以看到吧。 “好了好了,赶快吃饭吧,我就等着,渊儿和峥儿都给我考个好成绩,咱们宁府也出个唐乔那般的人物。”宁老太君自豪笑道。 “外祖母,他们还没有乡试,您就已经想到状元了?”林倾暖顿时乐了。 “那当然,我的外孙儿和孙子,自然是最好的!”宁老太君满脸骄傲。 众人顿时都被老太太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 “来,暖暖,多吃些,瞧你瘦的!”宁老太君又为林倾暖夹了一筷子菜,乐呵呵的招呼。 林倾暖看着碗里堆的满满的菜,瞬间失笑。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云顼虽然不是宁国府的人,但因着经常来,宁府的人也不曾把他当做外人。 饭毕,宁知远便去了军营,三位夫人也被宁老太君赶回了各自的院子。 宁老太君拉着林倾暖,又是给她挑首饰,又是为她量尺寸,说是要给她做衣衫。 林倾暖不忍拂了外祖母的好意,便又耽搁了一会儿,这才出了外祖母的院子。 她心里记挂着还没有与云顼说上话,也不知他现在走了没有。 匆匆去了前院,正巧碰上云顼出来,见他还不曾离开,林倾暖顿时面上一喜,迎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走了!”将将站定,她便笑着抬眸望向他。 云顼见她裙裾飞扬,如一只翩跹的蝴蝶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愉悦,眸子里不由浮起几许笑意。 “你不是有话与我说!”他声音浅淡温和,解释了他为什么没走。 闻言,林倾暖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正要开口,里面却传来外祖父洪亮的声音,“暖儿,进来。” 林倾暖唇角瞬间扁了下去,脸色划过几分无奈,歉然的瞧着云顼。 云顼淡笑出声,“快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倾暖只得进了书房,见宁国公脸色严肃,不由有些紧张,莫非她又做错什么了? “外祖父!”林倾暖乖巧的问好。 宁国公瞧了她半响,蓦的叹了口气,“坐下吧!” 林倾暖还是第一次听外祖父用这般深沉的语气与自己说话,即便是上次她来寻外祖父吵闹,外祖父也只是生气而已,没有像现在这般。 她忐忑的坐了下去,见外祖父罕见的没有用慈爱的眼光瞧她,反而透着淡淡的审视,她心里愈发没底。 “暖儿,你实话告诉外祖,三皇子又让你做什么了?” 第73章 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乍然听到外祖父这般问,林倾暖懵了一瞬,随即便反应过来。 她的突然转变,怕是让外祖父有所怀疑吧? 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改了性子? “外祖父,我来宁国府认错一事,云璃并不知晓!”她神色认真,言语诚恳。 宁国府淡然的目光瞧向了她,隐含怀疑。 这丫头的心一直都在三皇子身上,今日贸贸然来,却只字不提三皇子之事,可是和之前的行事大不相同。 “外祖父,如果我说我已经醒悟,识破了云璃的诡计,您信么?” 林倾暖对于外祖父此刻的怀疑,心里没有丝毫怪怨,此时若换做是她,恐怕也不会完全相信。 “暖暖,”宁国公蓦的轻叹口气,看向林倾暖的眼神透着淡严肃,“你要明白,我不止是疼你的外祖,还是大楚的宁国公。” 他似乎犹豫了一瞬,终是继续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众望所归,当是天下最好的选择。” 若不是暖暖一直闹腾着让宁国府支持三皇子,他本不欲告诉她这些,毕竟,她年龄还小,不懂得这些。 听外祖父忽然肯定云顼,林倾暖的脸上瞬间便浮起几分笑意,微微颔首,“外祖父说的对。” 宁国府支持云顼,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外祖父疼她,她也明白,否则最后不会为了她选择中立。 “外祖,我今日是真心来赔罪的,并未受云璃指使,”她苦涩的笑了笑,开口解释,“我知道云璃是在利用我,所以从此以后,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再为他筹划什么,更不会陷宁国府于不义。” 云璃的事情,当然不会与她无关。 她还要亲手将他送入地狱。 可如今这些,没法和外祖父解释,况且,若是她表现出了对云璃的仇恨,想来外祖怕是更不信她了。 见林倾暖神色似乎有些消沉,宁国公略略一想,恐怕是云璃做了什么事伤了暖暖的心,暖暖这才下定决心与他划清界限吧? 想着这儿,他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参与到这些事情中的好。 “暖暖,三皇子不是良人,希望你能明白!”宁国府见她神情低落,忍不住出言宽慰。 只要她不再和三皇子搅合在一起,即便是短暂的伤心失落,也总会过去的。 林倾暖眉宇间的愁云瞬间散去,乖巧笑道,“外祖放心,暖暖明白。” 她本来便不是为云璃伤心,只是不忍外祖父担心罢了。 见状,宁国公心下稍安,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林倾暖刚要出门,蓦的想起什么,回首望向了宁国公,“外祖父,我父亲当年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娘亲为何要选择嫁给他?” 自重生以后,这个问题便一直困扰着她。 娘亲是堂堂宁国府嫡女,出身高贵,为何最后却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林昭? 宁国府不是嫌贫爱富之人,若是她的那个父亲品德高尚,才学出众,那她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可问题不是。 除了一幅好相貌,林昭并无一丝可取之处。 她不信以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眼光,瞧不出林昭是个什么人? 即便是林昭成亲前将已有女儿的事瞒过了宁国府,可事后呢?外祖父和外祖母为何一直没有为娘亲做主,而娘亲为何又一直忍气吞声? 宁国府没想到林倾暖会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微微一愣,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微微叹气,“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你外祖母吧!” 林倾暖眸中的神色变换了几许,终是回归平淡,她浅浅一笑,“暖暖先出去了。” 尽管外祖父掩饰的很好,可她还是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悲伤与愧疚。 此事必有蹊跷。 外祖母身体不好,她没有直接去问她,便是怕她因此而想起母亲。 不管怎样,她总会弄清楚这一切。 出了祖父的院子,她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云顼。 今日他穿了一身月白滚金边束腰锦袍,矜贵雅致,超然出尘! 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身,露出了那张俊逸非凡,精致绝伦的脸。 他面色淡然,白皙如缎的俊脸上毫无表情,一双墨玉般黑亮透彻的瞳孔里,却泛着不同于往日的暖意。 她的心忽然就被塞得满满的。 那些惆怅,伤感、不安、仇恨,仿佛顷刻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唯有他。 她快步走了过去,甚至连膝盖隐隐的疼痛都不曾顾忌。 云顼瞧着那个清丽无双的身影疾步奔向她,心底愈发柔软。 因着额头有伤,她重新绾了发髻,厚重的刘海遮住了额头,也隐去那那份摄人夺魄的绝艳,多了几分娇憨。 连带着眉眼的锋利也收敛了不少。 此刻的她,仿佛不再是那个处理凌厉,泰山压于前都从容不迫的少女,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十四岁的天真懵懂的小姑娘。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移到了她的膝盖,微微皱眉。 尽管她掩饰的很好,可他还是看的出来,她的腿远没有往日的伶俐。 他终于忍不住,疾步走到她跟前,不悦的皱眉,出言责怪,“膝盖还没好,怎么走这么快?” 林倾暖见云顼骤然变了的神色,不由愣了愣,下意识回道,“看到你在,就走快了些。” 不过短短一句话,却让云顼愣了。 他脸上的不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心疼,“自己的腿,还不小心些。” “不碍事的,我懂医术,知道轻重。”林倾暖读出了他的担忧,唇畔漾出一抹浅笑,软着声音解释。 云顼瞧了他一瞬,蓦的将她抱了起来,向后院而去。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低低一笑,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这可是他今日第二次抱她了,好像更娴熟了些。 “云顼,你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抱我啊?”她的眼神落在他绣着繁复云纹的衣领上,清亮的眸子微眨,隐着浅浅的笑意。 云顼神情微顿,警告的瞧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划过狡黠,瞬间便板起脸,不再理会她的招惹。 只是耳垂却渐渐热了起来。 “诶,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林倾暖瞧着他难得的出现了拘谨的神色,顿时起了玩闹之心。 第74章 秦姨娘怀孕了 云顼感觉自己耳朵的温度愈发高了。 “云顼,今日你怎么在宁国府欸?真是好巧!”林倾暖依旧坚持不懈。 云顼终于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步,墨黑如玉的瞳孔深深瞧向她。 林倾暖被他直直的瞧着,瞬间便觉得脸上发烫,有些受不住了。 她收起玩乐之心,轻微叹气,“你抱我去后花园吧,我先不回外祖母那儿了。” 盯着云顼完美的下巴,她心中暗暗苦恼,前世见小诺便是这般将她的副将给拿下的,怎么到了云顼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云顼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眸底划过一丝极浅的笑意。 宁国府后花园的布置不同于林府。 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庄严的假山参差错落,一汪清湖碧莹透彻。 湖边的亭子宏伟壮观,尽显了宁国府的庄严古朴。 外祖父虽是文人,性格却豪放的紧,外祖母也不喜那些花花草草,所以宁国府不比其他权贵府中布置精致,处处透着简约大气。 云顼将林倾暖放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犹豫了一瞬,还是蹲下身,抬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膝盖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疼么?” 林倾暖视线一直都没离开过他的身上,闻言,浅笑着摇摇头,“不疼!” 前世的经历,让她对疼痛的感觉麻木很多,对于这一点淡淡的疼,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云顼略略放心,起身自她对面坐下,冷淡的眉眼瞧不出其中的情绪。 林倾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的顺了顺衣袖,试探开口,“你知道我上次是因为什么与外祖父闹的不愉快么?” 她本不打算瞒他。 云顼微愣,随即便道,“不管为何,老师都没有怪你,你不该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瞧着她额头被发帘遮住的伤口,他的眸中浮起一丝心疼,说出的话里不自觉的隐了丝责怪。 天知道,当时看到她跪着的时候,他有多难受。 他不知道她和宁国府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他只是很心疼她。 “是为了云璃。” 林卿暖忽然道。 说完,她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云顼,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云顼在她话出口的时候,便瞬间沉默了下来,墨色的瞳仁愈发如古井般深邃。 “我为了说服外祖父支持云璃,不惜大闹了宁国府,这才是我今日请罪的理由。” 前世的一切,她无法告诉他,可今生,她不愿瞒他。 云顼眸色晦暗不明,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淡的几乎透明,“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宁国公是他的老师,他从来都不会干预老师的选择,他在乎的,是她的心。 “你对他本来就是极好的。” 他努力压下心底的冰凉,之前浮起的那丝浅淡的希望,也随之沉入深渊。 对她,他本就不该抱有幻想的。 林倾暖看不到他的内心。 即便是她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表情依旧是淡然从容,没有丝毫波动。 她轻轻开口,“你不怪我么?” 云顼只觉,此刻他的心似乎一瞬间落入了冰窖,寒冷刺骨。 他的声音沉寂无波,“我无权过问。” 林倾暖的心蓦的扑通扑通直跳。 她忽然觉得,此刻云顼身上的疏离冷漠愈发浓重,让她忍不住心生怯意。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垂眸解释,“那只是我以前的想法。” 顿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她只得继续道,“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才来向外祖父赔罪,我不该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不该勉强外祖父支持旁人。” 说罢,她偷偷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云顼。 她的意思很明白,宁国府,是支持他的。 可云顼听了,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模样,他甚至连眼帘都没有抬起。 她的心愈发忐忑了。 “你真的生气啦?是因为我支持云璃?” 见他不开口,林卿暖忍不住出言试探。 云顼目色复杂的瞧了她一眼,淡然开口,“没有!” 瞧这样子,明明就是生气了,还嘴硬。 她起身挪了个石凳,在他身边坐下,黑亮的凤眸隐含柔色,“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他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了。” 云顼的目光倏然望向她,深邃如潭。 林倾暖被云顼的目光瞧的微微发窘,却仍是厚着脸皮道,“我告诉你,只是因为这件事让我很后悔,我觉得对不起外祖父和外祖母。” 她停了停,又小声道,“也对不起你!” 明明知道他心里可能会吃味,可她还是选择了告诉他。 片刻的沉默! 云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蓦的抬手揉揉她的发,嗓音甘醇柔和,“傻丫头,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她不喜欢云璃了,这个消息,真好! 林倾暖瞬间便感受到了他的愉悦,凤眸顿时亮了许多。 除了云顼喜欢她这件事,其实她并不了解云顼,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走近他,了解他,然后好好回应他的喜欢。 “我说的是事实,你可是外祖父最为得意的学生,我这样做,可不就是勉强外祖父了?”她吐吐舌头,娇笑道。 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不太恰当。 外祖是三代帝师,他的学生包括先帝和当今圣上,以及云顼。 她这意思,可不就是说先帝和今上不如云顼英明? 虽然这是事实。 “我不在意这些。”云顼清淡一笑,为她拂去了脸颊的一缕乱发。 柔滑的触感,让他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一丝旖旎。 林倾暖神情一愣,似乎没想到云顼会忽然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 他的动作非常自然,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样子。 林倾暖垂眸,隐去了眼底的羞涩。 他的意思,她当然听明白了。 他不在意宁国府在朝堂上的态度。 换句话说,他不是为了宁国府才喜欢他,他只在乎她的心。 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否则,前世也不会为了她,消极应对云璃的手段。 与云顼解开了心结,林倾暖又去拜别了宁国公和宁老太君,便回了林府。 外祖父和外祖母极力挽留,希望她能在宁国府多住几日,可寒儿一人在林府,她有些不放心,便坚持回去了。 只是一回林府,她便得知了一个消息,秦姨娘怀孕了。 第75章 联手 据说是秦姨娘和郭姨娘在林老夫人的院子里起了冲突,郭姨娘失手推了秦姨娘一把,秦姨娘便倒地晕了过去,府医为秦姨娘把脉,这才发现秦姨娘已经怀孕一个多月。 林昭大怒之下,将郭姨娘禁足,不准她再出院子。 而秦姨娘原本因为林倾城的事被林昭冷落,此刻因为怀孕,也恢复了昔日的恩宠。 各种补品更是源源不断的送入了荣安苑。 林倾暖淡然的抿着茶,不发一语。 对面的郭姨娘顿时便有些不安。 她躲过秦姨娘的眼线,悄悄跑来清芷苑,可不是为了来喝茶的。 “三小姐,秦姨娘如今怀了孕,愈发难对付了,我们若是不联手,恐怕这府中就任由秦姨娘独大了。” 林倾暖隐下眸中的嘲讽,唇角勾出一抹浅笑,“秦姨娘是否独大,与我有什么影响?” 这郭姨娘的心思,她早就知道了,不过是想利用自己对付秦姨娘罢了。 她是不会放过秦姨娘和林倾城,但也不愿为其他人做嫁衣裳。 “三小姐,她屡次害你,难道你就不恨她?”郭姨娘依旧不愿死心,这段时间,她也瞧得明白,能对付了秦姨娘的,唯有林倾暖。 她没有选择,只能和林倾暖联手。 否则,秦姨娘绝对不会放过她,今日的事便是证明。 秦姨娘有林昭的宠爱,如今又怀了孕,而她有什么? 林倾暖清浅的笑了笑,“我恨不恨她,就不劳过姨娘操心了。” 郭姨娘面色一僵,随即便讪笑着建议,“我们若是联手,秦姨娘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她心里暗暗后悔,没有早一日和林倾暖联络上,否则,今日便不会如此被动。 “郭姨娘莫不是在说笑?”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如今你已被禁足,我有什么理由要和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人联手?” 郭姨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笑道,“三小姐就这么有把握,一个人能对付的了秦姨娘?” 林倾暖目光讶然,“好端端的,我对付秦姨娘做什么?”她轻笑出声,“我乃相府嫡女,和区区一个姨娘置什么气。” 郭姨娘被禁了足,还能安然无恙的跑出来,若是没有秦姨娘的故意放纵,她才不信。 秦姨娘此刻恐怕巴不得她们联手,这样她便可以一网打尽。 林倾暖并不惧怕秦姨娘的阴谋,她只是不想便宜了郭姨娘,况且,这郭姨娘,对她来说可没什么用。 郭姨娘听出了林倾暖话里的轻视,显然也包括了自己,心底愈发不痛快。 “菱歌,送客!”林倾暖蓦的起身,甚至都没有再给郭姨娘一个眼神。 菱歌走到郭姨娘跟前,冷淡开口,“郭姨娘,请吧!” 郭姨娘不甘的起身,刚要出去,蓦地想起什么,又回过身,目光含着莫测的笑意,“三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夫人当时是因为什么过世的吗?”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便是林倾暖的母亲,林府的大夫人,宁国府当年的嫡出小姐,宁舒依。 林倾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眸中划过一丝冷芒,“郭姨娘想说什么?” 郭姨娘见林倾暖明显对这事感兴趣了,便悠然的重新坐了下去,“夫人正值壮年,身体又素来没有毛病,三小姐难道就不怀疑?” 林倾暖眸中的凌厉一闪而过,沉冷开口,“说下去!”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亡的,可此刻听郭姨娘的意思,恐怕没这么简单。 郭姨娘却不再说了,她得意的笑了笑,“那妾身刚才提的建议,不知三小姐——” “成交!”林倾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郭姨娘顿时眉开眼笑,这才细细开口...... 说完了事,她没呆多久便离开了,毕竟还在禁足中。 菱歌瞧着林卿暖神色不大好的样子,不由关切问道,“小姐信郭姨娘的话么?” 夫人是被秦姨娘害死的,这样的消息,太过震惊。 “信,为什么不信?”林倾暖唇畔噙出一抹冷笑。 这样的大事,郭姨娘不敢造谣,况且,细细回想,当时的确有很多疑点。 只是因着她年龄太小,都忽略了罢了。 菱歌神色担忧,“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证据早就没有了,小姐又怎么为夫人伸冤?” “谁说没有,郭姨娘不是人证么?” 现在没有证据,但并不妨碍她用别的办法搬倒秦姨娘,只要秦姨娘倒了,这个罪名,她自然想赖都赖不掉。 她知道秦姨娘有林昭护着,即便是查清母亲的死与她有关,她也治不了秦姨娘的罪,所以,她会先将她从马上拉下来,再为母亲伸冤。 “郭姨娘会为夫人作证么?”菱歌不知林倾暖的打算,神情愈发忧虑。 林倾暖冷冷一笑,“她作也得作,不作也得作!” 况且,若是能一举搬倒秦姨娘,她又怎么会拒绝? 至于秦姨娘么,她的眸中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前世,秦姨娘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怀了孕。 只是一个月后,在秦老夫人的寿宴上,被郭姨娘害的流了产。 因为此事,郭姨娘被处死。 而林倾茹,后来被秦姨娘许给了一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做妾,据说那位老爷已经年过六旬,林倾茹过门不过半年,那老爷便死了,而林倾茹,也被那位老爷的正室活活折磨死。 秦姨娘则因为受了委屈,被林昭直接扶了正,成了名副其实的夫人。 菱歌见小姐胸有成竹,当下也不再多想,对于小姐,她是无条件相信。 “府中还有什么事么?”处理完了郭姨娘的事,她抬眸问向洛舞。 她不在府中,便将院子里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洛舞。 洛舞闻言,顿时便想起一事,“小姐,欧阳小姐送了拜帖来,说是明日来拜访,奴婢想着小姐平日里与欧阳小姐关系不错,便替小姐接了。” 林倾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末了,她又道,“她不是我的朋友!” 洛舞瞬间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欧阳离若不是自己人。 她神色略显拘谨,小姐这般说,可是怪她自作主张接下了帖子? 林倾暖瞧出了她的不自在,淡笑开口,“无碍,你便是拒绝了,她明日还会送。” 欧阳离若的心思,如今她已明了,又怎会不明白她故意与自己交好是为了什么。 况且,现在还不是和她撕破脸的时候。 翌日,林倾暖刚用过早膳,小丫鬟便进来通报,说是林老夫人身边的朱嬷嬷来了。 第76章 我何时说过讨厌太子殿下了 “哦?”林倾暖目光讶然,“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朱嬷嬷便木着脸进来了,她微微向林倾暖福了福身,一本正经的回道,“三小姐,老夫人让老奴给三小姐送夫人的嫁妆来了。” 说着,便向门外招了招手。 紧接着,便有两个小丫鬟抱了几摞厚厚的账本,走了进来。 菱歌和漫萧连忙上前接下。 朱嬷嬷见交了差,也不多留,又向林倾暖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慢着——”林倾暖淡淡开口。 朱嬷嬷脸上浮起几分不耐,“三小姐还有什么事?” 林倾暖起身,走到菱歌面前,略略抬手翻看了几下那些账本,语含笑意,“朱嬷嬷,这嫁妆怕是不够吧?” 母亲当年的嫁妆,除了一些铺子田地,更多的还有金银玉器,宝物珍品。 而如今,这不过也只是两间铺子的房契和账本而已。 朱嬷嬷显然早已做好了被林倾暖询问的心理准备。 她不疾不徐的回道,“回三小姐,老夫人如今尚在病中,其他的,还要等老夫人病好了才有精力处理,毕竟,有很多不在老夫人的手里。” 这一点,林倾暖还是相信的,秦姨娘那部分自然是她拿着,而林老夫人拿了的,恐怕早已贴补给了二房和三房。 想来林老夫人是听说她去了宁国府,怕她和外祖母说了什么,这才拿了两个铺子来交差。 林倾暖不置可否,随意问道,“祖母的病好些了吗?” 朱嬷嬷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斟酌了一下,方才回道,“还是老样子,需要慢慢将养!” 这意思,显然是怕林倾暖再去讨要嫁妆。 毕竟,若是老夫人一直在病中,林倾暖若是再去强要,便会背上不孝的罪名。 林倾暖一听便明白了,看来,林老夫人还是不打算将嫁妆还给她。 她就知道,对于一个视金银如命的老太太,又怎么会轻易的将吃到嘴里的吐出来? “不妨事,祖母慢慢养着便是。” 林倾暖唇角扬起一抹轻笑,清凌的目光中隐含深意,“只是我今儿个与外祖母偶然聊起,她似乎对此很不满意,毕竟,祖母将嫁妆保管了这么多年,也该还了。” 朱嬷嬷脸上浮起不悦的神色,“即便是宁老太君,也要讲道理不是?老夫人如今病着,如何处理这些事?” 林倾暖点点头,浅笑道,“朱嬷嬷说得对,我外祖母也是明事理之人,当然不会如此行事,” 朱嬷嬷顿时放下心来,看来老夫人想的这个法子,还是管用了。 只要拖上个三五年,这三小姐也嫁出去了,哪里还有脸再回来要嫁妆? “不过——”林倾暖蓦的话锋一转。 朱嬷嬷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林倾暖脸上泛起一抹担忧,“外祖母这两日要进宫拜见太后娘娘,您也是听说了的,这位太后娘娘行事凌厉,若是被她知道了,万一将祖母身上的诰命身份给收回,那该如何是好?” 林老夫人除了爱财,还爱虚名。 她就不信,林老夫人会舍得这品诰命之身。 朱嬷嬷果然脸色大变,凝重的看了林倾暖一眼,心底暗暗思忖,这位林三小姐,可是真的狠。 “老奴会将三小姐的话如实禀明老夫人!” 林倾暖唇畔漾出清浅的笑意,“辛苦朱嬷嬷了,您记得提醒祖母,秦姨娘那边,也要祖母多多催促。” 朱嬷嬷此刻哪里还敢多说,急匆匆的回去禀报去了。 林倾暖瞧着朱嬷嬷离去的身影,唇角划出一抹冷笑,敢占母亲的嫁妆,她便要她们付出代价。 只不知这代价,她们是否承受的起? “小姐,欧阳小姐来了!”外面的小丫鬟进来禀报。 林倾暖示意菱歌将账本放回内屋,这才向屋外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欧阳离若清冷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似乎素爱白色,今日亦着了一身白色素兰锦绣长裙,头发绾成元宝髻,薄施粉黛,清雅大方。 比起林倾暖略显稚嫩的垂挂髻,确实多了几分清丽出尘的样子。 “暖暖!”欧阳离若亲昵开口。 林倾暖起身,笑着迎了上去,“离若,你来了!” 她拉着欧阳离若坐下,又向旁边侍候的芦笙道,“快去沏茶。” 芦笙领命下去。 “前几日本来要看你,但府里出了些事情,便耽搁了!”欧阳离若浅笑着开口解释。 既然她作出一副友好的样子,林倾暖自然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便故作担忧问道,“出什么事了,不碍事吧?” 欧阳离若摇摇头,眉头微蹙,浮起淡淡的厌恶,“无碍,不过也是府内的一些腌臜之事罢了,已经处理了。” 林倾暖对右相府的那些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貌附和了两句,“无事便好。” “欧阳小姐,请用茶!”芦笙恭敬道。 欧阳离若浅笑着接过来,忽然道,“我记得上次女儿节,你带的不是这个丫头。” “嗯,那日我将芦笙留在了府里。” 林倾暖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芦笙,抿了口茶,开口敷衍。 欧阳离若忽然状似无意的感慨,“那日你能脱险,还多亏了太子殿下为你说话。” 终于说到正事了么? 林倾暖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讽笑,脸上的神色却柔和无害,“太子殿下秉公执法,我自然是记得的。” 欧阳离若每次来,都话不离云顼,只可惜上辈子,她竟没有发现。 “暖暖,”欧阳离若脸上浮起淡淡的诧异,声音中隐约透着一丝试探,“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太子殿下的,他冷漠无情,残忍暴戾,还——” “离若,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倾暖不悦的打断了她,声音无辜,“我何时说过讨厌太子殿下了,这些不是你和大姐姐一直告诉我的么?” 前世赏花宴之前,她也只是远远看见过云顼,对他印象这般差的原因,还不是来自于林倾城和欧阳离若。 欧阳离若脸色微僵,不自然的笑道,“我也是听说太子殿下不太好相处。” 林倾暖顺着她的话感慨笑道,“可见传言不可信。” 末了,她眸中蓦的浮起一丝疑惑,“也不知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流言,太子殿下明明英明神武,才艺超群,为何要说他冷漠残暴?只怕是别有用心!” 第77章 御史刘夫人拜访 闻言,欧阳离若脸色愈发难堪,她眉间的清冷褪去了少许,淡淡笑道,“想来是有些人不明缘由,这才乱说的。” 见林倾暖似乎很是赞同她的话,她蓦的话锋一转,感叹道,“不过太子殿下性子的确是冷清了些。” “离若你不也这样?”林倾暖笑着打断她的话,“谁说性子冷清的人便不好相处了,可见人言可畏!” 还想挑拨她对云顼的印象? 林倾暖心里微微冷笑,也要看她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欧阳离若只得勉强笑道,“也是!” 见林倾暖显然不再受她挑拨,欧阳离若坐了一会儿,便识趣的走了。 欧阳离若走了后,林倾暖便带着寒儿去府中后花园玩了一会儿。 经过这些日子的将养,寒儿再不是那个面黄肌瘦的样子,脸色多了几分红润,身体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漫萧姐姐,快过来,这里有个蛐蛐。”蹲在草丛里的寒儿,一脸兴奋道。 林倾暖脸上浮起宠溺的笑容,示意漫萧,“你过去陪她玩吧!” 漫萧含笑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点点头,“是!” 林倾暖能瞧得出来,漫萧是真心喜欢寒儿的。 眼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玩的不亦乐乎,林倾暖唇边漾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她正要抬步过去,蓦的瞧见不远处,秦姨娘正向这边走来。 她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凝,眸色微深。 眨眼间,秦姨娘已经走了过来,她夸张的挺了挺平坦的小肚子,眉宇间满是得意之色,“三小姐竟有这闲情雅致逛园子?” 林倾暖唇角勾出一抹讽笑,嗓音清雅,“比不得秦姨娘,又是要照顾大姐姐,又是要在二婶和秦府之间周旋,忙得很!” 秦姨娘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冷笑开口,“人是不可能得意太久的,三小姐你说是么?” 林倾暖赞同的点点头,语带笑意,“所以秦姨娘得意了十几年,如今也该小心些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三小姐,别哪日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也未可知!”秦姨娘笑的颇有深意。 林倾暖也不恼,眼神悠然的自秦姨娘肚子上划过,“我丢不丢性命就不劳秦姨娘操心了,只是秦姨娘肚子里这孩子,既然来的蹊跷,就要多多操心些才是,别哪日忽然丢了,还要赖到旁人身上。” “你——”秦姨娘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冷冷的瞪了林倾暖一眼,“我们走着瞧!” 说罢,自林倾暖身边走过。 只是在与林倾暖擦身而过的时候,身子忽然一个趔趄,便向旁边倒去。 秦姨娘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林倾暖勾了勾唇,暗暗收回伸出去的脚,在她将要倒地的时候,堪堪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刚说了要小心,秦姨娘便这么不注意,看来以后还是少出来闲逛才是。”林倾暖噙着笑意开口。 秦姨娘脸上的怒意更甚,狠狠的瞪向林倾暖,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林倾暖碎尸万段。 林倾暖唇角微弯,勾起一抹讥讽,对秦姨娘眼中的狠厉毫不在意。 见在林倾暖这里讨不了好,秦姨娘冷哼一声,“我们走!” 说罢,扭着腰身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望着秦姨娘离开的背影,林倾暖的眸色却瞬间暗了下来。 刚才她在扶秦姨娘起身的时候,趁机为她号了脉,她果然没有怀孕。 看来,这是一场阴谋。 上一世倒霉的是郭姨娘,只不知这一世,会是谁? “小姐,奴婢瞧着秦姨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菱歌忧心忡忡。 林倾暖眸中冷意浮现,“无碍,她能出手,我求之不得。”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便让菱歌将那两间铺子的账本抱来,仔细看了起来。 虽说归还的不多,毕竟也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她先抽空理清这些。 只是愈看,心里的怒意便愈发压制不住。 祖母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两间铺子,一直都在亏损,这几年都不曾盈利过。 而且它们的位置并不在京城,而是在江城。 林倾暖当然不信铺子会亏损,这是外祖父和外祖母陪给母亲的,都是在最为热闹的地段,怎么可能会亏损? 其中必有蹊跷。 看来近日,她要抽空去趟江城了。 祖母给她这两间,怕也是想着,她一个闺阁女儿不便出门,即便是想要经营,也是鞭长莫及吧? 可惜,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这一次,祖母恐怕又要失望了。 渊儿已经来信,说是已经抵达虞州。 她打算这几日将寒儿送到宁国府住些日子,好腾开手收拾这些牛鬼蛇神。 林倾暖熬到半夜,才将那些账本都看完。 两间铺子的具体经营状况,她大致已经了解清楚,如今等着的,便是一个机会。 头隐隐作痛,她抬手轻轻按了按两鬓,唤菱歌倒了杯安神茶。 见林倾暖又看到了这么晚,菱歌心疼道,“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您忘了您不能熬夜的。” 林倾暖微微一笑,“不碍事!” 虽是如此说,可她总觉得自己晚睡后的状态似乎比上次还差一些。 凝神为自己把了把脉,见脉象正常,便也就不做多想。 想来还是这副身子太差的原因,看来这些日子的锻炼强度还是不够,得要抓紧时间恢复前世的巅峰状态才行。 临睡前,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窗户,见窗外安静如初,只得默默叹口气,爬上了床榻。 看来他今日是不会再来了。 翌日,林倾暖刻意为自己增加了一倍的运动强度,待练完回了屋,已经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 她匆匆沐浴完,换了衣衫,让菱歌为她绾了利索的双丫髻,这才走到桌前,用起了早膳。 “怎么今日早膳这般丰富?”她讶然的瞧了眼桌上比平日里足足多了一半的早膳,顺手拿起了一块马蹄糕。 芦笙连忙上前回道,“小姐,秦姨娘今早着人来,特意安顿说,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饭菜都要增加一半。” 林倾暖将要入口的糕点顿时停在了嘴边。 “秦姨娘?” 芦笙点点头,“是秦姨娘身边的丫鬟来说的。” 林倾暖唇边漾出一抹讽笑,将糕点纳入了口中,眼神却渐渐凝重起来。 如果不会懂些医术,她几乎要怀疑,这饭菜是不是已经下了毒。 秦姨娘有这么好心?她当然不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秦姨娘已经有了新的对策了。 “你们几个,这几日注意下院子里有什么异常,”想了想,林倾暖出言吩咐,“特别是那个秋雨,多留意些!” 菱歌和芦笙连忙答应着。 门外忽然传来小丫鬟说话的声音。 菱歌看了林倾暖一眼,几步出了屋子,见是外面的小丫鬟,便问道,“什么事?” 那小丫鬟道,“是老夫人身边来人了,说是御史刘夫人前来拜访,让小姐过去。” 第78章 还有一事,想要求三小姐 菱歌打发了小丫鬟,回屋向林倾暖如实禀报了小丫鬟的话。 林倾暖一听刘夫人来了,便应道,“我知道了。” 刘御史和林昭在朝堂一向不和,这刘夫人贸然前来,还特意要自己过去,想必也是因为上次自己救治刘公子一事。 她对这个刘夫人印象还不错,于是也不耽搁,收起了纸笔,便向大厅而去。 —————— 大厅里,刘夫人挂着客套的笑意,正与林老夫人和秦姨娘聊着天,眼神却时不时的望着外面。 林老夫人病情尚未完全恢复,气色还不太好看,此刻更是一脸狐疑,下意识的与秦姨娘对视了一眼。 林府与刘府素来没有交集,这刘夫人贸然前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御史的官职虽然比林昭要低,可人家是御史,有监督弹劾大臣的权利,林老夫人和秦姨娘还是不敢得罪的。 况且,素闻这刘夫人与刘御史一样都生了一幅毒舌,轻易招惹不得。 所以乍听刘夫人提起要见林倾暖,林老夫人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如果真是林卿暖惹了这刘夫人,那可就不关林府的事了。 林倾暖到的时候,便看见大厅里,林老夫人和秦姨娘正陪刘夫人聊着天,只是几人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尴尬。 林倾暖垂眸一笑,先是上前给林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又走到刘夫人面前,福了福身,恭敬道,“见过刘夫人!” 刘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比刚才真实了许多,连忙起身,将林倾暖扶了起来,柔笑道,“三小姐不必多礼!” 林倾暖顺势起身,向着刘夫人浅浅一笑。 林老夫人见林倾暖来了,老脸上浮起几许笑意,向刘夫人道,“不知刘夫人找倾暖所谓何事,若是她真闯了祸事,刘夫人不必考虑林府,自行处置便是。” 林倾暖眼中冷芒一闪而过,她这个祖母性子还真是急得很,一有祸事,便恨不得立刻将她推出去。 只是这次,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刘夫人闻言,心里对这林老夫人也是鄙夷不已。 不过她上门是客,也不便对人家使脸色,便笑着向林倾暖道,“我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感谢三小姐的,若不是三小姐,犬子恐怕早就没命了。” 林老夫人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她蓦的想到,前些日子因着溪儿的事,她好像也耳闻了些林倾暖救人的事情。 只是她素来不将林倾暖放在心上,这才将此事忽略了过去。 林倾暖没有错过林老夫人难堪的脸色,她唇角弯起一抹浅笑,向刘夫人道,“刘夫人不必言谢,医者父母心,这是我该做的。” “是啊是啊,刘夫人便不要客气了,暖暖这孩子心善,遇到了这事又怎么会袖手旁观?”秦姨娘也笑吟吟道。 刘夫人欣慰的看了林倾暖一眼,这才重新坐下。 林倾暖也自她对面坐了下去。 秦姨娘却蓦的话锋一转,脸上浮起疑惑的神情,“只是暖暖何时学了医术,老夫人与我竟然不知?” 林老夫人此刻终于找回了丝面子,重重咳了声,不悦的看向林倾暖,“老身的确不知,她还会医术。” 林倾暖勾唇一笑,这林老夫人和秦姨娘果然是见不得自己好。 “回祖母,娘亲当年的陪嫁之中,有几本医书,想来是祖母觉着无用,便没有一并收了去,暖暖闲暇无事,觉着这书不错,便学了一些。” 她眸光流转,一抹讽意倾泻而出,浅笑道,“祖母琐事繁忙,又照看着二姐姐,而秦姨娘身边也有大姐姐和沐哥儿要照顾,顾及不到暖暖,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老夫人的神色从她说起嫁妆一事便不大好看,待听她说完,脸色愈发阴郁。 这意思,摆明了是在说,她们平日里不曾关心过她,所以才不知她会医术一事。 虽然这也是事实,可在外人面前,她怎的一丝大局也不顾? 此刻的林老夫人完全忘了,之前她可丝毫没有在外人面前维护过林倾暖。 刘夫人一瞧这状况,心里愈发肯定,这林三小姐,还真如传说中的一般,不受林府之人宠爱。 只是此刻她的心境与之前完全不同。 以前不过是为了瞧个笑话,而如今,心里却对这三小姐多了几分同情。 在外人面前都是这个样子,更何况私下? 而且听三小姐的意思,她母亲的嫁妆,竟也被这老夫人给夺了去? 想到这儿,即便是她极力掩饰,眼神里也不可抑制的流露出几分鄙夷来。 林老夫人明显感觉到刘夫人瞧着她的眼神变了,心中愈发恼怒林倾暖不知轻重,却发作不得。 “原来暖暖是私下学的,”秦姨娘恍然一笑,“不过暖暖还真是聪明,自学便可以学的一手如此精湛的医术。” 这意思便是她撒谎了? 林倾暖隐下眸中的冷意,故作谦虚的笑道,“秦姨娘谬赞了,暖暖医术浅薄,哪里能称得上精湛,秦姨娘从未见过我的医术,便不要在人前夸我了,会让人笑话的。” 秦姨娘一噎,暗暗的瞪了林倾暖一眼,不敢再做声。 刘夫人原本还觉着这林三小姐虽好,可作为姑娘家,行事还是太过凌厉了些,如今一瞧,才恍然明白。 若是性子稍微软一点,还不被这一大家子给欺负死? 想到这儿,她瞧着林倾暖的眼神也愈发真心了些。 这个林三小姐,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不仅模样儿生得好,懂医术,还如此聪明伶俐,若是...... 她心中那个原本模糊的打算,渐渐也清晰了起来。 “不管是自学的,还是跟师傅学的,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刘夫人由衷赞道。 林倾暖清浅一笑,“夫人谬赞了。” 刘夫人眉头却蓦的微微皱起,略带为难的看向了林倾暖,犹豫着开口,“其实,我今日来,不仅是为了感谢三小姐,还有一事,想求三小姐。” 林老夫人和秦姨娘见刘夫人自林倾暖进来后,便只顾着和林倾暖说话,不大搭理她们了,心中愈发阴郁。 林倾暖虽然不知刘夫人所言何事,可她既然已经开了口,恐怕少不了要帮些忙,当然,前提是自己力所能及。 “不知刘夫人所言何事?”她声音浅浅。 刘夫人脸上浮起淡淡的尴尬,强扯出一抹笑容,“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家景儿,他的状况有些不大好,还想劳驾三小姐移步刘府,再为他瞧瞧。” 第79章 你喜欢她什么 林倾暖瞬间便有些惊讶,当时这刘公子摆明了已没什么危险,只要好好将养着便是,况且,王御医虽然算不上神医,也是太医院的妙手,如此简单的病症,又怎么会医治不了? “刘夫人,不是我不帮,只是我才疏学浅,恐怕会延误刘公子的病情,刘夫人不妨去太医院请王御医为刘公子瞧瞧。”林倾暖浅笑着婉拒。 刘夫人知道她心里有所顾忌,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不大方便为男子诊治。 她不仅不恼,反而愈发觉得这林三小姐进退有度,明事理,懂规矩,不是莽撞冲动之人。 “三小姐有所不知,我说的不太好,不是说景儿的伤口。” 刘夫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也是知道的,他当时是为了那个鸾儿才会受伤,如今为这事想不开,旁人都劝不动,我就想着,三小姐若是劝劝,也许会有用。” 林倾暖一听便明白了,感情这刘公子是得了心病。 这几日她也听说了,那个鸾儿,已经被判了斩立决。 依照大楚律例,刘公子并没有死,鸾儿至多也只会判个终身监禁,如今判的这般重,想来是云璃的手笔,杀人灭口罢了。 对于云璃的这些小算计,云顼和她都默契的选择了没有插手。 毕竟,狗急了会跳墙,现在还不是与云璃算总账的时候,左右已经夺了他的怡红楼,剪除了他的一大势力。 想来刘公子这心病,怕是因为那个鸾儿的死罢。 但这与她并无多大干系。 “恐怕要让刘夫人失望了,我对这些并不擅长,而且刘公子也不认识我,他不会听我劝的。”林倾暖浅笑着推辞。 她不是什么圣人,刘公子的命,她已经救了。 至于他的心病,治疗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她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兴趣。 林倾暖的拒绝,似乎在刘夫人的意料之中。 她斟酌了一下,又试探着开口,“三小姐,我实在是没法子,只能想到你了,不若你先去看看,若是他能听得进去你的话,你便为他医治,若是听不进去,我再另想法子,三小姐认为可好?” 林倾暖本还要拒绝,却在触及到刘夫人那一脸急切与担忧的神情之时,迟疑了下来。 “暖暖,你就去为刘公子瞧瞧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林府可不能做这袖手旁观的事。”秦姨娘开口劝道。 说罢,还刻意的瞧了刘夫人一眼,见她果然面露感激,不由心下得意。 若是能得刘夫人的青睐,以后对自己可大有好处。 林老夫人虽然没有秦姨娘那么多的弯弯绕,可这刘夫人也是她不愿得罪的,于是便威严的开口,“你就去瞧瞧吧!” 林倾暖本不在意林老夫人和秦姨娘的态度,只是刘夫人都这般说了,她也不好再推辞。 况且,这可是林老夫人让她去的,若是秦姨娘想要再从中谋划什么,也无从下手。 想到这儿,她便从善如流,浅浅应道,“那我就去看看!” 刘夫人脸上顿时浮起欣慰的笑容。 ———— 林倾暖跟着刘夫人乘马车到了刘府,便直接被刘夫人带到了刘公子的卧房。 林倾暖进去以后目不斜视,在距离刘公子卧着的床榻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 远远瞧去,见那刘公子身体康复的还算可以,只是脸上的神情气色明显不好,双眼颓然无神,精神恹恹。 果然便如刘夫人所言,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刘夫人担忧的望向了床上的儿子,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轻声道,“他这几日一直便是这个样子,谁劝了都没用。” 屋子里的丫鬟自林倾暖和刘夫人进来后便屏声静气,退到了一边。 林倾暖心里其实是有些瞧不上这刘公子的,为了一个杀人凶手伤心成这个样子,值得么? 只是感情一事,自来便不能用常理推断,她活了几世,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就如上辈子,她那般伤害云顼,云顼对她,也还是初心不变。 想到云顼,林倾暖的眼神渐渐柔软,她侧首,向刘夫人道,“夫人,我勉力一试吧!” 刘夫人眼中泛起一抹喜色,勉强笑道,“那便有劳三小姐了。” 说罢,便示意几个丫鬟和她一起出去。 林倾暖见状,连忙道,“夫人还是留下来吧,也许有用得着夫人帮忙的地方。” 孤男寡女,若是她们都出去了,万一传出什么来,自己和这个刘公子可就说不清了,这一点谨慎,她还是有的。 刘夫人无奈,只得留了下来。 林倾暖又向前走了两步,见那刘公子对她的走近没有丝毫反应,亦或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到来,只得默默叹口气,这个活,真不好干。 刘公子只见过她一面,还是在伤重虚弱的时候,他们几乎就是陌生人。 对一个陌生人的话,又怎么能听得进去? “刘公子,”她缓缓开口,“你身体好些了吗?” 想来想去,还是先问问他的身体恢复情况比较好。 当然,刘公子并没有任何回应。 这在林倾暖的意料之中,她思索了片刻,又略显生硬的开口,“我是林倾暖,我来是——” 林倾暖还不曾说什么,却见刘公子原本晦暗的眼神蓦的一亮,然后迅速的转过了头,望向她的一双眸子,瞬间散发出明亮的光辉。 林倾暖:...... 她好像还没说什么吧? 林倾暖狐疑的目光落在刘夫人脸上。 刘夫人笑的有些尴尬,急忙解释,“我——我也不知他为何会忽然这样!” 林倾暖淡然抿唇,还不曾说话,那刘公子却忽然结结巴巴的开口,“林——林三小姐!” 也许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嗓音嘶哑干涩,难听的很。 对于刘公子竟然能认出她,林倾暖还是有一些惊讶的,毕竟,他当时才刚醒来。 不过他既然能认得自己,想必她也可以适当的劝劝他。 于是她抿出一抹浅笑,“我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刘公子的脸却蓦的一下红了,挣扎着要起来。 两个丫鬟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又贴心的为他身后放了引枕。 刚坐起身的刘公子,低着头小声回了一句,“谢谢你能来看我。” “无碍,刘公子伤口可还疼?”林倾暖见刘公子一幅害羞的表情,便晓得要循序渐进。 刘公子摇摇头,“不疼了。” 他蓦的抬头,待撞上那一张明媚如花的娇颜,脸色又忍不住红了些许,轻声道,“你不必如此客气,唤我鸿景便是!” 这样的性情,竟然不惜为了一个怡红楼的鸾儿一掷千金,甚至连性命都差点丢掉,还真是让人感叹。 林倾暖也不知是该说他傻,还是痴情。 “既然你已无事,该忘记的,还是忘记的好,毕竟有些人,是不值得你一直记在心里的。”林倾暖开口劝道。 刘鸿景先是一愣,随即便不赞同的反驳,“不,她值得,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末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他眼含歉意的望向林倾暖,“对不起,我不是向你发火。” 林倾暖淡淡点头,心里却划过一丝无力,这刘鸿景摆明了是不打算忘记鸾儿。 “你喜欢她什么?”想了想,她还是打算采用迂回战术。 第80章 这是夫人的嫁妆 刘鸿景脸上先是划过一丝茫然,不过随即便开口,“她长的好看,心地又善良,性子也温柔,在我心里,便是九天仙子,也比她不上。” 说到最后,刘鸿景略显羞涩的低下了头。 林倾暖:...... 她没想到在刘鸿景心里,对鸾儿的评价这么高。 只是他莫不是瞎了? 她承认鸾儿生的不错,装模作样的样子也比较温柔可人,可这心地善良......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林倾暖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冷淡,也有些残忍,“不管怎样,她都已经死了,况且,她也没你说的那么好,一个杀人犯,死有余辜。” 她侧首看了刘夫人一眼,见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心下蓦的浮起一抹犹疑。 刘夫人触及到她忽然看过来的目光,匆忙间浮起尴尬的笑意。 林倾暖隐下了心底的怀疑,继续开口劝道: “你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伤心的是刘御史和刘夫人,在旁人看来,只是笑话,世间女子千千万,你以后自然也会遇到比她好太多的人,到时候你便会觉得,她不过尔尔!” 刘鸿景被林倾暖说的彻底愣住,他呆了一会儿,下意识的看向了刘夫人。 刘夫人勉强笑道,“三小姐说的对,你就不要再惦记那个鸾儿了,好姑娘有的是,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哪里值得你如此惦记。” 刘鸿景嗫嚅了半响,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 林倾暖瞧着刘夫人和刘鸿景的神情,眸中隐隐划过一丝冷芒。 “刘夫人,贵公子的心病,恐怕我无能为力,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林倾暖淡淡开口。 刘夫人见林倾暖要走,连忙开口挽留,“景儿如今只能听进去三小姐的话,三小姐若是——” “刘夫人,贵公子的病,是需要自己医治的,”她眸里隐含了几分深意,“即便是我再来十次,他也依旧是这个样子。” 刘夫人被林倾暖略显冰冷的眼神一瞧,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心虚,讪讪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林倾暖淡淡扫了她一眼,抬步便要出门。 临出去前,她还是停了脚步,冷声开口,“刘公子,这世间除了情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要是一直困在里面,恐怕谁也救不了你。” 说罢,她毫不犹豫的迈出了门槛。 刘鸿景殷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一抹娇影,直到她渐渐消失。 他的脸上溢满了失望与伤心。 刘夫人默默叹气,“景儿,母亲已经尽力了。” 她不知道林三小姐小小年纪,是如何做到冷静如斯,又是如何勘破这一切的? 她只知道,这样的女子,景儿怕是没福分了。 出了刘府,林倾暖婉拒了刘府送她回去的好意,上了林府的马车。 菱歌一上车,便对林倾暖道,“小姐拒绝是对的,若是再来几次刘府,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来,对小姐的清誉不好。” 林倾暖唇角勾出淡淡的冷意,清誉?刘夫人打的,怕就是这个算盘吧? 她若是同情心泛滥,继续为这刘鸿景医治所谓的心病,时日一久,京城必然会传出一些不好的传言。 她不知刘鸿景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也不在乎,但刘夫人如此利用她,甚至想要算计她,她可不会轻易如了她的愿去。 即便知道她也只是为了儿子,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菱歌,你回去先去祖母那里,告诉她,我无法医治刘公子的病,让她趁早绝了这个心思。” 菱歌连忙答应。 想要通过她讨好刘府,她可不会答应。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还没来得及换下衣衫,便见秦姨娘带着一众下人来了。 那些下人还抬着许多大箱子,一眼瞧去便甚是沉重。 林倾暖目光一凝,唇畔渐渐漾出一分笑意。 祖母和秦姨娘果然顶不住压力,将嫁妆送来了。 秦姨娘脸上泛着慈爱的笑意,亲昵的拉着林倾暖的手,笑呵呵道,“暖暖,这是夫人的嫁妆,你看看可有遗漏?” 林倾暖可算是服了秦姨娘变脸的本事,明明她们已经撕破了脸皮,她还能如此若无其事,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不过她能如此痛快的将嫁妆送来,她还是很愉悦的。 当然,这也证明了,秦姨娘必然又留了什么后招。 “秦姨娘辛苦了,我稍后便着人清点!”林倾暖勾唇笑道。 秦姨娘脸色一僵,没想到林倾暖还真这么不客气。 她讪讪一笑,“那你点吧,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着人来告诉我便是!” 说罢,她又肉疼的瞧了眼院子里堆的满满的嫁妆,终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清芷苑。 死丫头,且让你先得意几日! 秦姨娘走后,林倾暖便指挥下人将嫁妆统统都搬到了她的小库房,又细细清点了一番,果然是一件不少,有些找不回来的,都以别的等值宝物抵消了。 林倾暖满意的笑了笑,看来这次,林老夫人和秦姨娘没有玩什么花样。 她当然不信她们会就此罢手,只是嫁妆能够回来,这就够了。 至于她们的那些阴谋,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 明兰苑! 林倾城脸色苍白的靠在床上,经过这么多天的将养,她背腰的伤口已经渐渐结痂,可难耐的痛痒日日折磨着她,让她整个人几乎都瘦了一大圈。 她眸光阴沉,不服气道,“祖母就这样将嫁妆还给了那个贱人?” 秦姨娘一想起为了偿还嫁妆,她几乎变卖了大半个家底,脸上的阴狠愈发浓重,冷笑道,“怕什么,那也要她有那个命享用。” 林倾城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屑,轻哼出声,“老东西也只有这点本事了,被那个贱人一吓唬,便迫不及待的将东西还了回去,还责令母亲也马上归还。” “无碍,现在也只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才没有动她,她若是再敢指手画脚,我就——” 秦姨娘比划了一个狠厉的手势,眼中的残忍毫不掩饰。 林倾城勾唇一笑,声音沉冷,“不急,我们先收拾了那个小贱人,再动老太婆也不迟。” 她锦被下的拳头紧紧捏起,心中恨意滔天,既然云璃对她如此无情,那她也不必再为他筹划什么。 林倾暖的命,她要定了。 林倾暖此刻尚不知晓林倾城和秦姨娘又谋划了什么,但她一向敏锐,在将嫁妆归置完之后,便凝神思索了起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早就让人盯住了荣安苑和明兰苑,只是最近似乎并无什么动静。 “小姐,该用晚膳了!”芦笙见林倾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由笑着招呼。 林倾暖回过神,暂时将这一切置于脑后。 见寒儿已经坐在桌边,一双清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美味,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走过来。 林倾暖兀的笑了,这个小丫头,一见吃的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寒儿,明日姐姐将你送到外祖母那里住几日好不好?”她声音温柔,和林倾寒打着商量。 第81章 云顼,你想到什么了 林倾寒想也不想便摇摇头,“寒儿要和姐姐在一起。” 林倾暖神情柔和,抬手揉揉林倾寒的脑袋。 开口哄道,“寒儿听话,姐姐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顾不得你,你先去住几日,姐姐过段时间便接你回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秦姨娘接下来的动作,也不惧,但寒儿还在林府,多少都会让她挂心。 “外祖母会喜欢寒儿么?”林倾寒神色忐忑。 林倾暖见她乖巧的没有反对,心下愈发柔软,也明白她的恐惧与担忧。 毕竟,她并没有去过宁国府,也没有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 林倾暖笑着点点头,柔声道,“当然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就想见寒儿了,姐姐让漫萧陪你一起去!” 听到漫萧也在,林倾寒脸上的不安终于消退了些,她眼神晶亮,“那寒儿便在外祖母那里,等姐姐接寒儿回来。” 这个样子,怕是担心她会不要她吧? 林倾暖失笑,忍不住又揉揉她的软发,笑眯眯道,“好,姐姐一忙完就接你回来。” “那我可以吃了吗?”林倾寒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桌子上的美味。 林倾暖笑着点头,“当然!” 用过晚膳,林倾暖便让漫萧和洛舞送寒儿回了房间,又让芦笙准备好明日为寒儿带的东西,这才打算歇下。 临睡前,她下意识的又看了眼窗户,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不想却忽然听到窗户外似乎传来一声轻响。 林倾暖心中一喜,不动声色的对菱歌道,“菱歌,你也下去睡吧!” 菱歌虽然不解小姐为何刚留下她,又忽然让她下去,但也没怀疑什么,依言出去了。 林倾暖见屋门关上,连忙跳下了床,疾步跑到窗户前,将窗户打开。 果然,外面那一抹清隽出尘的身影,可不就是云顼。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神晶亮,“你来了!” 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愉悦,云顼的眸底泛起几分轻笑,轻轻嗯了声。 林倾暖想也没想,抬脚便要跳上窗户,云顼却连忙阻止了她,“外面凉,别出来了!” 隔着窗户,他的眼神恍若夜色中璀璨的月光,清凉温润,又熠熠生辉。 林倾暖偏了偏头,眸中划过一丝狡黠,“那你要进来么?” 她一副苦恼的样子,“咱们这般一个里面,一个外面的说话,动静也太大了些,若是被人听到——”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云顼身子一跃,自窗户口跳了进来。 林倾暖眸底瞬间浮起得逞的笑意。 不错,长进了! 她顺手关了窗户,转身望向他,却见他正目光清澈的打量着她的屋子。 一方黄花梨雕花书桌,随意放着笔墨纸砚; 一个不大的铁力木多宝阁,置满了薄薄厚厚的书。 门口两侧各放了一个花墩,上面摆着两盆绿植。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他的目光在那不大的床幔间停留了一瞬,想到她平时便是歇在那里的,脸上蓦的浮起一丝可疑的绯色。 林倾暖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走到桌边为他倒了一杯茶,随口揶揄道,“你不会是第一次进女子的闺阁吧?” 云顼收回目光,浅浅嗯了声,自桌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 林倾暖噗嗤一笑,心里却划过一丝欣喜。 看来除了她,他并未接触过其他女孩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你的口味?”林倾暖浅笑着问道。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云顼脸上刚褪下的颜色瞬间又浮了上来。 他俊逸的眉眼间划过浅浅的无奈,“暖暖,不准调皮!” 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涟漪。 林倾暖:...... 前世她是他的太子妃,进过他的书房与卧室,其装设如她的房间一般,也是极其简单的,完全不同于宫中其他地方的奢华。 “你的房——”她下意识便要开口解释,却蓦的想起,这一世她还没有到过东宫,如此这般说出来,云顼恐怕会误会更深。 想到他可能是想歪了去,不由低低一笑,故意凑近了他些许,揶揄道,“云顼,你想到什么了?” 淡淡的,属于少女独有的体香萦绕于鼻端,云顼的脸色腾的红了个彻底。 他蓦的站了起来,远离了林倾暖些许。 天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拥她入怀。 自踏入这间充满了她气息的屋子,他的心便无法平静下来,压抑了多年的感情,仿佛一瞬间全部涌上了心头。 他太想拥有她了,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吓着她。 她对他的印象好不容易才有所改观,他不能让她再讨厌他。 对她,他冒不得一丝险。 林倾暖挫败的抿了抿唇,她什么都没做好不好。 她只是想逗逗他而已,可他这也太君子些了吧? 这个样子,好像是她要怎么着他似的。 林倾暖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凤眸,就这么瞧着他,其中的责怪与委屈清晰可见。 好一会儿,还是云顼受不住,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走近她,重新坐了下去。 “我有事要离开京城几日,你最近行事小心些,不要去招惹云璃。” 林倾暖一听他要离开,心里那丝小情绪也瞬间消失,急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听出她声音中的不舍与担忧,云顼唇角划出一抹笑意,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去的不远,几日便回,就是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 怕她万一和云璃对上吃亏,他又不放心道,“我已安顿了玲珑阁,你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去找肖亦泽。” “你和玲珑阁到底什么关系啊?”林倾暖好奇的望向云顼。 虽然知道云顼和玲珑阁的关系匪浅,可这般无条件的用人家,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云顼兀的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笑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倾暖悻悻的收回了眼神,“知道了,我最近不出门便是了。” 她的声音里不自觉的透出一丝撒娇的意味,云顼听了,眼眸里的笑意愈发深邃。 “你今日去看刘鸿景了?”云顼状似无意的开口。 第82章 庄子上有佃户闹事 林倾暖没有多想,见他问起,便点点头,照实回答,“刘夫人让我去给她儿子瞧瞧心病。” “什么心病?”云顼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名情绪。 林倾暖神色略显尴尬,模棱两可道,“大约是相思病吧!” 还不待云顼说话,她便似有意撇清一般,“左右也不干我的事,我已经和刘夫人说了,我治不了,让她另请高明吧!” 瞧着她一脸娇憨,摆明了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云顼心底的那丝不舒服瞬间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的暖暖,实在是太多人惦记了,由不得他不防。 “以后这些闲事,便不要管了!”他脸上浮起一抹宠溺的笑,嗓音温润而富有磁性。 说完才意识到,他如今的身份,似乎没有资格管着她。 “知道了!”林倾暖浅浅应道。 她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在她心里,早已将云顼认作了良人。 即便目前两人并没有挑明关系,可这也是迟早的不是么? “对了,”林倾暖蓦的开口,“我瞧着那个刘鸿景对鸾儿并不像喜欢那么简单,你可以查查具体是怎么回事,也许还能查出些别的也说不准。” 今天的情景,刘鸿景显然不喜欢那个鸾儿。 “是云璃的人挑唆的!”云顼言简意赅的回答。 见林倾暖一脸好奇的模样,他眸底划过一丝无奈,只得细细解释,“云璃身边有个叫梅从安的人,假意与刘鸿景交好,要刘鸿景帮他将鸾儿赎出来,刘鸿景单纯,被利用了。” 梅从安? 林倾暖眼神一暗,她当然知道这个人,云璃身边的第一谋士,从不轻易露面。 想不到云顼竟连这个都知道。 如此才智,如此手段,前世又怎么会败给云璃? 恐怕还是因为她吧! 想到前世,林倾暖望着云顼的眼神里不由自主便多了几分情绪。 “怎么了,不开心?”云顼见她神色似有所变,忍不住关切问道。 心里却大致猜出,想必她还是没有这么快便忘了云璃吧? 虽然一直在告诫自己,要给她时间,可乍一见到她为此伤心,心里还是不由升起几分失落。 林倾暖摇摇头,“不是,只是忽然想起有这么个人而已。” 她脸上浮起郑重之色,“云顼,你一定要多注意这个人,他很危险。” 云顼见她这么关心自己,眸中渐渐浮起暖意,温声笑道,“我知道了。” 林倾暖却蓦地想起一事。 她凤眸浮起盈动的光泽,望向了云顼,“秦明旭半路被人痛揍的事,是你派人做的吧?” 虽是疑问的语气,可其中的笃定,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除了云顼,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为她出这口气。 云顼俊眉几不可察的一扬,眸中划过一丝冰冷,“他与你那个庶姐联合起来陷害你,我当然不会轻易饶了他。” “那陈姜呢?”林倾暖眨了眨眸子,忍住笑又问道。 云顼瞧了她一眼,“我吩咐青玄做的。” 林倾暖噗嗤一笑,她是真没想到,云顼竟然还会干背后阴人这种事。 不过么,她喜欢。 “云顼,”她双眸莹动如星辰,“我很开心,真的。” 云顼见她笑的一脸知足,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浮起轻松的笑意,“傻丫头!” 她不怪他多事便好! 云顼又待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清芷苑,回了东宫。 接下来的几日,刘夫人果然没有再来林府,而林老夫人和秦姨娘那边,似乎也安静了不少。 当然,府里最大的事,还要数林文溪。 他在大牢里蹲了一段时间,终于在林昭和林晏金银钱财的努力下,被放了出来。 他是林府的公子,又被特意关照过,在大牢里也没受什么罪。 不过徐氏还是跑到林老夫人面前哭诉了一番,林老夫人疼爱孙子,自然又将这笔账记在了林倾暖的身上。 当然,对于这些,林倾暖并不在意,她已然与林府之人撕破了脸皮,多一分罪状,少一分罪状,也算不得什么。 寒儿被送到宁国府第三日,漫萧便捎回了话,言说外祖父和外祖母甚是喜爱寒儿,几位舅母和表姐也对离寒儿疼爱有加,寒儿不过短短一日便消除了陌生感,在宁国府待的很开心。 林倾暖终于放心,因自小的经历,寒儿认生,不大爱与陌生人接触。 如今在宁国府待的不错,看来她也不用再担心寒儿会住不习惯了。 “小姐,秦姨娘来了!”菱歌进来禀报道。 林倾暖抬起清浅的眸子,“她来做什么?” 秦姨娘已经好几日不曾有动静,如今终于坐不住了么? 菱歌摇摇头,“奴婢不知,荣安院那边最近并没有消息。” 林倾暖勾了勾唇,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这秦姨娘又有什么阴谋。 “是!”菱歌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果然见秦姨娘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走了进来。 “三小姐在做什么?”秦姨娘熟络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盈盈的望着林倾暖。 林倾暖淡淡一笑,“闲暇无事,抄抄佛经而已!” “三小姐竟也信佛?”秦姨娘一脸惊奇。 林倾暖眸光浅淡的瞧了她一眼。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京城夫人小姐中信佛的不少,秦姨娘的反应也太大了些。 她不信这些,抄佛经,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静下心来。 当然,这些她也没必要向秦姨娘解释。 “为什么不信?” 林倾暖意有所指的笑道,“毕竟很多妖魔鬼怪都是怕佛的!” 听出了林倾暖话里的讥讽之意,秦姨娘也不恼,她乐呵呵的开口,“既然三小姐近日无事,不如便为林府做些排忧解难的事吧!” 这就要来了? 林倾暖淡笑开口,“这不该是秦姨娘分内之事么?我不过一个小姑娘,哪里有本事为秦姨娘分忧。” “话也不能这么说,三小姐毕竟是林府的女儿,也该为林府做些事的!”秦姨娘显然不会让林倾暖轻易推辞了去。 林倾暖心里划过一丝犹疑,往日里,秦姨娘巴不得将林府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如今竟会主动找她? 若是没有阴谋,她可不信。 “不知秦姨娘所言何事?”林倾暖不动声色的问道。 秦姨娘见林倾暖终于松了口,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松。 她故作轻松的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咱们府在桐乡的庄子上有佃户闹事,老爷寻摸着派个人去管管。” 第83章 奇怪的茶摊 也许是生怕林倾暖推脱,她又一脸为难道,“你也是知道的,我如今有了身孕,不大方便出行,老夫人病又没好利索,溪儿也刚刚出狱。” 她小心的观察了林倾暖一眼,见她面色平和,并无什么反应,方继续道,“其他人又没这个本事,于是我想来想去,便也只有三小姐最为合适了。” 听到桐乡,林倾暖的心微微一动。 桐乡所属江城,是江城下辖的一处县城所在。 只是她可不会轻易让秦姨娘得逞了去。 “怕是要让秦姨娘失望了,”林倾暖淡淡笑道,“我一介弱质女流,又怎么能处理得了如此大事?” 秦姨娘见林倾暖拒绝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焦急。 若是她不去,自己的计划还怎么执行? “三小姐不必过于自谦,连老爷都说了,这件事棘手,旁人处理不了,非三小姐莫属!” 林倾暖垂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是拿林昭来压她了? 她若是不愿去,林昭又有何办法?总不能强迫她一个小姑娘去吧? 佃户闹事不算小事,没有经验的人,如处理不当,还会酿成大祸。 当然,去肯定是要去的,本来还苦恼去江城没有一个好的借口,如今这借口主动送上门来,她怎么会拒绝? 只是她若表现的太过急切,反而让秦姨娘怀疑。 半推半就,最合适不过。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力去一趟吧!” 林倾暖一脸为难的样子,似乎尚有顾虑,“只若是处理不好,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无碍无碍,我会派人跟着三小姐,三小姐放心!”秦姨娘顿时喜上眉梢,心里却冷笑不已,果然还是嫩了点儿。 只要她去了,便再没有回来的机会。 “不知何时出发?”林倾暖淡淡询问。 秦姨娘巴不得她赶快去,连忙浮起一抹笑容,“明日便去!” 这么急? 看来秦姨娘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倾暖迟疑了一瞬,犹豫着开口,“明日倒是无妨,只是这事来的突然,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处理,到时候若是需要银子安抚什么的......” “三小姐放心,银子的事,交予我便可!”秦姨娘生怕她改了主意,连忙道。 林倾暖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笑意,快的让人无法捕捉。 她假意凝神考虑了一番,直到见秦姨娘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这才缓慢开口,“我也不知该用多少银子。” 秦姨娘刚要插话,却见林倾暖蓦的侧首,看向了菱歌,“菱歌,你爹娘在府中庄子上干过,你说该备多少呢?” 菱歌接收到自家小姐的眼神,立刻便明白了。 她假装想了一下,这才忍住笑意,严肃开口,“小姐,奴婢认为,没有五千两是不行的。” “五千两——”秦姨娘瞬间尖叫。 林倾暖也是忍俊不禁,她原意是三千两便可的。 菱歌果然颇得她心意。 “秦姨娘,你也知道,我没什么经验,若是银子不够,不如秦姨娘便换——” “没问题。”秦姨娘瞧着她要推脱,连忙开口打断她的话。 她极力挤出一抹笑容,“五千两不多,我明早会让人送过来。” 五千两啊,她的心在滴血! 原本便因赔嫁妆不剩多少,如今更是所剩无几了吧? 但林倾暖想用这个借口推脱不去,自己当然不能如了她的愿。 没关系,只要等她一死,这些还不是照样回到她手里? 林倾暖几乎听到了秦姨娘咬牙的声音,她的神情愈发愉悦,“既如此,那便请秦姨娘回去准备,你放心,我明日一定准时出发。” 秦姨娘原本还在心疼那五千两银子,一听林倾暖不再找借口了,瞬间便笑道,“那便祝三小姐,一路顺遂了!” 林倾暖瞧着秦姨娘那得逞的嘴脸,淡笑不语。 送走了秦姨娘,林倾暖便让菱歌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 菱歌惊讶不已,“小姐真的要去?” “不然呢?”林倾暖轻笑,“我有的选择么?” 见菱歌还是一副呆愣的表情,她笑着吩咐,“你也和我一起走,让芦笙和洛舞留下看院子。” 菱歌连忙答应着,下去收拾东西了。 云顼自那晚以后并没有再来,显然是还没有回来。 想到自己答应他不出林府,如今反而要出京城,她不由失笑,也不知云顼知道了会不会怪她不听话。 翌日,秦姨娘一大早便让人将五千两银票送了过来,仿佛生怕晚了,林倾暖会反悔不去。 林倾暖也不多言,让人将银票收起来,便和菱歌出发了。 为了方便,她特意着了男装。 不得不说,秦姨娘面子功夫做得不错,给她的马车够宽敞,够大,还专门派了一个嬷嬷,八名护卫跟着。 林倾暖和菱歌上了马车,侍卫便驾车出发了。 江城距离京城不算远,约四个多时辰的车程,也就是说,他们差不多要傍晚才能到达江城。 好在走的都是官道,也不算颠簸,一路上走走看看,不知不觉中,竟走了一半的路程。 重生以来,林倾暖一直窝在京城,没有机会出京,如今瞧着城外碧绿的旷野,心中顿觉畅快,竟隐隐生出了几分豪气来。 晌午已过,骄阳渐渐西下。 “小姐,前面有个茶摊,我们停下来歇歇脚再走如何?”随行的孙嬷嬷笑着建议。 林倾暖淡淡瞧了她一眼,悠然开口,“好啊!” 去往江城的路上,秦姨娘定然为她布置了不少陷阱,她若是不一一领教下,岂不辜负了秦姨娘的一片“美意”? 马车在路旁停了下来。 菱歌跳下车,刚要伸手去扶林倾暖,却见林倾暖已经利落的自己下了马车。 茶摊的老板见林倾暖一行人向茶摊而来,连忙迎了上去,谄笑道,“几位爷,是喝茶还是吃饭?” 菱歌粗着嗓音道,“喝茶,干粮我们自己带着呢!” 那老板连忙颔首,转向后面沏茶去了。 林倾暖趁机环视了周围一眼,见道路两侧甚是荒凉,少有行人经过。 而茶摊上也只有他们这一行客人,不由心下生疑。 这茶摊,设的也太不是地方了。 这条路通往江城,依照普通的车程,走到这里,已过午时,少有旅客会停下来歇脚。 而自江城过来的旅人,因为未到晌午,所以也不大会选择这里。 况且,这里四周俱是荒滩,草木生长不好,骑马赶车之人,当然不会在这里让骏马歇息。 唯有一个可能,这个茶摊,是专门为她设计的。 第84章 又见青墨 心里有了这个猜想,林卿暖再抬眼望去,当真发现不远处的山坳里似乎隐隐有人影浮动。 “几位爷,茶来了!”茶摊老板端着热茶出来,先是在林倾暖面前放了一碗,然后才依次给了其他人。 林倾暖凤眸微扫,见那八名侍卫已经一饮而尽,眸色不由深了深。 孙嬷嬷笑道,“公子快喝茶吧,喝完我们还要赶路。” 林倾暖唇角勾了勾,“好!” 她脚下悄悄踢了踢菱歌,然后用袖子挡住,一饮而尽。 菱歌也学着林倾暖,“喝”下了茶。 孙嬷嬷见林倾暖将茶喝了,老脸上不由浮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来来来,这位公子,再来一碗!”那老板喜笑开颜,招呼着林倾暖。 林倾暖摇头,淡淡道,“不用了!” 刚说完不久,她便觉眼前一黑,虚软的倒在了桌子上。 菱歌神情一急,连忙要扶林倾暖,不想自己也是一阵晕眩,顿时便跌倒在林倾暖旁边。 孙嬷嬷见状,脸上没有丝毫担忧与焦急,她走过去,轻轻摇了摇林倾暖,“三小姐,三小姐醒醒。” 见林倾暖一动不动,她的嘴唇瞬间咧出一个阴沉的笑容。 “怎么样,晕了没?”茶摊老板不放心的问。 孙嬷嬷得意一笑,“这迷药药效强烈,又无色无味,她想不晕都难!” 茶摊老板见状,终于放下心,抬手放在唇边,发出了一道尖利的哨声。 哨声刚起,藏在山坳里的人顿时便现了身,急匆匆的向这边而来。 那几名侍卫见一下子涌出来十几名山贼,顿时紧张起来,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孙嬷嬷。 孙嬷嬷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不过她既已被秦姨娘派来办事,自然不能表现出害怕。 那十几名山贼转眼间便到了茶铺,其中一名贼首模样的人走向了孙嬷嬷,凶神恶煞的问道,“你家主子说的,是哪个?” 孙嬷嬷极力忍住心底的怯意,指着林倾暖道,“这是林府的三小姐,夫人说了,要处理的干净些!” 末了,又指着菱歌道,“这是她的贴身丫鬟,也不能留。” 那贼首走到林倾暖跟前,细细打量了几眼林倾暖的侧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次的货我喜欢。” 孙嬷嬷瞬间放下心来,“大当家喜欢便好,但唯有一点,事后,她的性命必须要结果掉。” 那贼首不耐的摆摆手,“知道了,剩下的银子,让你家主子尽快送来。” 他的眼神又在林倾暖身上流连了一圈,这样的美人,杀了岂不可惜? 大不了一辈子关在山寨里,那什么姨娘夫人的,也不会知道。 心下打定主意,他又冷着脸威胁,“若是你那主子胆敢玩花样,我必不会放过她。” 美人他要,银子自然也不能不拿。 孙嬷嬷连忙谄笑道,“大当家放心,等我回去,银子便送来。” 贼首哼了一声,“最好是真的!” 说罢,便示意属下将孙嬷嬷和那几名侍卫放走。 那些山贼得到老大的命令,立刻让开了一条道。 孙嬷嬷又看了眼晕倒的林卿暖,见她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再次得意的笑了。 办成了这件事,姨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她,得到的赏银当然也不会少。 不过如今还是赶快离开这里的好,毕竟这群山贼,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惹了他们,那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她顿时收回了目光,疾步向马车走去,那八名侍卫也连忙跟上。 只是还没走几步,却蓦地听到背后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做了这伤天害理的事,老东西还想离开?” 孙嬷嬷一惊,慌忙转身,向那声音望去。 却见不远处的树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他一身墨衣,眉目俊朗,正眼含讥讽的瞧着孙嬷嬷。 那些山贼也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连忙亮了兵器,戒备的看着来人。 青墨冷冷一笑,自树上跃下,轻蔑的扫向了那几个山贼,“就凭你们?” 他厌烦的眼神又自林倾暖身上划过,这娇滴滴的大小姐,没事不在府里待着,跑这么远干嘛,还要麻烦他现身出来救她。 若不是太子殿下有吩咐,他才懒得管她。 那贼首丝毫不将青墨放在眼里,哈哈大笑,“你一个人,我们十几个人,还能打你不过?” 青墨嗤笑,“那便试试看好了!” 说罢,他也不待对方动手,飞快的袭向了那贼首,贼首一惊,连忙提刀砍去。 不想刀还没提起,对方的脚已经踹了过来,然后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飞起,直直撞到了不远处的树干,然后又摔到了地上。 贼首挣扎着爬起来,狼狈不堪的吐了口血出来。 “给老子上!”贼首大怒。 那些山贼见对方一招便将他们的老大放倒,心里已生怯意。 但老大的命令又不得不听,于是只得迟疑的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青墨身形悠闲的穿梭在众贼周围,一脚一个,不一会儿,便见地上躺满了不住呻吟的山贼。 当然,他还趁机把那几个不干事的侍卫也招呼了一遍。 最后还站着的,只剩下青墨和孙嬷嬷。 青墨笑的恶劣,悠闲的走向孙嬷嬷。 孙嬷嬷吓得腿肚子都软了,结结巴巴开口,“你——你要干什么?” 青墨冷冷一笑,瞬间移到孙嬷嬷面前,伸手捏住她的脖子,“当然是要你命了!” 说着他手下便渐渐用力。 “慢着——”一道清雅的声音蓦的响起。 青墨的手微微一顿,然后便见林倾暖缓缓的站了起来。 菱歌见小姐不装了,也连忙跟着站起。 “你没晕?”青墨讶然。 林倾暖望着孙嬷嬷,唇畔漾出一抹冷笑,“当然没晕!” 这药是无色无味,可她前世做了那么多年大夫,又怎会瞧不出来? 况且,既然已经推断出这茶摊有问题,她又怎么会乖乖喝下对方的茶? 见青墨的手还捏着孙嬷嬷的脖子,她侧首看向他,嗓音清脆,“青墨,松手!” 再一次见到青墨,她很开心,没想到这一世,他这么早便到了她身边。 显然是云顼不放心她,特意将青墨派来保护她的。 前世青墨很是瞧不上他,不仅是因为她的无能,更多的,是因为她对云顼的背叛。 可即便如此,她出事的时候,青墨还是赶来救她了,不想却被云璃捉住,残忍的剁成了肉酱,连个全尸都没有。 青墨难得的愣了下,这个林三小姐竟然知道他? 难不成主子将他的存在都告诉了这个林三小姐? “她要害你,还留着她做什么?”青墨不悦道。 第85章 太子殿下让我随身保护你 林倾暖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蓦的瞧见一名山贼鬼鬼祟祟的退到了最后面,显然是想要溜走。 她想也不想,身子一跃便飞到了他的跟前,忽略掉那山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伸手将他提起,带了回来。 青墨目瞪口呆。 林倾暖嫌恶的将那山贼扔到了地上,这才抬眸对青墨道,“我要留着她,指证幕后主使。” “这么多人还不够?”青墨撇了撇嘴,眼中的轻视却渐渐收起。 她竟然会武功,还这样高? 林倾暖诧异的看了青墨一眼,怀疑道,“你是不是云顼培养出来的,怎么这么笨?” 青墨:...... 好吧,他忍! “孙嬷嬷是关键人物,不能死!”林倾暖又道。 其实青墨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他觉得,直接杀了更方便一些,毕竟这么多人,也不可能都带回去。 青墨依言放开了孙嬷嬷,嘴里却不满的嘀咕,“我才不笨,最笨的是青玄。” 林倾暖忍住笑意,“这话若是让青玄知道,还不扒了你的皮?” 青玄是御卫第一首领,一直跟在云顼身边,虽然青墨功夫比青玄要高一些,却不如青玄稳妥。 青墨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林倾暖几眼,仿佛是在确认她有几分告状的可能。 孙嬷嬷乍一被青墨放开,身体顿时便软倒在地上,她嚎哭着向林倾暖求饶,“三小姐饶命,这都是秦姨娘指使的,不干老奴的事啊!” 林倾暖抬脚踩向了孙嬷嬷胸口,微微俯身,悠闲开口,“你若是愿意帮我指证秦姨娘,我便饶你不死,若不然——” 她冷冷一笑,自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这个呢,叫做化骨水,只要一滴下去,全身便会化成血水,谁也发现不了。” 她又取出了一瓶,“这个是腐尸水,洒在身上,犹如万虫啃咬,痛苦不堪,直至疼死。” 孙嬷嬷惊恐的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身体抖的愈发厉害,她忍着胸口的疼痛慌忙大声道,“老奴——老奴愿意,愿意指证秦姨娘。” 林倾暖满意的笑了,她抬脚放开孙嬷嬷,又环顾向那些倒地的山贼与侍卫,“你们也是一样!” 那些人听了,慌忙跪在地上,大声求饶,都言明愿意为她作证。 青墨皱了皱眉,“你不会要把这些人都带回去吧?” 林倾暖轻笑,“当然不会,这些山贼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留下那个首领和茶摊老板作证,剩余的杀了便是,至于那几个侍卫——” 她的目光冷冷扫过他们,声音嗜血,“留下两个,剩余的,一个不留!” 不是她残忍,只是她若是心慈了,便会不断的受到别人的陷害。 她不相信这些侍卫会没有得到秦姨娘的指令。 再者,他们作为林府的侍卫,却放任山贼将她抓走,理应处死。 青墨听了,不由抬眼,重新打量起了林倾暖,他倒不认为她狠毒,如果她婆婆妈妈,他反而看不上她。 对敌人不能仁慈,这是他的行事风格,也是御卫的行事风格。 这个林三小姐,还真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隐隐升起一分敬服。 那些人一听,顿时便哀嚎起来,有几个还打算要跑。 可青墨是什么人,手段狠辣利落,几个起跃下来,顷刻间取了那些性命。 孙嬷嬷双眼一翻,登时便晕了过去。 剩下的两名侍卫惊恐不已,跪在地上抖成了筛糠。 茶摊老板本来也想要逃,青墨利落的敲晕了他。 至于那个贼首,吐了几口血之后,也华丽丽的失去了意识。 青墨走到最后一名山贼面前,正要下手,那山贼忽然大声道,“不要杀我,我有事情要禀报。” 青墨回头看向林倾暖,林倾暖自然也听见了,她走了过去,冷然的目光瞧向那名山贼,显然是要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山贼见活命有望,连忙道,“我们之前掳过一名官家女子,也是京城来的,那会儿刚将她扔到了落霞湖边,想来现在还在。” “你可知她是何人?”林倾暖一听,顿时便替那女子担心起来。 同为女子,无冤无仇的,她当然不希望她有事。 那贼首摇摇头,“不知,只知道也是有人出了银子,让我们毁了她的清白。” 林倾暖的心微微一沉,看来那名女子,已然遭难。 “这个人怎么办?”青墨见林倾暖问完了,便开口询问。 林倾暖的眸光冷冽无波,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青墨也不犹豫,手起剑落。 那山贼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青墨一剑咔嚓了性命。 “青墨,你将这几人带回去,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待我回京,你再来林府找我。”林倾暖开口吩咐。 那名女子生死未卜,她不能耽搁太多时间,而且据她所知,落霞湖离这里,尚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青墨微微皱眉,“太子殿下让我随身保护你!” 林倾暖挑眉看向他,“你觉得我需要保护?” 见他依旧没有动,林倾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语气不自觉的严厉了几分,“青墨,你将这些证人带回去,也是保护我。” 她知道青墨现在不算是她的人,她也没有命令他的资格,可如今除了青墨,她无人可用。 青墨犹豫了瞬间,终是不情愿的点头,“好!” 末了,依旧是不放心道,“那你小心些,你若是有什么事,太子殿下估计会将我削成片儿。” 林倾暖原本严肃的神情瞬间被他逗笑,“知道了!” 虽然晓得他是御卫,经验必然丰富,可她还是不放心的安顿,“将这里处理干净了再走!” 她的化骨水,不过是唬人的罢了,好端端的,她带一瓶化骨水干嘛,那不过是一瓶寻常的伤药而已。 至于青墨的能力,她自然是相信的,御卫可是云顼手下最为厉害的存在,别说是带五个人回去,便是将这些人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去,也难不倒他们。 “知道了!”青墨不甘不愿的答应。 心里却有些吃味,他堂堂御卫,竟然要听一个小丫头的指挥。 林倾暖却没有再管他,她安顿好了一切,便和菱歌赶着马车向落霞湖而去。 第86章 这里不会有野兽吧 一路上,她用力赶着套马,生怕慢一些,便救不了那女子。 旁边的菱歌被晃的七荤八素,林倾暖索性将她推回了车厢,自己驾着马车急速狂奔。 “小姐,还是奴婢来吧!”菱歌扶着车框探出头道。 林倾暖没工夫理她,冷声呵斥,“闭嘴,快回车里待着。” 菱歌听林倾暖声音严厉,顿时便不敢再说话,乖乖的坐回到了马车里。 只是心里却划过一丝疑问,话说小姐什么时候学会赶车的? 落霞湖渐渐出现在眼前,林倾暖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微微放松了下来。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她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赶到了。 只是心还未放到肚子里,便见前面一道身影毫不犹豫的投入到落霞湖中。 随着她的落水,周围顿时激起了一阵水花。 林倾暖暗道不好,急急停下了马车。 她迅速自马车上跳下,足尖轻点,几下跃到落霞湖畔,利落的跟着跳了下去。 “小姐——” 才爬出马车的菱歌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跌跌撞撞的跳下了马车,向落霞湖跑去。 林倾暖一入水,便隐约瞧见前面那个模糊的身影,于是灵活的向她游了过去。 待游到她身边,见她双眸紧闭,没有丝毫挣扎,显然是一心求死。 林倾暖也不多做犹豫,伸手揽上她的腰身,带着她向岸边游去。 许是感觉到有人要救她,那名女子用本就不多的意识使劲挣扎起来。 林倾暖秀眉一皱,索性抬手敲晕了她,然后带着她游到了岸边。 岸上的菱歌见状,连忙配合林倾暖将人拉了上来。 林倾暖湿漉漉的上了岸,也顾不得自己,便对那女子施起了急救。 折腾了半响,才终于见那女子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欧阳小姐?”菱歌诧异开口。 林倾暖眸中也划过一丝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是欧阳离晴,欧阳离若的庶妹。 欧阳离晴眼神灰暗的望向天空,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喃喃出口,“为何要救我?” 林倾暖见她湿透的衣衫破烂不堪,裸露的肌肤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便知那山贼说的是实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黯然开口,“不管怎样,活着总是好的!” 欧阳离晴目光毫无焦距,声音哽咽,“可我如今生不如死。” “你死了,没有人伤心,可你活着,总会有机会报仇。” 林倾暖默默叹口气,顿了顿,又似是在告诉她,“那些山贼,都已经被我杀了。” 她并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如今遭遇了这一切,还要欧阳离晴自己想开才是。 欧阳离晴摇摇头,瞬间泪流满面,“娘亲死了,小环也死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还有什么意思!” 林倾暖不知她遭遇了什么,又为何会遇上山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口。 她的脑海里蓦的划过女儿节当日的情景,思绪渐渐明了,今日的事,欧阳离若怕是脱不了干系。 “是欧阳离若干的吧?”她试探开口。 听到林倾暖的话,欧阳离晴原本灰暗无神的眼眸中,忽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那刻骨的仇恨,让林倾暖都忍不住微微侧目。 此刻的欧阳离晴,多么像前世的她。 众叛亲离,孤苦无助,任人宰割! 她的眸底骤然浮起几分冷意,“既然知道是她,为什么不想着活下去,这样才有机会,让她尝尝你所受过的痛苦。” 她历经三世才有了重生的机会,可欧阳离晴,却轻易的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你不懂,我无颜苟活。”欧阳离晴痛苦的闭眼。 林倾暖理解她此刻的感受,可这并不是她选择轻生的理由。 她扬了扬眉,“你如果这般死了,便宜的只会是你的仇人。” 欧阳离晴沉默的转过了头,任眼泪肆意的流淌,显然是没有听进林倾暖的话。 见欧阳离晴并不理会她的劝说,林倾暖轻叹一声,示意菱歌与她一起,将欧阳离若搀扶到了马车里。 乍然遭遇这一切,任谁一时也想不通,还是给她些时间吧。 欧阳离晴神情麻木,任由林倾暖和菱歌将她扶着,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眼睛里不住的淌着泪。 上了马车,林倾暖让欧阳离晴斜靠在软枕上,又拿过车里的薄被为她盖上。 菱歌自觉的出去赶起了马车。 因欧阳离晴不久前遭受过折磨,又落了水,身子羸弱,菱歌也不敢赶的太快。 行了一段路,林倾暖瞧着欧阳离晴渐渐止住了眼泪,却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只得默默叹口气,自觉的不去打扰她。 她抬起车帘望了望,天色已然不早,看来今日是无法赶到江城了。 瞧着自己和欧阳离晴身上湿哒哒的衣衫,林倾暖瞬间便皱起了眉头。 她倒没事,只是再这样下去,欧阳离晴的身子恐怕会受不住。 “菱歌,前面是落霞山,我们在那儿过夜。” 菱歌应了一声,便赶着马车驶离官道,向落霞山里而去。 一进山里,顿觉天色愈发暗沉,高大的山体遮住了光线,让人瞧不清里面的情况。 林倾暖不奢望会有什么山洞一类,即便是有,想来大半也是野兽的洞穴。 但她不确定秦姨娘是不是还留有后手,所以不敢在官道附近驻扎,毕竟菱歌和欧阳离晴,并无防身的能力。 有时候,人比野兽更可怕。 马车行到一片平地前,林倾暖匆匆换了衣衫,又找出了一套,为欧阳离晴也换上,就和菱歌扶着欧阳离晴下了马车。 “菱歌,你和离晴在这里呆着,我去拾些柴火。”林倾暖挽了袖子,开口吩咐。 菱歌脸上划过一丝紧张,“小姐,这里不会有野兽吧?”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在野外过夜。 林倾暖瞧着平日里素来稳妥的菱歌一幅害怕的模样,极浅的笑了笑,缓缓吐出一个字,“有!” 野外怎么可能没有野兽,虽然是在官道附近,但毕竟也是山里。 当然,林倾暖选的这一处,草木生的并不太多,还算空旷。 菱歌一听,顿时愈发紧张,慌张的四下望了望。 “我不会走远,野兽怕火,生了火,它们便不敢攻击我们了!”林倾暖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出言宽慰。 “那奴婢和小姐一起去吧,互相也有个照应。”菱歌不放心林倾暖一个人去,壮着胆子起身。 虽然害怕,可她不能让小姐一个人涉险。 林倾暖欣慰的笑了笑,“不必,离晴身子弱,你留下来照顾她。” 欧阳离晴听了,呆滞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苦笑,“不用管我,你们自去便好。” 林倾暖当然不会放任她一个人留下,她这个样子,若是再去寻死怎么办? 菱歌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只得遵从了小姐的命令,留了下来。 林倾暖转身往山里深处走去,边走边捡着地上的干柴。 好在现在已入秋,不多时,她便捡了足够多。 想着几人还没有吃饭,马车里的干粮也不剩多少,她便又寻摸着,打些野味回来。 林倾暖离开后,菱歌紧张兮兮的靠在欧阳离晴身边,一双眼珠子不停的扫向四周,生怕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欧阳离晴感觉到菱歌的身体微微发抖,默然开口,“没什么可怕的。” 她一心求死,自然理解不了菱歌此刻的恐惧。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围灰蒙蒙的,让人不自觉便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小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菱歌心底的害怕渐渐被担忧取代,都已经半个时辰了。 她越来越心焦,忍不住挪动了下身子。 刚要起来,眼神却蓦的定在了一处,再也不敢动。 第87章 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感觉到菱歌的身子瞬间紧绷,欧阳离晴随意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蛇——蛇——”菱歌吓得语无伦次,几乎要哭出来。 欧阳离晴微微一惊,顺着菱歌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一条粗长的大蛇,正吐着猩红的信子,冷冷的盯着她们。 饶是她此刻看淡了生死,乍一见这让人恐惧的东西,心里也不由泛起了一丝紧张。 “怎——怎么办?”菱歌一动也不敢动,干巴巴的问欧阳离晴。 欧阳离晴正要说话,却见那大蛇蓦的弓起了身子,飞快的向她们袭来。 “啊——”菱歌再也忍不住,闭上眼尖叫出声。 一阵冷风迎面而过,紧接着,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响声。 良久不觉身上有疼痛之感,菱歌缓缓睁眼,却见那大蛇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吓着了?”林倾暖揶揄开口。 菱歌眨了眨眼,见果然是小姐回来了。 她顿了顿,憋了许久的恐惧再也忍不住,蓦的崩溃大哭,起身抱着林倾暖,死死不肯撒手。 林倾暖无奈的拍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 欧阳离晴吃惊的望了望林倾暖,又看向了不远处,被木棍钉在树上的蛇。 她全程没有闭眼,但还是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林三小姐,竟如此厉害? 好不容易安抚住菱歌,林倾暖抬眼,便看到了欧阳离晴惊讶的表情。 见她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别的神情,林卿暖淡然的着走到她身边,意有所指道,“你看,死很容易,可很多人都不愿意死,因为他们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 触及到那一双隐含温暖的眸子,欧阳离晴怔了怔,垂下了眼眸。 林倾暖没有再说什么,将捡来的柴火堆在了一起,取出火石点燃。 她将一旁的野鸡递给了菱歌,“去,将这个处理下,我们一会儿烤野鸡。” 菱歌迟疑的看向林倾暖,小着声音羞怯道,“小姐,奴——奴婢不会。” 闻言,林倾暖也没多说什么,她起身拎着野鸡走到一旁,娴熟的处理了起来。 菱歌顿时看的目瞪口呆。 这些粗活,连她都没做过,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愣了一瞬,才蓦的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帮忙。 处理完野鸡,林倾暖吩咐菱歌将湿衣服拿出来晾干,然后便坐在火堆旁,烤起了野鸡。 欧阳离晴自这个方向看去,见她姿势随意的坐在那里,容颜在火光的掩映下愈发明艳动人。 她眼神晶亮,神情洒脱,眉宇间透着淡淡的英气,恍若行走于江湖的男儿一般豪爽。 欧阳离晴不由看呆了去。 她忽然觉得,此刻的林倾暖,比任何时候都要美。 “你——你如何会这些?”她迟疑着开口。 林倾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做的多了,就会了。” 欧阳离晴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眸子。 良久,她才哽声开口,“我如今失了清白,又该如何活下去。” 见她终于肯吐露心声,林倾暖眉宇间划过一丝轻松。 “你在意的,不过是众人的看法,可这有什么?” 她抬眼望向欧阳离晴,见她脸色苍白,神情颓废,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柔和单纯,不由心生怜悯。 她自嘲一笑,“我的名声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你想必也听说了。” 见欧阳离晴听的认真,林倾暖蓦的话锋一转,声音中隐隐透出几分冷嘲: “可那又如何,我们是为自己活,又不是为别人活,别人想说什么,自让他去说便是了,等你强大了,那些讥讽你的人,必然不敢再嘲笑你。” 见欧阳离晴似乎隐有触动,她继续趁热打铁,“你若是死了,害你的人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她会踩着你的尸体,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上,成亲生子,享受尊容,直至老去。” 她的眸光隐含深意,望向欧阳离晴,“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欧阳离晴眸光凄楚,微微低头,“可我能做什么,她是嫡女,而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已。” “事在人为,”林倾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想你娘和小环,也希望你能给她们报仇吧?” 听林倾暖提起娘和小环,欧阳离晴的眼角顿时又湿润起来。 她想起前几日,母亲被嫡母陷害,残忍的处死,想起父亲听信欧阳离若的建议,将她送往家庙,路上却被山贼掳去,小环为了救她,被那群畜生残忍的杀害...... 她又想到了那群山贼不顾她的反抗,一个一个的欺辱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林倾暖没有阻止她,她的心里藏了太多的不甘,太多的伤痛,哭出来,才会好受一些。 漆黑的夜里,林倾暖和菱歌默默的坐在火堆旁,看着欧阳离晴哭的撕心裂肺。 良久,见她终于止住了哭声,因着抽泣,双肩不住的抖动着。 林倾暖默默的递给了她一方帕子。 “我好恨,我恨他们!”欧阳离晴的声音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的讲述了这几日右相府发生的一切,几度哽咽。 林倾暖将野鸡递给了菱歌,起身走到欧阳离晴身边,挨着她坐了下去,伸手搂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恨他们,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欧阳离晴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望着林倾暖,“可我现在能做什么?” 林倾暖神色微凉,缓缓吐出一个字,“忍!” 见欧阳离晴脸上浮起茫然之色,她唇角勾出一抹彻骨的冷意,“唯有先忍,才有机会将他们一击必杀。” 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然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欧阳离晴怔了怔,似有所悟。 “小姐,欧阳小姐,我们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菱歌适时的开口,将其中的一个鸡腿递给了林倾暖,又将另一个给了欧阳离晴。 林倾暖接过来,撕了一半又递回给菱歌,“一起吃!” 菱歌连忙道,“我吃这些就行!” 说罢,她扬了扬手中剩下的鸡架。 “这是命令!”林倾暖皱眉,眸中隐隐透着一丝严肃。 菱歌只得乖乖接了过来。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欧阳离晴将手里的鸡腿重新递了出去,勉强笑道。 林倾暖眉头蹙起,“你还是吃吧,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呢。” “就是就是,万一一会儿有什么野兽来了,你没力气跑可不行。”菱歌也连忙劝道。 菱歌的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第88章 狼群攻击 菱歌紧张的看向林倾暖,“什——什么声音?” 林倾暖的神色渐渐凝重,沉声道,“是狼!” 菱歌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暗骂自己乌鸦嘴。 “狼不会攻击我们吧?”欧阳离晴一听,明显也有些害怕。 林倾暖摇摇头,“不确定!” 她将火堆又挑的旺了些,希望那些狼看到,能躲的远远的。 可她也明白,狼这种动物,是很聪明的,来几只还不怕,最怕的,是狼群。 不远处,树干旁拴着的马忽然嘶鸣几声,不安的躁动了起来,仿佛要扯开缰绳一般。 不好! “你们不要离开火堆!” 林倾暖蓦的起身,匆匆丢下一句话,便飞快的向拴马的地方掠去。 她越过马身,踏上树干,居高临下的望去,果然见骏马的另一侧,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隐没在黑暗中,正泛着凶狠的光芒,盯着马身。 也许是顾忌着什么,它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林倾暖心底浮起一丝紧张,谨慎的盯着周围。 她们离江城还有小半日的路程,所以她必须要保护好马匹。 将身子隐在树叶后,她敏锐的目光划过四周的黑暗。 这一瞧不要紧,竟见那黑暗中有不下八只泛着绿光的眼睛。 连带着刚才发现的那一只,也就是说,她们的周围,至少有五只狼。 林倾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很明显,她们这是被包围了。 她手里没有兵器,只有刚才随意捡起的一截木棍。 正在这时,最先发现的那只狼忽然发动了攻击,它身体猛地自草丛里窜出,扑向马匹。 林倾暖凝眉,轻叱一声,手中的木棍毫不犹豫的向那只狼袭去,正中狼的脊背,那狼嗷呜出声,转而便向林倾暖攻来。 林倾暖不敢大意,仗着轻功不错,轻巧的躲开了狼的攻击,又一次挥下了木棍,打向狼的头部,只听咔嚓一声,木棍应声而断。 她心底微沉,当下不做多想,立刻弃了木棍,抬脚踢向狼身,这一脚用尽全身力气,直将那狼踹出老远。 那狼许是吃痛,爬起来便向草丛里面逃窜而去。 林倾暖重新回到树上,也不追击。 这头狼,恐怕是被派出来侦查情况的。 只希望它们明白,自己不是好惹的,能就此退去,林倾暖心下暗暗祈祷。 可她也知道,狼若是轻易的便放弃了攻击目标,就不是狼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扫向欧阳离晴和菱歌,这一看不要紧,额头瞬间渗出一层薄汗。 她们面前的火堆,干柴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火势渐弱。 剩下的干柴在不远处放着,可菱歌和欧阳离晴此刻哪里有胆子离开火堆? 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她不仅保不了马匹,连菱歌和欧阳离晴也会遭到攻击。 “菱歌,去取干柴,将火续上。”林倾暖提高声音命令道。 火不能灭。 早就被刚才一幕吓呆的菱歌,听到林倾暖的命令,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只是刚站起来,双腿却一软,又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 欧阳离晴脸上也是惊魂未定,她战战兢兢的起来,“我去吧!” 林倾暖见欧阳离晴去取柴火,忙又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手中。 这边攻击马匹的狼已经被她打跑了,所以她现在更多的注意力,是防备另一边的那几只狼。 见有人离开火堆,隐在暗处的狼再一次骚动了起来。 林倾暖目光凌厉,紧紧盯着那几只狼的动静。 欧阳离晴不敢大意,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脚步。 终于挪到了地方,她谨慎的看了眼四周,这才弯下身子抱起干柴。 林倾暖屏住呼吸,神情愈发紧绷。 眼见欧阳离晴离火堆越来越近,黑暗处两只泛着绿光的黑影,忽然迅速的窜向了她。 听到动静,欧阳离晴下意识尖叫出声,手上一松,干柴顿时散落在地上。 林倾暖毫不犹豫的向一个黑影打出了手中的木枝,身体随即向另一个黑影飞去。 在离欧阳离晴不过几尺的距离,林倾暖堪堪挡住了狼身,手中的利器直直插向了狼的脖子。 鲜血迸射,溅了林倾暖一身一脸。 那狼痛苦的嗷呜一声,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于一动不动。 而被树枝射中的那只狼,当时便不再动弹。 林倾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赃污,她飞快的拔出了匕首,向第三只扑向欧阳离晴的狼袭去。 匕首是她出门的时候,为了防止不测,特意绑在小腿上的。 这是她的保命符,不能第一时间拿出来,更不能当暗器打出去。 眼见林倾暖眨眼便杀了两个同伴,第三只狼明显有了防备,它堪堪落在欧阳离晴不远处,呲着森口白牙,凶狠的目光盯着林倾暖,仿佛立刻要将她拆吃入腹。 “抱着干柴,退到火堆旁。” 林倾暖紧紧盯着眼前的狼,冷声吩咐身后的欧阳离晴。 欧阳离晴闻言,连忙收起呆愣的表情,慌乱的重新抱起干柴,几步跑到火堆旁,毫不犹豫的全部投了进去。 原本奄奄一息的火苗,瞬间窜的老高,炽热的火光烧烤着周围,腾起灼烈的热气。 那只狼胆怯的退了几步。 林倾暖丝毫不敢放松,手中的匕首泛着冷光,向下滴着血。 那狼踟蹰了几许,忽然猛地向她扑来。 与此同时,林倾暖感觉到身后也传来了动静。 她眸光泛出森冷的寒意,蓦的腾空而起,避过了前后两只狼的攻击,双脚踏上树干,一个旋身,反身向下,匕首毫不留情的插入了一只狼的眼睛。 同时,她迅速侧身,躲开另一只狼的攻击,回到原地,冷冷的瞧着它。 那只被插中眼睛的狼,瞬间便负痛跑了。 如今只剩下一只狼,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放松。 那狼明显已经有了怯意,却不愿轻易退却,还在原地与林倾暖耗着。 林倾暖冷冷一笑,刚要主动发起攻击,忽然听到菱歌尖叫出声,“小姐小心!” 话音未落,她蓦的扑向了林倾暖背后。 林倾暖神情一紧,下意识的回身,便见一脸痛苦的菱歌,软软的趴倒在她的身上。 身后,两只碧绿的狼眼,闪着凶狠的冷芒,露出的森口白牙上,沾染着刺目的鲜血。 林倾暖目光一厉,旋身将菱歌护在身侧,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插入那狼的脖子。 是她失误了,忘了被她赶走的那只狼。 那狼还保持着攻击的姿势,被林倾暖一击毙命。 林倾暖当然没有忘记,前面还有一只狼。 她杀了后面狼的同时,便护着菱歌转过身来,果然,那狼已经扑了过来。 第89章 脱险 它攻击的巧妙,正是菱歌所在的方向,林倾暖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 不能让菱歌再次受到伤害! 她目光一凌,毫不犹豫的抬起揽着菱歌的手臂,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次攻击。 剧烈的疼痛传来,林倾暖咬咬牙,在狼咬向她的同时,持着匕首的手,对着狼头便刺了过去。 正中狼目。 那狼发出一声呜咽,却死死咬住林倾暖的手臂不松口。 林倾暖抽出匕首,再次插向它的脖子,一刀,两刀...... 她也数不清刺了几刀,终见那狼口渐渐松开,狼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林倾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将菱歌递给了急急跑过来的欧阳离晴,身体一软,虚脱的跌坐在地。 右臂疼痛不堪,鲜血已然湿透了整个衣袖。 不过还好,最起码血肉没被吞了去,养养便好。 “三小姐,你怎么样?”欧阳离晴担忧的望着她,见她右臂鲜血淋漓,神色愈发紧张。 林倾暖摇摇头,“无碍,你先瞧瞧菱歌。” 欧阳离晴依言将菱歌放下,这一看不要紧,直直倒吸一口气,“她肩膀的伤好像很严重。” 林倾暖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起身走到菱歌跟前,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口,这才微微松口气。 还好,虽然流了很多血,皮肉外翻,但总算是保住了肩膀。 她又将手指搭在菱歌的手腕处,凝神为她把了把脉,终于放心。 这丫头会晕过去,八成是被吓得。 林倾暖眸底浮起几分暖意。 菱歌明明如此害怕,却毫不犹豫的为她挡了这次攻击,若是她出手再慢点,恐怕她连小命都要丢了。 这个傻丫头。 “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耽搁时间,在这里过夜。”欧阳离晴自责的低下了头。 林倾暖浅淡一笑,趁势劝道,“所以你就不要再轻贱自己的生命了,你能在狼口下逃脱,日后必然是有大福的。” 欧阳离晴眸中浮起几分感动,泪盈于睫,“三小姐!” “叫我暖暖便好!” 欧阳离晴点点头,扯出一抹苦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 林倾暖欣慰一笑。 “我赶快为你们包扎伤口吧!”欧阳离晴看到林倾暖手臂不住的滴着血,连忙道。 林倾暖点点头,示意她先为菱歌包扎。 欧阳离晴在林倾暖的指挥下,先是自马车里拿出水袋,为菱歌清洗了伤口,然后才上了药,包扎好,最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进了马车。 她又蹲下来查看林倾暖的伤。 医者难自医! 林倾暖任由欧阳离晴为她包扎,好在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倒是快了许多。 瞧着那白皙的肌肤上伤口狰狞,鲜血淋漓,欧阳离晴心底顿时浮起几分不忍,“你若是觉得疼,便喊出来!” 林倾暖淡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这点疼痛,的确是不算什么。 欧阳离晴见她眉头微皱,额头渐渐渗出冷汗,却没有哼一声,心里愈发敬佩林倾暖。 “三——暖暖,你的功夫好厉害!” 林倾暖知道她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心下微微一暖,浅笑着接口,“不算什么,若是真的好,也就不会受伤了。” “若是没有我们拖累,你根本就不会受伤。”欧阳离晴自责不已。 见她已经帮自己缠好了手臂,林倾暖转过身子,含笑望向她,“离晴,你不必自责,每个人都会有许多责任,这是逃不开的。” “可我不是你的责任。”欧阳离晴小声道。 林倾暖瞧了她半响,轻轻笑了。 “现在你是我朋友,我自然有保护你的责任。” 欧阳离晴的眼眶蓦的红了。 她怔怔看了林倾暖半响,忽然低声道,“除了娘和小环,从来没有人对我如此好过。” “所以你也要担起你自己的责任,”林倾暖目光深邃,“替你娘和小环报仇,便是你的责任。” 希望她的苦口婆心,能让欧阳离晴振作起来。 欧阳离晴闻言,愣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渐渐明朗,小声却异常坚定的开口,“我明白了!” 林倾暖瞧着她似乎已经想开,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因着防备野兽再次袭击,两人一夜未睡。 而菱歌,也在凌晨的时候,渐渐苏醒。 天已大亮,三人恍若重生一般,重重的松了口气。 将脸上的血污洗干净,又换了干净的衣衫,三人便准备上路。 因着菱歌和林倾暖受伤,欧阳离晴便将马车套好,扶着两人上了车,三人即向江城赶去。 好不容易挨到江城,林倾暖带着菱歌和欧阳离晴直接投了客栈。 刚进屋子,顾不得吃些东西,三人便倒头大睡。 因着几人身上都有伤,林倾暖只开了一间屋子,以便相互有个照应。 这几乎是林倾暖重生以来最为狼狈的时候了,同行的三人,她和菱歌受了伤,而欧阳离晴身体也遭到了重创。 直到第二日清晨,林倾暖才缓缓醒来。 她翻身下了床,见菱歌已经醒来,而欧阳离晴,尚在睡着。 她的头隐隐作痛,显然是因为前日一夜未睡的缘故。 当时因为精神紧张不曾发觉,此刻放松下来,才渐渐感觉到不妥。 她又一次为自己号了脉,见脉象虽然有些虚弱,却尚属正常。 难不成只是因为没休息好? 可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她隐隐有些怀疑,自己的身子,莫不是真出什么问题了? “小姐,你怎么了?”菱歌见林倾暖神色凝重,不放心的问道。 因着肩膀的伤痛,她如今只得斜靠在床上。 林倾暖回过神,淡淡摇头,“不碍事!” 她瞧着还在熟睡的欧阳离晴,起身过去看了看她,见她只是累了,这才稍稍放心。 三人在客栈又歇了足足两日,精神才终于大好。 “菱歌,你在客栈等我,离晴,你和我出去一趟。” 林倾暖见欧阳离晴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打算让她跟着自己去凝雨阁走一趟。 凝雨阁,是宁家的产业。 江城的凝雨阁,当年被外祖父陪给了母亲,也就是前几日祖母送还给她的两间铺子之一。 这也是林倾暖答应秦姨娘,要来江城的原因。 欧阳离晴连忙应道,“好。” 菱歌虽然也想跟着去,无奈小姐不带她,只得郁闷的留在了客栈继续养伤。 第90章 查账 京城,林府荣安苑。 “你说什么,林倾暖在江城出现了?”秦姨娘震惊的看向朱嬷嬷。 “是,王先回来是这么说的。”朱嬷嬷沉声禀报。 王先是她的儿子,办事素来谨慎,少有出错。 秦姨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么说,山贼没有将她抓走? 这几日,她左等右等,孙嬷嬷和那八名侍卫却像是失踪了一般,始终都没有回来。 她心焦不已,便派了人去打听,不想,却得到了林倾暖在江城出现的消息。 “夫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朱嬷嬷心里也微微不安。 秦姨娘思虑了一瞬,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眼中狠厉浮现,阴郁开口,“告诉那人,就说他要的报酬,我同意了。” 她的手重重的落向了桌子,声音中透着嗜血的狠意,“林倾暖,不管如何,这一次,我必让你再无回京的可能。” 江城不比京城繁华热闹,却胜在幽静安宁。 两地相距不远,京城的许多达官贵人都在江城设有别院。 前世,林倾暖没有机会来江城。 但凝雨阁地处江城最为热闹的街道,所以林倾暖很容易便找到了。 她一踏进凝雨阁,便有店小二笑着迎了上来,“两位公子,坐一楼还是二楼?” 凝雨阁是一间茶楼。 林倾暖凤眸微扫,见一楼坐满了宾客,想来二楼也差不多。 “你们掌柜何在?”她淡声开口。 那店小二闻言,立刻便狐疑的看向林倾暖,“不知这位公子找掌柜何事?” 上面可说了,最近可能会有人下来查。 林倾暖当然没有错过店小二脸上的戒备,她淡笑道,“有桩生意要谈。” 店小二犹豫了一瞬,又细细打量了林倾暖和欧阳离晴几眼,见他们没有任何不妥,这才向林倾暖道,“贵客这边请!” 林倾暖和欧阳离晴跟着上了二楼,走到一间屋子跟前,便见那店小二停下了脚步,向她们道,“客官,掌柜就在里面。” 林倾暖并没有立刻进去,她瞧着店小二,命令道,“敲门!” 店小二讪笑,“这不大合适吧?” 林倾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声音微冷,再次开口,“敲门!” 那店小二无奈,只得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那店小二吞了吞口水,一脸紧张,“掌柜的,有贵客找您谈生意。” “谁这个时候来谈生意?” 门蓦的自里面打开,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一脸不耐的瞪着店小二。 “就——就是这个人!”那店小二指了指林倾暖。 林倾暖淡淡一笑,“你是这里的掌柜?” 中年男子不屑的瞧了林倾暖一眼,“怎么,有意见?” 林倾暖透过门缝,见里面似乎还有几个莺莺燕燕衣衫不整,不由嫌恶的皱了皱眉,冷声道,“我是林府的三小姐,你腾出一间屋子,我要查账。” 店小二一听,脸上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还真是来查账的。 “你说你是林三小姐就是林三小姐?”那掌柜一脸嚣张,摆明了不信。 林轻暖眼角划过淡淡的锋利,冷冷一笑,将房契拿了出来,在那掌柜面前一晃,再次耐着性子开口,“我说了,我要查账!” 虽然林倾暖的速度很快,可那掌柜还是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的确是凝雨阁的房契。 他心下微微一惊,不由仔细打量起林倾暖来。 见她虽然一身男装打扮,仔细瞧去,却仍可以看出是名女子。 那掌柜嗤笑出声,“帐有什么好查的,我年年交账,都在林府放着呢。” 林倾暖不欲与他多费唇舌,言简意赅道,“我要查今年的。” 末了,她又冷冷补充一句,“你若是敢玩什么花样,我立刻撤了你的掌柜身份。” 那掌柜顿时一惊,连忙道,“查,马上查,小的这就下去准备。” 虽然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却依旧不当回事。 不过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能看出什么来。 他将林倾暖和欧阳离晴领进一间茶室,然后便让人将今年的账本都搬了过来。 林倾暖也不多言,拿起账本细细翻看了起来。 前几年的账她在府中便已看过,对凝雨阁存在什么问题,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现在查看今年的账本,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那掌柜见林倾暖看的认真,也不着急,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悠闲的品起了茶,显然是不将林倾暖放在眼里。 “钱掌柜是吧?” 林倾暖合上了手中的账本,目光淡淡的投向了那掌柜。 这钱掌柜,是林府钱管家的远房堂弟。 见林倾暖不再查账,钱掌柜连忙坐直了身体,笑的得意,“三小姐,若是没有问题,我还要出去招待客人。” 他就知道,这三小姐查不出什么来。 “招待客人?是招待那些青楼女子么?”林倾暖嘴角噙着淡淡的讥讽。 钱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冷笑道,“三小姐莫不是连钱某的私事也要管?” “你的私事我管不着,可是在茶楼里随意狎妓,那就不是私事了。”林倾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警告的看向钱掌柜。 钱掌柜神情不变,冷眼看向林倾暖,“那三小姐要如何处置钱某?” 林倾暖眸光微凉,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急!” 钱掌柜的心忽然隐隐有些不安。 却听林倾暖蓦的又道,“钱掌柜,给我说说这笔货物的情况吧?” 她将手中的账本扔给了钱掌柜,笑的冷然,“这燕山白毫,何时这般贵了?” 钱掌柜先是一惊,接过账本,细细翻看了一番,这才抬起头,向林倾暖笑着解释,“三小姐有所不知,今年的白毫涨了价,我也是没有法子。” “十五万两银子,你告诉我,能进多少白毫?”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冷意,眼神凌厉,“今年燕山遭灾,白毫颗粒无收,你现在告诉我,你花十五万两进了白毫?” 她蓦的站了起来,周身气势冷然,“那为什么店中的茶叶里没有白毫?难不成都进了你钱掌柜的腰包?” 第91章 那便一起去吧 钱掌柜冷汗淋漓,这林三小姐竟能看出账本的不对? 他当然不会想到,在来之前,林倾暖已经做了周密的调查。 “这里面的每一笔账都有问题,需要我一一给你指出吗?”林倾暖冷冷道。 她就说,明明生意不错,为何还年年亏损,如今看来,银子都被这钱掌柜给拿了去。 当然,她不信她那个祖母没有份。 “三小姐饶命,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钱掌柜一慌,连忙跪下求饶。 林倾暖自然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她向欧阳离晴道,“离晴,你将莫掌柜叫进来吧!” 欧阳离晴点点头,便出去了。 “三小姐,我是林府多年的老人了,希望您能看在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钱掌柜不知林倾暖会如此处置他,心下愈发忐忑。 林倾暖讥诮的看向他,“钱掌柜这苦劳,怕是为自己收罗了不少好处吧?” “我——我得的银两都孝敬给了老夫人,您若是不信,可以问我堂哥。” 钱掌柜见林倾暖摆明是不打算饶了他,心下一横,索性将林老夫人和钱管家也供了出来。 “胡说!”林倾暖冷声斥责,“我祖母乃林府的老夫人,如何会贪这些小钱,你莫要污蔑。” 林倾暖明白,即便是钱掌柜供出林老夫人,她那个抠门的祖母也会想尽办法赖了这银子。 她毕竟是林府的主人,即便是官府追究下来,那也是林府的私事。 可若是让钱掌柜担下这个罪名,那她便可以依照大楚律例,将他送进大牢。 至于她祖母拿了的银两,她定然会让她自己主动吐出来。 钱掌柜一听林倾暖竟然不信,脸上的惊慌愈甚,“三小姐,我没有骗你,银两真的都是给了——” “暖暖,莫掌柜来了!”欧阳离晴带了莫管家进来,适时的打断了钱掌柜的求饶。 林倾暖含笑向莫掌柜道,“莫掌柜辛苦了!” 莫掌柜恭敬的向林倾暖行礼,“见过表小姐!” 莫掌柜是宁国府设在江城钱庄的掌柜,也是替宁国府掌管江城所有产业的总掌柜。 林倾暖虽然打算将这钱掌柜撤下,却无合适的人可用,于是便索性通知了莫掌柜,让莫掌柜暂时代为掌管。 “莫掌柜不必多礼,这凝雨阁我便交予你了,你选个合适的人看着,至于这里原来的人,能换的都换了吧!”林倾暖淡笑道。 她不想再留下祖母或秦姨娘的什么眼线,打算来个大换血。 莫掌柜颔首,“是,表小姐!” “这个钱掌柜,便交予衙门处理。”林倾暖冷冷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钱掌柜,又开口吩咐。 贪墨了这么多银两,她当然不会放过他。 即便他只是别人的走狗,但必然也捞了不少好处。 钱掌柜一听林倾暖要将他送官,瞬间吓得面如土色。 莫掌柜冷淡目光看向了那个钱掌柜。 这么多年,同在江城,他自然也听闻了钱掌柜贪墨一事,只是这凝雨阁被国公爷赔给了林府,已经不再算是宁国府的产业,他也不便多管。 如今见表小姐果断出手处置了这个钱掌柜,他顿时也觉得解气。 否则,再让他经营下去,恐怕凝雨阁离关门也不远了。 想到这儿,他对这表小姐也多了一丝钦佩。 “表小姐放心,一切交予在下即可。” 听到莫掌柜的表态,林倾暖满意的笑了笑。 莫管家的能力,她当然是相信的。 处理完凝雨阁,剩下的,便是凝香阁了。 只是她还未到凝香阁,便听莫管家派去的人回来禀报,凝香阁的李掌柜,已经听到了风声,卷了银子跑了。 听说还打伤了莫掌柜派去的人。 莫掌柜的脸色顿时便不好看了。 表小姐第一次差他办事,他便给办砸了,这可如何是好? 注意到莫掌柜脸上的尴尬,林倾暖清浅一笑,“无妨,你派人去报官,便以打劫伤人罪通缉吧!” 她没有告诉莫掌柜,这李掌柜,是她故意放走的。 李掌柜不同于钱掌柜,他是林老夫人远房的侄儿,有林老夫人护着,即便是现在将他送进衙门,不过几日,还是会被放出来。 只有他携款跑了,这样的大罪,林老夫人才不方便插手。 毕竟,她可是最注重名声的。 当然,李掌柜跑不远。 莫掌柜是何等人,仔细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打劫伤人罪,那可是大罪,没个几年的时间,是出不来的。 表小姐这招果然厉害。 “表小姐放心!” 安顿好一切,林倾暖也不便多留,临走时,她又向莫掌柜安顿,“莫掌柜,你近日将凝雨阁和凝香阁的账目捋一遍,看看这钱掌柜和李掌柜,究竟贪墨了多少银两。” 莫掌柜见林倾暖办事一丝不苟,心中愈发信服,“是,表小姐!” 林倾暖脸上浮起一抹清淡的笑意,抬脚出了凝雨阁。 接下来,就要去桐乡,瞧瞧秦姨娘所谓的佃户一事了。 回了客栈,林倾暖便收拾起了东西,打算明日一早,就去桐乡。 菱歌连忙央求道,“小姐,你就带上奴婢吧,奴婢也可以去,留在这太闷了。” 林倾暖想也不想便拒绝,“你就留在这里,去桐乡的路不太好走,容易颠簸,对你伤口不好。” “小姐不也受着伤?” 菱歌担忧的望着林倾暖受伤的手臂,小姐虽然说没事了,可她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两日她几乎不用那个手臂。 林倾暖耐下性子,认真对菱歌道,“菱歌,我现在尚不知佃户一事是否严重,若是带上你,难免会分神照顾你,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菱歌连忙摇头,“小姐,奴婢已经没事了,只是有些疼而已,奴婢可以跟着你,也算是有个照应。” 欧阳离晴见菱歌一脸倔强,便也笑着劝道,“暖暖,不如我们便带着菱歌吧,她伤在肩膀,也不影响走路。” 林倾暖知道菱歌不放心她自己去,又想着菱歌若是落了单,难免会被秦姨娘惦记上,只得勉强道,“那便一起去吧!” 第92章 他是中毒而死 菱歌顿时喜上眉梢。 不过为了照顾菱歌的伤口,林倾暖还是坚持又多待了一日,这才出发去桐乡。 桐乡在江城的谷县,林倾暖让莫管家雇了一个车夫,总算是解决了她们一路上没有人赶车的窘境。 三人依旧着了男装,上了马车后便有些安静,各自沉默不语。 林倾暖在想佃户一事,欧阳离晴本就话少,经历了这么多事,更是愈发沉默。 菱歌见两人都不说话,便也不敢擅自开口。 这里的路不比去京城,颠簸少不了,林倾暖让欧阳离晴一路护着菱歌,以免误撞到肩膀引起伤口加重。 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了谷县下辖的桐乡。 马车渐渐停下,车夫在外面禀道,“公子,到了。” 林倾暖左手提了剑,率先跳下了马车。 这剑是她在江城买的,为了防身之用。 也幸好她平日里擅长左手使剑,否则右手手臂伤成这样,还怎么自保? 欧阳离晴和菱歌也随后下了马车。 这里的地势平坦不少,远远望去,到处都是农田,只是里面的庄稼却是稀稀拉拉的,长得不太好。 林倾暖略略向四周打量了一番,便道,“我们去庄上。” 车夫是江城本地人,知道林府的庄子在哪儿,一听林倾暖吩咐,立刻便走在前面带起了路。 一行四人深深浅浅的向庄子而去。 临到庄子跟前,却蓦地看见庄子门口似乎正围了一群人,正吵吵嚷嚷的在闹腾着什么。 林倾暖脚步停了一瞬,随即便毫无惧色的走了上去,冷冷开口,“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偏偏震慑住了那一群吵嚷的人。 那群人回过头来,见林倾暖几人面貌年轻俊秀,除了已经退到后面的车夫,其他几人俱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不满的问道,“你们是何人?” 显然是将他们当做了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哥。 林倾暖淡然的穿过人群,走到庄子门口,踏上台阶,这才回头望着那群人道,“我是林府的人,也是你们的东家。” 欧阳离晴和菱歌紧紧的跟在林倾暖身后,那车夫也连忙跟了上去。 一听林倾暖是林府的人,下面的人顿时便沸腾了,七嘴八舌的吵着,只是说话的人太多,林倾暖一时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隐约捕捉到什么杀人、偿命一类的字眼。 庄子上的管事见状,立刻出来安抚,“大家慢慢说!” 可众人早已激动不已,哪里还会听他的。 林倾暖微微皱眉,轻咳一声,冷声喝道,“安静!” 那些人没有收敛,依旧是高声嚷叫着,隐隐还有往前逼近之势。 林倾暖眉宇间划过一抹冷然,刷的一下抽出了手里的宝剑。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各种仇恨的目光瞬间直直射到了林倾暖身上。 林倾暖毫不畏惧,凌厉的目光冷冷一扫,扬声道,“你们有何不满可以派个代表说,如此吵闹,我听不清,也无法为你们做主!” 那群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起来,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凛然的的站了出来。 林倾暖满意一笑,“很好,你来说。” 那人一脸义愤填膺,口齿清晰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 原来,因着江城一带干旱,佃户交不上今年的租,便派代表来和管家商议,能不能免了今年的租子。 庄子上的管家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佃户当然不干,于是双方便起了冲突,最后竟然闹出了人命,佃户的代表便被庄子上的人给打死了。 如此一来,交不了租的佃户愈发愤怒,便日日聚众来庄子上闹事,连田里的庄家也不管了。 林倾暖听清了事情的缘由,心里隐隐有怒意升起。 她回头看向管事,冷声质问,“为何不上报?” 管事也是一脸委屈,向林倾暖禀报道,“老奴已经上报,可是老夫人和秦姨娘不同意免租。” 众佃户一听是林府的主子不同意免租,顿时又开始闹腾。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林倾暖高声道。 众佃户听见,勉强安静了下来,只是看向林倾暖的眼神,却愈发愤恨。 林倾暖朗声道,“我是林府的三小姐,林倾暖,大家若是信我,我必还大家一个公道。” 众佃户一听林倾暖竟然是名女子,不由怔了怔,眼中的仇恨稍稍淡了些,却依旧不太善意。 林倾暖见暂时安抚住了众佃户,便又冷然的问向管事,“免租不免租是一回事,为什么要打死人?” 管事闻言,连忙苦着脸道,“老奴也不知为何,手下的人只是轻轻推了他一把,他就死了。” “你胡说,明明是你将人打死的。”之前站出来的那名佃户立刻大声的反驳。 林倾暖见此事似乎有些蹊跷,便问向那佃户,“尸体何在?” 那佃户指了指不远处。 “将人抬过来!”林倾暖回头吩咐管事。 管事连忙指派了两个人,过去抬人去了。 “三小姐,他们日日抬着那尸体过来闹事,这两日因为臭了,才放的远了一些。”管事愁眉苦脸的向林倾暖诉苦。 那佃户一听,立刻不干了,“人是你打死的,你若是不偿命,我们便天天来闹。” “对,天天来闹,天天来闹!”众佃户听了,立刻便又嚷开了。 林倾暖此刻算瞧出来了,这个站出来的佃户,是这些人的头子,便是他带头闹事的。 当然,她还是很同情这些佃户的,毕竟他们也是为了活命。 如今死了人,林府也总要给佃户一个交代的。 不多时,出去的两人便抬着一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走了过来。 众人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齐齐退后了几步,不管是佃户还是庄子上的人。 林倾暖自衣袖间取出一方帕子,掩了口鼻,便走向了那尸体。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那人的五官,见里面隐隐有黑色的血迹,瞬间便明白过来。 众佃户见林倾暖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竟然丝毫不嫌弃,反而走近细细查看,不由对林倾暖的印象好了一些。 吵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林倾暖看完,心里已经有了底。 她重新走回去,望向那些佃户,见他们也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她,不由冷冷一笑,朱唇轻启,“这人不是被打死的,他是中毒而死。” 第93章 免租 “不可能!”那位领头的佃户想也不想便反驳道。 林倾暖清冷一笑,“为何不可能,他耳鼻有黑色的鲜血,显然是中毒的症状,你狡辩也没有用。” 那名佃户满脸怒意,“你莫不是想为庄子脱罪?为你们林府脱罪?”他狠狠呸了一声,“果然有钱人都是一丘之貉!” 林倾暖见他如此激动,反而笑了。 如此条理清晰,如此引文据典,若说他是佃户,她还真不相信。 “若是不信,可以请官府的人来查看,看看究竟是你们在说谎,还是小姐说谎。”菱歌忍不住出口驳道。 “你们官官相护,我们才不相信什么官府!”领头的佃户冷笑道。 下面的那些佃户却没有响应,也许是看到了林倾暖刚才的举动,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闹腾。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冷意,“那你相信谁,不相信官府,难不成还要造反不成?” 那佃户一听林倾暖说他造反,立刻便不敢吭声了。 “我并非要为管事洗脱嫌疑,也并非出自维护林府。” 林倾暖真诚的目光向下面的佃户环视一圈,声音诚恳,“我向你们保证,你们今年的租子,林府会全部为你们免除,不仅如此,以后的两年,租子减半!” 众佃户一听,立刻便欢呼起来。 今年免租已是不敢肖想,后面两年的租子竟然还能减半,天下竟有如此好事? 这个林三小姐,果然是菩萨心肠。 “三小姐——”管事正要说什么,林倾暖却飞快的打断他,“你据实上报便可,祖母和父亲那边,我来解决。” 她并非意气用事,今年江城收成明显不好,佃户交不上租子,再逼迫他们也没有用,倒不如顺了他们的意。 林府少一年租子没什么大不了,可佃户没了粮食,是要饿死的。 至于后面两年减半,则可以给他们一些缓冲的时间。 毕竟,刚刚遭了灾,家无余粮,每家佃户都不好过。 当然,林老夫人和林昭必然是不会同意的,她还要想想办法,让他们不再反对。 管家无奈,只得应道,“是!” 林倾暖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这一次,众佃户心服口服,立刻便安静了下来,望着林倾暖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只是那带头的佃户却冷笑出声,“三小姐能做得了林府的主么?” 林倾暖睨了他一眼,朗声开口,“当然!” 末了,她又看向底下的佃户,“我承诺给大家的,必然会兑现,大家放心。” 见那些佃户脸上担忧的神情终于退去,她微微一笑,话锋却蓦的一转,冷厉开口,“但现在我要查杀人凶手,希望大家可以配合。” “刘二真的是被人杀的?” “不知道,听三小姐的意思,说是中了毒,不是被庄子上的人打死的。” “那是谁杀的?” 底下的佃户顿时议论纷纷。 那名领头的佃户立刻不满的反问,“你说谁是杀人凶手?” 林倾暖唇角勾出一抹冷笑,“那便要问问,这几日,他是与谁经常在一起了?” “还能有谁,大伙都在地里忙碌。”那佃户冷笑。 下面一名佃户却忽然道,“沈五,刘二不是一直与你在一起么?” “对啊对啊,刘二死之前,我还见你们一起喝酒了。” “我也看见了。” 那些佃户七嘴八舌的开口指证了起来。 林倾暖唇角一勾,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沈五,显然是秦姨娘派来的,她如此煞费苦心挑唆佃户闹事,恐怕为的就是让自己折在这里。 沈五顿时慌了,连忙道,“不是我,不是我!”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林倾暖悠然开口。 沈五眼神躲闪,神情不安,“没——没谁!” “他是这儿的佃户吗?”林倾暖侧首问管家。 管事摇摇头,“他说是刘二的亲戚,不是这里的佃户。” “刘二家人何在?”林倾暖高声问道。 林倾暖的话音刚落,便见一名苍老的中年女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 “你是刘二的家人?”林倾暖的声音刻意温和了些。 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抬眼瞧林倾暖一眼,见她一脸和善,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林倾暖继续问道,“这个沈五,是你们亲戚?” 那女子连忙摇头,“不——不是!” 沈五的脸色瞬间苍白。 林倾暖向管家道,“给刘二的家人一百两银子,算是补偿!” 管事连忙应了。 “你——你没有证据!”沈五结结巴巴开口。 林倾暖嘲讽一笑,“剩下的,你去和官府说吧!” 佃户一事解决,她的任务也算完成,至于对沈五怎么定罪,那可就不是她的事了。 当然,她才不信秦姨娘会花银子将这人捞出去,毕竟,他已没什么用处,秦姨娘最多只会杀人灭口吧! 临走前,她又细细叮嘱了管事一番,让他平日里多注意吸纳佃户的意见,多向林府上报,如此才不会闹出事来。 当然,这一次主要还是秦姨娘派人挑唆,才致此事如此严重,甚至闹出了人命。 至于沈五,就交由管事和这些佃户扭送官府了。 那些佃户对林倾暖简直是感恩戴德,直将她送出了老远。 马车里,菱歌笑嘻嘻道,“小姐太厉害了,三言两语便解决了如此棘手的事情。” 林倾暖失笑,“林府那边还没有解决呢。” 不过她有把握。 “暖暖,若是我有你这般本事便好了!”欧阳离晴羡慕的看向她。 林倾暖清浅笑道,“你慢慢便学会了,只要不惧他们,没什么可怕的。” 事情解决了,几人也轻松了下来,一路上说说笑笑,比来时热闹了不少。 马车驶出桐乡,便向江城的方向而去。 “小姐,奴婢觉着您出来后,比在府里开心了不少!”菱歌欣慰笑道。 “没有勾心斗角的日子,自然要开心些。” 只可惜,她这一生,注定是无缘寄情山水之间的。 欧阳离晴眉宇间也划过一丝怅然,“可惜很多人,你不招惹他,他却不会放过你。” 这几日,她瞧得明白,暖暖在林府的待遇,不比她好多少,若说强一些,也只比她多了一个嫡女的身份罢了。 也难为她在众狼环绕的府中,还能活得如鱼得水。 不得不说,这对她的触动很大,在暖暖身上,她学到了很多。 纵然她没有暖暖那样的本事,可暖暖也说了,最重要的,是有反抗的勇气。 有了勇气,本事是可以学的。 欧阳亭,欧阳离若,整个欧阳府,且等着吧,我欧阳离晴,必然会涅盘归来。 她的眼神渐渐坚定,沉冷的眸子中,不自觉的透出一丝狠辣。 第94章 突变 “晴儿,”林倾暖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欧阳离晴恍然回神,略显诧异的望向林倾暖。 林倾暖脸上浮出一抹和善的笑意,“报仇可以,但是不能走歪路,我们不能为了那些坏人,毁了自己。” 欧阳离晴一愣,心中瞬间浮起浓浓的感动,连忙出口保证,“暖暖,你放心,我不会的。” 几人正说着话,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几下,然后仓促的停了下来。 三人毫无准备,瞬间便摔倒在车厢。 菱歌因靠着欧阳离晴,伤口并没有被撞到。 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慌乱的望向林倾暖,“小姐——” 林倾暖吃力的坐直了身子,突然的变故,让她的右臂狠狠的撞向了车壁。 剧烈的疼痛传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暖暖,你没事吧?”欧阳离晴担忧道。 林倾暖眸光凝重,将食指放于唇边,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两人一见林倾暖的神情,愈发紧张起来。 林倾暖定了定神。 外面必然出了什么状况,她不得不防。 她向菱歌和离晴无声的吐出两个字,然后便快速的撩开帘子出了车厢。 刚一露面,便觉破空之声迎面袭来。 她柳眉一凝,迅速将吓傻了的车夫扒拉到车厢内,微微侧身,躲开了射过来的短箭。 路的前方,几名蒙着面的黑衣人,冷漠的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林倾暖眸光瞬间沉冷如冰。 不用想,马车必然被包围了。 她身体微微后移,靠近车厢少许,眼神紧紧锁住前面的黑衣人,压低声音道,“离晴,马车便交给你了。” 对方没有贸然围攻马车,等她出来才放箭,必然是想要一击必杀。 很显然,这些人,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黑衣人见林倾暖竟然没有中箭,手中的短弩立刻再一次瞄准她,对着她便是一阵乱射。 四面八方的短箭射向了林倾暖,也射向了车厢。 林倾暖右手不便,左手刷的一下抽出宝剑,将射向她的短箭一一拨落。 此刻她深深的庆幸,提前让离晴和菱歌趴下,躲过了这些箭矢。 黑衣人并不死心,立刻便要进行新一轮的射击,林倾暖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飞快的跃起身子,直接闪入黑衣人之中,利落的将剑刺入一个黑衣人的胸膛。 那人眼睛骤然瞪大,不敢置信的望着林倾暖。 林倾暖没有管他,迅速抽出剑身,回身格挡住攻向她的黑衣人。 她出手迅速,招式狠厉,那些围攻她的黑衣人,讨不到丝毫的便宜。 林倾暖将手中的剑舞的密不透风,心里却微微骇然,这些人,功夫竟都不弱。 除了第一个黑衣人被她杀了个措手不及,其他的人,明显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她无法速战速决。 他们武功高强,出手狠毒,又不以真面目示人,显然是专业的杀手。 本来围着马车的黑衣人,见林倾暖如此不好对付,便都弃了马车,攻向了林倾暖。 骤然增加的人数,让林倾暖顿感吃力。 右臂的伤,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她的发挥。 马车中,欧阳离晴悄悄的探起身,自窗口看向外面,见所有的黑衣人都攻向了暖暖,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怎么样?”菱歌颤声开口。 欧阳离晴摇摇头,“不容乐观,暖暖被围攻了。” 菱歌一听便急了,连忙挣扎着起身,“我们出去帮小姐。” 欧阳离晴立刻阻止她,“我们连功夫都不会,只会给暖暖添乱。” 菱歌急声道,“就算是不会功夫,还可以为小姐挡刀挡箭。” 欧阳离晴理解她的忠心,她也想救暖暖,可问题是怎么救? “离晴,马车就交给你了!” 欧阳离晴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林倾暖方才的交代。 她略略思索了一番,顿时有所醒悟。 她的目光投向已经吓得软成一团的车夫,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严厉,吩咐道,“快,出去赶车。” 侥幸保得性命的车夫吓得瑟瑟发抖,一听欧阳离晴让他出去,立刻便果断的摇头。 “你做什么,我们不能丢下小姐不管。”菱歌怒瞪着欧阳离晴。 欧阳离晴无奈的瞧着她,“这是暖暖的意思。” 说罢,她也顾不得再管菱歌,反身出了马车,见黑衣人的注意力都在暖暖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她,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挥下了手中的鞭子。 套马嘶鸣一声,立刻便撒开四肢跑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黑衣人,见马车要离开,几名黑衣人连忙追了上去。 林倾暖目光一凌,手中的剑瞬间愈发凌厉,几招逼退了攻上来的黑衣人。 她飞身上前,挡在了意图拦下马车的几人跟前,冷冷的盯着他们。 马车自林倾暖身后疾驰而过。 林倾暖也不犹豫,再次提剑与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她剑势如虹,黑衣人在她手上讨不了丝毫便宜,有几个被她刺中要害的黑衣人,不多时便没了动静。 当然,林倾暖此刻也不轻松。 这副身子比不得前世,此刻她已觉气力渐渐有些不支,可为了能让马车跑的远一些,她还是勉力支撑着。 她招式凌厉,再次出剑刺中一人,正要撤剑,却蓦的听到熟悉的破空之声传来。 她眸光一凝,下意识侧身,那箭却不偏不倚的射向了她的肩膀。 林倾暖痛呼一声,抬起本不伶俐的右手,捂住了伤口,转身便施展轻功逃入了路边的密林。 黑衣人见状,立刻便追了上去。 至于已经跑远的马车,再没有人去管。 毕竟,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林倾暖的命。 林倾暖跌跌撞撞的穿过密林,见眼前是通往别处的另一条官道,比桐乡的那条小路要宽敞不少。 她环顾四周,见除了她刚逃出来的那片密林,竟无一处藏身之地,不由有些失望。 身后的动静渐渐逼近,她咬咬牙,索性便顺着官道向前飞掠而去。 她的轻功不弱,可体力却已渐渐跟不上。 勉力奔了一阵,刚转过弯,堪堪甩开身后的黑衣人,她便瞧见前面官道上,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来。 第95章 是你们伤的她? 林倾暖眸光一凝,来不及思索,在车夫尚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的掠入车内。 车内的温暖让林倾暖略略安心,她定了定神,脸上浮起一抹和善的笑意,打算和车内之人打个招呼。 毕竟贸然闯入,有些不太地道,万一这车里的人不让她躲藏,将她丢出去怎么办? 她笑盈盈的抬起凤眸,看向那人,正要说话,却蓦的愣住。 那人眸色沉沉,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她用手护着的左肩,在看到那露出的一截短箭时,顿时冷彻如寒潭。 “云——云顼?”林倾暖干干一笑。 此时此地见到他,她顿觉心虚。 云顼神色沉冷,伸手探向她的肩膀,林倾暖却下意识一躲。 触及到云顼愈发深邃的眸子,林倾暖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短箭拿开,笑的狡黠,“我没受伤,唬他们的。” 说罢,她自袖里拿出一方手帕,将那短箭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还不忘向云顼解释,“这上面有剧毒,不能乱碰的。” 云顼瞧着她满身狼狈,心中愈发心疼,正要开口,马车外面却忽然有了动静。 从见到云顼的那一刻,林倾暖的心便已彻底放下,此刻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没有丝毫担忧之色。 云顼先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抬手撩起了帘子。 因着角度的原因,外面的人并不能看到林倾暖的存在。 见忽然出现了这么多黑衣人,而且对方明显是来者不善,车夫脸上顿时划过几分紧张。 云顼眸光冷然,冰凉的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何事?” 为首的黑衣人向云顼抱拳道,“阁下可曾看到一名受伤的女子?” 也许是反应过来林倾暖作的是男子装扮,他又轻咳一声,“是一名受伤的男子。” 云顼清冷的目光自他身上淡淡扫过,“看见了。” 黑衣人一听,连忙追问,“她在哪里?” 云顼挑眉看向黑衣人,嗓音清冷,仿佛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是你们伤的她?” 黑衣人顿时警觉,不过瞧着云顼神情淡然,也不像是与林倾暖认识,便冷着声音道,“还请阁下告知,那人现在何处?” 若是还敢多嘴,他们可不介意将这人也一并除了,瞧着他一幅文弱书生的模样,显然不是道上的人。 云顼唇角蓦的勾出一抹轻笑,闲适开口,“她就在我车里。” 黑衣人一愣,随即便冷冷道,“还请阁下将人交出来。” 声音中隐隐有威胁之意。 云顼眸光渗出几分冷意,嗓音儒雅清润,“好啊!” 话音刚落,他便如箭一般掠了出去,直奔黑衣人。 黑衣人哪里想到他会贸然出手,匆忙间便要反击,却忽觉脖子上一凉。 他的眼睛蓦的睁大,溢满了不可置信,最终还是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云顼如法炮制,不过瞬间,便放倒了所有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青风——”云顼淡声开口。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玄衣男子落了下来,单膝跪在云顼身前,恭敬道,“主子!” 云顼阴沉的目光扫向了地上的黑衣人,冷声吩咐,“将这里处理干净,两个活口,带回去!” “是!” 云顼转身回了马车,淡淡向车夫道,“走吧!” 车夫惊魂未定,一听吩咐,连忙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云顼刚在车厢坐下,林倾暖便谄笑开口,“云顼,你好厉害!” 她说的是实话。 前世今生,她从未见过云顼出手,不曾想他的功夫竟这般高超。 云顼没有理会她刻意的讨好,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明明也不是什么责怪的话,可林倾暖的心却愈发虚了些。 触及到云顼深邃的眼神,她当下便老实了,只得原原本本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和他交代了一番。 当然,欧阳离晴的遭遇,以及遇到狼群的事,她隐去没说。 末了,许是怕他责怪,林倾暖又小心翼翼的解释,“凝雨阁和凝香阁的事情总要处理,我便趁着这个机会出来了。” 云顼瞧了她一会儿,蓦的抬手擦去她脸上的赃污,眸底似乎划过一丝极浅的无奈。 林倾暖立刻便知道,云顼没有恼她,也没有怪她。 于是她笑嘻嘻的向云顼套着近乎,“诶!你身边的青玄哪儿去了?怎么找了如此呆的一个车夫?” 若是青玄在,恐怕她还没有闯入到车里,便被青玄拍飞了。 “青玄有别的事,车夫是临时找来的!”云顼眸光浮起一抹轻笑,言简意赅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林倾暖继续发扬着好奇宝宝的精神,“那你什么时候把青墨派到我身边的,我都不知道。” 听林倾暖提起青墨,云顼的眉眼骤然冷了下来。 林倾暖见状,连忙为青墨说话,“你可不能怪青墨,他本来是要跟着我的,是我强行将他派出去的,不然那些证人无法处理。” “害你遇险,本就是他的失职!”云顼的声音不自觉的透出一分冷然。 他不敢想象,今日若是没有遇到他,她会遭受怎样的危险。 “别啊,”林倾暖见云顼还要坚持惩罚青墨,连忙软下声音,“这个真不关他的事,是我一意孤行的。” 见云顼依旧不为所动,她故意板着脸道,“你派青墨于我,难不成他还不能听我指挥?” “你说,你是不是怪我用你的人了?”林倾暖索性开始胡搅蛮缠。 云顼瞬间被她气笑。 他略显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嗓音甘醇低沉,“说吧,你要去哪儿?” 林倾暖见他算是默许不再处罚青墨,唇畔立刻扬起一抹笑意,“回江城吧,我还得和菱歌她们汇合。” 马车能及时的逃走,想必离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菱歌和离晴没有地方可去,必然会回江城客栈等她。 “好!”云顼声音难得的柔和了几分。 林倾暖唇角微弯,刚露出一抹笑意,却蓦的想到,这不会耽误他的事吧? “对了,你要去哪里?” 第96章 可是我喜欢你 若是他本不去江城,自己这样做岂不是让他为难? 云顼见她脸上浮起淡淡的虑色,眸中划过几分笑意,“我本要回京,先和你去一趟江城也不迟!” 林倾暖顿时放下心来。 他们是在傍晚时分赶到的江城。 一进客栈,便见菱歌急匆匆跑了过来。 见到林倾暖安然无事,她喜极而泣,“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林倾暖抬手捏捏她的脸颊,“你小姐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杀掉。” 菱歌却蓦的抱住了她,脸上透着惊魂未定,“小姐,你以后可不能再丢下奴婢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林倾暖被菱歌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一下,右臂骤然传来疼痛,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菱歌见林倾暖久没有反应,连忙放开她,见她脸色不甚好看,顿时便想起了她的伤口。 她不由自责道,“小姐,奴婢不是故——” “傻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都要活的好好的。”林倾暖适时的打断了她的话,淡笑着开口。 闻言,菱歌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晴儿呢?”林倾暖见欧阳离晴不在,诧异问道。 菱歌连忙答道,“离晴去找莫管家搬救兵了。” 林倾暖一听急了,“我去找她!” 说罢,转身就要出去。 云顼兀的拉住她,淡声道,“我派人去吧,你快回屋子休息。” 语气虽淡,却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他深沉的目光似是无意的划过她的右臂。 一路上,他注意到,她几乎不用这个手臂。 菱歌这才发现云顼也在,诧异之余,下意识便要请安,云顼适时的制止了她。 接收到云顼的眼神,菱歌顿时便明白过来,他的身份,不宜暴露。 林倾暖想了想,“也好!” 交给云顼,她自然放心。 云顼转身对赶过来的青风简单吩咐了几句,青风便急匆匆离开了。 上了楼,林倾暖叮嘱菱歌先回去休息,毕竟折腾了一路,她也累了。 菱歌本放心不下林倾暖,可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得悻悻的回了屋。 因着菱歌的伤口恢复了许多,不用再由人照看,她便没有再和菱歌住一个屋子。 安顿了菱歌,林倾暖这才回身,浅笑着对云顼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云顼却没有动,他深邃的目光瞧着她,关切开口,“你的手臂怎么了?” 林倾暖一愣,他何时发现的? “无事,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她讪笑着回道。 不想让他知道,一则是怕他担心,二则,也不想让他以为她很娇弱。 毕竟这伤确实算不得什么。 “进去我瞧瞧!”云顼神情严肃,示意她进屋。 林倾暖连忙摆手,“真的不用了,一点儿都不严重,连皮都没破。” 云顼没有理会她,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踢开门进了屋子。 “云顼,”林倾暖双眸盈盈如水,唇边漾出一分小得意,嗓音甜糯,“你这么爱抱我,是不是喜欢我?” 云顼闻言一愣,耳根瞬间泛起浅浅的红色,下意识看向怀里的她。 见她神色调皮,没个正形,显然是故意这么说,想阻止他为她看伤,胡乱说的。 他的心里蓦的升起一股闷气,也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虽然恼她,动作却仍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她的伤口。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大手转而便要撩她右臂的衣袖。 林倾暖适时的按住了他的手。 云顼不悦的看向她,眼神渐渐深邃。 被他这么一注视,林倾暖小脸蓦的浮起一抹浅红,眼神却晶莹透亮,“云顼,你要看了我的伤口,是要对我负责的。” 她的眸光清澈如水,深深的望着他,让他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瞬间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这样娇软的她,这样使着小脾气的她,让他的心愈发深陷。 他几乎要忍不住,揽她入怀。 手才将将要伸出去,他却倏地醒悟。 还没有明白她的心,这样会吓着她。 万一她因此而讨厌他,继而远离他....... 单是想一想,他便觉承受不住。 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他不能冲动。 云顼眸中的热切渐渐沉寂下来,声音低沉嘶哑,“事急从权,我只是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他知道不合规矩,可不亲眼瞧一瞧,他始终不放心。 只是触及到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面似乎隐隐浮起怒意,他还是没敢坚持。 斟酌了一下,他犹豫着开口,“要不让你的丫鬟过来看看?” 既然暖暖不愿,那她的丫鬟看完,他再详细问便是。 林倾暖托着床的手触及到身后的枕头,微微动了动。 此刻,她特别想拿手里的枕头砸向云顼。 她都已经暗示的如此明显了好不好? 就差亲口告诉他,她喜欢他了。 林倾暖不知一向聪慧过人的云顼,为何在对她的事情上,会如此迟钝。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罢了! 云顼见林倾暖樱唇紧紧抿起,如秋月般皎洁的凤眸怒瞪着他,显然是动了气,更不敢再坚持看她的伤口。 “我出去叫你的丫鬟!”云顼转身便要出去。 “云顼!” 林倾暖纤白的小手,毫不犹豫的拉住了云顼指节分明的大掌。 温热的触感,让云顼微微一怔,整个身体随即紧绷起来。 他的心蓦的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云顼。”她又一次开口唤他的名字,声音软糯甜腻,透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云顼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刻。 “你是不是喜欢我?”林倾暖犹豫了一瞬,还是低声问出了口。 云顼彻底愣住。 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句话一直在云顼的脑海里不停的回响,他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蹦出来了。 他的暖暖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这个问题,他连考虑都不用考虑,便可以给她答案。 可是此刻,他却迟疑着不敢开口,不敢告诉她。 他不知道,暖暖为何要问他这个问题。 久久等不到云顼的回应,林倾暖也不着急,她蓦的轻声开口,“可是我喜欢你!” 第97章 原该是我护着你的 云顼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 他蓦的回身,直直的望向她,眸中情绪翻涌。 暖暖竟然说,喜欢他? 他是不是听错了? 林倾暖见云顼还是没有一丝反应,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蓦的跳下床,不满的便要离开。 她都已经和他表露心迹了,他怎么还是这个反应。 难不成云顼现在还没喜欢上她? 还是这一世她太过主动了,云顼不喜欢这样的她了? 她忽然有些忐忑。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挪动脚步,身子便蓦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顼紧紧的搂着怀中的娇软,他眸色漆黑透亮,里面的情绪深邃如旋涡,几经翻涌,终于化作一抹深深的笑意。 他的暖暖喜欢他,她竟然也喜欢他,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 当然,即便是此刻,他也没有忘了她的伤,抱着她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的右臂。 林倾暖能感觉到云顼的激动和开心,重生以来,她遇到过他很多次,却从未见过这般沉不住气的他。 想到这儿,她的唇角弯起一抹满足的笑容,单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感受到林倾暖的回应,云顼的手臂愈发紧了紧。 她纤细瘦弱的身体,嵌在他宽大的怀抱里,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拥有了这世上的一切。 “云顼——” 林倾暖蓦的闷闷开口。 云顼一听,连忙放开她,柔声道,“怎么了?” 墨色的瞳仁里溢满了柔情,还有来不及收起的笑意。 此刻他的眼神完全变了,不同于以前的含蓄内敛,他的爱意,终于不再掩饰,不再保留。 若说之前他对她的感情,只是偶尔的流露,那么这一刻,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意,都能让她感觉到,他是如此的爱着她。 “云顼,你再这么紧的抱着我,我都要快窒息了!”林倾暖推了推他,不满的娇嗔。 云顼轻笑出声,蓦的将她抱上了床,然后挨着她坐下。 他的大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嗓音低沉悦耳,“暖儿,你再将刚才的话说一遍!” 林倾暖黑亮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假装听不懂,“什么话?” 云顼抬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不要调皮!” 林倾暖噗嗤一笑,轻轻拍下他的手,凤眸盈盈的望向他,“我都说喜欢你了,现在是不是该你说了?” 想起他之前的迟钝,她又不满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冷哼出声,“我都暗示你那么多次了,你真是笨死了!” 他腰间的肌肉紧致坚硬,硌的她手疼。 于是她愈发郁闷了。 “好好,是我笨!”云顼连忙软下声音哄她。 想到她一直以来的亲近,都是对自己的暗示,他的心里顿时懊恼不已。 大手揽着她,他眸光深深的望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暖儿,我不是领会不到,只是不敢有所回应,我没想到,你竟也会喜欢我!” “喜欢你有什么可惊讶的,你这么优秀,”林倾暖抿了抿唇,略带酸意道,“这京城里喜欢你的可不少。” 想到有很多人惦记她的云顼,她愈发气闷。 云顼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才闷笑出声,“可我只在乎我的暖儿喜不喜欢我。” 听到他说“我的暖儿”,林倾暖顿时自心底升起一股甜蜜,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早就丢了个一干二净。 见心上的人儿乖巧的依在他怀中,云顼心情愈发愉悦,他揶揄道,“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了吧?” 不看一看,还是不放心。 见他还在惦记她的伤势,林倾暖心里愈发感动,只是面上却不显。 她眼中浮起一抹轻笑,揽着他的手臂,调皮开口,“那你还要不要负责?” 云顼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软发,失笑道,“傻丫头,太子妃的位置一直都给你留着呢,你若愿意,我明日便娶。” “哼!想得美,我还没及笄呢!”林倾暖傲娇的轻哼出声,只是弯起的眉眼,昭示了她心里的愉悦。 云顼也不理会她的口是心非,轻轻执起她的右手,小心翼翼的褪去了她略显宽大的衣袖,凝神看向她的伤口。 这一看不要紧,见那伤口又深又大,虽然有了结痂的迹象,可上面新渗出的血迹,却依旧触目惊心。 那伤口,仿佛是被什么动物咬伤的一般。 云顼的眸底隐隐浮起冷光。 “是狼咬的!”林倾暖赶在他生气之前,先一步招了。 云顼一听,神情愈发沉冷,他没想到她还遭遇了狼。 林倾暖不敢再隐瞒,便将遇狼一事和云顼坦白了。 云顼听着她的话,想象到当时的惊险,心里更是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失去她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云顼沉声开口。 他以为她在京城,有一个青墨护着她便够了,不想,她竟然出了京,还遇到这么多的危险。 是他未雨绸缪做得不够,才会让她多次涉险。 林倾暖讶异的望着他,“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学艺不精,这才受伤的。” “傻丫头,”他心疼的揽着她,“原该是我护着你的!” 看来以后,还要往她身边多派些人。 林倾暖一瞧便明白了,敢情云顼是自责没有多派人保护她。 她噗嗤一笑,揶揄开口,“我们之前还不是这种关系,你要是多派了人来,我定会以为你是来监视我的,肯定会将他们全部赶走。” 云顼原本沉冷的神色瞬间被她逗乐,知道事已发生,多说无益,便专心的为她重新包扎起伤口。 即便是他再小心翼翼,上药包扎的过程中也难免会疼,可从始至终,林倾暖也仅仅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哼过一声。 云顼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学会将这些痛苦吞到肚子里的,他只是感觉,愈发心疼。 包扎完,云顼刚将她的袖子顺下来,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云顼清冷开口,“什么事?” 外面青风的声音传了进来,“属下已将离晴姑娘接了过来。” 林倾暖一听,便知离晴也在外面,她脸色微红的推开云顼,示意他不要挨的这么近。 云顼心底虽然不舍,可也明白男未婚女未嫁,况且暖儿还未及笄,不能坏了她的清誉,于是只得磨蹭着起身,站远了些。 林倾暖忍住笑,这才向门外道,“进来吧!” 第98章 都是一家人 林倾暖话音刚落,屋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欧阳离晴几乎是冲进来的。 她乍听说暖暖回来了,早就顾不得其他,连日来一直沉郁的情绪,也被这喜悦冲淡了不少。 只是刚进屋子,便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太——太子殿下!”欧阳离晴瞬间便惊住了。 她之前不知道青风是谁的人,也不知林倾暖屋里的男子是谁。 云顼淡然的点了下头。 “晴儿!”林倾暖浅笑开口。 欧阳离晴这才回神,急匆匆奔到床边,担忧的执起林倾暖的手,“暖暖,你没事吧?” 林倾暖摇头,“没事,遇到了太子殿下,是他救了我!” 欧阳离晴一听,顿时便感激的望向云顼,向他福身道,“多谢太子殿下救了暖暖!” 林倾暖忍俊不禁,她才和云顼表露心迹,还不大好意思告诉欧阳离晴,只得默许了她的举动。 云顼脸色微凉,“不必!” 因着云顼一直都是清冷的性子,欧阳离晴也不多做怀疑。 她又望向林倾暖,惭愧道,“暖暖,你不会怪我吧,我当时——” “你当时做得对,”林倾暖笑着打断她,“我的意思,你能明白,我很开心。” “可是我没有顾及你——” 想到当时扔下暖暖逃命,她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林倾暖牵起她的手,认真的看向她,“晴儿,不管什么事,我们都要从大局出发,唯有你们脱离了危险,我才好与他们周旋,你们不懂功夫,我必然是要护着你们的。” 只希望她可以明白,万事都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 “若是你当时选择留下,我反而会怪你,而且,我们不一定能像现在这般顺利脱险。” 欧阳离晴眼神渐渐湿润。 她的脸上蓦的浮起认真的神色,声音透着坚定,似是保证一般,“暖暖,总有一日,我不会再是你的拖累。” 她要变的强大,这样才能与她并肩作战。 林倾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傻瓜!” 青风见太子殿下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斟酌了一番,只得硬着头皮禀道,“太子殿下,青玄回来了!” 云顼知道不能与暖暖再待下去了,他略显不舍的望向林倾暖,刻意让声音显得平淡了些,“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林倾暖微微低头,红着脸嗯了一声。 云顼出去以后,欧阳离晴这才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太子殿下性子太冷了,他再呆下去,我感觉就要冻死了。” 林倾暖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也不是说他有多冷漠,只是他站在那里,我就会无端的紧张。” 欧阳离晴感叹出声,“果然是未来要当皇帝的人,不是我们这等凡人可以比的了的。” 林倾暖被她的话逗的噗嗤一笑,心下却愈发欣慰。 晴儿能和她说笑,显然是已将那些不好的事全部放下了,如此,真好。 云顼进了隔壁自己的屋子,见青玄已经在等着了,便淡声问道,“解决了?” 青玄连忙回道,“解决了,只是萧家幸存的人还没找到。” 云顼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深意,“不急,慢慢寻找便是。” 青玄脸上透着轻松,“上次三皇子将怡红楼一事安插在了太子殿下头上,才瞒过了二皇子,这次陈府的事,看他还怎么脱身。” “嗯,注意不要露痕迹!”云顼出言安顿。 青玄领命,正要离开,蓦的又回身瞧向云顼,“太子殿下是有什么喜事么?” 他总觉得,今日的殿下尤为亲切,比往日里的任何一天都要亲切。 难不成是自己差事办得好? 云顼先是一愣,随即便笑骂,“还不快滚!” 青玄觉得自己几乎是飘出去的,这样的太子殿下,太诡异了。 不止是青玄,连旁边候着的青风,也觉出了不对劲。 “太子殿下,属下瞧着,您对那个林三小姐似乎不太一般。”青风试探着开口。 云顼俊眉一凛,不悦的瞧向他,“什么叫那个林三小姐?” 青风脑袋瞬间懵了,他这称呼有什么问题么? 正要追问,却听云顼又忽然开口,“那是你们以后的太子妃。” 青风瞬间凌乱了。 所以,他不过是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太子殿下便有了太子妃? 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青风是个大嘴巴,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随行的所有御卫便都知道了。 林倾暖第二日出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青风和青玄对她的态度变了。 之前虽然也算恭敬,更多的却是疏离,哪里像今日。 她刚要坐下,青风便已先她一步将椅子拉开,一脸讪笑,“三小姐请坐!” 林倾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淡笑着点头,“多谢!” “三小姐不必客气,这是属下该做的。” 林倾暖正打算拿筷子,青玄立刻便递了上去,“三小姐请慢用。” 欧阳离晴犹疑的望着二人,“暖暖,他们怎么了?” 在她看来,太子殿下的属下,完全将太子殿下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冷漠疏离的紧。 便是昨日将她带回的那个什么青风,除了刚见到她,告诉她暖暖回来了,一路上便冷着个脸,愣是一句话没说。 所以这两个人,莫不是换了主子了?还是换了芯子了? 林倾暖失笑的摇摇头,“我也不知。” 心下却暗暗猜测,恐怕是云顼将他们的事告诉了青风和青玄。 菱歌见青玄抢了她的活,不满的将青玄推到了一边,“你们认错主子了吧?这是我家小姐!” 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青玄见这个小丫头一脸骄横,也不与她计较,乐呵呵道,“什么你家我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谁和你一家人了?”菱歌瞪了他一眼。 说罢,她挨着林倾暖坐下,再不给青玄一个眼神。 林倾暖含笑望向她,“你的肩膀还有伤,不要乱动。” 菱歌惨兮兮的向林倾暖道,“小姐,你是不是不想要奴婢了?” “这话从何说起?”林倾暖愈发诧异。 第99章 诈死 菱歌神色却没有放松,她指着青玄和青风,“他们自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侍候起小姐来了?” 云顼出来的时候,便见林倾暖正耐着性子,安抚着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而青风和青玄,则一脸委屈的站在一边。 “怎么了?”云顼随意开口,坐到了林倾暖的对面。 他淡然的眼神自林倾暖两侧坐着的那两个小丫头身上扫过,略显冰凉。 欧阳离晴和菱歌明显感觉到,太子殿下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冷意。 两人俱是一凛,尤其是菱歌,更是吓得不敢再吭声。 她们好像没得罪过太子殿下吧? “没什么,他们几个胡闹罢了!”林倾暖含笑望向他。 因着云顼的到来,原本闹腾的几人瞬间都安静下来。 而云顼见众人在场,也没机会和林倾暖说上话,于是这顿早膳便吃的有些沉闷。 饭毕,云顼问向林倾暖,“你何时回京?”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不急!” 秦姨娘几次三番想要她的命,她这次若是轻易的饶过她,那就太便宜她了。 云顼见她心里有了计较,宠溺一笑,“你打算怎么做?” 林倾暖眸中冷锋划过,缓缓吐出两个字,“诈死!” 云顼微微皱眉。 林倾暖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你让人放出传言,就说我中了毒箭,将不久于人世了,让秦姨娘误以为我这次必死无疑。” 她无人可用,只得拜托云顼了。 那支毒箭毒性强烈,且没有解药,看来秦姨娘这次是下了死命令,务必要夺了她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她便陪她演一出戏。 “菱歌,你也装出我快要死的样子,不能让秦姨娘有所怀疑。” 菱歌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道,“是!” 林倾暖侧首问向欧阳离晴,“晴儿,你这次与我们一起回京么?” 欧阳离晴眸中划过一丝坚定,浅浅摇头,“不了,我就不回去了!” 林倾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想好去哪儿了吗?” 欧阳离晴想了想,凝声道,“家庙!” 菱歌闻言,顿时有些意外,“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回家庙做什么?” 欧阳离晴浅笑道,“我如果失踪,欧阳离若必然不会放心,只有去了家庙,她才会放过我。” 况且,她如今什么都不会,去家庙,正好可以韬光养晦。 林倾暖赞许的笑道,“你说的对,贸然回京,在欧阳离若的眼皮之下,你什么都干不了,倒不如先去家庙,等想好去哪儿后,再离开也不迟。” 欧阳离晴含笑点点头。 “你若是需要什么帮助,我可以——” 林倾暖话还没有说完,欧阳离晴便柔声打断她,“暖暖,我欠你的够多了,接下来的路,便让我自己走吧!” 林倾暖明白,这一步,总归要她自己迈出去的。 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菱歌要了这次带出来的银票,放到欧阳离晴手里,开口叮嘱,“这些你拿着,路上会用得着。” 欧阳离晴刚要拒绝,触及到林倾暖略显严厉的眼神,只得苦笑着接下,“暖暖,你放心,我会成长起来的。” 欧阳离晴又呆了一天,便离开了。 林倾暖也没有挽留她,毕竟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晴儿留在她身边,恐受连累。 只是云顼却对她这个法子不太赞同。 换句话说,他不愿她自己诅咒自己,哪里有人说自己要死的。 毕竟,想要处理那个什么秦姨娘,法子多得是。 林倾暖试着说服了他半天,见他依旧不为所动,索性便不理他了。 于是两人在刚表露心迹的第三天,便开始了冷战。 “小姐,其实奴婢也不太赞同,好好的,哪有说自己死的,这太不吉利了!”菱歌见林倾暖心烦意乱,不由开口劝道。 林倾暖轻叹出声,“我又何尝不知你们的心意,可这是最有效的法子,只有林府的三小姐死了,才会惊动整个京城,如此我才能将事情闹大,否则林昭必然会护着秦姨娘,我又不能直接上去将她砍了。” “我们可以想想别的法子!” 林倾暖神色丝毫不为所动,“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地法子。” 两人正苦恼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林倾暖下意识便问,“谁?” 门外的人似乎默了一瞬,淡声开口,“是我!” 林倾暖心中一喜,起身便要过去开门,刚走了两步,却蓦的想到,他们现在还在冷战,于是便冷着声音命令道,“菱歌,开门!” 菱歌:...... 这有什么区别? 话说太子殿下和小姐之间怎么怪怪的。 努力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甩了出去,菱歌疾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云顼。 “太子殿下!”菱歌连忙请安。 云顼淡淡嗯了声,“你先出去。” 菱歌连忙应道,“是!” 直到退了出去,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何要听太子殿下的命令,而且还丝毫不觉得突兀? 林倾暖见他进来,小脸一冷,轻哼出声,背过身不再看他。 “暖儿!”云顼挨着她坐下,声音略显无奈。 见她不理,云顼伸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声音微软,“暖儿,我同意了还不行么?” 用这个法子,他千万个不愿,可她的暖儿不理他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林倾暖一听,瞬间便转过身来,凤眸欣喜的望向他,“真的?” 云顼脸色黑黑的,很不好看。 林倾暖心中不忍,连忙出声安慰,“阿顼,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诈死,可若是能趁这个机会将秦姨娘扳倒,那我以后在府里不是更安全么?” 为了哄他,她几乎想尽了理由。 云顼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 林倾暖瞧着有戏,立刻趁热打铁,“你放心,我福大命大,定会长命百岁,这样的小伎俩又怎么会影响到我?” 云顼眸中的担忧,因着她这句话而渐渐褪去。 林倾暖垂眸,羞涩一笑,“我还要等着嫁给你,做你的太子妃呢!” 云顼终于绷不住了,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将她纳入怀里,“你呀!” 直到被云顼抱着,林倾暖这才反应过来,明明该是云顼哄她的,怎么倒反过来了? 但不管谁哄谁,两人总算是和好了。 于是第二日,江城便传出了消息,京城里来的林三小姐中了毒箭,危在旦夕,正在遍寻名医。 第100章 人家小时候就很照顾你 京城,林府荣安苑。 秦姨娘欣喜的看向来人,“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眼中划过一丝得色,“当然,她身边的丫鬟已经急的不成样子了,听说宁国府那边也去了人。” “可你不是说你的人都没回来么?”秦姨娘怀疑的看向他。 她派出去的孙嬷嬷和八名侍卫还没有回来,如今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人身上了。 那人略显不耐,“是没有回来,想必已被人杀了,但那个林倾暖,也确实是中了毒箭。” 他派人去现场瞧过,林倾暖逃离的脚步很是慌乱,想来是中了箭后逃脱的。 秦姨娘一听,顿时便放了心。 她脸上浮起一抹冷笑,这次林倾暖,在劫难逃。 那可是她花重金买来的毒药,无药可解。 想到这儿,她的神色愈发愉悦,若不是有人在,她真想仰天大笑,林倾暖,你终于要死了。 那人似乎对秦姨娘的反应颇为不屑,“既然人活不成了,那便烦劳秦姨娘将剩下的银子结了,另外——” 那人冷冷一笑,“我这次死了不少属下,所以,银子翻倍。” “凭什么?”秦姨娘尖叫出声,“你们没有当场将林倾暖杀了,银子应该给一半才对。” 那人刷的一下抽出宝剑,直接架到了秦姨娘的脖子上,阴狠开口,“就凭我能随时要了你的命。” 感觉到脖子上冰冷的触感,秦姨娘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道,“给——都给,就按你说的来。” 那人冷笑一声,利落的收回了剑。 他临出门前,又特意开口“安顿”,“秦姨娘若是不遵守约定,那明日京城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是秦姨娘买凶杀人,我想,宁国府会很愿意请秦姨娘去喝茶。” 秦姨娘连忙讪笑道,“当然,当然!” 直到那人不见了踪影,秦姨娘这才唾骂出声,“什么玩意儿。” 不过想着林倾暖马上就要死了,她便又乐呵呵的向林倾城报喜去了。 荣安苑的动静,林倾暖虽然没有亲自看见,但猜也能猜得到,秦姨娘在得知她快死的消息之后,该有多兴奋。 她这两日什么事也没做,只窝在客栈里,不时的“接见”一下各路的神医。 对于她来说,想要让脉搏表现出濒死的状态,还是很容易的。 当然,苦头还是要吃的,毕竟要骗过秦姨娘。 云顼见她不停的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愈发心塞,最后索性将她锁进了屋子。 对那些所谓的神医,想要医病,先过了他这关。 林倾暖明显感觉神医越来越少,忍不住向云顼抱怨,“你可悠着点儿,若是把秦姨娘派来的也拦了回去,那我岂不是白装了?” 云顼神色无奈,“放心,人已经放回去了。” 林卿暖顿时便放下了心。 果然,她料的不错,秦姨娘依旧不踏实,还专门派了一个大夫前来,说是慕名医治。 那大夫在为林倾暖诊治之后,便回去向秦姨娘保证,林倾暖绝对活不过三日。 秦姨娘一听,终于彻底安心,于是开始张罗着准备为林倾暖办丧事。 “小姐,大老爷来了!”菱歌禀报道。 林倾暖一听,立刻欣喜道,“大舅舅来了?” 果然,跟着菱歌进门的,可不就是宁知远? “大舅舅——”林倾暖连忙迎了上去。 宁知远乐呵呵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大舅舅来的还及时吧?” 林倾暖脸上笑意浮现,引着宁知远坐下,这才乖巧道,“当然及时,只是大舅舅公务繁忙,怎么亲自来了?” “这不是为了配合你演戏么?”宁知远明朗一笑,“我来,那个秦姨娘才不会怀疑。” 的确,若是宁国府派个小人物过来,还真瞒不过秦姨娘。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大舅舅真好。” 宁知远诧异的望向云顼,“这丫头最近是有什么喜事不成?怎么嘴忽然变得这么甜?” 云顼脸上的笑容深了些,但笑不语。 “大舅舅,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知道真相吧?”林倾暖蓦的想到什么,担忧的问道。 宁知远笑着道,“当然知道,我第一时间便告诉了他们。” 林倾暖这才放下心来,又向云顼浅笑道,“下一步,便该传出我的死讯了,让秦姨娘放心的为我办丧事。” 她的眼神划过几分狡黠,“秦姨娘恨我入骨,必然会将我的丧事办的比喜事还要隆重。” 云顼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臭丫头,哪有人说起自己死了,还这么高兴?”宁知远不赞同道。 林倾暖调皮一笑,“这不是想着能扳倒秦姨娘,开心么。” “对了,太子殿下怎么在这里?”宁知远疑惑的看向云顼。 还不待云顼说话,林倾暖便笑容可掬道,“大舅舅,是太子殿下救了我,若不是他,我就真的死了。” 宁知远顿时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 云顼淡笑,“宁大将军不必客气。” “太子殿下还专门放下公务,陪我演戏来着,这几日若不是他,消息怎么会传的这么快,我也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京城那边的情况,更不能及时的通知到大舅舅。”林倾暖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些,忍不住向宁知远夸起云顼来。 云顼宠溺的目光望着她,心底柔软成一片。 宁知远横了林倾暖一眼,“人家小时候就很照顾你,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记过人的好。” “啊——”林倾暖茫然的望向了云顼。 脑海里却蓦的划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顼哥哥,我的风筝挂树上了。”小女孩皱着一张小脸,委屈兮兮道。 另一个比她年长好几岁的男孩宠溺的揉揉她的小脑袋,“没关系,我去替你拿下来。” 说着,他将衣摆塞到腰间,然后便利落的爬上了树,取下风筝,向树下的小女孩晃了晃,“你看,我帮你取上了。” 小女孩立刻便开心道,“顼哥哥真厉害。” 男孩正要下来,脚下的树枝却忽然咔嚓一声断了,伴随着小女孩的尖叫,林倾暖蓦的感觉头疼剧烈,瞬间跌坐在椅子上。 第101章 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暖儿——” “暖暖——” “小姐——” 林倾暖突如其来的眩晕,顿时吓了三人一跳。 云顼急奔过来扶住她,抬手为她把了把脉,见她脉象正常,这才微微松口气。 林倾暖迷茫的抬眼,伸手揉了揉鬓角,“怎么了?” 云顼眉头紧锁,担忧的望着她,“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林倾暖摇摇头,“就是忽然有些头疼而已。” “好端端的,怎么会头疼?”宁知远皱眉。 菱歌眼眶瞬间红了,“小姐,你不要吓奴婢。” 林倾暖浮起一抹笑意,“不必担心,可能是这几日乱吃药的缘故,没什么大不了。” 嘴上虽这般说,可她的心里却不似表面平静。 最近身体频频出状况,让她愈发深信,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以后不要乱吃药了,那些神医再来,我直接将他挡出去便是。”云顼不悦的望着她。 林倾暖知道他一直都不赞同这个法子,于是只得乖巧应道,“知道了!” 见铺垫的差不多了,第二日,林倾暖直接放出消息,林三小姐医治无效,已经去了。 京城里的秦姨娘听了,立刻便不再掩饰,高调的为林倾暖办起了丧事,于是本不知道的那些权贵人家,也听说了这林三小姐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的消息,惋惜之余,纷纷将目光都投向了林府。 与此同时,林倾暖一行也在江城低调的动身。 为了掩人耳目,林倾暖还特意弄了一辆马车,车上装了几个大大的箱子,用粗布盖上,然后让大舅舅和菱歌跟随车子,向京城出发。 而她和云顼,则坐着云顼的马车,悄悄的跟在后面。 马车里,林倾暖笑的开怀不已,“阿顼,你瞧,若是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那车里拉的是我的棺木。” 云顼黑着脸将她乱动的身子按下,摆明了还在生气。 诈死就罢了,还弄了个什么棺木,她还真不怕咒自己。 “阿顼,你就不要生气了,我们还要回京看好戏呢。”林倾暖心情好,便耐着性子哄云顼。 云顼轻哼出声,惩罚般的将她的头按到怀里。 林倾暖顿时安静下来,回了京,她便不能日日与云顼呆在一起了。 想到这儿,不由有些失落。 林倾暖和云顼赶到京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为了打秦姨娘一个措手不及,林倾暖决定先去宁国府待一晚上,第二日再回林府。 青玄在宁国府后院的一处极隐僻的角落停下了马车,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并无人经过,这才向车内禀报道,“太子殿下,三小姐,宁国府到了。” 林倾暖一听,便浅笑着向云顼道,“阿顼,我先回去了!” 见他眸色深沉的望着她,并没有开口,她只得悻悻的下车。 只是还未探到车帘,忽觉身子蓦的向后一仰,紧接着,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抬眸,便撞入了那一汪愈发深邃汹涌的漩涡中。 云顼抬手抚上了她白皙滑嫩的脸颊,嗓音低沉嘶哑,“暖儿,怎么办,还不曾与你分开,我便开始想你了。” 林倾暖几乎溺毙在他温柔的视线里,听到他开口,这才缓缓回神。 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向她告白,心中顿时一片柔软。 此刻她仰躺在他的怀里,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搂着她的身子。 这几日被他抱过多次,可从未像现在这般暧昧的姿势。 在他肆意的注视下,她感觉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 这个角度,她微微抬眸,便可看到他用银线细细勾勒的领口。 领口紧贴皮肤,修长白皙的脖颈在领口处隐而不见! 领口上方,是圆润的喉结。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光滑的喉结忽然上下滚动了两下。 林倾暖瞧着瞧着,脸上腾的升起一抹红云,小声道,“我也会想你的。” 云顼蓦的感觉喉咙有些干。 怀中的人儿一脸娇羞,恍若开的正盛的牡丹,毫不掩饰自己的魅力。 想到她的心里有他,他顿时便感到自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下意识搂紧怀里的娇软,恨不得将她揉碎在骨子里。 “阿顼——”林倾暖呢喃开口,隐隐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云顼的臂力愈发紧了些。 好一会儿,才不舍的将林倾暖放出来,扶正她的身子,眼神温柔如水。 “阿顼,”林倾暖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嫣红,又一次浮了上来,“过几日我们便可再见面了。” 她也舍不得与他分开,可他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经常厮守在一起,难免遭人非议。 云顼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轻笑出声,“不是过几日,是明天。” 他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林倾暖目光微露疑惑。 “傻瓜,明早我来接你。”云顼抚在她发间的手,顺势滑到她娇嫩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手感不出意外得柔软滑腻。 林倾暖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明日要送她去林府。 她的眸中瞬间浮起一抹感动。 想见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还是不放心吧。 独来独往惯了,忽然被人放在心上小心呵护着,朝夕惦记着,她顿时觉得心里甜甜的。 可是—— “阿顼,”她将他宽大的手掌拿下来,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娇艳的小脸红红的,眸光却认真凝重,“这件事,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她不是不相信他,也不是与他见外,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她能处理。 虽然有他做依靠是件很幸福的事,可她并不希望事事都要依靠他。 她以后是要站在他身边,与他共同承担风雨的,而不是躲在他身后,让他为她挡住所有的伤害。 她也不愿,更舍不得。 云顼眸中的光亮瞬间暗了些许,不过只一瞬,便柔笑着反握住她的柔夷,清润开口,“好!” 声音中似乎含了无限的包容与宠溺。 林倾暖怕他多想,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阿顼,我不是怕麻烦你,只是觉得,这件事我能处理好。” 她又贴近他耳侧,软糯开口,“若是我处理不好了,你再帮我好不好?” 云顼神色微松,脸上浮起几分无奈,惩罚般的捏捏她的脸颊,“知道了!” 林倾暖神情愈发娇软,调皮的摇着他的手臂,“现在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左右闯了祸,也有你帮我善后。” 见她罕见的露出如此娇蛮可爱的样子,云顼愉悦的轻笑出声,重新将她揽在怀里,声音温柔如水,“好”! 第102章 三小姐回来了 两人又呆了一会儿,云顼才恋恋不舍的放林倾暖下了马车。 看着她娇小纤细的身子跃入宁国府高大的围墙,他这才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声吩咐,“青玄,走吧!” 林倾暖回了宁国府,先是去见了宁老太君。 不多时,宁国公和宁府的几位夫人都赶了过来,几人虽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因着这几日的各种流言,也甚是担心林倾暖,此刻见她平安无事的回来,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林倾暖回来的时候,寒儿正和几个丫头在玩捉迷藏。 见林倾暖来了,她顿时高兴不已,连忙拉着林倾暖说东说西,恨不得将这几日所有发生的事都和她说了。 眼见寒儿在宁国府待的开心,林倾暖便打算让她再多待几天,一则了却外祖母思念外孙的心思,二则林府如今不甚太平,暂时还是不回去的好。 陪宁老太君用过了晚膳,林倾暖便去了宁宛如的屋子里,姐妹两个自然又是一通细聊。 翌日! 林府福禧堂。 林老夫人慵懒的斜靠在软塌上,一名小丫鬟正低眉顺眼的跪在她的身侧,为她轻轻捶着腿。 她半阖的双眸微微张开,冷淡的目光瞧向前来请安的秦姨娘,“三丫头真的死了?” 秦姨娘极力隐去眸中的喜色,执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神色伤心,“千真万确,昨儿个宁大老爷已经扶着她的棺木回京了。” 这么大的事,她当然要再三确认。 林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一分不耐,“行了,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秦姨娘顿时便有些难堪。 虽然她心里的确是开心的很,可表面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如今被林老夫人当面戳破,心里不由浮起一丝恼怒。 死老太婆,早晚有你好受的。 “母亲,虽然暖暖平日里对我有些意见,可如今她既已没了,我自然也不会再计较什么。”秦姨娘微叹口气,似乎在为林倾暖惋惜。 林老夫人嘲讽一笑,懒得戳穿她。 “人没了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早日下葬,早日安心!” 林老夫人神情淡然,丝毫不现伤心之色,“回头你将她院子里的嫁妆,都给我搬回来。” 秦姨娘见她此刻还惦记着嫁妆一事,心里愈发鄙夷,不过想着自己也可以顺势捞些好处,好将这些日子花出去的银子补上,心里也是一喜。 于是连忙恭敬的应道,“是,母亲!”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一名下人忽然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神色惊恐。 林老夫人的眉头蓦的皱起,眼神渐渐阴沉下来。 秦姨娘开口便骂道,“怎么,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福禧堂也是你能闯的?” 那下人仿佛没有听到秦姨娘的喝骂,他惊慌无措的开口,“三——三小姐回来了!” “什么?”秦姨娘瞬间尖叫出声,“哪个三小姐?” “就是——就是咱们府里的三小姐。” 秦姨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林倾暖竟然没死? 怎么可能? 林老夫人也是微微吃惊,不过她毕竟比秦姨娘沉稳了许多,见那下人貌似不像是胡说,便冷淡开口,“既然没死,让她滚回她的院子就是了。” “可是,三小姐口口声声叫着冤屈,不愿进府。”那下人愈发急了。 秦姨娘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便越过下人,疾步向林府大门而去。 若是细瞧,便可以发现,她的脚步要比平日里凌乱了不少。 “老夫人,您要不要也出去瞧瞧?”朱嬷嬷见秦姨娘出去了,这才上前恭敬道。 林老夫人唇边噙出一抹淡淡的冷笑,“去什么,让他们大房尽情闹去吧!” 说罢冷淡的眼神示意旁边侍立的霜降。 霜降连忙上前,将林老夫人身后的引枕取出,扶着她躺下。 她慵懒的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缓慢而悠然的开口,“闹得越凶,才越好!” 林倾暖一下马车,便见林府大门两侧,白绫已经高高挂起,入目之处,皆是刺目的雪色,沉冷肃杀。 林倾暖唇角瞬间勾勒出一抹清冷的笑意。 秦姨娘,果然不曾让她失望。 今日她起得比较晚,又在宁国府用过了早膳,这才姗姗回了林府。 林府的下人早就接到了三小姐已经过世的消息,府内灵堂都已经布置好了,此刻乍然见林倾暖出现在大门外,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林倾暖掩去了眸底的讽意,换上了一幅凄然楚楚的的神色,“我乃林府三小姐林卿暖,” 她声音沉冷,似乎含着极度的悲愤。 “秦姨娘委派我去桐乡庄子上办事,为何却在我半路生病的时候,不仅不派人照看医治,反而迫不及待的为我办起了丧事,请问亲情何在?人性何在?天理何在?” 林府的人尚不曾出来,外面路过的百姓却渐渐围了过来,且越来越多。 听到林倾暖的话,顿时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哎,这真的是林府的三小姐么?”一名路人诧异问道。 “那可不,她刚才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另一名路人连忙道。 “可林三小姐不是死了吗,怎么忽然又活过来了?” 旁边一位大妈听不下去了,立即开口为两人解释,“林三小姐刚才不是说了,她只是生病,但林府却已经张罗着给她办丧事了。” 说罢她又略略将声音放低,“听说是府里的姨娘找了个理由,将她撵到了庄子上,想要害她性命呢。” “真的假的,林三小姐好像是林府的嫡女吧,一个姨娘还敢欺负嫡女?” 大妈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其他围观的人,俱都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谁知道,有钱人家的府里,水深着呢。” 林倾暖听着那些百姓肆无忌惮的议论,微微垂下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一丝笑意。 效果还不错,看来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秦姨娘刚跌跌撞撞的迈出门,便见林府大门外里一层外一层,围了一大群百姓,而林倾暖,正站在人群中间,声声控诉,字字泣血,冷声质问着林府。 第103章 林昭的偏心 林府门内,几名下人战战兢兢的躲在里面,显然是不敢出去招惹。 秦姨娘眼前一黑,差一点栽倒在地。 林倾暖,竟真的没死。 林倾暖在秦姨娘出现的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她,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冷笑。 “秦姨娘,你终于肯露面了。” 林倾暖见秦姨娘迈出的脚下意识向门内缩回,显然是又要躲进去,连忙冷冷开口。 围观的百姓一听,瞬间便将所有目光集中到了林府门口。 见门内站着一名风姿绰约的素装美妇,想来便是传言中的秦姨娘。 因着刚才林倾暖的控诉,这些百姓此刻瞧着秦姨娘的目光便不太善意。 秦姨娘见躲无可躲,只得走了出来,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笑意,向林倾暖道,“暖暖回来了!” 林倾暖扫了眼林府大门上挂着的素白,讥讽道,“我再不回来,恐怕秦姨娘便要将我下葬了!” “怎么会,实在是误会一场,暖暖不要多心。”秦姨娘讪讪笑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明明那人说林倾暖中了毒箭,而且她也派大夫去看过了,的确是危在旦夕,怎么忽然间,人就又活过来了? 此刻瞧她气色如常,哪里有一丝病重的样子? 还有,既然她没死,那宁知远昨日带回来的又是什么? 她目光犹疑的向林倾暖瞧去,不想却撞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恐怕,这是林倾暖给她下的套。 “呵!”林倾暖冷笑开口,“秦姨娘还真是会说,我白白‘死’了一场,如今你竟要以一场误会搪塞过去,我问你,你既执掌府内诸事,为何在还没有确定我是生是死的时候,便急着为我办丧事?” 她脸上骤然划过悲愤,“莫不是,你和父亲都巴不得我赶快死?” 她神色委屈,眸中隐隐含泪,让围观的百姓顿时心生怜悯。 秦姨娘明显感觉那些百姓瞧着她的眼神愈发厌恶起来。 他们是最底层的百姓,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素来不懂的含蓄。 因着人多,这些人也不惧怕她会报复。 他们是最弱小的,却又是最强大的。 秦姨娘极力压下心虚,慌忙开口辩解,“暖暖,你误会了,我也是听说你在江城不小心中了毒,已经不治身亡,这才匆忙间办了丧事,没有别的意思。” 不管怎样,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切与她有关。 这么多百姓瞧着,若是她承认了,那明日全京城所有的人都会知道。 林倾暖眉宇间尽是森寒,“秦姨娘既知我中了毒,为何不先派人来救治,难不成你已事先知道,我命不久矣?” “我怎么会知道?”秦姨娘瞬间尖声反驳。 末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她又勉强笑道,“我也是听说宁大老爷将你的棺木带了回来,这才提前吩咐了下人,以免到时准备不周。” 她走到林倾暖跟前,执起她的手,一幅苦口婆心的样子,“暖暖,我知道你怪姨娘,可姨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平安无事,姨娘我也是很开心的。” “哦?”林倾暖唇角漾出一抹冷笑,“我怎么没瞧出秦姨娘开心?” 她凤眸盈盈一转,里面的讥诮再明显不过,“大舅舅只是顺带着帮三舅舅将放在江城的货物带回,不知秦姨娘何以便认为,那是我的棺木?” 秦姨娘明显一愣。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愚蠢,自探子将宁知远的行踪报回,她便下意识以为一切是真的,甚至都没有怀疑过。 “这——我也是听说的!”秦姨娘脸色愈发苍白,强笑着解释。 只是眼睛里,却快速的划过几分狠意。 这一次,是林倾暖走运,躲过了她安排的人,下一次,她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秦姨娘真是寻得好借口,”林倾暖嗤笑,”我乃堂堂林府三小姐,秦姨娘连我的尸身都不曾见着,更不曾派人去查看,便轻易的认定我已经死了,我倒想问问,究竟是何人,给了区区一个姨娘如此大的权利?” 她声音没有多洪亮,却莫名的带着几分感染力,让在场的百姓,愈发同情起她来。 听出了林倾暖话里的轻视,秦姨娘不由恼怒道,“三姑娘慎言,我乃老爷亲封的姨娘,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她故意混淆视听,想要给林倾暖扣个不敬的帽子。 “姨娘?那不就是妾吗?” “可不是,就是有钱人家的妾室,亏她还觉得多有地位呢。”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秦姨娘脸色愈发难看,她眼珠一转,蓦的向林倾暖发难,“三姑娘既然没死,为何不回府,反而在这里煽动百姓闹事?” 对于秦姨娘的反咬一口,林倾暖毫不在意,她嗓音清冷,“我不回府,便是要在这里讨个公道。” “怎么回事?”一道威严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是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向门口而来。 他身后不远处,是刚刚停下的马车。 “这位好像是林丞相!”一位百姓蓦的开口。 林倾暖在听到林昭的声音时,便知他是下朝回来。 她唇角微微一勾,真是回来的刚刚好,没有他,这一出戏,还没法唱下去。 “父亲——”林倾暖福身请安,模样恭敬知礼。 林昭见林倾暖回来了,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他威严的目光先是不悦的扫过围观的百姓,然后又瞪向林倾暖,“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进去,站在门口,成何体统?” “说的就是,妾身也劝过了,可暖暖倔的很,就是不进来,还在这些百姓面前诋毁我们林府,诋毁妾身。” 秦姨娘扭着腰身,走到林昭跟前,满脸委屈,“妾身还怀着身孕,哪里能受得了这般折腾?” 林昭闻言,连忙关切道,“没事吧?” 秦姨娘泪眼汪汪,一幅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老爷,我们姨娘这几日一直在为三小姐的事操心,可三小姐刚回来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数落姨娘,这是什么道理?”秦姨娘身边随侍的银杏立刻愤愤不平的说道。 菱歌一听不干了,“什么为我们小姐操心,我们小姐明明没事,她为何要给我们小姐办丧事,这多晦气!” 林昭仿佛没听到菱歌的话一般,冷冷的目光扫向林倾暖,“孽女,还不快进去?” 第104章 将人带上来 他是朝廷官员,被一群低贱的百姓围在门口,还要不要面子? 想到这儿,他愈发瞧林倾暖不顺眼。 林倾暖眉眼冷淡,对于这个父亲,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在得知她过世的情况下,他还能若无其事的上朝,这便说明,在他心里,从未将她看作是他的女儿。 没有期待便不会有失望,所以,她并不会感到伤心。 但,这并不妨碍她接下来的计划。 林倾暖没有理会林昭的态度,她垂眸隐下眼中的冷意,忽然走到林昭面前,直直向他跪了下去,凄声道,“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林昭见林倾暖蓦的跪下了,先是一惊,随即便冷声道,“有什么事,回府再说也不迟。” 他并不在意林倾暖遭遇了什么,只是想要赶快将她诳回去,以免她在这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围观的百姓在林昭来了后,出于民怕官的心理,心里都有些紧张,只终究是好奇心站了上风,虽然不敢再多议论,却围着没有离开。 此刻见这林丞相竟然不为自己的女儿做主,反而维护起那个姨娘,顿时有些诧异。 “父亲若是不允,女儿便不起来!”林倾暖一脸倔强,心下却微微冷笑。 回府,还说得清么? 林昭眼中怒意浮现,冷冷的瞧着林倾暖。 秦姨娘有林昭做主,底气立刻便足了,她微微挑眉,不悦的开口,“三小姐也太过苛刻了些,不就是误会一场么,又何必一直揪着不放。” 言下之意,便是林倾暖心胸狭隘,容不得人,容不得事。 林倾暖抬眸冷笑,“若是换做姨娘,明明活得好好的,却被人莫名其妙办了丧事,姨娘能忍得下么?” “放肆——”林昭冷喝出口,“你姨娘也不是故意的,难不成你还要治你姨娘的罪不成?” 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丝毫没有为林倾暖考虑过,心里顾忌的永远都是秦姨娘。 林倾暖凤眸冷芒快速闪过,面上却愈发委屈,“依父亲的意思,这事便是女儿错了?” 林昭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林倾暖神色凄楚,眸中闪过浓浓的失望,凄然一笑,“难不成在父亲眼中,女儿的生死便一点都不重要?” 众人此刻才瞧明白,原来林三小姐在林府中的地位竟如此的低,不仅受姨娘欺负,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待见。 如此想着,看向林昭和秦姨娘的眼神便愈发鄙视,也对林倾暖愈发同情。 林昭被这么多人瞧着,心里有气,却不好发出来。 顾忌到自己的名声,他只得生生压下了怒意,语气略略和缓,“我何时说不重要了,你不是已经回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林倾暖隐下眸中得逞的笑意,倏地抬起头,直视着林昭,“那便请父亲为女儿做主,依规处置谋害女儿之人。” 林昭听林倾暖又旧事重提,眉头忍不住突了突,只得敷衍道,“我答应就是了,你快起来。” 再由着她跪在这里,恐怕不到明日,全京城都会传出他苛待女儿的流言。 左右不过一场误会,他顺着她的意思便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倾暖见林昭答应了,这才缓缓起身,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得逞的勾了勾唇角。 “你让我作什么主?”林昭不耐开口。 林倾暖眸中冷意浮现,声音中似乎含着极大的愤慨,“女儿请父亲,依规处置秦姨娘!” 林昭不以为然道,“你姨娘也是为了你好,既然你回来了,让人将府中的布置撤了便可。” 这态度,摆明了是不愿处罚秦姨娘。 林倾暖冷冷一笑,“秦姨娘的罪,可不止这个一个。” 秦姨娘一听便不干了,立刻跳出来反驳道,“我有何罪?” 林倾暖幽冷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向林昭沉声道,“其一,我在江城生病,秦姨娘执掌中馈,却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此为不慈;其二,我尚在人世,她却迫不及待的为我大办丧事,诅咒我赶快死去,此为不善。” 林倾暖每说一句话,秦姨娘的脸色便白一分,她现在恨不得立刻上去将林倾暖的嘴堵上,可这么多人瞧着,她不敢有任何动作。 林倾暖嘲讽的目光自秦姨娘脸上划过,见她神色微微慌乱,心下不由冷笑,这不过才是个开始。 “其三,秦姨娘明着让我去桐乡处理佃户一事,暗中却设计陷害于我,三番五次想要谋我性命,此为不仁。” 她的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便一片哗然,听林三小姐意思,这秦姨娘竟然还密谋要害林三小姐的性命? 这可就不是误会那么简单了。 谋害别人性命,那可是大罪。 “你胡说。”秦姨娘神色一慌,连忙高声反驳。 只是语气中还是隐隐透着一丝心虚。 林倾暖唇角勾起一抹凉意十足的笑意,一字一句缓慢开口,“其四,秦姨娘身为左相府姨娘,却勾结山贼,图谋不轨,是为不忠。” 她扬起冷淡的眉眼,看向了林昭,声音凌然,“敢问父亲,一个不慈不善不仁不忠之人,一个表面和善、暗地却谋害嫡女的姨娘,一个陷夫君于不义、胆大妄为的妾氏,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左相府,享受着相府给她的一切?” 猛地听到秦姨娘竟还与山贼有勾结,围观的百姓愈发震惊,这个姨娘胆子也太大了些。 林昭心中一凛,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下意识的瞪向了秦姨娘。 他没想到,她竟然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若是这些事都属实,那他的乌纱帽几乎就要不保。 想到这儿,他额头上隐隐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秦姨娘一见林昭的神情便慌了,她几乎是立刻便开口辩解,“老爷,您不能信她的话,她是在诬陷妾身。” 她的眼里浮起淡淡的水雾,神情更是柔弱可怜,“妾身跟了老爷十几年,老爷还不了解妾身吗?妾身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怎么会陷林府,陷老爷于如此危难的境地?” 她面色楚楚可怜,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冤屈,可心里却愈发慌乱。 正因为她跟了林昭十几年,才明白他的底线,他的逆鳞是什么。 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了他的荣华富贵,他便会毫不留恋的放弃掉。 林昭见秦姨娘神色委屈,心中划过一丝犹豫。 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素日来又甚是体贴温存,若是仅凭几句话就惩处她,他还真狠不下这个心。 林倾暖一瞧便知道,林昭不相信她的话。 她微微冷笑,倏地冷喝出声,“青墨,将人带上来。” 第105章 事发 秦姨娘心底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蓦的想起,孙嬷嬷和那八名侍卫,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几日,她因着林倾暖的死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忽略了许多事。 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冲动摧毁了她的理智,她甚至都没有好好想想其中的破绽。 原本以为,不过是几个下人而已,失踪或是死了,只要不坏她的事,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如今听林倾暖竟然还有人证,她才猛然醒悟,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林倾暖冰凉的眼神自秦姨娘身上缓缓移过,见她神情微显不安,显然是已经想到什么。 她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冷笑。 现在醒悟,已经晚了。 藏在不远处的青墨听到林倾暖的吩咐,立刻便将一干人等带了出来,嫌弃的扔在了林昭和秦姨娘脚边。 秦姨娘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跳开两步,紧紧的拉着林昭的袖子。 待看清地上的人是谁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尽褪,眼中划过一丝灰败。 果然—— 林昭皱了皱眉,定睛瞧向了那些人。 被青墨像扔破布一般扔到地上的五人,除了两个不认识,其余三人,一个嬷嬷,两个侍卫,隐约都是林府的下人。 他的眉头渐渐浮起几分凝重,凌厉的瞥了秦姨娘一眼。 感受到林昭的不悦,秦姨娘心里愈发忐忑。 林倾暖见几人虽然局促紧张,身上却没有丝毫伤痕,显然是青墨的逼供手段隐秘,不由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围观的百姓见忽然出现的黑衣男子神情慵懒,动作利落,又见他面色俊俏,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青墨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冷漠的走向了林倾暖身后不远处站定。 秦姨娘渐渐定下神,故意不去看地上的人,责怪的眼神投向林倾暖,“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神情不郁,“我还怀着身孕,如今你不仅诬陷我,还故意吓我,莫不是想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林昭闻言,脸色瞬间发黑,他儿子不多,除了林文渊,便只有沐儿一人,如今秦姨娘怀了孕,他老来得子,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便愈发紧张这个孩子。 即便是秦姨娘有什么错,也过不及肚子里的孩子。 林倾暖淡然的目光似是随意的自秦姨娘肚子上划过,意有所指的冷笑,“姨娘这个孩子,可是牢固的紧,恐怕只要姨娘不同意,这孩子便出不了任何事。” 秦姨娘触及到林倾暖似笑非笑的目光,忽然有些紧张,她总觉得,林倾暖话里有话。 不过林倾暖显然没有兴趣与她多言,她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在地上刚刚缓过神的几人面前站定。 “这五人,想必父亲已经认出了其中三个,一个是秦姨娘身边的孙嬷嬷,另两个,是林府的侍卫,也归秦姨娘管辖。” 她的眼神森冷,望向了另外两人,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愤怒,“至于这二人,父亲想必不知,乃是落霞山附近的山贼。” 昨日她回了宁国府,便设法联系上了青墨,特意安顿他今日将这几人带到林府门口,与她一起唱这出好戏。 林倾暖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里便传出了低低的议论。 林昭感觉到百姓看向他的眼神渐渐微妙,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他心中怒意滔天,冷声质问林倾暖,“你什么意思?我们林府的人怎么会和山贼在一起?” 他故意咬定林府,便是让她明白,她也是林府的人,若是出了事情,她也脱不了干系。 这意思,便是选择相信秦姨娘了? 林倾暖眸中冷芒划过,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 即便他顾着秦姨娘又如何,今日,她必然不会再让秦姨娘逃脱了去。 除非,他不想再要这个丞相的位置。 林倾暖眉宇冷然,“父亲,女儿也想知道,我们林府的人为何会与山贼勾结在一起。” 她的嗓音隐含悲色,声声控诉,“女儿不过是一名闺阁女子,桐乡的庄子出了事,秦姨娘却要派女儿去处理,而女儿又好巧不巧的,在路上遇到了山贼。” 她脸上隐隐又泛出几分心有余悸,“若不是有外祖父派来的暗卫保护,女儿如今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青墨是云顼的人这件事,不宜为外人知道,她便索性将他说成是外祖父派给她的暗卫,如此林昭也无法说出什么。 众人一听,愈发恍然。 派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小姑娘去处理这么大的事,这个秦姨娘的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 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都去过江城,知道江城距离京城不远,又走的是官道,怎么会忽然冒出山贼? 显然是人为。 秦姨娘脚步虚浮不稳,几乎站立不住。 银杏连忙上前扶住她,关切开口,“姨娘,不要气坏了身子,您还怀着身孕。” 听着秦姨娘三番五次的强调她肚子里的孩子,林倾暖心里划过一丝讽笑。 这一招对林昭果然受用,他原本质问的眼神,在听到银杏的话时,生生打了个折扣。 秦姨娘神色委屈不已,“老爷,妾身不知,孙嬷嬷和侍卫都是妾身派着随身保护三小姐的,如今三小姐故意混淆视听,将他们与山贼放在一起,岂不是要陷我们林府于万劫不复之地?” “保护我?”林倾暖清冷笑道,“那为何孙嬷嬷暗中勾结茶摊老板,在我的茶里下了蒙汗药?她又为何与山贼密谋,要将我抓走?而那八名侍卫,为何又眼睁睁的看着山贼包围了我们,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她眸中漾出一分讥诮,“秦姨娘,你可别告诉我,这一切你都不知道。” 秦姨娘连忙否认,“我怎么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她话锋一转,又胡搅蛮缠道,“况且,他们虽然跟着我,可是否生了异心,或者有没有被人利用,也未可知。” 林倾暖冷淡的笑了笑,“秦姨娘就这么信不过自己的人?一个是这样,难不成九个都违背了你的意思?” 第106章 将秦姨娘禁足 秦姨娘面上顿时浮起一抹心虚,不敢与那双凌厉的眸子对视。 “也许他们是被山贼吓着了也说不定。”林昭不悦的皱眉。 林倾暖垂眸,隐下了里面的情绪,声音蓦的放轻,“父亲,我还是您的女儿么?” 这模样,瞧在众人眼里,便是极度的失望与伤心。 作为一个父亲,在关键时刻,却不向着自己的女儿,这该是多么的令人心寒。 林昭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林倾暖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从来都是冷淡的、强硬的,从未像现在这般。 他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丝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愧疚,又像是伤感。 她毕竟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为了讨好宁国府,他也确确实实疼爱过她一段时间。 秦姨娘见林倾暖短短一句话,便让那些百姓对她的同情又深了一层,更重要的是,老爷竟然也隐隐有了一些触动。 她心里警铃大作,几乎是立刻便接过了林昭的话,“老爷说得对,他们哪里见过什么山贼,一时吓呆,忘了保护三小姐,也有可能。” 林倾暖见秦姨娘还要狡辩, 漠然一笑,懒得与她多说。 她看向了地上的孙嬷嬷,冷声质问,“孙嬷嬷,你为何要与山贼密谋害我?” 既然秦姨娘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她便让她心服口服,再无辩解的机会。 孙嬷嬷这几日受尽了折磨与恐吓,早就吓破了胆,即便是此刻见到了秦姨娘,也不敢向她求救。 乍然听到林倾暖问话,又想着她那个属下的手段,她心里早就怵的不行,慌忙大声辩解,“三小姐明鉴,是秦姨娘派老奴去联络山贼,说是要趁您出京的时候,让山贼将您掠了去,谋害您的性命,这真的不关老奴的事啊!” 林倾暖满意的看着秦姨娘瞬间惨白了脸色,这才又冷冷问道,“那秦姨娘是如何与山贼联络,又是如何计划谋害我,还不从实招来?” 孙嬷嬷哪里还敢隐瞒,结结巴巴将一切都招了个干净。 原来,秦姨娘先是暗中唆使沈五接近刘二,挑拨佃户与庄家的关系,又设谋害了刘二的性命,挑起了佃户的不满。 秦姨娘便以此为借口,说服林倾暖去庄子上解决此事,又暗中联络山贼,中途将林倾暖劫去,打算坏了她的名声,再将她的性命谋害。 杀手的事情,孙嬷嬷并不曾招供,想来是不知秦姨娘还有此安排。 林倾暖又问向两个侍卫,“你们呢,孙嬷嬷的话可属实?” 那两人一听,慌忙磕头认罪,大声附和孙嬷嬷的话,只求三小姐能够饶恕他们。 林倾暖冷然的目光又移向了那两名山贼,山贼见状,立刻便开口求饶,“三小姐饶命,的确是秦姨娘派人联络我们,让我们中途将三小姐劫了去。” “你们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秦姨娘想也不想便出声反驳。 她蓦的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气冲冲瞪着孙嬷嬷,“你说,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故意来诬陷我?” 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林倾暖。 孙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她没想到她将她出卖的如此痛快,甚至都不曾犹豫一下。 想到此,秦姨娘心中深恨,看向孙嬷嬷的眼神也愈发阴狠。 她哪里知道,孙嬷嬷这几日所遭受的“待遇”。 林倾暖见秦姨娘虽然还在强辩,却没什么底气,明显是慌了,眼眸中浮起淡淡的讥诮。 “事到如今,秦姨娘还不承认么?” 秦姨娘梗着脖子道,“承认什么,不是我做的,我当然不会承认。” 林倾暖冷冷一笑。 围观的百姓早就已经瞧的明白,原来还真是这秦姨娘与山贼勾结,欲要陷害林三小姐,不想林三小姐身边却有暗卫保护,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见这秦姨娘事到如今还死不承认,不由都怒目瞪向了她。 秦姨娘只觉自己脊背发冷,下意识的向后趔趄了一步。 林倾暖懒得与她废话,她冷然的目光望向了林昭,声音恳切,“父亲,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秦姨娘心思狠毒,手段毒辣,想要陷害女儿,还请父亲为女儿做主,严惩秦姨娘。” 林昭此刻若是还不明白事情的缘由,那他这么多年的丞相就白做了。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秦姨娘的设计,她也确确实实想要林倾暖的命。 他心里恼怒不已,既恼秦姨娘的不知轻重,又恼林倾暖的咄咄逼人。 可若是让他惩治秦姨娘,他又有些舍不得。 但这么多百姓瞧着,他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公正处事的样子。 斟酌了许久,他才冷冷开口,“来人,将秦姨娘禁足荣安苑,什么时候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故意不提秦姨娘的罪状,希望可以糊弄过去。 林昭此言一出,那些百姓仿佛商量好的一般,瞬间便噤了声。 林倾暖几乎要气笑了,敢情秦姨娘几次三番陷害自己,甚至不惜派了杀手来要她的命,在林昭眼里,竟然就如此轻易便揭过了。 禁足? 她的命,竟如此不值钱? 秦姨娘一听,瞬间便放下心来。 只要还在林府,她即便是被禁了足又如何,左右不过几日,就又会被放出来。 看来老爷还是向着她的。 想到这儿,她愈发有恃无恐,得意的向林倾暖笑了笑,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一群低贱的百姓又算什么?他们愿意说,便让他们说去。 只要老爷的心还在她这里,她有什么好怕的。 林倾暖秀眉微挑,眼角划过锋利,“父亲,这样处理,恐怕不大合适吧?” 林昭不悦的皱眉,“有什么不合适的,家和万事兴,为父也由着你的意思,惩治了秦姨娘,你还要怎样?” 此刻他只想赶快息事宁人,自然便希望林倾城能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不要再无理取闹,省的呆在这里招人话柄。 这些百姓,他并不放在眼里,可名声,还是要的。 “这便是父亲的惩处?这便是父亲给女儿的交代?” 林倾暖冷笑出声,“她多次陷害女儿,父亲却仅仅是将她禁足便了事?” 第107章 老身可以证明 那你还想怎么样?”林昭也怒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就这么狠心,难不成真要为父处死了她你才甘心?” 虽然林昭只是假设,可秦姨娘听到处死两个字,还是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林倾暖见林昭摆明了是要护着秦姨娘了,眉宇间的冷意愈发浓重。 她唇角勾出一抹凌厉,“既然父亲不愿为女儿做主,那女儿便去只得京兆尹府告状了。” 见林昭脸色微变,她冷冷一笑,隐下了眸底的讥诮,嗓音清冷,“秦姨娘勾结山贼,谋害嫡女,我就不信,这大楚竟没有人为我做主。” 说罢,她再不看林昭一眼,转身便向菱歌吩咐,“我们去京兆尹府。” “慢着——”林昭连忙开口,“我们林府的私事,还是不要惊动官府了。” 林倾暖脚步一顿,微微勾了勾唇。 秦姨娘一听林昭似乎有了让步的意思,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她没想到这一次不仅没有扳倒林倾暖,反而连自己也陷了进去。 明明一切都已安排好,明明林倾暖这次几乎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可为何她还是如此轻易的便躲过了她派去的人? 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即便是会些防身的功夫,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山贼的包围,还有专业杀手的攻击? 她不信。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暗卫的存在。 是他毁了她所布置的一切。 秦姨娘极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她若有所思的瞧了青墨一眼,心思微转,蓦的向林倾暖发难,“三小姐,你身边什么时候有了暗卫,我怎么不知道?我瞧这个人面容俊俏,恐怕不是暗卫那么简单吧,” 她尖刻的冷笑,“是不是你趁机私会小情人,被人撞破,这才反咬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蓦的被一把冷剑指住了脖子,吓得她顿时噤了声,不敢再说话。 秦姨娘本意是要混淆视听,将这一切都引到林倾暖身上,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想这个暗卫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青墨闲适的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沉冷刺骨,“你若再敢乱说半个字,我保证你这个脑袋立刻就会离开你的身体。” 秦姨娘觉得此刻自己仿佛被置于冰窖,周身寒冷刺骨。 她哆哆嗦嗦的开口,“你竟然敢杀我?” 青墨将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又往前送了一分,冷冷一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 秦姨娘顿时便不敢说话了,她感觉到脖子上那冰凉的物什几乎紧挨着她的肌肤,仿佛一个不小心,便会轻易割断她的喉管。 脖子上淡淡的疼痛传来,冲击着她的原本就已混沌不堪的大脑,让她愈发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再胡乱说话。 围观的百姓也是屏声静气,不敢多出声,只是望着秦姨娘的眼神,俱有些幸灾乐祸,甚至希望这暗卫能直接刺下去,将这个阴狠毒辣的姨娘给解决了。 林倾暖瞧着秦姨娘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脖子处隐隐渗着淡红,心里的怒意也散去了不少。 这青墨,行事风格果然和云顼一样的干脆利落。 林昭见青墨的剑几乎要割破秦姨娘的喉咙,顿时便急了,连着心底对林倾暖的那丝极浅的愧疚也瞬间消散。 他怒声道,“即便你是宁国府的暗卫,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他隐晦的看了林倾暖一眼,“况且,谁能证明你就是宁国府派来的暗卫?” 这意思便是在附和秦姨娘的话了? 林倾暖眸中隐隐划过一丝冷芒。 “老身可以证明!” 林昭话音刚落,后面蓦的传来一道苍老却铿锵有力的声音。 围观的百姓闻言,立刻回头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只见一名气质雍容、鹤发童颜的老太太,脸上浮着薄薄的怒意,正被一名美艳的夫人搀着,步态缓慢的走了过来。 林倾暖见了,脸上的冷意顿消,连忙迎了上去,“外祖母,您怎么来了?” 她又浅笑着向旁边的美妇颔首,乖巧开口,“三舅母。” 青墨见状,利落的将剑收了回来,秦姨娘顿时松了口气。 宁三夫人向林倾暖无奈一笑,“老太太不放心你,非要来瞧瞧。” 林倾暖上前搀上了宁老太君另一侧的手臂,娇软开口,“外祖母,您别担心,我没事的。” 这件小事,她没想着惊动外祖母,她身体不好,自己又怎么忍心因为这些琐事烦她。 宁老太君不悦的瞥向了林昭,嗯哼出声,“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我的外孙女儿被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林昭在宁老太君出现的时候,心里便有些打忐忑,此刻见宁老太君凌厉的眼神看了过来,神情愈发拘谨,连忙快步走了过来,恭敬笑道,“老太君,您怎么来了?” 宁老太君横了他一眼,“怎么,我为我外孙女儿做主来了,不行么?” 林昭连忙赔笑,“瞧您说的,暖暖也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会为难她。” 他是真没想到宁老太君会突然出现。 宁老太君冷哼出声,斜了他一眼,摆明了不相信。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冷笑,嘲讽的目光自林昭身上划过。 有外祖母在,接下来的事便更好办了。 秦姨娘也稳了稳心神,上前向宁老太君福身行礼。 宁老太君睨了她一眼,理都没理,直接越过她走向了林府大门。 秦姨娘被宁老太君给了个没脸,脸色顿时阴郁起来。 “暖儿,谁要害你,外祖母给你做主!”宁老太君在林府门口站定,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磕在地上,脸色冷然,声音凌厉。 林昭和秦姨娘闻言,脸色愈发苍白。 尤其是秦姨娘,额上更是隐隐渗出一层薄汗。 宁国府,便是一百个秦府加起来都惹不起。 林倾暖意有所指的瞟了秦姨娘一眼,见她神色愈发紧张,这才向宁老太君浅笑道,“外祖母,害我之人,已被我揪了出来,只是她现在不大愿意认账。” 她蓦的靠近宁老太君耳边,小声对宁老太君耳语,“不过外祖母不必担心,暖儿自有办法。” 宁老太君听了她的话,神色微微一松,冷哼出声,“左右有外祖母在,他们不敢将你怎么样。” 第108章 林府名声扫地,与我有什么好处 林倾暖神色和软,“多谢外祖母。” 宁三夫人环视一周,微微冷笑,“刚才是谁在怀疑宁府的暗卫?” 林昭一听,瞬间便感觉不好了,他是真没想到这宁国府会来人,否则即便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这话。 毕竟宁国府的每一个人,他都惹不起。 不过须臾,他便反应了过来,立刻责怪的瞪着秦姨娘,开口训斥,“秦氏,这暗卫是宁国府派给暖暖的,你胡乱猜测什么?” 秦姨娘没想到林昭会忽然变脸,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宁三夫人闻言,眼中浮起一丝嘲讽,向秦姨娘愠怒道,“秦氏,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便敢欺负到暖暖头上,你是真当宁国府不存在么?” 她又意有所指的瞧向了林昭,冷冷一笑,“还是仗着有人给你做主,便连宁国府也不放在眼里了?” 秦姨娘脸色愈发难堪,她动了动唇,勉强笑道,“三夫人误会了,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这宁三夫人虽然与她是同辈,可人家是宁国府正经的夫人,而她不过是个姨娘。 况且素闻这宁三夫人性子泼辣,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宁三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哼出声,转而向林倾暖柔声道,“暖儿,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 宁老太君亲昵的拍拍林倾暖的手背,慈爱开口,“听你三舅母的。” 林倾暖乖巧的点点头,在转身面对林昭和秦姨娘的时候,瞬间冷了脸色。 她目光冰凉,冷然开口,“父亲,青墨是外祖母给我的暗卫,如今您还有什么怀疑么?” 林昭脸色顿时便有些尴尬,下意识的瞅了宁老太君一眼,见她面色严肃冷漠,心里愈发七上八下,连忙讪笑道,“为父也只是随意一说罢了,你外祖母疼爱你,给你派了暗卫,也无可厚非。” 林倾暖立刻便听明白了林昭话里的意思,这是怪怨宁国府私自给她派暗卫,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了? 她唇畔扬起一抹冷笑,“多亏秦姨娘不知青墨的存在,否则,我哪里还能逃得过她的毒手?” “我——我没有害过你,你不要血口喷人!”秦姨娘白着脸强辩。 林昭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秦姨娘一眼,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还要强辩,又有什么意义。 “父亲,”林倾暖并没有理会秦姨娘,她神色漠然,嗓音微显凉意,“您为了维护秦姨娘,竟置女儿的生死于不顾,若是传将开来,只怕对父亲的仕途也有影响吧?” 她眸底划过一丝冷笑,“毕竟,勾结山贼,可是大罪,父亲想压也压不住,到时候可就不止是去职还乡那么简单了。” 林昭闻言,果然沉思起来。 荣华富贵,是他的命根,即便是秦姨娘怀着他的骨肉,可与他的丞相之位比起来,那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想到此,他连忙向宁老太君赔笑道,“不知老太君想要怎么处置秦氏?” 秦姨娘的脸色瞬间青白交加,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的望着林昭。 这是他第二次放弃她了。 第一次,他为了娶宁国府的小姐,狠心的将她和城儿送去了乡下,让她们母女隐姓埋名好几年。 一切,都是因为他所谓的荣华富贵。 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冷了个彻底。 宁老太君冷哼出声,“这个你应该问暖儿。” 林昭一听宁老太君的态度便明白,不管林倾暖想要怎么处罚秦姨娘,宁国府都是支持的。 他定了定神,立刻换上一幅慈爱的表情,看向了林倾暖,“暖——” “我要父亲将秦姨娘降为通房,收回秦姨娘的掌家之权,将她送到家庙忏悔,永世不得回京。” 林倾暖不等林昭说完,便飞快的打断他的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林昭一怔,没想到林倾暖竟直接绝了秦姨娘的后路。 他试探着开口,“这是不是有点重了?” 他是打算处罚秦姨娘,也可没想着这么严重。 “你休想——”秦姨娘狠狠的瞪着林倾暖,下意识高声反驳。 林倾暖嘲讽的笑了笑,“秦姨娘,人在做,天在看,你犯下如此大罪,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能逃脱惩罚?” 秦姨娘神色愈发慌乱,却梗着脖子强硬道,“我是老爷的侧室,绝不会做通房,更不会去家庙,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不能失去这一切,若是被降为通房,贬去家庙,那她以后怎么办?她的城儿和沐儿又怎么办? 她承认今日败在了林倾暖手上,可那又如何,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是林倾暖该死,阻了她的路,所以,林倾暖死有余辜。 想到这儿,她瞪向林倾暖的眼神愈发阴狠。 林倾暖毫不在意秦姨娘的撒泼,她转而看向林昭,声音微微沉冷,“女儿的态度已经表明,至于要如何处置秦姨娘,便要看父亲了。” 见林昭似乎还在犹豫不决,她目光环视一周,微微冷笑,“今日这事,已被诸多百姓瞧到,不出明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父亲若是处理不当,到时想要再收场,恐怕就难了。” 林昭立刻冷哼出声,“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若不是她在门口闹这么一出,自己现在又怎会如此难堪。 林倾暖眸光讶然,“父亲何故如此说?林府名声扫地,与我有什么好处?” 她唇角勾出一抹冷嘲,“我只不过是想要让害我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父亲如今的为难,可与我没什么关系。” 他的一切犹豫,不过是因为舍不得秦姨娘而已,可她今日偏要让他舍得。 林昭被林倾暖毫不留情的驳斥,脸色瞬间愈发难堪。 宁老太君没想到林倾暖在林府一直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她原以为,林昭虽然不甚疼爱暖儿,却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毕竟,他和舒依是少年夫妻,也算有些情分在,更何况,宁国府还在,他也不敢。 可如今瞧着,他哪里还念着舒依,一颗心早就被这秦氏给勾了去,甚至连自己女儿的性命都不顾。 看来这么多年,他对宁国府,一直都是阳奉阴违。 她脸上顿时浮起沉沉的怒意,冷喝出声,“林昭,你今日若是不给暖儿,给宁国府一个交代,老身明日便去陛下面前告御状,让陛下为我宁国府做主。” 第109章 你有什么要求 林昭闻言,顿时吓了一跳。 若是真被宁老太君告到圣上面前,那他这个丞相的位置,恐怕也坐到头了。 “林丞相,你这处事也太不公了吧?”围观的百姓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见有人起了头,其他人顿时便忍不住了,也跟着起哄。 “就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如此残忍,还怎么帮着皇上治理国家?” “我看他心里只有那个阴险的姨娘。” “我们以后还是躲着这丞相府的好,若是万一不小心惹着这林丞相,那可就不好了。” “怕什么,他再大,还能大过皇上去?” 林倾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暗暗勾了勾唇角。 这围观的百姓里面,当然有她安排的人。 林昭额头冷汗淋漓,踟蹰了一瞬,只得忍下心中的不舍,刻意板着脸开口,“来人,将秦氏——” “老爷——” 林昭刚开口说了几个字,便被秦姨娘哭喊着打断。 她慌乱失措的跪倒在林昭脚下,死死抱着林昭的腿,哭的撕心裂肺,“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您不能贬我去家庙啊!” 林昭连犹豫都不曾有,便冷漠的将秦姨娘推开,神情略显不耐,“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还有脸求情?” 虽然心底有些不舍,可为了大局,他只得作出如此的选择。 瞧着林昭一脸沉冷坚决,秦姨娘的理智瞬间被击垮,面无人色的跌坐在地。 怔了半响,她倏地冷笑出声,“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就是恨不得将这个小贱人大卸八块。” 她目光阴狠的瞪着林倾暖,咬牙切齿道,“这次是你走运,下一次,我必然不会再让你轻易逃脱。” 林倾暖神情冷然,唇角划过一丝嘲讽,“你不会再有机会。” “呵!”秦姨娘轻嗤,“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你便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林倾暖轻蔑的笑了笑。 秦姨娘不会放过她,她当然也不会放过秦姨娘。 秦姨娘微微冷笑,蓦的向林昭凄楚开口,“老爷,我如今怀着你的骨肉,你就忍心将我送到家庙那种地方?你就不怕你的儿子保不住?” 林昭原本坚定的神情,在听到骨肉两个字时,瞬间便划过一丝纠结。 “这有什么,派两个稳婆随身照看着就是。”宁三夫人不以为然的开口。 林倾暖瞧着林昭的神情,立刻便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秦姨娘可舍,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说什么都是舍不得的。 刚好,她也并不打算让秦姨娘如此轻易的便去了家庙。 她之前并没有提出要体罚秦姨娘,便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所谓的孩子,她有大用。 “暖暖,”林昭忽然向林倾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警告,“你看看如今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林倾暖不悦开口,“父亲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林昭暗暗瞪了她一眼,忍下心中的不耐,“秦氏我会处罚,你放心便是。” “父亲所谓的‘处罚’,是依我说的办么?”林倾暖秀眉微挑,毫不退让。 林昭沉默了一瞬,语气微微放软,“秦氏毕竟已经怀了孕,若是让她现在就去家庙,天高路远,恐怕会影响她腹中的胎儿。” 林倾暖嘲讽的笑了笑,“那父亲的意思是——” 林昭现在恐怕还不知道,他所疼爱的秦氏,根本就是在骗他,什么孩子,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 当然,她现在还不打算戳穿她,毕竟,好戏还在后面。 “去家庙的事,是否还可以商量?”林昭试探开口。 林倾暖想也没想便道,“不可能。” 林昭脸上顿时怒意浮现,“你究竟还想怎样?” “呵!”林倾暖唇角勾出一抹清冷的笑意,“这句话该问父亲吧?” 她眸含讥诮,“我差点失了性命,父亲到如今还要维护秦姨娘,这说得过去么?” 围观的百姓因离的较远,再加上林昭刻意压低了声音,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见林丞相脸色愠怒,显然是在训斥这林三小姐。 事到如今,他竟还在维护他那个妾氏。 想到这一层,那些投向林昭的眼神顿时愈发鄙夷。 宁老太君和宁三夫人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却也不甚清楚,不过见林倾暖神色虽然清冷,却并没有表现出受了委屈的模样,便也没有插手。 暖暖长大了,会自己处理事情了。 这一出大戏,若不是宁知远告知,她们还真想不到,一切都是出自暖暖这个小丫头的手,将计就计,滴水不漏。 林昭见林倾暖油盐不进,心中怒意更甚,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且不说宁老太君还在,便是在这些百姓面前,他也不可失了分寸。 他极力压下怒意,冷着脸道,“不管怎样,她现在不能去家庙。” “哦?”林倾暖眸光微抬,“那父亲以为适合什么时候去?” 林昭一听有商量的余地,面色一喜,连忙道,“至少也要等她生完孩子。” 见林倾暖似乎沉思了起来,他又急声保证,“你放心,只要等她生完了孩子,我立刻便将她送去家庙。” 林倾暖当然不信林昭的话,到时过了那么久,他怎么还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况且,秦姨娘也会想尽办法留下来。 只是她本来也不打算让秦姨娘就这么轻易的离开。 “这——”林倾暖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之色。 林昭一见林倾暖的神情,便知道事情尚有回转的余地,连忙趁热打铁,“只要你能让秦氏留在京城,为父什么都答应你。” 林倾暖柳眉微扬,唇角划过一抹极浅的笑意,“父亲此话当真?” 林昭在触及到那双闪着淡淡光辉的凤眸时,心里倏地咯噔了一下。 他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话既已说出,也无法收回,谅她一个小姑娘,也提不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想到这儿,林昭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沉声道,“当然。” 林倾暖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些,“父亲既这般说,那女儿便提几点要求,如果父亲答应,秦姨娘便可暂时不用去家庙。“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她的身份必须要降为通房,并且交出管家之权,禁足到直至去家庙为止。” 林昭并不在乎秦氏是姨娘还是通房,也不在乎谁来掌家,没有秦氏,还有郭氏。 他如今在乎的,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有什么要求?”他微冷的目光落在林倾暖脸上,微含不满。 作为女儿,竟然真的和自己谈起了条件,看来当真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林倾暖刻意忽略掉林昭脸上的怒意,她唇边浮起清浅的笑容,嗓音纯雅清润,“第一件事,父亲要同意为桐乡的佃户免了今年的租子,明后年减半。” 第110章 三小姐,我们还没完 她既答应了那些佃户,便会做到。 让林昭和林老夫人同意不是什么难事,可她懒得多费唇舌,索性便现在提出来,左右林昭也不会拒绝她。 林昭一听是这事,心里瞬间微微放心。 免租的事,庄子上的管事已经禀报于他,他原本很是恼怒林倾暖的自作主张,只是后来听说她中了毒箭,这才不了了之。 如今听她提起,他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么回事。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他显然无法再责怪她。 左右事已成定局,她若是求这个,自己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同意她的要求。 “好!”林昭很干脆的应道。 林倾暖并不意外林昭会同意,毕竟,佃户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他即便是为了林府的声誉,也必然不会再为这事发难。 她淡淡一笑,继续开口,“父亲也知道,凝雨阁与凝香阁一直都是祖母派人经营,可这两间铺子的掌柜,却趁机贪墨了大量的银两,致使铺子如今周转困难,几乎经营不下去。” 她目光意有所指的投向了林昭,“这两间铺子是当年外祖父陪给母亲的嫁妆,所以我的第二件事,便是请父亲在十日之内,为女儿讨回被贪墨的银两。” 她故意提起母亲,便是想看看林昭的反应,此刻见他果然无一丝触动,心里的冷意便愈发浓烈。 林昭想也不想便拒绝,“这银两你自向掌柜讨回便可,与我说有什么用?” 林倾暖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自衣袖里取出一份供状,递给了林昭,“父亲还是先看一看再做决定罢!” 她在回京之前,特意从莫掌柜手里拿到了这份供状。 这上面,很明白的写明了,掌柜所有贪墨的银两都已孝敬给了林老夫人,下面还有钱掌柜的签字画押。 至于那个在逃的李掌柜,林倾暖勾了勾唇,她另有用处。 林昭狐疑的瞥了眼林倾暖,下意识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展开看了起来。 刚看了几眼,脸上便浮起浓浓的震惊,当然,还有几乎压制不住的怒意。 他没想到,林老夫人背着他竟然还有这波操作。 “父亲,这钱掌柜如今就在江城衙门,如若泄露出去,祖母还参与了此事,那我们林府的声誉便会一落千丈,到时恐怕连父亲也会受到波及。”林倾暖循循善诱,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林昭立刻怒声道,“那你还将钱掌柜交给了衙门?” 林倾暖眉眼无辜,“他贪墨了这么多银子,我总要让他补回来。” 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当然,若是父亲将银两给要回来,那这事自然就好办多了。” 言下之意,只要银子回来,她便不会再计较此事。 林昭犹豫一番,想到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终是不甘不愿的微微点了下头,“我回头和你祖母说。” “那便拜托父亲了,还望父亲多多督促祖母,毕竟,我十日内是要见到银子的。”林倾暖笑的愈发和善,只是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林昭冷哼出声,“那你现在同意饶过秦氏了吧?” 他现在是左右瞧着林倾暖都不顺眼。 这个不孝女。 林倾暖惊讶开口,“女儿只是说,要等她生下孩子再去家庙,可没有说她不用去家庙。” 想要偷换概念,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林昭郁结于心,不耐的嗯了声,算是默许了对秦姨娘的惩罚。 林倾暖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轻笑。 秦氏她要处罚,可林府欠她的,她一样也不少的都要拿回来。 和林昭谈妥,她便走到宁老太君身侧,那乖巧的模样,仿佛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林昭见她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心里顿时愈发气闷。 “林昭,既然如今真相大白,你还是赶快处置了你这姨娘吧,省的我的暖儿总是在林府受人欺负。”宁老太君神色不悦的开口。 林昭连忙赔笑道,“老太君放心。” 没有了孩子的顾虑,林昭再不留情,他不耐的瞥了眼地上的秦姨娘,重重咳了一声。 “秦氏谋害嫡女,心思狠毒,从即日起,降为通房,责其交出掌家之职,在荣安苑闭门思过,不得踏出院门半步。” 他微微停顿些许,在撞上林倾暖似笑非笑的眼神时,他握了握拳,不得不狠下心继续道,“待其诞下孩子,便去家庙带发修行,终生不得回京。” 秦姨娘没想到林昭竟然真的如此狠心,不顾及一丝夫妻情分。 在他眼里,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蓦的冷笑出声,“若是妾身生不下孩子呢?” 闻言,林倾暖淡淡瞧了她一眼,表情玩味。 这秦氏莫不是现在就要招了? 林昭神情僵了僵,随即冷喝出声,“你胡说什么?” 秦姨娘几近崩溃,正要开口,银杏连忙上前将秦姨娘搀了起来。 “姨娘不可说赌气的话,老爷疼姨娘,这才留了姨娘在府里,姨娘现在要养好身子,到时也好为老爷诞下麟儿。” 银杏意有所指的安慰道,“还有好几个月呢,您现在就别伤神了。”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瞧了眼银杏。 秦姨娘闻言,立刻便醒悟了过来,理智渐渐恢复。 她阴狠的看向林倾暖,冷冷一笑,“三小姐,我们还没完。” 林倾暖目光嘲讽,淡笑不语,的确还没完。 秦姨娘也不理会林倾暖的反应,她肃然的整了整衣摆,甚至都没有再看林昭一眼,便转身进了林府。 林昭心下愈发气闷,他勉强向宁老太君行礼道,“老太君,还请移步府内一叙。” 今日将宁府得罪了个彻底,若是可以,他还是想补救一番的。 毕竟,秦氏他也依着林倾暖的意思惩治了。 宁老太君却连个正脸都没有给他,冷声出声,“林府的大门,老身可不敢轻易踏入。” “老太君这话,小婿怎担待的起。”林昭讪讪一笑,面色难堪。 宁老太君睨了他一眼,讥讽道,“暖儿被害的差点失了性命,你们这林府还真是卧虎藏龙。” 林昭神情微僵,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宁三夫人淡淡一笑,“林丞相,今日我们便不进去了,只是暖儿以后若是再出什么事,我们宁国府可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好说话。” 林昭连忙称是。 在宁老太君和宁三夫人这里讨了个没趣,林昭踟蹰了一瞬,又见那些百姓还在津津有味的围观着,他顿时怒意上冲,冷冷一甩衣袖,进了林府的大门。 “大伙儿都散了吧,快散了吧。”林府的下人连忙驱散众人。 百姓们见林府的人都已陆续离开,便也意犹未尽的散了去。 当然,林府的笑话,同时也以飞快的速度在京城大街小巷传播开来。 第111章 回府 “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见林昭和秦姨娘回了府,青墨瞥了眼地上的孙嬷嬷等人,问向林倾暖。 林倾暖眸光微闪,淡声吩咐,“先带回去关着。” 这几个人,还有用。 青墨领命,带着几人就要离开,林倾暖连忙又开口,“青墨,你回来后,直接来见我,我有要事托你去办。” 青墨看了眼宁老太君和宁三夫人,见她们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只得淡淡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暖儿,”宁三夫人微露诧异,压低声音道,“这暗卫你哪儿来的?” 此刻没有外人在,她们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宁老太君脸上也露出同样的疑问。 虽然在外人眼中,这是宁国府给暖儿的暗卫,可她们知道,这个暗卫,根本就和宁国府没有一丝关系。 林倾暖柔和笑道,“是云顼的人,不太方便被别人知道,我便说是外祖母给我的。” “太子殿下的人?”宁三夫人愈发诧异。 林倾暖点点头,开口解释,“是他身边的御卫。” 此刻不仅是宁三夫人,连宁老太君也瞬间惊了下。 御卫,那可是历代皇上身边的暗卫,自小受过严格的训练,均可以一当百,素来只效忠皇上一人。 当今圣上疼爱太子,便将御卫提前给了太子殿下。 不曾想,太子殿下竟将这么重要的人派到了暖儿身边。 虽然知远回来也告诉过他们,是太子殿下救了暖儿,还帮她演了这出戏,两人的关系比以前好了很多。 可这个暗卫明显不是最近才跟着暖儿的,否则,也不会正好赶上救了暖儿。 这么说,两人真的如上次见到的一般,和好了? 宁老太君欣慰的点点头,倒也没有多想,太子殿下小时候便待暖儿如亲妹妹一般,如今有他护着,暖儿也更安全些。 “确实不方便,说是宁国府的也好,这样便省的有些心怀叵测之人胡乱猜测了。” 虽然太子殿下和宁国府关系好,可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难免会生出别的事端。 宁三夫人若有所思,不过见宁老太君不曾多说什么,便也没有开口,只是含笑望着林倾暖,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 林倾暖刻意忽略掉三舅母眼中的揶揄,乖巧点头,“外祖母,我知道了。” “暖儿,你今日还是先回宁国府吧,我瞧着那个秦姨娘不会善罢甘休。”宁三夫人想着方才秦姨娘的那副嘴脸,顿时便有些不放心。 宁老太君也点点头,显然是同意宁三夫人的建议。 林倾暖浅笑着摇头,“外祖母,三舅母,暖儿先回府处理些事情,过几日再去宁国府。” 触及到两人担忧的目光,她又温声道,“暖儿会照顾好自己。” 宁老太君和宁三夫人见林倾暖坚持,便也不好再勉强,又安顿了她一阵,这才坐上马车回了宁国府。 见众人都已散去,菱歌方诧异道,“小姐为何要顺着老爷,让秦姨娘生了孩子再去家庙,这其中万一有什么变故——” 秦姨娘和林倾城一直都欺负着她们小姐,她巴不得秦姨娘赶快去家庙,她们也能过几日安心日子。 林倾暖闻言,唇边噙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若是让她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去了家庙,那不就便宜她了?” 前世她们那般害她,让她吃尽了苦头,区区一个家庙的惩罚,又怎么能解了她心头之恨? 一回清芷院,洛舞和芦笙便匆匆忙忙的迎了上来,两个丫头见林倾暖平安无事,立刻激动的拉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伤到了哪里。 林倾暖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我没事,放心吧。” 洛舞这才喜极而泣,“小姐,您不知道,我们听说您出事,可要吓死了。” 芦笙也忙不迭的点点头,一脸心有余悸,“我们本不相信,可外面的人都在说,说小姐已经——” 她不愿再说那些晦气的话,连忙转了话题,“如今小姐终于回来,我们可算是放心了。” “傻丫头,我怎么会轻易出事。”林倾暖失笑。 “对对对,小姐福大命大,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芦笙连忙附和。 林倾暖顿时被逗乐,“好,承我们芦笙的吉言。” 便被几个丫鬟簇拥着回了屋子,便吩咐下人去打水,打算先沐浴一番。 折腾了半日,如今回了屋,她顿觉有些疲惫,便寻摸着先补个觉。 “菱歌,你自下去歇息,”林倾暖开口吩咐,又转向芦笙,“芦笙,你这几日记得给菱歌上药。” 芦笙顿时便惊讶的看向菱歌,“你受伤了?” 菱歌先是羞赧的看了林倾暖一眼,然后才脸红着点点头。 想到这一路上她的表现,小姐恐怕对她很失望吧? 洛舞也凑了上来,关切道,“哪里受伤了?” 菱歌愈发不好意思,“没什么,”她顿了顿,又连忙开口,“小姐也受伤了。” 洛舞和芦笙一听,瞬间便紧张起来,围着林倾暖就要看她的伤口。 “小姐,您也受伤了?” 林倾暖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没什么,已经快好了。” 这几日有云顼御用的金疮药在,她和菱歌的伤口愈合的速度特别快。 只是菱歌比她伤的重,自己又不好上药,她才专门叮嘱了芦笙。 洛舞和芦笙这才略略放心。 “你们俩去看看水好了没?”林倾暖拿起茶盅,淡声吩咐。 洛舞和芦笙闻言,只得领命出了屋子。 林倾暖瞧着菱歌自责的模样,便知她是胡思乱想了。 “菱歌,你做的很好!”她诚恳开口。 “小姐——”菱歌讶然抬眸,好似没听明白林倾暖的意思。 林倾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揶揄道,“小姑娘家家,没必要每天老气横秋的。” 其实这次出去,她也瞧出了一些问题,菱歌是林府的家生丫鬟,一直在府中长大,见识到的也都是府中的一些勾心斗角的琐事,所以别看平日里沉稳,一旦出去,遇到自己不曾遭遇到的一些变故,便会慌了手脚。 但这并不是她的问题。 林倾暖个子本就比菱歌要高一些,此刻又是一副长者的口吻,菱歌瞬间便被林倾暖老成的模样逗笑,不服气道,“小姐不一直都这样?” 小姐怕是忘了,她比自己还小一岁呢。 林倾暖凝神想了想,自己平日里好像的确如菱歌所言,没有一丝小姑娘该有的模样,但她都是活了几辈子的人了,虽然都是英年早逝,可加起来也差不多够百岁了,菱歌怎么和她比? 她笑着嗔了菱歌一眼,“怎么,还敢顶嘴了?” 菱歌顿时便乖了,不敢再作声。 “菱歌,”林倾暖收了唇角的笑意,认真的看向她,“我要的是忠心于我之人,你这次,做的很好。” 能舍了自己的性命救她,单就这一点,便赛过了所有。 “但是,”她的声音蓦的含了几分严厉,“你以后不可再这么鲁莽。” 菱歌被林倾暖骤然的严肃吓了一跳,连忙嗫嚅着解释,“奴婢——奴婢不能看着小姐受伤。” 林倾暖的神情微微软了些,“我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了么?以后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再来救我,知道么?” 菱歌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不过是一个丫鬟,可小姐却从来都没有看轻她,反而对她这样好。 触及到林倾暖认真的眼神,菱歌只得点点头,可心里却暗暗发誓,以后若是再遇到危险,她一定还会毫不犹豫的挡在小姐面前。 林倾暖和菱歌正说着话,蓦的听见窗户外面有了轻微的响动。 第112章 这里是小姐的闺房 林倾暖一听便知是青墨回来了,连忙扬声道,“进来吧!” 这是她与青墨约定的暗语。 窗外的青墨闻言,立刻便自窗户口跃了进来。 林倾暖回到座位上,手指随意的轻扣着桌子,凤眸含了一丝笑意,淡然的望向他,也不开口。 青墨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和太子殿下如出一辙。 他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冷淡的问道,“三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对于林倾暖将他当苦力使唤,他显然还没有放下心结。 “你不愿听我吩咐?”林倾暖扬了扬眉。 青墨的桀骜,她前世便领教过,这丫的从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当然,前世主要还是因为她对云顼太差,青墨瞧不过,才看她不顺眼。 如今,怕是不服气吧? 青墨默了默,面无表情的回道,“我是御卫,只听太子殿下的吩咐。” “云顼是不是吩咐你保护我?”林倾暖立刻反问。 “是!”青墨毫不犹豫的回答。 服从命令,是御卫的第一职责所在。 林倾暖浅淡一笑,“那我问你,如果有人要害我性命,你是等她上门害我的时候才出手?还是提前将她处理了,不给她出手的机会?” 她语气微顿,“这两种方法,可是有什么不同?” 青墨飞快的望了她一眼,“依三小姐的本事,恐怕用不着我出手。” “如果我说用呢?” 青墨顿时沉默下来,淡漠不语。 林倾暖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不服我,也看不惯我行事,你若不愿待在我身边,我便告诉云顼,让他将你召回去便是。” 青墨闻言,脸上瞬间划过几分紧张,犹豫了一瞬,终是不甘不愿的开口,“你要让我办什么事?” 他的确是不太瞧的惯这个林三小姐,虽然她行事果断,武功高强,与一般女子不同,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可她也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没有寻常女子该有的单纯温和。 他不知道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为何独独对她与众不同,想来不是因为宁国府,便是因为这林三小姐的手段高明。 当然,太子殿下的心思,他不敢猜测。 可不管怎样,他不能让太子殿下召他回去,除非是这个任务结束,否则,一旦被召回去了,便意味着任务失败。 他是御卫里最为厉害的存在,往日里执行的任务从未失败过,这一次当然也不能例外。 不就是一个林三小姐么,左右他忍着便是了。 林倾暖见青墨满脸不情愿,也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便淡声吩咐,“莫掌柜送来消息,说是李掌柜已悄悄进京,你多盯着他些。” 前世,这个李掌柜也来过一次林府,他是林老夫人的远房侄儿,府中之人也不敢怠慢他,将他当做上宾侍候。 可这李掌柜却胆大包天,不知怎的竟瞧上了秦姨娘。 当然,上一世的秦姨娘此刻正春风得意,自然不将这李掌柜放在眼里,在得知的他龌龊心思之后,便设了个巧计,将他哄出了林府。 林老夫人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这一世,李掌柜虽然卷款逃了,却依旧来了京城,看来是打算投奔林老夫人,所以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有了新的打算。 不好好利用利用这件事,她怎么对得起重生这一遭。 青墨不知林倾暖要干什么,但显然对这个差事嗤之以鼻。 “知道了,有消息我会回来告知你。”他敷衍的拱了拱手,便自窗口跳了出去。 青墨一出去,菱歌便诧异问道,“小姐,这个青墨真是太子殿下的人?” 林倾暖笑着点点头。 菱歌一听,立刻便不满的抱怨,“他怎么对小姐这么个态度,太子殿下对您都不这样。” 林倾暖脸上却并无一丝气愤,她知道,青墨这种桀骜的性子,你若是仅凭身份或权利将他压制住,他心里必然不会服气,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对你信服。 对此,林倾暖有的是耐心。 不管他对她有多大意见,前世他都为了救她,死的那么惨烈,而她如今不过是需要花些时间,又有什么。 “好了,你还有伤,快下去休息吧,我这里有洛舞和芦笙侍候就行了。”林倾暖柔和一笑。 菱歌闻言,只得悻悻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洛舞和芦笙便打了水进来,还体贴的在水里撒上了花瓣。 林倾暖去除了衣衫,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然后回到内屋,仰靠在藤椅上,任由洛舞为她擦干头发。 许是累了,不多时,她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洛舞见小姐睡着了,起身为她身上盖了薄被,然后动作轻柔的继续为她擦着头发。 云顼来的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林倾暖躺在藤椅上,头发湿漉漉的自椅背上垂下,而她容颜沉静,正睡得香甜。 那张绝艳的面容,许是因着刚刚沐浴完的缘故,显得愈发清丽如水,出尘若仙。 她只着中衣,单薄瘦弱的身子缩在薄被中,被沿在她的肩膀处停留,露出了半截精致动人的锁骨。 他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干。 正打着盹的洛舞被屋子里的轻响吓的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见房间里突然多了名男子,连忙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定睛一看,竟是太子殿下。 她只在归燕楼见过太子殿下一面,若不是因着太子殿下容貌出众,让人难以忘记,她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太——太子殿下!”洛舞神色慌乱,手上还拎着巾帕,匆匆忙忙行了个礼,一时反应不过来太子殿下为何会在小姐的房间里出现。 云顼淡淡点头,伸手抽走了她手中的巾帕,压低声音吩咐,“你先出去,我来吧!” 说着,便要坐到洛舞原本坐着的杌子上。 洛舞连忙拦住了他,此刻也顾不得有没有犯上,不悦的开始赶人,“太子殿下还是快走吧,这里是小姐的闺房,您若是待的久了,恐怕对小姐的清誉不好。” 她不知道这太子殿下为何会来,可小姐正睡着,她可不能轻易将小姐交给别的男子,便是太子殿下也不行。 想到此,她看向云顼的眼神愈发戒备。 云顼先是宠溺的看了眼睡得正沉的林倾暖,然后迅速出手,封了洛舞的穴道。 洛舞立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云顼这才不疾不徐的坐到了杌子上,温柔的为林倾暖擦起了墨发。 林倾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第113章 要为他的暖儿做到 她梦到了她的母亲宁舒依。 小小的她,被母亲牵着,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宫殿,那宫殿高大巍峨,庄严肃穆,四周俱装裹着白绫,生生多出了几分压抑沉闷。 大殿的中央,黑色的梓宫停在那儿,孤独而萧索。 殿前,几名宫人沉默的跪在两侧,一脸苦色。 她有些茫然,忍不住环顾四周,见这宫殿隐隐有些熟悉,仔细一想,才记起,这是皇宫的承禧殿。 看这装设,该是哪位帝王或是皇后薨毙了。 当今皇上尚在,太后与皇后也安然无恙,她凝神想了想,瞬间醒悟,这里面停的,应是先皇后方氏的梓宫。 当今皇上有两位皇后,先皇后方氏薨毙后几年,当时的兰贵妃才被扶为了皇后。 若她记得不错,母亲和这方皇后,是至交好友。 母亲带着她行了礼,拿起帕子掩了掩眼角的泪,这才走向了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面前。 “太子殿下,请节哀!”母亲一脸沉痛的开口。 那小男孩原本低着头,听到母亲的话,这才微微抬头,露出了清秀苍白的脸颊。 看到母亲,那小男孩眼眶蓦的通红,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哽咽开口,“宁姨——” 母亲的眼睛也红了一圈,似乎想要上前将男孩搂在怀中安慰,却终是忍了下来。 “好孩子,别怕。”母亲将手放在他幼小瘦弱的肩上,哽声安慰。 她瞧的明白,众目睽睽之下,母亲顾忌着礼节,终究是不能太过随心。 “顼哥哥,你怎么哭了?”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 竟是小小的她开了口。 毕竟,没有人去要求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去遵守所谓的礼节。 她放开母亲的手,转而拉向小男孩的,小脸上满是关切,“顼哥哥,你不要哭,你哭了,暖儿会伤心的。” 说着,踮起脚尖便要为小男孩擦掉脸上的泪珠,无奈因为个子不够,总是够不着。 小男孩连忙拭了拭泪,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脸上的悲痛却不曾褪去分毫。 见他不愿多言语,她便乖巧的站在他身边,也默默的住了口。 来的人陆陆续续行了礼,又陆陆续续的离开。 小男孩在众人离开后,便孤独的跪到了梓宫前面,小小的背影笔直而萧索。 “母亲,暖儿可以陪着顼哥哥,不回府么?”她抬起稚嫩的脸颊,问向母亲。 母亲心疼的看了小男孩一眼,含泪点点头。 于是她便挨着小男孩跪下,陪了他一夜。 当然,到最后,她坚持不住,靠着他睡了过去。 小男孩瞧着她睡着了,原本溢满了沉痛的脸上,瞬间便浮起了几分心疼,揽着她弱小的身子,让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天渐渐大亮,刺目的朝阳缓缓升起,为沉冷的殿里撒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也平添了几分暖意。 “啊——”外面忽然一声惊叫响起,她瞬间被吓醒。 一睁眼,便瞧见了云顼俊逸的脸庞,他眸中含着隐隐的关切,正瞧着她。 “怎么,做噩梦了?”嗓音低沉而甘醇。 林倾暖怔了一瞬,然后忽然起身,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云顼先是微微愣住,随即眸中便浮起几分笑意,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这丫头,莫不是想他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 “阿顼——”林倾暖软软开口,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依恋与庆幸。 云顼听出了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连忙将她扶正,关切道,“怎么了?” 林倾暖却摇摇头,再一次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梦里的小男孩,显然是小时候的云顼。 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做这个梦,印象中,她从未跟着母亲去拜祭过方皇后。 方皇后是她五岁的时候薨毙的,而她第一次进宫,是在九岁那年。 “阿顼,我好像梦到你了。”她声音软软的,似乎透着一丝浅浅的疑惑。 云顼宠溺笑道,“梦到我什么了?” 林倾暖却又不说话了。 她隐隐猜测,这个梦,也许是真的。 云顼说过,他们小时候便相识,况且,既然母亲和方皇后是好友,那她和云顼,没有理由不曾见过。 云顼见她沉默下来,大手捏了捏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嗯?怎么不说话了?” 林倾暖又愣了一会儿,这才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瞧着他,“阿顼,我们自小便在一起,是么?” 云顼听她忽然提起小时候,也没有多想,顺势解释,“当年宁姨经常带着你进宫,所以我们很小就认识了。” 他没说的是,其实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他便去看过她,犹记得当时母后还和宁姨开玩笑,要为他们两个定娃娃亲,只是当时他年龄尚小,不大懂她们的意思罢了。 她如今不记得小时候,他也不愿多讲,比起让她想起来,他更舍不得她为难。 好在他的暖儿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几年,他一直在恐慌,以为就要彻底失去她了。 林倾暖终究是没有和他说起梦到的场景。 方皇后的薨毙,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她不愿再提及这个让他伤心的事。 看来她真的忘记了好多关于他的事,想到梦中他的孤苦与无助,她的心愈发疼了起来。 执起他的手,她神色郑重,“阿顼,虽然我忘了很多,可现在我很明白自己的心,所以,不管以后遇到了什么,你都要记得,还有我在,有我陪着你。” 前世,他的太子之路很不顺畅,未来几年的磨难还有很多,毕竟,这个位置,让很多人虎视眈眈。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不仅不会为他添乱,还能帮着他渡过这些难关,如此一来,他的路便不会像前世那么艰难了吧? 云顼的心,因她的话而软的一塌糊涂。 他当然记得有她,也正因为有她,所以他才会不惧艰险,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好为她扫除一切危险,保护她不受到伤害。 这个目标,在她当年陪着他为母后守灵的那一夜,便已暗暗在他心里生了根。 他的暖儿,不该像他的母后一般,父皇给不了他母后的,他统统都要为他的暖儿做到。 “傻丫头。”云顼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笑道。 林倾暖郁闷的发现,云顼似乎颇爱揉她的头,自小便是。 联想到刚才的梦,她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阿顼,我九岁入宫的那次,见你正和云璃打架,是因为什么?” 第114章 以后太子殿下来,你不必拦着 那一次,是她记忆中的第一次入宫。 彼时她刚刚大病了一场,跟着秦姨娘和林倾城入宫,偶然间瞧见云顼正在和云璃打架。 云顼个子高,功夫好,云璃丝毫没有还手的机会,被云顼打的鼻青脸肿。 她当时还不认识云顼和云璃,是林倾城告诉她,他们的身份。 此刻再想来,恐怕这也是云璃故意做给她看的吧! 毕竟,从那以后,她对云顼的印象便不好了,以为他仗着太子身份,随意欺辱兄弟,后面更是一直躲着他,直至长大后几年,也少与他有过交集。 只是想不到,云璃当时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便已有了如此可怕的心计。 云顼握着她柔夷的手微微一顿,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终是化作了浅浅的温柔,“没什么,他故意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激怒我罢了。” 当年一直懦弱胆小的云璃忽然跑到他面前,告诉他暖暖已经忘了他,以后都不会理他了,还说暖暖长大后要嫁给别人,他当时年少冲动,一怒之下便打了他。 云璃的功夫不弱,却丝毫不曾出手抵抗,等他醒悟过来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的暖暖看到了一切。 其实他并不担心,暖暖对他,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又怎么会帮着别人误会他? 可那次,她却真的选择相信了别人,不听他的解释,还狠狠凶了他一顿。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她眼里的冷漠与厌恶。 她说,“你是个坏太子,我讨厌你。” 当时他以为暖暖只是与他赌气,可后来才骤然发现,当年在母后梓宫面前,在云瑜和荣华的刁难下,一心护着她的那个小姑娘终究是不见了。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林倾暖一听便明白了,果然是云璃的计谋,他故意激怒云顼,让云顼失控打他,便是做给她看的。 可笑她当时果然上了当,还误会了云顼这么多年。 云顼瞧见她的神情,便知她是在为当年的事自责。 不忍她责怪自己,他刻意压下心底的那丝感伤,低低一笑,揽着她的身子,柔声道,“傻丫头,你当时还小,懂得什么,再说了,如今都已过去,你不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林倾暖默默的环住了他的腰身,眼眶却渐渐红了。 云顼不知道,为此,她和他,整整错过了一生。 想到此,她心里的恨意愈发浓烈。 云璃,林倾城,秦姨娘,我林倾暖若是不报得此仇,誓不为人。 云顼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以为她是在担忧,于是便更紧的环住她。 他又何尝不后怕,他们真的差一点就错过了。 好一会儿,林倾暖的情绪才渐渐平稳,她自云顼怀里钻出来,这才想着问道,“对了,你怎么来了?” 她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见只是刚过午时,不由愈发犹疑。 大白天的,云顼竟然也敢来她的房间,果然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云顼被她略显紧张的模样逗笑,柔声解释,“担心你在林府受委屈,便过来看看。” 若不是她不愿他插手,他一大早就来了,忍到现在,可知有多辛苦。 林倾暖顿时便说不出话了。 是她不让他早来的,所以他这是一等事情结束,便急着赶过来了。 “阿顼,你这样宠着我,会把我宠坏的。”她娇软的嘟囔了声。 云顼轻笑,“傻丫头。” 林倾暖蓦的反应过来,“洛舞呢?我没睡着的时候,是洛舞在为我擦头发。” 她的话刚说完,便扫到不远处倒着的洛舞。 林倾暖:...... 所以,洛舞就一直在这里躺着? 所以,她和云顼就在屋子里有人的情况下,亲亲密密了半天? 她的眸里顿时含了嗔怒,瞪向了云顼。 云顼脸上难得的划过一丝尴尬,讪讪道,“你这丫头护你的紧,我便封了她的昏睡穴。” 见林倾暖眼中的责怪并未褪去,他不得不又继续解释,“我也不方便将她弄出去。” 林倾暖瞧着云顼无辜的模样,只得默默叹口气,起身走到洛舞跟前,解了她的穴位。 洛舞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见是林倾暖,便嘟囔出声,“小姐,奴婢怎么睡着了?” 林倾暖瞥了眼不远处的某人,悻悻道,“没什么,许是困了。” 洛舞顺着林倾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是太子殿下,先是一惊,随即便反应过来,连忙将林倾暖护在了身后。 她隐约记得,便是这太子殿下出现后,她才莫名其妙昏睡过去的。 林倾暖瞬间失笑。 “小姐,他有没有对您行不轨之事?”洛舞怒瞪着云顼,此刻在她眼中,云顼就是登徒子,早就不是什么太子了。 云顼的脸色愈发黑了。 林倾暖见状,忍住笑意对洛舞道,“洛舞,以后太子殿下来,你不必拦着。” 洛舞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林倾暖的话,下意识问道,“小姐,他威胁您了?” 林倾暖扶额,她的丫头,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笨。 见洛舞不开窍,她只得向云顼无奈道,“阿顼,你先回去吧,秦姨娘的事已经处理了,你放心,我没事。” 云顼知道此刻也不适合多待,只得柔声安顿,“那你多小心些,另外,不能再湿着头发睡觉。” 林倾暖含笑点点头,“知道啦。” 语气中的亲昵,任是谁都能听得出来。 云顼低低一笑,转身自窗户跃了出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阿——阿顼? 洛舞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 她没听错吧,小姐竟然这么亲密的称呼太子殿下? 还有,太子殿下说话为什么那般温柔? “小姐,您——您和太子殿下,你们——”洛舞想到了什么,小脸顿时一红,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林倾暖浅笑,声音中不自觉含了一丝羞怯,“所以你以后便不要再拦着他了。” 洛舞瞬间恍然大悟,不由自责起自己的鲁莽。 那可是未来的姑爷,她竟然这般迟钝。 不过想着小姐竟然喜欢上了太子殿下,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小姐以前可是最讨厌太子殿下的。 看来小姐是真的忘了三皇子了。 “小姐,奴婢明白了!”洛舞笑嘻嘻的应道。 她虽然不太了解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可瞧着太子殿下对小姐可比三皇子真心多了,而且,长得也比三皇子好看。 林倾暖淡淡嗯了声,又出言安顿,“此事除了菱歌和芦笙,谁也不能告诉,知道么?” 她身边的人,总要晓得云顼的存在,否则,今日这样的事还会再发生。 洛舞立刻重重点点头。 第115章 掌家之权如何守住 秦姨娘被禁足后,便没了动静,林倾暖很是悠闲的在屋子里待了两日。 林府的事经过京城百姓的口耳相传,愈发妇孺皆知,再结合上之前林倾城陷害姐妹一事,也不知被谁放了出去,所以现在京城人人都知道,林丞相偏心那个恶姨娘还有她所生的儿女,日日陷害虐待嫡女林三小姐,林三小姐在府中的生活是苦不堪言,若不是有宁国府护着,恐怕早就丢了性命。 这些传言自然也传到了林倾暖耳中,她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问向洛舞,“林倾城那边有什么动静?” 秦姨娘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她不信林倾城能坐住。 洛舞摇摇头,“据小丫鬟来报,大小姐自身上的伤好了后,便一直很安静,这几日正在准备宫宴一事,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她略略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大小姐和二小姐好像已经消了嫌隙,最近走的挺近的。” “哦?”林倾暖抬眸,微微一笑,“是么,这倒有些奇了。” 秦府本就有意要娶林府的小姐,之前出了林浅霜一事,更是紧咬着不放,隔三差五便要闹腾,搅得林老夫人和徐氏颇不安宁。 如今秦姨娘出了事,秦府愈发感觉朝不保夕,来的便更频繁了,恐怕也想趁着林府声誉一落千丈的机会,再次攀上这个亲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倾城和林浅霜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走近,若说没有猫腻,她还真不信。 “继续盯着。”林倾暖淡声吩咐。 洛舞连忙应了。 荣安苑! 秦姨娘手指用力捏着帕子,慌乱的走来走去,见林倾城始终坐着不发一语,忍不住开口,“城儿,你倒是说话啊,如今娘亲被禁了足,也没有机会出去,肚子里孩子的事怎么办?还有,林倾暖那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可以除掉?” 她现在没有了自由,除去林倾暖的事,便只能指望城儿了。 林倾城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急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将我的声誉挽回来。”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三皇子了,若是再拖下去,三皇子难免会移情别恋。 她连身子都给了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秦姨娘一愣,不曾想她这时候竟然还想着挽回声誉,下意识问道,“怎么挽回?” 现在京城的百姓已经将她们母女骂的狗血喷头,便是在权贵圈子里,也传出了很多鄙夷的声音,如今这个局面,城儿竟然还想着挽回? 林倾城毫不在意道,“那有什么,你忘了,我是因何成名的?” 她得意的笑了笑,“我是京城第一才女,既然他们忘了,我就让他们再想起来。” 至于林倾暖那个小贱人,不急,她有的是法子。 —————— 青墨回来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他透过窗户,见林倾暖正坐在书桌边,凝神练着字,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出现。 他见过这三小姐几次,每次她都是一脸精明算计,从未有过如此恬静的时候,此刻看见她这副模样,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他漠然的撇了撇嘴,自窗口跃了进来。 “来了?”林倾暖头也不抬,淡淡开口。 青墨脸色顿时一僵,不自在的嗯了声。 其实自青墨出现的时候,林倾暖便听到了动静,只是想着他这个性子磨磨也好,便故意没有理他。 林倾暖将手中的毫笔搁下,抬眸望向他,言简意赅的问道,“怎么样了?” 青墨定了定神,硬着声音禀报,“李掌柜进了林府,是林老夫人派人接应的。” “林昭知晓么?” 青墨有些诧异她竟然不唤父亲,不过想到之前林昭对她的态度,便也有些明白,当下据实回道,“不知。”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笑意,“很好。” 进了府,便好办多了。 青墨等了半响,见她不再说话,忍不住问道,“没事了?” 林倾暖被他这么一问,还真想起一事,便出言吩咐,“你去为我找几本医书来,最好是关于蛊毒一类。” 云顼说他们小时候就相熟,可她却一丝记忆也无。 若不是最近偶然想起的两个片段,她几乎以为自己是真的忘了。 很明显,她九岁以前的记忆,似乎刻意被人给抹了去,不时的头疼,恐怕也和这个有关。 既然诊脉诊不出来,那想必是中了某种毒,更确切的说,是蛊。 她对这个世界的蛊毒不太了解,想要去医治,必然先要了解她中的是什么。 青墨:...... 他堂堂御卫,什么时候沦为跑腿的了? 林倾暖见他久不回应,不由抬眸望向他,“怎么了?” 青墨默了默,终是应声出去了。 好吧,他再一次忍了。 林倾暖眸光含了一丝笑意,低头又专心练起字来。 “小姐,郭姨娘和五小姐来了。”洛舞进来禀报。 林倾暖闻言,唇角瞬间一勾,“让她们进来吧!” 秦姨娘的掌家之权被夺了后,林昭便让郭姨娘暂时执掌中馈,听说因为这事,林老夫人对林昭愈发不满意了。 毕竟,林昭才刚刚向她讨要了凝雨阁和凝香阁被贪墨的银两。 不多时,便见郭姨娘带着林倾茹进来了,林倾茹看见林倾暖,立刻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娇声道,“三姐姐在干嘛呢?” 林倾暖淡淡笑了笑,“闲暇无事,练练字。” “三姐姐的字已经够好的了,怎么还在练?”林倾茹愈发不解。 “多写多练,才能发现不足。”林倾暖似乎颇有耐心。 林倾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郭姨娘谄笑道,“三小姐果然知道得颇多,不像茹儿,长这么大了,什么都不懂。” 林倾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林倾茹,“有时候,不懂即是懂。” 郭姨娘微微愣了下,随即便笑道,“看来三小姐近日没少读佛经,这一出口便绕的我晕晕乎乎。” 林倾暖但笑不语。 郭姨娘见林倾暖心情不错,连忙让丫鬟将东西拿上来,笑呵呵开口,“三小姐,这参加宫宴的衣衫,我亲自给你送来了,你看看可还喜欢?” 三日后宫宴的帖子,前两日便送到了府中,郭姨娘一接手府中之事,便立刻让人为府内的小姐们赶制了衣衫,对林倾暖的尤为尽心。林倾暖见那裙子是雨过天青色的,虽然还没有展开,却隐约瞧到了上面精致的绣工,想来郭姨娘是花了一份心思的。 这个颜色,既不太过艳俗,又不显得太素,明亮又不失清雅,是参加宫宴不错的选择。 “多谢郭姨娘费心了。”林倾暖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郭姨娘顿时愈发高兴,忍不住道,“老爷将秦氏禁足,三小姐功不可没,妾身这一点小小的心意,算不得什么。” “就是就是,三姐姐,如今父亲将掌家之权给了姨娘,多亏了三姐姐。”林倾茹也凑上来道。 林倾暖极淡的笑了下,“郭姨娘,这掌家之权得来不易,可更重要的,还是如何将它守住。” 第116章 你都是太子妃了,还怕没银子花 郭姨娘见林倾暖话中隐有深意,连忙追问,“三小姐的意思是——” 林倾暖扫了她一眼,淡淡道,“父亲疼爱秦氏,郭姨娘不会不知道,她离去家庙尚有八个多月,若是父亲忽然回心转意,取消了对她的惩罚,那这中馈一事,倒时还不一定花落谁家。” 郭姨娘闻言,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的确,她得意的有些早了。 秦氏尚在府中,她这掌家之位,还不稳固。 “不知三小姐有何办法,让那秦氏再无重起的机会?”郭姨娘连忙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林倾暖淡淡一笑,朱唇微启,缓缓吐出两个字,“失宠。” 郭姨娘愣了愣神,仿佛有些明白,却又不太明白。 让老爷绝了对秦氏的恩宠,这个她当然知道,可究竟该如何做? 她正要追问,林倾暖却忽然转了话题,“今儿我听闻了一件事,祖母的远房侄儿李掌柜进了府,这李掌柜是江城凝香阁的掌柜,素来贪财好色。” 见郭姨娘正认真听着,她眸中浮起一抹笑意,“郭姨娘,如今你执掌家事,可要多多注意,府内都是夫人小姐的,千万不能让这李掌柜误进了不该进的院子,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否则,到时便不好收场了。” 郭姨娘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立刻喜上眉梢,“妾身多谢三小姐指点。” 林倾暖淡笑,“我可没说什么。” 郭姨娘会意,连忙笑道,“自然,自然,是李掌柜自己好色,瞧上了不该瞧的人,可不关我们什么事。” 她心里有了打算,又略略坐了一会儿,便春风得意的扭着腰身走了。 洛舞嫌恶的瞧着郭姨娘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小姐,奴婢瞧着,这郭姨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倾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好人坏人又何妨,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小姐,您不怕她会出卖您?”洛舞有些担忧。 “怕什么,”林倾暖神色淡然,“事情是她做的,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况且——” 她唇边划过一抹微凉的笑意,“这个掌家的位置,她坐不久。” 洛舞见小姐丝毫不曾担心的样子,便也渐渐放下心。 又过了一日,林昭竟然派人将林老夫人贪墨的银两送了过来,两间铺子加起来,一共一百五十万两。 其实林倾暖明白,这么多年,林老夫人贪去的银两远不止这些,可她也知道,再多的,林老夫人也拿不出来了,所以她乐的暂时放她一马。 当然,几乎与银票同时到达清芷苑的,还有林老夫人又病倒了的消息。 对此林倾暖并不意外,对于一个嗜钱如命的老太太,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几乎是全部的身家性命,她若是没有什么反应,那才奇怪。 ———— 福禧堂! 林老夫人用力捶着床边,气急败坏道,“你们一定要帮我除了这个小贱人。” 一旁侍候的徐氏脸色也是不大好看,这一次她也贴出去不少,毕竟,那些银两她也动了。 可这次林昭态度强硬,竟隐隐透露,如果她们不交出来,他便有分家的意思。 林昭是当朝丞相,她们还要靠着他,如何敢分家? “母亲放心,儿媳心里有数。”徐氏咬牙切齿道。 林倾暖不仅害了她的儿子女儿,如今竟连她的银子也夺了去,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冲去清芷苑,将这个小贱人掐死。 “她若不死,我们林府何时能有安宁。”林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旁边听着的林浅霜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她蓦的想到了林倾城的建议,原本还在犹豫不决,此刻却渐渐有了决定。 “祖母,母亲,霜儿倒有一计。”林浅霜上前,俯在林老夫人和徐氏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她没有提林倾城,便是让祖母和母亲觉得,这是她想出来的。 这个功劳,她当然不会给林倾城。 徐氏听着听着,脸上渐渐浮起阴狠的笑意,忍不住开口,“好,就这么干。” 让她死,那是便宜她了,最好的,是生不如死。 林老夫人先是犹豫了一瞬,却终抵不过心里的恨意,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 云顼进来的时候,林倾暖正俯在桌子上清点着箱子里的银票,那一幅小财迷的模样,瞬间将他逗乐了。 林倾暖听到响动,立刻便警惕的抬起头来。 见是云顼,她脸上的戒备瞬间褪去,笑着向他招了招手,“阿顼,快过来,我发财了。” 云顼挨着她坐下,宠溺笑道,“哪儿来的?” 林倾暖立刻便将这银票的由来说了一番,说完,她又喜滋滋道,“这些银票再加上母亲留下的嫁妆,我现在可不就有了很多银子?” 洛舞和芦笙忍俊不禁,见云顼来了,便悄悄退了下去。 芦笙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忍不住偷偷多打量了几眼,见他果然如传言中的俊逸非凡,又对小姐这般温柔,不由得也为小姐高兴。 云顼失笑,“你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林倾暖脸上浮起小小的得意,“当然有用了,手里有银子,行事才方便,况且,渊儿娶亲要聘礼,我和寒儿嫁人也要嫁妆,若是没有银子,那可怎么办?” 云顼听她竟连嫁妆都要自己准备,眸中不由划过几分心疼,“傻瓜,我给你备着就是了。” 林倾暖立刻摇摇头,“不,我要自己准备,你的是你的,我不能凡事都靠着你。” 渊儿和寒儿是她的责任,不是他的。 云顼见她坚持,只得无奈的笑了笑,“分那么清做什么。” 林倾暖嗯哼出声,“当然了,你以后若是欺负我,我自己有银子也不怕。” 云顼被她认真的小表情逗的轻笑出声,忍不住开口揶揄,“你都是太子妃了,还怕没银子花?” 况且,他怎么会欺负她,疼她还来不及。 林倾暖愈发傲娇,“那可不一定。” 两人又闹腾了一会儿,云顼蓦的自怀里拿出一个莹白的玉镯,为林倾暖套在了手腕上,然后抬眸望向她,脸上隐隐透着一丝紧张,柔声道,“喜欢吗?” 他第一次送她东西,也不知是否合她的心意。 林倾暖瞧见那玉镯,瞬间便愣住了。 第117章 属下古星 这玉镯莹白润泽,仔细瞧去,里面又会泛出淡淡的血红,竟是上好的血玉镯。 前一世,这个镯子,出现在她的嫁妆里。 当时她对这镯子爱不释手,日日戴在手腕上,可谓是非常熟悉。 所以今日一见,她立刻便认了出来。 她记得,前世是外祖母给她备的嫁妆,因着当时与宁国府关系已经有些僵,她便不愿收宁国府给的东西,但最后,宁国府还是将嫁妆送了过来,比她母亲当年的竟多了整整三倍。 如今看来,多出来的那些,恐怕便是云顼给她备的,只是怕她不愿接受,这才借了宁国府的名义,送到了她的手上。 她垂下眸子,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知道的越多,便觉欠云顼越多,她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云顼见她久不反应,以为她是不喜欢,连忙道,“你不喜欢,那我下次再给你选个好看的。” 林倾暖抬起眸子望向他,眸中隐隐含泪,大力的摇摇头,“不,我很喜欢,这个镯子很漂亮。” 云顼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林倾暖瞧着他难得的呆愣模样,不由噗嗤一笑,心中的愧疚也散去了不少。 她蓦的上前,在他的脸上印下轻轻一吻。 云顼的俊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忽然便记起,在赏花宴上,她因中了媚香,软倒在他的怀里, 笨拙的吻着他的唇。 至今,他还记得那柔软的触感,还有那令人迷醉的甜美。 林倾暖在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脸色也是微微一红。 她干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阿顼,这些银票放着也是放着,我打算做些生意,也好赚更多的银子,你有什么好法子?” 她要做的事很多,需要的银子当然也不会少,所以,她便动起了做生意的念头。 她没有去找三舅舅。 一则是因为三舅舅现在不在京城,而她不想等。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她不愿让自己的生意与宁国府的生意掺合到一起。 她现在毕竟是林府的人,林府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所以她不能连累宁国府。 况且,狡兔三窟,为了防止被人一锅端,她也不能如此做。 云顼注意到她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仿佛诱人的蜜桃一般,根本就没留意听她在说什么。 “阿顼——”见云顼久不回应,林倾暖忍不住又轻唤一声。 见他目光好像隐隐落在她的唇上,她顿时便有些羞赧,下意识转过了身。 完了,果然是自己太主动了。 云顼听到她的声音隐含嗔意,瞬间回神。 又见她背过了身去,显然是害羞了,不由低低一笑,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低醇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林倾暖定了定神,只得顶了一张红扑扑的脸转回过去,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是说,我想做生意,你有什么好法子,或是合适的人没有?” 她俏脸红云飞起,透着淡淡的娇羞,一双凤眸盈盈如水,似乎含着无上的风情,虽然瞪着他,却没有丝毫威慑力。 云顼顿时觉得自己又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他略略偏过头,掩饰般的轻咳一声,“这事子书合适,改日我带你见见他。” 林倾暖一听便来了兴趣,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那明日好不好,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云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林倾暖立刻兴致勃勃的将银票收了起来,放在小箱子里上了锁,然后唤洛舞进来交给她放好。 被林倾暖这一阵折腾,云顼的那份旖旎心思也渐渐放下,他猛然想起今日来找她的目的。 “暖儿,上次追杀你的人查出来了。” 林倾暖连忙问道,“是谁?” 云顼脸色微沉,“幽冥谷!” 林倾暖瞬间便惊了下,“秦姨娘竟然找幽冥谷的人杀我?” 看来是出了好价钱了。 幽冥谷,那可是在江湖上仅次于玲珑阁的存在。 云顼点点头,御卫费了好大劲才让那两个杀手开口,据他们所言,的确是幽冥谷的人。 “那短箭上的毒药呢?”林倾暖想起她在箭上提炼出来的毒药,那可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毒,没有解药。 云顼沉郁道,“那毒名唤致影,是冷香堡的致命毒药,不过冷香堡未必参与了进去。” 秦姨娘是托人买的,冷香堡不一定知晓。 林倾暖没想到这次追杀竟牵扯出了两大江湖势力,不由愈发惊奇。 秦姨娘还真看得起她,为了杀她,真是不遗余力。 “看来我小看秦姨娘了。”她眼角划过一抹锋利,冷笑道。 云顼神色凝重,“她必然不会罢手,你身边只有一个青墨不够。” 林倾暖怕他担心,噗嗤一笑,“你忘了,我自己功夫也不错。” 云顼睨了她一眼,“那上次为何会受伤?” 林倾暖立刻便没了底气。 云顼见她乖了,便向窗外道,“进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两道身影自窗口跃入。 两人刚刚站定,便向云顼单膝跪地,恭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微微点头,示意两人起来,冷声吩咐,“以后你二人便贴身跟着三小姐,寸步不离的保护她,知道吗?” 那两人立刻毫不犹豫的应道,“是!” 林倾暖见来人竟是两名少女,俱一身墨衣,不由微微诧异,“她们也是御卫?” 御卫中还有女子,这一点她可不知道。 云顼点头,“以后她俩便跟着你,可以充作你的丫鬟,这样别人也不会怀疑。” “我觉得你是不是要把御卫都派到我身边了。”林倾暖忍住笑意道。 话说皇上若是知道,会同意他这般做么? 那可是皇室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精锐,均是以一当百的存在,一个便罢了,如今来了三个,她顿时便有些受宠若惊。 云顼眸中划过几分笑意,揶揄道,“放心,御卫有三千,不差这几个。” 林倾暖当然知道御卫有多少,可问题是,这几个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么,她怎么好意思用。 云顼见她犹豫,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乖,听话。” 林倾暖立刻便温顺了,唇角微弯,乖巧应道,“知道了!” 云顼笑了笑,又安顿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林倾暖瞧着这一对冷美人,温声开口,“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三小姐的话,属下古月,古星。” 林倾暖咦了一声,“你们不是青字辈?” 古月和古星对视一眼,连忙回道,“御卫里面只有属下两名女子,便没有从青字辈。” 林倾暖恍然,原来如此。 她其实还没考虑好该怎么安排古月和古星,若是让她们当暗卫,可风餐露宿的,她又不忍。 可是当丫鬟吧,她的院子里莫名多出两个生面孔,恐怕林府的人又要多事。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让她们扮作丫鬟,左右明日她要出去,到时直接将人带回来便是,就说是外祖母给她的人,想来林昭便是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 “你们明日先隐身跟着我出去,然后回来的时候扮作丫鬟,以后便跟在我身边,明白了么?”她严肃道。 古月和古星立刻应道,“是!” 林倾暖微微感叹,的确是比青墨听话多了。 “洛舞,你将古月和古星带下去休息。” 洛舞立刻答应着,便要带两名冷冰冰的少女下去。 一名少女却蓦的凑到林倾暖跟前,泛出一抹和善的笑容,疑惑道,“诶三小姐,你是用什么办法让太子殿下笑的?” 这么多年,他们可从未见过太子殿下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更别说笑了。 林倾暖乍然见原本冷漠的少女忽然露出了笑容,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是古月还是古星?” 那少女立刻笑眯眯的自我介绍,“属下古星。” 第118章 偶遇瑶郡主 翌日! 林倾暖用过早膳,就带着芦笙出去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特意戴了面纱。 见时间尚早,她便随意的转了转,看哪里有合适的铺子,也可盘下来经营。 只是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合适的。 林倾暖也不在意,索性便安心逛起了街。 “小姐,不如我们去成衣店看看吧。” 芦笙瞧着林倾暖身上这件素色铂锦襦裙,款式已经比较陈旧,颜色也不如之前鲜艳了,便开口建议道。 她实在是不懂小姐今日为何要选这么一件朴素的衣衫。 这个打扮,恐怕一些有钱人家的丫鬟,穿的也比小姐要好。 林倾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也好。” 她没有告诉芦笙,今日她做这样的装扮,是故意的。 林府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而她又是其中的关键人物,没什么必要的话,她并不想暴露身份。 况且,她今日是出来看铺子的,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小姐,这里成衣铺子好多,我们去哪家呢?”芦笙见前面一排成衣铺子,瞬间便有些纠结。 林倾暖正要说话,水眸随意一抬,见道旁一家名叫天锦阁的铺子,装修甚是高端尊华,典雅精致。 她眸中划过几分笑意,对芦笙道,“就这家吧!” 说罢脚步轻移,走了进去。 芦笙应了声,连忙跟上。 天锦阁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衣品齐全,衣饰新颖,专为达官显贵定制衣物,是平日里各府夫人小姐最爱之处,内里更是设了诸多包阁小厢,专为接待贵客,供贵客休憩饮茶之处! 林倾暖一踏入大堂,便看到两侧柜架上摆满了各种时兴的布匹绸缎,光彩流转,熠熠生辉! 她眸光略略一扫,便将整个大堂打量清楚! 大堂很是宽阔,两侧是供顾客选用的各类锦缎丝绸,应有尽有,中间供顾客走动的地方也很宽大,即便是人多,也不会造成拥挤。 大堂左侧有一扇门开着,通向另一间屋子。 “这位小姐,想要选点什么?”立刻便有一名伙计迎上来,赔笑着问道! 并没有因为林倾暖的衣衫素净而有所怠慢! 林倾暖秀眉微挑,颇感意外的看了伙计一眼,见他眼中没有一丝轻视之意,不由勾了勾唇。 这个天锦阁,果然不简单。 不捧高踩低,对所有顾客一视同仁,也是难得了! 怪不得生意这般兴隆。 “随便看看!”林倾暖淡声回答,似乎兴趣缺缺! “小姐可是要看成衣,都是宫中传出来的最新款式!”那伙计机灵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林倾暖移步里间! 除了林倾暖,店里还有几名夫人小姐在挑选着布匹。 林倾暖从善如流,点了点头,随着伙计的指引进了另一个屋子。 这间屋子也很大,挂着的都是各色各款成品衣衫,京城时兴的款式都有。 后面亦有一扇小门,应是通往雅阁小厢所在。 “小姐看看这款,这可是天水锦所做的广袖留仙裙,现在京城的小姐都穿这个,小姐要不要照着做一套?”那伙计指着一件藕荷色的衣裙,极力推荐! 天水锦,是天锦阁的招牌锦缎,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 他见林倾暖一身半旧铂锦衣裙,款式也是几年前的,想着可能是自外地来,并不知晓现在京城里流行着什么,于是便话里话外都在介绍着京城女子的喜好和穿着! 况且,这少女虽然衣着朴素,但身段苗条纤细,性子又沉稳冷静,想来面纱下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配上这款广袖留仙裙,刚刚合适! 只不知,是否买得起! 伙计眼中并没有轻视,但心中,还是暗暗思虑一番! 掌柜说过,许多官家的夫人小姐,并不喜明艳亮丽的衣饰,所以不是所有装扮素净的人,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没有银子使。 况且,大户人家府中多是腌臜之事,今日的落魄,并不代表着明日的潦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些人,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起的。 他始终牢记掌柜的话,每一名进来的顾客,都小心翼翼的侍候。 但今日这位小姐,却太过与众不同! 以往的顾客,即便是穿着再素净,也没有像她这般素净的。 一身衣裙,明明颜色陈旧,款式早已过时,可穿在她身上,却纯净自然,仿若世外仙子,没有一丝不妥之感。 她戴着面纱,露出了一双沉静如水,却隐含犀利的眸子,气质平和恬静,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没有怯懦含羞的忸怩态,从容淡然,与他之前见过的闺阁小姐大不相同。 他心里莫名对这名小姐多了几分好感,说出的话也真诚了许多。 这样气质斐然的小姐,当配得起最好的衣服! “她这副穷酸样,怎么能买得起这广袖留仙裙?”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含着浓浓的嘲讽,蓦的响起,在略显安静的店内,显得尤为突兀! 林倾暖凤眸微抬,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浅玫瑰色锦绣百褶裙,外罩蜜色烟罗玉兰纱衣,衣着名贵华丽,五官明艳动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 林倾暖勾了勾唇,可巧,这人她还认识。 只见那少女一脸鄙夷,轻蔑的目光毫不收敛的扫向林倾暖,嘴角挂着浓浓的讥讽,冷笑道,“我说掌柜的,你们这儿也太随意了些,如此粗鄙不堪之人,怎么能放进来?” 少女目露得色,“况且,你便是让她买,她也买不起,你们这人是怎么用的,连谁尊贵,谁卑贱都看不出来么?” 少女身后还跟着三名女子,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身着灰色长袍,四十多岁的样子,五官平淡宽和,脸上挂着笑意,显然是天锦阁的掌柜! 另外三名女子,两名作丫鬟装扮,还有一名女子,年约十六七岁,一身紫罗兰绣海棠流苏裙,双臂间挽着粉色素纱,素纱两端随意的垂在裙摆处,她眉眼清秀,面若桃花,只是一脸傲然,让人瞧着不舒服。 “你说谁卑贱?”芦笙忍不住站出来,气愤道。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她可不能让小姐受欺负! “哟,”那女子似乎有些吃惊,眸中的讥笑愈发明显,“我原以为不过是身份下贱了些,不想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主子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果然是卑贱之人调教出来的,一样的卑贱!” 那伙计连忙给林倾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快离开。 林倾暖淡笑不语,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 女子身后的掌柜见状,立刻上前试图化解尴尬,“瑶郡主可是挑好衣衫了?” 第119章 云瑶的刁难 掌柜的意思,便是希望她可以就此息事宁人。 可他也知道,这瑶郡主是出了名的刁蛮。 所以他故意点破对方的身份,也是希望林倾暖能明白,不要莽撞,能忍则忍,避免惹祸上身! 他开门做生意,可不希望顾客在店里闹起来! 林倾暖神色平和自若,沉静如水的眸子缓缓迎上了对方挑衅的目光。 云瑶,安王府郡主,她上辈子的老熟人。 当年,她做太子妃的时候,可没少受这云瑶郡主的奚落与嘲笑,使绊子更是家常便饭,而她又不愿向云顼服软,便生生忍了下来。 如今想来,她上辈子,在这云瑶郡主面前,可真是怂的可以。 云瑶身边跟着的少女,正是兰茵。 “哼!我自然是瞧上了这件广袖留仙裙!” 云瑶郡主冷哼一声,眉宇间染上几分怒意! 她可是堂堂郡主,怎能和这般粗陋卑贱之人在一个铺子里选衣衫? 原本以为,掌柜说出自己的身份,对方定会被吓破了胆,忙不迭的和自己道歉,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林倾暖竟然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脸色都没有变过。 于是她改主意了,既然对方看上了这件衣衫,那她便要抢过来! 欺辱这些身份低贱之人,本就是她的平日里的爱好所在! 林倾暖一瞧便知道这云瑶和兰茵没有认出自己。 “瑶郡主既然喜欢这套衣裙,那小的马上便安排人为郡主量身,做好后亲自送到安王府!” 掌柜见林倾暖听到对方的身份后,依旧面不改色,心中不由猜测,难不成这位小姐,身份竟也不低? 可放眼京城,能比得上瑶郡主身份尊贵的人,怕是不多吧? 而那几名,偏偏他都认识! 可眼前这位小姐,瞧着却是生疏的很! 或者是个呆的?听不懂自己的意思? 掌柜心中有千百种猜测,面上却丝毫不显。 云瑶郡主一脸倨傲,嗤笑道,“本郡主看上的衣衫,旁人自然不能买,掌柜还是赶快收起来吧,否则若是被一些卑贱之人订做了,穿的和本郡主一样,那本郡主还要不要脸面了!” 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睨了林倾暖一眼。 芦笙在听到对方是郡主的身份后,心里本是一怵,可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小姐,便忍不住道,“你自己买便买,总骂人是怎么回事?我们招你惹你了?” “本郡主就是看着你们厌恶的紧,不行吗?”云瑶郡主反唇相讥,丝毫不觉得自己不讲道理! 即便如此,谁敢管她? 林倾暖其实是不想理会云瑶的,可既然对方挑衅到了她的面前,她若是不趁机表示表示,这云瑶郡主恐怕还真当她怕了! 得寸进尺,本就是这类人的强项! 她盈盈一笑,抬眸看向云瑶郡主,声音沉静柔和,“佛语有曰,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心中有佛,看人即佛!” 她话语一顿,后面之言太过粗鲁,便直接略掉,反正对方听明白她的意思便是! “世间众人千千万,郡主若是存了这般心思看人,还当真是看不过来,我看郡主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毕竟,气大伤肝!” 林倾暖言语平和舒缓,又是一脸浅笑,竟生生让人感觉不出恶意来,“当然,镜子也是要少照的,毕竟,郡主最是看不得粗鄙之人!” 安王云襄,乃今上唯一的弟弟! 今上年幼即位,其他三位兄长联合谋反,想要废黜今上自立,最后被今上派兵平定! 三位作乱的皇子当时便被摄政的兰太后处死。 而这个安王,因从小与今上关系亲厚,便一直站在今上这边! 今上继位后,也很厚待这个庶弟,不仅封他为安王,还特许他在京城居住,恩赏更是无数! 要知道,在大楚,皇子一旦被封了王,可是要去封地就封的! 而安王不仅留在了京城,还一直受到今上的信任和宠信,可谓是今上的左膀右臂! 安王性子温和宽厚,是个不错之人,只不知为何,竟会养出这样骄横跋扈的女儿! “你——你竟然骂本郡主,谁给你的胆子?”云瑶郡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林倾暖是在骂她粗鄙,不由勃然大怒!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顶撞她,这口气,她怎么能忍得下! 林倾暖无辜的眨眨眼,诧异道,“郡主何出此言?我可没有说过。” 这云瑶就是个纸老虎,她并不惧怕,但若想给她扣个辱骂郡主的罪名,她可不受! 她才没有那么笨,承认骂了郡主! “你刚才明明骂了郡主,还想抵赖,我们可都听见了。” 云瑶郡主身后的丫鬟立刻跳出来指证林倾暖! 狐假虎威! 林倾暖耸耸肩,脸上闪过几丝不解,“刚才郡主骂我的丫鬟不懂规矩,我以为郡主身边之人定是极懂规矩的,不想——” 她忽而笑了笑,隐含讥讽,“倒是颇有几分郡主的风度。” “我身边的人,何时用你管?”云瑶郡主怒气冲冲的瞪着林倾暖! 林倾暖的眼神愈发无辜,“郡主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天锦阁里其他顾客听到这边的动静,都渐渐围了过来! 围观的人俱是京城各府的家眷,大多认识云瑶,也对云瑶的身份和性子有所了解,见有人与云瑶郡主起了冲突,心中便有些诧异,究竟是谁如此倒霉,竟然撞到了云瑶郡主的手里。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都看向了林倾暖! 这一看,心中愈发替她担忧起来! 只见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可衣着素净陈旧,显然出身不高。 想来也是平民家,亦或者是没落府邸的姑娘,误打误撞进了这权贵云集的天锦阁,被云瑶郡主寻了错处,纠缠在这里不得脱身。 想到这儿,众人的目光都略带怜悯的看向了林倾暖! 这小姑娘,今日怕是难逃一劫了!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质疑本郡主,本郡主今日便教训教训你!”云瑶见被众人围着,俏丽的脸上愈发愤怒,“红桃,给我掌嘴!” 第120章 兰王世子 刚才替云瑶说话的丫鬟,立刻冷笑着走向林倾暖。 芦笙想也不想便挡在林倾暖前面,警惕的瞪着红桃! 林倾暖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暖意,这丫头! 红桃见芦笙将林倾暖挡在了后面,嘲讽一笑,对着芦笙的脸便扇了过去。 芦笙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躲避,打算生生受了这巴掌。 红桃愈发得意,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主仆二人被她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了。 只是她的手还没触到芦笙的脸,却蓦的被人握住。 红桃一惊,慌忙看向了握着她手臂之人。 林倾暖冷冷一笑,“打她,你还不够格。” 说罢,手上微微用力。 红桃顿时痛呼出声。 云瑶立刻便不干了,她怒声道,“你竟敢伤我的人?” “郡主,你可要弄清楚,是你的人先动手,我可什么也没做。” 林倾暖眸光微凉,语气平和淡然,显然没有将云瑶的威胁放在眼里。 说罢,她微一使力,将红桃推向了云瑶。 云瑶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红桃的身子猛然撞了过来,她连忙向旁边一闪,躲开了红桃。 红桃没了人扶,顿时便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人群中立刻发出几声低低的嘲笑。 云瑶被落了面子,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她手指颤抖的指向林倾暖,“你好大的胆子!” “你竟然敢对郡主动手?”兰茵立刻为云瑶打抱不平。 林倾暖面纱下的红唇微勾,嗓音清冷,“此话差矣,我何时对郡主动手了,是郡主先责难于我,难不成这铺子是郡主开的?旁人就进不得?” 兰茵被林倾暖一呛,顿觉理亏,却仍是梗着脖子道,“不管怎样,郡主身份尊贵,你还不赶快给郡主赔礼道歉?” 云瑶郡主正愁没有台阶下,听兰茵这般说,便故作大度道,“只要你给我跪下赔礼道歉,我便饶了你这回!” 林倾暖心中冷笑,亏她想得出来! 她眉眼无辜,“敢问郡主,我何罪之有?” “冲撞本郡主,这可是大罪!”云瑶扬了扬眉,脸上透着不可一世! “哦?” 林倾暖嘲讽笑道,“郡主这颠倒是非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不屑于与她在这里胡搅蛮缠,直接越过她就要离开。 云瑶想也不想便伸手拦住了林倾暖,眼含得意,“怎么,你还想走不成?” 林倾暖顿了脚步,转首看向她,眸中浮起几分凉意,“郡主真要追究臣女的罪责?” 云瑶傲然开口,“你招惹了我,休想轻易离开。” 林倾暖闻言,索性也不着急走了。 她淡淡一笑,“好啊,那我们便好好说说这理,你无故诋毁我,又唆使下人想要对我动手,最后还要我下跪赔礼道歉,请问郡主,你依的是大楚哪条律例?” 云瑶一愣。 林倾暖眸含讥诮,缓缓开口,“郡主若是不知,不如我们便去请皇上或是云王爷评评理,看看究竟是郡主得理,还是我得理。” “你是什么身份,还敢肖想见我皇伯父和父王?”云瑶轻嗤。 她这低贱的身份,还真是什么都敢想。 林倾暖勾了勾唇,“郡主不妨试试看,臣女能不能见到皇上,请皇上做主。” 云瑶一愣,“你是官家小姐?” 听她自称臣女,云瑶顿时便有些犹豫。 如果她真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女儿,若向皇伯父和父王告她的状,那她定然没好果子吃。 她生平最怕三个人,而皇伯父和父王,便是其中之二。 林倾暖见云瑶神色明显有些紧张,唇边划过嘲讽的笑意。 云瑶最怕的几个人,她可巧知道。 正在这时,内厢的门忽然打开! 突如其来的动静,众人的目光顿时不约而同的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名身形修长,气质阴冷的男子脚步从容,缓缓自里面走出! 林倾暖也随之望去。 男子一身束腰织锦湛蓝长袍,容貌精致冷峻,五官深邃分明,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意,让人顿时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兰茵见了,立刻娇笑着跑过去,亲昵道,“哥哥。” 男子宠溺的望了兰茵一眼,眸中的冷意褪去了少许。 云瑶脸上的不满瞬间被娇羞代替,“兰哥哥。” 男子走了过来,向云瑶微微颔首。 他蓦的在林倾暖面前停下,表情似笑非笑,“林三小姐?” 林倾暖对于他能认出自己一点也不惊讶,她眸中浮起一丝冷笑,毫不示弱的对上他森寒阴郁的眸子,冷淡开口,“兰世子!” 兰隐轩,兰王府世子,兰家最难缠之人。 前世,兰隐轩是云璃除了云顼之外最大的对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个人除去。 当然,为此云璃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兰隐轩眼中隐隐划过一分深意,“三小姐如此遮遮掩掩,倒不像传言中的爽快利落。” “兰世子如此多管闲事,也不像传言中的冷漠疏离。”林倾暖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 兰隐轩脸上浮起一丝轻笑,没有再说什么。 林倾暖却丝毫不敢大意。 若说云璃是豺狼,那么兰隐轩,便是毒蛇。 “哥哥,你说她是林倾暖?”兰茵惊呼出声。 云瑶也是一脸震惊。 兰隐轩没有回答,兰茵却已明白过来,忍不住冷笑开口,“林三小姐果然藏得够深。” 林倾暖微微一笑,“兰小姐,我可从未说我不是林倾暖。” 兰茵冷哼出声,“怪不得敢冲撞郡主。” 她这话,是说给兰隐轩听的,云瑶对她哥哥有意,她自然也希望哥哥能为她们出这口气。 云瑶顺势委屈开口,“你如此欺辱本郡主,本郡主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有兰隐轩在,云瑶的性子果然收敛了许多,竟也会学装可怜了。 林倾暖嘲讽的望向云瑶,“郡主既然敢恶人先告状,那我们不如找皇上评评理?” 云瑶顿时便没了声。 兰隐轩冷冷瞥了兰茵一眼,“的确是你们的不是,还不赶快给三小姐赔罪?” 兰茵立刻不服气道,“凭什么?” 兰隐轩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警告的盯着兰茵。 兰茵见状,只得不甘不愿的小声说了句,“三小姐,对不起。” 这个哥哥,疼她的时候是真的疼,可狠起来也是真的狠,她可不敢惹他。 云瑶不满的向兰隐轩撒娇,“兰哥哥,明明是——” “瑶郡主,本世子瞧的很清楚。”兰隐轩漠然开口。 云瑶顿时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兰哥哥若是因此恼了她,那她还怎么嫁给他? 她不甘的瞪了林倾暖一眼,没好气道,“对不起。” 林倾暖虽然不知兰隐轩为何忽然帮她,可既然这云瑶和兰茵不再找她的麻烦,她也乐的不与她们计较。 毕竟,她还有事要处理。 “兰世子,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林倾暖眸中含着清冷的笑意,刻意不去理会云瑶和兰茵。 兰隐轩脸上的冷意微敛,“当然。” 林倾暖淡淡颔首,“那便多谢了!” 话毕,她也不多逗留,直接离开,只是在越过云瑶郡主的时候,她忽然停了脚步。 “郡主,这件广袖流苏裙,” 她唇角勾了勾,一字一顿道,“我还真看不上!” “你——” 云瑶脸上顿时怒意上浮,不甘的瞪向林倾暖! 林倾暖极浅的笑了笑,不再理她,不疾不徐的出了天锦阁。 芦笙连忙跟上! 众人见这少女竟是林三小姐,顿时愈发惊奇。 三小姐竟真如传说中的一般,在林府过的如此不堪? 林倾暖自然没想到,她今日只是随意出来走了一遭,便愈发坐实了林府虐待她的传闻。 第121章 哪里风情万种了 林倾暖离开天锦阁,便带着芦笙往归燕楼而去。 这个时辰,云顼该是已经下朝过来了,她在天锦阁耽误了这半响,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 刚到归燕楼门口,便见云顼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一身月白锦袍,身形颀长,容颜俊秀,瞬间便吸引了不少过往少女的目光。 有些甚至还驻足观望了起来。 若不是因着他眉目清冷,气质疏离,周身又散发出淡淡的矜贵之气,恐怕那些女子早就围了上来。 林倾暖一见这场景便有些不悦,她疾步走到云顼身边,开口问道,“怎么不进去?” 云顼见林倾暖来了,原本清冷的眸中瞬间浮起几分笑意,温声解释,“见你还没来,便在这里等了一会儿。” 林倾暖立刻眉眼弯弯,“走吧,我们进去。” 外面那些少女见云顼和一个小姑娘进了归燕楼,顿时失望不已。 两人一进归燕楼,掌柜立刻便热情的迎了上来,恭敬道,“公子,楼上请。” 云顼微微点头,跟着掌柜上了楼,直接进了天字一号房。 “公子,菜还是和之前一样么?” 掌柜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林倾暖一眼,殿下竟然带了个姑娘来,还真是稀奇。 云顼淡淡嗯了声,又娴熟的说了几个菜名,“这几个也加上。” 掌柜立刻答应着出去了。 林倾暖取了面纱,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菜?” 云顼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笑道,“你的口味,我一直记着。” 林倾暖唇边立刻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藏在桌子下的手,调皮的勾了勾云顼的手指,云顼立刻反握住她的柔夷。 “诶,这归燕楼是你的么?我瞧着这掌柜对你好像很熟的样子。” 林倾暖单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看向云顼。 云顼含笑将她脸颊的一丝乱发撩在耳后,“嗯,不过知道的人不多。” 林倾暖哦了一声。 “今日有事耽搁了?”云顼随意问道。 林倾暖不甚在意的摇摇头,“不过是一些琐事而已。” 一旁的芦笙听了,顿时便气愤道,“太子殿下,小姐是被那个云瑶郡主给缠住了。” 云顼神情微顿,询问的看向林倾暖,“怎么回事?” 林倾暖见瞒不住,只得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说罢,不咸不淡的看了芦笙一眼。 芦笙顿时便不敢再说话了。 云顼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林倾暖见状,连忙道,“她就是那个性子,你放心,我也没给她好果子吃。” 说着她噗嗤一笑,“你还不晓得我么,什么时候吃过亏?” 云顼脸上冷意不减,倏地开口,“青玄——” 侍候在门外的青玄立刻推门进来,“太子殿下——” 云顼嗓音清寒,“将今日天锦阁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云王叔,另外,再告诉他,三个月内,若是再让我见到云瑶,那她这个郡主就别当了。” 青玄微愣,下意识问道,“天锦阁发生什么事了?” 云顼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青玄立刻领命,“属下遵命。” 说罢便如风一般撤了。 好在天锦阁也是太子殿下名下的,他去问问老刘便是。 林倾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不必让云王爷惩罚云瑶的。” 禁足三个月,这惩罚可够重。 云顼神色微缓,柔声道,“我总是要护着你的。” “可她毕竟也是你的妹妹。”林倾暖声音闷闷的。 云顼这个堂妹,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云顼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凉意,“犯了错,理应受罚。”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愉悦的声音,“哟,我来的这是不巧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嗖的自外面窜了进来,直接落在云顼对面的座位上。 林倾暖抬眸看去,见来人一身绯色长衫,面色白皙润泽,五官俊美精致,狭长的桃花眼,隐含风情,翘起的嘴唇,微露春意。 他手持摇扇,斜斜靠着椅背,一副慵懒模样。 见林倾暖正打量着他,他蓦的向她抛了个媚眼。 云顼脸色一黑,不悦的轻咳出声。 林倾暖唇角微勾,竟然是他。 触及到云顼警告的眼神,那人无辜的耸耸肩,“你可不能怪我,是这个小姑娘先看我的。” 说罢,他又啧啧出声,“你看看,你带人家出来,却让人家穿的这么素净,还真当人家是你东宫的粗使丫头了?” 云顼睨了他一眼,执起桌上的壶,为林倾暖的杯里续上了茶。 那人脸上顿时划过一丝惊奇,“你什么时候学会侍候人的?” 他又意有所指的瞄了林倾暖一眼,笑的不怀好意,“小姑娘,你真是好福气,他东宫里的那些美妾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云顼将要放下茶壶的手微微一顿,语气微凉,“你若是再胡说,我倒不介意给你的府里送一些美妾过去。” 那人脸色微僵,连忙推辞,“别,我可承受不起。” 林倾暖微微一笑,“素闻江府二公子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江子书微愣,下意识看向云顼,“你告诉她我的身份了?” 云顼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讶异,只是在江子书看过来的时候,神色瞬间恢复平淡,淡淡嗯了声。 林倾暖淡笑着解释,“之前有幸,远远瞧见过二公子一次。” 她这么说,是为了不让云顼多想,毕竟,前世之事,她暂时并不打算告诉他。 云顼温和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知道她是解释给他听的。 其实他知道暖儿身上有很多秘密,可她不说,他也不会多问。 若是暖儿愿意,他会等着她主动告诉他。 她若是不愿,那他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如何,暖儿还是暖儿,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江子书顿时乐了,“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还见过我,我们还真是有缘的紧。” 云顼脸色微寒,冷声道,“你若再敢胡说,明日便给我滚回南疆去。” 江子书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暗暗咬牙,“殿下,你可真狠。” 他不过是见这小丫头乖巧可爱,调笑了几句,丫的就要给他赶回南疆去。 南疆到处都是毒虫毒兽的,那是人待的地方么? 林倾暖噗嗤一笑,目光盈盈的望向云顼,“阿顼,江公子如此风情万种之人,你若将人家赶去了南疆,岂不太过不近人情了?” 江子书:...... 他哪里风情万种了? 云顼含笑望了江子书一眼,心情颇好的附和出口,“果真妖娆。” 江子书顿时跳脚,颤抖的手指着云顼和林倾暖,满脸控诉,“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什么乖巧可爱,这小丫头摆明了和云顼一样的腹黑。 云顼轻咳出声,“好了,还是说正事吧!” 第122章 你出银子我出力 一听云顼要说正事,江子书脸上的神色瞬间正经起来,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林倾暖不由感叹,果然是江府二公子。 这江府二公子是庶出,一直不受江老爷疼爱,可谁能想到,便是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在未来的几年,竟然能成为大楚的首富。 “你叫我出来,可是为了皇商一事?”江子书先是看了林倾暖一眼,见云顼并没有防备着林倾暖的意思,便直接问道。 云顼淡淡开口,“暖儿想做生意,你给她支些招。” 江子书:...... 所以他在百忙之中被唤了回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他堂堂玲珑阁玄武堂主,掌管着玲珑阁在大楚大大小小所有的生意往来,如今竟然要为一个小姑娘支招做点小生意? 她有银子么? 江子书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恨铁不成钢的望向云顼,“殿下,您听过烽火戏诸侯没?” 云顼竟也会干这种博美人一笑的事? 云顼眼神微凉,压根没理会他的控诉,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江子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心静气,“她有多少银子,够开个铺子么?” 林倾暖似乎没有听出江子书话里的轻视,缓缓笑道,“江公子放心,足够。” 江子书望了望林倾暖,眼神最终还是又移向了云顼,好心建议,“我觉得你让老刘帮她出主意便可,毕竟天锦阁在京城的生意做的还不错。” 林倾暖诧异的望向云顼,“天锦阁也是你的?” 江子书:...... 他这算不算泄露机密? 云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微微点头。 林倾暖立刻笑眯眯道,“那我和你要个人过来,你不会拒绝吧?” 云顼见她脸上透着几分狡黠,不由宠溺的笑了笑,“说吧,想要谁?” 林倾暖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些,“放心,就是一个小伙计,不会影响天锦阁生意的。” 能一视同仁对待每一个进店的客人,瞧着又机灵,是个可造之才。 “好!”云顼想也不想便应道。 林倾暖顿时笑的眉眼弯弯。 “咳——那如今就没我什么事了吧?”江子书摸了摸鼻子,讪讪开口。 “怎么会,我还要和江公子合作做生意呢。”林倾暖淡笑道。 江子书见林倾暖竟然要和他合作做生意,下意识看向了云顼。 见他宠溺的眼神落在林倾暖身上,显然是支持她的决定,不由微微扶额,“你有多少银子?” 林倾暖立刻比了一个数,末了,怕江子书嫌少,她又连忙道,“暂时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不过既然是生意,这银子当然只会越来越多。” 江子书还真惊了下,他没想到,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竟然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江公子,”林倾暖微微笑道,“云顼不是周幽王,我也不会做褒姒,我是真心想与江公子合作,不知江公子是否愿意?” 云顼和江子书的关系,她并不是太清楚,但既然云顼属意让江子书与她谈,那她就权当这江子书是云顼的人了。 江子书眼中的轻视渐渐收起,下意识问道,“你想做什么生意?” 林倾暖勾了勾唇,缓缓道,“天下最大的生意,无非就是盐、铁和粮食,既然如此,我们就做这三样。” 江子书一个趔趄,差一点从椅子上栽下来,他心惊胆战的瞧了云顼一眼,见他表情依旧是浅浅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不由小声向林倾暖喝道,“你疯了?” 粮食倒还罢了,这盐铁,可是朝廷一直把控着的。 这小姑娘还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当着当今太子殿下的面说要贩卖盐铁? 还是说,这是殿下的意思,不过是借着林倾暖的嘴里说出来? 想到这儿,他又犹疑的瞄向了云顼,难不成殿下真有此意? 云顼心里的确是微微一惊,不过他知道暖儿有分寸,便也没有开口阻止。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浅笑,对于云顼的无条件信任,她还是很感动的。 “我说的,不是在我们大楚,而是要在江夏,大魏,甚至是柔然,做这生意。”林倾暖淡笑着解释。 若是她记得不错,明年,江夏和大魏会联合对大楚发动战争,而北边草原上的柔然,也趁机侵扰大楚边疆。 当时大楚腹背受敌,朝中各种势力更是蠢蠢欲动,云顼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将江夏和大魏以及柔然打退,而云璃却趁此机会在朝中培植了大量的自己人。 如今既然战争还未爆发,那她当然要未雨绸缪,先想办法削弱几国的国力,好为大楚争取时间。 这下不止江子书,连云顼也微露讶异,“暖儿,你——” “阿顼,江夏和大魏一直以来都对我大楚虎视眈眈,我们若是不提早准备,恐怕到时会反受其累。”林倾暖神色认真。 云顼不是不知江夏和大魏的威胁,他只是惊讶于暖儿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林倾暖见江子书犹豫,便又笑着道,“盐铁粮利润有多大,江公子不是不知,如今只看你敢不敢做了?” 江子书被林倾暖一激,顿时便不服气了,他怎么不敢?可问题是,这么大的事情,他哪里能自己做主。 他询问的目光望向云顼,其中隐含的期待,让云顼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云顼几乎没有犹豫,便微微点头,“就按暖儿说的办吧!” 江子书立刻喜笑开颜,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你出银子我出力,我们五五分,怎么样?” 云顼脸色微黑。 江子书瞧见,立刻蔫儿了,“四六,你六我四。” 见云顼的神色依旧不大好看,他咬了咬牙,“三七,不能再多了。” 云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微含凉意。 “二八,”江子书一个激灵,连忙开口。 云顼声音中隐了一丝笑意,对林倾暖道,“暖儿,我再给你找个人来做这事吧,子书身边事情太多,恐忙不过来。” “一九,”江子书几乎要哭出来,“殿下,我知道这小姑娘是你的人,可你也要留口汤给我喝吧?” 第123章 宫宴 林卿暖忍住笑意道,“就按你之前说的,五五吧!”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可她知道,其中的艰险无法预料。 况且,江子书并不缺银子,他之所以会接下她这桩生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云顼的原因。 当然, 这桩生意若是成了,那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毕竟,前世云璃可是靠这生意收买了朝中诸多的官员,还养活了一大批军队。 这一世,她一定会在他手里抢过这门生意。 江子书顿时乐了,甚至都没来得及问过云顼,便大声拍板,“好,就这么说定了啊!” 仿佛生怕答应的慢了,林卿暖便会反悔。 云顼眸中隐隐含着浅笑,也没有说什么。 暖儿要做的事,他当然不会干预,更不会反对。 不多时,掌柜便亲自将饭菜送了上来,江子书一瞧,嘴都快咧到耳根了,“老郑,今儿个好像比往日多了不少菜,是不是专门招待我的?” 掌柜还没说话,云顼便淡淡瞥了他一眼,“事情既已谈完,你可以走了。” 江子书:...... “殿下,”他立刻不满的嚷道,“我还没用午膳呢。” “另找个包厢,给他单独办一桌。”云顼淡淡吩咐。 郑掌柜立刻应着出去准备了。 “太子殿下,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江子书心里瞬间崩塌了,委屈兮兮的望着云顼。 云顼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执起筷子为林卿暖夹了块糖醋鱼,柔声道,“吃吧!” 江子书凌乱了一会儿,见云顼不理他,只得默默出了门。 林卿暖瞧着他的背影要多落寞有多落寞,忍住笑道,“我们这样对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其实她能瞧得出来,云顼和江子书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否则二人的交往也不会如此随意自在。 云顼神色淡然,一本正经的解释,“子书这人容易得寸进尺,这样做是为了他好。” 林卿暖:...... 她其实挺同情江子书的。 “他是你的人?”林卿暖默了默,还是问出了心底的好奇。 “嗯,”云顼将盛好的莲子粥放在她面前,“他替我经营着一些生意。” 林卿暖顿时反应了过来,惊讶道,“那我其实是在与你合作?” 其实她刚才便瞧出了一些端倪,江子书与她合作,竟然还要问云顼的意见,原本以为是因着他太子的身份,结果竟是这样。 云顼含笑望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林卿暖连忙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绕了一大圈,还不如直接与你说。” 云顼听出她话中的气闷,轻笑出声,声音如山涧泉水般温润好听,“也不全是我的,生意这块,我一直都交予他打理,很少插手,而且,这生意也有他的一份。” 况且,他也并不知道暖儿竟会是怎样的打算。 林卿暖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用过午膳,云顼便将林卿暖送了回去,看着她进了林府,这才转身离开。 —————— 东宫。 江子书惊奇的望着云顼,“她竟连玲珑阁都知道?” 说罢他又啧啧出声,“你这个小姑娘还真不简单。” 云顼睨了他一眼,目色淡淡,“萧家的事怎么样了?” 江子书闻言,连忙正色道,“的确是陈康时干的,他原本打算与萧旭谈一桩生意,但不知为何最后没成,于是便怀恨在心,设计除去了萧旭。” 说完,他又忍不住感慨,“这陈康时可是真的狠,不过这么点小事,就灭了人家满门。” 云顼冷然的勾了勾唇,“恐怕不尽然。” “萧旭不过一介皇商,身上能有什么秘密,还不是因为陈康时太贪?”江子书撇了撇嘴。 云顼不置可否,“你继续派人查找萧家后人,务必要赶在陈康时之前找到。” 江子书点点头,正要离开,却蓦的又听到云顼淡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暖儿说的事,多上些心。” —————— 林倾暖带着古月和古星大摇大摆的回了清芷苑。 菱歌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见林倾暖回来,连忙迎上来为她取下披风,随意问道,“小姐,明日的宫宴,您要穿郭姨娘送来的衣衫吗?” 林倾暖含笑,“为什么不穿?” “万一她在衣服上动了手脚——” “不会的,”林倾暖淡淡道,“现在这个时候,她不会选择与我为敌。” 菱歌哦了一声,小姐这般说,她便放心了。 “你肩膀的伤还没好利索,明日便由洛舞跟着我进宫吧。” 菱歌只得苦着脸应了声。 林倾暖想了想,又安顿她,“多注意些秋雨。” “奴婢明白。”菱歌立刻答应道。 这几日小姐也不派她事做,她感觉都要闲出病来了。 如今总算是有事做了。 翌日! 林倾暖装扮完毕,便带着洛舞出了垂花门,上了将要去往宫中的马车。 因是宫中设宴,庶女并没有资格参加,所以今日进宫的,只有她、林浅霜、林宝珠以及林倾城。 林倾城本是庶女,但因一直代替林府的姑娘参加各种宴会,且又有京城双姝的名号,便也获得了入宫的资格。 林倾城和林倾暖早就撕破了脸皮,自然不愿和林倾暖同坐一辆马车,于是便选择了同林浅霜一起。 林宝珠上了马车,看见林倾暖已经在了,神情瞬间便有些拘谨。 林倾暖善意的朝她笑了笑。 林宝珠微愣,随即也露出一抹单纯的笑容。 “三小姐,珠儿年龄小,又是第一次入宫,还要拜托你多多费些心。”三夫人罗氏不放心的安顿。 今日本是各府夫人带着小姐进宫,可林府中因二夫人徐氏和三夫人罗氏俱没有诰命在身,林老夫人又病倒了,而秦氏和郭氏是妾的身份,也没有资格参加宫宴,所以只能由几位小姐独自前往。 林倾暖清浅笑道,“三婶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珠儿的。” 罗氏颔首,感激的望了林倾暖一眼,又侧首细细叮嘱了林宝珠一番,这才目送着她们离开。 一路上,林宝珠许是第一次和林倾暖独处,有些不太习惯,便自顾自的撩开帘子看向了外面。 林倾暖见她不说话,便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三房在林府,素来是个特别的存在。 一直以来,不管大房和二房闹的有多凶,三房从来都不曾参与,甚至连露面都很少,低调的几乎透明。 很多时候,人们几乎都要忘了三房的存在。 林三爷林昛,自小体弱多病,如今更是仅凭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了这么多年。 林倾暖凝神想了想,她仿佛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这个三叔了。 马车在皇宫门口渐渐停下,林宝珠这才放下了帘子,向林倾暖浅浅一笑,“三姐姐请——” 第124章 孤立的滋味 林倾暖勾出一抹浅笑,率先下了车。 洛舞和林宝珠的丫头葡萄早就候在了马车外,见自家小姐下车,连忙上来搀扶。 林倾暖刚刚站定,林倾城便在锦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见林倾暖今日一身雨过天青色烟罗软丝锦绣长裙,手挽薄雾素色烟纱,瑰姿绝色,明艳逼人,一双凤眸熠熠生辉,恍若开的正盛的牡丹灿烂夺目,她眼里阴狠一闪而过。 “三妹妹!”林倾城温婉笑道,声音中却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林倾暖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嗓音清雅,“大姐姐,有什么事么?” 她清浅的目光自林倾城身上扫过,唇角微微勾起。 不得不说,今日林倾城的确是花功夫装扮了的。 她一袭鹅黄拖地烟纱水仙流苏裙,身披浅碧玉兰轻纱,裙摆处用金线细细勾勒出精美的花瓣,随着她脚步挪动而缓缓绽放。 她发髻高高绾起,仅用一玉簪固定,面容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小巧,腰身纤细,体态轻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婀娜多姿的纤弱之感。 林倾城见那张明媚的脸上浮起清浅的笑意,更显倾国绝世,她眼中的嫉妒愈发浓烈,几乎都要压制不住。 努力压下心底的烦乱,她冷冷一笑,“三妹妹不要得意的太早,我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本事。” “哦?”林倾暖的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些,“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林倾城傲然的抬了抬下巴,越过林倾暖向宫门而去。 “哼!有什么了不起。”林浅霜跟着走过林倾暖身边,不服气的冷哼出声。 林宝珠见林倾城和林浅霜走了,这才弱弱开口,“三姐姐,我们也走吧。” 林倾暖淡笑着点了点头。 “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太过分了。”洛舞脸上浮起一层薄怒,忍不住开口。 小姐又没有招惹她们,她们为何要这么针对小姐。 林倾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淡淡开口,“洛舞,有些人,你是无法与她讲清道理的。” 比起讲道理,她更喜欢直接报仇来的痛快。 在宫中内侍的指引下,林倾暖几人到了御花园,见各府的夫人小姐大多已经来了,便直接走了过去。 御花园各色奇花开的正盛,仿佛聚拢了整个天下所有的颜色。 林宝珠第一次见到这般绚烂夺目的场景,脸上不由划过几分震惊。 “暖暖,你来了!”宁宛如看到林倾暖,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执起林倾暖的手。 林倾暖唇畔浮起亲昵的笑容,“表姐。” 宁宛如拉着她走到几位小姐跟前,浅笑道,“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林倾暖含笑点头,“好!” 宁宛如指着一名紫色衣衫的温婉少女道,“这是蓁蓁,柳府的小姐。” 林倾暖微微福身,“柳小姐!” 柳蓁蓁连忙回了礼,和善道,“林小姐!” “这是于侍郎家小姐,于黛儿。”宁宛如又指着一名与林倾暖差不多大的粉衣少女道。 林倾暖友好的笑了笑,正要福礼,于黛儿却蓦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快言快语道,“我们又不学那些男子去考状元,还是别整这些繁文缛节了。” “对对对,宛如,你整这么正式做什么,”另一名少女不悦的嗔了宁宛如一眼,又乐呵呵的向林倾暖道,“暖暖,我叫沈梓音。” 林倾暖笑着颔首。 宁宛如立刻便不干了,“你们说话可要温和着点,别吓坏我家暖儿。” “好了好了,知道你护着你的小表妹。”沈梓音拉着林倾暖坐下,忽然贼兮兮的小声道,“暖暖,我们都很佩服你,你是怎么将你那家那个狠毒的姨娘和庶姐给整的半死不活的?” 林倾暖:...... 于黛儿连忙掩住沈梓音的口,“你胡说些什么。” 林倾暖顿时便觉得这于小姐还算知道些分寸。 于黛儿见沈梓音不说话了,便撤了手,目光向不远处一撇,“你没看那个林倾城还在那儿招摇过市么?” 说罢,她又笑眯眯的向林倾暖握了握拳,“暖暖,加把劲!” 林倾暖瞬间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几位姑娘还真是,清奇的紧。 林倾城见林倾暖一来便被宁宛如给拉了过去,和那几位小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她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 林宝珠犹豫了瞬间,还是向林倾暖走了过去。 只剩下林倾城和林浅霜两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些小姐们似乎是刻意在冷落林倾城和林浅霜,她们来了半天,竟无人上前寒暄。 林倾城踟蹰了一会儿,见兰茵正在和几位小姐说笑,而那几位小姐,之前和她的关系也不错,便走过去,浅笑道,“茵儿,你们在说什么呢?” 兰茵其实早就知道林倾城来了,只是假装没有看到她而已,此刻蓦的见林倾城和她说话,脸色顿时便有些尴尬。 “林大小姐,你来了!”兰茵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 林倾城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连兰茵竟也刻意与她拉开了距离。 她的脸上不由浮起几分阴郁。 兰茵瞧出了林倾城的不高兴,可她却也没有表示什么。 毕竟,林倾城现在的名声那般差,她若是再和她一起,指不定会受她连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而其他几位小姐看见林倾城,竟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仿佛林倾城身上有瘟疫一般。 林倾城讨了个没趣,只得暗暗咬了咬牙,默默走开。 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林倾暖之前被人孤立的滋味。 她衣袖下的手紧紧捏起,脸上瞬间浮起几分阴冷。 哼!等我林倾城做了三皇子妃,有你们的好看。 同样无人搭理的,还有林浅霜。 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之前落水被秦明旭看了身子,这才遭到了排挤。 毕竟,在大楚,失了清誉的女子,是颇受世人唾弃的。 前世,林倾暖便是因赏花宴一事深受其害,最后若不是云顼娶了她,恐怕她的名声只会更差。 林倾暖见林宝珠过来了,便笑着向几人介绍,“这是我的六妹妹,宝珠。” 几人连忙和林宝珠打了招呼,见她年龄尚小,一脸单纯无知,便也多了几分好感。 “皇后娘娘驾到——” 第125章 三小姐今年多大了 几人正说着,就听到内侍高声唱名。 众夫人小姐立刻停止了说笑,起身恭敬行礼,“皇后娘娘吉祥!” 一众内侍宫女拥着兰皇后自众人面前缓缓而过。 “免礼。” 不多时,便听到一个高雅中不失显威的声音响起。 林倾暖随着众人起身,微微抬眸,看向了兰皇后。 她身着大红金丝牡丹曳地宫装,发髻上的凤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双略显妩媚的眸子不怒自威,气质雍容,举止端庄,周身散发出久在高位的凌厉之感。 “各位夫人小姐自行玩乐即可,不必顾忌着本宫。”兰皇后落座后,便向众人温婉笑道。 她虽是这般说,可这些夫人和小姐哪里敢放肆,均默默的落了座,再没有方才的轻松闲适之态。 兰皇后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她环视场中一周,蓦的开口问道,“林三小姐来了么?” 众人闻言,立刻将目光齐齐投向了林倾暖。 林倾暖从容不迫的走到场中,恭敬道,“臣女在。” 兰皇后上下打量了林倾暖一会儿,眼中浮起几分笑意,“果然容貌出众,举止有度,是个不错的妙人。” 在场的夫人和小姐听了,忍不住暗暗思忖,皇后娘娘忽然对这林三小姐另眼相看,是个什么意思。 林倾城垂下的眉眼中划过浓浓的嫉妒,林倾暖怎么走到哪儿都这么好运。 林倾暖面容清淡,不卑不亢的谦虚道,“多谢皇后娘娘谬赞。” “来,到本宫跟前来。”兰皇后一脸和善,向林倾暖招了招手。 林倾暖微微垂眸,隐下了里面的情绪,乖顺的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这兰皇后忽然流露出对她的兴趣是怎么回事,可她明白,兰皇后绝对不似表面上这么好相处。 其实前世,她与这兰皇后并没怎么接触过。 可即便如此,兰皇后还是在有限的几次交集中,表现出了对她极大的不满。 其实想想也知道,当时她是云顼的太子妃,而云顼是先皇后方氏所出,这兰皇后又怎么会给她好脸色? 只不知如今,她是个什么意思。 兰皇后见林倾暖如此乖巧,眼中的笑意愈发浓了。 “三小姐今年多大了?”兰皇后抬了抬眸,似是随意问道。 林倾暖心中冷芒一闪而过,面上却丝毫不显,浅笑着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刚满一十四岁。” 兰皇后点点头,忽而感叹了一句,“也该是快议亲的时候了。” 兰皇后话音刚落,底下那些夫人和小姐们的心中便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莫不是皇后娘娘想为这林三小姐指婚? 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眼的人,身份必然不低,看来这林三小姐是要走运了。 想到这儿,一些夫人和小姐的眼中瞬间划过几分嫉妒。 这其中,尤以林倾城和林浅霜最甚。 林倾城手中的帕子几乎都要绞碎了,绝美的脸上满是阴狠。 林倾暖,你何德何能? 当然,也有一些人暗暗开心,比如欧阳离若。 若是林倾暖被指了婚,那她便没有机会再嫁给太子殿下了。 毕竟皇后娘娘并非太子生母,不大会将林卿暖指给太子殿下。 林倾暖隐下眸中的冷意,故作娇羞的开口,“臣女尚未及笄,婚嫁尚早,况且大姐姐和二姐姐的亲事还没有定下,臣女不敢逾越。” 兰皇后听了,也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孩子!” 参加宫宴的几位夫人见林倾暖婉拒,不知为何,竟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指婚,那不是皇子便是郡王世子一类,若是被这林三小姐捷足先登,那她们的女儿还有什么机会? 要知道,适婚的皇子世子可没几个。 林丞相白衣出身,并非簪缨世家,其实她们平日里也是不大能瞧得上林府的小姐。 除了林倾暖的母亲出身宁国府,其他几人,俱都没有显赫的娘家。 而林倾暖的母亲,若不是因为当年出了那事儿,想来也未必会嫁给这林丞相。 所以不管林家如今的地位有多显赫,可在这些夫人的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林府的小姐能嫁得比她们的女儿好。 之前有京城双姝之名的林倾城如今声誉大跌,更是激起了她们心中阴暗的一面。 宁宛如脸上的紧张之色渐渐褪去,还好暖暖机灵。 她可不希望这皇后娘娘为暖暖指什么婚,否则,若是暖暖不喜欢,那不是毁了一辈子? 兰皇后倒是没有再提这事,又拉着林倾暖闲聊了几句,便放她回去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林倾暖刚走几步,便听皇后身边一道娇蛮的声音不悦的响起。 兰皇后的眼神不咸不淡望向了身边的少女,隐含警告。 那少女顿时敛了神色,不敢再多言,只不服气的瞪向了林倾暖。 林倾暖眸光极快的自那娇艳华贵的身影上划过,唇角微微一勾。 荣华公主。 今上有三子两女,荣华公主是长女,也是嫡公主,兰皇后所出。 将林倾暖放回去,兰皇后又招了几名诰命夫人过去闲聊,云王妃和柔妃在旁作陪。 剩余的夫人和小姐见状,便悄悄溜开自去闲逛了。 今日的宫宴,本就让各府夫人小姐自由赏花闲玩,兰皇后瞧见了,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做阻止。 林倾暖刚回到座位上,宁宛如便拉着她道,“那边的桂花开了,我们也去瞧瞧。” 林倾暖浅笑道,“表姐什么时候也爱这些花花草草的了。” 宁宛如撇了撇嘴,忽而压低声音道,“便是看花花草草,也总比在这里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强。” 林倾暖浅笑不语,由着她拉着离开。 “诶,你们没发现么,今日云瑶郡主竟然没来。”沈梓音见已渐渐远离御花园,便诧异开口。 于黛儿满不在乎道,“她没来最好,我最讨厌她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了她似的。” 于黛儿虽然只是侍郎之女,可她的祖父却是名震大楚的于老将军,虽然现在闲职在家,可一提起来,谁人不知于老将军大名? 她性子随祖父,大大咧咧惯了,所以素来瞧不上刁蛮任性的云瑶。 柳蓁蓁含笑道,“我听说云瑶郡主是因为犯了错,被云王爷禁足了。” 于黛儿冷哼出声,“禁足才好,最好一辈子不出来。” 宁宛如笑道,“管她做什么,静和公主不也没来。” 沈梓音点点头。“也是,”,忽而又疑惑的看向柳蓁蓁,“蓁蓁,你没见静和公主么?” 柳蓁蓁摇摇头,苦笑道,“我已经好久没见过皇表妹了。” 第126章 桂花成诗 柳蓁蓁的姑姑是当年的柳淑妃,也是静和公主的母亲。 宁宛如见众人越说越远,连忙道,“闲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是赏花要紧。” 其余几人连忙附和。 林倾暖见林宝珠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的样子,也不说话,便淡笑着问道,“珠儿,可是有什么不习惯?” 她对这个六妹妹其实并无什么姐妹之情,不过是因着三婶特意安顿了,这才略略照顾她一番。 林宝珠闻言,连忙抬起头,浅笑道,“三姐姐不必管我,你们自去赏花便是。” “咦,你不去了吗?”沈梓音诧异的看向她。 林宝珠歉然的笑了笑,“几位姐姐,我感觉有些累,便不去了。” 林倾暖眸光微闪,“那你就在这里歇一会儿,稍后晚宴开始,你跟着其他小姐同行便是。” 林宝珠连忙点头,“我知道了,三姐姐。” 林倾暖不放心,又安顿了葡萄几句,这才随宁宛如几人离开。 “暖暖,你这个六妹妹性子好像有些古怪。”沈梓音又回头瞧了眼正独坐在石凳上的林宝珠,忍不住道。 林倾暖浅笑,“她第一次参加宫宴,难免有些不自在。” 林宝珠是什么样子,并不是她所关心的,如今她既已尽到了责任,其余的,便也不关她的事了。 沈梓音听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桂花林转瞬即到。 青翠堆叠的桂树上,挂满了繁密的金色花穗,轻盈素雅,简单大方。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桂香,让人心底顿生心旷神怡之感。 不过几人都不是赏花之人,便坐在桂树下的石凳上闲聊起来。 柳蓁蓁刻意挨近林倾暖些许,略带歉意道,“暖暖,安和的事情,实在是抱歉。” 闻言,林倾暖唇边扬起一抹浅笑,“柳姐姐,之前都是我不对,为柳公子添了不少麻烦。” 柳蓁蓁,正是柳安和的胞姐。 柳蓁蓁眼里划过几分遗憾,“是我弟弟有眼无珠,若是——” “柳姐姐不必为此事挂怀,我与柳公子无缘,姐姐就不要放在心里了。”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和柳安和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本来就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柳蓁蓁原本瞧着林倾暖性子和以前大不一样,模样又生得好,若是还有机会,她也很愿意弟弟能娶到这么一位优秀的姑娘,只是如今见林倾暖显然已经彻底放开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定于傍晚的宫宴也即将开始。 林倾暖几人便起身向承乾宫而去。 到了承乾宫,已经有不少人落座。 男眷和女眷的席位是分开的,按照官员职位大小依次排列而开。 今日邀请的是在朝三品以上且有诰命在身的官员及家眷,一些职位低的,并没有机会参加,所以人数也不算很多。 林倾暖和宁宛如几人的座位不在一块,便向她们打了个招呼,走向了自己的位子。 林倾城和林浅霜已经坐下,见林倾暖过来,下意识将眼神瞥了开去,脸上满是不服气。 “三姐姐!”林宝珠浅笑开口。 林倾暖微微颔首,挨着林宝珠坐下。 林浅霜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冷嘲热讽道,“三妹妹如今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怎么还和我们坐在一起?” 林倾暖眸中冷芒一闪而过,不解的轻笑,“二姐姐这话何意?” “皇后娘娘都有意给你指婚了,你还在这里假惺惺?”林浅霜冷哼出声。 林倾暖见她脸上溢满了嫉妒,唇角勾起一抹讽意,“皇后娘娘有说过这话么?” 她笑意微冷,忽而将声音放缓,“妄自揣测上意,可是要杀头的。” 林浅霜脸色一僵,顿时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她心里妒意难平,于是又冷冷的瞪了林倾暖一眼,轻哼着撇开了脸。 林倾暖眸中划过淡淡的冷笑,也不与她做唇舌之争。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柔妃娘娘到,云王爷到,云王妃到,”门外忽然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唱报声。 顿了一下,那声音又继续响起,“太子殿下到,二皇子殿下到,三皇子殿下到。” 承乾宫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连忙起身,恭敬向楚皇以及其他人请安。 楚皇大步走上御座,朗声笑道,“平身!” 声音浑厚爽朗,隐含威严。 众人纷纷起身,面色恭敬。 楚皇落了座,笑呵呵开口,“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大家不必拘礼。” 众人见皇上和皇后以及太子坐下,这才跟着落座。 宴席开始,立刻便有舞姬纷涌而入,随着乐曲声起,缓缓起舞。 几位大臣依次向皇上和皇后敬了酒,场面便渐渐活跃起来。 林倾暖目光下意识望向了云顼,见他面色冷淡的受了几位大臣的敬酒,不由微微勾唇。 许是感觉到了林倾暖的目光,他蓦的看了过来。 四目相触,他眸中的凉意褪去,浮起一抹轻笑。 林倾暖连忙移开了视线,这样的场合,若是被人瞧见便不好了。 一舞既毕,皇后摆了摆手,示意舞姬退下。 她向楚皇温婉笑道,“陛下,总是瞧这些舞多没意思,臣妾素来听闻各府的小姐俱多怀才艺,不如便让她们出些个节目,也好增加些乐趣。” 皇后话刚说完,在座的小姐们便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脸上浮起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可是宫宴,谁不想博个好名声,给皇上和皇后以及各位皇子留个好印象。 楚皇当然也明白皇后的意思,便笑着点头,“好,就依皇后所言。” 见皇上同意,众位小姐神情愈发娇羞。 皇上和皇后此举,不排除有为几位皇子选妃的可能,若是被相中...... 林倾城眼中划过得意的笑意,果然不出她所料。 只要让她有机会表演,那她定会再次声名鹊起。 林倾暖算什么,一个草包而已,会弹琴有什么好炫耀的,欧阳离若不也会弹么?大楚从来都不缺会弹琴之人。 女子最重要的,还不是要腹有诗书。 林倾城的得意与兴奋,即便是中间隔了林浅霜,林倾暖依旧可以感受的到。 她抿唇不语,眸中却隐隐划过一丝颇有深意的冷笑。 想东山再起,也要看她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兰皇后环视一周,很是满意众位小姐的反应。 “如今时值八月,桂花开的正盛,想必各位小姐已经诗兴大发,那这第一个节目,不如便由各位小姐将心中想到的诗写出来,让众人观摩品赏如何?” 第127章 这是谁写的? 楚皇点头吩咐,“来人,上笔墨!” 闻言,兰皇后唇角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 立刻便有内侍为各桌呈上了笔墨。 一些不善做诗的小姐顿时苦了脸。 林倾城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她讥诮的望向林倾暖,“三妹妹若是为难,可以选择放弃。” 她目光恭敬的望了望上位的皇后娘娘,又浅笑盈盈道,“毕竟这不是人人都能完成了的,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 林倾暖神色不变,眸光微微含笑,“大姐姐就这么有把握能拔得头筹?” 触及到那双波澜不惊的凤眸,林倾城心底骤然升起几分不安。 这段时间,她处处败给林倾暖,有时候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如林倾暖? 不过随即想到,这作诗可不简单,林倾暖自小不爱读书,胸中就那点墨水,哪里能比得过自己。 况且,她敢说,在这个世上,她的诗词无人能及。 想到这儿,林倾城眼中的担忧渐渐褪去,她面上浮起一抹浅笑,“我得不得头筹不知道,可三妹妹,必然是要垫底的。” 林倾暖红唇微勾,“那便拭目以待吧。” 说罢,也不再理会林倾城,执起毫笔,在纸上用心写了起来。 林倾城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微微冷哼,装模作样,且看她一会儿如何收场。 时间已经不多,她也无暇再顾忌林倾暖,低头开始写字。 不多时,兰皇后见大部分小姐都已写完,便淡笑着吩咐,“将各位小姐的诗词都呈上来。” 旁边侍立的宫女立刻走向了各位小姐,收起了她们手上的花笺,恭敬的递给了兰皇后。 众位小姐脸上都浮起几分忐忑,写的好的担心自己能不能夺魁,写的不好的又唯恐皇后娘娘怪罪。 此时此景,连林倾城都隐隐有些紧张,虽然知道在座没有人能作出比她更好的诗词,可这次机会对她太重要了,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林倾暖脸色淡淡,表情自始至终的从容淡定。 兰皇后一张一张的翻看着那些诗,不时的含笑点头。 众小姐顿时愈发不安。 好一会儿,兰皇后翻动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她先是抬眸向林倾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缓缓开口念道, “绿叶层枝与桂同,花开蒂软怯迎风。 经年满院天香散,不待秋清八月中。” 兰皇后刚刚念完,楚皇便大声赞道,“好诗!” 底下坐着的官员和世家公子也是赞不绝口。 兰皇后唇畔浮起一抹浅笑,“的确是好诗。” 一名世家公子忍不住起身问道,“不知这是哪位小姐做的诗,还请皇后娘娘告知。” 其他人也是满脸期待,能做出这么好的诗,必然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林倾城脸上的得意几乎都要收不住了,只得微微低下了头,略作掩饰。 林倾暖瞥了她一眼,淡笑不语。 兰皇后也不卖关子,笑着揭开了谜底,“是林相家的大小姐林倾城。” 林昭一听,顿时感到颇有面子,微微一笑,顺势捋了捋短胡,坦然的受着众人钦羡的目光。 在坐的人心里俱有些复杂,这个林大小姐,出身不高,又貌美心狠,做过的事颇让人唾弃,可她偏偏又如此有才学,几乎赛过了京城所有的世家小姐。 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这些年来,林大小姐在各个场合作过的诗,每一首都可流传千古,天下文人更是竞相传颂,对着林大小姐极力推崇。 云璃的目光也隐隐投向了林倾城。 这些日子,他每每一想到林倾城,都是她狼狈趴在木凳上被打板子的场景,她脸上涕泪交流,身体更是残破不堪,他甚至都不想再碰她一下。 可今日,那个惊才绝艳、满腹诗书的林府大小姐又回来了,她随便一首诗便赢得了满场的喝彩,让他又有些舍不得,心底的那份爱意仿佛又回来了。 林倾城此刻心里非常畅快,那些之前躲着她,嘲笑她的目光,统统都化作了钦慕、嫉妒,尤其是云璃,她能瞧的出来,他后悔了,愧疚了,舍不得放弃她了。 她心底之前所有的不满,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兰皇后自然瞧到了林倾城脸上的傲然,也乐的给她这个机会,于是温笑着问道,“林大小姐,你是如何写出这般让人惊艳的诗句的?” 林倾城先是向林倾暖投去了得意一撇,这才隐去了脸上的喜色,起身恭敬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方才瞧着满园桂树开的甚好,便一时有感而发,”她又向众人谦逊一笑,“作的不好,污了各位耳目,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林大小姐这诗,可是超过我们诸多了。”之前那位公子眼中满是钦慕,开口赞道。 楚皇哈哈大笑,“林大小姐,连探花都赞不绝口,你就不要谦虚了。” 林倾暖羞涩一笑,又福了福身,这才坐回到座位上。 云瑜颇为可惜的摇摇头,若是她能有林倾暖那样显赫的娘家,他也未必独林倾暖不可。 “大姐姐的诗,果然绝妙!”林浅霜脸上满是嫉妒,咬牙开口。 此刻面对林浅霜,林倾城再没有了那副谦逊的模样,她敷衍的回道,“二妹妹谬赞了。” 林浅霜眼中的妒意愈发浓烈。 “咦,这词是谁写的?”兰皇后忽然又开口。 众人闻言望去,见兰皇后不过才翻了两页,便又停下了手。 难不成今日还有比林倾城的诗更好的存在? 林倾城心里瞬间便有些紧张,忍不住猜测起来,难不成还真有能比得上自己的? 她下意识的看了林倾暖一眼,见林倾暖眸含淡笑,顿时愈发不安。 兰皇后瞧见众人都是一幅期待的表情,便顺势读了出来,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 兰皇后念完,又淡笑着解释,“这是依着鹧鸪天的牌名填的词。” 场中一片寂静,众人仿佛都忘记了反应。 良久,忽然见柳安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表情隐隐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是谁作的?” 第128章 这词并非臣女所作 兰皇后闻言,将手中的笺纸又翻看了一番,脸上微露疑惑,“纸上没有署名。” 众人此刻也在这首词的惊艳中反应了过来,刚要开口称赞,一听皇后娘娘的话,顿时惊讶不已,这词填的如此精致细腻,竟然没有署名? 究竟是哪位小姐写的,没有署名的原因又是为何? 难不成真的不愿让人知道? 柳安和眼中划过淡淡的遗憾,他是真想认识这位才学卓绝的小姐。 在听到皇后娘娘咏出这首词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那是一种狂热的,连自己都不明白的陌生的感觉。 他分不清是为这词,还是填词的人。 所以他才会鲁莽的问出口,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位小姐是谁。 不止柳安和,在场的众人,都颇为期待,能填出如此绝妙之词的小姐,究竟是谁。 当然,只有一个人例外。 林倾城的脸色在皇后娘娘念出第一句的时候,便苍白的可怕。 她忽然想到了那曲将军令,几乎立刻便肯定,这词出自林卿暖的手。 她的目光极其缓慢而艰难的,移向了林卿暖。 林倾暖瞧见林倾城的眼神里有震惊,有难堪,更有深深的恐惧。 她眸中浮起清浅的笑意,红唇无声的向她勾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林倾城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跌入了无尽的深渊,周围再无一丝光亮,也再无一丝希望。 她知道,她完了。 “这词是谁写的?”兰皇后不死心,又一次开口问道。 在座的官员和各位世家公子顿时也望向了女眷的方向,想要瞧瞧是哪府的小姐,能有如此文采,竟能比得过京城双姝中的林倾城。 这其中尤以几位擅长诗词的公子为最。 林倾暖在众人的疑惑与期待中,缓缓站了起来。 众人:....... 他们没有看错吧,这林三小姐为何忽然站起来了? 难道是...... 众人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怎么可能? 云顼在林倾暖起身的时候,便望向了她,眼神隐含宠溺。 他并不在乎这首词是不是暖儿所作,虽然这词的确让人惊艳,可也并没有牵动他心绪分毫。 能让他心思随之而动的,唯有他的暖儿。 所以此刻见林倾暖站起来,他丝毫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相比于众人的震惊,兰皇后的脸色倒是正常许多,她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看向林倾暖,声音中不自觉的透着期待,“这词是你写的?” 林倾暖浅笑着回道,“是臣女所写。” 众人一听,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竟真的是这林三小姐所作? 不是说林三小姐胸无点墨,怎么忽然间竟能填出如此文采斐然的词来? 一时间 ,在场之人的心中都写满了疑问。 柳安和桌下的手紧紧握起,他没想到,竟然是那个一直追在他身后的林三小姐所作。 想到上次他去林府的试探,林三小姐似乎对他已经没有了爱意,最近更是不曾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里忽然就浮起了深深的懊恼。 为什么就那么着急的拒绝了她,没有给她一丝机会呢? 兰皇后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看来这位林三小姐,果然并非是传言中的草包。 楚皇也瞬间来了兴趣,他深邃的眉眼隐含威严,朗声问道,“那你为何不署名?” 众人一听也顿感疑惑,既然这词是她所填,那她为何又不署名? 林倾暖自然将在场之人的反应瞧在了眼里,她微微一笑,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话,这词并非臣女所作,所以臣女不敢署名。” 她这话一出,殿中顿时传来不少窃窃私语之声。 “既然不是你所作,那你刚才为何要承认?”荣华公主忍不住大声道。 “公主说的对,三小姐如此行事,真是令人不齿。”兰茵连忙出声附和。 其他小姐们虽未开口,但也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林倾暖。 刚才,她们差一点便以为这词真是林倾暖所作了。 柳安和嗫嚅了一瞬,终是没有说话。 只是望向林倾暖的眼神,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失望。 云顼眸光微冷,不悦的自荣华和兰茵身上划过。 云瑜忽而轻笑出声,和身边的云璃低语,“你信不信这个小丫头还有后招?” 云璃附和一笑,并没有开口。 天知道,他刚才的心情起伏有多大。 在林倾暖刚站起来的时候,他几乎便认定这词是她所作。 旁人不知道,可他却深深的能够感受到,这一段时间以来,林倾暖的变化太大了。 她不断的突破他的底线,不断的给他惊喜,所以当林倾暖站起的时候,他毫不怀疑这是她所作。 可是那一刻,他却没有感到任何欣喜。 那种感觉仿佛,你原本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在离了你以后,忽然间价值百倍千倍,甚至成了绝世珍宝。 试问如此情况下,他怎么还能高兴的出来? 此时听到她说不是自己写的,旁人不知,他却是暗暗松了口气,仿佛为自己找好了绝佳的借口。 林倾暖对荣华和兰茵刻意的刁难毫不在意,她笑了笑,从容不迫的向楚皇和兰皇后解释,“臣女只是言及这词是臣女所写,却并未说是臣女所作。” “这还不是一个意思?”荣华想也不想便反驳道。 刚说完,她随即反应了过来,脸色瞬间涨红。 众人也听明白了,原来这词是林三小姐抄写来的。 兰茵冷哼出声,“你就是盗了别人的词,还有什么脸在此狡辩。” “茵儿,不得无礼。” 兰茵刚说完,兰皇后便不悦的呵斥。 兰茵立刻便不敢再吭声了,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很不服气。 场中之人见林倾暖虽然大方承认了,可毕竟也是用了别人的,算不得什么光彩之事,于是瞧向林倾暖的眼神便有些不大善意。 其中尤以之前夸赞过林倾城的探花郎为最甚。 还是林大小姐让人钦佩,虽然做她的诗不如这词来的惊艳,可却是实实在在自己作的。 第129章 大姐姐并不曾作过什么诗词 林倾城只感觉如芒在背。 这些人虽然指责的是林卿暖,可她却总觉得,她们实际上鄙夷的是她。 毕竟,林倾暖很是大方的说明了,可她没有,她承认了那诗是她所作。 不仅这次,也包括之前的好多次。 她心急如焚,一时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其实林倾暖若是承认这首鹧鸪天是她所填,她反倒不如现在这般担心,毕竟,若是那样,她也只是技不如人。 可林倾暖并没有。 她几乎已经肯定了林倾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她毫无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等着林倾暖对她的宣判。 “兰小姐此言差矣,”林倾暖浅浅一笑,“皇后娘娘先前只是说要将心里想到的诗词写出,并未说明必须要自己所作。” 兰皇后颇有深意的看了林倾暖一眼,淡笑道,“本宫的确未说明。” 众人一听,立刻便明白林倾暖是钻了空子,毕竟,皇后虽然不曾强调必须自己所作,可潜在的意思,谁人不知?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姐都绞尽脑汁想要作出一首与众不同的诗词来。 但既然皇后娘娘都已经说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计较什么,毕竟,人家林三小姐也是主动承认了的。 否则,她若是不说,别人又怎么知道不是她所作? 如此想着,其中有一部分人倒有些欣赏林倾暖坦率的性子。 林倾暖感激的望向了兰皇后,“臣女多谢皇后娘娘为臣女作证。” 兰皇后正要顺着她的话开口,不想却莫的听她将话锋一转,“臣女和大姐姐俱非有才学之人,便不敢在人前卖弄,唯恐贻笑大方。 她清浅的目光投向了林倾城,见她神情慌乱,面无血色,身体更是摇摇欲坠,几乎马上就要支持不住晕过去。 林倾暖脸上的笑容顿时愈发和善,“臣女与大姐姐曾读过一部古诗词集,记诵过一些上面的诗词,今日刚巧皇后娘娘让大家以桂花为题成诗,臣女想到这首鹧鸪天正应景,便忍不住拿来用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大姐姐也是一样的\\\"。 林倾暖洋洋洒洒解释了这么多,众人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兰皇后才掩饰了脸上的震惊之色,下意识看了林倾城一眼,然后才试探着问向林卿暖,“那之前林大小姐所作的诗词——” 在场之人其实也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京城双姝之一、才学赛过状元郎的林大小姐,竟然是假的? 林倾暖眉眼无辜,瞬间便有些惊讶,“大姐姐没有说过么?” 她一脸纯真,嗓音如清泉般透澈,“大姐姐素来便爱这集子,所以经常拿来吟诵。” 见众人俱是一脸不可思议,她眼中浮起几许疑惑,先是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大家莫不是以为那些诗词是大姐姐作的吧?” 她娇憨一笑,“是大家误会了,大姐姐并不曾作过什么诗词,那些都是别人作的,大姐姐不过是拿来用罢了。” 林倾城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颓然的闭了闭眼。 她知道,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众人彻底呆住,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林倾城。 林昭脸上顿时浮起重重的怒意,冷声向林倾暖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城儿才学出众,为他、为林府搏得了多少好名声,这个孽女竟然当众诬陷城儿,她还当不当自己是林府的人了? 想到这儿,他脸上的怒意更深,阴狠的瞪着林卿暖,仿佛她若是不将话圆回去,他便要当场过去教训她。 云顼沉冷开口,“林丞相如此恼羞成怒,莫非也知晓此事,一直在帮着林大小姐糊弄欺瞒众人?” 林倾城的行为在众人眼里原本只是德行有亏,可在云顼的口中,却瞬间变成了糊弄欺瞒。 这罪名,可是重了不止一个级别。 不过众人细细一想,这林大小姐可不就是在欺骗众人? 她可是一直都强调,那些诗词是她所作。 想到此,那些曾经被林倾城才学吸引,深深仰慕过她的世家公子们,脸上都浮起浓浓的愤怒,瞪向林倾城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鄙夷与憎恨。 而在座的那些官家小姐们,俱都幸灾乐祸的瞧向林卿城。 她们被京城双姝的名声,压制的太久了,只要有林倾城和欧阳离若在,她们便永远都出不了头,永远都得不到重视。 如今一听这林倾城竟是沽名钓誉,不落井下石已是手下留情,又怎么会对她施以好颜色。 云璃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吐。 一直以来,他放在心上的白月光,他宠爱惦记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甚至都为了她,放弃了林倾暖的讨好追求。 林昭骤然听到云顼的质问,脸上顿时冒出冷汗,连忙开口解释,“老臣,老臣并不知晓。” 云顼眸中隐隐划过一丝冷笑,“这么说,那这事是林大小姐一个人的意思了?” 林昭顿时僵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顼这个问题问的犀利,他若回答不是,那么便成了城儿的同谋,若说是,即是承认了城儿作假欺瞒众人。 想了想,林昭只得模棱两可的回道,“老臣实不知城儿这事。” “我不信林大小姐是这样的人,”之前的探花郎忽然站了起来,冷声向林倾暖发难,“林三小姐,你为何如此恶毒,林大小姐是你的姐姐,你却污蔑陷害于她,你是不是嫉妒林大小姐的才学?” 云顼眸中浮起淡淡的冷意,“王侍郎这眼神恐怕是不大好使吧?” 王侍郎仿佛没有听出云顼话里的讥讽,不卑不亢道,“微臣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微臣的眼神很好使,这林三小姐就是见不得林大小姐好。” 他苦读数载,才考取了进士及第,深知读书人的辛苦,这林大小姐虽然是女子,不必考取功名,但能有如此才学,显然也是下了苦功的。 如今这个林三小姐却信口开河污蔑于她,可笑在场众人却无一人为她正名,他这是实在看不过才忍不住开口的。 云顼的眼神骤然凌厉,“本宫劝你还是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林大小姐再说话,否则若是闹了笑话,可就对不起你这一身才学了。” 楚皇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自云顼身上划过,隐含深意。 柳安和看不下去了,也开口劝道,“王兄,你不知事情——” “我明白的很,”王侍郎想也不想便打断柳安和,“柳兄不必再劝,我已决定,今日势必要为林大小姐讨回公道。” 他又向云顼拱了拱手,“微臣多谢太子殿下提醒,但公道自在人心,今日微臣只为声张正义,即便是因此折了这身功名,微臣也绝不后悔。” 见状,云顼眸中冷意愈甚。 柳安和下意识的看向了林倾暖,见她面色始终平静如初,不见丝毫慌乱,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倾城原本无计可施,此时一见这王侍郎竟然要为她打抱不平,瞬间便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连忙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向林倾暖凄楚开口,“三妹妹,你为何要诬陷我?” 第130章 你可有证据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林倾城话音刚落,宁宛如便忍不住出言反驳,\\\"之前你陷害我表妹的事,大家可都是见证了的,你再狡辩也没用。\\\" 众人也用怀疑的目光望向林倾城。 若说之前,大家也许会选择相信她,可经过了上次女儿节一事,知道了她心术不正,此时再见她神色可怜的辩解,便顿觉有些装模作样。 王侍郎闻言,却愈发认定这林大小姐就是被诬陷的。 他眼中不可抑制的浮起几分怜惜之情,面色坚定的朗声开口,“林大小姐放心,皇上和皇后娘娘俱是深明大义之人,定会为你做主。” 正专心瞧热闹的楚皇掩饰般的轻咳出声,\\\"还是先听听林三小姐怎么说吧!\\\" 王侍郎一听皇上的话,立刻便将目光移向了林卿暖,隐含憎恨。 林倾暖淡淡一笑,“回皇上,臣女说的都是实话。” 她先是随意列举了几首林倾城以往据为己有的诗词,又简单介绍了这些诗词的作者,末了,又不疾不徐道,\\\"这些诗人见识与经历都不相同,所作的诗词也各俱风格,很容易便可听出,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众人细细一品,果然品出了其中的不同。 “哼,无稽之谈,”王侍郎轻嗤,“处境不同,心境不同,即便是同一人,在不同时期写出的诗词也会不同,林三小姐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 林倾城连忙感激的望向王侍郎,“多谢王大人为倾城说话。” 闻言,王侍郎的脸上顿时浮起淡淡的绯色,“林大小姐不必多礼。” 声音不自觉比方才温柔了许多。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大姐姐既然擅长写诗作词,那必然对一些诗词的境界写法与格律技巧相当娴熟,不如大姐姐便在此谈一谈,你是如何构思出那些绝妙诗句的?” 见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林倾暖的话投了过来,林卿城面上的淡定几乎维持不住,尴尬的笑了笑,“本就是有感而发,哪里有想那么多。” 她不过是引了别人的诗词,又怎么会懂得什么作诗填词? 场内之人见她前前后后只有一句有感而发,而对其他方面讳莫如深,便知道她是说谎了。 对于一个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的人,竟然能写出如此意境深远又格律工整的诗词,显然不太可能。 林倾暖眸中划过淡淡的讽意,表情却透出几分失望,\\\"大姐姐到如今还不愿承认么?\\\" 她先是恭敬的望了眼上位,然后又沉声开口,“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大姐姐若是再一意孤行错下去,那最后就不单单是沽名钓誉这么简单了。” 林倾城瞬间面无血色。 \\\"你胡说什么,你大姐姐怎么会是这种人?\\\"林昭连忙开口训斥。 \\\"爹爹敢保证么?\\\"林卿暖语气浅淡。 她冷冷一笑,声音中隐隐透着丝恶劣的味道,\\\"爹爹可要想清楚,若是这些诗词真的不是出自大姐姐之手,那爹爹可就是欺君罔上了。\\\" 这么一大顶帽子砸过来,林昭顿时便不敢说话了。 林倾城犹豫了一瞬,尤自强辩道,\\\"这些诗词本就出自我手,三妹妹仅凭这些理由,便为我扣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到底居心何在?\\\" 林倾暖见她还不死心,微微冷笑,\\\"大姐姐不觉得羞愧么?\\\" 她饶有深意的看向林倾城,一语双关道,“大姐姐是觉得这世上除了你,便无人知晓这些诗词的存在了么?\\\" 林倾城面色一慌,下意识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三小姐不要太过分!” 王侍郎见林倾暖对林倾城步步紧逼,忍不住出言为林倾城打抱不平。 “王侍郎如此执着的为大姐姐仗义执言,仅仅是因为所谓的正义么?”林倾暖忽而侧首,似笑非笑的看向王侍郎。 王侍郎眸光微闪,“当然,我也是爱诗之人,林大小姐的诗词写的如此绝妙无双,我自然要为她说话。” “哦?” 林倾暖笑的若有所思,“既是为诗,那不管是不是大姐姐所写,这诗都在,王侍郎又何必如此执着,非要坚持是大姐姐所写?” 她语含深意,“况且,王侍郎如果真的喜欢这首诗,不是更应该物归原主,那么是不是大姐姐所写,与王侍郎又有什么关系?” 王侍郎脸色一红,不由恼羞成怒,“三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我与林大小姐清清白白,岂是你能污蔑的?” 他这话刚说完,周围便传来一阵低笑。 于黛儿忍住笑道,“王侍郎你解释的也太急了吧,人家林三小姐可没有说你和林大小姐有什么不清不白。” 一旁的于夫人连忙掩住了她的口,尴尬的向众人笑了笑。 在场之人自然不会对于黛儿说什么,毕竟这个小姑娘说出了他们不便讲出口的话。 王侍郎脸色涨得通红,想反驳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何尝不曾听出,这林三小姐虽然没有明说,可她每一句的意思,都是在暗讽他,对林大小姐存了别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的确是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林倾暖见王侍郎欲辩又无言辩解的模样,冷然的笑了笑。 她不知道这王侍郎是何时瞧上林倾城的,可他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林倾城出头,那她也乐的成全他这份心思。 林倾城神色愈发难看,没了王侍郎帮她说话,她还怎么扳回这一局? 楚皇见场面有些尴尬,便知道该自己说话了。 他颇有深意的瞥了林倾暖一眼,轻咳一声,淡淡开口,“这么说,林大小姐真是盗用了别人的诗词,充作了自己的?” 他注意到,顼儿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林家这个小姑娘身上。 圣言一出,林倾城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她连忙起身哭诉,“皇上,臣女冤枉,是三妹妹诬陷臣女。” 此时此刻,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口咬定是林倾暖在诬陷她。 她如今已不求能让所有人相信,只要皇上和皇后娘娘相信,云璃相信便可。 况且,她深信,林倾暖没有证据。 果然,楚皇在听了林倾城的话后,又转向了林倾暖,“小丫头,你可有证据?” 末了又换上一副威严的表情,“若是没有证据,你这可是诬陷。” 第131章 诗集是假的 云顼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淡淡瞥了楚皇一眼。 感觉到云顼的不悦,楚皇眼中顿时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兰皇后浅笑着向楚皇进言,“陛下,依臣妾瞧着,林三小姐说的有板有眼,不像是假话。” \\\"皇后此言差矣,\\\"楚皇摆摆手,不赞同道,“凡事要讲证据,朕治理着整个天下,若是仅凭直觉判断,那还不乱了套?” 楚皇此话说完,很明显感觉到云顼眉间的不悦愈发深了。 兰皇后被楚皇当众驳了面子,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众人虽然心里明白这林三小姐只怕说的是真的,可此时听皇上这般说,也觉得颇有道理,便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林卿暖。 林卿暖并没有被楚皇的严厉吓到,她淡淡一笑,不卑不亢道,“回皇上,臣女有证据。” 她虽然不知皇上为何要向着林倾城,可她素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如今又怎么会轻易让林倾城逃脱了去? “哦,那赶快拿出来,让朕瞧瞧。”楚皇面上浮起一抹兴趣。 林卿暖福了福身,恭声回道,“证据在臣女随侍的丫鬟手中。” 楚皇立刻吩咐旁边的内侍,“去取来。” 内侍连忙领命而去。 林倾城见林卿暖竟真的有证据,脸上不由划过几分紧张。 云顼宠溺的眼神落在林卿暖身上,暖儿既已有了办法,那他便不插手了。 不多时,内侍便将东西取了回来,垂首呈给了楚皇。 楚皇接过,便细细翻看了起来。 底下的人瞧着楚皇的手不时的翻动着,都各怀心思。 好一会儿,楚皇才合上了手中的集子,略显严肃的问向林卿暖,“这便是你所说的那本诗集?” 林卿暖微微一笑,“是。” 林倾城衣袖里的手下意识捏紧帕子,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 她不断的告诫着自己,林卿暖不可能有什么诗集,可一瞧到林卿暖那笃定闲适的神情,她心里瞬间又没了底。 众人见楚皇表情凝重,忍不住猜测,难不成是这诗集有什么问题? 唯有云顼,淡漠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若是细瞧,便可以看到,那双锁在林卿暖身上的墨色瞳仁中,溢满了柔情与信任。 楚皇见林卿暖面色淡定,没有丝毫紧张惧怕,忍不住哈哈大笑,“好,这诗集不错,小丫头,可否考虑送予朕?” 林卿暖唇边漾起浅笑,恭敬道,“臣女不善诗词,这诗集放在臣女手中也是明珠蒙尘,得幸皇上喜欢,它也算是遇到了好的归属。” 楚皇闻言点点头,心情颇好的样子,“那朕就不客气了。” 在座之人见楚皇忽然对这诗集感了兴趣,不由愈发惊异,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该弄清楚林大小姐的事么? 宁宛如几人却暗暗放下了心,刚才瞧皇上那架势,她们还以为要怪罪暖暖呢。 楚皇顺势将诗集递给了身边的内侍,脸色在转过来的瞬间,蓦的沉了下来,向林昭冷笑出声,“林相,你这个大女儿,胆子可是大得很那。” 林昭额上冷汗嗖的一下冒了出来,他忙不迭的起身,疾步奔到场中跪下求饶,“皇上饶命,城儿也许是——是无心之失。” 林倾暖微微冷笑,事到如今,他还在为林倾城说话,果然是慈父孝女。 “好一个无心之失,”楚皇眼中冷意浮现,“这本诗集里面,你女儿往日作过的每一首诗词都有,你告诉朕,她这还算无心之失?” 林倾城作过的诗词,在宫中也流传甚广,楚皇便是不大关心,也在各嫔妃处见过不少。 林昭被楚皇如此呛白,心里早已慌得不成样子,哪里还能辩解出口,只得不住磕头求饶。 “皇上饶命,不关老臣的事啊!” 楚皇瞧着林昭那一幅怂样,顿时愈发厌恶。 “皇上,这本诗集是假的。” 众人正被这场面惊的够呛,蓦的又听到一清柔而略显颤抖的声音忽然响起。 紧接着,一抹清丽的身影快速的冲到了场中,跪在林昭旁边,高声向楚皇道,“皇上,臣女可以作证,这诗集是三妹妹杜撰而来,并不是真的。” 众人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那林大小姐。 林倾城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来的镇定,她极力掩去眸中的无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乱。 即便林倾暖如她一般是穿越而来,可她也无法将这诗集带过来,所以这诗集必然是假的。 楚皇并没有立即开口,他将目光移向了林倾暖,想要看看这小丫头会怎么反应。 林倾暖浅淡一笑,“大姐姐的意思是,这诗集是假的?” “当然,”林倾暖傲然的抬了抬下巴,“诗集的事本就是你杜撰的,我可从未见过什么诗集。” 林倾暖勾了勾唇,忽而冷笑出声,“大姐姐也太高看我了,若是诗集不存在,难不成这些诗词都是我写的?” 林倾城一噎,下意识道,“那都是我写的,是你盗用了我的诗词。” 众人见这姐妹俩各执一词,顿时愈发迷惑。 林倾暖眸中浮起淡淡的讽意,声音中不自觉含了丝揶揄,“大姐姐,你的意思是,只要是诗集里面的,不管你是否在人前吟诵过,都是你作的?” 林倾城脸色一红,嘴上却毫不退让,“自然是的。” 此话一出,便是正看热闹的楚皇,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一分笑意。 “那大姐姐也太厉害了,”林倾暖啧啧出声,“这诗集里一共二千三百首诗词,内容涉及斗酒,春游,宫怨,失宠,战争,怀才不遇,私会以及狎妓。” 她忍住笑意,讥讽出口,“我倒不知,大姐姐平日里竟过的如此丰富。” 众人顿时不约而同的轻笑出声。 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看来这林大小姐的诗词的确是用了别人的不假了。 王侍郎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此刻他若是再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这么多年的书,就白读了。 林倾城一听顿时后悔不迭,她没想到,林倾暖竟准备的如此周全。 她以为,那诗集里面不过只写了她用过的一些而已。 “我——即便是里面有别人的,那其中也有我的,这并不能证明那些诗词不是我所作。”她定了定神,脸色苍白的辩解。 林倾暖淡笑,“也包括今日大姐姐所作的桂花一诗么?” 第132章 不得嫁入皇室 林倾城双腿一软,下意识跌坐在地。 怎么会? 她用的这首并不常见,林倾暖怎么会知道? 林倾暖眸含嘲讽,冷然的看向林倾城。 她知道林倾城来自另一个地方,也知道她会很多她所不知的东西。 所以当得知小诺可能和林倾暖来自一个地方时,她便将前世林倾城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小诺。 犹记得小诺当时一脸鄙夷,轻嗤出声,“那不过是别人写的,她挪用了罢了,真是不要脸。” “那你可有法子戳穿她?”林倾暖连忙追问。 小诺恨铁不成钢的瞧着她,“我说将军,你好歹也算文武双全,怎么会连这么个小人物也对付不了?” 末了,也许是瞧着她太过可怜兮兮,小诺最终还是将她记忆中的所有诗词都默写给了她。 她利用闲暇时间,努力回忆着林倾城作过的每一首诗词,含着恨意一笔一划的写下。 前世的宫宴,她因为声誉被毁并没有参加,但林倾城的诗词实在太过惊艳,不仅在文人手中竞相传颂,便是一些闺阁小姐,也以会林倾城的诗词为荣,所以她即便不出门,也听说过。 当然,这两千多首诗词,并不仅仅是小诺记忆中和林倾城用过的,还有这几世她收集到的,统统记到了脑海里,重生后便编了这集子。 当然,也有不少她自己作的。 但她重生的目的是为了报仇,于名利并无多大兴趣,所以她宁愿不要这虚名,也要拉林倾城下水。 “你还有何话说?”楚皇见林倾城面色慌乱,沉声喝道。 林倾城闻言,慌忙间狼狈的爬起,大声哭诉,“皇上,是林倾暖听了臣女的诗,这才添上去的,臣女是冤枉的啊!” 林卿暖眸光微垂,隐隐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她今日特意将东西交给了洛舞保管,便是为了防止林倾城反咬一口。 毕竟,诗集不在她手上,她自然无法将林倾城今日所作的诗添上去。 众人一听,便知道这林倾城是在胡言乱语。 林三小姐一直在殿中,又怎么能将那诗写上去? 楚皇眼中厉色一闪而过,面上浮起淡淡的威严,“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她拖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林倾城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她之前的伤还没完全好,如何能受得了这四十大板? 况且, 这是皇上亲自下令,和林府的又如何一样?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林倾城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形象,连忙匐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哭的涕泪交流。 林昭瞧见心疼不已,虽然惧怕龙威,可还是小心翼翼的向楚皇求饶,“皇上,求您饶了城儿这次吧。” 众人见这父女俩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风光,不由暗暗唏嘘。 而那些素日里一直视林倾城为仙子的公子,面上均不约而同的浮起淡淡的尴尬。 王侍郎更是臊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发一言。 “大姐姐也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求皇上网开一面,饶了她这次吧!”林倾暖向楚皇行了个礼,温温柔柔的为林倾城求情。 楚皇眸光微闪,犹疑的打量着林倾暖。 别看这小丫头现在乖巧温顺,他可没忘了,刚才可是她一步步将自己的姐姐逼到了这个地步的。 “你滚,我用不着你假惺惺。”林倾城此刻哪有理智可在,见林倾暖竟然为她求情,以为她又有什么阴谋,忍不住向她嘶吼出声。 林倾城在人前一直都是柔弱的模样,哪里像现在这般,面色狰狞可怕,声音尖利刺耳,和市井的泼妇没有什么两样。 那些世子和公子原本还对林倾城存了几分怜悯,此刻一见,哪还有什么旖旎心思,恨不得躲得她远远的。 “果然是姨娘教出来的,一样的不知礼数。”沈梓音啧啧出声。 兰茵也是面色尴尬,她堂堂兰王之女,竟然会与这种人做朋友,真是瞎了眼了。 林倾暖自然将众人的反应瞧在了眼里,她心情颇好的没有与林倾城计较,反而柔着声音道,“大姐姐,我只是不想你继续错下去而已,你又何必迁怒于我?” 她又抬眸向楚皇道,“皇上,若是大姐姐招供,还请皇上从轻处罚。” 大内侍卫行刑可比不得林府儿戏,若是不小心将林倾城打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才舍不得让林倾城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云顼虽然不明白暖儿为何忽然为林倾城求情,但他素来相信她,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便顺着她的意思淡声开口,“父皇,今日宫中设宴,如果此刻处置大臣之女,恐为不妥,不如还是从轻发落!” 楚皇似笑非笑的瞧了云顼一眼,这个臭小子,要不要这么明显。 他假装沉吟了片刻,然后嫌恶的睨了眼地上软成一团的林倾城,掩饰般的轻咳出声,“太子说得对,既然如此,你只要招了,朕便免了你的杖责之罚。” 林倾城一听皇上不责罚她了,哪里还敢辩解,忙不迭的哭着招供,“是臣女鬼迷心窍,盗用别人诗词,臣女再也不敢了。” 众人一听这林大小姐都招供了,顿时对她的行为愈发鄙夷。 楚皇沉冷开口,“沽名钓誉,欺上瞒下,虽然杖责免了,可其他的责罚不能免,从即日起,林府大小姐必须在家闭门思过,不得轻易抛头露面,不得参加任何宴席,更不得嫁入皇室。” 林昭闻言顿时大惊,正要说话,楚皇却冷冷瞥了他一眼,“林相教女无方,罚俸一年。” 林昭将要出口的求情顿时卡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哽的难受。 他知道,皇上这是对他不满意了,罚俸便是对他的警告。 “老臣多谢皇上开恩。”林昭拭了拭头上的冷汗,忙不迭的叩头谢恩,再没有开口为林倾城求情的意思。 林倾城没想到皇上会对她处罚的如此重,脸色瞬间白的吓人,下意识看向了云璃。 云璃乍然见林倾城的视线移了过来,心中的那股不适感顿时愈发明显,冷然的将脸别开了去。 若是再看到那张恶心的脸,他怕他会忍不住吐出来。 林倾城见云璃一丝为她求情的样子都没有,便知他是打算放弃她了。 她不由凄然一笑,眸中恨意崩裂,云璃,你好狠。 “拖下去!”楚皇嫌恶的摆摆手,再不想看见林倾城一眼。 大殿外的侍卫立刻领命进来,粗鲁的将林倾城拖了下去。 第133章 画作之争 经过林倾城一事,众人玩乐的心思便淡了,兰皇后为了活跃气氛,又专门钦点了几名小姐表演了才艺,却反响平平。 兰皇后也不失望,她忽然含笑望向林倾暖,“不知林三小姐准备了什么才艺?”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最近京城关于这林三小姐的传言可不少,而且均是对她一边倒的称赞,与往日里大不相同。 而今日她又不露声色的便让自己的庶姐身败名裂,手段不容小觑。 当然,之前在女儿节上见识过林倾暖琴艺的一些世家公子,更是不约而同的暗暗期待起来。 相比之下,这林三小姐不止容貌比那林大小姐胜出不少,而且才艺也更甚一筹,最重要的是,这林三小姐品行端庄,不似林大小姐那般伪善。 于是很多之前仰慕过林倾城的公子们,都不知不觉的将目光投向了林倾暖。 当然,也有一些夫人觉得林倾暖行事太过高调凌厉,失了女子该有的温婉和软。 云顼见诸多目光落在了他的暖儿身上,顿时不悦的皱了皱眉。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并无什么才艺。”林倾暖浅浅一笑,不露痕迹的推脱了去。 她今日并不想出风头,况且,她还不知道兰皇后打了什么算盘,自然不会顺着兰皇后的意思来。 今日兰皇后从一见到她,便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这本身便很不寻常。 兰皇后眸光微闪,似乎没料到林倾暖会拒绝她的好意,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于是又开口建议,“本宫听说林三小姐的琴艺不错,不如林三小姐便在此演奏一曲,也好让陛下和本宫见识见识。” 楚皇不置可否,审视的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似乎也在等着她的反应。 林倾暖谦逊笑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女的琴艺哪里比得上欧阳小姐。” 不远处的欧阳离若听了,冷淡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赧然。 兰皇后没想到林倾暖竟然再一次拒绝了她,原本挂着笑意的脸上,顿时浮起几分不悦。 “不管什么,随意表演上一个吧!”楚皇淡淡开口。 林倾暖知道今日自己是躲不过了,只得勉强笑道,“那臣女便作一幅画吧,只是作的不好,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海涵。” “无妨,林三小姐便宜行事即可。”兰皇后淡淡一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立刻便有内侍上了画桌与文房四宝。 林倾暖浅淡一笑,走上场中,执起毫笔,开始在纸上游走。 场中之人见林倾暖身着雨过天青色锦绣衣衫,风致天然,清雅出尘,偏偏面容又妍姿绝艳,明媚无双。 此刻她神色认真,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优雅,虽然年龄不大,却隐隐透出仪态万千之感。 众人顿时都看呆了去。 虽然一直都知道这林三小姐生的美,却因着她的名声,从来都没有认真瞧过她,如今见她安静如处子,竟比那天上的皎月都要动人,一些世家公子心中顿时都暗暗后悔起来,为何之前竟没发现这林三小姐如此美貌,甚至还随众人一起嘲笑于她。 柳安和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沉沉作痛,悔意如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几乎将他的理智淹没。 云顼脸上冷意浮现,不悦的轻咳出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顿时让那些落在林倾暖身上的目光收敛了许多。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林倾暖便收了笔,抬眸向楚皇恭敬笑道,“皇上,臣女的画作完了。” 楚皇立刻示意内侍将画呈了上来。 林倾暖刻意忽略掉各种各样的目光,淡然的回到了座位上。 她并无意虚名,所以作画也没用什么心思,只完成任务罢了。 楚皇见那画作只是一幅普通的水墨画,虽然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可到底没什么新意,面上便略显失望。 倒是兰皇后在旁边瞧到了,忍不住接了过来,开口赞道,“林三小姐果然才貌双全,这画作清新淡雅,绝妙雅致,甚得本宫心意。” 林倾暖微微一笑,“多谢皇后娘娘谬赞。” 兰皇后似乎对那画爱不释手,反复看了几遍,才交由内侍传给了众人观摩。 众人见连皇后都赞不绝口,顿时愈发期待,待看到画作后,又是忍不住交口称赞。 倒是柳安和,颇有深意的看了林倾暖一眼。 他能瞧的出来,这幅画作她并没有尽力,甚至画的都有些随意。 可她为何要如此? 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难道她不在乎? 画作传了一圈,又回到了兰皇后手中。 下首的云瑜忽然起身,含笑道,“母后,儿臣甚是喜爱林三小姐这幅画作,不如便将此画作送与儿臣如何?” 云顼眸光瞬间暗沉,警告的瞥了云瑜一眼。 感觉到云顼的不悦,云瑜脸上的神情顿时愈发得意。 兰皇后似乎对云瑜的举动毫不意外,她意有所指的瞧了林倾暖一眼,笑的善解人意,“这是林三小姐的画作,你还是问问人家是否愿意将画作送予你吧?” 林倾暖眼眸微垂,极快的划过一丝冷芒。 她正要开口,不想却见云顼蓦的起身,清冷的俊颜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可巧的很,本宫也非常喜欢这幅画作,也想请林三小姐抬爱,送与本宫。” 触及到那双清凉中却隐含暖意的墨色眸子,林倾暖瞬间便感觉到心被塞的满满的。 云瑜顿时不乐意了,冷笑开口,“皇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与臣弟争。” 云顼眉眼冷淡,隐含讽意,“这话不该是本宫对二皇弟说的么?” 云瑜阴鸷一笑,不置可否。 “好了,你们兄弟二人便不要争了,”兰皇后一幅慈母模样,她话锋忽然一转,“这画作该谁得,不是你们二人说了算,该问林三小姐才是。” 说着,她又略显无奈的向林倾暖抱怨,“你瞧瞧,瑜儿这孩子都被本宫惯坏了,对自己的皇兄都如此无礼。” 底下众人见状,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见。 二皇子和太子殿下相争多年,他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倾暖垂眸,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冷意。 兰皇后这话,她如何听不明白? 这意思便是,云瑜有她这个母后做后盾,而云顼虽然贵为太子,却没有母后,更没有强大的母家支持。 这话,既是说予她听,也是说予众臣听的。 可她并不怕,即便是这样又如何,这一世,她必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云顼身边,不论什么场合。 “臣女——” “林三小姐,本宫喜欢的东西,可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你可要考虑好。”云顼忽然冷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第134章 谁说我不喜欢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云顼是故意这般说的。 他不愿她的画作落于云瑜之手,又不愿她因此得罪了兰皇后与云瑜,便刻意作出骄横霸道的模样,让众人,最重要是让兰皇后与云瑜以为她是屈于他的威胁,才选择了他。 他知道她必然会选择他,所以他才会如此说,为她担下这一切。 林倾暖眼眶忽然酸涩的厉害。 他知不知道,他这样做,可能会让皇上与一些朝臣对他生出反感。 他的身份是太子,不该如此。 “表妹,你这是说话不算话。”宁宛如蓦的起身,气鼓鼓的向林倾暖抱怨。 林倾暖眸光微闪,顺势看向宁宛如,唇边渐渐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宁宛如见众人都略显诧异的望向了她,这才隐下眸底的狡黠,故意板着脸道,“表妹,你说过要作一幅画送于我的,可现在却要将画送给两位殿下,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云瑜一听,没好气道,“你让林三小姐回府后再作一幅便是了,为何非要与本殿争这副?” “那不一样。”宁宛如轻哼出声。 林倾暖歉然一笑,“皇后娘娘,两位殿下,实在是抱歉,臣女曾答应过表姐,要将这第一幅画作送与表姐,故而便无法赠与两位殿下了。” 见林倾暖都这般推脱了,兰皇后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只得勉强一笑,向云顼与云瑜道,“既然林三小姐已经事先答应了宁小姐,那便是你们没有福气得到这画了。” 云顼眸中含笑,“既然如此,那儿臣与二皇弟便不夺人所好了。” 说罢,率先落座。 云瑜见状,只得跟着坐下,只是面色不大好看。 林倾暖福了福身,恭敬道,“多谢两位殿下。” 兰皇后温婉的笑了笑,忽而向楚皇柔声道,“陛下,臣妾向您讨一个恩典可好?” 楚皇淡淡瞥了兰皇后一眼,“何事?” 林倾暖瞧着兰皇后一幅笃定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陛下,臣妾瞧着这林三小姐实在是喜欢的紧,”兰皇后眼波含笑,淡淡的视线自林倾暖身上划过,“可巧瑜儿尚未婚配,臣妾便想着,若是能将这林三小姐许给瑜儿做皇子妃,瑜儿身边有了管束之人,性子也能收敛些。” 云顼桌下的手倏地紧握成拳,冷厉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兰皇后身上。 众人顿时大惊,兰皇后竟然属意这林三小姐做二皇子妃? 在座的夫人和小姐们先前已经猜测出兰皇后有为林三小姐许婚的想法,不过此刻也是震惊不已,她们没想到,兰皇后竟然会为二皇子指婚,且不是侧妃,而是正妃。 二皇子可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儿子,皇后娘娘竟然为他选了这林三小姐? 当然,一些人细细一思量,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林倾暖是相府嫡女,又是宁国公府外甥女,若是能娶了她,可就得了相府和宁国公府两大势力的支持。 左相府倒也罢了,只是那宁国公府,可是不容小觑。 兰茵愤恨的瞪着林倾暖,姑母竟然要让这个林倾暖嫁给她表兄,她也配? 林浅霜脸上浮起浓浓的嫉妒,怎么所有的好事都能让她林倾暖碰上? 林倾暖眸中冷芒一闪而过,兰皇后,果然打的好算盘。 只是想利用她? 她微微冷笑,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楚皇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声音却是淡淡的,“怎么忽然想起为瑜儿指婚了?” 兰皇后立刻柔笑着接口道,“瑜儿都十七了,也该为他选一门亲事了。” 感受到云顼投来的目光愈发冷然,楚皇顿觉压力倍增,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这林三小姐,年龄小了点。” 见皇上并没有答应,柳安和暗暗松了口气。 “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兰皇后浅笑着建议,“可以先为他们订下,过两年再成婚也不迟。” 云顼眸底冷彻成霜,周身散发出浓重的寒气,让周围侍候的宫人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 云瑜扬了扬眉,愉悦的向云顼炫耀,“弟弟马上就要美人在怀,皇兄可不要太羡慕。” 云顼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你不会有机会。” 云璃听着两人的话,桌子底下的手狠狠的捏起。 凭什么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去争,去抢,可是他却不能。 楚皇目光微凉,“皇后别忘了,顼儿也还没有成婚,他可是比瑜儿还要大一岁。” 兰皇后唇边的笑容尴尬一凝,不过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臣妾当然有思虑,只是顼儿性子素来倔强,臣妾也不大好为他做主。” 林倾暖眸中冷意划过,这兰皇后,果然是任何时候都不放过诋毁云顼。 她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云顼与她不亲近,对她不孝顺么? 兰皇后似是没瞧到云顼沉冷的脸色,她略略环顾了下首坐着的女眷,目光在兰茵的身上停下,含笑道,“臣妾瞧着茵儿性子活泼,与顼儿年龄又相仿,不如便将茵儿许给顼儿做太子妃吧!” 兰茵脸色瞬间浮起一抹娇羞。 表哥是不错,可若是能嫁给太子殿下,她也是很愿意的。 毕竟,太子殿下可是比表哥要好看许多,就是性子有些冷而已。 林倾暖瞧着兰茵的模样, 便知她是对云顼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微微冷笑,敢肖想她的阿顼? 她可不介意多一个敌人。 众人这次却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兰王府的地位在大楚可是独一无二的,当今太后和皇后,可都是出自兰家。 否则,兰王又怎么会成为大楚唯一的异姓王? 楚皇表情似笑非笑,“那为何不将这林三小姐许给顼儿?” “顼儿性子沉稳,不似瑜儿跳脱,想来是不喜林三小姐这般年龄小的。”兰皇后浅笑着解释。 “谁说我不喜欢?”云顼蓦的起身,眸中含着极淡的笑意,望向了兰皇后,“可巧,儿臣也心慕林三小姐,不如母后便将林三小姐许给儿臣如何?” 第135章 婉拒亲事 欧阳离若的心骤然一沉,原本淡然无波的脸上,极快的划过一丝阴狠。 云顼话音刚落,底下便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太子殿下竟然有了心悦的女子? 而且还是林三小姐? 这个消息真是太震撼了。 要知道,太子殿身为储君,这个年龄早该娶妻了,可他的东宫,如今却连一个侍妾都无,更别提正妃侧妃了。 于是一些支持太子殿下的老臣立刻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互相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浓浓的欣喜。 大楚有指望了。 太子殿下再不成亲,他们都要以为太子殿下不正常了。 宁大夫人和宁二夫人面面相觑,太子殿下竟然喜欢暖暖? 唯有宁三夫人,则了然的笑了笑。 兰茵脸上顿时怒意浮现。 太子殿下竟然为了那个林倾暖拒绝了与她的亲事? 林倾暖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虽然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可被他当众表露心迹,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兰皇后即便是再沉稳镇定,此刻也不由惊了下。 云顼竟然对这个小姑娘有了兴趣? 他那么清冷的性子,怎么会喜欢一个小姑娘。 想到他可能与自己是一样的目的,兰皇后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皇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林三小姐可是先许配于臣弟的。”云瑜脸上怒意浮现,冷冷的瞪着云顼。 云顼眸光微凉,“二皇弟也太急了些,父皇还不曾点头,况且,这亲事还要问过林大人和三小姐的意思,”他冷冷一笑,“可不是你,亦或者母后说了算的。” 他原本暂时不打算让众人知晓他与暖儿之事。 暖儿还太小,他想等她再长大一些,再向父皇请旨求婚。 而且,事关终身大事,他还要先征得宁国府的同意。 毕竟,宁国公与宁老太君是暖儿最亲的亲人。 可今日兰皇后的举动,让他蓦的醒悟过来,他的暖儿,实在是太多人惦记了。 若不是暖儿还未及笄,他几乎想立刻便将她迎娶过门。 兰皇后闻言,面上顿时便有些不好看。 这个云顼实在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林昭一听太子殿下终于想起了他,脸上隐隐升起激动的神情。 众人讨论着他女儿的亲事,却把他这个父亲忘到了脑后。 楚皇经云顼一提醒,这才想到了林昭的存在,淡笑着开口问道,“不知林大人属意朕的哪个儿子?” 说罢,还不悦的瞥了眼云顼,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瞧上了人家小姑娘,也不提前和他一声。 林昭哪里敢回答这个问题,连忙战战兢兢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竟然都瞧上了林倾暖,这可真是够让他震惊的。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儿,可一想到他以后有机会靠着她成为国丈,心里不由浮起浓浓的欣喜。 见皇上还在沉吟,林昭又忙不迭的补充一句,“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二皇子殿下,都是小女的荣幸。” 这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可都是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人,他如何不喜? 云璃眼底阴冷不已,狡猾的老匹夫,有眼无珠。 林倾暖毫不意外林昭的会同意,在他眼里,只要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哪怕是将自己的女儿卖了都可以。 兰皇后一脸为难,“皇上,按理说顼儿是太子,这亲事理应先为顼儿定,只是瑜儿对林三小姐倾慕不已,况早已与臣妾说明,臣妾不忍他日日受相思之苦,这才想为他做主,不知陛下——” “小丫头,你有什么想法?”楚皇蓦的打断了兰皇后的话,淡笑着问向了林倾暖。 兰皇后眸光暗了暗。 林倾暖抬眸,见楚皇虽然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心中渐渐了然。 “回皇上,”她面色从容淡雅,并没有什么欣喜或惊慌的表情,“臣女若是嫁人,一不求富贵,二不求荣华,只求能得一心人,青丝白首,执手相老,他不能娶侧妃,也不能纳妾,一辈子必须只对臣女一个人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隐隐自云顼脸上划过,见他始终温柔的瞧着他,并无一丝犹豫或不满,唇角不由微微一翘。 林倾暖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不能娶侧妃,不能纳妾? 她是疯了吗? 这样的事,即便是普通人家也很难做到,更何况是皇家? 一些小姐的心里瞬间涌出欣喜,林倾暖这个条件,自然无缘皇家,那她们便有了机会。 欧阳离若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林倾暖,这可是你自找的。 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你这样做,还有什么机会嫁给太子殿下? 那些支持云顼的老臣顿时惋惜的摇摇头,太子殿下好不容易瞧上一名女子,可这名女子却没有做太子妃的觉悟。 不能娶侧妃?不能纳妾? 他们还指望太子殿下多多开枝散叶呢。 林昭脸上怒意上浮,“孽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倾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林昭,她浅浅一笑,继续向楚皇道,“况且,臣女年龄尚小,目前还不到谈及婚嫁的时候,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赎罪。” 这意思,便是同时拒绝了云顼与云瑜的亲事? 一些欣赏林倾暖的夫人,心里顿时为她惋惜了起来。 这可是太子殿下与二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以后甚至可能有机会母仪天下。 她就这样轻飘飘拒绝了? 柳安和眉宇间隐隐划过激动之色。 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楚皇颇为欣赏的瞧了林倾暖一眼,朗声笑道,“既然人家林三小姐不愿,那此事便暂时作罢,顼儿与瑜儿的亲事,以后再做商量。” 云顼眸光暗沉的看了楚皇一眼,没有开口。 兰皇后端庄一笑,声音却是阴恻恻的,“是啊,林三小姐眼高于顶,瞧不上陛下的两个儿子,本宫只得作罢了。” 说罢,她阴郁的目光自林倾暖身上划过,再无之前的善意。 这个林三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的示好,她如何瞧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她了。 此事揭过,楚皇又略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临走之时,他饱含深意的看了云顼一眼,略显严肃道,“太子跟朕来。” 第136章 知道朕今日为何要向着她吗 云顼神色漠然,起身跟着楚皇走了。 路过林倾暖的时候,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隐含暖意。 林倾暖向他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担忧。 兰皇后见楚皇走了,便也没有多待,不多时也跟着离开了。 场中之人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经过此事,他们明显感觉到皇后娘娘的脸色似乎不大好了。 林倾暖隐约可以猜到皇上为什么会不赞同将她许给云顼。 但她并不怪皇上。 “暖暖,你没事吧?”欧阳离若走到林倾暖跟前,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关切。 林倾暖清浅一笑,“无事。” “哼!三妹妹一下子拒绝了这么好的亲事,心里恐怕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吧?”林浅霜冷笑出声。 她心里嫉妒的都要发狂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竟然都想娶林倾暖,为何他们的眼中只有林倾暖,她哪里比林倾暖差了? 林倾暖红唇微勾,“我后不后悔就不劳二姐姐费心了,”她略略贴近林浅霜少许,脸上浮起恶劣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倒是二姐姐,可要将心放平,不是你的东西,再怎么肖想也没用。” “你——”林浅霜顿时气的七窍生烟,顾忌到场合,她只得狠狠的瞪了林倾暖一眼,冷哼出声,“我们走着瞧。” 欧阳离若轻蔑的瞥了眼林浅霜,清冷的眸中浮起一抹笑意,执起酒杯向林倾暖道,“暖暖,我们姐妹好久都没见了,今日趁着宫宴,我敬你一杯。” 林倾暖眸中浮起极淡的笑容,“好啊!” 她不知这欧阳离若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她既然送上门来,那她当然也不能拒绝了她的“好意”。 欧阳离若正要将酒杯向前送去,脚下忽然不知踩了什么,身子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她手中的酒杯向外一歪,里面的酒眼看就要洒出去,正是林倾暖的方向。 林倾暖眼疾手快的一扶,杯子便转了方向,堪堪向里倒去,那酒也不偏不倚的全部洒在了欧阳离若的衣裙上。 “离若,你没事吧?”林倾暖惊呼。 欧阳离若眼神暗了暗,勉强笑道,“无碍!” 林倾暖这才歉然一笑,“实在是对不住,我瞧着你的酒要泼在我的衣衫上,便忍不住扶了扶,不想用力过了,这才脏了你的裙子,你不会怪我吧?” 欧阳离若的神色愈发难看了,她能瞧的出来,林倾暖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这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了她,可她偏偏还无法对她发火。 因为她的话充满了歉意,而且还特意指明是她先不对的。 “无事,我怎么会与你计较。”欧阳离若略略思索了一瞬,便浮起一抹清淡的笑意。 林倾暖眸光含着讽笑,“那就好。” “不过,”欧阳离若话锋忽然一转,“我对这宫里也不熟,不如暖暖便陪我一起去换衣衫吧!” 林倾暖心中冷笑,还是来了么? 她倒要看看,这欧阳离若打的什么算盘。 “好啊,”林倾暖勾唇笑了笑,“那便走吧!” 闻言,欧阳离若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欣喜。 林倾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越过座位刚要和欧阳离若离开,蓦的又想到了什么,浅笑道,“离若,你稍待片刻,我与表姐先说一声。” 欧阳离若脸上的笑意微僵,连忙道,“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有什么好说的。” 林倾暖不赞同的摇摇头,“外祖母让我跟着表姐,若是表姐一会儿找不到我了,那该多着急,”她微微一笑,隐含深意,“说不准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呢。” 欧阳离若神色阴晴不定,勉力的扯了扯嘴角,“在宫里,能出什么事。” 见林倾暖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眉眼间不悦快速闪过,只得淡淡道,“那你去吧!” 林倾暖点头,然后便从容的走到宁宛如跟前,低声与宁宛如说了几句话,这才回来向欧阳离若浅笑道,“走吧!” 欧阳离若瞬间掩去眸中的情绪,换上了一幅清淡的笑意,“好!” 两人出了大殿,不远处候着的洛舞连忙迎了上来,“小姐是要去转转么?” 林倾暖淡笑,“陪欧阳小姐去更衣,你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便去找我表姐。” 洛舞不放心道,“小姐,还是奴婢陪您一起去吧。” 欧阳离若连忙道,“你家小姐只是陪我去换个衣服而已,你与小葵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说罢又示意了小葵一眼。 小葵瞬间领悟了自家小姐的意思,笑着拉住洛舞,“放心吧,我家小姐也在,能出什么事。” 林倾暖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 更衣竟然都不带自家的丫鬟,这可就有意思了。 “洛舞,你就在这里,待会儿表姐出来,你先跟着她便是。” 洛舞见自家小姐坚持,只得领命侯在原地。 林倾暖便同欧阳离若离开了。 —————— 御书房。 楚皇神色严肃的瞧了云顼半响,沉声开口,“你知道朕为何不同意将那个林三小姐指婚于你?” 云顼墨色瞳孔中沉冷无波,“那只是您的事,暖儿只会是我的太子妃,我此生也只会娶暖儿一人。” “胡闹,”楚皇气的脸色青白交加,“你知道你现在是同谁在说话吗?” 见云顼冷着脸不说话,那张酷似他的俊颜上写满了倔强,他不由轻叹口气,放缓了语气,“朕知道你从小便护着那丫头,朕与你母后之前瞧着她也不错,可现在的她已不是小时候的她了。” 瞧着云顼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只得继续开口劝道,“这些年她与云璃那小子走的极近,又使劲折腾着自己的名声,你想想,这样的女子怎么还有资格做你的太子妃?将来还怎么母仪天下?” 他的语气骤然加重,“她若是嫁给你,会毁了你的。” “她不是您想的那样,”云顼眸中浮起沉沉的不悦,“她会是一个好太子妃,会是一个好皇后,更不会毁了我。” 末了,他坚定的目光望向了楚皇,一字一句道,“若是您不同意我娶她,那这个太子之位,您还是另选高明吧!” “你——”楚皇龙颜大怒,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是要将整个大楚都送到兰家手上吗?” 云顼面色冷然,不置可否。 即便他不做这个太子,兰家也休想染指大楚分毫。 楚皇冷沉的瞪了云顼好一会儿,忽然怒极反笑,“好,好啊,有情有义,不愧是朕的儿子,不愧是我们大楚的太子。” 声音中似乎有自嘲,也有无奈。 云顼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复杂,里面的坚定却不曾退却分毫。 “知道朕今日为何要向着她吗?”楚皇嗓音隐含疲惫。 第137章 你们早就苟且在了一起 云顼没有开口,楚皇也不指望他会有什么反应。 “她近些日子的表现,朕也听说了,所以朕打算给她个机会。” 他冷淡的瞧了云顼一眼,“朕不管你什么时候对她动的心思,也不管你派了多少御卫给她,只有一点,她必须要做到让朕满意。” 见云顼要说什么,他声音略略拔高,严厉开口,“不要再和朕说什么不当太子,没有这个位子,你以为云瑜还是云璃会让你们好好活着?你还想带着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云顼眉色冷然,对楚皇的话不置可否,不管他当不当这个太子,都有能力护住暖儿。 云瑜和云璃,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见云顼还是一副不乐意的表情,楚皇愈发气闷,“怎么,我这个当爹的,对你娶亲之事还没话语权了?” 云顼淡淡道,“儿臣不敢。” “我看你就没什么不敢的,”楚皇轻哼出声,“朕知道你是对朕向你的心上人提了要求不满了,怎么,你就这么不相信那个小丫头?” 云顼挑眉,墨色的眼眸中浮起几分骄傲,“当然相信,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我都非她不娶。” “那你还担心什么,”楚皇笑骂,“不过她提出的不准娶侧妃,不准纳妾一事,朕绝不同意。” 见云顼的脸色又黑了,他蓦的喟叹出声,“身在皇家,这是逼不得已的事,即便是朕心里只有你母后一人,不也是迫于压力娶了那么多女人?” “所以父皇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让她被人残害致死?”云顼冷笑着反问。 楚皇顿时没了声音,眸中升起几分沉痛。 云顼见他不说话了,便也冷着脸不做声。 良久,楚皇忽然不耐的摆摆手,“滚滚滚,不要在我眼前烦我。” 云顼眸中浮起一抹冷笑,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楚皇望着云顼的背影,眼中渐渐浮起哀伤。 顼儿,你是父皇与你母后最大的骄傲,不要怪父皇为难你,如今的局势,若不是头脑聪明、手段凌厉的女子,必然无法对你有所帮助。 小丫头,不要让朕失望。 —————— 林倾暖随着欧阳离若到了更衣的翠微殿前,见里面漆黑无比,周围更是寂静无人,心下不由愈发肯定,这里面必然有猫腻。 “离若,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林倾暖淡声道。 欧阳离若脸上浮起一抹害怕,“暖暖,我怕黑,不如你进去帮我先点了灯烛可好?” 林倾暖见黑暗中的翠微殿处处透着阴森,不由轻笑出声,“离若,我也怕黑,既然你不敢进去,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说着,她又略略环视一周,隐含怀疑,“这里连一个宫人都没有,还真有些奇怪,里面别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欧阳离若见林倾暖要走,想也不想便拉住她,极力扯出一抹微笑,“暖暖,不如我们一起进去?” “怎么,你不怕黑了吗?”林倾暖挑眉,故意问道。 欧阳离若尴尬一笑,“我的衣衫如今被洒了酒渍,若是不换,恐为失礼,你陪我进去,我想着也没那么害怕了。” 林倾暖悠悠道,“是这样啊!” 欧阳离若见林倾暖还在犹豫,便有些着急,伸手便拉住了她的袖子,向翠微殿而去。 黑暗中,林倾暖红唇缓缓一勾,也不抵抗,顺着她的力道被拉着进了屋子。 她想要验证一下,这欧阳离若,究竟想要干什么。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欧阳离若瞧着里面黑漆漆的,定了定神,假装淡定的走了进去,林倾暖悠闲的跟在她后面。 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两人刚刚站定,一道黑影便猛不防扑了过来。 林倾暖早有准备,身子快速一移,便躲开了黑影。 “啊——”欧阳离若蓦的尖叫出声。 林倾暖定睛细瞧过去,却是那黑影紧紧的抱住了欧阳离若的身子。 她脸上漾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气定神闲的瞧着二人。 在欧阳离若叫出声的时候,那黑影便反应过来抱错了人,连忙收回手臂,点了宫灯。 光亮渐渐向四周扩散。 借着烛光,林倾暖瞧见了云璃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你怎么会进来?”云璃不悦的瞧着欧阳离若。 欧阳离若心虚的瞥了林倾暖一眼,轻咳出声,假意惊诧道,“三皇子如何在此?” “出去。”云璃不耐的命令。 欧阳离若脸色微暗,依言要退出去。 “离若,你要去哪里?”林倾暖顺势拉住了欧阳离若,笑的颇有深意,“离若姐姐既然来更衣,那退出去的不该是我么?” 欧阳离若挣脱不得,只得勉强笑道,“三皇子在这里,我再换个地方便是。” 林倾暖哦了一声,“我还以为离若姐姐早就知道三皇子在此呢。” 欧阳离若脸上的神情愈发尴尬,“我怎会知道。” “那既如此,我们便一起离开吧,谁知道三皇子躲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林倾暖讥诮的睨了云璃一眼,见他脸色沉郁阴冷,不由微微勾唇。 云璃见林倾暖要离开,想也不想便伸手要拉林倾暖,林倾暖连忙躲开,冷斥道,“三皇子这是做什么。” 云璃极力压下眼底的阴沉,柔着声音开口,“暖暖,我有话与你说。” 欧阳离若见状,顺势便浅笑道,“既然三皇子找你有事,那我便先离开了。” 说罢便迫不及待的扯开被林倾暖拉着的袖子,就要夺门而出。 林倾暖冷冷一笑,抬手便向欧阳离若的脖子上狠狠一敲。 欧阳离若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三皇子,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她越过地上的欧阳离若便要离开。 云璃立刻挡住了她的去路,阴鸷开口,“怎么,你现在连话都不愿同我说了?” 林倾暖眸中冷意浮现,“三皇子,这里可是皇宫,你若是再如此无礼,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连一句废话都懒得同他多说。 云璃不怒反笑,忽然阴恻恻道,“这里四下无人,若是我们在这里发生点什么,你说你还有没有机会再嫁给我那太子皇兄?” 见林倾暖面色冷淡不为所动,他又阴郁一笑,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早就苟且在了一起。” 第138章 她逃不了 林倾暖面上瞬间浮起薄霜,冷冽开口,“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肮脏。” 云璃冷笑,“怎么,恼羞成怒了么?” 他缓缓走近林倾暖,声音透着恶劣,“如今我倒想尝尝,被太子皇兄瞧上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林倾暖想也不想便利落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云璃顿时大怒,“你竟敢打我?” 林倾暖声音冷然,“你嘴巴若是再不干不净,就不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 她会毫不犹豫的现在就废了他。 云璃脸色阴晴不定,忽而阴鸷一笑,“如今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若是被人瞧见,你觉得太子皇兄还会要你这个残花败柳?” 林倾暖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她冷淡的笑了笑,“三皇子殿下,你别忘了,这里可是女眷更衣的地方,我完全可以说是三皇子欲对欧阳小姐行不轨之事。” 她嘲讽的睨了眼地上的欧阳离若,“毕竟,这欧阳小姐可是被三皇子打晕的。” 她来不过是为了验证前世的疑惑,看看欧阳离若是否已经与云璃有了勾结,如今有了答案,她当然不会任由他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你胡说,明明是你——”云璃眉宇间浮起一丝阴沉。 林倾暖冷笑,“笑话,我不过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将这么大一个活人打晕,倒是三皇子你,”她眸含嘲讽,“若是被传出了欺辱大臣之女,不知三皇子这几年的伪装,还能不能瞒得过皇后娘娘与二皇子,以及皇上。” 云璃被她云淡风轻的表情气的不轻,脸色几番明灭,终是咬牙道,“你够狠。” 林倾暖不欲与他多言,“三皇子知道便好,所以以后离我远点。” 说罢她便向外走去。 她才不屑与云璃待在一处。 云璃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暖暖。” 林倾暖眸色一沉,手握成拳,顺势攻向了云璃的胸口。 云璃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匆忙之下,身体连忙后仰,堪堪躲过了她的拳头。 林倾暖却不收手,身子极快的一闪,便到了云璃身前,抬脚继续踢向他。 云璃刚刚站稳,不想林倾暖的腿已经踢了过来,慌忙间下意识向旁边一躲。 林倾暖再不给他这个机会,身子一旋,另一脚刚好踢中了云璃的胸膛。 云璃脚下踉跄,狼狈的向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定。 他痛苦的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盯着林倾暖,“你何时有这般好的功夫了?” 林倾暖冷冷一笑,懒得与他废话,转身便打开了门。 门外,一张冰冷阴鸷的脸,落在了林倾暖眼中。 林倾暖眸光微闪,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梅公子。” 她衣袖里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心中渐渐浮起凝重。 梅从安。 云璃身边的这个第一谋士,她前世其实见的并不多,可他的手段,她却是多次领教过的。 他的头脑,他的阴狠,都让她心里不得不升起万分戒备。 她还没有忘记,刘鸿景与鸾儿的事,可是这个梅从安一手促成的。 而前世,他也成功的夺取了渊儿的性命。 “林三小姐,就这么急着走了?”梅从安冷漠的脸上并无一丝表情,甚至对林倾暖能认出他也丝毫不觉惊讶。 林倾暖浮起一抹淡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不急。” 她在那双阴冷无波的眼睛注视下,只得一步一步退回了翠微殿,同时手腕微转,将毒药暗暗扣在了掌中。 云璃闲适的整了整胸口的衣衫,得意笑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林倾暖眼神沉冷,看向梅从安,“阁下将我堵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梅从安冷寂开口,“你不该忘了三皇子。” 那声音,带着丝丝阴森与蛊惑,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林倾暖面上冷意浮现,“可笑,我记不记得谁,与阁下又有什么干系?” 梅从安并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他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该忘了三皇子。” 林倾暖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正要说话,蓦的感觉头痛剧烈,手中的毒药顺势掉到了地上。 见林倾暖面色痛苦,梅从安那张千年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得逞。 林倾暖心中警铃大作,她毫不犹豫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对着手臂便刺了下去。 疼痛传来,她混沌的脑袋瞬间便有了一丝清醒。 “梅从安,这里可是皇宫,你若是敢乱来,信不信我明日便让云璃身败名裂。”林倾暖额头冷汗淋漓,极力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露出丝毫怯弱。 云璃不慌不忙的走近她,阴沉笑道,“到时候你都是我的人了,我还怕什么。” 见林倾暖面色苍白,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他也不着急,肆意的目光打量了她几许,忽而深情的望着她,“暖暖,你知道吗,从你小时候为我做主,帮我对付云顼的时候,我便认定了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投向云顼的怀抱?他比我更好吗?” 说着,他脸上的阴郁愈发浓重,甚至隐隐透着几丝疯狂,“你告诉我,他哪里比得上我?” 林倾暖冷冷一笑,“他是谦谦君子,你是卑鄙小人,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你胡说,”云璃双眸赤红,“你就是看中了他是太子,所以才选择了他,所以才主动勾引他,你说,你是不是已经把身子给了他?” 林倾暖头痛的几乎要裂开,可她还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这辈子只会嫁给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啊,那我现在就要了你,看他还会不会嫌弃你。”云璃肆意一笑,便向林倾暖扑了过来。 梅从安见状,淡淡的转过了身。 林倾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掌心一展,几枚银针对着梅从安便射了过去,同时,她另一手向云璃一扬,一阵白雾瞬间散开。 云璃吃了一惊,连忙掩了口鼻向后退去。 林倾暖趁此机会飞跃而起,迅速的自窗户口跳了出去。 白雾散尽,云璃气急败坏的向梅从安嘶吼出口,“怎么不拦着她?” 梅从安阴鸷的眼神悠闲的欣赏着指间的银针,淡淡开口,“她逃不了。” 第139章 她是我未来的太子妃 顿了一瞬,见云璃脸上依旧阴郁不散,他这才不急不徐道,“云顼快来了,你得不了手。” “即便得不了手,让云顼瞧见我碰他的女人,也好解我心头之恨。”云璃咬牙切齿。 梅从安睨了他一眼,“你不想活了?” 说罢,他也不管云璃,快速丢下一句,“云顼必然会追杀我,我先出去躲些日子。” 便不见了踪影。 “废物。”云璃暗骂。 一名暗卫模样的人见梅从安走了,这才进来问道,“三殿下,太子殿下向这边而来,我们撤不撤?” 云璃脸色愈发阴沉,“废话,不撤等死吗?” “那欧阳小姐怎么办?”暗卫指着地上的欧阳离若道。 云璃犹豫了一瞬,忽然淫笑道,“怎么也是京城双姝,带回府里,让本皇子好好品尝一番。” 暗卫立刻领命,扛着欧阳离若匆匆走了。 云璃谨慎的瞧了眼四周,然后才快速的隐没在黑暗中。 林倾暖跌跌撞撞的离开翠微殿,没走多远,便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向这边而来。 她忍着头疼,下意识便要躲避,那身影却已快速的奔了过来。 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的身子,急切道,“暖儿,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倾暖心下顿时一松,再也支持不住,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云顼吓了一跳,心疼的搂住她,见她手臂上隐隐透出血迹,神色不由暗了暗。 抬手为她把了把脉,见她脉象正常,这才微微松口气。 “青玄,去查,翠微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云顼冷冷吩咐。 隐在暗处的青玄立刻领命而去。 后面的宁宛如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见林倾暖软软的倒在云顼怀中,不由大急,“暖暖,你怎么了?” 说罢便要去摇林倾暖的身子,云顼连忙抱着林倾暖避开了她的手。 “她只是晕过去了,不要弄疼她。”云顼淡淡道。 宁宛如脸上急色并不曾消退分毫,“太子殿下,既然她无事,那便劳烦太子殿下将她交予我吧。” 见云顼不为所动,她又道,“我是她的表姐,理应我来照顾她。” 她可不放心将暖暖交给别人,太子殿下也不行。 “不必了,我先带她回东宫,让御医瞧瞧。”云顼说完,抱着林倾暖就要离开,虽然只是晕过去,可他并不放心。 宁宛如连忙挡住了他,语气也不甚恭敬,“太子殿下此举不妥吧,暖暖还未出阁,怎么可以和陌生男子呆在一块?” 陌生男子? 云顼微微冷笑,神色认真道,“她是我未来的太子妃。” 说罢,直接越过宁宛如快速的离开了。 宁宛如还要追上去,洛舞连忙拉住了她,“表小姐,您就放心吧,有太子殿下在,小姐没事的。” 宁宛如惊诧的瞧着她,“这么说暖暖真的要嫁给太子了?” 洛舞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只是太子殿下对小姐的确是真心的。” 宁宛如却苦着一张脸,“完了,我将暖暖给弄丢了,祖母一定会骂死我的。” 暖暖才这么小,怎么就被太子殿下给拐走了,亏她还一直以为这太子殿下是个正人君子。 洛舞见宁宛如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笑道,“表小姐,三位夫人还在等您的信儿呢,您还是快回去告诉她们,小姐已经没事了吧。” 宁宛如悻悻的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暂时不打算告诉她们太子殿下将暖暖带走的事,就说,就说暖暖已经先行回府了。 如此想着,便又细细安顿了洛舞一番,洛舞都一一记下。 毕竟,小姐和太子殿下的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林倾暖睁开眼,便看到了头顶那熟悉又陌生的床帐。 她先是愣了一瞬,然后腾的坐了起来。 云顼见她醒了,眉眼间闪过欣喜,柔声道,“暖儿,你醒了。” 听到云顼的声音,林倾暖极其缓慢的转过了身子,就那么愣愣的瞧着他。 见林倾暖一幅呆愣的模样,云顼刚刚放下的心忍不住又提了起来,关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话刚说完,他忽然便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了脖子。 云顼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扯出一抹深深的笑容,大手顺势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阿顼。”林倾暖软软开口,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后怕。 她记得,这是承德殿,他的主屋。 前世的时候,她与他的洞房花烛夜便是在这里,她当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裹着被子缩在了最里面,而他也没有勉强她,两人隔着半个床,就这么僵持了一夜。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进过这个屋子。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以为又回到了前世。 云顼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大手连忙温柔的顺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眉眼却冷彻如冰。 云璃,梅从安,敢动他的暖儿,当真是活腻了。 “暖儿,”云顼扶正她的身子,自责道,“是我没保护好你。” 林倾暖连忙摇摇头,“不怪你,是我大意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欧阳离若是否已经和云璃勾结了,没想到梅从安会出现。” 她的确是忘了梅从安的存在,否则区区一个云璃,不会是她的对手。 不过多亏她给表姐留了口信,若是一刻钟后见她不归,便赶快去找云顼。 “傻瓜,你有什么怀疑,告诉我便是,我自会去调查,怎么能独身去涉险?”云顼神色愈发担忧,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若是她没有逃出来,或是他没有及时赶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倾暖神色无奈,“当时你不是不在么,我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就打算试试看了。” 见云顼依旧是一幅自责的样子,她伸手揉揉他的俊脸,娇软开口,“好了,我以后注意便是了。” 末了,忽然想到他是被皇上叫走了,连忙问道,“你父皇叫你去做什么了,是不是不让你娶我?” 云顼神色温柔,揉揉她的脑袋,“傻瓜,胡说什么呢,我要娶你,没人能阻止的了。” “可皇上明明——” “暖儿,一切都有我!”云顼柔声打断她的话,宠溺的将她纳入怀里,“你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听云顼这般说,林倾暖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说得对,只要有他在,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她嫁给他。 即便是皇上不同意,那又如何? 她会让他看到,她的心,完完整整的在云顼这里。 “对了,你怎么会忽然晕倒?”云顼想起当时见她的模样,她似乎极为难受的样子,眸中不由浮起几分忧心。 林倾暖想到之前的事,眉眼顿时冷了下来,沉声道,“我也不知,就是忽然感觉很头疼,后面便不知道了。” 第140章 敢动本宫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云顼一听顿时便紧张不已,连忙托住她的肩膀上上下查看起来。 林倾暖有些不好意思,揽住他的手臂道,“可能也不大严重,没什么事。” 云顼神色凝重,“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头疼?” 林倾暖摇摇头,“我也不知,可能是之前的毛病了吧。” 她其实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失去记忆这件事,恐怕和梅从安有关。 但她还没弄清楚真相,便也暂时不打算让云顼知道,省的他又担心。 “傻瓜,这可不是小事,怎么能大意。”云顼神色严肃,摆明了是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 “青风,让王御医再来一趟。”云顼扬声向殿外道。 林倾暖连忙道,“不用了,我没事的。” 她试过多次了,这蛊,诊脉是诊不出来的。 殿外的青风懵了,王御医不是才刚走么? 云顼听殿外没有动静,神色微冷,刚要再说话,林倾暖却先一步开口,“阿顼,你信我,我真的没事的。” 见云顼依旧神色担忧,她又摇摇他的手臂,娇声道,“真的,我的医术可比王御医的好多了。” 云顼见她坚持不看御医,脸上顿时划过几分无奈。 想想她的医术的确是不比王御医差,而且方才王御医也为她号过脉,并未提及头疼一事,想来这症状,是号不出来的。 既然她坚持,那他再想办法便是。 “诶,我的手臂是你帮我包扎的吗?”林倾暖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抬起右臂晃了晃。 云顼想着她手臂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连忙将她的手臂放下,心疼道,“不要乱动,触到了伤口怎么办?” 林倾暖眉眼含笑,娇嗔道,“哪里便有那么精贵了,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见她不安分,云顼索性将她塞回到了被窝里。 她周身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只一个小脑袋露在被子外面,两只灿若星辰的凤眸泛着晶亮的光彩,就那么直直的瞧着他,他的心忽然软的一塌糊涂。 “暖儿,”他抬手抚上了她白皙滑嫩的脸颊,忽然喟叹出声,“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林倾暖一听便不乐意了,感情云顼是嫌她太小了。 她想也不想便掀了被子,目光炯炯的望向他,不满道,“我哪里没长大了?” 末了,她又嘟囔了句,“我都十四了。” 云顼脸一黑,连忙扯起起被子遮住了她玲珑有致的身子。 他是这个意思么? 林倾暖顿时委屈不已,果然是嫌弃她了。 “暖儿,”云顼见她一幅气鼓鼓的表情,不由失笑,“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能及笄,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回来了。” 他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在身边护着,总会安心些。” 林倾暖华丽丽的囧了。 她愣了愣,蓦的拉起被子,将头蒙了起来,不敢再看云顼。 她还以为,云顼是嫌她身体长的太慢了。 云顼甚少见到林倾暖会这样,不由愉悦的轻笑出声,抬手将她拉了出来,连同被子揽在怀里。 “傻瓜,再蒙下去,会蒙坏的。” 林倾暖脸色通红,不满的捶向他胸口,“谁让你说话模棱两可的。” 云顼闷笑,“是你想歪了,怎么还怪我。” 感受到他精壮的胸腔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林倾暖脸上的温度愈发高了。 云顼见她害羞了,也不说破,只搂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 好一会儿,林倾暖这才自他怀里钻出来,瞧了瞧外面,见时辰已经不早,便道,“你今日不会就这么把我留在东宫吧?” 想来宫宴这会儿也已经散了,她还呆在东宫,恐是不妥。 况且,她也只是胳膊受了点小伤,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自己下的手,自然有轻重。 闻言,云顼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怎么,不愿意?” 林倾暖连忙摇摇头,“也不是不愿,只是不大合适。” 若是她不回去,岂不是给林府的人留了把柄? 况且,今夜还有好戏要看。 云顼柔声道,“待会儿我便送你回去。” 他们名分未定,他又怎么会坏她清誉? 林倾暖点点头,她又环视了一下屋子,笑着建议,“你这东宫也该添些宫女了。” 偌大的东宫,竟然没有一个宫女的存在,说出去还真是让人惊奇。 前世她嫁过来的时候,也是惊了一下。 云顼揶揄,“你倒是对我的东宫了解颇多。” 连东宫里没有宫女一事都知道。 林倾暖忽然揽住了他的脖子,笑的狡黠,“你信不信,我曾经来过东宫。” “傻丫头,”云顼失笑,“你小时候还在这里住过,都忘了?” 不过那时有她在,他便留了几名宫女侍候她。 林倾暖顿时悻悻的收回了手,好吧,她的确是忘了。 她还以为,前世嫁给他,是第一次入东宫呢。 云顼见她神色不似刚才,以为她是因为忘记一事不欲,连忙揽住她,俯身在她唇角轻轻啄了一口,柔声安慰,“忘了便忘了,有什么大不了,左右以后还要搬进来。” 林倾暖顿时被他逗笑,脸色红红的,抬手捶他,“说话便说话,干嘛像个登徒子一般。” 云顼低低一笑,俯在她耳边,声音像羽毛一般轻柔的,扰动着她的心。 “我记得,你之前也偷亲过我。” 林倾暖的小脸愈发红了,像熟透的樱桃一般,惹人怜爱。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我们扯平了。” 云顼忍不住,又偷偷亲了一口。 “没有平,你如今又欠我一口了。” 林倾暖瞬间被他无赖的样子惊了一下,这样不正经的云顼,她还是第一次见。 云顼见她一幅呆愣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将她按回到了怀里。 两人又玩闹了一阵,云顼便将林倾暖送了回去,见她进了林府,云顼这才回了东宫。 “青风,将这封信给给圣手前辈送去。”云顼递给青风,淡声命令。 青风见太子殿下送林三小姐回来后,便立即写了这封信,不由惊诧道,“太子殿下您生病了?” 否则为何忽然给鬼医圣手送信? 云顼睨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不是本宫。” 青风顿时不敢再问,飞快的闪身消失了。 “青玄,”云顼唇边浮起几分冷意,“将我们查到的,云璃的几个暗点都端了。” 青玄:...... “太子殿下,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犹豫了一会儿,青玄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能瞧得出来,太子殿下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代表着,他的心情很差。 云顼冷冷一笑,“本宫就是要让他明白,敢动本宫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第141章 你未必打得过我 青玄立刻便明白,太子殿下这是要为三小姐报仇了。 “另外——” 听云顼又开口吩咐,青玄连忙收起了思绪,认真听了起来。 云顼淡淡睨了他一眼,“给云瑜去封信,把云璃这几年的作为都告诉他。” 闻言,青玄恍然,感情这之前太子殿下根本就懒得对付三皇子,三皇子这才蹦跶了这么久。 他心里忍不住替那三皇子默哀起来,动谁不行,非要动林三小姐,那可是太子殿下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触及到云顼沉冷的眼神,青玄立刻换上了一副肃然的表情,“是,属下明白。” 见云顼又沉默了下来,青玄又小心翼翼的追问,“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云顼手指随意的在书桌上扣着,“让青墨来见本宫。” 青玄立刻领命而去。 青玄刚走,一个黑影便闪了进来,单膝跪地,恭敬道,“参见主上。” 云顼冷冷开口,“起。” 黑影依令站起来。 “何事?”云顼言简意赅问道。 黑影道,“肖堂主让属下来禀报,林三小姐之前着玲珑阁所找之人,已经找到。” “找个机会告诉她。”云顼淡淡道。 “是!” 云顼想了想,又道,“查清这人与唐家庄的关系。” 黑衣人立刻领命,见云顼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便继续原地候命。 云顼手指微顿,蓦的沉冷开口,“那个梅从安,着玲珑阁全力捉拿。” “是!”黑衣人恭敬应道。 “好了,去吧!” 黑衣人得令,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云顼唇边浮起一丝彻骨的寒意,云璃,梅从安—— —————— 林倾暖回了清芷苑,菱歌和洛舞连忙迎了上来,为她取下披风,又要了热水,侍候她沐浴。 见林倾暖手臂又多了伤口,菱歌和洛舞的眼睛瞬间便红了。 洛舞当时着急,也没来得及瞧清林倾暖到底有没有受伤。 小姐被太子殿下带走后,她便随着林宝珠几人回了林府。 “小姐,您怎么又受伤了?”菱歌心疼不已。 林倾暖不在意的一笑,“没什么大碍,比起上次轻多了,就是被簪子划了一下。” 洛舞恨恨道,“都是那个欧阳离若,设了计谋害小姐,真是不要脸,小姐怎么招惹她了?” 林倾暖失笑,“和坏人哪里讲得清道理?” 不过听云顼说云璃最后将欧阳离若带走了,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只希望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对了,古月和古星呢?”林倾暖蓦的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菱歌回道,“在外面守着呢。” 虽然林倾暖给了她们丫鬟的身份,可不在屋子里侍奉的时候,她们还是在外面守着,担着暗卫的职责。 林倾暖心底浮起几分暖意,“让她们进来。” 菱歌连忙出去,将古月和古星唤了进来。 古星一进来便冲到了林倾暖的身边,查看了她的伤势,这才微微放心。 “小姐,属下觉着您下次再出去的时候,还是带着属下比较稳妥。” 洛舞一听便愈发自责起来,低声道,“是奴婢没有护好小姐。” 古星诧异道,“关你什么事,你又不会功夫。” 林倾暖瞧着洛舞几乎要哭了,连忙宽慰,“当时是我决定不带你的,又不怪你。” 她当时确实是因为洛舞不会武功,这才没有带她的,毕竟,她不愿让洛舞陪她涉险。 古月走过来,先是向林倾暖行了礼,这才将古星拉到一边,冷声道,“你消停些。” 古星愈发觉得自己无辜了,她也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着想嘛。 林倾暖倒是颇为喜欢古星这性子,她抬眸笑道,“好,下次我便带着你,不过你可不能随意显露武功。” “为什么?”古星不解。 林倾暖失笑,“你和古月我有大用处,哪里能轻易便显露人前?” 她身边会功夫之人不多,自然要用在刀刃处。 当然,青墨是个例外。 古星一听小姐是要重用她,瞬间便高兴了,连忙凑上前暗兮兮道,“小姐,属下最善杀人越货栽赃陷害,小姐是要属下干哪样?” 林倾暖眉头微挑,怀疑的瞧着她,“你真的是御卫?” 古月上前解释,“小姐别听她的,她就是胡言乱语。” 古星顿时不乐意了,“御卫为什么不能干这些,只要是对坏人,怎么都不过分。” 林倾暖赞同的点头,“的确如此。” “那小姐——” 林倾暖淡笑,“放心,以后有这活儿的时候,我保准第一个想到你。” 古星闻言,这才放心了。 林倾暖想起正事,便将古月和古星唤到跟前,严肃吩咐,“今晚若是有人闯清芷苑,你们一律不准阻拦。” 这下不止古星,连古月脸上也微露诧异。 好一会儿,古星才贼兮兮道,“是太子殿下要夜闯闺房吗?” 林倾暖:...... “是林倾城。”林倾暖睨了古星一眼,这丫头,是怎么在云顼的手下活了这么久的? 她与林倾城两世为敌,据她对林倾城的了解,她今晚必然会沉不住气,来找她算账。 毕竟,她已经一无所有。 一听是林倾城,古星的脸上顿时浮起几分轻蔑,原来是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她能闯进清芷苑? 林倾暖瞧着古月和古星的神色便知道,她们并不知晓林倾城会功夫的事。 “她会武功,不过不高,你们到时若是见到,不必阻拦,直接放她进来便是。” 听到林倾城竟然会功夫,古星瞬间惊了下,还真没瞧出来。 “小姐,您一个人可以吗?”古星不放心的望着林倾暖。 林倾暖淡笑,“不如我们现在出去比划一下?” 古星连忙摇头,“若是属下不小心伤了你,那太子殿下还不将属下给扔到南疆去?” 林倾暖接过菱歌递来的茶,轻抿一口,这才缓缓笑道,“你未必打得过我。” 古星暗中哼哼,她的功夫可是不亚于青玄的,只是比青墨差一点而已,当然这一点有点多。 “小姐,属下就在门外守着,若是有什么事,您唤属下和古星便是。”古月恭敬道。 林倾暖微微点头,“对了,青墨呢?” 古星连忙回道,“晚上便不见了,好像是被太子殿下召回去了。” 林倾暖微微颔首,又不放心的安顿,“他若是回来了,你们告诉他一声,别将我的猎物给拦住了。” 深夜。 清芷苑。 一道纤细的黑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看到主屋的位置,她唇角邪恶的勾了勾,利落的自窗口跃了进去。 林倾暖睡得正熟,蓦的感觉一个冰凉的物什抵住了她的脖子。 “别动!”一道声音冷冷的响起。 第142章 饶你,也不是不可以 林倾暖蓦的睁眼,嘴角无声的勾出一抹冷嘲,这才略显惊慌的开口,“谁?” 林倾城得意的笑道,“林倾暖,你没想到吧?” 林倾暖微露讶异,“大姐姐?” “不要叫我大姐姐,”林倾城将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送,冷冽笑道,“林倾暖,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大姐姐,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林倾暖愈发不解,“我知道什么?” “少和我玩花样,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吧?”林倾城冷笑,“还想糊弄我。” 林倾城忽然抬手抚上了林倾暖的脸颊,“可惜啊,这张如花似玉的容颜,马上就要不存在了。” 她的匕首渐渐上移,故意在林倾暖的脸上比划着,笑的肆意,“你说我是先剜了你这双迷人的眼睛呢,还是先削掉你的鼻子?” 林倾暖声音冷然,“你要做什么?” 林倾城轻笑,“当然是毁了你啊,这个世上就我们两个穿越之人,你死了,我不就成了独一无二的了么?” “你以为杀了我便无事了?” 林倾暖淡淡的勾了勾唇,“你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胡说!”林倾城阴狠出声,“明明就是你毁了我的一切,若是没有你,我何至于此?” 见林倾暖不说话,她又悠然一笑,“云璃那个负心男,我早就不稀罕了,倒是太子殿下,不仅英明神武,还痴情专一,你死了之后,我会好好替你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如此你在地下也算瞑目了。” 黑暗中,林倾暖眉尖微挑,“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杀了我?” 她脸上浮起淡淡的嘲讽,只可惜林倾城没有瞧见。 林倾城冷笑出声,“林倾暖,你如今就在我手里,还敢如此狂妄?” 她的匕首在林倾暖脸上流连,“我如今杀你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她蓦的俯身,微微靠近林倾暖,“可是我不会直接杀了你,”她咬牙切齿道,“我要毁掉你的脸,然后将你送到最下等的窑子里,让你被千人枕,万人尝。” 她眉眼得意,“我倒要看看,到那时候,太子殿下还能不能认出你。” 林倾暖眸色冷冽,讥诮开口,“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林倾城被她云淡风轻的语气激怒,抬起手中的匕首就要向她的脸上划去,不想却蓦的感到手臂酥麻无力。 只听铛的一声,匕首应声而落,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林倾城慌乱不已,刚刚挣扎着爬起来,屋子却瞬间大亮。 林倾城抬眸望去,却见林倾暖已经气定神闲的坐了起来,眼含嘲讽的望着她。 “林倾暖,你——你是故意的。”林倾城气急败坏。 林倾暖悠然一笑,“当然,”她微微俯身,“我就是要让你尝尝,从云端落入谷底是什么滋味。” “哼,你敢杀我吗?”林倾城冷笑,“我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你若是杀了我,爹爹必然不会放过你。” 林倾暖唇角微微勾出一抹讥诮,“是么,林昭若是真的疼你,你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优雅的起身,“况且,我们好歹姐妹一场,我杀你做什么?” 听到林倾暖不会杀她,林倾城心下稍安。 她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刚要站起身来,却忽然被人从后面一脚踹过去。 林倾城顿时又狼狈的趴倒在地上。 “小姐,怎么处置她?”古星一脸雀跃。 林倾暖红唇微勾,“不急。” 林倾城满脸愤恨,“林倾暖,你若是再不放我回去,我绝不会放过你。” 林倾暖微露讶异,“大姐姐不会以为,你大半夜跑来刺杀我,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去吧?”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林倾城瞧着林倾暖脸上的笑容隐隐透着邪恶,这才渐渐感到了害怕。 林倾暖动作闲缓的自地上捡起林倾城掉落的匕首,放在指间随意转了转,秀眉微蹙,“刚才大姐姐说什么来着?” 不过片刻,她绝美的小脸上便浮起一抹恍然,“哦,我想起来了,大姐姐是要毁了我的容貌是吧?” 林倾城脸上渐渐浮起惊慌,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声音微微颤抖,“你——你不要胡来。” “怎么是胡来呢?”林倾暖眉间似乎隐隐不解,“这不是大姐姐最喜欢的吗?” 她素手蓦的抬起,飞快的在林倾城面前一晃,林倾城瞬间吓的就要尖叫出声,古星适时的掩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林倾暖咯咯一笑,“大姐姐,我还没动手呢,你就吓成这样。” 林倾城脸色白的吓人,大滴大滴的汗珠自额头滚落,双眸瞪的老大,惊恐的望着林倾暖。 她就是个魔鬼。 “这匕首冷冰冰的,我可不喜欢用,”林倾暖脸上浮起几分嫌弃,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匕首扔了。 林倾城瞧着,刚要松口气,却见她忽然又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 “大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林倾城特意凑近她些许,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个呢,唤作腐尸水,只要一滴下去,整个人立马变成一滩尸水,谁都发现不了呢。” 林倾城眸子瞬间瞪大,里面透着骇人的惊恐,她大力挣脱古星的手,慌乱的跪倒在林倾暖面前,哭的涕泪交流,“三妹妹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与你作对了。” “大姐姐这是做什么,我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毕竟大姐姐你,一向对我照顾有加。”林倾暖眸中噙着丝丝冷意,嘴角却挂着清浅的笑意。 林倾城惊慌的摇头,“往日是我不对,我心思狠毒,我鬼迷心窍,我罪该万死,三妹妹,”她急急的挪到林倾暖脚下,“三妹妹你宽宏大量,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林倾暖眼角冷锋划过,淡淡的瞧着她狼狈的模样。 前世,她何尝没有求过她,求她给她一个痛快,求她放过宁国府,求她放过云顼。 可她是怎么做的? 她将她做成了人彘,更将她在乎的人一个个残忍的杀掉。 “饶你,也不是不可以。” 第143章 我们才刚刚开始 林倾城一听林倾暖有放过她的意思,忙不迭的问道,“三妹妹,你让我做什么?” 林倾暖悠然的瞧着她,也不开口。 林倾城顿时急了,连忙出言保证,“只要你能饶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是么?” 林倾暖旋身坐到椅子上,淡笑着向古星使了个眼色。 古星立刻将一个圆圆的药丸塞到了林倾城的嘴里,然后用力捏紧她的下巴,强迫她咽了下去。 林倾城惊恐的捏着喉咙,“你给我吃了什么?” “也没什么,”林倾暖红唇微勾,“这是我秘制的毒药,叫黑玉断肠丸,七七四十九天后,你的肠子会渐渐发黑,然后一截一截的断掉,最终痛苦而死。” 林倾暖每说一句,林倾城的脸色便惨淡一分。 她苍白的唇微微发抖,呆了一瞬,忽然伸手用力去掏自己的喉咙,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将药丸吐出来。 古星惋惜的摇摇头,“小姐,这个毒药是你新研制出来的,这世上都没有解药,用在她身上岂不可惜?” 末了又啧啧出声,“话说谁能受得了这痛苦,那肠子一点一点腐烂,最后是五脏,也跟着烂掉,真是足足疼死的啊。” 林倾城掏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她满脸绝望,如失了力气般瘫倒在地上,恨恨的瞪着林倾暖。 林倾暖淡笑,“大姐姐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她声音悠然,“这世上有些东西虽然现在不存在,可不代表着以后不存在,毒药是我研制的,这解药嘛,自然也是小事。” 林倾城闻言,脸上瞬间浮起一丝希望,她急切的爬到林倾暖脚边,“三妹妹让我做什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林倾暖满意的笑了笑,眸中划过淡淡的嘲讽,一字一顿缓慢开口,“我要你当面指证秦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包括她怎么谋害我的母亲。” 林倾城愣了愣,随即便慌乱的摇头,“不——她是我的母亲,我不能——” “大姐姐——”林倾暖冷然一笑,“你可别忘了,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也并不算是你的母亲。” 见她脸上划过一丝犹豫,她刻意将声音放缓,循循善诱,“你忘了,当时你挨板子的时候,她可是为了她的地位,残忍的将你放弃了呢。” 林倾城心中愈发挣扎。 平心而论,秦姨娘虽然不算是她的母亲,却一直都对她不错。 但她为了自己的地位,放弃她也是事实。 “大姐姐原来这般看重亲情,”林倾暖讽笑,“既然如此,那你便等着七七四十九日,毒发身亡吧!” 古星摇摇头,故意感叹道,“也不知到时候,那个秦通房会不会为你伤心掉眼泪。” “好,我答应你!”林倾城咬牙,脸上渐渐浮起坚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秦姨娘并不算她的什么亲人。 林倾暖眸中浮起几分笑意。 “那你能保证,我指认了秦氏后,你肯定会救我么?”林倾城抬眸,冷冷的望向林倾暖。 林倾暖微笑,“当然,说白了,我与你其实并没有什么仇怨,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但是秦姨娘,她害了我的母亲,我必然不会放过她。” 听林倾暖如此说,林倾城终于彻底放心。 的确,她虽然害过林倾暖多次,却并没有得手,林倾暖也没有理由恨她。 但秦氏就不一样了。 当年的林夫人,可是秦氏一手害死的。 虽然是她为秦氏出谋划策,可她相信,秦氏不会出卖她。 她也不会给她机会出卖她。 林倾城的脸上渐渐浮起狠意,只要让她逃过这一劫,她再和林倾暖算这笔账也不迟。 林倾暖,她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方消她今日心头之恨。 “大姐姐,”林倾暖瞧见她一脸愤恨,唇边浮起一抹冷嘲,“你可千万别想着怎么解毒,此毒天下独一无二,恐怕到时候你还没找到解毒的人,便已毒发身亡了。” 她冷冷一笑,“若是被我知道你敢玩什么花样,那我们的交易便提前结束,毕竟,我除掉秦氏的办法有很多,也不是非你不可。” 林倾城连忙敛去了脸上的情绪,“我自会按你所说的去做,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林倾暖红唇轻启,“当然,大姐姐的好,我都会记在心里,一一报答。”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林倾城感觉自己再呆下去,都快要窒息了。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 “急什么,”林倾暖轻笑,“大姐姐既然不稀罕云璃了,那我便送大姐姐去一个好地方。” 林倾城瞬间警觉,“你要干什么?” 林倾暖眸底冷意划过,蓦的凌厉开口,“古星,将大姐姐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另外,”她漆黑透亮的凤眸自林倾城身上淡淡扫过,“大姐姐这身功夫,我很不喜欢。” 古星立刻领命上前,在林倾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出手废去了她的武功,然后一个手刀将她打晕,扛在肩膀上便出了清芷苑。 黑暗中,林倾暖缓缓冷笑,林倾城,我们才刚刚开始。 ———— 王侍郎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闪过白日里发生的一切。 那张很长一段时间都霸占着他梦中的清丽脱俗的脸,今日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他觉得他似乎中了她的蛊,即便是众人都说她不好,都在谴责她,他也舍不得怪罪她分毫。 他被子里的拳头紧紧的捏起,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林三小姐。 是她害了他心中的仙子。 他烦躁的坐起身,却蓦的发现床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人。 王侍郎吓了一跳,连忙跳下床点燃了灯烛。 定睛看去,他的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满脸不敢置信。 林——林大小姐—— 为何,为何他日思夜想的仙子竟然会出现在他的床上? 他愣了一瞬,颤抖的手不可抑制的缓缓向那清丽的容颜伸了过去。 滑嫩的脸颊,柔软的肌肤,一切都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微微闭着眼,睫羽浓而密,美的令人心醉。 他一步一步的,极其缓慢的走向她,仿佛生怕将她吓走。 瞧着她纤细窈窕的身子,绝美无双的容颜,他体内忽然升起腾腾热浪,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第144章 云顼的软肋 三皇子府。 欧阳离若极力用锦被掩着自己的身体,握着锦被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云璃,你——你卑鄙。”她神色慌乱无措,一双水眸恨恨的瞪着云璃,再不复往日的淡薄清冷。 云璃悠闲的穿好衣衫,瞧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笑的阴沉,“卑鄙?你以为本皇子愿意碰你?” 他抬手用力捏住她消瘦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毫不留情的挖苦,“京城双姝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欧阳离若的眼泪毫无征兆的大滴大滴落了下来,她竟然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失了身子。 想到那个被她放在心上多年,宛如天神一般存在的男子,她顿时心碎欲死。 云璃瞧着她哭的伤心,忍不住冷笑,“怎么,与你欢好的不是我那位太子皇兄,是本皇子,让你失望了?” “你滚——”欧阳离若崩溃大哭,执起枕头狠狠的砸向他。 云璃眼神瞬间阴沉,蓦的上前,毫不犹豫的给了欧阳离若一个巴掌。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本殿会对你怜香惜玉?” 欧阳离若冷不防受了云璃一巴掌,身子顿时便向旁边倒去,身上的锦被顺势滑落,露出了光洁如玉的身子,上面青青紫紫布满了伤痕。 云璃眸色微深,跟着覆了上去,邪邪笑道,“你若侍候好本殿,本殿心情好了,说不准还会帮你一把,若是不然。” 他冷哼出声,大手毫不留情的扯住她的秀发,见她疼的龇牙咧嘴,这才阴鸷一笑,“本殿便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欧阳离若冷冷的瞪着云璃,微微喘着气,“你就不怕我爹爹找你算账?” 云璃冷笑,握着她头发的手缓缓松开,一点一点自她脸颊划过,蓦的擒住了她纤细的脖子,阴沉开口,“贱人,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触及到那双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欧阳离若心里忽然浮起浓浓的恐惧,甚至盖过了羞耻之心。 察觉到他的手渐渐用力,她双眸倏然瞪大,惊恐的瞪着他。 云璃见她吓得脸色发白,这才不疾不徐的收回了手,还心情颇好的拍了拍她的脸颊,“乖乖听我的,否则,我不介意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欧阳离若警惕的问,“你要做什么?” 说罢,还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了不着寸缕的身子,小心翼翼的缩到床脚。 云璃轻蔑的睨了她一眼,“放心,我对你没兴趣,若不是因为林倾暖那个小贱人跑了,本殿都懒得碰你。” 欧阳离若脸色青白交加,心底升起浓浓的羞辱感。 她蓦的想起,是林倾暖将她打晕,她这才着了云璃的道。 想到这儿,她脸上浮起浓浓的恨意,咬牙切齿的开口,“林倾暖,我绝不会放过你。” 云璃瞧着,脸上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这样才乖,林倾暖和云顼才是你的敌人。” 欧阳离若抬眸,冷然的瞥了眼云璃。 云璃眼中浮起阴郁的笑,重新坐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欧阳离若犹豫了一瞬,却终是没有再躲。 “你不是想嫁给我那位太子皇兄吗,只要你帮我娶到林倾暖,我保证,一定让你美梦成真。” 欧阳离若冷笑,“如今我清白已失,他还怎么会要我?” “别这样说嘛,”云璃俯身,嘴唇在她的耳垂流连,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这才低低一笑,声音中透着残忍,“你便是完璧之身,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欧阳离若顿时怒意上浮,躲开了他的亲近,冷冷的瞪着他。 云璃眼中轻蔑愈甚,阴郁笑道,“只有林倾暖成了本殿的人,你才会有机会。” 欧阳离若捏着锦被的手愈发用力,眼中恨意翻涌,林卿暖,我必然要让你尝尝我今日受过的屈辱。 “成交! “三皇子!” 外面忽然传来刻意压低的禀报声。 云璃瞥了眼欧阳离若,不急不缓的出了门,不悦问道,“什么事?” 暗卫犹豫了一瞬,警惕的瞧向了里屋,没有开口。 云璃见状,冷声吩咐,“去书房。” 书房。 “什么?”云璃大惊失色,“你是说我们在京城的几处据点一夜之间都被端了?” 那暗卫沉声道,“是,无一幸免。\\\" “废物!”云璃脸色狰狞,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掷了下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暗卫吓得连忙跪下请罪。 好一会儿,云璃才渐渐敛了怒气,脸色阴郁的问道,“谁干的?” 那暗卫踟蹰了一瞬,“好——好像是太子殿下的人。” 见云璃没有开口,他这才又小心翼翼道,“对方并没有隐藏身份,好像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的。” 云璃一听便知道云顼是为了什么,他冷冷一笑,“果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哼,云顼,你真是好样的。” 暗卫见三皇子不怒反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三皇子,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云璃冷然的坐了下去,“让所有人先藏起来,暂时按兵不动。” 暗卫领命,刚要出去,却听云璃又冷冷道,“这次所有逃回来的人,杀无赦。” 暗卫身体下意识一抖,连忙应道,“属下明白!” 云璃目色赤红,如夜色般阴沉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冷冷的笑意,“太子皇兄,你有如此软肋,焉能不败?” —————— 二皇子府。 云瑜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好你个云璃,竟然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对面的兰隐轩神色淡淡,“我早就提醒过你,云璃不是个安分的人,你偏要相信他。” “一个卑贱的宫女之子,竟然还敢玩这么多花样,他莫不是也想坐那个位子?”云瑜轻蔑的冷笑。 兰隐轩沉沉的瞧了他一眼,“出身再卑贱,他也是皇子。” 云瑜不以为然,“皇子又怎么样,我若想让他死,他活不过明天。” 兰隐轩微微叹气,“殿下,云璃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我们现在还不宜与他交手。” “怕什么,不给他点教训,难消我心头之恨。”云瑜烦乱的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狠狠的摔在地上。 兰隐轩微微摇头,起身走到他跟前,熟稔的拍拍他的肩,“殿下,且不说这份信来的蹊跷,便是你如今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让云顼和云璃两个人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提起云顼,云瑜脸上的怒意愈发浓郁,“若是没有云顼的阻挠,那林三小姐必然会同意与我的亲事。” 兰隐轩似笑非笑,“殿下想要娶那林三小姐,究竟是因为宁国府的势力,还是别的?” 第145章 暖小姐一来,老太君的身子便好了 云瑜怒意稍歇,睨了他一眼,“有什么区别?” 兰隐轩淡淡一笑,“如果殿下不是真的瞧上了那林三小姐,我倒是不建议你娶了她。” 云瑜脸上浮起诧异,“为何?” “殿下,”兰隐轩眼中划过阴沉的笑意,“据我所知,那林三小姐之前与云璃的关系不错,云璃好像也有意要娶她,而如今云顼既然也有这个意思,那我们何不利用这林三小姐,让云顼和云璃二人争个头破血流?” 他淡笑着望向云瑜,“这不比殿下将人娶回来,用处更大么?” “那宁国府怎么办?”云瑜有些犹豫,“若是得了宁国府的支持,我就更有把握对付云顼了。” 兰隐轩眼含深意,“殿下别忘了,宁国府可不止一个林倾暖。” 云瑜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 不过他随即便摇摇头,“表哥有所不知,母后早就探过那宁老太君的口风,她并不打算将宁宛如嫁到皇家。” “殿下,凡事都不可能一成不变,若是——”兰隐轩忽然压低声音,轻轻在云瑜身边说了两句。 云瑜听毕,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笑意,“表哥果然聪明,如此一来,宁国府便是不同意也要同意了。” 兰隐轩淡笑不语。 “只是可惜了那个林三小姐了,那样一个美人,也不知最后便宜了谁。”云瑜惋惜的摇摇头。 兰隐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殿下以后若是当了皇上,这天下的美人,您还不是想宠幸谁便宠幸谁?” 云瑜闻言,顿时便释然了,“好,就按表哥说的办,不过——” 他咬了咬牙,“云璃这般戏耍于我,不给他点教训,我咽不下这口气。” 兰隐轩知道云瑜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得不放心的安顿,“那你悠着点儿,不要做得太过火。” —————— 翌日! 林倾暖一大早便带着菱歌和古星去了宁国公府。 路上,古星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问出忍了一夜的疑惑,“小姐,你为何不直接将那个林倾城扔到窑子里去,送给王侍郎,真是便宜那对狗男女了。” 想想她在外面听到的声音,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由暗暗乍舌。 林倾暖勾了勾唇,淡淡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众人皆以为这王侍郎刚正不阿,宫宴上是在为林倾城打抱不平,却不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 前世,她也是最后见他跟在云璃身边,才知道他是云璃的人。 她原还奇怪,这王探花寒门出身,素日也有忠君报国之心,为何最后却跟了一个乱臣贼子? 如今瞧着,怕也是因着林倾城的关系吧。 既然他一心为了林倾城,那她索性便将林倾城送上门去,也算是圆了他两世的愿望。 如今林倾城因为云璃的袖手旁观而深恨云璃,若是王侍郎和她搅合在一起,那他再投靠云璃的可能性便小了很多,即便是投靠了,也不会一心一意为他办事。 古星瞧着林倾暖一幅神秘莫测的样子,好奇心愈发强了,不过见她再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悻悻的忍下了心中的不解。 到了宁国府,林倾暖刚下车,便见外祖母身边的杜嬷嬷亲自迎了出来。 她上前亲昵的拉着林倾暖的手,边走边慈笑道,“暖小姐快跟老奴来,老太君从昨儿晚上就念叨上你了。” 林倾暖一听便明白了,外祖母只怕是听说了宫宴上的事,担心她了。 想到此,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让外祖母挂心,是暖暖的不是。” “快别这么说,老太君疼爱暖小姐,一日不念叨暖小姐便觉着缺了点什么。”杜嬷嬷笑呵呵道。 林倾暖浅笑,“暖暖也希望日日待在外祖母身边。” 有时候,她其实很是羡慕表姐,最起码在府中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日日提防这个提防那个。 到了宁老太君的院子,几名丫鬟见林倾暖来了,连忙笑着迎上来,“暖小姐里面请。” 林倾暖也笑着颔首,“几位姐姐好。” 一众人便一起簇拥着林倾暖进了主屋。 宁老太君正在软塌上小憩,听见动静,连忙问道,“是暖儿来了么?” 林倾暖眼眶一酸,疾步走到宁老太君跟前,蹲下身子乖巧开口,“外祖母,是暖儿。” 宁老太君脸上的担忧之色在见到林倾暖之时,这才略略褪去了些许。 她示意丫鬟将她扶起来,林倾暖见状,连忙扶着她起身,在她身后放了软枕。 “外祖母,暖儿先为您瞧瞧身体。” 林倾暖说罢,便将手指搭在宁老太君的脉上,凝神为她诊起脉来。 宁老太君慈爱的瞧着她,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 好一会儿,她才将手放下来,唇角扬起笑意,“外祖母这些日子恢复的很好。” 她走到桌边,执起毫笔写下了一张方子,交给了杜嬷嬷,又不放心的安顿,“嬷嬷一定要看好外祖母,让她按时吃药,不能贪嘴动怒,如此养下去,不出一年,暖儿保证外祖母身体硬硬朗朗的。” 杜嬷嬷立刻笑呵呵的接过了方子,“有暖小姐在,老奴就放心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身体好的很,你不要听暖丫头唬人。”宁老太君笑骂。 “老奴瞧着,暖小姐一来,老太君的身子便好了。”杜嬷嬷笑着揶揄。 宁老太君赞同的点头,“可不是,只要瞧着暖儿好好的,我这身体便好了大半。” 林倾暖伏在宁老太君腿上,甜甜笑道,“那暖儿便住在宁国府不走了,日日陪着外祖母。” 宁老太君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忽而感叹道,“外祖母是真希望你一直住在宁国府啊,那个林府,实在是不适合你待下去了。” 她也知道暖儿是说着哄她开心的,毕竟,她是林府的嫡女,不适合一直住在宁国府。 林倾暖知道外祖母是担心她了,连忙浅笑着安慰,“外祖母放心,暖儿已经长大,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宁老太君却忧心道,“好孩子,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一定要和外祖母说,外祖母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林倾暖含笑点头,“暖儿记住了,以后若是遇到难题,一定来请外祖母。”说着,她揶揄道,“到时外祖母老将出马,那些妖魔鬼怪必然无处遁形。” 宁老太君顿时被林倾暖的话逗乐,笑骂出声,“真是个皮猴子,和你表姐一个样子。” 两人正说着,忽然见宁屿撩起帘子走了进来,“祖母,您找我?” 林倾暖连忙起身,浅笑道,“大表哥。” 第146章 多接触接触,自然便有了感情 宁屿见林倾暖也在,尴尬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打了个招呼,“表妹。” 林倾暖瞧着他俊朗的脸上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坚毅,便知是大舅舅将他送到军营的功劳。 “表哥今日不用去军营么?”林倾暖含笑问道。 她与宁屿的关系一直都颇为生疏。 之前受林倾城和云璃挑拨,她总是不大瞧得上宁屿,认为他只爱舞枪弄棒,粗鲁的很,便也没怎么给过他好脸色,反倒是他,一直都包容着她,从未对她发过火。 其实宁屿继承了大舅舅的性子,直爽干脆,很是好相处。 宁屿没想到林倾暖会这么和善的与他说话,连忙道,“祖母说找我有事,让我今日不用去了。” 宁老太君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坐下,佯装生气道,“怎么,没事就不能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宁屿赔笑,“祖母这里又是表妹,又是如儿的,哪里能轮的上我?” “怎么,她们来,你就不能来了?”宁老太君扬了扬眉,不悦道。 宁屿看了林倾暖一眼,笑着解释,“祖母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这不是怕冲撞到表妹么?” 林倾暖浅笑,“表哥客气了。” “就是,与你表妹这么客气作甚,她一个人在林府,你没事的时候,多去照看照看她,省的她被人欺负。” 宁屿顿时惊讶的瞧向林倾暖,“表妹,你被人欺负了?” 说着他眼中浮起几分冷意,“你告诉表哥,是谁欺负了你,表哥为你做主。” 林倾暖失笑,“没有,外祖母吓唬你的。” 宁老太君见状,眼中浮起几分欣慰,“暖儿年纪小,我便交给你照顾了,”说着她蓦的冷哼出声,“若是暖儿有任何闪失,我便唯你是问。” 宁屿被宁老太君严厉的语气吓的一阵紧张,下意识道,“表妹在林府,我如何能时时照看她?” 林倾暖被宁屿的直爽逗笑,“大表哥,外祖母没有让你时时照看我,况且,” 她吐了吐舌头,向宁老太君撒娇,“外祖母,暖儿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您就别为难表哥了。” “不为难不为难,”宁屿连忙摆摆手,“我只是觉得表妹与我们不在一个府,我有时候照看不到罢了。” 宁老太君颇有深意的睨了宁屿一眼,“不在一个府你不会经常去瞧瞧?” 说罢又慈爱的拍拍林倾暖的手,笑呵呵道,“暖儿以后住到宁府,便没有人可以欺负到你头上了。” 林倾暖只当外祖母是担心她,便软声附和,“那暖儿可要早一点住进来,有外祖母护着,暖儿便再也不担心了。” “傻丫头,外祖母能护你几年,”宁老太君失笑,“以后有你大表哥在,你有什么事便与他说,他会护你周全。” 林倾暖直觉外祖母的话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便含笑点头,“外祖母,我会的。” 宁老太君欣慰的笑了笑。 “对了,外祖母,寒儿呢,我今日打算接她回去。” 秦氏和林倾城已经成不了气候,况且清芷苑如今还有青墨和古月古星,比以前安全了不少,所以她打算将寒儿接回去。 毕竟,让她一直住在宁国府也不是办法。 提起林倾寒,宁老太君的脸上浮起宠溺的笑意,“在如儿院子里呢,一大早便过去了,你自去那儿寻她便是。” 林倾暖听了,便向宁老太君道,“外祖母,那我先去表姐院子了。” 宁老太君慈笑着点头,“让你表哥送你过去。” 林倾暖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淡淡的尴尬,讪笑道,“外祖母,不必了吧?” 这里是宁国府,又没什么危险,外祖母还是太担心她了。 宁老太君却不依她,直接给了宁屿一个警告的眼神。 宁屿连忙道,“表妹,还是我陪你去吧。” 林倾暖无奈,只得顺着宁老太君的意思,与宁屿一起走了。 “老太君,您的苦心,只怕大少爷和表小姐并没有领会到!”杜嬷嬷见二人离开了,不由感叹道。 宁老太君瞧着二人出去的方向,“无妨,多接触接触,自然便有了感情。” 说罢她微微叹了口气,“舒依命苦,我不能让暖儿这辈子再毁了,皇家再好,也是女人的牢笼,暖儿只有嫁到宁府,我才放心。” 杜嬷嬷也是忧心忡忡,“只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如您所想的那样。” 宁国府的确是暖小姐最好的选择,况且大少爷性子又憨直,必然会好好疼暖小姐的。 林倾暖和宁屿刚到宁宛如的院子门口,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嬉笑的声音。 林倾暖提起裙摆,正要迈进门去,宁屿连忙上前扶她,“表妹,小心门槛。” 林倾暖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的手。 宁屿瞧见了林倾暖的反应,也不恼,讪笑着收回了手。 “大表哥,”林倾暖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那不行,”宁屿连忙摇头,一脸紧张道,“祖母让我照看好你,你若是磕着碰着了,祖母指定饶不了我。” 林倾暖噗嗤一笑,“我腿脚又没什么毛病,怎么会轻易磕碰着?” “诶,你们两个怎么躲在在外面说话呢?”宁宛如蓦的自门内探出身子,一脸诧异。 林倾暖刚要说话,却见寒儿一脸雀跃的跑了过来,“姐姐你来了。” 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林倾暖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一段陌生的记忆瞬间涌入了脑海。 “顼哥哥,你回来了。”她欢快的奔过去,挽住了云顼的手臂。 云顼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稚嫩的声音中透着浅浅的温柔,“嗯,今日下学早。” “外祖父有没有训你?”她抬起头,关切的望着他。 “傻丫头,你顼哥哥那么聪明,什么时候挨过骂,你以为像你?”母亲温柔的声音响起,隐隐透着一丝揶揄。 母亲旁边坐着的端庄柔美的女子立刻不赞同道,“舒依,暖儿这么机灵的丫头,你若是嫌弃,我可就将她留在身边了。” 她闻言,立刻便跑过去扑到了那名女子怀里,娇憨开口,“暖暖最喜欢方姨了。” 被称为方姨的女子搂着她软软的身体,眉目含笑,“那暖儿就留在宫里,给你顼哥哥当太子妃好不好?” 她有些懵懂的抬起头,“什么是太子妃?” 方姨抬手捏了捏她娇小的鼻子,柔笑着解释,“太子妃就是日日陪在你顼哥哥身边的女子,你不是最喜欢顼哥哥么?” 她连忙点头,“暖暖最喜欢和顼哥哥在一起了,暖暖要当太子妃,一直陪着顼哥哥。” 方姨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你就这么轻易的将我的女儿拐走了?”母亲顿时不乐意了,只是声音里却并无多大不悦,反而透着淡淡的欣慰。 “怎么,你还舍不得了?”方姨笑着横了她一眼。 她见母亲和方姨在说话,便又跑到云顼跟前,见他脸色红红的,不由关切道,“顼哥哥你病了么?” 云顼却一句话不说,直接牵着她的手出了屋子,边走边问道,“你今日的功课做了么?” 她立刻骄傲的开口,“都做了,我今日可比静和快多了。” 云顼顿时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拉着她越走越远...... 林倾暖想要继续回想下去,却忽然感到脑海里似乎有一道强大的力量在极力的压制着她。 剧烈的头痛瞬间便将她拉了回来。 第147章 不同意嫁入皇家 林倾暖下意识晃了晃,脸色泛白。 “小姐——”菱歌和古星连忙上前挽住她。 “表妹,你怎么了?”宁屿顿时有些紧张,想要上前扶她,想到刚才她的抗拒,又怕唐突了她。 宁宛如也连忙收起了玩笑,神色担忧的瞧向她,“暖儿,你不要吓我。” 林倾暖缓了缓神,这才向众人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有些晕而已。” 她发现,只要她一想起那些被她遗忘掉的记忆,脑海里便仿佛有股力量在撕扯着她,所以她才会感到头痛。 看来她要抓紧时间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见她无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宁屿脸上浮起几分恍然,“怪不得祖母安排我多照顾你,原来你的身子竟这般差。” 宁宛如立刻不满的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暖儿身体一向很好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又忙不迭的追问,“大哥哥你刚才说什么?祖母让你照顾暖儿?” 宁屿不知她为何这般问,于是便如实的点了点头。 宁宛如顿时便不开心了,“为什么不是我照顾暖儿,你什么时候会照顾人了?” 林倾暖失笑。 大表哥和表姐同年,表姐对大表哥比她先出生半年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经常一言不合便拌嘴。 “姐姐,你没事吧?”林倾寒抬起头,担忧的望着林倾暖。 林倾暖微微俯身,揉揉她的脸颊,“没事,姐姐今日来接你回去,开不开心?” 闻言,林倾寒顿时雀跃起来,“太好了,姐姐终于来接寒儿了。” 末了,又有些犹豫,“可是寒儿舍不得外祖母和如表姐。” “我们有时间便回来看外祖母和表姐,好不好?”林倾暖柔着声音哄她。 林倾寒连忙点点头。 “小姐——”漫萧上前向林倾暖福了福身。 “漫萧,你将寒儿照顾的很好。”林倾暖赞许的瞧着她。 漫萧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这是奴婢该做的,况且,七小姐性子活泼,大家都很喜欢她。” 林倾暖含笑点头,“带她去玩吧。” 漫萧答应着,便带着寒儿下去了。 “大哥哥,我与暖儿说会儿悄悄话,你快去忙吧!” 宁宛如见宁屿还未离开,便开始赶人。 宁屿愣了愣,只得笑着向林倾暖道,“表——暖儿,那你和如儿待着,我先回军营了。” 林倾暖浅笑着颔首,“大表哥自去忙便是。” 宁屿离开后,宁宛如立刻便将林倾暖拉回了屋子,神秘兮兮道,“诶暖儿,你实话告诉我,你和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 林倾暖心下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挑眉,讶异道,“表姐怎么忽然这般问?” 宁宛如不悦的横了她一眼,“怎么,还想着瞒我?” 顿了顿,见林倾暖始终淡然如初,便有些沉不住气,“太子殿下都告诉我了。” “云顼与你说什么了?”林倾暖嘴角含笑。 宁宛如为林倾暖沏了杯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睨了林倾暖一眼,故意慢吞吞道,“就不告诉你。” 林倾暖失笑,也不着急,“表姐既不愿说,那我去问云顼便是。” 宁宛如连忙拉住了她,见她脸上浮起几分揶揄,压根就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不由气闷的哼了声,“你就好好瞒着我吧,亏我还为你保密。” 林倾暖见宁宛如真的要生气了,只得软下声音哄她,“表姐,我说还不成吗?” 宁宛如闻言,嘴角偷偷翘了翘,脸色却依旧绷着,“哼,你爱说便说,其实我也不大想知道。” 林倾暖瞧着她一幅傲娇的模样,也不说破,只低低说了句,“云顼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你真的要嫁给他做太子妃?”宁宛如瞬间便惊了。 她还以为只是太子殿下喜欢暖暖,如今瞧着,恐怕暖暖也对太子殿下动了心。 林倾暖轻轻嗯了声,脸上浮起淡淡的绯色。 “那你知不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是不同意我们嫁入皇家的?”宁宛如忽然压低声音道。 林倾暖犹豫了一瞬,微微点头。 前世她便已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不仅反对她与云璃走近,便是对她与云顼的亲事,也不大同意。 只不知云顼最后用了什么办法,才说服了外祖父和外祖母。 宁宛如单手托腮,“我听母亲说过,之前皇后娘娘试探过外祖母,想要将我许配给二皇子,可是外祖母当时便回绝了,说是宁国府的女儿不敢高攀皇家,母亲便明白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意思。” 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瞧了眼宁宛如,“那表姐想要嫁入皇家吗?” 表姐前世的归属并不好,这一世,她必然要护表姐一生顺遂,但先要弄明白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宁宛如愣了愣,随即便摇摇头,“我才不要,皇家规矩那么多,我可受不了。” “皇家也并非全是皇子,还有郡王世子一类,表姐也没有瞧上的么?”林倾暖神色认真的望着她。 宁宛如脸上浮起几分讶异,“暖儿,你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什么郡王世子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闻言,林倾暖微微松口气,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宁宛如噗嗤一笑,“怎么说着说着,倒说到我身上来了。” 林倾暖脸上浮起几分郑重,“表姐,嫁不嫁皇家不是主要的,最要紧的,是要找到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宁宛如先是一愣,随即便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行了,知道太子殿下对你好,”说罢又疑惑的睨了她一眼,“怎么忽然间说话老气横秋的?” “表姐——”林倾暖顿时气闷不已,“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宁宛如警惕的瞧了她半响,“暖儿,你不会是担心我将你和太子殿下的事告诉祖母,这才忽然同我说这么多大道理吧?” 见林倾暖的脸色更不好了,她这才颇为仗义的搂着林倾暖的肩膀,笑眯眯道,“放心,昨晚回来我什么也没说。” 林倾暖瞬间便知道,刚才她的话是白说了,表姐压根一句也没听进去。 罢了,左右有她在,定不会让表姐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不过,”宁宛如脸色微苦,“大伯母同祖母说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争着求娶你的事,也不知道祖母有没有多想。” “无妨,左右事情已经过去,再说当时我也婉拒了,想来外祖母也不会多想。” 林倾暖知道此事瞒不住,也不打算瞒着外祖母,不过既然外祖母今日并没有同她提这事,她也不好主动说起,省的外祖母又担心。 “希望如此吧。”宁宛如叹气。 林倾暖浅笑,“表姐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她会想办法说服外祖母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又去宁老太君的院子里陪她用过午膳,林倾暖见时间不早,便拜别了外祖母,带着寒儿出了宁国府,上了回林府的马车。 只是马车刚走到街中央,一方物什蓦的自窗户外扔进了车厢。 第148章 行龙令 “什么人?”古星瞬间弹了起来,便要冲出去。 林倾暖连忙阻止了她,“算了。” 说罢,她垂眸瞧了瞧指间的纸团,略带疑惑的展开。 不过须臾,她便神色严肃的将纸条合上,淡声吩咐,“让车夫快点。” 古星虽不解小姐为何忽然这么着急,但也没有多问,遂探出头命令车夫,“速度快点,小姐有急事要办。” 车夫得令,连忙用力挥动鞭子。 林倾暖凝神思索了一番,唇角微勾。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火速的换了身男装,将一摞银票塞入衣袖,想了想,又打开暗格,取出里面的物什,向古月道,“古月,你随我出去一趟。” 古月立刻恭敬道,“是!” 古星见状,连忙凑了上来,笑嘻嘻道,“小姐是要去做坏事么?属下其实也很合适的。” 林倾暖睨了她一眼,“这个地方不适合话多的,你留下。” 古星:...... 她哪里话多了,小姐这是嫌弃她了么? 玲珑阁。 林倾暖和古月刚踏入屋子,便见掌柜笑着迎了上来,\\\"林三小姐,里面请。\\\" 林倾暖点点头,直接跟着他进了内堂,古月依旧被留在外面。 肖亦泽显然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进来,便温笑着迎上来,向她拱了拱手,\\\"三小姐。\\\" 林倾暖亦淡笑,\\\"肖公子。\\\" “三小姐请坐!” 肖亦泽见她此刻身着男装,虽然面容白皙俊秀,但神明气朗,举手投足间尽显男儿豪气,眼中不由划过淡淡的欣赏。 “三小姐英姿飒爽,若不是在下早知道三小姐的身份,还真以为三小姐是一名在江湖行走多年的侠士。” 林倾暖笑了笑,“肖公子过奖,不过——” 她眸中浮起几分深意,“肖公子知道我的身份,我却到如今还不知肖公子在玲珑阁居于何位?” 她其实对肖亦泽的身份并无兴趣,只是他既然如此熟稔的与她说话,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云顼同她认识。 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云顼同玲珑阁的关系,可对方既然不拿她当外人,想来云顼在玲珑阁的地位不低。 亦或者说,云顼在玲珑阁,是有话语权的。 肖亦泽倒也爽快,“在下玲珑阁青雀堂主。” “肖堂主。”林倾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如此说来,云顼或许和这肖亦泽是朋友? 还是云顼本来也是玲珑阁的人? “不敢当!”肖亦泽神色谦虚。 林倾暖唇边扬起一抹微笑,“肖堂主,信上所言,那人已经找到,不知现在何处?” 她从接到信便知道,这是玲珑阁给她的信息。 “人就在城外不远,他似乎有意要进京,不过凑巧救下一个小孩,便暂时留在了郊外,”肖亦泽说完,又淡笑着瞧向林卿暖,“不知林三小姐打算怎么处理他?” 林倾暖勾了勾唇,\\\"当然是带回来。\\\" 既然这人已经被她先找到,那她当然要将他好好藏起来,以免被云璃发现。 不过她还要找个理由出城去,而且,这人带回来藏到哪里,也是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三小姐还是尽快去将人接回来的好,我们在查探过程中,发现还有一波人也在找他。” 肖亦泽虽然好奇她一个闺阁女子,即便是将这么大一个男人顺利带回来了,又作何安排? 不过人既已找到,他的职责即已完成,剩下的,与玲珑阁就没什么关系了。 但想着阁主似乎对这位林三小姐格外上心,便又忍不住多安慰了几句。 林倾暖眸中笑意微深,“多谢肖堂主提醒。” 说罢她自袖里取出一叠银票,放于桌上,“这是酬劳,肖阁主请收好。” 肖亦泽却淡笑着将银票推了回来,“三小姐,我们阁主说了,这酬劳,到时他会亲自向三小姐讨回的。” 林倾暖瞬间便有些警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语含深意,“肖堂主,我能给得起的,唯有银票。”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玲珑阁主不收银票,显然要的是别的,虽然知道云顼与玲珑阁的关系不错,可她也不得不防。 若是这玲珑阁主趁机向她或是向云顼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肖亦泽忽然颇有深意的笑了,“三小姐放心,阁主说了,他要的,三小姐给得起。” 林倾暖见状,便知道肖亦泽今日是铁了心不会收这银票了。 她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贵阁主以后若是想起讨要报酬,便直接来找我,”她眸中浮起淡淡的凉意,”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必然会信守承诺。” 虽然她不知这位神秘的玲珑阁主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她既然已委托了人家办事,便也不好赖账。 当然,若是他到时候真以此来为难她,那便另说了。 “三小姐放心。”肖亦泽瞧着林倾暖的神色透着淡淡的不郁,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笑意。 阁主也是,既然与人家是朋友,还瞒着人小姑娘做什么。 林倾暖刚要离开,又想起什么,垂首自腰间将云顼给她的玄铁令取下,递给肖亦泽道,“麻烦肖阁主帮我看看,这令牌有什么作用。” 云顼当时说了,只要有麻烦,就持着这令牌来找玲珑阁。 只是她一直也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便将这令牌束之高阁了。 肖亦泽接过令牌,待瞧清上面的图文,瞬间便惊了,“这行龙令三小姐是从何得到的?” 刚说完他便反应了过来,这么重要的东西,除了阁主亲自给的,还能有谁。 虽然知道阁主与这林三小姐关系不一般,可没想到,他竟然将这行龙令都给了林三小姐。 莫不是…… 他的脑海里渐渐浮起一个猜测,望向林倾暖的眼神顿时肃然起敬。 能让素来冷心冷清的阁主另眼相看的女子,果然不一般。 怪不得子书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不要惹了这林三小姐。 “这是行龙令?”林倾暖诧异,“是朋友送我的。” 她并不知道这行龙令有什么作用,不过瞧见一直淡然的肖亦泽都变了脸色,便知道这东西不容小觑。 “三小姐可要收好。”肖亦泽不放心的安顿,“玲珑阁中五等令牌,这行龙令是最高级别的,而且只此一块,素来只有阁主才有。” 见林倾暖眸底深色划过,他又笑了笑,“想来你那位朋友和我们阁主关系不错,应该是自我们阁主手上得到的。” 说罢他饱含深意的瞧了林倾暖一眼,他已经暗示给她了,至于她能不能想到阁主的身份,那就不是他所能操心的了。 毕竟,阁主瞒着她,他也不好直接告诉她。 林倾暖眸中怀疑消失,换上了浅笑,“他的确同你们玲珑阁很有交情。” 前世就是。 她只是没想到,行龙令竟然这么稀有? “那它能干什么?”林倾暖又问。 她才不信这行龙令,只是能让玲珑阁出手帮忙这么简单。 这么多年,肖亦泽第一次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他还以为,她会追问阁主的身份。 堂堂玲珑阁阁主的身份,竟然比不上一块小小的令牌重要? 这林三小姐的注意力显然都在这牌子上。 他忽然觉得阁主好可怜,可怜他一片苦心。 林倾暖瞧见肖亦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讶异抬眸,“怎么,不方便说?” “不是——” 肖亦泽忍住笑意,细细为她解释,“手持行龙令,不仅可以驱使玲珑阁除阁主之外的任何人,而且还可以让阁主无条件为你办一件事。\\\" 想一想,让一向英明圣武的阁主气闷一回,似乎也不错。 林倾暖瞬间便惊了一下。 这么说,她拿着这令牌,便可以使唤玲珑阁的人了,包括他们的阁主? 虽然只有一次,但已经足够了。 如此一来,如果那个阁主来向她讨要报酬,而她又无法按照他的要求完成,那她便可反过来用这行龙令让他收回他的要求。 “不过,在下要提醒三小姐,让玲珑阁所办之事,不得违反玲珑阁的规定,而且,只要您行使了让阁主为您办事的权利,那这行龙令便随之失效了。” 林倾暖含笑点头,“我知道了,肖堂主,告辞。” 有了行龙令,她还担忧那阁主做什么。 而且凭云顼和他的关系,想来他也不会为难自己。 第149章 毁了她的清白 林倾暖和古月出了玲珑阁,便回了林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们直接自后院围墙跃了进去。 进了院子,才刚走没几步,林倾暖忽然瞧见前面不远处,银杏正一脸警惕的瞧着周围。 林倾暖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立刻投向了她身后不远处的亭子。 因着天气转凉,亭子四周已经挂上了遮风的帘子。 透过薄帘,她似乎瞧见里面隐隐有人影浮动。 银杏此时也看到了林卿暖和古月,脸上不由浮起慌乱之色,下意识道,\\\"三——三小姐?\\\" 林倾暖淡淡一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银杏顿时回神,刻意抬高声音道,“回三小姐的话,奴婢——奴婢摘些果子来,”末了,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又忙不迭的解释,“是三少爷要吃果子,奴婢这才来摘的。” 林文沐身边自有侍候之人,什么时候竟需要秦姨娘的贴身丫鬟来干这粗活了? 林倾暖笑了笑,也不点破,只眼神似是随意的向银杏身后方向一撇,“我好像瞧见那亭子里有人。” 银杏脸色一白,连忙道,“没有没有,三小姐许是看错了。” “是么?”林倾暖似笑非笑。 “里面别是有贼人,奴婢还是过去瞧瞧吧!”古月说罢,便作势要过去查看。 银杏想也不想便挡在了古月面前,见古月面色冷然,连忙强笑着解释,\\\"里面真的没什么人。\\\" “大胆,”古月瞬间寒了脸色,“小姐明明瞧见里面有人,你竟还敢狡辩,说,你为何包庇那贼人?” “奴婢——奴婢真的没有。”银杏脸色发白,眼神愈发慌乱。 林倾暖唇角微翘。 “哟,三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一道尖利的声音蓦的响起,隐隐透着咬牙切齿,“怎么,我的人做什么,也要得到你三小姐的首肯?” 林倾暖缓缓侧身,眸中浮起极淡的笑意,“秦姨娘,哦不,现在应该叫秦通房。” 秦氏瞬间被那通房二字刺痛,不由怒瞪着林倾暖。 林倾暖眸色微凉,“秦通房不在荣安苑闭门思过,怎么倒有闲情在外面闲逛?” 她唇边浮起嘲讽的笑意,“我隐约记得,这段时间秦通房还在禁足期间吧?” 闻言,秦氏轻蔑的笑了笑,丝毫不将林倾暖的警告放在眼里,“怎么,看到我没有被禁足,你失望了?” 她冷笑出声,一幅有恃无恐的模样,“那你再去找老爷告状去呀?” 林倾暖知道林昭必然会对秦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对此早有预料。 当然,她也不会再去给林昭施压,毕竟,若是秦氏老老实实待在荣安苑,那她接下来的计划还怎么实施? “呵呵,”林倾暖轻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自己犯了错,竟还如此理直气壮,秦家的门风果然不一般。” 秦氏脸上顿时怒意浮现,阴狠开口,“林倾暖,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咱们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我就且等着,”林倾暖轻蔑的笑了笑,眼神似有若无的自那亭子划过,一字一顿道,“等着看秦通房的手段如何厉害。” 说罢,她嘲讽的目光在秦氏身上划过,然后才不疾不徐的离开。 见林倾暖主仆走远,银杏这才上前,担忧道,“夫人,三小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秦氏阴沉的目光望着林倾暖离去的方向,冷笑出声,“她若是发现了,还能如此轻易的放过我?” 银杏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秦姨娘微微侧头,冷声问道,“大小姐怎么样了?” 银杏连忙回道,“奴婢问过锦瑟,大小姐今日一直在睡着。” 秦氏原本阴暗的脸上浮起一丝心疼,“罢了,随她去吧。” “都怪三小姐,不止害了您,还害的大小姐身败名裂。”银杏恨恨道。 闻言,秦氏眼中浮起嗜血的狠意,整张脸因愤怒而变得狰狞,“林倾暖,我恨不得啖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且等着,今世我与你不死不休。” 银杏瞧着秦氏咬牙切齿的模样,微微垂下的嘴角,极浅的勾了勾。 “夫人,刚才那人便是林三小姐么?”一名模样略显猥琐的男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秦姨娘身边,诧异问道。 秦氏顿时柳眉倒竖,不悦的瞪向他,“你怎么出来了?” 说罢警惕的目光向四周扫了扫,见四下无人,这才暗暗松口气。 来人笑的一脸谄媚,“我这不是担心夫人嘛,”说罢,眼神肆无忌惮的扫向了秦氏玲珑有致的身体。 银杏脸色微红,悄悄退后些许。 秦氏这才转怒为笑,侧头嗔了他一眼,“别没大没小的,这里可不是江城,也不是你的凝香阁,府里规矩多着呢。” 此人正是凝香阁在逃的李掌柜,林老夫人的远房侄儿。 “是是是,”李掌柜连忙答应着,“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小的唯夫人马首是瞻。” 秦氏闻言,愉悦的笑了笑,脸上浮起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行了,我知道了。” 李掌柜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又往前凑了凑,透出几分急不可耐,“那夫人何时让我得偿所愿?” 见秦氏眉眼间闪过淡淡的不耐,他又作出一幅苦恼的模样,“夫人不知,我可是想念夫人的紧,一日不见夫人,这心便和猫抓似的。” 秦氏这些年虽然也深受林昭宠爱,可林昭却甚少说这些甜言蜜语,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她对林昭软玉温存,所以如今乍一听有人对自己表露心意,她的心里不可抑制的升出淡淡的兴奋,甚至隐隐还透着一丝报复的快感。 林昭,你不要我,自有人稀罕我。 李掌柜流连花丛多年,一瞧秦氏的神色便知道她对自己不是无动于衷,否则也不会冒着风险来后院与自己私会了。 “急什么,”秦氏傲然的睨了他一眼,模棱两可的开口,“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急也没有用。” 李掌柜立刻便捂着心口,“夫人是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可我这颗心,却实实在在是夫人的。” 秦氏瞧着他的样子,眸光微闪,心里忽然浮起一计。 “既然你说你真心待我,那我让你办件事可好?” 许是怕李掌柜会拒绝,她又刻意作出一幅娇羞的模样,“只要你这事办成了,你要求的,我自不会拒绝你。” 李掌柜瞧着她风情万种的样子,早就酥了骨头,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夫人请说,便是为了夫人去死,我也在所不辞。” 秦氏妩媚的笑了,她略略靠近李掌柜少许,压低声音道,“刚才你也瞧见了三小姐的模样,我让你毁了她的清白,你可愿意?” 第150章 重用秋雨 李掌柜心里顿时一跳。 他刚才躲在亭子里,隐隐约约也瞧到了林倾暖的模样。 那样绝艳明媚的美人,他几乎连想都不敢想。 秦姨娘竟然要让他毁了她的清白? 天下竟有这般好事? “夫人,这——这不大好吧?”李掌柜吞了吞口水,一幅为难的样子。 那可是林府的嫡小姐,他哪有胆子。 便是对这失了宠的秦姨娘,他也不敢用强,否则,焉能等到现在还得不到? 秦姨娘一瞧这李掌柜便是怂了,她隐下了眼中的轻蔑,循循善诱,“你别看她是林府的小姐,可老夫人和老爷都不待见她,你若是得到了她,老夫人必然会为你做主,将她给了你。” 见李掌柜神色明显有些松动,她又趁热打铁,“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摆在你面前,你若是不要,到时候后悔了,可别哭着来求我。” 李掌柜犹豫不决,他真的可以肖想相府的嫡小姐? 想着刚才隔着纱瞧见的那绝艳的容貌,窈窕的身段,他心里愈发难耐,恨不得立刻便将那林三小姐拥入怀里。 罢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能得到这样的美人,他这辈子也值了。 “好,我答应你。”李掌柜立刻眉开眼笑,隐隐透着几分急不可耐。 秦氏秦瞧着他那副色眯眯的样子,顿时嫌恶的别过了头。 哼!刚才还说对她一片真心呢,如今听说那个小贱人,立刻便现出了嘴脸。 李掌柜见秦姨娘神色有些不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是为什么,连忙执起她的手,作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夫人,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若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愿揽下这恼人的营生。” 秦氏生怕他拒绝,便没有抽出手,顺着他的意思敷衍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若是事成了,我必不会亏待与你。” “夫人,那我们现在便去亭子里,好好商量商量具体该怎么做。”李掌柜拉着秦氏的手便向亭子走去,脚步隐隐透着急切。 秦氏虽然知道李掌柜没安好心,可到底想要快点将林倾暖毁了,便也半推半就的任由他拉着进了亭子。 刚进亭子,李掌柜的手便猴急的自秦氏的衣摆处探了进去...... 后院某繁密的树上,林倾暖红唇微微一勾,示意古月离开。 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后院。 亭子里的秦氏和李掌柜没有一丝察觉,银杏更是羞的躲得远远的,自然也没能发现她们。 回了清芷苑,古月素日冷淡的脸上浮起几分钦佩,“小姐的轻功好厉害。” 林倾暖笑了笑,“你的也不错。” 古月却有些不解,她是御卫,自小接受严格的训练,才有了今日的功夫,可小姐明明是闺阁女子,为何功夫竟也如此高强? 如此奇女子,怪不得能被素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放在心上。 古星见林倾暖心情颇好的样子,不由迎上来好奇问道,“小姐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林倾暖唇边漾起一抹笑意,“看了场好戏。” “什么好戏?”古星的兴趣瞬间被勾起,菱歌几个也饶有兴趣的围了过来。 林倾暖见秋雨也在,便含糊道,“外面两只狗在打架,好玩极了。” 古星顿时便失望不已,悻悻的走开了。 洛舞却噗嗤笑道,“小姐什么时候连这些也感兴趣了?” 林倾暖笑了笑,“闲暇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她若有所思的瞧了秋雨一眼,淡淡开口,“秋雨,你过来。” 自被买进来便备受冷落的秋雨,听了林倾暖的话,先是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待见小姐正瞧着她,这才蓦的醒悟,忙不迭的跑过来,“小姐,您唤我?” 林倾暖隐去了眸中的冷意,换上了浅淡的笑容,“嗯,如今七小姐回来了,洛舞也要到七小姐跟前了,从明日起,你便到我的房中侍候。” 她可不打算轻易便饶了这秋雨,当然,先要用完了,再处理。 秋雨脸上瞬间浮起浓浓的惊喜,“小姐,真的吗?” 不是她怀疑,只是这一个月以来,小姐几乎都是拿她当做陌生人的,既不对她重视,又没有表现出嫌弃她的样子,她实在是琢磨不透小姐是个什么意思。 便是刚进来没几天的古月和古星,也比她受宠多了。 “怎么,不愿?”林倾暖微微挑眉。 “不不不——奴婢只是不敢相信,多谢小姐,多谢小姐!”秋雨忙不迭的跪下给林倾暖磕了几个头。 林倾暖微微冷笑。 当然,秋雨只顾着磕头,并没有瞧见。 “你不要多想,这些日子,我只是考验你罢了,如今你通过了考验,我自然要重用你。” 秋雨一听,顿时便放下心,暗暗偷笑起来。 她不在小姐跟前侍候,秦姨娘和大小姐便也没有派给她事做,想不到这反而让小姐对她放松了警惕。 “奴婢定会誓死效忠小姐。”秋雨不是傻子,听了林倾暖的话,连忙表忠心。 林倾暖眸中冷意一闪而过,面上却是笑的和善,“我自是相信你的,好了,你先下去吧,明早直接到我房里。” 秋雨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小姐,您为何要将她调到屋子里?”洛舞等秋雨出去,这才不解的望着林倾暖。 林倾暖淡淡勾唇,“放在清芷苑,始终是个祸害,倒不如好好利用一番,趁机处理掉。” 她抬眸看向菱歌,“这几日,你好好盯着她,不要错过她一丝一毫的举动。” 菱歌点头,“奴婢明白。” 安顿好一切,她便去了寒儿的房间,查了她这段时间的功课。 不得不说,外祖母对寒儿是真的上了心,这几日,她的功课不仅没有落下,反而提升了不少。 看样子,也该是时候为她请个正式的先生了,漫萧虽然读过书,有些东西却教不了寒儿,而她虽然可教,却没有那么多时间。 “姐姐,”寒儿放下了书本,忽然神秘兮兮的凑到林倾暖跟前,“我听说府里的坏人都被你打跑了?” 林倾暖正在喝茶,闻言差一点将水喷出来,她失笑的望着林倾寒,“谁同你说的?” “如表姐啊,她还说了好多关于姐姐的事。”林倾寒抬起懵懂的小脸,天真道。 林倾暖顿时便有些无语,寒儿果然不能交给表姐带。 林倾寒却没有瞧见她的神情,亲昵的抱着她的手臂,娇憨开口,“姐姐,你教寒儿好不好?寒儿同你一起对付那些坏人。” 第151章 忘忧蛊 林倾暖眼中浮起淡淡的暖意,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还小,现在不是学这些的时候,先学好书本上的知识。” 这些腌臜东西,她一个人便罢了,怎么能让寒儿学会? 若是可以,她希望寒儿一辈子都不要接触这些阴谋算计。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寒儿年龄尚小,还不是知道这些的时候。 林倾寒不满的嘟了嘟嘴,“我都七岁了,不小了,是姐姐一直将我当小孩子看罢了。” 林倾暖瞬间被她逗乐,捏了捏她的鼻子,“那姐姐让你看的书,你都看完了吗?” 林倾寒脸色微苦,“太多了,寒儿一时看不完,而且那些也没有用。” 林倾暖神色蓦的严肃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含了几分严厉,“怎么会没用,你都没看完就下如此定论?” 自住进清芷苑以来,林倾寒哪里见过林倾暖这般严厉的时候,不由委屈的扁了扁嘴,神色可怜。 林倾暖见状,也知道是自己急切了,只得软着声音哄道,“寒儿,你年龄小不明白,不管你以后想要学什么,都要先学好书本上的内容,否则,你什么都学不会。” 见林倾寒还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叹气,“寒儿,姐姐知道你是想帮姐姐,可现在姐姐很安全,你看这样好不好,”她浅笑着同她商量,“你好好学习,等长大了,再来保护姐姐如何?” 林倾寒抬头看了看林倾暖,见她正一脸笑意的瞧着她,犹豫了一瞬,终是点了点头。 林倾暖脸上顿时扬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哄寒儿睡着,林倾暖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找出了青墨寻来的蛊书,细细翻看了起来。 这几日她也陆续看了一些,却始终没有什么收获。 “小姐,醒醒神再看吧!”菱歌适时的为她端上了醒神的茶水。 林倾暖点点头,顺势接过了茶杯,眼神却不离书本。 茶刚要送到嘴边,她却蓦的停了下来。 “小姐,怎么了?”菱歌诧异问道。 林倾暖却没有心思理会她,她飞快的放下茶杯,将书拿起来,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 忘忧蛊,使人忘尽过去,发作时头痛欲裂、神识不清; 记起之日,前尘尽忘,五情俱失,人如行尸,是为忘忧。 林倾暖心底微凉,连忙继续看下去,却见后面已经没有了关于此蛊的记录。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她中的真是忘忧蛊,那么如此说来,一旦她想起过去,便意味着她同时会忘记所有的一切,失去所有的感情,从此以后只能无喜无悲的活着。 记起了又忘记,那她还有什么记起的必要? 但这些记忆不是她主动要想起来的,是碰到类似的事情,亦或是相关的人,不知不觉记起的。 换句话说,她无力阻止。 这么说,若是不解此蛊,那她最后必然会是书中所记的结局。 “古星,将青墨唤进来。”她沉声吩咐。 古星瞧见林倾暖的脸色不大好,便也不敢多说,依言出去唤了青墨。 不多时,青墨便跟着古星走了进来,他神色木然的瞧向林倾暖,“小姐唤属下,有什么事情?” 林倾暖此刻没有心情计较他的态度,直接开口问道,“除了这些,你是否还能弄到关于蛊毒一类的书?” 青墨一听林倾暖又有让他找书的意思,连忙道,“没有了。” 触及到林倾暖略显暗沉的眼神,他神色不由紧了紧,“属下说的是实话,蛊书在大楚属于禁书,这些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古星一听却来了兴趣,“小姐想学蛊毒?” 林倾暖瞧见她的样子,微微抬眸,“你有地方可以弄到?” 古星用力的点点头,见小姐的眼神瞬间亮了,她神色愈发得意,“小姐,这天下哪里的书最全,您想想?” 林倾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古星的意思,“你是说——” “就是麒麟阁。”古星笑呵呵道,“麒麟阁藏尽了天下之书,怎么会没有蛊书?” “你疯了,”青墨震惊看向了古星,“麒麟阁是皇宫的藏书楼,有侍卫重重把守,别说是蛊书,便是其他的书,也不容易取到。” 古星不屑的撇了撇嘴,“那些侍卫,乌合之众而已,里面的御卫是青冥和青灵,他们功夫又不如你我,怕什么?” “直接去找太子殿下不就行了?”青墨愈发不明白这位林三小姐的行事了。 她既然同太子殿下关系不错,为何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林倾暖连忙道,“不可。” 她还不打算让云顼知道她中蛊一事,省的他担忧。 青墨默了默,他能说,太子殿下早就问过他了么? 三小姐所有的事,包括让他去找蛊书,他都毫无巨细的告诉了太子殿下。 想了想,为了他自己的安危着想,他还是不要告诉这林三小姐了罢! 古星嫌恶的瞥了眼青墨,毫不留情的出言讽刺,“堂堂御卫第一高手,做事竟如此束手束脚,真是让人嗤笑。” 青墨:...... 这和他是不是第一高手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你的身份。”青墨冷声道。 古星噗嗤一笑,“不过是借几本书而已,你怕什么。” 林倾暖蓦的起身,向二人道,“我出去一趟。” 说罢便进了内屋。 古星立刻便明白小姐是进去干什么了,连忙将青墨轰出了屋子,还不忘嫌恶的向他吐了吐舌头,“哼,胆小鬼。” 青墨脸色铁青,转过去不理她了。 林倾暖快速的换了夜行衣,便自窗口跃了出去。 古星连忙跟上,“小姐,属下陪你去!” 林倾暖淡淡道,“不必了,你们是御卫,不方便如此行事。” 古星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那是青墨,属下现在是小姐的人,凡事都听小姐的吩咐。” 林倾暖淡笑着睨了她一眼。 听她的吩咐是其次,最主要还是因为好玩吧? “你留下,我陪小姐去。”青墨沉默了一瞬,忽然走了过来,冷然的向古星道。 古星顿时不干了,“凭什么?” 青墨毫不留情的打击她,“你打不过青冥和青灵。” “谁说的?”古星梗着脖子强辩,只是在触及到青墨警告的眼神时,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心虚,“我打不过,不还有小姐在么?” 她可是听古月说了,小姐的功夫一点儿不比她们差。 林倾暖淡淡的扫了眼青墨,蒙面下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古星留下,青墨跟我走。” 古星顿时焉了。 林倾暖含笑望了她一眼,“放心,下次带上你。” 说罢足尖轻点,率先越过了高墙。 青墨犹豫了一瞬,冷着脸跟了上去。 第152章 暗探麒麟阁 林倾暖和青墨二人很轻松的便进了皇宫,青墨正要引路,却见林倾暖已经率先向麒麟阁飞去。 青墨愣了愣,她竟然对皇宫如此熟悉?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连忙追上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林倾暖在一处拐角落了下来,她压低声音向随后跟来的青墨道,“再过半刻钟,便是皇宫侍卫换班的时辰,到时我们绕到后面,便可避免惊动侍卫。” 见青墨没有什么反应,她又小声道,“我们来只是为了找书,尽量别惹麻烦。” 青墨见她整张脸都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的,仅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凤眸,在漆黑的夜中显得尤为透亮。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烦闷,下意识别开了眼睛。 林倾暖谨慎的盯着周围,见换班时间一到,她的身体立刻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向麒麟阁后面掠了过去,在众侍卫还未发现的时候,快速的闪进了麒麟阁。 她刚刚落下脚步,青墨便跟了进来。 她暗暗赞叹一声,果然是御卫第一高手,不同凡响。 “你说的青冥和青灵,守在什么地方?”她淡淡问道。 青墨摇头,“不知道。” 见林倾暖眼中划过淡淡的不悦,他下意识解释,“我们各司其职,他们具体在哪儿守着,属下没有打探过。” 林倾暖微微点头,看来青墨是真的不知了。 “待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进去帮我找书。”她沉声命令。 青墨想也不想便拒绝,“属下去引开人,你去找。” 林倾暖幽冷的目光自他脸上划过,隐含凌厉,“听我的。” 青墨倨傲的别过了脸,摆明了将她的话当耳旁风。 林倾暖脸色铁青,若不是现在怕被人发现,她真想立刻一脚踹过去。 御卫自小一同训练,功夫路数都差不多,只要他一出手,青冥和青灵必然会知道他的身份。 御卫最是忠心,即便他们认识,青冥和青灵也不会因此对他手下留情,捅到皇上那里,到时候他定会被处死。 即便是有云顼护着,责罚也是少不了的。 上一世她已经连累他死的那般惨烈,今世又怎么会陷他于危险的境地? 只要她引开青冥和青灵,剩下的侍卫,凭他的身手,一定不会被发现。 “青墨,我知道你很不屑为我办事,”林倾暖睨了他一眼,“你放心,等办完这件事,我便放你回去,你也不必担心任务没完成被责罚,我会同云顼说,是我不需要你了。” 说罢,她的声音骤然冷彻,“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青墨见林倾暖真的火了,不由怔了怔,下意识辩解,“我没有。” 说完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犹豫了一瞬,只得不甘不愿的开口,“属下领命。” 林倾暖眼中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果然,对青墨就得用这一招。 “你小心一些!”青墨别扭的安顿了一句。 林倾暖含笑看了他一眼,飞快的掠了出去。 她的身形刚飞上麒麟阁二层,两道黑色的身影便立刻现了身,毫不犹豫的向她袭来。 “什么人,竟敢私闯麒麟阁!” 林倾暖也不多言,仗着轻功灵活,在麒麟阁上下招摇的绕了一圈,便出了麒麟阁。 后面两道身影对她紧追不舍。 林倾暖边跑边不时的与身后两人交几下手,青冥和青灵虽然功夫不弱,可因着她并不恋战,二人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于是二人便被林倾暖带着在皇宫上下绕起了圈子。 跑出一段距离,青冥和青灵许是醒悟过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一人留了下来对付她,另一人似乎有返回去的意思。 林倾暖连忙收了脚步,旋身便落在了那人面前,悠然开口,“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么?” 她刻意压了声音,对方一时倒也听不出她是男是女。 “阁下何人,私闯麒麟阁有什么目的?”那人冷声质问。 留下对付她的那人也立刻围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对林倾暖形成夹击之势。 “没什么啊,就是想借几本书瞧瞧,”林倾暖耸耸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们对我穷追不舍?” “私闯麒麟阁,是死罪。”那人冷冷的盯着林倾暖。 林倾暖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便让我见识一下二位的功夫。” 说罢,她便率先向面前那人攻了过去。 二人早有准备,立刻便又与林倾暖缠斗了起来。 林倾暖打一阵,跑一阵,又将二人拖出了一段距离。 青冥和青玄想回去看看麒麟阁的情况,但林倾暖又死缠着他们不放,只要他们不追,她便立刻向他们发起攻击,他们想脱身都脱不了。 对方的功夫远在他们之上,而且瞧着对方走的都是皇宫里没有侍卫和暗卫存在的偏僻角落,显然是对皇宫极为熟悉。 林倾暖算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正要脱身离开,却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 她蒙布下的脸上微露疑惑,她选的都是皇宫少有人出现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出现? 行动快于大脑,虽然不解,她还是快速的隐了起来。 青冥和青灵也是一愣,见林倾暖只是躲起来,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想了想,他们也连忙隐在了暗中,没有趁机对林倾暖发动攻击。 皇宫多是隐秘之事,毕竟还不知来人是谁,若是冲撞了便不好了,还是先瞧清楚再说。 “表哥,你等等我。”一名女子的声音娇蛮的响起。 紧接着,两道模糊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林倾暖的视线之内。 借着微弱的月光,林倾暖大致瞧出,前面走着的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 男子的脚步很快,后面的少女小跑着才能追上。 “表哥——”少女索性伸手挽住了男子的手臂。 男子被拖住,不得不停了下来,声音略显不耐,“你还有完没完?” 少女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表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云瑶那个贱丫头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男子愈发不耐烦。 “哼!你就是,我要去告诉皇祖母,你不要我了。”少女狠狠一跺脚,气呼呼的便要离开。 男子连忙拉住她,冷声道,“荣华,你若是再无理取闹,以后就不要再见我。” 少女闻言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你就是喜欢上云瑶了,你以前从来都不凶我的。” 男子似乎被她缠的有些无奈,声音略略和软了些,“跟云瑶走近是为了表弟的皇位,表弟若是得了云王爷的支持,云顼和云璃必然不会是表弟的对手,怎么,你不希望表弟继承大统?” “当然希望了,”少女连忙道,“皇兄若是得了皇位,那以后便是我们兰家的天下了。” 男子听了似乎有些愉悦,“你才知道,怎么,还闹不闹了?” 少女立刻乖巧道,“表哥,是我错了。” 二人正要离开,男子的脚步蓦的顿住,他冷冽的目光缓缓扫向了四周。 林倾暖暗道不好,刚要有所动作,男子却极快的向一处攻了过去。 第153章 戏耍兰隐轩 青灵见对方向他攻来,顿时大惊,刚要躲开,对方的攻击已到,他只得向旁边一挪,堪堪避过了对方的招式,对方却冷冷一笑,掌势蓦的一转,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胸口。 他只觉胸腔内血气翻涌,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对方毫不留情,对着他又是啪啪两掌。 青灵胸口疼痛剧烈,一股寒气瞬间涌向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到体内的力气在渐渐流失,想要反抗,却毫无还手之力。 对方却不罢手,直接揪起他重重的扔了出去。 青冥见青灵遭到了攻击,忙不迭的要去接,对方却趁此机会攻向他,青冥连忙躲开,再要去救青灵,已然来不及。 眼看青灵眨眼间便被对方狠下杀手,青冥气势瞬间冷冽如刀,狠狠的缠上了对方。 对方轻巧的避过了他的攻击,阴鸷一笑,“原来是云顼的御卫,那便就此死了吧!” 青冥听这话便知道,对方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他戒备的盯着对方,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对方的功夫,高出他们太多。 “呵呵,兰世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宫内行凶!”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隐含讥诮。 兰墨轩眼中划过一丝阴冷的杀意,寻声望去。 却见一抹娇小的墨色身影,正站在青灵的旁边,而她手中的剑,则毫不留情的搁到了荣华的脖子上。 青灵身受重创,几乎站立不住,不过他却勉强咬牙支撑着。 当然,他之所以还能站着,最主要的,是后面那只托着他的手。 青冥没想到林倾暖竟会出手相救,他以为,她和兰隐轩是一伙的。 荣华早已吓的瑟瑟发抖,语无伦次道,“你——你大胆,竟敢行刺本公主?” “笑话,”林倾暖嗤笑,“明明是荣华公主和兰世子深夜在此密谋,想要谋害太子殿下性命,甚至还对巡视的御卫暗下杀手,荣华公主怎么倒反咬一口了?” “你——你胡说!”荣华公主气的脸色发白。 林倾暖浅笑,“公主殿下,在下可都听到了,你还要狡辩?” “你是何人?”兰隐轩冷冷问道。 他注意到,这人一身夜行衣,显然不是御卫。 林倾暖轻笑,“路见不平罢了,怎么,兰世子不会打算将我们都灭口吧?” 她目光略显惋惜的自荣华公主身上划过,“哎,只是可惜呀,这荣华公主小小年纪,便要与我等共赴黄泉了。” 荣华一听顿时便吓的哭出声来,忙不迭的呼道,“表哥救我——” 兰隐轩眼中阴郁更甚。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到时候若是知道兰世子见死不救,会不会饶过兰世子?”林倾暖瞧着素日不可一世的荣华公主一幅怂样,眸中讥讽划过,轻飘飘开口。 兰隐轩阴鸷的目光冷冷的盯着林倾暖,声音冰寒,“你想怎么样?” 林倾暖唇角微微一勾,“当然是活命了,我又不傻。” “我可以放了你,”兰隐轩冷笑,“但这两个御卫的命,我要定了。” “那不成,”林倾暖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的要求,她淡淡一笑,“这两个小兄弟是被我连累的,我怎么能扔下他们不管?” 兰隐轩森冷开口,“阁下既然不想离开,那便一起去死吧。” “没问题啊!”林倾暖丝毫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说罢她的剑毫不留情的在荣华公主雪白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一道血痕瞬间冒了出来。 荣华公主刚要尖叫出声,林倾暖眼疾手快的封了她的穴道。 没了林倾暖相扶,青灵的身子顿时晃了晃,青冥连忙掠过去扶住了他。 “怎么样?”林倾暖抬眸,似笑非笑的看向兰墨轩,“你要是再吓我,那可就不是一道划痕这么简单了。” 兰隐轩恨不得立刻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威胁他。 可是瞧见荣华脸上那惊惧交加的神情,他又不得不有所顾虑。 荣华若是有什么闪失,姑母是不会饶了他的。 “好,你放了荣华,本世子便放你们离开。”兰隐轩阴沉开口。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笑意,“兰世子果然懂得权衡利弊。” 她压低声音向青冥和青灵道,“快走!” 青冥犹豫一瞬,“你怎么办?” “我没事,”她抬手将荣华公主直接敲晕,担忧的瞧了青灵一眼,“你们快回东宫。” 兰隐轩见她毫不犹豫的便将荣华给打晕了,眼中怒意愈甚,可是碍于荣华的性命,只得生生忍了下来。 青冥一听她竟然如此熟稔的提起东宫,脸上不由浮起几分惊讶。 难不成她也是太子殿下的人,亦或是与太子殿下相识? 既是如此,那她若是想要麒麟阁的什么书,直接与太子殿下说不就行了,还要如此鬼鬼祟祟的? 林倾暖见青冥还在发愣,连忙催促,“还不快走?” 青冥回过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多加小心。” 林倾暖微微点头。 青冥便带着青灵快速的离开了。 “兰世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林倾暖为了拖延时间,索性便同兰隐轩胡扯起来。 兰隐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交易?” 林倾暖噗嗤一笑,“你看这么晚了,你私自出现在皇宫,还同荣华公主拉拉扯扯的,摆明了是见不得人,而我也不愿让人知道行踪,所以咱们便扯平了,你就当没发现我,我也不曾见过你们,如何?” 兰隐轩阴鸷一笑,“你以为本世子会怕?” 若不是为了躲避荣华,他何至于走到这里,偏偏荣华死活要缠着他。 不过他晚上出现在皇宫,的确是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毕竟,皇上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抓他们兰家的把柄。 林倾眸光淡然的瞧着他,没有丝毫着急,“既然兰世子不怕,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若是不在乎,又岂会在这里与她一直耗着? “好,本世子答应你,”兰隐轩忽然开口,“你先放了荣华。” 林倾暖轻嗤,她又不笨,放了荣华,她还怎么逃得了? 不过想想以青冥的轻功,此刻恐怕已经快到东宫了,她便淡笑道,“那兰世子便随我来吧!” 说罢揽起荣华便飞掠而起。 兰隐轩眼色沉了沉,飞身跟上。 林倾暖不疾不徐的带着荣华绕了好几个圈子,见兰隐轩始终跟在后面,她心中微微冷笑。 待掠上一个高高的屋顶之时,她手上忽然一松,就这么将荣华给抛了下去。 兰隐轩见状,立刻飞过去接住了荣华,再一回头,已然不见了林倾暖的影子。 他哪里被人如此戏耍过,不由气的青筋暴起,冷笑道,“想跑?本世子便让你自投罗网。” 说罢,他便抱着荣华飞掠而去。 黑暗中,林倾暖望着兰隐轩离去的方向,红唇微微一勾,顺势落入了殿中。 第154章 静和公主 林倾暖刚落入殿内,便感到殿中有人。 她抬眸望去,见对方身着寝衣半靠在床上,一头墨瀑自身后披散开来,面色苍白清秀,此刻正瞪大眼睛瞧着她。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蓦的向她走了过去。 “你——你是什么人?”对方见她过来,眼中骤然浮起惊恐,颤抖着声音问道。 见林倾暖脚步不停,她下意识向被子内缩了缩,“你若是再不停下,我就喊人了。” 林倾暖见她真有叫人的意思,连忙跃过去,顺势将她压倒在床上,掩住了她的口。 对方神色愈发惊惧,忍不住挣扎起来。 “静和,是我!”林倾暖连忙开口,抬手拉下了脸上的蒙布。 静和公主瞧见她的模样,顿时停止了挣扎。 见她不再反抗,林倾暖便松开了捂着她的手。 静和公主愣愣的瞧了林倾暖半响,试探开口,“暖暖?” 林倾暖微微一笑,顺势起身。 其实她除了在各种宴会上见过静和公主几次外,平日里与她并无什么相交之情。 前世做了太子妃之后,她与静和公主的关系还不错,但因着云顼的关系,也没有到那种交心的地步。 她今日敢来赌一把,只是因为,前几日她想起之前的事情之时,隐约记得,云顼问她功课的时候,她同云顼说的是:今日我可比静和快多了。 所以她大胆猜测,她和静和小时候,其实是相识的。 更重要的一点,静和性子温和善良,即便她猜错了,她也不会出卖她。 兰隐轩受了她的奚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此刻她若是贸然出宫,定会遭了兰隐轩的埋伏,所以她索性便不着急出宫了。 “是我。”林倾暖浅笑。 静和公主起身,惊讶的瞧着她,“你怎么这副装扮?” 林倾暖尴尬的笑了笑,“改日再同你解释,你这里有没有宫女——嗯内侍的衣服?” 想想东宫里面并无宫女,她若是扮做宫女过去,恐怕会被兰隐轩发现,还是扮做内侍稳妥。 静和公主摇摇头,“拿内侍的衣服便要惊动下人,”她微微低头,“你知道的,我的宫里有很多人都是别人安插进来的。” 林倾暖揽了揽她的肩,眸中划过一丝同情。 皇上只有两位公主,荣华和静和,可这两位公主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荣华公主享尽尊宠,可静和公主却处处遭人刁难,是大楚史上最没存在感的公主。 这一切,除了兰皇后把持后宫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的母妃柳淑妃。 柳淑妃当年被处死后,连皇上都对她不闻不问了,更遑论别人。 “不过,我可以想想办法。”静和公主想了想道。 连林倾暖都有些奇怪,即便是她与静和小时候认识,但这么多年过去,两人都并无一丝交集,可为何她同静和相处起来却没有丝毫别扭,反而是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她也许是因为前世,可静和公主呢? “不用了,我去偷一身过来便是。”林倾暖狡黠一笑,立刻便跳下了床。 “等等——”静和公主连忙唤住她。 林倾暖讶异的看向她,“怎么了?” 静和公主犹豫的望向她,“你是不是没地方躲了?” 见林倾暖没说话,她又道,“若是没地方去,你就在我宫里待着吧,等明日天一亮,你再出去便是。” 许是怕林倾暖担心,她又浅笑道,“我宫里少有人来,不会被发现的。”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暖意,“静和,谢谢你,不过我今晚必须得去一趟东宫。” 那名暗卫的伤很重,她得去为他医治。 毕竟,他是因为追她才会受伤。 “东宫?”静和公主惊讶的下了床,“你要去找太子皇兄?” 林倾暖虽然不知她反应为何会这么大,不过还是点点头,“我有事找他。” 静和公主蓦的笑了,她上前执起林倾暖的手,“暖暖,你真的与太子皇兄和好了?” 林倾暖瞬间便明白了静和公主的意思,这些年,她与云顼少有交集,恐怕静和公主是以为他们闹翻了。 林倾暖含糊道,“嗯,之前是我误会他了。” “怪不得你今日会来找我,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理我了。”静和公主脸色浮起欣喜之色。 “怎么会,之前是我不对,害你们担心了。”林倾暖清浅笑道。 静和公主连忙摇摇头,“我没有怪你,只是你不来找我,我也出不了宫,不能去找你。” 林倾暖揽了揽她的肩膀,“没事,以后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静和公主顿时便开心了,末了,忽然想到她还要去东宫,连忙道,“那你去取衣服吧,我寝殿外面的耳房,便是内侍住的地方。” 林倾暖点点头,便顺着窗口跳了出去,照着静和的指引顺利的偷到了衣服。 她抱着衣服又回到了静和的寝殿,急匆匆将衣服套在了身上,同静和打了个招呼,便向东宫赶去。 静和惊讶的望着林倾暖的背影,暖暖什么时候会功夫的? 林倾暖急掠了一阵,靠近东宫的时候,才落了下来。 她在角落里整了整衣服,便向东宫而去。 刚到门口,守门的侍卫立刻挡住了她,冷声喝问,“什么人?” 林倾暖清了清嗓子,先是作了个揖,然后才笑眯眯道,“两位大人,奴才受人所托,找太子殿下有点事。” 两位侍卫对视一眼,警惕的盯着她,“谁派你来的?” 林倾暖故作神秘的靠近二人少许,压低声音道,“是静和公主。” 云顼是皇宫里唯一对静和还算照顾的人,她提起静和,想来他们不会多想。 闻言,侍卫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褪去,不过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怎么瞧着你眼生的紧?” 林倾暖连忙道,“两位大人,奴婢是静和公主身边的侍女,公主有急事要找太子殿下,奴婢无奈之下才扮做了内侍。” 林倾暖刻意恢复了原声,二人听着,果然是名女子。 一名侍卫出声解释,“你来的不巧,太子殿下不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林倾暖立刻问道。 侍卫摇摇头,“不知。” 林倾暖又问,“那青玄大人在吗?\\\" 想到青玄素来都是跟在云顼身边的,她又道,\\\"青风大人也行。” “青玄大人和青风大人一早都陪太子殿下出去了。” 林倾暖顿时便有些苦恼,御卫里面她只认识青玄和青风,青冥和青灵刚同她交过手,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必然不会带她进去,说不准还要抓她。 侍卫见林倾暖脸上浮起几分着急,便道,“你明日再来吧,今日是没办法了。” 林倾暖略略退后些许,视线在东宫的高大的红墙上扫了扫。 若是她直接闯进去,会不会直接被里面的御卫拍成肉饼? “青墨大人!” 第155章 救治青灵 林倾暖正无计可施之时,忽然听到两名侍卫恭敬开口。 她心里瞬间一喜,连忙转身。 果然,不是青墨是谁? 她从未觉得青墨有如此可爱的时候,真是出现的刚刚好。 青墨刚过来便发现了林倾暖,先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才向两名侍卫道,“这人我认识,让她进来吧!” 两名侍卫连忙道,“是!” 林倾暖不由暗叹,果然是经常在宫中行走的人,不仅抽空换回了御卫的衣服,还如此轻易的便解决了她的大难题。 两人一声不吭的进了东宫,刚到角落处,青墨立刻转过身,冷冷的看向她,“你刚才去哪儿了?” 林倾暖:...... 这该是和主子说话的态度么? 好吧,虽然她也并不算是他的主子,可云顼既然将他派过来,那他听她的吩咐也没错吧? 这青墨真是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林倾暖淡淡睨了他一眼,“遇到点事,处理了下。” 青墨却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他从麒麟阁出来不见她,想着她不愿让太子殿下知道,可能是回府了,便又赶回林府找她,结果她根本就没回去,他又折返皇宫,找了几圈没找到,不得已这才来东宫碰碰运气。 结果还真让他碰上了。 想到此,他就觉得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怒气,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应该。 “你是不是想让太子殿下将我召回去,所以才刻意戏耍于我?”他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闻言,林倾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抬眸冷然的瞧向他,“你觉得我很闲?” 若不是念着他上辈子为她死了的份上,她会这么一次次包容他? 这哪里还有个暗卫的样子? 青墨沉默了一瞬,“属下不敢。” “你哪里不敢了?”林倾暖冷笑,“青墨大人的桀骜,我可算是领教过了。” 说罢,她也不理他,直接向里面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忽然想到,以她现在的身份,在东宫根本无法自由行走,更别说找青冥和青灵了。 她微微顿足,掩下眸中的尴尬之色,冷声吩咐,“带我去找青冥和青灵。” 她不认识二人,也不知道是谁受了伤。 青墨此刻也醒悟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上浮起淡淡的难堪,见林倾暖冷着脸不理他,显然是真的动怒了,不由愈发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 他是暗卫,怎么可以对主子发火。 林倾暖见青墨不动,心里愈发气闷,冷哼一声便走。 “这边——”青墨连忙开口。 林倾暖冷冷说了声,“多谢!” 其实她也想通了,青墨既然不愿呆在她身边,那她也不必强留下他。 就算是为了报答他前一世的相护相救之情,她也不应该勉强他。 回到云顼身边,他才能大展身手,而不是在她身边,委委屈屈做个暗卫,每日里参与的只是这些府宅里的阴谋算计。 青墨带着林倾暖走了一段路,便在一排屋子跟前停了下来,向里面努努嘴道,“这便是御卫的住处。” 虽然他不知道林倾暖忽然找青冥和青灵是要干什么,可现在也不敢多问。 林倾暖正要问青冥和青灵具体在哪,忽然见前面某间屋子里走出三个人。 她眼尖,一眼便认出了其中的王御医。 王御医叹了口气,向另外两人道,“青灵大人伤的太重,已经无法救治,两位还是及早为他准备后事吧!” 一名年纪略大的内侍忍不住问道,“王太医,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王太医摇摇头,“他中的是江湖上极为阴毒的掌伤,下官无能为力。” 二人的脸上立刻浮起悲痛之色。 “等等——” 林倾暖想也不想便走了过去。 三人乍然见林倾暖忽然出现,顿时便有些诧异,这人是谁?哪儿来的? 那内侍细瞧了林倾暖半响,蓦的惊呼出口,“林三小姐?” 他记得,昨日太子殿下急匆匆抱回来的姑娘便是这位三小姐。 虽然他当时瞧的不大仔细,可此刻还是能认出来的。 林倾暖向他颔首,“许总管。” “三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许总管诧异开口。 林倾暖苦笑,“许总管,稍后我再向你解释,我先看看青灵的伤。” 青墨此刻也走了过来,“青灵怎么了?” 说罢,他怀疑的看了林倾暖一眼,难道是她将青灵打成了重伤? 旁边的青冥沉声道,“麒麟阁进了贼人,我与青灵追踪过程中,遇到了兰隐轩,是兰隐轩将青灵打伤的。” 闻言,青墨脸上顿时划过一丝尴尬,心虚的瞥了眼林倾暖。 难不成她便是因为此事耽搁了,这才没有及时到麒麟阁外面等他? 许总管脸上划过为难,“三小姐,此事恐怕不妥吧?青灵毕竟是男子,您一个女儿家——” 这可是太子殿下心上的人,他哪里敢让人家去看瞧别的男子。 王御医却不知这些内情,见许公公犹豫,连忙道,“这位三小姐医术高超,让她进去瞧瞧,兴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当时在怡红楼,他可是见识过这位林三小姐精湛的医术。 青冥一听青灵还有救,脸上顿时浮起喜色,“许总管,还是让这位林三小姐进去吧,青灵危在旦夕,不能再拖了。” 他不知道这位林三小姐是何人,又为何会忽然出现在东宫,可既然她能救青灵,那还等什么? “许总管,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林倾暖脸上浮起几分冷色。 许总管犹豫了一瞬,终是不忍青灵就此丧命,便向林倾暖道,“那便有劳三小姐了。” 林倾暖点点头,急匆匆的推门走了进去,几人连忙跟上。 一进屋,林倾暖便瞧见床上青灵的情况已经不大好,他双眼紧闭,脸色发青,胸口剧烈的颤动着,显然是痛苦非常。 她立刻出手封了他的几处大穴,抬手为他把了把脉,又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这才解开了他的衣衫。 待看到他胸前青紫色的掌印时,她不由倒吸口气。 这掌伤阴毒狠辣,最是凶险,她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见过。 “王御医,您的银针可在?”林倾暖沉声问道。 “在!” 王御医连忙将医箱里的银针拿出,递给了她。 林倾暖飞快的展开,娴熟的取出来,便开始为青灵施针。 她先是小心翼翼的为他护住心脉,然后才慢慢的将他体内的毒素引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林倾暖的额头渐渐渗出薄汗,可她手上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青墨从未见过林倾暖这副模样,她眉宇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少有的凝重与认真,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与她无关,她指法熟练,神情专注,显然这种救人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干了。 他以为她只会算计别人,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救人。 “太子殿下——”门外蓦的响起了请安的声音。 第156章 是本宫派人去的麒麟阁 听到声音,林倾暖的手下意识一抖,银针差一点扎歪,好在她及时恢复了心神,努力说服自己先为青灵治伤。 许总管几人连忙回身,刚要行礼,却见云顼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们。 几人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云顼一眼便看到了林倾暖。 见她正低着头专心为青灵施针,对自己的到来一丝察觉也无,便冷淡的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在场几人心里俱有些揣揣,太子殿下好像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不过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们也不敢胡乱猜测。 林倾暖又为青灵施了约莫半个时辰的针,这才缓缓收了手。 她眸中浮起几分轻松,抬手拭了拭额头的薄汗,这才向众人道,“青灵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体内毒素尚未排尽,明日我会再来为他驱毒。” 许总管几人顿时松了口气,脸上浮起欣喜之色。 云顼眸光微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林倾暖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写下了方子,递给许总管,“照此方子熬药,让青灵每日按时服下。” 许总管连忙道,“老奴这就派人去取药。” 说罢便征求的看向云顼,云顼微微颔首。 得到云顼的首肯,许总管施了个礼,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中的是掌伤阴寒至极,若是这几日有人给他输入内力,助他排出寒气,对他的恢复将有很大的帮助。”林倾暖看向青冥,神色认真。 青冥点点头,“多谢林三小姐,我会记住的。” “林三小姐医术果然高超,下官佩服!”王太医由衷道。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她出手了,经过这一次,他对这林三小姐的医术愈发惊叹不已。 林倾暖隐去了眉间的疲惫,淡笑道,“王太医谬赞,我也是勉力一试罢了。” 王太医捋了捋胡须,“三小姐如此医术,真当得上神医,不知师从何门?” 林倾暖浅笑,含糊开口,“小时候有幸遇到过一名游医,教过我一些。” 这是她最怕听到别人问到的。 人人都知道,她并未出过远门,也未拜过什么师傅,却偏偏有一手好医术。 她解释的越多,破绽便越多。 王太医顿时便对那名游医有了兴趣,正要继续追问,云顼沉冷的声音却适时的响起,“青灵怎么会受伤?” 青冥连忙上前,将事情细细向云顼禀报了一遍。 闻言,云顼冷淡的眉眼微抬,似有若无的自林倾暖身上划过。 林倾暖立刻便站不住了,正要开口将事情说明白,云顼却已先她一步开口,“是本宫派人去的麒麟阁。” 林倾暖惊讶的看向他。 见云顼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她的心里不由浮起淡淡的失落。 她总感觉,云顼对她的态度好像颇为冷淡。 她知道云顼已经猜出私闯麒麟阁的人是她了,否则也不会将这事揽下。 青冥脸上顿时浮起震惊之色,那人竟真是太子殿下的人? 可是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 “本宫要查一些东西,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此事你们便不要告诉父皇了。”云顼声音冷淡,隐含威严。 青冥心里一凛,连忙应道,“是!” 怪不得那人会出手帮他们,原来竟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太子殿下,”青冥迟疑了一瞬,又硬着头皮问道,“不知与属下交手的是何人?” 云顼微微抬眸,神色不悦的瞧向了他。 青冥见状,忙不迭解释,“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属下与青灵俱是被那人所救,若是没有他,今日属下和青灵恐怕已经命丧兰隐轩之手,所以属下想要当面向那人道谢。” 云顼淡淡睨了林倾暖一眼,见她脸上隐隐浮起羞愧之色,眸中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神色却依旧冷清,“知道了,本宫会向她转告的。” 青冥脸上立刻浮起几分喜色,“多谢太子殿下。” 林倾暖见云顼问清了缘由,却依旧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心里便愈发忐忑,难不成云顼真的生她的气了? 现在青冥和青墨都在,她到底是该表现的与他熟还是不熟呢? “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云顼见她还呆在原地迟迟不动,心里刚刚压下的闷气又一次升起来。 林倾暖本就心虚,此刻见云顼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心里愈加发憷,哪里还敢过去。 云顼却已没有了耐心,直接起身走到她跟前,打横便将她抱了起来。 林倾暖惊呼一声,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脖子。 云顼垂首,淡淡瞧了她一眼,然后便大步出了屋子。 林倾暖埋在他肩头的嘴角,无声的弯了弯。 青冥目瞪口呆,喃喃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如此急不可耐的模样。” 半天不见青墨回应,他忍不住侧头看向他,却见他神色愣愣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青冥忍住心底的疑惑,转身看青灵去了。 “王太医,你快来看看,青灵什么时候能醒来?” 正跟着发愣的王太医闻言顿时回神,他又望了眼云顼和林倾暖离去的方向,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才不疾不徐的转身道,“来了。” 云顼抱着林倾暖回了寝殿,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抬手便要解她的衣衫。 林倾暖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他的手,“云顼,你要干嘛?” 云顼淡淡睨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反手将她的一双柔夷包在掌中,另一手继续解她的衣服。 林倾暖:...... “阿顼,你怎么了?”林倾暖抬起水汪汪的凤眸,模样极为可怜。 云顼见她神色虽然紧张,却并未怎么抗拒,显然是对他极为信任,心里的怒意微微褪去些许,顺势将她半抱在怀中,一手扯了她的腰带,将她身上的内侍服扒了下来。 林倾暖顿时恍然,脸上的担忧之色褪去,笑嘻嘻道,“原来你是嫌弃我这身衣服,你早说嘛。” 云顼见她里面一身墨色夜行衣,脸色愈发黑了,再一次抬手解她的衣服。 林倾暖连忙抱住他的手臂,软着声音央求,“阿顼,不能再脱了,你再解下去,我身上的衣服就真要被你给扒干净了。” 云顼微微用力,想要抽出被她紧抱着的手臂,林倾暖却死死抱住不撒手,最后索性整个人都黏在了他的身上。 云顼瞧着她一脸孩子气,心中的怒意顿时散了大半,脸色却清冷依旧,“快放开。” “不放!”林倾暖想也不想便摇摇头。 第157章 今日是青墨随你去的麒麟阁吧 云顼薄唇微微抿起,就这么淡淡的瞧着她。 许久没有听到云顼说话,林倾暖下意识抬头,却见那双往日灿若星辰的墨色眸子,此刻却幽深如潭。 幽潭的最深处,她看到了一抹小小的略显局促的影子。 她甚少见他这般严肃的样子,当下便老实了。 “你——你脱吧!”她放开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云顼瞧着她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些,心里仅剩的那丝烦闷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抬手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的外衫褪了下来。 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绝艳的小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眸色瞬间深了深。 忍住想要将她拥在怀里的冲动,他小心翼翼的执起她的右臂,见她被层层包扎着的藕臂上又渗出丝丝血迹,他的脸上顿时浮起几分心疼。 轻轻放下她的手臂,他起身便要出去。 感觉到云顼要走,林倾暖连忙睁开眼睛,想也不想便拉住了他,声音急切,“你干嘛去?” 完了,云顼果然是生她的气了。 见云顼没有理她,她又向床沿挪了挪,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阿顼,我错了还不行吗?” 反正不管如何,她就是不能让他走。 正要解释的云顼听了林倾暖的话,反倒不急着解释了,他隐去了眸中的笑意,故意板着脸问,“错哪儿了?” 林倾暖此刻哪里还敢隐瞒,忙不迭招认,“我不应该瞒着你,去私闯麒麟阁,害的青灵受伤。” “还有呢?”云顼勾了勾唇,显然不打算轻易饶了她。 林倾暖想了想,抬起小脸试探着问道,“我不该扒别的男子衣服?” 只是还不待云顼反应,她便急急解释,“青灵是你的御卫,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况且,他受伤多多少少也是因为我的原因。” 云顼瞧着她一脸慌张的模样,顿时心疼的将她揽在了怀里,微微叹气,“暖儿,你还是不明白你错在哪儿了。” 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我去给你取药。” “取什么药?”林倾暖诧异的自他怀里钻出来。 刚说完,她便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右臂,见上面隐隐透出血迹,顿时恍然。 这一晚上的折腾,她几乎都忘了手臂上的伤。 原来云顼是担心她的伤,这才要解她的衣衫。 她心里浮起淡淡的甜蜜,低低一笑。 “还笑!”云顼顿时不悦的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 林倾暖顺势抱住他的胳膊,脸上浮起软萌的笑意,“阿顼,你不用担心,这么点伤口,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当时拿簪子扎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当然不会扎的很深。 况且,她前几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这点小伤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云顼闻言,顿时愈发心疼。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她最是怕痛,有一次她说要学着为他绣香囊,不小心被针扎了一次,当时就疼哭了,从那以后便嚷着再也不要学刺绣了。 他不知道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这疼痛比当年疼了千倍万倍,可她却还能如此谈笑自如,仿佛伤的不是自己一般。 上一次是这样,这次也是。 他忽然迫切的想要知道,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林倾暖见云顼半响没有反应,不由微微诧异,“阿顼,你不是要给我上药么?” 云顼神色复杂的瞧了她一眼,起身去取了药,回来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的将药涂抹在她的伤口上,又为她重新包扎好。 林倾暖见云顼又沉默下来,心里顿时又是一紧,刚要主动与他说话,不想云顼却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当年你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我恼你为了云璃不分青红皂白的凶我,更恼你无缘无故不理我,便没有及时去找你,后来渐渐回过神,你却已经同云璃走近,即便再见到我也只是远远的躲开。” 林倾暖乍听他说起了小时候那段她早已忘却的记忆,更主动提起了云璃,手指下意识紧了紧。 “我以为尊重你的选择便是为了你好,于是眼睁睁看着你远离我的生活,看着你同云璃情投意合,一直忍着没有再去打扰你,”他苦涩的笑了笑,“如今想来,我是多么愚蠢,竟从未想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阿顼——”林倾暖心里一疼,连忙覆上了他微凉的手。 云顼将她软软的身体揽在怀里,仿佛唯有这样,他心底的恐慌才能褪去些许,他才能真实的感觉到,她是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段没有她的日子,他整个人都是阴暗沉冷的,每次只有在远远看到她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安慰。 如今,他发现他几乎连回想的勇气都没有。 那是他这十八年来,最为黑暗的时刻。 母后当年薨毙的时候,尚有她陪着,可这么多年,他只有一个人。 他抬手抚了抚她光滑的脸颊,心疼不已,“我以为我对你足够关心,即便是离你远远的,你的事却也瞒不过我,我还是能护着你的,可是如今,我发现我错了。” 他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忍不住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暖儿,你这些年,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苦?” 林倾暖鼻子一酸,几乎忍不住就要落泪。 她这几世的遭遇,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知道过,更没有一个人为她心疼过。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苦,因为她前世做错了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如今被他放在心上,疼在心上,她却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归根结底,她不过是被人抹去了记忆,信错了人。 “暖儿,你知道吗,我今天其实很生气。”云顼墨玉般的眸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自嘲,“我气你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更气你什么都瞒着我。” 林倾暖脸色一白,连忙坐直身子,凤眸中再不复往日的从容淡定,略显不安的瞧着他。 他将她贴在脸颊的一丝乱发撩在耳后,默默叹道,“今日是青墨随你去的麒麟阁吧?” 第158章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阿顼,我——” “暖儿,”云顼打断她的话,俊逸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你瞧,连青墨都知道,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林倾暖眸中的不安愈盛 ,她下意识握紧云顼的手,急着解释,“阿顼,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有同你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的心忽然很慌很慌。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于以自己的方式行事,以为瞒着云顼,不让他担心,便是为了他好,可如今瞧着他这个样子,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傻瓜!”云顼抬手揉揉她的头,“你不用和我解释,我只是不想你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 林倾暖的泪忽然就这么落了下来。 是她忽略了云顼的感受。 当年她因失忆突然远离了他的生活,如今又带着前世的亏欠与愧疚,强势的出现在他的身边,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问过云顼的想法。 他没有失去过记忆,不记得前世的经历,更不知这一切的真相,他只有一颗心,所以他会不安,会没有安全感,会对她患得患失。 见林倾暖忽然哭了,云顼瞬间慌了,连忙抬手拭去了她的泪珠,手忙脚乱的哄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同你说这些的,暖儿你别哭,我不说就是了。” 林倾暖顿时被他笨拙的样子逗笑,感觉到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肌肤,往日清冷的俊颜上透着心疼与小心翼翼,她的心瞬间就被塞得满满的。 “阿顼,对不起。”她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口,语气闷闷的。 云顼的心却瞬间被提了起来。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难道她不愿喜欢他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忽然浮起一丝恐慌,手臂僵硬着,迟迟不敢去搂她。 林倾暖却没有注意到云顼的反应,她紧紧揽着他的腰身,小脸贴在他胸前光滑的锦缎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快,她忽然觉得很安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麒麟阁吗?” 想了想,林倾暖打算还是先从麒麟阁说起。 云顼默了一瞬,“知道。” 见她没有说不喜欢他一类的话,他这才微微安心。 他忽然间醒悟,其实他不该贪心的,只要暖儿还在他身边就好了。 林倾暖瞬间抬头,惊讶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还不待云顼反应,她自己便想了起来,“你问青墨的?” 她记得前几日他召回过青墨。 云顼点头,“他说你在查蛊书。” 林倾暖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她以为,云顼只是猜出她私闯了麒麟阁,却不想,他几乎什么都知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查蛊书?” 碰到云顼这么聪慧的人,她能有什么办法,只好老实交代。 云顼将她小小的身子拢在怀里,眸子溢满了心疼,“暖儿,你昨日晕过去,是和这个有关吗?” 林倾暖点点头。 “你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个?”云顼又问。 林倾暖嗔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挫败,“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云顼揉揉她的软发,“你的身子几次三番出状况,我便留了心,”他眼含担忧,“对你,我从不敢掉以轻心。” 林倾暖心中的闷气瞬间便散了。 她微微垂眸,小声解释,“早些日子我便发现了自己身体有些问题,可是把脉却什么事都没有,后来我又渐渐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便猜测可能是有人将我的记忆给抹了去,既然号脉号不出来,那很可能便是中蛊了。” 说着她抬起晶亮的凤眸,眼神柔软,“阿顼,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自己懂医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对于中蛊一事也只是猜测,而且我又不想让你担心,这才瞒着没告诉你。” 云顼的心早因她的话而柔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会生她的气? 此刻他更是后悔,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说了那些话,可是一想着她连青墨都不瞒着,却要瞒着他,他的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傻瓜,我已经飞鸽传书给鬼医,他那边若是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云顼心疼的在她脸颊啄了一口,“若真是蛊毒,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只是,不准再瞒着我了。” 林倾暖连忙点头,“再也不瞒你了。” 刚说完,她便想到了她其实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他。 “阿顼,你相信前世今生么?”她声音蓦的放轻,隐隐透着一丝忐忑。 云顼微微一愣,随即便柔笑,“信,也不信,天下之大,本身便存在着诸多未知,”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了?” 林倾暖顿时暗暗松口气。 对于前世的遭遇,她其实还没有准备好要告诉他。 她怕他知道了前世的一切,就会不要她了,毕竟,前世她那般伤害过他,最后还害的他丢了天下,失了性命。 她冒不起那个险。 况且,前世她被林倾城害的人不人、鬼不鬼,她不想让云顼知道她曾经那么丑陋的存在过。 “没什么,”林倾暖浅笑着摇头,蓦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眸中深深沉沉全是情意,“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不是故意要忘记你的,是有人害我失去了记忆,我这才将你弄丢了你这么多年,”她脸上浮起一抹娇憨,声音更是软的让人酥了骨头,“所以,你的暖儿一直都在,顼哥哥。” 说罢,她羞涩的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毕竟是小时候的称呼,时隔多年再次重新唤出口,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然。 云顼乍听她忽然唤他顼哥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起惊喜之色。 “暖儿,你都记起来了?” 林卿暖摇摇头,“只断断续续记起一些。” 如果她中的真是忘忧蛊,那她全部记起之日,便又是忘记之时。 “我其实已经查到了一种蛊,与我的情况比较一样,只是不大确定罢了。”她声音闷闷的,显然是为这事不安。 “什么蛊?”云顼连忙追问。 林卿暖当下便将忘忧蛊的事情与云顼说了一遍,说完,她忧心忡忡的望着他,“我担心再次将你给忘了,所以这才急着要弄清楚真相,想到麒麟阁可能有蛊书,冲动之下便闯了。” 云顼顿时心疼与恐惧交织,后怕的搂紧她的身子,力度之大,几乎要将她嵌入到他的身体里。 “暖儿,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的蛊解了,”他眸中情绪翻涌,透着深深的恐慌,“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第159章 原来你是醋了 “所以阿顼,”林倾暖抬起头,不放心的安顿,“如果我真的又把你忘了,你就算是绑,也要将我绑到你的身边,不能再把我弄丢了。” 她刚说完便有些心虚,前世他又何尝不是强硬的将她留在了身边,可她却并没有给他机会。 闻言,云顼顿时更紧的搂住了怀里的人儿。 他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失去一次已让他无法承受,他又怎么会将她弄丢第二次? 林倾暖能感觉到云顼的恐惧,于是愈发乖巧的窝在他的怀里。 好一会儿,云顼这才不舍得放开林倾暖。 “阿顼,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林倾暖声音娇软可人,让人听着心都化了。 云顼垂眸,见她绝美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绯红,素日里那双平和淡然的凤眸,此刻正盈盈如水的望着他,仿佛含了无限情意。 他神情紧了紧,深邃的视线下意识划向了那娇艳欲滴的樱唇,此刻它仿佛含苞待放的花蕾,散发着致命的芳香,吸引着他去采撷。 他眸中顿时墨色翻涌,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顺势将唇覆了上去。 林倾暖双眸蓦的睁大。 原本温柔的触碰,在挨上她的甜美之时,顿时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后脑,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他略显笨拙的吻着她,肆意的品尝着她的美好,心底的那些不安、担忧、恐惧、吃味,此刻统统都化作了冲动,让他忍不住想要更近一步拥有她。 林倾暖睫羽微颤,他的脸靠的极近,近到她几乎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此刻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往日清冷的模样,也没有了平日里对她的温柔,他霸道的攻城略地,侵占着她的每一方每一寸。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紧张的都忘了呼吸,忍不住软倒在他的怀里。 云顼搂着怀中娇小的人,从没有像这一刻,他是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暖儿不再是他遥远的梦,她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她是他的,只是他的。 他极力压下身体里的冲动,不舍的放开她,见她媚眼如波,隐隐透着春意,俏脸娇羞通红,竟是平日里不曾见过的妩媚动人。 他心神一荡,忍不住又吻上了她的眼帘,又移至她的耳侧,辗转缠绵,久久不愿离去。 “暖儿,”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多了几分让她心跳不已的情绪,“怎么办,我现在立刻就想将你娶回来。” 他的暖儿,真是长的太慢了。 林倾暖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的温度顿时愈发高了。 他蓦的将她抱起,放在了腿上,灼热的眼神望着她,“要不我先将你娶回来,放在东宫里养着?” 纵然每日只是抱着看着,也是好的。 林倾暖顿时忍俊不禁,红着脸捶了他一拳,“你愿意,我外祖母可不愿意。” 云顼揽着她的肩,轻笑出声,“那我明日便去和你外祖母说去。” “那不成!”林倾暖下意识道。 触及到他不满的眼神,她定了定神,若无其事的娇笑,“外祖母还想多留我几年呢,况且,表姐还没有嫁人,哪里能轮的上我。” 外祖母不同意她嫁入皇家一事,她并不打算让云顼知道,反正她总会让外祖母同意的。 云顼抬手刮了刮她的翘鼻,揶揄开口,“看来我的暖儿也急着想嫁了。” “才不是,”林倾暖傲娇的轻哼,触及到云顼含笑的眉眼,她忍不住也笑了出来,起身跪坐在他的腿上,揽上他的脖子,额头轻轻与他触碰,“阿顼,你放心,这辈子,我只会嫁给你,不管多久。” 云顼闻言顿时揽紧了她,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幸福。 那些未知的不安,终于彻底消散。 至于宁府,他会让老师和老太君明白,他对暖儿的一片真心。 两人玩闹了一阵,云顼身体里的那丝悸动也渐渐压了下去,只是搂着怀里的娇软,他还是久久不愿撒手。 “阿顼,你明日可要安顿好你府里的侍卫,不能让他们挡着我,我还要给青灵驱毒呢。” 想着今日是靠着青墨才进来,她连忙向云顼道。 云顼的脸顿时黑了黑,她还想着要私闯皇宫? “明日我去接你,”他想了想,又问,“施针驱毒难不难?” 林倾暖摇摇头,“倒也不难,懂医之人,应该是一学就会。” 云顼的脸色瞬间好看了些,“那明日你来教王太医,让他每日为青灵施针。” 林倾暖瞧着他吃味的表情,立刻便明白过来。 嘴上说是不在乎,可心里还是不乐意她看别的男子身体。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阿顼,原来你是醋了。” 云顼冷着脸将她按到怀里,醋了有什么不对,他的人,当然只能看他。 若不是因为青灵伤重,他怎么会允许她如此肆意妄为? 林倾暖闷笑出声,心里却愈发愉悦,云顼,果然是太在乎她了。 “阿顼,你知道吗,我今日去了玲珑阁,原来你给我的是行龙令。” 她其实已经有些困了,只是好不容易与云顼在一块,她又舍不得睡,只想与他说说话。 “那个肖亦泽是你的朋友吧?他人还是不错的,只是那个玲珑阁主有些难缠,他不要我的银子,我也不知他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她紧了紧搂着他腰身的手臂,“得亏我有你给的行龙令,否则他到时候若是威胁我或是你怎么办?” “那你这行龙令是打算用来对付他了?”云顼忍住笑问道。 林倾暖抬了抬困倦的眸子,“当然,他若是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完不成怎么办?我欠了人家的人情,又不好赖账。” 云顼垂眸,见她懒洋洋的趴在他的怀里,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他的要求不高,你能完成的。” 林倾暖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提什么要求?” 云顼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其实,我就是——” 他刚开了口,却蓦的感觉搂着他腰身的手臂软软的滑了下来,与此同时,怀中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失笑的摇摇头,大手自她的腿弯穿过,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为她盖上了被子,又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他这才出了寝殿。 “青风——” 门外的青风立刻闪进来,“太子殿下,您找属下?” 第160章 知道本宫为何找你吗 云顼淡淡开口,“明日你去一趟南疆。” 青风顿时便紧张起来,“太子殿下,属下是不是哪里犯错了?” 云顼不悦的睨了他一眼。 青风心里一凛,立刻便正经起来,连忙应道,“是!” 末了,他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子殿下,不知属下的任务是什么?” “你去南疆当地查明擅长解蛊之人,将他带回京城。”云顼沉声吩咐。 “属下知道了!” 青风见太子殿下的脸色不太好,便也识趣的没敢多说,刚要退出去,却听云顼又道,“让青墨来见本宫。” 青风立刻答应着退下了。 东宫偏殿屋顶。 青玄侧过头,瞧了眼并排躺着的青墨,“我怎么觉着你最近变了好多,都不像你了。” 青墨双手枕于脑后,抬眼望向浩瀚的夜空,随意应道,“没有,你想多了。” “你就不用骗我了,”青玄闷笑了声,“以前你最是放荡不羁,哪里有过这么深沉的时候。” 青墨沉默了一瞬,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不自觉划过正透着亮光的承德殿,随手自旁边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了嘴里,淡淡的苦味顿时自口中蔓延开来。 “你是因为三小姐吧?”青玄蓦的开口。 青墨一愣,随即便极快的反驳,“不是。” 青玄给了他一个你就装吧的眼神,开口宽慰,“其实你也不用觉得跟着三小姐就是委屈了。” 他感慨的叹了声,“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御卫,服从命令早已刻到了骨子里,可你不一样,你是太子殿下从外面带回来的,所以你有自己的抱负,想要跟着太子殿下干一番事业。” 青玄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瞧不清上面的神情,便也没有管他,自顾自道,“所以太子殿下将你派给了三小姐,你不乐意,你觉得三小姐是女子,跟着她没有什么出息。” 他忽而笑着摇摇头,“你错了,三小姐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 “她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青墨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她的心思与手段,可是几个男子都比不上的。” 青玄讶异的看向他,神色蓦的严肃,“你怎么了,这是你该说的话么?” 青墨隐去了眸中的情绪,又沉默了下来。 “主子的事,不是我们能猜透的,”青玄面色冷峻,刚开口训斥了两句,忽然想到,青墨一直不都是这个性子? 除了太子殿下,还真没过见他将谁放在眼里的。 “林府你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自然也能瞧明白里面的名堂,但凡三小姐性子和软些,还不被那些人给欺负死?”虽然知道青墨听不进去,可他还是忍不住要为三小姐打抱不平。 青墨坐起身,胳膊随意的搭在屈起的腿上,另一腿则懒洋洋的伸直,透着一丝玩世不恭。 青玄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既然将你派了过去,你就要好好保护三小姐,那可是我们东宫未来的太子妃。” 青墨心中的那丝烦闷又不自觉升了起来,淡淡的睨了青玄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青玄颇有深意的瞧着他,“况且, 你本身便欠人家三小姐一个人情。” “我什么时候欠她人情了?”青墨顿时不悦了。 青玄轻笑,“你忘了你小时候差点被二皇子打死,是人家三小姐救了你?” 青墨闻言一愣,随即便震惊的望向青玄,“你是说当年那个小姑娘是林三小姐?” 那时他刚被太子殿下带回来不久,刚刚加入御卫,对皇宫的一切都不熟悉,无意中冲撞了二皇子,二皇子便唆使内侍将他按倒在地上,扬言要打死他。 他以为自己难逃这一劫,不想一个小姑娘却在关键时候喝住了二皇子。 二皇子好像颇为忌惮她,她很轻易的便将他救了下来,还细心的为他上了药,鼓励他要好好活着。 他母亲当年是被父亲的妾室所害,所以他最为讨厌女人,尤其是那些会耍心机的女人,可当年那个小姑娘,却与他见过的其他女子不一样,他还记得她的眼睛很大很好看,眼神也很晶亮,里面盛满了温暖,没有一丝阴暗与算计。 后来,每当他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他便想起那个笑的一脸和善的小姑娘。 他终于坚持了下来,而且还成为了御卫中最为厉害的存在。 他利用职务之便,翻遍了整个皇宫,可她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他索性也放弃了,只是那个小姑娘,已然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温暖。 如今青玄竟然告诉他,林三小姐就是那个小姑娘? 他忽然就想到了她专心救治青灵的时候。 青玄见他脸上隐隐透着激动,满眼期待的望着着他,立刻便警惕开口,“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瞧着青墨因他的话而顿时失望,他终究是有些不忍,便大致解释,“我也是听太子殿下说三小姐当年是静和公主的陪读,有一次还在二皇子手中救了你,这才知道的。” “她真的在宫中待过?”青墨忍下了眸中的喜色,连忙追问。 青玄摊摊手,“当年我和你一样,都是刚刚加入御卫,还没有到太子殿下身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见他一幅不了解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他只得模棱两可道,“听说三小姐在宫中住了好几年,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否则太子殿下又怎么会一直念着三小姐?” 青墨怔了怔,她真的是她,三小姐,便是当年的小姑娘。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要立刻找她问个明白。 只是目光触及到承德殿中的那抹光亮,他的眸子不自觉黯然下来。 “青墨,太子殿下宣你过去。” 青风刚出了承德殿,远远便瞧见青玄和青墨在偏殿屋顶上待着,当下也不犹豫,飞身跃了上来,向青墨道。 青墨闻言,足尖一点,便向承德殿飞去。 “诶,青墨他怎么了,怎么瞧着怪怪的?”青风回头看了眼青墨离去的背影,诧异问道。 青玄摸了摸鼻子,“估计是受了些刺激罢!” 他今日是不是话多了些? 青风也不多问,向他正色道,“太子殿下派了我差事,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注意保护殿下。” 青玄点头,“放心。” 青墨到了承德殿门口,先是踟蹰了一瞬,然后才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出云顼淡淡的声音。 青墨努力压下心底的情绪,推门进去,向云顼恭敬行礼,“太子殿下!” 云顼微微抬眸,浅淡的瞧了他一眼,声音沉冷,“知道本宫为何找你吗?” 第161章 敲打青墨 青墨抬头,触及到太子殿下那双略显威严的眸子,他心中顿时浮起一丝紧张,“属下不知。” 云顼手指在桌上轻扣,“明日你便回东宫,不用再去林府了。” “为何?”青墨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识问道。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是大不敬,连忙解释,“属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派给属下的任务,属下还没有完成。” 云顼睨了他一眼,“保护暖儿,本宫会另派人去。” “可属下的功夫是御卫里面最好的,”青墨脸上透出几分焦急。 云顼眸中深意划过,“本宫知道你不愿跟着暖儿,便顺着你的意思招你回来,否则,暖儿交给你保护,本宫也不放心。” “是三小姐同您说了什么吗?”青墨脱口而出。 “放肆——”云顼脸色微冷。 青墨连忙跪下,感受到上方传来的层层压力,他心中愈发紧张,却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暖儿什么都没有说,是本宫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呆在她身边了,”云顼眸色深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宫将最重要的人交给你保护,可你却几次三番让她深陷危险之地,本宫还怎么信你?” 青墨顿时哑口无言,的确,在对于保护三小姐的事上,他往日的确没怎么上心。 “属下——属下以后会好好保护三小姐,绝不让她再遭受危险。”青墨连忙开口保证。 云顼神色冷淡,“起来,出去吧!” 青墨一听云顼还是坚持不让他再跟着林倾暖,心里愈发着急,再一次开口,“太子殿下,属下求您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云顼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感觉到云顼身上散发出的寒气骤然浓烈,青墨顿时一怵,却依旧顶着压力道,“属下绝不会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 见云顼依旧不为所动,他蓦的站了起来,一脸决绝,“属下既不能完成任务,理应以死谢罪!” 说罢他便刷的一下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抬手便向脖颈抹去。 只听铮的一声,宝剑应声而落。 云顼目光寒彻如冰,冷冷的盯着青墨。 在云顼凌厉如炬的眼神下,青墨顿觉自己无处遁形。 “殿下恕罪!”青墨下意识跪了下去。 云顼冷厉开口,“还不从实招来?” 青墨哪里还敢隐瞒,连忙道,“属下先前是误会了三小姐,所以才会对三小姐诸多不敬,如今知道三小姐当年救过属下,悔不当初,便想留在三小姐身边,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他艰难的抬头,在对上那双冷厉的墨眸时,瞬间便垂下了眼帘,诚恳开口,“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云顼冷冷的瞧着他,忽而极浅的笑了下,“那本宫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只是那双沉冷的眸子里,却无一丝笑意。 青墨闻言顿时大喜,连忙道,“多谢太子殿下。” 云顼淡淡睨了他一眼,“还不快回林府去?” 青墨愣了愣,忍不住问道,“那三小姐呢?” “明日本宫会送她回去,”云顼眸中浮起几分不悦,“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青墨瞬间敛去了眼中的情绪,低头恭敬道,“是!” 云顼起身,刚向寝殿走了两步,又沉冷开口,隐含警告,“注意你的身份,不该动的心思别动。” 青墨心中一凛,周身顿时紧绷。 打发了青墨,云顼便进了寝殿,见林倾暖睡得香甜,又忍不住在她的额头啄了一口。 他和衣躺在她身边,连带着被子同她一起揽入怀里,许是感受到他怀里的温暖,她下意识向他靠了靠,缩在他臂弯沉稳睡去。 云顼瞧着她娇憨的模样,心中愈发柔软。 他有意敲打青墨一番,还刻意让青玄将当年之事透露给青墨,为的便是青墨能够全心全意的去保护她。 暖儿身边缺顺手之人,而青墨虽然性子桀骜,却认死理,只要认了她为主子,必然会对她忠心耿耿。 他无法时时护在她身边,有青墨在,他总能放心一些。 只是想到青墨的心思,他的眸色不自觉暗了暗。 荣安苑。 “你说什么,昨晚林倾暖那个小贱人一夜未归?”秦氏震惊的看向来人。 秋雨点点头,“她让奴婢今早去她的房间里,可奴婢刚才过去,菱歌却死活不让奴婢进去,奴婢便觉着不对,还故意高声和菱歌拌了几句嘴,屋子里却一丝动静也无,所以奴婢便斗胆猜测,三小姐一定不在屋里。” 秦氏的脸上顿时浮起欣喜之色,“真是天助我也,且看我将她拿个正着,”她得意得笑着,“若她真的一夜未归,看她这次还怎么洗清自己。” 秋雨连忙附和,“到时候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未曾及笄便同野男人勾结在了一起,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她必然无颜苟活。” “哼,我才不会让她轻易死去,”秦氏冷冷一笑,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让她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方解我心头之恨。” “奴婢唯夫人马首是瞻。”秋雨连忙表忠心。 秦氏赞许的瞧了她一眼,“这次你做的不错,银杏,赏。” 一旁的银杏立刻将一袋银两递给了秋雨,秋雨喜笑颜开的接过,“多谢夫人。” “走,我们去清芷苑瞧瞧。” 秦氏眼中浮起浓浓的笑意,扭着腰身出了门。 “母亲,慢着——” 刚走到大门口,秦氏便听到后面传来林倾城的声音。 她连忙转身,关切道,“城儿,你怎么出来了?” 林倾城急匆匆走到秦姨娘跟前,清丽的容颜上满是急切,“母亲不能去。” 秦氏不解的看着她,“城儿,你莫不是糊涂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错过?” 林倾暖少有把柄被她抓住,如今既然知道了她一夜未归,她若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那岂不是太过便宜了那个小贱人了? 林倾城皱了皱眉,“母亲现在尚在禁足期间,你去找她的麻烦,本身便是错误,若是被她反拿捏住,让父亲现在就送你去家庙怎么办?” “怕什么,”秦氏有恃无恐的笑了笑,“我肚子里有你父亲的骨肉,他哪里舍得?” 林倾城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微微冷笑,“母亲肚子里有没有这孩子,你自己不清楚么?” 秦氏的脸色瞬间便不好看了,她谨慎的瞧了眼周围,见院子里都是她的人,这才不悦道,“城儿,你怎么能如此说?” 林倾城神色漠然,“我可不想被你连累。” 她的解药还握在林倾暖手中,当然不能将她惹急了。 “你这是什么话,”秦氏气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林倾城心中嗤之以鼻,可脸上却不显,“既然母亲是为了我好,那便不要去找林倾暖的麻烦。” 秦氏不甘开口,“那就这么便宜她了?” 林倾城唇角勾出一抹算计,“当然不。” “那你说怎么做?” 林倾城微微一笑,“当然是借刀杀人。” 第162章 三小姐昨儿个一夜未归 见秦氏脸上浮起疑惑,她冷笑,“这府里有的是人想让林倾暖死,又何必我们出手?” 秦氏凝神想了想,立刻便醒悟过来,不由笑道,“城儿,你果然有办法。” 林倾城阴冷一笑,隐去了眼底的鄙夷,“如今父亲冷落了我们,老夫人也不会为我们做主,我们能靠的,唯有自己。” 秦氏生怕她因为刚才的事与自己生了嫌隙,连忙道,“母亲如今只有你和沐儿了,你一定要帮母亲将林倾暖那个小贱人给除去。” 林倾城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转而看了眼秋雨,压低声音向她道,“你这样......” 秋雨听着听着,脸上却浮起犹豫之色,刚要说话,见林倾城的眼神正阴鸷的盯着自己,她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应道,“是,奴婢明白。” 林倾城刚说完,便见锦瑟急匆匆走了过来。 “什么事?”她神色略显不耐。 锦瑟瞧了眼众人,上前俯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王侍郎让人捎了话来,问您昨晚为何没去?” 林倾城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想到那晚他不顾她的感受,强行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将她折磨的几乎下不了床,回来躺了足足一天一夜才恢复过来,她顿时愈发嫌恶。 他竟还有脸派人来问她? 不过想着自己终究是失身于他,如今又只能靠着他,便生生忍了下来,“你告诉他,就说我随后就去。” 福禧堂! 二夫人徐氏笑着望向林老夫人,“母亲觉着儿媳这样安排怎么样?” 林老夫人眯了眯眼,“你确保没有问题?” 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忧,“否则宁国府若是追究起来,你和我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徐氏连忙出言保证,“母亲放心,儿媳这次必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不让宁国府揪住一丝把柄,再说了,”她得意的笑了笑,“即便是宁国府事后要追究,那也是陈府的事,同我们又没什么干系。” “你安排就好!”林老夫人微微点头,又开口安顿,“陈府那边,若是人手不够,你也派些人过去。” 徐氏噗嗤一笑,“母亲就不必担心了,陈姜坏了身子,哪里还有姑娘愿意嫁过去,更何况是我们相府的小姐,所以这次啊,他们可是下了血本,林倾暖想跑也跑不了。” 林老夫人满意的笑了。 “老夫人,三小姐院中的丫鬟来了。”朱嬷嬷走到林老夫人跟前,低声禀报。 林老夫人眼神瞬间凌厉,“轰出去!” “老夫人,”朱嬷嬷瞧了眼徐氏,见林老夫人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便直接禀道,“那个丫头说,三小姐昨儿个一夜未归。” 闻言,林老夫人沉思须臾,眼中的厉色渐渐敛去,“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雨便被带了进来。 林老夫人靠在软塌上,神色淡淡,“究竟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秋雨本来就没有隐瞒的意思,此刻一听老夫人开口问她,立刻便添油加醋的禀报了林倾暖没有回来的事情,说完,她蓦的跪了下去,神情急切,言辞诚恳,“奴婢求老夫人快派人找找三小姐吧,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一夜未归,奴婢担心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被——” 她说话故意吞吞吐吐,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林老夫人嘲讽的瞧了她一眼,这点小伎俩,也敢在她面前卖弄。 徐氏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喜色,“母亲,不如儿媳去瞧瞧?” 林老夫人当然知道徐氏的打算,不过她本就不打算放过林倾暖,如今她自己撞上门来,她当然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于是她假装犹豫了一瞬,这才故作沉痛的点点头,“去吧,多带些人过去,将郭氏也带上,现在掌家的毕竟是她。” 徐氏一听便明白了,老夫人这是要让她大肆宣扬的意思。 她极力压下了脸上的喜色,作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是,儿媳一定将暖暖给找回来。” 她已经认定,林倾暖不是和哪个野男人跑了,就是出了事,被人给绑走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闺阁女子一夜未归,她的清白必然已经不保。 想不到她还没出手,林倾暖自己便出了事,还真是让人开心的紧。 清芷苑! “菱歌姐姐,不好了,二夫人和郭姨娘带了一群人过来了。”一个小丫头惊慌的跑过来向菱歌禀报。 菱歌定了定神,警告的瞧了她一眼,“慌什么,小姐还没起床,她们总不能就这么闯进来吧?” 小丫鬟连忙低下了头,战战兢兢的等待菱歌吩咐。 “好了,你下去吧,让婆子务必将门堵上,不能让她们扰了小姐休息。”菱歌淡声吩咐。 小丫头立刻领命,刚要离开,却听菱歌又道,“让她们将手中的活都放下,帮着挡门。” “是!”小丫头急匆匆而去。 菱歌见小丫头离开,立刻便折回了屋子。 “怎么办?小姐不在屋里,若是被她们闯进来,那小姐的声誉就完了。”芦笙急切道。 古星轻嗤,“怕什么,有我在,她们哪有本事闯进来?” “不成,”菱歌连忙阻止,“小姐说了,你和古星尽量不要显露身手。” 古星撇了撇嘴,“那总不能任由她们就这么进来吧?” 院子里都是婆子丫头的,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菱歌想了想,忽然走到窗户边,抬手将窗户打开,压低声音道,“青墨大人在吗?” 古星不赞同的摇摇头,“青墨昨日和小姐出去,小姐没回来,他怎么可能先回来?”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便见人影一闪,青墨已经落入了屋内。 古星顿时惊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姐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青墨淡淡睨了她一眼,“昨晚就回来了。” “小姐呢?”菱歌连忙合上了窗户,疾步走到青墨跟前,神情焦急。 她不过是碰碰运气,不想青墨竟然真的回来了。 那小姐哪里去了? 青墨沉默了一瞬,“小姐在太子殿下那儿。” “啊,太子殿下这就将小姐给留下了?”古星眼中顿时闪过兴奋之色,“那小姐是不是因为累的下不了床,这才没有回来?” 青墨脸上瞬间浮起一层寒意,“你胡说什么?小姐只是睡着了而已。” 虽是这么解释,可他的心里却也划过一丝不确定。 菱歌一听小姐在东宫,立刻便放心了,她侧头向古月道,“古月姑娘,劳烦你跑一趟东宫,告诉小姐这里的情况,”她忧心忡忡的解释,“即便小姐和太子殿下两情相悦,可两人如今一无媒妁,二无婚约,若是被人知道了,对小姐和太子殿下都不好。” 古月点点头,立刻便闪身离开了。 “青墨大人,”菱歌又转向青墨,不放心的安顿,“一会儿你不要轻易出现。” “为什么?”古星诧异的望向菱歌。 菱歌神色凝重,“不管是你,还是青墨大人,只要你们露了身手,对方必然会更加怀疑小姐不在屋里,事情闹大了,吃亏的还是小姐,除非我们挡不住的时候,你们再将他们打出去也不迟。” 青墨点头,“我知道了。” “古星姑娘,劳烦你去护着七小姐,防止有人混乱中打七小姐的主意。” 古月连忙道,“我这就去七小姐屋里,你若是有需要,及时唤我。” 菱歌点点头,又对芦笙道,“你同我出去。” 芦笙立刻回答,“是!” 第163章 揪她出来 清芷苑外。 徐氏笑意盈盈道,“我来瞧瞧三姑娘。” 守门的婆子面无表情,“小姐还没起,二夫人还是换个时间再来吧。” 徐氏哪里会被轻易糊弄过去,好脾气道,“我找三姑娘有急事,你快让我进去。” 婆子头也不抬,“小姐还在休息,不方便见二夫人。” 徐氏的耐心磨尽,立刻便冷笑道,“是还在休息,还是根本就不在屋里?” 守门婆子忍下心底的怯意,恭敬回道,“小姐的确是在休息。” 徐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来人,将这个婆子给我拉开,我倒要看看,这清芷苑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立刻便有几个身高力大的侍卫领命过来,粗鲁的将守门婆子拖开。 守门婆子大惊,惊慌道,“二夫人,您不能如此,我家小姐还没有起......” 她的话还没说完,口中便被人塞了团脏布,手脚也被人绑住。 其他的婆子丫鬟见了,顿时便紧张起来,不过却还是坚持守着门口,没有一个离开。 一旁的林倾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郭姨娘的衣袖,低声道,“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被强行拉过来的郭姨娘冷着一张脸,“先静观其变。” 她现在和林倾暖是合作的关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得罪林倾暖,可林老夫人下了令让她一起过来,她又没法子拒绝,所以只能冷眼旁观。 徐氏冷冷一笑,示意侍卫将剩下的人一并拖开。 侍卫得令,刚要上前,却见清芷苑的门自里面缓缓打开。 徐氏吓了一跳,以为是林倾暖,正要想着怎么应对,却见出来的是两个小丫鬟。 她心下得意,当下便轻嗤,“怎么,三姑娘是见不得人了么,竟派个丫鬟出来。” 菱歌端起大丫鬟的派头,面含冷霜,“二夫人,我家小姐正在休息,你几次三番的挑衅是什么意思?” “笑话,”徐氏冷笑,“她在休息?” 菱歌傲然的抬了抬下巴,朗声道,“当然。” 徐氏目露嘲讽之色,“那可巧了,是你们院子里的丫头来禀报说,三姑娘昨儿个晚上没有回来,老夫人这才派我来瞧瞧,如今你竟然说她在休息?” 菱歌定了定神,“敢问是哪个丫鬟?” 她不用想便知道是秋雨,小姐没回来,她难免分神,不想竟被这秋雨给钻了空子。 果然,自徐氏后面走出来的不是秋雨又是谁? 秋雨此刻也是一脸紧张,她是秦氏的人,本来是打算悄悄将消息禀报给秦氏,三小姐若是问起来,她装作不知道,也好脱身,不想大小姐却直接将她给推了出来。 如今,三小姐回来后,哪里还能饶得了她? 菱歌看见秋雨,脸上顿时浮起憎恨之色,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诽谤小姐?”芦笙狠狠的瞪着秋雨,忍不住开口骂道。 秋雨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辩解,“奴婢也是担心小姐出了什么事,这才急着禀报了老夫人。” 徐氏得意一笑,“现在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说着她抬步便要进去,菱歌连忙挡住了她,“慢着——” —————— 林倾暖醒来的时候,便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转头,见云顼正含笑望着她,这才微微松口气。 “醒了?”云顼嗓音低沉儒雅。 林倾暖轻轻嗯了声,有些茫然的问道,“这是哪里?” “承德殿,”云顼言简意赅,见她一幅迷蒙的模样,他心里一软,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嘴角。 林倾暖一听便坐了起来,惊讶开口,“我昨日没回?” 云顼亦随她起身,柔声道,“见你睡得香,我便没舍得叫你。” “完了,”林倾暖顿时叫苦,“我院子里有奸细,若是被人知道了,那还不闹翻了天?” 偏偏她又起得这么晚,瞧瞧天色,该是辰时了吧? 云顼搂着她的腰身,“昨日我让青墨回去了,有他在,别人闯不进去,”他抬手拢了拢她的墨发,“我稍后便送你回去。” 林倾暖这才微微放心。 云顼起身,吩咐下人去打水,又将外堂放着的衣衫取了回来,将林倾暖抱在腿上,便开始为她穿衣服。 林倾暖瞧着那一套崭新的衣衫,诧异的望向他,“你哪儿来的女子衣服?” 她昨日可是穿了夜行衣来的。 云顼摸了摸她的墨瀑,“吩咐人做的。” 见林倾暖还是一脸不解的表情,他脸色微黑,“你不是打算就穿中衣回去吧?” 林倾暖默了默,“我有衣服。” “傻瓜,”云顼顿时失笑,“大白天的,你是打算让所有人发现你的行踪么?” 林倾暖想着自己那套夜行衣,也瞬间失笑,不再坚持,乖巧的任由他为她穿衣。 他动作轻柔的为她将衣衫穿上,又为她穿上了绣鞋,这才放开她。 林倾暖起身,见腰身刚刚合适,不由噗嗤一笑,“阿顼,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不会是昨夜趁她睡着的时候悄悄为她量的吧? 想到此,她的脸上顿时浮起可疑的红色。 云顼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他能说他早就知道么? 因东宫没有婢女,林倾暖净了面,便打算将一头秀发简单的绾起,太过繁复的,她不会。 只是刚坐到铜镜前,便见云顼拿起了梳子。 “阿顼,你不会连绾发也会吧?” 云顼轻轻梳着她的秀发,手指娴熟的为她绾起了双丫髻,柔声解释,“别的不会,只会这一种。” 小时候她非要缠着他为她绾发,他拗不过她,便学会了,只是从那以后,她便依赖上了他,日日自静和的宫里跑来东宫为他绾发,他心疼她每日跑的辛苦,便索性让她住进了东宫。 林倾暖哦了一声,心里却浮起一丝甜意,她的阿顼,果然是宠她没边。 “太子殿下,古月回来了。”门外青玄禀报道。 林倾暖一听是古月,立刻便弹了起来,“肯定是清芷苑出事了。” 云顼脸色也是微微凝重,“让她进来。” 古月一进来便向云顼和林倾暖禀报了清芷苑的事情。 云顼闻言,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向林倾暖道,“我送你回去。” 林倾暖却反而不急了,她唇角勾出了一抹沉冷的弧度,不疾不徐的重新坐了下来。 “阿顼,既然他们认定我不在屋子里,那便让他们再继续闹腾一会儿,否则,我又怎么好意思同他们算账?” 徐氏既然出了面,那林老夫人必然也是知晓的,恐怕还参与其中。 既然她想躲在背后,那她便揪她出来,看她最后怎么收场。 云顼瞧着她笑的狡黠,立刻便晓得她有了新的打算,于是便顺着她道,“好,那我们就等会儿再回。” “古月,你先回去,如果她们要硬闯,不用客气,给我狠狠的收拾她们。”林倾暖冷笑。 古月立刻领命而去。 “青玄,你也去,好好护着清芷苑。”云顼淡声吩咐。 “是!”青玄答应着,便闪身消失在屋里。 林倾暖微微勾唇,敢来惹她,那她可就不用客气了。 第164章 气急败坏的徐氏 徐氏见菱歌一个小丫鬟竟然也敢拦着她的去路,脸上不由浮起一层薄怒,“大胆,本夫人的路也是你敢挡的?” 菱歌丝毫没有被徐氏的怒气吓到,她先是恭敬的向徐氏行了个礼,这才不卑不亢道,“二夫人无故带人私闯清芷苑,奴婢身为清芷苑的大丫鬟,自然不能任由二夫人进去。” “谁说本夫人无故闯的?”徐氏见菱歌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不由柳眉倒竖,“三姑娘一夜未归,本夫人奉老夫人之名前来查看,你竟敢挡着不让本夫人进去?” “小姐明明在屋子里休息,二夫人不要血口喷人。\\\"菱歌面色不变。 \\\"那你让本夫人进去看看。徐氏毫不退让。 菱歌傲然的梗了梗脖子,\\\"小姐叮嘱任何人不能擅闯清芷苑,奴婢只听小姐的吩咐。” “放肆——”徐氏气的脸色发黑,“清芷苑也是林府的,怎么,你竟连老夫人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菱歌心底一震,看来这徐氏今日是铁定要进清芷苑的。 她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不安,不过随即想到,青墨和古星还在,谅这二夫人也没什么本事闯进去。 想到这儿,她的脸色又渐渐平静下来,再一次开口强调,“小姐说了,今日不见任何人。” “好啊!”徐氏微微冷笑,“我现在便替三姑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贱婢。” 她现在愈发肯定林倾暖必然不在清芷苑,否则,外面闹腾成这样,她为何还不出现? 于是她愈发有恃无恐起来。 “来人,将堵在门口的这些贱奴都给我拉开,这个贱婢,给我狠狠的打。” 底下的下人听到徐氏吩咐,立刻便上前开始拉扯清芷苑堵门的下人,而更有两个嬷嬷,直接就要对菱歌动手。 芦笙立刻抢上前,将那两个嬷嬷推开,大声道,“你们竟敢如此无礼,小姐待会儿出来饶不了你们。” 徐氏闻言冷笑不已,“还指望三小姐救你们?”她眼中浮起浓浓的得意,“她现在恐怕还在哪个野男人身下承欢呢,哪里能顾得上——哎呦——”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忽然击中了她的脑门,她痛呼一声,连忙抬手抚去,感觉手上湿湿的,拿下来一瞧,顿时吓得尖叫出声,“血——” 暗中的青墨面色冷寒,阴沉的盯着徐氏。 身后的陆嬷嬷立刻上前,待看清徐氏额头上的伤口正汩汩向外冒着血,不由大惊, 连忙道,夫人,老奴还是扶您回去让府医看看吧。 郭姨娘见状,也上前劝道,“二夫人,不如今日就算了,三小姐也许在屋里也说不定。” “不——” 徐氏脸色狰狞,拿出手帕捂住了伤口,狠狠的盯着清芷苑大门,咬牙切齿的开口,“我今日一定要进去瞧瞧,这林倾暖究竟在不在。” 路嬷嬷知道二夫人今日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三小姐了,只得暗暗吩咐人去请府医。 郭姨娘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悄悄退到了后面。 瞧这个架势,林倾暖一夜未归,恐怕是事实。 既然如此,那她倒希望这二夫人将事情闹大,最好是她们能斗的两败俱伤。 芦笙见徐氏的头被人打破了,不由噗嗤一笑,想来也是青墨的手笔。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忽然惊叫道,“哎呀,二夫人的头为何忽然破了,是不是无意中冲撞了哪位过路的神明?” 正闹腾的众人闻言顿时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徐氏,见她额头果然不知何时破了个口子,虽然用帕子掩着,可还是不断有鲜血渗出来,再加上她此刻脸色阴沉,便愈发显得狰狞可怕。 大白天的,清芷苑的人又都忙着抵挡那些侍卫,哪里有人会空出手袭击二夫人? 故一些人听了芦笙的话,心里不由便有些打鼓,不敢闹腾的太过。 徐氏愈发愤怒,她忍着痛指着芦笙命令,“给我打死这个贱婢。” 路嬷嬷闻言,立刻便走了过去,对着芦笙便是一耳光。 “小贱人,你不过是清芷苑的一个小丫鬟,竟然还敢胡言乱语?” 芦笙猛不丁受了路嬷嬷一巴掌,一瞬间有些懵。 路嬷嬷却不打算放过她,上前就要再次打她。 菱歌连忙将芦笙护在了后面,面上浮起怒意,“二夫人这是要与清芷苑撕破脸皮吗?” 她肃然的往前走了两步,警告出声,“若是你还不就此罢手,我清芷苑也不是好欺负的。” 徐氏此刻疼得嘶牙咧嘴,想回去先将伤口包扎了,可又不愿白白错过这个将林倾暖踩在脚下的机会,于是便不耐烦的招招手,“郭姨娘,既然你执掌府内诸事,还不赶快将清芷苑这些忤逆主子的下人给拿下?” 说罢,她又急切的催促,“府医怎么还不来?” 路嬷嬷连忙道,“快了,快了。” 郭氏心里几乎将徐氏骂个半死,可面上却不敢违抗,单不说徐氏是夫人,她是妾氏,就徐氏在老夫人面前的地位,她也是不敢惹的。 “二夫人,不如妾身先陪你去将伤口包扎了,我们再回来?”郭姨娘小心翼翼的建议。 徐氏立刻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冷笑开口,“怎么,郭姨娘这掌家的差事是不想干了么?” 郭氏一听顿时怂了,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掌家权利,又怎么会轻易的放弃。 她犹豫了一瞬,终是下定了决心,往前走了两步,向菱歌赔笑道,“菱歌姑娘,既然老夫人派妾身来瞧三姑娘,那妾身若是不进去,就无法同老夫人交代,”她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一些,“还望菱歌姑娘通融,妾身进去瞧瞧三小姐便出来。” 菱歌冷笑,“老夫人常年不关心我们清芷苑,如今怎么忽然对小姐的事感了兴趣?” 郭姨娘一噎,连忙解释,“这不是你们院里的秋雨姑娘来禀报了么,老夫人不放心,这才派我来看看,既然三小姐一直在屋里,我进去看完也放心。” 菱歌睨了她一眼,淡声道,“小姐正在休息,吩咐所有人都不得打扰。” 郭姨娘的脸色顿时尴尬不已,“妾身若是不进去,如何向老夫人回话?” 菱歌嘲讽一笑,“这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郭姨娘,秋雨只是清芷苑的二等丫头,即便是清芷苑有什么事,还有奴婢和洛舞在,何时轮到她去禀报了?” 她意有所指的瞥了眼秋雨,“身为清芷苑的丫头,却吃里扒外,陷小姐于不义,这种人的话,老夫人竟然还会信?” 郭姨娘顿时哑口无言。 她颇有深意的瞧了眼菱歌,这丫头她见过,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不想关键时刻,却如此伶牙俐齿,林倾暖的人,果然都不好惹。 暗处,青玄饶有兴趣的瞧着菱歌,忍不住向青墨道,“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 他记得当时在江城,这小丫头便对他凶巴巴的。 青墨面色冷然,眼神紧紧的盯着清芷苑门口,没有说话。 “信不信不是你一个贱婢说了算,”徐氏被府医包扎完伤口,立刻便向菱歌发难,“本夫人懒得同你多废话,赶快让开,否则,这里的人今日都要问罪。” 说罢,她凌厉的眼神扫向了清芷苑门口守着的下人。 那些下人心里顿时一怵,手上的家伙便有些拿不住。 菱歌极力压下心底的慌乱,面色却依旧不变,“奴婢说了,小姐在休息,不见任何人。” “好,”徐氏怒极冷笑,“来人,将这些人给我乱棍伺候,若有人抵抗,直接打死。” 徐氏今日本就带了不少侍卫过来,刚才因有所顾忌不敢下狠手,如今一听徐氏吩咐,哪里还会收敛,上前便要对清芷苑的人动手。 “七小姐到!” 第165章 是二婶诬告姐姐 正闹腾间,清芷苑内忽然传出了通报声。 那些动作粗鲁的侍卫愣了愣,下意识瞧向了徐氏。 徐氏也是目光一凝,望着清芷苑的大门。 不多时,便见林倾寒身着粉色锦衣,梳着双环髻,作出端庄有礼的样子,自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下人。 菱歌看见七小姐身后的人,眼神顿时一亮。 徐氏瞧着林倾寒,脸上划过轻蔑的笑意。 连七小姐都出来了,看来林倾暖果然不在院子里。 她今日受了如此屈辱,势必要让林倾暖付出惨痛的代价。 “哟,这不是七姑娘么,”徐氏冷笑连连,“怎么,你姐姐出去和野男人厮混,就让你出来帮忙挡着了?” 林倾寒脸上立刻浮起薄怒,板着脸稚嫩开口,“二婶莫要胡说,我姐姐就在屋子里休息,”她扬起清秀的脸庞,瞧了眼四周,见那些侍卫将清芷苑团团围住,诧异问道,“二婶这是在做什么,清芷苑是什么地方惹了二婶了吗?” 徐氏本不屑回答林倾寒的话,她还犯不着去同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理论,可一想到她毕竟也是府里的嫡出小姐,即便是不受人待见,那也是小姐,于是便嗤笑道,“什么在里面休息,外面动静闹的这么大,她都不出来,摆明就是不在。” 说罢,她眼珠忽然一转,计上心来。 她走到林倾寒跟前,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容,向林倾寒笑着道,“七姑娘,你告诉二婶,你姐姐昨夜是不是没回来?” 见林倾寒的脸上浮起警觉,她连忙又道,“二婶不是来找你姐姐麻烦,是老夫人派二婶来的,你想,若是你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及时将她救回来,以免她继续在外面受苦。” 菱歌顿时警惕起来,不安的看向林倾寒。 七小姐当然不会害小姐,可她毕竟才七岁,又怎么会明白二夫人的居心叵测? 林倾寒脸上浮起犹疑之色,略略思索了番,便镇定开口,“姐姐确实是在屋里。” “那她为何还不出来?”徐氏立刻反问。 “二夫人这是什么话,小姐昨日练字练的晚,今日便晚起了些,怎么二夫人竟连小姐的私事也要管么?”身后的洛舞冷冷道。 “呵,”徐氏冷笑,“那本夫人倒要进去看看,她究竟是起晚了,还是根本就不在。” 说罢,她便抬了抬手,示意侍卫继续。 侍卫得令,立刻便亮出了兵器,要对挡在门口的下人动手。 守门的下人都是些婆子丫鬟,手里的工具也只是扫帚一类,哪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侍卫的对手,此刻见状,脸上俱都浮起惊慌。 她们刚才可听说了,二夫人是要下令将她们打死的。 林倾寒也是一慌,下意识回头看向漫萧和洛舞。 漫萧向她微微点头。 林倾寒定了定神,忽然大声吩咐,“青墨,将这些乱闯清芷苑的贼人都给本小姐拦下,”她咬了咬牙,又作出一幅愤怒的样子,“狠狠的给本小姐打出去。” 隐在暗处的青墨早就忍不住了,此刻一听林倾寒的吩咐,立刻便现身出来,亮出手中的宝剑,冷冷的盯着那些侍卫。 那几名侍卫原本嚣张的气焰,在看到青墨的时候,瞬间都蔫儿下去。 他们如何瞧不出来,青墨的身手,是他们远远无法相比的。 欺负欺负婆子丫鬟还可以,这可是暗卫,他们如何敢动手? 林倾寒身后,古星悄悄碰了碰古月的肩膀,“欸,小姐真的让打回去么?” 古月淡淡睨了她一眼,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徐氏哪里会将林倾寒放在眼里,此刻见她竟然还吩咐暗卫挡住了她的人,不由勃然大怒,冷声命令,“还不赶快给本夫人上?” 那些侍卫听到徐氏的话,虽然心里发怵,可还是不敢违抗命令,只得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青墨冷冷一笑,身形骤然发动,快速的穿梭在众侍卫中间,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些之前还态度强硬的侍卫便都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青墨的身手,连林倾寒都不由瞪大了眼。 怪不得古月姐姐告诉她,姐姐说了,有青墨在,他们谁都进不了清芷苑。 徐氏气的脸色涨红,额头上的伤口也隐隐发痛,她没想到,就一个小小的清芷苑,她都带了这么多人了,还是进不去。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林府?”她瞪着青墨,厉声道。 她没有见过青墨,也并不知道清芷苑还有这样的高手。 青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菱歌扬了扬眉,理直气壮的开口,“这是宁老太君送于我家小姐的暗卫。” 此刻她哪里还会担心,古月回来了,便说明小姐已经知晓了府中之事,她没有立刻回来,显然是有别的打算。 只要她们继续将二夫人挡在外面,等着小姐回来便是。 徐氏闻言,顿时气的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不动手,这几个丫头挡着不让她进去,若是动手,又打不过人家。 明明知道林倾暖就是不在里面,可她却拿不住她任何把柄。 “呵呵,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清芷苑,竟然如此藏龙卧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姑娘在里面干什么勾当呢。”徐氏恶毒开口。 “清芷苑干净的很,就不劳二夫人挂心了,”菱歌毫不留情的反驳回去,“宁老太君给小姐暗卫,便是为了防止一些奸佞小人来清芷苑寻衅滋事,兴风作浪。” “放肆,你说谁是奸佞小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蓦的自众人身后响起。 徐氏一听,顿时大喜,连忙回过头,果然,不是林老夫人是谁? 林老夫人冷着脸走到徐氏身边,出言训斥,“让你来瞧瞧三丫头,你怎么连这点事也办不好?” 徐氏连忙诉苦,“老夫人有所不知,是清芷苑的这些下人将儿媳挡在外面,儿媳干着急,也进不去呀。” 末了,她又狠狠的瞪了林倾寒一眼,急不可耐的向林老夫人告状,“而且,这七小姐也是年纪小不懂事,明明三姑娘不在屋子里,她却联合清芷苑的下人欺上瞒下,想要糊弄过去。” 闻言,林老夫人果然不悦的看了林倾寒一眼。 林倾寒被林老夫人凌厉的眼神一撇,连忙低下头,只是不过须臾,她又坚定的抬起了头,嗓音稚嫩,却隐隐透着坚持,“姐姐就是在屋子里,是二婶诬告姐姐。” “哟七小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姐姐手下的丫鬟说的。”徐氏肆无忌惮的冷笑。 有林老夫人在,她还怕什么? 林倾寒被徐氏一驳,脸色顿时通红,不过还是嗫嚅着辩解,“秋雨是胡说的。” 徐氏当然不会再同一个小孩子拌嘴,她看向老夫人,“您看这——” 林老夫人睨了她一眼,不耐开口,“瞧瞧你像个什么样子,额头受了伤,怎么还在这里杵着?” 徐氏连忙赔笑,“这不是担心林倾——三姑娘么。” 林老夫人冷哼一声,冷厉的目光扫向了清芷苑门前的众人,“刚才是谁将二夫人打伤,又是谁出言诋毁二夫人的?” 第166章 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清芷苑的下人顿时被林老夫人凌厉的气势所慑,连菱歌和洛舞几个也不由紧张起来。 \\\"怎么,还要等老身一个一个问吗?\\\"林老夫人眼中划过森冷的寒意,\\\"朱嬷嬷——\\\" 朱嬷嬷立刻冷着脸走出来,先是环视了众人一眼,这才威严开口,\\\"没听到老夫人的话吗,个个都哑巴了不成?\\\" 菱歌连忙辩解,\\\"回老夫人,奴婢并非诋毁二夫人,只是小姐明明在屋子里休息,但是二夫人和郭姨娘却带着侍卫无故来清芷苑闹事,还责打清芷苑的下人,奴婢气不过,这才为小姐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朱嬷嬷冷笑,\\\"你不过区区一个贱婢,竟还敢为主子打抱不平?谁给你的胆子?\\\" 菱歌闻言顿觉委屈不已,眼中渐渐蓄起泪水,却强忍着不愿落下来。 \\\"奴婢无错,即便是老夫人要责罚奴婢,奴婢也是这句话。\\\" 她何尝不知道林老夫人是在为二夫人做主,可小姐不在,她就要护着清芷苑,不能让他们在这里肆无忌惮,即便是林老夫人也不行。 \\\"这清芷苑的奴才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老夫人脸上浮起重重怒意,\\\"不仅顶撞主子,还敢和三丫头串通起来欺瞒老身,老身今日便要整一整这清芷苑的风气。\\\" 朱嬷嬷顿时便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恐怕要趁着今日三小姐不在,拿清芷苑大开杀戒了。 她立刻向身后招了招手,几名黑影瞬间落入院中。 林老夫人冷笑,“暗卫是吗,你们以为只有宁国府有暗卫,我林府便没有了吗?” “姑妈别生气,既然这些奴才坏了府里的规矩,那打上三十板子,卖了便是。”一旁的李掌柜小心翼翼的扶着林老夫人,谄笑着建议。 他今日来是受秦氏所托,刻意在林老夫人面前煽风点火的。 当然,最主要的,他还是想找个机会瞧瞧那个美的不似凡人的三小姐,即便是见不到本人,去她院子里转转也是好的。 林老夫人听了李掌柜的话,脸上怒意稍歇,阴沉的眉眼满是算计,“珲儿说的对,这几个目无尊卑的贱婢,留在府里还做什么?” 徐氏一听便来了劲儿,“母亲说的是,早就该处理了。” 清芷苑的下人一听老夫人要发卖她们,顿时愈发紧张,低垂着头不敢再拦着。 “清芷苑是小姐的院子,理应由小姐做主,即便是老夫人,也要问过小姐才是。”洛舞冷哼道。 林老夫人狠厉的视线猝然射向了洛舞,“你叫什么名字?” 洛舞没有丝毫惧怕的扬起头,“奴婢洛舞,是清芷苑的大丫鬟。” “好啊,那老身今日便拿你开刀,\\\"林老夫人阴狠开口,“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朱嬷嬷得令,立刻便指使下人过去拿洛舞。 “老夫人不可,”菱歌连忙将洛舞护在后面,“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即便是犯了错,也理应由小姐发落。” “就是,就算是老夫人,也不能如此不讲理。”芦笙也不服气道。 “反了反了,”林老夫人怒不可遏,“这清芷苑的下人还有没有规矩了?” 朱嬷嬷冷着脸看向那几名暗卫,“还不快将这些人拿下!” 暗卫得了命令,立刻便向菱歌等人出手。 青墨瞬间便挡住他们,冷冷一笑,“这个贱妇是我打的,你们有本事,便来拿我。” 徐氏一听顿时被气的不轻,原来是他袭击的自己。 而且他竟敢称呼自己为贱妇? 徐氏刚要发怒,待瞧见青墨手中的剑时,心里不由怵了怵,眼珠一转,顺势挽住林老夫人的手臂,大声嚎哭,“母亲,您一定要为儿媳做主啊!” 林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她没想到,清芷苑的人竟然丝毫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还不动手?” 那几名暗卫立刻便对青墨发起了攻击,只是青墨身形未动,一个人影却蓦的闪到了他的前面,三下五除二便打退了对方。 古星回头,笑嘻嘻对青墨道,“你方才已经过了瘾,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她顺手揪起一个暗卫,直接抡起来将他扔远,开口骂道,“姑奶奶我真是忍不住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古月默了默,终是没有去拦着她。 菱歌几人顿时傻眼,古星姑娘也太彪悍了些。 林倾寒清澈的眼神满是担忧,望向漫萧,“这样不会给姐姐添麻烦吧?” 漫萧淡笑摇头,“三小姐既然让古月姑娘放心打,那必然是有后招的。” 林老夫人和徐氏见古月不过一个小丫头,可几名暗卫联手却都打不过她,震惊之余,愈发愤怒。 “母亲,我瞧着这清芷苑是要反了天啊,您要是再不管,恐怕不到明日,三小姐就敢拎着刀出来杀人了。”徐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林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厉声喝道,“来人,将清芷苑都给我围起来,所有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她的话音刚落,数名暗卫便悉数现身,将青墨等人团团围住。 青墨轻蔑一笑,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清芷苑的婆子和小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缩进了门内。 古星拧了拧手腕,脸上满是兴奋,“姑奶奶我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 古月走到她跟前,低声说了句,“悠着点。” 古星回了句明白,便急不可耐的冲向了对方。 菱歌瞧着那暗卫约莫有数十名,不由替古星担忧起来。 “青墨大人,您也去帮帮古星吧!”菱歌连忙对青墨道。 青墨抬起头瞥了眼,淡声道,“用不着。” 御卫以一当百,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普通的暗卫,他们哪里会放在眼里。 古星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存了心思要逗弄他们,于是也不急着下狠手,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众暗卫之间,摆明了是将对方当猴耍。 林老夫人和徐氏却没有瞧明白,以为是古星打不过暗卫,脸上不由划过得意之色。 朱嬷嬷见古星被缠住了,便唆使剩下的人将菱歌几人拿来。 菱歌正认真瞧着古星和那些暗卫缠斗,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 那些下人鬼鬼祟祟的溜到菱歌身后,正要动手,却蓦的感觉脑袋一痛,连忙回头,唾骂道,“哪个混蛋打我?” 只是话刚说完,脑袋上便又是一痛。 几人顿时警惕起来,连忙背靠背防范的看着四周。 可即便是如此小心翼翼,每个人还是连着挨了七八下,他们却连对方的人影都看不到。 几人面面相觑,忽然大叫着,惊恐的退了回去。 菱歌听到后面的动静,讶异的回头,却见几个侍卫正狼狈不堪的抱头鼠窜。 她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又一脸懵的转了回来。 好一会儿,古月见古星还是玩的不亦乐乎,不由摇摇头,扬声道,“古星,差不多了。” 古星闻言,手上的招式立刻变得狠辣,那些暗卫哪里能抵挡得住,瞬间便被打的满地找牙。 “大胆贱婢,竟敢对老夫人的暗卫下手。”朱嬷嬷气的指着古星大骂。 古星瞬间便移到了朱嬷嬷面前,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将您给忘记了。” 说罢,她单手抓起朱嬷嬷肥胖的身躯,轻而易举的便将她扔到了林老夫人脚下。 朱嬷嬷一直跟着林老夫人养尊处优,哪里受过如此惊吓,身子还未落地,人便已经吓的晕了过去。 林老夫人瞧着满地趴的都是自己的人,连自己最为宠信的朱嬷嬷,也躺在那儿生死未卜,她脸色愈发苍白,颤抖的手指着古星,“你——你还有没有将老身放在眼里。” 那可是她精心培养多年的暗卫,竟然就如此轻易的败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 这清芷苑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古星收拾了众人,闲适的拍了拍手,这才回到清芷苑门口,向林老夫人笑眯眯道,“当然了,您看,我将您的人照顾的多好?” “来人,报官,快去报官,”林老夫人气的老脸抽搐,浑身发抖,“我就不信了,这清芷苑我还管不了?” “姑妈,这报官总得有个由头吧?”李掌柜见林老夫人带来的人都趴在了地上,身边只有他一个站着了,只得苦着脸道。 总不能说林府下人不服管教吧? 林老夫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说林倾暖不知廉耻,在外面与男人厮混,还纵容自己院里的下人殴打谋害主子,让他们快快派人来将这些人都带走。”徐氏脸色狰狞的开口。 “对,就这么说。”林老夫人目光阴狠,怒声道。 “祖母,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林老夫人刚说完,便听到了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声音。 第167章 她是不是一夜未归 林老夫人蓦的抬眼,果然见林倾暖缓缓自清芷苑走了出来。 徐氏的脸上瞬间浮起惊恐,下意识尖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倾暖微微挑眉,诧异道,“二婶这话说的,我不在自己院子,那该在哪里?” “小姐——”菱歌连忙迎了上来。 林倾暖见她眼中隐隐浮起泪光,显然是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便安抚的看了她一眼。 “你如果在屋里,为什么不早些出来?”徐氏的脸色愈发难看,她没想到,林倾暖竟然真的就在清芷苑。 “哼,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出来,何时需要你管?”芦笙气冲冲的反驳。 小姐都出来了,她还怕什么? 林倾暖侧首瞥了芦笙一眼,待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时,眸色不由暗了暗。 “真是反了反了,这清芷苑的下人眼中还有没有主子了?”徐氏气的脸色发白,说完,她又凄楚可怜的向林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瞧瞧,儿媳身为三姑娘的长辈,三姑娘却一点儿都不将儿媳放在眼里。” 林老夫人早已气的七窍生烟,看着林倾暖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恨不得立刻吩咐人将她打死,可是一想到她的暗卫联手都打不过清芷苑的人,她又不得不生生忍了下来。 “三丫头,你眼中还有没有规矩了,对长辈就是这个态度?”林老夫人脸色铁青的开口,企图用长辈的身份压她,让她自己认识到错误,乖乖束手就擒。 林倾暖浅淡一笑,凌厉的凤眸中满是嘲讽,“祖母为何这般说,我有做过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么?” 林老夫人几乎要被林倾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死,看看这躺了一地的人,她竟然还敢狡辩? “哼,你纵容下人殴打你二婶,还将我的人打成这样,你还敢说你什么都没做?”林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磕,怒不可遏道。 林倾暖淡淡瞟了眼地上躺着的人,神情愈发无辜,“祖母怕是误会了什么罢,这可不是我下令的。” “好,”林老夫人立刻便抓住了她话里的把柄,冷笑开口,“既然如此,那这些吃里扒外的下人我就都带走了。” 她说着,又冷声吩咐,“珲儿,去报官,将清芷苑这些贱奴都统统关进大牢。” 只是她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李珲反应。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他,却见李珲两眼直勾勾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倾暖看。 她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拐杖就向他打了过去,“没出息的东西,见到狐狸精就走不动道了?” 李珲猛不丁挨了林老夫人一下,顿时回神,见林老夫人发了火,连忙开口央求,“姑妈息怒,珲儿再也不敢了。” 林老夫人懒得理他,寒着脸命令,“去报官。” 李珲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敢忤逆林老夫人,连忙答应着出去了。 林倾暖冷眼瞧着李珲离去的背影,并没有阻止。 徐氏一看林倾暖的反应,以为她是想将清芷苑的下人推出来顶罪,立刻便神气起来,指着几个刚爬起来的侍卫便吩咐,“还不快将他们拿下?” 几个侍卫挨了揍,哪里还有胆量,唯唯诺诺的磨蹭着,迟迟不愿上前。 “一群废物,没听到夫人的命令吗,还不赶快上?”路嬷嬷怒骂,“一会儿官府的人就要来了,他们哪里还敢反抗?” 侍卫一听有官府做主,立刻便扑了过来。 林倾暖冷冷一笑,“古星,既然他们还想挨一次打,那你便不要客气。” 古星瞬间便兴奋起来,“奴婢明白!” 说罢,冲上去对几个侍卫又是一通暴揍,这一次,他们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从始至终,清芷苑的人脸上都没有惊慌之色,他们当然相信小姐,不会将他们推出去。 “大胆——”林老夫人竖眉瞪眼,“林倾暖,你还当不当自己是林府的人了?” 林倾暖扬了扬眉,“祖母,这可不不关孙女的事儿,是二婶先下令为难我清芷苑,我只是自卫罢了。” “这么说,你是要护着这群下人了?”林老夫人神色冷漠的质问。 林倾暖笑了笑,眸含讥诮,“他们是我的人,我当然要护着他们。” “你刚才还说不是你下的令。”林老夫人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林倾暖气死。 “当然不是我,”林倾暖无辜的眨眨眼,“是祖母和二婶带人无故擅闯清芷苑,他们只是尽到保护院子的职责罢了。” “你胡说,”徐氏立刻冲了出来,怒气冲冲道,“明明是你的丫鬟说你与野男人鬼混去了,你还敢在这里狡辩?” 林倾暖眼中骤然划过一丝厉色,走到徐氏面前,毫不犹豫的给了她一巴掌。 徐氏瞬间被打懵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林三小姐竟然打了二夫人? 还不是偷偷下的手,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么轻易的打了自己的长辈? 好一会儿,徐氏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暴跳如雷,“你竟敢打我?” 林倾暖嘲讽一笑,扬起手又赏了她一巴掌,这才不不疾不徐的开口,“二婶作为长辈,却密谋毁我清誉,我打你都是轻的。” 徐氏愣了愣,忽然嚎哭着扑向了林老夫人,“母亲,我不活了,我竟然被这个贱丫头给打了,这府里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这是要反了天啊!” 林老夫人被徐氏哭的头疼,又被林倾暖气的肝疼,几乎就要晕过去,可是看着林倾暖如此嚣张,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的眼神犹如淬了毒的两把刀子,直直射向了林倾暖,“你自己不知点检一夜未归,竟然还反咬一口打你二婶,你以为真的就没人能治你了吗?” “祖母此话差异,”林倾暖冷笑,“我明明就在屋中休息,祖母何以认为我一夜未归?” 林老夫人差点背过气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怒声道,“那个叫秋雨的,还不赶快滚出来?” 秋雨自林倾暖出现的时候,便躲得远远的,此刻听林老夫人叫她,心下一慌,迟迟疑疑的走了过来,先是不安的看了林倾暖一眼,这才小声道,“奴婢见过老夫人。” 林老夫人此刻哪里顾得上受她的礼,见她过来,立刻便厉声问道,“你说,她是不是一夜未归?” 第168章 算算今天的帐 秋雨吓得一个激灵,嗫嚅着不敢回话。 她原本不过是打算偷偷报个信儿,哪里想到会闹的如此不可收拾? 若说三小姐不在屋里,过后三小姐必定不饶她,可若是不说,老夫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还不想死。 “哼,你不过是清芷苑的二等丫鬟,素来又不在小姐跟前侍候,小姐在不在屋里你怎么会知道?”洛舞冷声出口。 林倾暖瞧着秋雨没有立即回答,瞬间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秋雨,既然祖母问你话,你实话实说便是,”林倾暖淡声开口,“你放心,你是清芷苑的人,没人能威胁的了你,我自会护着你,当然,”她话锋一转,冷冷笑道,“我也从不会放过诬陷背叛我之人。” 明明是轻飘飘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秋雨倏地抬头,见林倾暖也正瞧着她,目光微凉,心下不由一凛。 她思绪微转,瞬间便下了决心,连忙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不曾到过小姐屋子,只是见小姐还未传膳,便以为小姐没有回来,这才闹了误会。” 说着她又忙不迭的跪到林倾暖面前,一脸悔恨的哭诉,“小姐息怒,奴婢也是担心您,这才急着向老夫人禀报了您可能不在屋子里的事,没想到,”她偷偷瞥了眼老夫人,小声道,“没想到老夫人和二夫人却带着这么多人来了清芷苑。” “你胡说,在福禧堂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徐氏气急,忍不住狠狠踹了秋雨一脚。 秋雨没有丝毫准备,顿时被徐氏踹到在地,一脸惊慌的瞧着徐氏,“二夫人,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又怎么会陷小姐于不义,明明,明明是您和老夫人误会了奴婢的意思。” 徐氏双眉怒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上前就要再打秋雨,林倾暖却适时的挡在了秋雨面前。 “二婶,当着我的面责打我的人,恐怕不妥吧?” 秋雨这条狗留着还有用,她当然不会任由徐氏将她打死。 秋雨见林倾暖阻止了徐氏,心下不由划过一丝得意。 她能瞧得出来,林老夫人和徐氏在林倾暖这里讨不到任何便宜,林倾暖说护着她,自然便能护着她,所以她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林倾暖。 否则,听林倾暖的意思,她若是再敢背叛她,恐怕她连今晚也活不过去。 徐氏见林倾暖挡住了她,生怕再挨打,连忙躲远了些,这才冷笑着开口,“林倾暖,你以为你清芷苑的人都是向着你的么,你就这么相信他们?” 秋雨脸上顿时浮起几分紧张,略带不安的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浅淡一笑,“我的事,就不劳二婶操心了。” 秋雨闻言,这才微微放心,小姐还相信她就好。 林老夫人没想到秋雨临到关键时刻,却忽然不承认了,不由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下令将她打死。 此刻她深深怀疑,这就是林倾暖设的一个局,一个等她入瓮的局。 “即便是误会了,那我身为你的祖母,来瞧瞧你在不在,关心关心你,有什么不对?”林老夫人极力压下心底的怒意,冷声质问。 林倾暖眸中讥诮一闪而过,“既然如此,在我的丫鬟已经禀明我正在屋里休息的情况下,祖母和二婶为何又坚持要擅闯我的院子?” 她冰凉的目光划过那些刚刚爬起来的暗卫,沉冷笑道,“难不成祖母带着这么多人来,甚至不惜对清芷苑的人动手,就只是为了关心我?” 林老夫人顿时被她驳的哑口无言,脸色僵硬的辩解,“那还不是因为你的人打伤了你二婶?” “就是,”徐氏气愤的指着青墨,咬牙切齿道,“他出手打伤了我,你今日必须把他交给我处置,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倾暖露出一抹凉意十足的笑容,“二婶,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必然是你先出言诋毁在先,他这才出手的。” 徐氏心虚的别开了眼,冷哼出声,“不管如何,他一个下人,敢对主子如此无礼,就应该直接处死。” 青墨的脸色倏地寒彻如冰,冷冷的盯着徐氏。 林倾暖冷然嗤笑,“二婶怕是弄错了吧,他是我的人,可不是什么林府的下人,任何胆敢私闯清芷苑之人,他都有权处置。” 青墨下意识看向了她。 她说,他是她的人。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淡淡的暖意。 感觉青墨看过来,林倾暖微微侧头,淡然的看向了他,却见他飞快的移开了眼睛。 林倾暖默了默,好吧,她忘记了,他还在同她闹着别扭。 徐氏见林倾暖对青墨如此维护,顿时愈发气愤,只是又不敢惹林倾暖,只得求助的看向林老夫人,希望林老夫人给她做主。 不想林老夫人却轻咳一声,冷声道,“既然三丫头院子里没什么事,其他人都退下吧。” 说罢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暗卫和侍卫离开。 那些人得令,立刻便要撤离清芷苑。 “慢着——”林倾暖忽然扬声道。 林老夫人拧眉,愠怒的瞪着林倾暖,“怎么,我的人你也要指手画脚?” 林倾暖笑了笑,“祖母的事,孙女当然不感兴趣,只是祖母和二婶无故在我院子门口闹了一场,就这样轻易的离开,恐怕不妥罢?” “那你想怎么样?”林老夫人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意又腾的升了起来,“你二婶都受了伤,我的人也被你清芷苑的人打了,难不成你还不罢休?” 林倾暖嘲讽的看向林老夫人,冷然的笑了笑。 林老夫人受不住她审视的眼神,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心里却有些打鼓,难不成她知道了? 林倾暖红唇微勾。 闹完就想走?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林老夫人的心思她如何瞧不出来。 官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林老夫人想将暗卫和侍卫都打发了,好显得是她目无尊长,欺辱长辈。 毕竟现在的场面,是几十名侍卫和暗卫对清芷苑团团围着,怎么瞧着都像是林老夫人在欺负林倾暖。 只是—— 她不傻,自己更不笨。 “既然祖母报了官,那便等官府的人来了再做决断也不迟。”林倾暖清浅一笑,回头吩咐,“给祖母搬个凳子去。” “是!”洛舞立刻答应着去取凳子了。 林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刚要说话,却听林倾暖又及其缓慢的开口,隐隐透着威严,“青墨,古星古月,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谁若是想要走,不用客气,直接给我将腿打折了。” 青墨和古星古月立刻道,“是!” 林老夫人气极,将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狠狠的瞪着林倾暖,“你敢?” “祖母不妨试一试?”林倾暖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林老夫人脸上充满了不甘,却不得不忍了下去。 她何尝不知道,林倾暖说到做到。 那些侍卫和暗卫早就见识过了古星的功夫,现在又加上了青墨和古月,顿时都不安的缩在一旁,别说是逃跑了,连动都不敢动。 林倾暖冷淡的目光扫向了四周,满意的笑了笑,“既然闲着无事,不如我们便算算今天的帐吧!” “算——算什么帐?”徐氏脸色一紧,下意识问道。 第169章 你为何要殴打长辈,滥用私刑 林倾暖眉眼倏地浮起冷意,“芦笙——” 芦笙闻言,连忙走到林倾暖跟前,恭敬道,“小姐!” 林倾暖冷淡的目光自前方几人身上缓缓划过,“刚才是谁打的你?” 芦笙愣了愣,连忙回道,“是二夫人身边的路嬷嬷。” 路嬷嬷脸上顿时浮起几分紧张之色。 “好,”林倾暖冷冷一笑,“现在就给我打回去!” 芦笙有些迟疑,“小姐,这——” 林倾暖侧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敢?” 芦笙连忙摇头,神色略显苦恼,“不是,只是路嬷嬷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该回她多少巴掌呢?” 林倾暖唇角勾出一抹沉冷的弧度,“打到你消气为止。” 路嬷嬷闻言,顿时惊慌的看向徐氏,“夫人,您可要救老奴啊!” 徐氏愠怒的瞪着林倾暖,“你敢?” 林倾暖轻蔑一笑,“二婶莫不是要替路嬷嬷受这巴掌?” “你凭什么打人?”徐氏冷笑着反问。 对于徐氏的厚颜无耻,林倾暖可算是领教了。 “呵,”林倾暖目露嘲讽,“二婶打了我的人,我不该还回去么?” 徐氏顿时便说不出话了,只得狠狠的瞪了林倾暖一眼,眼中充满了不甘。 路嬷嬷见徐氏没了维护她的意思,不由愈发慌乱。 “芦笙,还不动手?” 芦笙得令,走到路嬷嬷面前,挽了挽袖子,对着她的脸就抡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路嬷嬷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路嬷嬷又羞又怒,想要反抗,又惧怕林倾暖,只得狠狠的瞪着芦笙。 芦笙见她脸上有不服之意,便又是一巴掌下去。 如此一连打了十几巴掌,路嬷嬷的脸肉眼可见的足足肿了一圈。 此刻她哪里还敢摆脸色,双眼哀求的望向芦笙,希望芦笙可以就此罢手。 芦笙见她服了软,脸上浮起愉悦的笑意,回到林倾暖身边,作出一幅大度的样子,“小姐,奴婢打的手疼了,暂时便饶了她吧。” 她面上虽不显,可心里却升起浓浓的感动。 这么多年来,她在外面没少受人欺负,可从未有人给她做过主,原以为做了婢女,挨打受骂更是家常便饭,不想却跟了这么好的主子,不仅平日里对她多有关照,在关键时刻也处处维护着她。 此刻她深深庆幸,自己当初勇敢的站了出来,更感激小姐,好心收留了她。 林倾暖含笑睨了她一眼,“若是没解气,换个人再打便是。” 芦笙还没来得及反应,路嬷嬷却惊恐的扑过去跪倒在林倾暖脚下,向林倾暖嚎哭道,“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老奴知道错了,老奴再也不敢欺负芦笙姑娘了。” 芦笙见她求饶了,也懒得再同她计较,笑嘻嘻道,“奴婢解气了,这后面的巴掌就不打了。” 林倾暖微微一笑,在看向路嬷嬷的时候,骤然冷了脸色,凌厉开口,“你若再敢来清芷苑撒野,再敢对清芷苑的人下手,下一次可就不是巴掌这么简单了,”她微微俯身,冷笑着一字一顿道,“本小姐会让你将这条老命交代在这里。” 路嬷嬷眼中顿时浮起骇人的惊惧,连忙磕头求饶,“老奴再也不敢了,打死老奴也不敢了。” 清芷苑的下人见刚才还颐气指使的路嬷嬷转眼间就怂了,脸上俱浮起解气之色。 小姐真是太厉害了,跟着小姐,以后谁还敢再欺负他们。 而林老夫人和徐氏带来的那些人,见林倾暖态度如此强硬,手段更是凌厉,心里不由都是一怵。 林老夫人瞧着林倾暖肆意的打骂徐氏的人,丝毫不给她面子,脸上愈发升起沉沉的怒意。 “老夫人,您的凳子。”洛舞笑的眉眼弯弯。 “滚——”林老夫人顿时喝骂出声。 洛舞也不恼,笑呵呵道,“您一把年纪了,还是坐着等的好,这也是我们小姐的一片心意。” 说完,也不待老夫人反应,直接走回到林倾暖身边。 林老夫人气的火冒三丈,却不得不忍了下来。 瞧着林老夫人气极的样子,林倾暖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些。 徐氏咬牙切齿的盯着林倾暖,恨不得立刻将她拆吃入腹。 想到她今日不仅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更是被林倾暖如此羞辱,她愈发恨得牙痒痒。 “好了,既然芦笙原谅你了,那本小姐这次也不同你计较了,滚回去吧!”林倾暖声音浅淡。 路嬷嬷一听,顿时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又给林倾暖磕了几个头,这才忙不迭的退回到徐氏身后。 “官爷,就在这里。” 林倾暖一抬眸,便见李珲急匆匆的带了一帮人进来,看见林老夫人还在里面,连忙走过去禀道,“姑母,京兆尹大人来了。” 京兆尹向林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 林老夫人刻薄的老脸上勉强浮起一丝笑意,“赵大人。” 赵德业见林老夫人没有主动说起事情的缘由,便开口问道,“老夫人,不知令侄说的可否属实?” 说罢,他下意识看向了林倾暖。 这个林三小姐,他可不是第一次见过了,每次都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上次就是因为她,三皇子的怡红楼才折了进去。 闻言,林老夫人脸上浮起一抹难堪,“给赵大人添麻烦了,只是我这个孙女,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不仅滥用私刑处罚下人,还纵容下人殴打她的婶母,老身实在是管不了了,不得已这才求助赵大人,还望赵大人为老身做主。” 赵德业见林老夫人将姿态放的这样低,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且不说林老夫人是林丞相的母亲,单她自己,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如今对他却如此客气,显然是被这林三小姐气的不轻。 他本就是三皇子的人,对林倾暖自然也没多大好感,如今一听林老夫人的诉说,便愈发嫌恶起这林三小姐来。 若是他能将林三小姐就此拿下,那三皇子还不给他记一功? 想到此,他连忙向林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客气了,下官自会惩罚一干人等。” 林老夫人闻言顿时便放下了心,微微点头,眼中隐隐浮起一丝狠辣。 徐氏脸上也浮起浓浓的喜色。 林倾暖,被抓到京兆尹大牢,看你还怎么得意。 赵德业同林老夫人说完话,便转过身,冷着脸质问林倾暖,“林三小姐,你为何要殴打长辈,滥用私刑?” 第170章 孙女知道祖母为何不喜欢我了 闻言,林倾暖极淡的笑了笑,眸含讥讽,“赵大人看不出来么?” “本官看出什么?”赵德业见林倾暖脸上没有丝毫担忧之色,不由冷沉着声音问道。 林倾暖先是环视了众人一眼,这才淡笑开口,“赵大人,明明是祖母和二婶带着这么多人来寻我的不是,怎么赵大人反倒问起我来了?” 赵德业何尝看不出如今的局面,这么多侍卫围着清芷苑,显然是林老夫人挑起的事端。 可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帮着林老夫人,自然不容林倾暖再辩解。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对长辈动手,更何况还滥用私刑。” 林倾暖冷冷一笑,“赵大人此话差意,我清芷苑无缘无故就被祖母和二婶带人围了起来,还随意欺辱我的人,难不成我还不能反抗么?” 她眸光骤然凌厉,“况且,我何时殴打长辈,滥用私刑了?” “你还说没有?”徐氏立刻气呼呼的开口,“那我头上的伤是哪儿来的?路嬷嬷脸上的巴掌又是谁打的?” “呵,”林倾暖嘲讽一笑,“二婶因何被打,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她沉冷的目光自林老夫人和徐氏脸上划过,“你既身为长辈,为何一大早便来我清芷苑门口寻事,还屡次出口侮辱于我,二婶既然没有长辈的样子,还有什么脸要求我对你尊敬?” “放肆——”林老夫人怒喝出口。 她何偿听不出来,林倾暖表面说的是徐氏,可暗地里还不是连她一起骂了进去。 林倾暖怒极反笑,“怎么,祖母觉得我说的不对?”她目光冷然的瞧着她,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那祖母倒是说说,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门口,还带了这么多人?” 林老夫人顿时哑口无言。 林倾暖瞧向路嬷嬷,冷笑出口,“至于路嬷嬷么,”她又扫了徐氏一眼,“不是二婶先下令让她责打了我的人,我这才还手的么?” “无缘无故的,林老夫人为何要围你的院子?” 赵德业一瞧便明白了,显然是林老夫人和林二夫人在故意找林三小姐的麻烦,只是他已经管到这里了,若是现在撒手不管,那他的面子往哪儿搁,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冷声质问。 林倾暖挑了挑眉,“那就要问祖母和二婶了。” “还不是因为你没皮没脸,和外面的野男人勾结,一夜未归,我与母亲这才来的清芷苑?”徐氏冷笑着反驳。 说罢,她得意的瞧着林倾暖。 此刻有京兆尹大人在,量她也不敢再动手。 林倾暖眸中浮起寒彻的光芒,冷声命令,“青墨,掌嘴!” 青墨闻言,立刻便落到了徐氏面前,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青墨手上的力道自然不是芦笙可比,不过须臾,徐氏的脸便肿成了猪头,额头包扎好的伤口也重新裂了开来,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整个脸顿时显得狰狞可怕,完全瞧不出原来的样子。 徐氏被打的懵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立刻便尖叫着扑向青墨,“我要杀了你。” 青墨想也不想的便给了她一脚,直直将徐氏踹出了老远。 徐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连赵德业也忍不住愣了。 “林倾暖,你是要反了不成?”林老夫人勃然大怒,脸色白的吓人。 她万万没想到,即便是面对着赵德业,林倾暖也没有丝毫的收敛。 林倾暖耸耸肩,无辜的开口,“赵大人,祖母,你们可听的真真儿的,是二婶先辱骂我的。”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把她打成这样,她是你的二婶——”林老夫人拐杖磕的咚咚作响,咬牙切齿道。 林倾暖的脸上却浮起一抹担忧,“祖母,孙女瞧着二婶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您最好还是请个大夫为她瞧瞧,否则,若是出去伤了人怎么办?” “你胡说——”林老夫人抡起拐杖便要冲过来打林倾暖,李珲连忙扶住,“姑母,您慢些——” 林倾暖的脚连动都没动,冷眼瞧着林老夫人疯癫的样子,嘲讽开口,“祖母,您还是赶快找人将二婶抬下去吧,否则再过一会儿,恐怕二叔就要续弦了。” 林老夫人气的老脸抽搐不已,她回过神,向赵德业厉声道,“赵大人,还不赶快将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给带走?” 赵德业闻言,刚要指使官兵,却见林倾暖冷然的目光蓦的投向了他,嗓音清冷,“赵大人,如今你瞧的明白,祖母和二婶先是密谋毁我清誉,又带着人来我的院子要打死我,试问我何错之有?” 她冷冷一笑,“难不成我连反抗都不能,就任由他们活活将我打死么?” “我何时要打死你了?”林老夫人感觉胸腔怒意翻滚,几乎要压制不住,喉咙里一股腥甜涌出,却被她生生压了回去,“若不是你一夜未归,我来清芷苑做什么?” “我在屋里待的好好的,何时一夜未归了?”林倾暖声音冷意十足,“退一步说,即便祖母以为我不在屋里,那为何不派人出去寻我,反而带人围了我的清芷院?” 她扯了扯唇角,“谁家的祖母处心积虑败坏孙女的名声,谁家的祖母不惜招出这么多暗卫对孙女动手,谁家的祖母,”她眸中划过一丝嘲讽,“又不遗余力的要置孙女于死地,甚至不惜将官兵请来,巴不得自己的孙女被关入大牢?” 她今日其实本没想着要闹这么大,但既然林老夫人自己要惊动官府,那她不配合配合,又怎么说得过去? 林府闹的越凶,她才越开心。 林老夫人怔了怔,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的怒意也渐渐被悔意和尴尬取代。 是她太过急切了。 赵德业也知道今日是不能拿林倾暖怎么样了,他暗暗了瞧了林老夫人一眼,之前压在心底的一丝鄙夷也渐渐冒了出来。 高门贵府,即便是有什么龌龊之事,也是私下里解决,最怕被人知晓,哪里会主动惊动官府,且不说让官兵进院子本就不吉利,容易让外面的百姓误会,而一旦惊动官府,那便意味着,将府中的事情全部公之于众了。 林老夫人,这可是头一遭。 她怕是巴不得林府败落。 “你——你胡说些什么?”林老夫人回过神,惨白着脸强辩。 林倾暖眼中忽然浮起几分沉痛,“孙女知道祖母为何不喜欢我了。” 第171章 这犯人还没带走,怎么就着急走了 林老夫人一愣,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沉着脸忍住没有开口。 “祖母,我知道父亲不是您所出,所以您一直偏着二房和三房,这些倒也罢了,可是您几次三番的寻我麻烦,难不成是要对我们大房赶尽杀绝吗?” 林老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偏心了?” 嘴里虽辩解,可脸上却不由浮起一丝心虚。 林倾暖却没有管她,她的声音隐含悲伤,“当年您占了母亲的嫁妆,贪墨了母亲的银两,这些我都不说什么,可是父亲既然帮我要了回来,为何您还要如此执着的抢回去?” “我何时要抢回你的嫁妆了?”林老夫人的声音陡然尖利。 她是想拿回嫁妆,可是因着一直没有机会,便也暂时没有行动,这林倾暖,显然是在诬陷她。 林倾暖疑惑的挑眉,“祖母先是故意放出我不在屋里的消息,又带了这么多人来,不是抢嫁妆是做什么?” 她冷漠开口,“我并未犯错,祖母却要报官要抓我,还不是在等赵大人将我带走后,便要将我母亲的嫁妆贪墨掉?” 她意有所指的瞧着她,“毕竟,祖母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赵德业的心里愈发鄙夷,闹了半天,这林老夫人竟然是为了林夫人当年的嫁妆? 素闻林老夫人眼皮子浅,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他今日可算是被林老夫人的摆了一道。 赵德业带来的那些官兵也是一脸轻蔑,堂堂相府老夫人,竟然会做这种事。 林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她颤抖的手指着林倾暖,嗫嚅了半响,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林倾暖瞧着她快要气的晕过去了,连忙道,“祖母不要以为装晕,就可以逃过这些罪责。” 林老夫人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顿时真的晕过去了。 当然,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是装晕的。 林倾暖隐下眼底的冷意,淡淡吩咐,“将祖母和二婶都扶回去,找府医瞧瞧。” 立刻便有婆子答应着,将二人抬了回去。 临走时,李珲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正挂着沉冷的笑意看向他,他心下一跳,连忙收回了视线,忙不迭离开了。 这个三小姐,真是太可怕了。 赵德业看了一场闹剧,见林老夫人和林二夫人都被抬走了,他也不便继续在这里呆着,便向林倾暖道,“三小姐,本官先告辞了。” “赵大人,这犯人还没带走,怎么就着急走了?”林倾暖浅笑。 赵德业微愣,“什么犯人?” 难不成她要自己将她带走? “当然是私闯清芷苑的犯人,”林倾暖用目光示意了下那些暗卫和侍卫,当然,还有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朱嬷嬷,“他们无故到清芷苑寻事,还密谋抢我母亲的嫁妆,这可不是小罪。” 赵德业顿了顿,淡声道,“这是林府的家事,本官不便管,三小姐还是将此事禀告给林丞相,让丞相大人处理吧!” 他又不是傻子,今日拿不住林倾暖已够让他不爽,怎么还会得罪林老夫人? “那赵大人今日来是为了什么?”她眸中浮起几分诧异,“难不成是丞相府犯了事,赵大人奉命来的?” 赵德业顿时哑口无言。 “既然赵大人说不出什么,”林倾暖冷笑,“那我便去告御状,赵大人不顾男女大防,无故带人闯我清芷苑,我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为我做主。” “三小姐不可,”赵德言连忙道,“招本官来的是林老夫人,如今她既然晕了,这林府也没个做主之人,本官也不好拿人。” “为何不可?”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清冷的笑意,“我林府掌家之人还在,怎么就不能拿人了?” 说罢,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郭姨娘。 看了半天的戏,也该入场了。 郭姨娘乍听林倾暖忽然提及了自己,心下一慌,连忙换了一副笑脸走了过来,“三小姐,您唤妾身?” 林倾暖见她眼中隐隐浮起一丝算计,也不点破,淡笑道,“姨娘既然掌管府内诸事,那可要为我做主。” 郭姨娘心中忍不住将林倾暖骂了一通,她什么亏都没吃,还做什么主? 不过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她笑的和善,佯装不懂的问道,“不知三小姐要妾身做什么主?” 林倾暖嗤笑,“姨娘既然连这都瞧不出来,那这掌家之事,恐怕也胜任不了吧?” 郭姨娘心里顿时一凛,连忙道,“妾身听三小姐的安排便是。” 林倾暖冷冷一笑,也不戳破郭姨娘的小把戏,向赵德言浅笑道,“赵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够你拿人么?” 那些暗卫和侍卫一听林倾暖坚持要让赵大人将他们带走,不由惊慌起来,连忙向林倾暖跪了下去,不住的求饶。 林倾暖冷眼扫过去,直接忽略。 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还想让她饶了他们? 赵德言此刻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为难的看向林倾暖,“三小姐,您看这——” “三小姐!” 两人正说着,青玄忽然走了进来,抱拳向林倾暖行礼。 林倾暖淡声问道,“什么事?” 青玄恭敬道,“太子殿下让属下来接三小姐去归燕楼。” 林倾暖一听便知道是云顼让他来的,她忍下了眸中的笑意,“我知道了。” 云顼的意思她明白,便是让赵德业知道,她是他的人,轻易得罪不得。 果然,听了青玄的话,赵德业再不犹豫,连忙道,“三小姐,下官这就将人带走。” 说罢,便向不远处的官兵招了招手,冷声命令,“带走。” 官兵领命,便将那些暗卫和侍卫以及朱嬷嬷都带走了,清芷苑的门口顿时清净了下来。 林倾暖安抚的瞧向了清芷苑的下人,“大家辛苦了,都回院子吧!” 众人俱松了一口气,喜笑开颜的随着林倾暖回了清芷苑。 郭姨娘正要同林倾暖打个招呼,不想林倾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得冷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 “姐姐!”林倾寒拉住了林倾暖的衣袖。 林倾暖揉了揉她的头,笑眯眯道,“寒儿今日表现不错。” 说罢便牵着她的手进了屋子。 一进去,便见云顼已经在她屋子里待着了。 第172章 他是自愿留下的 “你没走?”林倾暖讶异的望向云顼。 他将她送回来,她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云顼眸中浮起一抹笑意,“左右也无事,便没急着离开。” 林倾暖知道他是担心她,所以才一直等着她将事情处理完。 不过他没明说,她也不点破,浅笑着走到他跟前,向林倾寒道,“寒儿,还记得他吗?” 林倾寒连忙点头,“太子殿下!” 说罢,还规规矩矩的向云顼行了个礼。 林倾暖立刻便想到上次在归燕楼见到云顼的之时,还是她安顿寒儿以后见到太子殿下要行礼。 云顼连忙让她起来。 “寒儿,以后见到太子殿下便不必行礼了,知道吗?”林倾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含笑安慰。 “为什么?”林倾寒不解的抬头,“上次姐姐不是告诉寒儿要行礼么?” 林倾暖顿时一噎,只得含糊道,“你以后便知道了。” 林倾寒懵懂的点点头,末了又笑着向林倾暖道,“姐姐,寒儿以后也可以帮你了。” 林倾暖闻言,欣慰的点点头,将她揽到了怀里,“寒儿长大了。” 她是真没想到,寒儿竟然会出去抵挡祖母和徐氏,她记得,上一次寒儿见到祖母的时候还一脸惧怕,可见她今日有多勇敢。 听到姐姐的表扬,林倾寒愈发开心,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 “洛舞,漫萧,先带七小姐回屋!”林倾暖安抚了林倾寒一会儿,便开口吩咐。 洛舞和漫萧连忙答应着,便带着林倾寒出去了。 出了屋,漫萧神色浅淡的问洛舞, “刚才小姐屋里的真是太子殿下?” 洛舞诧异的瞥了漫萧一眼,“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有如此好奇的时候呢。” 漫萧笑了笑,“我等平民,哪里有机会见到皇家,有些惊讶罢了。” 洛舞赞同的点点头,“也倒是,”说着又笑道,“不过以后恐怕要经常见到了。” “为何?”漫萧下意识问。 洛舞却没有再说,牵着林倾寒含笑走开了。 漫萧愣了愣,又回头看了眼主屋,这才跟着洛舞走了。 林倾暖见芦笙脸上的巴掌印还在,便将一瓶伤药递给菱歌,让她下去为芦笙上药。 芦笙见那是上好的伤药,连忙摆手,“小姐,不过是一巴掌,哪里用的着上药,平白糟蹋了这么好的药。”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抹笑意,“傻丫头,不上药怎么行,你们都好好的,我才安心。” 芦笙闻言愈发感动不已,刚要再说什么,触及到林倾暖警告的眼神,顿时便不敢再推脱了,乖乖的同菱歌出去了。 林倾暖想了想,又执起毫笔,快速的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递给古月,严肃开口,“古月,你去这个地方,护着一个双腿惧废的人,不能让他被任何人带走。”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安顿那人,只能先让古月去看着,以免出什么岔子。 毕竟,城外要比城内安全些。 古月恭声道,“是!” 说罢,便接过纸条,不见了踪影。 “古星——” 古星立刻笑嘻嘻的凑上前,“小姐让属下做什么?” 林倾暖含笑望了她一眼,“去街上,找一些人,将我祖母和二婶今日的事散播出去,越夸张越好。” 古星立刻兴奋的答应了声,便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林倾暖笑着摇头,“也不知古星这个性子,是怎么在御卫里面待下去的。” 云顼将她揽在了怀里,揶揄道,“忙完了,现在可以理我了?” 林倾暖噗嗤一笑,“你不是说要出去么,我把事情安顿好,便可以同你一起了。” 云顼抬手刮了刮她的翘鼻,“好!” 林倾暖刚要起身,蓦的想起青墨来,连忙道,“阿顼,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云顼手指把玩着她的秀发,心不在焉问道。 “你将青墨召回去吧,”林倾暖浅笑,“我这里有古星和古月,也用不上他,平白放在我这儿浪费了。” 云顼神色浅淡,不置可否。 “阿顼,你觉得怎么样?”林倾暖见云顼不说话,又开口追问。 云顼瞧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失笑,“我已经问过青墨了,他说愿意呆在你这里。” 林倾暖连忙自云顼怀里钻出来,“阿顼,不是他不愿,是我不想要他了,他是御卫第一高手,放在我这里浪费了。” 青墨怎么可能会愿意呆在她这里,恐怕是云顼逼迫他了。 见她一副维护青墨的模样,云顼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丝不舒服。 林倾暖却没有留意到云顼的神色,又细细向他分析,“你看,青墨若是跟着你,可以做很多事,可是我这里就不一样了,平白耽误了他。” “保护你,与我而言,就是最为重要之事。”云顼淡声解释。 林倾暖连忙摇头,“我自己会功夫,也不用别人保护,再说,古星和古星功夫也不差,有她俩就够了。” 云顼深邃的目光瞧了她半响,“暖儿,你不用瞒着我了,青墨的事,我都知道。” 林倾暖顿时便说不出话了,云顼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是青墨说了? 她忐忑的瞧了云顼一眼,这才小声解释,“阿顼,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只是怕你会因此而惩罚青墨。” 云顼心里那丝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深了。 把青墨留在她身边,他是不是做错了? 林倾暖见云顼不说话,便愈发以为他是怪她瞒着他了,眸中不由浮起几分急切,“阿顼,你又生我气了?” 云顼最是看不得她这般模样,心里一软,柔声道,“没有,我昨儿个问过青墨,他是自愿留下的,所以你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林倾暖顿时松了口气,双手环上他的腰身,“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只是青墨为何忽然又改了主意,看来她改日还要问问青墨。 云顼眸中浮起淡淡的暖意,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一口,温声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菱歌为芦笙上完了药,刚出门,便见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诧异抬头,见是青玄,立刻便没好气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青玄挠了挠头,笑呵呵道,“这不好久不见你了,来瞧瞧你。” “我有什么好瞧的,”菱歌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青玄连忙挡住了她。 菱歌顿时怒了,“我还要去侍候小姐,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诶!我刚才还救了你,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还对我凶巴巴的?”青玄不乐意了。 菱歌冷哼,“你什么时候救我了?” 她刚说完,忽然想起了那些在她身后狼狈逃窜的侍卫。 莫不是他们想偷袭她,然后是青玄救了他? 想到此,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尴尬,小声嘀咕,“谁让你救了,你又没告诉我。” 青玄一见她消了气,连忙解释,“我这不是怕你受伤么。” 菱歌讶异抬头,“这么说你一直都在清芷苑?” 青玄点点头,“太子殿下担心三小姐,便让我来了,若不是我不方便露面,早就出来了。” 菱歌闻言,不由低低一笑,“那多谢你了!” 说罢,便越过他走开了。 “哎——”青玄刚要再说什么,便见她已经跑回了房间。 第173章 萧家后人 林倾暖和云顼出了林府,先到归燕楼用过午膳,然后去了天锦阁。 一进天锦阁,刘掌柜便迎了上来,向云顼恭敬行礼,“公子!” 云顼微微点头,直接带着林倾暖进了内堂。 刘掌柜连忙跟了上去。 云顼落座,向刘掌柜淡声吩咐,“将阁里的伙计都招过来。” 刘掌柜微愣,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他也没敢多问,正要出去,林倾暖忽然道,“阿顼,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又转向刘掌柜,浅笑着向他描述,“天锦阁里可有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伙计,生的浓眉大眼,口齿伶俐的那个?” 前几日她同云顼要了这个伙计,可是因为事情多,一直没有来领人,今日正好得闲,索性便来瞧瞧。 刘掌柜:...... “店内的伙计有好几个浓眉大眼、口齿伶俐的,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刘掌柜凝神想了想,恭敬开口。 他还从未见太子殿下身边出现过女子,自然不敢怠慢。 而且,他注意到,这名小姐可是直接称呼了太子殿下的名讳。 林倾暖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不过转念一想,天锦阁这样的铺子,在挑选伙计上自然是要百里挑一的,容貌与谈吐俱都出众,便也不稀奇了。 她淡淡一笑,“便是那日为我挑选衣衫的伙计。” 刘掌柜下意识望向了林倾暖,这一瞧,还真觉着她有些眼熟。 只是这般容颜绝世的女子,如果来过,他该是有印象的,可为何一时却想不起来。 想到此,他愈发细细瞧去。 “咳——” 云顼脸色微暗,不悦的轻咳出声,“云瑶闹事那日,店里的伙计都有谁?” 刘掌柜愣了一瞬,随即恍然,震惊的望着林倾暖,“您——您就是那日——” 林倾暖含笑点头。 刘掌柜心里微震,那日戴着面纱、穿着朴素的林三小姐,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位姑娘,怪不得她面对云瑶郡主的时候都没有丝毫胆怯。 “公子,林小姐,稍待片刻,老奴这就将人带来。”刘掌柜连忙道。 说罢,他便急匆匆出去了。 林倾暖心情颇好的在云顼的对面坐下。 不多时,便见刘掌柜带来一人,林倾暖细瞧过去,可不就是那日为她挑选衣衫的伙计? 刘掌柜笑着向云顼和林倾暖介绍,“公子,小姐,这是老奴的的侄儿,叫刘奇,他从小父母就没了,一直由老奴带在身边养着。” 说罢,他下意识看向云顼,见云顼微微颔首,连忙对刘奇道,“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 刘奇先是一惊,随即便慌忙的跪下,向云顼请安,“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云顼淡声开口。 刘奇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局促不安的望向刘掌柜。 刘掌柜也会有些担忧,不知太子殿下忽然找刘奇是福是祸。 林倾暖浅笑,“刘奇,你可记得我?” 刘奇闻言,下意识看向林倾暖,不过一瞬,他便想了起来,“您就是那日让云瑶郡主落了面子的林三小姐?” 他对那位林三小姐的印象很深,虽然今日她没有蒙着面纱,可是她与那林三小姐身上的气质实在是太像了。 林倾暖含笑点头。 刘奇顿时便有些受宠若惊,垂下头不敢与她直视。 三小姐真是生的太美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 “你可曾读过书?”林倾暖淡笑着问他。 刘奇连忙回道,“叔父教草民读过一些。” 林倾暖满意的点头,“那你可知我为何找你?” 刘奇摇摇头,“草民不知。” “我在江城有间铺子,想要找个人过去做掌柜,你可愿意?”林倾暖没有绕弯,直接了当的开口。 她瞧着刘奇很是机灵,为人也公正,便打算暂时让他做个掌柜,以后再根据他的品行才能考虑是否重用。 母亲的嫁妆里除了凝香阁和凝雨阁,还有不少铺子和田地,都需要人照管,而且与江子书的生意,也需要专门的人联络,她很缺人,只是不知这刘奇是否经得住考验。 刘奇呆了呆,“三小姐的意思,是让草民过去做掌柜?” 林倾暖点头,“但是需要你离开京城。” “草民当然愿意,只是,”刘奇的脸上浮起几分紧张,“草民没做过掌柜,恐怕会辜负了三小姐的期望。” 林倾暖见他并没有立即答应,反而诚恳的道出了自己的不足,不由对他愈发满意。 “无妨,我会让你过去先跟着莫掌柜学习一段时间,一切都看你的造化,你可愿一试?”林倾暖眉梢微挑。 刘奇再没有丝毫犹豫,连忙道,“草民愿意尝试。” 林倾暖含笑点头,“那你准备准备,过几日我便送你去江城。” “是!”刘奇脸上浮起浓浓的喜色,“草民多谢三小姐看重。” 说罢,便要向林倾暖下跪。 林倾暖抬手阻止了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好好干,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刘奇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是是,草民一定不会辜负三小姐对草民的期望。” 刘掌柜瞧着,也是发自内心的为他开心。 兄长走得早,他只有这么一个侄儿,自然希望他可以有出息。 他能瞧得出来,这位林三小姐对太子殿下非常重要,跟着三小姐,便相当于跟了太子殿下,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云顼和林倾暖办完了事,也没有多待。 出了天锦阁,云顼先将林倾暖送回了林府,然后便去了多宝阁。 一进内堂,肖亦泽立刻迎了上来,“阁主!” “什么事?”云顼坐下,冷声问道。 肖亦泽神色凝重,“萧旭与陈康时没成的那桩生意,似乎与大魏有些关系。” 云顼挑眉,“大魏也参与进来了?” 肖亦泽点点头,“萧旭是大楚皇商,可能是担心会被牵扯进去,所以才没有参与,另外——”他脸上浮起一丝沉重,“萧家的后人找到了。” “哦?”云顼眸中划过一丝兴趣。 “萧家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在路上已经遭了毒手,只剩下一个女儿。” 云顼神色微冷,“女儿在何处?” 肖亦泽默了默,这才继续道,“她被人牙子卖到了林府,成了林府的丫鬟......” —————— 三皇子府! “殿下,太子殿下在查萧家的事。” “什么?”云璃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怎么会想到查萧家?” 暗卫沉默了一瞬,“属下不知。” 云璃神色难看的坐了下去,好一会儿,这才冷笑着开口,“告诉陈康时,让他自己解决,萧家的财产,本殿可没拿一毫。” “可是——”暗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可当时灭萧家的确是您首肯的,而且,如果殿下不管,恐怕那边会怪罪。” “住口,我堂堂大楚三皇子,还会怕他们不成?”云璃顿时怒意上浮,拿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的砸向了暗卫。 暗卫刚要躲,想到云璃的手段,还是忍了下来,生生受了这一下。 砚台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他的脑门上,他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云璃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耐开口,“弄清楚我们的人为何忽然被降职了吗?” 暗卫忍痛回道,“查清了,是二皇子搞的鬼。” 云璃愈发烦闷,“云瑜怎么会对本殿的人下手?” 暗卫沉默一瞬,“属下也不知。” “不知不知,你们都是废物不成?”云璃忍不住破口大骂。 暗卫顿时不敢再说话。 云璃瞧着他的样子愈发心烦,嫌恶的摆摆手,“滚滚滚,把梅从安给本殿找回来。” “殿下,梅公子已经失踪三天了,听说玲珑阁的人也在找他。”暗卫战战兢兢的回道。 “失踪就不会去找?你们都是死人吗?”云璃不由勃然大怒。 暗卫立刻答应着,忙不迭的退下了。 云璃脸色阴鸷,狠狠的将桌上的东西摊到了地上,咬牙切齿道,“云顼,云瑜,你们好样儿的!” 第174章 我就是那晚私闯麒麟阁之人 林倾暖回了清芷苑,陪寒儿玩了一会儿,刚拿出青墨从麒麟阁取回的蛊书,打算研究一番,便见菱歌急匆匆走了进来,“小姐,裕明回来了。” 林倾暖面上一喜,连忙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便见裕明跟着走了进来,规规矩矩的向林倾暖行礼,“奴才见过三小姐。” “免了,”林倾暖神色略显急切,“渊儿是不是已经动身了?” 秋闱在即,渊儿也该回来了。 裕明恭敬回道,“回三小姐的话,三舅爷那儿遇到点情况,少爷和二表少爷便暂时留在了虞州,打算同三舅爷一同启程。” 见林倾暖脸上隐隐浮起担忧之色,他连忙又道,“三小姐放心,有裕烟在少爷跟前侍候着,少爷说了,他一定会在秋闱前赶回来。” 闻言,林倾暖眸中的担忧稍退,“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裕明答应着,便退出去了。 “小姐放心,二少爷素来知道分寸,一定不会误了乡试的。”菱歌开口宽解。 林倾暖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犹豫了一瞬,她又拿起纸笔匆匆写了一封信,折起来装好,递给菱歌,“你让裕明明日动身的时候,将这信带给渊儿。” 菱歌连忙接过,“是,奴婢这就去。” “小姐,大表少爷让人递了帖子来,说是两日后要约您去郊外跑马。”洛舞进来禀道。 “你说谁?”林倾暖讶异抬眸。 洛舞瞧着小姐的反应,顿时也有些懵,“大表少爷啊,他还说了,两日后会来林府接您。” 林倾暖愈发疑惑了,大表哥怎么会忽然约她跑马? 想了想,她失笑的摇摇头,恐怕又是外祖母安顿让他多照顾自己了。 洛舞见小姐笑了,也没说同意不同意,连忙问道,“那小姐要去吗?” “去。”林倾暖淡笑。 若是不去,恐怕外祖母又要对大表哥耳提面命了。 “这样,明日你去一趟宁国府,告诉表姐一声,让她两日后也一起去。” 想了想,林倾暖还是觉得连表姐一起叫上比较好,虽然宁屿是她表哥,可毕竟孤男寡女的,省的旁人多想。 洛舞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她顿了一下,又道,“小姐,秋雨在外面,想要求见您——” “让她院子里跪着去!”林倾暖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虽然留着她还有用,可不代表着这次她就不处罚她了。 “是!”洛舞答应着便出去了。 林倾暖这才又研究起了蛊书,不知不觉间,天已渐渐暗了下来。 用过晚膳,林倾暖正琢磨着该去为青灵驱毒了,便见窗户一动,云顼自外面跃了进来。 林倾暖眸中隐隐浮起笑意,话说他现在进她房间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敢进本小姐的闺房?”林倾暖走过去,环上他健壮的腰身,笑意盈盈的望向他。 云顼笑着捏了捏她的翘鼻,嗓音清润好听,“我的小姑娘还没长大,没法娶回去,只能夜闯香闺了。” 林倾暖噗呲一笑,顺势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云顼搂着她的腰身,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瞧着她书桌上的蛊书,他眸色微暗,关切问道,“怎么样,里面有没有关于忘忧蛊的记载?” 林倾暖摇摇头,“同之前记载的差不多,没有解蛊的法子,我现在只能暂时用医术将它压制住,减少发作的次数。” 云顼心疼的搂住她,“不要担心,我会想法子的。” 林倾暖声音软糯,“有你在,我才不担心。” 说罢她娇笑着抬起头,向他吐了吐舌头,“我瞧着,你倒是比我担心多了。” 云顼顿时被她逗笑,“傻丫头。”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诶,我们快走吧,青灵还在等着呢。”林倾暖瞧着时辰已经不早了,连忙道。 云顼点点头,“好!” 林倾暖将菱歌叫进来,叮嘱了几句,云顼便揽着她自窗口飞了出去。 林倾暖难得不必使用轻功,索性便靠在他怀里,任由他带着自己飞入了皇宫。 到了东宫,云顼这才将她放下,柔声道,“到了。” 林倾暖自他怀里钻出来,讶异开口,“这么快?” 云顼这轻功,高出她可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云顼宠溺的揉揉她的小脑瓜,“走吧!” 林倾暖立刻乖巧的跟着云顼进了青灵的房间。 “太子殿下!”青冥刚要行礼,却见云顼摆了摆手,淡声问道,“王太医呢?” 青冥连忙回道,“王太医去为梅妃娘娘请脉了,稍后便来。” 正说着,王太医自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云顼,连忙行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免了。”云顼淡声吩咐,“王太医,稍后三小姐将施针之法教给你,这几日你便每日来为青灵施针驱毒。” 王太医恭敬答道,“是!” 林倾暖笑了笑,“有劳王太医了。” “三小姐不必客气,这是下官分内之事。”王太医笑眯眯道。 他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丫头。 最主要的是,太子殿下成亲有望了,这可是所有老臣最为头疼之事了。 林倾暖见青灵斜靠在床上,已经清醒,精神也比昨日好了许多,便上前为他把了把脉,见他脉象平缓,不由惊讶的望向青冥,“你用内功为他驱毒了?” 她是安顿青冥为他输些内力,不想效果竟这般好。 青冥连忙道,“不是属下,是太子殿下。” 林倾暖顿时恍然,怪不得。 青灵一日的功夫,便能恢复成这样,显然有深厚功力的人为他疗伤了。 “如此,再连着施上两日针,便可大好了。”林倾暖浅笑。 青灵一听大喜,红着脸向林倾暖道,“属下多谢三小姐施救。” 他已经听青冥说了,是三小姐将他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而且,他还知道,三小姐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 林倾暖没想到青灵竟这般腼腆。 “不必客气,你们受伤本就是因为我,其实是我该向你们说声对不起。”想了想,林倾暖还是决定不打算瞒着他们。 这下不止青灵,连青冥也愣了。 三小姐竟然同他们说对不起? 林倾暖见他们一脸诧异,显然是没明白她的话,只得讪笑着解释,“我就是那晚私闯麒麟阁之人。” 第175章 你的院子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漫萧的丫鬟 青冥和青灵彻底呆住。 反应了好一会儿,青冥忽然向林倾暖跪了下去,“属下多谢三小姐搭救!” 青灵也忙着要起身,林倾暖连忙阻止了他,又让青冥起来,神色愈发不好意思,“不必客气,这本就是我的不是。” “是属下技不如人,怎么会怪三小姐?”青灵连忙开口。 林倾暖浅笑,“好了,事情既已过去,便不要再提了,你先将衣服脱了,我好为你施针。” 说罢,她又向王太医道,“劳烦王太医在旁边看着,我会将驱毒的要领细细为你讲解一遍。” 王太医立刻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好!”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青灵动作,林倾暖讶异的望向他,“你怎么不脱?” 青灵脸色涨红,下意识望了云顼一眼,见云顼脸色明显发黑,他愈发不敢动了。 “三——三小姐,属下觉着没事了,这——这毒就不用再驱了吧?” “那怎么成,”林倾暖不赞同的挑眉,“余毒未清,会损害你身体的。” 青灵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热的着火了,他艰难的开口,“那三——三小姐要不回避下?” 林倾暖失笑,“我回避了,还怎么为你施针?” 她算是瞧出来了,青灵这是害羞了。 她索性双手环胸,气定神闲的瞧着他,“我一个女子都不怕,你堂堂七尺男儿怕什么?” 青灵都要哭出来了。 没看到太子殿下那张黑如漆面的脸吗? 他怎么可能不怕? 王太医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向林倾暖建议,“三小姐,不如您来说,我来试着为他施针?” 林倾暖摇摇头,“不成,还是第一遍我来施,第二遍再由您来施吧!” 事关人命,她怎么可能大意? 不过她此刻也看出了些门道,青灵顾忌的,恐怕不是她,而是云顼。 她回头看去,果然见云顼阴沉着脸,冷冷的盯着青灵。 林倾暖眸中不由划过无奈之色,怪不得青灵打死也不脱。 想到此,她悄悄拉了拉云顼的手。 王太医和青冥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林倾暖的小动作。 云顼轻咳一声,冷着脸道,“没听到三小姐的话吗,还不快脱?” 青灵一个激灵,立刻便弹了起来,三下五除二脱去外衫,露出了精壮的胸膛,仅留一条底裤。 感受到云顼眼中的冷意,青灵觉着自己不做点什么有些不安,连忙又扯起被子盖住了下身。 林倾暖忍住笑,将银针取出来,上前细细为他施起针来。 青灵紧绷着身体,感觉到林倾暖的手就在他的胸前比划,虽然没有挨着他的肌肤,可他还是觉得胸前越来越热,心扑通扑通跳个飞快,施针的痛楚愣是一点儿没感觉到。 林倾暖抬眸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我的医术还不错,你不用表现的这么视死如归。” 青灵被林倾暖这么一调侃,脸上的温度愈发高了,身子僵直着一直没敢动。 林倾暖边施针边为王太医讲解着每一步的要领,王太医不住的点头。 好不容易挨到林倾暖施完针,青灵顿时松了口气。 以后他可再也不敢让三小姐看伤了,否则,太子殿下的眼神都能把他给吃了。 林倾暖退后了些,向王太医道,“第二遍就由您来施吧!” 王太医连忙道,“是!” 说罢,便顶上了林倾暖的位置。 他刚拿起针,便感受到了青灵发自内心的激动,那眼中溢满的热情,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王太医愣了愣,现在的病人对医者的态度都这么好了吗? 想到此,王太医也有些激动,于是便在林倾暖的教授下,相当愉快的完成了这次施针。 林倾暖又为青灵写下了一张方子,叮嘱青冥按药方煎好,让青灵服下,这才同云顼离开了青灵的屋子。 回了承德殿,林倾暖刚要说话,便被云顼搂在了怀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吻了上来。 林倾暖轻推了两下没有推开,索性便揽住了他的脖子,任由他索取。 他的吻温柔而绵长,完全不似昨日那般强势疯狂,让她忍不住沉沦其中。 他一手搂着她纤弱的腰身,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让她更紧的贴近自己。 这一刻,他仿若拥着世上最为珍贵的宝贝。 他一点一点细细描绘着、探索着,她的甘甜,她的芬芳,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林倾暖只觉自己身体的力量在一寸寸剥离,不多时便软软的瘫倒在他的臂弯里,化成了一汪春水。 好一会儿,他才不舍的将她放开,薄唇移到她的耳垂,辗转厮磨。 “暖儿——” 林倾暖微微喘着气,半挂在他的身上,双腿早已软的站立不住。 云顼低低一笑,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放到软塌上,又抱着她吻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放开她。 在她面前,他对自己的自控力没有丝毫信心,再吻下去,他生怕他会控制不了自己。 “你刚才要同我说什么?”云顼哑着声音问她。 林倾暖被云顼吻的七荤八素,刚要说的话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此刻听他提起,不由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还说!” 云顼瞧着她眼波如水,不止没有丝毫震慑力,反而隐隐透出一丝风情,她俏脸微红,竟多了平日里没有的妩媚。 他心下一荡,刚刚压下的冲动再次涌了上来,又惩罚般的狠狠吻向了那娇艳的红唇。 林倾暖无力的瘫软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不停的肆虐,体内的热情渐渐被他调动,忍不住回应起他来。 感受到她的配合,云顼愈发搂紧她的身子,恨不得让她嵌入到他的身体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顼这才放开她,见她面如秋水,眼似碧波,红唇微微发肿,竟不是一般的诱人,连忙将她揽入怀里,不敢再看那副让他心动不已的容颜。 林倾暖窝在云顼怀中,娇喘不已。 云顼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墨发,旖旎的心思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 林倾暖感觉云顼抱着他半天不敢动,心思一转便想到了什么,不由低低一笑。 “还笑。”云顼的脸顿时黑了。 想着离她及笄还有两年,也就是说,他还要忍至少两年,他心底便愈发郁闷。 林倾暖抬起红红的脸颊,娇笑着建议,“阿顼,要不你先娶个侧室回来?左右皇子十四岁便能娶妻纳妾了,你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想来那些大臣们早就盼着了。” 这倒是真的,前世她与云顼成婚数载,因不曾圆房,自然没有子嗣,朝中支持云顼的大臣纷纷建议云顼纳侧妃,有的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最后都被云顼态度强硬的打发了回去。 云顼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揶揄开口,“我若是真纳了侧室,恐怕不出明日,某人就提着刀杀进东宫了。” 林倾暖傲娇的轻哼了声,“算你识相。” 云顼轻笑,末了又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喟叹出声,“我所求不过一个你,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告白,顿时让林倾暖又红了脸,心里浮起浓浓的感动,环着他久久不愿松手。 云顼又抱了她一会儿,蓦的开口问道,“暖儿,你的院子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漫萧的丫鬟?” 第176章 我是该叫你漫萧,还是萧漫 林倾暖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漫萧,便点头道,“是我一个多月前自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末了又诧异问道,“怎么了?” 云顼揉了揉她的发,“将她交给我吧!” “为何?”林倾暖惊讶的看向他。 云顼柔声解释,“她的父亲萧旭,是大楚的皇商,几个月前萧家被灭了门,只有她一人侥幸逃脱,现在凶手也正在找她。” “这么说,她是一路逃到京城的?”林倾暖震惊不已。 云顼点头,“她应该是想报仇,所以才来了京城,阴差阳错之下,被你买入了林府。”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眸中蓦的浮起几分凉意,“谁干的?” 漫萧现在既是她的丫鬟,那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云顼知道她护短,但这些阴谋他又不愿让她知晓,于是便含糊开口,“目前还不确定,我已派人查了,应是和朝中的一些势力有关。” 林倾暖抬眸瞧着他,神色透着几分认真,“阿顼,萧旭是你的人么?” “不是,”云顼淡声道,“不过云瑜和云璃都拉拢过他,他没有答应。” 见林倾暖目露疑惑,他宠溺的抚着她的发丝,“我想他应该还算是忠于朝廷,忠于父皇的,否则也不会被灭门。” “是云璃干的。”林倾暖忽然道。 云顼难得的愣了下。 他注意到,她不是在问他,而是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他。 他眸光蓦地深邃起来。 其实他一直很想问一个问题。 她为何会对云璃了解的这般深,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而且每次提到云璃的时候,她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她的心里似乎埋藏着极致的恨,那种恨,仿佛可以跨越前世今生。 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能让她恨一个人至此? “是么?”林倾暖抬起头,目光沉沉的望向他。 云顼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丝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他承认他醋了。 他不愿她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人,即便是恨也不行。 他想要她的整颗心,都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可是瞧着这样的她,他又很心疼,非常非常心疼。 “是!”他想了想,终究是不忍瞒着她。 见她神色阴沉,他又解释,“不是他直接下的手,是陈康时。” 林倾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抱住了他。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后怕,“阿顼,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小心云璃。” 重生一世,她才瞧的出来,云顼的势力并不弱,再加上一个云瑜,云璃根本就毫无胜算。 可最后却是他做了皇帝,她隐隐觉得,云璃一定不如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云顼愣了愣,深沉的眸中渐渐浮起笑意,连忙揽住她,“傻丫头,我知道。” 他发现,其实只要她短短的一句话,一个拥抱,一次撒娇,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轻易消除他心底的阴霾。 林倾暖却没有丝毫轻松,她神色凝重的瞧着他,一字一句极其认真道,“云璃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蓦地抬手,细细描绘着他俊朗如玉的眉眼,“阿顼,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萧家的灭门,瞬间就让她想到了前世的噩梦。 在那场梦里,所有她在乎的人都死了,她的阿顼,最后也因为她,死在了云璃的箭下。 她忽然很恐慌,很怕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很怕云顼会再次遭到云璃的谋害。 是不是因为太在乎了,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她承认很在乎云顼,很在乎很在乎,无关愧疚,无关亏欠,只是因为,他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云顼心底最后一丝不快也消失了。 瞧着她担忧的样子,他的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柔情,“暖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她的心一点一点踏实起来,那些担忧与恐慌也渐渐散去。 “我明日便将漫萧交给你,她既是萧家的人,放在我这里怕护不住她。”林倾暖望着他,正色开口。 她要做的事很多,全心全意护住漫萧,她没把握,也没那么多人手,尤其是对手还是云璃的情况下。 有云顼护着,那是最好不过。 “傻瓜,”云顼失笑,“我是怕她在你院里,会让你陷入危险。” 翌日! 林倾暖用过早膳,便开口吩咐,“菱歌,你将漫萧唤来,我有事同她说。” 菱歌连忙答应着退出去了。 没一会儿,漫萧便进来恭声道,“小姐,您找奴婢?” 林倾暖抬眸瞧向她,温声开口,“我是该叫你漫萧,还是萧漫?” 她并没有拐弯抹角。 事情如此重要紧急,她需要尽快得到漫萧准确的答复。 闻言,漫萧倏地抬眸,脸上极快的划过一丝惊慌,不过随即便恢复了正常,“小姐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林倾暖眸色微深,“漫萧,你还不说实话吗?” 漫萧的手下意识捏紧了衣摆。 林倾暖瞧着她的反应,刻意将声音放柔,“萧旭是你的父亲吧?” 漫萧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破绽。 林倾暖也不着急,颇有耐心的继续开口,“几个月前,你们萧家被人灭了门,而你,是唯一逃脱的人。” “小姐——别说了!”萧漫忽然极为痛苦的捂住耳朵,仿佛要逃避什么。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悲悯,起身走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的痛,她能感受的到。 那种失去至亲,失去家的滋味,她前世便体会过了。 “漫萧,说出来,我才能帮助你,”林倾暖神色真诚的瞧着她,“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更何况,云璃也是她的仇人。 “小姐——” 漫萧鼻子一酸,忍不住滚下一行清泪。 林倾暖瞧着她满脸悲痛,与往日的淡定从容大不一样,心里涩然,忍不住轻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漫萧低着头沉默了一瞬,蓦的抱住了林倾暖,放声大哭起来。 林倾暖没有说话,只轻轻拍着她的背,眸色渐渐染上悲伤。 好一会儿,漫萧才渐渐止了哭声。 她掩了掩泪,低声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瞒您的,父亲让奴婢和弟弟从地道逃出来,可是路上弟弟也被杀害了,萧家只剩下奴婢一人,奴婢实在是不敢冒险。” “我明白,”林倾暖拿出帕子,替她拭了拭眼泪,“但凶手也在查你,用不了多久,你的身份就会暴露,所以林府你已经不适合待了,我会将你交给云顼,他会保护好你。” 漫萧愣住,“云——云——” “就是太子殿下,”林倾暖神色柔和,“如今也唯有他,能护得住你。” 漫萧神色怔忪的望着林倾暖,思绪却一下子回到了那夜。 父亲受了极重的伤,血几乎要流干,可他还是挣扎着拉住她的手,喘着气不住的重复,“去找太子殿下,去找太子殿下......” 后来她便来了京城,可是她试过很多方法,都见不到太子殿下,即便是前儿个见到了,她也不敢贸然伸冤。 不想,如今小姐却主动要将她交给太子殿下。 “小姐——”漫萧蓦的向林倾暖跪了下去。 林倾暖连忙扶住她,“快起来。” 漫萧眼睛红红的,哽咽开口,“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今生今世,不敢忘记。” ———— 幽暗的房间内,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望向四周。 “醒了?”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 少年吃了一惊,慌忙坐起来,便看见桌边一袭若隐若现的白色背影。 “你是谁?”少年一开口,才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哑。 好一会儿,才听那人阴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你救活了,萧涣。” 萧涣抬眼瞧向了屋内,见四周虽然点了烛火,却愈发显得幽冥晦暗,隐隐透着一丝阴森。 他咽了咽口水,忍住心底的怯意,“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是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那人声音飘忽不定,仿若来自地狱的鬼魅。 萧涣定了定神,试探开口,“如果我不愿呢?” 那人似乎笑了,萧涣刚松口气,却听他的声音中透着嗜血的残忍,“那你就去死。” 第177章 徐氏的阴谋 福禧堂! “母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徐氏一瘸一拐的自林老夫人床边坐下,掩面哭道。 林老夫人烦闷的瞥了她一眼,“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您不知道,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说是您偏心我们二房,对大房赶尽杀绝,不仅克扣大房的吃穿用度,还派了暗卫要除去大房的子女,好谋夺大房的家产,”徐氏哭的愈发起劲,“我们何时对大伯不敬,又何时想过家产了?” 林老夫人脸上满是阴冷,她何尝不知道,这一次,她算是栽到了林倾暖的手中。 朱嬷嬷和林府的一干暗卫,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等着她去赎。 而且,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两日,林昭却连福禧堂都没踏入半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林倾暖那个小贱人挑拨成功,林昭对她也有成见了。 她如何不怒? “林倾暖留不得了,”林老夫人眼中满是阴鸷,“你那个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 徐氏一听,连忙止住了哭声,“儿媳早就和陈府那边联络好了,只是——”她犹豫的看了眼林老夫人,“如今暗卫都被关了起来,我们又去哪儿找人手?” “没有人手,不会出去找吗?”林老夫人不耐的冷声呵斥。 徐氏吓了一跳,连忙挪开少许,战战兢兢道,“可——可是儿媳没有银子使,从哪儿找人去?” 林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往日里给你那么多银子,三房那边的你也没少贪,都到哪里去了?” 徐氏嗫嚅了半响,方小心翼翼的解释,“您知道的,二老爷他爱出去玩,自然少不了银子,而且我娘家也,也需要我——” “好了好了,”林老夫人愈发烦乱,“娘家娘家,你一天就知道娘家。” 徐氏顿时便不敢再说了,只是好一会儿没见林老夫人反应,便又沉不住气试探开口,“母亲,那这银子的事——” “我那里还有些,你先拿去用。”林老夫人忍着怒气冷冷道。 徐氏立刻便高兴了,“多谢母亲。” “霜儿的亲事,你也该盘算盘算了,”林老夫人睨了她一眼,“不行就给了秦家吧,好歹秦家给的聘礼还算丰厚。” “那怎么成?”徐氏顿时拔高了声音,“秦府那样的人家,怎么配得上我们霜儿?” 林老夫人见她反应这么大,瞬间沉下了脸,“那你倒是说说,她还能配给谁?” 徐氏见林老夫人发了怒,连忙软了下来,谄笑道,“母亲,几位皇子和世子不都还没成婚吗,如今林倾城没了嫁入皇家的资格,那便只剩下我们霜儿了,儿媳是想着,若是能将她配给哪位皇子或世子,那我们便不用再看大伯的脸色了不是?” “你也不想想,人家能瞧上我们霜儿?”林老夫人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徐氏立刻便不赞同了,“怎么不可能,我们霜儿长的又不差,”她眼珠子转了转,又换上了一幅笑脸,“母亲,若是让太子殿下娶了我们霜儿,那霜儿以后就是太子妃了,我们还担心什么?” 林老夫人心中一动,忍不住沉思起来。 徐氏一见有门儿,便又趁热打铁道,“太子殿下早已过了娶妻年龄,却迟迟不娶,还不是因为没有瞧上的?若是能让他看上我们霜儿,一切还不是水到渠成?” 林老夫人见她似乎要飘上天了,不由冷声道,“行了行了,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将林请倾暖除去。” 徐氏连忙敛了喜色,得意洋洋道,“母亲放心,儿媳必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嗯,把郭氏给我找来!” —————— 林倾暖在屋子里待了两天,手臂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漫萧一走,寒儿没了人教,她便又接过了教授寒儿读书的任务。 “菱歌,寒儿的师傅找的怎么样了?”林倾暖放下了毫笔,抬眸问道。 菱歌连忙回道,“找了几个,不过都不大合适,而且,若是要在清芷苑住,那必然是要找个女师傅的。” 林倾暖想了想,“改日我同外祖母说说,还是让寒儿先去宁府住吧!” 一则宁府要比林府安全的多,二则,若是在宁府,便不用必须找女师傅了,毕竟,在宁府,师傅的住处很多,不像林府,只能住在清芷苑。 菱歌点头答应,末了又诧异的望着林倾暖,“小姐既然在林府待的不顺心,那何不与七小姐一起搬到宁国府,宁老太君不是一直都盼着小姐过去?” 林倾暖失笑,“谁说我待的不顺心了,”她隐下了眸中的笑意,邪恶的勾了勾唇,“不将林府搅个天翻地覆,我怎么好意思走?” 菱歌噗嗤一笑,小姐留下果然是有原因的。 “小姐,郭姨娘来了!”芦笙进来禀道。 “哦?”林倾暖抬眸,“让她进来。” 她与郭姨娘只是合作的关系,走动本就不频繁,又因着前几日的事,郭姨娘便一直没有再来找她,不想今日竟忽然来了。 正想着,便见郭姨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自来熟的在她对面坐下,开口同她寒暄,“三小姐在做什么呢?” 林倾暖淡笑,“闲暇无事,练会儿字,”说着她又回头吩咐,“菱歌,看茶!” 菱歌连忙去沏了茶水,为郭姨娘上了茶。 林倾暖瞧着郭姨娘没有主动说起的意思,便开口问道,“郭姨娘今日来,所谓何事?” 她可不认为她与郭姨娘有什么聊得来的地方。 郭姨娘连忙放下了茶杯,正色道,“是这样的,老夫人说是最近府中不太安生,让我后日带着几位小姐去城外的安国寺住两日,去去晦气。” 闻言,林倾暖眸光微闪,唇边漾出一抹笑意,“既如此,郭姨娘自安排便是。” 郭姨娘见林倾暖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担忧之色,不由压低声音向她道,“三小姐不觉着此事有些蹊跷吗,好端端的,去什么安国寺?”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掌家权利,可不想因为什么事而被夺了去。 林倾暖睨了她一眼,淡笑,“郭姨娘想说什么?” “妾身总觉得,老夫人和二夫人有阴谋!”郭姨娘神色凝重。 林倾暖唇角极淡的勾了勾。 怎么可能没有阴谋,祖母和徐氏这次,恐怕是针对她而来的。 当然,她也不打算向郭姨娘多说,于是便淡声道,“郭姨娘,祖母既然交给了你,那你尽力办好便是,旁的什么,就不要乱猜测了。” 郭姨娘在林倾暖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也知道探不出什么了,又勉强坐了一会儿,只得悻悻的离开了。 翌日! 林倾暖刚用过早膳,菱歌便进来禀道,“小姐,大表少爷来了。” 第178章 暖儿,你怎么会认识安世子 林倾暖抬眸,见宁屿跟在菱歌身后走了进来,连忙起身,浅笑着开口,\\\"大表哥\\\"。 宁屿温笑,“表妹!” 林倾暖向后扫了眼,见没有宁宛如,眸中浮起一抹诧异,“怎么,表姐没来吗?” 宁屿歉然一笑,“如儿去于府接于小姐去了。” “黛儿也要去?” 宁屿点点头,“祖母说了,既然如儿也要一起去,不如便叫上沈小姐和于小姐一起,于小姐年龄尚小,祖母便让如儿去接于小姐了。” 林倾暖哦了一声,于黛儿比她还要小两个月,祖母的思虑也不无道理,当下也就没多想。 “表妹,那我们走吧!”宁屿见林倾暖也没多说什么,便主动开口。 林倾暖含笑点头,刚要同宁屿出门,青墨却蓦的现了身,“小姐,属下陪您一起出去吧!” 林倾暖有些诧异的望向了他,青墨何时有过这般热切的时候了? 青墨被她审视的眼神瞧着,微微有些不自在,淡声解释,“太子殿下让属下随身保护您!” 林倾暖淡淡开口,“不必了,你护着清芷苑便是。” 她不知云顼和青墨说了些什么,不过青墨能变得听话,她还是很开心的。 “清芷苑有古星,属下还是跟着您吧!”青墨出乎意料的坚持。 林倾暖眸色微深,瞧了他半响,蓦的轻笑出声,“青墨,你这个样子,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青墨脸色微红,却丝毫没有要退却的意思。 “不必了,”宁屿温煦一笑,“表妹有我护着,你不必担心。” “你的功夫有我高么?”青墨挑了挑眉,看向宁屿的眼神有些不善。 宁屿微愣,疑惑的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凉意,“青墨,这就是你说话的态度么?” 她并无看轻青墨的意思,相反的,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是拿青墨当朋友的,否则,对他也不会有这么多迁就。 可青墨却显然是越来越过分。 “无碍,”宁屿不在意的笑了笑,看向青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兴趣,“改日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青墨默了默,终是不甘不愿的抱了抱拳,“属下知错。” “你愿意跟便跟着吧!” 林倾暖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便同宁屿走了。 青墨沉默的跟了上去。 出了林府,林倾暖见门外只有一驾马车,不由讶异的望向宁屿,“大表哥,不是骑马吗?” 宁屿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祖母说表妹是女孩子,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不好,还是坐马车的好,去了马场,再跑马也不迟。” 林倾暖被宁屿憨直的模样逗笑,不由揶揄道,“大表哥,祖母的话,你可真是一句不落的都听进去了。” 说罢便率先上了马车。 扭捏不是她的风格。 宁屿连忙跟着上了车。 青墨顿了顿,直接拿过车夫手中的马鞭,跃上了车。 待林卿暖和宁屿坐好,他便一挥鞭子,马车立刻小跑了起来。 车夫呆呆站在大街上,尚没有反应过来。 马车上,宁屿明显有些紧张,偷偷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也沉默着没有开口。 林倾暖本来是在想事情,无意间抬头,见宁屿一幅欲言欲止的样子,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大表哥,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宁屿连忙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着表妹今日这身衣衫很好看。” 林倾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色骑马装,抿唇一笑,“大表哥谬赞了,不过是一件普通的骑马装而已。” 宁屿顿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林倾暖瞧着他略显局促的样子与往日大不相同,隐隐也明白了外祖母的用意。 看来她还是要抽个时间与外祖母说清楚的好。 马车很快便到了城外马场,林倾暖和宁屿下了马车,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宁宛如几人。 沈梓音第一个看到了他们,连忙迎了上来,亲昵的挽着林倾暖的手臂,“暖暖,你来了,”还不忘同宁屿打了个招呼,“宁大哥好。” 宁屿也笑着向她点点头。 林倾暖浅笑着嗯了声,末了又问,“表姐和黛儿呢?” 沈梓音向不远处努了努嘴,“那边呢。” 林倾暖的眼神下意识瞧了过去,见宁宛如正同人说着话,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她来了。 她本打算等表姐过来,只是待看清与宁宛如说话的人时,她的眸子瞬间便暗了下来,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宁宛如听到动静,这才发现林倾暖过来了,立刻笑嘻嘻的拉着她,假装责怪道,“暖儿,你们怎么才来?” 林倾暖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眼神紧紧的盯着宁宛如对面的人,隐隐透着戒备。 “暖暖”——”一旁的于黛儿连忙拉了拉她。 对面的人先是疑惑的瞧了林倾暖一眼,继而便温笑着向她打招呼,“林三小姐——” 林倾暖回过神,极淡的笑了笑,声音中却并无一丝笑意,“安世子。” 安王世子云瑾。 前世,他是表姐的夫君。 安王夫妇性子宽厚,云瑾本人温和谦逊,云王府除了一个刁蛮的云瑶,俱都是好相处之人,按理说,表姐嫁到这样的人家, 其实算是很好的归属。 但实际并不是这样。 除了刚成婚的几年,云瑾对表姐确实不错,二人相敬如宾,很是过了几年恩爱的日子。 可最后,安王却忽然退出朝堂,回到了封地。 没过多久,封地便传出了表姐出事的消息。 安王府传回的话是表姐一到封地便因不适应病倒了,虽然大夫极力医治,可还是没有救治过来。 而当时,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但宁国府是什么人家,虽然因着她的原因退出了朝堂,而且由于云璃的势力不断扩大,宁国府备受打压,可还是不愿就此相信云王府的说辞,立刻派了人去封地调查真相。 虽然最后因为云王府的阻挠没有查出来,但表姐的尸首却找到了,不是在云王府,而是在崖底。 同时在崖底找到的,还有她带去的宁国府的侍卫。 而她的贴身丫鬟,俱都不见了踪影。 林倾暖并不清楚表姐真正的死因,但照此看来,这云瑾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他做的,那也是他没有护好表姐。 所以这一世,她必然不会再让表姐嫁入云王府。 “暖儿,你怎么会认识安世子?”宁宛如讶异的瞧向林倾暖。 第179章 你这侍卫不错 这安世子很少出面,连她都没有见过,更遑论暖暖。 林倾暖淡淡一笑,眼神却没有离开过云瑾,“远远瞧见过。” 对于林倾暖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是明显的防备,云瑾并没有生气,他柔和一笑,“三小姐对在下似乎有些误会。” 他努力回想了下,好像并不曾与这位林三小姐有过交集,不过近些日子关于她的事迹,他还是听说了的。 尤其是她与瑶儿的过节。 恐怕此刻也是因为瑶儿的原因吧? 宁宛如也不知林倾暖为何对云瑾是这个态度,她瞧着这安世子人还是不错的,谦逊有礼,进退有度,又生的眉目俊朗,身上丝毫不曾沾染那些纨绔世俗之气。 可暖儿平日里也从未对人这般过,即便是不喜欢对方,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尤其是不熟之人。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安世子多想了,我只是没想到,安世子竟会与表姐相识。” “暖儿你误会了,”宁宛如连忙解释,“我也是刚刚才同安世子认识的。” 云瑾也笑道,“宁小姐说得对,在下来马场跑马,不想竟遇到了宁小姐,便寒暄了几句。” 林倾暖淡笑,“那还真是够巧的,”她眸色微深 “素闻安世子甚少露面,不想竟也喜欢这些,倒是传闻有误了。” 也许是因着前世的事有了猜疑,她总觉着这云瑾与表姐的相遇有些刻意。 云瑾听她句句带刺,终于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强扯出一抹笑意,“在下还有事,便先走了,几位小姐慢慢游玩。” 说罢,他又温笑着向宁宛如道,“宁小姐,告辞!” 宁宛如连忙道,“安世子慢走!” 林倾暖瞧着云瑾走远了,这才敛了不达眼底的笑意,肃杀的眼神沉沉的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 “暖儿,”宁宛如惊讶的瞧着她,“你是不是同安世子有什么过节?” 林倾暖回过神,淡淡一笑,“没有,只是觉得他不大顺眼罢了。” 宁宛如:...... 于黛儿也附和开口,“就是,说话文绉绉的,像个书生。” 宁宛如噗嗤一笑,“我怎么不觉得啊,”末了又低低说了句,“其实我觉着他人还是很不错的。” 林倾暖心里警铃顿时大响,难不成表姐已经对他动了心? 前世她估摸着也是因为表姐喜欢上了这云瑾,外祖母才将她嫁过去的。 否则外祖母已经明说了不让她们嫁入皇家,怎么又会同意云王府的求亲? “不管他人怎么样,便是云瑶那个性子,谁若是嫁过去成了她的嫂子,恐怕都不会好过。”林倾暖故意感叹道。 于黛儿连忙点头,“这倒是真的,云瑶可没几个人能和她玩到一块的。” “就是就是,我怎么都瞧那个云瑶不顺眼。”沈梓音也气哼哼道。 宁宛如瞧着三人的模样,顿时失笑,“你们一脸紧张兮兮的做什么,我又没说要同他有什么,只是觉着他人还不错罢了。” 林倾暖听了,这才微微放心。 还没喜欢上就好,否则,这事情还真不好办。 “我们可没那个意思,”沈梓音笑嘻嘻道,“好了,说那个安世子做什么,我们快去跑马。” 于黛儿赞同的点点头,“我们本就是来跑马的,可不要耽误了时间。” 于是几人便去牵了马过来,宁屿走到林倾暖身边, 笑了笑,“表妹,待会儿你同我一起,我也好护着你。” 林倾暖现在已经知道了外祖母的想法,哪里还敢同他接近,连忙道,“大表哥,我会骑马,不必人护着的。” “那不成,”宁屿摇摇头,“祖母让我保护好你,若是你摔着碰着了,我怎么同祖母交代?” 林倾暖顿时失笑,瞧着大表哥这个样子,恐怕还不曾领会到外祖母真正的用意吧? “真的不用了,”林倾暖左右瞧了瞧,见于黛儿和宁宛如都带了侍卫,唯有沈梓音没有,便浅笑道,“大表哥不如护着梓音吧,她今日没带侍卫,万一摔着便不好了。” “那你怎么办?”宁屿下意识问。 林倾暖噗嗤一笑,“我也有侍卫,”说着便向身后道,“青墨——” 青墨立刻走到她的身边,还淡淡瞧了宁屿一眼。 宁屿见状,也只得走向了沈梓音,正要说话,不想沈梓音却连忙道,“我不需要人保护的。” 她骑术好,哪里需要旁人护着了? 宁屿再次被嫌弃,脸色瞬间便有些发红。 林倾暖失笑,“梓音,你便同我大表哥一起吧,正好与他切磋一下。” 沈梓音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傲然的抬了抬下巴,瞧向了宁屿,“宁大哥,意下如何?” 宁屿本就喜欢骑马射箭,见沈梓音一幅挑衅的表情,心中豪气顿生,毫不犹豫道,“好,我们就赛一场。” 说罢,便率先上了马。 沈梓音一瞧,也毫不落后的跨上了马匹,一挥鞭子,骏马顿时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宁屿紧随其后,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没想到梓音的骑术这么好!”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赞赏。 于黛儿颇为遗憾的望着沈梓音离去的方向,“若不是梓音同宁大哥先跑了,我还真想与她比比。” 宁宛如睨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出言打击,“你上个月才输给了梓音。” “我又练了好久呢,”于黛儿立刻不福气的哼了声,“我就不信还比不过梓音。” 说罢,也快速上了马,去追赶沈梓音去了,竟是出奇的利索。 她的侍卫立刻跟了上去。 宁宛如瞧着林倾暖的样子,以为她是羡慕了,便安慰道,“梓音的哥哥是御前侍卫,黛儿的爷爷是于老将军,她们的马术自然不会差。” 印象中,暖儿的骑术确实是不怎么样。 林倾暖浅笑,“怪不得如此高超。” 说罢,转身利落的上了马。 宁宛如也连忙跨上马,向林倾暖道,“我们不着急,慢慢走便是。” 她若是也跑了,暖儿怎么办? 林倾暖以为她不愿跑快,便也陪着她一起慢慢走着。 “诶,暖暖,你还记得他吗?”宁宛如忽然指着她身边的侍卫道。 林倾暖见那侍卫身形高大,眉清目朗,比其他的侍卫多了几分冷静从容,不由多看了一眼。 只是她还真没什么印象。 “不记得了。”她如实摇摇头。 宁宛如噗嗤一笑,“他是白慕,从小一直呆在我身边的,你忘记了?” 林倾暖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寻思着恐怕这又是她九岁以前的记忆,便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上次去怎么没见他跟着你?” 宁宛如立刻苦着脸控诉,“他两年前被祖父调走了,我前几天偶然又看见他,这才又磨着祖父将他调回来的。” 林倾暖却忽然想起来了。 前世,表姐身边好像的确有这么个侍卫,便是最后同表姐一起坠崖的,应该也是他。 想到此,她眸含暖意的瞧了眼白慕。 能做到如此忠心,也不枉表姐信任他一场了。 许是感觉到了林倾暖的目光,白慕侧头看了过来。 见林倾暖的眼神透着欣慰,他微微愣了愣,随即便淡然的移开了目光。 “你这侍卫不错!”林倾暖浅笑。 宁宛如顿时便开心了,“那是!” 秉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态度,她又笑呵呵道,“你今日带的侍卫瞧着也很厉害的样子。” 林倾暖侧头看了青墨一眼,淡笑着解释,“他不是我的侍卫。” 两人也不着急,边走边说,不知不觉竟走了一个多时辰。 林倾暖瞧着时间已经不早,正要提议去找沈梓音她们,不想却忽然听到前方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 第180章 遇刺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便察觉出了不对。 林倾暖迅速甩起手中的鞭子,胯下的骏马立刻便飞快的向前掠去。 青墨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宁宛如:...... 暖儿的骑术竟这么好?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她焦急看向白慕,“我们也快过去。” 说罢,便同白慕一起向前赶去。 ———— 东宫! “太子殿下,鬼医前辈回信了。”青玄急匆匆进了云顼的书房。 云顼放下手中的奏折,接过青玄递来的信,凝神细看起来。 青玄瞧着云顼的神色愈来愈凝重,不由也有些紧张。 难不成鬼医前辈也拿三小姐的蛊没办法? 正猜测着,却见云顼忽然放下了信,起身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青玄连忙跟上。 ———— 清芷苑! 菱歌正做着绣活,蓦听到一声极轻的响动,她下意识抬眸,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太——太子殿下?” 云顼环顾了下屋子,见林倾暖不在,淡声问,“你们小姐呢?” 菱歌愣了愣,连忙回道,“小姐和大表少爷去郊外跑马了。” 闻言,云顼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冷色,便闪身离开了。 菱歌见云顼走了,便依旧坐下来为小姐绣帕子。 —————— 林倾暖跑了一段路,听见打斗声是从旁边的密林里传出来的,她连忙弃了马,同青墨一起施展轻功飞了进去。 宁宛如将将赶到,便只看到了青墨和林倾暖的马匹,她瞧了瞧密林,立刻便要翻身下马,白慕瞬间拉住了她,“小姐,你不会武功,还是别进去了。” 宁宛如急的挣脱了他,“她们都在里面,我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说罢便跑向了密林,白慕连忙跃到她前面,将她护在身后,边往前走边谨慎的盯着周围。 刚穿梭了一段树林,林倾暖便看到了宁屿。 他正吃力的与一群黑衣人缠斗着,而不远处的地上,则躺着于黛儿带出来的侍卫,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顾不得多想,林倾暖立刻掠了过去,帮宁屿抵挡住了一部分黑衣人。 骤然减轻的压力,让宁屿瞬间松了口气。 他匆忙间回头一看,见是林倾暖,顿时便吓了一跳,“表妹,你快离开这里。” 林倾暖手上不停,冷声道,“梓音和黛儿呢?” 宁屿手中利剑刺中一名黑衣人,这才抽空回道,“我让她们往林子深处跑了,沈姑娘受了伤,应该也没跑多远。” 林倾暖一听便急了,连忙吩咐,“青墨,你帮我大表哥挡住这些黑衣人,我去找她们。” 青墨剑势凌厉,一剑将林倾暖面前的黑衣人刺穿,沉声答应,“好!” 林倾暖也不恋战,当即便转身继续往前而去。 密林深处。 于黛儿扶着沈梓音,慌不择路的跑着。 遮天蔽日的枝叶,让她认不清路,只能下意识向前。 “黛儿,我——我担心宁大哥,他一个人怎么抵挡得住那么多黑衣人。”沈梓音捂着肩膀,虚弱的说道。 于黛儿脸上的泪珠还没干,她的侍卫死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 可是此刻,她不能回头,只能不住的跑,那些黑衣人,是真的会杀人的。 “宁大哥没有我们拖累,会轻松很多,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好回京找人帮宁大哥。” 于黛儿说完,却没什么信心,她虽然不识路,可还是知道,越往密林深处逃,便离京城越远,他们的马都惊了,哪里能及时赶回京城。 沈梓音又何尝不知道,可她的命是宁大哥救的,她如何能不挂心于他? 两人又跑了一段路,实在是跑不动了,见后面没有人追来,这才窝在树旁打算歇息片刻。 只是刚瘫坐到地上,却蓦的听到了沙沙声。 两人顿时紧张起来,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果然,不出片刻,一名黑衣人忽然出现在二人面前,持剑便向她们发起了攻击。 眼见对方的剑眨眼间便刺了过来,沈梓音和于黛儿吓得心跳都要停了,睁大眼睛忘了反应。 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浮起两个字:完了。 正在这时,一道白色人影蓦的一闪,迅速的挡在了二人面前,灵活的双掌准确的扣住了对方的利剑,一翻一转间,对方的剑便已到了她的手中,她冷冷一笑,身子一旋,飞脚便将黑衣人踹出了老远。 黑衣人被踢的撞上了树干,跌坐到地上,刚要爬起来,却见胸口已经多了一把泛着寒意的剑,正是自己的那把。 他双眼瞬间睁大,不敢置信的看向来人,却终是失了力气,软软的倒了下去,瞬间便没了生息。 林倾暖结果了黑衣人,便快步走到二人面前,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见沈梓音的肩膀已经被鲜血染红,她眸底一暗,连忙上前为她包扎起来。 沈梓音和于黛儿呆呆的瞧着林倾暖,半天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于黛儿才试探开口,“暖——暖暖?” 林倾暖拿出止血药,先为沈梓音上了药,又扯下裙摆,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 听到于黛儿唤她,她抬眸向她笑了笑,“是我。” 末了,她又看向沈梓音,神色凝重,“现在我只能大致为你包一下,待回了京城,还是要重选包扎的。” 这里并不安全,黑衣人随时可能来,她不能耽搁时间。 沈梓音见她动作娴熟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顿时愈发震惊了。 于黛儿却瞬间换上了崇拜的神情,双眸闪着星光望向林倾暖,“暖暖,刚才你太厉害了。” 暖暖竟然会功夫,还那么高强,她真是被惊到了。 林倾暖淡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 沈梓音不敢置信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俏丽的脸上写满了吃惊,“我不是在做梦吧,暖暖竟然是个高手,而且还懂医术?” 林倾暖瞧着她脸色发白,额头已经渗出一层薄汗,声音也显得虚弱不堪,却还是不忘调笑,顿时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梓音,你伤口的痛还感觉不到吗?”林倾暖无语的瞧着她。 都疼成这样了,还要多此一举的捏自己的胳膊。 沈梓音虚弱的笑着,“可比起你给我的震撼,我觉得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林倾暖顿时失笑,“我们还是快走吧!” 说罢,便上前扶起沈梓音,同于黛儿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向前而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她却蓦的停下了脚步,脸上渐渐浮起凝重。 第181章 怎么少有露面的太子殿下也出现了 “怎么了?”于黛儿颤声道。 林倾暖眉宇间浮起一抹冷然,“我们走不了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数十名黑衣人自树上落了下来,将她们团团围了起来。 于黛儿腿一软,瞬间便跌坐到地上,“怎么这么多人?” 沈梓音也是吓了一跳,带着哭腔道,“他们是谁啊,我们又没招惹他们。” 林倾暖顾不得多想,连忙将沈梓音放下,让她靠着树干,转身面向黑衣人,警惕的盯着他们。 “黛儿,照顾好梓音。”林倾暖冷声吩咐。 于黛儿从未见过林倾暖这般沉着冷静的时候,此刻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平日里身上的温和悉数褪去,浑身上下仿佛披了一层肃冷的铠甲,散发着嗜血的杀意。 她忽然觉得这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暖暖了。 “黛儿——”林倾暖久不见于黛儿回应,不由皱了皱眉,又唤了她一声。 于黛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凑到沈梓音跟前,定了定神,鼓足勇气道,“暖暖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梓音。” 她不能怂,有暖暖在,她们必然会没事的。 想到这儿,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豪气,一股与暖暖并肩作战的豪气。 她爷爷是将军,她一定要像爷爷那么勇敢。 林倾暖望向前面的黑衣人,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便冷冷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却忽然向她发起了攻击。 林倾暖眸色沉冷,提剑便与对方缠斗起来。 她不敢离开太远,沈梓音和于黛儿还需要她护着,所以她只能仗着身形灵活,不断的穿梭在四周,挡住来自各方的攻击。 黑衣人攻势猛烈,她手上的剑不断的格挡、前刺、旋转,击退了对方一波又一波的袭击。 此地四处空旷,除了树还是树,并无什么可以抵挡的地方,可以说她们现在是四面受敌。 林倾暖的心中隐隐浮起一丝担忧。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便是再来一拨黑衣人,她也不惧,可如今护着她们二人,她一心多用,难免会顾此失彼。 而且如此下去,她的力气早晚会用尽。 林倾暖咬了咬牙,双臂一展,故意卖了个破绽。 对方果然上当,齐齐向她刺来。 她身体一旋,蓦的腾空而起,继而反身向下,垂直着将剑刺入了一名黑衣人的胸口,同时借着力道,双腿横扫,迅速踢开了攻上来的黑衣人。 她平稳落地,抽出利剑,再次攻向另一名黑衣人,刚要得手,却蓦的瞧见另一侧有黑衣人持剑刺向于黛儿,她连忙收了力度,飞身挡住了那人,刚才争取来的大好形势瞬间便又恢复了原样。 林倾暖唇角浮起一抹冷意,在越过于黛儿的瞬间,低声喝道,“闭气。” 于黛儿一愣,虽然不解,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还不忘将沈梓音的口鼻掩住。 林倾暖冷冷一笑,迅速将手中的药丸弹出,药丸撞上黑衣人,顿时便炸开,一股淡淡的药粉立刻散发出来。 黑衣人警觉,马上屏住了呼吸,却还是有几名来不及反应,被迷晕了过去。 林倾暖趁乱又上前结果了两人,然后快速的退回到于黛儿和沈梓音前面站定,递给了于黛儿两颗药丸,“吃下去。” 于黛儿接过,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又将另一个喂给了沈梓音。 有迷药在,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林倾暖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但她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 她前世是大夫,并不擅长制毒,随身所带也不过是一些迷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况且,这里是野外,迷药很快便会散去。 “暖暖,你没事吧?”于黛儿胆战心惊的瞧着林倾暖。 林倾暖淡淡摇头,眼神却一直防备的盯着四周的黑衣人。 果然,迷药刚散,黑衣人便又攻了上来。 林倾暖丝毫不敢大意,提剑便迎了上去。 她身子轻盈,动作利索,黑衣人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加快了攻势。 林倾暖明显感觉自己越来越有些吃力。 这种消耗战,最害怕的便是体力不支。 不过此刻容不得她多想,稍有不慎,那些利剑便会刺穿她们的身体。 她额头隐隐渗出冷汗,又挡住了攻向于黛儿和沈梓音的几名黑衣人,刚要转身,蓦的听到破空之声传来。 她眉稍一拧,刚横剑挡住了暗器,却瞬间感觉背后有强烈的杀气,同时,前面的人也持剑刺向了于黛儿和沈梓音。 林倾暖双眸骤然凌厉,顾不得身后,连忙掠过去挡住对方。 对方却趁机用招式咬住了她的剑,让她不得脱身。 于黛儿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惊叫,“暖暖小心——” 林倾暖此刻再想要避开身后已是不可能,她只能尽力侧了侧身子,躲开要害。 只是刚刚有所动作,却蓦的感觉身子一轻,竟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熟悉的气息瞬间便安了她的心。 云顼抱着林倾暖躲开,抬脚将前面的黑衣人踹飞,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剑,随意一扔,身后暗算林倾暖的黑衣人便被钉到了树干上。 林倾暖抬眸便看到了他刀削的下巴,冷峻的眉眼,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云顼整个脸色犹如淬了冰一般,眸中更是寒彻如潭,周身散发出森冷的寒意。 黑衣人忽然有些胆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迟疑着不敢上前。 云顼放开林倾暖,身形如鬼魅一般瞬间便移到了黑衣人中间,出手如电,不过须臾,那些站着的黑衣人便都躺了下去。 青玄将将赶到,便看到自家殿下已经料理了所有人。 话说他这个属下当的还真是有些轻松。 “好歹也留个活口嘛!”青玄瞧见林倾暖也在,立刻便有了勇气,忍不住嘀咕了声。 云顼冷冷瞥了他一眼,“那儿有两个晕的。” 接收到云顼警告的眼神,青玄立刻便噤了声,不敢再玩笑,跑过去看那两个活口了。 林倾暖瞧着正是之前她迷晕的两个,不由对云顼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愈发佩服。 “太——太子殿下?”于黛儿呆呆的。 话说今日这也太惊奇了吧? 怎么少有露面的太子殿下也出现了? 沈梓音虽然有些体力不支,可也是一副愣愣的模样。 云顼没有理会于黛儿和沈梓音的反应,直接走到林倾暖面前,目光沉沉的瞧着她,也不开口。 林倾暖一瞧云顼的表情,顿时便紧张起来,顿时讪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82章 好像是冲着宁小姐去的 云顼挑眉,“你说呢?” 于黛儿见云顼面色严肃,虽不知道为何,可还是仗义的向云顼道,“太子殿下,今日不关暖暖的事,她是为了救我们才来的。” 云顼不悦的睨了她一眼,于黛儿立刻便吓得噤了声,乖乖的站回到沈梓音身边。 林倾暖默了默,她怎么觉着云顼似乎有些不高兴。 想到此,她的神情瞬间软了下来,嘴角弯成一个新月的弧度,温顺的样子让人心都化了。 “我是同表姐他们出来跑马的,不成想遇到了刺客,这才被围困在这里的。” “表姐?”云顼极力忍下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淡淡瞧着她,“我怎么听说是表哥?” 林倾暖一愣,哪个说的? 不过她也明白过来,云顼怕是听说她同大表哥一起出来,心里吃味了。 她有心要哄他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没法表现的太过亲密,只得笑呵呵道,“没有没有,你瞧,我一直都是同梓音和黛儿在一块的。” 虽然她知道了外祖母的意思,却并不愿让云顼多想。 “表妹——”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宁屿的声音。 她的脸色一黑,忍不住看向了云顼。 果然,云顼眸底的不悦又浮了起来。 宁屿气喘吁吁的奔到林倾暖面前,满脸关切,“表妹,你没事吧?” 林倾暖勉强一笑,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宁屿顿时松了口气,“我都快担心死了,表妹,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离开我身边了,你瞧今日的事多险。” 刚说完,便想起林倾暖的功夫似乎不弱,于是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的功夫挺不错的。” 林倾暖含笑,“表哥也很厉害。” 听到林倾暖夸奖他,他顿时憨憨一笑,脸色微红,“要不是有你的侍卫帮忙,我也没那么快打退那些人。” 林倾暖扫了眼他身后,见只有青墨,连忙问道,“表姐他们呢?” 她当时急着去救人,也没顾上表姐,想着表姐有白慕护着,应是没什么事,如今不见他们,她顿时便有些着急。 宁屿道,“他们在后面呢,我担心你,便急着赶过来了。” 他的话刚说完,便感觉旁边似乎隐隐有寒气传来,他下意识侧头望过去,见是云顼,不由惊讶开口,“太子殿下?” 云顼先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玙兄!” 宁屿爽朗一笑,声音中透出几分亲切,“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太子殿下!” 林倾暖垂眸,忍下眸底的笑意。 大表哥性子耿直,哪里会想到那么多,云顼这醋吃的,还真是没道理。 云顼淡笑,“我担心暖儿,便过来了。” 说罢,见她额头薄汗还未褪去,又动作温柔的帮她拭了拭,柔声道,“怎么不懂得照顾自己,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于黛儿瞬间捏紧了沈梓音手臂上的肉,颤声道,“我没看错吧?” 性子素来冷清的太子殿下竟然对暖暖这么温柔? 沈梓音白着脸,一双眸子却亮晶晶的,“关键暖暖还一点儿也没有抗拒的样子。” 林倾暖也没想到云顼会忽然作出这么亲密的动作,脸上不由浮起一抹绯色,掩饰般的低下了头,小声道,“不过就是出了点汗,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 声音中竟不自觉带了丝小女儿的娇羞。 于黛儿和沈梓音顿时觉得自己又被惊了下。 这还是刚才那个面对黑衣人面不改色、出手凌厉的暖暖吗? 宁屿呆了呆,立刻便明白了二人的关系。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喜欢上了表妹。 不过他也真心为表妹开心,毕竟,太子殿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归属。 想到此,他的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表妹有太子殿下照顾着,我也放心了。” 林倾暖顿时被宁屿一幅长辈的口吻给逗笑,忍不住嗔了云顼一眼,没有戳穿他那点小心思。 云顼见状,眼中的防备终于褪去,眸中的笑意也真诚了些。 “宁大哥——”沈梓音让于黛儿扶着,走到宁屿面前,向他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宁大哥今日相救。” 宁屿这才想起沈梓音来,见她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连忙抬手扶住她,“沈姑娘不必客气,你的伤怎么样?” 沈梓音摇摇头,“不过是被剑划了一下而已,没什么严重的,就是有些疼而已。” 当时若不是宁屿及时抱着她滚下了马,她今日恐怕便要交代在这里了,想到此,她愈发感激宁屿。 “那你要赶快回去就医了,别留了疤就不好了。”宁屿关切道。 林倾暖瞧着二人的样子,心思一转,浅笑着建议,“大表哥,你不如先送梓音回去,我们在这里等表姐他们。” 沈梓音一听,顿时羞涩的低下了头。 宁屿却没想那么多,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那我便先送沈姑娘回去,表妹,你们多注意。” 林倾暖点头,便见宁屿扶着沈梓音离开了。 二人出了密林,宁屿想着他们的马已经跑没了,若是再一人骑一匹,那表妹他们便愈发不够了。 况且沈梓音受了伤,恐怕也不方便骑马,于是便向她道,“沈姑娘,恐怕要委屈你一下,同我共乘一匹马了。” 沈梓音一改往日的活泼劲儿,低着头小声道,“宁大哥做主便是。” 宁屿见她同意,便将她抱起放在了马上,自己又跃了上去,赶着马向京城而去。 林倾暖几人等了一会儿,便见宁宛如和白慕急匆匆赶了过来。 见他俩并没有受伤,林倾暖这才放下心,关切问道,“表姐,你们也碰到黑衣人了吗?” 宁宛如点点头,“我们与大哥哥他们汇合后,刚要去找你们,不想又碰上一伙黑衣人挡住了去路,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林倾暖眸色微暗,“看来对方是打算要置我们于死地了。” 青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属下觉得后面那波人似乎与之前的并不是一伙人。” 林倾暖闻言,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说下去!”云顼淡声开口。 “之前的黑衣人出手很辣,摆明了是想要我们的命,可后面那拨人,”青墨看了眼宁宛如,“好像是冲着宁小姐去的!” 第183章 总盟方家 “我?”宁宛如顿时惊讶不已。 青墨点头,“他们并没有下杀手,也不欲与我等纠缠,目标一直是宁小姐。”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沉冷,什么人竟然敢不顾宁国府的势力,想要动表姐。 宁宛如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下意识看向白慕,“是这样吗?” 白慕微微点了点头。 “莫名其妙的,他们针对我做什么?”宁宛如震惊不已。 林倾暖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连忙看向云顼。 云顼眸色微深,冷声吩咐,“青玄,查清今日之事。” 青玄立刻答应着,将两个活口提了起来,直接拎着出了密林。 林倾暖知道此时不是探讨这个时候,于是便向众人道,“我们先回京,否则对方若是再卷土重来,那就麻烦了。” 虽然有云顼在,她很放心,可毕竟这么多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宁宛如点头,“对,不然祖母她们会担心的。” 于是众人便迅速的离开了密林,因着马匹不够,云顼便让青玄和青墨先将宁宛如和于黛儿护送回马场。 林倾暖见众人都走了,这才主动拉了拉云顼的手,“阿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云顼顺势牵起她的手,“我去清芷苑不见你,便问了菱歌。” 林倾暖顿时恍然。 不过也多亏云顼出现,否则她今日不死也伤。 想到这儿,她不由低低一笑。 “还笑?”云顼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还敢乱跑?” “知道知道,”林倾暖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撒娇,“我再也不敢了。” 谁能知道跑个马都能遇上刺客。 见云顼的眸中隐隐透出一丝笑意,她这才醒悟过来,云顼压根就没生她的气,顿时便有些气闷。 云顼伸手揽住她,俯在她耳边柔声道,“暖儿,我们先离开这里,你若是有气,回去任你处置。” 林倾暖听着他低沉儒雅的声音,隐隐透着暧昧之意,顿时便红了脸。 云顼低笑一声,揽起她便飞了起来。 等他们到了马场,宁宛如几人也是刚到,看到林倾暖和云顼,顿时便惊的说不出话了。 林倾暖笑了笑,又细细安顿了番白慕,让他这几日务必保护好表姐,便各自回了府。 云顼将林倾暖送回了清芷苑,菱歌见了,连忙笑嘻嘻道,“奴婢去传膳。” “嗯,让寒儿在自己屋里吃,”林倾暖说罢,又瞧了眼云顼,含笑道,“我今日同太子殿下一起用膳。” 云顼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顺势在她对面坐下。 “是,”菱歌瞧着小姐和太子殿下关系颇好的样子,偷偷一笑,答应着退下了。 “阿顼,你觉得今日之事,会不会同云瑜或云璃有关系?”林倾暖脸上浮起一抹凝重。 云顼略略思索了下,“第一拨人不大可能,云瑜和云璃冒这么大危险去杀你们没有必要,也没什么好处,倒是冲着你表姐去的那波人,有这个可能。” “这么说,还有一股隐秘的势力,是我们不知道的?”林倾暖眉梢微挑。 云顼点头,“目前看是这么回事,”停了一瞬,他又沉声道,“不过现在也说不准,之前的那拨人,恐怕更多的是想要挑起混乱。” 林倾暖却摇摇头,“我总觉得就算不是云瑜或云璃干的,与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她靠近云顼少许,正色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今日遇刺的人,都是支持你或是保持中立的?” 见云顼脸上浮起一抹深思,她又细细分析,“宁国府自不必说,于老将军也是支持你的,沈大学士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支持你,却是皇上的心腹,如此一来,若是这几人府里出了事,那得益的又是谁?” 她说完,便抬眸看向云顼,见他眸色深邃的瞧着她,也不说话,顿时便红了脸,“你瞧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么?” 云顼忍不住将她揽到怀里,柔声道,“没有,只是觉着,我的暖儿长大了。” 林倾暖立刻便得意了,“那是,以后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帮你的。” 云顼揉了揉她的头,“暖儿,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会让青玄他们查清楚的。” “为什么?”林倾暖不满的抬头,“你不愿我帮你吗?” 云顼轻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傻丫头,我是怕你遇到危险。” 见林倾暖神色有些不以为然,他蓦的叹了口气,开口解释,“今日的杀手,是冷香堡的人,虽然他们极力在掩饰,可瞒不过我。” “冷香堡?”林倾暖惊讶。 云顼点头,“冷香堡善毒,可他们今日却并没有用毒,显然是不想让人猜出他们的身份。” “那你如何推断出他们便是冷香堡?” 林倾暖愈发好奇,这一刻,她忽然发现云顼无所不能。 云顼无奈的笑了笑,“冷香堡同玲珑阁作对多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倾暖顿时便明白了,他与玲珑阁关系好,自然对玲珑阁的对手也有所了解。 \\\"没想到竟会是冷香堡。\\\" 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暖儿,上次是幽冥谷,这次是冷香堡,我尚不知还有多少江湖势力参与进来,所以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些事了,免得我分心。” 林倾暖明白云顼的顾虑,她对这冷香堡也不大了解,只得答应着,“我知道了。” 末了她脸上终是忍不住好奇,“江湖上究竟有多少势力,怎么都喜欢对朝廷的事插一脚?” 话说江湖同朝廷不是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吗,她重生的那几世都是这样的。 云顼见她脸上写满了求知欲,便细细为她解释,“当年先祖起兵时,方氏先人作为先祖的左膀右臂,在推翻前朝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先祖即位,要对功臣大赏之日,方氏先人却主动退出了朝堂,远走江湖。” “是与先祖生了龃龉吗?”林倾暖下意识问道。 云顼柔笑,“先祖与方氏先人早已结拜为异姓兄弟,怎么会对他猜忌,是他不愿受朝堂约束,这才主动离开的。” 第184章 换个身份总可以了吧 林倾暖哦了一声,便听他继续讲下去。 “方氏先人功夫高强,便开门立派,广收徒弟,渐渐在江湖上有了名气,那时因云家刚刚坐稳江山,与江湖的关系并不睦,再加上前朝残余势力的挑拨,隐隐便有了对抗朝廷之意。” 林倾暖点点头,前朝羽氏她也听过,好像是因为国君太过残暴,这才被大楚、江夏和大魏的先祖联手推翻,从此之后天下一分为三。 “方氏先人既与先祖是异姓兄弟,自然处处为大楚着想,经过多年努力,他最终一统江湖,成立了总盟,与朝廷互为犄角,共同对抗前朝势力与别国的侵犯。” 林倾暖即便是再孤陋寡闻,也听过一些总盟的事,当下便问道,“既然有总盟在,那为何现在江湖上会屡屡插手朝廷的事?” 云顼揽住她,“两百多年来,因着方家一直都是总盟盟主,所以朝廷与江湖关系不错,直到二十年前,”他的眸中浮起一抹沉色,“盟主方从卓被暗杀,方家一门二百余口更是一夜之间被血洗,从那以后,江湖便分裂开来,渐渐形成了现在的八大势力。” 林倾暖顿时唏嘘不已,那么厉害的方家,竟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对方又该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她刚要说话,猛然间想起云顼的母后便是姓方,下意识问道,“方皇后与方家是——” “方从卓是我外祖,”云顼眼中痛色一闪而过,“母后侥幸逃脱,后来被父皇接入了宫中,嫁给了父皇。” 林倾暖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见他大手微凉,显然是心里不好受,顿时便有些内疚。 是她提及了他的伤心事。 云顼一瞧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宽慰道,“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接受了这一切,况且,我并未见过外祖父一家,只是提起来有些伤感罢了,你不要多想。” 林倾暖点点头,连忙岔开了话题,“那现在的八大势力又是哪些?” 云顼缓缓开口,“玲珑一出天下动,幽冥鬼面影无踪;唐家暗剑行天下,冷香毒手霸武林;红颜有意起潇湘,冷月无痕魅作功;天魔若乱群魔出,御圣归来扭乾坤。” 林倾暖一愣,她好像只听说过唐家庄,还是前世从云璃口中听说的。 “这首口诀,说的便是八大势力,玲珑阁,幽冥谷,唐家庄,冷香堡,红颜门,冷月宫,天魔岛和御圣殿。” 云顼将林倾暖抱在腿上,眉宇间划过一丝忧心,“如今幽冥谷和冷香堡都开始行动了,其他的势力必然不会置身于外,这些势力都不是你能招惹了的,所以暖儿,以后凡事都交给我来处理,好么?” 林倾暖知道他是担心她,于是便搂着他的脖子,乖巧开口,“我知道了,阿顼。” “小姐——\\\" 菱歌刚推门进来,便瞧见太子殿下搂着小姐,而小姐,则坐在太子殿下的腿上,双手还揽着太子殿下的脖子。 她顿时红了脸,连忙转过了身子。 跟在后面的芦笙诧异问道,“菱歌姐姐,怎么了?” 林倾暖听到响动,连忙自云顼腿上弹了起来,整了整衣摆,这才红着脸吩咐,“进来吧!” 云顼见她一副害羞的模样,眸中顿时浮起一丝宠溺的笑意。 菱歌听到小姐的吩咐,这才又转过身进来,同芦笙一起摆了膳,然后又急匆匆的退出去了。 小姐和太子殿下,真是,真是太羞人了。 看来以后太子殿下在的时候,她还是先敲门的好。 “阿顼,这些菜你吃着可合胃口?” 林倾暖忽然发现,对于云顼的喜好,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云顼柔笑,“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说着体贴的为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开口揶揄,“我不像某个小丫头,挑食的很。” 林倾暖不满的嗔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翘起,“我挑,还不是你惯得?” 她偶然记起的小时候那些记忆,他对她一直都是无限宠溺的。 包括前世,她嫁过去以后,他也是想尽了法子为她找来各色厨子,做她爱吃的菜。 她忽然觉着,在他面前,她真的越来越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云顼无奈的笑了笑,“没办法,舍不得你不开心,便只能惯着了。” 林倾暖的心里顿时便如抹了蜜一般甜。 “暖儿,鬼医回信了。”云顼忽然道。 林倾暖一听便有些激动,“那他有没有办法解我的蛊?” 云顼眉宇间划过一丝沉重,“没有,他并不擅长解蛊,而且他说,这忘忧蛊似乎不是南疆的蛊。” “不是南疆的?”林倾暖顿时便惊讶了,“这天下除了南疆,别的地方还有擅蛊之人吗?” 云顼沉默了一瞬,怕她思虑过多,终是没有说出那个可能。 “鬼医也并不肯定,我已让青风去了南疆,让他找到当地最擅长解蛊的人,到时便知道了。” 见她神色隐隐有些失望,云顼连忙宽慰。 林倾暖悻悻的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末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忍不住问云顼,“我记着上次你和江子书说起南疆的时候,似乎对那里很熟,那当地谁擅长解蛊,你们应是知道罢?” 她很怕有朝一日,她忽然又将云顼给忘了。 云顼脸上极快的划过一丝冷色,快的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林卿暖见云顼不语,不由抬眸望向他,\\\"怎么,你们也没听过吗?\\\" 云顼听出她话里隐隐的期待之意,想了想,终是忍下心底的不忍,唇边浮起一抹柔笑,“之前没大注意。” 若是让那个人给暖儿解蛊,他还真不放心。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考虑用她。 林倾暖哦了一声,也没有多问什么。 “对了阿顼,我明日要去安国寺,你就别来我院子了。” 怕云顼白跑一趟,她连忙安顿。 “安国寺?”云顼挑眉。 林倾暖点点头,“我那个祖母安排的,让我们都去。” 云顼想了想,终究是有些不放心,“我陪你吧!” 他可没忘了暖儿已经与那个林老夫人撕破了脸皮,想来这林老夫人也没安什么好心。 林倾暖噗嗤一笑,“去的都是我们林府的女眷,你去算什么样子。” 猜到他可能是担心了,她覆上了他的手,笑着宽慰,“你放心,没什么事,我那个祖母也就那点儿本事了,我自然不会惧她,你是太子,不能总参合到我的事情中。” 云顼见她不愿,只得点头,“那你小心些。” 太子的身份不行,那他换个身份总可以了吧? 第185章 安国寺到了 第二日,林倾暖先让古星将寒儿送去了宁国府,这才带着芦笙出了门。 虽然祖母的意思是让所有人都去,可她也不会傻到将寒儿带上。 明知有阴谋,她怎么会让寒儿置于危险之地? 郭姨娘见林倾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笑呵呵道,“三小姐,快上车吧!” 林倾暖没看到林倾城,眸色微深,假装诧异问道,“怎么,大姐姐不一起走么?” 郭姨娘四下瞅了瞅,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皇上都下令让她闭门思过了,谁敢让她出来呀!” 林倾暖但笑不语。 正说着,却见林倾茹如一只翩跹的蝴蝶跑了过来,亲昵的拉住她的手臂,甜甜唤道,“三姐姐!” 林浅雪和林宝珠也连忙上前,笑着打招呼,“三姐姐!” 林倾暖含笑点头,见林浅霜也不在,刚要说话,却蓦的瞥见她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心下微微冷笑,若是林浅霜也不去,她才觉着奇怪。 看见她们,林浅霜倨傲的冷哼一声,“郭姨娘,我今日要自个儿坐马车,别给我车里塞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说罢,便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自众人面前走过,先行上了车。 郭姨娘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为难的看向了林倾暖,“三小姐,这——” “没关系的,我去坐丫鬟的车!”林浅雪连忙道。 她是林浅霜的庶妹,一听林浅霜这般说,理所当然便以为是说给她听的。 况且,这里面只有她和林倾茹是庶女,林倾茹是郭姨娘的女儿,郭姨娘自然不舍得她去同丫鬟挤,那只能是自己了。 “不必了,”林倾暖浅笑,向郭姨娘道,“我同四妹妹和六妹妹坐一辆车便可以了。” 郭姨娘假意笑道,“要不我吩咐人再备一辆车?” 不过虽如此说着,她却并没行动的意思。 单不说临时备车太过麻烦,而且还要配备相应的侍卫和路上的用度,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旁人拿了把柄,说她掌家不力,小姐出门,连马车都不够,还要临时去准备,说出去多丢人? 林倾暖仿佛没看出郭姨娘的小心思,神色淡然,“马车宽大,坐三个人也不会挤,不用麻烦了。” 郭姨娘歉然的笑了笑,“那便委屈三小姐了。” 对于另外两个,她都懒得问。 林倾暖浅笑,“无碍!” 说罢便转身上了马车,林浅雪和林宝珠也连忙上了车。 “娘,二姐姐摆明了是要让您难堪!”林倾茹小声道。 郭姨娘神色暗了暗,“二房也就这点出息了,我们惧她做什么,左右有人收拾她们。” 说着又向林倾茹道,“走,我们上车。” 安国寺在郊外,离京城约莫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三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林倾暖索性便闭上眼睛假寐。 只是不知为何,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中,她仿佛又到了承熙殿。 她陪着云顼为方皇后守了一夜的灵,正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惊叫传来,她瞬间便被吓醒。 “顼哥哥——”她下意识抓住了云顼的衣摆。 云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走,我们出去看看。” 说罢,便带着她出去了。 承熙殿外,云顼身边的内侍正被荣华踩在脚底,痛的龇牙咧嘴,而荣华手中则扬着鞭子,上面隐隐透着血迹。 云顼板着脸,稚嫩的声音中满是冷意,“你这是做什么?” 荣华得意洋洋的笑道,“太子皇兄,这个奴才不懂规矩,挡着我的路了,我当然要好好教训他。” 旁边的云瑜刻薄开口,“太子皇兄,我们不过是想为皇后娘娘上一柱香,你派人挡着我们,算怎么回事?” “这里不欢迎你们,母后也不稀罕你们的香,”云顼冷冷的别开了脸,“赶快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会客气。” 云瑜轻蔑的哼了声,“以后的皇后娘娘就是我母妃了,你还敢如此同我说话?” “就是,你这个太子还不一定能当几天,我为什么要怕你?” 荣华蓦的放开了内侍,挥鞭便向云顼打来。 “顼哥哥小心——”她想也不想便挡在了云顼前面。 荣华年龄不大,力度也有限。 可四个人中,她年龄最小,个头也最矮,自然便吃了亏。 虽然云顼匆忙间将她揽开,可鞭子还是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云顼顿时便怒了,立刻冲上去将荣华一脚踹倒在地上。 云瑜还没来得及扶荣华,便见云顼又过来对着他的脸便是一拳,两人立刻扭打起来。 荣华狼狈的爬起身,连忙帮着云瑜欺负云顼。 云顼虽然习武,可毕竟年龄不大,荣华又拿着鞭子,隐隐便有些吃亏。 她被荣华那鞭子打的有些懵,刚刚缓过神,便见三个人打了起来。 她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想要拉开荣华,荣华却很轻易的将她推开,回过身对着她又是几鞭子。 云顼想要过去,却被云瑜纠缠着。 他眼睛泛红,死死的盯着荣华,“你有本事就冲我来。” 荣华被云顼一激,立刻便回过身又要打他,林倾暖却忽然爬起来,扑上去抱住了荣华的胳膊,张口便咬了下去。 荣华吃痛,手上一松,鞭子便落到了地上。 不过此刻荣华却顾不得,用力挣扎着要甩开她,可她却纹丝不动,压根就没有松开的意思。 荣华顿时痛的哭了起来,另一只手不住的用力拍打着她。 她痛的不行,愈加发狠的咬住荣华,凶猛的像一头小豹子。 最后还是内侍喊了人来,才将他们拉开。 云顼见她小脸愈发红肿,连忙吩咐内侍叫太医过来。 她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顼以为她是伤口疼了,连忙哄道,“暖儿乖,御医马上就到了。” 她摇摇头,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云顼瞬间慌了,“暖儿,你怎么了?” “顼哥哥,”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委屈兮兮道,“我的牙掉了!” 云顼一愣,定睛看去,她的小门牙那里果然已经空空的。 他顿时哭笑不得,“暖儿,你这是换牙,过几天便会长出来的。” “真的吗?”她抽泣着,黑亮的眸子忽闪着望向他。 云顼点头,“我当时也一样的。” 她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太医来了没?”云顼又急切的催了句。 内侍慌忙道,“快了快了,已经在路上了。” 她瞧着云顼的神色满是担忧,下意识抚向脸颊,刚挨上一点,便疼的龇牙咧嘴。 云顼连忙将她的手拿下来,“不要碰,会疼的。” “我是不是变的难看了?”她顿时又担心起来。 云顼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在顼哥哥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车子一个颠簸,林倾暖瞬间惊醒,她睁开眼睛,便见林浅雪和林宝珠正关切的瞧着她。 她掩饰般的笑了下,“怎么,我睡着了吗?” 林宝珠和林浅雪点点头。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丝防备,试探问道,“我说梦话了?” 林浅雪摇摇头,“没有,只是见三姐姐神色有些不对,我们便以为三姐姐做噩梦了。” 林倾暖这才微微放心,淡声解释,“是做了个梦,不过不是噩梦。” 再次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却没有丝毫开心。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体内的蛊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难不成她利用医术压制没有用? “那就好。”林浅雪顿时松了口气。 林倾暖瞧着她一脸和善,便也淡笑着同她多聊了几句,林宝珠依旧是话少的样子,不过也是笑着凑过来听她们聊天。 “几位小姐,安国寺到了。” 第186章 既然来了,这么着急出去做什么 车外的下人禀道。 闻言,林倾暖便同林浅雪和林宝珠一起下了马车。 芦笙立刻上前扶着林倾暖,小声咋舌,“小姐,这安国寺也太大了。” 林倾暖含笑瞧了她一眼,颇有耐心的为她解释,“安国寺是皇家寺院,气派自然与寻常寺院不同。” 芦笙连忙点头。 安国寺的主持已经迎了出来,看见她们,便上前道,“阿弥陀佛,夫人,各位小姐里面请。” 郭姨娘乍听主持唤她夫人,顿时乐的喜上眉梢,连忙回道,“大师请!” 于是众人便由主持带着,向里面而去。 一进寺院,便见里面烟雾缭绕,香火旺盛,络绎不绝的百姓排着队,虔诚的拜着佛祖。 安国寺除了皇上亲来,其他时间并不会为了权贵人家而阻拦百姓上香。 况且,安国寺既为皇家寺院,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些许皇气,所以来安国寺的百姓便比其他寺院要多出很多。 “安国寺的香火还真是十年如一日!”郭姨娘忍不住赞道。 主持微微一笑,“夫人,请!” 林倾暖跟在后面,见各殿堂恢弘肃穆,宝相庄严,不由也是暗暗感叹。 前世她并没有机会来过安国寺,自然也不曾见过。 到了大雄宝殿,几人拜了佛祖,郭姨娘捐了香火钱,便由主持带着去了后院。 后院环山抱水,曲径通幽,枝叶葱郁,翠竹繁密,愈发显得寂静无比。 “夫人,您和几位小姐住在西厢院子,”主持又刻意安顿,“东厢也住了人,几位小姐除了东厢,其他地方可以都随意行走。” 郭姨娘一听主持这般说,忍不住问道,“那东厢住了谁?” 主持恭声回答,“是陈侍郎的夫人和公子。” “陈姜?”郭姨娘立刻拔高了声音。 “是,陈夫人和陈公子也是刚来。” 郭姨娘脸色顿时变了,她下意识瞧了眼林倾暖。 这陈姜是个纨绔,虽然坏了身子,可同他住在一个寺院,还是不太安全。 “姨娘这么大反应做什么,真是大惊小怪,怎么,安国寺只能我们来,旁人便不能来了么?”林浅霜轻蔑的瞧了眼郭姨娘,嗤笑出口。 郭姨娘顿时便有些脸红,她的反应,的确是大了些,没有夫人该有的稳重。 只是这陈姜万一跑过来,那小姐们的清誉不就没了? 人是她带出来的,哪怕只有一个人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 林倾暖浅笑,“郭姨娘,既然主持已经安排好,那我们住下即可,左右是两个院子,也不会相互干扰,只要我们少出去走动便是。” 主持连忙道,“这位小姐说的是!” 郭姨娘犹豫了一瞬,只得点点头,“不过还是不放心的安顿,你们待会儿回了自己的屋子,可千万不能乱走。” “哼!我才不会,至于有些人会不会,那我就不知道了,”林浅霜冷笑,“说不准有的人,还真愿意往东厢跑呢。” 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林倾暖。 林倾暖勾了勾唇,“二姐姐性子果然直爽,佛门禁地,也敢胡言乱语。” “你——” 林浅霜气急,刚要反驳,郭姨娘却适时的开口劝道,“好了,两位小姐就不要闹了,没得让人看了笑话去。” 主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到。 这种权贵人家的争斗,他早已见怪不怪。 林倾暖淡笑,“郭姨娘说的是,我们先进去吧!” 郭姨娘点点头,便带着几人进了院子。 林倾暖到了房间,不多时,便有小沙弥送来了斋饭。 她用过膳,拿出一本医书,便开始看了起来。 芦笙瞧了半响,忍不住道,“小姐不出去走走吗?” 刚说完,忽然想起刚才郭姨娘的安顿,脸上顿时便有些羞怯。 林倾暖也没计较,淡声开口,“不了,这里我也不熟。” 芦笙听了,只得默默退远了些,不敢上前打扰。 林倾暖一直看到晚上,这才将书收起来,用过晚膳,她忽然问道,“院子里其他人有什么动静?” 芦笙摇摇头,“几位小姐好像都没有出去,一直在屋子里待着。” 林倾暖点头,忽然笑了笑,“一会儿若是听见有什么响动,你自己躲好。” 芦笙一愣,下意识问,“那小姐呢?” “他们还伤不了我。”林倾暖红唇嘲讽的勾了勾。 她不信祖母和徐氏对她没有动作,既然不是白天,那便是晚上了。 深夜。 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溜到一间屋子门口,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吹管,快速将迷药吹入了屋内。 收起东西,几人又等了一会儿,见屋内始终静悄悄的,这才放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几人掌着灯,直奔床边,果然见床上的人已经不省人事。 看见她精致绝伦的容貌,一人忍不住将手伸了过去。 “你干什么?”另一人连忙打开了他的手,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少爷要的人,你也敢碰?” 那人吞了吞口水,“我就摸摸还不成?” 另一人想也没想便低声喝道,“那也不行,少爷屋子里的人,从来都是玩腻了才会给我们,哪里会允许我们先碰?” “可她真的是太美了,”那人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烦闷的骂道,“妈的,老子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另一人喉结极快的滚动了一下,别开脸不去看床上的人,“你不要命了,等少爷玩完,还不是我们的?” “你们俩啰嗦什么,还不赶快将人抬走?”门外的人久不见他们行动,顿时便不耐的催促。 两人回过神,连忙将人用麻袋套上,急匆匆抬了出去。 “怎么样,人弄出来了么?”一名少女急切的问道。 一人回道,“二小姐放心,已经晕了。” “快,给你们少爷抬过去。” 几人连忙答应着,抬了人便急匆匆的往东厢而去。 林浅霜轻蔑的哼了声,“就这点本事,祖母和母亲还安顿我带些高手,真是多此一举。” 说罢,也跟了上去。 东厢,陈姜急切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的望着外面。 “少爷,您别着急,人就快来了。”下人连忙宽慰。 陈姜立刻怒骂,“我能不急吗,若不是那个贱人,我怎么会将锦玉娶回来,又怎么会被害成这样?” 他咬牙切齿道,“待会儿我一定要让她尝尝我的手段。” “少爷少爷,人来了!”下人一见外面的人抬了个物什回来,脸上一喜,连忙道。 陈姜一听,立刻便奔到了门口,“快,将人抬进来。” 那几人领命,便将麻袋抬到了屋子里,放在了床上。 陈姜上前解开一瞧,不是林倾暖是谁? 他立刻喜笑颜开,阴恻恻笑道,“你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中。” “陈少爷急什么,我这三妹妹既已到了你的床上,还能跑了不成?”林浅霜阴阳怪气的走了进来。 陈姜笑嘻嘻道,“这次还多亏了二小姐,在下一定不会忘了二小姐的大恩。” 林浅霜得意的笑了笑,“都快是一家人了,如此客气做什么?” 她嘲讽的瞥了眼床上的林倾暖,“到时候你成了我的三妹夫,我这三妹妹还不是任你揉捏?” “那是那是,”陈姜搓了搓手,“我一定会好好疼你三妹妹的。” 林浅霜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便要出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道让她无比熟悉却又恨得牙痒痒的声音。 “二姐姐,既然来了,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第187章 阁下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林浅霜的心顿时一跳,下意识转过了身。 果然,林倾暖已经坐了起来,一双凤眸正嘲讽的望着她。 “你——你没晕?”林浅霜神色震惊。 林倾暖冷冷一笑,将手中的匕首随意耍了个花,然后利落的跳下床,一步一步走向林浅霜。 林浅霜愈发慌乱,“你——你要干什么?” 陈姜也是吓了一跳,他忽然记起了上次被林倾暖算计的场面,连忙将屋外候着的下人招了进来。 “没晕又怎样,这院子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陈姜阴狠笑道。 “是么?”林倾暖唇角微微翘起,“陈姜,看来本小姐上次对你的惩罚的确是轻了点。” 陈姜躲到下人身后,这才挺着脖子扬声道,“你后悔也没用了,今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林倾暖一脚踩在椅子上,悠闲的把玩着匕首,轻蔑的眼神自他身上划过,“就凭你?” 陈姜指着屋内的人,冷笑,“本公子有这么多帮手,还能对付不了你?” 他眼中浮起讥诮,“你不过会几下三脚猫功夫,还敢在爷这里耀武扬威?等拿住你,爷立刻便办了你,等你成了爷的人,看爷不羞辱死你。” “你的人?”林倾暖勾了勾唇,“陈姜,你怕是忘了,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吧?” 陈姜顿时恼羞成怒,指着林倾暖狠声吩咐,“给爷将这个贱人拿下。” 下人得令,立刻便向林倾暖围了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想要拿她。 林倾暖冷冷一笑,不慌不忙的避开那些伸向她的爪子,旋身一阵横扫,那几人便都狼狈的趴到了地上。 “你——你的功夫怎么会这么厉害?”陈姜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林倾暖轻抬眼帘,眸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就这么群废物,还想拿下本小姐?” “哼,你别得意的太早,”林浅霜倨傲的扬起头,“外面院子里已经布下了重重埋伏,只要你敢踏出这间屋子半步,他们立刻便会将你拿下。” 林倾暖眸中讽意划过,“看来二姐姐为了对付我,还真是不遗余力。” “那当然,”林浅霜得意笑道,“今日,你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还不如就此顺了陈公子的意,做了陈少夫人,也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 陈姜脸上满是得意,“爷能要你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说罢,又招呼刚刚爬起来的下人,要将她拿下。 那几个人挨了打,胆子早就吓破,听到命令,也只远远围着林倾暖,哪里还敢上前。 林倾暖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主动出手,又将他们招呼了一遍,这下,他们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当然,之前那两个对她有过龌龊心思的,她直接宰了了事。 陈姜一见自己的人在她手里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顿时慌了,连忙看向林浅霜,“你的人在哪儿,快让他们出来。” 林浅霜也是慌的不行,刚要说话,林倾暖却瞬间移到了她的跟前,抬手一敲,她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你——你要做什么?”陈姜吓得腿都软了。 林倾暖红唇愉悦的一勾,“二姐姐不是说做陈少夫人不错么,那我便圆了她这个梦想。” 说罢,她直接给了陈姜一个手刀,陈姜双眼一翻,立刻晕了过去。 林倾暖环视一眼,自袖里取出一料香燃上,然后便快步出了屋子。 青墨立刻迎了上来,“小姐!” “明日一早,将陈姜和林浅霜给我扒光了,扔到前面去。”她冷笑着吩咐。 青墨沉默。 “怎么,觉着我残忍了?”林倾暖眉梢微挑,不悦的瞧向他,“若不是我会功夫,今日被害的人就是我。” 青墨连忙摇头,脸上浮起一抹绯红,“不是,只是让属下去扒那个林浅霜,不大适合吧?” 林倾暖淡笑,“你就当她只是一头猪就行了!” 青墨:...... 林倾暖走了两步,见外面没有动静,不由诧异的问道,“外面埋伏的人你处理的?” 青墨下意识瞧了眼暗处,连忙道,“没有!” 林倾暖心下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你先到后山等我。” 青墨立刻答应着离开了。 暗处的人见林倾暖要离开,连忙提前消失了。 林倾暖回到西厢院子,刚将手放到门上,神色忽然一顿,唇角勾了勾,若无其事的推开了门。 她进了屋,也不急着点灯,往前走了两步,蓦的反身便向后攻去。 藏在暗中的人顿时警觉,连忙移开了身子,躲掉了她的攻击。 林倾暖冷冷一笑,迅速欺身上前,双掌毫不留情的向对方攻去,侧腿横踢,一招接一招,让人眼花缭乱。 暗中的人躲了几下,眼见被她逼到了角落里,无奈之下,只得开始还招。 对方尽量避免碰到屋中摆设,林倾暖也不想再惊动外面,所以两人虽然打的激烈,却并未碰到任何东西,也不曾发出一丝响动。 屋内,只闻两人淡淡的呼吸声和过招的声音。 暗中的人生怕伤了她,出招多有收敛,打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按在墙上,制服了她。 饶是如此,手上却还是不敢用力。 林倾暖身子被对方制住不能动,输人不输阵,抬眸便瞪向了他。 见那人身形比她高大不少,脸上的银质面具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芒,此刻似乎也正低头瞧着她。 此时两人挨得极近,淡淡的清冷梅香传入林倾暖口鼻,让她觉着陌生,却又隐隐有些熟悉。 她发现,她并不排斥这人。 想到此,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能让她卸下防备的人,又该是多么厉害。 “阁下何人,私闯我屋子有何目的?”她冷冷开口。 暗中之人刚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漆黑如玉的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忽然想逗逗她。 “素闻三小姐功夫了得,今日领教,果然名不虚传。” 低沉儒雅的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邪魅。 林倾暖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很好听,不亚于云顼。 不过这并不会让她手软,她眸中浮起一抹冷笑,“既然知道本小姐不好欺负,阁下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说罢,将手上的匕首刻意的向前送了送。 那人微微低头,便见自己腹部正抵着一把森冷的匕首,仿佛他再乱动一下,那匕首便会毫不留情的刺进去。 第188章 在下叶玉 他心中暗笑,小丫头果然不是吃亏的性子。 不过想到她能对陌生人有如此防备,心下也放心不少。 林倾暖知道对方没有杀她的意思,从刚才的交手便可以试出,他一直都在让着她,没有下杀手。 否则,便是十个她,也打不过眼前之人。 “怎么,你想杀了我?”暗中之人没有丝毫紧张,含笑望着她。 林倾暖勾了勾唇,“那便要看阁下的意思了。” 暗中之人闻言,低低一笑,放开了她。 林倾暖这才缓缓收起了匕首,走到桌边,点了灯烛,见芦笙软软的瘫倒在小塌上,显然是被他封了穴道。 林倾暖已经让她提前服了百毒丹,所以之前的迷药,对她并没有效果。 那人见林倾暖不理他,索性便自来熟的坐到了桌边,抬眸细细瞧着她。 林倾暖被看的心头火起,忍不住回瞪向他,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身着锦衣墨服,宽肩窄腰,长身玉立,一头黑发用墨玉发冠束起,脸上带一银质面具,挡住了上半部面容。 那双望着她的眸子浓黑如墨,璀璨如星,恍若一汪深邃的旋涡,神秘而深邃,偏偏眼神却透着丝丝暖意,让人气不起来。 她心下不由暗暗赞叹,这双眸子,还真是好看的紧,隐隐,似乎还有些熟悉! 他的面具只到鼻翼处,露出的下巴光洁如玉,薄唇似乎没有血色一般,抿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阁下找我何事?”林倾暖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言简意赅的问。 他勾了勾唇,瞧着小丫头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 “在下——”他似乎想了想,才温笑开口,“是来向三小姐讨要报酬的。” 林倾暖手上一顿,顺势又拿起壶,为他看了茶,又不疾不徐的将茶杯推向了他,淡笑,“原来是玲珑阁主,失敬!” 全程没有一丝不自在。 他薄唇一勾,刚要接话,却听林倾暖又道,“玲珑阁主这行事,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他索性住了口,眸色深深的瞧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小丫头,显然还没有消气。 “半夜三更,却私闯女子闺阁,还真是让人有些不齿。”林倾暖声音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她对这个玲珑阁主本就没什么好感,如今他又来戏耍她,她便愈发厌恶了。 “白日我来,岂非更不适合?”他挑了挑眉,语气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林倾暖气闷的瞧了他一眼,“那敢问阁主,想要同我讨回什么报酬?” 她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将那行龙令带上了,万一这玲珑阁为难她,她又有什么办法赖了去? 他笑了笑,“在下叶玉,三小姐可以称呼——” “叶阁主,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你想要什么,还是直接说出来吧!”林倾暖飞快的打断他的话。 叶玉心里顿时便有些受伤,他连他行走江湖的名字都告诉她了,不想她却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不过随即想到,她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顿时便又释然了。 见叶玉沉默着没有开口,林倾暖也没了耐心,“既然叶阁主还没有想好,那就请便吧,我要休息了!” 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玉见她一副赶人的样子,也不着急,颇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忽而轻笑,“我要的报酬便是,我今晚要留下!” 闻言,林倾暖面上顿时浮起怒意,目光凌厉的盯着他,“叶阁主当本小姐是什么人,虽然我欠了你玲珑阁的人情,可你也不要太过分。” 叶玉一听便知道她是误会了,刚要站起来解释,却见林倾暖又将匕首拿了出来,冷冷的指着他,声音中透着一丝决然,“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便会由着你来,你今日若是敢做什么,我势必会让你后悔你的行为。” 见她说的严重,叶玉眸中顿时浮起一抹急色,“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正要将面具拿下来,林倾暖却忽然笑了,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叶阁主没这个意思,那便不要再说这些轻佻的话,本小姐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她乍听他说出那话,便先将自己的态度亮出来,诈他一诈,见他不是那个意思,这才微微放心。 叶玉顿时松了口气,他哪里对她轻佻了,不过是听青墨说她一会儿要出去,这才想要跟着保护她。 不想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三小姐误会了,我可是正人君子。”他神色轻松的笑了笑,也不急着拿下面具了。 林倾暖讽笑,“世上可没有哪个正人君子,是自己封的!” 此刻她也不紧张了,这个玲珑阁主,显然对她也没什么恶意。 不过他一直赖着不走,倒是有些耽误她接下来的事。 “叶阁主还有事?”林倾暖微微挑眉。 叶玉悠闲的饮了口茶,眸色含笑,“我倒是无事,只是瞧着三小姐似乎有什么急事。” 林倾暖顿时一噎。 看来叶玉已经知道她接下来的动作了,这才不急着离开。 想着人也是玲珑阁找回来的,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索性便开门见山道,“我打算去瞧瞧那人。” 叶玉了然的笑了笑,“那在下便陪三小姐走一趟吧!” 林倾暖虽然不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不过想必今日也赖不掉他了,只得没好气道,“随你便吧,不过我要换衣服了,还请叶阁主移驾。” 叶玉见状,哪里还敢再惹她,连忙道,“我到外面等你。” 说罢便利落的出了林倾暖的屋子。 林倾暖冷眼瞧了下外面,这才上去解了芦笙的穴道。 芦笙一坐起来,连忙拉着林倾暖左看右看,见她无事,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道,“小姐,你没事就好了,奴婢可担心死了。” 小姐不让她插手,她便假装被迷了过去,不敢发出声。 小姐被带走后,她就有些坐立不安,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小姐回来,正要出去,不想却忽然睡了过去。 想到这儿,她愈发自责,自己怎么能不顾小姐安危就心大的睡了呢? “我没事,”林倾暖浅笑着安顿她,“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屋里守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芦笙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让人发现您不在。” 林倾暖点点头,然后快速的换了夜行衣。 出了屋子,她便看见叶玉正伫立在院子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愈发修长,墨色袍衫包裹着笔直精瘦的双腿,宛如芝兰玉树,银质面具发出淡淡的光芒,愈发显得神秘。 她的心莫名一动,下意识移开了眼睛。 心里隐隐浮起一丝愧疚,她都已经有了云顼,怎么还会对别的男子有反应。 叶玉抬眸便瞧见了林倾暖,见她浑身上下被夜行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晶亮晶亮的招子,正愣愣的盯着他瞧,也不说话。 他眸中浮起一丝笑意,迎了上去,刚要开口,却见小丫头忽然冷哼一声,直接越过他离开了。 第189章 我同你做个交易如何 林倾暖足尖轻点,轻巧的越过了安国寺的后墙,身子如飞鸟一般,直直向后山而去。 至于身后紧随之人,已经被她刻意忽略。 她掠了一阵,见前面隐隐有人影出现,便直接跃了过去,果然,青墨已经备了马在等着她了。 青墨看见她,立刻迎上来,“小姐!” 林倾暖微微点头,“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罢,率先利索的跨上了马。 见青墨不动,她不由皱了皱眉,冷然的瞧向他。 青墨偷偷瞄了眼叶玉,又看了看只剩下的一匹马,左右为难。 林倾暖立刻便明白了青墨的顾虑,淡声道,“你上马,不用管他。” “啊——”青墨顿时愣住。 林倾暖见状,眸色微深,怀疑的瞧了眼叶玉。 “既然马匹不够,那在下便委屈一下,同三小姐共乘一匹吧!”叶玉视线看向她,淡笑道。 林倾暖轻笑,“既然叶阁主不怕委屈,青墨,你同叶阁主同乘一匹。” 说罢,她用力一抽马身,胯下的马立刻飞快的射了出去,将后面的两人远远抛下。 “殿下,这——”青墨愈发纠结。 “你近日的轻功退步了,多练练!” 叶玉冷冷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便跨上了马,紧随林倾暖而去。 青墨:...... 林倾暖按着玲珑阁给的地址赶了过去,刚靠近那院子,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打斗声。 她神色一暗,连忙弃了马,跃上了高墙。 叶玉紧随其后,落在她身边。 林倾暖不悦的瞧了他一眼,稍稍挪开了两人的距离。 院子里,一群黑衣人正同一个坐着木轮的人交着手,古月在他的身边,帮他抵挡着那些黑衣人。 “你们是什么人?”木轮上的人抬手甩出几枚暗器,逼迫对方停了手,嗓音清冷的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什么人你不用管,你只需跟着我走便是!” “如果我说不呢?”木轮上人显然没有被对方威胁到。 “那就不要怪我了,”为首的黑衣人阴鸷一笑,冷声命令,“将这个人给我拿下,只要留一口气就行,伤了残了,不必在乎。” “是!”剩余的黑衣人得令,立刻又攻向了那人。 古月冷声道,“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木轮上的人诧异的瞧了她一眼,随手又是几枚暗器打出去,“你为何帮我?” 古月却没有说话,忙着去挡黑衣人了。 木轮上的人行动不便,无法施展功夫,只得不住的打出暗器,以阻挡黑衣人的进攻。 所幸他的暗器手法很是刁钻,那些黑衣人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反而不少人都被他打中。 为首的黑衣人明显怒了,他扬声下令,“不必靠近,先用短弩消耗掉他的暗器”。 林倾暖暗骂一声卑鄙,不过也没有立刻现身,她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前世她只在云璃的暗牢里见过他一面,从不知道,他对暗器如此精通,竟不亚于江湖上的暗器名手。 叶玉侧眸看了她一眼,隐含宠溺。 当然,林倾暖只顾瞧着院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阁下若是再步步紧逼,我可就不客气了。”木轮上的人见对方愈发得寸进尺,甚至还想要耗完他的暗器,脸上不由划过一丝冷意。 黑衣人却不答话,只远远用短弩招呼着,也不靠近。 木轮上的人眉目骤然划过一丝凌厉,手掌一翻,再不留情,一阵星光闪过,便见几名黑衣人眉头已被打中,身体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为首的黑衣人大惊,连忙退后少许,沉声道,“来人,拿箭来。” 立刻便有人呈了上来,竟是抹了油的火箭。 他冷冷一笑,直接照着对方身下的木轮便射了过去,底下的人有样学样,立刻也将火箭射向了木轮。 木轮上的人丝毫不见慌乱,素手轻扬,轻易便打落了火箭,只是手再次探向腰间,却忽然发现器囊已空,不由微微皱眉。 为首的黑衣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立刻阴笑出声,“来人,都给我上。” 底下的人听了,立刻便弃了火箭,持剑杀了上来。 没了他的暗器辅助,古月顿感吃力。 “你走吧,不必管我!”木轮上的人见她依旧护着他,沉声开口。 古月咬牙将黑衣人打退,“主子既让我护着你,我必不会丢下你离开。” “主子?”木轮上的人脸上刚浮起一抹疑惑,便见一把利剑向他刺了过来,他连忙旋转木轮避开,不想几名黑衣人却瞬间落到他的四周,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大喜,冷笑着吩咐,“将人给我带走。” 古月顿时急了,无奈却被剩余的黑衣人纠缠着,无法脱身。 林倾暖再不犹豫,连忙施展轻功落在了那人的前面,在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利落要了他们的命。 为首的黑衣人大怒,“什么人,竟敢坏本——我的好事?” 林倾暖悠闲的转过身,眸中隐隐浮起冷笑,“巧了,小爷我还就喜欢坏人好事。” 黑衣人眼中浮起阴鸷的冷光,“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便示意属下将对方拿下。 那些黑衣人刚要攻向林倾暖,却蓦的感觉眼前黑影闪过,紧接着脖子一凉,然后便不约而同的栽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为首的黑衣人见不过眨眼的功夫,自己的属下就一个个都倒了下去,眼中顿时惊惧与愤怒交加。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他扬眉冷喝。 只是话音刚落,便觉脸上微凉,顿时大惊。 叶玉落到了林倾暖身边,将手中的黑布嫌恶的扔掉,这才嘲讽的笑了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三皇子。” 此刻古月也将最后一个黑衣人斩杀,走到了林倾暖身后。 云璃下意识向脸上摸去,果然,脸上的黑布已然不见。 他目光阴沉的瞪着叶玉,“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玉轻蔑了瞥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放荡不羁,“我是何人就不关三皇子的事了,只是不知三皇子深夜带着这么多人,究竟意欲何为?” 云璃冷笑,“我的事也与阁下无关,既然你要保此人,那就不要怪本殿不客气了,我们走着瞧。” 说罢,阴鸷的目光又看了眼木轮的上的人,这才快速的跃上了高墙,消失在夜色中。 林倾暖瞧着云璃离去的方向,眸色沉冷。 “用不用我帮你宰了他?”叶玉含笑望向林倾暖,隐含深意. 林倾暖淡淡瞥了他一眼,“我的事情,就不劳阁下操心了。” 就这么轻易让云璃死了,怎么能消她心头之恨? 她势必要让他失去一切,再要他的命。 说罢,她不再理会叶玉,转身望向轮椅之人,淡淡一笑,“我同你做个交易如何?” 第190章 我护着你 那人抬眸瞧了她一眼,淡声道,“在下没兴趣。” 说罢便转着木轮要回屋,林倾暖想也不想便旋身挡住了他。 这会儿她才看清他的样貌,见他面容清隽,眉眼如画,月辉洒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他出尘淡漠。 倒是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她勾了勾唇,“现在三皇子要抓你,你若是继续住在这里,他必然还会卷土重来。” 那人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是在下的事,就不劳阁下操心了。” 这是铁了心不打算同她离开了? 林倾暖柳眉几不可察的扬了扬。 她好不容易找到他,哪里会轻易将他留在这里? 放弃了他,便意味着将他推向了云璃,况且,刚才见了他的功夫,她愈发不想放他走了。 她双手环胸,淡然的瞧着他,“你是怕我害你?” 那人神色不变,直接越过她,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等等!”林倾暖蓦的出手抓住了他的椅背。 那人的木轮被她固定住,淡漠的眼神中隐含不悦。 林倾暖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抗拒,扬唇一笑,“你别忘了,你的命可是我救的,”见他微微皱眉,她唇角极浅的勾了下,“既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如此轻易便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果然,那人握着木轮手柄的手微松,“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跟我走!”林倾暖飞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人抬眸极淡的瞥了她一眼,“你是谁?” 林倾暖毫不犹豫的拉下了面巾,含笑开口,“林倾暖!” 末了又解释了一句,“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反正我又不会害你。” 那人乍看见那张惊为天人的绝美面容,眼中几不可察的划过一丝波动,不过却极快的隐去。 叶玉的眸色瞬间深了深,薄唇轻抿出一抹凉意。 林倾暖抬了抬下巴,“云璃不是会善罢甘休之人,你只有跟着我走,才不会被他寻到,而且,”她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他的木轮,“我还能治好你的腿。” “在下并不需要,”那人脸上没有丝毫期待,他颇有深意的瞧了眼林倾暖,“既然在下对姑娘没什么用处,那留在姑娘身边,只会拖累了姑娘。” 林倾暖红唇微勾,“谁说你对我没有用处的?” 见他神色微露不解,她微微一笑,“你的暗器功夫不错,不如教我几手如何?” 那人闻言,垂眸不语。 林倾暖见状,以为他是有所顾忌,嗓音微凉,“如今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你想逃是逃不掉的,还不如就此顺着我,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她的眼中浮起一丝极浅的笑意,“我瞧着你本事挺高,长得也俊俏,若是就这么被云璃悄无声息的带回去关起来,有些可惜吧?” 前世的他,不就被云璃折磨的奄奄一息? 虽然她不知道最后他怎么样了,可云璃既已得了皇位,那也就不再需要唐家庄的帮助,他的结局,必然也不会好。 说白了,他们其实同病相怜。 叶玉面具下的脸色顿时一黑,虽然知道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将他带回去,不过乍听她夸赞其他男子,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俊俏?有他俊么? 也没听她夸过他一句。 木轮上的人见她一幅骄横霸道的模样,却并没有动手的打算,显然只是吓唬他。 “好!”他不过略略思索了下,便微微点头,“既如此,那在下便先跟姑娘走,只是以后在下若是想离开,姑娘不得阻拦。” 林倾暖心里顿时不悦了,他竟然还想离开? 云璃不倒,她自然不会放他离开,除非他有自保的能力,不会再被云璃带走。 不过瞧着他抗拒的样子,她也不便拒绝,还是先稳住他要紧,于是便朗声道,“可以!” “那姑娘不妨说个期限。”那人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笑意。 林倾暖顿感上当,只是如今也不大好反悔,只好含糊开口,“一年如何?” 那人倒是爽快,“姑娘既说一年,那便一年。” 林倾暖勾了勾唇,心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算计,既到了自己手里,一年之后,他想再离开,便没那么简单了。 叶玉愈发瞧着不爽,墨色瞳仁浮起一抹凉意,“还是将他交给我吧!” “不行,”林倾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那人淡漠的瞧向了叶玉,“我既答应跟着这位姑娘,便不会再换人。” 叶玉的脸色愈发黑了,即便是众人看不到他的脸色,也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寒意。 古月悄悄后退一步,垂着头假装没听到。 林倾暖原本也对那人的挑剔有些不满,不过对这个叶玉她也没什么好感,便也没有开口,算是默认。 只是,她若有所思的瞧了眼古月。 “小姐!” 青墨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便见躺了一地的黑衣人,林倾暖和叶玉站在院中,显然已经没事了。 林倾暖点点头,“你来的正好,将这位——” “在下姓乔!”见林倾暖的目光投过来,那人默了一瞬,淡声道。 “嗯,”林倾暖微点头,“将这位乔公子带回安国寺,找个隐秘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青墨:...... 能让他先喘口气不。 不过触及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他心里所有的不满立刻都化为乌有,“是,属下这就带他回去。” 说罢带着人便要施展轻功离开。 林倾暖不由失笑,“我的马在外面,你骑着回去。” 她又没说让他立刻赶回去。 青墨的心里顿时浮起一丝感动,隐隐还透着淡淡的喜悦,声音也比刚才高了不少,“是,属下明白。” 叶玉颇有深意的瞧了眼青墨。 林倾暖怕云璃还有后手,便又叮嘱古月,“你也跟着青墨,防止有埋伏。” 古月立刻答应道,“是!” 林倾暖见青墨和古月都骑马离开了,这才施展轻功跟在后面,路程太远,她只能远远跟着,保持体力。 叶玉不声不响的跟在她身边。 林倾暖淡淡睨了他一眼,见他赖着不走,轻笑开口,“叶阁主若是无事,不如跟上去帮我护着乔公子?” 叶玉面具外的薄唇微微一翘,“我护着你!” 这句话下意识便说出了口,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丝毫不自然。 林倾暖心下蓦的一动。 她忽然停了下来,故意落在了一处崖边,身子一个不稳,便向下栽去。 第191章 你叫我什么 叶玉吓了一跳,连忙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拉了回来。 林倾暖刚刚站定,便听见叶玉惊魂未定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没事吧?” 虽然声音不同,可关切的语气,却一模一样。 林倾暖垂下的眸中,隐隐浮起一抹笑意。 叶玉回过神,这才发现两人挨得极近,此刻她被他半抱在怀里,淡淡的清香传入鼻端,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他墨色瞳孔中划过一丝懊恼,带着她远离了悬崖,然后松开了揽着她肩膀的手。 情急之下,他早就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只希望小丫头不要误会他是在轻薄她,不要生他的气才是。 林倾暖见他要放开她,顺势便环住了他健壮的腰身,果然,意料之中,连感觉都是一样。 她蓦的抬起凤眸望向他,里面隐隐浮起一丝笑意,“叶阁主如此紧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到了此时,她若是还不知道他是谁,那她就白重生这一世了。 哼!耍了她一晚上,看她怎么收拾他! 叶玉一愣,心中顿时警觉,莫不是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否则为何会忽然同自己这般亲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试探,便见林倾暖的手忽然放到了他的面具上。 他以为她要摘下他的面具,不想她的手指却划过他略显凉意的面具,抚上了他的下巴,声音微凉,“只不知面具下的这副容颜,能不能入得了本小姐的眼。” 叶玉脸上瞬间浮起沉色,眸中墨色翻涌,沉沉的的看向她。 林倾暖丝毫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到,娇软轻笑,“怎么,你跟了我一晚上,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叶玉极力压下心底的不舒服,故作邪魅开口,“那不知三小姐喜欢何样的相貌?” 林倾暖笑的妩媚,“当然是云顼那样的,”末了又向他眨了眨眼,“云顼你认识么?” 听她提起云顼,叶玉面具下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过想到她竟对他如此亲密,还笑的这么甜,他心底顿时酸意滔天。 “当然认识,”他的声音早已不似刚才那般轻松,隐隐透着沉意,几乎咬牙切齿的开口,“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知道,三小姐此刻正对在下投怀送抱?” 林倾暖心里早已乐翻了天,不过面上却不显,她凤眸轻抬,晶亮的眼神让叶玉的心即便是生着气,也忍不住沉溺其中。 “他能管我什么,我又没嫁给他。” 叶玉的眸色愈发深了,那汹涌翻滚的漩涡,似乎正酝酿着滔天的怒意。 他忽然将她按在怀里,一只手轻佻的撩了撩她的碎发,声音却沉冷无比,“三小姐这是没有打算嫁给他的意思了?” 林倾暖见他情绪不似往常,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怒气,心里其实也隐隐有些害怕。 不过她既起了玩乐之心,又想着他瞒了她这么久,自然不会就此作罢,于是便不怕死的回道,“叶阁主若是比他长得好看,那我自然是要嫁给叶阁主的。” 叶玉抓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识收紧,忽然粗鲁的将她压倒在地上,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深邃的眸中没有一丝笑意,“那三小姐信不信,本阁现在便要了你。” 林倾暖的心扑通扑通跳个飞快,还真怕叶玉在盛怒之下就在这里要了她,不过想到他素来是疼她的,必然不会为难与她,便又含笑望向他,“叶阁主如果要了我,那我就只能嫁给叶阁主了。” 说罢,她挑衅般的主动揽上了他的脖子。 叶玉眸中怒意升腾,燃起熊熊烈火,几乎要将她燃尽。 她的心里忽然浮起一丝惧意,不安的扭动了下身子。 下一刻,叶玉却忽然覆了下来,掠夺般的吻上了她。 他的吻没有丝毫温柔,似乎带着惩罚般的,啃咬着她,夹杂着夜的寒凉,让她的心忍不住发颤。 她不舒服的推了推他,可是他却没有一丝反应,大手垫在她的脑袋下,用力让她靠向他,极力掠夺着她的空气,肆意侵占着她的每一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盖上他的烙印。 她愈发用力的推他,叶玉却蓦的将她双手擒住,放在胸口,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口中鼻端,满满都是他的气息,身子被他沉沉压住,动不了分毫。 陌生的清冷梅香,熟悉的感觉。 “哥——哥” 她含糊开口,刚要出口的话却悉数被他堵在了口腔中。 林倾暖吓得心都要停了,几乎就要哭出来。 她错了! 良久,就在她以为今日在劫难逃的时候,叶玉终于放开了她。 见她神色委屈,双眸泛红,他眸中的森寒终于略略褪去了些,声音却依旧冰冷,“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林倾暖摇摇头,委屈兮兮的开口,“不是,下面有石头,咯的肩膀疼。” 叶玉的眼神瞬间恢复沉冷,深深的瞧了她一眼,忽然起身便走。 她连忙坐起来,拉住他的衣摆,“你就这么走了?” 叶玉眸中浮起一丝冷意,“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女人。” 说完他还不解气,又回身捏住她的下巴,微微冷笑,“你就这么想让本阁要了你?” 林倾暖眨了眨眸子,下意识道,“可你亲了我。” 他怎么能将她扔在这里不管。 叶玉轻笑出声,笑意却不达眸底,“亲过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说罢,他便怒气冲冲的转身,大步离开。 林倾暖见玩大了,连忙起身挡在他前面。 叶玉停了脚步,沉沉的目光瞧着她,再不复往日的温柔。 林倾暖哪里见过他这般冷漠的时候,心里早已悔的不行,连忙上前拉着他的手哄道,“你生气啦?” “本阁有什么资格生气,生气的不该是云顼吗?”叶玉冷笑。 “不都一样么?”林倾暖小声开口。 叶玉乍听她说了这么一句,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再问,想到她之前的行为,顿时又忍了下来,冷淡的瞧着她,不做反应。 林倾暖见叶玉压根就没有要理她的意思,连忙苦着脸道,“我就是玩乐一下而已,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叶玉的神色愈发冷了,这叫玩乐?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我又没同旁人这样过。”林倾暖愈发委屈了。 从始至终,她亲近的不都是他么? 叶玉冷着脸不理她,显然并不打算原谅她。 林倾暖顿时苦恼了,她该怎样哄他,他才能不生气? “阿顼,你就原谅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她没法子,只得拿出老办法,摇着他的手臂撒娇。 叶玉一愣,“你叫我什么?” 第192章 我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这次,他可听清了。 林倾暖软糯糯的回答,“阿顼啊!” “你都知道?”他不敢相信的问她。 林倾暖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了,否则我怎么会允许你对我近身?” 而且还对她又是抱又是亲的。 闻言,云顼这才松了口气,眸中浮起一丝暖煦,心有余悸的将她揽到了怀里,“暖儿,你不知道,我刚才真的很恐惧,怕你真的——真的喜欢上了别人。” 他心中翻滚的情绪瞬间便被惊喜代替,那些愤怒、恐惧、不安、嫉妒,统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知道,当她说出不要他的时候,当以为她真的弃了他,同别人亲近的时候,他有多生气,又有多害怕。 “傻瓜!”林倾暖抬手将他的面具摘下,果然,那张俊的人神共愤的脸,不是云顼是谁? “我的阿顼,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云顼搂着她,这才闷声解释,“本来是想同你开个玩笑,不想你却早知道了。” 他忽然又将她扶正,认真的瞧向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不会是在他亲她的时候才发现的吧? 想到这儿,他的神色又有些不好看了。 林倾暖失笑,“之前只是怀疑,就是你说要护着我的时候,我才大致肯定的。” “大致?”云顼脸上浮起几分不快,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这样你就允许我碰你了?” 林倾暖现在哪里还敢激怒他,连忙摇头,“青墨和古月是暗卫,面对你却没有丝毫戒备,而且明显对你很是敬重,那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 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依旧淡淡,显然是不为所动,只得继续开口,“后来你对我说话的语气同阿顼一模一样,再联想到你同玲珑阁的关系,你有行龙令,而且还不收我银子,之前又对我没有一丝恶意,我这才觉得也许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就这样?”云顼挑眉瞧着她,“若只是巧合呢?” 她就这么轻信? “怎么会?”林倾暖含笑望着他,声音软软的,“你总是在我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护着我,所以我才故意掉下悬崖试试你。” 云顼没想到她竟是故意将自己陷于危险境地的,顿时便有些生气,只是瞧着她一幅萌软的模样,责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我只是叶玉,”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显然是心里还有疙瘩,“也不可能任由你掉下去。” 林倾暖摇头,“那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云顼摆明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林倾暖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她错了还不成吗,怎么云顼还没完没了了。 想了想,她蓦的醒悟,“阿顼,你不相信我?” 云顼微愣,见她神情隐有受伤之色,连忙道,“没有。” 他只是有些吃醋,即便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林倾暖却执起他的手,认真的瞧向他,“阿顼,你让我没有戒心,在安国寺的屋里,在路上,在你救我的时候,都是这样,”她微微一笑,“如果说之前都是怀疑,那在你抱着我的时候,我便已经肯定,你就是我的阿顼。” 她才没那么傻,之所以同他那般亲密,自然已经肯定就是他。 云顼此刻哪里还有什么不快,心早就因她的话而软成一片,“暖儿——” “阿顼,”林倾暖将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一字一顿的开口,“我林倾暖喜欢一个人,必然是全心全意的喜欢,可以为他生,可以为他死,”她眸中隐含深意,“也可以为他轮回,为他转世。” 云顼眸光愈发深邃,里面溢满了柔情,心疼的搂着她的肩膀,“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么多,只需要你平平安安的待在我身边就好!” 他才舍不得她为他做这么多。 林倾暖眼眸微湿,猛地扎进他的怀里,“即便有一日你不要我了,我也会一直缠着你。” “傻瓜,”云顼宠溺的揉着她的小脑瓜,“我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林倾暖窝在他的怀里,顿觉安心。 要不是因为明日还有事,她真想一直与云顼呆在一起。 “阿顼,我们先回去吧!” 云顼见她懒洋洋的,以为她是困了,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柔声道,“好,我带你回去。” 他的暖儿真的是太轻了,看来他要多费些心,将她养胖一些。 林倾暖身子忽然腾空,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揽住他的脖子。 “怎么,害怕了?”云顼轻笑。 林倾暖嘴硬,“才没有,”说着哼哼出声,“你不气了,我还生气着呢。” 云顼低头碰了碰她的鼻子,嗓音沙哑,笑着揶揄,“你气什么?” “你还说,你就是玲珑阁主,还一直瞒着我,亏我还以为这个阁主有多难缠,防备了他好久呢。” 云顼闷笑,“我明明都暗示你多次了,明明是你笨。” “你才笨,我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你还以为是我背叛了你。”林倾暖气哼哼的嗔了他一眼。 云顼顿时失笑,“我当时都以为你要抛弃我了,哪里有心情去猜测。” 看来他以后有事还真是不能瞒着她,她今日这一出,还真把他气得够呛。 “好了好了,我们扯平了。”林倾暖脸色一红,连忙岔开话题。 “没扯平,”云顼摇头,见林倾暖神色不解,他脸色微黑,“你今日可对那个姓乔的有些热情。” 林倾暖一愣,没想到他竟连这醋都吃,她的阿顼,还真是有些,执拗的可爱。 “我只是想让他跟我走,哪里对他热情了?” 云顼瞧了她半响,终究是没好意思将她夸那个姓乔的俊俏这句话说出来。 林倾暖见云顼不回答了,低低一笑,也不追问,靠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着话。 “阿顼,东厢院外面那些埋伏是你处理的吧?” “嗯!” “我说怎么就没有了呢。” “我不能破坏你的计划,只能暗暗跟着你。” 好一会儿,云顼听不到她的声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神色柔和的瞧着他,墨色眸子里溢满了宠溺。 —————— 第二日。 陈夫人面带喜色的带着人到了陈姜屋子外面,笑着吩咐,“来人,去叫少爷。” 陈姜的计划她自然也清楚,昨日听到动静,她忍着没出来,为的便是现在。 那林府的三小姐如今同姜儿成就了好事,自然是非姜儿不嫁了。 丫鬟立刻答应着,上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见屋内无人反应,她便又多敲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屋内没有一丝动静。 “夫人,这——”丫鬟为难的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隐隐觉着有些不对,连忙上前用力推开门。 门刚打开,她便倒吸一口气,生生便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第193章 这是谁家的姑娘呀,真是不知羞耻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夫人脸色白的吓人。 丫鬟连忙跟进去,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识掩住脸,面红耳赤的转了过去。 屋内,几名下人裸着身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床边,而陈姜却不见了踪影。 “少爷呢?”陈夫人背过身,忍着羞意怒声问道。 那几名下人听到声音,这才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先是茫然的环顾了下四周,见陈夫人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跪下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陈夫人嫌恶骂道,“一群废物,还不赶快把衣服穿上。” 说罢,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屋子,仿佛屋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好不容易等几个下人穿好了衣服,陈夫人刚要开口审问,不想外面却忽然跑进来一人,急声道,“夫人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陈夫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林倾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到芦笙坐在床边,正瞪大眼睛瞧着她。 她瞬间惊醒,连忙坐起来,“云顼呢?” 她记得昨晚好像是同云顼在一起的,难不成是云顼把她抱回来的? 芦笙忍住笑回道,“小姐,昨儿个太子殿下将您送回来,便走了。” 林倾暖哦了一声,只是心里却有些歉然。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安国寺可不近,也不知云顼走了多久。 “他何时将我送回来的?”林倾暖起身换了衣衫,边净面漱口,边随意问道。 芦笙将帕子递给林倾暖,想了一瞬,“好像是寅初吧,奴婢瞧着太子殿下的胳膊都有些酸了。” 林倾暖心里的歉意又深了一层,还有些心疼。 “我知道了!” “小姐,奴婢为您绾发。”芦笙见她净了面,立刻笑嘻嘻的上前。 林倾暖睨了她一眼,“怎么,你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芦笙笑,“不是奴婢,是二小姐出事了。” 闻言,林倾暖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笑意,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奴婢具体也不清楚,刚才有人急匆匆来报,然后郭姨娘便赶过去了。” 说着她压低声音试探开口,“小姐,是不是您干的呀?” 林倾暖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芦笙连忙住了口,不敢再乱猜测。 “动作快一点!”林倾暖蓦的开口催促。 芦笙不解的啊了一声。 林倾暖唇角勾起一抹愉悦,“带你去看热闹。” —————— 安国寺前。 前来上香的百姓里一层外一层,将寺门前面的空地团团围住,脸上透着嫌恶与幸灾乐祸,正不住的对里面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的姑娘呀,真是不知羞耻。” “就是,怎么光着身子就出来了?” “你们没看到吗,她身上那都是些什么,显然是和那个男的有了苟且了。” “真是丢人,我要是她爹娘,直接打死算了。” “在佛门净地竟然做出这事,也不怕佛祖怪罪。” “羞死了,我都没脸看了。” 林浅霜正睡得香,忽然感觉身子一凉,她皱了皱眉,下意识便向旁边的热源靠了过去。 “你瞧瞧,她竟然还主动贴上了那个男的,太不要脸了。” “我看那,八成是她主动勾引了男的。”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林浅霜隐隐听见有人说话,下意识睁开了眼,待看清面前光着身子的陈姜时,她顿时尖叫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说完,她便反应过来不对,低头一看,见自己也是赤条条的,脸上顿时浮起慌张之色,连忙要扯被子盖住自己,只是找了半天,却没发现一丝遮盖之物。 “你看,她还在装,脸皮真是够厚的。” “我要是她啊,早就一头碰死了。” 肆意的嘲笑与议论传入了林浅霜的耳朵里,她的脸色刷地变了,僵硬的抬头,缓缓看向四周。 这一看,她顿时面无人色,几乎立刻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用手护住身子。 怎么这么多人? 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哪里? 林浅霜慌乱无措,下意识抬手暗暗捏了自己一把,疼痛瞬间传入脑海,她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不是梦,是真的。 陈姜此刻也渐渐苏醒,他茫然的坐起来,先是看到了围观的百姓,然后才发现了光着身子的林浅霜。 他瞬间惊惧的站了起来,“这是哪里?” 围观的一些女性连忙红着脸背过了身子。 “这男的谁啊,怎么连点羞耻都不懂。” “还敢站起来,这是有多不要脸。” 陈姜反应过来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又坐了下去,想要挡住身体,无奈场中除了他和林浅霜,干净的一丝灰尘也无。 他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哪个杀千刀的把他扔到了这里? 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郭姨娘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她双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快,快给二小姐拿衣服披上。” 丫鬟连忙红着脸上前为林浅霜披上了衣衫。 “原来是个官家小姐,怎么如此不知廉耻?” “都被人看光了,现在穿上衣服又有什么用?” 众人一见林浅霜的身份是富家小姐,顿时愈发感兴趣了,忍不住提高声音肆意嘲笑。 郭姨娘感觉脸都快丢光了,听着百姓的那些议论,她都忍不住红了脸。 这林浅霜还真是不知死活,自己不要脸,还连累她。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偏偏让她遇到了。 此刻她也顾不上丢人,只得吩咐下人赶快为林浅霜穿好衣服,先带回去再说。 林浅霜急急忙忙的配合着丫鬟穿上衣衫,心里却恨得要死。 她现在反应过来了,肯定是林倾暖干的好事。 丫鬟瞧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斑痕,心里也不由升起鄙夷,这是有多缺男人,竟然跑到寺庙来同男人私通来了? 见林浅霜大致穿好了衣服,郭姨娘嫌恶地摆摆手,“快快,将人带回去。” 说罢便慌慌张张的要跟上去,不想脚踝却忽然被人拿住。 陈姜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拉住了郭姨娘,忍着羞赧,央声开口,“也给我拿一件吧!” 难不成他还要一直光着身子坐在这里被人观摩? 郭姨娘瞬间尖叫出声,想也不想便抬脚踢了过去,陈姜吃痛,连忙松开了手。 “哪里来的野男人,敢对姑奶奶动手动脚,脏死了。”郭姨娘像是躲瘟疫一般离的远远的,脸上浮起浓浓的厌恶之情。 “你个贱人,竟然敢踢我儿子?” 陈夫人刚刚赶到,便看到了郭姨娘踢陈姜的那一脚,她立刻柳眉倒竖,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对着郭姨娘的脸便是一巴掌。 第194章 你还敢说不是你做的 打了一巴掌,尤不解气,陈夫人又连着扇了两巴掌,心里的气这才平了些。 一个妾氏,竟然敢打她的宝贝儿子,真是活腻了。 郭姨娘猛然间挨了几巴掌,顿时就懵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立刻怒气冲冲的冲上去照着陈夫人的脸便抓了起来。 她的指甲又尖又长,不过片刻,陈夫人的脸便被她抓出好几道血痕。 陈夫人不甘示弱,揪住郭姨娘的头发用力扯,郭姨娘疼的龇牙咧嘴,转而也扯住了陈夫人的发髻,一把将她发髻抓乱,一时间,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围观的众人懵了。 这是闹哪出? 安国寺的人本意是将两家做主的夫人叫来,赶快将人带回去,不想人还没带走,两个夫人倒是打起来了。 陈姜几乎要哭出来了,母亲要打,最起码也要给他穿上衣服才是。 好在陈府的下人机灵,见自家的少爷还赤条条的坐在场中,连忙七手八脚的为他穿上了衣服。 林倾暖赶到的时候,便见郭姨娘和陈夫人正打的热火朝天,两人的的发髻早就散了,脸上触目惊心都是伤痕,衣服也被扯的凌乱不已,而两人却尤不自知,正龇牙咧嘴的狠撸着对方,生怕对方占了便宜。 她也不着急,忍住笑站在人后观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步上前,刻意板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林倾茹见林倾暖来了,连忙带着哭腔央求,“三姐姐,你快救救姨娘吧,她都被陈夫人打成那样了。” 林浅雪和林宝珠也是一脸惊惧的瞧着她,六神无主。 林倾暖不慌不忙的瞥了眼场中,这才含着怒意吩咐,“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将姨娘拉开?” 林府的下人得令,连忙上前拉开郭姨娘,陈夫人见郭姨娘束了手,立刻又冲上来抽了郭姨娘几下,郭姨娘怒了,用力甩开下人,又同陈夫人打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看的津津有味,这富家的夫人打架,原来和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 林倾暖心里早已乐的不成样子,陈夫人和郭姨娘这一出,倒是出乎她的所料,不过,效果出奇的好。 “咳!”林倾暖隐下眸底的笑意,面上浮起一层薄霜,冷喝开口,“陈府的人都是死的吗,还不赶快将你们夫人拉开,想在这里丢人不成?” 陈府的人听了,连忙上前配合林府的下人一起将两人拉了开来。 众人一听,原来是陈府。 “哪个陈府?” “不知道,难不成陈侍郎府?” “那这个人不就是那个坏了身子的陈公子?” “都这样了还如此不知廉耻,陈府的门风果然一如既往的臭。”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盯着场中。 “这位小姐是谁,好像很明理的样子?” “就是就是,不止人长得美,还识大体顾大局,若不是她,这两人得打到什么时候。” 郭姨娘被拉开,这才渐渐醒悟了过来,顿时懊恼不已,局促的看向林倾暖,如今的局面,还怎么收场? 林倾暖见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光鲜,眸中嘲讽之色一闪而过。 “姨娘不必焦急,究竟发生了何事?” 郭姨娘一听,连忙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出来,还不忘加上自己的想象,当然,错处都是在陈府,否则,她回去还怎么交代? 陈夫人一听不干了,梗起脖子便骂了起来,“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姨娘,还敢搬弄是非,明明是你们林府的小贱人勾引我儿子,还敢反咬一口?” 郭姨娘不甘示弱的叉起腰,“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清楚?他霍霍了多少人家的好女儿,竟然还有脸在这里指责别人。” “我呸,”陈夫人往后捋了捋头发,冷笑不已,“我儿子能看上她们,那是她们的荣幸。” “就你儿子那德性,哪家姑娘能瞧上,你们侍郎府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郭姨娘嘲讽的瞧着她。 众人一听,竟然真是陈侍郎府? 陈夫人顿时便不干了,往前走了两步,指着郭姨娘怒骂,“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妾而已,连给本夫人提鞋都不配。” 两府下人见两人又快打起来了,连忙上前各自劝说起主子来。 林倾暖轻咳出声,温声开口,“郭姨娘,不管谁对谁错,如今我们还是先回府,禀明祖母和二叔才是。” 郭姨娘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得不甘的点点头。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抹严肃,望向陈夫人,“夫人,如今二姐姐既失身于贵公子,我们林府必然不会就此作罢,只希望陈府到时不要不认账才好。” “什么失身,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妇。”陈夫人想到她在房中看到的,哪里还不明白? 姜儿身子都不行了,如何能同她发生什么,显然是那几个下人做的好事。 围观的人群却炸了锅,这是林府的小姐? 不会是林丞相的府邸吧? 林倾暖眉眼微冷,“陈夫人这是什么话?我二叔林晏虽然只是官居从五品,却也不会任由你们陈府侮辱。” “林晏?不就是林丞相那个二弟吗?” “没错儿,就是靠着林丞相当了官的那个林二爷,经常出入青楼的那个。” 众人顿时恍然,果然是林府。 只是林府最近是不是有些走背运,先是大房出了那么多事儿,现在又是二房。 林倾暖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林浅霜这么难得的出名机会,她若是不好好帮她宣扬宣扬,岂不可惜? 陈夫人轻蔑的瞥了眼林浅霜,“她做了什么,她自己知道。” 虽然她不知道林倾暖怎么就变成了林浅霜,可这件事,林浅霜是参与了的,谁知道她是不是自己忍不住了,才作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来? 林浅霜听着陈夫人句句贬损她,立刻便忍不住了,冲上前来便道,“我做了什么,若不是你儿子,我能变成如今这般么?” 郭姨娘顿时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 这个时候,她只需要扮可怜博同情便是,这么急不可耐的冲出来,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果然,围观之人顿时便又将厌恶的眼神投向了她,这个林二小姐的脸皮是有多厚。 “哼!”陈夫人冷笑,“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主动去的东厢,也是你爬上了我儿子的床。” 林浅霜一噎,顿时没话说了。 她不知道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着身体酸痛的厉害,双腿更是软的几乎站立不住。 想到这一切都是林倾暖害的,她顿时双眸喷火的看向林倾暖,咬牙切齿道,“都是你!” 林倾暖眸底浮起一抹嘲讽,面上却透着不解,“二姐姐,这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林浅霜脸色愤怒,“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同陈姜出现在这里,你还敢说不是你做的?” 第195章 众怒 林倾暖愈发惊讶了,“二姐姐,我连你何时出去都不知道,你将这么大的罪名按到我头上,有些不大合适吧?” 她眸中隐隐浮起冷意,“虽然祖母和二婶疼你,可你也不能如此蛮不讲理,自己出了事,便开始胡乱攀咬别人。” “我哪里冤枉你了,若不是你将我打晕,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浅霜见她不承认,顿时愈发愤怒。 林倾暖闻言不由冷笑,“二姐姐这话说的也太没有道理,你的意思,是我将你打晕,然后又把你和陈公子送到了这里?” “当然,”林浅霜愤愤不平的指着林倾暖,“就是你把我打晕的,你还敢狡辩?” 她不能将她原本的计划说出来,所以只能一口咬定,是林倾暖陷害的她,况且,本来就是林倾暖打晕的她。 即便她得不了好,也一定要把林倾暖拖下水。 林倾暖不怒反笑,她转而问向陈姜,“陈公子,是这样吗?” 陈姜被她不温不凉的眼神一吓,连忙低下头,“我——我记不得了!” 不是他不想反咬林倾暖一口,只是想着她的手段,他实在是没了胆子。 况且如今左右都是她们二人的不是,他自然乐的置身事外,否则若是林倾暖将他与林浅霜密谋的事说出来,那对他反而不利。 林浅霜这个贱人,他没必要为了帮她惹一身骚。 陈夫人冷笑,“你们姐妹二人的事,可与我儿子没什么干系。” “那陈夫人可要看好贵公子,”林倾暖神色淡淡,眸中却隐隐透着嘲讽,“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到时候您再想护着他,可就护不住了。” 陈夫人被那微凉的眼神瞧着,心里莫名浮起一丝惧意,下意识辩解,“我儿子能做什么,还不是你——林浅霜这个小贱人主动勾引?” 林浅霜没想到陈姜关键时候却不敢指认林倾暖了,顿时对他的退缩无比鄙夷。 “二姐姐,”林倾暖红唇勾出一抹冷意,“既然你说是我害的你,那你拿出证据来,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将你们二人送到这里?” “你提前密谋好要陷害我,自然是找好了人帮忙。”林浅霜连忙道。 林倾暖闻言不由轻笑,“你别忘了,来安国寺是祖母和二婶做的决定,我事先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林浅霜脸色一白,强自辩解,“也许是你临时找了人来也未可知。” 此刻她方醒悟过来,林倾暖这手这将计就计,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林倾暖可以戳穿她,她若是反咬一口,却没有丝毫说服力。 毕竟,是她先害林倾暖的。 林倾暖笑了。 她一笑,众人顿时看直了眼睛,久久舍不得移开。 “这是林府的哪位小姐,怎么生的如此美?” “比那个二小姐可美多了,跟天仙似的。” 芦笙顿时自豪的站在自家小姐身边。 小姐是林府生的最美的小姐,那几位在小姐面前,几乎都成了陪衬。 林浅霜听到众人议论,脸色愈发难看了。 “东厢院同西厢院离的不近,既然二姐姐非要一口咬定是我害得你,那我们不妨问问安国寺的各位大师,也许有人瞧见什么也说不定!” 林浅霜心头一跳,忍不住道,“夜深人静的,怎么可能会有人看见?” 难不成真的有人看见了她? 想到此,她愈发慌乱,隐隐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揪着林倾暖不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以后再收拾她不就行了? 林倾暖眸中笑意愈深,“二姐姐,不问一问,又怎么会知道?” 说罢,她便望向了安国寺的主持,“敢问大师,昨日可有人到过后院,亦或是看到过什么?” 主持想起太子殿下的安顿,如果这位三小姐有什么地方需要安国寺配合,务必不得怠慢,于是便双手合十向林倾暖道,“三小姐稍等,待老衲问问。” 说罢,便问向了安国寺的僧人。 围观的人听了主持的话,顿时便清楚了林倾暖的身份。 “原来是林府的三小姐。” “莫不是被那个老夫人和二房害过的三小姐?” “就是,你瞧三小姐多可怜,这个二小姐到现在还在诬陷她。” “三小姐瞧着就是一副善良的样子,哪里像那个二小姐,尖酸刻薄的,还不要脸。” “对,就是不要脸。” 众人越说越激动,忍不住高声唾骂起了林浅霜,有的甚至还将手中的东西砸向了她。 林倾暖嘴角微勾,略略后退了些,免得被她波及到。 林倾茹几人也连忙远离林浅霜,仿佛她身上有瘟疫一般。 林浅霜气的脸色狰狞,扬声威胁,“你们这群刁民,再敢骂本小姐,本小姐要了你们的命。” 众人一听她竟然还口出狂言,骂的愈发凶了。 林倾暖冷眼瞧着这一切,也不阻止。 多行不义必自毙,林浅霜,这是自找的。 “三小姐,”主持温声开口,“昨日的确是有人瞧见了林二小姐。”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可在百姓中却素有威信,一听他说话,刚才还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主持。 林倾暖浅笑,恭敬开口,“那便有劳大师了。” 青墨告诉她,昨日林浅霜带着她去东厢院的时候,恰巧被两人小和尚看到了。 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若是不趁机利用利用,怎么对得起林浅霜害她这一遭。 林倾暖见状,愈发心虚,不安的向后挪了挪脚步。 主持转身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两个小沙弥站了出来。 “你们两个将昨晚上看到的都说出来,告诉大家。” 一名小沙弥立刻双手合十,先对主持行了个礼,然后才向众人开口,“昨晚小僧与慧觉打扫完后院刚要离开,便见林二小姐带着几名下人,还抬着一个东西,进了东厢院,至于后来的事,小僧与慧觉便不知道了。” 另一名小沙弥也开口证实了他的话。 “这——这不可能,我明明没看见他们。”林浅霜口不择言的辩解。 郭姨娘轻蔑的笑了笑,就这个猪脑子,还敢诬陷别人。 她下意识瞧了眼林倾暖,隐含怀疑。 这事真的与她无关? “二姐姐,照此看来,可是你主动去东厢找的陈公子,与旁人可没什么干系。”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林浅霜被她的笑容刺激,顿时便失了理智,大声道,“你胡说,是你串通安国寺的这个老和尚,诬陷我的。” 这下,围观的百姓顿时怒了。 林倾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各种东西向林浅霜砸了过来,比刚才狠了不知多少倍。 她勾了勾唇,看来,也不必她开口了。 第196章 芦笙什么时候病的 安国寺的地位在百姓眼中有多高,安国寺的主持便有多高,林浅霜如此诋毁安国寺,显然是自掘坟墓。 林浅霜见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向她招呼过来,脸上满是怒意,想要说什么,可众人压根就不给她这个机会,打的愈发狠了。 终于,不知谁飞过来一块石头,直接打向了林浅霜脑门,林浅霜只觉双眼一黑,便向后倒去。 她的丫鬟连忙护住了她,身上也挨了不少下。 陈夫人和陈姜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连忙趁着这个机会溜了。 “阿弥陀佛——”主持默默念了一句,别过了脸。 “三小姐,我们怎么办?”郭姨娘手足无措的看着场中的闹剧。 她一点儿不担心林浅霜,如果不是她掌家,她恨不得这些人立刻将她打死,可问题是,现在如果林浅霜出了事,老夫人和二夫人一定会找她麻烦的。 可让她去将林浅霜救下来,她还没那个胆子。 这么多人的愤怒,她瞧着都能吓死。 林倾暖冷眼瞧着林浅霜额头鲜血淋漓,身上赃污不堪,刚刚穿好的衣服更是又滑了下来,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唇角不由勾出一抹嘲讽。 “让人将她救出来吧!” 林浅霜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便宜她了? 郭姨娘闻言,连忙吩咐下人去救林浅霜,可愤怒的百姓哪里允许? 最后还是安国寺主持出了面,这才勉强将林浅霜拖了出来,当然,人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 从始至终,林倾暖都没有一丝上前帮忙的意思。 “郭姨娘,如今二姐姐出了这事,你也受了伤,三位妹妹想必也吓得不轻,还是多找几辆马车,让丫鬟随身侍候吧!” 林倾暖瞧着林浅霜那一幅狼狈的模样,隐了眸中的笑意,向郭姨娘建议。 郭姨娘立刻点头,末了又苦恼不已,“可现在去哪里弄马车?” 林倾暖浅笑,“交给我吧!” 郭姨娘顿时便高兴了,“那就拜托三小姐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林浅霜抬回了西厢院,郭姨娘见她除了额头,其他地方的伤也没那么严重,便让人粗粗包扎了一下,连个大夫都没请,就带着几人匆匆出了安国寺,往京城而去。 只是刚走了一段路,马车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郭姨娘顿时不悦的撩起帘子。 这一瞧还真吓了一跳,前面竟堵着十多辆马车。 车夫跳下车,跑到前面问了,这才回来向郭姨娘禀道,“官府在前面查嫌犯。” “嫌犯?”郭姨娘差点尖叫出声,反应过来,连忙压低声音问,“怎么会有嫌犯?” “小的不知!” 郭姨娘没办法,也只得乖乖退回到马车里,耐心等着官府排查。 芦笙偷偷撩起帘子看了一会儿,这才向林倾暖回道,“小姐,据说是官府在查嫌犯。” 林倾暖微点头,“知道了。” 芦笙偷偷瞄了眼车里的人,试探问道,“不会就是他吧?” 林倾暖眸中浮起淡淡的讽笑,声音中透着一丝沉冷,“就是他。” 她没料到,云璃竟会使出这么个法子。 查嫌犯,亏他想得出来。 芦笙脸白了白,压低声音颤声问,“那我们怎么办?” 乔公子淡然的瞧向林倾暖,“姑娘不如就此放我下去!” 林倾暖脸上沉色一闪而过,瞥了眼他的腿,“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去?况且,现在也晚了。” 周围有不少官兵,她们若是现在折返或下车,反倒是惊动了他们。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再有几辆车,就该到我们了。”芦笙愈发着急。 林倾暖皱了皱眉,“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查到再说了。” 她抬眸,见他神色始终淡淡,眸中浮起一丝讶异,“你不害怕?” 乔公子微微一笑,“生死有命,乔某区区一幅躯壳,他若想拿便拿去,”说着他有些歉然的瞧向林倾暖,“倒是连累三小姐了。” 林倾暖没想到他会如此豁达,心里不由升起一丝钦佩,“只可惜,他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 “我倒是有些好奇,三小姐为何执意要救我?”乔公子眸中淡笑浮起,温暖而和煦。 林倾暖弯了弯唇,“乔公子不必多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救你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不想让云璃得逞。” 乔公子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更没想到她会说的如此直接。 他眸色微深,“三小姐同三皇子可是有什么仇怨?” 林倾暖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那乔公子可否先告诉我,你同唐家庄是什么关系?” 一个他,便能让唐家庄支持云璃,他对唐家庄又该有多么重要。 乔公子眸中情绪一闪而过,淡笑着移开了目光,“没关系。” 林倾暖也不气馁,她知道,这人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她。 只是她总觉得,提起乔家庄的时候,他的笑意有些凉,那种彻骨的凉。 “快快快,所有人都下车,马车要检查。” 前面忽然传来粗鲁的吆喝声,林倾暖的神色瞬间便冷了下来,起身坐到前面,挡住了乔公子。 “官爷,”郭姨娘探出头,笑的谄媚,“我们是林丞相府的家眷,有人受了伤,下不了车,还望官爷见谅。” 那官兵一听是林相府的马车,连忙示意后面的人去请示,见郭姨娘脸上都是伤,气色也不太好,不由便有些怀疑,“你是林府的什么人?” 郭姨娘连忙道,“妾身是丞相大人的妾氏,后面马车里是各位小姐。” 那官兵一听只是个妾,便不大在意,随意走到第二辆车前面,一把将帘子扯开。 里面的丫鬟顿时吓得尖叫,“什么人如此无礼?” 那官兵瞧了眼半死不活的林浅霜,默了默,将手放了下来。 林府的家眷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一个个伤成这样? “头儿,殿下说了,照查不误!”刚才离开的官兵回来禀报。 那官兵听了,立刻便冷声吩咐,“所有人,下车。” 郭姨娘听了,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急急忙忙的下了车。 “官爷——” 林倾暖挑起帘子,浅笑开口,“我们林府马车上都是伤者,实在不方便下车,还要麻烦官爷通融。” 那官兵乍听到如此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见一名容颜绝美的女子正撩起帘子同他说着话,顿时便有些受宠若惊。 “敢问小姐是?” 林倾暖笑了笑,柔声道,“我乃林府三小姐。” 官兵见她柔柔弱弱的,怜惜之心顿起,只是想到上面的命令,又不得不板着脸道,“三小姐有所不知,三殿下让我等查嫌犯,若是被他逃了,我们又该如何交代?” 林倾暖眸中浮起浅淡的笑意,“那官爷是觉着,我们林府的马车里会窝藏嫌犯?” 那官兵连忙低下头,不敢同她对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三小姐不要误会。” 明明是如此的柔弱的性子,为何他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官爷认为我二姐姐那样的情况,还能下车?”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隐隐含着一丝威严,“事急从权,你们查嫌犯是重要,可我们林府小姐的声誉便不重要了么?” 那官兵愈发紧张,连忙道,“小姐们的声誉当然重要,那不如那位生病的小姐便不要下车了吧?” 林宝珠几人听了,只得纷纷下了车。 林倾暖淡笑,“不巧,我的丫头也正病着。” 官兵一听便明白了林倾暖的意思,他拭了拭额头的汗,“那三小姐也不必下车了。” 林倾暖笑意微深,主动让开了身子,让他盘查。 那官员向里面瞧了瞧,见只有一名女子苍白着脸色,围着被子坐着,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连忙收回视线。 “三小姐,可以了。” 林倾暖含笑点头,“有劳官爷了。” 官兵正要放行,林宝珠却忽然小声嘀咕了句,“三姐姐的丫头什么时候病的?” 第197章 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 林倾暖的眼神瞬间凌厉,冷冷的盯向林宝珠。 林宝珠被林倾暖的眼神吓到,下意识缩到了林浅雪后面。 果然,那官兵听了,立刻便折了回来,怀疑的看向林倾暖。 “官爷,”郭姨娘见状,连忙解释,“我们六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同她三姐姐又不在一块,自然不知道芦笙这丫头病了。” 她倒没以为林倾暖撒谎,只以为芦笙是真的生病了。 如此轻易便可卖林倾暖一个面子,让林倾暖记着她的好,她又何乐不为? 那官兵这次却没有轻易相信,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林倾暖,开口命令,“三小姐还是下车让我等查查吧!” 车里的芦笙都快紧张死了,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哪里会想到再次横生枝节? 林倾暖此刻顾不上同林宝珠算账,她神色清冷毫不退让,“我的丫鬟病了,受不得风。” 官兵见她多次阻扰,心中的怀疑愈甚。 “三小姐的车里,莫不是藏了什么人?”官兵意有所指的冷笑。 “放肆——”林倾暖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本小姐岂是你能污蔑了的?” 郭姨娘见官兵的态度强硬,一副林倾暖不下车便不放行的架势,连忙劝道,“三小姐,你还是下来吧,芦笙不过一个丫鬟,哪里就有那么矜贵了?” 林倾暖眼角划过锋利,嗓音沉冷,“我的丫鬟,我自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她凌厉的眼神扫向官兵,朗声开口,“本小姐是什么人,怎么会窝藏犯人,你们莫不是想要利用清查犯人的机会毁本小姐的清誉?” 那几个官兵被她的眼神一吓,顿时便没了脾气,不敢再坚持。 “头儿,要不算了吧,你刚才都看过了!”一名官兵小心翼翼的建议。 “就是,我瞧着这三小姐怎么也不会傻到把朝廷缉拿的钦犯藏在马车里吧?”另一名官兵也道。 那为首的官兵听了,顿时便有些动摇。 这毕竟是相府的小姐,他一个小官兵,怎么惹得起? “既然如此,就算——” “我当是谁,原来是暖暖!”云璃冷笑着走上前来,瞧向林倾暖的眼神中满是阴鸷。 林倾暖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面色沉冷的瞧着他,“三皇子这是要为难臣女么?” “怎么会是为难,”云璃笑的肆意,“你没瞧大伙儿都已下车了么,怎么暖暖就不愿下车?” 听到他一口一个暖暖,她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恶心,冷冷道,“臣女与三皇子不熟,三皇子还是遵照礼仪,叫臣女三小姐吧!” 云璃眼中冷意浮起,故意走近马车,“怎么,暖暖是要同本殿见外了么?” 林倾暖嫌恶的瞥了他一眼,“三皇子既然如此厚颜无耻,那臣女也没有办法。” “大胆,竟敢辱骂三殿下?”后面的官兵立刻指着林倾暖喝道。 云璃摆了摆手,示意官兵退下。 他阴沉一笑,“敢辱骂本殿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怎么会,”林倾暖嘲讽的瞧着他,“臣女可是见过多次了。” 云璃宫女出生,自小没少受人云瑜和荣华的羞辱和打骂,亏他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 云璃顿时便怒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林倾暖冷笑抬眸,“臣女就算是不说,三殿下便会放过臣女么?” “当然不会,”云璃笑的阴冷,“今日本殿在这里,你就算是不想下车,也得下。” 他倒不是真的怀疑林倾暖在车里藏了什么人,只是好不容易有机会为难她,他又怎么会放过? 郭姨娘见林倾暖竟然和三皇子杠上了,顿时吓得腿软。 三小姐是怎么回事,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大了,府里闹闹就算了,遇上皇子殿下竟也是这么毫不退让。 当然,她并不是关心林倾暖,只是不想多生枝节,若再出点什么事,她这个掌家的差事就是不想交也得交了。 林倾暖眸中浮起层层冷意,没有一丝惧怕的望向云璃,“若臣女坚持不下呢?” 她的掌心渐渐渗出薄汗,遇上云璃,是她的失策,如今她只能态度强硬的不让云璃搜车,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云璃见她如此坚持,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怀疑,不过想着林倾暖素来喜欢同他对着干,倒也没有多想。 他蓦的轻笑出声,声音中透着一丝轻佻,“若是你答应嫁给我,我便放你过去,否则,”他冷冷开口,“就按藐视皇族罪论处。” 郭姨娘顿时吓得跌坐在地。 藐视皇族,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三小姐,你就下车吧,可不要再任性了!”郭姨娘好不容易在林倾茹和林浅雪的搀扶下站起来,慌忙开口劝道。 林倾茹也惊恐不已,“三姐姐,你就听三殿下的话吧!” 云璃见林府的人都吓得不成样子了,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满足,轻蔑的瞧向林倾暖,“如何?” 林倾暖扬眉冷笑,“本小姐绝不下车。” 郭姨娘好不容易爬起来,下意识又跌坐了下去。 “那你是答应嫁给我了?”云璃眼中阴冷弥漫。 林倾暖瞧着他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冷哼出声,扬声开口,“我林倾暖这辈子就是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云璃脸上青筋爆现,怒瞪了林倾暖好一会儿,这才冷声命令,“来人,将林府之人给本殿拿下。” 官兵得令,立刻便要拿林府的人。 “我看谁敢!”林倾暖也自马车里出来,毫不退缩的同云璃对视,“三皇子,谁借你这么大胆子,敢拿丞相府的人?” 云璃笑的狂妄,“在这里本殿最大,本殿让他们拿谁便拿谁,暖暖,我劝你还是不要同我作对了,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你的决定。” “笑话,”林倾暖嗤笑,“你现在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若是皇上知道你今日所为,我倒要看你怎么收场?” 云璃听了她的话,心里隐隐浮起一丝犹豫。 他现在还不宜暴露太多,毕竟云顼和云瑜的势力不小,而且老爷子也不是个昏聩之人,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出去,他必然讨不了好处。 可究竟是折辱林倾暖的快意压倒了他的理智,他犹豫了一瞬,冷冷挥手,“将人拿走,按藐视皇族罪论处!” 这里都是他的人,只要将林府的人处死了,他自有法子圆过去。 至于林倾暖,养在府里供他肆意玩乐不是更好,有谁能发现? 想到此,云璃几乎已经看到林倾暖躺在他床上的模样,脸上的阴笑顿时愈发深了。 “三皇弟好大的口气!” 第198章 暖儿,你向我行什么礼 云璃一惊,下意识转过了身,便见云顼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沉冷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 他心里一跳,连忙陪着笑意开口,“太子皇兄怎么在这里?” 云顼下了马,将马鞭扔给青玄,眸含冷笑,“本宫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三皇弟原来有这么大能耐。” 林倾暖在云顼出现的时候,一直悬着的心便已彻底放下,此时索性也不着急,悠闲的瞧着云璃在云顼面前吃瘪。 “太子皇兄说笑了,”云璃温笑,“臣弟也只是在奉命行事!” “哦?”云顼剑眉微挑,“奉谁的命?” 说罢,他凌厉的眼神扫向那些官兵,那些官兵这才反应过来面前之人是当朝太子殿下,连忙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云顼眸中冷意浮现,也不叫他们起来,略显威严的瞧向云璃。 云璃被那眼神瞧得受不住,脊背上不由渗出一层冷汗,含糊开口,“就是——就是下面的人要捉拿嫌犯,臣弟偶然路过,这才这才帮他们——” “什么嫌犯,本宫怎么不知道?” 云璃感觉来自云顼的压力越来越大,忍不住有些后悔今日的莽撞。 他定了定神,笑着开口,“太子皇兄事务繁忙,对这些嫌犯的身份,有所不知也是难免的。” 只是垂下的眼中,却阴郁一片。 云顼勾了勾唇,“那倒是巧了,本宫今早刚去过刑部,三皇弟不妨说一说,本宫也许能想起来也说不定。” 云璃顿时叫苦不迭,也明白云顼这是故意为之了,他没法子,只得将那官兵头头招了过来,“你告诉太子殿下,你们在通缉什么人?” 那官兵原本正在跪着,一见云璃的手势,顿时一愣。 不是三皇子要通缉犯人么,怎么问他? 接收到云璃沉郁的目光,他一个激灵,连忙将画像拿了出来,起身递给了云顼,恭敬禀道,“就是此人,他叫——叫张三。”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只是想着无法回复太子殿下,只得胡乱蒙了个名字。 云顼接过画像,只看了一眼,便冷淡的瞧向云璃,“三皇弟,这可就是你以权谋私了。” 云璃心底顿时升起不安,勉强笑道,“太子皇兄说什么,臣弟怎么听不懂。” 难不成他发现了? 云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本宫记得,你前些日子抢了一名书生的妻子做妾,那书生闹了好久,不就是他么?” 云璃呆了呆,他什么时候干过这营生? 云顼见他不应,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难不成三皇弟假传圣命,是为了别的什么不成?” 云璃闻言,立刻便明白,云顼这是趁机给他乱扣帽子,给林倾暖报仇了。 他若是应了,声誉自然受损,不过今日之事也算完了,若是不应,那云顼必然会追究到底,到时候,他损失更大。 权衡利弊,他还直接应了最为划算,想必云顼也是摸透了他的心思,这才出了个难题给他。 他隐下眼底的阴郁,讪笑开口,“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兄,臣弟知道错了。” 那些官兵一听,原来是三皇子抢了人家的妻子,竟然还要通缉人家,怪不得连名字都不说。 想到这儿,各自心里不由浮起一丝鄙夷。 林倾暖几乎要笑出声了,云顼,果然是云璃天生的克星。 云顼勾了勾唇,“既然皇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还是赶快将人家的妻子还给人家吧,否则,我必会将此事回禀给父皇。” 这便是明着威胁了。 云璃此刻哪里还敢说别的,慌忙答应。 “你们将此画像销毁,从今以后,不准再通缉此人,便是三皇子再下令也不能,否则,本宫决不轻饶。”云顼又对那些官兵冷冷吩咐。 云璃心中愈发阴郁,看来云顼是铁了心要绝他以后利用官府的路子了。 那些官兵连忙回道,“是!” “怎么,三皇弟还有疑问?”云顼淡笑着瞥了眼云璃,笑意却不达眼底。 云璃忍下心中的不甘,恭声回道,“没有了,臣弟这就走。” 说完,他又颇含深意的瞧了眼林倾暖,见她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容,顿时愈发愤怒,沉着脸便要离开。 “三皇弟。”云顼蓦的沉冷开口。 云璃一愣,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云顼走近他两步,刻意将声音压低,却透着丝丝冷意,“你要找的那个人,在本宫手里,你有本事,便去东宫找,”他眸色森寒,“暖暖是本宫的人,你若是再敢打她的主意,本宫绝对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云璃心底一慌,连忙道,“臣弟不敢!” 云顼睨了他一眼,薄唇浮起淡淡的凉意,“三皇弟最好能做到,毕竟,”他冷笑开口,“本宫也是希望三皇弟能长命百岁的。” 说完,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讽意,又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隐含威严。 云璃一惊,额头上顿时冷汗连连,低着头恭敬道,“臣弟记住了。” 云顼,林倾暖,你们等着,我云璃,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他心底恨意滔天,面上却愈发温和谦逊,“太子皇兄,那臣弟先告退了。” 云顼仿佛没看到他眼底的阴沉,轻蔑的笑了笑,微微抬手,示意他快滚。 云璃走后,云顼这才走向林倾暖。 林倾茹悄悄拉了拉郭姨娘,小声开口,“母亲,太子殿下为什么帮我们?” 郭姨娘连忙掩住了她的口,不敢让她多说。 她瞧的清楚,太子殿下这哪里是帮她们,分明是在帮林倾暖。 林倾暖见云顼过来了,想了想,还是决定遵照规矩,向他行礼。 毕竟,两人的关系还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只是她才刚要福身,云顼却快一步扶住了她。 林倾暖惊讶抬眸,便撞进了那一汪含笑的墨色旋涡中。 她心底犹疑,云顼这是要做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场,难不成他不怕被人发现? 云顼见她绝艳的小脸上隐隐浮起一丝紧张,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 “暖儿,你向我行什么礼?” 林倾暖彻底呆了。 郭姨娘和林倾茹几人也呆了。 在场的所有官兵也呆了。 太子殿下怎么同林三小姐如此亲昵的说话? 第199章 宁宛如失踪了 云顼见林倾暖一幅呆萌模样,与平日里的狡黠聪慧大不相同,忍下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柔笑着开口,“怎么,吓着了?” 林倾暖连忙摇头,“你怎么来了?” 昨夜送回她就已经很晚了,而且听他刚才的意思,显然是下了朝直接过来的,难道他都没休息一会儿么? 想到这儿,她愈发心疼,忍不住红了眼睛。 云顼瞧着她的模样便知道她是在担心他了,心里不由一暖。 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为她挽上,“我怕有人为难你,便过来瞧瞧。” 说罢他不悦的扫向了那群官兵。 那些官兵此刻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请罪,“太子殿下饶命!” 谁能想到,这林三小姐竟是太子殿下的人,如果知道,他们宁愿忤逆三皇子的命令,也不敢为难这林三小姐。 云顼冷声开口,“这次念在你们初犯的份儿上,本宫就饶了你们,若有下次——” “属下等再也不敢了!”那些官兵慌乱的叩头。 “还不快滚!” 众官兵听了,立刻如蒙大赦,急急的退了下去。 林倾暖默了默,“其实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云顼当然知道主要的错处不在这些官兵。 可他现在想明白了,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暖儿是他的人,这样那些人才不敢对她造次。 以前他总是顾忌她的声誉,顾忌到两人无媒无聘,他对她若是太过亲密,总会遭到一些非议,对她不好。 可如今他不这么想了,他不会再掩饰对她的心意,只要两人恪守规矩,便是让人知道他喜欢她又怎样,有了他的这层保护,暖儿总归更安全些。 再者,这些官兵也不是全无错处。 大楚律例,通缉犯人必须有刑部或相关衙门所发的文书,可如今他们没有见到任何文书,便听着云璃的命令私自设关卡查人,扰民不说,还差点将无辜之人当做嫌犯拿走,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当然,这也意味着,大楚的官场已经到了不得不整顿的地步了。 “我总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是护着你的。”云顼宠溺笑道。 林倾暖何尝不知他的心意,只是忽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护着,有些不大好意思罢了。 郭姨娘见那些官兵退走了,定了定神,连忙换上了一幅笑脸,上前向云顼福身拜谢,“妾身多谢太子殿下出手帮忙。” 林倾茹几人也慌忙跟着拜谢。 云顼淡淡瞧了她们一眼,“免了!” 他知道林府的人对暖儿不好,所以对她们也没什么好脸色。 郭姨娘神情微僵,她还想着趁机跟太子殿下套个近乎,可太子殿下压根就没有理她的意思。 林倾茹原本以为太子殿下性子素来冷清难处,不想却见他对林倾暖如此温柔,眼中不由划过一丝嫉妒,想了想,忽然上前挽住林倾暖的手臂,神色担忧,“三姐姐,你没事吧?” 林倾暖瞧着她虽然在同她说着话,可一双眼睛却不时的瞟向云顼,脸色更是微微发红,透出淡淡的娇羞。 她心底微微冷笑,哪里还不明白林倾茹的心思,当下便淡淡的推开了她的手,“无事。” 林倾茹却顺势向云顼福身拜谢,“太子殿下,若不是您在关键时候出现,臣女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茹儿多谢太子殿下搭救。” 林倾暖的眸色愈发冷了。 云顼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含一丝温度,“你是谁?” 林倾茹立刻喜上眉梢,“臣女名唤林倾茹,是林——” 只是她刚说了半句,却发现云顼根本就没有听,他小心翼翼的将林倾暖扶到了马车上,将她额前的碎发向后拢了拢,柔声道,“快回马车里吧,外面凉。” 林倾暖下意识问,“那你呢?” 云顼唇边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骑马跟着你,护你回京!” 见云顼将她无视的彻底,林倾茹咬了咬唇,眼中泪意打转,不甘的退到了后面。 林倾暖想了下,将身子往旁边靠了靠,“不如你同我一起坐马车吧。” 他一夜未睡,马车里起码还能睡会儿。 云顼听出她话里的关心,又想着她不顾名声让他一起同乘马车,墨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不用了,我在外面跟着便好。” 他知道她车里还有人,虽然他心里很不爽,也很想进她的马车,可想着她的声誉,他还是忍了下来。 林倾暖见他坚持不进来,便晓得他是因为爱护她才这样,便向他弯了弯唇,要退回车里。 “三姐姐——”林宝珠忐忑开口。 林倾暖动作一凝,冷然的目光投向了她。 感觉到林倾暖的冷淡,林宝珠愈发紧张了,她先是局促的看了眼云顼,这才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歉然的望向林倾暖,“三姐姐,珠儿——珠儿不是故意的。” 林倾暖知道她是在为刚才的事道歉,她眸光微闪,淡笑着开口,“无碍,六妹妹年纪小,口误也在所难免。” “三姐姐不怪珠儿了么?”林宝珠抬头仰望着林倾暖,瞪大的杏眸中写满了天真。 林倾暖勾唇一笑,“六妹妹不必多想,我怎么会怪罪六妹妹。” 说罢,她便回到马车,放下了帘子。 林宝珠神色有些委屈,又不安的看了眼云顼。 云顼见林倾暖上了车,便也跃上了马,走在她马车旁边。 “好了好了,大家都上车吧,我们还要赶快回京。”郭姨娘连忙招呼众人上了马车。 林倾茹想了想,还是跟着上了郭姨娘的马车。 她一上车,便委屈兮兮的抱着郭姨娘的手臂,“母亲,太子殿下都不理我。” 郭姨娘睨了她一眼,“人家太子殿下都不认识你,理你做什么,”说着她又恨铁不成钢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太子殿下的性情你又不是没听过,贸然凑上去做什么?” “可他为何对三姐姐那么好?”林倾茹不服气的撅起嘴。 郭姨娘快要被她气笑了,“你是有你三姐姐的样貌,还是有你三姐姐的才情?况且,你三姐姐的家世也是你比不了的。” “不都是林家的女儿嘛!”林倾茹小声嘟囔了一句。 郭姨娘见她满脸不乐意,便耐着性子开口,“你是庶女,她是嫡女,而且她的背后有宁国府,你呢,你有什么?” 林倾茹却愈发不开心了,“难不成就因为她出身好,太子殿下便对她另眼相待?” “不然呢?”郭姨娘瞪了她一眼,“人家是太子,以后是要做皇上的,三宫六院少不了,哪里会真心喜欢一个女子。” 说着拍了拍林倾茹的手,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只要你跟你三姐姐处好了关系,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林倾茹愣了半响,忽然反应了过来,顿时笑嘻嘻的靠在郭姨娘怀里,“还是娘亲疼我。” 有了云顼的护送,他们的马车一路上再没有遭遇为难。 回了京城,林倾暖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宁国府,便同郭姨娘一行分开了。 只是刚到宁国府,便得知了一个消息。 宁宛如失踪了! 第200章 我想去谢府看看 林倾暖一听宁府下人所言,便急匆匆向大堂而去。 宁国府大堂! 宁国公脸色沉重,宁老太君更是急的不成样子,宁二夫人则被人扶着,不住的抹着眼泪。 “找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不如我们报官吧,这样找下去何时能找到?”宁三夫人一脸急切的建议。 宁大夫人连忙道,“不可,若是报了官,那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对如儿的声誉不好。” 宁二夫人掩着泪,“我在宴席上不敢声张,就是怕影响如儿的声誉。”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声誉,总要先找到人再说,别出了什么事才好!”宁知远大着嗓门道。 他和宁屿一听说如儿不见,便立刻自军营赶了回来,亲卫也已经派了出去。 宁大夫人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你忘了当年舒依的事儿了?” 听宁大夫人提起宁舒依,几人脸上都浮起了沉色。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让宁儿的声誉受损。”宁老太君心痛的闭了闭眼。 她不能让如儿再重蹈舒依的覆辙。 “国公爷,老太君,表小姐到了!” 林卿暖疾步走进来,急声问,“外祖父,外祖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老太君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身边,这才忧心忡忡的开口,“今儿个谢府有宴席,你二舅母便带着如儿去了,谁成想人就在谢府莫名失踪了。” 林倾暖心里顿时一沉,“谢府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宁二夫人拭了拭泪,“谢府上下都快翻遍了,都没找着人,你说她能去哪儿呢?” “表姐的随身丫鬟呢,还有白慕。”林倾暖想了想,表姐出去自会有下人跟着,他们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宁大夫人连忙道,“都问过了,说是如儿中途身子有些不适,丫鬟便扶着她去客房休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在客房内莫名不见了。” 林倾暖闻言,眸中冷意浮现。 很显然,今日之事早有预谋,有人对表姐起了心思,上次马场没得手,这次便利用宴会趁机将表姐掳走。 “大舅母,麻烦您再将他们叫来,我再详细问问。” 宁大夫人点头,便向外面吩咐,“将小姐身边的丫鬟和侍卫叫进来。” 不多时,两个小丫鬟和白慕便走了进来。 林倾暖认出这两个丫头是表姐跟前的翡翠和珍珠,便严肃开口,“你们再描述一下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翡翠听了,当下便将当时的情况又讲了一遍,大致同宁大夫人说的一样。 林倾暖略略思索了下,“表姐身子不适之前,可曾吃过什么?” 翡翠摇摇头,“就是吃了几块点心,可各位夫人和小姐都吃了的。” “谢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如儿失踪,他们也吓得够呛,如果是他们要害如儿,便是再笨,也不能让人在自己府里失踪。”宁三夫人皱着眉头细细分析。 林倾暖点头,“表面上是这样,可表姐毕竟是在谢府失踪的,我们也只能先从谢府入手。” 宁大夫人道,“我们同谢府无冤无仇,他害我们如儿做什么?况且,他一个四品官,怎么敢惹咱们宁国府?” 闻言,林倾暖心中一动,抬眸看向宁国公,“外祖父可知这谢家一直同哪位皇子走的近?” 她有些后悔让云顼直接回去了,他若是在这里,总能帮她拿些主意。 宁国公摇头,“没大注意,这谢家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与哪位皇子亲近的意思。” 这个他也想到过,只是又觉得不太可能。 宁老太君瞬间便反应过来,“暖儿,你的意思是——” 林倾暖沉声开口,“祖母,如今我们没有任何头绪,所以各种可能都要想到。” 宁国公沉默的叹了口气。 如果如儿真的如暖儿所猜测的那般,那这一切岂不是个针对宁国府的阴谋?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我和屿儿也出去找。”宁知远皱着眉头道。 宁老太君沉着脸点头,又不放心的安顿,“注意不要大肆张扬,先暗中查找。” 宁知远答应了声,便带着宁屿出去了。 林倾暖又看向了白慕,“你那日跟着表姐,是否听到屋内有什么动静?” 白慕功夫高强,若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那就有些奇怪了。 白慕犹豫的看了眼宁国公和宁老太君,红着脸低声禀报,“小姐自小睡觉不老实,属下听到屋子里有轻微的动静,便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小姐发出来的。” 林倾暖顿时气闷不已,可又无法出言责怪白慕,也许就是因为他对表姐太过熟悉了,反而忽略了那些异常。 “外祖父,我觉着表姐现在可能已经不在城内了,对方大白天将人绑走,若是在城内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们的搜查不应该仅限于城内。” 宴席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对方恐怕早已出城。 宁国公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倾暖,“暖儿是说——” 林倾暖点点头,“城外有不少庄子别院,也可以派人暗暗查探。” 宁二夫人一听宁宛如可能已经被送出了城,眼泪掉的愈发急了,“城外那么大,如儿岂不是凶多吉少?” 林倾暖连忙安慰,“二舅母先不必忧心,那人既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表姐绑了去,必然是有所图,我们出去搜查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要盯着城门口出现的可疑之人。” “可疑之人?”宁三夫人神色不解,“每日出入城门那么多人,如何能发现可疑之人?” “表姐性子单纯活泼,素来不曾惹过人,况且又是宁国府的小姐,一般人是不敢也不愿对表姐下手的。” 林倾暖凝声分析,“再说谢府守卫严格,普通的人根本进不去,所以将表姐绑走之人,必然是京城有身份有地位的,我们只要盯着这两日出城的那些身份显赫之人,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宁国公闻言,微微点头,“暖儿说的有理。” 说完便吩咐宁国公府的暗卫去盯着几个城门。 “外祖父,还有两个地方,也需要派人盯着。”林倾暖连忙提议。 “什么地方?”宁老太君问。 林倾暖眸色沉了沉,缓缓吐出几个字,“皇宫,还有云王府。” 她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与云璃云瑜或是云瑾有关,可除了他们几个,她实在想不到别人,还会对表姐下手。 宁国公脸上浮起几分惊色,皇宫倒也罢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有这个动机,可盯着云王府做什么? 林倾暖一瞧便知道外祖父对盯着云王府不解,其实她原本对云王也没什么怀疑,只是前世表姐的遭遇毕竟是真实发生过的,况且,她总觉得云瑾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外祖父,暖儿记得表姐曾说过,您同外祖母并不同意宁家的女儿嫁入皇家。” 宁老太君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我和你外祖父的确是这个意思。” 林倾暖点头,“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态度,除了我们宁府,皇家也知道,那么表姐的失踪,皇家的每一位皇子或世子都有可能。”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云顼除外。” 其实她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根本就不会去怀疑云顼,可她还是下意识解释了,不想让人去误会云顼。 宁老太君见她如此维护云顼,眸色微闪,不过毕竟还在挂心宁宛如的事,便也没有开口。 宁国公捋了捋胡子,“太子殿下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他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那么,便只有云璃和云瑜了。 “来人,去皇宫外盯着,若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出宫,跟着他们,另外,云王府也派人盯着。” 暗卫立刻领命而去。 林倾暖见人都派出去了,想着如此等着也不是办法,便又对宁国公道,“外祖父,我想去谢府看看。” 第201章 这个地道是新挖的 宁国公想着暖儿去了也许还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便微微点头,“来人,去备车。” 说完,又不放心道,“外祖父派两个暗卫跟着你。” 如儿已经出了事,暖儿不能再发生什么了。 林倾暖连忙开口,“不用了外祖父,让白慕跟着我就行了,我身边还有青墨。” 林三夫人想了想,上前对林倾暖道,“暖儿,三舅母陪你一起去。” 林倾暖见众人脸上都浮起担忧之色,只得点头,“好!” ———— 到了谢府,宁三夫人让人上前同守卫说明了情况,没一会儿,谢大人和谢夫人便急急赶了出来,满脸歉然的将宁三夫人和林倾暖迎入了府中。 一入府,林倾暖便直接了当的开口,“谢大人,谢夫人,我想再看看表姐失踪的房间。” 谢夫人愁眉苦脸的点点头,“林三小姐跟我来吧!” 说罢,便在前面带起了路。 林倾暖边走边打量着谢府的后院,随意问道,“怎么不见谢公子?” 她隐约记得,谢大人和谢夫人老来得子,那谢公子如今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 谢夫人勉强一笑,“岩儿前段时间得了风寒,一直没好,在屋里躺着呢。” 林倾暖眸光微闪,不由多看了眼谢夫人。 不多时,便到了客房,谢夫人指着屋内,“便是这间,当时宁小姐就是在里面失踪的。” 林倾暖向谢夫人微微颔首,便率先迈了进去,宁三夫人也跟了进去。 屋内陈设淡雅,最为普通不过的布置。 林倾暖走到床边,撩起床幔看了看,又凝神嗅了几下。 没有什么药味,说明这个屋子不曾点过迷香一类。 “白慕,你确定你在外面没有离开过?”林倾暖抬眸看向白慕。 白慕摇头,“属下肯定没有离开过,小姐在里面休息,属下怎会放心离开。” 林倾暖眉头微微拧起,又仔细的查看了一遍屋内,依旧是没有什么发现。 宁三夫人开口猜测,“是不是那些人是通过窗户将如儿绑走的?” “不太可能,白慕在外面,翡翠和珍珠也在门口守着,如果动静太大,他们不可能听不到动静。” 林倾暖说完,又看向了那床,她略略思索一番,忽然撩开床幔躺了上去。 宁三夫人见青墨和白慕还在,林倾暖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妥,正要说话,不想那床板却忽然一翻,林倾暖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宁三夫人大惊,刚要上前,便见眼前两道人影闪过,青墨和白慕已经冲到了床边,两人对视一眼,蓦的用力砸向了床板,一声巨响,那床顿时便碎裂开来,露出了下面的洞口。 两人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宁三夫人瞧着那洞黑漆漆的,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心里愈发焦急,冷着脸回身质问谢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谢夫人也是一脸震惊,“我——我不知道啊!” “哼!不知道?”宁三夫人眼神愈发凌厉,“我们宁府的两位小姐都在贵府出了事,如今又在床下发现了这洞口,谢夫人若是还说不知道,恐怕不能服人吧?” 暖儿也不见了,她现在心急如焚,只能祈祷青墨和白慕能将暖儿救回来。 谢夫人脸色白的吓人,神色惊慌,“宁三夫人,我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洞,若是知道,哪里还敢让两位小姐进来。” 谢大人得到消息,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见那洞口,顿时僵了脸色。 林倾暖在床板翻过的瞬间,便警觉的将藏在小腿的匕首拿了出来,感觉身子急剧下坠,她索性也不挣扎,顺着那洞口落了下去。 没多长时间,她便落到了地上。 抬头望去,那床板又合上了,洞内顿时漆黑一片。 她抬手摸了摸墙壁,见侧方是空的,显然是一个地道,便顺着走了进去。 刚走了几步,听见后面声音响动,紧接着,两道声音落地,显然是又有人进来了。 借着床板处微弱的光,青墨瞧着前方隐隐有一道人影,试探问道,“小姐?” 林倾暖嗯了一声,淡声解释,“这地道先是直着下来,然后才开始横着挖的,我们去里面看看。” 青墨重重松了口气,连忙跃到她前面,打了火折子,“属下前面引路。” 白慕默不作声,跟在了林倾暖后面。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看到前方出现亮光,显然是洞口。 林倾暖加快了脚步,走到洞口,直接跃了出去,抬眸一瞧,却是一个幽静的小院。 青墨飞上屋顶四下看了看,又回到林倾暖身边,向她禀道,“还是在城内。” 林倾暖点点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进了屋子。 屋子的布置很普通,桌上摆着几只凌乱的茶杯并一个壶。 她走上前去,用手背拭了拭温度,见那壶已经微微发凉,便知道对方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白慕,”林倾暖沉声吩咐,“你去四周看看,也许有什么发现。” 白慕答应着,便没了踪影。 “这屋子里显然不久前来过人,小姐,我们要不要跟着追出去?”青墨道。 林倾暖摇摇头,“对方恐怕已经出城,没有目标,很难找到人。” 她又细细搜索了一圈,见没什么线索,只得道,“先回谢府吧。” 只是刚到院子里,便见那地道里钻出几个人来,宁三夫人、谢大人和谢夫人赫然在列。 林倾暖僵了僵,连忙过去配合丫头将宁三夫人拉出来,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三舅母,您怎么也进地道了?” 宁三夫人见林倾暖没事,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心有余悸道,“你忽然失踪了,舅母怎么能不担心,等了一会儿不见你们出来,便忍不住进来了。” 林倾暖想着床板下的地道口那么深,忍不住问,“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谢夫人连忙解释,“我让人搬了个梯子,我们顺着梯子下来的。” 林倾暖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暖儿,你有什么发现?”宁三夫人瞧了眼四周,开口问道。 林倾暖惋惜的摇摇头,“来迟了一步,表姐已经被带走了。” 想了想,她看向谢大人和谢夫人,“这个院子是谁的,谢大人和夫人可知道?” 谢大人叹了口气,“是老夫人置办下来的,内侄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林倾暖闻言,开始沉思起来。 宁三夫人冷然开口,“还说同你们府没关系,若是旁人,能知晓的这么清楚?” 谢大人和谢夫人几乎要哭出来了,“这——这地道我们确实是不知。” “暖儿,你怎么看?” 宁三夫人见谢大人和谢夫人还在推卸责任,也懒得同他们废话。 她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暖儿身上,她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聪慧冷静,太让她刮目相看了。 林倾暖抬眼看向了宁三夫人,“三舅母,这个地道是新挖的,而且挖的比较仓促。” 第202章 暖儿今日得回林府 她一入地道便发现了,里面的泥土很新,而且有的地方显得特别着急,只粗粗挖通了事,不像是常用的,反而倒像是专门为了将表姐劫走所挖。 “这么说,对方很有可能先预谋要绑走如儿,然后才挖了地道?”宁三夫人一听便明白了。 林倾暖微微点头。 如此说来,对方一早便知道表姐要进这个屋子。 待表姐进入谢府之后,有人趁机给她下了药,所以她才会觉着身体不适,到客房休息。 “谢府每次设宴为客人备下的客房中都有这间,难不成对方已经提前查探过?”谢夫人忐忑不安的开口。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有这个可能,不知当时带表姐来休息的是贵府的哪个丫鬟?” 谢夫人脸上浮起几分伤感,“是小翠,事后她觉得是她将宁小姐引错了屋子,便投湖自尽了。” 林倾暖眉头微皱。 同样的客房,怎么会是引错? 这个小翠显然有问题。 “她的尸体在哪里?” 宁三夫人一听林倾暖要看尸体,连忙道,“这个交给仵作看就好了,你一个姑娘家,哪里能看这些东西?” 林倾暖摇摇头,“三舅母不必担心,事关表姐安危,我亲自看了才放心。” 说罢,她清冷的眼神看向谢夫人,显然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的家人已经将她带回去了。”谢夫人轻叹口气,脸上的歉疚愈发深了。 “青墨,”林倾暖回头吩咐,“去小翠的家里看看。” “是!” 青墨领命而去。 林倾暖又回到谢府,细细查探了一番宴席上的膳食,也没什么有用的发现。 正如翡翠所言,当时很多人都吃了,不仅仅是表姐,如果要在点心或饭菜里下药,难度很大,而且表姐也不一定会吃下,所以肯定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想到此,她向谢大人和谢夫人匆匆告了辞,又同宁三夫人回了宁国府。 一到宁国府,她便去了宁宛如的院子,又将翡翠和珍珠叫来详细问了一遍,听翡翠讲的还是同之前一样,她不由皱了眉头,究竟是什么地方忽略了? “表小姐,奴婢倒是想起一事来,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珍珠忽然开口。 林倾暖一听连忙问,“什么事?” 珍珠回道,“我们进府的时候,小姐因为落了东西,便让翡翠去取,奴婢扶着小姐进去,路上有一个小丫鬟不小心碰了小姐一下,小姐见她吓得够呛,也没责怪她,我们就走了。” “你可还记得那小丫鬟的长相?”林倾暖顿觉蹊跷,开口追问。 珍珠摇摇头,“她一直低着头,奴婢没有瞧清,不过瞧着衣饰,应该是个四等或五等丫鬟。”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失望。 没记着长相,那便没法去寻这个小丫鬟。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小丫鬟有问题。 谢府是懂规矩的人家,办宴席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允许小丫鬟跑来跑去冲撞客人? 正想着,便见青墨和白慕回来了。 “怎么样?”她连忙问。 青墨摇摇头,“人已经被烧了。”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我知道了!” 宴席出事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这小翠刚死便被烧了,很明显,对方早有准备。 “属下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问了一圈,周围的人都说没看到过。”白慕沉声道。 意料之中! 林倾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白慕沉默了一瞬,忽然一拳打在墙上,脸上满是懊恼,“我当时就应该进去看看的。” 他怎么可以把小姐弄丢。 林倾暖本也没什么心情安慰他,只是瞧着他自责又痛心的样子,想想他前世的忠心,便淡声开口,“目前还是先找着表姐要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白慕顿了顿,低着头默默走了出去。 林倾暖见天色已晚,知道今日也只能这样了,便去了大堂。 宁三夫人已经将谢府的事告诉了宁国公和宁老太君,一见林倾暖进来,宁老太君连忙搂过她,眼里满是担忧,“暖儿,如儿的事还是交给他们查吧,如儿不见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林倾暖瞧着宁老太君气色非常差,显然是在为表姐的事挂心,忙拿起她的手腕,为她号了号脉。 须臾,她脸色凝重的看着宁老太君,透着一丝不容置疑,“外祖母,您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劳累了,快回屋休息。” 宁老太君立刻摇头,“如儿还没消息,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宁家几位夫人也连忙劝说起了宁老太君。 如儿是要找,可老太君也不能倒下。 林倾暖见宁老太君依旧坚持,便温顺的蹲在她面前,柔声哄道,“外祖母,您先回去休息好不好,不然暖儿会担心的,您放心,暖儿一定会将表姐安然无恙的找回来。” “是啊母亲,暖儿聪明的很,今日若不是她,怎么能发现那么多线索,如儿也许明天就能找到了。”宁三夫人开口附和。 宁老太君眼中渐渐浮起热泪,颤抖着手抚向了林倾暖,“好,好孩子!” 林倾暖见宁老太君眼中还有担忧之意,连忙出言保证,“外祖母放心,暖儿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宁老太君见众人都在劝她,只得点点头,在杜嬷嬷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林倾暖又向宁国公温声安慰,“外祖父不必忧心,表姐肯定会没事的!” 宁国公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说完,见林倾暖脸上隐隐浮起疲惫之意,他顿时心疼不已,“暖儿,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 林倾暖乖巧应了声,“外祖父,暖儿今日得回林府。” 宁国公一听便明白了,暖儿这是怕惊动了林府的人,让林府之人知道了如儿失踪的消息。 毕竟,即便是他们再保密,宴席上也是有人察觉了的,一旦宁国府有什么异常,旁人必然会胡乱猜测。 想到此,他欣慰的笑了笑,暖儿果然长大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同暖儿说话的时候,下意识不再把她当做那个只会撒娇的小姑娘了。 “好,外祖父让人送你回去。” 林倾暖连忙摇头,“不必了,外祖父,我有青墨就够了,另外,我今日带回那人,劳烦外祖父先帮我安顿他住下。” 除了宁国府,她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地方能安顿那个乔公子了。 宁国公点点头,“暖儿放心,在宁府,他一定不会有事。” 林倾暖这才放心的回了林府。 第203章 夜探谢府 林倾暖回了屋子,换下一身衣衫,随意问道,“寒儿睡了么?” 菱歌噗嗤一笑,“小姐忘了,寒儿在宁国府呢。” 林倾暖这才想了起来,顿时便有些懊恼。 今日去宁国府都没顾上去瞧瞧寒儿。 菱歌瞧着她气色有些不大好,不由浮起几分心疼,“小姐现在要叫水么?” “嗯!” 林倾暖答应了声,便坐下开始思索起表姐失踪的事。 她将今日在谢府探查到的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又将京城所有可能在这件事上得利的人想了一番,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之前的想法没错。 也许是因为重生回来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云璃那儿,所以今日乍一听说表姐失踪了,她第一反应便是对方极有可能是皇室中人,要利用表姐的身份,来达到争取宁国府支持的目的。 菱歌着人打了水进来,便见林倾暖想的正入神。 “小姐,水好了!”她放轻了声音提醒。 林倾暖倏地回神,点了点头,起身便进了浴房。 沐浴完,她任由菱歌帮她擦干了头发,见云顼始终没来,便估摸着他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虽然明白,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表姐失踪的事,她还想问问他怎么看,若真是牵扯到了云瑜和云璃,那救人便不那么简单。 经过今日的探查,她反倒觉得表姐暂时是安全的,毕竟,对方的目的既然是宁国府,那表姐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现在正在风口浪尖,对方也不敢有所行动。 想了想,她又起身换了夜行衣,悄悄溜出了清芷苑。 ———— 御书房! “胡闹,”楚皇怒气冲冲的将奏折摔在御案上,瞪着下面站着的某人,“你这是意气用事!” 云顼神色淡然的解释,“儿臣不这么认为,陈康时谋财害命证据确凿,又有萧家人指认,早就可以问罪,如今不过是提前而已,有何不可?” 楚皇脸上的怒意愈发重了,“那他后面的人还查不查了,你不是说他与老三有牵连吗?” “陈康时的侍郎之位是云璃保举的,只要将陈康时判了罪,云璃的连带责任自然跑不了。”云顼抬眸看向楚皇,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楚皇冷哼,“连带责任能有多大,朕不能就因为一个连带责任就削了他的皇子身份吧?” 云顼淡淡瞧了他一眼,“既知今日,当初为何又去宠幸那么多女人。” 楚皇顿时被气的不轻,指着他对旁边的李尚抱怨, “你听听,这是他作为儿子该说的话吗?” 李尚见两人又吵起来了,连忙开口劝说,“太子殿下,您就少说一句吧,当年若不是为了保护皇后娘娘,皇上也不会出此下策,去宠幸别的女人。” 云顼神色清冷,不置可否。 “好好好,”楚皇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得忍下心中的怒气,“你继续说。” 云顼见了,微冷的脸色这才缓解了些,“萧家的财产,不在云璃手中。” “什么?”楚皇顿时震惊了,“陈康时一个小小的侍郎,敢自己独吞那么多银子?” 云顼摇头,“这笔银子,现在还没有下落。” “没有下落你就敢对陈府动手?”楚皇又不高兴了。 “银子儿臣自会去找,但不能因为找不到银子,就一直让陈康时逍遥法外。” 楚皇睨了他半天,“你是为给那个小丫头报仇吧?”见云顼不语,他冷笑,“别忘了,你还是大楚的太子。” 云顼闻言,冷淡的眸中柔情一闪而过,倔强的望向了楚皇,“儿臣知道,不用父皇一直提醒。”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只是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我会向你证明,我能坐得稳这个天下,也能护的好自己的女人。”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所以你不用对暖儿有这么大的成见。” “逆子——” 楚皇见云顼就这么走了,忍不住扯起桌上的奏折扔向门口。 李尚上前劝道,“陛下,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子,您若是再阻止,恐怕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就更差了。” 楚皇转头看他,“我表现出不喜欢那个丫头了?” 李尚犹豫了一瞬,点点头。 楚皇微愣。 “我只是不希望他冲动,”他轻叹口气,“关那个丫头什么事?” 是他自己护的紧罢了。 想了想,楚皇觉得还是不解气,哪里有儿子对老子态度这么差的,每次都是这样。 于是他挥挥手,“将这些奏折都搬到东宫去,另外,明日早朝的时候,让太子交一份关于科考的策论来。” 他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 李尚暗暗叹气,只得指挥人将奏折搬去了东宫。 —————— 林倾暖出了林府,立刻便感觉后面有人跟来,她慢下了脚步,凉凉看了来人一眼,“青墨,你现在可尽职的有些过分。” 她都不知道这青墨是怎么开的窍。 青墨眼中浮起几分笑意,“属下的差事素来办得好,否则太子殿下怎么会将属下派过来给小姐。” 林倾暖勾了勾唇,“表现不错!” 恐怕这才是青墨真正的性子吧? 想来他两世跟着她,还真是委屈他了。 听到林倾暖表扬,青墨神色愈发愉悦,“小姐是要去谢府吧?” “嗯,白日里有点疑问,趁着晚上没人去看看。” 青墨当下也不再多言,跟着林倾暖直接自谢府的围墙跃了进去。 “你四下转转,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去那边瞧瞧。”林倾暖低声吩咐,“一会儿我们在后院墙下集合。” 青墨点点头,便闪身飞了出去 林倾暖想了想,寻着白日的记忆而去。 她落入一处院子,小心翼翼的上前,先是探看了一下屋内,见里面静悄悄的,便打开门疾步走了进去。 走到床前一瞧,果然,那床上空无一人。 她抬手摸了摸床温,冰冷刺骨,同想象中的一样。 林倾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当下也不多逗留,直接自窗户跃了出去,掠过后院,来到了围墙下。 青墨还没有来,她索性先飞上围墙,只是刚站稳,便瞧见湖中亭子里似乎有两个人影在交手。 她犹豫了一瞬,悄悄飞了过去,甫一靠近,才发现是青墨在同人打斗,她连忙上前帮青墨对付起那人。 那人见青墨来了帮手,素手一扬,刷刷便打出了两样东西,林倾暖侧身躲过,见青墨要用手去接,连忙将他推开,低声喝道,“不要接,有毒。” 青墨闻言,立刻缠上了对方,迫使对方又打出了暗器,这次他学精了,撤了衣衫便将暗器兜住。 对方的冷剑眨眼即到,林倾暖足尖一点,挡住了他的攻势,同青墨一起又与那人打了起来。 \\\"什么人,竟敢私闯谢府!\\\" 谢府的侍卫听到了动静,立刻涌了出来,向几人包围而来。 那人见状,连忙飞快的跃出了谢府。 林卿暖怕被谢府的人发现误会,便也飞了出去,同青墨追上了那人。 那人边打边跑,见林倾暖和青墨死咬着他不放,右手一撒,便有几个条状物打了出来。 青墨见状大惊,立刻将林倾暖护在身后,手中宝剑刷刷几下,便将那些条状物被砍成了好几截。 林倾暖再一抬头,那人却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她走近青墨,低声问道,“什么东西?” 青墨踢了踢脚下的软物,冷声道,“毒蛇。” 第204章 圣旨到了 见对方跑了,林倾暖和青墨也不追,两人回了清芷苑,她这才淡声询问,“刚才同你交手的是什么人?” 青墨摇摇头,“属下在谢府偶然碰到的,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冷香堡的人。” 又是冷香堡! 林倾暖眸色微冷。 “他的功夫同属下差不多,不过刁钻的很,若不是他放了毒出来,属下一时也猜不透他的来历。” 许是怕林倾暖不解,他又解释了一句,“属下之前中过冷香堡的毒,所以知道冷香堡。” “既然中过,那你还敢徒手接毒镖?”林倾暖挑眉睨了他一眼。 青墨笑了笑,“一般的毒奈何不了属下,什么毒总要试试才知,否则下次遇到怎么办?” “若是立即致命的毒,你也不必等下次了!”林倾暖抬手扔给他一瓶药,“这是我炼制的解毒丹,寻常的毒药会管用。” 青墨笑咪咪的接过,“多谢小姐。” 林倾暖皱了皱眉,青墨这个样子,还真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将你收起来的那两枚毒镖给我,我看看上面抹了什么毒?” 青墨听了,立刻将腰间的布包拿出来,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叮嘱,“小姐小心些,太子殿下对冷香堡的很多毒都配了解药,不过冷香堡素来喜欢制毒,也不排除有我们没见过的毒。” “那你为何不怕?”林倾暖接过来,淡淡瞧了他一眼。 青墨默了默,“属下小时候被冷香堡的人抓住,在毒水里泡了七天七夜,后来被人救活,因祸得福就百毒不侵了。” 林倾暖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同情,“那你是怎么当上御卫的?” 既然百毒不侵,那自己给他的那瓶药也没什么用了,也不知他高兴什么。 “当年太子殿下同方前辈外出历练,无意中救了属下,还请鬼医前辈为属下解了毒,后来属下就入宫做了御卫,刚入宫的时候还不小心冲撞了二皇子,多亏一个小姑娘救了属下。” 青墨说完,便悄悄看向林倾暖,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温意,“看来你的确命大。” 云顼当年是也不大的年纪吧,想不到都开始出宫历练了。 青墨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不由划过一丝失望。 “嗯,御卫的兄弟待属下亲如手足,太子殿下也对属下相当关照,还有那个小姑娘,属下慢慢便在皇宫待习惯了!” 林倾暖听他总是提起那个小姑娘,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兴趣,开口揶揄,“你惦记了人家小姑娘这么多年,也没去找找?” 不过她也只是同他玩笑罢了,宫里出现的小姑娘,又能从云瑜手中将他救下,身份必然不低,岂能让人随意惦记? 青墨被她瞧着,脸色微红,慌忙间低下了头,胡乱道,“没——没找到。” 林倾暖倒是没看到他的样子,她拿着毒镖,凝神想了想,忽而开口吩咐,“青墨,你帮我将江湖八大势力的资料找出来,我要看看。” 如此下去太被动了,今日冷香堡的人忽然出现在谢府,让她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青墨立刻敛了神色,“是,属下这就去!” 说罢便消失在夜色中。 林倾暖睡不着,索性便研究起那镖上的毒来,这一研究,竟不知不觉到了天亮。 清晨,菱歌刚进门,便见林倾暖衣着整齐的从内室走出,她顿时惊讶不已,“小姐,您这么早就起来了?” 林倾暖淡淡嗯了声,随意问道,“外面可曾有什么消息?” 想了一夜,她还是觉得冷香堡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谢府,谢府那边别出什么事才好。 菱歌摇摇头,“没有啊,倒是秋雨昨儿个趁小姐不在,在小姐房里偷偷放了几样东西。” “哦?”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冷意,“什么东西?” 菱歌连忙去取了过来,放在桌上展开,又道,“而且奴婢注意到,老夫人那个侄子李珲总是在咱们清芷苑外面转悠着,也不知要干什么。” 林倾暖嫌恶的瞥了眼桌上的那些东西,勾了勾唇,“让古星将这些东西送到荣安苑,不要被人发现了。” 菱歌连忙答应,末了又问,“那个李珲呢?” “让青墨丢远一些,注意不要让他死了,我留着还有用。” 菱歌点点头,便出去了。 林倾暖手指敲了敲桌面,又向芦笙道,“你去告诉郭姨娘,让她查查自己院子里有没有多什么东西,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芦笙答应着,便去了郭姨娘的院子。 过几日便是秦老夫人的寿诞,上一世秦姨娘利用肚子里的孩子让林昭处置了郭姨娘,这一世,自己没有成为她的棋子,她必然还会有新的计划。 她冷冷一笑,秦姨娘,也活得够久了。 “古月——”她向门外唤道。 古月推门进来,“小姐!” 林倾暖将手中的药丸递给她,“你找个机会,让林倾城吃了这药。” 她给林倾城服的本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会改变脉象而已,林倾城这么久不发作,必然会怀疑。 “是!” 古月立刻领命而去。 用过早膳,她刚要起身去宁国府,不想外面忽然有人匆匆来报,皇上有圣旨到了,让林府所有人去前院接旨。 林倾暖眉宇间划过一丝疑惑,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圣旨? 虽是不解,她也不曾耽搁,到了前院,便见皇上身边的公公已经在等候了。 李尚见林倾暖进来了,眼中划过一笑意,问向林昭,“林府的人都到了么?” 林昭连忙道,“只差臣二弟和弟妹一家了,”怕李尚误会,他又小心翼翼的解释,“昨儿个林府出了点事,二弟和弟妹这才没有及时赶来,还望李公公谅解。” 李尚点头,“去催催,皇上的圣旨里有关于林大人的,他不出现,杂家这旨也没法颁呀!” “是,下官这就派人去!” 林昭说罢,连忙使下人去催。 林倾暖瞧着林老夫人勉力支持的模样,便知道林浅霜的事对她刺激不轻,她冷了冷脸,也不上去请安,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 林老夫人原本还等着林倾暖过来,好痛骂她几句,出出心中的恶气,不想林倾暖压根就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当下愈发气闷,几乎一口气就要提上不来。 旁边侍候的嬷嬷立刻帮她顺了顺气,小声道,“老夫人,宫中的公公还在。” 林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恢复过来,不由狠狠瞪了林倾暖一眼, 等了一会儿,林晏和徐氏以及林文溪林浅霜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林浅霜额头被包着,神色更是憔悴不堪,显然是还没从昨日的打击中走出来。 李尚见人齐了,便扬声道,“林府众人接旨!” 众人立刻跪了下去。 第205章 一日之内嫁出去 李尚淡淡扫了林府众人一眼,这才开始朗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晏之女林氏浅霜不守女德、伤风败俗,佛门净地衣冠不整、同男子苟合,无视佛门清规,影响实为恶劣,究其原因,此皆为林府教养不足所致,故从即日起,革除林晏朝散大夫一职,则其在家闭门思过;” “左丞相林昭为林府当家,负连带责任,罚俸三年,以儆效尤;林李氏身为祖母,纵容孙女胡作非为,革除其一品诰命身份,终身不得恢复;林氏浅霜既已与陈姜有夫妻之实,特赐于陈姜为正室,钦此!” 李尚念完,便合上了圣旨,淡笑着递给林昭,“林丞相,接旨吧!” 李尚每念一句,林昭的心便跟着震一下,圣旨读完,他早已吓得冷汗连连。 皇上如何会知道的这么快? “林丞相?”李尚再一次开口唤道。 林昭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顾不得多想,慌忙间就要接旨,却忽听身后传来咕咚一声。 他下意识回头,却是林老夫人受不了打击,直愣愣向后倒了下去。 他愈发心肝俱颤,顾不得林老夫人,连忙颤颤巍巍的伸手,“臣接旨!” “不,我不要嫁给那个陈姜!”林浅霜立刻尖叫出声。 凭什么,凭什么让她嫁给那个废人? 李尚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林二小姐,这可不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林浅霜被李尚这么一吓,顿时便不敢再说什么,她蓦的扑向了徐氏,大声哭道,“母亲,女儿不要嫁过去,那陈府不是人待的地方,女儿过去还有活头吗?” 徐氏也是吓得够呛,见林浅霜哭的凄惨,顿时心疼不已,用力将她搂住,下意识看向林晏,却见林晏脸上一片死灰,显然还接受不了自己丢了官位的事实,压根就没有注意林浅霜的举动。 她知道指望不上林晏了,连忙哭着向李尚求情,“这位公公,求您了,求您和皇上说说,不要让我们霜儿嫁给那个陈姜。” 说罢,她便拉着林浅霜不住的给李尚磕着头,连额头磕破了也不自知。 林倾暖冷眼瞧着徐氏和林浅霜狼狈的模样,心底微微冷笑。 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皇上这道圣旨,真的是太让人痛快了。 李尚嘲讽的看了眼徐氏,“二夫人,杂家好心告诉你一句,那陈府刚才已经被抄了家,陈府所有的人都已入狱,如果你不想林二小姐一同被问罪,便赶快想办法吧!” “问——问罪?”徐氏顿时呆了,愣愣的抬起头,茫然的看向李尚。 林浅霜心里一跳,哭声瞬间便停了。 李尚淡声道,“皇上口谕,若是林府一日之内将林二小姐嫁出去,便不用再嫁到陈府,也不用同陈府一同问罪。” “一日?”徐氏尖叫,“一日怎么可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李尚笑了笑,“那就不关杂家的事了,”说着他的脸又沉了下来,“这可是皇上特地开恩,林大人和二夫人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说罢,便将圣旨放到了林昭手上,又道,“今日这封圣旨,皇上已下令张贴布告,用不了多长时间,全城百姓都会知道,所以林府要嫁女,还是抓紧时间吧!” 徐氏顿时绝望的跌坐在地,所有人都知道了霜儿已经许配给陈府,谁还会再要她? 李尚颁完旨,又笑着看了林倾暖一眼,这才离开了。 “快,快将老夫人抬进去,传御医,快!”林昭见李尚走了,这才急着吩咐。 下人得令,立刻七手八脚的将林老夫人抬了回去。 林浅霜慌乱的哭道,“母亲,我怎么办啊?” 她不想嫁到陈府,也不想就这么急着随便找个人嫁了,她不甘心。 徐氏愣了许久,忽然反应过来,站起身便向林倾暖冲过去,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的霜儿成了这样。” 只是还没靠近林倾暖,便被现身的青墨一脚踹了出去。 青墨尤不解恨,跃到她跟前,冷冷开口,“找死!” 说罢,便要一脚踩上去,林文溪连忙挡住青墨,“你要干什么?” 林倾暖唇角勾出一抹冷意,缓步上前,示意青墨退下。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徐氏,眸中噙出几分冷笑,“二婶,这可是二妹妹自己选的良人,与我可没什么干系。” 见徐氏眼中的仇恨几乎要溢出来,她笑意微凉,“我好心提醒二婶一句,二妹妹的时间,可只有一天了。” 说罢,她也不屑同她再多说,直接出了前院。 若不是担心表姐的事,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不过,这样的报应也足够他们消受一阵的。 徐氏被林文溪扶起来,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狠狠盯着林倾暖离去的方向,脸色狰狞,“我绝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见其他院子的人还在,徐氏神色愈发难看,“怎么,看够了吗?” 众人见状,顿时敛了看戏的表情,急匆匆离去了。 “母亲,您救救我,救救我啊!”林浅霜现在哪里顾得上找人算账,她都快急死了。 徐氏看着自己的女儿柔弱无助的模样,咬了咬牙,“走,我们去秦府!” —————— 御书房! 楚皇气闷的瞧着对面云淡风轻的云顼,“怎么样,朕下的这道旨意你满意了吧?” 云顼神色淡然,“还不错!” 楚皇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愈发不悦,“你便是想给那个小丫头出气,也不能让朕拿林相府开刀,得亏朕想了这么个办法,一日之间,也算是给了林府一个机会。” 云顼墨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林昭这个丞相不要也罢!” “你懂什么,”楚皇气哼哼的开口,“林昭虽然是个墙头草,但最起码不是皇后的人,不像欧阳亭那个老狐狸,明着效忠朕,暗中却早已被兰家收买。” 云顼不以为然,“林昭若是真能制约欧阳亭,朝中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楚皇闻言,起身踱了两步,脸上浮起几分无奈,“顼儿,兰家两代把持朝政,势力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扳倒的,况且,太后好歹也养育朕长大,朕不能做的太过。” 云顼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那是你同兰家的事,与我无关。” 楚皇微微叹气,“朕知道你还在为你母后的事难过,朕也不好受,可柳淑妃既已被处死,此事也只能如此了,毕竟,我们便是做的再多,你母后也回不来了。” 说罢他又拍了拍他的肩,“你能不迁怒于静和,朕很欣慰!”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做不到。 “兰家绝不无辜!”云顼冷冷开口。 楚皇见他坚持,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那你就拿出证据来,有了证据,别说你,朕立刻便会为你母后报仇。” 云顼桌下的手紧紧捏起,“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李尚宣完旨回来,见两人又有些僵,他眼中划过几分无奈,连忙上前向楚皇复命。 “如何,那个小丫头高兴了?”楚皇睨了云顼一眼,怒意微消,淡声问。 李尚瞧着太子殿下虽然没说话,注意力却也在这边,心下一乐,如实回道,“三小姐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不过老奴想着,她应该是开心的。” 楚皇点点头,“那就行,否则某个人还在生气我昨夜给他派了一堆活,没让他去找小丫头。” 云顼神色清冷,看不出情绪,不过微垂的俊脸上,还是不自觉的浮起一丝可疑的红。 他想了想,忽然起身便走。 “你要去哪里?”楚皇连忙问。 云顼顿了脚步,“出宫!” “不行,”楚皇立刻冷喝,“朕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今日就在御书房陪朕待着,看奏折。” 云顼眼中浮起抗拒之意,“昨夜已经看完了!” “那不有新的么?”楚皇瞥了眼桌上堆成小山的奏折。 云顼握了握拳,不悦的瞧了他一眼,“你才是皇帝。” 楚皇不疾不徐的坐了下去,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我这不是为了赶快培养你么?” 说着又招呼李尚,“来来来,我们对几盘棋!” 云顼脸色阴沉如铁,瞧了楚皇半响,见他显然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终是不甘不愿的坐到了那堆奏折后面。 第206章 外面的百姓闹上门来了 林倾暖去了宁国府,见宁知远和宁屿正好要出去,便急着问道,“大舅舅,大表哥,表姐有消息了吗?” 宁知远摇了摇头,“城内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城外能找的庄子也都找了,还是没有如儿的踪迹。” “那皇家的别院和庄子找了吗?”林倾暖又问。 宁屿脸上浮起犹豫的神色,“有几处皇子的别院,因着守卫森严,我们的人不大方便进去,如今只在外面盯着。” 林倾暖明白大舅舅和大表哥的顾虑,当然也是外祖父的顾虑。 外祖父三代帝师,宁家人和诸多门生也俱在朝为官,深受皇上器重和百官拥戴。 可正因为如此,宁国府的人便愈发如履薄冰,平日里更是不敢行错分毫。 宁国府在朝中的地位已是特殊,行事若是再被人拿了把柄,那宁国府便岌岌可危。 毕竟,圣心难测。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这样的臣子存在,如果再同皇家起了冲突,那就更危险了。 林倾暖想了想,“那今日宫里可有人出城?” 既守卫森严,那便不可贸然闯进去,只能在外面盯着了。 看来她还是要赶快想办法拿到证据,最起码要知道表姐如今在谁手里。 宁屿道,“三皇子被禁了足,二皇子也没有出去,倒是安世子,一大早便打猎去了。” 林倾暖倒是没想到云璃会被禁足,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这倒基本排除了他的嫌疑,况且,这两日他一直在找乔公子,昨日还在路上阻了她,想必表姐的事与他无关。 那么,便只剩下云瑜和云瑾了。 她不是没想过是冷香堡绑了表姐,可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了想,她连忙对宁知远道,“大舅舅,云瑾既然出了城,那便让人跟上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若真的是他绑了表姐,那他这出城,表姐就危险了。 宁知远点点头,便带着宁屿出去了。 林倾暖则直接去了宁国公的书房。 宁国公见她进来,叹声开口,“暖儿,坐吧!” 他现在已然将暖儿当做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了。 林倾暖依言坐下。 “外祖父,谢府查的怎么样了?” 宁国公摇头,“我查过了,谢大人不是谁的人,他素来比较公正,同宁国府交情一直也不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他说完,心里便有些沉重。 一夜过去了,如儿半丝踪迹也无,除了谢府,他们又该从哪里入手? 林倾暖却摇摇头,“外祖父,谢家有问题。” 宁国公见她一脸认真,而且说话笃定,显然不是胡乱猜测,脸上顿时浮起凝重之色。 “而且,我觉着谢夫人在有意提醒我。” 宁国公的疑虑愈重,\\\"何解?\\\" 谢府若真的有问题,谢夫人又怎么会告诉暖儿? 林倾暖温声解释,“昨儿个我们去表姐失踪的屋子时,那床幔是放下来的,我问过翡翠和珍珠,表姐当时休息的时候床幔是挽着的,后来他们进去的时候也没见放下来。 但是我和三舅母去的时候,却不一样了,表姐失踪事大,没有人会刻意再将它放下,所以谢夫人此举,便是在提醒我,床有问题。” 一般而言,屋子里若是无人,床幔都不会放下来,她昨日瞧着有些奇怪,回来问了翡翠和珍珠,才猜测谢夫人可能是这个意思,而她晚上探查所知,更是确定了这个想法。 “仅凭这一个细节?”宁国公有些不信,“可能是下人无意中放下也未可知。” 他究竟是不愿为了这么一个可能去怀疑自己的同僚。 林倾暖看向宁国公,眸色认真,“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 “你且说来!”宁国公连忙催促。 “谢大人和谢夫人老来得子,对谢公子非常宠爱,可昨儿个暖儿问起谢夫人,谢夫人却说谢少爷了得了风寒,”她眉宇间划过一丝疑虑,“外祖父,若谢少爷真的病了,试问谢大人和谢夫人怎么还会有心思办宴席?” 宁国公脸上的凝重愈发重了,捋了捋胡子,“说下去!” “所以昨儿个暖儿派了青墨去谢府探查,结果发现,谢少爷根本就不在府中。” 她没敢说是自己探的谢府,怕外祖父又因此而担心她。 “你的意思是谢家少爷可能不见了,对方在用他的性命威胁谢大人和谢夫人?” 宁国公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立刻便猜测到了林倾暖的想法。 林倾暖点头,“谢夫人也算是聪慧之人,如果她真的不愿让我知道谢少爷的事,可以找个别的理由,为何非要说他病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敢说,所以才用这种隐晦的方法提醒我。” 宁国公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林倾暖刚要说话,眉宇间却倏地浮起一丝懊恼,扬声道,“青墨——” 青墨立刻自窗外闪了进来,“小姐——” 林倾暖急声吩咐,“你快去谢府,看看有没有出什么事?” 青墨答应了声,便飞走了。 宁国公见林倾暖神色焦急,便出口宽慰,“暖儿别急,也许是外祖父猜错了也说不定。” 虽是这么说,他的心里却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林倾暖摇头,心里没有丝毫轻松。 如果她的猜测不错,对方暗中绑走表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拉拢宁国府,所以暂时不会对表姐动手,不会暴露自己,自然也就不会对谢大人和谢夫人下杀手。 她想通这一点,所以今日才会先来同外祖父说明,征得外祖父的同意,再去谢府摊开事实,询问谢大人和谢夫人。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 对方的确不会杀谢大人和谢夫人,那么其他人呢? 朝中的势力,可不止一家。 她只顾着防范对方,却忘了,别人也可能是会插一脚的。 如果人不是冷香堡绑的,冷香堡只是为了扰乱视线呢? 林倾暖忐忑不安的等着青墨,掌心微湿。 没一会儿,青墨便回来了。 林倾暖一瞧见他的表情,心便跟着沉了下去。 “出什么事了?”宁国公看出不对,连忙问道。 青墨看了眼林倾暖,沉声开口,“谢大人昨夜遭了毒手,谢夫人今早也自缢身亡了。” 林倾暖沉痛的闭了闭了眸子。 是她疏忽了。 宁国公脸上浮起沉痛之色,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同朝为官,谢大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心里当然不好受。 “国公爷,不好了,外面的百姓闹上门来了!” 下人急匆匆来报。 宁国公瞬间自椅子上弹起,瞪圆了眼睛,“他们闹什么事?” 下人急的都快哭了,“外面来了一大群百姓,说是我们宁国府小姐跟人跑了,还逼死了谢大人和谢夫人,现在正在外面叫骂呢,刚才老太君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三位夫人已经出去,可是那些百姓闹得太凶,挡不住啊!” 宁国公顿时急了,连忙冲了出去。 “青墨,你先去外面帮三位舅母挡着,我去看看外祖母!”林倾暖眸色一紧,匆匆吩咐了句,便赶向了宁老太君的院子。 进了内屋,见府医已经在写方子了,她这才微微松口气。 “外祖母怎么样?” 杜嬷嬷见是林倾暖,连忙道,“大夫说老夫人是受了刺激,这才晕倒的。” 林倾暖点点头,上前又为宁老太君把了把脉,见脉象没什么危险,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这几日府内所有的事,不管多大,都不要再惊动外祖母,知道吗?”林倾暖严厉吩咐。 杜嬷嬷和屋内的丫鬟立刻应道,“是,表小姐!” “杜嬷嬷,”林倾暖牵起她的手,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外祖母这里,就交给您了!” 杜嬷嬷一惊,“表小姐,您要去哪里?”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抹凉意,“我出去看看。” “使不得呀,”杜嬷嬷想也不想便将她拉住了她,“外面那群人闹的凶,你一个姑娘家,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林倾暖将杜嬷嬷的手轻轻推开,正色道,“杜嬷嬷,现在舅舅和表哥们都不在,府里大部分下人也被派了去找表姐了,我必须得出去帮着舅母她们。” 这些人显然是被人挑拨的,不会理智的讲道理,更不会注意分寸,三位舅母俱是官宦小姐出身,端庄守礼惯了,这样的场面,她不出去,恐怕要吃亏。 杜嬷嬷瞧着林倾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欣慰的笑了笑,“表小姐放心,老太君这里,交给老奴就行。” 第207章 尔等莫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林倾暖点点头,便出去了。 刚出了院子,便碰上了宁国公,宁国公忽然在这里见到林倾暖,顿时一惊,她不是在书房么? 林倾暖没有时间和宁国公解释她会轻功的事,便言简意赅的安顿,“外祖父,您进去看着外祖母,暖儿出去帮舅母她们。” “你外祖母没事了?”宁国公问。 林倾暖点点头,“府医说只是晕过去了,过会儿便好了。” 宁国公当下便道,“外祖父同你一起出去。” 他就不信了,凭他在百姓中的威信,还震慑不住这些人? “不,外祖父,您不能出去,”林倾暖连忙拉住他,“您是三代帝师,素来有威望,怎么能出去受那些人辱骂?” 那些失控的百姓,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而且,是不是百姓,还不一定。 “帝师怎么了,帝师也不能任由人围攻咱们府!”宁国公气的胡子一翘一翘。 “外祖父,”林倾暖连忙软下声音哄道,“杀鸡焉用牛刀,暖儿若是挡不住,您再出来好不好?” 见宁国公犹豫,她又向屋内努了努嘴,“外祖母还在病着,您放心他一个人在里面?” 果然,提起宁老太君,宁国公当下便不再坚持,不过还是不放心的安顿,“你小心些,实在不行就赶快进来,那群百姓,八成是被人利用了。” 林倾暖点头,“知道了,外祖父!” —————— 宁国府大门外,宁三夫人见闹事的百姓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顿时气的柳眉倒竖。 她嫁进宁国府后,素来都是受人尊敬敬仰,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 宁大夫人虽然稳重,可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除了刚开始说了两句,剩下的话便被淹没在了人群的辱骂中,她又不能同这些人对骂,想要凭威严压下去,那些人却根本不听她说话。 宁二夫人性子素来柔弱,这两日又因着宁宛如的事操心,便愈发没有精力管这事了。 三位夫人俱是见过大场面之人,却偏偏被这群小小的百姓逼的没了法子。 这些人显然是在无理取闹,偏偏又不能对他们动强。 若不是有下人护着,那些百姓几乎都要冲上台阶来了。 林倾暖出去的时候,便见一大群布衣百姓正围着宁国府的大门,不停的大声辱骂着,有的还将手中的菜叶什么的砸向宁国府,好几个下人都被砸中了,甚是狼狈。 青墨见林倾暖出来了,立刻飞身护在她跟前,“小姐!” 林倾暖迈过门槛,冷冷的瞧着底下的那群百姓,见他们口不择言,手上也不留情,激动的恨不得立刻就要冲进来,仿佛宁国府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般。 她的眸中瞬间划过森冷的寒意。 若说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她一点儿都不信。 宁府三位夫人见林倾暖出来了,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护在后面。 “暖儿,赶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宁大夫人急切开口。 宁二夫人和宁三夫人更是直接将要将她推回去。 这样的场合,哪里适合暖儿出来,她一个小丫头家家,若是吓坏了怎么办? 宁国府便是没人了也不能让她来抵挡这些人。 林倾暖感受到三位舅母的关心,心里一暖,向她们笑了笑,“无碍,我心中有数。” 三位夫人见她如此笃定,便知道她是铁了心要管这事了。 不过左右有她们护着,定不让这些人伤了暖儿。 安抚住了三位舅母,林倾暖便走上前,环视了两眼下面的人,朗声问,“怎么回事?” 那群百姓却依旧吵闹辱骂不停,根本就不给林倾暖说话的机会。 林倾暖眉眼冷然,扬声开口,“青墨,谁再敢诋毁宁国府,就地处死!” 青墨立刻答应,“是!” 说罢便将手中的剑刷的一下拔了出来,提高声音喝道,“哪个敢先来试试?” 他刻意用了内力,声音直传出老远,那些百姓的声音合起来,也盖不住他一个人的。 这一招还真管用,见宁国府动了真格,还亮了兵器,那些人顿时便不敢再骂了。 “宁国府怎么了,宁国府便可以草菅人命吗?”其中一人愣了一瞬,立刻不满的嚷了起来,其他人连忙附和。 林倾暖唇角扬起一抹冷意,“草菅人命?宁国府草菅谁的命了?” “都说要杀我们了,还不是草菅人命?”另一个人高声道。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瞧了他一眼,微微冷笑,“我宁国府与各位无冤无仇,你们却不断的挑衅我宁国府,试问我宁国府便不该防卫,任由你们攻进来吗?” 她蓦的提高声音,“宁国府深受皇恩,有先皇亲自敕封的爵位,尔等却无故前来攻击谩骂,按大楚律例,”她冷眼环向底下的人,一字一顿道,“当处死!” 一听说要被处死,那些人吓了一跳,脸上顿时浮起迟疑之色。 “哼!你能将我们都杀了吗,这么多百姓,你能杀的干净?” “大家不用怕他们,咱们是大楚的老百姓,他若是敢把咱们处死,咱们就闹到皇上那里去。” 剩下的人听了,立刻又壮起了胆子,“对,闹到皇上那里去。” 林倾暖瞧着又是之前的那两个人带头,眸中划过一丝了然,这场闹事果然是有人挑唆。 “大胆,你们是要造反吗?”青墨冷喝。 林倾暖笑了笑,“闹到皇上那里,好啊,你们不说,我宁国府也自会求皇上做主,尔等聚众闹事,煽风点火,无故为难宁国府,甚至还对宁国府的人又打又骂,我倒要看看,皇上是向着你们,还是向着我宁国府?”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向那群百姓,周身气势凌厉,俏丽的脸上不见丝毫惧怕。 “宁国府几世为公,忠心可鉴,大楚百姓俱是明理之人,哪里会来找宁国府的麻烦?”她眉眼冷厉如刀,“尔等莫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这才来挑拨离间、造谣生事?” 那群人见她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周身却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势,看着她步履从容的走过来,竟不自觉的让了开来,愣是没敢向她动手。 此刻更听她说他们是别国奸细,便愈发慌了,不少人心里都有些后悔,为何要来寻这宁国府的不是? 之前领头的那人也有些不安,却还是梗着脖子大声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们怎么就成了奸细?” 第208章 要为谢府讨回公道 宁家三位夫人没想到林倾暖三言两语便给这群人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别国奸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若属实,是要诛九族的。 不过见这些人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现在脸上却都浮起惧怕之意,心里顿觉解气。 林倾暖听到那人说话,脚步一顿,走到他跟前,清冷的目光盯着他。 那人被林倾暖看的心虚,下意识开口,“你——你怎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呵,”林倾暖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这才不疾不徐道,“那本小姐问你,你们若不是奸细,为何要来宁国府门前闹,难不成我宁国府哪里惹着你们了不成?” “你们宁国府仗势欺人,逼死了谢大人和谢夫人,难道这还不算?”百姓中立刻有人大声道。 “当然不算,”林倾暖冷厉开口,“我宁国府同谢府无冤无仇,为何要逼死他们?” 之前那人见有人附和他,立刻便有些得意,“谢府白日举办了宴席,你们宁国府去参加完,夜里他们就死了,不是你们逼死的是谁?” “就是,肯定就是你们逼死谢大人的!” “笑话,”林倾暖眸中浮起怒意,“参加宴席的有那么多人,为何各位就非要认定是我宁国府逼死人的,你们如此无理取闹,非要将这个帽子扣到我宁国府头上,还敢说不是奸细?” 她微微冷笑,“谢大人和谢夫人出了什么事,消息都还没有传出来,我们宁国府都没有听说,你们同谢府毫无瓜葛,怎么会倒提前知道了? 如果谢大人和谢夫人真的出了事,我倒要怀疑,是不是你们干的,毕竟这年头,贼喊捉贼的事多了去了。” 林倾暖一番义正言辞的话,顿时让那些百姓失了言语。 的确,他们还真不大知道具体是怎样的,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谢府门口的灯笼都换成白色的了,还能有假?你狡辩也没有用!”那人想了一瞬,又大声开口。 林倾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几个挑事的人身份绝不简单,他们的目的,便是要挑起百姓对宁国府的仇恨,引起混乱。 她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不过,她绝不会让他们得手。 “那敢问阁下,”林倾暖凉笑着瞧向那人,“你是亲眼瞧见了谢大人和谢夫人死了,还是亲眼瞧见宁国府逼死人了?” 那人噎了噎,“反正人们都在传,是你们宁国府逼死的!” “谁传了?”林倾暖冷声反问,“本小姐看就是你们在造谣,说宁国府有罪的,先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就是污蔑,本小姐绝不会轻饶。” “明明就是你们宁国府的小姐人跟野男人跑了,你们却诬陷谢府绑走了宁小姐,然后还把谢大人和谢夫人逼死了!”一个人扬声道。 其他人一听,他们听到的可不就是这样,所以才来宁国府闹的,于是便又闹腾了起来。 林倾暖眸中冷意浮现,蓦的回身,“哪个说宁府小姐跟人跑了?” 刚才说话那人犹豫了一瞬,立刻便站了出来,“我说的,有错么,你们如此陷害谢府,我们势必要为谢府讨回公道。” 林倾暖瞧着他一脸无畏的样子,仿佛是在做什么替天行道的事,不由冷然的勾了勾唇,“青墨,将这人给本小姐拿下!” 青墨立刻领命,将那人提了出来。 其他的人立刻不干了,大声嚷道,“你们凭什么拿人?” “凭什么?”林倾暖冷笑,“就凭他口吐污秽,污蔑宁府小姐,我表姐在府中好好的,他却肆意诋毁表姐的清誉,其心可诛。” “你替谢府讨回公道?”她轻蔑的瞧了眼那人,“即便是谢府出了事,还有谢府的人,还有官府,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为谢府讨公道?” 那人被林倾暖呛的脸色发白,连忙道,“你说宁小姐在府里,你让她出来,若是她能出来,那谢府的事自然与你们宁国府无关。” “对对,你让宁小姐出来。”其他的人立刻附和。 “放肆!”林倾暖眸中迸发出刺骨的寒意,“我看你们为谢府做主是假,想毁我宁国府小姐的清誉才是真,我表姐乃闺阁小姐,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 她的心底沉冷一片,表姐失踪一事,除了宁国府和抓走表姐的人,其余人并不清楚,可挑起这事的人,却显然对她们宁国府了如指掌。 那人被她一阵呛白,顿时失了言语。 的确,官宦人家的小姐,哪里会轻易抛头露面,更别说听他们的话乖乖出来。 其他的人神情也有些赧然,不敢接林倾暖的话。 林倾暖缓步走上台阶,冷冷的扫了眼众人,一字一句的朗声开口,“我外祖父三朝为官,对大楚忠心耿耿,对百姓宽厚仁和,两袖清风,以身作则,素来为百官典范; 我大舅舅戎马半生,为大楚保家卫国,扩土开疆;我二舅舅兢兢业业,推进儒学,教化万民;我三舅舅虽不曾在朝为官,却捐银献粮,散尽家财; 我宁国府的子弟个个都为大楚鞠躬尽瘁,为百姓求身立命;试问大楚的那一次赈灾没有我宁国府的身影,战场上的那一次冲锋没有我宁国府的男儿?” 她的眸中隐隐浮起失望,“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作为大楚的百姓,你们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受人挑唆,便来我宁国府门前闹,乾坤朗朗,我宁国府哪里对不起你们,哪里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了,值得你们要对宁国府赶尽杀绝?” 众人都被她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震住,反应了半响,下意识低下了头。 的确,宁国府为大楚,为百姓做了太多事,可他们一时头脑发热,竟然都忘了。 良久,一个人忽然跪了下去。 紧接着,两个,三个...... 到最后,大部分人都跪到在了宁国府门前,“三小姐,是我们错了,是我们听信谣言,误会了宁国府!” 林倾暖丝毫不惊讶他们会知道她的身份,毕竟,这些日子关于她的传言可不少,有些是她主动放出去的,有些却是通过各种渠道传出去的。 见这些人终于明白过来,她微微松口气,眼中渐渐浮起一丝笑意,声音也比刚才温和不少。 “我并非狡辩,也理解大家为谢府伸冤的心思,可谢府与宁府同朝为官,交情素来不错,我宁国府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逼死谢大人和谢夫人?” 见众人在认真听着,她又继续道,“如果谢府真的出了事,那朝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皇上圣明,一定会为谢大人和谢夫人主持公道,我宁国府也会尽绵薄之力,助皇上查明真相,不让谢大人和谢夫人冤死。” 她说完,便用沉冷的眼神看向那几个还站着的“百姓”,这些,恐怕就是对方的人吧? “三小姐说的轻巧,若真是宁国府逼死的,那朝廷又如何能查清真相?”其中一人冷笑开口。 第209章 宁国府有内奸 主子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宁国府拖下水,他们不能无功而返。 林倾暖几乎要被气笑了,到了此刻,对方竟然还不死心。 “阁下是在怀疑朝廷,怀疑皇上么?”她冷冷反问。 那人连忙大声反驳,“当然不是,你不要混淆视听,只是你们宁国府的势力庞大,难免不会有官员徇私。” 林倾暖见他明明已经心虚的不行,却还是在强辩,忍不住冷笑,“照你这么说,那宁国府若是真的想杀人,又何必闹的满城皆知,况且,即便是宁国府同谢府生了龌龊,去求皇上做主不是更好,非要冒这个险去逼死人,你以为所有人的脑子都是像你这般愚蠢么?” 那人被林倾暖一阵讽刺,瞬间羞红了脸,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辩解。 “三小姐说的对,宁国府深受皇上信任,如果谢府真的惹了宁国府,宁国公去让皇上做主就行了,又何必逼死人?” “就是,宁国府的人素来心善,上次我不小心冲撞了那宁二夫人,二夫人一点儿都没责怪我,还给了我女儿几两银子呢。” “宁国公处事公正,宁家军纪律严明,宁国府肯定不会做这事的。” 底下那些百姓此刻醒悟过来,顿时议论纷纷。 那几个人脸色愈发难看,见事已无挽回之势,下意识就想溜,只是刚流露出这个意思,青墨便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怎么,想跑?” 林倾暖目光凌厉,“你们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挑拨闹事?” 那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牙关忽然一动,紧接着便双眼一翻,接二连三都倒了下去。 青墨上前探了探他们的口鼻,向林倾暖道,“他们的牙缝里都藏了毒,已经没救了。” 林倾暖见那些人口鼻流出的血发黑,便知道是中了剧毒。 她微微冷笑,看来又是冷香堡的杰作。 “找衙门的人来,将这些人都带回去,让仵作验尸。”她淡声吩咐。 一群小喽喽而已,便是带回去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所以即便是见到他们的动作,她和青墨也没有及时去阻止。 青墨刚要离开,大夫人连忙指使了一名宁国府的下人去了。 “暖儿,这青墨还是跟在你身边护着你的好!” 林倾暖点点头,“多谢大舅母!” 那些百姓见领头的几个人忽然服毒自杀了,以为他们真的是敌国奸细,顿时便慌了,连忙跪着叩头求饶,“三小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是,我们也是被他们给骗了!” “您就饶了我们吧!” 林倾暖冷冷瞥了眼这些百姓。 对这些人,她其实没有一丝好感,他们的其中,不乏有受过宁国府恩惠的,可关键时刻,却听信谗言,不惜对宁国府拿起武器。 他们是弱小的,愚昧的,却又是可恨的。 但他们毕竟也没有大错,而且,她不能让宁国府毁了往日的名声。 “大家都起来吧,”她换上了一幅温婉的神情,“宁国府并没有怪罪大家,大家都是大楚的百姓,只是被这些恶人骗了而已,不过——” 她话锋一转,眉宇间隐隐浮起严厉,“你们以后切不可再听信谣言,否则若是真被坏人利用了,酿成大错,那可就晚了!” 那些百姓一听林倾暖一点儿怪罪他们的意思都没有,顿时感恩戴德的给她磕了三个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他们只相信宁国府,谁也不信了。 而且,这位三小姐果然是菩萨心肠。 林倾暖当然不知道,在这些百姓心里,她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百姓散去后,衙门的人也来了,将尸体装了车,又向宁国府三位夫人和林倾暖行了礼,便拉着人走了。 宁大夫人见人都走了,这才将拉着林倾暖的手,心有余悸道,“我的心肝儿,刚才有多危险你不知道,竟然还敢走近那些人。” 她当时瞧着心都发抖了,真怕那些人会出手伤害暖儿,忍了好久才忍着没拉她回来。 宁三夫人欣慰的感叹,“我们暖儿现在真的是不一样了!” 宁大夫人赞同的点点头。 林倾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位舅母俱是有身份的人,若是同这些人计较,岂不失了分寸?暖儿是小孩子,即便出了格,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行起事来便没有顾忌了。” 言下之意,便是三位舅母是不屑于同这些人理论。 宁三夫人当然知道她是故意这般说的。 刚才她身上的那股子气势,那样的魄力,可不是一般小姑娘身上所有的,便是她们,恐怕也不如暖儿。 这样的暖儿,实在是让她太过震惊。 宁大夫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愈发慈爱的搂着林倾暖。 宁二夫人看着林倾暖的眼神也充满了欣慰,只是一想到她的如儿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忍不住又落了泪。 林倾暖一见宁二夫人的神情便知道她又为表姐的事伤心了,连忙道,“三位舅母,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宁大夫人点点头,便拉着她回了宁老太君的院子。 宁老太君已经醒了,一见他们进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宁大夫人当下便将外面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又忍不住夸赞,“暖儿小小年纪,处理起事情却游刃有余,实在是让我们几个汗颜。” 虽是这般说,她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不快,暖儿能如此聪慧伶俐,她也由衷的开心。 宁老太君顿时惊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看向林倾暖,“暖儿,是这样吗?” 林倾暖笑了笑,挨着宁老太君坐下,“哪里有那么夸张了,大舅母疼爱暖儿,才这般说的。” 宁老太君是什么人,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林倾暖的自谦之语,当下也不戳穿,疼爱的拍着她的背,“我的暖儿真的是懂事了!” 宁国公也满意的点点头。 林倾暖见宁老太君气色比刚才好了不少,便问道,“外祖母,刚才是谁向您禀报了外面的事?” 宁老太君想了想,“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怎么了?” 林倾暖眸色微沉,“宁国府有内奸。”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还是觉得外面的人不太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人不仅知道表姐失踪的事,还知道他们昨日去过谢府,那么唯一可能的,便是宁国府内部的人。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触及到众人疑惑的眼神,林倾暖便解释了一遍自己的猜测。 “看来还有人要急着找表姐,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派了群人来宁国府闹事,为的便是将水搅浑,我们不得不慎重。” 宁老太君闻言,立刻吩咐,“将那丫头带过来。” 杜嬷嬷答应着出去了。 “那如儿会不会有危险?”宁二夫人连忙问。 林倾暖看了眼宁老太君,摇摇头,“不会!” 听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宁老太君和宁二夫人顿时松了口气。 不多时,杜嬷嬷便回来了,她叹口气向众人摇了摇头,“落水死了!” 第210章 让您进宫一趟 林倾暖意料之中的叹气,“我知道了!” 她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对方肯定早就想到了灭口,不会等着她去发现。 众人的脸色俱有些沉重。 好一会儿,宁老太君蓦的一拍床沿,厉声道,“查,给我查,我宁国府竟然还有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都给我揪出来。” “是!”杜嬷嬷答应了声,便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林倾暖见宁老太君有些激动,连忙又宽慰了她半天,等她消了气,这才退了出来。 一出宁老太君的院子,她的神色便凝重起来,沉声向宁国公道,“外祖父,一定要不遗余力的赶快将表姐找到,现在我们的对手可能不止一拨。” 刚才她说的表姐没有危险,只是怕外祖母担忧,其实,现在表姐的处境已经很不妙了。 对方之前顾忌的,是怕暴露身份,而如今有人将表姐的事捅了出来,而谢大人和谢夫人又死了,对方怕被查到,必然会有所行动,或者是灭口,亦或者是恼羞成怒,做出别的伤害表姐的事。 宁国公冷着脸点点头,这一点,他又何尝想不到。 宁二夫人一听二人的话,又瞧了瞧林倾暖的表情,心中顿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刚要说话,只觉双眼一黑,便软软晕了过去。 宁大夫人和宁三夫人下意识扶住她。 林倾暖连忙为她号了号脉,见她只是伤心过度,并无大碍,这才松口气。 她淡声吩咐,“快将二舅母抬回屋子,我会开个方子,照方子抓药服下即可。” 宁二夫人身边的丫鬟立刻将人扶了下去。 “大舅母,三舅母,这几日一定要多看着二舅母,表姐的事,最好先别让她知道了。”林倾暖又不放心的安顿。 宁大夫人和宁三夫人沉重的点点头。 —————— 翊宁宫! 云瑜气的青筋暴露,“那个谢诚忠怎么就死了,到底谁干的?” 兰隐轩抬眼看向了主位,“如今人死了,我们也被动了,本来打算过几日等宁国府那边松懈了,让表弟出城同那宁宛如成就了好事,然后就说是无意中救了她,宁国府那边也好交代,可现在闹出了人命,我们若再同宁宛如有什么瓜葛,宁国府必然会怀疑是我们劫走的人。” 兰皇后悠闲的接过了宫女递来的茶,轻抿一口,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慌什么,知道便知道了,只要那个宁宛如成了瑜儿的人,宁国府不同意也得同意。” “姑母,那个宁国公性子倔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他到时候死活不愿让宁宛如嫁,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兰隐轩忧心忡忡。 凭着宁国府在朝中的影响力,若是同他们作对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那现在怎么办?”云瑜心烦意乱的走来走去,“人都已经劫回来了,总不能直接放了吧?”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他比划了一个狠厉的手势,阴笑道,“如此一来,我得不到,云顼和云璃也没这个妄想了。” 兰隐轩摇摇头,“云顼和云璃的心思都在林倾暖身上,杀了宁宛如,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 “那怎么办?” 兰隐轩沉吟片刻,“如今也只能转移视线,混淆视听了,只要让宁国府不认为人在我们手上,那我们便可以按原计划进行。” 兰皇后赞赏的瞧了眼兰隐轩,又恨铁不成钢的瞪向云瑜,“你啊,学着你表哥点,别遇到什么事都慌的不成样子,不过是个宁国府,怕什么?” 云瑜连忙敛下了脸上的急色,恭敬道,“是,母后!” 兰隐轩谦逊笑道,“姑母言重了,表弟聪慧有魄力,只是年轻了些,假日时日,必然强过我等。” 兰皇后颇有深意的笑了笑,“你们兄弟能如此团结,我也就放心了。” —————— 林倾暖告别了宁国公,便回了林府。 不想一进清芷苑,却见郭姨娘已经迎了出来。 “哎呀三小姐,你跑哪里去了,我等你半天了。” 林倾暖淡淡扫了眼菱歌,菱歌连忙回道,“郭姨娘说有紧要的事找您,非要进来等您。” “是啊,”郭姨娘顺势接过了话,“你不知道,接到你的消息后,我便让人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你别说,还真发现了这个。” 说罢,她便让丫鬟将东西拿了出来,展开给林倾暖看。 林倾暖一闻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淡声道,“郭姨娘既已发现,还是赶快将这东西丢出去的好,免得到时候在你院子里搜到就不好了!” 郭姨娘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可不是,这件事多亏三小姐了,若不是你,我恐怕还蒙在鼓里呢。” 林倾暖心里烦乱,也没心思同她多说,便直接问道,“郭姨娘还有别的事吗?” 郭姨娘连忙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三小姐道个喜,二房这次下场那么惨,三小姐从今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郭姨娘此话差意,”林倾暖闻言,不由冷了神色,“二叔和二婶出事,我有什么高兴的,这同我有什么干系?” 郭姨娘满心欢喜被林倾暖一盆凉水下来,浇了个透心凉,顿时便愣了。 林倾暖却没那个耐心,她直接起身,冷冷道,“郭姨娘若是没事,便回去吧,我并不关心别人怎么样,别人的死活,二婶也不必专门跑来告诉我。” 说罢,她便直接进了内屋。 郭姨娘见林倾暖怒了,心里不由浮起一丝紧张。 经过这几日的事,她现在有些惧怕这个三小姐。 “诶三小姐——”郭姨娘有些不甘心,她还没和她提茹儿的事呢。 “姨娘,我们小姐累了,你快走吧!”菱歌见郭姨娘还不走,便板着脸下逐客令。 郭姨娘见林倾暖没有出来的意思,只得扫兴的离开了。 林倾暖回屋换了衣服,打算进宫去找云顼一趟。 表姐的事不能拖了,若是对方开始行动便不好了。 “小姐,这是谢府的管家悄悄送过来的,说是谢夫人生前给您的!”菱歌打发了郭姨娘,便跟着林倾暖进了内屋,递给了林倾暖一方叠好的帕子。 林倾暖神色一凝,伸手接过绽开,见素白的帕子上,只有一个救字,动作不由微顿。 菱歌见了,诧异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林倾暖微微一想,便合上了帕子,递给菱歌,“收起来吧!” 菱歌接了过去,却听林倾暖忽然叹道,“谢夫人这是拜托我救她的儿子。” “那谢家少爷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小姐怎么救?”菱歌忍不住说了句。 林倾暖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尽力罢,毕竟这也是谢大人和谢夫人最后的遗愿!”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第211章 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芦笙急匆匆进来禀道。 林倾暖眉尖微拧,“哪个宫的?” 好端端的,宣她入宫做什么? 芦笙摇摇头,“不知道,据说来的是个女侍,现就在前厅。” 女侍? 林倾暖略略思索了番,心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她勾了勾唇,“我知道了!” 既然能光明正大的进宫,那她也不必再偷偷摸摸的了。 菱歌有些担忧,“小姐,要不就说您病了,奴婢去推脱了吧。”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莫名其妙的,让小姐进什么宫? 林倾暖笑了笑,“不,这趟宫,我必须进!” 顿了顿,她压低声音安顿了菱歌几句,然后起身换了套素色的衣裙,便出了门。 一进大堂,果然见一名身着宫装的女侍已经在等着了,郭姨娘正在作陪。 郭姨娘刚从清芷苑出来,便接到宫里来人的消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一听说是宣林倾暖入宫,顾不得刚在清芷苑招了冷眼,便又派了人过去。 那女侍见林倾暖来了,抬了抬下巴,语气略带生硬,“三小姐既然准备好了,那便走吧!” “不知是宫里的哪位主子宣我家小姐?” 芦笙虽知道小姐心里有数,可为了小姐的安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女侍听到芦笙的话,眉眼顿时暗了下来,“三小姐去了便知道了,另外,我家主子只允许三小姐一人入宫。” 这便是不让她带丫鬟。 林倾暖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既如此,那劳烦带路吧!” “芦笙,你留下,不用跟我去了!”她又向后吩咐。 芦笙只得答应了声,留在了林府。 一路上,女侍见林倾暖虽然年纪不大,面色却始终淡然冷静,气质更是端庄高雅,丝毫没有流露出紧张或不安的情绪,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林倾暖淡淡的看了回去,那女侍心里莫名一慌,连忙移开了眼睛。 进了宫,女侍走在前面带起了路,林倾暖瞧着同她意料中的路线一样,心中划过一丝冷笑,果然是沉不住气了么? 不过正好,自己刚巧没有地方寻突破口,对方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她又岂能错过? 到了翊宁宫,女侍板着脸向林倾暖道,“三小姐稍等。” 林倾暖淡笑,“姐姐自便!” 既是宣她入宫,却又让她等待,倒是有意思。 果然,那女侍进去以后便没了踪影,林倾暖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兰皇后的通传。 她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的交于腹前,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遭受到怠慢而有所不满。 翊宁宫内! “皇后娘娘,那个三小姐还在外面等着,倒是挺能沉得住气。”女侍自门口向外瞧了瞧,如实禀报。 兰皇后抬起涂着鲜红豆蔻的柔夷,就着宫女端着的金盘里拈了颗葡萄,掀了掀妩媚的凤眼,慵懒开口,“她既愿意等,那便让她再等着吧!”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林倾暖依旧面无怨色,仍如来时一般,从容而恭敬。 宫女又禀报了林倾暖的情况,兰皇后闻言,脸上浮起几分惊讶,“这个林倾暖,倒是不简单。” 她眸中划过一丝惋惜,“可惜,她拒绝了瑜儿,否则,我倒是挺喜欢她的。” “皇后娘娘,传她进来吗?”宫女立刻问道。 兰皇后自软塌上起来,将手递给旁边侍候的宫女,淡淡吩咐,“传膳吧!” 天色已暗,林倾暖见之前进去的十多个内侍依次退了出来,便晓得兰皇后已经用过了晚膳。 她也不着急,冷眼瞧着那进进出出的宫女内侍,心里却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兰皇后越是这般,便说明她越是心虚,想要掩盖什么。 她倒要看看,她能让她等到什么时候。 “三小姐,皇后娘娘宣你进去!”一名宫女出来向她扬声道。 林倾暖极快的勾了勾唇,刚走了两步,便停下脚,略略缓了片刻,这才不疾不徐的走了进去。 那宫女见她腿麻成这样都不抱怨一声,不由愈发惊奇。 林倾暖一进翊宁宫,便瞧见了上首的兰皇后,她正斜靠在软塌上,由小宫女捶着腿,姿态娴雅,面色雍容。 她敛下了眸中的神色,向前跪拜,“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哟,这不是林家三小姐么,”兰皇后惊呼一声,末了又责怪的看向宫人,“你们怎么不早点通报?” 带着她进来的宫女立刻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兰皇后笑意微冷,“的确是该死,拖下去,打死了吧!” 立刻便有人进来将那宫人拖了下去,不多时,外面便传出了尖利的哭喊声。 兰皇后这才淡笑着看向林倾暖,“这些下人平日里懒散惯了,竟然连本宫的贵客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死有余辜。” 林倾暖知道这是兰皇后给她的下马威,隐去了眸中的冷色,恭敬开口,“臣女不过是等了一会儿,没什么要紧 。” 兰皇后瞧着她,见她面色沉静从容,不见丝毫紧张惧怕,一如她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她眼中划过一丝兴味,优雅的伸出了手。 旁边立刻有宫人上前,扶着兰皇后起身。 “三小姐果然知礼,”兰皇后款款走到林倾暖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知不知道,本宫其实很喜欢你,这京城中的贵女,也只有你能入得了本宫的眼。” 林倾暖默然不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兰皇又笑了笑,“本宫的皇儿也算是一表人才,难道三小姐真的不考虑做本宫的儿媳妇?” 闻言,林倾暖淡淡一笑,恭声回道,“臣女已经说过,不敢高攀二皇子!” 林倾暖的拒绝,并没有让兰皇后气恼,她意料之中的勾了勾唇,坐回到了位子上。 “三小姐真是直爽,果然不愧是本宫看中的人,”她的眉眼中冷意划过,“敢当面拒绝本宫的人,还拒绝了两次,三小姐是第一人。” 林倾暖抬眸看向了兰皇后,神情不卑不亢,“臣女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并无违背皇后娘娘的意思。” 兰皇后轻笑,“若是本宫说,给你一个时辰考虑呢?” 其中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皇后娘娘便是给臣女一年的时间,臣女也是这个答案。”林卿暖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好!”兰皇后蓦的起身,微微冷笑,“那三小姐就在这里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罢, 便由宫人扶着,向后殿而去。 “皇后娘娘如此为难臣女,是因为臣女的表姐么?”林倾暖蓦的抬眸,嗓音清雅淡漠,隐隐透着一丝挑衅。 兰皇后离去的背影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望向林倾暖的眼神里,不自觉含了丝沉色,“你说什么?” 林倾暖笑了,勇敢的迎上了她的目光,“臣女想皇后娘娘该是明白臣女的意思。” 欲盖弥彰,也要看她配不配合。 兰皇后眼里浮起层层的冷意,明明灭灭许久,蓦的轻笑出声,“三小姐真会说笑,本宫想要你嫁给瑜儿,同你表姐有什么干系?”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就那么轻飘飘的扫向林倾暖,仿佛她只是一个任她拿捏的布偶一般,里面的轻蔑毫不掩饰。 “毕竟皇后娘娘若是此刻为难我,便可以洗脱绑架我表姐的嫌疑!” 林倾暖虽然跪着,气势却丝毫不输兰皇后。 她凤眸浮起一丝讽意,“三皇子被禁了足,最大的嫌疑,便只有二皇子了,皇后娘娘若是再不做点什么,那众人怀疑的目光,必然会落向翊宁宫。” 兰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一步一步走向林倾暖,眼中浮起沉冷的杀意,“你这般污蔑本宫,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第212章 那就不要怪本宫了 “是不是污蔑,皇后娘娘心里当清楚!”林倾暖笑的颇有深意。 兰皇后这个时候召见她,便是在向宁国府说明,她的注意力还在她林倾暖身上,如此的话,宁国府自然不会再怀疑她。 而从下午到现在的刁难,也不过是因为她不同意嫁给云瑜,兰皇后的泄愤罢了,宁国府到时候便是知道,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几乎连惩戒都算不上。 如此一来,云瑜便可以继续按照原计划来了,或是扮做偶遇,或是假意救了表姐,到时候他趁机再做些什么,宁国府没有证据,想追究也不能,为了表姐的清誉,只能将表姐许配给云瑜。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兰皇后见她神情中隐隐透着嘲讽,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怒意上浮,冷冷开口,“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说着,她便抬眼示意了两旁候着的宫女。 两名力气大的宫女立刻上前,反剪了林倾暖的胳膊,将她押了起来。 兰皇后满意的笑了笑,缓步走到她面前,大红色的豆蔻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带着轻微的疼痛,抬起了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吐气如兰,“杀了你,在本宫眼里,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不过一个相府的嫡女,就敢如此挑衅她,还真当她不敢动她了。 她以为林倾暖会怕,会向她求饶,可让她失望的是,林倾暖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皇后娘娘越是惩罚臣女,便越是说明了你的心虚,如果表姐不在你手中,那你敢放臣女回去么?”林倾暖倨傲的抬起头,讥诮的看着她。 唯有让兰皇后乱了阵脚,他们才有机会救表姐。 她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拖,表姐的处境就越危险。 至于她,她相信兰皇后不敢杀她,当然,皮肉之苦还是免不了的,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的这笔账,过后再同兰皇后讨回来就是。 兰皇后一听这只是她的推断,显然宁国府那边还不知道,不由微微松口气。 虽然她并不将宁国府放在眼里,却也不愿直接同他们对上。 林倾暖瞧着兰皇后细微的表情变化,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呵!你如此冲撞本宫,还以为自己能回去?”兰皇后笑的阴冷。 说罢,她一甩袖子,冷冷吩咐,“将人带到后面去。” 两名宫女得到命令,立刻带着林倾暖下去了。 林倾暖一丝慌乱也无,微微垂下的眸中,隐隐划过冷笑。 兰皇后,真是不曾让她失望。 她能如此笃定便是兰皇后和云瑜绑了表姐,除了之前的推断,最主要的还是对兰皇后和云瑜的了解。 亦或是对他们背后拿主意之人的了解。 毕竟,上辈子不管她是云顼的太子妃,还是实际帮的是云璃,云瑜都是她不折不扣的对手。 斗了那么久,她虽然算不上对他们完全了解,却也大致能猜得出他们的计谋。 林倾暖刚走,兰皇后便急着吩咐,“快,去将那个宁宛如处理掉!” 林倾暖既然猜了出来,那宁宛如便不能再留了。 赵嬷嬷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是那个三小姐的计谋,万一外面有人等着咱们暴露怎么办?” 兰皇后轻蔑一笑,“先派出几波人,混淆他们的视听,本宫就不信了,她还能玩得过本宫。” 赵嬷嬷答应着,便出去吩咐了下去。 —————— 皇宫外! 浓暗的夜色中,数名黑衣人蛰伏在周围,紧紧盯着皇宫的方向。 不多时,见皇宫的大门悄悄打开,一行人骑着马快速冲了出去。 藏在暗处的几名黑衣人立刻跟上。 过了一会儿,皇宫内忽然又冲出一队人,隐在暗处的黑衣人又跟了上去。 如此重复几次,那宫门在最后放出一对人马后,终于缓缓合了起来。 白慕和冷月飞快的掠了过去,远远跟上那对人马。 青墨和古星继续守在皇宫外,盯着宫门。 “哎!你说这兰皇后还会不会再派人了?”古星小声向青墨。 青墨没有说话,淡漠的脸上隐隐浮起一丝担忧,不自觉的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都已经半日了,小姐怎么还不出来? —————— 清芷苑! 菱歌不安的走来走去,神色急切。 “菱歌,要不我们去找太子殿下吧!”芦笙也急的不成样子。 小姐安顿让人埋伏在宫门外,却没说她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菱歌摇摇头,“青墨他们不在,我们哪里能进的了宫?” “你说小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否则为何这么晚还不回来?”芦笙苍白着脸猜测。 菱歌顿了顿,忽然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芦笙连忙问。 菱歌一脸决然,“我去宫门口找青墨,实在不行就去宁国府,国公爷和宁老太君肯定会有办法的。” “我也去!”芦笙立刻跟了上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门,忽见窗户一动,两人尚未看清,便见云顼已经闪了进来。 菱歌和芦笙大喜,“太子殿下——” —————— 林倾暖被押到了后面,没多长时间,便见兰皇后走了进来。 她冷然一笑,自然也猜到了兰皇后刚才做了什么。 “不知皇后娘娘要如何处罚臣女?” 兰皇后见她到现在还没有惧怕之意,心里的怒意顿时被激了出来,冷笑出声,“三小姐这是在挑战本宫的耐心么?” 林倾暖知道兰皇后不会轻易放过她,从她戳破她的计谋开始,她便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也不打算反抗,毕竟,若是反抗了,事后还怎么同她算账? 当下,她不屑的抬了抬下巴,“臣女乃宁国公外孙女,林丞相嫡女,皇后娘娘敢动臣女么?” 兰皇后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忍不住嗤笑,“本宫堂堂皇后,还怕宁国府和林府?” 说罢,她的眼中划过几分狠厉,“来人,上刑!” “皇后娘娘,”赵嬷嬷小声提醒,“宫里不露痕迹折辱人的法子多了去了,皇后娘娘何必要选这人人能看得出来的责罚?” 兰皇后闻言,果然深思起来。 林倾暖习武之人,哪里会听不到赵嬷嬷的话,她嘲讽一笑,“堂堂皇后娘娘,竟然也会使这些宵小之术,还不是因为忌惮宁国府和林府。” 既然要受罚,自然是要让众人瞧见,她可不是吃暗亏的性子。 况且,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不比这些好受多少。 兰皇后顿时大怒,“本宫惩罚你,何须用这些,将钉板给本宫拿来,本宫要让你尝尝挑衅本宫的下场。” 赵嬷嬷刚要再说什么,待瞧见兰皇后一脸盛怒的样子,顿时便不敢再提了。 兰皇后何尝不知道林倾暖是在激她,可她若是妥协了,那折的便是她皇后的面子,折的是她这么多年的威严。 什么都可以妥协,唯有这一点,不可能。 不多时,便有下人将钉板拿了上来,放在了林倾暖面前。 寸长的钉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幽冷的光泽,让人忍不住肝胆生寒。 兰皇后优雅的坐在内侍搬来的花梨圈椅上,冷然的笑了笑,“你若是现在答应嫁给瑜儿,我便饶了你,否则,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林倾暖看都没看那钉板一眼,眸底浮起讥诮,“堂堂皇后娘娘,一国之母,竟也会做这种逼迫人的勾当。” 兰皇后被林倾暖云淡风轻的神情激怒,眼神骤然变得阴狠嗜血,“你既如此倔强,那就不要怪本宫了。” 说罢,她便抬了抬手。 宫女得令,立刻便踢向了林倾暖腿弯。 林倾暖双腿一软,顿时跪倒在了钉板上。 第213章 受刑 钻心的痛瞬间传入四肢百骸,饶是林倾暖素来对疼痛迟钝,此刻也有些受不住。 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可她却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一声呻吟。 兰皇后没想到林倾暖疼成这样都不求饶,倒是有些惊讶。 “怎么样,林三小姐感觉如何?”她微微俯身,云淡风轻的瞧着林倾暖。 林倾暖脸色苍白,腿上的疼痛让她眉头紧皱,可她还是硬撑着,抬起头直视着兰皇后,“皇后娘娘无故责罚臣女,就不怕朝中大臣弹劾么?” “呵呵,”兰皇后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轻巧的笑了笑,“弹劾什么,你污蔑当朝国母,本宫惩罚你,可是有理有据。” “污蔑?”林倾暖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她却笑得嘲讽,“臣女是不是污蔑,皇后娘娘心里清楚,当朝皇后,竟然密谋绑架朝臣之女,若是说出去,恐怕您这皇后之位也坐不稳了吧?” 闻言,兰皇后眼中渐渐浮起杀意,“既然你如此不怕死,那本宫便成全你!” 她的话音刚落,后面的两名宫女便将林倾暖提起来,再一次按到了钉板上。 又一次剧烈的疼痛,林倾暖冷汗淋漓,脸色也白的吓人,却依旧没痛呼一声。 兰皇后看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是在极力忍着疼痛,心里不由升起极大的满足,起身缓缓走近她,冷冷笑道,“不要妄想挑战本宫的底线,本宫便是做了又怎么样,你们有证据么?” 宁宛如她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虽然不能杀,但她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至于这个林倾暖,她是不能要她的命,可等她明日出去了,一切证据都没了,她便是说出自己的猜测又怎么样,谁会相信? 而且,如果她敢当众说出来,那自己便给她扣个诋毁皇后的罪名,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臣女——臣女便是证据!”林倾暖眸中算计一闪而过,咬着牙冷冷开口。 闻言,兰皇后轻蔑的笑出声,果然再有心计,也不过是个雏儿,还敢妄想同自己斗? 自己倒是不介意教教她。 “你以为你说的话有人信?”兰皇后嘲冷的目光看着林倾暖,一字一顿的开口,“那本宫就等着你的指证。” 说罢,素手微抬,示意宫女继续。 宫女刚将林倾暖拉起来,不想外面却忽然进来一名宫女,俯在兰皇后耳边,小声禀报了一句。 兰皇后脸上的狠意顿时凝住,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来做什么?” 宫女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将她关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兰皇后瞥了眼林倾暖,匆匆吩咐了一句,便出去了。 宫女得令,立刻便粗鲁的将林倾暖扔到了地上。 林倾暖痛的脸白如纸,可瞧着兰皇后离去的方向,一双凤眸里却隐隐浮起讥诮的冷笑。 兰皇后刚出外堂便看见了一身冷意的云顼。 她心里一怵,连忙敛了神色,刚要说什么,却见云顼已经转了过来,墨色的瞳仁中渗着淡淡的寒意,“林三小姐呢?” 兰皇后见他一进来不仅不问安,还如此无礼的质问自己,心里的怒意瞬间被点燃,“太子就是这么同本宫说话的?” 云顼没理她,又冷声问了一句,“林三小姐呢?” “呵,太子殿下大晚上闯入本宫寝殿,就是为了那个林三小姐?”兰皇后冷笑。 只是她话音刚落,却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定睛一瞧,顿时怒不可遏,“太子这是要杀了本宫不成?” 赵嬷嬷见太子殿下的剑竟然放在了皇后娘娘的脖子上,立刻便扬声大呼,“来人,快救皇后娘娘,太子要杀皇——” 声音戛然而止! 青墨收回脚,沉冷的瞥了眼已经失去意识的赵嬷嬷,“找死。” 他本奉小姐之命在城门口守着,不想却见到了太子殿下带着青玄匆匆往皇宫而去,他一着急,便同青玄换了位置,跟着太子殿下进来了。 兰皇后见青墨毫不顾忌的便将赵嬷嬷踢飞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怒瞪着云顼,“太子,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云顼将剑又往前送了送,“我再问一句,人呢?” 不待兰皇后说话,他又冷冷开口,“母后若是再不说,那就不要怪儿臣不敬了。” 兰皇后刚要发怒,触及到那双如寒潭一般冷彻的眸子,不由打了个寒战,支支吾吾道,“她——她早就出宫了,本宫留她做什么?” 她心里早就将云顼骂了个半死,好像他现在对自己有多恭敬似的。 只是刚说完,她便感觉到脖子上有轻微的疼痛传来,她心一慌,下意识尖叫出声。 “青墨,进去搜——” 青墨得令,立刻便闯入了后殿。 兰皇后又惊又怒,“这是本宫的寝殿,你胆敢如此无礼?” 云顼冷冷瞥了她一眼,收回了剑,快步跟着进了后殿。 兰皇后被云顼那一眼吓得惊魂未定,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不由气得发抖,“来人,给本宫将这个逆子拿下!” 翊宁宫的暗卫得令,立刻便现了身,挡住了云顼的脚步。 云顼眸中划过沉冷的寒意,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兰皇后脚步匆匆的跟着去了后殿,便见她的暗卫已被云顼打的七零八落,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她脸色青白交加,声音陡然尖利,“反了反了,来人,去告诉皇上,就说太子殿下造反了,要杀本宫。” 青墨一间一间挨着搜了过去,没多长时间便找到了林倾暖,那两名宫女还要阻拦,却被青墨轻而易举的扔了出去。 见林倾暖虚弱的躺在地上,青墨的心一沉,连忙奔到她跟前,将她扶了起来,声音不自觉透着颤抖,“小姐,你受伤了?” 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她从来都是那副机智狡黠,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哪里有过现在这般狼狈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胸腔有些沉闷的难受,心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却被什么力量揪住,又生生落回到了肚子里,周围长起细细密密的刺,扎的他难受。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疼。 林倾暖瞧见青墨,神色顿时便有些急,“我不是让你在城门口守着么,表姐还没有救出来,我们不能大意。” 她这一招打草惊蛇用的凶险,谁知道兰皇后会不会声东击西,所以她才让青墨一直守在城门口,防止兰皇后再有动作。 青墨见她额头汗珠不住的落下,显然是在极力忍着疼,他的神色愈发暗沉,“青玄在那儿守着,属下便来救你了。” 林倾暖闻言,这才微松口气,向他勉强一笑,“我没事,云顼呢?” 青玄既然替换了青墨,那云顼肯定也知道了她在这里。 青墨的心里忽然浮起一丝淡淡的失落,没有接话,“属下先带你出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刚要伸手将林倾暖抱起来,林倾暖却又执着的问了一句,“云顼来了吗?” 虽然知道现在情况紧迫,他也是为了救自己出去,可她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同云顼以外的男子接触。 青墨神色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只一瞬,他便低垂下了头,“属下出去叫太子殿下进来。” 林倾暖微点头。 青墨起身刚要出去,云顼却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第214章 敢动本宫的人,应该会想到这个后果 云顼一进来便看到了林倾暖,见她脸色白的吓人,神情虚弱不堪,衣裙处更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他的心里顿时浮起浓浓的恐慌,连忙疾步奔了过去。 林倾暖看见云顼,唇边终于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云顼蹲下身子,心疼的抚上了她的脸颊,目露痛色,“暖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后悔了,不应该听着父皇的命令一直待在御书房,他应该去看看她的。 林倾暖原本还忍着疼,此刻一见云顼,鼻子一酸,差一点落了泪。 不过是十二个时辰没见他,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 天知道,在得知表姐失踪的这一日一夜,她过的有多漫长。 她害怕自己救不了表姐,担心表姐会出什么事,焦虑该从哪里找证据。 即便是在兰皇后露出马脚的情况下,她的内心也没有一丝轻松,她怕她判断错误害了表姐,又怕兰皇后没有按她的计划行事,更怕云瑜趁机对表姐做什么。 她思虑的太多太多,却还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不能让人瞧出来。 因为她不能让外祖父和外祖母担心,不能让几位舅母失了希望,更不能让兰皇后瞧出不对。 这同她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因为一旦失败了,便意味着害了表姐。 可是这一刻,在看到云顼的时候,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似乎有他在,她就不用再担心那么多。 她的眸底隐隐浮起几分湿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如此依赖云顼了。 云顼瞧出了她的依恋,愈发心疼不已,若不是顾忌着她的伤,他真想立刻将她揽到怀里。 他抬起手,想看看她腿上的伤,却又怕碰疼她,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见云顼难得露出这般的神情,林倾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阿顼,不用担心,就是腿受伤了而已,养几天就好了。”她软着声音解释。 云顼刚要问她兰皇后对她做了什么,视线无意一撇,便扫到了不远处的钉板。 他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心痛的紧紧揪起,暖儿竟然受了这么大的罪。 瞧着她此刻苍白虚弱的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他就愈发心疼,也愈发悔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抬手为她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起来,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暖儿,我带你回去。” 林倾暖见他双眸泛红,便知道他是心疼了。 她乖乖搂上了他的脖子,神情愈发娇软,“我没事,你别担心。” “痛么?”云顼目光落向她还在不住往外渗着血的双腿上,心也跟着疼的滴血。 林倾暖摇摇头,声音轻轻柔柔的,“你来了,就不疼了!” 云顼忍不住自她额头落下一个怜惜的吻,抱着她出了屋子。 青墨隐去眸底的那一丝黯然,连忙跟了上去。 云顼刚抱着林倾暖踏出门,便见外面里一层外一层围了好几层御林军。 他的眉眼骤然冷了下来,“怎么,兰皇后这是不打算放本宫走了?” 兰皇后一听他竟然连母后也不叫了,脸上的得意顿时又被怒意代替,“云顼,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没大没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 云顼眸中寒意浮起,将怀里的人儿紧了紧,一步一步毫不畏惧的走向了兰皇后。 那些御林军见状,下意识向后退了退,手中的兵器直的指着云顼,却没有一个人敢刺出去。 兰皇后见状顿时大怒,“还不赶快给将人拦下来?” “本宫看谁敢?”云顼冷冷的视线扫了过去,那些御林军愈发不敢动了。 见云顼越来越近,兰皇后脸上不由浮起几分恐惧,“快,将太子给本宫拿下。” 御林军不敢动,翊宁宫的暗卫却第一时间向云顼发起了攻击。 云顼眸底划过嗜血的杀意,“青墨,一个不留!” 青墨得令,立刻提剑杀向了暗卫,他眸中狠意浮起,手上更是毫不留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翊宁宫的暗卫便都倒在了他的剑下。 兰皇后终于慌了,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盯着云顼,“你竟敢杀本宫的人?” 云顼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白痴,忽而露出了一个寒意凛冽的笑,“兰皇后敢动本宫的人,应该会想到这个后果。” “你——你的人?” 兰皇后觉得云顼此刻的笑特别渗人,就好像,好像当年方皇后薨了后,他对她露出的那个笑容。 那一刻,她便知道,这个太子不简单,不能留。 可不管她用尽了多少办法,他却总是能在她的手下溜走。 她恨,却无能为力,只能一步步看着他羽翼渐丰,在朝堂上渐渐站稳脚跟。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兰皇后不愧是做了多年的皇后,她略一思索,便有了对策,“这林三小姐冲撞了本宫,你凭什么将她带走,况且,当日她不仅拒了瑜儿的亲事,也拒了你的,太子殿下说她是你的人,有些不大合适吧?” 她眼神锋利,“莫不是太子殿下要趁机谋害本宫性命?” 林倾暖瞧着云顼的神色极为难看,生怕他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这兰皇后再不济,那也是大楚的皇后,是他如今名义上的母后,她不能让云顼身上有了污点。 于是她悄悄伸手,捏了捏云顼的手臂。 感觉到怀里人的小动作,云顼阴冷的脸色这才微微收敛了些许,安抚的瞧了她一眼。 “我们离开!”她悄悄向云顼无声的吐了几个字。 至于兰皇后的这笔账,她会向她算的,否则她不是白白挨了这罚? 云顼见她神情疲倦,挂心她身上的伤,终是忍下了心底的冷意,向翊宁宫大门而去。 “快,将他拦下!”兰皇后见云顼要走,连忙吩咐。 皇上都还没来,她怎么能让云顼轻易的离开。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威严洪亮的声音,“怎么回事儿?” 紧接着,便见楚皇带着内侍,大步迈了进来。 他进来的突然,差点与云顼撞了个满怀,好在云顼及时发现,抱着林倾暖闪到了一边。 楚皇瞧着他担忧的眼神只顾望着怀里的人,根本就没看他,心里顿时便有些不高兴,忍不住出言呵斥,“冒冒失失的,哪里有个太子的样儿?” 不过在看到林倾暖血迹斑斑的衣衫时,他的眉眼又暗了暗,沉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兰皇后一见楚皇进来了,连忙扑到他的身上,哭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第215章 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楚皇瞧着兰皇后哭哭啼啼的样子,脸色愈发沉了,“别忘了,你是皇后。” 兰皇后见楚皇不仅不安慰自己,反而隐隐还有责怪之意,神情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不过触及到楚皇冷沉的眉眼,她只得不甘的放开了他的衣袖。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了一副凄楚的表情,蓦的跪倒在楚皇脚下,“皇上,太子无故来翊宁宫大闹,不仅惊扰臣妾休息,还在翊宁宫大开杀戒,您若是再不管管,臣妾——臣妾哪里还有面目再掌管这后宫,唯有一死了之了。” 说完,她又拿出帕子拭了拭眼睛。 闻言,楚皇看向云顼,“是这样吗?” 不待云顼说话,兰皇后又抢在前面言辞恳切的开口,“臣妾受点委屈不打紧,可太子毕竟是储君,若是一直如此胡闹下去,以后还怎么执掌天下?” 林倾暖眸色暗了暗,这兰皇后,果然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诋毁云顼。 楚皇却没有理会兰皇后的表演,他沉沉的看向了云顼,隐隐含了一丝怒意,“太子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顼冷然的抬了抬下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放肆,朕看见什么了?”楚皇双眉怒竖。 臭小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也敢给他甩脸子了。 他不是没瞧见小丫头的伤,也不是不知道云顼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人,可他不说,自己难不成还要上赶着去给他做主? 林倾暖见楚皇发了火,连忙悄悄拉了拉云顼的衣袖。 若不是她不方便主动开口,她就替云顼说了。 “哟,三小姐这是怎么了,老奴上午去林府的时候三小姐不是还好好的吗?”旁边的李尚见父子俩又执拗起来了,连忙岔开话题。 兰皇后的心下意识一紧,狠狠的瞪了李尚一眼。 林倾暖闻言,苍白着脸解释,“臣女——臣女不知何故惹怒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就对臣女用了刑。” 说着,她又感激的看了眼云顼,为他辩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救臣女,这才来求皇后娘娘放过臣女,可皇后娘娘却令暗卫对太子殿下动手,要杀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得已这才还手——” “你胡说,他明明是直接闯进来的,不是本宫要杀他,是他要杀本宫,翊宁宫的人可都瞧见了。”兰皇后一听林倾暖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林倾暖明显是被吓坏了,下意识向云顼的怀里缩了缩,小声道,“翊宁宫都是皇后娘娘的人,自然都听皇后娘娘的吩咐。” “你信不信本宫今日就打死你!” 兰皇后瞧着林倾暖此刻一点儿都没有了私下面对她时的气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教训她。 云顼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够了,”楚皇将兰皇后扯了回来,“注意你的身份,朕问你,林三小姐犯了什么错,你要对她用这么重的刑?” 兰皇后没想到楚皇一点儿没有为她做主的意思,反而质问起她来,脸上不由浮起几分伤心之色。 “皇上,太子私闯翊宁宫的事,您就不管了吗?”她冷冷一笑,“臣妾不过就对她略施薄惩而已,你就来向臣妾兴师问罪,你怎么不问问她,是怎么顶撞臣妾的?” “无缘无故的,她顶撞你做什么?”楚皇怒声道。 这可是顼儿看中的丫头,虽然他还不怎么同意,可旁人也不能动她,还用了这么重的刑,若是有个什么后遗症,以后还怎么做顼儿的太子妃? 兰皇后不敢置信的看向楚皇,“皇上,您就这么相信她?是不是您也被这个小狐狸精迷了心——” “啪——” 一声轻响,场中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兰皇后吃惊的捂着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上,您打我?” 楚皇的脸色摆明了不好看,“你身为皇后,却满嘴胡言乱语,朕这巴掌是让你清醒清醒。” “臣妾很清醒,”兰皇后瞬间便崩溃了,她尖着嗓子指着云顼,“他私自闯宫,打死臣妾的暗卫,皇上都不追究了么?” 云顼眸底划过一阵不耐,冷冷的看向她,“皇后娘娘要同本宫算账,本宫也有账没和皇后娘娘算完,不过现在,本宫没空。”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暖儿的伤,没心情和她在这里扯皮,等安顿好暖儿,他自不会放过她。 兰皇后被云顼盯的心里发毛,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下去。 云顼又看了眼楚皇,“谁是谁非,儿臣自会向父皇当面禀明。” 说罢,直接抱着林倾暖急匆匆离开了。 兰皇后见云顼走了,立刻又向楚皇控诉,“皇上,您就让他这么离开了?” 楚皇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 兰皇后闻言,顿时便有些心虚,“臣妾——臣妾做什么了?” 楚皇懒得理她,哼了一声,“李尚,回宫!” 出了翊宁宫,林倾暖忍不住笑了,她是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出手打兰皇后,不过瞧着还真是解气的很。 云顼见她伤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顿时便有些无奈,不过心里的阴郁也跟着消散不少。 暖儿无事,他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只是想着她的腿伤,他又止不住的心疼,脚下也不由加快了步伐。 林倾暖瞧着云顼的方向显然是东宫,连忙道,“阿顼,带我回宁国府。” 云顼脚步不停,“我先回东宫看看你的伤。” 不看看,怎么放心的下。 “不——”林倾暖摇摇头,眉宇间浮起几分急切,“我必须回去看看表姐是否安全回来才放心,阿顼,听我的好吗?” 云顼是从御书房出来,才听青玄说了谢府和宁国府的事,仔细一打听,宁宛如果然失踪了。 他知道暖儿必然会着急,连忙赶去了林府,却得知暖儿已经被召进了宫,他来不及去宁国府,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翊宁宫,这才将暖儿救下。 他知道宁国府对暖儿的重要性,见她几乎都是在央求他了,只得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不过考虑到宁国府距离皇宫尚有一段距离,他又让青墨找了辆马车和水,抱着林倾暖上了车。 一上马车,将林倾暖放下来,他便小心翼翼撩起了她的裙摆。 见她的小腿和膝盖处鲜血淋漓,几乎已经浸透了裤子,他的眸中不由浮起沉沉的痛色,手微微颤抖,迟迟不敢去碰她的伤。 心里愈发自责不已。 她的暖儿,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受了这么残忍的折磨。 林倾暖白着脸笑了笑,“不碍事的,就是出了些血而已,你知道的,我又不怎么怕痛。” 虽是这样说,可这般严重的伤,又哪里会不痛,只是比起前世来,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云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逞能,眸中的心疼愈发浓重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腿放到他的腿上,然后极轻极轻的将她的裤子撩起来,见那原本白皙如玉的小腿上遍布着细小的血洞,正向外汩汩冒着血,他的眼睛倏地红了。 刚要为她清洗伤口,便见她的腿不自觉缩了一下。 他顿觉心疼的不行,连忙停下了动作。 “疼么?” 林倾暖触及到他发红的眸子,连忙摇头,“不疼,你安心上药就行。” 云顼想了想,忽然将左手的束腕解了下来,将手臂递给她,“你若是感觉疼,就咬着我。” 他知道她疼,可这药必须得上,血再流下去,他担心她的身子受不住。 林倾暖顿时哭笑不得,抱着他的手臂柔声道,“我哪里舍得。” 见她脸色白的吓人,他只得忍着心疼为她清洗了伤口,一点一点将药洒在她的伤口上,而她这次,却再没有表现出痛的样子。 上完药,他又细细包扎一番,将她的裙子放下,柔声安顿,“等一会儿去了宁国府,让大夫再重新瞧一下。” 马车里条件有限,他也只能大致为她上药包扎。 林倾暖点点头,见他的衣袍上沾满了血污,顿时便有些歉然,他那么爱干净的人,此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狼狈。 “暖儿,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就算是为了我,好吗?”云顼将她揽到怀里,痛心不已。 第216章 获救 林倾暖眸露讶异,“你都知道了?” 不过想着他既然已经碰上了青墨,那么知道她的计划也就不意外了。 云顼垂眸看着她,没有言语。 触及到他心疼的神色,林倾暖终是不忍,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以后记着了!” 是她忘了云顼的感受,可事关表姐安危,她又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云顼见她应了,眸中的担忧这才褪去了些,柔声哄道,“你先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能保持清醒同他说话,显然是在极力支撑着自己。 想到这儿,他愈发舍不得。 听云顼这一说,林倾暖才感觉到了困顿,可腿上的疼痛又让她睡得不那么安稳,于是便在迷迷糊糊间,到了宁国府。 —————— 宁宛如挣扎了一番,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她有些气馁,可不愿就这么轻易放弃,于是便又试图将手腕上的绳索挣开。 抬眼看了看昏暗的四周,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自己本来在宴席上好好的,醒来却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而且仿佛已经好长时间了。 这段时间,仅有一个老婆子进来给她送过两次饭,她的手脚被绑着,只能由人喂,那老婆子没什么耐心,饭菜又不好吃,她现在感觉好饿。 可她不能坐以待毙。 手上的绳索绑的很紧,她没有办法弄开,正愁眉苦脸间,忽然瞥见了桌上的瓷碗,那还是她同老婆子要的一碗水。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忽然想到了办法,于是便挣扎着下了床,蹦蹦跳跳的要过去,不想却被脚下的绳索一绊,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连发髻都散了。 她疼的龇牙咧嘴,刚爬起来,忽然瞥见摔到不远处的银簪子,那是白慕出任务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她觉得好看,便一直戴在头上。 想到如果弄丢白慕可能会生气,她连忙爬过去,用被反剪着的手将簪子费力的拿了起来,刚要藏起,却忽然碰到了上面一处小小的突起。 她心下犹疑,下意识便按了下去。 一声极轻的响动,她忽然感觉那簪子不一样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指间蓦的传来淡淡的疼痛,她却瞬间大喜。 竟是一个内有乾坤的簪子。 她当下便不再犹豫,将那簪子摸索着对准绳索便割了起来,簪子甚是锋利,不过一瞬,那困扰了她多时的绳索便断成两截。 宁宛如收回手臂,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拿起簪子一看,果然,一道小小的利刃不知何时已经弹了出来。 她也不犹豫,又利落的将脚上的绳索割开,刚要动作,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吓了一跳,刚要返回床上伪装起来,不想门却蓦的被推开。 几名黑衣人直接闯了进来,在宁宛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她提了起来。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宁宛如顿时慌了,下意识开始挣扎。 那些人却不发一言,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出了外面,她这才发现,自己这两日一直被关在密室里,怪不得光线那么昏暗。 宁宛如有些不安,她不知道是什么人将她关在这里的,可现在对方将她带出去,显然不是想放了她。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我不出去!” 领头的人嫌她吵的烦,立刻一巴掌呼了过来,“闭嘴,你以为你还是宁国府的大小姐呢?” 宁宛如的脸被打的肿了半边,顿时便怒了,“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刚嚷出口她便觉得自己好傻,对方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抓到这里,自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领头的人倒没像刚才那样不理他,他冷笑出声,“你的身份?你马上就要被卖入窑子里了,还纠结什么身份?” 宁宛如脸色倏地变了,“你说什么?” 她的心里忽然浮起深深的恐慌,被抓到这里这么多天,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到害怕。 那领头的人却再不多言,吩咐属下将宁宛如直接拖出了院子,就将她扔上了马车。 正在这时,院子里忽然落入数名影子,同样是黑衣装束,却显然不是同之前的一伙,来人上来也不说话,直接攻向了之前的黑衣人。 两伙人顿时便打了起来。 宁宛如得了空,刚要跳下马车,不想马车里却蓦的伸出一双手,迅速的将她拉了进去。 宁宛如下意识要尖叫,对方却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箍在怀里。 一名黑衣人见状,立刻跃上车梁,赶着马车便跑。 宁宛如使劲浑身力气挣扎起来,手脚并用的要逃出马车。 她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可也知道这两方必然是有一方要救她的,再不济,即便不是,他们动手之际,也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 马车里的人在被她接连抽了两巴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是属下!” 宁宛如正要骂回去,蓦的反应过来,“白慕?” 白慕见她听出了自己的声音,这才缓缓放开她。 宁宛如回头看去,见真是白慕,顿时便欣喜起来,刚要说什么,却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慕顿时慌了,“小姐,你怎么了,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宁宛如摇摇头,抽抽搭搭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白慕,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 白慕的手顿时不知该往何处放,现在可不比刚才的情况紧急,他怎么可以占小姐便宜。 只是见她哭的伤心,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僵硬的哄道,“小姐,没事了,有属下在。” 宁宛如哭了半响,直将这几日的委屈都哭了出来,这才抬起头看向白慕,“你怎么找到我的?” 白慕沉默了一瞬,“是表小姐。” “暖儿知道我在这里?”宁宛如顿时便惊讶了。 白慕摇摇头,“表小姐不知道,不过她让属下跟着那些人,便找到了小姐。” 事情太过繁琐,他一时不能解释清楚,只得说了个大概。 宁宛如闻言,连忙道,“那我们赶快回去,我感觉好久没有见他们了。” 现在她只想赶快见到她的亲人们,天知道,她有多想他们。 外面赶车的古月听到了宁宛如的话,立刻加快了速度。 古月和白慕将宁宛如送回宁国府,便又要急急离去,宁宛如见状,连忙拉住白慕,“你们要去哪儿?” 古月飞快的替白慕答了,“我们去接应其他人,小姐吩咐,对方所有的人一个不留。” 宁宛如一听是暖儿的吩咐,立刻便放开了手,“那你们去吧,小心一点!” 白慕点点头,便同古月一起离开了。 宁国府的下人见小姐回来了,连忙飞奔进去告诉了几位主子。 “祖母!”宁宛如一进去便扑到了宁老太君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她还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宁老太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宁宛如是真的回来了,顿时老泪纵横,疼爱的抱着她久久不愿松手。 宁国公正在书房里等消息,听到宁宛如回来了,连忙赶了过去,便见宁老太君和宁宛如正抱头痛哭,一屋子的人也都是喜极而泣,不住的抹着眼泪。 他欣慰的笑了笑,心里的担忧却没有放下。 如儿回来了,可暖儿呢? 旁人不知道暖儿的计划,可他却收到了暖儿送过来的消息。 宁宛如虽然没受多大折磨,可这几日一直被绑着,又饿了两日,身子便有些虚弱。 宁老太君见她精神有些不济,便赶快宣府医来为她瞧了瞧,得知缘由后,立刻让宁二夫人带着她回院子歇息了。 宁大夫人和宁三夫人见没什么事了,便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国公正想着派人去林府看看暖儿回来没有,外面的下人进来禀道,“国公爷,老太君,表小姐回来了!” 第217章 表小姐回来了 宁国公一听连忙起身,“暖儿在哪里?” 说着忍不住向门外看去。 宁老太君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乐呵呵道,“快让暖儿进来,就说如儿回来了。” 下人神情有些为难,刚要回话,云顼却已经抱着林倾暖走了进来。 宁国府的人见云顼也来了,不由一惊,再看到两人衣服上都是血迹,脸上的惊讶顿时便被担忧代替。 “暖儿怎么了?”宁国公疾奔过去,见林倾暖双眸紧闭,脸色极差,显然是受了伤,心里顿时紧张不已。 如儿才刚平安回来,怎么暖儿又出事了? 宁老太君也由着杜嬷嬷扶着急急走了过来,看见林倾暖虚弱不已的样子,身子不由晃了晃。 杜嬷嬷连忙扶住她,“老太君您别着急!” 宁老太君怎么可能不急,见暖儿还晕着,她慌忙看向云顼,“太子殿下,暖儿她怎么了?” 云顼眸色暗了暗,“她被兰皇后用了刑。” “我的儿——” 宁老太君一听顿时急了,再瞧着她几乎被血浸透了的裙摆,忍不住哽咽,“她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好在宁国公还算理智,连忙对云顼道,“快,快将暖儿抱回屋子里。” 云顼微微颔首,便抱着林倾暖进了内屋,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这才回头向宁国公和宁老太君道,“暖儿在路上便陷入了昏睡,我已经让青墨去找御医了。” 宁国公刚要让人请大夫,听了云顼的话,顿时欣慰的看向了他,“太子殿下费心了!” “我的暖儿伤哪儿了,快让我看看!”宁老太君急急的坐到床边,就要看林倾暖的伤。 云顼连忙道,“老太君,兰皇后对暖儿用了钉板,暖儿伤了腿,在马车上我已经为她包扎了,等御医到了,再重新为她看看。” 宁老太君一听暖儿竟然跪了钉板,脸上的心疼愈发深了,恼恨开口,“这兰皇后太过分了,我们宁国府哪里招惹她了,她竟对暖儿下这么重的手。” 说着又疼爱的抚了抚林倾暖苍白的脸颊,忍不住落了泪。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孙女儿和外孙女儿竟都遭了难。 宁国公听了云顼的话,又瞧了瞧他沾满了血污的袍子,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深意。 宁大夫人和宁三夫人刚回院子,便听到了林倾暖出事的消息,又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看到林倾暖的样子,宁三夫人不住的抹着泪,“这人上午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被用了刑?” 倒是宁大夫人听出了不对,“暖儿怎么会忽然被宣进宫,我们竟连一丝消息也不曾得到?” 宁国公沉默了一瞬,沉声道,“具体的,还是等暖儿醒了再问吧!” 他也不过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 宁三夫人气愤不已,“兰皇后身为国母,却无故对暖儿用这么重的刑,我们宁国府一定要为暖儿讨回公道。” 宁老太君眉眼间浮起沉沉的冷意,“的确不能善罢甘休。” 宁国府不想惹事,却并不怕事,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动宁国府的人,还真以为宁国府是好欺负的? 几人正说着,宁知远和宁屿快步走了进来。 二人都是得知了宁宛如已经找到了,这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听说暖儿受了伤。 “怎么回事,暖儿怎么会受了伤?”宁知远一进屋子,便大着嗓门问道。 宁大夫人立刻向他解释了一遍,宁知远一听便怒了,回身便走,“我进宫找她算账去!” 宁大夫人连忙将他拉住,“你急什么,反正她又跑不了,如今还是先让大夫瞧瞧暖儿的情况要紧。” 宁知远一听觉着有理,便也没有坚持,见大夫还没有来,不由急声道,“大夫呢,大夫到了吗?” “来了来了!”王太医急匆匆的进了门,连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拭,便问道,“三小姐在哪儿?” 云顼淡淡瞥了眼跟在后面的青墨。 青墨连忙道,“太子殿下,卫太医不在,属下只得先请了王太医来。” 王太医一瞧便知道太子殿下是顾忌到了他的男子身份,不方便为三小姐看伤,这才请了卫太医。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也是一脸为难。 暖儿的伤在腿上,如何能让男大夫看得? 宁老太君愣了愣,却蓦的想起来,刚才云顼似乎说过,马车上是他帮暖儿包扎的伤口,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云顼整个注意力都在林倾暖身上,自然便没有留意到宁老太君探究的眼神。 “王太医,你先看看暖儿有没有事!”云顼吩咐。 他不大放心林倾暖的情况,只得先让王太医瞧瞧。 王太医答应了声,连忙走过去,将三指搭在了林倾暖的寸口,不多时又换了另一只手。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向云顼和宁国公道,“三小姐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宁国公微微松口气,“没事就好!” 宁老太君脸上的担忧之色终于褪去了些,又向外吩咐,“再去找个女大夫来,暖儿腿上的伤也得瞧瞧。” 她的话音刚落,却见林倾暖皱了皱眉头,忽然睁开了眼睛。 “暖儿,你醒了?”宁老太君顿时欣喜不已。 林倾暖看见宁老太君,脸上浮起几分急切,“外祖母,表姐回来了么?” 宁老太君见她现在还在担心如儿,忍不住又红了眼睛,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回来了回来了,暖儿,你不要担心。” 闻言,林倾暖这几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她勉力向宁老太君安抚的笑了笑,又问,“他们有没有伤害表姐?” “没有,你表姐她很好!” 宁老太君握着林倾暖的手,脸上溢满了心疼,“现在外祖母最担心你。” 林倾暖眸底微湿,想要起身,杜嬷嬷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并在她身后放了引枕。 “外祖母,您放心,我没事!”林倾暖温声安慰。 宁老太君见她气色明明很差,却还要强撑着安慰自己,顿时愈发心酸。 “好孩子,不用硬撑着,外祖母都知道。” 林倾暖摇摇头,“暖儿真的没事的,马车上云顼已经为我包扎好了。” 说罢,她看了云顼一眼,触及到他眼中的心疼,便向他安抚的笑了笑。 林倾暖和云顼的眼神交流自然没有瞒过宁国公和宁老太君,两人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没多大会儿女大夫便来了,云顼和宁国公几人连忙出去,让女大夫为林倾暖重新看了伤。 宁老太君瞧着她的腿伤触目惊心,不由又心疼的落下了泪,宁大夫人和宁三夫人也红了眼睛。 重新包扎完,丫鬟又为林倾暖换了衣衫,宁老太君刚要叮嘱她休息,她却先一步开口,“外祖母,让外祖父他们进来吧,我还有话要对外祖父说!” 第218章 我也会为暖儿讨回公道的 宁老太君见她神色郑重,显然是有重要的事,只得又让杜嬷嬷将宁国公和宁知远几人叫了进来。 云顼担忧林倾暖,自然也没有离开。 “暖儿,你放心,外祖父一定不会让你就这么白白受了委屈。” 宁国公一瞧林倾暖的神色便知道了她想说什么,连忙开口。 暖儿是宁国府的女儿,自然该由宁国府出面为她讨回公道。 林倾暖心里一暖,向宁国公道,“外祖父,她这次不仅绑走了表姐,还对我用了刑,我本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什么?”宁三夫人震惊不已,“如儿也是兰皇后绑走的?” 其余几人虽没问出口,也是一脸吃惊。 唯有宁国公和云顼,自始至终都面色不变,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宁老太君几乎是立刻便想明白了兰皇后的动机,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想不到我回绝了她的求亲,她竟然动了这样的念头。” 林倾暖先是详细的将这几日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解释,“兰皇后得知了谢大人和谢夫人的死讯,便假意宣我进宫,意在向宁国府说明她的注意力还在我这儿,表姐的事同她无关,我寻思着这是个机会,便故意激怒她,让她乱了阵脚,然后跟着她派出的人,找到了表姐。” 她倒不完全认为绑架表姐是兰皇后的意思。 兰皇后这个人虽然心思狠毒,却自大的很,若是真想对表姐下手,直接将表姐宣入宫中即可,不会有这么大的耐心去布这个局,这样的手段,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恐怕也是他给云瑜出的主意。 至于谢大人,显然是冷香堡杀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她现在还不清楚。 这些疑问都还没有解开,不过既然表姐回来了,她也就不着急了,有的是机会查明真相。 “那你这一身伤,也是因为故意激怒兰皇后落下的?”宁老太君立刻抓住了重点。 林倾暖有些心虚,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云顼,见他的脸色也是黑黑的,只得怯怯的开口,“其实她本身也没打算放我回来,我激怒了她,只是让她下手更重些而已。” 她说的是实话,即便她不顶撞兰皇后,一夜的罚跪也是免不了的,毕竟,自己拒绝了她的要求,而她也要做给旁人看,好证明表姐的事同她无关。 毕竟,就算是罚跪一夜,宁国府也不能说什么,但若是表姐的事捅出来,那可就不是她能轻易压下的了。 “胡闹——”宁老太君顿时气的不轻,刚要说什么,却不住咳嗽起来。 林倾暖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她的背,“外祖母,您不要着急,暖儿真的没事。” 宁大夫人也连忙宽慰,“母亲您就别怪暖儿了,暖儿也是为了救如儿。” “就是,如今暖儿也没事,您就别担心了!”宁三夫人也开口劝道。 屋中的几人都有些担忧的看向宁老太君。 林倾暖见状,脸上的歉意愈发深了。 宁老太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接过了杜嬷嬷递来的水润了下嗓子,又责怪的瞪着林倾暖,“救人的办法多得是,你这是非要气死我这个老婆子。” 林倾暖顿时便急了,“外祖母,您别这样说,暖儿只是想快些救出表姐,否则若是对方趁机对表姐做出什么事来,那就晚了。” 见宁老太君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她又小心翼翼的辩解,“况且,我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云顼及时赶到,把我救出来了。” 宁老太君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否则再拖下去,如儿说不定还会遭遇什么,可一瞧着暖儿的这身伤,她又心疼不已。 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都让她疼到了骨子里!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她心疼的搂着林倾暖,脸上写满了疼爱。 “既然知道了一切都是兰皇后做的,那明日我同父亲直接上殿告御状,我就不信皇上还能包庇那兰皇后不成?”宁知远愤怒的开口。 宁大夫人连忙拉了拉她,太子殿下还在,他就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怎么了,她敢做我还不敢说?”宁知远顿时不满乐意了。 宁大夫人尴尬的笑了笑,“先听听父亲怎么说再决定。” 宁知远听了,立刻看向宁国公。 宁国公赞同的点了点头,“远儿说的有理。” 说着他向林倾暖,“外祖父知道你已经计划好了,可这告状一事,还是由宁国府出面的好,你受着伤,还是不要去了,一切交给外祖父便是。” 林倾暖原本是打算自己去告御状的,可如今听了外祖父和大舅舅的话,又想着经过这一遭,宁国府已然无法置身事外,便乖巧的应道,“暖儿听外祖父和大舅舅的。” 宁国公见她没有拒绝,欣慰的笑了。 最疼爱的外孙女受伤,他宁国府若是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就不是宁国府了。 林倾暖又安顿宁知远,“大舅舅,表姐失踪不宜为旁人知道,所以告状的时候,便不要提表姐了。” 事关表姐清誉,他们不能直接向兰皇后讨回公道,但这并不妨碍她用另一种法子报复回去。 “那怎么行,合着如儿这两日的罪就白受了?”宁知远立刻拒绝。 “怎么会,”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我自不会便宜了她去!” 刚说完,便见古月和白慕自外面赶了回来。 古月向林倾暖禀道,“小姐,对方所有的人,均已斩杀,无一漏网。” 林倾暖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给古星放信号,告诉她可以回来了。” “是!”古月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见宁知远脸上浮起诧异之色,林倾暖这才浅笑着解释,“大舅舅,表姐失踪一事,不宜太过张扬,况且兰皇后也没有直接动手,我们并无证据,所以只能暗着来,她派出来的人都已被我斩杀,想来她损失不少,我们也算是报了仇。” 宁知远此刻也醒悟过来,知道事关如儿清誉,暖儿这样做,是最合适不过的。 又想着兰皇后也吃了暗亏,他的脸色这才微微好看了些。 “暖儿放心,明日大舅舅一定为你讨回公道,皇上若是不愿惩罚兰皇后,大舅舅决不罢休。” 林倾暖笑着点了点头,“我自是相信大舅舅的。” 宁大夫人见他又口无遮拦了,下意识看了眼云顼。 云顼却没有丝毫在意,他淡淡一笑,“暖儿的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林倾暖含笑望了他一眼,隐含情意。 宁老太君瞧着林倾暖的神色,又看了看云顼,心里顿时一沉。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到现在,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宁国公也瞧着不对,他想了想,蓦的开口,“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第219章 你不能对暖儿起别的心思 云顼看了眼林倾暖,这才跟着宁国公出去了。 林倾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外祖父会对云顼说些什么。 “你们也都回去吧!”宁老太君蓦的严肃开口。 宁知远有些茫然,“母亲,怎么了?” 不过触及到宁老夫人警告的眼神,他也不敢再问,连忙退了出来。 宁大夫人也有些不解,宁三夫人却是个明白的,急急拉着她便出了门。 “我瞧着母亲的脸色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出了宁老太君的院子,宁大夫人忍不住问。 宁三夫人掩嘴一笑,“你没瞧着太子殿下对我们暖儿不一般?” “什么不一般,他从小到大对暖儿不都是这个样?”宁知远愈发不解。 宁三夫人有些无奈,“大哥大嫂怎么还不明白,两人青梅竹马,自然是生出别的感情来了。” 宁大夫人是过来人,立刻便明白了宁三夫人的意思,只是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瞧上了暖儿?” “何止呢,”宁三夫人眉眼都是笑意,“我瞧着,暖儿一颗心也在太子殿下身上呢,”末了她又感叹了一句,“父亲和母亲不愿暖儿嫁入皇家,可我瞧着太子殿下却是不错。” 好好的一对有情人,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拆散,那多可惜。 “不能吧!”宁知远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不过却不大相信,“我们宁国府的女儿不嫁皇家,太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可能他只是将暖儿当做妹妹看待罢了。” 宁大夫人却摇摇头,“太子殿下同我们宁国府关系不错,可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对如儿特殊了,也只有对暖儿才如此用心。” 她现在才算醒悟过来,之前瞧着太子殿下对暖儿就不一样,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看向了宁屿,见他脸上不见丝毫惊讶,不由问道,“你也知道?” 宁屿点点头。 他倒是没想过祖父和祖母不同意,只是觉着太子殿下和表妹天生一对璧人,甚是相配罢了。 宁大夫人明白过来,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母亲的打算,她当然清楚,原以为暖儿能嫁给玙儿,不想她却同太子生了情意。 不过见玙儿也并无伤心难过之色,显然也只是拿暖儿当妹妹。 既然两人都没这个意思,她想了想,便也释然了,强扭的瓜不甜,只不知父亲和母亲会不会同意。 林倾暖见宁老太君脸色忽然严厉起来,便知道她是瞧出什么了。 也好,趁这个机会同外祖母说清楚,也省的他们再为她操心。 “外祖母,您想问什么便问吧!”她向宁老太君笑了笑,神情萌软。 宁老太君瞧着她气色不大好看,心里是又生气又心疼。 有心现在问清楚,又舍不得,忍了半天,终是气哼哼起了身,“你先歇着,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外祖母——”林倾暖顿时便有些紧张。 她倒宁愿现在同外祖母说清楚,不然一直挂在心里,终究是个疙瘩。 宁老太君起身刚要走,见她脸上写满了不安,叹了口气,又放缓了声音道,“你先别想别的,寒儿以后便呆在宁国府吧,我已经给她派了几个专门侍候的丫头,洛舞你带回去,待会儿我让她过来侍候。” 说罢,便由杜嬷嬷扶着出去了。 林倾暖其实也有让寒儿呆在宁国府的打算,现在外祖母说了,也省的她主动开口了。 只是瞧着外祖母的神色,她心里便愈发忐忑了,本来想了一肚子理由要说服外祖母,可谁知道外祖母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真是愁人,她苦恼的拧了拧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表小姐,您身上还有伤,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也不晚。”一边侍候的丫鬟上前将她扶着躺下,笑着宽慰她。 林倾暖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本就困倦,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书房! 宁国公神色严肃的瞧着云顼。 云顼心里忽然无端的浮起一丝紧张。 他自幼功课好,印象中老师也从未用这般严厉的眼神看过他。 可他此刻更担心的,是老师不会同意将暖儿嫁给他。 “老师——” “太子殿下,坐吧!” 云顼刚要开口,便听宁国公忽而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 他沉默了一下,撩袍坐了下去。 “太子殿下,老臣从你三岁的时候教你,如今一眨眼已经十五年了,”宁国公感慨,“虽然老臣对你一直都恪守君臣之礼,可在老臣的心中,早已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云顼脸上浮起一丝触动,他又何尝不是将老师当做父亲,老师陪伴他的时间,几乎比他的父皇还要多。 宁国公欣慰的瞧着他,“你是老臣自小看着长大的,老臣相信你的人品,相信的你能力,更相信你能坐稳这个天下,能让大楚的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不管朝堂局势如何,宁国府上下,一直都是支持你的。” 这是云顼第一次在老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一直以来,尽管老师对他素来都是偏爱的,可是却从不会在任何场合谈及这些,尤其是关于储君之争,更是绝口不提。 他尊敬老师,也钦佩宁国府的一门正气,宁国府支持谁,那是老师的选择,他并没有干预的意思。 可如今听着老师对他的夸赞,他的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激动,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老师会同意将暖儿嫁给他? “多谢老师肯定!”云顼起身,向宁国公深深作了个揖。 宁国府瞧着他知礼恭敬的样子,眸色微深,语气蓦的一转,“但是,你也要答应老臣一个条件!” 闻言,云顼心下莫名一紧,敛去了眸中的笑意,静静等着宁国公接下来的话。 果然,宁国公的声音继续响起,“宁国府的女儿,不会嫁入皇家,所以老臣的条件便是,你不能对暖儿起别的心思。” 云顼的脸色蓦的变了,“老师既然信我,为何又不愿将暖儿嫁给我?” 宁国公见他这个样子,便知他与暖儿之间果然有事,脸色不由沉了沉。 “一个合格的帝王,一个合格的储君,不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夫君,我宁国府可以为大楚鞠躬尽瘁,也可以支持太子殿下继位,可宁国府的女儿,却不能白白为皇家牺牲。” 云顼深邃的眸中浮起一抹急色,“老师,暖儿不是牺牲,我会照顾好暖儿,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的。” “太子殿下,这大楚女子千千万,比暖儿聪慧漂亮的女子也不是没有,您为何一定要执着于暖儿呢,她的性子,不适合呆在宫里。”宁国公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云顼见宁国公依旧坚持不同意将暖儿嫁给他,沉默了一瞬,反而冷静了下来。 宁国府不同意,他一早就知道,可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老师,如果我说非暖儿不娶呢?” 第220章 我只会娶暖儿一人 他清冷的眉眼间满是认真,“不管世间有多少女子,可我的心里,唯有暖儿一人,老师,我以为您一直都是知道的,我对暖儿的心意,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宁国公何尝不知道他一直对暖儿多有关照,只是不曾以为他对暖儿是这个意思罢了。 不过瞧着他此刻的神情,显然是对暖儿用情至深。 可皇家的感情,又能维持多长时间? “太子殿下,”宁国公叹气,“不是老臣不相信你,只是你以后是要做皇上的,三宫六院少不了,即便你的心里只有暖儿,可那些女人的存在,必然会对暖儿造成伤害。” 他不求如儿和暖儿嫁的多高门富贵,只求她们能找到真正疼爱自己的人,一辈子顺风顺水,不受委屈。 听到宁国公的顾虑,云顼心里反而放松了。 “老师,我不会娶别人的,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只会有暖儿一人。” 宁国公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当年皇上又何尝不是只爱你母后一人,可最后还不是被迫娶了那么多女人,殿下,只要坐上那个位置,便会身不由己的。” 云顼忽然笑了,他走到窗户前,脸上的笑意隐隐透着苦涩,“父皇爱母后,可在他的心里,这大楚江山始终都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才会妥协,才会让母后吃了那么多苦头。” 他转身看向宁国公,脸上的沉着冷静让宁国公瞬间感觉到,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还需要自己教授的少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有主见,有担当的合格的储君了。 虽然他离及冠尚有两年。 云顼神色认真的看向宁国公,“可是我不同,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暖儿,万事再重,都重不过一个她,包括那个位置。” 宁国公一震,他没想到,云顼竟然对暖儿如此看重,甚至重过了他的责任。 他怔怔的瞧着云顼,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云顼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老师该是了解我的,我说到必然会做到,我可以向老师承诺,此生此世,都只会娶暖儿一人,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宁国公沉默了。 云顼对暖儿的这份心,的确是难得。 即便暖儿不嫁皇家,又怎么能保证遇到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暖儿是什么态度?”沉思了好一会儿,宁国公开口问。 云顼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这个问题,老师还是直接问暖儿的好。” 宁国公顿时气闷的瞧了他一眼。 云顼这个神情,显然是笃定暖儿会向着他了。 他轻叹口气,“你容我考虑一段时间,再答复你。” 云顼见宁国公这是有松动的意思了,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些,“老师,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 宁国公微微颔首,心里的秤不由又向云顼偏了一分。 这个孩子虽然素来内敛,可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思,自己即便不能全部猜中,也能猜个五六分。 正因为瞧出了他对暖儿的真心,所以他才会动摇,甚至忽然觉得,如果将暖儿交给云顼,他似乎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云顼出了宁国公的书房,又去看了看林倾暖,见她已经睡熟,忍不住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又坐在床边瞧了她半响,这才悄悄自窗口翻了出去。 若不是顾忌到这里是宁国府,他就留下来陪她了。 —————— 天尚且昏暗,整个京城还在沉睡,可皇城内的官道上却已有了不小的动静。 大楚的官员们从自家的马车上下来,便疾步向朝阳殿而去。 到了宫门口,自觉的按照官职大小顺序依次排起了队。 蓦的,众官员发现队列里出现了两道不太常见的身影,顿时便纷纷议论了起来。 “宁国公怎么来上朝了?”一名官员小声道。 旁边的官员摇摇头,“不清楚,你没瞧见么,宁大将军也来了,他一直在军中,都好几年没来上过朝了。” “是不是边疆又要有战事了?” “谁知道呢,连宁国公也来了,恐怕这事不小。” 不远处的兵部尚书听了,不赞同的摇摇头,若是边疆有什么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宁国公和宁大将军来上朝,显然不是为了这个。 林昭瞧着站在最前面的宁国公以及宁知远,心里不由一怵,想要上前打个招呼,又有些担心宁国公会怪罪自己。 他凝神思索了番,林倾暖姐弟几个最近在府里似乎也没受什么委屈,这才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向宁国公行了个礼,谄笑道,“岳丈大人怎么来上朝了?” 末了又向宁知远拱了拱手,“大舅子!” 现在是在朝中,按规矩林昭该称呼宁国公和宁知远官名,可林昭为了彰显他同宁国府的关系,便故意作了私下的称呼。 林府最近走背运,闹出的丑闻不少,连带他没少被朝中大臣嗤笑,如今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向众人说明他同宁国府关系非比寻常,他们若是再想为难他林昭,也要掂量掂量。 众官员这才想起林丞相是宁国公的女婿,不过却并没有像林昭认为的那样,反而都起了看戏的心思。 谁不知道最近京中传的最凶的,便是林府之人对那林三小姐的苛待欺辱? 要知道,这林三小姐的母亲,乃是宁国府当年的小姐宁舒依,宁三小姐是宁国公正儿八经的外孙女儿。 宁国公一瞧见林昭,便想起了他对暖儿姐弟三人的冷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要训斥他几句,想着今日自己来不是为了这事,便生生忍了下来,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没有理他。 宁知远倒是乐呵呵的伸手拍了拍林昭的肩膀,“原来是妹夫。” 林昭原本因宁国公的态度而忐忑不安,此刻见宁知远愿意搭理自己,顿时一扫脸上的尴尬,赔笑开口,“不知岳丈和大舅子今日来是——” “哎,你瞧瞧,你不和我打招呼我倒忘了我还有个妹夫,”宁知远凑近了他些许,嗓门却没有丝毫收敛,“我听说暖儿在林府受了不少欺负,正打算哪日去找你切磋切磋,不如待会儿下了朝,我同你一起回林府讨杯茶喝?” 林昭的背上莫名升起一股寒意,脸上的笑意也因着宁知远的话而僵住。 他了解这个大舅子,没那么多心眼儿,素来喜欢用拳头解决事,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想到宁知远的行事方式,他心里愈发不安了,“这——” 宁知远却仗着自己身高马大,一把托住了林昭的肩膀,不悦开口,“怎么,妹夫这是不欢迎我这个大舅子?” 林昭被他强大的气势所慑,愈发的矮了一头,心里更是怵的不行。 他努力扯出几分笑意,僵硬开口,“哪里哪里,怎么会,只是林府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我——我还要回去处理,恐怕会招待不周。” “诶我也听说了,不就是你们二房家那个要一日嫁出去的女儿嘛,怎么,还没嫁出去?”宁知远一脸关切。 林昭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尴尬的笑了笑,“嫁了,嫁了!” 昨日林府接到的圣旨可是被张贴了布告的,朝中各官员自然也瞧过,心里本就对林府嘲笑不已,如今见林昭在宁知远的面前表现的这般怂,顿时愈发鄙夷了。 宁国公见宁知远气出的差不多了,便轻咳了声,假装警告的瞪了宁知远一眼,“现在是上朝时间,乱称呼什么,勾肩搭背成何体统,还不赶快站好?” 宁知远接收到自家老爹的眼神,立刻便收回了手,规规矩矩的站好了。 林昭听宁国公的话明里暗里都在训斥自己不懂规矩,脸色愈发不好看了,却终是不敢在宁国公面前造次,自讨没趣的退了回去。 欧阳亭瞧着林昭的样子,满是精明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 这样的人,却和自己同为丞相,真是让人感到耻辱。 各官员刚刚站好,便见云顼走了过来,众人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淡淡开口,“免礼!” 他向宁国公恭敬道,“老师!” 宁国公颔首,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便各自站好。 不多时,云瑜也来了,他刚刚站定,便冷笑出口,“太子皇兄今日气色不错,昨日可休息好了?” 云顼勾了勾唇,“没有牛鬼蛇神打扰,自然休息的好,不过本宫瞧着二皇弟精神似乎不大好的样子,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 “你——”云瑜顿时怒意上浮,狠狠的瞪向了云顼,“我们走着瞧!” 云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懒得再同他多费唇舌。 后面的大臣低垂着头,假装没听见。 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卯初一刻,宫门缓缓打开,大臣依次排序进了朝阳殿。 第221章 儿臣的确是闯了翊宁宫 楚皇刚坐上御座,底下便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抬眼一扫,就看到了宁国公和宁知远。 心里稍一琢磨,便猜出他们是为何而来,心里不由暗暗一笑。 这老国公,还是一如既往的护短。 “平身!”楚皇朗声开口,说完,又向旁边吩咐,“给老师拿把椅子来!” 李尚立刻应了声,指使内侍给宁国公上了座。 宁国公正要叩谢,楚皇连忙道,“老师不必多礼。” 宁国公乃三代帝师,楚皇少年即位,宁国公于他不仅有教授之恩,还有辅佐之功,他哪里会让宁国公向自己行礼。 宁国公见楚皇免了他的礼,便躬身谢恩,“多谢皇上厚爱!” 说罢,就坐在了内侍搬来的椅子上。 一些年轻的官员此刻才见识到了宁国公在朝堂、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心里不由暗暗咋舌。 而那些曾与宁国公同朝为官的,脸上顿时浮起肃然之情。 云瑜衣袖下的拳头不由紧了紧。 楚皇笑着看向宁国公,“不知老师今日上朝,所谓何事?” 宁国公向楚皇拱了拱手,“老臣不敢耽误朝廷大事,待百官上奏完,老臣再向皇上言明也不迟。” 楚皇点了点头,便转向了百官,威严开口,“诸爱卿今日可有事要奏?” 底下沉默一片。 楚皇见无人上奏,刚要说话,不想一人却忽然出列,向楚皇道,“皇上,臣要弹劾!” 楚皇一瞧是章御史,便问道,“章御史要弹劾谁?” 章御史抬头,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大声道,“臣要弹劾的人是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百官顿时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素来洁身自好,协助皇上处理朝事又井井有条,对人知礼,对事公正,即便是云璃和云瑜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从未有把柄被他们拿住。 谁知道今日章御史要弹劾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这着实让他们惊了一跳。 那些被云璃和云瑜收买的官员,顿时摆出看戏的姿态,而支持云顼或中立的大臣,则不由暗暗担心起来。 楚皇眼中暗色一闪而过,沉声问,“你弹劾太子什么?” 章御史一脸无畏,大声道,“臣弹劾太子殿下乖张狠戾,残暴不仁,不尊嫡母,无视规矩,不仅夜闯翊宁宫,还指使属下滥杀无辜,密谋残害皇后娘娘性命。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实不配为我大楚储君,故而臣请旨,废除太子之位,另择贤明皇子继之。” 此言一出,不亚于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花。 众人心中惊骇无比,章御史竟然提议废除太子殿下? 这可就不是简单的弹劾了。 涉及国之根本,一些大臣立马站不住了,纷纷出列。 “章御史胡言乱语,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无风不起浪,臣认为章御史不会无缘无故污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素来冷静持重,章御史不要听风就是雨,凡事要讲证据。” “既然章御史敢弹劾太子殿下,那必然是有证据的。” 楚皇见下面吵作一团,脸色愈发暗沉,重重咳了一声。 声音既出,底下吵闹不已的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察觉到皇上的怒意,那些刚才还争的面红耳赤的官员瞬间不敢再说话。 不过只安静了一会儿,便有官员忍不住了。 刘御史大步出列,怒声道,“太子殿下聪慧贤德,正直清明,章御史包藏祸心,肆意污蔑太子殿下,其心可诛,望皇上严惩。” 章御史见说话的是素来同自己不和的刘御史,顿时便不干了,“刘御史,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污蔑,昨儿个太子殿下大闹翊宁宫,谁人不知,你不要公报私仇。” “什么大闹翊宁宫,老夫怎么不知道,你身为御史,却是非不分,连储君都敢污蔑,我看你是别有目的。”刘御史毫不退让。 章御史冷笑,“你若是不信,可以问二殿下,我看你才是别有用心,一味的讨好太子殿下,你可别忘了,现在做主的还是皇上。” 刘御史一听瞬间勃然大怒,“你别血口喷人,老夫只是就事论事。” “什么就事论事,太子殿下在翊宁宫大开杀戒,还有理了?” 刘御史刚要反驳,云瑜却蓦的跪了下来,“儿臣求父皇为母后做主!” 百官其实大都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见章御史和刘御史吵得凶,似乎双方都有理,一时便也没有多话,此刻见二皇子忽然跪了下来,心里不由对章御史的话信了几分。 难不成章御史说的是事实? 刘御史见二皇子跪了下来,将要出口的话便生生咽了回去,他倒要看看,这二皇子怎么说。 楚皇冷冷的瞪了眼云瑜,“她有什么冤屈需要朕给她做主?” 他问的是反话,可云瑜却没有听出来,见楚皇问出口,顺势便道,“昨日太子皇兄带着暗卫擅闯母后的寝宫,不止打伤了母后身边的嬷嬷,还杀了翊宁宫的暗卫,连母后都受了很大的惊吓,儿臣恳请父皇为母后做主,依律惩处罚太子皇兄。” 云瑜的话一出口,朝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脸上写满了惊讶。 难不成二皇子说的是事实? 可太子殿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章御史得意的瞧着刘御史,“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刘御史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向皇上奏道,“微臣相信太子殿下的人品,此事不能听信二皇子一面之词。” “翊宁宫众人都可作证!”云瑜见刘御史竟然怀疑他,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他没想到林倾暖竟然猜出了他们的计谋,还杀了母后派去处理宁宛如的人。 那都是母亲培养出多年的精锐,一夜之间尽遭毒手,里面甚至还有兰家的两个子弟,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气? 更何况,云顼还闯入翊宁宫杀人,威胁他的母后,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皇上,微臣以为,翊宁宫都是皇后娘娘的人,他们的话作不得数!”于侍郎立刻站了出来。 兰隐轩冷声道,“照于侍郎的话,皇后娘娘宫里那么多暗卫的尸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楚皇阴沉的瞧了眼云瑜,压下了心底的怒意,冷着脸问向林昭和欧阳亭,“两位丞相如何看待?” 林昭此刻哪里敢说话,一方是太子殿下,一方是二皇子,都是他惹不起的。 可皇上偏偏又问了他。 “微臣——微臣并没有亲见,具体也不知当时是什么情况!”他略略思索了一番,便模棱两可的回道。 众官心里顿时浮起一丝鄙夷,这林丞相,果然一如既往的和稀泥。 欧阳亭正了正衣冠,出列回道,“皇上,太子殿下虽然素来知礼守礼,可二皇子殿下也说的有板有眼,所以微臣认为,此事恐怕是真的,只是太子殿下毕竟年少,一时糊涂倒也情有可原。” 他这话刚说完,一些支持云顼的大臣便不干了,什么叫一时糊涂,这欧阳丞相表面是为太子殿下开脱,可实际上却坐实了太子殿下的罪名,真是老奸巨猾。 楚皇脸色愈发难看。 “皇上,”沈大学士道,“既然太子殿下在此,那何不问问殿下,具体是怎么回事?”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人家太子殿下还没有说话呢。 于是一殿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前方站着的云顼身上。 楚皇闻言,也将视线投向了云顼,“太子,你说说。” 他倒要看看,顼儿这次会怎么处理。 云顼神色冷清淡然,深邃如潭的眸子波澜不惊,淡声回道,“儿臣的确是闯了翊宁宫,也的确杀了翊宁宫的暗卫。” 第222章 朕能证明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太子殿下竟然承认了? 甚至还不曾辩解一句? 当下一些支持云顼的官员便站不住了,太子殿下自己都认了,这还让他们怎么为他说话? 刘御史也有些惊讶,竟真是太子殿下做的? 云瑜的人愈发得意,章御史更是忍不住轻哼出声,嘲讽的瞧了眼刘御史。 楚皇眸色一沉,他竟然还敢承认! 他当然知道云顼是为了救那个小丫头,可这样的话如何在朝堂说出来。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试问百官怎么看他? “你为何要这么做?” 心里虽然恼他,可该问的还是得问,否则岂不是让兰家得逞了去? 百官一听,顿时都竖起了耳朵。 平心而论,其实他们都不相信太子殿下会这么做,可既然他都亲口承认了,那显然是真的。 于是众人心里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能让素来稳重老成的太子殿下做出这种冲动之事? 云顼抬起冷淡的视线,言简意赅的开口,“为了救人。” 救人? 救谁? 众官员心里愈发好奇。 章御史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太子殿下要救人,那跑到皇后娘娘那里做什么,难不成翊宁宫有你救的人?” 在他看来,这就是太子殿下的狡辩,翊宁宫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怎么会有他要救的人? 当然,他并不知道宁宛如和林倾暖的事,云瑜之前也没有告诉他,只是让他用这事弹劾太子殿下。 云顼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看向章御史,“章大人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有弄清楚,就要弹劾本宫,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章御史被云顼这么一瞧,顿时便有些紧张,不过想着皇后娘娘和二皇子的命令便是将太子殿下拉下水,便硬着头皮驳道,“什么来龙去脉,事情的真相就是太子殿下闯了宫,还杀了人,所以必须要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云顼瞥了眼还跪着的云瑜,“既然章御史不清楚,那二皇弟不妨解释解释?” 章御史一愣,难不成真的有别的什么内情是他不知道的? 云瑜掩去脸上的心虚,站起来强硬开口,“我解释什么,明明就是你对母后不满,所以才擅闯翊宁宫,想要谋害母后性命。” “一派胡言!”宁国公蓦的起身,用力一甩袖子,“太子殿下为了什么去翊宁宫,二皇子会不知道?” 说完,他又转向楚皇道,“皇上,这也是微臣今日来面圣的原因所在。” 说实话,他内心是震惊的。 之前他只知道是太子殿下将暖儿带回来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暖儿闯了翊宁宫,还杀了翊宁宫的暗卫。 其实想想也是,兰皇后既然要为难暖儿,又怎么会轻易的让云顼将暖儿救走? 听宁国公驳斥了云瑜,楚皇的脸色方好看了一些,“老师请讲!” 云瑜暗暗瞪了宁国公一眼,终是没敢再开口。 百官一见宁国公竟然也参合进来了,不由愈发惊奇,而且听宁国公的意思,他和宁大将军还是专门为了此事来的? 宁国公向楚皇躬了躬身,这才沉声开口,“老臣今日来,是为老臣的外孙女伸冤,她昨日无故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为难,皇后娘娘枉顾国母身份,不仅对老臣的外孙女罚站罚跪,还残忍的对她用了钉板之刑,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恐怕老臣已经见不到臣的外孙女了。” 宁国公的话信息量太大,众人反应了半天才醒悟过来,宁国公的外孙女,不就是林府的三小姐? 想到这儿,数道目光立刻又落在了林昭身上。 林昭并不愿掺合其中,不想竟又被动的牵扯了进来,见众人看着他,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我——我实不知!” “哼!你对暖儿从来都不关心,又怎么会知道?”宁知远先是不满的瞪了眼林昭,然后才向楚皇道,“求皇上为微臣的外甥女做主。” 在场的官员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皇后娘娘先扣留了林三小姐,还对林三小姐用了刑,太子殿下为了救人,这才不得已闯了翊宁宫。 想到宁国公是太子殿下的老师,那么太子殿下为了帮宁国府救人,也就情有可原了。 而一些老臣则不约而同的想到了 上次太子殿下求娶那林三小姐的事。 “你胡说,皇后娘娘怎么会惩罚林三小姐?”章御史梗着脖子辩驳。 宁知远怒了,嗓门愈发大了,“暖儿现在还在宁国府躺着没醒来,你当本将今日是闲的没事来骗的你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让众人的心不由跟着一紧。 章御史的脑袋被震的嗡嗡作响,刚要反驳,待看到宁知远的架势,顿时吓了一跳,只得不甘的偃了怒气,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莽夫,便退了回去。 他怕他再多说一句,这个宁知远就要忍不住冲上来打他了。 云瑜见宁知远强势,暗叫不好,连忙给欧阳亭使眼色。 接收到云瑜的暗示,欧阳亭立刻出列,义正言辞道,“即便林三小姐受了伤,也不一定与皇后娘娘有关,宁大将军说话可要有证据,谁能证明?” 云瑜顿时放心了。 他早就留了一手。 即便宁国公来告状又如何,昨日在场的除了翊宁宫的人便是云顼的人,既然双方的人都不能证明,那林倾暖那个小贱人在翊宁宫受罚的事,便也没人能证明了。 众人一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的确,如果无人能证明那林三小姐的确是在翊宁宫受的罚,那宁国府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虽然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来事情的真相。 “朕能证明!” 宁知远刚要说话,忽听上方传来了一道沉冷的声音。 他顿时愣了。 众官员刚开始也以为听错了,齐齐抬头看向楚皇,却见楚皇已经站了起来,冷冷的睨着欧阳亭,“你不是要证人么,朕昨日去了翊宁宫,见太子正好将林三小姐从翊宁宫救了出来,如此丞相可满意?” 欧阳亭瞬间便吓傻了,连忙跪下请罪,“微臣实在不知皇上当时竟然也在。” 楚皇见云瑜脸上隐隐有不服气之色,掩下了眼底的冷意,威严开口,“如果有人觉得朕是在徇私,外面还有御林军,昨日皇后可是将御林军调过来,要为难太子。” 云瑜一抬头便瞧见了自家老爹那警告的眼神,连忙敛了神色回道,“儿臣不敢。” 心里却将楚皇骂了个狗血喷头,老头子素来偏心云顼他怎么会不知道,原以为只是暗里的,不想今日竟然亲自为云顼作证,还当真是父慈子孝。 底下的人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皇上一早就知道了,之前故意装作不知道,显然是要先听听众人怎么说。 之前那些替云瑜说话,怀疑太子殿下的,心里顿时涌出一阵后悔,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暴露了自己的阵营。 楚皇是什么人,拿眼角都能瞧出云瑜心里的不满,他冷冷一笑,“将御林军统领给朕叫进来。” 第223章 本宫心悦林三小姐 不多时,御林军统领便走了进来。 他是后来才知道御林军竟然也参与了进来,当下便将昨晚执勤的领队给臭骂了一顿,直接让他滚回家了。 “你说说昨日翊宁宫的情况。”楚皇冷声命令。 御林军统领得令,连忙将自昨日参与过的御林军嘴里得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当然,话里话外,都是皇后娘娘先为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得已才出的手。 他哪里敢说太子殿下的不是,皇上可是专门敲打过他。 楚皇见他说完了,便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怎么样,众爱卿现在可明白了?”他扫了眼下面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尤其在章御史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那些原本想要趁机将云顼拖下水的官员,现在哪里还敢说话,皇上摆明了是偏向于太子殿下的。 况且御林军统领的话,他们可是听的真真儿的,是皇后娘娘先下令动手的。 云瑜硬着头皮道,“即便是母后先下的令,那太子皇兄也不该杀人!” 云顼眸中浮起几分冷意,“二皇弟的意思,本宫只能任由暗卫的剑刺到本宫身上,本宫就不能还手?” “那为何你的御卫没事,母后的暗卫却都死了?”云瑜愈发不服气。 云顼闻言,俊逸的脸上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技不如人罢了,二皇弟别忘了,本宫只带了一个人,可皇后娘娘却是出动了翊宁宫所有的暗卫,还有御林军。” 云瑜一噎,顿时没了言语。 一群人都没打过一个青墨,还被对方反杀了个干净,他能有什么话说? 沈大学士见状,连忙打圆场,“既然事已清楚,太子殿下是为救人,不得已才闯了翊宁宫,也算情有可原,所以臣认为章御史弹劾太子殿下一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楚皇微微点头,他的目的便是不希望云顼牵扯进来,影响他的储君声誉,如今说明白了,他也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御史。 毕竟,御史有弹劾纠察百官之责,即便知道他是兰家的人,对云顼不怀好意,他暂时也不能动他。 云瑜却不愿就这么罢休,他怒气冲冲的开口,“就算那林三小姐在母后宫里,太子皇兄难道不能先去求父皇,非要做出这等闯宫杀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兰隐轩心里暗叫不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云瑜。 只是云瑜尚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注意他的眼神。 昨日得知宁宛如被救走,他便知道宁国府不会善罢甘休,为了防止对方追究,他们才先下手为强,率先向云顼发难,企图混淆视听。 即便是不能将云顼拉下水,最起码也能让宁国府乱了阵脚,最好不要再追究此事。 可云瑜现在倒好,反而主动提及林倾暖被姑母扣住的事,这不是给宁国府递了一个把柄么? “二皇弟此言差矣,”云顼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本宫可没有要闯宫杀人的意思,只是皇后娘娘胡搅蛮缠,要阻止本宫将人带走,本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他的眼中渐渐浮起冷意,“本宫去的时候,林三小姐已经受了重伤,被皇后娘娘折磨的虚弱不堪,本宫若是先去求父皇再救人,那林三小姐还焉有命在?” 云瑜别有深意的笑了,“太子皇兄如此紧张林三小姐,臣弟倒是想问,那林三小姐是太子皇兄的什么人,竟值得你如此挂心?” 他可是记得,当时林倾暖那个贱人可是同时拒绝了他和云顼,他倒要看看,云顼怎么回答。 大部分官员心里其实也是有一丝怀疑的,即便那林三小姐是宁国公的外孙女,可太子殿下也不必选择这么极端的法子救人。 云顼淡声解释,“林三小姐乃老师的外孙女,本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况且,本宫同林三小姐自小认识,担心她有何不可?” 云瑜脸上刚浮起失望之色,却听云顼又一字一顿道的开口,“最重要的是,本宫心悦林三小姐。” 此言一出,不亚于在平地响起一声惊雷。 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林三小姐? 宁知远皱了皱眉,他其实觉得云顼人不错,而且也没有像父亲和母亲想那么多,但此刻乍听他说出来,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那种感觉好像,他们宁府一直珍视的宝贝就要被人抢走了一般。 云瑜脸色变了变,终是化作一声冷笑,“心悦?我记得当初林三小姐可是拒绝了你,况且,谁人不知,宁国公可是说过,宁国府绝不会同皇家结亲。” 云瑜这么说当然有他的目的。 宁国府公其实并没有明着在外人前说过,可经他这么一说,便成了宁国府瞧不上皇家的意思。 当然,若是宁国公不承认这事,那他正好可以趁机提出求娶林倾暖,反正怎么都不会吃亏。 至于林昭那个软骨头,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看中的,是林倾暖背后的宁国府。 林昭默了默,其实他想说,林倾暖不是宁国府的女儿,是他林家的,可看着几人都是他惹不起的,还是没胆子站出来。 当然,听到太子殿下喜欢林倾暖,他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是不是这就意味着,他也可以得到太子殿下的另眼相待了? 毕竟,他和林倾暖的关系再不好,林倾暖也是林府不折不扣的女儿。 楚皇其实一直都知道宁国公的意思,但被云瑜这么当众说出来,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被臣子嫌弃,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虽然宁国公的意思,只是不愿让女儿参与到这些斗争中去。 他狠狠瞪了云瑜一眼,就他那点小心思,还想瞒得过别人? 不过想到云顼,他又有些头疼,这臭小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了,若是宁国公不同意,那他怎么收场? 而且,自己这个这做父皇的还没怎么同意呢,他就不能顾忌一下? 云顼勾了勾唇,“本宫和林三小姐的事,就不劳二皇弟操心了,况且,宁国府是什么态度,就更不关你的事了。” 他锋利的视线扫过他,“二皇弟有心在这里造谣,还不如想想怎么善后。” 他说的模棱两可,云瑜一时拿不准他指的是宁宛如,还是林倾暖的事,心下不由揣揣。 只是云顼出来挡下了他的话,他为难宁国公的计划便打了水漂。 他不愿就此放弃,刚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宁国公却忽然站了出来。 “老臣并没有说过不愿与皇家结亲这种话,不知二皇子污蔑老臣是什么意思?” 第224章 皇后为何要处罚林三小姐 云瑜一听顿时大喜,“既然国公爷没有这个意思,那——” “但如儿已经许配了人,至于暖儿,她能得太子殿下青睐,自是她的福气,老臣不敢多言。” 宁国公飞快的打断了云瑜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经过如儿这次被绑架一事,他忽然想明白了。 他不愿她们嫁入皇家又如何,对方总是会想到各种阴毒的办法达到目的,即便是宁国府再小心,总不能不让如儿出门。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赶快为她寻一门亲事,如儿早就到了适婚年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搁置了下来。 至于暖儿,他看的明白,太子殿下之所以说出心悦暖儿的话,也是为了护住她。 既然他对暖儿一片真心,他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皇家又如何,他相信他的眼光不会错,太子殿下会护暖儿一世周全。 所以他临时改了主意,同意了他们的事。 当然,林昭虽然不疼暖儿,可暖儿毕竟还姓林,况且皇上对太子殿下的亲事还没有表态,他也不便越俎代庖,只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云顼一听便明白了,老师这是同意了他与暖儿的事,否则他已经挡回去了,老师又何必再开口。 他眸中浮起几分笑意,也不顾是在朝堂上,深深的向宁国公做了一揖,“多谢老师成全!” 他就是要让众人知道,以后暖儿是他的人了,谁敢再动她,就得先过了他这关。 “咳——” 楚皇脸色发黑,尴尬的咳了一声,他这个父皇还没点头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同样尴尬的还有林昭,他觉得,每次涉及到林倾暖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总是被忽略的彻底。 众多老臣更是没眼看,太子殿下不是一直清心寡欲吗,怎么忽然间对那林三小姐竟如此上心? 当然他们心里也是欣慰的,太子殿下终于对娶媳妇这事感兴趣了,看来他们有望看到皇孙出世了。 虽然那林三小姐之前说过不会允许夫君纳妾,可此刻已被他们自动忽略了。 先将人娶回去再说,现在连个太子妃都没有,还谈什么纳妾? 总之,太子殿下可是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虽然是惊大于喜。 毕竟一个一向冷清的人,忽然对娶媳妇变的如此热衷,的确是让人惊悚。 宁国公连忙还礼,“太子殿下不必多礼。” 现在是在朝堂上,没有师生,只有君臣,他哪敢受云顼的礼。 “咳——” 楚皇不得不再次出声证明自己的存在,“林三小姐年纪尚小,太子的婚事先不急,现在是上朝时间,还是先处理朝廷之事吧!” 那些老臣忍不住了,太子娶亲也是国家大事,好不容易太子自个儿愿意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好几位老臣出了列,刚要抬头说话,见楚皇的面色愈发黑了,眼神更是隐含警告,显然是不愿再商讨这事。 几人将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只得又退回去。 云瑜没想到宁国公竟然会同意林倾暖和云顼的事,更没想到宁宛如已经许配了人,那他这密谋这么久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他随即便醒悟过来,冷笑道,“不知宁小姐许给了谁,本殿怎么没听说?” 别以为他瞧不出来宁国公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绝他求娶宁宛如的心思。 宁国公还没有说话,宁知远便不悦开口,“这是我们宁国府的事,就不劳二殿下费心了。” 云瑜脸色一白,刚要说话,兰隐轩已经淡笑着上前拱了拱手,“在下恭喜宁国公,恭喜宁大将军了。” 宁国公轻微的点了下头,宁知远则冷哼出声,直接别过了脸。 他们绑了如儿,竟然还好意思舔着脸过来同他说话,他没上去揍他们一顿已经是好的了。 楚皇瞧着底下越来越放肆,哪里还有个朝会的样子,顿时烦躁的摆摆手,“众爱卿还有什么事要奏,没有就退朝吧!” 兰隐轩的心终于放下,只要宁国府不再追究,那这次的事就算完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退回去,便听宁国公向楚皇道,“皇上,暖儿无故被责罚一事,还请皇后娘娘给宁国府一个交代。” 楚皇其实也不大愿意处罚兰皇后,原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了,不想宁国公又重新提了起来。 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皇后此举的确不妥,朕下去会说皇后的,让她以后注意点。” 宁国公显然对楚皇这个答复不满意。 “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后娘娘滥用私刑,无辜责罚大臣之女,愧为国母,臣恳请皇上严惩皇后娘娘。” “对,我们暖儿伤成那样,难不成就白伤了吗?”宁知远气愤不已。 兰隐轩笑了笑,“宁国公、宁大将军息怒,这也许是误会,皇后娘娘素来心慈,待人也宽和,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对林三小姐用刑的。” “兰世子的意思,兰皇后那是因为什么大事了?”宁知远冷着脸反驳。 兰隐轩皱了皱眉,他是这个意思么? “想来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他再次开口,希望可以就此平息宁国公和宁知远的怒火。 谁教是他们先得罪了宁国府? 宁知远却冷哼出声,“什么误会,能让她对暖儿用刑? 暖儿不过一个小丫头,她也下得了如此狠手,这传言中的仁慈宽厚,果然不能信。” 宁知远的话瞬间便激怒了云瑜,他立刻扬声道,“还不是因为林倾暖顶撞了母后,母后这才惩罚于她。” “笑话!” 宁国公一听顿时气的竖起了眉毛,“无缘无故的,暖儿怎么会顶撞皇后娘娘? 老臣倒想问问,这皇后娘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将暖儿宣进了宫,又对暖儿用了刑?” 云瑜一噎,狠狠的一甩袖子,“本殿怎么知道,谁知道那林倾暖是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他又不能将宁宛如的事说出来,而母后逼迫林倾暖嫁给他,就更不能说了。 宁国公冷笑,“既然二殿下这么说,那老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看看究竟是我们暖儿做错了事,还是皇后娘娘滥用私刑?” 宁知远也大声道,“就是,我们暖儿不能蒙受不白之冤。” 楚皇没办法,只得吩咐下去,“将皇后身边的赵嬷嬷带过来。” 不多时,赵嬷嬷便被带到。 她虽在皇后身边侍候,却从未到过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尤其文武百官的眼神此刻正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更让她提心吊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向楚皇请安。 楚皇嫌恶的瞥了她一眼,“朕问你,昨日皇后为何要处罚林三小姐?” 第225章 太后娘娘驾到 赵嬷嬷一听便呆了,“这——这——” 楚皇哪有这个耐心等她,见她支支吾吾的,愈发烦了,冷声喝道,“还不赶快如实招来?” 赵嬷嬷被楚皇这么一吓,愈发慌手慌脚,“是——是那个林三小姐出言顶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才处罚了她。” “林三小姐为何要顶撞皇后?”楚皇又问。 这下打死赵嬷嬷也不敢说了,她诚惶诚恐的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身子更是抖成筛糠。 “皇上,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刘御史又站了出来,瞥了眼已经吓成一团的赵嬷嬷,向楚皇道: “之前章御史诬陷太子殿下谋害皇后娘娘,微臣认为,事情的真相,恐怕是皇后娘娘要害太子殿下性命,事情败露,这才反咬一口。” 章御史顿时急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刘御史冷笑,“血口喷人的是你,之前你肆意污蔑太子殿下,还说不是有人指使?” “本官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你污蔑。” 章御史按下心底的紧张,摆出一副公正的样子, “况且,本官身为御史,乃是履行弹劾之职,怎么会受人指使?” “弹劾可不是胡乱攀咬,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 刘御史素来毒舌,此刻得了理,又怎么会轻易饶过章御史。 听了刘御史的话,那些中立的大臣心里隐隐也有些怀疑。 太子殿下非皇后娘娘亲生,二皇子又素来同太子殿下不和,莫不是皇后真要害太子殿下性命,然后扶二皇子做太子?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毕竟,朝中现在的局势,只要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 兰隐轩一听刘御史越说越离谱,连忙开口,“刘御史,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皇后娘娘素来视太子殿下为亲生,对太子殿下多有关照,你不能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就给皇后娘娘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 “污蔑当朝皇后,应立即处死!”云瑜狠狠的瞪着刘御史。 这个茅坑里的臭石头,怎么哪儿都有他? 刘御史却没有丝毫惧怕,梗着脖子大声道,“本官是御史,二皇子敢杀吗?” “你——” 云瑜顿时被激怒,刚要上前,却被兰隐轩拉住。 兰隐轩阴鸷的目光落在刘御史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刘御史说话可要讲证据。” “证据便是林三小姐。 皇后娘娘知道太子殿下心悦林三小姐,所以便故意对她用刑,好引太子殿下去翊宁宫,又事先埋伏好暗卫,想要伤害太子殿下性命。 不想太子殿下身边的御卫功夫高强,皇后娘娘没有得逞,这才污蔑太子殿下闯宫。” 刘御史毫不示弱道。 云瑜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他是想要云顼的命,可也不会这么笨,将他引到翊宁宫动手。 “你含血喷人,本殿现在就杀了你!” 楚皇见下面又闹作一团,脸色顿时铁青,厉喝出口,“够了!” 云瑜见楚皇发火了,这次不甘的收回脚步,只是瞪着刘御史的目光几乎要吃人。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楚皇冷冷的盯着地上的赵嬷嬷,“你若再不招,立刻拖出去,五马分尸。” 赵嬷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老奴招,老奴这就招!” 兰隐轩向赵嬷嬷走近两步,温声劝道,“赵嬷嬷,你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 皇后娘娘召三小姐入宫有什么事,又因何发怒惩处三小姐,还不赶快向皇上说明?” 楚皇暗沉的目光落在兰隐轩身上,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暗示,这兰家人是越来越放肆了。 赵嬷嬷一听,立刻便明白了兰世子是在警告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她定了定神,这才忐忑不安的回道,“皇后——皇后娘娘想让林三小姐做二皇子妃,林三小姐拒绝了,皇后娘娘觉得她是瞧不上皇家,所以一怒之下,才——才对林三小姐用了刑。” 兰隐轩唇角满意的勾了勾,不愧是跟着姑母多年,这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今日若是不说出个理由,宁国府必然不干,宁宛如的事不能说,那就只能说云瑜求娶林倾暖的事了。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追究起来,姑母也不过是为了皇家的面子,惩处重了而已。 “呵,好一个一怒之下,难不成皇后娘娘让我们暖儿嫁给谁,我们暖儿就得嫁给谁,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宁知远可不会轻易被兰隐轩糊弄过去。 兰隐轩不想同宁国府继续纠缠,便向楚皇道,“皇后娘娘也是为了皇家颜面,还请皇上开恩。” 楚皇瞥了眼赵嬷嬷,沉声道,“皇后行为不端,定是受了这老奴挑唆。” 说完便不耐的挥挥手,“拖出去,乱棍打死!” 赵嬷嬷双眼一翻,顿时便吓晕了过去。 进来的侍卫拖死猪一般将赵嬷嬷拖了下去。 宁国公知道皇上这是要让赵嬷嬷顶罪,给他们宁国府交代了。 他刚要开口,云顼却先一步道,“皇后娘娘执掌后宫,却滥用私刑,若是不惩处,那以后前朝后宫有样学样,这大楚律法岂不成了摆设?” 说罢,他抬起深邃的眼眸,沉沉的望向了楚皇。 楚皇的眉眼陡然沉了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臭小子,越来越放肆了。 以为仅凭这件事便能扳倒皇后,扳倒兰家? 痴人说梦! 云顼声音冷然,一字一顿道,“收回其执掌六宫之权,禁足翊宁宫,对林三小姐施刑的宫女,杖毙!” 楚皇闻言,微微松口气。 还好臭小子没异想天开,让他废后。 看来这这小子还不是全无理智。 他还以为,为了那个小丫头,他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云顼当然想趁机将兰皇后拉下后位,天知道在看到暖儿受伤的那一刻,他恨不得立刻上去手刃了兰皇后。 可他也知道,现在还扳不倒她。 所以,他才会提议这样的处罚,让她失去权利,没了自由,给暖儿出口气。 至于她欠暖儿的,欠他的,他一定会讨回来。 “请皇上还宁国府一个公道,依律惩处兰皇后。”宁国公索性向楚皇跪了下去。 楚皇一惊,连忙起身,“老师快请起!” “皇上若是不惩处兰皇后,老臣绝不起来。”宁国公倔脾气也上来了。 宁知远虽然对这样的惩处不太满意,可也知道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于是便也跪了下去。 “请皇上严惩皇后娘娘!”刘御史也站了出来。 “臣附议!”于侍郎等几位官员也立刻表明了态度。 云瑜和兰隐轩的脸色愈发阴暗。 楚皇瞧着这场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的瞪了眼云顼,他说不惩处了吗? 不过生气归生气,他也只能顺势开口。 “来人,传朕旨意,皇后身为六宫表率,却私自滥用私刑,枉顾大楚宫规宫律,故朕决定,暂收回其执掌六宫之权,令其在翊宁宫禁足反省;行刑宫女,立即杖毙!” 李尚立刻答应了声,刚要出去,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内侍的唱报,“太后娘娘驾到!” 第226章 美色误国 百官来不及吃惊,连忙跪了下去,齐声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皇立刻从御座上走下,便见兰太后被宫女扶着,自殿外款步走了进来。 他连忙迎上去,顶替了宫女的位置,扶着兰太后上了御座,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母后怎么过来了?” 兰太后年过五旬,却保养的很好,面色不见丝毫老态,气质更是尊贵端华,只眼角处露出几道浅浅的细纹,愈发显得眉眼锋利。 兰太后就着御座坐了下去,微抬眼皮,扫了眼下面跪着的众臣。 她的视线在正躬身向她行礼的云顼身上停了片刻,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哀家听说今日朝堂挺热闹的,便过来瞧瞧!” 兰太后的话虽然不含多少威严,可楚皇却瞬间感觉到了重重压力扑面而来。 不止楚皇,连下面跪着的大臣,也有些不安。 “都免礼吧!”兰太后淡声开口。 众臣这才起身,却不敢抬头瞧御座上的兰太后。 没有人敢质疑兰太后此举合不合规矩,尤其是一些老臣,更是想到了当年兰太后叱咤朝堂的情景。 皇上年少继位,一直都是兰太后垂帘听政,直到皇上二十二岁的时候,兰太后这才撤帘归政,但之后的几年,在一些重大事项的决策上,还是经常会有兰太后的影子。 直到这些年,兰太后年龄大了,才开始深居简出,不再插手前朝之事。 只不知今日为何又忽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虽然兰太后多年不曾露面,可谁也不敢轻视这位兰太后。 当年皇上年幼,皇上的三位兄长便联合朝臣作乱,兰太后手段凌厉,短短一个月便平叛了乱事,不仅处死了三位皇子,更是血洗了半个朝廷,彻底肃清了三位皇子的势力。 从那以后,朝中再无人敢质疑兰太后,兰太后也凭借自己的铁血手腕彻底位稳住了局面。 兰太后瞧着众臣的反应,锋利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些。 她看了眼楚皇,见他规规矩矩的侍立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恭敬,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皇上坐吧!” 李尚立刻机灵的为楚皇搬了把椅子。 楚皇坐下,向兰太后笑着道,“母后,朝事已经处理完了,朕正打算退朝,既然母后来了,那不如由朕陪着母后去用膳?” 兰太后淡淡瞧了他一眼,“不急!” 说罢,她便转向了群臣,似笑非笑的开口,“哀家听说翊宁宫昨晚出了点儿事?” 楚皇心里一紧,连忙解释,“不过一点小事,朕已经处理了,母后不必担心。” “处理了?”兰太后淡漠的眼神自楚皇脸上划过,“怎么处理的,说与哀家听听。” 楚皇心里顿时紧张蔓延,忽然间就不敢回话了。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当年兰太后摄政之时,他每日如履薄冰,生怕惹兰太后不高兴的日子。 “回皇祖母,皇后娘娘滥用私刑,枉顾大楚律例,父皇已经颁旨,暂时收回她的执掌六宫之权,令其在翊宁宫禁足反省。”云顼淡声回道。 兰太后闻言,冷然的目光落在了云顼身上,隐隐透着威严,“这是谁提议的?” 底下的大臣头压的低低的,此时此刻,哪里还敢多言。 云顼淡淡抬眸,见兰太后坐在御座上,正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眼神中的冷厉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还有隐隐的,轻蔑。 他唇角几不可察的勾出一抹冷意,刚要回话,楚皇却先一步道,“是朕同百官商议后决定的,”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母后可觉得不妥?” 云顼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楚皇,见他警告的眼神看过来,只得生生吞下了将要出口的话,暂且忍耐了下来。 兰太后缓缓一笑,“皇上问哀家做什么,这天下是你执掌,你做主便是!” 闻言,楚皇这才微微松口气。 他还以为,兰太后是来为皇后做主的,毕竟皇后是她的亲侄女。 “哀家听说,这事是因为一个女人引起的,还将太子牵扯了进来?”兰太后淡笑着瞧向云顼,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云顼墨眸愈发深邃,视线沉沉的看向兰太后,“是皇后娘娘将她召入宫中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话里的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宁国公暗暗点头,他果然是不管任何时候都在维护暖儿。 兰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声音隐含威严,“太子不必一直强调皇后,她既已受罚,便不必说她了。” 众臣皆以为太后是来为皇后说情的,此刻一听她的话,竟丝毫没有这个意思,不由暗自惊奇。 “孙儿遵命,”云顼恭声应了,就在众人以为他这是顺从了太后的时候,他的话锋却蓦的一转,“既然皇祖母言明事已了结,那大家便不要再谈论此事,徒惹皇祖母烦心了。” 言下之意,翊宁宫之事,到此为止。 “对对,太子说得对,”楚皇也附和开口,“母后,朕还是扶您下去歇息吧!” 兰太后抬了抬手,“翊宁宫的事完了,我们便说说其他的。” 楚皇不知兰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她还不离开,心里顿时便有些急。 “哀家听说,太子为了这个女人不仅闯了宫,还杀了人?” 兰太后淡淡的目光看向云顼,仿佛只是简单的询问。 可那些支持太子的大臣却隐隐有些担心。 不待云顼开口,楚皇便接过了话,“母后,这事太子已经和朕解释过了,他从小和那丫头一起长大,多关照她一些,也没什么。” 他直觉兰太后会拿这事说事,所以便没有提云顼看上那丫头这茬。 兰太后却侧过头,不咸不淡的看了楚皇一眼,“皇上,哀家想听听太子怎么说。” 楚皇被兰太后这一警告,心里愈发不安了,也不敢再为云顼说话,只暗暗给了他个眼神,希望他能服些软,不要顶撞兰太后。 云顼淡笑,“没什么可说的,就是皇祖母以为的那样。” 兰太后饶有兴趣的瞧着云顼,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太子痴情是好事,但太子知不知道,如此痴情一个女子,是帝王大忌,储君亦然!” 云顼眸中凉意划过,淡然的望向兰太后,“孙儿以为,这并不冲突!” “哦?”兰太后轻笑,眼中的冷色却愈发重了,“太子熟读史书,该是知道一个词,美色误国!” 第227章 寒儿的老师 众臣都暗暗替云顼捏了一把汗,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尤其是涉及到江山社稷。 宁知远听兰太后将暖儿同那些祸国殃民的女人放在一起,顿时便怒了,刚要说话,却被宁国公拉住了,还暗暗瞪了他一眼。 宁国公并不惧怕兰太后,若是她敢为难暖儿,他第一个冲出去。 可现在,兰太后并没有明显针对暖儿的意思,而且,他还想听听,太子会怎么说。 宁知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老爷子,老爷子一瞪眼,他顿时什么脾气也没有了,只得忍了下来。 云顼面色从容镇定,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他目光炯炯的望向兰太后,“先祖当年独宠俞皇后,俞皇后不仅没有误国,还协助先祖打败前朝羽氏,创立大楚。 由此可见,美色误国一事,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史官为那些昏君脱罪罢了。” “那太子是觉得林三小姐能和当年的俞皇后相提并论了?” 兰太后似笑非笑的瞧着云顼,显然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宁国公不满的瞧了眼兰太后。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云顼若说暖儿比俞皇后好,那便是不敬俞皇后,若说暖儿不如俞皇后,他听着也不舒服,估计云顼也不愿说。 在场的众臣现在才瞧明白,兰太后摆明了是在为难太子殿下。 云瑜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几乎都要嘲笑出声。 他云顼不是喜欢林倾暖吗,他倒要看看,他现在怎么回答? 兰隐轩垂下的眸中,隐隐划过笑意,在皇姑奶出现的时候,他便知道,他们赢了。 云顼眸中暗色一闪而过,再抬眸的时候,却浮起淡淡的笑意:“俞皇后辅佐先帝,功在千秋,岂是我等后辈可以评价的? 至于林三小姐,她在孙儿心中,就是最好的,就像皇祖母在皇爷爷心中是最好的一般。” 当年先帝对兰太后甚是宠爱,即便兰皇后一生无子,他也始终不曾冷落她,甚至还将别的妃子诞下的皇子抱给她抚养,宠爱之情可见一斑。 兰太后一噎,恍然间便想起了当年的光景,眸中的冷色微微褪去了些许。 若不是在朝堂上,宁知远几乎都要为云顼拍手叫好了。 这个答案,太绝了。 那些担心云顼的大臣,也微微松口气,还好太子殿下机灵。 楚皇见兰太后不说话了,趁热打铁的开口,“那朕便陪母后去用膳吧!” 兰太后眸光闪了闪,方缓缓起身,将手递给楚皇,楚皇连忙扶住。 兰皇后淡淡瞧了楚皇一眼,这才叹声道,“也罢!” 刚走了两步,她又蓦的开口问,“皇后既被禁了足,那六宫暂时让谁打理?” “朕打算让梅妃代理执掌六宫诸事。”楚皇连忙回道。 兰太后闻言,眼中情绪一闪而过,“不必了,哀家闲着也无事,便暂代皇后之权吧,什么时候皇后解了禁,哀家再交给皇后也不迟。” 云顼衣袖下的拳头兀的捏紧。 楚皇没有丝毫犹豫的应道,“母后说的是!” 兰太后被楚皇扶着下了台阶,走到云顼跟前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云顼,“太子这些年,长进不少。” 再也不是那个势单力薄,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太子了。 云顼眸色微暗,没有说话。 兰太后也不期望他说什么,不疾不徐的出了朝阳殿。 —————— 林倾暖刚醒来,便见床边多了一个小人儿,正趴在她跟前,眼睛漆亮漆亮的盯着她看。 “姐姐,你醒了?” 林倾寒见她睁开了眼,这才重重松了口气,末了又委屈兮兮道,“寒儿都快吓死了!” 林倾暖愣了愣神,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寒儿是以为她晕过去了。 她不由被逗笑,示意洛舞将她扶起来。 洛舞连忙上前,将林倾暖扶起,然后让她靠在软枕上。 林卿暖伸手揉了揉寒儿的小脸,柔声开口,“姐姐没事,寒儿不用担心。” 林倾寒往近挨了挨,心有余悸的抱着林倾暖的手臂,“姐姐,你以后千万不能再受伤了,寒儿早晨听到丫鬟说的时候,真的很害怕。” 在得知姐姐受伤那一刻,她真的很慌,很害怕失去姐姐。 林倾暖心底涌起一股暖流,眉眼愈发柔和,“姐姐记着寒儿的话了,以后会小心的。” 林倾寒点点头,又往林倾暖身边蹭了蹭。 感受到她的依恋,林倾暖心柔的一塌糊涂,忍不住疼爱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林倾寒忽然神神秘秘道,“我在府里发现一个哥哥,他真的好厉害,什么都会,和姐姐一样。” 林倾暖一愣,“什么哥哥?” 林倾寒咯咯笑道,“就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他还教寒儿抚琴来着。” 说着她脸上又涌起遗憾,“只可惜,他不能走路!” 林倾暖顿时便想起了一个人,连忙看向洛舞。 洛舞笑着解释,“七小姐说的就是小姐带回来的乔公子,昨儿个他在府里弹琴,七小姐听到了,便跑过去缠着让他教,那乔公子也挺好说话的,便教了七小姐一些要领。” 林倾寒连忙附和,“乔哥哥真的很好的。” 林倾暖沉思片刻,浅笑着问林倾寒,“寒儿很喜欢那个哥哥吗?” 林倾寒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 “寒儿,”林倾暖又揉了揉她的头,“以后要叫叔叔,不能叫哥哥,知道吗?” 乔公子明显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寒儿这般太失礼了。 她倒没想过让这乔公子教寒儿,不过寒儿既然喜欢,正好乔公子也需要一个身份,寒儿的先生这个身份,倒是不错。 只是不知那乔公子学识怎么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给寒儿带来危险。 倒不是说他会引来什么人,在宁国府,云璃的势力还渗透不进来。 但乔公子本身就是个谜,除了知道前世他被云璃害的很惨,而且同唐家庄有一些关系,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看来改日,她要再会会这个乔公子。 林倾寒摇摇头,“姐姐,寒儿就喜欢叫他哥哥,而且乔哥哥也同意了。” 林倾暖一听乔公子也没意见,便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不过终究是不放心,她又将古月和古星叫了过来,叮嘱她们这几日跟着寒儿,暗中保护她。 林倾寒一听连忙道,“姐姐,古月姐姐和古星姐姐跟着你就好,外祖母给寒儿派了两个丫鬟,她们都会功夫的。” 跟着林倾寒进来的两个丫头立刻向林倾暖行礼,“奴婢采莲、采露见过表小姐!” 林倾暖见两个丫头都是持重沉稳的性子,便满意的点点头,让她们起来。 她给古月和古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暗中保护寒儿就行。 不是她对外祖母派的人不放心,只是这个乔公子的身份,她暂时没法向外祖父和外祖母说明,只得先让古月和古星暗中盯着,一切等她去见了这乔公子再说。 古星和古月立刻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领命退了出去。 ————— 下了朝,宁知远直接去了军营,宁国公见其他官员都已离开,这才对云顼道,“太子殿下回去吧,老臣也该走了!” 云顼温笑,“我去看看暖儿。” 闻言,宁国公欣慰的点点头,便同他一起上了马车。 “太子殿下,老臣虽然同意了,可暖儿她外祖母还没同意呢,这个就要靠你自己了。” 宁国公现在瞧云顼是哪儿哪儿都满意,便忍不住提醒他。 夫人在暖儿和如儿的亲事上素来坚持,他可不敢替他们说话,一切都要看他的表现。 云顼笑了笑,“多谢老师提醒,学生省的。” 第228章 哥哥,你愿意教我了 林倾寒陪林倾暖用过早膳,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被采莲和采露带回了院子。 一回去,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去后花园,昨日她就是在那里看到乔哥哥的。 果然,等她到了后花园,乔哥哥已经在凉亭里看书了。 林倾寒想也不想便跑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两只小腿调皮的晃来晃去,向他甜甜一笑,“哥哥,你这么早就出来了?” 乔公子头也没抬,淡声开口,“七小姐也不晚。” 林倾寒立刻得意洋洋道,“我很早就起来了,先去了姐姐那里,原来哥哥你是姐姐带回来的。” 乔公子闻言,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姐姐在宁府?” 林倾寒点头,神情却忽然有些不开心,“姐姐昨晚受了很重的伤,可是我今早才知道,姐姐又不让我看她的伤,我很担心姐姐。” 乔公子手中的书几不可察的晃了一下,状似随意的开口,“她怎么样了?” “姐姐说没事了,我知道她是骗我的,可是姐姐又不让我知道太多,我只能乖乖听话了。” 说着她苦恼的托起下巴,“其实我什么都明白,只是姐姐一直拿我当小孩子。” 乔公子看了她一眼,“你和你姐姐的关系很好!” 林倾寒立刻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虽是相府小姐,可祖母和爹爹都不疼我,我住的地方很破,下人也经常欺负我,我以前连饭都吃不饱,是姐姐为我做主,惩治了恶奴,还将我接到她身边,我这才能吃饱穿暖,不过姐姐让我读书写字,我却不太喜欢。” 她忽然狡黠的笑了笑,“若是哥哥愿意教我,那我便喜欢了。” “我教你?”乔公子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你让你姐姐教不就行了?” 林倾寒苦恼的摇头,“姐姐很忙,她要对付很多坏人,顾不上教我,而且姐姐也说了,如果哥哥愿意教我,她也是支持的。” 乔公子愣了愣,“你姐姐——她为什么要对付那么多人?” 林倾寒叹气,“还不是因为那些坏人总是要害姐姐。” 乔公子见她明明这么小,却故作老成,顿时忍俊不禁。 可是听着她的话,他却发现自己一丝也笑不出来。 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有很多人害她么? 林倾寒见他没有反应,便自顾自道,“林府的人都不喜欢我和姐姐,还有二哥哥,所以他们总是要害我们,是姐姐一直在保护着我和二哥哥,若不是姐姐聪明,早就被他们害了,所以我才想要赶快长大,帮姐姐对付他们。” 末了她又开始缠着乔公子,“乔哥哥你就当我的老师好不好,我会好好学习的,这样才能快一些帮姐姐。” 乔公子犹豫了一瞬,“这是你姐姐的意思?” 林倾寒连忙点头,怕他不信,又急急道,“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姐姐,哥哥不是正好同姐姐认识吗,寒儿带着你去瞧瞧姐姐好不好?” 乔公子眸中情绪一闪而过,淡声道,“不了,我同你姐姐并不熟,萍水相逢罢了!” 说罢,便转着木轮离开了。 林倾寒顿时气馁的扁了扁嘴,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你不是要学东西吗,还不跟来?”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温润淡漠的声音。 林倾寒先是一愣,随即便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哥哥,你愿意教我了?” 乔公子睨了她一眼,“以后叫先生,不能再叫哥哥。” 林倾寒生怕他不同意,连忙重重点头,“知道了,哥哥!” —————— 因着林倾暖需要每日上药,所以宁大夫人干脆便将那女大夫留在了府里。 寒儿离开后,林倾暖这才让女大夫进来为她看伤,她怕吓着寒儿。 女大夫为林倾暖重新包扎好伤口,见她面色如常,始终没有开口喊痛,脸上不由浮起几分钦佩,“林三小姐当真是女中豪杰,这么重的伤,便是很多男子都受不住。” 林倾暖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可称赞的。” 不过是因为伤的多了,痛的多了,麻木了而已。 女大夫将东西收拾好,刚要出去,宁宛如便急匆匆奔了进来。 她一进来便抱住了林倾暖,哽咽出声,“暖儿,你怎么就受伤了?” 随后跟着进来的宁二夫人连忙道,“你快放开暖儿,她还伤着呢,你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别碰疼了她。” 宁宛如闻言,连忙将林倾暖放开,紧张兮兮的瞧着她,“我没碰疼你吧?” 林倾暖浅笑着摇头,“没事的表姐,大夫都已经包扎好了。” 女大夫见没她什么事了,便悄悄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宁二夫人坐在床边,感激的握着林倾暖的手,“暖儿,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若不是你,如儿恐怕就难逃这一劫了。” 闻言,宁宛如愈发歉疚,低声道,“若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了。” 林倾暖温笑,“二舅母,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只要表姐能安安全全的,我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宁二夫人愈发感动,她没看见暖儿的伤,可钉板却是见过的,那种刑罚,暖儿怎么受得住?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落了泪。 暖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怎么会不心疼? 昨儿个因着宁宛如刚回来,宁国府的人便刻意对宁二夫人的院子瞒了林倾暖的事,所以她们今日才知道,便急急赶过来了。 林倾暖连忙安慰她,说了半天话,林二夫人这才堪堪止住了眼泪。 “暖儿,你这几日便一直在宁国府待着好不好,我每天过来陪着你。” 宁宛如搂着林倾暖的手臂,和她打着商量。 林倾暖摇头,“不行的表姐,我得回林府。” 听说林浅霜被徐氏强塞给了秦府,她还没回去瞧热闹呢。 况且,她还有正事要办,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宁国府。 宁宛如顿时便不依了,“你现在还伤着,怎么能回去,反正我不会放你走。” 林倾暖失笑,“表姐,我真的有事。” “有事也不行,什么都要养好伤再说。” 宁二夫人看不过眼了,也开口劝道,“暖儿,回林府也不急着这几天,你好歹也要将腿上的伤养好再回去。” 林倾暖刚要说话,屋外却忽然传来说话声,紧接着,便见宁国公和云顼推门走了进来。 第229章 陈府的事是你做的吗 林倾暖连忙问道,“外祖父,怎么样?” 宁国公叹口气,当下便将在朝堂上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兰太后也出了面,林倾暖顿时深思起来。 前世,这兰太后一直都深入简出,很少露面,半年后便因病薨毙了,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 可是这一世,她却出来了,而且身子似乎还颇为硬朗。 宁二夫人一听顿时便有些担忧,“兰太后虽然这些年不摄政了,可兰家的势力却依旧很大,今日她摆明了是在为兰皇后撑腰,执掌六宫之权落在她手里,那她想什么时候交还给兰皇后都可以,左右还是他们兰家说了算。” 林倾暖摇摇头,“不一样,虽然表面上都是兰家,可这次下来,兰皇后的颜面和名声却折损不少,堂堂皇后被削了权力,还禁了足,这本身便是对兰家的一次打击。” 兰家在朝中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间除去? 她先是偷偷看了云顼,又向宁国公笑了笑,“兰家势大,不会这么轻易便被我们扳倒的,这次落了兰皇后面子,我们也算是成功了,以后慢慢来便是。” 宁国公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只是相比较她对你和如儿做的事,这惩罚还是太轻了。” “外祖父,兰皇后背后有兰太后和兰王,仅凭这么一件小事,我们也不可能让她受到更多的惩罚,能达到这样的目的,暖儿已经很满足了。”林倾暖浅笑着安慰宁国公。 宁二夫人也点点头,“暖儿说的对,”末了又忧心道,“以后只怕这兰太后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宁国府了。” 林倾暖冷笑,“她不放过我们,我们也不会放过她,兰家,必须要除去。” 宁二夫人瞬间被林倾暖认真的模样惊住。 曾经那个刁蛮活泼的暖儿,仿佛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她,虽然懂事,可有时候却又让她觉得陌生。 唯有云顼,瞧着她的眼神始终温柔如水。 宁国公捋了捋胡子,“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他不是不知道现在宁国府已经没了退路。 其实以宁国府在朝中的地位,卷入这些斗争是迟早的,如今不过是因着如儿的事提前了而已。 林倾暖乖巧答应,“知道了,外祖父!” 宁国公说完便出去了,宁二夫人已经自他们的话里听说了太子殿下和暖儿的事,此刻见云顼在,便拉着宁宛如也出了门。 屋子里顷刻间便只剩下了云顼和林倾暖。 云顼走过去自床边坐下,将她额前的乱发撩到耳后,柔声问,“腿还疼吗?” 林倾暖软笑着摇头,“不疼,阿顼,我很开心,”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轻柔柔的,“能被我的阿顼如此珍视,我真的很高兴。” 她听到外祖父说云顼在朝堂上维护她的那些话,心里早就感动的不行,只是碍着有外祖父和二舅母在,这才忍着没有显露。 兰皇后怎么样,兰太后怎么样,她其实都并不怎么在意,就算是失败了没什么,大不了再重新谋划。 她在乎的,是他的心。 她的话仿佛轻柔的羽毛,缓缓自他的心间拂过,那些怅然、失望、愤怒与自责,忽然间便淡了。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其实很讨厌向她说对不起,因为每说一次,便意味着她受一次伤害,可他说的最多的,却又是这句对不起。 他一向自负,以为天下没有什么能难倒自己的事。 可偏偏,他却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总是让她受委屈。 林倾暖知道云顼是在因为兰太后的插手而介怀。 其实她并不觉得什么,即便是兰太后掌权又如何,打击兰皇后的目的,他们已经达到了。 “阿顼,”她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迫使他低头,然后用额头抵着他的,凤眸晶亮的望进他墨色的瞳仁,见那里似乎有茫然,有彷徨,有挫败,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冷静自信、淡然从容的他。 她忽然想起来,其实他,也不过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她自责,因为她的事,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可是她又很开心,他的脆弱,只展露给她看。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的很好,”她微微向前,在他的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声音低低的,却又清晰可闻。 “在暖儿心里,顼哥哥永远都是最厉害的,正因为有顼哥哥在,所以暖儿什么都不怕,兰府势力再大又怎么样,我们有的是时间,暖儿会一直陪着顼哥哥走下去。” 她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脸上;她柔柔的话熨帖着他的心;她绝艳的面容,深深的印在他的眼中、他的心里,融入到了他的血肉中。 他忍不住俯身,吻向了她微颤的睫羽,转而移到她的脸颊、她的樱唇上,辗转缠绵,久久不愿放开。 这一次,无关情欲,无关冲动,只有深深的怜惜,与致命的心动。 一直以来,在他心里,她都是那个被他疼到骨子里的小丫头。 可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她已经在他不曾注意的角落飞快的长大,蜕变成一个让他迷恋不已,让他欲罢不能,让他深深刻入到心里的女人。 他的生命,已经紧紧的同她缠绕在一起,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他都不可能再将她放开。 他感觉胸腔内似乎有什么情绪要喷涌而出,急需一个宣泄口,而这个出口,就是她,唯有她。 林倾暖闭着眼睛感受到他的温柔、他的珍视,渐渐软倒在他的怀里,化过一滩春水。 云顼亲了她好一会儿,这才不舍得放开,待清醒过来,眸中顿时划过一丝懊恼,她还受着伤,他怎么就能碰她。 想到这儿,他连忙去查看她的腿,见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林倾暖脸色通红,低着头小声解释,“我伤的是腿,又不碍事!” 闻言,云顼闷声一笑,忍不住想逗逗她,“暖儿的意思,是要我继续?” 林倾暖顿时不满的嗔了他一眼,她哪有这个意思。 两人亲密了一会儿,云顼心里的那丝不快也渐渐消失了,他本就不是会轻易气馁的人,那会子不过是因为感觉对不住暖儿,这才觉得有些不大舒服罢了。 “阿顼,陈府的事是你做的吗?” 第230章 我要回林府 林倾暖其实昨日就想问他了,只是没有机会。 那陈侍郎和陈姜恶贯满盈,被抄了家也是罪有应得,她可不会有一丝同情。 云顼嗯了一声,“我向父皇禀明了一切,父皇便下令抄了陈府的家,只是陈康时背后除了云璃,恐怕还另有其人。” 林倾暖倒是没想到,这小小的陈府背景竟这般复杂,一个云璃倒够了,怎么还有其他人?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理陈家的人?” 她可不希望只是将他们关几天,陈康时杀了漫萧全家,而陈姜又几次三番设谋害她,她希望他们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云顼揉了揉她的头,耐心为她解惑,“父皇已经颁旨,陈康时作恶多端,判五马分尸,陈姜和其他陈府男子斩立决,陈府的女眷入教坊司。” 林倾暖微松口气,“这陈家一败,可算是除去了京城一大害,对了,漫萧知道了吗?” 她若是知道 ,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们全家的仇,也算是报了。 “知道,”云顼揽着她的腰身,“我让人带着她去指证了陈康时,她也算是本案的证人之一,他们萧家被灭门前,陈康时曾去过萧府,漫萧见过他。” 林倾暖这才明白了陈康时为何会判的这么快,感情是云顼在后面推波助澜。 “那漫萧可以回到我身边了吗?” 云顼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可以,陈康时背后的人早就放弃了他这枚棋子,漫萧虽为萧家的人,对那人也没什么用,所以她不会再有危险了。” 之前担心漫萧会给她带来危险,现在没事了,他自然会将人还给她。 “那感情好,陈府的事一了,漫萧也没什么牵挂了,正好放在我身边,我以后也好护着她。” 云顼刮了刮她的翘鼻,柔声道,“明日我就让她回来!” 林倾暖含笑点头,末了又想起一事,抬眸看向他,“皇上对林府下旨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云顼想起楚皇当时那不乐意的神情,眼中浮起一丝轻笑,嗯了一声。 林倾暖这才恍然,她就说,皇上又不是闲的没事,怎么会突然关注起他们林府,即便是林浅霜污了安国寺净地,那也不至于撤了她祖母的诰命和林晏的官职,甚至还给林浅霜出了那么大个难题。 原来这一切都是云顼做的。 “阿顼,”她靠在他肩膀上,感叹出声,“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该怎么回报你了。” 他总是默默为她做这么多事,若是她不问起,恐怕他也不会主动说。 云顼紧了紧揽着她腰身的手,“傻瓜,同我这么见外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不过父皇还是给你那个二姐留了一条路,否则,她直接就跟着陈府的女眷入了教坊司了。” 林倾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没关系,她现在被徐氏送去了秦府,也不会好过,秦府如此轻易的便将人收下了,我倒要看看,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回林府看热闹了。 而且,秦老夫人的寿诞也没几天了,她还要快一点养好伤,不然就没法子去参加寿宴了。 “你若想知道,我让人去打听打听。”云顼宠溺的瞧着她。 林府那些人对暖儿做了那么多坏事,若不是暖儿一直坚持要自己处理他们,他早就插手了。 林倾暖含笑,“那我们现在便回去瞧瞧?” 耳听不过瘾,眼见才好玩。 “不行,”云顼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就在宁国府养伤。” 都伤成这样了,他哪里会允许她乱跑。 林倾暖不满的抿了抿唇,“阿顼,我回林府养伤也是可以的。” 云顼不为所动。 林府那个狼窝,他可放心不下。 林倾暖郁闷的蹙起了眉头,想了想,忽然抬起凤眸,水汪汪的瞧着云顼,“我在宁国府,你爬窗户也不自由,万一被人瞧见了,那我们以后见面就难了。” 她刚说完,便想起了刚才他竟然还亲了她,当真是大胆的很。 云顼抬手捏了捏她没几两肉的脸颊,温声道,“老师已经同意了我们的事。” 言下之意,她用这个理由说服他根本没用。 林倾暖却不赞同的摇头,凑在他耳边神神秘秘的开口,“我外祖父同意没用,宁国府做主的可是我外祖母,外祖母还没点头呢。” 想到昨晚外祖母似乎是同她生气了,她便有些发愁,究竟该用什么法子让外祖母认可云顼呢? 云顼瞧着她苦恼的模样,忍不住顺了顺她的发,柔声安慰,“不用担心,老太君一定会同意的。” 他有办法说服老师,便有法子让老太君也同意。 林倾暖点点头,“我先找机会同外祖母谈谈吧,她素来疼我,肯定不会不同意的。” 其实她若是直接同外祖母摊牌,非云顼不嫁,外祖母也不会为难她。 可外祖母身体不好,所以她还是打算用一些温和的法子,让外祖母心甘情愿的接纳云顼。 “嗯,等老太君同意了我们的事,我就去向父皇请旨,让他为我们赐婚。” 虽然暖儿还小,他暂时不能将她娶回来,可先定下也是好的。 “真的?”林倾暖的眼神瞬亮了。 只是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急切了,连忙掩饰般的垂下了眸子,有些不好意思,“你父皇那里还没同意呢。” 她记得上次宫宴的时候,皇上好像不大同意他们的事。 云顼假装没发现她的小心思,忍住笑安抚她,“父皇那里,你不必担心,有我在。” 林倾暖含羞点头,末了又抬眸望着他,“那我就更要赶快回林府了,总要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处理掉,我才能安心嫁给你。” 她说的是实话,这一世,她除了云顼,还要报仇,那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云顼的脸顿时黑了。 她离及笄尚有两年,怎么会差这几日,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亏她能想得出来。 林倾暖掩下眸底的心虚,笑嘻嘻道,“你放心,经过这么几次,我寻摸着京城差不多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而且林昭也在朝堂上,所以林府的人必然也知道了我有你撑腰,他们肯定不敢再动我的。” 虽是这么说,可她却不希望那些人按兵不动。 他们动了,她才有机会反击。 云顼却不太满意的摇头,“看来我做的还不够。” 见她正扬起小脸认真听着,他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这才淡笑着解释,“我要让全京城、全大楚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林倾暖眉眼间立刻浮起浓浓的笑意,末了忙不迭的问了一句,“那你是同意我回林府了?” 见她还在坚持,云顼顿时气闷的瞧了她一眼。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回去了。 他略略思索了一下,眼中笑意闪过,“让你回去也可以,但我要每日晚上去陪着你。” 不陪着她,他不放心。 林倾暖愣了一下,随即抿嘴一笑。 对云顼,她并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想法。 一则他们前世便是夫妻,虽然关系不好,可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虽然重生了,可她习惯使然,从来不会觉得同云顼亲密有什么不对。 二则,她今世必然会嫁给云顼,那又何必去计较这些。 不过终究是有些害羞,她红着脸,极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云顼见她同意了,便也默认了她回林府的决定。 林倾暖扬声将门外的洛舞叫了进来,淡声吩咐,“洛舞,你去告诉外祖母一声,就说我要回林府了。” 洛舞乍听林倾暖要回林府,顿时一惊,下意识看向云顼,见云顼也没有不同意的意思,便答应着出去了。 林倾暖又向云顼道,“阿顼,你先去找外祖父吧,若是一会儿外祖母过来了,看到你在我房里,恐怕就更不高兴了。” 云顼知道她的顾虑,只得点点头,先出去了。 不多时,宁老太君果然来了。 第231章 你觉得云瑾这人怎么样 一见宁老太君,林倾暖顿时便有些紧张。 宁老太君瞧着她的神色,心里一软,之前的气也不知不觉消了,柔声问,“怎么忽然要回林府?” 林倾暖连忙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末了怕宁老太君担心,她又连连保证,自己回林府绝对很安全。 宁老太君虽然舍不得她走,可见她主意已决,便知道留不住她了。 她默默叹口气,挨着她坐到床边,推心置腹的开口,“暖儿,你现在虽然——虽然和太子殿下两情相悦,可皇家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外祖母是过来人,你现在虽然不明白,可以后总会明白的,外祖母是为了你好。” 她已经听宁国公说了朝堂上的事,也知道了云顼对暖儿的感情,可一想到他以后是要做皇上的,暖儿跟着他,肯定少不了要受委屈,所以感情归感情,她还是不会同意。 林倾暖一听宁老太君的话,便明白短时间是无法让外祖母同意她和云顼的事了。 她也不气馁,索性抱着宁老太君撒娇,“暖儿知道外祖母是为了暖儿好,可暖儿是真的喜欢云顼,云顼也会对暖儿好的。” 宁老太君白了她一眼,“这事以后再说,你不是要回林府?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倾暖连忙道,“外祖母,我现在不能自己走路,旁人送也不方便,刚好云顼同外祖父一起回来了,我让他送就行了。” 宁老太君想也能想到,刚才云顼必然已经来过她的房间,只是她不提起,她也不好责怪她,只能假装不知道。 她并不愿意让云顼送暖儿,两个人接触时间越长,陷的便越深。 可现在玙儿不在府里,旁人又不大合适送暖儿回去,想来想去,仿佛也只有云顼合适。 罢了,就让他送一回吧,而且,两人若是真想见面,她也拦不住。 宁老太君不甘不愿的嗯了声,末了又略含警告的安顿,“注意分寸,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昨日包扎伤口虽然是情非得已,可她不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倾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忍不住小声解释,“外祖母,您说什么呢,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可不就是清清白白,云顼除了抱抱她,亲亲她,他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嘛。 嗯对,就是这样。 想到此,她连忙抬起红扑扑的小脸,问心无愧的看向宁老太君。 宁老太君倒也没多想,也只是提醒她一下罢了,毕竟云顼那孩子,她也是看着长大的。 他的人品,她自然放心。 “杜嬷嬷,你去一趟前厅,将太子殿下请过来,就说老身拜托他将暖儿送回林府。” 杜嬷嬷应了声,便急匆匆去了前厅。 不多时,云顼果然折返,他先是看了眼林倾暖,然后便规规矩矩的向宁老太君行了礼,恭声道,“见过老太君。” 其实按理该是宁老太君先向云顼行礼的,不过云顼已经抢先向她行礼了,宁老太君也只得作罢。 她心里划过淡淡的惋惜,云顼这孩子,若不是皇子该多好。 除了身份,他真的没有一点可让人挑剔的地方。 “太子殿下,”想归想,可宁老太君还是理智的,“暖儿如今受了伤,她的几个舅舅和表哥又不在,老身只能劳烦您送她回去了。” 云顼连忙道,“老太君不必客气,暖儿也是我的——一起长大的妹妹,我一定会将她安全送回去。” 他还是没敢将那句“未过门的太子妃”说出口。 林倾暖忍住笑,向宁老太君道,“外祖母放心吧,林府离宁国府又不是很远,我过几日伤好了,便回来看你们。” 宁老太君只得点点头,又安顿了她多注意伤口一类的话,让杜嬷嬷将一些名贵的药材包好,一起让林倾暖带了回去。 林倾暖告别了宁老太君,便由着云顼抱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她便笑眯眯的靠向了云顼。 云顼怕她的腿被碰到,特意叮嘱多铺了几床被子,车壁两侧也用被子围住。 这般看去,她瘦弱的身子缩在一圈锦被中,愈发显的娇小了。 云顼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不装乖巧了?” 林倾暖向他吐吐舌头,“那不是怕外祖母担心嘛。” 云顼失笑,顺势搂紧了她。 她能在他面前没有丝毫隐藏,做最真实的自己,他真的很欣慰。 马车行了一段路,林倾暖嫌马车闷得慌,便撩起帘子,向外瞧了瞧,不想却刚好看到了路过的云瑾。 她的眼神瞬间深邃了起来。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云瑾似有所感,蓦的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云瑾先是一愣,然后便向她微微一笑,轻点了下头。 林倾暖刚要回应,却被云顼一把揽了回来。 他放下帘子,状似随意的问,“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林倾暖扯了扯嘴角,“我看到云瑾了。” 她一直以为表姐失踪同云瑾有关,包括昨日他出城,她也以为是他要有所动作了,可他却偏偏真的只是去打猎了,仿佛完全不知道表姐失踪的事。 难不成她真的怀疑错了,云瑾根本就没她想的那么复杂? 可前世的一切又怎么解释,如果他真是单纯的与表姐相爱,又怎么会让她那么凄惨的死去? 她不信云瑾会护不住表姐。 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顼见她神思游离,显然不在状态,心里愈发不舒服了。 “怎么,他比我好看?” 林倾暖被他略带酸意的话拉回了思绪,不由噗嗤一笑,嗔了他一眼,“你说呢?” 不过云瑾虽然比不上云顼,相貌却也是一等一的。 云家的男子都长得不差,云瑾又素来宽厚温和,更是得了不少京中少女的青睐,若不是他甚少露面,恐怕云瑜和云璃都比不过他。 云顼倒也不是真的吃醋,只是见她瞧着别的男子入神,有些不大舒服罢了,此刻见她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便也没有再计较。 “阿顼,你觉得云瑾这人怎么样?”林倾暖窝在他怀里,试探问道。 云瑾是云顼的堂弟,安王似乎也是拥戴云顼的,且两人关系也不错,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云顼淡笑,“怎么忽然问起他了?” “你就说嘛,我想听听你怎么看?”林倾暖无法向她说出自己的怀疑,只得使出撒娇这个办法。 若是没有确切证据,她不愿冤枉云瑾,尤其他还是云顼的堂弟。 云顼想了想,模棱两可的回道,“还行吧,他不喜欢朝堂之争,也不愿在朝为官,小时候一直都在外游历,这些年才回来,我不大了解他。”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林倾暖顿时惊讶了。 云顼笑了笑,“我同你看到的是一样的,他在我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云顼能猜出她的怀疑,她一点儿也不惊讶,毕竟,他太聪明了。 可她却愈发迷惑了,难不成前世表姐的遭遇真的同他无关? 其实除了前世,她是真的瞧不出云瑾一点错处。 他的温和,和肖亦泽不一样,肖亦泽待人和善,却透着淡淡的疏离与明显的客套,可云瑾不同,云瑾给人的感觉,是真的很温和,仿佛他天生就是这个样子,不会让人产生一丝防备。 “暖儿,”云顼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安王叔同父皇关系很好,齐太妃当年也对父皇不错,所以安王府的地位很高,父皇也一直视安王叔为他的左膀右臂。” “那你呢?”林倾暖问道。 他说的,只是皇上对安王府的态度,也是在告诉她,安王府不是轻易能惹得起的,她听明白了。 可是,他却没有说他自己的态度。 云顼眸光微闪,嗓音柔和,“我自也是尊敬安王叔的,你不要多想了。” 见他这般说,林倾暖只得点点头,也许真的只是她想多了吧。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便到了林府,林倾暖刚要让马车绕到侧门,却忽然瞥见林府大门前围了一群人,似乎很热闹的样子。 她眸中瞬间划过一丝兴趣,便让车夫靠了过去。 第232章 答应秦府的嫁妆 马车走到人群外围停了下来,林倾暖撩开帘子,便瞧见了林府大门口的场景。 待看清是谁时,她不由扑哧一笑,示意云顼过来看。 云顼失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靠了过来。 林府门前,秦家所有人都来了,当然,还有林浅霜。 此刻的林浅霜哪还有高门贵女的形象,她发髻凌乱,面上也多了几个巴掌印,正狼狈的趴在地上。 秦明旭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嫌弃的瞥了眼林浅霜,忍不住又自她腰上狠狠踹了一脚。 “人尽可夫的贱人,你以为本少爷稀罕你不成?” 林浅霜吃痛,顿时蜷缩起身子,一双眼睛却仿佛喷着火,恨恨的盯着他,“秦明旭,我父亲和母亲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呵!”秦明旭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嘲讽的瞧着她,“你爹现在就是个平民百姓,你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你以为本少爷会怕?” 说罢,又上前给了她几巴掌。 林浅霜痛的大叫,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崩溃大哭。 “哎!怎么着也不能打人啊!” “就是,你们秦府昨儿个不是把人收下了吗,怎么如今又将人打成这个样子?” “这个林二小姐也是罪有应得,做了那样不要脸的事,秦家肯要她就不错了,还敢摆大小姐的架子。” “就是,她都是陈姜的人了,还被那么多人看光了身子,没跟着陈姜一起问罪算是便宜她了。” “这样的女子,也不知道秦府怎么想的,竟然还敢娶进门。” 围观的百姓不住的摇头。 昨儿个皇上贴出来的告示,他们可都是瞧的真真儿的,林二小姐在安国寺闹的这一出,竟然直接连累林二爷被罢了官,连林老夫人的诰命身份也被褫夺了。 而林二小姐,若是一日之内没有嫁出去,就要同陈府一起问罪了。 陈府作恶多端,如今被下了狱,他们是拍手叫好。 这林二小姐既然同陈姜有了肌肤之亲,又素来没什么好名声,他们自然也乐的她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可不想,林府竟然真的在一日之内将人给嫁了出去。 因为婚事仓促,林府也只是随意找了一身嫁衣,为林浅霜穿上,便用轿子将人抬到了秦府,当时可是很多人跟着看了热闹的。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了结了,不想这才一日,秦府便带着林二小姐闹上门来了,这又是为了哪般? 别说围观的百姓奇怪,林倾暖也有些不解,秦家既然收了人,如何又来林府的门前大闹? “这秦家素来难缠,徐氏不知为何惹了秦家,这下可有热闹瞧了。”林倾暖笑呵呵同云顼咬着耳朵。 云顼淡笑着为她解惑,“你没瞧着林府的大门是紧闭的,再想想今日是什么日子,便明白了。” 林倾暖心思一转,立刻便反应过来,“你是说回门?” 云顼点头,“我估摸着林晏和徐氏肯定答应了秦府什么,却没做到,秦府这才闹上门的。” 林倾暖细细一想,果然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否则又怎么解释秦府收下了人又退回来? “阿顼,你好聪明。”她毫不吝啬的赞道。 云顼愉悦的勾了勾唇,示意她继续看外面。 秦明旭打了林浅霜半天,可林府的大门却依旧没有打开的意思。 秦夫人怒了,也不管什么形象了,直接冲上前拍起了林府的大门,大声骂道,“徐金枝,你给老娘出来,红口白牙的,你答应了老娘,现在莫不是想要反悔了,老娘告诉你,你若是胆敢出尔反尔,老娘今日便将你们林府这个小贱人给打死。” 秦明旭听了,立刻又用力踹了林浅霜几脚,林浅霜愈发痛的大叫,“爹,娘,你们快出来救救女儿!” 秦夫人见林府的大门还是不曾打开,愈发愤怒,“徐金枝,你女儿和你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贱人,你昨儿个答应老娘,今日回门的时候将嫁妆送到秦府,可现在却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你以为你能躲多久,我告诉你,你若是不想让你的女儿就这么死了,你就赶快滚出来,将答应老娘的嫁妆给老娘送到秦府。”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是林二夫人答应了给秦府嫁妆,却又不愿给了,这才闭了林府的大门,不让林浅霜回门。 “这林府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这不是骗人吗?” 秦夫人见百姓明显偏向了他们秦府,气焰顿时愈发高了,插着腰指着林府的大门破口大骂,“林浅霜这个贱人,若不是我秦府昨日收留她,她早就同陈府一起问罪了,你们林府忘恩负义,以为老娘便是好欺负的了,我呸,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若不将嫁妆交出来,老娘我就不走了,闹到皇上那里,老娘我也不怕。” “就是,”秦明旭也气急败坏的开口,“林浅霜早就被人糟蹋了身子,本少爷一点儿都不稀罕她,若是不给本少爷嫁妆,本少爷现在就扒光了她,将她扔到窑子里去,让她被千人枕万人尝,到时候你们林府可别后悔。” 林浅霜一听,脸都吓白了,连忙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前,开始用力敲门,“爹,娘,祖母,你们救救霜儿,霜儿不想被卖到窑子里啊!”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林府的大门却依旧静悄悄的。 林倾暖总算瞧明白了,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徐氏的算盘打得好,皇上只给了林浅霜一日时间,她便哄骗秦府将人娶回去,言明第二日回门将答应的嫁妆给秦府,可在秦家来讨要嫁妆的时候,却闭门不见。 如今一日时间已过,林浅霜也算是嫁出去了,皇上自然不能再将她嫁给陈姜,如此一来,秦家已经将人娶了,也没了法子。 她算计不错,只可惜,算漏了一步。 秦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只因女儿做了林昭的妾室,这才跟着水涨船高,举家搬到了京城,这些年,也一直靠着林昭的庇护,才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秦明旭的父亲秦之举甚至还捐了个小官做。 虽然身份涨了,可秦家的眼皮子却还是依旧的浅,同林老夫人一般,视财如命。 而且秦府的行事风格,也和市井的泼妇没什么两样,所以京里的权贵世家虽然看不惯,却也甚少主动招惹他们。 谁又愿意去惹一群赶都赶不走的苍蝇呢? 所以徐氏这次,可算是栽了。 秦之举见秦夫人和秦明旭闹的太过,不安的搓了搓手,向秦老夫人道,“母亲,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毕竟我们还要靠着林府呢。” 秦老夫人不悦的横了他一眼,“林府怎么了,他们答应了的嫁妆就得给,况且,这也不关你妹夫的事,是林晏和那个徐氏搞的鬼。” 秦之举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秦夫人和秦明旭见林府的人还是没有反应,便愈发骂的狠了,什么脏话丑话都说出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第233章 府内肯定还有好戏看 林府,福禧堂! 徐氏委屈兮兮的哭个不停,“母亲,您就救救儿媳,救救霜儿吧!” 林老夫人原本仰躺在床上,听了徐氏的话,索性背过身去,冷言冷语道,“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收场。” 徐氏见林老夫人不理她,便又向林晏央求,“老爷,我们的霜儿还在外面挨打,你不能不管啊!” 林晏气哼哼的瞪了她一眼,“嫁妆是你答应的,我可没有答应,你自己想办法筹吧!” “那么多银子,我去哪里筹?”徐氏哭哭啼啼的开口,“我当时也是没法子,咱们霜儿出了那样的事,若是不答应给秦家银子,他们怎么会留下霜儿。” “那你也不能答应那么多,两百万两银子,我们去哪儿筹?”一提起这事,林晏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再说了,秦府当初来求亲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同意,还几次三番将人家给赶出去?” 徐氏不服气,抽泣着回答,“那当初霜儿不是没出事吗,怎么能嫁到秦家那样的人家?况且,你和母亲当初不也是没同意嘛。” “你还说,”林晏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直打的徐氏两眼直冒金星。 “都是你,非要设计害那个林倾暖,结果却害了霜儿,还连累我也丢了官,溪儿的前途也没了,你还好意思狡辩?” 徐氏被林晏这么一打,心里的委屈瞬间便变成了愤怒,她尖着声音反驳,“为什么都怪我,当初是母亲让我这么做的,你们现在都怪到我头上,凭什么?” “凭什么?”林晏也怒了,又是一巴掌抡了过去,“老子的官都丢了,你说凭什么?” 徐氏被打的发髻散乱,最后一丝理智也没了,指着床上的林老夫人便大声道,“你怎么不说是母亲害的你,她要林倾暖死,这才害了我们霜儿,害了我——” “够了!”林老夫人蓦的坐了起来,恼羞成怒的对徐氏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徐氏冷笑,“我滚什么,一切都是你造的孽,你如今往床上一趟不管了?那我们怎么办,霜儿怎么办,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不管霜儿,我今天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说罢,她直接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的盯着林老夫人,仿佛看仇人一般。 林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不住的喘着粗气,愤恨的指着徐氏,“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哈哈,”徐氏嘲讽的大笑,“反正大家都活不成,要死一起死,凭什么只有我们霜儿受苦。” “林晏,还不赶快把这个贱人弄出去,你是死人不成?”林老夫人床板拍的咚咚作响。 林晏本就因丢官不满徐氏,此刻听了林老夫人的吩咐,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上前揪住徐氏的头发便将她往外拖。 徐氏疼的龇牙咧嘴,手上的簪子顺势便插向了林晏。 林晏见她竟然想要杀他,心中的怒意愈发压制不住,抬手将她的手腕用力一折。 徐氏吃痛,下意识放开了簪子,林晏趁机将簪子夺了过来,用力推开她。 徐氏的身子撞上了门板,脊背瞬间疼的不行,她双目中染上熊熊烈火,怒瞪着林晏,想也不想便又冲了上去。 林晏正要抬手警告她,却见她已经扑了上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听徐氏蓦的惨叫出声,声音中似乎夹杂着极致的痛苦。 他呆了呆,下意识收回了手,却见手中的簪子正不停的往下滴着血水。 徐氏眼前血污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住的往外流着,剧烈的疼痛让她来不及思考什么,便彻底晕了过去。 林晏吓呆了,床上的林老夫人也吓呆了。 “你——你做了什么?”好一会儿,林老夫人才战战兢兢的开口。 林晏愣愣的看着手上的簪子,愈发慌的不成样子,“我—我只是——只是想阻止她而已。” 他怎么会忘记了手上的簪子。 林文溪赶过来的时候,便见林老夫人和林晏一脸惊吓,而徐氏,则满脸鲜血的倒在地上。 顾不得多想,他连忙奔过去扶起徐氏,却见她双目紧闭,左眼中更是不断的向外渗着鲜血。 “你们对我们母亲做了什么?”他顿时厉吼出声。 林晏瞬间便被他吼醒,连忙奔过去看徐氏的伤,只一眼,他便吓呆了。 林文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抱着徐氏便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林老夫人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徐家不在京城,若是以后徐家人问起来,我们就说是徐氏自己弄的。” 林晏忽然抬眸,凉凉的看了眼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顿时心虚,“你——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林晏却没有再说什么,失魂落魄的出了门。 —————— 林府大门外! 秦夫人骂了许久,林浅霜也被打了个半死,可林府就是不开门。 “娘,我们这么闹下去,有用吗?”秦明旭有些怀疑了。 秦夫人拢了拢乱发,恨恨的开口,“不闹怎么成,就这么个贱人,连嫁妆也没有,你愿意要?” 秦明旭想了想,“要不我直接休了她算了!” “那不成,”秦夫人立刻便否决了,“就算是休,也得先把嫁妆要上,我们秦府难不成就白白让她耍一回?” 两人正说着,忽然瞧见林府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正七手八脚的要爬上马车。 她心中大喜,立刻扬声道,“妹夫,你回来了?” 林昭上马车的动作一僵,便见秦明旭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姑丈,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昭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叫苦不迭。 他回来其实有一会儿了,可瞧着秦家人闹的不成样子,一直不敢进府,后来见他们什么话都骂,他愈发胆怯了,刚想要趁机溜掉,不想秦夫人竟然发现了他。 秦夫人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动机,不由嗤笑,“妹夫这样可不地道啊!” 围观的百姓见林丞相回来了,看戏的兴致顿时愈发大了。 这林府,最近好像总是闹笑话出来,不是大房就是二房。 林昭见跑不掉了,便整了整衣冠,故作从容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老夫人见林昭回来了,也同秦之举走了过来。 秦之举板着脸向林昭拱了拱手,显然气还没消。 林昭心里气闷,却不敢表现出来,连忙向秦老夫人行了礼,赔笑问好,“母亲也来了?” 谁叫秦家的人粘上就甩不掉呢,他林昭怎能不怕? 秦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你们林府办的好事!” 林昭其实刚才已经听了个大概,可他又怎么能表现出知道的样子,于是便假装不解,“母亲何出此言?” “还不是你们二房那个徐氏,她昨日来我们秦府,商量的好好的,将林浅霜那个贱人许配给我们旭儿,然后陪嫁两百万两嫁妆,今日回门的时候付清,可她倒好,如今直接闭门不见,这不是想要赖掉这嫁妆吗?”秦夫人立刻俐齿伶俐的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林昭犹豫了一瞬,试探着问,“那聘礼?” “什么聘礼,我们朗儿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不嫌弃那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就不错了,你们竟然还敢要聘礼?”秦夫人立刻竖起了两只眼睛反驳。 林昭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这秦府靠着他才有今日,可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看来是他以前太过宠爱秦氏,进而对这秦府也太过纵容,才有了他们今日的嚣张跋扈。 不过毕竟也是他们林府的不是,他只得按下心底的不快,勉强开口,“既如此,那不如我们先进府,再细细商量?” 再被人围观下去,他林昭可丢不起这个人。 秦夫人见林昭认了这嫁妆的事,当下便换了副笑脸,“还是我们妹夫明事理,不像那个徐金枝和林晏,躲在府里都不敢出来。” 林昭心里愈发厌恶这秦家人的嘴脸,又想到还有二百万两银子纠缠不清,顿时愈发气闷,连带着脸色也不大好了,淡淡嗯了一声,便走向门口,扬声向里面道,“还不快开门?” 里面的小厮听见是老爷回来了,哪里还敢挡着,连忙打开大门,放林昭进来,秦家的人也忙不迭跟了上去。 林倾暖见林府的人都进去了,便向云顼笑道,“我们也回去吧,府内肯定还有好戏看。” 云顼失笑,望着她的眼神满是无奈。 车夫立刻便赶着马车向侧门而去。 第234章 凭什么找我要 秦家人随着林昭进了林府,还没来得及言语,便见林府已经乱做一团。 林昭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拉住一个急匆匆的下人问,“怎么回事?” 那名下人见是大老爷,连忙低下头回道,“二夫人被二老爷伤了眼睛,府医不敢看,现在正要往太医院请太医。” 林昭还没反应过来,秦夫人却冷笑不已,“那徐金枝莫不是不想给嫁妆,这才编了理由糊弄我?” 下人立刻苦着脸辩解,“是真的,二夫人的眼睛恐怕也不大能治好了。” 想着他看到的场景,那二夫人左眼已经伤成了那样,怎么还有可能治的好? 林昭烦闷的摆摆手,“那还不快去。” 下人得令,立马急着跑了。 林浅霜闻言,顿时又大哭起来,“大伯父,那我怎么办啊,母亲受伤了,谁还能给秦府筹嫁妆?” 林昭本就觉得是林浅霜丢了林府的脸,此刻见她还惦记着嫁妆,心里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不是还有林老夫人嘛,我们去找老夫人。”秦夫人连忙建议。 徐氏的死活她可不在乎,只要能将嫁妆要回来,其他的,那都是林府的事。 林昭犹豫的瞧了眼秦老夫人,刻意将声音放软了些,“母亲,不如你们改天再来?您也瞧见了,现在我二弟妹出了事,林府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处理这些琐事。” “什么叫琐事?”秦老夫人立刻不满意了,“这是你们答应好的,今日付清,如今却要反悔?” “不是要反悔,”林昭连忙解释,“等我二弟妹的伤好一些,我一定会及时处理这事。” 秦夫人嗤笑,“你们林府又不是只有二房一门,她受伤了,不是还有你们大房和三房吗?” 秦明旭也扬声道,“今日你们林府不交出嫁妆,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管如何,我们今日一定要拿到嫁妆。”秦夫人态度强势,显然没有商量的可能。 林昭气的涨红了脸,可又说不过秦家的人,最后索性一甩袖子,冷声道,“你们跟我来吧!” 反正都是二房的事,他带到母亲那里,母亲看着办吧! 林老夫人刚被郭姨娘安抚的平静了下来,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秦家的人已经粗鲁的将挡门的嬷嬷推开,直接闯了进来。 她顿时气的柳眉倒竖,怒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秦老夫人见她现在还在装傻,也不再同她客气,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冷笑着瞧向着她,“我说亲家母,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明明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还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我秦家人就是这么好打发的?” 林老夫人气的肝疼。 这几日,她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再被气下去,她觉得她这条老命都要交代了。 不过见秦家的人气焰正高,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冷声道,“那是徐氏答应你们的,和我这个老婆子可没什么关系。” “林老夫人,做人不能这样呀,你是林府的主母,现在徐氏躲着不见人了,难不成你就不管了?” 秦夫人立刻不干了,指着林老夫人大声道,“我问你,林晏是不是你的儿子,徐氏是不是你儿媳妇?” 说着她一把揪住林浅霜的头发将她扯了过来,“这个小贱人是不是你孙女儿?” 林浅霜早就吓破了胆子,此刻一见林老夫人,连忙跪下向她哭诉,“祖母,您救救霜儿,霜儿不想再被打了,更不想被卖入窑子里。” 林老夫人一天被人当面指了两回,早就气得不行,此刻一听秦家的人要将林浅霜卖入窑子里,顿时脸色铁青,“放肆,你们秦家安敢对霜儿如此?” “呵,”秦夫人讽笑,“您若是疼她,就替她把嫁妆出了,只要您给了嫁妆,我秦家立刻把她当女菩萨对待,若是不然,”她冷哼出声,“我秦家总不能白白要这么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只能把她送进窑子里把嫁妆赚回来了。” 林老夫人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我没钱!” 许久,她冷冷说了一句。 她不是不想救霜儿,可问题是,她没那么多钱。 她手里那点银子,还得留着养老,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给了秦家。 “好啊,”秦夫人立刻提高了声音,“既然你不管了,那我们就住在林府不走了,什么时候你们给了银子,或者这个小贱人赚够了银子,我们再走。 说罢,便大喇喇的坐在了软榻上,摆明了是要耗到底。 林老夫人心疼的瞧了眼林浅霜,见她脸上伤痕累累,头发衣服更是凌乱不已,显然是遭到了秦府人的虐待。 这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可如今,她也只能看着她受苦,无能为力。 想到这儿,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冷漠的开口,“霜儿已经是你们秦家的媳妇,你们若是不嫌丢人,我老婆子自不会多说一句。” 林浅霜一听惊呆了,她没想到,一向疼爱她的祖母竟然也不管她了,那她怎么办? “祖母,您可怜可怜霜儿吧,霜儿不想去窑子里,霜儿是您的亲孙女啊!”她没了法子,愈发痛哭流涕的求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重新躺下,背过了身子,冷声开口,“你不用求我,我没法子。” 林浅霜见林老夫人这般冷漠,脸上顿时写满了绝望。 郭姨娘瞧着眼前的场景,愈发觉得畅快,二房有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 秦家的人见林老夫人摆明了是不管了,一时也有些无措。 她们的银子怎么办? “郭氏!”林老夫人蓦的开口。 郭姨娘一听,立刻高声应了一句,“老夫人,您叫我?” 说着,便扭着身子走到林老夫人跟前。 她只顾着得意了,却没注意到,林老夫人隐在被子中的脸色有些阴沉。 “如今你执掌府内中馈,这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哎!”郭姨娘刚兴奋的答应了声,蓦的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僵了,“什——什么事?” 不会是给秦府嫁妆的事吧? 想到这儿,她愈发慌乱,“母亲,您——” “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林老夫人扯了扯被子,索性闭起眼睛假寐。 秦府的人一听有人愿意付嫁妆了,立刻便向郭姨娘围了过来。 秦夫人笑着问,“郭姨娘现在掌家?” 郭姨娘叫苦不迭,刚要说话,林老夫人屋里的嬷嬷便下了逐客令,“各位还是出去说罢,免得惊扰了老夫人。” “诶,这就走,我们去大厅说。”秦夫人立刻喜笑颜开,拉着郭姨娘便出去了。 林昭没想到林老夫人竟然又推到了郭姨娘头上,心里顿时有些不安,连忙跟了上去。 一进大厅,秦夫人便变了脸色,开始向郭姨娘施压,“郭姨娘,你就说吧,这嫁妆什么时候付清?” 郭姨娘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当下便推到了二房头上,“这是二房的事,他们嫁女儿,嫁妆自然该由他们出,我虽执掌中馈,却也不管这事。” 府内的银钱如今都在林老夫人和秦姨娘手中,她虽然接过了掌家的权利,账房内却并没有多少银子。 想到这儿,她愈发恨的不行,林老夫人这一招,还真是阴损。 当然,她就是有钱,也不会给他们。 秦夫人立刻反问,“你们林府分家了?” 郭姨娘小心翼翼的瞧了眼林昭,终是没敢说谎,“没分。” 老爷没有分家的心思,她哪里敢说? “那不就结了?”秦夫人立刻得意了,“没分家, 那你们林府就是一家人,你说应该二房出,那你去找你们二房要,我秦府可不管你们是谁出的,只要拿了这银子,我们立马离开。” 郭姨娘被将了一军,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见秦家的人不拿银子誓不罢休,她想了想,也开始推脱,“林府又不止我们大房和二房,还有三房,你们秦府的女儿还在林府呢,凭什么找我要?” 秦夫人笑了,“那不是你从我小姑手中将掌家之权夺过来了嘛,我不找你找谁?” 郭姨娘这一提,林昭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悄悄让人将秦氏唤过来,希望她可以帮说和说和。 “我掌家,这林府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郭姨娘也不是吃素的,立刻便吩咐了下人,“来人,将三夫人,还有二房的周姨娘一起叫过来。” 下人领命而去。 秦家的人倒也不着急,见郭姨娘叫人,也不阻止。 “怎么连茶都没有,你们林府就是这么待客的吗?”秦夫人嚷了半天,早就口干舌燥,见林府竟然都不看茶,顿时发火了。 林昭忍了又忍,只得示意下人赶快上茶。 秦家的人品了一盏茶,这才见派出去的下人前后脚回来了。 第235章 咱们没银子,三小姐有啊 “秦氏呢?”林昭连忙问。 下人回道,“老爷,秦通房说了,她现在还在禁足中,不能随意出来,而且,秦通房说她既已嫁入林府,那秦府的事,便同她无关了。” 林昭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这秦氏,摆明了是要袖手旁观。 下人一瞧林昭的脸色,便知道老爷是生气了,想要退下,可老爷又没发话,他也不敢自己做主。 “你去告诉她,那就让她一直禁足下去吧!”林昭怒声道。 下人得令,立刻忙不迭跑了。 郭姨娘见她派出的下人也是自己回来了,慌忙问道,“三夫人和周姨娘呢?” 下人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回道,“周姨娘说四小姐身体有些不舒服,她走不开。” “那三夫人呢?”郭姨娘脸色不大好看了。 “三老爷又病发了,而且,三夫人说她娘家当时也没陪什么嫁妆,这些年三老爷又时常发病,她没那么多银子,郭姨娘自己做主就是。” 郭姨娘听一个两个都在推脱,忍不住气骂,“谁有嫁妆了,我当年不也没有,我们林府除了大夫人当年——” 她说了半句,蓦的反应过来,立刻看向林昭。 林昭见她的眼神突然看过来,顿时不悦了,“你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没银子。” 他如今的俸禄都被罚了,哪里还有银子使? 郭姨娘却笑了,“老爷,咱们没银子,三小姐有啊!” 秦家的人一听有人能拿出银子,立刻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林昭心里一动。 不过他随即便想到了,他们若是动了林倾暖,恐怕太子殿下不会轻易饶了他们的。 于是他皱了皱眉,“她的银子,我们不能动。” “怎么就不能,大夫人的嫁妆在三小姐手里,而且前段时间老夫人不是也赔给她一些吗,我们去求求她,说不定她就准了。” 郭姨娘现在只想赶快甩脱这些秦家的人,若是能将他们推到林倾暖那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秦家的人不好惹,林倾暖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让他们斗,她不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吗? 林昭何尝不想动用林倾暖的银子,那可有不少呢,而且外面的那些铺子和田地,还在不断的生着钱,别说给秦府的嫁妆了,便是他们林府以后的花销,那也是够了。 只是想到太子殿下,他还是没那个胆。 “她的银子你就别惦记了,而且,以后不要有事没事的去惹她,否则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林昭立刻警告郭姨娘。 郭姨娘却不以为然。 她当然知道林倾暖不好惹,可她再不好惹,不也是林府的女儿? 现在林府有难了,她有义务将银子拿出来,帮林府救急。 即便是太子殿下爱慕她那又如何,林府的事,太子殿下总不能插手吧? 秦夫人可不管这些,她一听林府有人手里有这么多银子,顿时心动不已,哪里还会考虑旁的? 秦明旭下意识便想起了林倾暖那绝色的容貌,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向林昭笑呵呵开口,“姑丈若是能将三小姐嫁给我,那嫁妆也可以不要。” “胡说,”秦夫人立刻不满的给了他一巴掌,“怎么能不要,你想娶他,也得让她带着嫁妆嫁过来,我秦府的门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林昭越听越刺耳,有心警告他们几句,可又一想,林倾暖现在有太子殿下撑腰,若是借她的手把秦家的这些人弄走,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于是他便冷冷的摆了摆手,“你们愿意你们去,不要再来烦我。”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会再管。 郭姨娘对秦家的人愈发鄙夷,还秦府的门,人家三小姐相貌才情样样都有,这个秦明旭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况且,人家现在有太子殿下,哪里会看上一个小小的秦明旭。 不过心里虽然看不上这秦家人,可面上却是笑呵呵的,“秦老夫人,秦老爷,秦夫人,不瞒你们说,现在林府最有钱的便是三小姐了,不是我不给你们,实在是拿不出来,你们若是能从三小姐手中将银子要出来,那我们林府绝无二话,立刻便将银子双手奉上。” 秦夫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郭姨娘可要说话算话!”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而已,还能有多厉害,她就不信,她出面还有办不成的事? “当然。”郭姨娘笑的得意。 她刚才听下人说了,林倾暖已经回来了。 秦夫人看向秦老夫人,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秦老夫人微微点头。 于是秦家人立刻便由下人带着,浩浩荡荡的去了林倾暖的院子。 清芷苑! 云顼抱着林倾暖进了屋,菱歌和芦笙连忙迎上来,见林倾暖受了伤,顿时便着急了。 林倾暖安抚的向她们笑了笑,“我没事!” “小姐怎么又受伤了?”菱歌眼圈红红的,心疼不已。 林倾暖浅笑,“不过是点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府里有什么事儿吗?” 闻言,芦笙顿时换上了一幅兴奋的表情,只是看见云顼,又不得不敛了性子,不过脸上的喜色还是掩饰不住,“小姐,二房出了大事了。” “是秦府的事吧?”林倾暖在外面已经看了半天热闹,此时也就不惊讶了。 芦笙点点头,当下便将徐氏被林晏刺伤的事说了一遍。 这下,连林倾暖也愣了。 没想到,秦家人还没进来,二房自己倒开始自相残杀了。 “也罢,让他们自己闹去吧,左右也不关咱们的事!”林倾暖极力忍住笑意。 提起二房的事,几个丫鬟也是笑吟吟的,显然是很开心。 二房算计了小姐多少次,如今终于得到报应了。 “小姐,你怎么了?”门外蓦的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人影直接扑到了林倾暖床前,哭的好不伤心,“奴婢担心死您了,您终于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迫不及待的看向了旁边站着的云顼。 不想只一眼,她便呆住了。 天下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她在院子里瞧见小姐好像是被一名男子抱进屋的,便想进来打探一下,不想,这名男子竟长的如此俊朗。 林倾暖见她的眼神一直瞧着云顼,眸色顿时沉了下来,“谁让你进来的?” 秋雨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回道,“奴婢担心小姐,所以进来瞧瞧小姐。” 林倾暖留着她有用,暂时懒得同她计较,“我没事了,你出去吧!” 秋雨却没有立刻出去,她又迷恋的看了眼云顼,试探问道,“小姐,这位公子是谁?” “这关你什么事,还不赶快出去?”芦笙立刻插着腰大声训斥。 秋雨的心里顿时不平衡了,芦笙是二等丫鬟,她也是,凭什么她要一直被芦笙教训? 林倾暖当然瞧到了她脸上的不忿,她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怎么,本小姐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秋雨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奴婢不敢!” 见林倾暖正冷冷的瞧着她,她不敢多待,又不舍的看了眼云顼,这才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 林倾暖给芦笙使了个眼色,芦笙连忙跟了上去。 菱歌见云顼也在,便也自觉的退了出去,刚到门口,便见洛舞和青玄青墨回来了。 洛舞被林倾暖派出去买了一些东西,回的便晚了,正好同青玄青墨碰到了,三个人便一起进来了。 青玄瞧见菱歌,向她笑了笑。 菱歌脸色一红,连忙低着头出去了。 “怎么样,谢家少爷找到了吗?”林倾暖看见青墨和青玄,连忙问道。 青墨回道,“兰家知道他没什么用了,也没有为难他,属下和青玄在城外找到了他,已经送回谢府了。” 林倾暖闻言,却没感到一丝开心。 她默默叹气,“谢少爷也是可怜,几日之内爹娘都没了,以后也不知怎么办。” 青墨顿了顿,开口宽慰,“谢家的旁支不少,况且属下瞧着那谢少爷也甚是伶俐,想来以后也不会太难过。” 林倾暖点点头,末了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青墨连忙道,“谢真岩,刚满十二岁。” 云顼见林倾暖神色有些担心,便柔声安慰,“我让人多关照他一些,你就别担心了。” 林倾暖默默嗯了一声。 她总觉得,若是她能及时发现对方的阴谋,谢大人也不会死,最起码谢夫人还是可以救的。 可她醒悟的晚了一步。 云顼最见不得她伤心,连忙揽了揽她的腰身,“暖儿,这不怪你,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倾暖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用了,便勉强向云顼笑了笑,“我知道了。” 正说着,门外蓦的传来禀报声,“小姐,秦府的人正在外面叫嚷呢,说是让小姐出去给他们个交代。” 第236章 你们小姐也必须嫁给我 林倾暖秀眉微凝,唇角缓缓勾起,“哦?有意思。” 这林府之人果然不会让她好过,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撺掇着秦府的人来了她的院子。 “小姐,我们怎么办?”洛舞有些担忧。 小姐的腿伤还没好,如何出的去? 云顼眉眼一冷,这秦府的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夫人嚷了半天,见清芷苑的人就是不放他们进去,便有些急了,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们林府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不过一个小姐而已,连我都敢拦?” 清芷苑挡门的婆子立刻反驳回去,“你们来小姐院子里做什么,闺阁小姐的院子,哪里允许外男进入?” 秦夫人立刻接口,“那你让她将嫁妆交出来,只要嫁妆给了,我们马上离开,否则,这清芷苑我们今日是闯定了。” “什么嫁妆,我们小姐又不欠你们秦府嫁妆。”一名小丫头忍不住了,不由反唇相讥。 这秦府的人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跑到小姐这里要什么嫁妆。 秦夫人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冷笑开口,“她怎么不欠,她是林府的人,就应该为她二姐出这份嫁妆。” 清芷苑的下人们顿时便被这秦府的厚脸皮气坏了,天下之大,哪里有妹妹给姐姐出嫁妆的,还是堂姐。 “林府有大老爷,二老爷,你们去找他们便是,我们小姐又不掌家,不管这些事。”守门婆子又道。 秦夫人一听不乐意了,“她不掌家,可是她有银子呀,今日她若是不交出来,那我们就直接闯进去了。” 秦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你和她们费什么话,还不赶快去拆门?” “对对对,我已经好久没见小美人了,真是想念的紧。”秦明旭连忙招呼几个随从去拆门。 守门的婆子和丫鬟立刻警惕的盯着他们,心里隐隐有些紧张。 秦府的随从和秦府的人一个样儿,一听主子命令,立刻便抄起了家伙,便要对清芷苑的下人动手,秦之举和秦明旭也迫不及待的跑上去帮忙。 只是他们刚到门口,手还没有碰上大门,便忽觉胸口一痛,然后整个人便向后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其他秦府的下人也不遑多让,接二连三的被踢飞。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吓了一跳,连忙让丫鬟去将秦之举和秦明旭扶起来。 秦夫人是什么性子,见还没进清芷苑,就吃了这么大的亏,愈发不干了,上前就骂,“你个小贱人,竟敢打我们,你爹都不敢——” 她话还没有说完,却蓦的感觉脖子一紧,然后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 她下意识开始挣扎,却发现越来越喘不上气,那只箍着她脖子的手,更是越来越收紧。 秦老夫人见秦夫人脸色涨红,仿佛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了,连忙大吼,“还不赶快让人放下来?” 青墨理都没理她,直接提着秦夫人,用力将她甩了出去,冷声警告,“再敢污蔑我们小姐,我要了你们的命。” 秦夫人因多年的养尊处优,身子比较肥胖,如今被青墨狠狠一摔,顿时感觉哪哪儿都疼得要命,五脏六腑似乎都挤到一块去了,忍不住痛的大声嚎哭。 “要人命了,杀人了,林府三小姐这是要杀了她舅母啊!” 洛舞立刻骂道,“少胡言乱语,我们小姐和你们秦府可没关系。” “你个小蹄子,怎么就没关系了,她叫我一声舅母,我就是她的长辈,她敢如此无礼,我绝不会饶了她。”秦夫人立刻梗着脖子呛道。 “就你们秦府?”洛舞轻蔑冷笑,“我家小姐的外祖是宁国公,舅母是几位宁夫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同我们小姐攀亲戚。” 秦夫人脸一红,却仍旧不依不饶,“即便不是,我也是她的长辈,她就是这么对我的?” 洛舞本就性子泼辣,哪里会惧她,此刻又有青墨在,她愈发不将这秦家人放在眼里。 “哼,你们无故来我们小姐院子闹,还敢说什么长辈,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你们娶的是二小姐,同我们小姐有什么干系,难不成她林二小姐的嫁妆,还需要我们出不成?” 秦夫人素来口齿伶俐,可如今面对着更为泼辣的洛舞,顿时便说不出话了。 林浅霜原本是躲在后面的,此刻一听洛舞的话,想到如果林倾暖不将这嫁妆给了,她就要被卖到窑子里,顿时愈发着急,也顾不得什么,连忙上前道,“我和她是姐妹,她手里既然有银子,为什么不管我?” 洛舞瞧了好一会儿才瞧出是林浅霜,见她像个疯婆子一般,心里愈发快意,“哟,这不是二小姐吗,你怎么成了这样了?” 林浅霜见一个丫鬟都要敢嘲笑自己,立刻气不打一出来,“这还不是被林倾暖那个贱人——” 啪的一声响起。 林浅霜顿时狼狈的摔倒在地,嘴角更是流出殷红的鲜血。 青墨冷冷的盯着她,“你嘴巴再敢不干不净,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青墨的手劲可不是秦明旭那个草包可比,只一巴掌,林浅霜便疼的说不出话了。 她恨恨的盯着青墨,她记得他,又是林倾暖身边的这个暗卫。 他不止打了她,还多次出手打过母亲。 等青墨教训完林浅霜,洛舞这才缓缓走上前,嘲讽的瞧着林浅霜,“你还好意思说同我们小姐是姐妹,你害她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现在缺银子了,就要找我们小姐了,你以为我们小姐是任你拿捏的吗?” “你们小姐再厉害,也是林府的人,今儿个这银子必须出,”秦老夫人也发了怒,“否则,便是打死老身,老身也绝不离开。” 秦明旭好不容易被扶起来,立刻离青墨远远的,壮着胆子大声道,“还有你们小姐,也必须嫁给我。” “嫁给你?” 一道冷然的声音蓦的响起。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清芷苑内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面容白皙精致,五官清逸俊秀,墨色的眸中透着森冷的寒意,正冷冷的瞧着秦明旭,薄唇轻启,“你是什么东西?” 秦府的人立刻便惊呆了。 这般出尘脱俗的男子是谁? 为什么会从清芷苑走出来? 秦夫人更是看直了眼。 秦明旭却是双腿一软,下意识跪了下来,“太——太子殿下?” 第237章 你们为何要来我这儿要嫁妆 秦家虽然在京城多年,靠着林昭的庇护也混的像模像样,秦之举甚至还做了个小官,可在权贵遍地的京城,实在算不上是高门大户。 所以许多贵府办什么宴席,也很少会请秦家,宫宴就更不可能了,三品之上的官宦家眷才可以入宫。 所以秦家的人并没有机会见到当朝太子殿下。 秦明旭有幸见过,也是上次在女儿节上。 太子殿下相貌出众,气度雍容,秦明旭记得很清楚。 所以在太子殿下出来的时候,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之所以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是因为他想不通,太子殿下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秦家的人听到秦明旭惊呼,顿时愈发呆了,只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 “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青玄在门内早就看不惯这些秦家的人了,此刻见他们一个个都呆的和木头似的,立刻便冷声呵斥,想要折一折他们的嚣张气焰。 秦家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向云顼行礼,“草民(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秦夫人和林浅霜也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行礼。 林浅霜当然见过云顼,也知道云顼对林倾暖不一般,可她万万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会出现清芷苑。 云顼沉冷的目光扫过秦府的人,最后落在了秦明旭身上,冷声吩咐,“青玄,这秦公子口出狂言,污蔑林三小姐,给本宫将他的腿打折了。” 上次这个秦明旭陷害暖儿,他让人暗中教训了这人一顿,不想他竟然不长记性,还敢惦记暖儿。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介意再警告他一次。 青玄得令,立刻便走向秦明旭。 秦明旭下意识后退了几步,都快吓哭了,“太子殿下,草民错了,草民再也不敢了。” 秦夫人一个激灵,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爬过去将秦明旭护在身后,大声喊冤,“太子殿下,您不能无缘无故就惩罚我们旭儿啊,男未婚女未嫁的,他为什么就不能娶三小姐了?” 云顼的眉眼瞬间愈发冷了。 青玄嘲讽的看向秦夫人,“你儿子昨日不是才娶了亲,怎么就是男未婚了?” 秦夫人见青玄暂时没有动手,便以为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连忙辩解,“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我们旭儿已经娶了那个小贱人,还是可以再娶这三小姐的,太子殿下恐怕也管不着吧?” 旁边的秦之举胆战心惊的拉了拉她的衣服。 怎么可以对太子殿下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若是惹恼了太子殿下,那他们还焉有命在? 秦夫人却不以为然,太子殿下又怎么样,这是他们秦府同林府的事,太子殿下不能就因为这个把他们杀了吧? 想到这儿,她愈发理直气壮,甚至觉得太子殿下就是多管闲事,当然,面上却还是不敢表现出来。 青玄冷笑,“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知道林三小姐是谁吗?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你儿子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惦记大楚的太子妃?” “什么?”秦夫人脑袋中的那根弦砰的一声断了。 这林三小姐怎么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没听说? 相较于秦夫人的呆愣,秦明旭却是立刻便反应过来了,他愈发慌乱无措的给云顼磕头,“太子殿下饶命,草民错了,草民不知道三小姐是您的人,您饶了草民吧!” 若是知道林倾暖是太子殿下看中的人,打死他也不敢惦记。 云顼面色冷然的瞧了他一眼,“本宫上次给过你机会。” 秦明旭一愣,随即便想到了上次女儿节的事,愈发吓得冷汗淋漓。 青玄越过秦夫人,直接将秦明旭提了起来,手上未出鞘的剑随意挽了个花,便用力敲向了秦明旭的腿。 只听咔嚓一声,秦明旭顿时疼的鬼哭狼嚎起来。 青玄将他随意往地上一丢,便回到了云顼身后。 他特意用了内力,那秦明旭的腿,没有个把月,是好不了的。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连忙去看秦明旭,见他疼的不住打滚,顿时便急了。 “太子殿下,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来林府闹事,更不该打扰林三小姐,您就饶了我们吧!”秦之举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头磕的咚咚响。 云顼的目的只是不让他们打扰暖儿,至于林府怎么样,可不关他的事。 “既然你们诚心悔过,那本宫今日便饶了你们,若是以后再让本宫知道,你们敢来寻林三小姐的不是,那可不就是打折腿这么简单了。” 秦之举和秦老夫人、秦夫人以及那些被打的七零八落的下人立刻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磕头谢恩,心里更是打定主意,就算是不要这嫁妆,他们也不敢再来这林府了。 “秦老夫人,秦夫人,小姐叫你们进去。”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刚刚爬起来,便见一个俏生生的丫鬟走出来,向她们道。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便惊恐起来,难不成太子殿下饶了她们,这林三小姐还要同她们算账? 云顼见她们不说话,立刻便轻咳出声。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顿时吓得不敢再犹豫,连忙跟着菱歌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 云顼不放心林倾暖,便也跟了进去。 青墨几人连忙跟上,剩下秦府的人,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一进林倾暖的房间,便看见她正斜靠在床上,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神色淡然的瞧着她们。 两人的心里顿时便有些忐忑。 “三小姐,我——” “秦老夫人,秦夫人,坐吧!” 秦夫人才刚开了头,便被林倾暖打断。 她望着林倾暖那双波澜不惊的凤眸,忽然间便有些紧张,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听话的坐了下去。 秦老夫人也是一样,从进门开始,她的心就有些不安,觉着这个林三小姐,和以前是大不相同了。 以前她骄横跋扈咋咋呼呼,她却从来没有怕过,可现在,她就那么沉静的坐在那里,她却从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凉意。 林倾暖见素来蛮不讲理的秦老夫人和秦夫人,此刻在自己面前服服帖帖的,便猜测是云顼的缘故,正巧瞧着他进来,便向他柔和的笑了笑。 云顼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直接走到她跟前,挨着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瞧着刚才还冷冽吓人的太子殿下,瞬间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心里不由浮起几分震惊,当然,也愈发不敢再小瞧这林倾暖了。 “秦老夫人,秦夫人,你们为何要来我这儿要嫁妆?”林倾暖声音淡沉,不见怒意。 第238章 不是南疆的蛊么 秦老夫人连忙回道,“是郭姨娘告诉我们,说你这儿有你母亲留下来的嫁妆,我们这才猪油蒙了心,来了三小姐的院子。” 此刻太子殿下还在,她们当然要将所有罪名都推出去,这样太子殿下才不会怪罪他们。 林倾暖眸中冷意划过,郭姨娘么。 “对,三小姐,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是你二婶——哦不,是徐氏答应了给我们二百万两银子,我们这才来讨要的。”秦夫人也开口辩解。 林倾暖极浅的勾了勾唇,“那我父亲和祖母是怎么说的?” “他们?”秦夫人冷哼出声,“二房的人压根就躲着不敢见我们,至于你那个祖母,还有你那个父亲,全都推来推去,不愿给我们银子,我们没法子,这才上了郭姨娘的当。” 秦老夫人不由轻咳一声,不悦的看了眼秦夫人。 秦夫人立刻醒悟过来,刚才自己的话实在是太不敬了,连忙悄悄的瞥了眼林倾暖,见她并无生气的意思,这才稍稍放心。 林倾暖微微一笑,“你们的确是上当了。”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林倾暖也不卖关子,细细解释,“他们之所以让你们来找我,便说明你们的法子奏了效,他们怕了,所以才想方设法将你们引到我这里。”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一听,立刻便明白了,感情林府的人是真的怕了他们? “秦老夫人,秦夫人,”林倾暖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听着便觉着心里非常熨帖,尤其是她们在林府接二连三的遭到冷眼之后。 “我虽是林府的人,可也是明事理的,我二婶既答应了给你们嫁妆,那你们来要也是应该的。”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听了,心里顿时一喜,敢情这三小姐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林倾暖瞧见秦老夫人和秦夫人的神色,心中暗暗发笑,继续循循善诱,“我理解你们,可我这里实在没什么钱,你们都是知道的,我祖母素来强势,我父亲又不是她亲生,所以林府的银子,一直都在祖母和二房手中,我不过一个小姐,哪里会有那么多银子。” 说着,她脸上的神情愈发委屈,“前些日子,祖母碍于面子,的确是还给我一些嫁妆,只是我想着那都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便都送去了宁国府,所以,你们找我要是没用的。”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连忙点头称是,即便她说有,她们现在也不敢向她要啊,她旁边那尊大佛,她们可惹不起。 之前的那些胡搅蛮缠,也不过是对着那些拿她们没办法的人才奏效,如今这太子殿下说罚就罚,说杀就杀,她们哪里还敢惹? 银子重要,可命更重要。 “不过——”林倾暖故意卖了个关子。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立刻追问,“不过什么?” 林倾暖笑了笑,“既然你们之前的法子管用,那何不继续呢?我祖母是林府的老夫人,哪里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穷,你们若是能坚持下去,那区区二百万两,又有什么难的?”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一听顿时大喜,“三小姐说的是真的?” 林倾暖连忙摇头,“我可什么也没说,只是猜测罢了,毕竟,我们林府的产业不少,父亲的俸禄也很多,那林府的银子到底哪儿去了呢?”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一听林倾暖的话,愈发肯定这林老夫人藏了不少银子,当下便坐不住了,立刻向林倾暖告了辞,面带喜色的又去找林老夫人要银子去了。 她们一走,林倾暖便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向云顼道,“这下我那个祖母,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云顼瞧着她开心的样子,愈发疼爱的将她搂在怀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调皮!” 清芷苑没事了,可福禧堂却又闹起来了。 林老夫人没想到秦家的人竟然又杀了个回马枪,顿时又气的勃然大怒,病也愈发重了,到最后竟连床也下不来了。 秦府的人没能和林老夫人要上银子,索性便让林昭腾出了个院子,心安理得的住在了林府,还扬言过几日的寿诞也在林府办。 林昭打发不走秦府的人,又没有银子出,最后索性便不管了,将一切交予郭姨娘,全权负责。 可怜郭姨娘好不容易盼来了掌家之权,什么好处没捞着,却不得不又耐着性子侍候着秦府的一家老小。 云顼陪林倾暖待了一会儿,便先回了东宫,还将青玄也留下了,同青墨一起护着清芷苑。 白日他不在,古星和古月又被她留在了宁国府,他可不放心。 “太子殿下,青风来信了!” 青竹见太子殿下回来了,立刻便现了身,将手中的信函双手呈了上去。 云顼接过了信,快速打开看了起来。 须臾,他将信放下,凝眉思索了一瞬,便开口吩咐,“你告诉青风,让他先稳住那个南疆公主,我过些日子便去。” 青竹一听云顼要去南疆,顿时担忧起来,“那个南疆公主素来对太子殿下心怀不轨,您若是去了南疆,她恐怕又要缠着您了。” 云顼眸中浮起淡淡的寒意,“本宫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青风说暖儿身上的蛊只有那个南疆公主可解,他必须要去一趟。 暖儿现在受着伤,他不放心,只能等她好了,他再动身。 “还有什么事?”云顼见青竹还没出去,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青竹连忙道,“玲珑阁传来消息说,梅从安在京城露过一次面,然后便又消失了。” 云顼眸色沉了沉,“继续追查!” “是!”青竹答应着,便闪身出去了。 云顼捏着信纸的手,渐渐收紧。 果然不是南疆的蛊么? 那么那个南疆公主为何会解? ———— 云顼走了以后,林倾暖便靠着软枕假寐了一会儿,菱歌以为她睡着了,便为她扯了扯被子,悄悄要退出去。 “菱歌——”林倾暖蓦的开口。 菱歌立刻回身,惊讶的瞧着林倾暖,“小姐,您没睡着?” 林倾暖笑了一下,“睡不着,”顿了顿又吩咐,“你去将青墨唤来。” 菱歌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不多时,青墨进来向林倾暖道,“小姐,您找我?” 林倾暖嗯了一声,“我之前交给你的那几个山贼,还有秦氏身边的那个孙嬷嬷,他们怎么样了?” 青墨回道,“关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还没死。” 林倾暖满意的点点头,“不要让他们死了,我最近要用,那个孙嬷嬷,是秦氏身边的老嬷嬷,你再用些法子,给我问一些事情出来。” “小姐要知道什么事情?”青墨下意识问。 林倾暖眸中浮起淡淡的冷意,缓缓开口,“我娘的事情。” 第239章 三夫人和六小姐来了 因为腿伤没好,林倾暖只能窝在屋子里养伤。 青墨走后,她便又开始翻看关于八大江湖势力的资料。 玲珑阁是云顼的,自不必了解。 而其他七大势力,她一无所知,既然以后免不了要打交道,还是要知己知彼的好,尤其是这次冷香堡的参与,更让她觉得有了危机感。 冷香堡善毒,她还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制毒与解毒方面的东西,否则以后如果再遇到了,难免吃亏。 如此想着,她要做的事还真是不少。 洛舞见林倾暖看的入迷,便没有打扰,悄悄退了出去,刚出门,便看见菱歌和青玄在院子里说话。 “菱歌,你什么时候同青玄大人这么熟的?”洛舞走过去笑问。 菱歌听见洛舞来了,脸上蓦的浮起一丝可疑的绯色,小声回答,“我和他可不熟。” 青玄却爽朗一笑,向洛舞解释,“我和菱歌姑娘见过几次,也算是朋友了,便多说了几句话。” 洛舞瞧着菱歌害羞的样子,心思一转,便有些明白过来,当下便掩嘴轻笑,“那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了。” 青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了,我是暗卫,一直露面不好。” 说罢,又向菱歌点了下头,便闪身不见了踪影。 菱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他消失了,脸上顿时浮起淡淡的失望。 洛舞笑着揶揄,“放心吧,他还在清芷苑,就是藏起来了而已。” 菱歌顿时羞涩的嗔了她一眼,转身回了屋子。 树上的青玄闻言,不解的挠挠头,也没多想。 洛舞刚要跟着菱歌进去,蓦的听到大门外似乎有人说话,她顿了一瞬,便好奇的走了过去。 看门婆子正同外面的人说话,见洛舞过来了,连忙回道,“洛舞姑娘,是三夫人带着六小姐过来了。” 洛舞出门一看,见果然是三夫人和六小姐,便福身请安,“见过三夫人,六小姐!” 罗氏柔笑,“洛舞姑娘不必多礼,你们小姐在屋里吗?” 洛舞回道,“小姐在屋子里休息,三夫人和六小姐稍待片刻,待奴婢进去禀报。” 罗氏点头,“劳烦洛舞姑娘了。” 洛舞本不想打扰小姐,但三夫人和六小姐来了,她只得又进了屋,硬着头皮向林倾暖禀道,“小姐,三夫人和六小姐来了。” 林倾暖闻言,凤眸微抬,隐隐划过一丝诧异。 她和三房素来没多大交情,她们来做什么? 想到上次林宝珠无意将她出卖的事,她微抿了下唇,“让她们进来吧!” “是!”洛舞立刻答应着出去了。 没一会儿,便见罗氏带着林宝珠进来了。 “三婶,六妹妹,坐吧!”林倾暖浅笑。 罗氏已经听说了林倾暖受伤的事,此刻见她斜靠在床上,便自床边坐了下来,神色担忧的瞧着她,“三婶听说你受了伤,便过来瞧瞧,怎么样,还疼么?” 林倾暖摇头,“不疼了,只是不大能走动罢了。” 罗氏眼中浮起一丝钦佩,“也难为你了,这么小的年纪,竟能忍得了这种疼痛。” 说罢,回身自丫鬟手里接过一瓶伤药,向林倾暖道,“这是上好的伤药,对去除疤痕有很好的效果,我早年间偶然得了,一直没舍得用,女孩子都爱美,你若是不嫌弃,三婶便送给你了。” 林倾暖连忙推辞,“三婶,这可使不得,还是您留下吧。” 罗氏淡笑,“你三叔他虽然常年卧床,也用不上这个药,我和珠儿就更用不上了,你如今受了伤,用这药刚好合适,你就不用同三婶见外了。” 林倾暖见状,只得示意洛舞收下,向罗氏感激道,“多谢三婶惦记。” 她一时琢摸不透罗氏忽然到访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她没表现出什么恶意,她自然也不会拒绝对方的示好。 前世这三房同她没什么仇怨,所以这一世只要他们不招惹她,她也没时间理会他们。 罗氏却摇摇头,“是三婶该向你赔不是才是。” 林倾暖闻言,眸光微闪,“三婶何出此言?” 罗氏却蓦的将身后的林宝珠拉到林倾暖面前,脸上浮起严厉之色,“珠儿,还不快给你三姐姐赔不是?” 林宝珠听了,连忙向林倾暖小声道,“三姐姐,上次是珠儿不对,您就原谅珠儿吧!” 罗氏见她道了歉,眼中的责备才消褪了些,向林倾暖歉然笑道,“珠儿不懂事,上次差点连累你被官兵怀疑,所以今日三婶专门带着她向你配个不是,你怎么罚她都可以,不用顾忌三婶。” 林倾暖瞧着林宝珠一幅自责的模样,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三婶言重了,六妹妹年纪小,想来也是无意的,我又怎么会怪她。” 林宝珠听林倾暖一点儿怪罪她的意思都没有,愈发羞赧了,低着头不好意思再说话。 罗氏却不赞同,“年纪小不是借口,错了就是错了,”说着她又责怪的瞧了眼林宝珠,开口训斥,“这次是你三姐姐大度,不同你计较,你以后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绝不饶你。” 林宝珠见罗氏还在生气,顿时愈发紧张,“母亲,三姐姐,珠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三姐姐原谅了你,还不向你三姐姐道谢?” 林倾暖连忙道,“不必了,都是姐妹,不用见外的。” “那不行,”罗氏叹气,“你三叔久病在床,是我疏于管教了,这才差点连累了你。” 林宝珠立刻规规矩矩的向林倾暖道,“珠儿谢谢三姐姐不怪罪!” 罗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林倾暖浅浅一笑,“三婶对六妹妹太严格了。” 罗氏疼爱的瞧了眼林宝珠,“严格点,她才不会长歪了,以后能嫁个好人家,我也就放心了。” “三婶不必担心,珠儿素来乖巧,以后肯定能寻个好人家的。”林倾暖浅笑着宽慰。 罗氏点点头,感激的看了眼林倾暖。 罗氏和林宝珠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清芷苑。 她们一离开,林倾暖的眸子便沉了下来。 洛舞瞧见林倾暖的神色,诧异问道,“小姐,这三夫人和六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林倾暖摇摇头,“三婶暂时还不清楚,但林宝珠,绝对是故意的。” 洛舞之前听芦笙说过六小姐差点出卖小姐的事,原以为她是年纪小,说错话了,此刻一听小姐的意思,这六小姐竟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小姐,何以见得?” 林倾暖勾了勾唇,“因为她的性子。” 当时如果是林浅霜说出来,她也许会认为她是无意的,可林宝珠却不然。 平日里,她的话甚少,几乎不会多说一句,试问那样的场合,她又怎么会主动说话?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故意要引起官兵的注意。 听林倾暖这么说,洛舞才觉得有些严重,“小姐,那我们要不要盯着三房?” 林倾暖淡笑,“不必了。” 林宝珠再有心机,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且仅仅因为一句话,她也懒得同她计较,况且罗氏还专门带着她过来向她道了歉。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没那么多精力注意这三房。 洛舞也笑道,“是奴婢糊涂了,三老爷病成那个样子,即便是六小姐耍些小心思又能怎样,左右也害不着小姐。” 林倾暖却摇摇头,严肃的瞧着洛舞,“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我之所以不愿同她计较,是因为三房与我并无什么利益冲突,她们怎么算计那是林府的事,同我没有关系。” 她眼神微凉,“若是以后他们真的来害我,那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洛舞这才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连忙点头,“奴婢明白了。” 林倾暖含笑望了她一眼,“知道就好,以后遇到三房的人,留个心眼就是。” “是,小姐,那三夫人给的这个药,小姐要不要用?”洛舞扬了扬手中的药瓶。 她原本是要问小姐这药有没有问题,不过转念一想,小姐是会医术的,如果三夫人真的在药里动了手脚,那必然瞒不过小姐。 林倾暖淡声道,“收起来吧,云顼和外祖母给的药都用不完。” 虽然这药没问题,可她还是不大习惯用外人送的药。 罗氏走后,林倾暖又继续开始研究起了江湖八大势力的事,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这才用了晚膳,打算歇息。 想着云顼说要晚上过来,她特意让洛舞留了窗户,见他这么晚还不到,刚琢磨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晚了,便见云顼自窗外跃了进来。 第240章 不如你就同我挤挤吧 欧阳府! 欧阳离若气急败坏的将桌上的东西摊了下去,素日清丽脱俗的面容,此刻更是狰狞的可怕,一双眸中燃着熊熊烈火,仿佛要将一切燃尽。 “林倾暖,她何德何能?” 云璃听着她咬牙切齿的话,心里这才平衡了些,嘲讽的笑了笑,“这有什么,云顼虽然想娶林倾暖,可老头子还没同意,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说了,即便是他将人娶回去,难不成本殿还夺不过来?” 林倾暖,只能是他的。 欧阳离若冷笑,“你现在因为陈府的事被禁足,连门都出不去,还妄想将林倾暖抢过来?” 云璃的脸色顿时阴鸷起来,直接将她扯过来按在腿上,狞笑道,“你这是在嘲笑本殿了?” 接二连三的败给云顼,他本就气恼,这欧阳离若竟然还敢笑他,当真是不想活了。 欧阳离若被他的神色惊了一下,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冷冷道,“你别忘了,这里是右相府,不是你的三皇子府。” “呵,右相府,我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抬手抚上了欧阳离若滑嫩的脸颊,“对了,你父亲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吧,不如我去拜访拜访我们的右相大人?” 欧阳离若顿时气的脸色煞白,“你——你卑鄙!” 云璃不怒反笑,手顺着她的衣衫伸了进去。 感觉到她的战栗,他这才露出残忍的笑容,“就好像你不卑鄙似的,欧阳小姐,我们是一类人,从你当初选择同本殿联手的时候,便已经注定。” 说罢,手下愈发放肆。 欧阳离若气得不行,可现在被他箍在怀里,又不敢反抗,只得愤恨的盯着他。“即便你要了我的身子,我也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云璃闻言,眼中瞬间浮起鄙夷,“本殿也不稀罕你这个贱货,你放心,到时候本殿会将你还给我那位太子皇兄的。” 他俯在她耳边,恶劣一笑,“不过可惜,云顼他瞧不上你,你说可笑不可笑?” 欧阳离若气的浑身发抖,可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云顼,你为什么都不愿看我一眼。”她恨恨开口,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 那是她唯一喜欢着的男子,喜欢的那么深,可他却为何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云璃拍拍她的脸颊,“这才乖,我们好好合作,到时候各取所需就是。” “我要林倾暖死!”欧阳离若刻意忽略掉云璃四下游走的手,气急败坏的开口。 云璃却顺势含住了她的唇,声音含糊不清,“不急,我们先办正事。” 欧阳离若衣袖内的拳头紧了又紧,却最终认命的放弃了抵抗。 “小姐!” 小葵推门进来,刚要说话,便瞧见了自家小姐正衣衫不整的坐在三殿下腿上,而三殿下的手,则放肆的在小姐身上游走。 她眼睛蓦的睁大,待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心里顿时升起几分恐惧,立刻惊慌失措的就要退出去。 “等等!”欧阳离若开口。 听到吩咐,小葵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触及到欧阳离若阴沉的脸色,她愈发紧张了,连忙辩解,“小姐,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欧阳离若走到她面前,微一勾唇,“是么?” 小葵立刻重重点头,低着头不敢看她。 欧阳离若笑了笑,抬手摸上了她的脸颊,然后渐渐移动到她的脖子上,声音轻飘飘的,让人无端的不安。 “小葵,你跟我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小葵闻言顿时放心,刚要说话,便忽觉脖子上一凉。 她双眸瞬间瞪大,不敢置信的瞧向欧阳离若,却只来得及看到她眼中的那抹阴郁。 欧阳离若被溅了一身一脸的血,可她却觉得心中畅快多了。 她残忍的向小葵笑了笑,拔出她脖子上的簪子,再一次向她的身上插去,“小葵,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让人下去陪你,不会让你孤单。” 她不住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猖狂,到最后,几乎忍不住大笑出声,“林倾暖,你这个贱人,我要毁了你的脸,扒了你的皮,我要让云顼痛苦,让他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人在我手上生不如死。” 见欧阳离若变得疯疯癫癫的,云璃顿时也失了兴致,他整好衣袍,又轻蔑的瞥了眼她,利落的出了门。 出了欧阳府,一个人影立刻闪身跟在他身后。 云璃冷声吩咐,“去将梅从安找出来。” 暗卫顿时有些为难,“三殿下,属下试了各种办法,可梅公子就是不出现。” 云璃顿了脚步,脸上浮起阴狠的笑意,“你去散播消息,如果他再不出来见本殿,那本殿便将他的真实身份公布出来,到时候,唐家庄会不会饶了他,可就说不定了。” 暗卫立刻应道,“是!” 云璃望着漆黑的夜空,眼中的嗜血越来越浓,“云顼,你以为你对林倾暖就势在必得了吗,本殿的棋,可是从五年前就开始下了,林倾暖,只能是本殿的。” 清芷苑! 云顼见只有林倾暖一个人,便知道她是故意将丫鬟都支出去了。 他眸中浮起一抹柔色,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纤细的腰身,低低一笑,“暖儿这是在等我?” 林倾暖本来是在等他,可他这么问了,她偏不要告诉他,当下便哼哼出口,“才不是,我是要休息了。” 云顼失笑,俯身自她额头吻了一下,柔声问,“换药了吗?” 林倾暖点头,“已经换了!” “既然换了,那就早点休息吧!”云顼说着,便将她身后的软枕取掉,要扶着她躺下。 林倾暖连忙握住他的手,“那你去哪儿?” 云顼环视了一圈屋子,指了指外屋的软塌,“我就在那儿凑合一晚就行。” 林倾暖瞧了瞧那软塌,又看了看他,微微皱眉,“阿顼,其实我没事的,你不是将青玄都留下了,要不你还是回东宫吧!” 软塌太小了,云顼本就生的高大,怎么能睡得下,这样太委屈他了。 云顼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还说,青墨又被你派出去了吧,我给你的人,你总不会放在身边,你说我怎么能放心?” 林倾暖笑嘻嘻的将他的手拿下来,软笑着解释,“青墨明日就回来了,我这不是事情多嘛! 说着,她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个想法,“要不我也暗中弄个什么势力?” 云顼顿时被她逗笑,“哪有那么容易,我都安顿玲珑阁了,是你不去。” 林倾暖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她的银子都给了江子书去做生意了,而且她也没有时间去弄什么门派势力的。 “我也不能总是去找玲珑阁,能自己办的事,我就自己办了。” “傻瓜!”云顼将她按在怀里,惩罚般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林倾暖立刻坐起身,水汪汪的凤眸控诉的望着他。 云顼受不住她的眼神,掩饰般的起身,“我去外面。” “等等,”林倾暖连忙拉住他,红着脸低声道,“不如——不如你就同我挤挤吧!” 第241章 你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云顼一愣,眼神猝然深邃。 林倾暖也没抬头看他,小声解释,“那软塌太小,你肯定睡不舒服,我的床虽然也不大,两个人还是够的。” 听了她的话,云顼眸中浮起浅浅的笑意,回身抱住她柔软的身子,低沉的笑声中隐含愉悦,“暖儿,我很开心。” 开心她对他一点儿戒心都没有,更开心她心疼他。 林倾暖抬眸,含羞嗔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开心的,上次在东宫,我们不都已经同塌过了。” 云顼知道她指的是上次她在宫里受伤那次,脸上的笑意渐深。 “怎么,还不上来?”林倾暖见他只是笑,脸上的温度愈发高了。 说罢,便向里面挪了挪,想要给他腾个位子。 云顼见状,怕她伤了腿,连忙抱起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床的内侧,这才合衣躺了上去。 林倾暖感觉床下陷了一些,下意识便又向里挪了挪,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见他身上没有被子,怕他夜里受了凉,便将身上的被子扯起来,盖住了他修长的身体。 一个人的被子,盖了两个人,瞬间便有些拥挤了。 林倾暖暗暗懊恼,早知道让菱歌多准备一床被子了。 被子里炙热的温度,顿时便让云顼有些口干舌燥。 见林倾暖脸色红扑扑的,身子更是缩成了一团,他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笑着揶揄,“怎么,怕我欺负你?” 林倾暖听他的声音低沉,又隐隐透着些别的情绪,完全不似往日,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不过输人不输阵,她凤眸眨了眨,红着脸反问他,“那你会欺负我吗?” 云顼忍不住自她唇上啄了一口,含笑望着她,“那可不一定。” 林倾暖顿时便不敢说话了。 云顼却没有再做什么,抬手将她按在怀里,声音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乖,睡吧!” 她还这样小,而且他们都还没成亲,他怎么可能会对她做过分的事,至多也就是亲一亲抱一抱了。 林倾暖含羞点头,窝在他的怀里,不多时便睡着了。 瞧着怀里睡得正熟的人儿,云顼的眉眼愈发温柔。 他挥袖将屋内的灯烛灭了,也闭上了眼睛。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倾暖蓦的听到门外传来轻响,多年养成的警惕习惯,让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刚要起身,一双有力的手臂却瞬间将她搂了回来。 林倾暖一愣,这才想到了云顼还在,连忙抬眼看向他。 黑暗中,他的墨眸熠熠生辉,尤为耀眼,只是在那深邃的眸底,隐隐透出一丝冷意。 她的心莫名一动。 见林倾暖醒了,他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示意她说话。 林倾暖定了定神,扬声问,“是谁?” 门外立刻传来青玄的声音,“小姐,是林倾城,她说要见您。” 林倾暖没想到林倾城竟然来了,不过她也真有办法,自己已经废了她的武功,她还是能进的来。 她先是看了眼云顼,见他没说什么,显然是让她自己做主。 她略略思索了下,用目光示意云顼到里边来。 云顼读懂了她的意思,只得无奈地翻身越过她,睡到了床的里面。 林倾暖又俯身将云顼的靴子藏在床下,这才淡声开口,“让她进来吧!” “是!”青玄听到命令,立刻便放开了林倾城。 林倾城看了眼青玄,然后才惊魂未定地推开了门。 青玄没有跟着进去,一则他的身份不便,二则他知道太子殿下在里面,小姐一定不会有危险。 林倾城进了屋,借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到内屋,见床幔是放下来的,林倾暖显然在里面。 “你来做什么?”她刚刚站定,床幔内便传来冷然的声音。 林倾城缓了缓神,蓦的跪了下来,“三妹妹,我求求你,你就将解药给我吧,我再也不敢同你作对了。” 林倾暖上次给她喂了毒药,她私下也找过很多大夫瞧了,可这些大夫也只能号出她的脉象不正常,根本就无法为她解毒。 她原本担心不已,可后来却一直没有毒发,她渐渐便也放宽了心,以为林倾暖是吓唬她的,那黑玉断肠丸根本就不不存在。 但是这两日,那毒却忽然开始发作了,她每日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没法子,这才又来求林倾暖,希望她能给她解药。 林倾暖一听便知道林倾城是以为毒发了,看来她前两日让古月偷偷喂给她的药丸管用了。 她隐下眸中的笑意,冷冷开口,“我说过,七七四十九日,你才会毒发身亡,这段时间只要你听我的,我必然会给你解药。” “可是——可是我实在是受不了,三妹妹,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只要你将解药给我,我一定帮你指认秦氏,绝不会骗你。”林倾城痛哭流涕的求情。 “呵,大姐姐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林倾暖嗤笑,“我给了你药,那你还会帮我指认吗?” 她就是故意要折磨她几天。 这点折磨,比起前世她给予她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现在就受不了了? 林倾城连忙道,“那明日我便指证秦氏,你明日就给我解药如何?” 她现在哪里还管秦氏会怎么样,反正也不是她的亲娘。 “不急,”林倾暖缓缓一笑,“等我什么时候需要大姐姐了,再同大姐姐说就是。” 见林倾暖还是不给她解药,林倾城蓦的起身,眼中浮起愤恨之情,狠狠的盯着床幔的方向,“三妹妹,做事不要太绝,你今日不救我,安知以后就不会有求我的时候?” 闻言,林倾暖笑的嘲讽,“如果我求大姐姐,大姐姐就会放过我么?” 感觉到林倾暖身上散发出的凉意,云顼连忙捏了捏她的手。 林倾城心里冷笑,当然不会,可面上却愈发凄楚,“我们都是姐妹,又何必互相伤害。” 她边说着,脚步却不露痕迹地向床前缓慢地移动。 她听说,林倾暖的腿受了伤,那她是不是就有机会杀了她了? 再不济,也能逼着她交出解药。 林倾城的小动作,自然没能瞒的过林倾暖。 她立刻便明白了林倾城的打算,不过也不戳破,淡声敷衍,“大姐姐现在说这话,恐怕晚了吧?” “怎么会晚?”林倾城柔柔一笑,身子却蓦的向床上扑去。 虽然没了功夫,可她的身手自然要比普通人要好一些,只要能擒住林倾暖,那她就不用再受她掣肘了。 只是她的手还没挨上床幔,便被里面的一股力量掀的向后摔了出去。 她的身子狠狠地撞上了墙壁,又摔到了地上。 林倾城噗的吐出一口血,挣扎着爬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床幔。 床幔后人影浮动,她却再也不敢上前。 林倾暖生怕林倾城发现是云顼出的手,连忙嗤笑出口,“就你这点本事,还敢暗算我,当真是自不量力。” “你——你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高了?”林倾城忍着痛,惊惧不已。 她虽没怎么同林倾暖交过手,却没想到她的功夫竟然高到了这种地步。 林倾暖声音冷然,“我的事你不用知道,还不快滚,否则,我不介意再喂你吃点别的毒药。” 林倾城心中恨不得将林倾暖抽筋扒皮,可她现在痛的五脏六腑都拧到了一块,哪里还敢再违抗林倾暖的话,只得不甘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云顼见林倾城走了,这才重新揽着林倾暖躺下,“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林倾暖皱了皱眉,老实回答,“还没想好,反正不会让她好过就是,”说着她又有些忧心,“不过过几日秦老夫人的寿诞,我留着她还有用,你刚才下手有些重了,若是她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云顼失笑,“死不了,我下手有分寸。” 知道暖儿要留着她的命,他又怎么会坏她的事。 这个林倾城屡次算计暖儿,他早就看不顺眼了,趁机教训她一下,也算为暖儿出了口气。 第242章 漫萧回来了 林府外,王侍郎见林倾城伤成这样,顿时惊讶不已,“你怎么受伤了?” 林倾城隐下眸中的不耐,淡声道,“没事,扶我进去。” 王侍郎听了,也不好再多问什么,连忙将她扶进了马车。 一进马车,他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粗着声音埋怨,“你这几日都没去我府中,我可想你想得紧。” 林倾城现在浑身都痛得不行,哪里有心情同他亲热,立刻不满地推开了他,“你没看见我都伤着吗?” 王侍郎瞧着她冷冰冰的样子,满腔热情顿时被浇灭,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是不是不想同我好了?” 林倾暖脸色惨白,咬牙忍着痛,没有理他。 她这个样子,让王侍郎愈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立刻一把将她扯了过来,粗鲁的吻向了她,一双手更是在她的身上上下游走。 林倾城不住的挣扎,想要躲开他的亲近,“你疯了,现在是在马车上。” 王侍郎将她的手箍在胸前,笑的嘲讽,“你都主动爬上我的床了,还怕什么?” 说罢,直接用力扯碎了她的衣衫,不顾她的反抗,覆了上去...... 良久,王侍郎这才神清气爽的坐了起来,动作缓慢的穿上了衣袍。 瞧见林倾城苍白着小脸蜷缩在角落,他的心中瞬间浮起几分心疼,连忙将她揽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歉疚,“城儿,对不起,是我粗鲁了,可是我好久都不见你了,你不知道,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林倾城被他摇晃的愈发难受,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不敢显露,勉强点了点头。 王侍郎顿时便高兴了,抱着她又亲又咬。 林倾城极力忍下心中的恶心,只得任他索取。 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细细摩挲着林倾城的脸,暗声道,“你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林倾城嗤笑,“我便是说了,你敢帮我报仇吗?” 一个小小的侍郎而已,她若不是摆脱不了他,哪里还会再同他一起,无能的东西,这么长时间了,每日除了同她做那恶心的事,其他的,一件事没有为她办成过,亏她还以为自己重新找到了靠山。 比起云璃,他差远了。 想起那个曾经让她奉献了一切的男子,她的心顿时痛的的无法忍受,几乎盖过了身体上的痛。 恨着,又何尝不是爱着! 王侍郎的脸色又暗了下来,“你小看我?” 从小到大,他最讨厌被人看轻了。 林倾城跟了他这么长时间,哪里不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连忙解释,“不是,只是这个人,我们都惹不起。” 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废物! “是谁?”王侍郎满脸轻蔑。 他不信,以他堂堂正三品的官位,竟然还有收拾不了的人? 林倾城原本要说林倾暖,可触及到他那不可一世的神情,瞬间便改了主意,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委屈兮兮的开口,“是太子殿下。” 王侍郎顿时愣住了。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 “他对你做了什么?”许久,王侍郎咬牙开口。 只是之前那笃定的神情,却松动了不少。 他下意识便想到是太子也看上了林倾城,可转念又一想,早朝的时候他才说过喜欢的人是那个林三小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太子是为林三小姐出头的,当日在宫宴上也是。 城儿同那个林三小姐有怨,他一直都知道。 “他是因为那个林三小姐?” 林倾城点头,看来还不算太笨。 她拭了拭眼泪,“三妹妹嫉妒我的才情,经常欺辱我,太子殿下便为了她,将我打成了这个样子,我这几日不去见你,也是因为怕你担心。” 她不敢说出林倾暖喂她毒药的事情,这王侍郎不一定靠得住,如果他大喇喇给说了出来,那林倾暖便再也没有可能为她解毒了,唯今只有将这一身伤赖到太子头上,王侍郎若是敢为她对付太子最好,若是不敢,她正好将他踢开。 王侍郎顿时心疼的将她揽到怀里,拳头更是捏的死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太子又怎样,皇上可不止有一个皇子。 “你打算怎么做?”林倾城立刻抬头问。 许是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急切了,她又柔声道,“我不想你为了我得罪他,我担心你。” 王侍郎见她如此依恋自己、担心自己,心里愈发满足,恨不得立刻为了她去死。 “我明日便去找二皇子,我相信,他一定很高兴我支持他。” “不可,”林倾城连忙开口阻止。 触及到王侍郎疑惑的眼神,她扯了扯嘴唇,勉强笑道,“二皇子太过鲁莽,不是储君的料,我们可以支持别的皇子。” “你是说——”王侍郎想到什么,顿时惊了,“他一个宫女生的皇子,哪里有资格做储君?” 听到王侍郎这般轻看云璃,林倾城心里瞬间不高兴了。 那是她看中的人,即便现在她恨着他,那也不允许别人说他。 可她也不敢明着在王侍郎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压下心底的怒意,“现在太子和二皇子斗得凶,我们支持三皇子,正好可以渔翁得利,而且,他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 王侍郎听了,顿时沉思起来。 林倾暖还不知道,这一世阴差阳错之下,王侍郎竟然又投靠了云璃。 她清晨醒来的时候,云顼已经走了,她低低一笑,便在菱歌和洛舞的侍候下起了床。 “小姐,您的腿好些了吗?”菱歌关切问。 林倾暖试着拿了拿腿,微微点头,“好多了,估计再有几日,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一直窝在床上的感觉,真是太不好了。 洛舞将帕子在水里浸了浸,为林倾暖净了面,又侍候她漱了口,不放心道,“小姐且忍耐几日,若是太早下床,怕对伤口不好。” 菱歌也连忙点头。 林倾暖笑了笑,“不碍事,又没伤着筋骨,我走慢些便可以了,三日后便是秦老夫人寿诞,我怎么能不去参加?” 她若是不去,秦氏可有多失望。 洛舞噗嗤一笑,“那小姐你也不用去秦府了,如今秦家人都住在林府,咱们老夫人没银子给人家,所以秦老夫人打算就在林府设宴了。” 菱歌也笑着接口,“奴婢还从未见过在别人家过寿的,这秦家人果然不是正常的。” 林倾暖原以为秦老夫人说的是气话,寿宴这事还是要回秦府办的,不想他们竟然真的打算在林府办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秦家人的厚颜无耻。 “不仅如此,”洛舞神秘地瞧着林倾暖,“奴婢还听说秦老夫人更是利用林府的名义广发帖子,很多不认识秦家的人都收到了,真是笑死人。” 林倾暖也忍不住笑了,“左右也不关我们的事,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只是这下子,林府恐怕就热闹了。 几人正说着,便见芦笙带着漫萧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秋雨。 看到秋雨,菱歌和洛舞立刻收了口,只说些鸡毛蒜皮的事。 林倾暖没想到云顼真的这么快便将漫萧送了回来,当下便招呼她过来。 漫萧这几日瘦了一大圈,不过面色却好看了许多,显然是因为陈府被判了,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漫萧看到林倾暖,连忙跑过去蹲在床边,鼻子一酸,“小姐,您怎么就受伤了?” 林倾暖亲昵的握着她的手,欣慰笑道,“我的伤不碍事,如今你也该安心呆在我身边了吧?” 漫萧点点头,眼眶红红的,“奴婢多谢太子殿下和小姐,从今以后,再无别的想法,一辈子跟着小姐。” 因为秋雨在,她没有明说太子殿下和小姐为她报仇一事。 林倾暖满意的点点头,“好!” 第243章 柳蓁蓁的心上人 接下来的两日,林倾暖只窝在屋子里养伤,顺带着将八大势力的情况都了解了个透彻,想着如今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冷香堡,她又让云顼帮她找了一些毒经开始研究。 云顼每日晚上会来陪着她,好在清芷苑除了林倾城来过一次外,其他时候也并无人来打扰,郭姨娘更是被秦家人拉着去为秦老夫人的寿诞忙乱了,自然也没时间来烦林倾暖。 “小姐,您歇会儿再看吧,不然眼睛都疼了!”菱歌瞧着小姐这几日休息的时间愈发少了,忍不住劝解。 林倾暖摇摇头,“我不累!” 对方不一定什么时候又会出手,她不能再被动下去。 “暖儿,你也太用功了,我要是有你一半用功,母亲也不会总是说我了。”宁宛如埋怨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便见她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林倾暖瞧见宁宛如,面色一喜,“表姐,你来了。” “何止呢,”宁宛如错开身,后面跟着的柳蓁蓁立刻向林倾暖浅笑,“暖暖。” “柳姐姐!”林倾暖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你怎么来了?” 柳蓁蓁声音柔和,“我听宛如说你受伤了,便同她一起来瞧瞧你。” 宁宛如拉着柳蓁蓁自林倾暖床边的杌子上坐了下来,关切问道,“暖儿,你好点儿没有?” 林倾暖含笑点头,“好多了,”末了又向柳蓁蓁颔首,“多谢柳姐姐关心。” 柳蓁蓁笑的和善,“我们都是朋友,这么见外做什么?” 林倾暖让菱歌上了茶,又问向二人,“对了,梓音的伤好些了吗?” 梓音受伤后她先是去了安国寺,后来又因为表姐失踪一事忧心,始终都没顾得上去瞧瞧她。 “好多了,她今日本来也是想要来的,只不过被沈夫人拦住了,沈夫人让她伤好了再出来。”柳蓁蓁淡笑着解释。 “她肩膀上的伤也不容小觑,柳姐姐下次去的时候,一定要安顿她,不要乱动。”林倾暖连忙道。 不过养了几日就要出来,还真是不将自己的伤当回事。 柳蓁蓁点头,神情隐隐有些失落,“如今你和梓音伤了身体,黛儿又回了她外祖家,只剩我和宛如了。” 她素来不喜跑马,那日便没有去,不想竟然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 “黛儿去了她外祖家?”林倾暖惊讶。 宁宛如点头,“黛儿的外祖父在顺庆,她前两日便走了,那时你正在安国寺,便没有得到消息。” “顺庆好像离虞州不远。”林倾暖瞬间便又想到了渊儿,他怕是也快回来了吧,只是不知有没有动身。 宁宛如笑呵呵道,“可不是,三叔和峥儿、渊儿也快回来了,祖父和祖母到时候肯定就不会注意到我了。” 林倾暖一听她这般说,忍不住问,“外祖父和外祖母怎么了?” 听表姐的意思,好像她这几日过得颇不如意。 闻言,宁宛如果然郁郁寡欢起来,重重的叹了口气,“还说呢,这几日祖父和祖母不停的给我相看人家,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将我嫁出去。” 林倾暖和柳蓁蓁才听明白,敢情她是在为这事儿忧心。 “宛如,你都十六了,也该是相看人家的时候了,宁国公和宁老太君也是为了你好。”柳蓁蓁苦口婆心的宽解她。 林倾暖却是想到了那日外祖父的话。 看来外祖父和外祖母是想要赶快为表姐定了人家,省的她总是被皇家惦记。 不过表姐的年龄也的确该是嫁人的时候了。 “你还说我,你都比我大一岁,怎么也不急着嫁人?”宁宛如立刻开口揶揄。 柳蓁蓁脸色微变,蓦的低下了头。 宁宛如瞧着她的样子,瞬间便醒悟过来,顿时歉然的瞧着她,“对不起,蓁蓁,我不是故意的。” 柳淑妃当年因为谋害方皇后获罪,连带着柳家也被连累,即便是皇上没有问罪柳家,可柳家却也大不如前。 如今虽然还是国公府,却外强中干,不仅受到皇上冷落,也被各世家排除在外,柳家子弟更是凋零,除了一个柳安和因状元出身,被授予官职外,其他的子弟在朝中几乎已经绝迹。 柳蓁蓁不比柳安和,没有状元傍身,在亲事上更是高不成低不就,就被耽误到了现在。 “没事的!”柳蓁蓁知道宁宛如不是故意的,便勉强笑道。 林倾暖也知道柳府的事,之前她追着柳安和跑的时候,可没少打听过柳府的事。 “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岂可草率,柳姐姐,表姐,你们肯定都会遇到自己心仪之人的。”林倾暖浅笑着宽慰。 对于表姐的终身大事,看来她以后也要多多帮外祖父和外祖母留意了。 “知道你有你的云顼哥哥了。”宁宛如向她做了个鬼脸,揶揄道。 柳蓁蓁也听说了太子殿下和林倾暖的事,当下便向林倾暖笑道,“太子殿下性子虽然冷清,可对暖暖却是一片真心,暖暖以后有福了。” “那可不,太子殿下可紧张我们暖儿了,我瞧着都酸的不行。”宁宛如立刻赞同的点头。 被两人当面调笑,饶是林倾暖素来淡然,此刻也不由红了脸,小声道,“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了。” 说完,怕她们再取笑她,她连忙岔开了话题,“表姐,你若是有心仪之人,便提前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或者二叔和二婶也可以,免得到时候他们为你选了人家,你又不喜欢。” 她希望这一世,表姐可以过得幸福。 宁宛如听了,茫然的摇了摇头,“我没有啊。” 柳蓁蓁噗嗤一笑,“那你总该知道自己想嫁什么样的人吧?” 林倾暖也含笑望着她。 宁宛如想了想,模棱两可的回道,“我喜欢的,应该是大将军一类的吧,就像是大伯父那样的。” 其实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嫁的究竟是什么人,好像对于嫁人,她真的没什么兴趣。 “哎,你们别光顾着说我,”宁宛如醒悟过来,立刻娇笑着看向柳蓁蓁,“蓁蓁,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原是随意一问,只求她们不要再追问她,可不想柳蓁蓁却忽然红了脸色。 宁宛如和林倾暖相视一眼,有情况。 想到这儿,宁宛如愈发缠着柳蓁蓁不放了,“蓁蓁,我们可是好朋友,你都不和我们说吗?” 林倾暖也有些好奇,没想到表姐歪打正着,柳蓁蓁竟然真的有自己喜欢的人。 柳蓁蓁却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第244章 状元唐乔 那年,她十二岁,在郊外跑马,不想马却忽然受了惊,侍卫都离她太远,想要相救却已然来不及。 她当时都快吓死了,以为自己肯定要摔下去了,不想关键时候,他出现了,将她救了下来。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他的长相,面容俊朗、剑眉星目,让人瞧着便心动不已。 可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潇洒不羁的气度。 那般阳光灿烂的男子,此生她再没有见过第二人。 自那次差点摔下马以后,她便有些怕马,更不敢再去跑马。 她也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 不想,两个月后,她竟然在京城又一次见到了他。 彼时的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坐在马上,胸前戴着大红花,一如第一次见到的一般,只是身上竟隐隐多了一丝书卷气。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朝廷钦定的状元郎。 她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一如他俊朗的长相,让人口齿生香。 宁宛如见柳蓁蓁难得的发起呆来,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笑着问,“怎么,不好意思说了?” 柳蓁蓁被宁宛如一推,顿时回神,脸色微红的瞧了她一眼,低声道,“他叫唐乔。”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家,只是,她不甘心。 “唐乔?”宁宛如瞬间便激动了,“你说的是五年前那位长得又好看,又文武双全,被皇上称赞是大楚史上最为优秀的状元郎?” 听宁宛如如此夸赞他,柳蓁蓁浅笑着点了下头。 林倾暖也没想到柳蓁蓁喜欢的竟然是当年的唐乔。 她没见过唐乔,可自别人嘴里,却是经常听到。 唐乔当年不过十九岁,便连中三元,而且还勇夺了当年的武状元。 文武状元由一人所得,在大楚世上仅此一人,而且据说他生的甚是俊朗,惹得当时京城待字闺中的少女,莫不为他倾心。 只可惜,如此风光无限的人,最后竟然不知所踪。 “唐乔的确不可多得,但他如今踪迹全无,柳姐姐又何苦执着?”林倾暖没有见过唐乔的风采,但是将心比心,也理解她的心思,只是如今连人都找不到,如此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如果她猜的不错,唐乔对柳蓁蓁,应该是没那个意思。 当年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在唐乔眼里,俨然一个小孩子。 柳蓁蓁叹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一时无法放下罢了。” 她不是没试过忘记,可哪里又有人能比得过唐乔? “那他可告诉你是否还回来?”宁宛如托着腮问。 闻言,柳蓁蓁的脸色顿时愈发红了,“他——他不认识我。” 当年唐乔救了她便走了,连一句话都没同她说过,他中了状元后,她原以为她有了机会,不想他没多久便失踪了。 宁宛如顿时惊了,“你的意思是,你们都不认识,你就白白等了他这么多年?” 柳蓁蓁顿时难堪的低下了头。 林倾暖默默叹气,“柳姐姐还是醒悟一些罢!” 单不说唐乔是因为什么事忽然没了踪迹,就算他再出现,恐怕也已经娶妻生子,柳蓁蓁这般等下去,显然没什么道理。 柳蓁蓁勉强一笑,“我今日同你们提起,便也说明了我不会再等下去了,只是想着终究是有些不甘心,告诉了你们,心里总归好受一些。” 说罢,她又喟叹出口,“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仿佛只是我的一个梦,也只是当年诸多京城女子的梦,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林倾暖和宁宛如顿时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唐乔,的确是一个谜。 —————— 三皇子府! 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进了书房,向上坐的人躬身请安,“属下见过三殿下!” 云璃淡淡睨了他一眼,冷笑出口,“本殿说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你易容成了他。” 梅从安淡淡一笑,“玲珑阁的人日日盯着,我前几日刚一露面,便被他们发现了,若不是我会易容之术,恐怕此刻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我那太子皇兄必然是花了大价钱找你,玲珑阁这次出动的人可不少。”云璃脸色阴郁。 梅从安不以为然的笑了,“量他们也想不到,我会扮成这个人。” 云璃懒得多管他的事,言归正传,“本殿叫你回来,是让你帮本殿将林倾暖弄出来,我已经等不及了,她必须尽快属于我。” 他要赶在云顼请旨之前将林倾暖变成他的人。 只要想象到她同云顼可能会做的那些亲密的事,他便嫉妒的发狂。 她,只能是他的。 “这有何难,她体内还有我下的忘忧蛊,只要蛊虫发动,她毫无反抗之力。”梅从然笃定的笑道。 “那你还不赶快将她给本殿弄出来?”云璃急着催促。 林倾暖这几日一直都呆在林府,他原本以为趁着她受伤便可以下手,不想云顼的人却一直都在她的院子外面守着,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梅从安皱了皱眉,“可是我需要靠近她,否则无法催动忘忧蛊,这个蛊同其他蛊不一样。” 云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本殿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本殿要尽快得到她的人。” 梅从安见状,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属下尽力吧!” 触及到云璃眼中的阴沉,他连忙改了口,“属下这就去想办法。” 他刚要离开,蓦的又想到一事,问向云璃,“殿下在找唐乔?” 听他提起唐乔,云璃的脸上愈发暗了,冷冷开口,“被人劫走了。” 梅从安的脸上浮起浓浓的讥诮,“这有何难,殿下再劫回来便是,他那样的废人,又用不了多少人。” 云璃沉默了一瞬,“他现在应该在云顼手中,我无法下手。” 他又何尝不想将人劫回来,可问题是人在哪儿,而且,他不敢明着惹云顼。 虽然他不知道云顼带走唐乔有什么目的。 唐乔的秘密,是他从梅从安嘴里的得到的,云顼又怎么会知道? 梅从安的脸色倏地变了,“他在云顼手中?” 云璃瞧着他的样子,心里顿时平衡了,开口嗤笑,“你是怕唐乔找你回来报仇吧,毕竟,他成了现在这样,可都是你的杰作。” “当年我都不怕他,如今又怎么会怕他一个废人。”梅从安冷笑,“他若来了,我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云璃立刻道,“不行,本殿还要留着他威胁唐令那个匹夫,他若是去找你了,你将他交给本殿就是,本殿向你保证,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 末了怕他不相信,他又阴鸷一笑,“只要让唐家庄知道人在我们手上,那他的生死,还不是任我们说了算?” 第245章 秦老夫人的寿宴 又养了两日,林倾暖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虽然还有些慢,但总归是能自己活动了。 菱歌扶着她走了几步,忧心忡忡的劝道,“小姐,我们还是不要去前面了吧,左右那秦老夫人的寿诞又不关我们的事。” “就是,”洛舞也连忙开口,“小姐受了伤,便是不出现,旁人也说不上什么。” 林倾暖摇摇头,“无碍,你们快为我梳妆。” 菱歌和洛舞无奈,只得扶着她坐下,开始为她绾发。 林卿暖年龄尚小,菱歌便为她绾了垂挂髻,又配上一身靛青色高腰长裙,外罩鹅黄短襦,让原本绝艳的面容,多了几分稚嫩。 林倾暖赞许的瞧了眼菱歌。 今日是秦老夫人寿诞,即便她对秦家再没好感,也不能穿的过素,又不能惹眼,毕竟,今日的主角可不是她。 所以这样的装扮,刚刚好。 她刚梳妆完,秦氏身边的银杏便过来了。 “三小姐,夫人问您好了吗,许多客人已经到了。” 因着秦老夫人寿诞,秦氏特被林昭放了出来。 林倾暖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去告诉秦通房,我随后便到。” 银杏闻言,便答应着离开了。 洛舞一脸不屑,“都降到通房了,还好意思称夫人。” 林倾暖冷淡的笑了笑,“过了今日,她连通房也不是了。” 洛舞刚要细问,却听林倾暖又吩咐,“将秋雨也带上吧,她来清芷苑这么久,我还没带她去过什么宴席呢。” 第一次,也该是最后一次了。 洛舞答应着,立刻去唤秋雨了。 林倾暖带着几个丫鬟到了办宴席的清逸园,见宴上已经坐满了人,许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 她微微咋舌,这么多人? 郭姨娘不停的招呼着往来的客人,脸上写满了骄傲。 不远处,秦老夫人和秦夫人正热切的同各府的夫人攀谈着,倒是秦氏,反而有些低调。 不过这也难怪,她倒是想同那些夫人套近乎,可人家根本就不理她。 一个获罪的通房,有什么资格同她们交往? “暖暖,这边!”宁宛如看见她,立刻扬声唤她。 听到宁宛如的话,刚才还热闹的宴席顿时便安静了下来,一众目光齐齐的落在了刚来的林倾暖身上。 这便是那位得了太子殿下青睐的林三小姐? 长得倒是不错,只是不是小了点儿? 当然,许多知道林倾暖的人却不敢小觑她。 这位林三小姐,手段可是厉害的紧,所有想要陷害她的人,可没一个得逞了的。 林倾暖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走到宁宛如身边坐了下来,又向同桌的其他少女笑了笑。 那些少女见她容貌虽然绝艳,可性子却有些娇憨,便也善意的向她打了个招呼。 看到柳蓁蓁也在,林倾暖掩下眸中的惊色,“柳姐姐,你也来了?” 前儿个她才同宁宛如和柳蓁蓁见过面,不过在宴席上见到柳蓁蓁,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据她所知,柳府同林府素来没什么交情,同秦家就更没有了。 柳蓁蓁含笑点头。 宁宛如掩嘴笑道,“这次你们林府可真是出了名了。” 同桌的小姐见宁宛如竟然当着林倾暖的面嘲笑林府,立刻便看向了林倾暖。 见她脸色如常,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顿时便有些惊奇。 不过想着关于她的传言,倒也不奇怪了。 林府的人,好像对她并不怎么好。 林倾暖讶异的望着宁宛如,“表姐何出此言?” 宁宛如小声道,“你道今日为何来了这么多人?” 见林倾暖不解,她这才笑着为她解惑,“这里面,恐怕大部分都是来看笑话的,秦府这次借了林府的名办寿宴,想来是要风风光光的,于是便将京城的权贵人家请了个遍。 偏偏你们那个掌家的郭姨娘也为了彰显自己的面子,由着秦府对各府发了帖子,你瞧瞧,今儿来的人里面,可有不少是同林府有过节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林倾暖环视一圈,果然如宁宛如说的一般,不由也笑了。 秦府的人碰上郭姨娘,还真是,让人惊喜的很。 “你腿还伤着,今日就坐在这儿,什么也不用管,且让她们去闹腾便是。”宁宛如连忙叮嘱她。 林倾暖点头,“表姐,我晓得!” 林府的事,她才不会多管。 “诶你们说,这秦府老太太的寿宴,怎么在林府办呢?”旁桌一名夫人小声问。 另一名夫人轻蔑开口,“谁知道,你瞧瞧,连我们府都请了,我不瞒你们,这可是我第一次来林府。” “可不是,我也是第一次呢。”又有一名夫人道。 “你们原来不知道,秦府的女儿给了林相做妾,林府二房的女儿又嫁给了秦府的儿子,好像是林府欠了秦府嫁妆没给,秦府便赖在林府不走了,所以才在林府过寿。” “还有这样的人家?” “可不是,这两家,可都不太正常,你没瞧着,林府掌家的还是个妾氏,林二夫人和林二爷都没露面,林老太太也不在。” “就是,秦府的那个小公子,好像叫秦明旭的也不在,他前几日刚娶的新妇,就是林二小姐也没出现。” “祖母过寿,嫡孙和嫡媳妇不在,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恐怕其中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听着众人的议论,林倾暖的唇角微微一勾。 这下不用她在再做什么,林府的名声,已经彻底毁了。 几人正说着,便见郭姨娘过来了。 那些夫人连忙换了副面孔,露出疏离的笑容看向她。 郭姨娘却没发现那几位夫人的不善,热情的同她们交谈了一会儿,便又转向了下一桌。 那几位夫人瞧着郭姨娘的背影,眼中的鄙夷愈发浓了。 比起郭姨娘和秦家人的风光,林昭却是坐立不安。 他看着那些曾经弹劾过他,被他弹劾过,甚至同他从未来往过的朝中同僚、世家公子,他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几乎立刻想要将郭姨娘叫来暴打一顿。 谁让她给这些人发帖子来着? 他还听说,她甚至还给几位皇子和王府都发了帖子,不过人家没来。 这让他的脸以后往哪儿搁? 他不是瞧不出来,这些人表面上同他谈笑风生,可暗地里肯定已经笑死了。 林倾暖刚坐了一会儿,秦氏便过来了,她关切的望向林倾暖,“暖暖的腿可好些了?” 林倾暖淡笑,“好多了,多谢秦通房关心。” 听到通房两个字,秦姨娘的脸色几不可察的暗了暗,不过随即便极快的掩饰过去,换上一幅诚恳的表情,“暖暖,今日是我母亲的寿诞,你能出来我很开心,我们以前发生了很多不愉快,从今日开始便一笔勾销了,也希望你不要记恨我。” 林倾暖扬起一抹轻笑,“当然,我怎么会记恨秦通房。” 她会一点一点的折磨她,哪里有时间记恨她。 听到林倾暖不怪罪她,秦氏她仿佛松了一口气,自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取了两杯酒,向林倾暖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如此甚好,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是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 说罢,将手中的酒递向林倾暖,“暖暖,你若是愿意原谅我,便饮了这杯酒,也算是我向你赔罪了。” “不行,暖儿伤还没好,怎么能饮酒呢?”宁宛如立刻站起来,替林倾暖拒绝。 她可不放心让暖儿喝这秦氏的酒,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秦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悦的开口,“宁小姐,这只是一杯果酒,对伤口没什么坏处,况且,这是我们林府的事,你就别管了。” 她又看向林倾暖,“暖暖不喝,是不打算原谅我吗?” 大有一幅林倾暖不喝她就不走的架势。 林倾暖唇角愉悦的一勾,“怎么会。” 说罢,她接过秦姨娘手中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暖儿——”宁宛如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不由急了。 秦姨娘见林倾暖喝下了,眼中顿时浮起一丝恶毒。 林倾暖,你完了。 第246章 林倾城的阴谋 “暖暖,那你坐着,我先过那边去了。”秦氏笑吟吟道。 宁宛如瞧着,总觉得这秦氏比刚才似乎要得意许多。 林倾暖淡笑着点头。 秦氏见状,满意的扭着腰身离开了。 “暖儿,你怎么能喝她的酒?”宁宛如顿时不悦的瞧着林倾暖。 她不信那个秦氏是真的要同暖儿和好,酒肯定有问题。 林倾暖向她安抚的笑了笑,“表姐放心,我自己省的。” 不喝这酒,秦氏接下来的戏又该怎么唱下去? 宁宛如见她面色笃定,显然是胸有成竹,心里的担忧也渐渐散了去。 “反正你自己小心些。”她又不放心的安顿。 秦氏离开宴席,转身便溜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的人见她进来,立刻急切的迎了上来,“怎么样,成了没?” 秦氏瞧着李珲猴急的模样,愈发鄙夷,不过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她还是忍了下来,得意洋洋的开口,“当然,我出面,那个小贱人不喝也得喝。” 那可是她花重金买下的烈性春药,便是贞洁烈女都受不住,更何况林倾暖一介没经过人事的小丫头。 “你确定她喝下了?你别忘了,她是会医术的。”林倾城不放心的问。 秦氏嗤笑,“会医术又怎么样,会医术也解不了这春药,况且,我是亲眼见到她喝下的。” 说着,她又安顿林倾城,“你稍后去将林倾暖那个小贱人引到这间屋子来,剩下的,便不用你管了。” 她还有别的事要忙,将林倾暖引过来,只能交给城儿。 林倾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冷声拒绝,“我不去。” 她身上还有林倾暖下的毒,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去惹林倾暖? 秦氏不知她为何会这么顾忌林倾暖,连忙哄道,“城儿,你放心,这次母亲准备万全,只要她进了这个屋子,绝对无法逃脱。” 屋内有李珲,屋外还有她埋伏的杀手,林倾暖如今又受了伤,哪里还有机会脱身? 林倾城却仍旧坚持,“你让旁人去不就行了,难不成非要我去,林倾暖才会过来?” 秦氏见林倾城倔着不去,愈发心焦,“城儿,你是她姐姐,你觉得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林倾城冷着脸便要离开,秦氏见状,连忙挡住她的脚步,“你不想让林倾暖声誉尽毁了?” “我怎么不想,我恨不得她立刻去死!”林倾城立刻咬牙切齿道。 可是比起折磨林倾暖,她更想活。 秦氏笑了,“那不就结了,你愿意放弃这次机会?” 见林倾城的面色缓和了些,她又柔声道,“城儿,母亲向你保证,林倾暖这次绝对逃不了,母亲还要去对付郭氏,这次,我要将他们一起拉下水,一网打尽。” 郭姨娘如今同林倾暖勾结在了一起,她一定要让她们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林倾城听她说的笃定,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甘不愿的看了秦氏一眼,“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就不要怪我了。” 说罢,她便打开门出去了。 秦氏被她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说懵了,不过也来不及多想,便也急匆匆的出了门。 李珲瞧着林倾城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好一个美人。 宴席上,秦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 她没想到,她的寿诞能来这么多人,而且这些都是京城中的世家权贵,平日里都是她仰望的存在,可如今,他们竟然都为她祝寿来了。 她瞬间便觉得她也是这些簪缨世家中的一员,眉宇间愈发得意。 比她更得意的,是秦夫人,她不住的穿梭在那些夫人小姐中间,同她们套着近乎,俨然一副主人的态度。 瞧着那些夫人和小姐们都没有了平日里的傲慢和冷漠,个个都面带笑意,秦夫人顿时觉得这场宴席办的真值,同时也庆幸,幸亏是在林府办了。 否则,她哪有机会结识这些尊贵的夫人小姐? 宁宛如实在是瞧不下去了,便向林倾暖道,“暖儿,你还是带我和蓁蓁回你的院子吧,这秦家的人,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了。” 柳蓁蓁面色也有些尴尬。 这秦府的人,的确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林倾暖起身,向菱歌吩咐,“带表姐和柳小姐回清芷苑!” 菱歌连忙答应,“是,小姐!” 宁宛如愣了,“你不回去吗?” 暖儿不回去,那她回去做什么? 林倾暖淡笑着摇头,“表姐,这宴席虽然是秦老夫人的寿宴,可毕竟也是林府办的,我身为林府的人,自然是要留下的!” 她还要留在这里,陪秦姨娘唱戏呢。 宁宛如立刻道,“那我也不回去了,”说着又嘀咕了一句,“你们林府不在这里的又不止一个人。” 林倾暖连忙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笑的意味深长,“表姐,快去吧,记得一会儿出来看热闹。” 宁宛如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含笑点头,“知道了。” 说着,便拉着柳蓁蓁走了。 清芷苑有青玄守着,宁宛如的身边有白慕跟着,林倾暖倒是不担心表姐她们的安全。 宁宛如和柳蓁蓁离开后,她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见林倾城姗姗来迟。 “三妹妹!”林倾暖挂着柔和的笑意,挨着她坐下。 林倾暖其实没想到林倾城会来,她还以为,她顾忌身上的毒,不敢来惹她了。 不过她既然来了,那她不介意多送她一份大礼。 “大姐姐怎么出来了?”林倾暖淡笑着问。 林倾城今日本没有要露面的意思,所以穿的很是素净,不过这副装扮却反而突出了她的优势,再加上她最近消瘦了不少,如此愈发显得她清丽脱俗,绝美出尘。 见林倾城和林倾暖坐在了一起,一些世家子弟的目光顿时便投了过来。 别看林家的人做事离谱,可林家的这对姐妹花,却甚得人心。 林倾暖娇艳绝美,林倾城清丽脱俗,果然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洛舞不服气的瞧着林倾城。 若不是今日小姐刻意装扮的显小,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稚气,这大小姐哪里有资格同小姐比。 林倾城淡笑着回应,“今儿个是外祖母的寿诞,我作为外孙女,当然要出来。” “大姐姐不说我倒忘了,刚才没见大姐姐,我还以为大姐姐不出来了。”林倾暖含笑望着她。 落在众人眼里,俨然一幅姐妹情深的画面。 林倾城面上顿时浮起一抹尴尬,“三妹妹知道的,我这几日身子不大好。” “那大姐姐可要多注意身体,有时候一点小问题,也不容小觑。”林倾暖“善意”的提醒。 林倾城心中暗骂,还不都是被你这个小贱人折磨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她便笑了笑,“多谢三妹妹关心。” 说着她忽然用手撑着头,面色略带痛苦,“三妹妹不说,我倒不觉得,这一说,我竟又开始头痛了。” 这便来了么? 林倾暖极浅的勾了勾唇,也不上前,淡然开口,“大姐姐既然觉得不舒服,那还是赶快回去吧!” 语毕,她便吩咐林倾城身后站着的锦瑟,“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回去?” 锦瑟面色一僵,刚要犹豫怎么回话,林倾城却笑着接口,“不如三妹妹陪我走一趟?” 见林倾暖脸上浮起犹疑之色,她连忙解释,“今日府内这么乱,哪有下人为我请大夫,我记着三妹妹好像懂医术,不如三妹妹便随行给我瞧瞧?” 林倾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不甘不愿的起身,“既如此,那我便陪大姐姐走一趟。” 林倾城心里大喜,面上却不敢显露,“那就多谢三妹妹了。” 说罢,便由锦瑟扶着,向外走去。 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冷意,也跟了上去。 洛舞和秋雨刚要跟上,林倾暖回身吩咐,“秋雨,你呆在这里,若是表姐她们回来,你帮忙照看着。” 秋雨只得应了声,留在了宴上。 第247章 还治其人之身 林倾暖跟着林倾城到了一处院子,见是府内闲置的客院,她眸光微闪,“大姐姐为何来这里?” 林倾城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连忙回身解释,“这里离宴席最近,我们稍后回去也方便。” 她心中暗暗叫苦,莫不是林倾暖瞧出了什么不对? 林倾暖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林倾城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走到屋子前面,犹豫了一瞬,用力推门走了进去。 洛舞原本还有些怀疑,此刻见林倾城进去了,这才扶着林倾暖跟着进了屋子。 一进去,林倾暖便看到了李珲。 洛舞也看到了,连忙将林倾暖护在身后,瞪着林倾城问,“大小姐,这屋子里怎么还有男子?” 林倾城不敢同林倾暖当面撕破脸皮,便也故作慌乱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说罢,连忙向李珲使眼色。 李珲立刻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向林倾暖轻佻一笑,“三小姐,在下爱慕你许久,已经在屋子里特意等候你多时了。” 说着,便要上前对林倾暖动手动脚。 洛舞是个小暴脾气,她四下瞧了瞧,见桌上有个水壶,立刻便拿起来,对着李珲便扔了过去,“你这个登徒子,敢肖想我们小姐,我打死你。” 李珲连忙用手去挡,却被泼了一脸水,当下便有些狼狈。 “小蹄子,看我不收拾你。”李珲立刻便冲过来要抓洛舞。 林倾暖手掌一翻,一枚石子立即打了出去,正中李珲的手腕。 李珲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不由破口大骂,“小贱人,你当爷怕你不成,爷现在就办了你。” 林倾城见状不妙,立刻道,“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说罢便要溜走,林倾暖连忙抬手拦住了她,悠闲开口,“大姐姐,急什么?” 林倾城面色有些尴尬,向林倾暖讪讪一笑,“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大姐姐不是刚才还头疼么?”林倾暖把玩着手中的石子,嘲讽的瞧着她。 林倾城心中暗暗叫苦,索性也不同她虚与委蛇了,急着越过她便要离开。 林倾暖的手立刻抓向了她的肩膀,林倾城将肩膀一缩,想要躲开她的桎梏,不想林倾暖的动作却更快,顺势拿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折,林倾城顿时疼的冷汗淋漓。 林倾暖笑了笑,“大姐姐,我就算腿伤了,你也奈何不了我。” 说罢,用力一推,直接将她重新推进了屋子。 林倾城心中顿觉不妙,颤着声音问,“你要做什么?” 林倾暖凤眸微眨,浅笑着开口,“你之前想做什么,便是我接下来想做的事。” 说完,她便看向了李珲。 李珲手上的疼痛缓解了些,刚要有所动作,便见林倾暖看了过来。 那双微微泛着凉意的眸子,瞬间便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犹豫了一瞬,忽然狞笑着开口,“三小姐,你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已经吃了烈性春药,若是没有本少爷我做你的解药,你可就活不过今日了。” “哦?”林倾暖微微挑眉,“那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李珲一听,只当她药效已经发作,顿时得意笑道,“少爷我本事可大了,三小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赶快办事吧!” 说罢,直接向林倾暖扑了过来。 林倾暖冷冷一笑,手上刚要有所动作,一道人影却忽然闪身出现,直接将李珲踹的飞了出去。 他面色冷厉,跟着上前就要再拿住李珲教训,林倾暖连忙开口,“阿顼,不可。” 云顼听了,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走到她身边,关切问,“暖儿,你中春药了?” 他一来便听见那李珲说暖儿中了春药,心里顿时担心不已。 林倾暖笑着摇头,“怎么会,我早就防着秦氏了。” 在秦氏端给他之前,她便让青墨偷偷对换了。 云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冷冷的瞥了眼地上疼的打滚的李珲,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敢肖想他的暖儿,他不介意立刻送他去地狱。 林倾暖瞧着云顼的神色,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将人杀了,连忙道,“我留着他还有用。” 林倾城在云顼出现的时候,便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此刻听了林倾暖的话,愈发胆颤心惊,偏偏林倾暖此刻的眼神也向她看了过来。 “大姐姐,我本来以为你会老老实实的,也打算放你一马,不想你却又起心思害我,如此,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倾城闻言,连忙跪到她脚下,哭的凄楚可怜,“三妹妹,我再也不敢了,你再饶我一次吧!” 她真的不想死。 林倾暖淡漠的瞧着她,“饶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继续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然会留你一命。” 林倾城顿时大喜,刚要说话,林倾城却忽而别有意味的笑了,“不过现在嘛,你还是先受惩罚罢。” 说完,她便上前要将她揪起来,云顼怕她又伤了腿,连忙代替她将林倾城和李珲拖到了床上。 林倾暖讶然,“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云顼勾唇,“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林倾暖笑了笑,也不再多言,示意洛舞去点香。 春药什么的,她懒得用,这香料,最有用不过,当然,秦氏饮的那杯春药,可是她自己下的。 洛舞立刻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香点燃,然后便同林倾暖和云顼退了出来。 瞥见角落里已经吓晕的锦瑟,林倾暖示意洛舞将她拖出来。 一出门,数十名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手持利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云顼眉眼发冷,“洛舞,带你们小姐离开。” 洛舞立刻应了声,便扶着林倾暖要走。 林倾暖向云顼道了声小心,又瞥了眼地上生死不知的锦瑟,淡声开口,“你若还想活命,就不要再装了。” 说罢,便同洛舞离开了。 地上的锦瑟闻言,立马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跟在了林倾暖身后。 现在都是杀手,她哪里还敢躺在那儿。 林倾暖稍稍走远了些,待那些黑衣人看不到她们,便不愿再走了,她要等着云顼过来。 锦瑟见林倾暖停下了,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惊慌失措的求情,“三小姐饶命,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三小姐饶了奴婢吧!” 林倾暖神色淡然,“饶你,也不是不可以。” 锦瑟一听有活命的希望,立刻抬头望向林倾暖,“三小姐要奴婢怎么做,奴婢一定不会辜负三小姐的期望。” 她是林府的家生丫鬟,可也瞧得清楚,现在秦氏和大小姐已经失了势,如今在林府说了算的,可是三小姐。 “起来吧,”林倾暖勾唇,“让你做什么,我还没有想好,你先跟着林倾城,以后有什么消息,记得报给我。” 锦瑟一听,三小姐这是让她做内应了。 虽然她更想跟在三小姐身边,可也明白,若是三小姐不信她,必然不会留下她。 于是她忙不迭向林倾暖磕了几个头,“奴婢明白!” 林倾暖走近她几步,冷冷一笑,“如果让我知道你阴奉阳违,背叛了我,那可就不要怪我了,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锦瑟身子一抖,连忙表忠心,“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不会背叛三小姐。” 她在林府这么久,自然瞧得清楚,三小姐很可怕。 “嗯,如今你还要受点委屈,我得将你打晕,否则,林倾城只怕会怀疑到你。” 锦瑟闻言,想到林倾城的手段,顿时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道,“请三小姐帮忙。” 林倾暖也不多话,抬手便将她打晕了。 “小姐,您不怕锦瑟会背叛您?”洛舞担忧的瞧了眼地上的锦瑟。 能背叛林倾城,自然就可能背叛小姐。 林倾暖勾了勾唇,“她不会!” 若是真的对林倾城忠心,她就不会装晕,这种人,只认得利益,现在明显跟着自己有利,她怎么会选择背叛,至于以后,也要看她活到以后再说。 洛舞刚要继续问,眼神无意一撇,连忙提醒林倾暖,“小姐,有人来了。” 第248章 奇怪的刘鸿景 秦氏安顿好林倾城,便又回到了宴席上,不过她没有立刻露面,而是悄悄躲在了角落里,见郭姨娘正面带得意的忙乎着,她眼神暗了暗,让银杏去将郭姨娘唤过来。 她挺了挺微隆的小肚子,心下冷笑,郭氏,你得意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为了让肚子看起来像是怀孕,她特意在腹部多缠了几层。 秦氏正想着,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热,她连忙拿出帕子拭了拭额头的虚汗,心下却有些诧异。 莫名其妙的,怎么会忽然感觉到热。 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不安的扭动了身子,刚想去找银杏,不想一道人影却忽然落在了她的不远处。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知道对方是名男子。 她脑袋还没来得及思考,脚步却下意识向那人走去。 青墨见秦氏脸色通红,便知是她体内的药效发作了。 他冷漠的眉眼间顿时浮起一股深深的嫌恶,快速出手封了她的穴道,拎起她便离开了。 郭姨娘同各位夫人正聊的欢,忽见银杏来了,说是秦氏要见她,不由惊了一下。 心里虽然不愿意,可她也没法子,只得同那些夫人告了个罪,起身跟着银杏往秦氏这边而来。 银杏领着郭姨娘到了地方,刚要禀报,却不见了秦氏。 她左右找了一圈,见秦氏始终没有出现,心里不由有些犹疑。 郭姨娘却以为秦氏是在耍她,冷冷笑了声,转身离开了。 银杏找不到秦氏,刚打算回荣安苑看看,又想到秦氏安顿她的任务,一时有些为难。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来,先将秦氏交给她的事办好再说。 ———————— 听到洛舞的提醒,林倾暖转身,看到来人的时候,不由怔了一怔。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那人淡淡一笑,走上前来,向她拱了拱手,“三小姐。” 林倾暖也只得福身,“刘公子。” 刘鸿景四下望了望,见周围都没有人在,诧异问道,“三小姐不在宴席之上,何故来这里?” 林倾暖浅笑,“宴席人太多,随意走走。” 刘鸿景竟然也来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只见过这刘鸿景两次,一次是在怡红楼为渊儿洗清冤屈的时候,救了他的命;第二次便是应刘夫人之邀,去刘府为他瞧病。 在刘府得知他的心思后,她便再没有同他有过交集,不想今日竟然碰到了,倒是巧得很。 “三小姐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刘鸿景笑着问。 林倾暖本不欲与他多谈,可他既然问了,若是不答也不太好,便淡声回道,“太多了就不喜欢。” 她其实对这个刘鸿景没什么恶意,当时冤枉渊儿的人也不是他,而且他之所以牵扯进去,也是因为上了梅从安的当。 至于去刘府的那次,恐怕也只是刘夫人自己的意思,同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她同他也仅仅是相识,可没什么话好聊。 刘鸿景却仿佛没有瞧出林倾暖的冷淡,他又向林倾暖走了两步,温笑着建议,“既然三小姐也不喜欢,那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走?” 林倾暖心下莫名一凛,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他些许,声音微冷,“不了,我先回去了,刘公子,失陪。” 说完,她便要离开,刘鸿景却蓦的挡住了她,脸上浮起好奇之色,“三小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些怕我?”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小姐都说不去了,你还纠缠我们小姐作甚?”洛舞挡在林倾暖面前,不满的盯着刘鸿景。 被洛舞呛白,刘鸿景也不在意,他有些歉然的瞧向林倾暖,“三小姐,在下只是很仰慕三小姐,并无别的意思,还请三小姐不要误会。” “我担不起刘公子的仰慕,刘公子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林倾暖直觉想要赶快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丝危险在靠近。 刘鸿景笑了,“怎么会没事,在下——” “暖儿,你在和谁说话呢?” 刘鸿景刚说了半句话,便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 云顼走过来,安抚的揽上了林倾暖的腰身,一双黑沉的眸子,冷冷的盯向刘鸿景。 刘鸿景脸上瞬间浮起一丝紧张,讪讪一笑,向云顼行礼,“草民刘鸿景,见过太子殿下。” “刘鸿景?”云顼似笑非笑的开口,眸中的冷色却丝毫不减。 见云顼来了,林倾暖脸上的警觉之色这才褪去,温声解释,“就是刘御史的公子。” 云顼其实也见过刘鸿景,不过恐怕他已经忘了。 刘鸿景摸了摸头,尴尬一笑。 云顼显然对他并不感兴趣,薄唇微勾出一抹凉意,“刘公子还有事?” “没有了,没有了,”刘鸿景连忙开口,视线触及云顼揽着林倾暖腰身的手,他眼神闪了闪,忽而笑道,“在下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和三小姐了。” 说完,他便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林倾暖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微深。 见她瞧着刘鸿景发呆,云顼心里一酸,大掌惩罚般的捏了捏她的腰身。 “怎么,还看?” 林倾暖顿时回神,神色却有些怔忪,“阿顼,我总觉得,这个刘鸿景有些奇怪。” 见云顼正看向他,她又细细解释,“我见过他,之前他给我的印象还不错,可刚才,他却让我感觉到了危险。” 她素来胆大,很少有人能让她觉得紧张,可面对刚才的刘鸿景,她却有股子发自内心的恐惧。 云顼眸色倏地深邃,“青墨,跟上去。” 青墨立刻现身,“是!” 说罢,便闪身不见了踪影。 林倾暖这才想起之前的黑衣人,连忙问云顼,“那些黑衣人都处理了?” 云顼点头,“处理干净了,应该同你上次在江城遇到的杀手是一伙人。” “幽冥谷?”林倾暖惊讶。 秦氏又同幽冥谷瓜葛上了? 云顼揉揉她的头,“不用担心,有我在。” 林倾暖向他笑了笑,“我知道!”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问,“你怎么会来林府,秦家人也给你下帖子了?” 云顼失笑,“我在宫里,他们还给不到我,我是担心你,所以过来瞧瞧。” 林倾暖的心顿时如抹了蜜一般甜,见周围没人,便伸手抱了抱他精瘦的腰身,然后快速的放开,退后几步笑道,“那你快回去吧,若是一会儿给人瞧见就不好了。” “刚好我也没事,便陪着你看看热闹。”云顼淡笑。 林倾暖听他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离开了,刚要开口劝他,转念又一想,即便是云顼出现,恐怕那些人也不能说什么。 而且,她在宴席上消失这么长时间,总要有个借口,于是便也默认了他留下的决定。 想着无事,她便拉着他去了凉亭,静等着好戏开场。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见银杏带着一众人向客院而去。 第249章 里面有人在私通 林昭刚带着几位同僚去了后花园,便见秦氏身边的丫鬟正领着宾客,浩浩荡荡的往客房而去。 他不由拉下脸,冷声呵斥,“怎么回事?” 银杏看见老爷,连忙回道,“回老爷的话,奴婢听着客院内似乎有动静,正打算去瞧瞧。” 她心中暗喜,正愁怎么让老爷看到三小姐同人私通,不想,老爷竟然自己过来了。 林昭一听顿时怒了,“你去瞧便是,带着这么多宾客做什么?” 说着,他便瞪向郭姨娘,“你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 郭姨娘委屈不已,这又不是她的丫鬟,她哪里管得着? 她有心要辩解,忽而想到林倾暖的安顿,一定要将人带到这里,于是便换上一幅笑脸,向林昭解释,“是银杏这丫头说,客院屋内好像有谁在里面,妾身想着别是哪位夫人或小姐身子不适,便带着宾客过来了。” 林昭生怕林府再闹出什么笑话,此刻一听郭姨娘的解释,又担心宾客出事,连忙吩咐,“还不赶快进去看看?” 郭姨娘立刻示意身边的丫鬟去看,银杏却抢先一步进了院子,直接冲到主屋前面,用力将门推开。 见屋内床上人影浮动,果然如之前同秦氏约定好的,她不由暗暗一笑,尚来不及细看,便一脸惊慌的跑了出来,指着屋内对林昭大声道,“老爷,里面——里面有人在私通。”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原以为这林府今日已经够让人说道的了,不想还有更震惊之事? 在宴席上私通,这林府的人也太明目张胆了。 一些夫人和小姐连忙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人,有不在身边的,瞬间便有些紧张,可千万不要有自己的人牵扯进来才是。 林昭的脸顿时黑了,“胡说八道什么,怎么会有人私通?” 说罢,不住地给银杏使眼色,让她不要乱说。 即便是真的有人私通,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悄悄处理掉就是了。 只可惜,林昭的一片“苦心”,银杏压根没瞧见,也或许是瞧见了,故意装作看不见。 “是真的,老爷,里面真的有人私通。”她又刻意提高声音说了一句。 “噗嗤——” 终于,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了,一位夫人笑着道,“既然都到这儿了,林大人就让大伙儿瞧瞧,这里面是谁吧?” “就是,本少爷还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私通的呢。”另一名公子也笑着附和。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可瞧着林昭的眼神却颇为玩味。 郭姨娘倒也没多紧张,左右里面的人同她没什么干系,她乐的看个热闹,但这里毕竟是她主事,若是表现的太过高兴也不好,于是便刻意板着脸问,“里面是谁?” 银杏似乎颇为纠结了一阵,这才犹豫着开口,“好像是三小姐。”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又被惊着了,怎么会是林三小姐? “你胡说,我表妹怎么会同人私通?”宁宛如立刻冷着脸驳斥。 她和柳蓁蓁从清芷苑出来,便不见了林倾暖,刚要去找,便见这个丫鬟大声嚷着客院出事了。 她忽然想起来暖儿刚才叮嘱她去看热闹,便随着人来了,不想这丫鬟现在竟一口咬定是暖儿,她如何不怒? 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又是林府的人给暖儿下套了,虽然之前暖儿表现得很是笃定,可此刻不见她,她还是有些担心。 柳蓁蓁也为林倾暖解释,“三小姐刚才还同我们在一起,你莫要胡说。” “奴婢没有胡说,”银杏此刻反而理直气壮了,“奴婢瞧的真真儿的,里面就是三小姐。” “你说的是真的?”秋雨立刻急切地冲了出来,“我们小姐失踪好一会儿了,难不成里面竟真是小姐?” 见林倾暖的丫鬟也站出来了,众人顿时便有些相信了。 一些人脸上立刻浮起鄙夷之色,林府的女儿,果然都是一路的货色。 “我表妹素来清清白白,怎么会同人私通?你这丫鬟好没道理,连屋子都没进就能瞧出是我表妹了,还说不是栽赃?”宁屿冷着脸扬声道。 他瞧得清楚,这丫鬟只是在门口呆了一瞬,哪里来得及瞧清里面的人。 宁屿这一质疑,那些夫人小姐又有些怀疑了。 的确,这丫鬟不过在门口绕了一遭,竟然就确定了是林三小姐,这眼力可不是一般的好。 银杏眼中慌乱之色一闪而过,却依旧坚持,“奴婢就是看见三小姐了。” “看到我什么?”一道温婉的声音蓦的响起。 众人听身后有声音乍然传来,下意识转身,便见林倾暖神态端庄的走了过来,而她身边俊逸出尘的男子,更是让众少女看直了眼睛。 在场的大部分是京中权贵,很多人立刻便认出了云顼,连忙要向他行礼,云顼淡淡摆手,“本宫是来找林三小姐的,各位自便便是。” 言下之意,他不是参加宴席而来。 众人心中顿时恍然。 看来传言是真的,太子殿下对这林三小姐真的不一般。 而那些不认识云顼的,心里渐渐也有了猜测。 天下能自称本宫的男子,恐怕只有一人。 瞧着林倾暖出现,担心她的人顿时便松了一口气,而那些看热闹的,则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银杏。 这个丫鬟也真是,人家林三小姐是去见太子殿下了,她怎么一口咬定人家在屋内与人私通呢? 虽然未婚男女在私下见面也是不大合规矩的,但人家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谁还敢质疑太子殿下? 林倾暖淡笑着上前,“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提起我,发生什么事了?” 银杏像是见了鬼一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夫人不是说这林三小姐在屋内与人私通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昭看见林倾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他林府的人就是,至于里面是谁,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郭姨娘眼珠子一转,立刻察觉出了不对。 她环视一周,没看到她想到的人,心里顿时大喜,连忙吩咐,“既然不是三小姐,那你们快进去将人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竟敢在秦老夫人的寿诞上与人私通?” 几名下人见林昭没有反对,便忍着尴尬冲进了屋子,见里面的人还紧紧贴在一起,只得上前将他们分开,七手八脚的为里面的人胡乱穿上了衣衫。 里面的人激战的正酣,哪里会想到有人进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迷迷糊糊的被拖出了屋子。 众人一瞧顿时惊了,敢情这还不是两个人,竟然是三个? 林昭见几人衣衫不整地被拖出来,顿时难堪的别过了脸,也不知是谁家的人,竟然如此不要脸,跑到他林府的宴席上来私通了。 他没看清被拖出的人是谁,便也没看到,众人瞧向他的眼神已经明显带了几分同情。 林倾暖忍住笑,悄悄看了眼云顼。 感受到她的目光,云顼顿时温柔地回看了她一眼。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在我林府私通?”林昭见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想着他是林府的主人,便冷声呵斥。 全然没瞧见,他头顶绿的正旺。 第250章 还不赶快认罪 周围的人愈发沉默,显然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郭姨娘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道,“老爷,好像,好像是秦通房和李公子,还有大小姐。” 说完,她又偷偷看了眼林倾暖,三小姐果然够狠,母女二人与同一人通奸,这该是多大的丑事? 林昭脑袋嗡的一声,懵了! 怎么可能? 他极其缓慢的转过头,看向了地上衣衫不整的三个人。 只一眼,他的脸便黑沉如铁。 虽然他们此刻衣衫和发丝都凌乱不堪,身上更散发着羞人的气味,但他哪里认不出来? 可不就是他素来最为疼爱的秦氏,还有他最宠爱的女儿,林倾城。 另一个人,赫然便是母亲那个远房侄儿,李珲。 他胸口急剧起伏,蓦的冲上前,一脚将秦姨娘踹的跌倒在地,“贱人——” 如此尚不解气,他又狠狠踢了旁边的林倾城一脚。 亏他,亏他还一直将她们放在心头上。 林倾城在被拉出来的时候便已经醒了过来,被一众人如此围观着,她早就羞得满面通红,此刻哪里还敢有反应,只将头压得低低的,希望众人可以不要注意到她。 秦氏先是中了春药,又吸入了房间里的媚香,脑袋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刚被拉出来的时候,还不住的往李珲身上蹭,如今忽然遭了林昭这么一脚,这才渐渐醒了过来。 她茫然地抬头,见众人对她指指点点的,便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这一看,她的心顿时便凉了半截。 再看到旁边同样衣衫凌乱的李珲和林倾城,她立刻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如至冰窖,绝望地跌坐了下去。 怎么会是自己,还有城儿? 她呆呆的反应了半响,蓦的看向了林倾暖。 见她看过来,林倾暖眉眼愈发无辜,仿佛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极浅的勾了勾唇。 “来人,将他们给我拖走。乱棍打死。”林昭嫌恶的摆了摆手。 此刻他哪里还对秦氏和林倾城有半分怜惜,她们不仅背叛了他,还在众人面前让他这般难堪,不打死他们,难消他心头之恨。 秦氏一听林昭的话,顿时便顾不得什么,连忙跪着向他痛哭流涕,“老爷,妾身——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妾身是被冤枉的啊!” 林倾城掩面小声哭着,根本就不敢辩驳什么。 这样的场面,她真的没想到,没想到林倾暖会这么狠。 “冤枉?”郭姨娘嗤笑,“你都同野男人这样了,还说冤枉?” 秦氏立刻愤恨的指着郭姨娘,向林昭道,“是她,还有林倾暖那个小贱人害我的,老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郭姨娘哪里容她辩驳,“秦通房,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吧,你们母女二人和这李珲通奸,关我和三小姐什么事?” “你胡说,我同这个李珲根本就没有关系,”秦姨娘凄声向林昭哭诉,“老爷,你要相信我啊,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了解我的,我怎么会与人通奸?” 林昭现在可不管她是被人陷害,还是真的与人通奸,他只知道,她已经让别的男人污了身子,还当众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若是现在有把刀在他手里,他恨不得立刻手刃了这个贱人。 郭姨娘自然瞧见了林昭的脸色,当下也不再有所顾虑,冷声嘲笑,“那谁能知道,说不准秦通房同这李珲的关系早就开始了,今日忍不住,这才躲在这里偷偷幽会。” “你——”秦氏气得浑身发抖,“是你要谋害我的孩子,还有林倾暖那个贱人,是她同李珲通奸,怕事情败露,这才陷害我。” 云顼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你再敢污蔑三小姐,本宫要了你的命。” 众人正看得津津有味,猛不丁听云顼说话,这才想起太子殿下还在,顿时便鄙夷地看向秦氏。 人家三小姐都得了太子殿下青睐,又怎么会看得上这个丑陋的李珲? “我呸!”郭姨娘叉着腰瞪着秦氏,“什么你的孩子,你肚子里还不一定是谁的种呢,老娘哪有那个闲心害你?” 见秦氏如落水狗一般趴在地上,她心里畅快不已,骂出的话也再不留情面。 周围的夫人和小姐不由皱了皱眉,这林府都是些什么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像泼妇一般。 林倾暖勾了勾唇,向秦氏走了两步,淡声开口,“秦通房,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你,可我一直同太子殿下在一块,连你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如何害你?又有什么理由害你?” “你个小——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想害我和城儿。”秦氏原本要骂林倾暖,可又顾忌着云顼,只得恨恨的忍了下来。 她失了身子,林昭肯定不会再要她了,想到可能的结局,她的心就不住的往下沉。 林倾暖轻笑出声,“我见不得你们好?那敢问秦通房,你和大姐姐现在还有什么我见不得的好?” 众人一想,的确如此,这秦氏都降到通房了,而且一直被禁足,林倾城也声誉尽毁,人家林三小姐哪里还会将她们放在眼里。 秦氏脸色一僵,指着李珲道,“你怕李珲和你的通奸的事败露,这才栽赃到我头上。” 她之前故意让李珲在清芷苑外面转悠,为的便是今日他们通奸被人发现,好坐实她勾结李珲的罪名,不想林倾暖竟然又逃脱了,还反手害了她和城儿,那她之前准备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不,她绝不能就此服输。 想到这儿,她连忙看向李珲,希望他说出之前串通好的话。 不想李珲却没理她。 现在他哪里还敢说话,只求趴在地上装死能混过去。 若是只有林倾城还好,他也乐得娶了相府的小姐,可现在他同秦氏的奸情暴了出来,便没那么简单了。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同别的男子苟合,林昭当然也不会。 云顼的脸色愈发冷了,若不是暖儿事先叮嘱过他,他真想立刻将这个秦氏给宰了。 “我和他?”林倾暖冷笑,“这个人我只在祖母跟前见过一次,秦通房这般诬陷我,真是好没道理。” “那你敢让人搜你的院子吗?”秦氏立刻反驳。 没了李珲,她也醒悟了过来,左右她的声誉也毁了,倒不如将林倾暖也拉下水,反正她得不了好,林倾暖也逃不了。 她让秋雨放在林倾暖房间里的东西,只要被搜出来,她怎么还说得清,到时候恐怕太子殿下也不会再要她。 她又指着郭姨娘厉声道,“还有你,你的院子也要搜。” 虽然她被人绑到了这里,没能陷害了郭氏,可只要在她院子里搜到东西,那她必然也说不清。 郭姨娘想到秦氏偷偷放到她院子里的堕胎药已经被她扔掉了,便嘲讽一笑,“搜就搜,我还怕你不成?” “既然要搜,那秦通房的院子自然也不能放过,”林倾暖淡笑,“毕竟,现在与人通奸的人是你秦通房,哦,还有大姐姐。” 林倾城飞快地抬头看了眼林倾暖,见她笑得一脸纯真,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她不由哆嗦了下,连忙低下了头。 林倾暖,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秦姨娘此刻已经变得癫狂,而且她自信从她院子里搜不出什么,于是便冷笑着答应了。 林昭本想将人直接打死了事,不愿再牵扯下去,可见几人都没有顾忌他的意思,顿时便烦闷地摆摆手,示意下人去搜。 为了防止有人做手脚,几个院子又各派出一人,跟着林昭的人,开始搜查。 在场的人均津津有味的瞧着林府的人,心里早已笑翻了天。 这林府的人还真是有意思,也不怕丢脸。 林倾暖当然瞧见了众人的神色,不由愉悦的勾了勾唇。 她就是要让林昭身败名裂,让林府受世人唾弃。 当然,在人群里面,还有一个人,脸色不比林昭好多少。 他阴冷的盯着林倾城,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几乎已经将林倾城凌迟好几遍了。 贱人,竟然敢背叛他。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搜查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在林倾暖和郭氏的院子里搜到东西了?”秦姨娘立刻急切的问。 林昭身边的随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向林昭禀道,“老爷,三小姐的院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倒是郭姨娘的屋内搜到了一箱银子,在秦通房的院子里搜到了这些。” 说着,便将搜到的东西递向了林昭。 林昭没接,抬手随意扒拉了两下,立刻便冷喝出口,“贱人秦氏,还不赶快认罪?” 第251章 令千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秦氏吓了一跳,连忙看向随从手里的东西,待看清是什么时,她顿时慌了,下意识否认,“不,这不是我的。” 她不是已经让秋雨放到林倾暖屋子里了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她的院子? 林昭直接将东西摔到了她的脸上,厉声问,“你看看,这男人的裤子和鞋子,是我的尺寸吗,你还敢骗我。” 她竟然真的背着他偷人,林昭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秦氏见林昭脸色铁青,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袍子,慌乱的辩解,“老爷,妾身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林昭此刻觉得她哪哪儿都脏,连忙后退一步,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 郭姨娘本来听她的银子被搜出来还有些担心,此刻见林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顿时暗暗松口气。 那可是她半生的积蓄,还有这些日子自林府账房上搜刮来的,只是她一向藏得好,不知为何竟会被搜出来? 倒是有两个人听到郭姨娘那儿有银子,眼神瞬间亮了。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原本见秦氏被抓住通奸,躲在人群后面一直不敢露面,直到听到林府有银子,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前挪了挪。 “父亲,女儿觉得还是赶快找个太医为秦通房瞧瞧吧,她毕竟还怀着身孕,若是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便不好了。”林倾暖神色担忧的建议。 林昭才想起来秦氏肚子里怀有他的孩子,顿时急了,连忙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夫,不,请太医。” 秦氏一听林昭要请太医,也顾不得求情了,慌乱的捂着肚子向后退了退,神色惊恐,“不——妾身不用太医!” “不必请了,老夫在此,便为秦通房瞧瞧吧!”王太医接收到云顼的眼神,立刻便走了出来。 他同林府没什么交情,接到林府的帖子,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不想太子殿下却给他下了死命令,今日必须到场。 他原本还不清楚太子殿下的用意,此刻却隐隐有些了解了。 这秦氏经过这么剧烈的房事,肚子里的孩子却一点事没有,想来其中必有蹊跷。 林昭看到王太医,立刻便向他拱了拱手,“有劳王太医了。” 不管秦氏如何,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是很重视的。 秦氏却不住向后退着,脸色狰狞的盯着王太医,“你滚,我不用你看。” 王太医素来受人崇敬,哪里受过如此辱骂,当下便也倔了起来,“你不让老夫看,老夫偏要给你看。” 说罢,两步走上前,忍着恶心扯过秦氏的手腕便为她看起脉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子殿下暗示他必须看。 秦氏手腕被拿住,顿时胆战心惊的瞧着王太医,生怕他诊出别的什么来。 没一会儿,王太医便放开了秦氏,起身向林昭道,“林大人,你这个秦通房,根本就没有怀孕。” “什么?”林昭急了,“王太医,您要不再为她看看?” 怎么就没怀孕呢,不是说已经快三个月了吗? 王太医顿时不高兴了,“林大人,老夫行医半生,从来就没有诊错过脉,她脉细如线,乃是细脉之象,怎么会是怀有身孕?” 林昭呆了呆,待反应过来,立刻将地上的秦氏一把扯了起来,“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氏的头发被林昭揪着,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不过此刻她哪里敢喊痛,只哭着辩解,“妾身,妾身不知道啊!” 林倾暖淡声问王太医,“是不是因为什么事,导致胎儿滑落?” 她说的隐晦,可在场之人心里都均明白,她指的是这秦氏刚刚同人发生了那事,恐怕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见是林倾暖,王太医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不会,如果是因为房事引起的落胎,那诊脉还是可以诊出来的,这秦氏的脉象,根本就是没有怀孕。” 王太医此刻也明白了,林三小姐懂医术,恐怕早就瞧出了秦氏没有怀孕,如今不过是借他的口说出来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是你们合起伙来害我,害我的孩子。”秦氏犹不死心,盯着林倾暖和郭氏大声辩解。 “老爷,”刚才去搜查的一位嬷嬷向林昭回道,“老奴刚才去秦通房的院子里,见屋中秦通房的裤子上见血,显然是近期来过小日子。” 秦氏的脸色瞬间惨白。 林昭瞧到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感情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也是假的。 他气的咬牙切齿,狠狠将秦氏抡了出去,由于太用力,直接将秦氏的头发扯掉了一大把。 秦氏顿时惨叫出声,可是已经没有人去同情她。 “府医,府医呢,让他给我滚过来。”林昭想着一直以来都是府医为秦氏诊的脉,顿时怒不可遏。 竟然敢勾结起来欺瞒于他。 下人得令,不多时,便将府医给找了过来。 府医一见这阵势,立刻便明白了是秦氏假孕的事被发现了,他连忙跪下,向林昭慌乱无措的禀道,“老爷,这不关小的的事,都是秦通房要小的这么做的,如果小的不配合她假装怀孕,她就要杀了小的啊。” 林昭还没来得及问,便听见府医已经一股脑将事情招了出来,他顿时气的的挥挥手,又让人将府医带下去了。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奢望。 这个贱人,竟真的骗了他。 在场的夫人和小姐愈发鄙夷秦氏的行事,可那些男子,却有些同情这林昭。 同样作为男人,这林丞相真的是太惨了点。 林倾暖瞧着林昭气急败坏又极力忍耐的模样,心里畅快的笑了。 作为父亲,前世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和渊儿惨死,却丝毫没有要为他们做主的意思,反而帮着云璃和林倾城,害了她外祖一家,这个仇,她会一点一点向他讨回来。 “王太医,”林倾暖担忧的瞧了眼林倾城,“麻烦您再为我大姐姐瞧瞧吧,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因此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因着秦氏是林昭的妾氏,所以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此刻一听林倾暖的话,这才想起来林倾城。 想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和母亲一起同男子苟合,顿时便恶心的想吐。 亏她还是京城双姝之一,真是不知廉耻。 那些原本还垂涎林倾城容貌的公子少爷,此刻更是恨自己眼瞎。 林倾城不敢惹林倾暖,却也不愿让王太医为她瞧脉,当下便缩了缩身子,小声道,“不——不用了。” “那怎么行,你初经人事,若是落了病根就不好了。”林倾暖说的一本正经,目光炯炯的望着林倾城。 触及到她略显冷意的目光,林倾城犹豫了一瞬,还是听话的伸出了手腕。 她不是秦氏,不必顾忌假孕的事,便也没有太坚持。 王太医立刻蹲下身将三指放于她的寸关处,凝神号了好一会儿,这才笑呵呵的站起来,向林昭拱了拱手,“老夫恭喜林丞相了。” 林昭现在哪里有心情管林倾城的死活,不过王太医的面子他还是要给,当下便沉着脸问了句,“何喜之有?” 王太医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令千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第252章 城儿,你莫不是疯了 众人顿时被惊住了! 这个消息,一点儿都不亚于秦氏假孕。 待反应过来王太医说了什么,在场的人望向林昭的眼神瞬间便有些一言难尽。 林昭只觉又一道响雷在他头上炸裂。 他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动着,颤抖不已的手指着林倾城,“你——你——” 只可惜,他牙关打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林倾城没想到她竟然会被诊出怀孕,顿时吓得面无血色,眼中更是写满了惊恐。 林倾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林倾城怀孕,只是她隐约记着前世这个时候,林倾城似乎因为身子不适,没有参加秦老夫人的寿诞,便打算碰碰运气,不想她竟真的怀了云璃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云璃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隐在人群中的王侍郎脸色愈发难看,这个贱人,竟然早就将身子给了别人,亏他还将她当做仙子一般对待。 秦氏也是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连忙冲过来扶着林倾城,厉声问,“谁的?告诉娘,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林倾城吓得瑟瑟发抖,嗫嚅了半响,却只流下一行清泪。 她不敢说,如果说了,云璃会立刻杀了她的。 她跟了她那么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手段。 秦氏见林倾城不说,渐渐也猜出了是谁,她忍了半响,蓦的抱住林倾城嚎啕大哭,“城儿,是母亲害了你啊!” 是她一直让城儿接近三皇子,以为可以攀上高枝,不想三皇子却是那么个冷心的人,说抛弃城儿便抛弃。 林倾城心里恨得要死,她恨林倾暖,恨林昭,恨秦氏,更恨云璃,是他们,是他们将她逼上了绝路。 林昭此刻心冷如铁,这对母女,丢尽了他的脸面,他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抬头做人? 林倾暖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向郭姨娘递了个眼色。 郭姨娘会意,立刻便向林昭跪了下去,高声道,“老爷,妾身要揭发秦氏。” 经过一连串的打击,林昭早就麻木,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多岁。 见郭姨娘说话,他木然的抬了抬手,示意郭姨娘继续。 左右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他倒要看看,她究竟瞒了他多少? 郭姨娘连忙道,“回老爷,当年夫人不是生七小姐没的,是被秦氏下毒害死的。” 她这话说完,顿时又惊了一片人。 众人只觉今日听到的消息是一个比一个劲爆,一时都有些消化不过来。 “夫人?那不就是林府的大夫人?”一位夫人反应快,连忙小声问。 “就是,就是那位宁国府的小姐,也是林三小姐的母亲。” 在场之人听了,顿时便将目光都落在了林倾暖身上。 林倾暖面色漠然,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溢满了寒意。 宁宛如一听是关于她姑母的,脸色便有些冷,“姑母真是被这秦氏害的?” 宁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郭姨娘正色道,“千真万确,当年秦氏为了灭口,将夫人身边的人都害了,我虽然知道真相,可顾忌秦氏势大,便一直忍着不敢说。” “你胡说,我没有!”秦氏立刻大声辩驳。 她若是承认了,那宁国府还不扒了她的皮? “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说她就是我害的?”秦氏梗着脖子向郭姨娘发难。 林昭早就忘了宁舒依,此刻听郭姨娘提起来,也没多大感触。 他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多了,这样的小事,他不愿搭理。 林昭的冷漠,林倾暖看在眼里,她没想到,对于母亲,他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云顼连忙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温润的眼神关切的望向了她。 温热的触感,让林倾暖渐渐回神,她蓦的冷声吩咐,“将证人带上来。” 青玄得令,立刻便将孙嬷嬷带了出来。 秦氏看见孙嬷嬷,顿时便有些不安,她怎么还活着? 孙嬷嬷自从上次出卖了秦氏与山贼勾结陷害林倾暖一事后,再出卖秦氏,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前几日青墨还没有对她动刑,她便统统招了个干净。 “孙嬷嬷,你说,当年秦氏是怎么害我母亲的?”林倾暖眸光冷然的瞧向她。 孙嬷嬷连忙回道,“当年秦氏嫉妒夫人,便在她的饭菜中暗暗下毒,因为每日只有一点,而且是好几种毒混合起来才有效,所以大夫也诊不出来,后来刚好赶着夫人生七小姐,秦氏又买通了大夫和稳婆,那毒便发了,夫人没了后,老爷下令将人匆匆下葬了,所以知道真相的人不多。” 她的话说完,在场的夫人们便都有些沉默。 宠妾灭妻,若不是林昭的纵容,秦氏安敢如此? 只是可惜了那林大夫人了。 宁宛如顿时怒了,“好你个秦氏,我姑母竟然真的是你害死的,我们宁国府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走到了林倾暖跟前,拉住了她的手。 若不是姑母去的早,暖儿姐弟几个又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宁屿瞧着林倾暖的模样,也想过去安慰她,可瞧着云顼在他身边,便识趣的没有过去,只是脸上也浮起了悲愤之色。 姑母那么好一个人,就被他们这么给害了。 秦氏闻言,立刻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反驳,“你胡说,你们这是诬陷,这个死婆子也被你们收买了,我不服。” 孙嬷嬷此刻打定了主意讨好林倾暖,立刻便道,“秦通房,老奴在你身边侍候二十年,你做的事,又怎么能瞒得过老奴?” 她不敢说的是,毒害夫人的事,是她一手办的。 秦氏冷笑,“你跟着我多年又怎样,现在你已经被林倾暖收买了,她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既然已经出卖了我,那你的话就不可信。” 众人虽然猜出这事八成是真的,可秦氏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既然这婆子出卖了秦氏,那若是再诬陷一二,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秦氏一瞧那些夫人和小姐的脸色便知道,她们肯定也不完全相信,当下便大笑着指着林倾暖,“你没想到吧,她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你定不了我的罪。” 怀疑她不怕,只要不是证据确凿,那她就死不了。 在场的夫人和小姐瞧着秦氏疯疯癫癫的样子,下意识退后了几步,生怕被她波及。 林倾暖脸色冷漠,“你以为我就这么一个证人吗?” “还有谁,还有谁,谁能证明?”秦氏张狂的笑道。 “我能证明!”一道清冷的声音蓦的响了起来。 众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看向那人。 林倾城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又一次开口,“我能证明。” 她恨极了秦氏,若不是她,她怎么会有今日的屈辱。 为今之计,她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向林倾暖报仇,向云璃讨回公道,所以她必须拿到解药。 至于秦氏是死是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秦氏惊呆了,她喃喃开口,“城儿,你莫不是疯了?” 林倾城嘲讽一笑,“母亲,你既然做了,又何必不敢承认?” 说着,她转向了林倾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当时知道这事,是母亲让孙嬷嬷做的,孙嬷嬷的话,都是真的。” 这便是肯定了孙嬷嬷的证言。 孙嬷嬷原以为自己可以脱罪,不想林倾城竟然将她卖了个干净,顿时绝望的瘫倒在地上。 围观的人没想到林倾城竟然会指认自己的母亲,看向林倾城的眼神瞬间便有些微妙。 当然,这也说明,秦氏的的确确是害了林大夫人。 林倾暖看了林倾城一眼,微点头,“我知道了。” 她缓和了下情绪,沉冷的目光望向了林昭,“父亲,秦氏既然牵扯到了杀人,那便不该是由我们府内抉择了,我打算将她交给官府,您觉得如何?” 秦氏脸色灰白,眼中的不可置信还不曾完全褪去,压根就没心思听林倾暖说话。 她心里一直在重复一个问题:城儿为什么会出卖她?为什么? 林昭此刻巴不得秦氏早点死,所以对于林倾暖的话,他没有任何意见,默然的点了点头。 云顼立刻冷声开口吩咐,“去将京兆尹叫来。” 青玄领命而去。 众人见官兵都要来了,便明白这宴席是办不下去了,左右他们也看够了热闹,当下便各自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林府。 宁宛如担忧的望着林倾暖,“暖儿,你没事吧?” 宁屿也走了过来,一脸关切。 林倾暖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我没事,大表哥,表姐,你们也快回去吧,剩下的,就交给官府了。” 母亲当年去世的真相,她前几日便自青墨嘴里听说了,只是如今又提起来,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宁宛如有些不放心。 林倾暖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还有,母亲的事,先别让外祖母知道。” 宁宛如和宁屿见她坚持,只得点点头,先同柳蓁蓁离开了。 京兆尹赵德业已经不止一次来过林府了,他轻车熟路的进来,见云顼也在,连忙向他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嗯了一声,“将这个秦氏和这个孙嬷嬷都带回去,她们密谋害了林大夫人,你回去好好审,早点判了。” 听到判那个字,孙嬷嬷身子不自觉抖了抖,却不敢再求情。 “是!”赵德业应了声,便吩咐属下抓人。 林倾暖将之前的那些山贼也一并交给了他,这下,秦氏再无生还的可能。 秦氏失魂落魄的被带走了,临到最后,她再没看林倾城一眼。 第253章 孩子是谁的 林昭见人走完了,指着林倾城便冷声吩咐,“将这个孽女给我乱棍打死。” 不打死她,难消他心头之恨。 林倾城一听林昭要打死她,顿时慌了,连忙跪倒在林昭脚下,哭着求饶,“父亲,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哪儿来的?”林昭愈发气急败坏,真是家门不幸,他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女儿? 林倾城呆了呆,立刻低低哭了起来。 林倾暖走上前,淡声向林昭道,“父亲,大姐姐怀了谁的孩子,想来您是清楚的,所以,您不能杀了大姐姐。” 她不信林昭猜不出她肚子里是云璃的孩子。 林昭其实大致也想到了是谁,可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林倾暖见林昭明显是松动了,立刻便给他递了个台阶,“大姐姐素来知书达理,您就看在她往日孝顺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她才不会让林倾城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越往后,才越好玩。 林倾城没想到林倾暖竟然会为她求情,不由抬眼看向了她。 林倾暖向她极浅的勾了下唇。 林昭见林倾暖都为林倾城求情了,只得极力压下心底的怒气。 太子殿下还在,他不敢不卖林倾暖这个面子。 再说了,若林倾城肚子里真是三皇子的孩子,那他还真不敢打死她。 于是他冷冷的瞥了眼林倾城,“哼,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狠狠一甩袖子,气冲冲走了。 “大姐姐,这是补身子的药,你若是信我,便将它吃了吧!”林倾暖居高临下的望着林倾城,递给了她一颗药丸。 林倾城顿时大喜,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站起来接过了药,期待的看向林倾暖,“三妹妹,这是真的——” 她没说下去,可她知道,林倾暖听得明白。 这是真的解药? 林倾暖微点了下头,一语双关道,“我自不会骗你。” 林倾城见林倾暖点头,立刻便将药丸吞了下去。 她不是不怀疑,只是想着她已经中了毒,林倾暖若是真想害她,不给她解药就是,又何必再捉弄她? 况且,这几日她实在是被折磨的受不了了,即便不能肯定这是解药,她也要试一试。 吞下药丸后,林倾城见自己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当下便向林倾暖真诚的笑了,“三妹妹,那我就先回去了。” 今日的仇,她一定会报。 林倾暖淡笑,“大姐姐自便!” 林倾城走出一段路,刚转过弯,便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她刚要尖叫,却听一道声音阴沉的响起,“城儿,你骗得我好苦。” 林倾城顿时急了,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王侍郎却冷冷一笑,“我们去你院子里谈谈吧!” 林府现在这个样子,他还真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郭姨娘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便向林倾暖和云顼道,“太子殿下,三小姐,那妾身也先走了?” 她还要赶快回去看她那箱银子呢。 林倾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两个人影蓦的冲了上来,一把拉住郭姨娘,冷笑道,“郭姨娘不是说没有银子吗?那刚才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是什么?” 郭姨娘一见是秦老夫人和秦夫人,顿时叫苦不迭,怎么就被她们给听到了?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嗤笑着反驳,“你们还真是够无情的,秦氏刚被抓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现,现在要银子了,便又出来了?我们林府为你们办寿宴,花了多少银子,你们还好意思再要那什么嫁妆?”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听郭姨娘提起秦氏,脸上色顿时便有些不自然,她们不早出现,就是怕被波及,至于秦氏的死活,那可不是她们所关心的。 “怎么就不好意思了,一码归一码,嫁妆还得给。”秦夫人理直气壮的开口,说着一把拉过郭姨娘,“走,去你屋子里取银子。” 郭姨娘顿时慌了,“不,我不去!” 可她哪里是秦夫人的对手,再加上还有秦家的其他人,她立刻便被连拉带拽的拖走了。 林倾茹几乎都快吓哭了,可终究是不敢上前惹秦家的人。 林府的其他人见没什么事了,便也渐渐散去了。 林倾暖抬眸看向云顼,柔声道,“我们也回去吧!” 云顼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好!” “小姐,那他怎么办?”洛舞用眼神示意了下地上跪着装死的李珲。 林倾暖微微勾唇,“自会有人收拾他。” 说罢,她便同云顼一起回了清芷苑。 明兰苑! 王侍郎扯住林倾城的头发,狠狠的给了她几巴掌,直打的林倾城眼冒金星。 “贱人,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林倾城前几日被云顼打伤,身子本就虚弱,今日又同李珲荒唐了一场,哪里受得住王侍郎这般的摧残,顿时便摔倒在床榻上。 王侍郎跟着压了上去,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嗤笑出口,“我原不知道,你竟然是这般不知检点的贱妇,你告诉我,究竟还有多少人碰过你的身子?” 林倾城也来了气,她冷笑着看向王侍郎,“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王侍郎一听她的话顿时怒意上浮,俯身便狠狠的咬上了她的唇,想着她刚被别人这样过,顿时愈发怒火中烧,动作也更加粗鲁。 林倾城疼的流出了眼泪,下意识伸手要推开他,不想他的力量却非常大,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挣脱开来。 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便也渐渐放弃了抵抗,任由他折腾。 这个疯子! 王侍郎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见她唇上满是鲜血,这才解恨的笑了,“我告诉你林倾城,你这辈子都别想甩了我,你只能是我的。” 林倾城从骨头里冒出一股凉意,惊惧的望着他。 王侍郎却忽然又放柔了声音,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仿佛在哄一个孩子一般,“乖,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的手缓缓移向了她的小腹,轻轻笑了,“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我现在就把他杀死!” 说罢,手上就要用力,林倾城顿时吓得惊叫,“不可!” 见她这么护着这个孩子,王侍郎愈发愤怒,狠狠又给了她一巴掌,“怎么,还不说吗?” “好,我说,”林倾城冷笑,“你不是想知道吗,他是云璃的,是三皇子的,我以前是三皇子的人,你满意了吧?” 她倒要看看,他一个小小的侍郎,怎么敢同当今三皇子作对? 王侍郎怔了怔,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林倾城。 林倾城愈发解恨,嘲讽的笑道,“怎么,你不是要杀了这个孩子吗,不是要害了那个人吗,你杀啊,我倒要看看,我的孩子死了,你会不会给他陪葬。” 其实她知道,云璃即便是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也不会再要她,更不会认这个孩子,可她却可以用来吓这个混蛋。 王侍郎眼中的神情明明灭灭许久,蓦的开始扯她本就凌乱的衣衫,嘴里更是不住的重复,“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林倾城见他又要折腾她,心里不由暗骂一声,废物。 清芷苑! 林倾暖和云顼回来没多久,青墨便回来了。 “怎么样,那个刘鸿景有没有问题?”林倾暖连忙问。 第254章 秋雨的下场 青墨摇头,“表面看没什么问题,属下跟着他回了刘府,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林倾暖闻言有些犹疑,难不成是她的感觉错了? “那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云顼问。 青墨回道,“没有,一切正常。” 林倾暖隐下了心中的疑问,向云顼道,“可是真的是我多心了,我同他也不熟,也许他本就是这个样子。” 云顼微微点头,示意青墨退下。 “小姐,您为什么要给那个林倾城解药,她那般害你,死了都不为过。”洛舞不解的问。 林倾暖浅笑,“我之前给她的本就不是什么毒药,时间长了,她自然会发现,而且让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况且,若是被云璃知道林倾城怀坏了他的孩子,肯定又是一场好戏。 “那郭姨娘呢,她挑拨秦府的人来咱们院子里闹事,也很可恶。”提起郭姨娘,洛舞愈发愤愤不平。 亏她还以为这郭姨娘是真的要同小姐合作,不想竟然在小姐背后捅刀子。 菱歌噗嗤一笑,“你以为郭姨娘那箱银子是怎么被搜出来的?” 洛舞愣了愣神,蓦的看向林倾暖,惊喜不已,“小姐,是您做的?” 林倾暖点头,“损失了全部家当,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看在她这次为我母亲作证的份上,我就饶了她这回。” 洛舞暗暗咋舌,这还叫饶了? 凭郭姨娘那爱财的性子,这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过,她就喜欢小姐这睚眦必报的性子。 菱歌见洛舞没疑问了,便拉着她悄悄退下了。 太子殿下还在,她们可不能打搅小姐和太子殿下。 云顼搂着她坐下,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腿还没好,就敢以身试险,那些幽冥谷的人可不好对付。” 他知道她有计划,不放心才赶来看一看,不想那个秦氏竟真的埋伏了这么多人。 林倾暖柔柔一笑,“我先让青墨悄悄调换了秦氏的春药,又让他将秦氏弄到房间里,所以即便是你不来,青墨也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哪有那么傻?” 云顼一听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我来的多余了?” “怎么会,”林倾暖连忙抱着他的腰身哄他,“我是怕你事情多,这才没惊动你,你来了,我很开心的。” 见到云顼,她怎么会不开心? 她恨不得日日见到他。 云顼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 “阿顼,你今晚就不用来了,我腿也好了很多了,一般人还近不了我的身,青玄你也带回去吧!” 虽然她舍不得他,可他毕竟是太子,哪里能经常留在她这里。 听到林倾暖赶他,云顼又郁闷了,不过想着他们毕竟还没成婚,他一直宿在她的房间里,也不是个事儿,便柔声道,“青玄还是留下,什么时候你的腿完全好了,我再召他回去。” 等她好利索了,他就要起身去南疆了,虽然可能也用不了太久,但还是舍不得她,也放心不下她。 想想自从他们互表心迹开始,好像就一直没有分开过。 林倾暖知道他不放心,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三皇子府! 云璃正急切的走来走去,猛不丁见梅从安进来了,连忙问,“成了没?” 梅从安惋惜的摇摇头,“本来快要得手了,云顼出现了。” “那怎么办?”云璃急了。 梅从安笃定一笑,“三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有了法子。” 云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本殿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 梅从安眼中浮起一抹得色,“属下一定尽快将那个林倾暖送到您的床上。” 见云璃微微点头,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告诉云璃,“三殿下,林倾城怀孕了,应该是您的。” 云璃先是一愣,又听到他说应该两个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梅从安当下便将林倾城和她母亲秦氏与李珲被捉奸在床的事说了一遍,还补充了一句,“她好像同那个王探花也不干不净的,所以这孩子嘛——” 云璃神情愈发难看,“这个贱妇!” 即便是他不要的东西,也不容旁人染指。 “将那个李珲除去,至于王侍郎,暂且留着。” 王侍郎在朝中任职,对他还有用,这两日他似乎也有投靠自己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投到自己麾下,那他也不介意将林倾城这个贱人送给他。 梅从安答应了声,又问,“那林倾城肚子里的孩子?” 云璃眼中浮起嗜血的光芒,“一并除掉!” 他怎么会允许那个贱人为他生下孩子,尤其是她还被别人碰过。 梅从安领命,便悄悄离开了三皇子府。 清芷苑! 云顼又陪林倾暖待了一会儿,便回了东宫。 菱歌进来向林倾暖道,“小姐,现在要传膳吗?” 她记得小姐今日可没吃过多少东西。 林倾暖摇摇头,“我不饿,等晚膳的时候一起传吧!” 菱歌答应了声,正要出去,林倾暖又道,“你将秋雨叫进来。” “是!” 菱歌出去一会儿,便将秋雨带了进来。 秋雨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林倾暖,“小姐,您找我?” 她不知道小姐忽然找她为何,可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林倾暖淡笑着问她,“在宴席上,你说我失踪好久了?” 秋雨心里一凛,连忙回道,“奴婢,奴婢也是担心小姐。” 秦氏和大小姐让她配合,她哪里敢不配合? “哦?”林倾暖微微俯身,“那你在我房间里偷偷放了东西,也是因为担心我?” 秋雨倏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林倾暖。 她怎么会知道? 而且,她明明将东西放在了林倾暖的屋子里,可最后却在秦氏的荣安苑搜了出来。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脸色煞白。 “小姐,您——您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虽然心里猜测林倾暖可能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一切,可她嘴上却不会承认。 林倾暖也懒得同她废话,冷冷一笑,“秋雨,你是谁的人,本小姐心里明明白白的,所以,你也不用狡辩了。” 秋雨顿时慌了,她果然知道了一切。 想到林倾暖可能会处罚她,她立刻忙不迭的磕头认罪,“小姐,不是这样的,奴婢只是被秦氏和大小姐骗了,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林倾暖冷然的勾了勾唇。 前世她毫不犹豫的便出卖了她,出卖了宁国府,还妄想自己饶了她? “菱歌,找人将她处理掉,扔在乱葬岗!” “是,小姐!” 秋雨一听呆了,小姐这是打算直接要她的命。 她吓得魂都飞了,只感觉身下一泄,一股热流瞬间自体内涌了出来。 “小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反应过来,她立刻痛哭流涕的向林倾暖爬过去。 林倾暖嫌恶的皱了皱眉,起身回了内屋。 菱歌闻到一股异味,立刻便猜到了什么。 没想到秋雨竟然直接吓尿了。 她忍着厌恶将她拖出了屋子,刚要吩咐人,青玄已经现身,向她笑了笑,“交给我吧!” 菱歌脸一红,连忙低声道,“小姐说让处理干净,扔到乱葬岗。” 青玄回了声明白,见秋雨还在挣扎,直接敲晕了她,便提着人闪身不见了。 深夜,林府后院某处。 “主子,今日之事虽然同我们预料中的差了一些,可毕竟除去了秦氏,只是那林倾暖也太狡猾了。”银杏向前面的黑影恭声回道。 黑影嗯了一声,“你办的不错,除掉林倾暖,我另有办法!” 受到表扬,银杏的脸上顿时浮起笑意,“主子,秦氏被抓到了牢里,那奴婢以后去哪儿?” 黑影似乎轻笑了下,然后缓缓回身,“你以后,就去——” 她的话一顿,手忽然抬起,银杏瞬间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急速向前移去,紧接着,她的脖子便被对方捏住。 只听咔嚓一声,银杏的脑袋顿时软软的歪到了一边。 可惜银杏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便魂归西天。 “你就去死吧!”黑影冷笑开口。 她随手便将银杏的尸首扔到了旁边的湖里,然后快速的消失在了原地。 第25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喜滋滋的自郭姨娘的院子里出来,吩咐下人将银两抬走,完全不管郭姨娘在屋子里嚎的震天动地。 “母亲,我们这趟总算是没白来。”秦夫人喜笑颜开的对秦老夫人道。 秦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出息,这点哪够,我们还得想办法弄点。” 秦夫人顿时敛了喜色,“母亲,我明白!” 小姑现在被抓到了大牢,林府以后肯定不会再管他们了,他们现在只能趁着这次,能多拿点就多拿点,即便是同林府撕破脸皮也没什么。 两人回了院子,见林浅霜一瘸一拐的从屋子里出来,秦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着她的头发便开始训斥,“你跑出来做什么,旭儿的腿还没好,你还不赶快回去侍候着?” 没将她送到窑子里,已经是他们宽宏大量了。 林浅霜顿时疼的尖叫,“你放开,我有办法弄到银子。” 秦老夫人一听,连忙示意秦夫人放开她。 秦夫人撤了手,轻蔑的嗤笑,“你能有什么办法?” 林浅霜却是不慌不忙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我若是将银子拿回来,你们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打我。” 秦夫人见她好像真的有办法,立刻便换上一幅笑脸,“那当然,你可是我们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我怎么会打你?” 林浅霜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不得不忍耐下来,俯在秦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秦夫人听了,立刻喜上眉梢,“好,就按你说的办。” 深夜,福禧堂! 一个小丫鬟悄悄地打开了大门,门外的几名黑衣人立刻溜了进去。 其中一名压低了声音问小丫鬟,“怎么样?” 小丫鬟立刻回道,“二小姐,奴婢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老夫人和几名嬷嬷都睡过去了。” 林浅霜满意的点点头,“小库房的钥匙在哪儿?” 小丫鬟老实回道,“朱嬷嬷被抓走后,钥匙便是老夫人自己收着了,奴婢也不知道在哪儿。” 林浅霜见她不知道,也不再问她,直接进了福禧堂主屋,见林老夫人果然睡得和死猪一样,守夜的婆子也软软的歪倒在一旁,她顿时冷漠的笑了笑。 死老太婆,你不管我,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她左右翻找了半天,终于在林老夫人的床铺下找到了钥匙,又得意的看了林老夫人一眼,这才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一出去,她便轻车熟路的直奔小库房,之前祖母让她来挑过生辰礼物,她自然记得在哪儿。 她飞快的打开上面的铜锁,后面的黑衣人立刻便涌了进去。 林浅霜跟进去一看,见里面金银珠宝藏了不少,心里愈发气的不行。 死老婆子,明明有这么多私房钱,竟然还对她见死不救。 “快,都搬走!”林浅霜毫不客气的下命令,还不忘抓起一些银元宝塞到了自己怀里。 没一会儿,小库房便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林浅霜又小心翼翼的将门锁好,然后把钥匙放回原位,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溜走。 之前那开门的小丫鬟立刻拉住了林浅霜,急声道,“二小姐,奴婢已经帮了您了,您可以将奴婢的家人放了吧?” 林浅霜冷笑,“放心,回去我就放人。” 想了想,她又自怀里取出一个小银锭子,放到了她的手里,“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说罢,便快步出了福禧堂。 小丫鬟紧张兮兮的四下看了看,连忙上去将门锁好,然后便溜回了房间,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第二日,秦家的人一大早便同林昭告了别,浩浩荡荡的出了林府。 林府各院的人见他们抬了许多箱子出去,顿时便有些惊讶,不过想着终究是不关自己的事,便各自回了院子,任由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林老夫人听说秦府的人走了,终于松了口气,“这帮杀千刀的,真是土匪。” 李嬷嬷连忙附和,“可不是,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好多箱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林老夫人冷笑,“恐怕不知是从哪个院子搜刮来的银子,反正只要不和我老婆子要,他们爱从哪里弄从哪里弄。” “可是老奴只听说他们大闹了郭氏那儿,难不成郭氏私下藏了那么多银子?”李嬷嬷有些疑惑。 林老夫人刚要说话,蓦的醒悟过来,连忙翻身起来,自床铺下找到了小库房的钥匙,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终究是不放心,她将钥匙递给李嬷嬷,吩咐道,“你去库房看看没出什么事吧?” 李嬷嬷连忙接过钥匙,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于嬷嬷急急的冲了进来,差点同李嬷嬷撞个满怀。 林老夫人顿时怒了,“风风火火的,成何体统?” 于嬷嬷却顾不上请罪,脸色发白的向林老夫人道,“老夫人,李珲公子没了。” 林老夫人的心顿时漏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老奴也不知道,听说是和人打架,被打死的。”于嬷嬷想着她看到的李珲那个惨样,终是没敢向林老夫人详细说。 林老夫人惊魂未定的坐了一会儿,然后方开口吩咐,“将人葬了吧,写封信告诉他娘老子,就说他是自个儿同人打架没了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于嬷嬷立刻领命出去了。 没一会儿,李嬷嬷便回来了。 林老夫人随意问,“库房没出什么事儿吧?” 她让李嬷嬷去看也是以防万一,福禧堂的的库房,旁人哪里敢动? 李嬷嬷面无血色的嗫嚅了半响,忽然向林老夫人跪了下去,哭着禀道,“老夫人,库房空了,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了。” “什么?”林老夫人顿时急了,刚要说话,忽然血气上涌,她双眼一翻,顿时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老夫人,您怎么了?” 李嬷嬷见林老夫人晕了,哪里还顾得上库房的事,连忙向外大喊,“快,快去请大夫,老夫人晕了。” 清芷苑! 洛舞笑呵呵的向林倾暖回禀着前面发生的事情,末了又感叹了句,“可惜老夫人存了大半辈子积蓄,都被秦家的人搬了个空。” 林倾暖闻言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林浅霜这么狠,连一向疼她的祖母都没放过。 不过这次林老夫人也的确做的过了些,但凡她能为林浅霜做主,林浅霜也不至于惦记她的银子。 等两个丫头笑够了,她才起身吩咐,“我们去宁国府。” 这两日她的腿伤都结了痂,寻常的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轻微的疼痛不大能影响她活动,但若是要使用功夫,还是有些不便,尤其是轻功。 菱歌和洛舞连忙应道,“是!” 到了宁国府,林倾暖先去给宁老太君请了安,便去了寒儿院子,不想寒儿却不在,她问了院子里的丫鬟,才知道她是去找乔公子了。 想着她也该去会会那乔公子了,于是便又转去了乔公子的院子。 第256章 那我叫你师父怎么样 林倾暖一进院子,便见寒儿正规规矩矩的端坐在凳子上,而乔公子,正耐心的给她讲解着书。 她也没过去打扰,轻轻的走了进去,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听着乔公子讲书。 只听了一会儿,她的唇畔便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这个乔公子,学问竟不是一般的高。 虽然只是一些浅显的东西,可他却引经据典,讲的非常生动。 怪不得寒儿嚷着要让乔公子当她的老师。 “姐姐,你怎么来了?”她正发愣间,寒儿却已经看到了她,立刻跑到她身边,喜滋滋开口。 林倾暖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姐姐来看看你。” “姐姐的腿好些了吗?”林倾寒关切的问。 林倾暖点头,“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林倾寒挨着林倾暖坐下,骄傲的扬起了脸颊,“姐姐,我这几日一直在学习,乔哥哥——先生教了我好多东西。” “先生都教了你什么呀?”林倾暖柔笑着问。 林倾寒立刻便向林倾暖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林倾暖浅笑着看着她,颇有耐心的听她说着,不时的轻点下头,表示赞同。 等林倾寒说完,她这才笑着道,“姐姐知道了,寒儿先去温习功课,姐姐同乔先生说会儿话,一会儿再去找你。” 林倾寒立刻乖巧的点点头,拿着书卷离开了。 林倾暖起身走向乔先生,向他含笑点头,“多谢乔先生愿意教寒儿。” 乔公子面色清淡,“三小姐不必客气,在下住在这里总归不太安心,若是能抽空教七小姐学些东西,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 林倾暖一时捉摸不透他是在怪怨她强行将他留下,还是只是单纯的同她说话。 见桌上摆着棋盘,她忽然来了兴趣,“乔先生,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乔公子瞧了她一眼,见她兴趣盎然,终是没有拒绝,“好!” 林倾暖自他对面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乔公子是客,便由你执黑子吧!” 乔公子也不谦让,随意自棋盒里捏了枚棋子,置于棋盘之上。 林倾暖素手执起白棋,淡笑着跟上。 两人你来我往,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懊恼,她竟然输了。 前世她的棋艺的确不怎么样,可这几世以来,她没事便以下棋为乐,终于棋艺大涨,便是小诺,也下不过她。 犹记得小诺不服气的向她抱怨,“将军,你一个带兵打仗的,怎么棋下的这么好。” 乔公子瞧着她脸上终于不再挂着那副客套的笑容,眼神里几不可察的露出一丝笑意。 “三小姐,承让了!” 林倾暖淡声道,“想不到乔公子棋艺这么高。” 乔公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三小姐也不错。” 林倾暖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同他生气,技不如人罢了。 只是原本想赢了他的棋,向他套些话出来。 不过即便是输了,也难不倒他。 “乔公子学问好,还有如此高超的棋艺,不知是从何处学来?”林倾暖浅笑,“据我所知,你应该是江湖中人。” “三小姐的意思,江湖中人就不能学这些琴棋书画?”乔公子淡声反问。 林倾暖勾了勾唇,“当然不是,只是江湖素来厮杀争斗多,诗情画意少,我当以为,江湖中人应以功夫为先。” 她刚说完,便想起来,他的功夫好像也不弱。 单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便令人刮目相看。 乔公子笑了,“听三小姐的意思,你也行走过江湖?” “天下之大,处处江湖,你我如今,不也在江湖中?”林倾暖勾唇一笑。 “三小姐说的是!”乔公子点头。 他客套了一句,便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林倾暖见他不说话了,便又试探着问,“乔公子真的心甘情愿留下来教寒儿读书?” 和乔公子这样的聪明人说话,耍再多的心眼都是徒然,倒不如直接了当的开口。 乔公子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声回答,“我记得,是三小姐强行将我带回来的。” 林倾暖顿时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为了保护你,”许是怕他不信,她又解释了两句,“你知道的,云璃是当朝三皇子,你对付不了他,所以我只能将你带回来,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当然,若是他肯帮她一起对付云璃就更好了,她能瞧得出来,这个乔公子,本事不小。 乔公子极淡的笑了,“我当然相信三小姐,毕竟,三小姐是太子殿下的人。” 听他忽然提起云顼,林倾暖顿时露出一抹暖笑,“所以你安心待着便是。” 乔公子瞧着她脸上的笑意,眸中的神色愈发淡了。 “所以三小姐不必再防着在下,你的人,也可以撤回去了。” 林倾暖一愣。 乔公子用眼神示意了下不远处,“乔某虽然不才,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小孩子,你尽管放心便是。” 林倾暖这才听明白,感情他早就发现了古月和古星的存在。 她也没有丝毫难堪,直接让古月和古星现了身,退了下去,这才对乔公子笑了笑,“我们又不熟,我总要顾忌我妹妹的安全。” 她现在倒是对这乔公子没有一丝怀疑了,他既然能发现古星和古月,那么若是想要离开这里,或者为难寒儿,想来也不是难事,他没这么做,显然是正人君子,也是信守诺言之人。 乔公子淡然一笑,并不放在心里。 “乔公子,不知我上次说的,让你教我暗器一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林倾暖一本正经的向他道。 他那手刁钻的暗器功夫,她实在是眼馋的紧。 乔公子瞥了她一眼,“没考虑!” 林倾暖连忙道,“我给你医腿,你教我暗器怎么样,怎么着也是你划算。” 即便这乔公子不是她的朋友,也不会成为她的敌人,所以她帮他医腿本就没什么,即便他不教她,她也可以为他医治。 当然,若是他愿意教就更好了。 另外一点,她想彻底弄清楚他的身份,所以必须和他尽快相熟。 乔公子神色冷淡,“我现在挺好的,不需要医治。”说完就直接转着木轮要离开了。 林倾暖眉头微皱。 又是这样,仿佛一提起他的腿,他整个人便变得冷冰冰的了。 “等等,”林倾暖哪里会让他离开,想也不想便抓住了他的木轮,“我猜测你的剑术应该也不错,若是不医治好腿,那你一身功夫岂不是浪费了?” 乔公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需要医治。” 见他如此抗拒,林倾暖也不好再坚持,“既然你不愿,就不医治了,那你教我功夫怎么样?” 见她目光炯炯的,显然是真的想和他学功夫。 他眉头微拧,目光淡然的瞧着她。 林倾暖浅笑,“唐家暗剑行天下,唐家庄的暗器和剑术出神入化,既然你同唐家有关系,那你肯定不止会暗器,左右你也无事,倒不如教会我,若是以后有人为难你,我也能保护你不是?” 听到她又一次提起唐家,乔公子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却终是冷淡的说了一句,“我的功夫不会外传!” 林倾暖眼珠子咕噜一转,“那我叫你师父怎么样?你收我为徒!” 乔公子明显有些无奈,“我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女子。” 或许见过,她的妹妹。 林倾暖一听他明显是松动了,连忙放开了抓着木轮的手,向他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你若是打过我,我就收你为徒。”乔公子看了她两眼,眸中忽然浮起极浅的戏弄。 林倾暖顿时郁闷了,这是什么话,自己若是打的过他,那又何必同他学功夫? 不过想着他终究是腿脚不便,而且自己的功夫也不差,如果他不用暗器,打赢他应该不算是难事。 上次还是她救了他呢。 于是她爽朗一笑,“没问题!” 乔公子见她就要动手,连忙道,“你腿伤未愈,过几日再比也不迟。” 想起腿伤,林倾暖只得悻悻的收了手,“知道了,师父!” 乔公子:...... 第257章 我和渊儿是母亲成亲后多久出生的 从乔公子那里出来,林倾暖便带着寒儿回了宁老太君的屋子,杜嬷嬷看见林倾暖,立刻笑着将她拉进屋,“老太君,表小姐过来了!” 宁老太君乐呵呵的让林倾暖和林倾寒挨着她坐下,先是问了寒儿的功课,然后又问向林倾暖,“那个乔先生怎么样?” 林倾暖看了眼寒儿,这才含笑回道,“乔先生才学不错,我觉着给寒儿当先生正合适。” 林倾寒立刻附和的点头,“外祖母,寒儿最喜欢先生讲课了。” 宁老太君顿时放下心来,“那就好,他这几日在宁府,我也观察过,除了人高傲冷淡些,人品似乎也不错。” 林倾暖点点头,“他人的确是不错,不过他在宁国府的事,外祖母一定要安顿好府里的人,不要向外人透露。” “怎么,他惹什么事了?”宁老太君有些惊讶。 请个先生,还要保密? 林倾暖笑着解释,“他一直被仇家追杀,我也是偶然间才救了他,所以为了他的安全,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乔公子的真实身份连她都没弄明白,自然没法告诉宁老太君,于是便含糊编了个理由。 宁老太君的脸上顿时浮起几分同情,“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林倾暖怕宁老太君深问,连忙岔开了话题,“外祖母,表姐的亲事怎么样了?” 听她提起宁宛如的亲事,宁老太君轻叹口气,“一时之间,哪里去找那么合适的人家,这几日你二舅母正在相看。” “二舅舅也快回来了吧?” 宁老太君摇摇头,“他去江南巡视科考,怎么也得等今年的秋闱结束,倒是峥儿和渊儿已经动身了,应该没几日就回来了。” 林倾暖浅笑,“渊儿写信告诉我了,他和三舅舅、二表哥坐船回来。” 宁老太君脸色也有些开心,“坐船总比陆路要快一些。” 她自然想早一点见到孙子和外孙。 正说着,张嬷嬷进来问,“老太君,现在摆膳吗?” 杜嬷嬷立刻看向了宁老太君。 “嗯,摆吧,去将如儿也唤过来。”宁老太君吩咐。 张嬷嬷立刻答应了声,出去传膳了。 不多时,宁宛如便过来了,三个人一同陪宁老太君用过膳,林倾暖见时辰已经不早,便打算回林府。 宁宛如连忙拉住她,“暖儿,今日你就别回了。” 林倾寒也拉着她的手臂央求,“姐姐,你都好久没陪寒儿一起玩了。” 林倾暖刚要说话,宁老太君也开口道,“暖儿,你让菱歌回林府报个信,就说今日在宁国府歇下了,我一会儿有事问你。” 林倾暖见几人都留她,尤其是外祖母还说有事同她说,便点点头,吩咐菱歌回了林府。 林府的人现在并不在意她在不在府里,倒是云顼,晚上可能会去找她,她让菱歌回去,也好叫云顼放心。 听到宁老太君要同林倾暖说话,宁宛如连忙拉着寒儿先出去了。 她们出去后,宁老太君的脸色立刻便有些难看。 林倾暖见宁老太君突然严肃起来,顿时便有些紧张,“外祖母,您要同暖儿说什么?” 不会是云顼的事吧?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愈发忐忑了。 宁老太君瞧了她一会儿,忽然问,“秦氏判了吗?” 林倾暖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外祖母,您都知道了?” 宁老太君点了下头,沉声开口,“这么大的事,你不应该瞒着我。” 她苦命的女儿,竟然是被林府的人害死的。 林倾暖连忙搂着她的手臂哄道,“暖儿也是担心你,怕你身体受不了,左右她也受到惩罚了,虽然现在还没判,可她这次绝对逃不过的。” 而且,她也不会让她就这么便宜的死了,临死前,她还要送她一份大礼。 宁老太君何尝不知道她的苦心,只得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放心,这么多年了,外祖母也接受了你母亲已经去了的事实,只是想着她是被人害死的,外祖母心里就难受的紧。” 说着,她便有些哽咽。 若不是因为看不惯林昭,不常去林府走动,她也许还能发现什么异常也说不定。 林倾暖的鼻子也有些酸,当时她年纪小,而且一直呆在宫里,没有及时陪在母亲身边,对于母亲被害的事,她也很自责。 尤其让她自责的是,这几年,她一直都将导致母亲过世的过错安在了寒儿头上。 “外祖母,母亲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我们找出了凶手,帮她报了仇,肯定也是欣慰的。”她忍着悲伤道。 虽然心里难过,她还是得先安慰外祖母。 她年龄大了,受不得刺激。 宁老太君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只是提起来,有些伤心罢了。 “我明白,暖儿,你也不要太难过。” 林倾暖点点头,见宁老太君比刚才好多了,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外祖母,当年母亲为何要选择嫁给林昭?” 她当时虽然年纪小,却也记得母亲的样子,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且又有宁国府这样的家世,为何会选择一个小小的林昭? 之前她问过外祖父,可外祖父却让她问外祖母。 她原本怕勾起外祖母的伤心事,一直藏着不敢问,如今外祖母既然主动提起了母亲的事,那她就趁机问清楚。 宁老太君怔了一瞬,又瞧了她半响,忽而叹了口气,“你真的想知道?” 林倾暖毫不迟疑的点点头。 宁老太君脸上浮起几分难过之色,“此事说来话长,都怪我和你外祖父没有保护好你母亲。” 林倾暖没有插话,却乖巧的握住了宁老太君的手。 宁老太君欣慰的瞧了她一眼,又重重叹了口气,黯然开口,“当年你母亲长得好看,又素来文雅娴静,刚及笄便有很多人来求亲,我和你外祖父自然要为你母亲相看一门好的亲事,可没想到,你母亲却在一次宴席上出了事。” 说到这里,宁老太君忍不住落了泪。 林倾暖连忙拿出帕子,为她拭去眼泪。 “那是一次普通的宴席,我带着她去了宴席上,她便同一些好姐妹去玩了,我想着应该也没什么事,便由着她去了,不想,她却中了媚药。” “媚药?”林倾暖皱眉,“是林昭下的?” 宁老太君拭了拭眼睛,悲痛开口,“外祖母也不清楚,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你母亲便失了身,虽然我和你外祖父极力压下了此事,可京城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 林倾暖直觉此事不那么简单,连忙问,“毁掉母亲清白的是谁?” 如果是林昭,那他绝对有理由。 宁老太君摇了摇头,“我们进去的时候,只有你母亲在,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外祖母的意思是,到现在你们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林倾暖立刻追问。 宁老太君神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对,后来林昭来求亲的时候,我们问了你母亲的意思,她同意了。” 提起当年的事,心里那些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一次鲜血淋漓。 宁老太君又是自责又是悔恨,若是她能早些去看看,舒依可能也就不会出事。 而比起这件事,她更后悔将舒依嫁给林昭这个小人,如果知道今日的一切,她宁愿养她一辈子。 林倾暖沉默了一会儿,“林昭是什么时候来提的亲,他知道母亲已非清白之身这件事吗?” 她没想到母亲当年竟然遭遇了这些,一时间心里也有些难过。 若是没有此事,那母亲的人生,该是另一种样子吧? 可她更想赶快弄清楚这件事,好为母亲报仇。 “你母亲出事没多长时间,他便来提亲了,当年为了你母亲的声誉,而且当时我和你外祖父瞧着林昭也确实不错,虽然官职低了些,但我们宁家从来不看这些,便匆匆为你母亲和林昭订了亲,第二个月,你母亲便下嫁给了林昭,至于你母亲失身的事,我和你外祖父当时同林昭说过,他说不在意。”宁老太君沉声道。 林倾暖心里冷笑,他当然不在意,因为他为的便是宁国府给他带来的好处。 这件事,不难猜测,要不那个男人就是林昭,要不就是林昭设计的,总之,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因为这件事最终得利的人,就是他,而且,他求亲的时间也太巧了些,怎么母亲才刚出事,他便来了? 宁国府是不在意对方的出身,可那些官职爵位低的人,却不会主动上门求娶宁国府的小姐,这是最起码的自知之明。 所以林昭,不可能没有问题。 只让她疑惑的是,林昭才踏入京城不久,官职也不高,又怎么能做到只手遮天,在宴席上策划了这一切? 这些问题她暂时想不通,就先不想,一切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只是她忽然考虑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连忙问,“外祖母,我和渊儿是母亲成亲后多久出生的?” 第258章 我过几日要出去一趟 宁老太君想了想,“我记得你母亲成亲第二个月便被查出了身孕,生下你们姐弟的时候,并未足月。” 刚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林倾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不由震惊的看向她。 林倾暖却沉思起来,双生子不是足月很正常,但也不会排除另一个可能。 假如毁掉母亲清白的那个人不是林昭,那么是不是还有一个可能。 她和渊儿,根本就不是林昭的孩子。 其实仅凭这个,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不足月诞下双生子很正常,但林府人对他们姐弟的态度,却很说明一切。 “外祖母,我有些怀疑。”林倾暖正色的望向宁老太君。 她没明说出来,可她知道,外祖母明白她的意思。 宁老太君有些不大相信,“当年我们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你母亲快生产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可最后她诞下的是双生子,所以便没人再议论这个事情了。” 林倾暖点点头,又宽慰宁老太君,“外祖母,现在也不急着弄清这个,林昭娶了母亲,为的是宁国府的势力,而这些年宁国府也没有亏待过他,即便那个人不是他,我们也不欠他。” 若是没有宁国府的支持,他又怎么能坐上这丞相之位? 当然,如果他真与母亲当年的之事有关,她绝对不会饶了他。 “外祖母是怕你多想。”宁老太君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 若暖儿的猜测是真的,那她和渊儿又何去何从? 宁府当然欢迎他们回来,可外人的眼光呢? 到时候,恐怕连他们的亲事都会受到影响。 林倾暖知道宁老太君的担心,连忙道,“外祖母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她倒希望自己和渊儿不是林昭的孩子,这样她便愈发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宁老太君闻言,也没有多劝。 她知道暖儿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若想查,便由着她去吧。 况且,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怕影响这几个孩子,这才没有继续下去。 她疼爱的拍了拍林倾暖的手,“暖儿,你要记住,不管如何,宁国府都是你们姐弟三人永远的家。” 林倾暖的眼眶顿时湿了,“外祖母!” 她一直都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不会不管他们的。 宁老太君慈爱的看着她,“外祖母告诉你你母亲的事,只是想着,你如今也大了,该是知道一些真相了,但你和渊儿是不是林家的孩子,在没确定之前,外祖母还是希望你装作不知道。” 林家再不济,也能为他们姐弟提供一个正当的身份。 林倾暖点点头,“外祖母,暖儿省得。” 此事只是她的猜测,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她当然不会让旁人知道,便是为了渊儿,也不行。 宁老太君见她应了,终于微微安心,又细细叮嘱了她一会儿,这才将她放回了房间。 因着今日得到知道的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林倾暖回屋以后,也一直都在沉思这个事情,连云顼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云顼瞧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样,眸中划过一丝笑意,走过去搂住她的腰身,柔声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身子忽然被人抱住,林倾暖顿时吓了一跳。 她刚要挣开,见是云顼,本来要推开他的手顺势环上了他,原本冷凝的神色也立刻换上了浅浅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云顼挨着她坐下,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来放在腿上,墨色瞳仁锁在她身上,“想你了,就过来了。” 林倾暖心里顿时浮起一抹甜意,红着脸小声问,“你问菱歌了?” 他能来宁国府,自然是已经得知了她在这里的消息。 云顼嗯了一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汲取着她香甜的气息,心渐渐有些迷醉。 林倾暖被他温热的呼吸弄的有些痒,想要推开他,不想他却紧紧的将她的身子箍住,哑声开口,“别动暖儿,让我抱会儿。” 林倾暖闻言,心里一软,顿时便舍不得推开他了。 好一会儿,云顼才放开她,大手细细摩挲着她柔顺的发丝,眸色深深的瞧着她看。 两人挨得这么近,林倾暖又坐在他的腿上,他的眼神就这么直喇喇的,她的脸色顿时更红了,“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她的容貌本就盛,如今又一幅娇羞可人的模样,云顼顿时便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瞧着她的眼神愈发深邃了。 林倾暖被他看的有些受不住,连忙自他怀里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现在是在宁国府,万一被外祖母发现就不好了。 见他还是不语,她直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连忙又掩饰般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关切的问,“阿顼,你怎么了?” 他们不久前才见过面,可云顼这反应,倒像是他们好久不见了似的。 见她坐的离他远远的,云顼的眸底顿时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拿起桌上她的杯子抿了口茶,刻意压下了心底的悸动,这才向她柔声开口,“没事,”顿了一瞬,想着还是先告诉她一声,便又道,“我过几日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林倾暖立刻问。 她脸上的急切之色,成功取悦了云顼。 “去趟南疆,可能需要的时间要久一点。” 一听到他要去南疆,林倾暖瞬间慌了。 心里有一种不舍的情绪,开始肆意的蔓延。 “是因为我的蛊毒吗?”良久,她低低的问。 他突然去南疆,显然是有急事。 云顼柔笑,“青风说有人可能会解这种蛊,我去看看,若是可以,便将她带回来为你解蛊。” 虽然之前同这个南疆公主有过一次合作,可他始终对这个人不大放心。 尤其是她一直对他存着那样的心思,让她为暖儿解蛊,他就更要谨慎了。 所以他必须得亲自走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林倾暖蓦的抬起头,认真的瞧着他,“既然我身上有蛊,那你带我去,岂不是更方便些?” 她才不要和云顼分开这么长时间。 “不行。”云顼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虽然他两年前已将南疆收服,可那里的局势依旧不稳定,他不能带着暖儿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林倾暖没想到他竟然不同意,顿时不高兴的瞪着他,嘟着嘴不说话了。 她舍不得他,更不放心他。 云顼见状,只得起身走到她身边,搂着她轻声哄,“暖儿,乖乖听话,在京城等我回来。” “我跟在你身边不是更好吗?”林倾暖抬眸望他。 见他表情没有松动的意思,她又软声央求,“阿顼,你就带着我走吧,我舍不得你,你忍心将我一个人留在京城?” 云顼又何尝舍得她,可比起想她,他更愿意她平平安安的。 只是触及到她娇嗔的模样,他的心里不由一软,俯身在她唇边亲了一下,“乖,我会尽快回来的。” 林倾暖闻言,顿时气闷了,直接将他推开,扭过身子不理他了。 云顼失笑,顺势坐到她身边,开始循循善诱,“暖儿,渊儿不是要参加秋闱了?你想,你若是跟我去了南疆,那谁来照看渊儿?” 林倾暖瞬间便想起了渊儿科考的事,表情隐隐有些松动。 云顼见了,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笑意,继续劝她,“还有你外祖母身体也不好,你表姐的亲事也需要你帮把关,难不成你都不管了?” “谁说我不管了?”林倾暖立刻抬眸瞪她。 心里却暗暗责怪自己,是她冲动了。 云顼是她的软肋,她的亲人也是。 乍然听到云顼要去南疆的消息,她下意识便想同他一起去,如今渐渐醒悟过来,她便知道她去不成了。 云顼说的对,她得留在京城,因为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那你何日动身?”她闷闷的问。 云顼瞧着她想通了,脸上浮起宠溺的笑意,“再过几日,等你的腿好利索了。” 林倾暖有心同他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可又私心不想让他离开的这么快,便默认的点了下头。 想着他还有几日就要去南疆,又想着母亲的事,她的心情还是不自觉的低沉了下去。 “阿顼,如果——”她刚说了两句,忽然又住了口。 云顼本来正听着,见她忽然不说了,顿时不解的看向她,“嗯?” 林倾暖却掩饰般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今儿认了个师父。” 第259章 要不这次秋闱我也参加 她原本要同云顼说她可能不是林府的女儿一事,想问问他怎么看,可转念又一想,此事尚没查清,还是先不要告诉云顼了。 他事情多,她不想让他为她分神。 云顼瞧她的神色,知她是故意岔开了话题。 她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多问,便也装作不知道,顺着她的话道,“什么师父?” 提起乔先生,林倾暖的神色明显好了些,当下便将她要同乔公子学武一事向云顼说了,末了又道,“虽然他不姓唐,可他能有那般厉害的暗器功夫,想来也同唐家庄颇有渊源,所以我才想着要同他学武。” 原本她说要同他学暗器也不过是一句戏言,可自从了解到了唐家庄的暗器与剑术的厉害之处,她便改了主意。 这功夫,她一定要学。 云顼眸光微闪,“你若想学,我教你就是,又何必去拜他为师?”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暖儿同别的男子走的近,尤其是知道了那个乔公子的真实身份,更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 那人,的确是很优秀,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 他不知道暖儿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乔公子,一直执着的要找到他。 而且,她似乎对他颇为了解,除了身份。 林倾暖顿时惊了,“你也会唐家庄的功夫?” 云顼嗯了一声,“现任唐家庄主唐令的弟弟唐乔,当年曾受过我师父指点,而且,唐家庄剑术和方家是一脉相承,算是方家的分支。” 唐家同方家的渊源,他没有细说,暖儿既然已了解过八大势力,自然是知道的。 “唐乔?”林倾暖的眼神却瞬间亮了,“是当年那个文武状元唐乔吗?” 云顼:...... 他怎么觉着心情更郁闷了。 她最感兴趣的,不是应该问他的师父是谁? 他都已经准备告诉她了。 林倾暖没有注意到云顼的不开心,见他不答,忍不住又追问,“是那个唐乔吗,阿顼,你快告诉我。” 她了解过的唐家庄密辛里根本就没有关于唐乔的记载。 云顼见她神色愈发期待,更不急着告诉她了,“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何对这个唐乔这么感兴趣?” 他的人,怎么可以对别的男子如此上心? 林倾暖刚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讪讪笑道,“这个唐乔可是我们大楚最为传奇的人物,我当然也想知道了了。” 她不能将蓁蓁喜欢唐乔的事告诉云顼,八字都没一撇,还是先弄清楚这个唐乔的身份再说。 女儿家的心事,哪能谁都告诉,即便云顼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也不能出卖蓁蓁。 云顼挑眉看向她,“我比唐乔差?” 他不就是多了个状元身份? 林倾暖这下听出云顼的不悦了,也明白了他为何不悦,不由失笑,“阿顼,你总和旁人比什么。” 她的阿顼自然是最好的。 云顼低头惩罚般的自她唇上用力啄了一口,语气微酸,“我的女人都对别的男人感兴趣了,我怎么还能淡定?” 听到他说自己是他的女人,林倾暖的俏脸顿时一红,心里却浮起几分蜜意。 不过瞧他一副吃醋的样子,她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哄他,“我说的感兴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才,若是能收归你的麾下,我们必然会如虎添翼。” 闻言,云顼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他略略思索了下,抱着她闷声开口,“要不这次秋闱我也参加?” 法令政论什么的,对他可不算是难事。 唐乔是个人才,他一早就知道,也确实是有想将他争取过来的意思,可暖儿若是对他有了兴趣,那他便要考虑考虑了。 林倾暖瞬间便被他逗笑了,“你学的是帝王策,参加什么科考?” 不过见云顼这般说,她也几乎肯定了当年的状元唐乔,就是唐令的弟弟。 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那你知道他的下落吗?”林倾暖又问。 若是云顼能将这唐乔找出来,也算是了却了蓁蓁的一桩心事。 她倒不认为蓁蓁真会同这唐乔发生什么,只是想着她毕竟惦记了这么多年,若是能见一面,总是好的。 云顼瞧出了她的迫切,眸光微闪,本来要告诉她的想法立刻自脑海里散去,淡声回答,“不知道,他当年失踪后就再没消息了。” 林倾暖见云顼说的一本正经,只得悻悻的哦了一声。 其实她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唐乔失踪的如此彻底,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云顼心里虽然不大舒服,可也不忍心看她失落,连忙又哄她,“你放心,我会留意他的消息。” 等他从南疆回来,还是告诉她吧。 林倾暖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你便不要同那个乔公子学武了,我教你。”云顼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柔声哄她。 林倾暖却摇摇头,“你事情多,我不能总是耽搁你,而且我拜他为师,除了要学功夫,还想弄清楚他的身份。” 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个机会接近他。 “万一他对你起别的心思怎么办?”云顼再次试图说服她,也直接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他的暖儿太美好了,他不得不防着别的男人觊觎暖儿。 林倾暖却噗嗤一笑,“阿顼,你多想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却也肯定,他不会是坏人。” 结合着前世她对这位乔公子的认识,她几乎可以肯定,他是靠得住的人,即便不会同她合作,也绝不会害她。 能在云璃手中受了那么多的酷刑,还能坚持到最后的人,人品必然没有问题。 否则,他直接选择同云璃合作不就是了? 见她说的如此肯定,云顼心中的酸意都快溢出来了。 他当然相信暖儿对那个乔公子没有别的意思,可见她如此信任一个刚刚谋面的男子,他还是很不舒服。 林倾暖见云顼脸色又黑了,不由仔细回想了下自己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便以为他是在担心她,连忙探身亲了他一口,笑嘻嘻的哄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云顼顿时便被她取悦了,立刻揽过她狠狠吻了起来...... 宁国府客院! 乔公子刚要休息,蓦的听见窗外一声轻响,他俊逸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极淡的冷意,扬声道,“哪位朋友在外面,还是进来说吧!” 云顼听到里面传出的话,立刻闪身进了屋子。 “乔公子果然好功夫!” 乔公子淡淡一笑,“若不是太子殿下故意露出破绽,在下又怎么能察觉出来?” 他没见过云顼,但在回京的路上,却在马车里听过他的声音。 云顼丝毫不意外他能猜出自己的身份。 他似笑非笑的瞧向乔公子,“那阁下可知道本宫来找你的原因?” “能让堂堂太子殿下如此紧张,不惜深夜到访的,”乔公子抬眼看向他,微露笑意,“自然是林三小姐。” 云顼欣赏的瞧了他一眼,“果然不愧是当年的状元郎,聪慧通透,非常人可比。” 唐乔脸色微变,不过随即便恢复正常,声音却有些低沉,“太子殿下果然神通广大。” 云顼勾了勾唇,“当年不曾目睹唐状元一身风采,本宫甚为遗憾。” 当年他因为暖儿忽然的疏远,沉寂了好一阵子,哪里有心思管其他的,便是名动京城的唐乔,他也没多大兴趣,自然没见过他。 唐乔沉默不语。 云顼也不期待他的反应,忽而轻笑,“十六岁打败唐家庄无敌手,十七岁单挑九大门派,十八岁登玉雪山同天下第一高手、剑绝圣手切磋,十九岁勇闯京师,三元及第、连夺文武状元,少年得志,天纵奇才,暗器天下无双,剑术出神入化,名动京师与江湖,唯唐家少侠莫属。” 唐乔倏地抬眸,看向了云顼。 见他眼中并无讥讽之意,反而透着淡淡的钦佩,他不由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他才自嘲的笑了笑,“知道我为何去玉雪山拜访方前辈么?” 第260章 你不是青墨 云顼目色淡淡,显然在等他继续。 唐乔笑了笑,目光颇有深意的看向云顼,“我是为了拜师,剑诀圣手方夜孤,天下武学集大成者,谁不想成为他的徒弟?” “他拒绝了你!”云顼淡声开口。 唐乔微点头,“是,方前辈说过,他此生只会收两名徒弟,一位是不得不收,剩下一位,则是少见的武学奇才,他说他已经有了这样的徒弟,就不会再收了。” 说完,他又看深深看了云顼一眼。 云顼沉默。 “太子殿下,若是在下猜的不错,你就是方前辈口中的那位武学奇才吧?” 云顼眸色微深,“你如何得知?” 唐乔当年上玉雪山的时候,他并不在玉雪山上。 唐乔笑了,“在下去玉雪山的事,只有方前辈和你师兄知道,若是有第三人知道,那必然是方前辈的另外一名弟子了。” 云顼默了一瞬,没有否认,“师父当年虽然没有收你,可也爱惜你的天资,否则也不会将你留在玉雪山一个月,指点你功夫了。” 唐乔的事,是他后来自表哥嘴里听说的,也就是他的师兄。 “所以太子殿下在担心什么?”唐乔淡笑,“您年少英才,我即便是在江湖,也深闻太子殿下大名,太子殿下又何必防着在下区区残破之身?” 他少年得志,少有败手,便养成了倨傲淡漠的性子,天下让他心服之人,并不多。 唐家庄与方家同宗,方家虽然被灭门,可唐家庄却还是保皇一派,这是父亲和大哥告诉他的,也是他们唐家庄的使命。 可是他却并不以为然。 大楚国祚延续两百余年,并不是所有的楚皇都是明君,尤其是最近这几位,更是大权旁落,奸臣当道,整个朝廷乌烟瘴气。 他没有父辈对朝廷的那种忠诚,所以并不愿插手朝廷之事。 对他来说,快意江湖岂不更好? 可大哥告诉他,当今太子虽然年幼,却天资聪颖,机敏好学,以后必然是一代明君,大楚还是有希望的。 他并不服气,想着有机会要会会这位太子,看看他是否真如传言中的一般英明。 刚巧科考开始,他便参加了当年的科考,并一路考到京城,偶然间还做了状元。 只可惜,他并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太子。 云顼淡然的勾了勾唇,“唐公子又何必妄自菲薄,你的才学,本宫一直颇为欣赏,”他的眼神蓦的深了几分,“暖儿要跟着你学功夫,本宫只能由着她,但希望唐公子时刻记着,她是本宫的女人。” 虽然他对唐乔的人品很放心,当年师傅也不止一次称赞过他,可他毕竟是男子,暖儿跟着他学武,他不得不防着。 唐乔挑眉,“太子殿下如此紧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三小姐没信心?” 云顼淡淡瞥了他一眼,“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只需记住,同她保持距离。” 对她,他从来都不敢大意。 尤其是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尤其是,她身上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云顼并没有多留,说完便离开了。 唐乔瞧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形,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不由自嘲一笑。 他,有资格么? 第二日,林倾暖陪宁老太君用过早膳,然后便带着洛舞和古月古星出了宁国府。 想着要学制毒和解毒,她便先去了药铺,将各种药材都抓了许多,打算回去先备着。 因着她要的药材种类多,直跑了好几个药铺才买齐。 瞧着几个丫头身上的衣衫已经旧了,她又去买了一些缎子,打算回去为她们做几身衣裳。 她的这个举动,直惹得几个丫头开心不已,便是素来话少的古月,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世间哪个女子又不爱美? 买齐了东西,她便打算回去,刚要上马车,却见青墨急匆匆赶了过来,脸色甚是急切。 她的心顿时一沉,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清芷苑出事了。”青墨刚走到林倾暖跟前,便急声禀道。 “怎么回事?”林倾暖心下一沉,连忙问。 洛舞和古月古星也是一脸紧张。 青墨喘了口气,这才细细解释,“清芷苑来了好多黑衣人,见人就杀,属下抵挡了一阵,但对方人太多了,属下实在是抵挡不住,不得已这才来禀报小姐。” 林倾暖一听顿时急了,“那青玄呢,菱歌她们有没有事?” 青墨眸光微闪,“青玄还在抵挡,至于其他人,属下尚不知她们是生是死。” 林倾暖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连忙施展轻功就要赶回去,青墨立刻阻止了她,“小姐,您腿伤还没好,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古星见状,也劝道,“小姐不必着急,我和古月先回去看看。” 林倾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回去也管不了什么用,只会拖后腿,便向古月和古星吩咐,“那你俩赶快回去,注意自身安全。” 古月和古星心里一暖,立刻答应着,便闪身消失了。 “青墨,你也快回去帮忙。”林倾暖又抬头看向青墨。 青墨却摇头,“属下不放心小姐,小姐还是快上马车吧,属下赶车同您一起回去。” 林倾暖见他坚持,只得点点头,和洛舞快速上了马车。 青墨接过车夫的马鞭,跃上了马车,便赶着车快速向前驶去。 林倾暖心急如焚,担心清芷苑内人的安全,便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放心,菱歌她们一定会没事的!”洛舞见林倾暖满脸急色,连忙宽慰。 她心里又何尝不着急。 林倾暖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青墨为了赶路,马鞭毫不留情的抽在马身上,马吃痛,立刻扬起四肢快速跑了起来。 林倾暖和洛舞瞬间便被颠的磕到了车壁上。 洛舞怕林倾暖又伤了腿,连忙护住她,不满的向外面道,“青墨大人,你慢些,小姐身上还有伤。” 车外的青墨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丝毫不曾减速。 林倾暖刚要阻止洛舞,目光蓦的微凝,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立刻撩开车帘,见马车不住的在巷子里穿梭,根本就不是回林府的路。 她心下一冷,立刻扬声吩咐,“青墨,停车!” 青墨充耳不闻,继续扬鞭赶路。 “小姐,青墨怎么了?”洛舞此刻也感觉出了不对劲,不由惊慌的望向林倾暖。 林倾暖努力稳住身形,对着外面便是一掌,青墨却似有所感,立刻便侧身避过了她的掌风。 林倾暖愈发肯定他有问题,立刻又向他发起了攻击,且招式再不留情。 青墨背对着车厢,交起手来有些吃亏,在勉强躲了几次后,终于不得不停下了马车。 马车一停下,他立刻转身进了车厢,抬掌便攻向林倾暖,想要制住她。 林倾暖有心破车而出,可又顾忌着洛舞,不得不生生接下他这一掌。 掌心相对,林倾暖立刻感觉一股阴寒之气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她连忙撤了手,对方的掌却顺势打到了她的肩膀上。 车厢内空间狭小,林倾暖腿又不方便,难免吃了亏,她闷哼一声,顿时又跌坐回了车厢。 她挣扎着起来,目光寒彻的盯着他,冷冷开口,“你不是青墨!” 第261章 小姐不见了 是她大意了! 她只顾着担心清芷苑的安全,却没想过,若真是青墨,他必然会留下帮青玄抵挡黑衣人,又怎么会出来急着寻她回去? 即便是要求救,也会去找云顼,而不是她。 尤其是在她受伤,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的情况下。 “青墨”闻言,顿时阴笑出声,“三小姐果然聪明,不过,已经太迟了。” 他出手如电,立刻便攻向了洛舞,林倾暖连忙挡住他,顺势将腿上的匕首拔出来,刚想刺向他,却蓦的感觉脑袋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下意识捂住了头,手上的匕首也因着疼痛而掉落在车厢里。 “小姐,您怎么了?”洛舞顿时吓得扶住了她。 “青墨”这才得意的笑了,拾起地上的匕首,对着洛舞便刺了过去。 “慢着,”林倾暖忍着痛,努力睁开眼看向他,因着疼痛,她的声音都有些不稳,“我和你走,你放过她。” 她想,她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他费尽心机接近自己,显然不是为了要自己的命。 见他不语,林倾暖微微冷笑,“你若敢杀了她,我便咬舌自尽,绝对不会如了你的愿。” “青墨”果然犹豫起来。 “小姐,奴婢不怕死,”洛舞见小姐脸色惨白,显然是在极力忍着痛苦,她立刻挡在了林倾暖的身前,扬起脸瞪着他,“你有种就杀了我,不要动我们小姐。” 林倾暖额头渐渐渗出冷汗,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洛舞,听我的,他要带走的是我,不关你的事,我不能连累你。” 她手指悄悄在洛舞手心划了几下,示意她记住。 洛舞立刻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只是想着小姐要被他带走,她怎么放心的下。 此刻她深恨自己什么都不会,不仅保护不了小姐,还连累小姐要分神照顾她。 “青墨”也不多言,直接对着洛舞的脖子便是一敲。 洛舞吃痛,还来不及反应,便软软的倒在了一旁。 他这才淡笑着看向林倾暖,“三小姐可要说到做到。” 林倾暖冷笑,“梅从安,想不到你竟然还会易容之术。” 她知道今日自己凶多吉少,不仅仅是腿伤,她能感觉的出来,自己体内的蛊虫在蠢蠢欲动。 梅从安,显然已经唤醒了她体内的蛊虫。 最重要的是,她刚才暗暗提了提气,发现内力已经被压制住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希望古月和古星可以快一点发现不对,赶来救她。 梅从安并不意外林倾暖会猜出他,他得意一笑,“三小姐猜出来也没用,今日,你逃不掉。” “哦?”林倾暖嗤笑,“云璃敢将我劫走,他有没有想到过后果?” 梅从安却蓦的出手封了她的穴道,嘲讽道,“三小姐有什么疑问,还是到时候对三殿下说吧,你也不用想着拖延时间,跟我耍心机,你还嫩点。” 林倾暖脸色微变,心里暗暗叫苦。 穴道被封住,她想要给古月她们留下线索,看来也是不能够了。 这个梅从安果然狡猾。 她神色的变化,自然瞒不过梅从安,他的脸上浮起一抹快意,“三小姐,对不住了。” 云顼让他东躲西藏,他就毁了云顼的女人,看他到时候怎么办。 林倾暖刚要说话,梅从安却直接用麻袋将她套住,扛在肩上便快速离开了这里。 清芷苑! 古月和古星急匆匆赶回来,见清芷苑安静如常,不由有些惊讶。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都察觉出了不对。 “哎,你们俩这么急赶回来做什么?小姐呢?”青玄现了身,诧异问道。 他知道小姐去了宁国府,古月和古星也在宁国府。 古星连忙问,“清芷苑没事?” 青玄茫然的摇头,“没事啊,我和青墨一直守着呢。” “青墨?”古星脱口而出,“他不是和小姐在一起吗?” 隐在暗处的青墨闻言,顿时感觉不对,连忙闪身出现,“怎么回事?” 看见青墨,古星和古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前那个青墨,显然是假的。 “不好,小姐有危险!”古月脸色大变,立刻飞身出了清芷苑。 古星想也不想便要跟上,青玄连忙拉住她,“快说清楚。” 古星当下便快速的将青墨去报信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刚说完,便见青墨已经闪身不见。 她连忙也跟了上去。 青玄见事情严重,立刻向东宫而去。 古月来到之前和林倾暖分开的地方,见马车不见了,心里顿时一凉。 “你们就是在这里分开的?”随后赶到的青墨沉声问。 古月点头,“我们要赶快通知太子殿下,否则小姐就危险了。” “青玄应该去了,我们就附近找找,也许有什么线索。”青墨冷声吩咐。 正说着,古星也赶到了,三个人立刻分头找了起来。 云顼下朝后便去了楚皇的御书房。 “什么,你要去南疆?”楚皇震惊的瞧着他。 云顼嗯了一声,“南疆王反复无常,我必须再去一趟。” 楚皇睨了他一眼,“说实话。” 云顼面不改色,“是实话。” “不行,”楚皇立刻拒绝,“如今朝堂局势不稳,你不能离开。” 他是太子,哪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两年前是去平乱立威,现在南疆又没发生什么大事,他去做什么? 云顼面色淡然的看向他,“我来是告诉你我的决定,不是征求你同意的。” “你是我儿子,我的话你必须听。”楚皇的眉毛瞬间倒竖起来,怒瞪着他。 臭小子,一日不气他都不行。 云顼理都没理他,转身便走。 “站住,”楚皇顿时急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不带兵去南疆,你以为他们不会趁机对你动手?” 云顼停住脚步,声音沉冷,“我没那么容易死。” “你是铜身铁骨不成?”楚皇挑眉,不悦的瞧着他,“双拳难敌四手,你功夫高又怎么样?” 云顼神色清冷,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不语,楚皇便知他是铁了心要去了,只得退了一步,叹气问,“什么时候走?” “过几日。” 他声音中的冷意稍微缓和了些,抬眸炯炯的望向楚皇,“我这次必须去,父皇。” 暖儿的蛊不能再拖了。 楚皇一愣,这小子还是第一次同他这么客气的说话。 他心里有些激动,刚要开口,门外却传来李尚禀报的声音。 他眉头微皱,“什么事?” 李尚自门外进来,先是给楚皇行了礼,然后向云顼躬身道,“太子殿下,青玄说是有急事找您。” 云顼一听,俊眉瞬间拧了起来,立刻转身便走。 青玄这几日跟着暖儿,难不成是暖儿出什么事了? 想到此,他的脚步愈发快了。 楚皇见他就这么走了,神色顿时难看起来,怒骂,“臭小子,越来越不将他老子放在眼里了。” 李尚连忙道,“皇上,老奴瞧着青玄似乎有很急的事,太子殿下并不是故意离开的。” 楚皇也只是嘴上骂骂,这么多年,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儿子。 不过李尚这么说,他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立刻反驳,“什么急事,能让他连规矩都忘了?” 李尚垂眸,暗暗腹诽,太子殿下哪次是规规矩矩离开的? 不过他跟着楚皇多年,自然知道楚皇此刻的心思,当下也不揭破,诺诺称是。 云顼出了御书房,青玄立刻迎了上去,急声道,“殿下,小姐不见了。” 第262章 你不敢解我的穴道 云顼气势骤然凌厉,“怎么回事?” 青玄连忙将古星的话复述了一遍,刚要告诉太子殿下青墨他们已经去找了,眼前却瞬间不见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青玄连忙跟上。 云顼赶到清芷苑,见林倾暖还没有回来,他眸中冷意愈发凌冽,“青玄,出动京城所有御卫,全城寻找暖儿,注意不要惊动人。” 青玄立刻领命而去。 他又快速向空中发了一道信号,不多时,一名黑衣劲装的蒙面男子便出现在云顼面前,单膝跪地向云顼道,“阁主!” 云顼冷声吩咐,“出动玲珑阁,在京城周围搜索林三小姐。” 那名男子立刻答应着消失了。 云顼吩咐完,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快速赶向了青玄所说的暖儿最后出现的地方。 暖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 林倾暖被蒙在麻袋里,只感觉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便知道是梅从安施展轻功将她带走。 她此刻全身穴道被封,没有任何办法,也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 梅从安出了城,又赶了一段路,这才飞身跃入了一座不起眼的庄子内。 庄内的人见是梅从安,也不阻拦,由着他进了屋。 梅从安直接将林倾暖放在床上,然后抬手将麻袋取了下来。 林倾暖重见天日,尚来不及反应,便看见了一张让她厌恶至极的脸。 云璃见梅从安果然将人带来了,顿时大喜,瞧着那张绝美至极的脸颊,他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 以前她心里有他的时候,他从不觉得她美,可现在,他却觉得她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云璃——”林倾暖眼神冷厉,“拿开你的脏手,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断子绝孙。” 云璃笑了,“断子绝孙?” 他的眼中浮起几分得意,“你如今人都躺到我的床上了,我怎么还会断子绝孙?” 他笑的愈发肆意,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蓦的将她发间的簪子取了下来。 林倾暖一头墨瀑瞬间散了开来。 梅从安见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林倾暖一双眸子几乎喷火,狠狠的盯着云璃,“有种你就解了我的穴道。” 云璃不慌不忙的用发簪抬起她的下巴,向她轻巧的笑了笑,“急什么,你放心,我可不喜欢同一个木头人做那事。” 说着他又俯身在她耳边,笑的恶劣,“你反抗越激烈,本殿我才越喜欢。” 他的靠近,顿时让林倾暖觉得一阵反胃,她忍住恶心,冷冷的盯着他,“若是我没记错,三殿下现在正在禁足期间吧,你今日若是敢碰我,就要想到后果,只是到时候不知三殿下是否能承受得起皇上的怒意。” “你不就是想着有云顼给你做主么?”云璃不以为然的笑了,“经过了今夜,你就是本殿的人了,你以为我那位太子皇兄还会再要你?恐怕到时候,他巴不得你赶快死呢。” 他手上的簪子又故意挑向了她的腰带,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阴鸷,“还是你早就将身子给了他,嗯?” 林倾暖心里一紧,见他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这才冷笑出口,“云顼才不会像你这么卑鄙,堂堂三殿下,却强迫一名女子,若是被世人知道,你还想坐上那个位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谁说本殿是强迫你的,”云璃眼中浮起几分阴沉,“明明是你下贱,勾引本殿才是。” 林倾暖冷嗤,“笑话,我来你三皇子的府里勾引你,你认为有人信?” 她知道这不是三皇子府,应该是他在京外的一处别院。 她也不是不明白这是云璃故意说给她听的。 若是可以,她很想立刻告诉他,她便是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他这个禽兽。 可是现在她不能没有理智。 这样说的后果,只会激怒他,让他不顾一切。 她不知道古月和古星,或者云顼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唯今她只有先想法子自保。 希望云璃可以明白,他若是真的碰了她,那便要承担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怎么会没人信?”云璃笃定的笑了,他蓦的拿出一颗药,在林倾暖脸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见林倾暖冷着脸不理他,他也不在意,笑的得意,“这是烈性媚药,任何贞洁烈女,吃了她,都会变成荡妇,暖儿,你要不要试试?” 林倾暖别过脸,不想看他那副丑陋的嘴脸。 云璃见状,索性扔了簪子,直接捏住她的下巴,粗鲁的将她的头扭了过来。 他手下用力,迫使她张口。 林倾暖眸中冷意浮现,狠狠的瞪着他,可因着穴道被封,全身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将药喂入嘴里。 云璃毫不留情的捏住她的下颌,让她将药丸吞下去,这才放开了她。 瞧着她在他手里毫无反抗之力,他心中顿时畅快不已。 这段时间以来压在心底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尽。 云顼不是敢威胁他吗,那他就要了他的女人。 “暖儿,你说你这是何苦,到最后,还不是成为了我的人?” 他看着她绝美无双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子,喉咙一阵发紧,恨不得立刻就办了她。 只是想到云顼,他又不得不隐忍了下来。 等药效发作,她自会主动扑上来。 即便是云顼发现了又怎样,这可是林卿暖自己要的。 想到此,他愈发深恨云顼。 若不是他,他怎么会将人绑回来,又迟迟不敢碰? “云璃,你不敢解我的穴道,”林倾暖嘲讽的望着他,“你怕我。” 她讨厌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更担心云璃会忽然不顾一切扑上来。 她的心里忽然隐隐升起一丝担忧。 若是古月他们没有及时赶到怎么办? 云璃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眉宇间愈发得意,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发丝,“暖儿,你不用着急,我会放开你的。” 不过要等药效发作才可以,否则,若是被林倾暖逃了去,那他岂不是白白计划了这么久? 林倾暖受不了他的恶心,又无法挣脱,只得别开眼不去看他,心里却恨不得将云璃大卸八块。 云璃也不着急,直接坐在床边等她药效发作。 果然,没多会儿,林倾暖便感觉到了身体不适。 她知道是体内的药发作了,顿时狠狠的瞪向了云璃。 只是她不知,此刻她的眼神对于云璃,根本就没有一丝威慑力。 因着药效的关系,她眸中的狠厉被消了不少,反而隐隐透出些许春意。 云璃瞧着那盈盈如水的剪瞳,哪里还忍得住,立刻便解开了她的穴道,俯身便要压上去。 林倾暖一得了自由,立刻便弹了起来,对着云璃的脸便是一拳。 云璃没想到她中了药竟然还不顺着自己,一时没来得及躲,脸上顿时挨了一拳,身子也不由自主向后跌去。 只可惜,林倾暖身子绵软,又没了内力,一拳的力量根本就没能伤云璃多少。 云璃堪堪站稳,顿时大怒,“贱人,到这个时候还敢攻击本殿,看本殿怎么收拾你。” 说罢便又向林倾暖扑了过来。 第263章 云璃的打算 林倾暖连忙躲开他,床上空间狭小,她顺手便将床幔扯了下来,扔向了云璃。 云璃被遮了视线,立刻抬手将床幔甩开。 林倾暖却趁机向下一跃,便翻滚到了地上。 顾不得多做思考,她迅速自地上翻身跃了起来,向门口逃去。 不想云璃却蓦的回身,伸手便向她抓来。 她侧身一闪,却还是慢了一些,只听咔嚓一声,她的半截袖子瞬间便被云璃扯去。 林倾暖眸中冷意浮现,并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些,趁此机会直接跃上桌子,身子向前一翻,便落在了门口。 她伸手便去拉门,不想门却纹丝不动。 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妙。 果然,云璃不慌不忙的将那半截袖子扔开,嘲讽一笑,“暖儿,知道你会功夫,我又怎么会不防着?外面的门窗,可都锁死了,你今日是逃不出去的。” 林倾暖立刻转身,背靠着门,警惕的盯着云璃,冷冷道,“出不去又如何,你打得过我么?” 她飞快的出手封了自己几处穴位,又自腰间摸出一颗药丸,极快的吞了下去。 虽然不能将体内的媚药解去,但是可以延缓药效的发作。 云璃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她莹白如玉的藕臂上那点猩红,顿时得意的笑了,“想不到你竟然还是完璧之身,看来本殿有福了。” 见他正用恶心的目光盯着自己,林倾暖连忙将手臂藏于身后,周身充满了戒备。 见林倾暖冷着脸不说话,云璃也不在意,“暖儿,你别忘了,你现在没有内力,本殿想要对付你,还是很容易的,更何况,你还中了媚药,本殿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有的是时间陪她玩,一点一点拔掉老虎的牙齿,才是最有意思的,所以,他不急。 林倾暖心里浮起一丝焦急。 她内力全失,门窗又被锁住,如果她猜的没错,外面必然也埋伏了人。 如今她想要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而且她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匕首丢了,簪子也被云璃拿走了。 她咬了咬唇。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下去。 即便今日活不成,她也要拉着云璃一起下地狱。 这一世她本就是回来报仇的,杀了他,她也不冤。 看着云璃不可一世的模样,她眸底的急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一惯的从容。 扫了眼云璃的发髻,她心里忽然有了计谋。 想到此,她立刻难受的皱了皱眉,仿佛极力忍耐的模样。 云璃瞧见了,眼中的笑意愈发浓了,开始循循善诱,“暖儿,既然难受,又何必再做抵抗呢?” 他就说,林倾暖怎么可能会将媚药压制下去。 林倾暖的身子轻微颤了颤,连忙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似乎在极力保持着清醒。 云璃唇角勾起一抹阴笑,不疾不徐的向她走了过去。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药效发作了。 林倾暖用力晃了晃脑袋,仿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见那人越来越近,她蓦的呢喃出口,“阿顼!” 听到她嘴里的名字,云璃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不过却没有开口纠正。 既然她将他认作了云顼,那便认了吧,等他拥有了她,再告诉她也不晚。 这样对她,岂不是更残忍? 想到这儿,他立刻向她柔声道,“我是,暖儿,快过来。” 林倾暖听着那道温柔的声音,脚步下意识一挪。 云璃得意的笑了,索性也不着急过去了,直接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可林倾暖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又停了下来。 她似乎极力挣扎着在说服自己,可是药效的作用,又让她控制不住。 云璃神色愈发张狂。 这可是冷月宫独有的媚药,药效强烈,且没有解药。 即便是林倾暖会医术又怎么样? 还不是任他拿捏? 林倾暖手上的力道愈发狠了,可显然那点轻微的疼痛,却已不再管用。 云璃见她难受成这样还在坚持,不愿同自己成就好事,耐心终于用尽,立刻恼怒的向她扑了过来。 林倾暖连忙一躲,勉强避开他,向旁边逃去。 但云璃速度更快,不过一抬手,便将她拉了回来,压在了门板上。 他眼中划过几分迫不及待,对着林倾暖的唇便吻了下去。 林倾暖眸中精光微闪,在他俯身的瞬间,捏紧拳头用力打向了他的下巴,同时单膝屈起,拼尽全力撞上了他的下盘。 云璃此刻心思正旖旎,而且林倾暖明显又是药效发作的样子,哪里会防备她出手。 他下巴刚挨了一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身下传来了无法忍受的剧痛。 他痛呼出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下意识将身子蜷缩起来。 林倾暖见他弯下腰来,另一手趁机拔下了他发髻上的簪子,狠狠插向他的脖子。 云璃虽然疼的不行,可还是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连忙向旁边一躲。 林倾暖手上的簪子毫不犹豫的插到了他的肩膀上。 云璃疼的大叫,抬手便要打林倾暖。 林倾暖早有准备,立刻推开他,拔出簪子便逃到了屋子里面。 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墨发,微微喘着气。 没有内力,又中了药,体力终究是差了些。 不过好歹她拳脚功夫也不错,对上梅从安那种高手没有胜算,但对付云璃,勉强还可以。 尤其是他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只可惜,没有将他一击必杀。 云璃被林倾暖的膝盖袭击到了关键之处,痛的几乎怀疑人生,蹲下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侧头看了看,见肩膀处鲜血淋漓,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贱人,竟然敢下黑手。” 林倾暖冷笑,“对付你这种混蛋,如此都是便宜你了。” “殿下,需要我等帮忙吗?”门外传来一道忐忑的声音。 屋子里的动静明显不是在办那事,想着殿下素来喜欢烈性的,他们起初也不以为然,可刚才听到殿下的惨叫,他们却站不住了。 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璃脸色黑沉如锅底,怒声道,“不用!” 若是他连一个女人都收拾不了,那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心里怒意翻滚,已经不奢求林倾暖会主动了。 不管用何种方法,他一定要得到他,即便是用强。 云顼知道又怎么样,人已经是他的人,同样是皇子,他就不信,他还能杀了他不成? 想到此,他立刻站直了身体,狞笑着看向林倾暖,“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爷不办了你。” 看到云璃又向她走了过来,林倾暖的目光顿时阴狠起来,握着簪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她体力不济,云璃也受了伤,现在他们半斤八两。 但云璃有内力,即便是不高,但此时却不得不让她忌惮。 所以,她绝对不能再落入他手中。 林倾暖眸中的嗜血狠意,让云璃不由愣了愣,不过他随即便愈发感兴趣了。 她越是这样,越是让他有征服的冲动。 他心里隐隐有了疯狂的念头,一定要狠狠的折磨林倾暖,让她跪在地上向他求饶。 林倾暖见云璃越来越近,刚要向旁边躲去,云璃却好像识破了她的意图一般,蓦的将桌子踢了过去,挡住了她的去路。 “暖儿,跟我玩,你还差点。”他愈发笑的放肆。 林倾暖拳头瞬间捏紧,防备的盯着云璃。 云璃见火候差不多了,刚走近林倾暖两步距离,林倾暖却突然向他发起了攻击。 她的拳头又准又狠,仿佛要同他拼命一般,完全不顾忌自身防守。 云璃这次有了防备,可林倾暖太疯狂了,拳头腿脚不住的向他招呼着,他瞬间便有些手忙脚乱。 他是有内力,可没有施展的机会也是白搭。 林倾暖见他退后,连忙循着空隙又躲开了他。 不想云璃却顺势扯住了她的裙子,惯性作用,她的裙摆顿时被他撕下了一块,隐隐露出了里面一小截裤子。 云璃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布料,“暖儿,还要抵抗下去么?” 林倾暖又一次逃脱魔爪,心里却一点儿都不轻松。 她能感觉的出来,体内的药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她能解这药,可问题是,现在一没有药材,二没有银针,更重要的是,云璃不给他解除药性的机会。 而且,刚才的拼命用了大半体力,她现在已经有些虚脱。 云璃也瞧出了她已是强弩之末,又一次向她走来。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还真是好玩的紧。 他就是要看着她在他手下狼狈不堪,无力反抗的样子。 林倾暖的手紧紧扣着背后的墙,死命咬着嘴唇。 她的额头渐渐渗出薄汗,可她此刻无暇顾及,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云璃。 “暖儿,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得到你了。”云璃淫笑着,走近两步,上前就要抱住林倾暖。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猛地踢开,紧接着,一道人影瞬间冲了进来。 第264章 给本宫将他废了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云璃顿时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被踹飞了出去。 他摔的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刚挣扎着爬起来要大骂,不想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却瞬间指向了他的喉咙。 云璃顿时吓得不敢再吭声。 云顼踢飞云璃便顾不得再管他,连忙冲到林倾暖跟前,见她墨发已经散开,衣衫也有几处破损,浑身上下更是狼狈不堪,他眸底一寒,想杀人的心的都有了。 云璃这个混蛋,都对暖儿做了些什么? 林倾暖在云顼进来的一瞬间,身子便软软的滑倒在地上,一直刻意压制的药性,更是如排山倒海般涌了出来,让她的脑袋开始迷糊。 感觉到有人靠近,她下意识便要推开他,“滚开,别碰我!” 云顼瞧着她神智不清,显然是被下了药,顿时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放柔了声音哄道,“暖儿,是我!” 熟悉的嗓音,冰凉的触感,让林倾暖忽然就落了泪,她紧紧的抓着他,舍不得他离开,却又不敢将自己交给他。 她中了药,她怕认错人。 “暖儿,我是你的阿顼,”云顼的眼眶顿时红了,愈发心疼的将她揽入怀里,“暖儿,我来了,你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他的怀抱带着丝丝凉意,仿佛能浇灭她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便让林倾暖仅存的理智浑然倒塌。 她愈发往他的怀里钻去,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身子埋入他的臂弯,仿佛只有这样,她身上的炙热才能缓解。 “阿顼——”她不住的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怎么唤都唤不够。 云顼大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墨瀑,耐心的安抚着她。 好一会儿,见她安静不少,这才不舍的放开她。 触及到她裸露的手臂,他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连忙扯下披风为她遮上,便要起身。 感觉云顼要离开,林倾暖连忙拉住他,迷迷糊糊的愈发贴紧他的身体,急的几乎都要哭出来,“阿顼,别走,别离开我。” 云顼心一软,连忙哄道,“乖,我去为你报仇。” 他恨不得立刻亲手手刃了云璃。 林倾暖却说什么都不放开她,反而更紧的抱住了他。 云顼本想找云璃算账,可又不放心暖儿,只得极力压下心底的怒意。 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抱了起来,森寒的视线扫向了云璃。 云璃看见云顼,早就吓得半死,此刻见他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杀意,立刻扬声辩驳,“是她,是林倾暖主动勾引我的,不关我的事。” 云顼原本就不打算放过他,听他这个时候竟然还在诬陷暖儿,心中的怒意愈发压制不住。 “青墨,给本宫狠狠的揍。” 青墨收回指着云璃的剑,立刻应道,“是!” 说罢,他扬起拳头,对着云璃的脸便打了过去。 云璃吃痛,下意识想要还手,不想青墨的拳头却又快又狠,他根本就没有招架的机会,只能被动的挨揍。 青墨给了他几十拳尤不解恨,直接又将他摔在地上用脚踹,直打的云璃大呼求饶。 青玄见云璃的脸肿成了猪头,嘴里更是不断的吐出鲜血,连忙向云顼道,“太子殿下,再打下去,恐怕会出人命的。” 他也深恨这三皇子,竟然敢肖想小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是他毕竟是皇子,若是太子殿下就这么杀了他,那怎么和皇上、还有群臣交代? 太子殿下因为小姐没了理智还情有可原,怎么青墨也这般冲动,一点儿不想后果? 云璃听了青玄的话,立刻喘着气向云顼道,“对,你不能杀了我,你我都是皇子,你没资格杀我。” 他边说边吐着血,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得意的。 云顼再怎么狂妄又如何,最多打他一顿。 杀了他,他自己也讨不了好。 云顼眼中划过嗜血的光芒,沉声开口,“青墨,住手!” 听到云顼的吩咐,云璃愈发得意的笑了。 青墨不甘的停下手,见云璃笑的惹人厌,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云璃顿时又咳出一大滩血。 云顼紧了紧搂着林倾暖的手臂,冷冷的瞥了眼云璃,一字一顿的向青墨吩咐,“给本宫将他废了。” 青墨原本以为将这个三皇子狠狠揍一顿,为小姐出了气,便算是好的了,不想太子殿下竟直接让他将人废了。 是他理解的那个废吗? 云璃先是一愣,随即便大惊,慌恐的瞧着云顼,“你敢?” 云顼都没给他一个眼神,冷声喝道,“青墨,还不动手?” 青墨得令,哪里还会犹豫,立刻便提起剑,对着云璃的股间便刺了下去。 云璃顿时惨叫出声。 青墨尤不解恨,又将手中的剑恶劣的拧了一圈,这下,直接将云璃的一团肉与身体彻底分离开来。 云璃又哑着喉咙嚎了几声,终于疼的晕了过去。 青玄瞧着都觉得疼。 这三殿下也是,惹谁不行,竟然惹太子殿下,还碰了太子殿下最放在心上的三小姐,得此报应,也算是咎由自取。 瞧着云璃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腿间更是鲜血淋漓,云顼心中的气这才消了一些,抱着林倾暖出了门。 外面埋伏的人早就被玲珑阁的人解决,此刻见云顼出来,玲珑阁的人立刻单膝跪地,“阁主!” 云顼微一颔首,寒着脸吩咐,“将云璃送回三皇子府,这个地方,放一把火烧了,另外,搜索附近是否有漏网之鱼。” “是!”玲珑阁的人立刻答应着下去了。 “青玄,你去告诉清芷苑的人一声,就说暖儿找到了,青墨赶车,回东宫。” 云顼又开口吩咐。 青玄和青墨立刻领命。 云顼吩咐完,便抱着林倾暖上了马车,他不知道暖儿中的是什么药,还要赶快为她找个太医瞧瞧。 林倾暖感觉自己仿佛被置于大火上烤着,全身都烫的厉害,她迫切的想要找个地方降温,刚才还冰凉的怀抱,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她愈发紧的将自己贴向了云顼。 云顼原本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想赶快将暖儿带回去为她解除药性,不料那凹凸有致的身子不住的在他怀里蹭着,他顿时便有些口干舌燥。 他刚想安抚怀里的人,不想一个滚烫的唇忽然印了上来。 云顼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搂紧了她。 那唇不住的磨蹭着他的,让他的心神彻底迷失,立刻狠狠攥住了那樱唇。 林倾暖双手揽着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应着他。 感受到了林倾暖的动作,云顼愈发用力的吻着她,仿佛要将这半日的担忧、恐惧、心疼、愤怒统统发泄出去。 车外秋意渐凉,车内却一片春光。 两人浑然忘我。 车子忽然一个颠簸,云顼瞬间惊醒。 他连忙推开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懊恼。 暖儿中了药,他怎么也不知分寸。 冰凉的物体忽然离开,林倾暖顿时不乐意的嘟起嘴,又寻着温度向他蹭来。 云顼无奈,只得将她箍在怀里,却再也不敢回应她的热情。 在她面前,他的自控力,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若是再同她亲密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要了她。 “殿下,到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青墨跳下车,低沉着声音禀报。 第265章 连太子殿下都敢诽谤了 云顼闻言,抱着林倾暖下了车,刚要进主殿,忽然顿了脚步,深深看了青墨一眼。 见他低垂着头,云顼终是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承德殿。 许总管见云顼怀里的人被斗篷遮着,瞧不清面容,连忙问青墨,“太子殿下带谁回来了?” 青墨尚在忐忑,刚才他虽然没抬头,却还是能感觉到太子殿下灼灼的目光。 此刻听到许总管问,这才连忙道,“许总管,快去请太医,三小姐受伤了。” 许总管顿时反应过来,感情太子殿下抱回来的是林三小姐,怪不得一脸紧张。 他连忙着人去请王太医。 云顼将林倾暖放在床上,刚要为她盖上被子,林倾暖却瞬间搂住了他的脖子。 云顼不得不撑着身子,柔声哄她,“暖儿,等太医来了,就会有解药的。” 林倾暖摇摇头,迷糊着开口,“阿顼,我不要解药。” 她的声音酥酥的,竟不是一般的娇软可人。 对上了那双如秋水般纯净,却又同往常大不一样的凤眸,他的呼吸顿时便有些不稳,几乎想要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心中更是有什么在不断的叫嚣着。 “顼哥哥!” 林倾暖媚眼盈盈的望着上方的云顼,见他不回应,顿时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又一次唤他,“阿顼!”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置于蒸笼,急于想要摆脱这样极为不舒服的状态。 那仿若千年寒冰一般的触碰,让她瞬间觉得凉快,所以她舍不得放手,忍不住想要靠近。 云顼身体僵硬,却不敢触碰她分毫,只要感受到她的美好,他的理智立刻便会溃不成军。 到时候,他又怎么控制得住自己? 瞧着她绝美的小脸上艳若桃李,布满了红霞,云顼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忍着体内的悸动,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环着他的手拿开,坐到了床边,满脸心疼的瞧着她。 林倾暖感觉到他的离开,立刻又要起身向他凑过去,云顼连忙扯起被子盖住了她,给她喂了一颗药,然后慢慢安抚她睡下。 “殿下,冰水来了!”内侍端着水进来,见云顼脸上溢着从未有过的温柔,顿时惊讶不已,却不敢再看,慌忙低着头退下了。 云顼浸了浸帕子,一点一点擦着林倾暖的额头和脸颊,为她降温。 王太医赶到的时候,便见云顼正动作轻柔的照顾着林倾暖,脸上没有丝毫不耐。 “太子殿下,三小姐怎么了?”王太医连忙问。 云顼看了他一眼,淡声解释,“她中了药。” 王太医瞧着云顼的神色不大好看,也不敢多问,立刻上前要为林倾暖把脉。 他刚刚走近床边,便瞧见了林倾暖不正常的脸色,虽然已经睡了,却似乎睡的极不安稳。 瞧着她这个样子,王太医心中也明白了太子殿下指的是什么药,更知道了太子殿下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他略略为林倾暖把了把脉,便退了出来,“敢问太子殿下为三小姐服过什么药?” 中了媚药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静的睡下? 云顼淡声回答,“我喂了她雪莲丹,雪莲丹性寒,暂时可以压制她体内的药性,王太医,你还是赶快配解药吧!” 他能瞧出她的难受,更舍不得她一直难受下去。 王太医一脸为难,“太子殿下,这药甚烈,应该是江湖上下三滥的媚药,不知道药方,解药恐怕一时也配不出来,而且即便是配出来了,也不敢给三小姐随意服用。” 解药都是经过反复试用才可以,他可不敢拿三小姐试药。 他的心里有些惋惜,若是中药的不是三小姐,恐怕她会有法子。 云顼的眉眼有些冷,“可有其他方法能缓解药效?” 总不能让暖儿就这么难受下去。 王太医犹豫了一下,斟酌开口,“其实这药虽然性烈,想要解却也不是难事,只要您同三小姐——” 见云顼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终究是还没敢继续说下去。 云顼睨了他一眼,“本宫要的是解药。” 王太医垂着头称是,心里却暗暗腹诽,他说的不也是解药? 这媚药最好的解药不就是阴阳相合? 又天然又不伤身体的。 “太子殿下,这药如果不解,一般撑过十二个时辰,药效自会褪去,只是需要极大的忍耐力。”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云顼一眼,见他微微皱眉,便又硬着头皮道,“其实三小姐左右都会嫁给您,您即便是同她——也没什么的,左右也没有旁人知道,三小姐的名声也不会受到影响。” 说完,他便低下了头,等待着云顼的决定。 这不早晚的事儿嘛,也不知太子殿下纠结个什么劲儿。 良久,王太医以为太子殿下压根就不会理他的时候,云顼忽然沉声开口,“她还未及笄,况且,无媒无聘,我不想委屈她。” 她是他放在心里小心呵护的珍宝,怎么可以让她受委屈,尤其还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 王太医见云顼似有松动的意思,连忙又开口劝道,“其实女子未及笄便嫁人同房的也有很多,对身体伤害也不大,事后仔细调理便可,我们大楚——” “不必了,”云顼冷声打断他,“除了以上这些,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王太医一愣,讪讪摸了摸鼻子,“还——还可以用内力将那药逼出来。” 为了皇孙能早点出世,他容易么他。 闻言,云顼不咸不淡的瞧了他一眼,“王太医,本宫看你是不想继续做这个太医院院属的位置了。” 王太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告了个罪,匆匆退了出去。 这太子殿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也是为了他好嘛。 都十八岁的人了,东宫里连个女人都没有。 看看人家二殿下和三殿下,府里的侍妾都七八十来个了。 青墨见王太医边拭汗边往外走,连忙迎上来,急切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王太医看见青墨,这才不疾不徐的正了正衣冠,哼哼出声,“平日里多劝劝你们殿下,怎么为人处世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整个一老古板,比他这个老头子都古板,哼! 青墨: ...... 这老头子能耐了,连太子殿下都敢诽谤了? 王太医出去后,云顼便小心翼翼的将林倾暖抱了起来,去除了她的外衫,然后开始用内力为她驱除媚药。 他缓缓将内力输入到她的体内,见她微微皱眉,便知她是难受了。 他的内力偏阳性,暖儿本就中了药,现在肯定受不住。 想到此,他连忙将掌心的内力收回了些,等她消化了,再缓缓为她输入。 林倾暖额头热汗淋漓,感觉体内有两股力量在不断的冲撞着,全身仿佛被火烤着一般,忍不住向云顼靠去。 云顼正专心用功,猛不防感受到林倾暖的靠近,顿时便有些心猿意马,几次都差点前功尽弃。 不过好在后来因着她体内的药越来越少,而且也慢慢对云顼的内力有了适应,这才没有继续闹腾。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云顼才将她体内的药彻底逼了出来,见她脸色恢复了正常,他顿时放下了心。 见她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浸透,紧紧的贴在身上,他喉咙一紧,有心想要为她换一身,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用内力为她烘干,然后心疼的自她嘴角亲了一口,为她扯上被子,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第266章 他易容成了刘鸿景 林倾暖醒来的时候,见周围黑漆漆的,她先是一阵茫然,然后便反应过来,连忙查看自己的衣衫。 见外衫没了,但里面的还在,而且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她缓缓坐了起来,刚要开口询问,一道温柔的声音蓦的自床边响起,“醒了?” 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正是她最为熟悉的。 林倾暖这才看见床边坐着一道人影。 因着床幔挡住了光线,她并不大能瞧得清他的容貌。 不过一听声音她便知道是谁,心里的那丝不安也退了去,只是不知自己为何会同云顼在一起。 她记得昨日被梅从安绑了去,然后云璃给她下了药,她同云璃打了一阵,最后好像是谁进来救了她,她记不大清楚了。 如今看来,显然是云顼。 \\\"阿顼!\\\" 云顼听她声音有些懵懂,便知她是刚醒。 他起身将外面的床幔打开,又点了蜡烛。 林倾暖才瞧清楚,原来现在是在东宫。 承德殿的床是花梨镂空雕着蟒纹的拔步床,同她的架子床不一样,最为好认,她一眼便瞧出来了。 云顼走回床边,揽了揽她的腰身,柔声问,“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林倾暖点点头,向他浅浅一笑,“好多了。” 末了,她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阿顼,我的药是怎么解的?” 他们应该没那啥吧? 她的衣衫还在,身子也没有任何不适。 云顼瞧着她不解的模样,刚要告诉她,又有心要逗逗她,便故意沉声道,“你昨日一直拉着我不放手,所以我便帮你解了。” “啊——”林倾暖顿时惊讶的瞧着他。 他们真的...... 云顼瞧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在她唇角啄了一下,忍住笑意问她,“怎么,不愿意?” 林倾暖红着脸摇摇头,“也不是,只是我好像一点记忆也没了,还有,真的是我拉着你不放?” 那她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她虽是大夫,却也没有亲身经历过此药,不知道能迷失成什么样子。 云顼一本正经的点头。 他可没有冤枉她,昨天小丫头可不就是拉着他,还一直往他怀里钻。 林倾暖的脸色愈发红了,她竟然真的非礼了云顼? “你说现在怎么办?”云顼眉眼无辜的瞧着她。 林倾暖愈发觉得自己罪恶了。 她不安的挪了挪身子,见他目光炯炯的瞧着她,显然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想了想,忽然跪坐在他面前,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自他薄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小声道,“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云顼本来就是她的,她这么做,也不算过分吧? 云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林倾暖却没瞧见他的神情,又低着头解释,“我昨日中了药,什么记忆也没了,我们之间的事我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不知道,不知道是怎么————” 她羞的满脸通红,剩下的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虽然历经五世,可她依旧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云顼瞧着她一幅羞怯的模样,心都快化了,哪里还忍得住,连忙将她揽在怀里,捏了捏她的鼻子,揶揄道,“暖儿,我是说我用内力帮你解了药,你想到哪儿了?” 林倾暖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云顼是故意逗她的,顿时又气又羞,忍不住捶了他几拳,又无地自容的将脸埋到他怀里。 “你个大骗子!” 亏她还以为他们已经......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云顼闷笑,“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林倾暖又用力捏了捏他的腰身。 虽然还是她的手比较疼。 云顼见林倾暖窝在他怀里半天不说话,便知道她是害羞了,也不再逗她,手掌温柔的顺着她的墨发,“傻瓜,我怎么会趁你中了药欺负你。” 那般神圣的时刻,他自要留到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不过小丫头昨日可没少折腾他,害他几次都差一点忍不住。 林倾暖本来很不好意思,不想却忽然听他这么温柔的一句话,顿时便感动的不行,连害羞也忘了,愈发紧的抱住了他。 云顼,果然是最疼她的。 不像云璃,前生今世都那么自私,那么狠毒。 想到云璃,她连忙抬起头看向云顼,“你把云璃怎么样了?” 她了解云顼,云璃都那样欺负她了,云顼当然不会轻易饶过他。 不会是直接杀了吧? 云顼随意把玩着她的发丝,“略施小惩而已。” 闻言,林倾暖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你没有将他直接杀了,否则,云璃的党羽肯定会在朝堂上弹劾你的。” 不过,这好像不大像是云顼的性子。 真的只是小惩? 云顼眸底极快的划过沉寒之色。 云璃的命,他要定了。 以前他们虽然不和,可他也不至于去要他的命,但经过昨日,他改主意了。 “阿顼,你告诉我,他是缺胳膊了还是断腿了?”林倾暖不依不饶的抱着云顼的手臂撒娇。 云顼忍住笑,淡淡睨了她一眼,“就这么感兴趣?” 林倾暖连忙点头,笑嘻嘻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你就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我昨日受了那么大委屈,怎么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若是云顼惩罚的不够,那她不介意再加点料。 “没什么,就是暴揍了一顿,又割了他一块肉而已。”云顼云淡风轻的解释。 闻言,林倾暖悻悻哦了声。 “怎么,不满意?”云顼含笑望着她。 林倾暖勉强向他笑了笑,“也不是,就是觉得应该再惩罚的重些。” 当然,她若是知道云顼所指的“割了块肉”,竟然是直接断了云璃繁衍子嗣的能力,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过这样他也没办法找你麻烦了。”林倾暖连忙又道。 虽然她希望云璃能受到惩罚,可也不希望云顼牵扯进去。 云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放心吧,他虽然没死,也只比死多了一口气。” 至于找他的麻烦,云璃还没这个本事。 林倾暖一听刚要再问,云顼却岔开了话题,“那个易容成青墨带走你的人是谁?” 以暖儿的聪明,竟然无法逃脱,可想而知,那个人一定不好对付。 而且,他昨日为暖儿逼出媚药的时候,竟然发现她内力全无。 林倾暖这才想了起来,连忙问道,“你们昨日救我的时候见梅从安了吗?” 比起云璃,这个梅从安才是最危险的。 云顼摇头,眸中冷意划过,“是他?” 林倾暖点点头,“他易容成了青墨,所以我一时没有防备,才着了他的道,我体内的忘忧蛊也是他下的,他驱动了蛊虫,我的内力便受到了压制,而且头还会很痛。” 不然梅从安哪里有办法制得住她。 云顼顿时心疼的搂住她。 他的心里一阵后怕,梅从安竟然这么轻易的便靠近了暖儿,若是昨日他再晚去一会儿,那后果不堪设想。 “玲珑阁的人一直在追查他,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他显然是易容成了别的人。” 玲珑阁的消息素来灵通,不可能追查一个人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 林倾暖却蓦的想了起来,急声道,“去找刘鸿景,他易容成了刘鸿景。” 第267章 记忆出现了问题 闻言,云顼眉眼瞬间便有些凝重,连忙出去吩咐了下去,然后又回了内屋。 林倾暖之前也没想到梅从安竟然还会易容。 只是若刘鸿景是梅从安,那真正的刘鸿景哪里去了? 而且,如果他以后再易容成别人,那岂非更不容易找到了? 云顼瞧着林倾暖心神不宁的样子,连忙宽慰她,“我已经派人去刘府了。” 林倾暖却摇摇头,“阿顼,这个梅从安甚是狡猾,稍有风吹草动,他便会有所察觉。” 云顼冷然的扬了扬眉,就算他跑了又如何,现在他易容的事泄露,再想要躲藏,简直是做梦。 不过暖儿的安全不能小觑,看来他还要再派一些人到她身边。 “暖儿,你放心,再会易容之人,也总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我会让人细查的。” 林倾暖点了点头,只希望他还没来得及察觉吧。 果然,没多会儿,去刘府的人便回来禀报,刘鸿景不在府里。 因着早有预料,云顼和林倾暖也没有多惊讶。 “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林倾暖有些惋惜。 云顼顺了顺她的发,“傻瓜,交给我便好。” 他不出来,他就引他出来。。 林倾暖握着他的手,抬眸问道,“阿顼,我留给洛舞的线索,你猜到了吗?” 当时情况紧急,她便匆匆在洛舞手上写了一个字。 云顼嗯了一声,“我们找到洛舞的时候,她告诉我,你给她写了个‘三’字,我便推测是云璃绑了你,让玲珑阁和御卫集中找云璃名下的庄子和别院,这才找到了你。” 还好暖儿留了线索,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她。 虽然他一开始便猜测是云瑜或云璃,可终究是没确定,不敢将所有人力放在一处,难免分神。 而暖儿那里,却一刻也耽误不得。 林倾暖喟叹,其实当时她是想写梅字的,只是想着洛舞识字不多,怕她不认识,这才改写了一个三字,而且梅字笔画多,她怕梅从安察觉。 梅从安是云璃的人,绑架她,自然也是云璃的意思。 云顼瞧出了她的失落,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柔声安慰,“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梅从安这次抓不到,下次再抓,可是你,却不能出一点事。” 此刻他深深庆幸暖儿留给他的线索是云璃,若是梅从安,他查起来难免会费一番功夫,到时候暖儿会遭遇什么,他几乎都不敢想。 林倾暖知道云顼挂心他,便向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说完,她突然感觉到了身上黏腻腻的,连忙向云顼道,“阿顼,我想沐浴了。” 昨日打斗了一场,又出了几身汗,她早就不舒服了。 云顼的脸忽然可疑的红了下,“那我抱你进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能走,你让人将衣衫帮我拿进暖玉池就行了。”林倾暖浅笑道。 承德殿沐浴的地方在暖玉池,就在寝殿后面,是引入外面的温泉水建成。 以前她最喜欢呆在暖玉池里面想事情。 云顼眸光微深,忽而用手臂环住了她,“暖儿,你似乎对我的东宫颇为了解。”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暖玉池? 林倾暖先是茫然的啊了一声,随即便反应过来,顿时暗叫一声糟糕。 “那个——那个我不是小时候在宫里待过嘛,也许是那时候知道的也说不定。”林倾暖讪讪一笑。 云顼的眼神愈发深邃了。 她是在宫里待过,也在东宫住过,可住的并不是承德殿,也不知道暖玉池的存在。 林倾暖心里暗暗叫苦。 她怎么露出了这么大破绽? 云顼素来细心,她又该怎么解释? “阿顼,”林倾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含糊过去,便向他眨眨眼,揶揄道,“你信不信,也许我真的来过这里呢。” 云顼微愣,还没来得及消化她的话,便见她起身向里面走去。 刚走了两步,林倾暖便微微皱眉。 在东宫她并没有衣衫可换,而且,东宫现在并没有宫女。 她忽然觉得有些迷糊,一时间竟分不清现在是前世还是今生。 云顼瞧出了她的窘迫,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吻了吻,柔声道,“那边的柜子里是你的衣衫,你过去自己挑选便是。” 上次暖儿在东宫住过以后,他便让人专门为暖儿置办了衣衫,为的便是防止她再来东宫的时候,没衣衫可换。 林倾暖没想到云顼竟真的为她准备了衣衫,她犹疑的走过去,打开衣柜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么多?” 云顼红着脸嗯了一声,“里面还有。” 林倾暖闻言,连忙翻看了一下里面,脸色也不由腾的红了。 竟然连中衣肚兜亵衣亵裤都有。 云顼尴尬的咳了一声,开口解释,“我是让静和帮着准备的。” 他哪里知道女子都穿那些衣衫,所以便告诉了静和,让她帮暖儿准备好。 不过当时静和着人将衣衫送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不由红了脸。 林倾暖顿时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了,云顼真是,太贴心了。 她红着脸随意拿了几件,便匆匆进了暖玉池。 暖玉池的暗门不太引人注意,若是没有来过的人,绝对不会找到,可林倾暖却是轻车熟路的便进去了。 云顼怔了半响,想到暖儿的话,心里顿时浮起一丝怀疑,不过却极快的按了下去。 暖玉池是隔音的,外面一丝动静也听不到。 云顼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象到了暖儿在里面的情形。 他不由有些口干舌燥,连忙出了外屋,掩饰般的扯起了一本书。 林倾暖进了暖玉池,除去身上的衣衫,赤脚踩着微凉的白玉阶梯,下到池子里,将身体埋入温水中。 她的脑袋愈发恍惚,蓦的就想起了前世那段同云顼相互折磨的日子。 其实准确的说,是她在折磨云顼。 成亲后,云顼一直在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可她却从不领情,对他一直都是冷言冷语相待。 她不愿住在承德主殿,他便将偏殿布置成了主殿,让她住进去,执拗的不愿将她安排到别处。 或许在他看来,这样她便能离他近一些吧? 手臂无意中搭在池壁上,坚实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 她眉头隐隐蹙起,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将手指搭在脉上。 果然,脉象不出意外的紊乱。 看来是梅从安驱动了忘忧蛊,让她的记忆开始混乱了。 云顼等了没多会儿,便见林倾暖头发湿漉漉的出来了。 她身上只着了中衣,个子高挑又纤细,愈发显得玲珑有致。 云顼眸色深了深,连忙移开了视线。 “阿顼,你躲我那么远做什么?”林倾暖不解的问。 好像她会吃人似的。 云顼目光一转,见那张小脸莹白如玉,五官更是明艳动人,他体内顿时涌起一股冲动,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没——没什么。” 他总觉得,这一夜尤为难熬。 林倾暖倒是没有注意云顼的异常,她拿起发巾,刚要去拭头发上的水珠,云顼却先一步接了过来,让她坐在软塌上,帮她擦着头发。 “阿顼,”林倾暖忽然开口,“南疆真的有人可以解我的蛊么?” 云顼其实也不确定那个南疆公主是不是真的可以解这个忘忧蛊,不过他总要去调查清楚。 “嗯,等我去了南疆就知道了,”他顿了一下,又安慰她,“即便是不能,我们抓住梅从安,也可以让他为你解蛊,你不要担心。” 暖儿如今内力全无,若是再拖下去,她体内的忘忧蛊还不一定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他必须尽快去南疆。 至于梅从安,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用。 万一他解蛊的时候,给暖儿重新下了蛊怎么办? 林倾暖浅笑,“有你在,我不担心。” 她只是怕将他忘了。 “暖儿,今日开始你便住在宁国府吧,我过两日去南疆,你在林府我不放心。”他不在京城,为了防止云瑜和云璃对暖儿不利,还是去宁国府比较安全。 林倾暖知道他是担心梅从安或者其他人又使什么诡计,想着林府最近也没什么事,她便从善如流的点头,“好!” 云顼这才略略放心,又专心为她擦干头发,想着天还未大亮,刚想让她再睡会儿,林倾暖却摇摇头,“阿顼,我得先回趟林府。” 云顼无奈,只得为她梳好发髻,先送她回了林府,然后便直接去上了朝。 第268章 不如让茹儿同你一起嫁过去 因着时辰尚早,林倾暖原本没打算惊动菱歌和洛舞她们,不想两个丫头却早已起来,见她回来了,立刻拉着她左看右看。 林倾暖体内的药已经被解了,其他地方也没受什么伤,两个丫头检查完,这才放下心来。 洛舞心有余悸的抱着林倾暖,“小姐,当时真的是吓死奴婢了。” 林倾暖笑着安抚,“没什么,左右都过去了,就是委屈你了。” 挨了梅从安一下,肯定很疼。 洛舞连忙摇头,“奴婢没事,只是担心小姐。” 林倾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开口揶揄,“傻丫头,我也没事。” “对了,马车上的药没弄丢吧?”她蓦的想起买的那些药材,连忙问。 那可是她费了好大劲买来的,银两倒是没花多少,关键是费时间费精力。 洛舞道,“没有,太子殿下他们赶到的时候,马车里的东西都在。” 林倾暖点点头,“嗯,你们收拾下,我们去宁府住些时日。” 两个丫头答应着,连忙去收拾东西了。 用过早膳,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前院同林老夫人说一声,以免这林府的人又拿她不在府中说事。 她进了福禧堂,见门口没有嬷嬷在,脸上刚浮起一丝疑惑,便听里面传出了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菱歌看了林倾暖一眼,小声道,“好像是郭姨娘的声音。” 林倾暖也听出来了,她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笑意,便抬脚进了主屋。 郭氏果然在里面,她正跪在地上,不住的用帕子拭着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老夫人背靠着她躺在床上,压根就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李嬷嬷瞧见林倾暖进来了,连忙躬身向她请安,“老奴见过三小姐。” 林老夫人身子僵了僵,忍着没有回身。 林倾暖浅笑,“李嬷嬷不必多礼,”她顿了一瞬,又不解的问,“郭姨娘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起了身,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个——” 郭姨娘见林倾暖来了,面上顿时一喜,也不跪着了,连忙起身拉着林倾暖诉苦,“三小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是她糊涂了,她为何要来找林老夫人,直接让林倾暖帮忙不就是了? 林倾暖不着痕迹的将被郭姨娘拉住的衣袖扯了回来,淡声道,“郭姨娘莫不是找错人了,我又不掌家,哪里能给你做什么主?” “可是你可以找老爷啊,”郭姨娘委屈的看着林倾暖,“三小姐,你不知道,老爷撤了我的掌家之权,交给了三夫人,你说我冤不冤,明明是秦氏和林倾城出的事,凭什么怪我?” 林倾暖倒是没想到林昭这么快就将郭姨娘的掌家权利给收了回去,原本她还想着,怎么也得几日的功夫。 看来,林昭这次是气坏了。 郭姨娘掌家之权被收回,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林府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先是林浅霜在安国寺出事,然后是皇上对林府的圣旨,紧接着,秦氏和林倾城也在宴席上让林昭丢尽了面子,秦家人还将林老夫人的银子卷走了,桩桩件件,几乎让林府元气大伤。 如此林昭怎么可能不生气,郭氏的过错也许不大,可林昭需要出气,必然会拿她开刀。 夺了她的掌家之权,算是轻的了。 当然,郭姨娘也没讨到任何好处,反而将自己的半生积蓄给赔了进去。 林倾暖脸上的神色愈发淡了许多,“郭姨娘此言差矣,父亲怎么会听我的。” 说完她便不再给郭姨娘机会,直接问向李嬷嬷,“我祖母的病好些了吗?” 被气成这样还在撑着,这林老夫人也是够硬朗的。 李嬷嬷忧心忡忡的回道,“大夫说以后下床都困难了,而且,”她又意有所指的瞥了眼郭姨娘,“而且大夫说了,以后都不能生气,否则,若是被气出个好歹,可就晚了。” 林倾暖点点头,眸中浮起一抹担忧,“那银两失窃的事有着落了吗?” 李嬷嬷的脸色顿时一僵。 她原本的意思是让林倾暖劝劝郭姨娘,让她回去吧,不想林倾暖反而问起了银两的事。 她顿时担忧的看了眼床上的林老夫人。 果然,林老夫人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郭姨娘嘴快,替李嬷嬷答了,“已经报了官,查出来是秦府的人做的,那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已经被处死了,只是这银两要起来有些困难。” “哦?”林倾暖不解,“官府出面也不行吗?” 郭姨娘苦着脸摇头,“秦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吐出来,人家一口咬定我们林府欠了银子,官府没办法,只得将这银子判给了秦府。” 她也希望能要回来,里面还有她一小箱子呢,可问题是徐氏给人家立了字据,人家一拿出来,官府也没办法了。 “三小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李嬷嬷见林倾暖并没有替林老夫人着想的意思,反而开始细问郭姨娘,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林倾暖浅浅一笑,“是这样的,外祖母让我去宁国府住一段时间,我特来向祖母说一声。” 李嬷嬷闻言,连忙看向林老夫人,见她烦闷的摆摆手,显然是不愿管林倾暖的事。 她得了林老夫人命令,便向林倾暖道,“老夫人如今病着,而且也不管府内之事,三小姐自便即是!” 林倾暖点点头,“那我便先告退了。” 说完,她当真直接出了福禧堂,甚至都没过去瞧林老夫人一眼。 郭姨娘见状,连忙跟着出去了。 她们刚走,林老夫人便忍不住又大力咳嗽了起来。 李嬷嬷连忙顺着她的背,脸上却渐渐浮起几分悲哀,看向林老夫人的眼神也有些同情。 她不知道为何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三房儿子,却没有一房在意老夫人的病情。 大老爷非老夫人亲生,不搭理便罢了,可是二老爷也是不闻不问的,这些孙子孙女就更是了。 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郭姨娘紧走几步追上林倾暖,赔笑道,“三小姐真的要去宁国府?” 林倾暖嗯了一声,随意答道,“外祖母让我过去住几日。” “那你这两日可见过太子殿下?”郭姨娘又问。 听到她提起云顼,林倾暖蓦的驻了脚步,挑眉看向她,“郭姨娘有事?” 郭姨娘讪讪一笑,“要不你将茹儿也带在身边?” 见林倾暖眉头微皱,她连忙解释,“你也是知道的,现在林府乱作一团,茹儿的亲事必然会受到影响,我是这样想的,你以后左右是要做太子妃的,而太子殿下不可能只娶一个妃子,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让茹儿同你一起嫁过去,她做了侧妃,也能帮衬着你对付别人不是?” 第269章 想让你去为你二婶瞧瞧 林倾暖眉眼倏地冷了下来,“郭姨娘,我和五妹妹都尚未及笄,你这也有些太着急了吧?” 还想让林倾茹嫁给云顼,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郭姨娘却不太赞同,“怎么会,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先定下总是好的。” 触及到林倾暖眼中的冷意,她又循循善诱,“三小姐,不是姨娘给你添堵,太子那以后是要做皇上的,三宫六院少不了,你们姐妹两个在一起,才不会被旁人欺负了去,况且,茹儿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菱歌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了,冷笑着呛道,“郭姨娘这话说的奇怪,你想将女儿送给太子殿下,找我们小姐做什么,你去找太子殿下便是,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能瞧得上五小姐?” 林倾暖赞赏的看了菱歌一眼。 郭姨娘被菱歌一顿呛,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现在都在传太子殿下看上了三小姐,难不成三小姐还不承认?” “你也说是传言了,我们小姐同太子殿下一没订亲二没成婚,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将五小姐塞过来,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菱歌立刻反驳。 郭姨娘脸色一僵,“当年娥皇女英两姐妹不也是同侍一夫,还传出了千古佳话,三小姐和我们茹儿怎么不可以?” “郭姨娘真是好大的口气,只是不知五小姐有没有人家娥皇女英的本事?” 郭姨娘顿时怒了,只是碍于林倾暖在,她也不敢太过分,只得冷冷道,“你主子还没表态,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林倾暖笑了,只是眼神却是冷的,“郭姨娘最好另外替五妹妹寻一门亲事,否则,我会让她连入门的机会都没有。” 郭姨娘的脸色兀的变了。 “郭姨娘不是要问我?”林倾暖唇角勾出一抹彻骨的冷意,“这便是我的态度,我看中的人,旁人若是敢肖想,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说罢,她又嘲讽的看了眼郭姨娘,这才施施然离开了。 郭姨娘心里恨得要死。 林卿暖不是狂吗,她偏要将茹儿嫁给太子殿下。 到时候看她怎么办? 林倾暖走了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 菱歌不解,刚要问,林倾暖却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扬声道,“大姐姐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菱歌闻言,连忙回头看去,果然见林倾城缓缓走了出来。 林倾城没想到林倾暖竟然早就发现了她,连忙掩下了眼中的情绪,柔笑着走上前,向林倾暖道,“三妹妹,我也是无意中撞见的。” 林倾暖勾了勾唇,“不碍事,我同郭姨娘说的话也不怕旁人听到,只是大姐姐出现的巧,难不成是要去祖母那里?” 林倾城摇头,“我不过是随意逛着,偶然路过罢了,不想却遇到了三妹妹和郭姨娘。” 那个死老婆子,她才不会去看她。 林倾暖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大姐姐还真是有闲心,”说着她忽而叹了口气,“也不知秦氏在大牢里怎么样了?” 林倾城摸不透她是什么意思,便顺着她道,“我既与她脱离了关系,那她是死是活,便不关我的事了。” 她现在还无力同林倾暖对抗,唯有向她服软。 “怎么会不关大姐姐的事?”林倾暖弯了弯唇角,“好歹大姐姐同秦氏以前也是母女,秦氏如今在牢中受刑,若是不小心招供出了什么关于大姐姐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林倾城神情微僵,勉强笑了笑,“三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倾暖无辜的扬了扬眉,“大姐姐以前亏心事做多了,我只是担心,大姐姐如果被秦氏牵连进去,那可怎么办?” 林倾城闻言,勉力压下心底的怒意,刚要说话,却又沉思起来。 林倾暖的话虽然不中听,可也不是没有道理。 林倾暖瞧她表情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她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走开了。 言尽于此,剩下的,可就是林倾城的事了。 希望秦氏喜欢她送的这份大礼才是。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还没有进屋,便察觉到院子里的气息似乎变了。 “青墨!”她扬声道。 青墨立刻现身出来,“小姐!” 林倾暖向周围扫了一眼,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能感觉出来,暗处多了不少人。 青墨连忙回道,“是太子殿下派来暗中保护小姐的。” 他的声音隐隐有些自责。 若不是他护卫不力,太子殿下也不会给小姐增加人力。 林倾暖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淡声宽慰,“梅从安的事不怪你,想必你暗中跟着他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到你了,然后便假扮了你来骗我。” 青墨犹豫了一瞬,“其实前一夜有人来过清芷苑。” 林倾暖讶然的望向他,“谁?” 青墨道,“是个蒙面人,属下和青玄同他交了手,他见闯不进来,便离开了,小姐不在,属下也没有专门去宁国府禀报,估计那人便是梅从安。” 林倾暖这才恍然大悟。 她就说,青墨虽然跟在她身边,露面却不多,梅从安竟然能冒充的了青墨,也的确让她惊讶。 “嗯,我知道了,梅从安素来奸诈,你们以后小心些便是。” 青墨连忙道,“是!” 他犹豫了一瞬,又试探着问,“小姐没有怀疑过属下?” 林倾暖毫不迟疑的开口,“没有。” 在感觉到那个青墨不对的时候,她便知道他不是青墨。 至于青墨同人勾结,那就更不可能了。 “是因为属下是太子殿下的人?”青墨又问。 林倾暖见青墨今日话这么多,不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似乎隐隐有期待之意,便含笑道,“是,也不是。” 云顼的人必然没有问题,还有一点,前世他是为了救她而死,她如何不信他。 青墨愣了愣,忽然笑了。 林倾暖甚少见青墨笑,不由惊了一下。 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 “小姐,二老爷来了。”一名小丫鬟跑过来向林倾暖禀道。 林倾暖抬眸,“在哪儿?” 林晏来找她做什么? 小丫鬟回道,“就在门外。” “小姐,二老爷是不是来为难小姐的?”菱歌有些担忧。 青墨脸色一冷,“小姐,我去轰走他。” 林倾暖淡笑,“既然来了,我们便出去看看。” 她不大相信林晏是来闹事的。 她这个二叔,很少管府内之事,况且自己又没惹他,他有什么理由来找她麻烦? 林倾暖出了清芷苑,果然见林晏正站在门外。 “二叔!”林倾暖浅笑着迎上去,向林晏福了福身。 林晏看见林倾暖,脸色一喜,见她行礼,连忙道,“暖暖不必多礼。” 林倾暖直起身,歉然的向他笑了笑,“二叔莫要怪罪,我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院子里若是进了男子,恐怕会遭人闲话。” 这便是不让林晏进院子了。 林晏尴尬一笑,“不碍事,我们在这里说便是。” 其实林晏是林倾暖的二叔,进去也不妨事,可林倾暖同他又不熟,哪里会让他进院子。 “不知二叔找我何事?”林倾暖直接了当的问。 林晏似乎有些为难,斟酌了一下,才试探开口,“暖暖,我听说你会医术,便想让你去为你二婶瞧瞧。” 原来是为这事。 林倾暖心底划过一丝冷笑,不过面上却不显,她诧异的问,“二婶怎么了?” 闻言,林晏的神色愈发尴尬了,“就是——就是她不小心伤了眼睛,二叔找了好多大夫,他们都说没法子了,二叔想让你去看看。” 林倾暖神色歉然,“恐怕要让二叔失望了,我的医术并不比那些大夫高多少,况且,据我所知,二婶这伤也有好几日了吧,大夫既然说无法救治,那便是没有办法了,我去也是一样的。” 她才没那么好心,去为徐氏瞧病。 更何况,她伤的那么重,想要保住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晏顿时便有些失望,还要再说什么,林倾暖却打断了他,“二叔,我待会儿还要去宁国府,便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待林晏的反应,直接回了清芷苑。 林晏无奈,只得悻悻的走了。 第270章 我又碰到云世子了 林倾暖叮嘱漫萧和芦笙看好院子,又特意留了云顼派来的两名御卫护着清芷苑,便带着菱歌和洛舞去了宁国府。 古月古星和青墨经过林倾暖被绑架一事,哪里还敢离开她身边,即便是宁国府护卫周全,他们也不敢不跟着。 而其余的御卫,则被云顼下了死命令,必须随身保护林倾暖。 于是林倾暖虽然表面上只带了四个丫头,可暗地里的暗卫,却多达二十多名。 宁老太君在得知林倾暖要来住一段时间的消息,顿时乐的喜笑颜开,直接让杜嬷嬷将听雨轩收拾了出来,让林倾暖住了进去。 “老太君,您直接让暖小姐像之前那般,同您住在一个院子多好,这样暖小姐每日便可以来陪您了。”杜嬷嬷安顿好林倾暖,回了宁老太君的裕院,不解的向宁老太君道。 宁老太君乐呵呵的,“暖儿大了,也有自己的秘密了,总是同我这个老婆子住在一起算什么,之前她来的少,我舍不得让她住出去,现在她好不容易来住了,我自然要给她安排的好好的,况且,听雨轩离如儿的宛秋院和寒儿的凌寒院都不远,她们姐妹几个也有个伴。” 杜嬷嬷听了,不住地点头,“还是老太君想的周到,老奴确实没想那么多。” 宁老太君嗔了她一眼,“你哪里是想不到,只是想让暖丫头多陪陪我老婆子罢了,左右如今都在一个府里,你还怕她不来?” 杜嬷嬷连忙笑道,“暖小姐孝顺,自然会常来陪老太君的,老太君放心便是。” 宁老太君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林倾暖到了听雨轩,见宁老太君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心里顿时一暖。 “暖儿,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宁三夫人笑盈盈的自门外走进来。 林倾暖连忙迎了上去,“三舅母,您怎么过来了?” 宁三夫人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她的脑门,“还不是你这个臭丫头不常来,这猛不丁来了,您外祖母欢喜的和什么似的,怎么都不放心,让我再过来瞧瞧。” 林倾暖连忙揽住宁三夫人的手臂撒娇,“暖儿知道,外祖母和几位舅母都疼暖儿。” “那当然,”宁三夫人立刻赞同的点头,“咱们宁府就你、如儿和寒儿三个丫头,寒儿还小,如儿那丫头又和个皮猴子似的,我早就想要个女儿了,偏偏你不早点搬过来。” 林倾暖顿时哭笑不得。 她只是来暂住,怎么外祖母和三舅母这样子,倒像是她要常住在这里一般。 “暖儿知错了,这不是过来了嘛!”林倾暖连忙认错。 说着便将宁三夫人迎进了屋内,菱歌连忙看了茶。 宁三夫人坐下,又笑着问林倾暖,“暖儿,这院子里还缺什么东西,或者你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安排的,都告诉三舅母。” 宁三夫人这一说,林倾暖还真想起一事。 她向宁三夫人跟前靠了靠,小声道,“三舅母,暖儿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拜托您,不过不能让外祖母知道。” 宁三夫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何事?” 她心里暗笑,暖儿这丫头素来乖巧,怎么竟还有事瞒着母亲? 林倾暖脸色一红,含羞开口,“您知道的,外祖母对我和云顼的事还不大同意,所以我拜托三舅母的便是关于云顼的事。” 宁三夫人立刻压低了声音,“你是说以后云顼若是悄悄来听雨轩,让宁府的侍卫装作没看见?” 林倾暖:...... 见屋子里的几个丫头极力忍着笑,她连忙摇了摇头,“三舅母,暖儿不是这个意思。” 云顼的身手,宁国府的暗卫自然发现不了。 “那是什么事?”宁三夫人愈发好奇了。 林倾暖浅笑着解释,“是云顼给我派了几十名暗卫,他们还需要三舅母帮忙安排一下。” 住处和吃饭,都是需要安排好的。 她失踪一事,宁国府的人并不知道,她也不打算告诉他们,省的他们担心。 宁三夫人一听是这事,立刻笑着道,“这个简单,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呢。” 林倾暖连忙摇头,“没有旁的事情了。” “其实太子殿下若是想偷偷溜进来,我也可以帮忙的。”宁三夫人意有所指的向林倾暖笑道。 都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她理解这俩孩子。 况且,太子殿下一表人才,这样的姑爷可不好找,她当暖儿是自己的女儿,当然不舍得她错过此段良缘。 林倾暖的脸色顿时通红,连忙道,“不用了,三舅母。” 宁三夫人见林倾暖推脱,这才作罢。 宁三夫人刚走,宁宛如和林倾寒便过来了。 “寒儿,今日的功课完成了吗?”林倾暖严肃的问。 林倾寒连忙点头,“姐姐,知道你今日要过来,寒儿早就完成了,而且,先生还特意给寒儿免了一些功课。” 林倾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虽然先生给你免了,但是你自己不能放松,知道吗?” 林倾寒笑嘻嘻道,“知道了,姐姐。” “暖儿,你对寒儿要求太严格了,”宁宛如不赞同的撇撇嘴,“我就不喜欢读书,不也长这么大了?” 林倾暖还没说话,林倾寒却不乐意了,“表姐,寒儿喜欢读书的,尤其喜欢先生教的书。” 林倾暖噗嗤一笑,揶揄的看向宁宛如。 宁宛如顿时气闷的瞪了眼林倾寒,“臭丫头,表姐我还不是为了你能有时间多玩。” 林倾寒见状,立刻乖巧的拉了拉宁宛如的手,末了又拉着林倾暖,甜甜一笑,“寒儿知道的,表姐和姐姐都是为了寒儿好。” 宁宛如这才笑了,示意采莲和采露带着寒儿下去玩。 采莲和采露见状,立刻拉着林倾寒出去了。 宁宛如见林倾寒走了,忽然神神秘秘的凑近林倾暖,“暖儿,我告诉你一件事,昨日我又碰到云世子了。” 林倾暖一听顿时警觉,“在哪里?” 宁宛如没想到林倾暖的反应这么大,心里瞬间便有些紧张,“就在永安街上,我本来是要去找梓音的,不想路上却碰到了几名纨绔,要欺负我,最后是云世子救了我。” “白慕没有跟着你吗?”林倾暖神色凝重的瞧着她。 宁宛如连忙点头,“跟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云世子便出现了,然后我便示意白慕不要出来了。” 林倾暖衣袖下的手指微微卷起,忽然正色的问宁宛如,“表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她原本是有些怀疑云瑾的,可经过上次表姐被绑架一事,她的那些疑虑便淡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同意表姐嫁给云瑾。 不管他是否真的喜欢表姐,表姐都不能嫁给他。 宁宛如一怔,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人很好而已。” “表姐,”林倾暖蓦的抓住她的手,“你听我的,离这个云瑾远一点,他不简单。” 宁宛如不解的瞧着她,“我觉得他挺不错的,没你说的那么复杂。” 那样温润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存有别的心思。 林倾暖的心里有些急。 她知道没有证据,表姐是不会相信她的,可她又不能将前世的事讲出来。 “凡事不能看表面,你现在不了解他,还是同他保持一段距离的好。”林倾暖只得退而求其次,暂时说服表姐,先不要和他来往再说。 宁宛如浅笑,“你放心,我同他又没什么,只是碰巧遇到罢了。” 林倾暖瞧着她脸上的笑意与平时大不相同,心里顿时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宁宛如回了宛秋院,刚要进屋,忽然停下脚步,“白慕,你出来一下。” 白慕立刻现身,“小姐!” 宁宛如想了想,试探开口,“你觉得云世子怎么样?” 她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白慕沉默了一会儿,“属下--属下觉得,暖小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宁宛如愣了愣,“你也这么觉得吗?” 她忽尔低低一笑,“其实我倒觉得他挺好的。” 第271章 林倾城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吗 入夜! 京兆尹府大牢! 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悄出现在门口,向守卫手中放了一方物什。 那守卫颠了颠,便将她放了进去。 黑影刚进去,另一道黑影便落在了刚才那守卫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里面都安排好了吗?” 守卫立刻道,“已按主子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那人听了,微微点头,然后便闪身消失了。 之前的黑影鬼鬼祟祟溜了进去,见监牢里关押了不少犯人,那些人看到她,顿时便激动起来,开始对她大声嚷骂。 她心里一怵,刻意不去听那些声音,挨着一间间看了过去,待看到要找的人时,这才停了脚步。 秦氏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日,她头发蓬乱,满脸脏污,衣衫破损,身上更是血迹斑斑。 这些牢头每日都会将她折磨一番,稍有不从,便是一阵毒打。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可她不想放弃,更不愿就这么死了。 她还要找林倾暖那个小贱人报仇,还要去问城儿,为什么要出卖她? 还有沐儿,他才九岁,如果自己死了,那沐儿怎么办? 所以她开始学会了顺从,学会了迎合,他们想要什么,她就给他们,左右不过一副身子,反正也脏了,她不在乎。 她心里唯一想的,便是要活下去,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母亲——”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秦氏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有搭理。 “母亲,是我,我是城儿。”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秦氏一个激灵,连忙挣扎着坐起来,转头向外一看,果然有一道人影在望着她。 她浑身上下都用黑布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可饶是如此,秦氏还是立刻认出了她。 她心中一喜,竟真的是城儿,当下便站了起来,刚要过去,忽然想到什么,又迟疑了下来。 她戒备的盯着她,“你来做什么?” 她没有忘记,就是城儿,将她送了进来。 林倾城眼中浮起几分委屈与自责,声音也有些哽咽,“母亲,我是迫不得已的,林倾城那个小贱人给我下了毒,若是我不按照她说的去做,那她就不给我解药,母亲,我真的不愿害您的。” 她说的凄楚可怜,秦氏的心软了一些,将信将疑的望着她,“她给你下了什么毒?” “好像叫什么黑玉断肠丸,如果七七四十九日没有解药,我就会凄惨死去,母亲,我是您的女儿,怎么会害您,如今她给了我解药,我就马上来救您了,您放心,我现在就救您出去。” 说罢,她便用手上的利刃开始砍那锁头。 秦氏有些不大相信她会救自己出去,这里是牢房,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得手? 可终究是对自由的向往,以及对那些牢头的恐惧,战胜了她的警惕心。 她四下望了望,见一个看守也无,想来是城儿买通了狱卒,这才能顺利进来。 想到城儿为了救她,竟然冒了这么大风险,秦氏顿时热泪盈眶,再也忍不住,扑过去隔着牢门抓住了林倾城的手,“好,城儿,母亲这就跟你出——” 她的话音还没落,忽然感觉胸口一凉,紧接着,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疼的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林倾城见她还不倒,又将手中的匕首向前送了送。 整个匕首顿时都没入了秦氏的胸口。 秦氏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的望向林倾城,“为什么?” 之前是被逼的,那现在呢? 林倾暖隐在黑布下的嘴唇残忍的勾了勾,眸中冷意浮现,“没有为什么,你必须死。” 唯有她死了,自己才会放心。 “我—我是你母亲!”秦氏大口喘着气,双目赤红的盯着林倾城。 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林倾城不以为然的笑了,她忽然俯在秦氏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林倾城。” 秦氏的眸子瞬间瞪大,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倾城却利落的将匕首拔了出来,然后轻轻一推,秦氏便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林倾城将匕首上的血迹擦了擦,然后快速的离开了监牢,再不看秦氏一眼。 她不怕秦氏不死。 匕首上抹了剧毒,秦氏断无再生的可能。 她也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林倾暖既然暗示她杀人,那必然会帮她安排好一切。 她知道林倾暖也不会放过她,可她显然暂时没有要自己命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秦氏死了便死了,没有人会为她伸冤,秦家的人不会,父亲不会,她不会,沐儿,就更不可能了。 林倾城急匆匆离开了大牢,然后便赶回林府,回了自己的明兰苑。 一进屋子,她迫不及待的将身上的黑衣除去,刚要点上灯烛,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屋子里,有人。 “谁?”林倾城忍着惧意,颤抖着声音喝道。 那人一直坐在桌边,听到林倾城的话,这才缓缓回身,向她浅浅一笑,“杀人的滋味如何?” 月光下,那人脸色白的吓人。 林倾城大惊,“是你——” —————— 三皇子府! “滚——”云璃铁青着脸大吼。 跪了一地的大夫立刻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屋子。 太吓人了。 孤影一脸为难,“殿下,这已经是第三拨大夫了。” 云璃脸色阴鸷的可怕,“继续杀,一个不留。” 他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泄露出去。 孤影立刻领命,向外做了个手势。 外面的侍卫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云璃颓然的靠向床头,想着大夫的话,他就忍不住气的要杀人。 什么叫没法治了,他才十七岁,难不成就要这么过一辈子? 他还要坐上那个位子,受万人敬仰,还要坐拥天下,享尽世间绝色美人。 尤其是林倾暖那个贱人,他还没有得到。 可现在,他连男人最基本的东西都没了,还谈什么享受? 他甚至还没有子嗣。 等等,子嗣? 云璃忽然自床上弹了起来,急声问,“林倾城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吗?” 孤影愣了愣,“应该还在吧,派出去的人几次三番都没有得手,那个林倾城小心的紧。” 她之前毕竟是殿下的女人,他们多有顾忌,不敢伤了林倾城性命,所以一直都没有得逞,怕的就是殿下什么时候又想起来了,找他们算账。 “快——快派人去看看,如果还在,立刻将她给本殿接过来。”云璃急着吩咐。 孤影不敢怠慢,连忙派了人去看。 他暗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得亏梅公子吩咐了,对林倾城不能像李珲那样简单粗暴,否则今日他的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云璃见人派出去了,顿时又虚脱的瘫倒在床上。 他双目喷火,溢满了狠厉。 云顼,林倾暖,我云璃对天发誓,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还有那个削了他命根子的暗卫。 “孤影,有个叫青墨的暗卫,派几个人死士过去,找机会下手。” 孤影立刻领命,顿了一瞬,又问,“殿下,直接杀了吗?” “不,”云璃冷笑,“他对本殿做了什么,你们就给本殿报复回去,本殿要让他十倍百倍偿还。” 他暂时动不了林倾暖和云顼,但区区一个暗卫,还难不倒他。 “是!” 第272章 凶手应该是三皇子 在宁国府又养了两日,林倾暖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在院子里松了松筋骨,练了一套腿法,见没什么影响,便寻思着去找乔公子,看看能不能通融下,先教她几手暗器。 她现在没有内力,自然打不过乔公子,若是他愿意教她,那她最起码还能有个东西防身。 虽然她的拳脚功夫也不错,可暗器却能阻止人近身,经过了前两日的事,她愈发觉得功夫是多么重要。 宁宛如刚进来,见林倾暖要出去,不由诧异的问,“暖儿,你要去哪儿?” 林倾暖浅笑,“我去找乔公子,表姐,你要去么?” 宁宛如以为她是要去找那个乔公子探讨诗书,连忙摆手,“我就不去了,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那些文人墨客了。” 林倾暖也不勉强,顺势问,“表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宛如点点头,“梓音下了明日的拜帖,她原本还有给你的,我告诉沈府的人你在这里,沈府的人便将拜帖一起留下了。” 听到沈梓音要来,林倾暖不由也高兴起来,想来是她的伤好了,便迫不及待的要跑出来了。 “那明日我哪儿都不去,等着梓音过来。” 宁宛如捏捏她的脸颊,“那当然了,你可不能乱跑,这几日外面可乱了。” 林倾暖拿下她的手,拉着她自桌边坐下,不解的问她,“怎么个乱法?” 外面很乱吗? 她怎么没听说。 宁宛如立刻严肃起来,“暖儿,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好多大夫都失踪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林倾暖挑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宁宛如也不卖关子,“结果他们的尸首都在乱葬岗被发现了,全部都是一击毙命,你瞧瞧多可怕,那些贼人都敢在京城明目张胆的杀人了。” 说完,她还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显然是吓得不轻。 林倾暖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可不是小事。 她趁机向宁宛如道,“所以表姐你也少出门,不然若是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少出门,便可以少同云瑾见面。 她倒没以为这凶手会胡乱杀人,他的目标很明确,大夫。 但她不介意将此事夸大,好阻断表姐和云瑾的见面次数。 宁宛如倒是没多想,听她如此说,立刻赞同的点头,“我还安顿沈府的人,让梓音多带些侍卫出来呢。” 林倾暖欣慰的笑了,“表姐做得对。” 宁宛如走后,林倾暖连忙将青墨唤了出来,抬眼看向他,“青墨,你怎么看这件事?” 这么大的事,青墨也应该是听说了的,只是不知为何没告诉她。 青墨沉默了一会儿,向林倾暖道,“这些大夫之前都被带走给人瞧过病。” 林倾暖顿时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杀人灭口?” 青墨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林倾暖见青墨神色不对,立刻便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对大夫杀人灭口,那极有可能说明这个人病的很隐秘,不愿让大夫将病情泄露出去。 青墨连忙摇头,回答的极为利落,“不知道!” 林倾暖似笑非笑的向他走了两步,见他下意识后退,她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青墨一定知道些什么。 “青墨,”林倾暖笑的神秘莫测,“皮痒了是不?” 青墨顿时变了脸色,“小姐,属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就不要为难属下了。” 林倾暖轻笑,“怎么就是为难呢?你说你跟了我这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功夫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不如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 说完,她便向古月和古星使了个眼色。 古月倒是没多大反应,倒是古星,立刻兴奋了起来,想也不想便攻向了青墨。 她早就想教训青墨了,哼,目中无人的家伙。 古月见状,也只得无奈的上了场。 青墨有苦说不出,只得被动的还手。 不想古月和古星两人却毫不留情,招招都下了狠手,青墨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 林倾暖让菱歌去屋子里端了些点心出来,坐在那儿悠闲的看着几人动手。 瞧了一会儿,她忽然又吩咐,“再上几个人来。” 古月和古星明显不是青墨的对手。 暗中的御卫微微一愣,小姐这话是对他们说的? 林倾暖扫了一眼,见无人出来,便刻意提高了声音,“不听我吩咐的,明日我就和太子殿下说,召你们回去,换一拨人来。” 那些御卫一听,瞬间急了。 立刻便有几名御卫飞了出来,攻向了青墨。 骤然增加的压力,顿时让青墨的神色开始凝重。 林倾暖边看边点头,青墨不愧是御卫第一高手,这都快一打十了,他竟然还不落下乘。 要知道,御卫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怪不得云顼非要坚持将青墨留在她身边。 “青墨,我看好你,一定要坚持哦!”林倾暖不忘给青墨鼓励。 青墨本来打算告饶,一听林倾暖的话,忽然又改了主意,瞬间气势大增,打的其余几人连连后退。 “小姐,这青墨大人怎么忽然又厉害了?”饶是菱歌,也看出了青墨的变化。 林倾暖含笑望着场中,“他素来心高气傲,我那么一说,他自然就更不能输了。” 菱歌和洛舞顿时醒悟,洛舞也立刻开始大声为青墨加油。 她喊了半天,见青墨根本就没什么反应,顿时便有些失望,“小姐,奴婢喊怎么不管用呢?” 林倾暖瞥了她一眼,“喊多了。” 一鼓作气嘛! 几人又打了好一会儿,青墨瞅准时机,忽然一个横扫,将其余的人踢了出去,这才落了下来。 林倾暖连忙鼓掌,“打得不错。” 她扬唇一笑,“不如接下来你再试试一打二十?” 青墨连忙苦着脸告饶,“小姐,属下再也不敢了。” 林倾暖这才摆摆手让剩下的御卫退下,向青墨淡笑,“说吧!” 青墨此刻哪里还敢隐瞒,连忙回道,“属下猜测,凶手应该是三皇子。” “哦?”林倾暖眉峰微挑,“为何是他?” “他那日被太子殿下折磨的狠了,应该是悄悄找大夫看了,又不想让人知道。”青墨含糊解释。 林倾暖愈发纳闷儿了,不过是受伤,又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 即便他在禁足中,云顼揍了他,他顶多也是不敢张扬罢了,找大夫看个病还是没什么的。 不找御医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杀人? 她想了想,忽然问,“你们究竟把云璃怎么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这伤有些难以启齿,或者是不想被泄露出去。 青墨却不说话了。 林倾暖眉尖微蹙,淡然的瞧向了他。 青墨坚持了一会儿,终是受不住她的目光,只得小声道,“他——他以后不能人道了。” 洛舞满脸疑问。 不能人道,是什么意思? 林倾暖却瞬间懂了。 怪不得那日云顼不和她明说,怪不得青墨吞吞吐吐的,原来...... 她忍住笑,“我知道了。” 云顼这招,还真是高。 既惩罚了他,又让他不得不瞒着。 最重要的是,这事对云璃的打击肯定很大。 只是可怜了那么多大夫,就白白让他给杀了。 这个混蛋。 经过此事,云璃肯定恨她和云顼入骨,不过她不在乎,反正这一世,他们注定是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对了,是谁对他动的手?”林倾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云璃那人,睚眦必报,若是云顼还罢了,他暂时尚不敢动,但如果是旁人,那就要小心一些了。 青墨连忙回道,“是属下!” 林倾暖立刻正色的瞧向他,“你以后注意一些,不要被云璃的人盯上。” 青墨怔了一瞬,才明白了林倾暖的意思,心里顿时浮起几分喜悦,“属下知道。” 小姐是在担心他,他听得出来。 林倾暖却开始沉思,该想个办法阻止云璃了,否则他还会继续杀人。 那些大夫是无辜的。 第273章 给你下蛊的人是谁 宁国府客院! 林倾寒规规矩矩的向唐乔行礼,“先生,那寒儿先走了。” 唐乔微点了下头,然后便拿起了桌上的书。 林倾寒有些失望,但见唐乔没有了说话的意思,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林倾暖刚到客院,便见林倾寒一脸不舍的出了院子。 她柔和一笑,“寒儿怎么这副表情,先生授完课了?” 林倾寒看见姐姐,这才高兴了些,“嗯,姐姐怎么过来了?” 林倾暖向院内努了努嘴,“姐姐找先生有点事,”说罢抬手捏了捏寒儿的脸颊,柔声道,“寒儿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何不高兴吗?” 林倾寒神色委屈,“先生授完课便不理寒儿了,可是寒儿还想同先生说话。” 林倾暖不由失笑,柔声哄道,“寒儿,先生也有自己的事做,你不能总是赖着先生。” 寒儿年纪小,在宁国府没有玩伴,也难怪她这么依赖乔公子了。 看来她还要给寒儿再配个小丫头,当她的伴读。 林倾寒悻悻答应,“知道了,姐姐。” 她只是想同先生多待一会儿而已。 林倾暖揉揉她的小脑瓜,宠溺笑道,“好了,寒儿,回院子去玩吧!” 她能看出寒儿的失落,可这么依赖乔公子,也不是个事儿。 林倾寒点点头,便同采莲和采露一起回了凌寒院。 林倾暖进了院子,见乔公子正在看书,脚步一时有些踟蹰。 她和寒儿在院子外说话,乔公子必然已经听到了,他现在这样,显然是不愿见她,亦或是不愿教她功夫之意。 她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大好意思继续打扰人家。 毕竟,寒儿才刚下了学。 想了想,她便转过身,打算离开。 还是再找个时间罢。 “三小姐找在下有事?”她走了两步,背后忽然响起了乔公子的声音。 林倾暖闻言,不得不又转了回来,向乔公子歉然的笑了笑,“不知师父在读书,多有打扰,徒儿换个时间再来。” 唐乔眉梢微挑,“三小姐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笑意,淡定的走了过去,自他对面坐下,“既然师父这般说了,那徒儿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唐乔听她一口一个师父徒儿的,俨然没将自己那日的话放在心上,便“善意”的提醒,“在下好像还没同意收三小姐为徒。” 林倾暖浅浅一笑,“早晚的事,师父不必介怀。” 唐乔:...... “你的腿好了?” 好一会儿,就在林倾暖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唐乔忽然淡声开口。 林倾暖点头,“好了,不过内力没了,还是无法同师父切磋。” 说罢,她便期待的看向他。 内力都没了,她既然叫他一声师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他总得教她点防身功夫吧? 唐乔神情僵了一下,故作随意的问,“怎么回事?” 林倾暖脸上浮起几分无奈,“没法子,技不如人,遭人暗算了,”末了又叹,“哎,谁让我不会暗器呢,剑术也练的不到家。” 饶是平静如唐乔,嘴角也不由抽了抽。 需要这么明显么? “手伸过来!”唐乔淡声开口。 林倾暖明显愣了,“啊——” 不过她随即便反应过来,他是要为她把脉。 她连忙道,“不用了,我就是大夫,没法子的。” 解了蛊,内力就恢复了。 唐乔瞧着她的目光不变。 林倾暖见他坚持,尴尬一笑,不得不应付的伸出了手。 唐乔看了她一眼,然后三指轻压在了她的寸关处。 林倾暖瞧着他半响没动静,便要收回手,唐乔蓦的开口阻止,“别动。” 林倾暖立刻就不敢动了。 她心里有些郁闷,叫他师父一则为了学功夫,二则是为了探查他的身份,怎么如今反倒真像他徒弟了。 好一会儿,唐乔才撤了手,淡淡开口,“忘忧蛊!” 林倾暖先是一惊,继而大喜,“你会解?” 他若是能解,那云顼便不用再去南疆了。 唐乔薄唇轻吐,“不会。” 林倾暖见他不似玩笑之意,原本激动的神情,顿时失望了。 能看出来她中了蛊,她还以为他会解,不想...... 唐乔若有所思的瞧了她一眼,“给你下蛊的人是谁?” “一个叫梅从安的人,你应该没听说。” 这不算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既然他瞧出了她的蛊,那她告诉他也没什么。 唐乔的身体微微一僵,“梅——从安么?” 林倾嗯了一声,“他是云璃的人,多年前就给我下蛊了,因为这个,我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记不起她同云顼的所有回忆,终究是一件让她遗憾的事。 唐乔见她有些失落,想了一会儿,蓦地开口,“虽然我不能解蛊,但有办法将它暂时压制住。” 林倾暖原本都不抱希望了,不想他竟然能压制这蛊,立刻又开心起来,“怎么压制?” 唐乔拿起桌上的纸笔,凝神写了一个方子,然后递给了林倾暖。 林倾暖接过来一瞧,顿时恍然,“原来蛊虫怕的是这几味药材?” 唐乔微微颔首,“若是在相应穴位上配以施针,效果会更好,不过也管不了多长时间,这蛊虫狡猾的紧。” “那能管多长时间?”林倾暖扬了扬眉。 若是一两天的,那她也没必要压制了。 “至多一个月吧,”唐乔看了她一眼,“如若不压制,内力尽失是第一步,然后便是记忆混乱,最后记忆丧失,无情无爱,无悲无喜,人如行尸走肉。” 林倾暖心头一跳,连忙道,“那我现在便回去按方配药。” 学功夫什么的,哪里有身体里的蛊重要。 她可不能再忘了云顼。 “你不是想学暗器功夫?”唐乔眸中微微划过一丝笑意。 林倾暖面上一喜,“师父愿意教我了?那我压制了蛊虫便来。” 唐乔不慌不忙道,“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师父请说。”只要她能办到,自然不成问题。 唐乔淡淡一笑,“帮我找一个人。” —————— 东宫! 青玄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云顼,恭声回道,“太子殿下,这是关于梅从安的信息。” 云顼接了过来,翻看了几下,墨眸微露讶异,“唐家庄的人?” 青玄回道,“是,他原名叫唐从安,是唐令的养子,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叛出了唐家庄,化名梅从安,隐匿在了三皇子身边。” 云顼嗯了一声,“给肖亦泽传信,让他来见本宫,另外,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去南疆。” 青玄立刻领命而去。 第274章 必须平平安安的回来 林倾暖回了院子,立刻让青墨出去照着药方抓药。 之前抓的那些药里面刚好有几味是没有的,还需要补齐了,才能配制。 青墨出去后,林卿暖便带着寒儿去了裕院,陪外祖母用了膳,又为她看了脉,写下了方子。 杜嬷嬷刚要着人去抓药,林卿暖想着自己刚好要配药,正好要帮外祖母也配了,便又将方子要回来,带回了听雨轩。 她回来的时候,刚好见青墨回来,不由微微诧异,“怎么这么晚?” 她在裕院待的时间可不短,凭青墨的身手,早就该回来了。 青墨回道,“碰到一点事,耽搁了一会儿。” 林倾暖抬眸,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心中渐渐了然。 “和人动手了?” 青墨将手中的药包递给林倾暖,开口解释,“属下出去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跟着属下,所以属下就将他们引到无人的地方,处理掉了。” “是云璃的人?”林倾暖皱了皱眉。 将注意力放到青墨身上,除了云璃,她想不到别人。 青墨摇头,“不知,对方都是死士,属下就直接结果了。” 林倾暖点头,“我知道了。” 看来云璃已经开始动手了,她要想个法子才是。 “小姐,属下出去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事。” 林倾暖刚要回屋,听到青墨的话,不由又顿了脚步,“什么事?” “秦氏死了,死在了大牢里,说是得了急病没的。” 林倾暖一听,原来是这事,便笑道,“大牢里的犯人被杀,京兆尹肯定担不了这个责任,说是病亡,意料之中。” 之前她让云顼给林倾城提供个方便,让她能顺利进入大牢。 如今秦氏死了,林倾城显然是得手了。 这件事她早有预料,便也没有多惊讶,想到还要配药,她连忙进了屋子。 夜里。 云顼来的时候,便见那抹纤细的身影正在灯下不停的忙碌着,而桌子上,则摆满了各种药材和瓶瓶罐罐。 他眸中浮起一丝笑意,走过去自背后揽住她,开口揶揄,“看来我的小丫头真的是要改行当大夫了。” 林倾暖在那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时候便知道是云顼。 她回过身,向他笑道,“那可不,我觉得我有好多事要忙,又要研究毒经,又要配药,都耽误不得。” 云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给你的毒经你都看了?” 他隐约记得有好几本。 林倾暖摇头,“哪有那么快,第一本才看了一半,不过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毒经里面记载的太全了。” 很多毒药和解毒的方法她都没听说过,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傻瓜,这可是鬼医的着作,当然专业了。”云顼摸摸她的头,搂着她坐下。 林倾暖想要抱她,无奈自己的手又刚沾过药,只得作罢。 听到云顼说这是鬼医前辈的书,她顿时便惊了一下,“怪不得呢,这么说,我要是学会,也算是鬼医前辈的半个徒弟了?” 云顼失笑,“就这么喜欢拜师父?” 一个还不够? 林倾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是,就是想多学些本事。” 云顼眸中溢出几分宠溺,“你要想学,有机会我带你见见他。” “真的?”林倾暖眼神亮了亮。 若是能同鬼医前辈切磋下医术,那她肯定会受益匪浅。 毕竟,毒术这块不是她的专长。 “嗯,放心吧!”云顼见她开心了,也不由愉悦了几分。 “阿顼,你真好。”林倾暖立刻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云顼眸色骤然加深。 林倾暖却没注意到云顼的神色,她指着眼前的药对他道,“你知道吗,今日师父告诉我压制忘忧蛊的方法了,只要将药配好,我的内力便可以恢复了。” 唐乔会这个? 云顼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 不过想着他同梅从安的关系,也就不奇怪了。 不管怎样,暖儿的蛊毒能暂时压制住,他也能放心些。 毕竟他不在她身边,恢复了内力,她也更安全。 “唐——乔公子有没有说怎么解蛊?” “没有,”林倾暖失望的摇头,“师父说他只能暂时压制。” 云顼见她失落,连忙安慰她,“没事,暂时压制住就好,我明日便出发去南疆,你在京城乖乖等我就行。” “这么快?”林倾暖瞬间慌了。 她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会这么急。 云顼嗯了一声,将她揽到怀里,柔声道,“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回来。” 林倾暖虽然不舍,可她也知道,云顼是铁了心要去了。 “阿顼,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无人能解,我们再重新想办法,但是你必须平平安安的回来,知道吗?”她仰起头,神色认真的看向他。 旁的都不重要,唯有云顼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云顼低头,见那双晶亮的凤眸里,满满装的都是他,他心一软,立刻俯身狠狠吻向了那娇艳的红唇。 林倾暖的手不能抱他,只能仰着头被动的承受着他的热情,好在他的手掌及时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这才不至于让她掉下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越来越娇软,嘴里的味道越来越香甜,云顼吻的愈发深入,身体某处也渐渐起了变化。 他愈发紧的让她靠向自己,仿佛要将那绵软的身子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两人亲密了好一会儿,云顼才不舍的放开林倾暖,柔声道,“赶快去配药吧。” 林倾暖却果断的摇头,“不,药明日再配,今日我要同你在一起。” 云顼明日就走了,她怎么舍得去配药? 云顼揉揉她的脸颊,嘶哑着嗓子哄她,“乖,你配药,我在旁边陪你。” “真的?”林倾暖怀疑的望着他。 云顼柔笑着点头,“真的。” 林倾暖这才听话的去配药了。 她刚起身,云顼便暗暗松了口气。 话说,他的自控力真是越来越低了呢。 瞧着她又低头去捣鼓那些药了,云顼趁机压下了自己体内的那股火。 林倾暖配完药,便将菱歌唤进来,让她下去熬药了。 她将剩下的药收起来,又净了手,便瞧见云顼正坐在软塌上翻看她写的各种药方。 她低低一笑,走过去蹲下身子,趴在他腿上向他娇笑,“怎么样,这些方子还不错吧?” 第275章 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云顼见她忙完了,便将方子放到一边,伸手将她提起来按在腿上,刮了刮她的翘鼻,“我对医术并不精通,只能看个大概。” 林倾暖笑嘻嘻窝在他怀里,“没关系,你有我就够了。” 她要站在云顼身边,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一直躲在他身后,让他保护。 云顼闻言,脸上却浮起几分感慨,“是啊,我有你就够了。” 有了暖儿,他还有什么可求的。 “对了,阿顼,云璃肯定还会再找人医治的,但是他的病根本就不可能看好了,所以还是会有大夫被他杀,我们要阻止他。” 云顼一听她的话,便明白她已经知道了云璃的伤。 他淡淡一笑,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已经有大臣将大夫被杀一事禀报给了父皇,父皇下令彻查,云璃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而且,如果他不想被牵连,还得交出凶手。” “是你安排人上奏的吧?”林倾暖反应过来,戏谑的瞧着她。 云顼嗯了一声,“云璃的势力还没完全挖出来,所以暂时不能让他死,但杀人偿命,他总要付出代价。” 林倾暖连忙道,“你这次去南疆也小心一些,云璃现在必然恨极了你,我怕他会对你动手。” 虽然知道云顼的本事了得,可她还是免不了担心。 云顼瞧着她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心里一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安慰,“放心吧,我没事,你在京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要出门了。” 虽然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人护卫,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知道了,”林倾暖乖巧的答应,末了又道,“云璃现在好像盯上了青墨,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他不敢再对青墨动手。” 说罢,她便俯身在云顼耳边,悄悄和他说了起来。 云顼听她说完,便含笑点头,“好!” 他起身走到桌边,在纸上简单写了两句,然后将青玄唤进来,吩咐了下去,青玄立刻领命而去。 “我看他还敢不敢再动我的人。”林倾暖冷哼出声。 云顼宠溺的将她搂在怀里,揶揄道,“那是,我的小丫头厉害着呢,谁敢惹。” 林倾暖忍不住笑了。 话说她在云顼面前,真的是越来越像一个小孩子了。 “乖,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云顼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柔声哄她。 林倾暖连忙拉住他的手,“你也一起。” 他们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明日他便走了,她舍不得他离开。 云顼眸色微深,“暖儿,这里是宁国府。” 林倾暖脸一红,小声开口,“外祖母这么晚是不会派人过来的。” 她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而已。 云顼瞧着她娇羞的模样,哪里还舍得拒绝。 况且,他原本也不舍得走,本来是打算看她睡着再离开的,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原本就不坚定的心愈发动摇了。 搂着她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怀念了。 林倾暖见他脱了靴子,连忙向里面挪了挪,让他躺上来。 云顼刚躺下,便伸出手臂将她纳入怀里。 林倾暖也环上了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她瞬间便觉得很安心。 感觉到那副柔软的身子紧紧挨着自己,云顼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悸动立刻又涌了上来。 他忽然发现,他对暖儿的想法似乎越来越不纯洁了。 他连忙向边上靠了靠,试图远离她一些。 林倾暖却不明就里,顺势又向前窝进了他的怀里。 云顼此刻心猿意马,哪里敢挨着她的身子,立刻又向外挪了几分。 这下,林倾暖终于发现了云顼的不对劲,见他身子紧绷的厉害,她虽不解,却不由起了几分玩乐之心,便又故意靠近了他。 云顼暗暗叫苦,想都没想便继续向外挪去,不想他早就在床边上了,这一躲,身体忽然落空,立刻便向床下掉去。 林倾暖大惊,连忙搂紧他的腰身,不想云顼身子重,匆忙之下,她又力气不够,于是两人便一起跌到了床下。 云顼怕她摔着,顺势将身子一转,把她扣在怀里,背向下摔了下去。 好在地上铺着地毯,也不会摔疼。 林倾暖惊魂未定的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压在云顼身上。 她愣了半响,蓦的噗嗤一笑,“阿顼,你总躲着我干嘛,我又不吃人。” 竟然能掉下床,这也太丢人了些。 云顼此刻却笑不出来,怀里那副温热的身子紧紧贴着他,让他的体温愈发滚烫。 他忽然翻身而起,将林倾暖压在了身下。 林倾暖听他的呼吸明显有些粗重,心里顿时便有些紧张,隐隐也明白了他的失态。 “阿唔——” 她刚说出一个字,云顼微凉的唇便印了上来,她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口腔中。 云顼扣着她的后脑,让她更紧的贴向自己,不断的加深这个吻。 林倾暖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总觉得,这会儿的云顼似乎和平日里不大一样。 他吻了她半响,又渐渐移向她的脸颊、耳垂、脖子、锁骨...... 林倾暖大脑越来越空白,整个人沉溺在他的温柔中,愈发迷失了自己。 云顼的手向下滑到了她的腰带上,轻轻一扯,那衣衫便散了开来。 林倾暖被他吻的七荤八素,口中不自觉发出一声嘤咛。 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的脸愈发红了。 云顼却骤然清醒了过来。 他心里划过几分懊恼,连忙放开她。 见她脖子上深深浅浅都是痕迹,衣衫更是半解,他愈发自责了。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没忍住。 林倾暖自迷蒙中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状态,顿时羞的推开了他,慌忙爬上床窝进了被子里,再不敢看他一眼。 他们怎么,怎么就...... 关键还是自己要他留下的,那不成了...... 想到这儿,她立刻探出小半个头,红着脸向他小声道,“你——你回去吧,我要——要睡了。” 说完,她又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埋到了被子里。 太羞人了。 云顼见她害羞了,不由低低一笑,想着自己这样子也不可能再留下了,否则再失控了怎么办。 “那你——不要一直蒙在被子里,早点休息。”他的声音柔的几乎能滴出水。 被子里的人微微动了下,似乎在点头。 云顼见状,知道自己不走,她是不可能出来了,只得站起来,整了整衣衫,然后若无其事的出了门。 外面守着的青墨立刻迎了上来,“太子殿下!” 云顼故作镇定的点了下头,“保护好她。” 青墨连忙道,“殿下放心。” “自己也注意些。”云顼又匆匆丢下一句,便快速的离开了。 青墨愣了愣,心里一暖,低声笑了。 云顼施展轻功在宁国府附近绕了好几圈,这才平复了体内的冲动,然后落到了宁国府客院。 唐乔见云顼又来了,丝毫不意外,淡声笑道,“太子殿下这是来看三小姐,路过在下这里?” 云顼看了他一眼,自他对面坐下,“本宫来问你件事。” “何事?”唐乔眸底浮起一丝疑惑。 “梅从安的事!” —————— 三皇子府! “殿下,现在皇上要追究大夫被杀一事,而且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我们怎么办?”孤影担忧的问。 云璃恨铁不成钢的睨了他一眼,“交出几个人应付便是,这还用本殿教你?” 孤影立刻应道,“是,殿下!” 他刚要退下去,忽然感觉破空之声迎面袭来,他立刻抬手接住了暗器,厉声喝道,“什么人?” 门外人影闪过,再没了动静。 孤影连忙追了出去,却见院子里空空的,哪有什么人。 他连忙又回了屋子,拿起手中的东西一看,见那飞镖插在一张纸上,显然是一封信。 “三殿下,您看——” 云璃自然也看到了他手上的东西,冷着脸吩咐,“拿过来!” 孤影立刻将东西呈了上去,为了防止那镖有毒,他特意将镖取了下来。 云璃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铁青,忍不住破口大骂,“云顼,欺人太甚。” 孤影好奇上面写了什么,刚要问,云璃却将东西递给了他,冷声道,“处理掉,”顿了顿,又不甘不愿的吩咐,“将跟着那个青墨的人暂时先撤回来吧!” “是!”孤影答应着,便退出去了。 出了院子,他展开那张纸,见上面只有一句话,“青墨若有事,汝私天下知。” 第276章 宁大哥在府里吗 翌日! 林倾暖苦恼的坐在铜镜前,瞧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思来想去,终是选了一套高领的襦裙,算是勉强遮住了。 她简单的将发髻绾了起来,便出了门。 青墨见林倾暖出来,立刻闪身出现,瞧了瞧还没大亮的天色,不解问道,“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学功夫!”林倾暖松了松筋骨,又问,“你知道今日云顼什么时候出发吗?” 若是来得及,她还能赶过去送送云顼。 昨儿个云顼走后她便后悔了,想着两人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她竟然就那么残忍的把他赶走了,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青墨连忙回道,“殿下寅正时刻便已经出发了,这会儿估计距离京城也有一段距离了。” “这么早?” 林倾暖呆愣了一会儿,心底失望与思念交织。 她还以为,他要等到天大亮才走呢。 “小姐不必挂心,太子殿下说了,他会尽快赶回来。”青墨见林倾暖神情不郁,笨拙的开口安慰。 林倾暖沉默了一会儿,叹声开口,“我知道了。” 她抬脚便向外走去。 青墨连忙刻追了上来,“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林倾暖偏头看了他一眼,“我去同师傅学功夫,你就在院子里守着便是!” 云顼都出发半个多时辰了,她便是去也赶不上了。 青墨却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小姐,属下要随身保护您。” 林倾暖失笑,“我又不出府,能有什么事,你就留在这里。” 青墨见林倾暖坚持,只得不甘不愿的停了脚步。 小姐不让他跟着,那他远远守着总可以了吧? 林倾暖见时辰尚早,便先出去跑了一阵,活动了下筋骨,然后才去了武场。 她到的时候,见乔公子已经在等着了,连忙快步走过去,“师父!” 唐乔微微点头,“不错,很准时。” 林倾暖扯出一抹笑,“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嗯,”唐乔指了指石桌上的石子,淡声开口,“发暗器最基础的是手腕的力度、巧劲,还有准确度,唯有练好这几项,才能学唐家庄的暗器,今日开始,你先联基本功,什么时候练好了,我再教你。” 说罢,他随意捏起一枚石子,向前甩了出去,不见多少花哨动作,那枚石子便没入了前方的树干。 他打的速度不是太快,林倾暖瞧明白要领,便也拿起了石子,开始练起来。 她本就会功夫,虽然之前没有学过暗器功夫,基本的却也难不倒她,不过一会儿功夫,她便掌握了要领。 只是因着内力还没有恢复,她的石子也只能在树干上打出淡淡的痕迹。 唐乔倒是没想到她学的这般快,于是又简单教了她一些发暗器的绝技。 林倾暖看明白后,便又练了起来,一直练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揉着发酸的手腕,向乔公子告了别,打算回院子。 见他也要转着木轮回去,林倾暖连忙道,“师父,还是我来吧!” 唐乔淡淡摆手,“不必了。” 林倾暖刚同他学了功夫,心里本就感激不已,哪里会听他的,于是不由分说的便扶上了他的椅背,推着他离开。 唐乔无奈,只得由着她了。 “你的内力还没恢复?” 林倾暖听到他问,淡笑着回道,“我待会儿回去就服药。” 昨晚因着脖子上的痕迹,她实在没好意思让菱歌进去,便推到了今天。 因着云顼的离开,林倾暖心情有些低落,而唐乔又素来少言,于是两人一路便没有再说话。 林倾暖先将唐乔送了回去,然后才回了听雨轩。 菱歌和洛舞见林倾暖进了院子,连忙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 林倾暖淡淡嗯了一声,“药熬好了吗?” 菱歌连忙道,“已经熬好了。” 末了又诧异道,“小姐今早怎么没唤奴婢和洛舞侍候?” 她是知道小姐今日卯时要去学功夫的,可等她到了小姐屋子,小姐却已经不在了,若不是院子里的暗卫说小姐是自己出去的,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林倾暖生怕被人发现她脖子上的秘密,哪里敢让她们到跟前侍候,今日起得早,便是为了躲着她们。 不过她也不能告诉她们原因,于是便含糊的解释了一句,“今日起得早了些,就没惊动你们。” 两个丫头不疑有她,也没再问,连忙让人传了膳。 用过早膳,菱歌便将药端了上来。 林倾暖喝了药,让菱歌下去,然后快速的解了衣衫,配合着在几处穴位上施了针,没多大会儿,便感觉丹田处有一股真气缓缓升起。 她心里一喜,立刻盘腿坐下来开始用功,引着这股真气涌向全身。 那真气刚开始还很弱小,林倾暖也不气馁,不断的让它顺着体内经脉游走,汇集着更多的小股真气,渐渐的,真气越来越大,最后重新汇聚到丹田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林倾暖缓缓收回手,又调息了一会儿,这才穿好了衣服。 第一日便恢复了五成,如此看来,再过两日,内力就该全部恢复了。 “小姐,您好了吗?”菱歌在外面问。 她总觉得,今日的小姐很奇怪,连喝药都不让她在跟前侍候,这都将近一个时辰了,也不知小姐在里面干什么。 “好了,你进来帮我梳妆吧!”林倾暖又将脖子遮掩好,然后扬声吩咐。 她早晨为了方便学武,便用一支簪子简单的将头发绾了起来,若是见客人,自然不能如此失礼。 菱歌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见林倾暖已经在镜前坐好,便拿起了玉梳,开始为她绾发。 “小姐,表小姐院子里的珍珠刚才过来了,说是沈小姐已经来了。” 林倾暖嗯了一声,“我们稍后便过去。” 因着年纪小,又是在府里,她的发髻也不用多繁复,菱歌不多时便梳好了。 林倾暖瞧了瞧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向菱歌道,“走吧,我们去宛秋院!” 菱歌连忙道,“是” 到了宛秋院,珍珠立刻迎了上来,“暖小姐,您过来了。” 林倾暖嗯了声,“表姐和沈小姐在里面吗?” “在的,暖小姐跟奴婢来。”珍珠说完,便撩起帘幕,引着林倾暖进了屋子。 一进去,林倾暖便瞧见宁宛如和沈梓音聊的正欢。 看见林倾暖,宁宛如立刻起身将她拉着坐下,口中埋怨,“怎么来的这么晚?” 林倾暖歉然一笑,“院子里有点事,便临时耽搁了。”说罢,笑着向沈梓音颔首,“梓音。” 沈梓音笑呵呵的捏了捏林倾暖的手,然后嗔了宁宛如一眼,“你以为都像你,每天无所事事,暖暖肯定有事忙的。” 经过上次一事,沈梓音是打心眼里佩服林倾暖,听了她的话,想当然便以为她是忙正事去了。 “就是一些琐事,也没什么忙的,”林倾暖笑着解释,然后关切的看向沈梓音,“梓音,你的伤口好了?” 沈梓音连忙重重点头,“已经好利索了。”怕林倾暖不信,她又活动了下胳膊,证明自己没事了。 “暖暖,你伤怎么样了?”想着她的命是暖暖救的,暖暖受伤她却没去瞧她,沈梓音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无大碍了,”林倾暖一见沈梓音的神色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了,不由笑着打趣,“我们俩前后脚受伤,也算是缘分,若不是林府和沈府离得远,我们倒可以在一块养伤了。” 宁宛如也噗嗤一笑,“可不是,你们都受了伤,我和蓁蓁这段时间都没什么事做了。” 沈梓音本就心大,一听二人的话,心里的那丝歉意也瞬间散了,只还是拉着林倾暖的手感激道,“若不是暖暖,我这条小命恐怕就交代了。” 林倾暖却摇摇头,揶揄一笑,“梓音,你最应该谢的人不是我,是大表哥,当时可是大表哥将你救下的。” 沈梓音愣了愣,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绯色,声音也低了几分,“我的确是该谢谢宁大哥,”说着,她又抬起晶亮的眸子,望向二人,“宁大哥在府里吗?” 第277章 宁大哥,我有话同你说 宁宛如愣了愣,先是看了林倾暖一眼,然后才摇摇头,“不在,大哥去军营了。” 暖儿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句,这梓音也太实在了些。 “这样啊。”沈梓音失望的垂下了眸子。 宁宛如以为她是想向宁屿当面道谢,连忙道,“你不用太见外,我大哥素来热心,再说了,碰到那样危险的事,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沈梓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道谢是其次的,她只是想见见宁大哥。 林倾暖自然瞧出了沈梓音的想法,不过也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当下便一语双关的笑道,“梓音,你不必着急,今日见不到,改日总会见到,大表哥又不会跑了。” 沈梓音被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凤眸一瞧,脸色愈发红了。 她总觉得,暖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晓得,宁大哥是有军职在身的人,哪能一直待在府里。”她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宁宛如瞧着沈梓音的神态和往常大不一样,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梓音,你莫不是伤了一场,连性子也改了,好好说着话,脸红个什么劲儿?” “哪有,”沈梓音连忙否认,末了还掩饰般的环视了下她的屋子,开口抱怨,“是你这里太热了,怎么,你们没感觉到吗?” 宁宛如愈发惊奇了,她屋子哪里热了? 她又回头问珍珠和翡翠,“你们觉得热了?” 珍珠和翡翠摇摇头。 林倾暖噗嗤一笑,连忙打圆场,“许是梓音从外面进来,觉着热了吧。” 沈梓音怕宁宛如多问,立刻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林倾暖担心她伤口没有好完全,示意她解开衣衫,沈梓音知道暖儿要为她看伤口,便红着脸,从善如流的褪下了衣衫。 白皙如玉的肩膀上,只剩一道浅浅的伤疤,显然是恢复的不错。 林倾暖这才放心。 只是那伤疤生在莹白的肌肤上,实在是有些刺眼。 “菱歌,”林倾暖回头吩咐,“回去将我屋子里那瓶去除疤痕的伤药拿过来。” 那是她为自己的腿伤专门配的药,当时多配了一瓶,刚好送给梓音。 菱歌立刻答应了声,回去取药了。 沈梓音听了她的话,立刻便欣喜起来,“这疤真的能去掉?” 女孩子哪个不爱美,若是能去掉,谁想留这么个疤痕在身上。 林倾暖笑着嗯了一声,“你将药拿回去,每日按时涂抹,用不了多长时间,那疤痕便会没了。” 沈梓音将衣衫拉起来,感激的看向林倾暖,“暖暖,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不多时,菱歌便将药拿了回来,递给了沈梓音的丫鬟杏儿,又细细叮嘱了用法和用量,杏儿立刻用心记下。 “不必客气,”林倾暖唇畔扬起一抹笑容,“这药放着也是放着,你拿回去用便是。” 沈梓音当下也不再客气,让杏儿将药收了起来。 她看向林倾暖,向她推心置腹道,“暖暖,我觉着你以后便一直住在宁府吧,你不知道那个林府现在都快被人笑死了,若是再回去,恐怕连你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宁宛如表示赞同,“梓音说得对,你瞧现在多好,我们院子又挨得近,以后便可以长久在一处了。” 林倾暖揶揄的看了眼宁宛如,“表姐,你若是同我长久在一处,那二舅舅和二舅母便要急了。” 她并不喜欢待在林府,可现在搬出去,显然不合适,最起码她明面上还是林府的女儿。 沈梓音也听说了最近宁府正在暗中为宁宛如相看人家,便也笑着开口,“可不是,我听说宁二夫人相中了于家的小公子?” 她的母亲同宛如的母亲是手帕交,她也是听母亲说的。 林倾暖见宁宛如没吭声,便微笑点头,“那位于公子同黛儿是同宗,现在正在大舅舅军中。” 她自然知道外祖母和二舅母相中了那位于公子,她也看了那位于公子的资料,品貌双全,倒是不错的人物。 但她更关心表姐的想法,所以便打算先出言试探一下。 宁安如听着两人的话,立刻将头一偏,不屑的开口,“我都不认识那个于公子,干嘛要嫁给他,我才不要。” “表姐不是喜欢大将军,这于公子年纪轻轻便在军中效力,以后必然是要当将军的。”林倾暖目光灼灼的看着宁宛如,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沈梓音也颇为不解,“我觉得这于公子很好啊!” 宁宛如连忙摆手,“你们不用说我了,我又不急着嫁人,反正那个什么于公子的,我没兴趣。” “宛如,你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沈梓音上下打量了几下宁宛如,忽然醒悟过来。 不喜欢就不喜欢,还这么抗拒,真是让人怀疑。 宁宛如心虚的看了眼林倾暖,回过神来,立刻否认,“没有,你别胡说。” 只是有点喜欢,还算不上心上人吧? 林倾暖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淡了下来,眸色深邃。 “如儿,暖暖!” 三人正聊着,宁屿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沈梓音也在,便又向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沈小姐!” 沈梓音没想到宁屿忽然出现,顿时便有些手足无措,心里藏的那些话,一句也没说出来,只干巴巴的叫道,“宁——宁大哥。” 好在宁屿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转向了宁宛如和林倾暖。 “哥,你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宁安如立刻站起来问。 宁屿开口解释,“刚接到旨意,皇上命爹率五万人马赶赴边疆,我和于兄都要随行。” 宁宛如呆了呆,“要打仗了?” “什么时候走?”林倾暖也走过来问。 她并不记得前世这会儿发生过什么战争。 况且,如果真是边关发生了战争,那区区五万人马怎么可能够? 宁屿看向了林倾暖,温声解释,“三日后便走,江夏和我们大楚之间发生了一些摩擦,南疆那边态度又不明,所以皇上便派我爹去驻守青州,以备不时之需。” 这么说可能是长期驻守了? 林倾暖的心微微一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青州是大楚地界,毗邻江夏和南疆,南疆既然是大楚的附属国,又为何会态度不明? 尤其云顼才刚出发去南疆。 沈梓音一听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立刻上前拉住宁屿,“宁大哥你要去边关?” 她已到成婚年龄,若是宁大哥这一去便是好几年,那她不就没有机会了? 宁屿诧异的瞧了眼沈梓音,不明白她干嘛这么激动。 不过他素来好性子,便点头回答,“嗯,父亲去青州,我自然是要跟着的。” 青州是边疆重镇,在这里驻军,既可遏制江夏,又可监视南疆,他军中经验不足,这样的机会当然不愿错过,父亲的意思,也是让他和于韶都跟着。 沈梓音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悻悻的收回了手。 完了! 林倾暖缓了缓神,“三日,五万大军的粮草来得及准备么?” 兵马虽然不多,可长期驻守,也是需要不少粮草的。 “听父亲说,我们先随军携带部分粮草,其余的陆续通过水路再运到青州。”宁屿好奇的看了两眼林倾暖。 暖儿又没打过仗,怎么知道这么多行军的事? 林倾暖闻言,心里愈发担忧了。 看来边关的事很急,否则也不会这么急着出兵。 “外祖母和大舅母她们知道了吗?”林倾暖最担心的是外祖母一时能不能接受的了。 不过她随即便想到,大舅舅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了,宁国府历来忠君爱国,外祖母深明大义,怎么可能有意见。 宁屿点头,“我爹已经同祖父和祖母说了,我母亲也知道了。” 林倾暖闻言,心下稍安。 宁屿见她们都不说话了,便要回自己的院子收拾东西,三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忐忑不安的声音,“宁大哥,我有话同你说。” 第278章 梓音真的看上了哥哥 宁屿回头,惊讶的看着拉住自己的沈梓音,“不知沈小姐要同我说什么?” 他知道这位沈姑娘一直同如儿交好,可他好像同她并不怎么熟。 被他这么一瞧,沈梓音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红霞,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可拽着他衣袖的手,却执拗的不愿放开。 林倾暖瞧着宁屿呆愣的模样,无奈的叹口气,只得对屋子里的丫鬟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各丫鬟见自家主子都没说话,连忙答应了声,纷纷退了出来。 宁宛如刚要问什么,林倾暖拉着她道,“表姐,我刚好有样东西要给你,你同我回去拿吧。”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出了屋子,还不忘将门带上。 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宁屿和沈梓音。 沈梓音见人都走了,这才放开了宁屿。 她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纠结了半响,却迟迟不敢开口。 今日来宁府本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宁屿,不想却听到了他要出征的消息。 而且她情急之下,还被这么多人瞧出了心思,如何不羞? 可即便是害羞,她也不想就此错过,一旦他出征了,那她的心思,便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孤男寡女的,宁屿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试探着问,“沈小姐,你想说什么?” 沈梓音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虽然留住了他,可将那些话说出口,还是需要勇气的。 宁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着这沈家姑娘以前也没这么扭捏,怎么忽然成了这个样子? “沈小姐,我还有——” “宁大哥,我——” 沈梓音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不想宁屿却也开了口,两人双双一愣,顿时又不约而同住了口。 好一会儿,宁屿才笑着道,“沈小姐,你先说。” 沈梓音瞧着他俊朗的眉眼,终是舍不得放弃,她放轻了声音问,“宁大哥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老太君有没有为你订亲?” 她心里暗暗下决心,若是他订了亲,那她就当做没见过他。 宁屿一愣,摇摇头,“还没有。” “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沈梓音也豁出去了,左右她今日是要同他说明白的,否则她恐怕会后悔一生。 宁屿不是傻子,此刻瞧她一脸娇羞,说话又吞吞吐吐的,关键问的还是他的终身大事,立刻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说出口却是又一回事,况且,他马上就要出征了,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恐怕不大合适吧? 于是他向沈梓音抱拳行了个礼,歉然开口,“沈小姐,宁某出征在即,不曾想过个人问题,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当由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做主,玙不敢自己做主。” 他要表达的意思,沈小姐应该听明白了吧? 沈梓音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那若是你娶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呢?” 她听出来他是在推脱,可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十六年来,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男子,养伤的这段时间,她不断的回想他救她的瞬间,想他清秀的眉眼,想他出色的身手,想他所有的好。 越想,越恨不得立刻来找他。 可谁知道,她伤好了,他却要走了。 宁屿瞧着她,不由笑了,“那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会不喜欢?” 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娶?娶了便是喜欢。 沈梓音顿时愣了。 因为是妻子,所以才喜欢? 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成为妻子? 宁屿感觉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便拉开门,要出屋子。 沈梓音见他就这么走了,忽然就冲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宁屿瞬间僵在原地,下意识又将门关上。 “沈——沈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 沈梓音只是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根本没过脑子就做出了行动,此刻反应过来,顿时羞的脸颊通红,不过反正做都做了,她也不会去纠结。 “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忐忑不安的问。 宁屿犹豫了一瞬,嗯了一声。 沈梓音立刻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你喜不喜欢我?” 她决定了,今日一定要问明白。 “你若对我也有意思,我便等你回来,若是没有,我——我就找个人嫁了。”在寂静的屋子里,她的声音清晰可闻。 宁屿傻了。 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沈梓音。 她不说出来还好,他可以假装不明白,可如今说出来,他又该如何是好? 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姑娘忽然冲到他面前,向他告白,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反应已经够不错的了。 沈梓音见他久不回应,心里也有些慌,“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什么?”宁屿这次回复的倒是快。 沈梓音放开他,走到他面前,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紧紧的锁上了他的眼睛,“我长得不好看?” 宁屿摇摇头。 “那是我的才学不够?” 宁屿又摇头。 “还是我不够温柔?” 宁屿僵硬的摇头,末了又道,“我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她温柔不温柔。 沈梓音却蓦的靠近了他,用眼神控诉,“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都主动和他表白了,他竟然还在犹豫。 宁屿艰难的别开了脸,“沈小姐,我没说不喜欢你。”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沈梓音面色一喜。 “不是。”宁屿连忙否认。 沈梓音还没到达眼底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她胸脯急剧起伏着,瞪了他半响,忽然用力推开了他,哭着跑了出去。 “哎——”宁屿伸出手想拉她,不想她的速度太快,他的手扑了个空。 他苦恼的挠挠头,他又什么都没说,这沈小姐哭什么? 她突如其来的和他说了这么多话,总要给他反应时间啊! 宁宛如和林倾暖在院子里瞧着沈梓音哭着跑了,一时没来得及阻止。 沈梓音的丫鬟立刻跑着跟了上去。 宁宛如惊讶不已,“梓音真的看上了哥哥?” 林倾暖点头,“想来是大表哥救了她,她那时候便喜欢上了。” 瞧着宁屿慢吞吞的走出来,宁宛如连忙上前将他拉过来,“哥,你怎么把梓音弄哭了?” 宁屿看了她俩一眼,脸色忽然一红,不好意思说了。 “大表哥,其实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外祖母和外祖父早晚都会为你说亲,你不妨抽空想一想,你喜欢的是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林倾暖嗓音清浅的劝道。 宁屿眼中浮起一层迷茫。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如今听暖儿说起,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就划过了刚才沈梓音的脸。 宁宛如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对啊,梓音这么好的姑娘你都看不上,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没说不喜欢她。”宁屿下意识反驳。 宁宛如和林倾暖对视一眼,有戏。 宁屿瞧见她俩的神色,只得细细解释,“我还没想明白呢,她便哭着跑出去了,况且,我马上要出征了,若是真的应了她什么,那岂不是耽误了她?” 可若是直接拒绝,不知为何,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倾暖却是瞧明白了。 梓音心思表露的太突然,恐怕大表哥还没反应过来。 宁国府的男儿,个个顶天立地,又怎么会在不明白自己心思的情况下,就轻易给了姑娘许诺? 大表哥此举,恰恰是对梓音的尊重。 “大表哥,梓音的心思如今你也明白了,你不妨回去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以后,便给她个答复吧!”林倾暖正色道。 她其实挺希望梓音和大表哥能走到一起,不过这一切,还要看他们的造化,若是大表哥没有这个意思,那强扭的瓜也不甜。 宁屿点点头,“那我回去好好想想。” 说罢,他便向她俩告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宛如慨叹,“想不到梓音竟然也有了喜欢的人。”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想到他就很开心,就像,就像她对云瑾。 林倾暖听了,偏头看了她一眼,忽而浅笑道,“表姐,今晚我要同你一起睡。” 第279章 玩一场大的 从宛秋院出来后,林倾暖立刻将青墨唤出来,凝声问,“边关的事,云顼知道吗?” 这一切,都太巧了些。 青墨想了一下,“太子殿下应该是知道的。” 虽然急奏可能刚到,可殿下有玲珑阁的眼线,未必不会早知道这个消息。 林倾暖微微点头,心下稍安。 据她看来,皇上这时候出兵,除了防止边关局势恶化,还有一个原因,怕也是为了保护云顼的安全。 一旦边关或南疆发生什么事,大舅舅便可配合云顼行事。 只不知这边关的变动,同云顼去南疆有没有关系。 她忽然有些后悔,也有些歉疚,不应该由着云顼的。 “青墨,”她轻叹出声,“给我讲讲南疆的事吧!” 青墨看了她一眼,“小姐想听南疆的哪些事?” 林倾暖淡笑,“当然是关于云顼的。” —————— 兰王府! 云瑜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得意过了,他脸上写满了狂傲,“如今云顼离了京城,我们若是不趁机把握这个机会,岂不便宜了他?” 兰隐轩的脸色也有几分轻松,“在京城要不了他的命,在外面,可就容易多了。” 况且,想要云顼命的人,可不止他们。 云瑜却蓦的站了起来,眼神阴沉难测,“不止要云顼的命,还有林倾暖,本殿也不会放过。” 母后的事,他还没忘呢。 原本念着她有几分姿色,打算留下她,以后充实他的后宫,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天下绝色美人又不止她一个,他又何必再怜香惜玉。 “恐怕这个不太容易,那个林倾暖现在躲在宁国府连门都不出,我们总不能派人杀进宁国府吧?”兰隐轩摇了摇折扇。 云瑜却不以为然,“这有何难,引她出来便是。” 他就不信,没有云顼的保护,他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 “她奸诈狡猾,怎会轻易出来?”提起林倾暖,兰隐轩却不同于云瑜,他可丝毫都不敢轻视这个小姑娘。 “我有办法!”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人,长袍玉带,脸上挂着笃定的笑意。 云瑜见这人竟然擅自闯入,顿时便有些不悦。 兰隐轩却第一时间起身,迎了上去,淡笑着拱手,“林大公子。” 林文溪连忙向云瑜行礼,“草民见过二殿下,”又转向兰隐轩,“见过兰世子。” 云瑜自然见过林文溪,不过想着如今他仅仅是一介布衣,便不屑的哼了声。 他堂堂二皇子,怎么会同这般低贱的人来往。 林文溪也不介意云瑜的态度,向兰隐轩笑着道,“兰世子想将林倾暖引出来不难,只要找到她的软肋,别说引出来,便是除掉她都简单的很。” “软肋?”兰隐轩若有所思,见林文溪一副就等他问的表情,当下便隐下了心底的鄙夷,顺势向他拱手,“还请林兄不吝赐教。” 林文溪见高高在上的兰世子对他如此客气,自得之情油然而生,面上却愈发谦恭,“不敢。” 兰隐轩见他还不说,也不着急,淡淡一笑,“林兄请坐。” 说完又吩咐下人,“给林大公子上茶。” 林文溪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兰兄不必客气。” 说完,他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兰隐轩的下首。 云瑜愈发瞧他不顺眼,不过听着他有办法对付林倾暖,便也暂时忍了下来。 下人上了茶,兰隐轩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问,“林兄所说的软肋是——” 林文溪脸上浮起几分得意,薄唇轻吐,“林文渊。” “他好像不在京城吧,据说最近要赶回来参加秋闱?”兰隐轩故意问。 林文溪一听笑了,“他回不来了!” —————— 深夜,兰王府内,一道戴着鬼影面具的人影飞掠而出,足下几个轻点,便来到了空旷无人的城墙下。 他甫一落地,便向前面的黑影抱了抱拳,“素闻冷香堡堡主神出鬼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城墙的阴影处,一抹黑影缓缓现身,冷冽的笑了笑,“幽冥鬼面影无踪,这个词,怕是更适合你们幽冥谷。” 之前那人摸了摸脸上的鬼影面具,也不在意对方的讥讽,轻声一笑,“今日我幽冥谷想同贵堡谈个合作,不知贵堡有没有兴趣?” 冷香堡堡主抬了抬眼,“若是没兴趣,本堡主今日便不会应邀而来,”他面巾下的嘴唇微微勾了勾,“只是不知本堡主有什么好处可拿?” 鬼影面具人笑了,“暂时的确是没什么好处,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的性命,当然,若是堡主对女人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将她送给堡主享用。” “一个女人而已,你幽冥谷还怕杀不了?”冷香堡堡主轻嗤。 鬼影面具人却微微摇头,“这个女人可不一般,有当今太子护着,身边跟着御卫,御卫的身手,想必堡主也听说过。” 有了冷香堡的毒,他必然万无一失。 冷香堡堡主冷沉的眼神瞧了他一会儿,忽然缓缓一笑,声音阴鸷,“杀一个女人算什么,要玩,我们就玩一场大的。” “你是说——”鬼影面具人震惊的看向他。 冷香堡主薄唇微吐,“宁国府!” —————— 听雨轩! 林倾暖呆愣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半响没有动静。 菱歌瞧着小姐的状态不对,连忙为她递上了一杯茶,“小姐,休息一会儿吧!” 林倾暖回过神,却没有接茶,反而淡声念出了纸上的字,“玲珑一出天下动,幽冥鬼面影无踪;唐家暗剑行天下,冷香毒手霸武林;红颜有意起潇湘,冷月无痕魅作功;天魔若乱群魔出,御圣归来扭乾坤。” 她一直都不敢小瞧这八大势力,可从未想到过,他们可能会影响到朝廷局势。 若不是青墨说两年前的南疆之乱是冷香堡操纵的杰作,她还真不能把他们同朝廷联系起来。 怪不得前世云璃要争取得到唐家庄的支持。 总盟方家没了,可这八大势力,却取代了总盟在江湖上的位置。 换句话说,八大势力的站队,会对大楚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造成影响,甚至可以扭转局面。 她忽然发现她知道的太少了。 菱歌见林倾暖没有接茶,刚要将手扯回来,不想林倾暖却伸手接了过去,微微抿了一口。 “小姐,您今晚不是要去表小姐屋子里吗?”菱歌见林倾暖回神了,当下便提醒她。 林倾暖这才记起,连忙让菱歌将东西收起来,懊恼开口,“什么时辰了?” 她光顾着想事,差一点误了时辰。 菱歌回道,“已经亥初三刻了。” 林倾暖闻言,连忙起身向宛秋院而去。 表姐怕是睡了吧? 进了宛秋院,见主屋灯烛尚亮,林倾暖这才放缓了脚步。 门口的珍珠看见林倾暖,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暖小姐您来了。” 林倾暖歉然的笑了笑,问道,“表姐睡了么?” “还没有,小姐一直在等着暖小姐呢。” 两人说着,便进了屋子,林倾暖转到里屋,见宁宛如果然在等着她,连忙走过去,揽住她的手臂道,“表姐在等我?” 宁宛如睨了她一眼,“不等你等谁,也不知你一天忙个什么劲儿,说好了来陪我一起睡,结果又让我等半响,你再不来,我都以为你忘了。” 林倾暖被宁宛如猜中,脸上的歉意愈发浓了,她连忙除去了外衫,挨着宁宛如躺下,这才笑嘻嘻道,“我这不是过来了嘛,表姐,你就原谅暖儿吧。” 说罢,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 宁宛如怎会真同她生气,不过是吓唬她罢了,见她一脸不好意思,便笑着揶揄,“你今日忽然来陪我睡,莫不是因为想念你的云顼哥哥,睡不着了?” 第280章 云瑾有外室 听她提起云顼,林倾暖脸一红,下意识反驳,“才没有,和他有什么关系。” 宁宛如却不会轻易放过她,立刻伸手咯吱她,“真的没关系?” 林倾暖连忙抓住她的手,抬眸看向她,“真的!” 宁宛如见她还不承认,又挣脱手不住的挠她痒,“还说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林倾暖受不了痒,连忙笑着求饶,“有有有,我就是想他了。” 宁宛如这才放开她,又伸手捏了捏她滑嫩的脸颊,“这才对嘛,看着你每天老成持重的样子,我都快忘了你比我小两岁呢。” 林倾暖却忽而轻叹,“表姐,其实我是想和你说会儿心里话来着。” 宁宛如甚少见她这多愁善感的样子,心顿时便柔软起来,收起了玩乐,凝神瞧着她。 她总觉得,暖儿如今的心思愈发重了,很多时候,她都有些看不清她。 难得她主动同她说心事,宁宛如想起来都有些激动。 对,就是激动。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隐下眸底的狡黠,故意又沉沉叹了口气,“表姐,你知道的,我同云顼情投意合,可外祖母那里,却一直都不大同意,每每想起来,我都有些发愁。” 若是她直接问,表姐必然不会说,但这并不妨碍她用循循善诱的法子。 宁宛如一听,原来是这事,连忙宽慰,“你现在还没及笄,着急什么,慢慢磨着祖母便是,她素来疼你,早晚都会同意的。” “希望如此吧,”林倾暖平躺下来,又感慨出声,“我们宁国府的男子历来都不纳妾,所以我希望我们以后嫁的人,也能从一而终,云顼他虽是太子,却待我一片真心,如今东宫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我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毕竟皇家像他这样的男子,可是不多。” 说完,她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不再说话。 宁宛如却有些恍惚。 不多么? 那云瑾,会不会也像太子殿下那般,从一而终? “表姐!”林倾暖见宁宛如久不回应,不由轻唤。 宁宛如一个激灵,立刻回神,“怎么了?” 林倾暖捏了捏她的手,忽而轻声问,“表姐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没有。”宁宛如连忙否认,末了怕她不相信,又添了一句,“我怎么会有喜欢的人?” 暖儿那么讨厌云瑾,她可不能泄露自己的想法。 林倾暖眸光微闪,似乎重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表姐真的喜欢上了云瑾呢。” 宁宛如的身体骤然紧绷,不自觉挪开了林倾暖少许,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怎么会忽然这么想?” 她其实心里很好奇,暖儿为何会对云瑾那么反感,明明挺好的一个人。 可暖儿也不是无故生事之人。 宁宛如的反应,当然瞒不过林倾暖,她却恍若未觉,“其实云瑾那人也不错,若不是——”她故意停顿了下,然后悠悠一叹,“其实也算个不错的人。” “若不是什么?”宁宛如连忙追问。 一听到关于云瑾的事,她哪里还顾得上伪装,不由翻身起来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诧异的看了眼宁宛如,“表姐不是不喜欢他吗?” 宁宛如神色一僵,掩饰般的呵呵一笑,“当然不喜欢了,只是你说的这么神秘,我忽然有了兴趣。”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飞快,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怕被大人发现一般,紧张的要命。 好在林倾暖也没有多问,只是哦了一声,她这才稍稍放心。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林倾暖云淡风轻的开口,“就是去年的时候,我偶然间在街上碰到他,他坐在轿子里,经过我的时候,风刚好将轿帘掀开一条缝,然后我便见他搂着一名女子,很是亲昵的样子。” 宁宛如的心一凉,声音也不自觉有些颤,“有这事?” 林倾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云瑶或者他的其他妹妹,不想二人举止却愈发亲密,显然不是兄妹关系。。” 她说完,神色便有些唏嘘,好像挺惋惜的样子。 宁宛如顿时失神的跌靠在床上,她只顾着想事情,没成想脑袋一下子磕在床柱上,顿时疼的小脸皱到了一起,哎哟出声。 林倾暖见状,连忙起身将她扶起来,语气关切,“表姐,你怎么了?” 宁宛如怕被她瞧出来,慌忙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跌倒了,磕了一下。” 林倾暖立刻要吩咐丫鬟去取药,宁宛如连忙阻止,“不用了暖儿,我哪有那么娇贵。” 林倾暖见她坚持不上药,只得作罢。 她仿佛没发现她的不对,见她没磕着,便嘟囔了一句,“表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罢便要重新躺下。 “等等,”宁宛如下意识拉住她,见她炯炯的目光看过来,她脸一红,连忙又撤回了手,状似随意的问,“那个女子是谁,你知道吗?” 林倾暖眸中有什么快速闪过,然后才失笑的瞧着她,“表姐,我该如何说你的好,左右都是人家的事,也同我们没什么干系,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宁宛如张了张口,刚要说话,林倾暖却自己解释起来,“我后来问过云顼,云顼说那是云瑾的一个外室,从小在他身边侍候,两人感情很深。 但因着那女子出身低,云王爷和云王妃并不同意,他便在外面置办了一处院子,将这名女子藏在那里,后来云王妃见他痴情,便也让了步,只要他娶了王妃,那名女子便可以入王府为妾,因着这是云王府的丑事,所以被压了下来,旁人并不知晓。” 说完她的脸上微露歉意,“其实上次在马场见到他的时候,我也不是针对他,只是觉着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还来招惹表姐,以为他对表姐起了旁的心思,这才瞧他有些不顺眼。” 说完,她便看向宁宛如,似在等她说话。 宁宛如的脸色忽然白了许多。 怎么会这样? 林倾暖瞧着有些不忍,可想到若是能让她就此断了对云瑾的心思,那云瑾便再没可能娶到表姐了,便又狠下了心。 “后来云顼告诉我,他对那女子特别痴情,娶旁的女子也不过是为了应付云王爷和云王妃,我这才打消了疑虑,左右表姐也不喜欢他,他爱宠爱谁宠爱谁,爱娶谁娶谁,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干系。” 昨儿个她一直在想,究竟该用什么法子让表姐绝了这心思。 前世的云瑾,在娶了表姐后,并没有纳妾,直到回到封地,表姐去世前,也没有听说过他有别的女人。 她努力回想着前世每一个关于云瑾和云王府的细节,别说还真让她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前世表姐去了后的第二年,云瑾续弦,曾上书给朝廷入宗谱,刚巧那时皇上病了,云顼便代为处理政事。 她悄悄溜进云顼的书房,曾翻看过那些奏折,因着云瑾的事对云璃没多大帮助,她只扫了一眼便丢开了,可上面有一句话却映入了她的脑海中。 嫡长子,云宗瑞,6岁。 那不过是一件极为不起眼的事,况且表姐也已经没了,她也没太注意。 历经几世,这件事早已被她抛向脑后。 可昨儿个,她却偶然记了起来。 云瑾同表姐成亲数载,直到表姐去的那一年才怀了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嫡子,而且都已经六岁?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孩子,是云瑾的,但不是表姐的。 是云瑾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而且在与表姐成亲之前便有了瓜葛。 既是嫡子,那么他的续弦,便是那名女子。 云瑾这么多年不露一点马脚,可见藏得好,她便是调查也不容易查出来。 所以,她便编了这么一段谎话,来说服表姐。 真作假时假亦真,只要能让表姐放弃对云瑾的心思,她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宁宛如愣了半响,脸色越来越苍白。 “表姐——” “暖儿,我忽然觉得有些困了。”林倾暖刚开口,宁宛如便打断了她,默默的躺了下去。 林倾暖见她情绪低落,知道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当下也不戳穿她,只伸手搂了搂她,喟叹出口,“困了,那就睡吧!” 宁宛如默然无声,一双眸子呆呆的望着床顶,半响不曾合眼。 第281章 宁大哥他躲着不见我 翌日凌晨,林倾暖蹑手蹑脚的起身,见宁宛如睡得正香,知道她昨夜睡的晚,便没有惊动她。 她还要去学功夫,不能耽搁。 出了院子,翡翠见林倾暖这么早便起来了,顿时惊讶不已, “暖小姐不多睡会儿了?” 林倾暖摇摇头,“我还有事,你们不要进去打扰表姐,让她多睡会儿。” 翡翠连忙应了,刚想要打水侍候她洗漱,林倾暖却向菱歌招了招手,带着她出了宛秋院。 林倾暖回了听雨轩,梳洗完毕,赶到武场的时候,见唐乔又已经在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师父,要不我明日也早来一会儿?” 总是让师父等她,她哪里过意的去? 唐乔淡淡瞥了她一眼,“说好的卯初一刻,你早来我也不会多教你。” “这不是因为师父来的早嘛。”林倾暖神色歉然。 “那是我的事,同你没关系,你正常时间来便是。”唐乔嗓音浅淡。 林倾暖听他这般说,也只得默默应了。 她抬眼一扫,见石桌上不再是石子,而是各种暗器,三棱锥、柳叶刀、飞蝗石,银针、铁蒺藜、七叶梅花、金镖等应有尽有,心里有些激动。 “师傅,我今日开始便要接触这些暗器了么?” 唐乔微微颔首,“每种暗器用处不同,伤害性不同,发射的手法和力道也不同,今日,我便教你这些暗器如何发射,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他执起一枚柳叶刀,直接钉入那树干,并没有穿树而过,可那树却被震的颤了两下,枯黄的树叶纷纷飞落而下。 他又飞快的抄出一排银针,素手扬了出去,林倾暖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见那些银针射入了树后的墙上,而每一枚银针上,都穿了几片树叶。 她有些好奇,立刻飞掠过去,见每根针上都不多不少钉了五枚树叶,而且都是直接穿过了树叶正中。 林倾暖心里愈发钦佩。 唐家庄的暗器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她又掠了回去,学着他的手法,对着树干便飞出了柳叶刀。 噗的一声,整个刀柄没入树干,可树却一丝未颤。 她不气馁,又一次射出了飞刀,这一次,将已恢复的五成内力全部用上。 柳叶飞刀穿树而过,直射入后面的墙中。 林倾暖惊讶的瞧向唐乔,“师父,为何我打不出您的手法?” 唐乔看了她两眼,淡声回答,“内力手法不同,打出的自然不同,如果那树是个人,你伤了他脏腑,而我震伤了他的经脉,这就是区别。” “只要将对方打伤或打死,不就好了吗?”林倾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同。 危急时刻,哪里顾得上想这么多? 唐乔摇头,“如果碰上棘手的敌人,你要选择最能打击到对方的方式。” 林倾暖愣了愣,转瞬一想,便想通了。 她立刻心悦诚服的向唐乔抱拳,“还请师父赐教。” 唐乔也不藏着掖着,淡声为她讲起了要领。 林倾暖听明白后,便开始练了起来,想着今日没事,她足足练了三个时辰,才回了院子。 进了屋,她喝下了药,便又开始运功,这一次,内力直接恢复到了八成,她估摸着,明日再有一日,这蛊虫便可以完全压制下去了。 见菱歌进来,她随意问道,“表姐在做什么?” 菱歌回道,“珍珠说,表小姐今日一直没出屋子。” 闻言,林倾暖微微点头,“你让珍珠和翡翠多注意一些,不过不要打扰她。” 快刀斩乱麻,虽然她现在心里难受,可趁着陷入的不深,彻底忘了,才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是!”菱歌答应着出去了。 林倾暖又研究了半日毒经,想着今日还没去外祖母院子,便又唤了寒儿,一起去了裕院。 杜嬷嬷见林倾暖和林倾寒来了,立刻笑着将她们迎进了屋子。 林倾暖将配好的丸药交给杜嬷嬷,叮嘱了用法,然后挨着宁老太君坐下,娇笑道,“外祖母,我和寒儿来蹭饭了。” 宁老太君将林倾暖和林倾寒搂在怀里,乐呵呵开口,“我巴不得你们天天来我这儿蹭。” 杜嬷嬷闻言,立刻让人传膳。 “如儿那丫头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宁老太君不见宁宛如,不由问道。 林倾暖连忙回道,“表姐今日一直在屋子里,应该是身子不大舒服。” 宁老太君一听着了急,“那还是赶快让府医过去看看,别生了病才是。” “外祖母,我待会儿回去看看表姐便是,您忘了,我也是大夫呢。”林倾暖担心宁老太君发现宁宛如的不对劲,下意识阻止。 怕宁老太君不放心,她又浅笑道,“昨儿个我和表姐一起睡的,聊得晚了些,表姐想来是没休息好的缘故,补补觉便好了。” 宁老太君一听,这才放心,末了又叹,“原本我瞧着于家那位小公子不错,可他如今要出征,这亲事怕也是来不及谈了。” 林倾暖知道宁老太君挂心宁宛如的亲事,连忙宽解,“大舅舅他们出征也许不久就回来了,我们先再寻着,看看有没有旁的合适的公子。” 表姐对这位于公子好像并不喜欢。 宁老太君心知这事急不得,只得无奈的点头。 “外祖母,三舅舅他们是不是快回来了?”林倾寒拉了拉宁老太君的手,嗓音稚嫩的问道。 林倾暖闻言,不由欣慰的瞧了眼寒儿。 这小丫头,怕是瞧出了外祖母兴致不高,故意岔开了话题。 果然,提起他们,宁老太君脸色顿时好了些,慈爱的摸了摸林倾寒的头,“是啊,估摸着也该到了,再有几日便要秋闱了,渊儿和峥儿可不能误了。” 林倾暖原本也跟着笑着,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忽然浮起了一丝不安。 二表哥和渊儿都不是没分寸之人,三舅舅就更不是了,怎么今日还不到? 不是说走水路要快一些么? “外祖母,要不派人去问问?”她极力压下心底的不安,开口建议。 宁老太君听她如此说,也有些担忧,立刻便唤了人进来,吩咐他出城去路上接人。 林倾暖这才稍稍安心。 陪宁老太君用过膳,林倾暖将寒儿留在裕院,便回了院子。 她刚进听雨轩,沈梓音便迎了上来,委屈兮兮的开口,“暖暖。” “梓音,你怎么来了?”林倾暖惊讶的瞧着她。 昨儿个她不是同大表哥生气,回沈府了吗? 沈梓音眼眶蓦的红了,“宁大哥他躲着不见我。” 她昨日回了沈府,躲在房间里狠狠哭了一场,本想就这么放弃,可又细细回忆了几遍宁屿对她说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的拒绝之意。 于是她的心思又开始活动了,打算今日再来缠着他,趁着这几日他在京城,好好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就算他不喜欢她,也要让他记住她。 可没想到的是,她好不容易又下了决心,来了宁府才知道,宁屿一大早便出了府,她理所当然便以为他是在躲着她了。 林倾暖听了沈梓音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拉着她回了屋,浅笑着向她道,“我大表哥不是那种人,他若是真的不喜欢你,直接就当面拒绝了。” “真的?”沈梓音抬起微红的眼睛,怀疑的看向她。 林倾暖点点头,“他马上要出征,公事比较多,哪能一直待在府中。” 沈梓音将信将疑的愣了半响,忽而低下了头,“那我如今该怎么办?” “等,”林倾暖缓缓开口,“大表哥已经知道了你的意思,他出征前,必然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她相信大表哥。 沈梓音微微点头,叹气出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林倾暖见她情绪低落,连忙捏捏她的手,揶揄道,“放心吧,我们梓音这么可爱,我大表哥一定舍不得的。” 昨日他没有直接拒绝,便说明他不讨厌梓音,只是事情太过突然,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沈梓音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娇嗔了林倾暖一眼,又低下了头。 不过听了她的话,她心里多少安定了许多,见宁屿一直不回来,便也没有等他,先乖乖回了沈府。 送走沈梓音,林倾暖便将青墨叫了进来,问道,“刘鸿景有消息了吗?” 第282章 你不是唐乔 青墨摇摇头,“刘府那边正在找,也不知梅从安将刘鸿景怎么样了。” 林倾暖却松了口气,“有时候没找到,也许是好事。” 这便说明,刘鸿景可能还活着。 她并不希望刘鸿景出事,刘御史上次在朝堂上还为云顼说过话,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帮云顼将刘御史收拢过来,而不是像现在所谓的中立。 云顼是嫡长子,太子之位顺应天命,所以忠于皇上的刘御史会为云顼说话,可她想要的不仅仅如此。 未来的对抗只会更加激烈,她要的,是死心塌地。 青墨连忙道,“如果有消息,属下会第一时间告诉小姐。” 林倾暖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嗯,对了,我让你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乔公子答应教她功夫,她帮乔公子找人,若是人没没找到,她怎么向他交代? “没有,”青墨有些为难,”一个十岁的小孩,不太好找。”他派出不少人在京城郊外打听,可都说没有见过。 林倾暖也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当下便叮嘱他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只是她心底仍在有些疑惑,乔公子为何会让她找这么一个孩子? 难不成是他的私生子? —————— 大街上,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蒙着脸面,让人瞧不清楚模样,不过那双露在外面的眸子,却温润而清浅,一瞧便是一个好相处之人。 他坐在木轮上,双手缓慢的移动着木轮,一时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这人是谁,瞧着挺年轻,怎么双腿不能走了?” “不知道啊,应该是天生的吧,不然为何会废了腿?” “倒是可惜了,瞧着那双眼睛,相貌应该不差。” “也不知娶亲了没有。” 角落里,一名穿着破烂的乞丐听着众人议论,蓦的抬起头,目光阴毒的瞧向了那人。 那人坐着木轮刚好过去,只留下一个淡漠的侧影给他。 他眼中划过一丝嗜血的杀意,悄悄跟了上去。 那位坐着木轮的公子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跟上,他好似对街上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只随意买了几件必用品,便向城外而去。 乞丐见他出了城,犹豫了一瞬,也跟着出了城。 眼见走了一段距离,到了人迹罕见的地方,那乞丐先是四下一瞧,见没什么人经过,立刻得意的笑了笑,飞身挡在了木轮之人的前面。 木轮上的人被挡住了去路,顿时不悦的皱了皱眉,抬眼看向他。 那乞丐见他不语,将脸上的易容一抹,嚣张的笑道,“唐乔,没想到吧,我唐从安还活着。” 木轮上的人听了他的话,终于出声,却是似笑非笑,“唐从安?” 唐从安见他没有丝毫惊慌,心里忽然浮起一丝不安,刚要有所动作,数十名黑衣人却蓦的现了身,将他团团包围了起来。 他暗叫糟糕,知道中了计,立刻便想要逃走,不想那些黑衣人却均是功夫高强之人,他突围了几次,都没有冲出去。 他不得不将手中的木棍震开,露出了里面的宝剑,刷的一下抽了出来,又同那些黑衣人缠斗到了一起。 他越打越心惊,这些人,竟不是一般的难缠。 “你们——你们是玲珑阁的人?”唐从安退了两步,震惊的瞧向木轮上的人。 唐乔怎么会同玲珑阁有了瓜葛? 那木轮上的人眼中划过嘲讽的冷笑,蓦的飞身而起,落在他面前,抬起手中的折扇便攻向了他,动作竟不是一般的快。 唐从安慌忙向后退去,那人却死死咬住了他,手上的折扇一挑一转间,便让他手忙脚乱。 剩下的黑衣人也立刻又攻了上来。 唐从安本就不是那人的对手,再加上这么多黑衣人,顿时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不多时,他的身上就中了好几剑,胸前更是被那把诡异的折扇击中多次,他瞬间便觉着胸前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血来。 唐从安摔在地上,不顾一切的向后退了退,惊恐的瞪着那人,“你不是唐乔。” 那人面巾下的唇似乎微微笑了一下,淡声吩咐,“带走。” 黑衣人领命,立刻上前就要将唐从安提起来,不想一道异香却蓦的飘了过来。 那人眉头微皱,立刻吩咐,“闭气。” 黑衣人连忙都闭了气,谨慎的盯着四周。 那人的脸上渐渐浮起凝重,刚要有所动作,不想一道宽大的绸带忽然从天而降,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连忙后退,同时打出手中的折扇,可是那飘带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立刻向他的身体缠了过来,他不得不再次后退。 折扇飞回,他定了定神,注入内力,对准绸带上方便打了过去,这一次,折扇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一声闷哼,折扇瞬间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刚想要飞身而上,那绸带却似泥鳅一般,嗖的收了回去。 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向地上看去,果然,唐从安已经没了踪影。 那些黑衣人也有些懵。 刚才那条从天而降的绸带真是太邪门了,竟然不惧刀剑。 “肖堂主,梅从安被救走了。”一名黑衣人急声禀道。 肖亦泽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眼,“我瞧见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黑衣人又问。 肖亦泽略略思索了番,凝声吩咐,“这几日多注意京城的动静,暂时按兵不动。” “是!”众黑衣人立刻领命。 梅从安只感觉自己被一条宽大的绸带包着,直飞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将他扔到了地上。 他忍着身体的剧痛,挣扎的起身,便看到了一抹娇小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她的个子不高,身段又纤细,显然是名女子。 “你是谁?”他警觉的问,想着是对方救了自己,他的声音又不觉缓和了一些,“我们不认识,你为何要救我?” 那少女背影冷淡,扶着胸口咳了一声,然后才冷冷回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圣女派我来救你,这段时间你便藏起来罢,云璃的事,你也不用再管了。” 不知为何,梅从安听她的声音,总觉得那冷漠从容之中,似乎还透着一丝浅浅的稚嫩。 他又瞧了瞧她的个子,立刻便猜出了她年龄应该还不大。 想不到她功夫这般好,竟然能从玲珑阁手中将她救出来。 “圣女来了京城?”他犹疑的问。 那少女似乎有些不耐烦,再次开口强调,“这个你就别管了,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玲珑阁的人不好对付,圣女若是有吩咐,我会去找你。” 说罢,她足尖一点,快速的消失在原地。 梅从安刚要说话,胸口又是一阵疼痛袭来,顿时跌落在地。 —————— 林倾暖这两日基本掌握了暗器的要领,唐乔便开始教授她不同角度同时打出几枚暗器。 因着内力已经全部恢复,林倾暖的手劲儿也比前几日强了不少。 但今日宁知远和宁屿出征,所以她没练多久便回了院子,匆匆准备了下,就同宁宛如一起出了门。 宁宛如在宛秋院呆了三日没有露面,林卿暖有心去瞧她,又想着这事只能靠她自己想通,便私下安顿了翡翠和珍珠,忍着一直没有找她。 今日瞧她心情恢复了不少,往日的活泼劲儿似乎也回来了,心中的担忧总算褪去了些,只是不知她内心是否真的想通了。 两人坐着马车赶到城门口,见道路两侧已经站满了人,连忙挤了进去。 第283章 我去追梓音回来 因着今日大军出征,街道特意被肃清,虽然时辰尚早,可道路两旁观看的百姓却并不少。 林倾暖和宁宛如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便见大军已经开拔,宁知远身着铠甲,威风凛凛、昂首挺胸的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身后两侧跟着同样身着铠甲的宁屿和于韶。 “果然是宁家军,就是威风。” “可不是,我们大楚有宁家军在,怎么会打败仗。” “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人马,好像就五六万的样子。” “你懂什么,虽然只有五万,那可都是宁家军的精锐,我听说宁大将军这是去驻扎,边关还有二十万人马可供调遣呢。” 之前不懂的人顿时恍然大悟。 林倾暖听着众人议论,微微一笑。 虽然大舅舅这些年没有出去打仗,可在老百姓心里,宁家军的地位还是无人能撼动。 宁宛如见大军过来,连忙向宁知远和宁屿挥手。 宁知远目不斜视,一个眼神都没投过来,倒是宁屿,悄悄看了眼宁宛如和林倾暖,还向她们笑了笑。 一旁的于韶见了,也不由看了过来,看到林倾暖和宁宛如,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惊艳,压低声音问宁屿,“她们是谁啊?” 宁屿挺了挺胸,一脸骄傲的回道,“我的两个妹妹,怎么样,长得好看吧?” 于韶不舍的将眼神收回来,由衷赞道,“好看,”见宁屿一脸得意,忍不住又向他抱怨,“兄弟我还单着,你就不考虑考虑,将你妹妹许给我一个?” 宁屿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皮糙肉厚的,我妹妹可瞧不上。” 他一直在军营,并不知道宁老太君和宁二夫人为宁宛如相看过于韶。 于韶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哪里皮糙肉厚了? 不就是在军营呆的时间长,晒黑了一点嘛。 他和宁屿在军中可是被并称为玉面小将军,怎么可能难看? 林倾暖也看到了于韶,见他英姿飒爽的坐于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人顿生好感,连忙用肩膀碰了碰宁宛如,“表姐,你真的不考虑这位俊俏的于小将军?” 她真觉得这位于小将军还不错,最起码比那个目的不纯的云瑾强多了,但终究还是要表姐自己喜欢。 宁宛如不屑的哼了声,向身后正护着她的白慕抬了抬下巴,“他俊俏,有你俊俏么?” 白慕脸一红,连忙低下了头。 林倾暖哭笑不得,“我和你说于小将军,你扯上白慕做什么?” 两人是不同的风格,于韶英朗,白慕冷傲,怎么能比较? 宁宛如却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决定了,如果要我嫁人,他一定要比白慕长得好看,比他功夫高,比他对我好。” 这几日她也想开了,那个云瑾,既然他都有了外室,那她就不稀罕他了,还是白慕对他好,真诚不骗她。 虽然想起云瑾,心底还是微微有些可惜,可惜了那张面皮。 白慕头低的愈发厉害了,连青墨也不由看向了他。 “你怎么知道于小将军打不过白慕?”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白慕,心中忽然一动。 表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宛如却不以为然的抬了抬眼,“他打过打不过,我也对他没兴趣。” 她压根就不想去了解那个什么于小将军,他好不好,同她也没有关系。 林倾暖知她无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看来外祖母和二舅母的一番苦心,又白费了。 五万人马加上粮草辎重,走了好一会儿,才全部出了城。 林倾暖见大军已经走了,刚想要回宁府,宁宛如却提议在外面逛逛再回去,林倾暖想着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表姐这几日在府里恐怕是闷坏了,于是便由着她了。 宁宛如先去珠宝阁买了几件首饰,还给白慕买了一尊玉冠,然后又拉着林倾暖去了天锦阁。 一进天锦阁,刘掌柜便迎了上来,他刚要招呼,看到林倾暖,面上顿时一喜,“三小姐,您来了。” 林倾暖微微颔首,“刘掌柜,你自去忙活便是,我同表姐随意看看。” 莫掌柜来信,刘奇学习能力很强,已经接手了凝香阁和凝雨阁,林倾暖寻思着再过几个月,将剩余的店铺也一并交给他打理。 刘奇是刘掌柜的侄儿,林三小姐如此重用刘奇,刘掌柜自然也跟着高兴,更何况这三小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他的主母,他哪里敢得罪。 听林倾暖显然是不想让人跟着,刘掌柜连忙应道,“是,三小姐和宁小姐若是有事,可随时吩咐。” 林倾暖微微点头。 “暖儿,我怎么觉得这天锦阁的掌柜,对你很是恭敬?”宁宛如犹疑的看向林倾暖。 虽然天锦阁的掌柜和伙计素来态度都不错,可恭敬到这种程度,还真是让人惊讶。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假意装糊涂,“哪有,表姐看错了。” 现在人多嘴杂,她可不好将天锦阁是云顼的产业说出来。 好在宁宛如也没有多问什么,她看了一圈,忽而瞧见了一身月白色男子袍服,立刻将不远处的刘掌柜又招呼了过来,指着白慕道,“刘掌柜,给我按照他的尺寸,照着这个做一身。” 刘掌柜连忙夸赞,“宁小姐好眼力,这衣袍可是上好的天水锦缎所制。”说完便吩咐伙计为白慕量尺寸。 白慕吓了一跳,连连推却,“小姐,使不得。” 他一个暗卫,穿什么白衣锦袍。 而且他本来在暗处好好的,小姐非要让他现身,还让他跟着逛街,他都不知道小姐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宁宛如见他躲闪,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束腕,强硬的将他拽过来,一双美眸瞪着他,“怎么,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白慕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只得苦着脸向宁宛如哀求,“小姐,您就饶了属下吧!” “不行,”宁宛如美目一横,“本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必须听,否则,你就不要待在我身边了。” 林倾暖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宁宛如,声音浅淡,却是对白慕说的,“白慕,既然表姐要给你做衣裳,那你便听她的吧!” 她现在似乎有些捉摸不透表姐是什么意思了,前几日,她不还心仪着云瑾? 怎么忽然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白慕身上? 宁宛如这才笑了,“暖儿说的对,白慕,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白慕见林倾暖都这样说了,只得无奈的默认。 刘掌柜见状,连忙给量身的伙计递眼色。 至于这位宁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给一个侍从量尺寸,那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那伙计立刻机灵的上前为白慕量了起来。 白慕僵硬的由伙计为他量了尺寸,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什么。 “宁小姐,林小姐,不好了。” 伙计刚将尺子收起来,不想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却忽然冲了进来。 林倾暖见是沈梓音身边的杏儿,和宁宛如对视一眼,连忙问,“怎么了?” 杏儿看见林倾暖和宁宛如,面色一松,气喘吁吁道,“我家小姐骑着马去追宁公子了。” 宁宛如吓了一跳,“那她现在在哪儿?” 杏儿白着脸摇摇头,“已经出了城,现在奴婢也不知小姐到哪儿了。” 她原本是跟着小姐要去送宁公子的,小姐一直也没表现出什么,可大军出了城之后,她却忽然吩咐车夫将套马牵出来,然后骑着马便出了城。 她没想到小姐会忽然骑马出城,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跟着跑了一段距离,眼见连小姐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慌了,想要回府禀报,又怕老爷和夫人怪罪。 她忽然想到刚才在人群中似乎看到了宁小姐和林小姐,便一路打听赶到了天锦阁。 宁宛如怔了怔,“难道是哥哥没给梓音答复?” “不可能,”林倾暖摇头,“大表哥不是这种人,恐怕不是梓音想要的答复,梓音这才追了出去。” 她心里有些怀疑,莫不是大表哥真的拒绝了梓音? 可之前他明明对梓音也不是全无感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宁宛如回过神,顿时焦急的看向林倾暖,“总不能让梓音跟着哥哥去青州吧?” 林倾暖想了想,向古星和古月吩咐,“你们跟着保护我表姐,我去去就来。” 如今只有将梓音追回来,否则无法向沈家交代, 而且她一介女子,若是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宁宛如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表姐,”林倾暖安抚的向她笑了下,“我去追梓音回来,现在大军出发不久,她肯定没走多远。” “小姐,要不让古月留下,奴婢跟着您?”古星不放心林倾暖,开口建议。 林倾暖摇摇头,“我身边还有青墨,你们保护好我表姐就行。” 古星见林倾暖坚持,只得应了。 林倾暖说完,便飞快的出了天锦阁,将马车上的套马卸下来,然后同青墨一人一骑便向城外赶去。 第284章 让母亲去提亲 沈梓音追出城外不远,便赶上了大军。 看着整齐划一的军队,她下意识勒了勒缰绳,心底忽然有些发憷。 不过随即想到,若是让宁屿就这么走了,那她再见他一面就更难了。 如此想着,她便发狠的一甩马鞭,绕着大军冲到了前面。 “宁屿,你给我站住!”沈梓音没敢挡着大军的路,就冲到路沿,跟着大军走了几步,向宁屿大声道。 宁知远听到声音,诧异的回头,便看见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立于马上,正双目喷火的瞪着宁屿,一幅受了委屈的模样。 他理所当然便以为是宁屿欺负人家了,当下便冷了脸色,“宁屿,怎么回事?” 感受到宁知远的视线,沈梓音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倔强的没有解释,等着宁屿说话。 宁屿呆了呆,完全没想到沈梓音会跟上来。 他不是给她留信了吗,难不成她没有看到? 想到她一个姑娘家骑马跑了这么远,他连忙劝道,“沈小姐,你快回去,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他人在军中,怎么能随便离开? 听到他的关心,沈梓音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提高声音向他道,“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不问明白,她绝不回去,哪怕跟着他去青州也不怕。 宁屿闻言,顿时为难的看向了宁知远。 宁知远原本要拒绝,只是触及到沈梓音期待和祈求的眼神,他终是不忍,又想着自家儿子不知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当下便冷着脸摆摆手,“快去快回,待会儿自己赶上大军。” 宁屿顿时大喜,“多谢大将军。” 军中无父子。 说罢,他便一骑出了大军,同沈梓音两人并排向旁边的密林而去。 宁知远想了想,又对于韶吩咐,“于韶,去看着他,不要出了乱子。” 虽然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可男未婚女未嫁的,不能让人家姑娘吃了亏。 于韶得令,便也自军中出来,跟着往密林走了两步,却勒了缰绳,只管在外面等他们。 宁屿和沈梓音走了一段距离,见大军过去了,这才停下。 沈梓音率先下了马,继续往密林而去。 宁屿连忙自马上跳下,跟着她走了几步,忍不住道,“沈小姐,你有什么话同我说?”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待会儿还要赶上大军,不能多耽搁时间。” 沈梓音心中本来就有气,此刻一听他的话,愈发气了,停住脚步回头瞪他,“你是怪我耽搁你时间了?” 宁屿立刻摇头,见她怒目而视,连忙放软了声音解释,“我哪有这个意思,这不是跟你来了嘛。” 他不过是问了一句而已,这沈姑娘为何这么大反应? 女人真是搞不懂。 沈梓音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见他服软,便也不再闹了,眼眶微红的瞧向了他,“你说,你信里是什么意思?” 她给了他三天时间,结果他就只给她留了一封信,让她如何不气? 宁屿听她收到了信,愈发不解了,“我写的很明白啊。” “什么叫明白?”沈梓音忽然上前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娶我?” 宁屿愣了一会儿,这才回道,“你若是愿意等我,那我就娶你,若是不愿,那我就不娶你,你另嫁就是。”顿了一会儿,怕她不明白,他又细细解释,“我出征归期未定,不敢让你等,但你若是等我,那我必然会娶你。” 他信里就是这么写的。 这三日,他想了很多,也觉得这位沈小姐不错,他还是挺喜欢她的,可若是仅凭这些,就让她白白等他,他又有些不忍,所以他便将这个决定权交还给了沈梓音。 当然,她若是选择等他,那他自然是欢喜的。 沈梓音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眼泪忽然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这个呆子,真是一点风情都不懂。 宁屿见她哭了,顿时便慌了,想要上前为她擦泪,可又觉得有些唐突,“沈小姐,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哭什么啊?” 他又没欺负她。 闻言,沈梓音的眼泪落的更凶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推脱了去。” 她都同他表明心迹了,结果他却让她选择,她还怎么选? “不是,当然不是了,”宁屿急声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嫁给我,那我去了青州以后,便给祖母和母亲写信,让他们去沈府提亲,若你不愿等,那——” “我怎么会不愿意等?”沈梓音立刻打断他的话,“我都说喜欢你了,怎么会不愿意等?是你不给我明确答复罢了。” 宁屿听她愿意等,面上顿时浮起喜色,“那我去青州后马上给母亲去信,让母亲去提亲。” 他可不能让人家姑娘无媒无聘的等。 沈梓音听了他的话,不由一愣,这就,成了? 她追上来其实只是想问问他是不是喜欢她,结果宁屿直接说到了提亲。 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快了? 不过反应过来,她的心里瞬间升起浓浓的欣喜。 宁屿愿意娶她,那肯定便是喜欢她了。 暖儿说的不错,宁国府的男子,果然有担当。 他急着提亲,也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吧! 宁屿瞧着她呆呆愣愣的不说话了,俏丽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忽然就有些心疼。 想着下次见到她还不知要等多久,他愈发觉得心里烦乱,忍不住上前将她揽入怀里。 冰凉生硬的铠甲,让沈梓音极为不舒服,可她心里却欢喜的和什么似的。 宁屿抱着怀里的娇软,心里的烦闷这才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暖。 沈梓音被他抱了半响,这才不舍的推开他,见他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她顿时羞怯的低下了头,小声道,“那我就在沈府等你的提亲。” 宁屿抬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抹去,瞧着她娇羞可人的表情,他的脑袋一懵,竟鬼使神差的对着那张粉嫩的唇吻了下去...... 林倾暖骑马跑了没多远,便看见路旁有一位穿着铠甲的男子,正百无聊赖的等着那儿。 她目光一凝,立刻拍马过去,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于韶听到马声,下意识抬头,便见一抹倩影向他飞跃而来,须臾,即见她勒住马停在了他的面前。 望着那绝艳瑰丽的容颜,于韶立刻便想了起来,惊呼出声,“宁兄的妹妹?” 这样的容貌,让人见一次,便很难再忘记。 林倾暖淡淡一笑,向他抱拳,“于小将军。” 她是来找沈梓音的,不知为何这于小将军竟会脱离大军在这里。 “宁小姐是来找宁兄的?”于韶愣了一瞬,马上便反应了过来。 林倾暖听着他将自己叫错,也不解释,微微笑道,“我是来找沈小姐的,不知于小将军可看到沈小姐?” 左右表姐也不喜欢这于小将军,她也没必要去刻意说明。 于韶的母亲早逝,父亲续娶之后,他便一直呆在军中,甚少回于府,所以对京中之事不大清楚,对京城中的人就更不认识了。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试探着问,“就是刚才来找宁兄的那位姑娘?” 林倾暖一听,原来梓音已经同大表哥见了面,于是也不着急了,点头问道,“于小将军可曾看到她?” 她话刚问出口,便见宁屿和沈梓音自密林里走了出来,两人看到她和于韶,神色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沈梓音,脸上更是浮起了浅浅的红霞。 于韶原本要回林倾暖话,此刻一见,便住了口。 林倾暖瞧这架势便明白了,她含笑向二人道,“看来我的大表哥开窍了,梓音这趟总算没白来。” 听到林倾暖的揶揄,沈梓音的脸色愈发红了,不由抬头嗔了她一眼。 宁屿挠挠头,笑着解释,“我本来也打算娶她的,是她没看明白。” 沈梓音一听不干了,“什么叫我没看明白,明明是你没写清楚,你将决定权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宁屿见她又要炸了,连忙附和,“是是是,是我的错。” 他决定了,以后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绝不会反驳。 沈梓音这才又高兴起来。 林倾暖噗嗤一笑,向宁屿道,“梓音说的对,大表哥既然喜欢人家,那便不要模棱两可,女儿节家的心思最是细腻敏感,你不说明白,她当然要来追上来一问了。” 她其实理解宁屿的想法,是怕自己耽误梓音,可梓音的一颗心都在他那儿,等他多久都是愿意的,那他这顾虑,便有些没道理了。 宁屿讪讪的笑了笑,“暖儿说的是。” 是他考虑的多了。 林倾暖不见大军踪迹,连忙道,“大表哥,于小将军,你们还是快走吧,否则误了军情,就不好了。” 宁屿和于韶见时辰不早,便向林倾暖和沈梓音道了别,匆匆赶大军去了。 沈梓音瞧着宁屿离去的背影,愣了半响没回过神。 就这么走了? 林倾暖好笑的瞧着沈梓音,揶揄道,“大表嫂,快上马吧,人都走远了。” 沈梓音被林倾暖这一声表嫂叫了个大红脸,顿时又嗔了她一眼,上了自己的马。 宁屿和于韶没多久便赶上了大军,虽然他们耽搁了不少时间,可大军除了骑军,还有步兵和辎重,所以也没走多远。 于韶瞧着宁屿一脸笑意,心里不舒服了,不满的哼了声,“别太得意啊,我可是会嫉妒的。”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你也订一门亲事不就成了?”宁屿乐呵呵道。 想着马上就要同梓音订亲了,他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 于韶却蓦的凑了过来,“诶,刚才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是你的表妹?” 他好像听她叫宁屿大表哥。 宁屿点点头,“她是我姑母的女儿。” “你姑母?”于韶诧异,“她不姓宁?” 宁屿失笑,“当然不,她姓林,不过现在住在宁府。” 于韶顿时懊恼出声,“糟了,我刚才称呼错了。” 她不会怪他吧? “错了便错了,她虽然不姓宁,却也是宁家的女儿。”宁屿一脸不以为然,不明白他为何反应这么大。 他那个姑父,对暖儿太差了,若是可以,他宁愿暖儿姓宁。 于韶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那你表妹可有订亲?” “没有。”宁屿摇摇头。 于韶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宁屿又道,“不过应该也快了。” 林倾暖和沈梓音赶回天锦阁,见宁宛如还在里面,刚要走过去,不想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285章 你同白慕是怎么回事 林倾暖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疾步走过去,将宁宛如护在身后,冷淡一笑,“云世子,真是好巧。” 一次两次是偶遇,那么第三次,便是早有预谋了。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云瑾同表姐的每一次相遇,绝对不是偶然。 云瑾似乎没料到林倾暖也在,先是讶异的看了眼宁宛如,然后才向林倾暖拱了拱手,温笑道,“林三小姐。” 林倾暖见他温文尔雅气度斐然,吸引了不少周围小姐的目光,眸中的讽意更浓了,“云世子也来定做衣衫?” 天锦阁有男子服饰,自然便会有男客,可云瑾的目的显然不在于此。 闻言,云瑾温声解释,“在下只是随意看看,不想竟在这里碰到了宁小姐,倒是有缘。” “可不是,”林倾暖笑意微敛,意味深长的看向了云瑾,“我表姐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云世子,这样的缘分,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林倾暖话里针对的意思很明显,云瑾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不悦的皱了皱眉,“三小姐这是何意?” 林倾暖红唇微勾,“没什么意思,只是同云世子遇见的多了,怕会影响我表姐的清誉,所以还要麻烦云世子,以后离我表姐远一点。”说到最后,她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这般不客气的话说出来,云瑾脸上的温润顿时便散了,一双眸子,深邃的瞧向了林倾暖。 林倾暖却不再理会云瑾,向宁宛如笑道,“表姐,我们出来好久了,也该回去了。” 宁宛如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云瑾,微微点头。 “宁小姐,”云瑾见宁宛如要离开,也顾不得林倾暖,连忙道,“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幅画,我今日给你带来了,不如你同我去马车上取?” 宁宛如还未开口,林倾暖却先一步截过了话头,“云世子莫不是能掐会算,算到了今日会碰上我表姐,还带了幅画出来?” 沈梓音呆愣的看了半天,见林倾暖像老母鸡一样将宁宛如护在身后,明明纤弱的身体此刻却气势凌然,毫不示弱的同云瑾对上。 一时之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平日里的暖暖,是温和从容的,脸上还常常带着温婉的笑意,让人一瞧便是个好相处之人。 上次遇到刺客的时候,她又是冷静凌厉的,虽然处于劣势,却无一丝一毫的害怕。 可此刻,她却完全不同于前两次。 她能感觉的出来,暖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丝戾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她隐约记得,第一次见这位云世子的时候,暖暖对他便不太善意。 不过暖暖是她朋友,既然她看这云世子不顺眼,那她自然便也觉着这人不好了。 更何况她原本就很讨厌云瑾那个妹妹云瑶。 云瑾虽然对林倾暖的态度不悦,可到底也忍着没发火,反而向宁宛如解释道,“自那日同宁小姐交谈过以后,在下便将这画放在了车里,想着有朝一日遇到宁小姐,便可以送于她。” 宁宛如微微垂眸,抿唇不语。 云瑾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宁宛如的回话。 他记得,他们上次还交谈甚欢,宁小姐似乎对他印象也不错。 林倾暖看了宁宛如一眼,见她没说话,便微微挑眉,“表姐什么时候喜欢书画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又转向云瑾,笑的和善,“恐怕云世子弄错了,我表姐并不喜欢这些东西,你还是将它送给喜欢的人吧!” 云瑾脸上的笑意终于收了起来,他目色沉沉的落在林倾暖身上,“三小姐此举恐怕不妥吧,你何时能做你表姐的主了?” 他不明白,为何这林三小姐总是要同他作对,似乎每次见到他,她对他都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他好像也没招惹过她。 林倾暖眉目一冷,刚要说话,宁宛如却忽然抬起了头,自她身后走了出来,向云瑾道,“暖儿自然可以做我的主,云世子的好意,宛如心领了,不过宛如素来对书画不感兴趣,所以那画作,云世子还是带回去吧!” 她态度还算客气,语气也不见得多冷,可云瑾就是觉得,她的身上透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疏离与漠然。 他不由愣住,没想到宁宛如对他会是这个态度。 宁宛如说完,便不愿多留,直接拉着林倾暖出了天锦阁,沈梓音连忙跟上。 一旁的白慕见状,神色复杂的看了云瑾一眼,也跟了上去。 林倾暖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背后似乎有冷意袭来,她下意识扭头,却只看到了天锦阁门口,云瑾略带失落的神情。 “暖儿,怎么了?”宁宛如见她神色凝重,不由问道。 林倾暖摇摇头,淡淡一笑,“没事,我们上车吧!”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暖暖,宛如,那我就直接回沈府了。”沈梓音不大好意思再去宁国府,便同她们在这里道告别。 宁屿都说要提亲了,她若是不小心碰到宁大夫人该怎么办? 林倾暖向她温婉一笑,“嗯,你先回府里,等着我大舅母去提亲便是。” 她路上已经问了梓音,梓音便将宁屿的打算一并告诉了她。 沈梓音顿时红了脸,连忙低下了头,害羞的钻进了车厢。 宁宛如愣了愣,“哥哥和梓音和好了?” 林倾暖笑着嗯了一声,“该说的都说清了,接下来就等大表哥的信了。” 这样的事,还是大表哥亲自同外祖母和大舅母说的好,她不便插手。 宁宛如顿时松了口气,含笑道,“想不到梓音最后竟然会成为我们的嫂嫂。” 林倾暖也笑,“谁说不是,我们还是快上车吧,外祖母估计都等急了。” 她只想赶快带着表姐离开这里,不给云瑾以可趁之机。 宁宛如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云瑾,瞬间便失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于是对林倾暖回府的建议也没有反对,同她一起上了马车。 车夫扬了扬手中的鞭子,马车立刻向宁国府驶去。 一上车,林倾暖的目光便不自觉落在了宁宛如身上,宁宛如刚开始没在意,可林倾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明显,她顿时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暖儿?” 难不成她的脸上有东西?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林倾暖却幽幽开了口,“表姐,你什么时候喜欢书画了?” 宁宛如一听原来是这件事,连忙解释,“上次他同我聊起书画,我想着母亲之前一直念叨着这幅画,便顺嘴说了一句,不成想他竟然以为我喜欢。” 她才不喜欢这些东西,可之前为了不让云瑾以为她不懂,便也没有明说,哪成想他竟然误会了。 这两日她也想了很多,对于云瑾,她其实也不过只见了两面,还谈不上了解。 若不是暖儿告诉她真相,恐怕她真的会越陷越深,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好感。 林倾暖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什么伤心难过之色,这才微微放心,故意喟叹开口,“其实那些女子迷恋云瑾,多半都是因着他那副皮相罢了,长得好看点,性子温润点,便以为他就是那样的人,却不想,很多人本就不是表里如一的。” 宁宛如赞同的点头,“可不是。” 想来她之前对他的好感,多半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现在再见到他,她忽然发现已经没那么迷恋他了。 她并不怪他有了心上人。 可在有了别的女人的情况下,还来接近她,便有些让人厌恶了。 失落是有,却并不伤心,尤其,尤其是她发现自己心里原本就藏了一个人,只是因为藏的太深,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虽然她还不太确定那感情究竟是兄妹多一点,还是什么旁的感情,可她知道,她很依赖他。 林倾暖见宁宛如神色正常,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 看来表姐对云瑾,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她忽然挽住了宁宛如的手臂,向她眨了眨眼,“表姐,那现在可以说说,你同白慕是怎么回事了吧?” 听到白慕的名字,宁宛如的脸色可疑的红了一下,“没——没怎么回事。” 她现在脑子还混乱着,怎么可能同暖儿说的清楚。 林倾暖哪里会被她瞒过去,原本只是有些怀疑,如今瞧着她的模样,愈发肯定。 这两天,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表姐真的不说?” 宁宛如红着脸嗔了她一眼,“什么事都没有,我说什么?” 她置于腿上的手不自觉蜷缩起来,心底一阵打鼓,难不成暖儿真的瞧出了什么? 她不过是忽然觉得自己一直都很忽视白慕,想对他好些而已。 林倾暖扬了扬眉,“表姐既然不说,那我还是去问白慕吧!”说完她便撩起车帘,探出头向外扬声道,“白——” 宁宛如眼疾手快,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扯了回来。 林倾暖被她掩了口说不了话,眸中却渐渐露出笑意。 “好,我告诉你还不成嘛。”宁宛如拿她没办法,只得服了软。 她将手拿下来,踟蹰了半响,终是忐忑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两日我不是心情不大好么,有一日便拉着白慕同我一起饮酒,不小心,不小心就喝醉了......” 第286章 二少爷出事了 林倾暖心底一凉,“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不会是—— 宁宛如见她神色凝重,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我喝醉了,然后拉着白慕不让他离开,他就陪了我一晚上。” 怕林倾暖不信,她又再次强调,“我们之间真的是清白的,他没欺负我。” 白慕怎么会是趁人之危的人。 “所以你就因为这一件事,喜欢上他了?”林倾暖挑了挑眉。 白慕是不错,可他是表姐的暗卫,表姐怎么能对他起那样的心思。 宁宛如连忙摇头,“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件事,就是我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坐在床边陪了我一晚上,我就觉得心里很暖。” 她看了眼林倾暖,许是怕她不能理解,又低笑着解释,“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照顾我保护我,后来他虽然被外祖父调走了,却也经常买些小玩意儿回来哄我,我当时看着他便想着,其实嫁给他,也挺不错的,最起码他不会骗我。” 也就是从那一刻,她才忽然醒悟,其实白慕一直都在她心里。 林倾暖皱了皱眉,“你不是因为感动才会这么想吧?” 白慕对表姐的心意她不怀疑,仅凭前世他能为了表姐而死,便可证明,表姐跟着他,不会受委屈,可问题是,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二舅舅和二舅母会不会同意? 她并没有看轻白慕的意思,宁国府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看低他,但这一切还是太过匪夷所思。 “当然不是了,”宁宛如连忙否认,“我就是觉得,白慕很好。” 林倾暖见她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不由沉思起来。 恐怕表姐现在自己也说不清对白慕是一种什么感情。 她以为云瑾骗了她,而白慕是她信任和依赖的人,所以她理所应当的便将自己还未完全付出的感情又寄托到了白慕身上。 表姐急于强迫自己快速喜欢上一个人的原因,想来因为外祖母和二舅母急着为她相看人家,而外祖母和二舅母这么做,则是为了不让表姐再受到皇家的觊觎。 究其一切,还是因着之前云瑜和兰皇后对表姐的绑架。 想到这儿,她的眼神不由暗了暗。 宁宛如不知林倾暖想什么,见她神色不好,心里顿时便有些不安,“你不会是因为他的身份低微,看不上他吧?” 她脸上隐隐透出几分不平,“有句话不是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家也不是天生就是贵胄,白慕除了身份低一点,我觉得他一点不比旁人差。” 林倾暖见她现在就开始护着白慕了,不由轻笑出声,“谁说他不好了,我是想着,过几日不是有武举么,你可以让他去试试。” 表姐心里抗拒的是外祖母和二舅母为她订亲,可她不明白,如果她不同意,外祖母和二舅母也不会强迫她。 她的亲事再着急,外祖母和二舅母也不会随意将她嫁了,相看这么多人家还没有定,便是因为考虑的太过周全。 表姐的感情,她不便太多插手,不过在表姐还没完全看清自己的心之前,她不妨可以采取一些迂回的方式让她先明白,再决定,这样才不会后悔。 她对白慕的感情不假,只不知是不是男女之情,既然如此,那再让白慕待在她身边,便有些不合适了。 凭白慕的功夫,即便夺不了状元,考上武举也不成问题。 将白慕放出去,那他和表姐,也算有个机会。 宁宛如却摇摇头,“我还是希望他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又不会嫌弃他,干嘛要考什么武举。” 况且,她还不知道白慕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 “表姐,你们要想继续走下去,便要考虑长远,不能意气用事。” 以白慕的能力,如果不做侍卫,必然能另创出一番天地,到时候,即便有什么事,他也能护住表姐。 宁宛如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外面,然后向林倾暖吐吐舌头,“这些以后再说,那呆子估计还没看出来呢,我还得想办法试试他。” 林倾暖勉强笑了笑,“那便祝你马到成功了。” 既然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那白慕也不急着调离了。 “小姐,暖小姐,宁国府到了。”车夫缓缓停下马车,向车里禀道。 宁宛如挑起车帘,见外面几个丫鬟都在等着了,便回头向林倾暖笑道,“那是当然。” 说完她便利落的跳下了车,扬声道,“白慕,同我回院子。” 暗处的白慕无奈,只得又现了身,走到她身边。 林倾暖失笑的望了眼宁宛如,跟着下了马车。 回了听雨轩,她换下衣衫,刚拿起毒经,却听门外古星的声音响起,“小姐,有人给您送东西来。” 林倾暖微微一怔,“谁送的?” 古星低声问了两句,又回道,“他说是奉他主子之命送过来的,见到您才能说。” 林倾暖略作思索,便淡声吩咐,“让他进来吧!” 她倒是有些好奇,是谁给她送东西来? 门外的古星答应了声。 须臾,即见一名墨衣男子跟着古星走了进来,脸上还蒙着面巾。 古星进来后便走到林倾暖身侧,戒备的盯着来人,显然是对他不大放心。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警觉,看他这装扮,应该是想要闯院子,被古星他们拦住了。 她刚要询问,那人却蓦的将手中的东西呈给了她,恭敬道,“三小姐,这是阁主命属下给您送来的。” 林倾暖瞧了瞧他手上狭长的木盒,挑了挑眉,“玲珑阁?” 除了玲珑阁,她想不到别人。 “是!”那人应道。 听到是玲珑阁,古星的神色这才松懈下来。 原来是太子殿下给小姐送的东西。 殿下是玲珑阁阁主这件事,只有他身边的几名御卫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晓。 而她和古月便是其中之二。 闻言,林倾暖唇边浮起一抹笑容,声音也不自觉柔了下来,“他让你送的什么?” 她真的有些想他了,想的心都跟着揪疼。 “阁主说,三小姐看了便知道了。”那人回道。 见他不说,林倾暖低低一笑,示意古星将东西接过来。 什么东西,还这般神神秘秘的。 古星立刻走上前,将东西接了过来,置于桌上,然后将盒子打开。 她的目光落在盒子里,立刻惊呼一声,“小姐!” 林倾暖见她神色有异,心里不由也浮起一丝好奇,向桌边走了两步,看向了那盒子。 狭长的木盒中,一柄薄如蝉翼的宝剑,剑鞘和剑柄都是纯质的银色,剑鞘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 她连忙伸手执起剑柄,将它拿了出来,才发现是一柄软剑。 五指微动,利剑立刻脱鞘而出。 剑身比剑鞘愈发薄软,却透着刺骨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林倾暖瞬间便喜欢上了这剑,她眼珠一转,忽然对着桌上的茶杯便轻轻划了过去。 只听一声轻响,茶杯应声而裂,裂口却是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向周围裂开的痕迹。 “果然是好剑。”她眸光发亮,忍不住赞道。 那人回道,“阁主叮嘱属下去玉雪山将此剑取下,然后给三小姐送来。” 林倾暖这才明白,原来是云顼前些日子吩咐过的。 她就说,他现在恐怕还未到南疆,哪里有时间吩咐人为自己送东西。 “这剑有没有名字?”她将剑放入鞘内,扬眉问道。 那人连忙回道,“有,此剑名唤残雪,因剑身通体为银色而得名。” 林倾暖点点头,向他含笑道,“辛苦你了。” 那人受宠若惊,连声叫着不敢,便匆匆退下了。 古星笑嘻嘻向林倾暖道,“恭喜小姐,得此传世名剑。” “哦?”林倾暖惊讶的看向她。 还是传世名剑? 古星连忙解释,“断痕,残雪,红颜锦,乃当今武林三大至宝,断痕剑是当年玉雪山无痕先生所使,残雪剑是他的妻子雪山神女的配剑,再加上红颜门主手上的红颜锦,被江湖人称为三大至宝,断痕和残雪都是千年玄铁所制,削铁如泥,而红颜锦,则不惧刀火。” 林倾暖这才明白,原来残雪竟是如此少见的宝物,怪不得古星一脸激动。 “只是这名字,似乎有些不大如人意。” 叫什么不好,又是断又是残的。 古星笑着道,“只怕是因为这剑太过完美,所以才唤了这么个名字,月盈则亏嘛。” 林倾暖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还懂得挺多。” 古星嘿嘿一笑,刚要说话,不想菱歌却忽然跑了进来,向林倾暖急声道,“小姐,二少爷出事了。” 第287章 我要去会州 林倾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急声问,“渊儿怎么了?” 这些天隐在心底那丝似有若无的不安,忽然间就被无限放大,瞬间便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渊儿出了什么事,她几乎都不敢去细想。 菱歌来不及喘口气,便匆匆回道,“老太君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二少爷他们乘坐的船走到会州地界,忽然沉了。” 她本来是奉小姐之命去裕院给老太君送药的,可刚进了院子,便听到了屋内的对话,当下便顾不得什么,只想着赶快回来告诉小姐。 林倾暖脑袋轰的一声炸了,立刻越过菱歌,急匆匆赶往裕院。 菱歌连忙跟上。 到了裕院,她无视院子里丫鬟的行礼,直接撩起帘子,一脚刚迈进屋,便听到宁国公急声吩咐,“快去备马,我要去会州。” 她悬着的心顿时沉入谷底,疾步走了进去。 宁国公看到林倾暖,原本沉痛的面色又多了几分担忧。 这样的结果,暖儿怎么受得住? 林倾暖张了张口,将要出口的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问不出来。 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恐惧,她怕,怕听到那个让她害怕到极点的答案。 宁家三位夫人和林倾暖前后脚进了屋,宁三夫人一脸焦急,“父亲,母亲,究竟出什么事了?” 宁国公神色黯然,看了林倾暖一眼,沉声开口,“知礼他们乘坐的船失了事。” 宁老太君眼眶通红,听到这话,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杜嬷嬷连忙又递上了帕子。 宁三夫人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不自觉向后跌了一步。 怎么会这样? 那知礼,峥儿和渊儿...... 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宁大夫人和宁二夫人也是半天反应不过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好一会儿,林倾暖才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颤着声音问,“他们怎么样了?” 宁国公脸色沉重,叹了口气,向地上跪着的下人道,“柱子,还是你同暖儿说吧。” 那名唤柱子的下人连忙转向林倾暖禀道,“三小姐,三老爷的船走到会州的时候,忽然出了事,一船的人都落了水,三老爷和二少爷被人救了起来,但是表少爷却怎么都找不到。” 众人听到宁知礼和宁峥没事,刚要松口气,忽然听到渊儿失踪了,顿时便又担忧起来。 想着他不过才一十四岁,如今落了水找不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猜测到这一点,众人心里不由升起浓浓的不安,可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刺激到暖儿。 林倾暖只觉一股凉意自脚底窜起,瞬间便涌向全身。 她忍不住颤了颤。 渊儿—— 菱歌连忙扶住了她,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们走的是河道,无风无浪,怎么会忽然沉船?”林倾暖反应了一会儿,沉声开口。 她心里不住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要弄清楚真相,才能尽快找到渊儿。 渊儿不会出事,也不能出事。 菱歌感觉小姐握着她的手在隐隐发抖,她顿时愈发心疼小姐,也担心二少爷。 柱子慌忙回道,“好像是船出了问题,三老爷和二少爷这几日一直在会州组织人寻找表少爷,奴才去见了三老爷,三老爷便先派了奴才回来报信。” “母亲,暖儿,你们先别着急,知礼和峥儿还在找人,渊儿也许只是被水冲远了,暂时没找到而已,他一定会没事的。”宁大夫人见宁老太君和林倾暖神色悲痛,连忙宽慰。 她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暗暗祈祷渊儿平安无事。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蓦的转身便走。 “暖儿,你要去哪儿?”宁老太君自哀伤中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红着眼睛问。 渊儿杳无音信,她不能让暖儿再出事。 林倾暖声音干巴巴的,仿佛失了灵魂一般,“我要去会州。” “你一个女孩子,去什么会州,我去便是。”宁国公走了两步,又向外吩咐,“快马备好了吗?”说着他看向了柱子,“你带路。” 事情紧急,马车速度太慢,他打算直接骑快马赶过去。 柱子立刻应道,“是!” “暖儿,”宁老太君也走了过来,心痛的拉住了她的手,“让你外祖父去便是,你才多大,还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骑马去。” 虽然她也甚是挂心渊儿,可让暖儿一个女孩子去,她怎么也不放心。 宁二夫人也跟着劝道,“暖儿,你还是在府里等着吧,这会州离京城尚且有两日路程,你怎么能去?” 她心里有些惋惜,若是大哥或知书在就好了,或者玙儿也可以,可他们却偏偏都不在。 宁大夫人也连忙劝说起来。 暖儿担心渊儿,他们都能理解,可让她去会州就不大合适了。 宁三夫人看着林倾暖,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林倾暖见大家都劝她,不得不转了回来,忍着焦急道,“渊儿生死未卜,我必须去找他,”说着她又看向了宁老太君,似是保证,又似是安慰,“外祖母,您就在府中等我消息便好,我一定会把渊儿带回来的。” 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外祖母说的,还不如说是对她自己说的。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内心有多么恐惧。 “外祖父,”林倾暖又转向宁国公,刚要开口,宁国公却先一步沉声道,“暖儿,渊儿是我外孙,他音讯全无,我怎么能在府里待得住,所以这一趟,我必须去。” 至于暖儿想跟去,便跟上吧,他知道他们姐弟关系好,也劝不住她,左右有他在,会保护好暖儿的。 林倾暖见宁国公执意坚持,只得点点头,“外祖父,那我们即刻出发。” “暖儿——”宁老太君刚想要再次阻止,宁三夫人却忽然站了出来。“父亲,暖儿,我也同你们一起去吧!” 她知道母亲不放心暖儿,她跟着去,即便帮不上忙,也能帮着照看下暖儿,而且,她的相公和儿子都在会州,她在府里待着也不踏实。 见二人都不说话,她连忙又道,“我骑术不错,不会拖后腿的,而且去了也许还能帮些忙。” 宁老太君要不是因着年纪大,又身体不好,早就自己去了,如今见宁三夫人要去,她顿觉安心。 三媳妇在,最起码能照顾好暖儿。 林倾暖看向了宁国公。 三舅母话都说成这样了,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宁国公看了宁三夫人一眼,微微点头,“那就一起走吧!” 几人出了府门,下人已经将马备好。 林倾暖刚跨上去,便见二十余骑纵马赶了过来,领头的赫然便是青墨和古星古月。 “小姐!”众御卫齐齐向林倾暖抱拳行礼。 宁国公见状,脸上浮起一丝惊讶。 宁三夫人却是猜测,恐怕这就是暖儿说的太子殿下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了。 林倾暖知道这些御卫得了云顼命令,是要贴身跟着她的,便向他们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他们跟着。 “暖儿,走吧!”宁国公虽然好奇,也没有多问。 这是暖儿的私事,他不便过多插手。 林倾暖答应了声,几人立刻便向会州赶去。 因着已过午时,一行人出了城便开始策马飞奔起来,想要趁着天亮多赶一些路。 刚开始林倾暖还顾忌着怕外祖父和三舅母吃不消,收着跑了一会儿。 后来见他们马术都颇为精湛,反而好像一直在顾忌着她,怕她跑不快。 她当下便不再隐藏,于是几人狠抽马身,官道上顿时尘土飞扬,速度比刚开始快了不少。 林倾暖心急如焚,只管埋头快跑,临到傍晚,这才发现他们早已过了江城和泉城。 她本想连夜赶路,可又担心外祖父和三舅母身体受不了,而且因着着急,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匹马,若是再跑下去,马也吃不消,于是她当机立断,立刻抬手,示意后面停了下来。 宁国公虽是文人,但因着宁国府祖辈尚武,他的身体一直都颇为强健,跑了半日路程,虽然隐隐有些疲惫,但尚能坚持。 宁三夫人却有些吃不消了。 她年轻时候没少跟着夫君在外面跑,不似那些闺阁女儿。 原本想着暖儿这么小,又没怎么出过门,这样长途跋涉的赶路,必然受不了,她跟着也能照顾一下,不想暖儿却始终不曾喊累,她只得也咬着牙支撑着。 青墨见林倾暖停了下来,便拍马走到她身边“小姐,怎么了?” 林倾暖抬眼环视了一下周围,“现在离鄞州还有多远?” 青墨想了想,“约莫三十里左右,”末了又问,“小姐是打算在鄞州歇息?” 林倾暖点点头,然后向宁国公道,“外祖父,我们就在前面鄞州住下如何?” 宁国公捋了捋胡子,欣慰的看了眼林倾暖,“暖儿决定便好。” 暖儿年纪小,自然不能连夜赶路,离这里最近的便是鄞州,在那里歇下正好。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要打算同她商量,暖儿却先一步安排了起来,也难为她小小年纪,就想的如此周到。 他知道暖儿是个有主意的,况且,这里的人除了他带的八名宁府侍卫以及柱子,其余的都是暖儿的人,于是便索性交给她安排了。 林倾暖又将目光投向宁三夫人,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外祖父和三舅母毕竟是长辈,她总要问过他们才是。 宁三夫人正微微喘气,见她看过来,连忙拢了拢鬓前的乱发,爽朗道,“暖儿不必顾忌着我,你正常安排便是。” 她虽然体力不支,却也不会给暖儿拖后腿。 林倾暖见状,便点点头,向青墨吩咐,“到前面鄞州处停下休息。” “是!”青墨立刻领命。 于是一行人马便又开始向前赶路。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倾暖见众人都有些疲惫,便放缓了马速。 她刚要说话,不想四周却忽然出现了数十名黑衣人,甫一现身便对他们攻了过来。 第288章 断臂早了点 “保护小姐!”青墨冷喝出声,瞬间便移到了林倾暖身边,挥剑格住了刺向林倾暖的黑衣人。 剩余的御卫,则四下散开,将林倾暖几人护在了中央。 林倾暖目光锐利的扫向了黑衣人,见青墨挡住了那人,放在腰间的手也拿了下来,驱马走到宁国公和宁三夫人跟前,关切的问,“外祖父,三舅母,你们没事吧?” 外围,御卫纷纷拔剑,已经同黑衣人缠斗到了一起。 因着黑衣人的人数是御卫的三四倍,故而每名御卫基本都是以一敌三或敌四,可他们却没有丝毫紧张之色,显然这样的阵势已不是第一次遇到。 宁国公沉着脸摇摇头,“无事,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路上遇到刺客。 而这些人,显然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打此经过。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渊儿的事,或许还和渊儿的事有关。 若不是暖儿身边的这些暗卫,他们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林倾暖眉眼冷然,“沉船一事,看来不那么简单。” 她就说,三舅舅素来精明谨慎,他的船怎么会无缘无故出事? 果然是有人在捣鬼。 宁国府的几名侍卫也被围在了中间,见黑衣人众多,立刻便要上去帮忙,古星连忙阻止,“不要出去。” 古星和古月没有参与战斗,一直都护在林倾暖身边,防止有人偷袭。 宁三夫人惊魂未定的驱马靠近林倾暖,见古星不让宁国府的侍卫帮忙,不解问道,“对方人这么多,让他们出去一起对付不是把握更大一点?” 她虽然见识也算不少,这样的场面却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方可是拿着真刀真剑要杀人的。 她刚才吓得腿都软了,差一点从马上摔下去,幸亏暖儿的暗卫,应该说是太子殿下的这些暗卫给挡住了,她的心这才放回到了肚子里,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挡得住? 古星脸上是少见的凝重,“对方都是江湖上专业的杀手,他们不是对手。” “专业杀手?”宁三夫人嘴微微张开,一脸不可思议。 他们什么时候惹了这些江湖杀手? “嗯,不过他们遇到御卫,自然也讨不了好处,但若是普通的侍卫或暗卫,那就只能送人头了。” 古星一本正经的解释,“更何况御卫虽然表面各自为敌,暗中却是互相协作,如果这些侍卫大哥出手了,反而会打乱他们的部署。” 宁三夫人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些侍卫听了,便也不打算出去了,但还是谨慎的盯着那些黑衣人,一旦外围被他们攻破,那他们也好及时出手护着主子。 宁国公听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震惊的看向林倾暖,“这些都是御卫?” 林倾暖知道瞒不过外祖父,而且外祖父对她和云顼是支持的,所以便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他们的身份。 “这两个丫鬟也是?”宁国公又问。 这次,林倾暖还没有回答,古星却抢着道,“是的,我和古月是太子殿下之前派到小姐身边的。” 宁国公神色复杂又欣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御卫是皇家暗卫中最为精锐的存在,太子殿下竟然一下子给暖儿派了这么多。 他的确是对暖儿有心了。 林倾暖虽然听着他们说话,可一双眸子,却一直都在观察着外围的战斗。 不愧是御卫! 这些人虽然都是武功高强的杀手,可对上他们,却没讨到一点便宜。 他们身手矫健利落,不多时,便有几名黑衣人被刺中,狼狈的退出战场。 照此看来,恐怕再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结束战斗。 林倾暖心里浮起一丝轻松,她的目的是尽快赶到会州找渊儿,不是同他们纠缠在这里。 况且,大家赶了半日路,身体都已疲乏,早早到了鄞州,也有利于明日的赶路。 只是她刚将头偏过去,却忽然察觉到一股疾风快速袭来。 她这几日一直在练暗器,当然熟悉这是什么声音,脑子还未作出决定,手却已经摸向了镖囊,一枚七叶梅花打出去,风声乍然而停,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落地声音。 林倾暖才收回手,便又听到接二连三的风声,却不是打向场中。 她心底暗叫一声不好,刚要有所动作,外围有几名御卫却娴熟的将暗器打落,手中的剑依旧锁着黑衣人,不让他们攻进一毫。 又是一阵暗器袭来,御卫早有防备,立刻又挥剑一一拨落。 林倾暖微松口气,眼神无意一扫,忽然瞧见有枚三棱锥离一名御卫不过一尺之距,而他面前的四名黑衣人也同时攻向了他。 他若将三棱锥打落,那黑衣人的剑必然会刺中他,他的身体似乎下意识要躲掉那三棱锥,可不知又想到什么,躲了一半的身体骤然停住,生生受了这一锥。 事情发生的突然,林倾暖想要再打出暗器已然来不及,她立刻飞身跃起,将那名御卫扯进了内圈,刚要顶他的位置,古月却已经补了上去。 古星见状,也要跃上去帮忙,林倾暖立刻命令,“古星,你护在我外祖父和三舅母身边,不得离开。” 古星只得停在了原地,“是!” 被扯进内圈的御卫低头看了眼中锥的左臂,神色一变,挥剑便向左臂砍去。 林倾暖抽出绑在腰间的软剑,立刻快速格开了他的剑。 那御卫愣了愣,“小姐——” 林倾暖却疾步上前,快速封了他的几处穴道,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有毒,也不是不能解,断臂早了点。” 若是失去手臂,那便意味着他不能再当御卫,不能再习武。 他是跟着她出来的,她不能让他因为保护她失去手臂。 御卫也是人,她既然带他们出来,便要完好的带他们回去。 况且,他刚才明明能躲过去却不躲,显然是因为他躲了,那场中的他们便有可能受伤。 那名御卫呆了一下,脸上顿时浮起喜色。 若是能不断臂,他当然不愿。 谁想少一条胳膊,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 既然小姐这么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救? 林倾暖飞快的递给他一颗药丸,示意他吞下。 见他暂时没了危险,她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将身子骤然拔高几丈,视线冷冷的锁住某处,素袖一扬,一枚七叶梅花瞬间打出。 暗中的人连忙跃开,震惊的盯着林倾暖。 他发暗器多有小心,她怎么发现的? 林倾暖见他现身,立刻又是三枚星光打了过去,分上中下三路,直取他身上三处大穴。 那人大惊,立刻左闪右避,勉强躲开了她的暗器,刚要有所动作,却见白光一闪,一枚宝剑已钉在了他的心窝上。 他不敢置信的瞧着林倾暖,显然是想不到通竟然还有人能用暗器杀了他。 林倾暖知道这人是暗器大家,原本还打算用七叶梅花攻击,她身上只有这种暗器,可又想着若是再让他躲过了,难免会耽搁时间。 而且,七叶梅花的伤害也不一定致命,所以她当机立断,直接将残雪当做暗器打了出去。 看来以后她还要随身再带几枚柳叶刀。 残雪既出,她的身体立刻便随着残雪掠了过去。 打出去是迫不得已,她可不能将它给弄丢了,单不说这是云顼送给她的,便是残雪本身的价值,她也舍不得。 那人见林倾暖眨眼便飘到了他身前,艰难的张了张嘴,“唐——唐——” 林倾暖哪有耐性听他说话,脚步甫一落定,便伸手将残雪抽了出来,顿时,鲜血四溅,那人痛苦的倒在地上,瞬间即没了声息。 林倾暖在鲜血崩溅的时候,便飞快的挪开身体,躲的远远的,所以她的身上,没有溅上一滴血。 “小姐,你没事吧?”青墨飞快的掠到她身边,关切开口。 林倾暖摇摇头,“无事!” 她回头一看,见黑衣人已经所剩无几,而剩下的几名正被御卫狂虐。 第289章 功夫是哪儿来的 她抬步走了过去,见那几名黑衣人被押着跪在了地上,身上不断的渗出鲜血,显然是受伤不轻。 “小姐,他们怎么处理?”一名御卫问道。 林倾暖冷冷瞥了眼那几名黑衣人,红唇轻吐,“杀了吧!” 她知道御卫留活口是为了方便后续调查,可她要赶去会州,带着他们多有不便。 而且,这些人黑衣人的来历,她猜也能猜得出来。 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同他们打交道了,至于是谁雇的,她大致也知道,毕竟她的敌人,就那么几个。 “是!”御卫得令,立刻手起剑落,结果了剩下的几名黑衣人。 林倾暖没有耽搁,快步走回到那名受伤的御卫跟前,见他脸色虽然微微发青,但好在不算严重,便知道是她的解药起作用了。 她示意他坐下来,然后蹲在他跟前,将小腿上的匕首取下来,抬眼向他淡声道,“忍着点。” 那名暗卫下意识点头,神色有些不大好意思。 林倾暖将他手臂上的衣服剔除,见里面的皮肤已经发青发黑,而那枚三棱锥,几乎有大半都嵌入到了他的肌肉内。 她微微皱眉,用匕首小心翼翼的将四周皮肤划开,毒血立刻涌了出来。 古星连忙拿帕子将沾染在林倾暖手上的毒血拭去,担忧道,“小姐,你也小心些。” 林倾暖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不碍事,这毒见血才有效。” 她手上微微用力,一点一点切入肌肤,将那三棱锥剜了出来,然后又将毒血挤出,让古星自包裹里取出伤药,洒在了伤口处,这才为他包扎好。 她又拿出一瓶药递给了他,“这是解毒丸药,可解百毒,对你中的这种毒也有效,你随身带着,连服两日,体内毒素可全解。” 她有些庆幸,得亏这毒她在毒经中见过,否则他的手臂必然不保。 青禹到现在都是恍恍惚惚的,他没想到,三小姐竟然会亲自为他看伤。 所有的御卫都知道,林三小姐是太子殿下放在心上的女子,也是他们未来的主母。 在他们心里,这三小姐早就是他们的主子了,所以当他们被派过来保护三小姐的时候,都是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务都要用心。 三小姐性子平和好相处,对他们也不错,他们是打心眼里尊敬喜欢她,也为太子殿下高兴。 可他没想到三小姐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有这么厉害的功夫,而且还救了他,如今又丝毫不嫌弃,亲自为他治伤。 他的心里瞬间便涌出了无数情绪,而这些情绪中,感动尤甚。 其他旁观的暗卫,也是暗暗咋舌,太子殿下看中的女子,果然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大家闺秀。 林倾暖等了半天不见他接药,眉间微蹙,抬眼看向了他,见他神色莫名,眼眶更是微微发红,不由愣了下。 这是,因为伤口疼了? 刚才她替他取镖的时候,也没听他哼一声,怎么现在倒受不了了? 古星连忙提醒,“青禹,小姐给你药呢。” 青禹顿时回神,慌乱的将药瓶接了过来,见那瓶子沉甸甸的,连忙道,“小姐,属下留两粒就够了,剩下的——” “剩下的你随身带着便是。” 她这几日配了不少药,原本也打算给他们每个人身上带一些解毒药,只是还没来得及,便得知了渊儿出了事。 青禹愈发感动,也愈发惭愧,低着头道,“多谢小姐,是属下无能,没能护住小姐,反而还要劳累小姐为属下治伤。” 大家都没受伤,怎么就他伤了,真是丢人。 林倾暖还未说话,另外一名御卫便开口解释,“小姐,青禹是因为旧伤复发,所以才没躲过那暗器。” 闻言,青禹头低的更厉害了。 林倾暖看了他一眼,勉强勾了勾唇,“受伤又不丢人,谁能保证自己一直不受伤?” 说罢,她又道,“护腕解开,我为你看看脉。” 若是知道他带着伤,她就不让他跟着出来了。 青禹连忙道,“不用了小姐,属下受的是内伤,已经好多年了,就是偶尔会复发而已。” 况且太子殿下也一直在为他疗伤,若不是因为殿下去了南疆,他也不会复发的这么快。 只是触及到林倾暖那双隐含威严的凤眸,他忽然缩了缩脖子,只得依言解开了护腕。 林倾暖手指搭在他手腕处停了一会儿,便收回了手,回头吩咐古星又给他拿一些缓解伤痛的药,这才起身,向青禹道,“等回了京城,我再为你治这内伤。” 脉象显示,他之前应该伤的很重。 古星连忙接口,“小姐,青禹这伤一直都是太子殿下用内力为他缓解的,连鬼医前辈都没法子根治。” 林倾暖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怀疑我的医术?” 古星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是,属下只是说青禹这伤比较棘手。” 她哪里敢怀疑小姐,小姐严肃起来太可怕了。 青禹的神色也有些拘谨,小声道,“属下,属下身体不影响的。” 小姐若是能治好他,他当然高兴,可一想着又要麻烦小姐,他便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刚说完,他便反应了过来,刚才他就是因为旧伤发作被小姐救的。 林倾暖当然知道他的厉害,否则云顼也不会将他派来了。 “如果今天没有我们连累,你也能躲得过去。”林倾暖眸光微暖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伤还是要治。” 听林倾暖这般说,青禹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惭愧。 既欣喜内伤能治好,又惭愧自己今日的表现。 小姐的功夫,根本就不用他们护着。 林倾暖起身,见那些黑衣人已经被处理掉了,便知道是青墨的杰作。 她环视了眼周围,淡声吩咐,“上马,我们继续赶路。” 御卫立刻整齐的应了声,纷纷上马,连青禹也利落的跃上了马背。 林倾暖向宁国公和宁三夫人道,“外祖父,三舅母,我们走吧!” 宁国公和宁三夫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呆愣,而且显然已经呆愣了好一会儿了。 林倾暖见他们没有反应,连忙又唤了一声,“外祖父?” 宁国公这才回神,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林倾暖,“走吧!” 他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早已涌起惊涛骇浪。 暖儿一个小姑娘,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冷厉的眼神? 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娴熟的医术? 还有,她这么高强的功夫是哪儿来的? 他知道她懂些医术,也会些拳脚功夫,原以为她医术是自己学的,功夫是渊儿教的,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她眼神中的嗜血与杀意,不该是一般人,尤其是普通女子能有的。 她能熟练的为人取镖,解毒,不见丝毫惊慌,显然这种活不是第一次干。 她能眨眼间便杀了埋伏的黑衣人,功夫绝不比这些御卫差。 若不是她长的同暖儿一样,他几乎都要认为,她不是暖儿了。 他以为暖儿变得聪慧冷静,是长大了懂事了,可今日见到这些又怎么解释? 这可不是长大了就会的。 见众人都上了马,他也只好先隐下心底的疑虑,跟了上去。 又赶了一段路,一行人终于到了鄞州,城门还未关闭,他们便拍马进了城,在一处客栈前停了下来。 林倾暖率跳下马,刚要去扶宁国公,见他已经下了马,便又去扶宁三夫人,“三舅母,小心些。” 宁三夫人浑浑噩噩的被她扶下了马,目光落在她明艳的脸上,半响不知该说什么。 她跟着去会州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夫君他们在那儿,还有渊儿还没找到,另一部分,则是为了路上照看暖儿。 可她现在发现,暖儿压根就不是她想的那样。 能骑马能吃苦倒是罢了,可这功夫是哪儿来的? 林倾暖自然瞧出了宁国公和宁三夫人的吃惊,可她此刻也没心情去解释什么,渊儿一日没有消息,她便一日不得安心。 宁国公也知道此刻不是问她的时机,只得暗自叹口气,进了客栈。 眼见一行三四十人,那客栈老板乐的眉眼几乎都挤到了一起,异常热情的为他们办好了入住,然后吩咐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 第290章 赶往会州 几人进了屋子,客栈不多时便派人送上了饭菜。 古星先用银针测了测,然后向林倾暖道,“小姐,无毒,可以食用。” 林倾暖点点头,刚要拿起筷子,又向古星和古月吩咐,“你们也下去吃饭休息吧,留下两个人放哨,每隔一个时辰换人。” 古星和古月立刻领命而去。 “外祖父,三舅母,用完膳,你们便赶快歇息吧!”林倾暖温声招呼。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了二人。 外祖父年纪大了,骑了半日马,估计早已疲乏。 或许她就不应该同意外祖父一起跟来,或者不该这么急着赶路,最起码该弄辆马车才是。 三舅母也是,她不会功夫,跟着赶了这么久的路,必然已经累极。 宁国公一眼便瞧见了林倾暖脸上的关切与歉疚,他胡子一翘,顿时不满意了,“暖儿是觉得外祖父老了吗?” 不待林倾暖说话,他便竖着眉毛道,“渊儿出事了,我肯定得来,再说了,我年轻时候也不是没同先帝和今上出来过,这点路程哪里难得到我?” 虽然知礼和峥儿已经组织了人在找,可他不到现场,如何放心的下? 尤其是暖儿一个小丫头,还要独自赶这么远的路,他就更不放心了。 虽然他现在也知道,暖儿根本就不用他护着,反而还要分心护着他这个老东西。 林倾暖知道外祖父是担心渊儿和自己,这才不辞辛苦亲自跑一趟,心里顿时愈发温暖。 “外祖父,暖儿没有嫌您老,只是怕您身体吃不消,您先吃饭。”林倾暖知道得顺着来,连忙哄道。 宁国公知道她的心意,这么说也是不想让她太过紧张。 三人用了饭,宁国公便先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去了。 他虽然嘴上逞强,可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这半日奔波,终究是感觉累了,刚躺下便觉全身酸痛不已,又因挂心着渊儿,折腾了好久才睡着。 林倾暖见宁国公回了屋子,又向宁三夫人道,“三舅母,我们也歇息吧。” 因着他们人多,房间不够,所以除了宁国公,其他人便两人住一间。 宁三夫人嗯了一声,见她兴致不高,显然是还在担心渊儿,于是便宽慰道,“暖儿,你放心,渊儿肯定会没事的。” 林倾暖点点头,“三舅母不必担心我,我晓得。” 说罢,她还向宁三夫人勉强扯出一抹淡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宁三夫人瞧着眼前娇娇软软的林倾暖,忽然觉得一阵恍惚,实在是不能将她和刚才那个手段凌厉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林倾暖没注意到宁三夫人的眼神,挨着她躺下,却没有一丝睡意。 她忽然就想到了渊儿临去虞州的时候,还和她说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这样便能保护她和寒儿。 而现在,他却踪迹全无,生死未知。 她承认她后悔了,后悔不该让他独自一人离她那么远,不该由着他去读什么书。 不读书又怎样,她会护着渊儿和寒儿,即便他们什么都不会,她也能养他们一辈子,只要他们好好活着。 林倾暖眸中渐渐浮起几分悲凉,前世她同渊儿和寒儿的关系不好,可重生以来,她忙着布局,忙着复仇,以为这样便能保护好周围的人,几乎很少静下心来将时间放在渊儿和寒儿身上。 尤其是渊儿,他们姐弟几乎都没好好说过几次话,他就去了虞州。 她猛然间又想起了寒儿那么依恋乔公子,怕也是因为她没有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她身上吧? 她想着,若是,若是这次渊儿无事,那她再也不会让他们学什么了,只要他们平平安安的,开开心心的,她再别无所求。 因着想了许多事情,她愈发觉得睡不着,见三舅母已经熟睡,她便蹑手蹑脚的起了身,出了屋子。 宁三夫人怕她多想,一直在装睡,此刻见她起身出去,终是无奈的轻叹一声。 客栈已经打烊,二楼住满了房客,不时有房间里传出轻轻的鼾声。 鄞州地小,人口也不太密集,自然非京城可比。 这里客栈的条件差了许多,可过往的客人忙着赶路,也很少有人会在乎这些。 林倾暖感觉有些压抑,便悄悄出了客栈,翻身跃上了屋顶。 二层的小客栈,不算多高,可今夜月色不错,虽然赏月人并没有什么心情。 她顺着屋脊躺了下去,看着弯弯挂在漆黑夜空中的新月,忽然便想起了云顼。 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在赶路,还是在歇息,亦或是已经到了南疆? 还有,他有没有想她? 众人皆爱满月,可她却偏偏喜欢这弦月,最起码能让她纷乱的心可以稍稍平静。 正在赶路的某人忽然心有所感,胯下的骏马渐渐慢了下来。 青玄跟上去,神色凝重的望向云顼,“太子殿下,是不是又发现有埋伏了?” 这一路上,他们每日都会遇到几波刺杀,早已见怪不怪。 若不是这些人所阻,他们早就到了南疆。 云顼回神,立刻又加快了速度,淡声开口,“没有。”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小丫头,想起了他的暖儿,现在她恐怕已经在宁国府歇下了吧? 这几日,他一直刻意压制着自己,尽量少去想她,因为只要一想起,便停不下来,想要同她说话,想要抱她吻她,想要时时同她在一起。 可今夜在这惨淡的月色下,他的思念却忽然如开了闸的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 他索性也不再压抑自己,任由思念在心里泛滥蔓延,连心都跟着揪疼。 忍得久了,总得释放,否则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想要返身折回去找她。 可即便是想的心都疼了,他也是开心的、幸福的,因为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惦记着她,而不是像之前,只能远远躲在角落里,去默默关注她。 林倾暖正躺在屋顶上发呆,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瞬间便弹了起来,警惕的看向来人。 青墨先是一怔,随即便恭声道,“小姐。” 林倾暖眸中的厉色掩了下去,淡声问,“现在是你值夜?” 她记得,她安顿的是每人一个时辰。 青墨薄唇轻吐,“不是,”见她神色不解,他又道,“属下瞧着您出来了,怕您遇到危险,便跟出来了。” 林倾暖嘴角极浅的抿了下,“我没事,你回去吧!” 青墨却没有回去,反而自她不远处坐了下来,抬眼看向她,“小姐是在担心渊少爷,还是想太子殿下了?” 月色下,他的眉目极为清隽,少了平日里的冷然。 林倾暖随意将手搭在微屈的膝盖上,向他笑了笑,“你成精了不成,猜的这么准?” 她担心渊儿,也想着云顼。 一个是她的胞弟,一个是她的,挚爱。 青墨忽然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姐若是不想笑,便不要笑了,属下又不是外人。”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便见林倾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神微凉。 青墨顿了一瞬,想着自己还没回答她的话,便又淡声解释,“在小姐心里,太子殿下和渊少爷是最重要的。” 他其实也想在那个地方分一个角落,只要小小的一个角落就可以,可是他知道,那里没有他的存在。 林倾暖瞧了他半响,忽而似笑非笑的开口,“太善于猜测旁人的心思,并不是一件好事。” “除了小姐,旁人的心思属下也不屑去猜。”青墨傲然的扬了扬眉。 林倾暖眸光眯了眯,“那云顼呢,他可是你的主子。” 听她提起太子殿下,青墨眸中划过一丝崇敬,“正因为他是属下的主子,所以也是属下唯一不敢也不愿去猜的人。” 敢揣测太子殿下的心思,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闻言,林倾暖凤眸微暖,开口揶揄,“这么说,我不是你的主子?” 她倒没想到,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青墨还是不把自己当主子。 “小姐——”青墨淡笑着看向她,“小姐是属下未来的主母。” 他知道,她只能是他的主母,所以有些心思,他便压的深深的,永远都不会让她知道。 林倾暖轻笑了声,“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主母不算是主子。” 青墨刚要解释,却听她蓦的叹了口气,“其实你只猜对了一半,云顼和渊儿对我很重要,可其他人,我也很在乎,”她清淡的目光扫向了他,语气却透着认真,“包括宁国府,包括我的朋友们,还有,包括你们。” 这些暗卫自跟着她之日起,便也是她保护的对象。 守护,从来都是双向的。 青墨微微一愣。 林倾暖却起了身,含笑望了他一眼,“多谢你了,我要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赶路。” 说罢,她便跃下屋顶,回了房间。 青墨的用意她明白,不过是见她心情不好,开解她罢了。 这份情,她承了。 青墨瞧着她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不少,心中的担忧这才淡去了些,又想了想她的话,不由低声笑了。 一个角落,其实可能也是有的。 他,很满足。 一夜无事。 第二日,林倾暖几人用过早膳便开始出发,又是一阵赶路,终于在申初时分赶到了会州地界,原本两日的路程,足足缩短了大半日。 进了会州城,柱子立刻带着众人赶往宁知礼和宁峥歇脚之处,不想刚进院子,却得知他们都去了江边,当下一众人又往江边而去。 第291章 要去也是你去 一行人赶到江边,远远便瞧见江边有几人伫立在那儿,而江上,则有不少船只正来往搜寻着,还有一些路过的商船不时的驶过。 此江乃楚江支流,属会州地界,为南北河道的一段,岸宽水深,官商往来走客运货皆走此道。 宁三夫人一眼便瞧见了河边的宁知礼和宁峥,心中顿时激动不已,侧头向宁国公道,“父亲,知礼和峥儿在那儿,我们快过去吧!” 宁国公点点头,将马绳递给下人,几人便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走一段距离,宁峥便看到了他们,连忙和宁知礼迎了上来。 宁知礼先是给宁国公行了礼,然后略显震惊看向宁三夫人和林倾暖,“你们怎么也来了?” 宁三夫人连忙解释,“我们不放心渊儿,便跟着过来了,再说了,爹年纪这么大都来了,我们怎么能不来?” 宁知礼神色不解,“大哥和玙儿呢?” 渊儿失踪,府里肯定会来人,可他完全没想到,来的竟会是他们。 这两日他一直在会州忙着找渊儿,压根就没听说边疆动乱一事。 宁国公三言两语说了宁知远和宁屿出征的事,便急着问,“渊儿找的怎么样了?” 宁知礼看了林倾暖一眼,摇头叹气,“还没有消息,这几日我们一直组织人在江上寻找,而且下游也搜寻过了,就是没有渊儿的踪迹。” 宁家三子,宁知远粗狂爽朗,宁知书严肃板正,宁知礼风流儒雅。 不识宁知礼的人,必然不会以为他是商人,反而会认为他是某位饱学之士。 在宁国府,他是最讲究生活品质的,平日里的衣着装扮更是一丝不苟,在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丝褶皱的痕迹。 即便因为经商出远门,他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可现在,他身上的衣衫却不再平整无痕,袍摆更是有几处沾了泥土,俊朗的脸上常见的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疲惫。 林倾暖瞧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 她知道三舅舅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找渊儿,所以才会如此狼狈。 这也是说,渊儿现在的状况已经非常不妙。 照三舅舅的话,几日都没有消息,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她的心重重一颤,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三舅舅,周边的村落都找了吗?”她勉力压下心底的恐惧,开口问道。 她不相信渊儿已经....... 宁知礼总觉得这次见到的暖儿,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之前他也听渊儿说过一些暖儿的变化,母亲和夫人在信中也提到过,可终是百闻不如一见。 暖儿最喜欢跟他撒娇,他也真心将暖儿当做女儿疼,若是照着往常,遇到这样的事,她肯定早就扑到他怀里哭闹了,可现在,她冷静自持的让他感到陌生。 “已经找过了,但是附近的村民都说没见过。”他叹口气,暖儿这个样子,恐怕也是因为挂心渊儿吧。 林倾暖眸光微暗,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向江边而去。 宁三夫人一急,刚要说话,宁国公沉声道,“让她静一静吧,这两天,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说完,他又向宁知礼道,“你将渊儿失踪前后的事同为父详细说一遍。” 宁峥看着林倾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疾走几步追上了她,眼中浮起担忧之色,“暖儿!” 林倾暖停下脚步,侧头看见是宁峥,眼神微暖。 前世,她同宁峥的关系最好,即便是最后她因为云璃的关系同宁国府决裂,可私下里还是同宁峥悄悄来往着。 而当她发现云璃可能要对宁国府下手,也是派了秋雨去给宁峥送信,只不过秋雨背叛了她。 “二表哥,我没事。”她勉强向他笑了笑,继续向江边走去。 宁峥跟着走了两步,忽然转到她面前,凝神瞧着她,“这片水域我们都找过了,既然没找到,那说明渊儿很可能没事。” 这两日他也同父亲分析过了,找不到渊儿,也许是一件好事。 这证明他还有可能活着。 听了他的话,林倾暖轻轻笑了,她抬起凤眸,向宁峥一字一句道,“我相信,他一定活着。” 他不能有事,她也不会让她有事。 宁峥微微松口气,还好暖儿不是全无理智。 林倾暖停在江边,看着浑浊的江水,忽而问道,“船是在什么地方沉的?” 宁峥见她冷静如斯,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惊异,不过却没说什么,指着不远处开口: “就是那里,我们是夜间行船,发现船有问题后,全船的人立刻都跳了水,我和父亲,还有渊儿原本是在一处的,可后来却忽然不见了他的踪影,我返回去找了几圈没有找到,只能先游到岸边,组织人再去找。” 见林倾暖认真听着,他又道,“当时天色暗,虽然打了火把,可搜寻还是受了影响,找了一夜,也不见渊儿,第二日父亲又雇了不少人,还找了官府,让官府也帮忙找,如今已经四日了,却依旧没有丝毫线索。” 他一向自诩聪慧,可遇到这样的事,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林倾暖望向宁峥,声音平静的如一汪湖水,“渊儿当时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谁也不知道,她的心几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可她必须镇定下来,才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节。 渊儿本身会游水,他没有游到岸边,会不会是因为生病或者其他的原因。 宁峥知道她的意思,摇头回道,“没有,而且入水后他也没有丝毫异常,只是跟着我们游了一段距离才忽然不见的。” 父亲跳船的时候受了一点轻伤,他便多照看了一些,原本见着渊儿游的好,应是没什么事,所以直到游出一段距离后,他才猛然发现渊儿不见了。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内疚,如果早一点发现,渊儿就不会失踪了。 林倾暖没注意宁峥的神色变化,她望着江水沉思了半响,淡声开口,“二表哥,你去找艘船来,我去江里看看。” 宁峥看了她一眼,虽然一时捉摸不透她要干什么,却还是将下人唤了过来,吩咐了下去。 林倾暖回头,见有两名官员正同宁国公和宁知礼说着话,便猜测应该是当地帮忙寻人的地方官。 她向古月和古星招了招手,二人本就站的不远,见到林倾暖的手势,立刻飞跃过来,“小姐!” 林倾暖淡淡点头,“待会儿你俩同我一起上船。” 宁三夫人刚走过来,便听到了林倾暖的话,不由问道,“上什么船?” 父亲和夫君正在和会州知府和朴县县令说着话,她不好继续呆在那儿,看见暖儿的手势,想来她是要做什么,便也走了过来,不想刚走进便听到了暖儿的话。 宁峥连忙解释,“母亲,暖儿说要去江上看看。” “那怎么行,江上危险,暖儿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要去也是你去。”宁三夫人立刻训道。 第292章 他一定就在附近 宁峥神色讪讪,刚要回话,林倾暖却道,“三舅母,您不要责怪二表哥,是我自己要上去的,”她又看了宁峥一眼,算是向他解释,“这几日搜寻,几乎将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渊儿却还没有消息,所以我想去江里看看,也许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宁峥这才明白了林倾暖的用意,不由赞许的看了她两眼,开口安抚宁三夫人,“暖儿说的有道理,母亲放心,有儿子在,定不会让暖儿有事。” 暖儿果然长大了。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别的可能,可终究是因为找不到任何线索,一时理不清头绪。 所以他才不会阻止暖儿去江上,左右有他在,暖儿也不会遇到危险。 渊儿的事已经够让他后悔,又怎么会让暖儿陷于危险境地? 宁三夫人见他们二人都这般说,只得无奈的点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多带几名会水的下人。” 宁峥答应道,“孩儿省得。” 古星虽然知道小姐身边那位俊俏的公子哥,便是宁国府的二少爷,也是小姐的二表哥,可瞧着他同小姐似乎很亲近的样子,尤其是他还站的离小姐那么近,她心里顿时便升起了几分警惕。 想了想,她大着胆子上前将林倾暖往外拉了拉,神色担忧,“小姐,您离江水远一些,万一掉进去就不好了。” 太子殿下不在,她可要帮殿下将那些觊觎小姐的男子都挡回去。 林倾暖没瞧出来古星的小心思,便由她拉着离开了宁峥的身边。 宁峥眸光微深的看了眼古星,没有说话。 “二少爷,船已经备好。”一名下人上前向宁峥禀道。 宁峥嗯了一声,向林倾暖温声道,“暖儿,我们上船吧!” 林倾暖的原意是就她和古月古星三人,不过转念又一想,二表哥知道具体情况,她若是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他,于是便微微颔首,“好!” 宁峥刚要伸手拉她,古星却先一步扶上了林倾暖的手臂,“奴婢扶您上去。” 说罢,直接同古月一左一右拥着林倾暖上了船。 宁峥倒是没什么反应,跟在林倾暖的身后踏上了船。 船夫刚要将船划走,不想一道人影却蓦的落了上来,向林倾暖道,“小姐,属下也同您一起去吧。” 林倾暖见青墨人都上船了,只得默认的点了点头。 她水性不错,但想来青墨和古月古星并不知晓,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因着所有的船都在江中帮忙找人,这艘也是临时借用的,所以船舱并不算大,现在一下子上来五个人,再加上两名水性好的下人,船上顿时便满了。 船夫将船撑到了宁峥指着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暖儿,”宁峥回身向林倾暖道,“便是这里。” 林倾暖瞧着那江水平静无波,想了想,忽然纵身要往下跳,宁峥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脸色都白了,“你做什么?” 古星和古月也吓得够呛,立刻自两侧护住了林倾暖,古星更是直接拖住了她的手臂,“小姐,渊少爷虽然现在还没找到,但是他肯定会没事的,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林倾暖看着这水面,又望了望岸边,凝神思索。 古星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不放弃这个想法,连忙又劝道,“小姐,您就算不为自己,也想想太子殿下,他若是得知您出事,肯定会伤心死的。” 宁峥倒没以为林倾暖是要寻短见,只是她的性子同以前大不相同,他一时也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这里已经让人搜了好几遍了,而且他自己也下去过,根本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青墨瞧不下去了,“小姐,还是属下下去看吧,您在船上等着便是。” 一见林倾暖的举动,他便知道她是有所怀疑了,只是这入水一事,还是由他下去的好,毕竟水下情况未知。 林倾暖原本是要自己下去的,如今见青墨主动请缨,想着这里还有男子,她若是下去也有些不便,便微微点头,“一切小心。” 青墨应了一声,便跳入水中。 古星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小姐是要下去找线索的,并不是她想的那般,她顿时便有些讪讪。 想来也是,小姐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做那愚蠢之事? 趁着青墨下水,林倾暖又环视了眼周围,见不少搜寻的船只又向下游而去,她随意问道,“二表哥,下游是通向哪里?” 宁峥看了她一眼,回道,“是朴县,那里原先不过是一座村落,后来因着朴家人到那里隐居,便渐渐就发展成了县城,现在朴县也住着很多达官贵人和富商缙绅。” 见林倾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明白她的想法,便道,“朴县那段我们也找过了,江底和江边什么都没有。” 朴县离会州并不远,他们几乎是覆盖着搜过去的,甚至连朴县的县令都带着人来帮忙了,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林倾暖却并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落在江面上,等了一会儿,便见青墨自水里跃了出来,飞上了船。 “怎么样?”林倾暖见他一脸一身水,示意古星为他递了帕子,然后才开口问。 青墨拭了拭脸上的水,向林倾暖回道,“水下并无什么危险的地方,如果是会游水之人,自这里游到岸边,不成问题。” “可还有其他发现?”林倾暖抬眸问。 青墨摇头,“没有。” 林倾暖点点头,然后转向宁峥,“二表哥,我们回去吧!” 她想,她应该有些思路了。 宁峥似乎也渐渐了悟,嗯了一声,便吩咐船夫往回划。 到了岸边,宁三夫人连忙迎了上来,“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 宁国公和宁知礼也走了过来,还有那两名官员。 林倾暖摇摇头,“什么发现也没有。” 宁三夫人和宁国公听了,不由失望起来,倒是宁知礼和那两名官员,神情没什么变化。 这片水域他们搜索不下十遍,如果有问题,早就发现了。 “外祖父,三舅舅,”林倾暖快速将脑海中的想法过了一遍,开始凝声分析,“渊儿是在这片江域落的水,即便是水流再大,也不可能被冲到太远,所以,他一定就在附近。” 她不知道她的猜测是不是对的,可她总有种直觉,渊儿离她并不远。 其中一名官员听了,连忙道,“可是附近我们都已经找过了,林二少爷却一丝踪迹都无,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第293章 渊儿,一定还活着 对于林倾暖的话,他颇不以为然,一个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大小姐罢了,能有什么见识,这一点,谁想不到? 可听她称呼宁国公为外祖父,那想来便是宁国公的外孙女了,所以即便他心里再轻视,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所以说出的话也比较客气。 见林倾暖望向了那名官员,宁知礼连忙道,“暖儿,这是会州知府刘大人,那位是朴县县令周大人。”他顺带着连周县令也介绍了。 林倾暖向二人微微福身,“刘大人,周县令,舍弟的事,劳烦两位大人操心了。” 刘大人和周县令这才听出来,原来面前的这位小姐就是失踪的林二少爷的姐姐,也就是林丞相的女儿,宁国公的外孙女。 二人不由肃然起敬,连忙道,“林小姐客气了。” 不管她见识如何,能为了胞弟跑这么远,也难为这份心了。 刘大人更是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刚才没说什么得罪她的话,否则,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毕竟,宁国公和宁三爷对那林二公子的关切疼爱之情,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宁国公听出了林倾暖话里有话,沉声问,“暖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只在附近找?” 继续找是肯定的,可知礼和峥儿他们已经找了这么几天,却一无所获,他忽然感觉,应该换个思路想这件事。 林倾暖见宁国公若有所思,微微点头,“渊儿的失踪,有三种可能,第一,他被人救了,藏在某个地方, 所以我们找不到;第二,他是被人带走了,带走他的人,可能就是毁船之人;第三——”她袖中的手指微紧,闭了闭眼,没有说下去。 众人一瞧她的神色,便知道她说的第三种是什么情况,心里顿时一阵沉痛。 林倾暖定了定神,努力将脑海中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继续冷静分析,“所以只要我们按照这几个思路去找,一定能找到。” 宁国公和宁三夫人同林倾暖路上遇到过杀手,而宁知礼和宁峥在船体沉没的第二日,便查出了船是被人做了手脚,这才导致了沉船,所以几人对于沉船的原因,都没有异议。 只不过宁知礼和宁峥原以为是有人惦记上了船上的货物,所以才对他们动手,毕竟好几艘货船,偏偏就他们乘的那一艘出了事。 如今一听林倾暖的话,这才醒悟过来,看来对方的目的很可能是船上的人。 船上那么多人,谁都没失踪,偏偏是渊儿,那么基本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奔着渊儿来的。 宁知礼和宁峥在外数月,还不知道京城如今的局势,可宁国公和宁三夫人却隐隐有些猜测,能对渊儿出手的人,恐怕势力不小,而且显然是同宁国府,更准确的说,是同暖儿姐弟有仇怨之人。 这样的人并不多,他们立刻便想到了一个人。 宁国公的心有些沉,如果是她出手,那渊儿恐怕就危险了。 “刘大人,周大人,你们也辛苦了,现在派出去找的人还没消息传回来,两位大人不如先回府歇着吧!”宁国公向那二人淡声道。 宁国府并不结党营私,他不敢肯定这两人是不是站了队,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否则若是泄露了消息,那渊儿就更难找到了。 刘知府好不容易见到宁国公,一心想要巴结,哪里会轻易离开,连忙道,“国公爷不必客气,下官也没什么公务,正好在这里帮着想想法子。” 他还打算一会儿将宁国公请到他的府中,好好招待一番。 他在朝中并无靠山,如果能攀上宁国府这颗大树,那以后升官发财,可不就容易的多? 周县令官职低,唯刘知府马首是瞻,此刻只敢赔笑脸,不敢多言语。 宁国公见他们不走,脸色微沉,刚要说话,宁知礼却开口打圆场,“父亲,刘大人和周大人既然一片好意,您不妨就留下他们吧,这几日,多亏他们帮着一起找。” 言下之意,便是这二人可用。 他没来得及告诉宁国公的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日,他便派人将这二人调查了个底朝天。 他倒不是以为是他们绑走了人,只是想着他在会州地界出事,会不会是这会州的官员看上了他的货物,这才使了下作手段。 毕竟他这几船货物,可是值得上会州数十年的税收。 宁国府在大楚地位超然,可也是因为如此,宁知礼在外做生意时一直都保持着低调,不愿透露自己同宁国府的关系,生怕给宁国府招来麻烦,这次若不是急着找人,他也不会惊动官府。 这样做的结果避免了当地官府的巴结讨好,却也因没有官府的庇护而有诸多不便,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凭他的手段,那些想要刁难他的人,没一个在他手里讨得了好。 宁国公和宁知礼极快的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素来谨慎,不会犯此错误,于是假装略作思量,向二人拱了拱手,“那便多谢刘大人和周大人了。” 既然他们没问题,留在这里帮忙最好,毕竟这里他们熟,办事也方便。 宁国公是什么身份,刘知府和周县令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受宠若惊的回道,“不敢,不敢。” 两人心下俱是一喜,看来他们攀附宁国府有望。 宁知礼没有再管那二人,他一脸沉思的看向林倾暖,“暖儿,你的意思是——” 他倒是没想到,暖儿如今竟然愈发聪慧了。 林倾暖点点头,“将我们正在找渊儿的消息散播出去,越广越好。” 宁峥也有些明白林倾暖的想法,立刻表示赞同,“我同意暖儿的意见,若是渊儿被人救走,那对方听说了我们找渊儿的事,不管是为了赏钱还是旁的什么,都会及时送消息过来。” “如果他是被人绑走,他们既然有目的,也会来找我们谈判或者有所行动,我们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找到渊儿。”宁知礼也反应过来,凝声补充。 他刻意将心中那个不好的猜测抛出了脑海,见林倾暖和宁峥的眉宇间都隐隐有些忧色,便知道他们也是担心,怕对方的目的只是渊儿的性命。 如果是这样,那渊儿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他们再做多少都是徒然。 林倾暖强迫自己不作多想,看向宁国公,“如果是第一种,那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渊儿,不能让他再落入旁人手里。” 对方的人,必然也在附近,而且很可能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宁国公见她说的有理,便向众人道,“那我们马上开始行动,水上也要继续找,不能停。” 宁峥连忙道,“附近的村落已经都问过了,只是会州城和朴县的人还不知道。” 他这时也醒悟过来,自己怕是失算了。 他也曾分析过渊儿可能是被救走了,可他考虑的多是沿江的一些村落和渔民,所以找寻的重点也一直在这里,如今看来,却大错特错。 若不是暖儿的一番阐述,他还不曾醒悟过来。 朴县和会州城的达官贵人和老百姓的确不大会到江上打鱼,也不住在江边,可他们的船却有可能经过,将渊儿救上来,或者是渊儿自己上了岸,然后被人救了回去,也未可知。 他双目微亮的看向林倾暖。 这几日他苦苦思索都没有方向,几乎以为渊儿已经遇难。 可现在,他却忽然有了信心,渊儿,一定还活着。 林倾暖心绪不宁,没注意到宁峥的眼神,可古星却注意到了,她立刻往前走了两步,故作无意的挡住了宁峥灼灼的目光。 这位峥少爷对小姐还真是好,好的让她不得不防着。 宁峥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给他脸色看了,不过他现在因着对渊儿的事忧心,便也大度的没有同她计较。 “刘大人,周大人,还要劳烦两位大人回会州和朴县,帮忙散播消息,越快越好。”宁国公又向二人拱手。 他并不愿以势压人,虽然人口失踪,当地官府也有职责帮忙寻找,可这毕竟也算是宁国府的私事,他们愿意帮忙,那他便承了他们这份恩情。 刘知府连忙作揖还礼,“国公爷不必多礼,下官和周大人这就回去组织人。” 宁国公有爵位在身,又是三代帝师,却对他们如此客气,一点都没有官架子,刘知府心里顿时便有些感动。 只是原本打算将宁国公请回府衙的,可人家既然吩咐了他赶快去做事,他便也没了理由。 至于招待一事,等找到那林二公子也不晚,左右国公爷不会这么快离开会州。 周县令也诺诺称是,连忙打道回朴县去了。 宁知礼想着不能这么干等下去,便也跟着去组织人了。 林倾暖将青墨和古月他们都派了出去,只留下了古星在身边。 “我们回去写布告,争取今日便贴满会州城。”宁国公向剩下的人吩咐。 几人连忙点头,随即一同回了会州城。 第294章 于小姐来了 朴县朴府。 林文渊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巴掌大的小脸正俯在他的上方。 那张精致秀气的小脸上,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瞪的大大的,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见他睁开了眼,她顿时便开心起来,声音如百灵鸟一般悦耳,“你醒啦?” 林文渊见周围环境陌生,眼前的人也不认识,不由微微皱眉,“这是哪里?” 一出声,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厉害。 那小姑娘连忙回道,“这里是朴县,你受伤了,是我让人将你救上船的。” 林文渊凝神想了想,这才记了起来。 当时他们的船沉了,他跟着二表哥游了一段距离,忽然有几名黑衣人缠住了他,他怕三舅舅和二表哥遭遇不测,便引着他们向下游了一段距离,然后在水里解决了他们。 只是因着对方人多,而且又是在水中,他的功夫难免打了折扣,身上也被对方划了两刀,他体力不支,已经游不到岸边,刚好看见有一艘船经过,便努力游向了那船。 后来的事,他便不知道了。 如今看来,显然是这位姑娘救了他。 想到这儿,他顿时感激的看向她,“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说罢,便要挣扎着起身。 他无缘无故失踪,三舅舅和二表哥必然会担心,所以他要尽快赶回去。 那小姑娘连忙阻止了他,“不行的,你腹部的伤刚刚好了一点,不能乱动的。” 不用她说,林文渊在起身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暂时还动不了。 “我昏迷几日了?”他跌回到在床上,只得无力的问道。 他不知道自己失踪的事会不会已经传到了京城,姐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若是知道,那她肯定会很担心的,所以,他必须尽快让他的家人知道他还活着。 那小姑娘想了想,“好像是五日了,对,就是五日。” 她记得,她们是闰七月二十九到的朴县,今日是八月初三,可不就是五日。 她的话音刚落,林文渊便慌了。 五日的时间,消息足以传回京城。 想到这儿,他顿时急了,声音中带着一丝央求,“这位姑娘,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哎你别激动啊,有什么帮忙的,你告诉我就成。”那姑娘见他又要起身,连忙道。 他腹部中了两刀,好不容易才救过来,他这一动,伤口岂不是又要裂开? 林文渊试了几次都起不来,情急之下,立刻抓着她的手,“那可否劳烦姑娘,将我在这里的事告诉我的家人。” 一想到姐姐为了他担惊受怕,他心的就如刀割一般难受。 “家人?”那小姑娘蹙眉又瞧了他一会儿,蓦的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暖暖的家人?” 这几日她一直在观察着他,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虽然他眉眼的确俊俏,即便是伤了,在昏迷中,也不妨碍他的好看。 那病弱的苍白,仿佛愈发为他精致的眉眼添了几分羸弱的美感。 可这不是他吸引她的理由。 她之所以对他这么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他同暖暖长的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文渊愣了一瞬,见她神色认真,不由试探的问,“你认识我姐姐?” 他怕她口中的暖暖不是他的姐姐,毕竟这世上重名的太多。 那小姑娘听到他说姐姐,立刻就明白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长的如此相像,她早就听说暖暖有个同胞弟弟,如今看来,这就是了。 知道他就是暖暖的弟弟,她顿时笑的眉眼弯弯,“当然了,我和你姐姐可是好姐妹,”她歪头想了想,又笑着添了句,“还有宛如,应该是你的表姐吧?” 林文渊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认识姐姐和表姐,心里顿觉这姑娘亲切了几分,心中的那丝防备也渐渐消散。 之前她虽然救了他,他也很感激,却也没有完全相信她,可这一刻,他彻底放下了心防。 他淡笑着点了点头,“是!” 那小姑娘见他笑了,不由又多看了两眼,心里感叹,暖暖姐弟的样貌真的是好看的紧。 她抿了抿嘴,有些好奇,“诶,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她都告诉他认识暖暖和宛如了,他竟然一点都不想知道她是谁。 林文渊见她可爱,便从善如流的问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那小姑娘立刻得意洋洋的回道,“我叫于黛儿。” 原来于黛儿同母亲从外祖父家返回来,恰巧遇到了受伤的林文渊,便将他救了起来,见他伤重,无法带回京城,就暂时在朴县歇下了。 于黛儿的母亲是朴家人,这朴府如今的主人是她的表兄,也就是于黛儿的表舅舅,所以他们便在这里住了几日。 林文渊温笑着赞道,“是个好名字。” 只是想到了姐姐,他脸上的笑意不由又淡了下去,“于姑娘,那便劳烦你赶快告诉我三舅舅和二表哥一声,他们如今应该还在附近。” 至于在会州还是朴县,他不大肯定。 于黛儿连忙点头,“你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找他们。” “那便多谢你了。”林文渊由衷笑道。 知道她是姐姐的朋友,他心里愈发踏实了。 于黛儿连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说完,她便起身要出去,不想门却忽然自外面打开了。 一名同于黛儿差不多大的小丫鬟刚要进来,看见于黛儿站在门口,连忙禀道,“小姐,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宁国公府丢了表少爷,正在找人,是不是咱们救回来的那位公子啊?” 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想到了小姐救回来的那位公子。 宁国府的表少爷,那不就是林府的二少爷,她隐约记得,救回来的这位公子同林三小姐长得好相像,于是便跑回来禀报了。 林文渊在屋内闻言,立刻急着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小丫鬟听见声音,诧异的向里面看了一眼,问向于黛儿,“那位公子醒了?” 于黛儿点点头,连忙吩咐,“小果,你快去打听他们在哪里,打听好回来告诉我。” 小果笑嘻嘻道,“不用打听了,他们现在就在会州住着呢。” 她隐约猜测那位公子便是宁国府的表少爷,当然打听了个清楚。 听到人在会州,于黛儿又折回屋里,向林文渊道,“林二少爷,你别着急,我现在亲自去会州,同你三舅舅他们说清楚,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说到最后,她又警告的瞧了他一眼,“不要乱动,知道吗?” 林文渊现在心急如焚,立刻点头,末了又安顿,“你路上小心,最好乔装一下,还有,多带些人去。” 他记得那几名黑衣人,可是专门要杀他的。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惹过人。 “放心吧,”于黛儿走向门外,“这里离会州又不远。” ———————— 一夜过去了,可渊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林倾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忽然又开始崩塌,她忍不住要怀疑,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宁峥见林倾暖呆坐在院子里,知道她挂心渊儿,便走过去,默默的自她旁边坐下,“暖儿,你不要乱想。” “二表哥,我没事。”林倾暖侧头看向他,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淡笑。 宁峥却吓了一跳,“你一夜未睡?” 那双往日熠熠生辉的凤眸,此刻全无神采,眼圈更是隐隐发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林倾暖沉声道,“睡不着。” 渊儿至今无任何消息,她怎么能睡得着? “渊儿要找,你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若是渊儿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他也心疼。 暖儿是他的妹妹,他如何不心疼? 林倾暖摇摇头,“我没事,对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听她提起正事,宁峥叹口气,“没有,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刘大人和周大人也组织了会州城和朴县的百姓,张贴布告,衙役挨着街道鸣啰,连酒店茶肆里面的说书人也帮着宣传,想来这两地的百姓应是全知道了。” 不过这样一来,即便对方想要动手,那也要有所顾忌。 林倾暖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若是今日再没消息,那她就回京城,拜托玲珑阁帮着找人。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找到渊儿。 古星一进院子便看见了宁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过她现在有急事禀报,也顾不得他,便假装没看到,疾步奔向林倾暖,笑着道,“小姐,于小姐来了。” 第295章 他说是你的弟弟 林倾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人快速冲了进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暖暖,你竟然在这里。”于黛儿激动不已。 她本是来找宁三爷和宁峥的,不想竟然听说暖暖也在这里,于是她当下便改了主意,直奔暖暖院子。 林倾暖半响才反应过来,惊讶的瞧着她,“黛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于黛儿笑呵呵道,“我从顺庆回来,路过这里,便住在了朴县表舅舅家。” 林倾暖淡笑,“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你,真是好巧。” “可不是嘛,”于黛儿忽而狡黠一笑,“巧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呢。” 见林倾暖没有接话,她又向她眨了眨眼,“你猜我为何会住在表舅舅家里?” 林倾暖此刻哪里有心思同她玩笑,当下便极浅的弯了弯唇,“我猜不出来。” 于黛儿瞧着她兴致不高,便知道她是在担心林二少爷的事,她也不再卖关子,向她笑着道,“因为啊,我前几日在江上救了一位小公子,他受了伤回不了京,我便就近住下了。” 说罢,她一双漆黑的瞳子紧紧的锁向了林倾暖。 林倾暖原本没什么心情听,可黛儿的话落在她耳中,却不由让她心头一跳,顿时震惊的看向她。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她,心里却忽然一怯。 她救的人,是渊儿么? 不止林倾暖,宁峥也惊喜的站起来,望向了于黛儿。 难不成渊儿真的被这个小姑娘给救了? 于黛儿噗嗤一笑,“暖儿,你知不知道,他和你长得好像,所以我一猜便猜到了他肯定同你有关系。” 她话音刚落,林倾暖便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她凤眸晶莹透亮,隐隐透着水光,脸上更是写满了惊喜,显然是因为乍然得知这个消息,激动的无法自持,“黛儿,告诉我,你救的是渊儿吗?”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还透着一丝紧张与害怕。 于黛儿瞧着她的模样,哪里还忍心逗她,向她笑着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他说是你的弟弟。”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名字呢。 原来他叫渊儿,林渊,还是林倾渊? 林倾暖几乎要喜极而泣,猛地用力抱住于黛儿,露出了这几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黛儿,谢谢你,谢谢!” 她真的没想到,竟然是黛儿救了渊儿。 她真的好感激,感激上苍,更感激黛儿。 “暖儿,既然渊儿没事,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宁峥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几日他又何尝不是因着渊儿的事,几乎愁白了头。 于黛儿一听也道,“就是,暖儿,你同我道什么谢,林二少爷受了伤,他自己来不了,这才委托我来报信的。” 林倾暖一听渊儿受了伤,顿时又紧张起来,“他哪儿受伤了?严不严重?” 于黛儿点点头,见林倾暖的脸色顿时变了,又连忙摇头,“他腹部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清醒了,你别担心。” 林倾暖此刻哪里还等得及,立刻便让古星下去备马。 她恨不得立刻冲到渊儿身边。 宁峥则吩咐下人去通知宁国公和宁三夫人,不多时,宁国公便自屋子里奔了出来,刘知府此刻也在宁国公的屋里,于是便也跟着出来了。 众人听到林文渊找到了,顿时便欣喜起来,连刘大人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这位林二公子的事,可折腾的他够呛。 不过能因此结识宁国公,他由衷的感激这位林二公子,心里也一直暗暗祈祷他能化险为夷。 这里是宁知礼在会州的一处别院,宁国公谢绝了刘知府的好意,住在了这里,刘知府无奈,只得自己辛苦多跑几趟。 宁三夫人连赶了两日路程,昨日又写布告熬到半夜,身体便有些吃不消,此刻正在屋子里躺着,乍然听到下人来禀,顿时便顾不得什么,急急走了出来。 待确认了消息属实,她终于重重松了口气,眼含泪花的看向林倾暖,几近哽咽。 “小姐,马已经备好。”古星进来回道。 林倾暖闻言,便向宁国公和宁三夫人道,“外祖父,三舅母,我这就动身去朴县。” 宁三夫人连忙道,“让峥儿陪你一起去。” 她可不放心让暖儿自己去,虽然她会功夫,可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林倾暖还没说话,宁峥便道,“母亲放心,我会护着暖儿。” 宁国公点点头,“一切小心。” 其实他也想一起去,可考虑到这么多人去了人家朴府,也不太适合,便忍着没要求。 左右渊儿已经找到,他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林倾暖和宁峥应了声,立刻出了门,飞快的跃上马,带着古星和于黛儿的一众随从向朴县赶去。 几人走了没多远,青墨便带着十多名御卫赶了过来,向林倾暖禀道,“小姐,属下留下古月和剩下的暗卫护着国公爷和三夫人,其余的都带过来了。” 林倾暖闻言,赞许的瞧了他一眼,“做的不错。” 这个时候,她不会任性。 御卫身手了得,留下十名护卫外祖父和三舅母已经足够,况且还有三舅舅的人马以及刘知府,所以会州这边她并不担心。 而渊儿,反而是最危险的。 她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也在找渊儿,那么,仅凭她和二表哥以及古星,怕是护不住的。 青墨见林倾暖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活力,心下也是一阵轻松,向她淡笑,“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会州离朴县没多远,他们的速度又快,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赶到了朴县。 进了朴府,林倾暖本来打算先去拜访朴老爷和于夫人,也就是于黛儿的表舅舅和母亲,可于黛儿却阻止了她,“暖儿,你不必见外,我表舅舅和母亲没那么多讲究,你还是先去看林二少爷吧!” 林倾暖想着这毕竟是人家的府邸,而且于夫人还救了渊儿,礼节上来说,她得先去拜访。 但终究是挂心渊儿,想先去瞧瞧他,既然黛儿如此说了,她也就没再客气,先跟着她到了客房。 这一路上,她的心一直都是提着的。 她担心会不会去的晚了,让对方抢了先机,对渊儿下手。 那样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而现在,她的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 渊儿好好的躺在床上,虽然他看起来很虚弱,可她知道,他不会再有事。 “渊儿——”她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落了下来。 第296章 姐姐会保护你的 林文渊在看到林倾暖的时候,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大喜。 他原以为来的是三舅舅和二表哥,没想到竟然是姐姐。 他立刻又挣扎着要坐起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真的太想她了。 林倾暖原本还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见他要起来,连忙疾走过去,将他重新按到了床上,顺势坐在床边瞪他,“怎么,还嫌伤的不够重?” 林文渊愣了愣,见她瑰丽如雪的脸上挂着几滴泪珠,往日那双神采奕奕的凤眸,此刻正微微发红,眼圈也有些发暗,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他的心忽然就软的不行,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姐。” 声音温温软软的,隐隐还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让人听得心都化了。 于黛儿吃惊的捂住了嘴。 这是她救起来的那个略显冷淡而疏离的少年? 林倾暖抬手,随意拭了拭脸上的泪,破涕为笑,“你还敢叫我姐?”她关切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腹部,微微埋怨,“让你去读书,你却受了一身伤,看我不收拾你。” 她的话说的强硬,可语气却是柔软的,甚至脸上一直都挂着笑意。 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怎么还忍心责怪他? 林文渊温笑出声,“好,等我好了,任凭姐姐打骂。” 只要姐姐在他身边,他怎么都行。 林倾暖见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嗔了他一眼,故意板着脸道,“快放开,我看看你的伤。” 一听看伤,林文渊的手握的更紧了,苍白的脸上更是浮起一抹绯色,“不用了姐姐,大夫都已经包扎好了。” 他伤在腹部,她虽然是他的姐姐,却如何看得? 宁峥也觉着有些不妥,向林倾暖道,“暖儿,要不我看看渊儿的伤,然后告诉你?” “二表哥说的对,”林文渊立刻赞同,“他看了也是一样的。” 他知道姐姐会医术,可还是不大好意思让她看伤。 林倾暖摇摇头,“二表哥,你不是大夫,看了也没用的。” 她不止要看他伤的多重,还要为他医治。 宁峥也不是迂腐之人,想着暖儿担心渊儿,也是情有可原,便也没有再阻止。 只是他心里纳闷,暖儿也不是大夫,她看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林倾暖却不管林文渊的抗拒,她回头道,“黛儿,古星,你们先出去吧。”说完,她又看向了宁峥,宁峥顿时失笑,“暖儿,我是男子,看一看没什么吧?” 闻言,林文渊的脸更红了。 于黛儿和古星知道林倾暖要看伤,她们不方便待着,于是便退了出去。 林倾暖浅笑,“二表哥是没什么,只是怕渊儿害羞。” 说着,她也不耽搁,起身掀了被子,解开了林文渊的腰扣。 宁峥揶揄的瞧了眼林文渊,话却是对林倾暖说的,“这不妨事,我和渊儿还同床共枕过,他害什么羞?” 林文渊终于受不了了,瞪了宁峥一眼,“二表哥,不要说了。” 他哪里是因为二表哥害羞,分明是因为姐姐。 林倾暖同他是同胞姐弟,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便横了他一眼,“我是你姐姐,如何看不得?” 她说着话,手上却也不停,顾忌到他的伤势,她的动作非常小心,先是将他的外袍撩开,然后又除去他的中衣,待看到他小腹被绷带里里外外缠了好几圈,上面还隐隐透出血迹时,她的心顿时又疼了起来。 林文渊哪里舍得让她担心,连忙道,“姐姐,你看都已经包扎好了,就不要看了。” 林倾暖却不依他,小心翼翼的将绷带一圈一圈的取开,便看到了他腹部多了两道刀伤,那伤口颇深,虽然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可依旧是触目惊心的很。 她的手指刚挨到他的伤口上,便见他的身子下意识一缩。 林倾暖的鼻子又有些发酸。 “姐,我没事,你瞧着都快要好了。”林文渊见她又要哭了,连忙宽慰。 宁峥也没想到林文渊会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由有些担心,渊儿一直念叨着要参加秋闱,这样的伤,还怎么去考? 林倾暖将手放在鼻端嗅了嗅,便知道他用了什么药。 她自腰间取出特制的伤药,均匀的洒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又为他包扎好。 他身上的伤药虽然也算上好,却终究是比她的要差一些。 林倾暖为他整理好衣衫,又拿过他的手腕号了号脉,终于微微放心。 还好,没有伤到脏腑。 林文渊见她看完了,便向她笑道,“姐姐,我说没事了吧?” 他就是不能动而已。 林倾暖却叹了口气,忽而抚上了他的额头,柔声道,“疼么?” 这样的伤口,也难为他了,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林文渊脸一红,立刻骄傲的开口,“我是男子汉,这点伤算什么。” 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虽然确实也有些疼,可他是不会告诉姐姐的。 林倾暖失笑,才十四岁,就自称男子汉了。 不过渊儿真的是长大了,才一个月不见,他的变化就这么大了。 宁峥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林倾暖,她会医术,他还真的不知道,不过也忍着没有多问。 “渊儿,你同我讲讲当时的情况,”林倾暖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水性不错,怎么会跟丢二表哥他们,还有,你这伤是从哪儿来的?” 宁峥也有些好奇,他在前面也没听到打斗的声音。 林文渊想到当时的情况,眉目顿时一冷,“是有几个人要杀我,我怕连累三舅舅和二表哥,便引着他们离开了,没想到他们功夫不错,我解决了他们,也受了伤,然后就被于小姐的船救了上来。” 想到他的失踪,让姐姐和二表哥他们跟着担惊受怕,他又有些歉疚的解释,“我昏迷了几日,今天刚醒来,便让于小姐去找你们了。” “胡闹——”宁峥闻言,立刻责怪的瞧着他,“有什么连累的,你若是不将人引走,我们一起将他们收拾了,哪里有后来的这些事。” 林文渊见宁峥生气了,心里一阵紧张,嗫嚅着解释,“三舅舅不是受了伤,你还要照顾他,我怕你们在水下不是那些人的敌手,所以——” 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不能让三舅舅和二表哥受伤。 “所以你就选择独自面对那些杀手?” 宁峥瞧着他委屈又倔强的样子,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渊儿为了保护他们,他心里感动,可更多的是愤怒,在渊儿心里,他们重要,可他们心里又何尝不是他最重要? 一家人有什么事,就要一起面对,怎么能让他一人独自承担? 若是渊儿今日真的出了事,那他们心里又怎会好受? 林倾暖其实理解渊儿的选择,如果换做是她,想来她也会这么做,可她又怎么都说不出肯定他的话。 他这样的举动,有多危险,他知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她欣慰的看向了林文渊,柔声道,“姐姐知道你是为了三舅舅和二表哥,可你以后万不可再如此冲动,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不能单独同他们交手,知道吗?” 她都不敢想,若是对方埋伏了人,那渊儿恐怕就难逃这一劫了。 林文渊连忙点头,“姐姐,二表哥,我知道了。” 虽然他并不后悔他的决定,可惹了姐姐担心,还是他的错。 “你放心,姐姐会保护你的。”林倾暖摸摸他的头,柔声道。 她一定要努力变得强大,不让身边的人再受到伤害。 “你和他一样大,还想着保护他,”宁峥眸中笑意微深,“你们是我的弟弟妹妹,当然该由我护着。” 第297章 姐姐,我一定会考上的 林文渊呆呆愣愣的看着林倾暖和宁峥,哭笑不得,“姐姐,二表哥,我不用你们护着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让他们护着他,尤其姐姐还是女子,要护,也是他护着姐姐才是。 林倾暖知道他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子,也不戳破,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头,“那你先睡会儿,姐姐去拜访朴老爷和于夫人。” 林文渊点点头,末了又不放心的安顿,“那姐姐待会儿再回来陪我。” 他好久都没同姐姐在一块了,自然想时时刻刻同姐姐在一起。 “知道了,”林倾暖失笑,然后向宁峥道,“二表哥,我们先去前厅吧!” 宁峥是宁家的公子,到了朴府必然也要去拜访,方不失礼节。 宁峥应了声好,又安顿林文渊,“臭小子,好好养着,不要乱动。” 林文渊嗯了一声,目送他们离开。 林倾暖和宁峥跟着于黛儿去了前厅。 于黛儿一进大厅,便扑到了一名华服美妇怀里,娇嗔道,“母亲!” 于夫人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回来了?” 于黛儿去会州的事,她是知道的。 于黛儿自她怀里钻出来,笑嘻嘻道,“回来了,”她又向于夫人旁边的女子甜甜道,“表舅母。” 朴夫人笑着应了声,又责怪于夫人,“你也是放心,怎地就叫她一个人去了会州?” 不远处坐着的中年锦衣男子却不赞同,“我倒觉得表妹做得对,这里离会州又不远,而且还有侍从护着,哪里就有那么危险了,妇人之仁。” 朴夫人听了也不着恼,薄嗔了他一眼,“就你心大,黛儿是个姑娘家,怎好独自外出?” 于夫人连忙道,“表嫂不必担心,这丫头从小就野得很,喜欢往外跑,我和她爹管不住,后来索性由着她了,左右她自己也有分寸。” “就是就是,”于黛儿吐了吐舌头,“我才不会乱跑。” 说着,她便向林倾暖和宁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然后向几人介绍道,“表舅舅,表舅母,母亲,暖儿和宁二哥哥来拜访您们了。” 林倾暖见状,便含笑走上前去,向几人福身行礼,“见过朴老爷,朴夫人,于夫人。” 宁峥也弯腰向几人行了礼。 于夫人之前在宴会上是见过林倾暖和宁峥的,只是不曾交谈过,此刻见他们举止从容有度,心下不由喜爱了几分,连忙道,“林三小姐,宁二少爷不必多礼。” 朴老爷和朴夫人看见跟着黛儿进来的两人年纪都不大,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却生的绝艳瑰丽,一双凤眸更是漆黑透亮,灵动非常。 那少年年岁略长,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明唇皓齿,眉目俊朗,风采斐然,一瞧便知绝非池中之物。 二人相视一眼,均诧异的看向于黛儿。 这双出众的少年男女是谁? 于黛儿笑着介绍,“表舅舅,表舅母,他们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宁国公的嫡孙,宁国府的二公子,名唤宁峥,”她又将林倾暖拉近了些,“这是宁国公的外孙女,叫暖暖。” 她知道暖暖不大喜欢林府,便没说她是林府的女儿。 朴老爷和朴夫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宁国府的子孙,顿时肃然起敬,尤其是见他们二人相貌出众,气质超群,心里不由感叹,果然是宁国府的子弟,非寻常人等可比。 朴老爷笑呵呵道,“你们既然都是黛儿的朋友,就同黛儿一起唤我表舅舅吧!” 于黛儿也点头道,“就是暖儿,你们可不能见外。” 林倾暖从善如流,浅笑着再次福了福身,“多谢表舅舅、表舅母这几日对舍弟的照顾,暖暖先在这里谢过,改日再备厚礼,专门登府答谢。” 她又向于夫人道,“若不是于伯母和黛儿搭救,舍弟这次恐怕难逃一劫,暖儿心里感激不尽。” 宁峥也跟着行礼,渊儿是他的表弟,他理应承了这情。 几人哪里会受他们的礼,连忙虚扶他们起来,于夫人笑道,“暖暖,你同黛儿是朋友,我们救了二公子,也算是缘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朴夫人也道,“不过就住了几天而已,暖暖,你就不用客气了,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安心住下便是。” 林倾暖眉眼含笑,“是,那暖暖便叨扰了。” 渊儿暂时还不能动,她只能先住在朴府,等渊儿好一些再动身。 见过于夫人和朴老爷后,林倾暖又回了客院。 想着林倾暖是女子,朴夫人本要为她另外安排院子,林倾暖却直言将她安排到渊儿隔壁就是,她主要是来照顾渊儿的,住得远了也顾忌不到。 朴夫人见她坚持,便将她和宁峥同林文渊一起安排到了客院。 林文渊又养了两日,终于可以勉强下床了。 这两日一直都是林倾暖为他上药包扎,他的伤口也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只是想要大好,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姐姐。”林文渊抿了抿唇,见林倾暖正专心的将绷带一圈一圈的缠在他的腹部,压根就没有瞧他。 他一时有些心虚,接下来的话也不敢再说出口。 林倾暖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睨了他一眼,“怎么和我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这臭小子,又不知打什么主意了。 林文渊见她包扎好了,刚要自己穿衣服,林倾暖却先一步将他的衣袍拉了起来,为他挽好袍带,然后好整以暇的瞧着他。 林文渊将她拉到身边,脑袋索性搭在了她的肩上,这才讪讪笑道,“这不是怕姐姐不同意嘛。” 林倾暖心中一动,将他的头推开,神色淡然的瞧着他。 “姐——”林文渊不敢同她那双略带严肃的眸子对视,便搂上她的手臂,开始撒娇。 林倾暖见状,心中不由一软。 她只比渊儿大一刻钟,所以渊儿从不在她面前撒娇,更多时候,他的性子都颇为冷淡,再加上前世他们的关系并不好,所以他们即便是世上最亲的姐弟,也很少有亲昵的举动。 可这次见到渊儿,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忽然就对她亲近了许多。 她默默叹口气,抬眼看向他,“决定好了?” 瞧他的样子,她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林文渊动作微顿,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林倾暖,“姐,你都猜到了?” 许是怕她不同意,他又连忙道,“我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你看我们一直住在人家朴府也不像回事,我觉得还是赶快回京城的好。” “最好现在就动身,是不是?”林倾暖微微挑眉。 林文渊尴尬一笑,“明——明天也可以。” 再回去的晚了,秋闱也赶不上了,他可不愿再等三年。 林倾暖沉默的瞧了他一会儿,她其实早就该猜到的,怪不得二表哥一直不急着动身,原来是知道了渊儿的决定,要等着他一起走。 论私心,她其实并不赞同渊儿现在赶回去,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路上颠簸对他的伤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乡试一共有三场,每场三日,也就是说,他要在贡院里面待够九日,还要完成给定的史论学策,他如何能熬得过去? 可渊儿性子倔强,况且又为乡试准备了这么久,若是让他就此放弃,他肯定不愿意。 正因为了解他,所以她才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她知道他素来倔强,也知道他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渊儿,”她握了握他瘦弱的肩膀,目光认真的瞧着他,“姐姐知道你已经决定了,可是你要明白,姐姐不在乎你考什么功名,或者有多大出息,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姐姐就满足了。” 她目光落在他伤口处,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担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自己也了解,若是——” “姐姐,”林文渊蓦的打断了她,向她笑了笑,然后坚定开口,“我没事,我能撑下来。” 怕她不同意,他的脸上浮起几许讨好,“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可我是有分寸之人,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就放心吧!” 见她沉思不语,他又向她露出了一个暖暖的笑容,“姐姐,我一定会考上的。” 考上了,他就有机会做官,就能让姐姐不这么辛苦。 至于林府,他早已不指望。 林倾暖瞧着他笃定的模样,只得重重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的他的选择。 第298章 你最好别动宁国府 京城,安王府! 一道墨色身影飞快的跃入其中,穿花过水,直接掠入凉亭,看到里面的人影,他隐去了脸上的不悦,冷声开口,“找我何事?”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缓缓回身,向他挑眉笑道,“当然是有重要的事了,否则本郡主找你做什么?” 墨衣人看见她,脸上划过一丝震惊,“怎么是你?” 云瑶冷笑,“怎么,见到本郡主你很失望?” 墨衣人缓了缓神,不耐开口,“ 不知云瑶郡主深夜唤我到此,有何贵干?” 云瑶见他态度如此倨傲,顿时怒了,“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安王府救的,若是没有我父王,你早随着你爹娘一起被杀了,还能活到现在?” 听她提起之前的事,墨衣人的脸色不由冷了下来,“我再说一遍,我是自己逃出来的,安王爷虽然没有出卖我,可我也答应了你们三个条件,如今已经完成了两个,再完成一个,我就同你们没关系了。” “好啊,”云瑶不怒反笑,“那这最后一件事,本郡主现在就交给你。” 听到她的话,墨衣人顿时暗自松口气。 最后一次,他便同云王府再无干系。 云瑶瞧着他倨傲中略显冷漠的神色,也不在意,低头自腰间取出一瓶药递给他,唇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你将这药下到宁国府厨房的饭菜中,从此以后,我安王府绝不会再找你。” 墨衣人眉宇间瞬间浮起警惕,“这是什么药?” “当然是毒药了,”云瑶笑的得意,“难不成我还会给宁国府的人下补药不成?” “宁国府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们?”墨衣人的眸底渐渐浮起寒意。 云瑶摊摊手,“不为什么啊,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怎么样?” 墨衣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可能,我说过,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说完,他冷冷的瞧了云瑶一眼,出言警告,“你最好别动宁国府,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呵,”云瑶嘲讽的笑了,“你如今的身份,还敢威胁我?” “你不妨可以试一试。”墨衣人目光森寒如冰。 云瑶被那如九冬寒雪般冰冷的眼神一瞧,心底陡然冒出一股寒意,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她定了定神,想到那人的安顿,胆子又不自觉大了起来,嗤笑着望向他,“既然你不愿做,那我再找旁人便是,左右我不会放过宁国府的人。” 若是能连林倾暖那个小贱人一并毒死,那她就更高兴了。 墨衣人将要离开的脚步一顿,猝然回身盯着她。 云瑶忍住心底的胆怯,照着那人安顿的原话道,“你杀了我也没用,想要除掉宁国府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还能一一杀尽不成?” 见他神色微缓,似有动摇,她又循循善诱,“你想啊,只要再完成这一件事,你就还清了我安王府的恩情,便可以离开京城,去做你的大事了,你既非池中之鱼,又何必一直被牵制在这里?” 她把玩着手上的药瓶,又道,“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而已,再说了,这药只会让宁国府的人难受一阵子,也不会要他们的命,”说着她又咯咯一笑,“我之前所说的毒药,是骗你的,你还真信了不成?” 当然,是难受一阵子再痛苦的死去。 “你受谁所托?”良久,墨衣人沉声开口。 云瑶立刻收了笑意,“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你就说干不干吧?” 黑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自她手中拿过了药瓶,冷声道,“三日后,我给你交代。” 说罢,他便快速的没了踪迹。 墨衣人走后,云瑶的眼神瞬间变的阴毒起来,嘴角勾出一抹狠辣。 宁国府,这次你们在劫难逃。 “他答应了?”黑暗中,一道沉冷的声音响起。 云瑶闻言得意笑道,“答应了,他那么希望离开这里,当然不会拒绝。” 她的面前一片墨色,什么都瞧不清,可她知道,那人就隐在黑暗中。 翌日,宁国公和宁知礼专门带着厚礼来朴府答谢了朴老爷和朴夫人,然后便接了林文渊几人,动身往京城而去,于夫人和于黛儿也要回京城,就同他们一道出发了。 因着林文渊受伤,无法骑马,所以朴府特意多备了几辆马车,他们一改来时的匆忙,缓慢的驶向京城。 林倾暖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见古星跟在马车旁,便将她唤了过来。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古星连忙驱马靠近马车,问向林倾暖。 林倾暖谨慎的观察了眼四周,低声叮嘱,“多注意周围。” 虽说回去的人马比来时多了数倍,除了跟着宁知礼的随从,运货的伙计,还有于府的侍卫,而且那位刘知府还派了一些衙役护卫,再加上御卫和宁国府侍卫,足足多了好几百号人,可她依旧不敢大意。 三舅舅的货物经过这次沉船折损了不少,剩下的便同他们一道运往京城,车队浩浩荡荡十数里,难免顾此失彼。 古星立刻应道,“是!” 林倾暖放下帘子,见林文渊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瞧着她,不由挑了挑眉,“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林文渊温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姐姐愈发厉害了。” 他向林倾暖边上挪了挪,握住她的手认真看向她,“姐姐,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他不想她继续再这么辛苦下去了,他是男子汉,可以保护姐姐,保护寒儿。 林倾暖笑着揶揄,“还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现在连走路都困难,谈什么保护我?” 再说了,他只需好好的就行,这些哪里用得着他操心? 不过他能如此懂事,她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林文渊只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瞬间便浇灭了他心头的一腔热血,那些感动、感怀、感慨,顿时散的一丝不剩。 他眼神控诉的盯着她,半响说不出话。 这是他的亲姐姐吗? 林倾暖却转到了正事上,向他正色道,“渊儿,对方一直都没动静,我担心他们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这几日安静的太异常了,她不相信对方会就此罢手。 所以这一路上,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见她神色凝重,林文渊也不敢同她玩笑了,连忙问,“姐姐可知对方是何人?” 林倾暖冷然的笑了笑,“这些杀手,应是被雇佣的,至于幕后主使么,等我们回京,我一定会将他揪出来。” 能将注意力放在渊儿身上,还对他行踪了如指掌的人,除了林府,她想不到别人。 当然,也不排除林府的人同旁人勾结。 毕竟,在路上刺杀他们的人,可是专业的杀手,人数还不少。 至于是林倾城,林浅霜,亦或是林晏和林文溪,她回京后自有决断。 “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应该不敢动手了吧?”林文渊猜测。 不管是谁,敢动姐姐,他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林倾暖摇摇头,“不一定。” 她刚说完,忽然听到后面一阵骚乱。 第299章 将计就计 林倾暖神色凝重,立刻问向古星,“发生什么事了?” 古星唤了一名御卫过来,让他去后面看看,然后才向林倾暖回道,“小姐不必担心,宁三老爷和宁二公子在后面护着货物,不会有事的。” 林倾暖嗯了一声,“不要大意。” 古星连忙答应,“是!” 没多会儿,派出去的御卫便回来禀道,“小姐,有一群山贼忽然冲了出来,将车队隔成了两段。” “三舅舅他们呢?”林倾暖挑起帘子问。 那御卫回道,“宁三老爷和宁二少爷已经利用车上的货物就地摆好防御,不过山贼人多,我们的人又分作了两拨,所以现在局势还不太明朗。” 他说完,见林倾暖不语,又试探着问,“小姐,我们需要派人过去支援吗?” 林倾暖声音淡然,“不必,你们注意周围警戒便是。” 既知对方可能会在路上动手,她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她唇角极浅的勾起一抹冷意,既然来了,那便一个也别想跑。 后面隐隐传来厮杀声,林倾暖却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姐,外祖父他们会不会有危险?”林文渊有些担忧。 这动静已经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结束? 林倾暖淡笑着看向他,“没事,放心吧。” 若是她派人去救援后面,那才是上当。 她不信对方没有后招。 果然,她话音刚落,便听到无数破空之声射向马车。 古星和几名御卫本就护在马车四周,立刻飞身而起,挥剑将暗器一一拨落,然后谨慎的盯着四周。 周围却又安静了下来。 可几人却丝毫不敢大意,当然,也并不见慌乱。 小姐猜的果然不错,那些山贼,不过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对方的目的,显然是前面。 “姐姐,一会儿他们若是攻过来,你别管我,自己保护好自己。”林文渊不放心的安顿。 他受伤无法出马车同她并肩作战,可也不愿让她为他分心。 林倾暖偏过头,含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姐姐自有办法。” 说完,她便将车帘微微拨开一道细缝,静静等待着对方的行动。 不过须臾,数十名黑衣人便又现了身,他们身手矫健利落,完全不似那些山贼,而且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一出现便向马车攻了过来。 古星立刻下令,“摆阵。” 宁知礼带着随从故作慌乱的跑了一会儿,见前面有信号传来,而且那些山贼已经入了包围圈,马上抬手示意众人就位。 表面上慌乱逃命,实际却已锁定各处的随从见到主子的命令,立刻停下了脚步,以车为屏障,拿出藏于车中的弓弩,齐齐瞄准了山贼。 他们之中虽然很多人都不是行伍出身,可跟着宁知礼走南闯北,身子不是一般的强壮,有的甚至还有些功夫傍身,而且俱是见过大世面之人,此事此刻当然不惧。 那些山贼原本见这些人只顾着逃命,有的甚至还逃进了密林,完全不管货物,心里早就乐翻了天,只想着要赶快将他们都赶尽杀绝,然后带着货物离开。 这么多货物,够他们享用好几辈子了。 可没想到这些人忽然就不跑了,反而个个都一改之前的胆怯,纷纷拿出武器对准了他们。 他们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着对着他们冲了过去。 不过一群绵羊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宰了就行。 宁知礼一声令下,随从们手中的弓弩立刻便向山贼招呼了过去。 因着很多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所以不是所有的箭都能射准,可因着山贼密集,这一轮射过去,还是有不少山贼挂了彩,有的命不好的,直接中箭倒地,没了生息。 当然,这也是因为弩箭的发射要比弓箭容易的多,当时他和暖儿商量的时候,便弃了弓,选择了弩。 山贼见状大惊,胯下的马骤然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进一步。 “头,他们很厉害,我们犯不着赔了兄弟性命,我看还是能抢多少抢多少吧!”一名山贼上前对那山贼头子道。 山贼头子瞧了瞧形势,点点头,高声吩咐,“兄弟们,我们冲那边。” 因着队伍被隔成了两段,宁知礼守在后面,那些山贼见攻不进去,便转身向前面的队伍冲了过去。 只是他们刚扎进车队里,便见几名身着普通随从服饰的人挡住了他们,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子罢了,没了弩箭,他哪里会怕他们,于是挥着手中的马刀便砍了过去。 只是还未到跟前,忽见那领头的人冷冷一笑,蓦的拔身而起,手中利剑一挥,便有两名山贼的头颅滚落在了地上。 后面的几名随从有样学样,也立刻飞身向前,切冬瓜一般,毫无压力的左一个有右一个,不多时便收拾了大半山贼,连那山贼头子也没能幸免。 后面还未靠近的山贼吓的胆子都破了,连滚带爬的跌下马,向着来时的方向逃去。 那几名随从也不追,见他们逃了,便继续守在原地。 眼见密林越来越近,剩下的山贼脸色一喜,刚要松口气,却见自密林里又冲出一队人马来。 眼尖的山贼已经发现,这队人马,正是之前逃进密林的那些在他们眼中“贪生怕死”的随从。 宁峥带着于府的侍卫在林子里等了半天,终于见那些山贼逃了过来,当下便不再客气,立刻向他们对冲过来,手起剑落,剩下的山贼也纷纷去见了阎王,至此,全部山贼消灭殆尽。 宁三夫人悄悄撩起车帘,见外面的喊杀声渐渐歇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问向马车旁护着的古月,“山贼都处理了吗?” 古月奉林倾暖之命,带着八名御卫护卫着后面的两辆马车,听到宁三夫人问话,她立刻跃上车顶瞧了一会儿,然后才下来回道,“已经差不多了。” 宁三夫人点点头,末了又有些担忧,“不知暖暖那里怎么样了。” 于黛儿经过上次马场遇险一事,淡定了不少,连忙安慰,“宁伯母不必担忧,暖暖功夫高强,一定会没事的。” 况且还有那么多衙役和暗卫。 宁三夫人叹口气,心却还是没有放下来,“希望如此吧!” 宁知礼和宁峥收拾完山贼,立刻便同中路的青墨等人汇合。 青墨和其余六名暗卫刚才杀了大部分山贼,见宁知礼和宁峥过来了,即向他们道,“我去前面接应小姐。” 说罢,便带着几名御卫向前掠了出去。 宁峥瞧着后面已然无事,两辆马车也有御卫护着,便也道,“爹,我也去看看暖儿。” 同暖儿定下这个计策,他便和父亲留在了后面,完全不知道前面是个什么情况。 更不知道暖儿能不能抵挡的住。 宁知礼听着前面隐隐有刀兵声传来,连忙催促,“你快去,后面有为父。” 宁峥点点头,便也追着青墨他们而去。 第300章 会合 林倾暖在黑衣人现身的时候,便飞快的跃出了车厢,顺势将车厢前的绳索一拉,一块铁板瞬间落了下来,挡住了车厢的入口。 他们所乘的马车,四周都用铁板护着,即便对方有什么弓箭暗器,一时也攻不进来。 她翻身跃上车顶,冷冷的盯着前方的黑衣人。 古星和其余六名御卫在最外围,而中间,则是刘知府派来的衙役和宁国府跟随的侍卫。 这些衙役和侍卫身着御卫服饰,手中的弓弩对着那些黑衣人。 林倾暖知道他们回京的路上不会太平。 对方都是杀手,能制服他们的,只有御卫。 可御卫就二十名,加上青墨和古月古星,也不过二十三名。 他们的车队很长,不可能全部护卫的到,对方集中攻击还罢,若是分散而来,那他们难免顾此失彼,而且还会连累那些功夫不高的随从和侍卫无故丢了性命。 所以她和外祖父,三舅舅以及二表哥商量好,由她带着几辆空车管前路,高调吸引对方主力杀手攻击,而青墨居中路,前后策应,三舅舅和二表哥管后路,和古月几人换上普通随从的服饰,暗中护卫外祖父,三舅母和于黛儿母女。 当然,对于她的建议,几人都强烈反对,可她最终还是想办法说服了他们。 吸引对方攻击的人必须是对方的目标,显然她同渊儿是最合适的。 原本她想将渊儿也放在后路,以免除后顾之忧,可渊儿非要跟她在一块。 她细细一想也是,若是她和渊儿分开,对方难免怀疑,所以她特意将马车安装了铁板,以便在关键时刻护住渊儿。 所以除了她和渊儿高调的上了马车,其余人都做了乔装打扮。 她还让前路跟着的宁国府侍卫和刘知府的衙役同御卫换了衣服,这样一来,便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前面。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同山贼勾结,想要利用山贼声东击西。 她没有动的原因,是知道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事,都是对方的计谋罢了,他们的目的,始终在前面,在她和渊儿身上。 黑衣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古星便抽空发出了信号。 既想一网打尽,不能让对方刺探到虚实,只能前后同时动手。 “放箭!”见黑衣人有冲上来的架势,林倾暖立刻冷声吩咐。 众衙役和侍卫得令,立刻操作手中的弩箭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自然非那些山贼可比,别说这些准头不大的弩箭,便是专业射手,也不一定射的中他们,所以那些弩箭还没挨着对方的衣角,便被躲了过去。 躲过弩箭,黑衣人立刻要攻上来,只是脚步刚动,却忽觉暗器袭近。 这暗器不似那些弩箭,力道强劲,而且取的都是他们身上的大穴,黑衣人顿时大惊,连忙左右闪避,躲开了暗器,只是刚躲过一波,另一波又已经袭了过来。 这个时候,弩箭也开始不断的射了过去,虽然不一定能射的中黑衣人,可他们总要花功夫去躲去避,如此一来,不少黑衣人身上便中了暗器。 林倾暖有些惋惜,若是这暗器是镖或者刀,再不济七叶梅花也行,最起码能让黑衣人受到重创,可她打出去的偏偏是飞针。 可对方人太多,能一次打出最多数量的暗器,只有飞针。 好在被飞针打中穴位的黑衣人,暂时也失了战斗力。 扑向后面空车的黑衣人此刻也发现了车里并没有人,立刻反身杀了过来,三名御卫连忙迎了上去,一时杀的难解难分。 古星和其余的御卫也趁着对方中了暗器的时机冲杀了过去。 林倾暖因护着马车,不能离开太远,只能不时的以暗器招呼,她的目的在于拖住对方,等青墨他们来支援。 二十余名弩箭手分两拨不间断的射箭,虽然中箭者寥寥,可也延缓了黑衣人的攻势。 抵挡了一会儿,有的黑衣人注意到了林倾暖,知道她的暗器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当下便不管不顾的向她杀了过来,其余黑衣人则负责掩护。 林倾暖立刻收了手,自腰间取下残雪,银光一闪,便迎了上去。 第一个攻过来的黑衣人刚要持剑刺向林倾暖,蓦的感觉腿弯一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下跪了下去,被林倾暖趁机一剑结果了。 后面几名黑衣人也是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林倾暖收割了性命。 林倾暖得以腾开手,摸出三枚七叶梅花,打向了正杀向弩箭手的黑衣人,除了一名侥幸躲开,其余二人皆被打中额头,摔在地上生死未知。 黑衣人吃了大亏,不得不退了回去,较之刚才的冒进谨慎了许多。 林倾暖和弩箭手以及古星等御卫的配合,总算是遏制住了黑衣人,暂时没有让他们杀过来,不过对方人太多,又个个武功高强,所以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而且他们的弩箭和暗器也是有限的, 黑衣人没等多长时间便又一次攻了上来。 他们现在已经醒悟,前路只有这一辆马车里有人,至于剩下的人在哪儿,他们不知道,也无暇顾及。 既然林倾暖在这里,那他们就不惜一切代价先将她杀了,否则回去无法交代。 况且,后面那些愚蠢的山贼肯定抵挡不了多久,用不了多长时间,对方的支援就会过来,他们的机会只有现在。 林倾暖明显感觉对方的招式比刚才狠厉了许多,而且都不再惧她的暗器,除了那些暂时无法上场的,其他的人都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古星和其余几名暗卫原本的任务是在外策应,保证不让黑衣人闯入弩箭阵中,此刻见他们都杀向了林倾暖,心下一紧,连忙冲过来要帮忙。 “都不许动。”林倾暖边躲闪着对方的刀剑,边冷喝出声。 单不说弩箭还能管些作用,即便是起不到用处,也不能让黑衣人滥杀无辜,这些侍卫衙役对付个把山贼尚能抵挡一阵,若是碰到专业杀手,那就只有送命的份。 况且,一旦阵势乱了,那么他们将会非常被动,顾此失彼,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古星几人挂心林倾暖,却又不敢不听她的命令,犹豫之间,便见林倾暖身子灵活的穿梭在黑衣人之间,竟丝毫没有被桎梏住。 几人当下便决定继续守在原地,不时的将靠近的黑衣人引过来,以减少林倾暖的压力,不过一双眼睛还是不住的观察着场中,心里早已下了决定,一旦小姐遇险,即便是违抗命令,他们也要将小姐救出来。 林倾暖尽量避免同对方直接对上,只趁机对那些中箭或者中针的黑衣人下手,剩下的时间大部分是利用轻功优势游走穿梭其间,不让对方有攻击自己的机会。 黑衣人原本见林倾暖没机会发暗器了,便也不再防着,可时不时的还是有人被打中,除了腿弯,还有手腕,有时候甚至是腰部大穴,总会在他们要拦住林倾暖的关键时刻出手。 来来回回几次,一些黑衣人终于发现了暗器是自哪里打出来,两名黑衣人相视一眼,手上的剑招骤然凌厉,向着林倾暖刺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林倾暖很轻松的便躲了过去,可二人的剑却在刺向林倾暖的中途,忽而转了方向,两剑并进,齐齐通过车窗刺入了马车车厢。 林倾暖惊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立刻反身欺近二人,一改之前的防守,残雪横扫,迫使二人不得不弃剑躲开。 她担心渊儿,心绪便有些不宁,直到背后杀气袭来,这才发现了不对。 她不敢回头,顺势向前掠出几步,便听到后面兵器交接的声音。 林倾暖定了定神,转过身子一看,见青墨已经挡住了偷袭她的人。 她心下微微松口气,看来后面的山贼已经解决。 古星也看到了青墨几人,立刻同他们一起杀入黑衣人阵中,下手毫不留情。 那些临时充当弩箭手的侍卫和衙役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才彻底松懈下来,这一放松,才惊觉身上早已薄汗淋漓,手上的弩箭再也拿不住,纷纷跌落在地。 这些杀手也太可怕了,他们刚才几乎都以为自己今日死定了。 十几名御卫对上黑衣人,没有丝毫压力,林倾暖连忙跃上马车,打开前面的挡板。 马车里,林文渊仰躺在车厢中,而自车窗上插入的利剑,正悬在他脸的正上方。 第301章 国公爷让您过去一趟 看见林倾暖,林文渊立刻向她讨好一笑,“姐!” 他刚才躲得急了些,扯动了伤口,现在有些起不来。 林倾暖黑着脸进了车厢,将那两把剑扔出窗外,见他虽然极力在掩饰,可微蹙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体状况。 她的脸色愈发暗沉了。 林文渊此刻哪里敢惹她,连忙将手伸向她,语气微软,“姐,拉我一把。” 林倾暖有气撒不得,只得横了他一眼,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了起来,刚要去看他的伤,他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姐,放心吧,我没事。” 他是要帮着姐姐,可也不愿再让伤口加重,若不是为了躲那两把剑,他也不至于扯动伤口。 林倾暖见他腹部并无血迹渗出,这才微微放心,想到刚才的危险,忍不住又薄嗔了他一眼,“还逞能吗?” 这臭小子就不能消停会儿,亏她还专门将马车四周围了铁板,就怕他暴露。 可他倒好,不顾自己身体,反而撤了车窗处的铁板,竟然主动和对方动了手。 她知道他是为了帮她,可这样也会将他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她如何能不生气? 林文渊干干一笑,“我不是怕你受伤吗,再说了,我只是使不上内力,手劲还是有的,待着也是待着,左右还能帮着你点。” 那么多人围攻姐姐,他怎么可能忍着不出手,只是没有姐姐那么厉害的暗器功夫,只能在关键时刻袭击对方的穴位,扰乱他们的注意力罢了。 林倾暖又何尝不明白他的心,当下也不好再责怪他,揉了揉他的脑袋,冷着声音警告,“下不为例。” 林文渊忙不迭的点头,见林倾暖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他又苦兮兮开口,“姐,我和你商量个事成不?” 林倾暖挑眉看向他。 “你以后能不能不揉我脑袋了,”林文渊苦着脸控诉,“我只比你小一刻钟好不,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 姐姐明明和他一样大,却总是一副大人的口吻,这让他情何以堪? 林倾暖放在他脑袋上的手微微一顿,顺势轻轻给了他一巴掌,“一刻钟你也是我弟弟,就得服我管。” 林文渊顿时哭的心都有了。 为何不是他先出生? 林倾暖钻出马车,见黑衣人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吩咐随行侍卫和衙役准备出发。 “小姐,所有山贼和杀手都已处理掉。”须臾,青墨走到林倾暖面前,向她禀道。 林倾暖点点头,刚要说话,见宁峥也过来了,便向他笑道,“二表哥。” 她刚才是看到宁峥同青墨一起对付黑衣人的。 宁峥隐去眸底的探究,关切问道,“渊儿没事吧?” “没事,他躲得快。”林倾暖想着刚才的危险,也是一阵心有余悸。 宁峥温笑,“那就好。”说罢,他又深深的看了眼林倾暖。 他来的时候,见暖儿正同黑衣人交着手,那身手,恐怕连他都未必打得过。 这些天压在他心底的那些震惊,此刻一股脑都涌了出来,。 这样的暖儿,太让他刮目相看,他也实是再无法说服自己,还将她当做那个娇蛮可爱的妹妹了。 林倾暖刚要说什么,却见后面又有几辆马车驶来,显然是宁国公和宁三夫人他们。 马车一停下,几人便下了马车,看见一地的黑衣人和散落在各处的弩箭,立刻便猜到了刚才的战斗是多么激烈。 见林倾暖没事,众人这才微微松口气。 “外祖父,三舅舅,我们的人伤亡如何?”林倾暖跳下车,问道。 这里只有几名衙役受伤,是被黑衣人打回去的弩箭伤的,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后路她就不知道了。 宁知礼道,“无人员伤亡,几名受伤的随从也安顿好了。” 毕竟是远距离攻击,伤亡程度降低了很多,只是因着刚开始引山贼入瓮,这才不小心伤了几人。 “你这边如何?渊儿没事吧?”宁国公见众人都在,唯独渊儿在马车里看不到,便有些担忧。 林倾暖笑道,“无事,不过是受了些惊吓。” 那两剑,可是吓得她够呛。 马车里的林文渊听到林倾暖的话,顿时无语了,他哪里受到惊吓了? 姐姐真是一点不给他留面子。 不过他也知趣的没有插话,姐姐这般说,肯定还在记着刚才他不听她的话,报复回来了。 “既然大家都无事,那我们便赶快赶路吧!”宁三夫人松了口气,笑着道。 于夫人也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再碰上什么山贼,那就危险了。” 林倾暖却并不担心,对方两次刺杀受挫,暂时应该不会再来了。 只是要在天黑前赶到城里住下,时间还是很紧迫的,于是她便含笑道,“三舅母和于伯母说的对,还是先赶路,有什么事,等回了京城再说。” 于是一众人又立刻上车,继续赶往前面的鄞州。 到了鄞州,因着需要存放货物,一行人便随着宁知礼住到了邸店。 林倾暖为林文渊换了药,他的伤口虽然因着白日里的动作又有些出血,可终归是影响不大。 她忽而低低一笑,心里划过几分满足。 林文渊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姐,你笑什么?” 林倾暖刚要抬手揉他的脑袋,想到他的抗拒,又落了下来,改执着他的手,感慨出声,“我是想着,从京城来的时候,在鄞州住下的那一晚,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出事,如今又回到这里,你已经安好的在我身边了,真好。” 她该是心怀感激的,渊儿完好的回来了。 虽然受了一些伤,可有她在,总会让他恢复的好好的,连一丝疤痕都不会留下。 听她说着话,林文渊也有些动容,他忽而俯身抱了抱林倾暖,神色认真,“姐姐,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他会照顾好姐姐,也会保护好姐姐。 林倾暖其实也是一时想起,有些感慨罢了,听他如此说,心里一阵安慰,罕见的没有开口训斥她,柔声道,“姐姐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免得影响伤口恢复。” 林文渊嗯了一声,由她扶着躺下,不多时便睡着了。 林倾暖起身出了屋子,将门合上,刚要回自己的房间,古星已经迎了上来,向她道,“小姐,国公爷让您过去一趟。” 第302章 护在乎的人一个周全 林倾暖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便听见宁国公的声音自里面响起,“进来吧!” 林倾暖开门走进去,见除了宁国公,宁知礼和宁峥也在,心里明白外祖父是有话要同他们说了,便向几人笑道,“外祖父,三舅舅,二表哥。” 宁国公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林倾暖刚坐定,宁国公便走向门口,打开门向外面的古星叮嘱了几句,然后又走了回来。 “这次的事,你们怎么看?”宁国公甫一坐下,便沉声开口。 他略显暗沉的眼神逐一扫过林倾暖、宁知礼和宁峥,“你们认为是谁想对我们宁国府下手?” 宁知礼和宁峥方才也听宁国公大致说了这一两个月京城发生的大事,尤其是关于宁国府的。 宁知礼想了想,刚要开口,林倾暖却轻轻一笑,“外祖父,这次应该主要是针对我和渊儿的。” 虽然他们都遭遇到了刺杀,可对方却没有明显针对外祖父他们的意思。 宁国府应该是被他们姐弟连累的。 宁国公看了她一眼,“都一样,”许是对她的话不太满意,他又刻意强调了句,“针对你们姐弟,也是针对宁国府。” 暖儿和渊儿是宁国府的人,这和针对宁国府没什么区别。 林倾暖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其实她并没有和外祖父见外的意思,她想表达的是,既然对方针对的是她和渊儿,那对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父亲认为对方是谁?”宁知礼知道宁国公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便开口问道。 宁国公欣慰的瞧向了宁知礼。 三个儿子中,知礼是最为聪慧的,所以虽然他并不在官场,可他有事从来都不会瞒着知礼。 原本他打算回去再说此事,可又想着,早一日让知礼和峥儿知道一切,也好采取应对的法子。 况且现在知远和知书不在府中,便是回去了,也只能和知礼商量,倒不如现在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外面有御卫远远守着,自不会让人听了去。 “我们宁国府之前同兰皇后结下了梁子,我想着应是她动的手,或者是二皇子。”宁国公路上已经想了许久,对方能派出这么多杀手,显然不是一般人。 所以他立刻便想到了兰皇后和二皇子。 林倾暖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过之前在水中伏击渊儿的,和刺杀我们的人,应该不是一伙人。” 这是她见过渊儿以后才得出的结论,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果是今日这些杀手伏击渊儿,那渊儿绝无生还可能。 而且他们这几日住在于府,若是对方想下手,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他们都一直按兵不动。 路上两次刺杀,加上之前渊儿在水中遇到的那次,看上去是一拨人,可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相对而言,对付渊儿的人数不多,而且据渊儿所说,对方应是暗卫一类,武功路数同他们在路上遇到的杀手有很大区别。 再有一点,前一拨人的目标显然是渊儿,可后两拨,却更偏向于自己。 当然,有勾结也是可能的。 “暖儿的意思是?”宁峥挑眉看向林倾暖。 这几日,暖儿给他的印象再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所以对她的意见,他越来越重视。 宁国公和宁知礼也是这样的想法。 林倾暖微微一笑,“想要除掉渊儿的人,恐怕是林府的人,至于我们路上遇到的杀手,外祖父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不是没怀疑过云璃,只是他刚被云顼给废了,而且还在禁足中,应是暂时没什么功夫来陷害她。 而且云璃往日的做事更趋于阴毒,这般大张旗鼓的风格,他不敢。 那么云瑜,倒是有些可能了。 “既然有了怀疑对象,那我们回京后便针对他们开始调查,想吞掉宁国府,也要看他们能不能吃得下。”宁知礼冷冷笑道。 经商多年,再加上宁国府的教导,他素来喜欢用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忍气吞声。 对方既然已经欺负到了门上,那他若是不回赠给对方,他就不是宁知礼了。 宁国公点点头,“林府的那些宵小之辈,回去就可以收拾,可兰皇后和二皇子,却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他颇有深意的看了林倾暖一眼,“既然我们选择了支持太子,早晚会同兰家对上,所以若是再明哲保身,便行不通了。” 见几人都认真听着,他又道,“会州刘知府,虽然人精明狡猾,却也将会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我瞧着是个人才,他既然有心依附宁国府,那我便收下。” 宁知礼和宁峥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林倾暖却相对平静,这一步,早晚要走出去。 宁国公忽而起身,踱步走到窗户处,望向了窗外,沉沉叹气,“宁国府祖训,宁家男儿,不结党,不营私,不贪财,不畏死,如今既然选择了站队,那便由我迈出这一步吧!” 宁知礼有些犹豫,“父亲,我们宁国府矗立百年,天下众多门生,旁系子弟多居官位,如今您身为帝师,大哥人在军中,二哥掌管科举,我又从商,早已为上所惮。 若不是我们宁国府的人平日里谨小慎微,从不惹事,今上也未必能容忍我们存在,如果我们再涉及未来储君一事,若成了还罢,如若不成,那宁国府岂不万劫不复?” 今上对他们宁国府甚是敬重,太子云顼也同宁国府关系匪浅,而且太子聪慧睿智,颇有主见。 其实在他们心里,不管是忠于皇上还是为了大楚,亦或是为了宁国府的将来考量,都会选择支持太子。 只是暗中支持是一回事,明着拥护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旦表明态度,那他们便再无退路,尤其是如今的朝政大权,有几乎一半,还在兰家手中。 宁峥也有些担心,“即便太子殿下圣明,我们宁国府为了他拉帮结派,他以后继了位,也难保不会因为忌惮我们宁国府的势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太子的品行他不怀疑,而且他们从小相熟,更多的时候,他都拿他当朋友看,可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坐上了那个高位,君臣之间有了猜忌,一旦被人挑唆,难免不会生出嫌隙。 古往今来,没有哪位皇帝会在最开始便想着要杀功臣,不过是因为权力越来越大,冲突越来越多,隔阂越来越深,导致了人心的善变。 “他不会,”林倾暖蓦的站了起来,眉眼清淡的望向了宁峥,声音有些凉,“二表哥放心,云顼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信他! 对云顼,她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不管任何时候。 宁峥被林倾暖的举动惊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两眼。 宁国公并没有告诉他们林倾暖和云顼的事,所以宁知礼和宁峥并不清楚。 宁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在船上,那个对他不大善意的丫鬟,在劝说暖儿的时候,仿佛还提到了太子。 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 暖儿和云顼连亲都没有订,宁国公也不好对他们说起。 而且顾忌到宁老太君,怕他们说漏,便也没有解释,只捋了捋胡子,向宁知礼和宁峥道,“我相信云顼那孩子,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不会做出那事。” 林倾暖顿时感激的看了眼宁国公。 接收到林倾暖的眼神,宁国公心底隐隐有些郁闷。 都说女生外向,果然如此,这还没嫁过去呢,便事事偏向云顼了。 宁峥其实也不是不信云顼,只是顾虑的比较多,担心宁国府重蹈历来那些功臣的覆辙罢了,此刻见祖父和暖儿都选择相信云顼,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除去君臣,他和云顼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也并不喜欢怀疑朋友。 宁知礼点点头,“既然父亲决定了,那我们宁国府以后便同太子殿下共进退,而且兰皇后和云瑜已经选择同我们宁国府为敌,我们不管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自己,早晚都会同兰家对上。” 他没想到,兰皇后竟然对如儿和暖儿下了手,既然如此,便不要怪他们不客气了。 宁国公眼中浮起几分欣慰,“我今日同你们说清楚,便是这个意思。” 宁峥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倾暖浅浅一笑,“二表哥,你和渊儿马上要参加乡试了,一切等你们考完再说。” 至于林府,她回京后便会查清是谁参与其中。 宁国府也赞同林倾暖的意见,“你们考完再商量,对付兰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能意气用事,我们还要从从长计议,最好等太子从南疆回来。” 宁知礼和宁峥颔首,“是!” 林倾暖瞧着她的几位亲人,心中忽然充满了力量。 这一世她原本是要护着他们的,可他们却选择了站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抵挡风雨。 这并非她本意,可她也明白,宁国府如今已然无法置身事外,而且处境还很危险。 既然如此,那她便同他们一起携手,还大楚一个清明,还天下一个太平,也护她在乎的所有人,一个周全。 第303章 我梦到你死了 宁国府。 卯初一刻,厨房已经忙的热火朝天,各院主子的早膳开始陆续准备,虽然宁国府的主子待下人宽和,可刘管事却从来都不敢大意。 主子信任他们,他们就要将事做周全了,不能让主子失望。 他既是厨房管事,掌管着全府主子的膳食,更是不能有丝毫大意。 “刘管事,今日的食材已经采买回来,就在门外候着,还请您过目。”一名下人递上了明细。 刘管事点点头,接过明细看了一会儿,便扬声吩咐,“都出去将食材搬进来。” 该采买什么,都是前一日定好的,这明细他熟的很,况且厨房里都是干了多年的老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又认真看了一遍。 正在厨房忙碌的众人闻言,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出去搬食材了。 刘管事没出去,在厨房随意溜达着,帮忙照看着锅里的各种补粥和炖品。 他刚往里走了两步,蓦的心有所感,转头向外看了过去。 一道黑影快速的自他眼前闪过,转瞬便没了踪迹。 刘管事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又使劲揉了揉,面前却什么都没有。 他愣了半响,忽然苦笑一下,果然是人老了,连眼睛都花了。 厨房的人将食材搬了进来,便又开始忙各自忙各自的,又忙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各院的早膳准备好。 老太君每日起的最早,也是最先传膳的,刘管事刚要让人盛好送过去,不想厨房忽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 宁宛如猛然睁开眼睛,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屋子里侍候的翡翠见了,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坐到床边,关切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宁宛如看见翡翠,愣了一会儿,忽然抓住她的手急声问,“白慕呢?” 翡翠见她一起来就问白慕,顿时便有些惊讶,不过想着小姐素来对白慕特殊,便也没有多想,笑着回道,“白侍卫应该就在院子里,”见宁宛如还是呆呆的,她又道,“小姐,奴婢服侍您起床吧!” 宁宛如看了她一眼,蓦的开口,“你将白慕唤进来。” 翡翠脸色一变,“小姐,这不妥吧?” 小姐还在被窝里,身上只着了中衣,连头发都是散的,如何见得外男? 即便白慕是小姐的暗卫也不行。 她忽然就记起了前几日,小姐醉了酒,愣是拉着白侍卫不放手,让他在床边陪了她一晚上。 她和珍珠担惊受怕了一夜,也在门外守了一夜,总算是没出什么事。 可现在小姐清醒着,怎么也不顾体统了? 宁宛如有些烦躁,“你快去将他叫进来,哪里那么多讲究?” 翡翠甚少见自家小姐发火。 小姐性子单纯,又大大咧咧,从不对她们使脸色,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纠结了半响,将这种情况归结为起床气。 小姐定是被噩梦惊醒,没睡好的缘故,这才心情不好。 不过小姐发火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应了声是,便出去寻白慕了。 宁宛如呆呆愣愣的坐了半响,忽而蜷缩起身子,将头埋在了膝盖上,呜咽出声。 翡翠出了院子,刚好瞧见白慕自外面进来,便快步走过去,向他小声道,“白侍卫,小姐让你进去呢。” 白慕素来没什么表情,话也少,不过此刻他脸上却微露惊讶,“小姐找我做什么?” 往常这会儿,她还没起床吧?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些不敢见她。 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 翡翠见他有所顾虑,连忙道,“小姐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说罢,不由分说便扯起他的袖子,要将他拉进屋里。 白慕眉头微皱,不着痕迹的将袖子收了回来,想了想不放心,还是跟着进了主屋。 一进去,他便瞧出了宁宛如的不对劲。 她只穿了中衣,身子单薄消瘦,蜷缩在大床的一角,愈发显得整个人娇小不已。 他的心仿佛忽然被利刃划了一刀,那疼痛锐利而明显。 前几日她因为云瑾伤神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无助过。 想到云瑾,他的眸色不自觉沉了沉。 他抬步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而坚定。 然后他停在了她床外一尺的距离,向她恭敬的行礼,“小姐。” 她是小姐,是他的主子,他始终记得。 宁宛如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眼眶发红的瞧向白慕,忽然哽咽唤他,“白慕!”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声,让他的心就那么跟着塌陷了下去。 “小姐,您怎么了?”白慕脸色不变,声音平淡,可眸子里的担忧与关切,却显而易见。 他能瞧出她的依恋,可今日之后,恐怕她的一切,都再和他无关。 宁宛如见他站的离她那么远,仿佛不愿再踏入她的生活,她的心里蓦的浮起一阵恐慌,跳下床便扑到了他的怀里。 “白慕,”她哭着开口,“我梦到你死了,为了救我死的。” 那个梦,那么真实,真实到她能切身体会到那刻骨的疼痛。 白慕微微一愣,想到她是在为他难过,心里一暖。 他抬手将她娇软的身子抱了起来,放回到床上,又为她扯了被子盖上,声音微微带了一丝颤意,“小姐,地上凉。” 宁宛如握着他的手臂不放开,泪眼婆娑的瞧着他,声音放的很轻,“你知道吗,我梦到我们被好多人追杀,然后你带着我跑了好久,跑到一处悬崖旁边,”她忽然将脸埋在了他的手臂间,嗓音也变得呜咽起来,“我们无路可逃,你就带着我跳了崖,你死了,我也死了。” 她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这个梦里,她所有的亲人都不在,只有白慕,一直护着她。 最后还陪着她死了。 她没说的是,她还梦到了云瑾。 在她的梦里,她和他有了那么多的纠葛,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反而化作了一个魔鬼,冷落她,逼迫她,最后还杀了她。 白慕能感受到她此刻的难过和无助,可他并不能回应她什么,尤其是—— 他的神色黯然下来,伸手拍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慰,“都是梦,一切都过去了。” 须臾,他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苍白,便又托住她的肩膀,眸色深深的瞧着她,认真开口,“小姐,你会没事的,”他顿了顿,将目光放向了窗外,声音也有些飘忽,“宁国府也会没事的。” 他不会让他们有事。 “那你呢?”宁宛如抬眸望向他,神色怔愣。 她有些听不懂白慕的话,也看不懂他的神情。 白慕顿了顿,刚要说话,腹内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第304章 白侍卫出事了 白慕变了变脸色,极力将那疼痛压下,朝她笑了笑,“我当然也没事。” 见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心中不忍,又出声安慰,“那不过是个梦,小姐不必在意。” 宁宛如顺势将自己埋入他的怀里。 “白慕,”她仰头看向他,眸中有水光浮现,“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很不安,我知道那只是个梦,”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但是你要保证,你不会离开我身边。” 白慕的脸色渐渐发白,怀里柔软的触感,缓解了他体内的疼痛。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揽住她,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只拍了拍她的背,勉力扯了扯嘴角,“小姐,属下只是个下人,不值得您这样。” 他看着她长大,自然了解她。 所以即便她这般不顾礼数的同他亲近,他也知道,她对他,不过是从小到大的依恋而已。 想到这儿,他无声的叹口气,微微闭眼,脑海里却愈发清醒。 宁宛如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及时看到他额头细密的汗珠。 “不,你才不是下人,”她愈发紧的搂住了他,“你是对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很重要很重要。” 她其实还不太理得清自己的思绪,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她却觉得没有一丝为难。 体内的疼痛愈发剧烈,饶是白慕忍耐力极强,也忍不住微微弓起身子。 口腔内有腥甜的味道传来,他连忙将宁宛如推开,疾步向外走去。 他这个样子,不能被她发现。 宁宛如刚说完便被他用力推开,当下便呆愣起来,见他毫不犹豫的离开,显然是极其不愿同她呆在一起,或者是不想听她说话,她的心顿时失望起来。 梦是一个原因,可更多的,她是想趁机试试他。 没想到他真的对她一丝感觉也无,真的只是把她当做了妹妹,当做了主子。 她忽然感觉好难过。 白慕三步并作两步出了主屋,再也无法直起身子,他拭了拭嘴角的鲜血,抬头望向了阴暗的天,缓缓一笑,直直向后倒去。 林三小姐,局已为你布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林倾暖抬起车帘,见外面的天色愈发暗沉,不由有些担心,若是下了雨,那可要耽误行程了。 明日便是八月初九,也是秋闱开始的日子,所以他们今日必须赶回去。 林文渊慵懒的靠在软垫上,见林倾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将手中的书扣在小几上,神色不解,“姐姐怎么了?” 他这两日虽然在路上,但因着马车甚是平稳,又有姐姐的良药,伤口愈合了不少,日常的走路已经不是问题。 林倾暖放下帘子,温声道,“没什么,就是怕耽搁了你和二表哥的乡试。” 林文渊不以为然的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今日一定可以赶回去的。” 实在不行,他便换成骑马,总要在今日回京城。 林倾暖想着如今已过江城,虽然走得并不快,可在天黑前赶到京城,应是问题不大。 “嗯,你们参加秋闱所用的东西,想来外祖母已经给你们备好了。” 她找到渊儿后便给外祖母去了信,也特意说了秋闱的事,所以即便他们今日回得晚,明日也可直接赶去贡院。 林文渊含笑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林倾暖不愿打扰他看书,便微微阖眼,眯了一会儿,再一醒来,外面竟然真的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好在这雨并不大,想着离京城也不远了,为了防止横生枝节,他们便冒雨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夜落时分,赶到了京城。 进城走了一段距离,林倾暖便让马车停下。 她跳下车,见于夫人和于黛儿也下了马车,便向她们走了过去,浅笑道,“于伯母,黛儿,那我们便就此分开,改日我再去府上拜访。” 经过这一路,于夫人甚是喜欢林倾暖的懂事,又知道她上一次在马场救了于黛儿,便愈发瞧着她可亲,含笑拉着她的手安顿,“暖儿,以后没事便来找黛儿玩。” 林倾暖连忙应道,“是,于伯母,”末了又笑着揶揄,“只希望于伯母到时候不要嫌我烦才是。” “怎么会,”于黛儿吐吐舌头,“我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于夫人也笑着点头。 林文渊此刻也下了车,向于夫人行了礼,温笑道,“于伯母。” 于夫人瞧着他脸色好了不少,便知他是无事了,慈爱笑道,“渊儿,伯母祝你这次能够高中。” 来自长辈的祝福,让林文渊心里一暖,他先是恭敬的向于夫人道了谢,然后才温笑道,“借于伯母吉言,希望可以顺利。” “肯定没问题的,你读书那么用功。”于黛儿笑呵呵道。 这几日她可是见到了,即使身子不适,他也依旧没有放下书本。 林文渊淡笑,“于姑娘谬赞,不过是因着之前没好好学,让自己心安罢了。” 疏离而又不失客套。 于黛儿眨了眨眼,又不放心的安顿,“你的伤口也要注意一些,不要只顾着考试。” 林文渊眸光微深的看了她一眼,含笑点头。 若说于夫人对林倾暖是喜爱,那么看向林文渊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了,“渊儿,等身体好了,同你姐姐一起来于府玩。” 林文渊连忙应道,“是,于伯母。” 宁知礼和宁峥也来同于夫人见了礼,连宁国公也亲自下了马车,于夫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向他行了礼,又寒暄了几句,这才上了马车,往于府而去。 宁知礼因着要安顿货物,便带着人同他们分开了,剩下宁国公、宁峥以及林倾暖姐弟,则直接坐车回了宁国府。 宁国府的下人将几人迎了进来,宁国公见那下人头压的低低的,便淡声问,“这几日府中没什么事吧?” 他本是随意一问,不想那下人听了,头却低的愈发厉害了,“国公爷——” 林倾暖和宁峥相视一眼,顿时便有些不安。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林文渊也瞧出了不对。 “是——是小姐院里的白侍卫出事了。”那下人连忙回道。 林倾暖挑了挑眉,“白慕?” 第305章 他死不了 下人回道,“是。” 林倾暖的心微微一凉,下意识就想到了表姐。 “他出什么事了?” 宁国公和宁峥当然也熟悉白慕。 尤其是宁国公。 白慕自被宁知远带回来,一直都是他最为器重的暗卫,若不是如儿非要将他带在身边,宁国公早就想对他委以重任了。 尤其他还是—— 宁峥此刻却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寻常。 若只是白慕出事,为何这下人的神色却如此沉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倒不是说白慕的命不重要,只是他再重要,也只是一个暗卫,不至于让宁国府的人如此紧张。 那下人见林倾暖问起,连忙回道,“白侍卫中了毒,如今已经危在旦夕。” 林倾暖一听便急了,“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表姐一定会伤心的,况且,即便没有表姐这一层,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刚说完便反应过来白慕必然是在表姐院子,于是立刻闪身往宛秋院赶去。 那下人刚要回话,不想一眨眼却不见了林倾暖的踪影,他顿时震惊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宁国公。 宁国公也察觉出了不对,不过想着他也未必知道多少,便急匆匆向裕院而去。 林文渊想了想,在先去找姐姐还是先去外祖母那里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外祖母院子里请个安,再去姐姐那儿。 “二表哥,你——”林文渊刚开口,宁峥便道,“渊儿,你先去见祖母吧,她估摸着这几日没少担心你,我先去二姐那里瞧瞧白慕。”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与其问祖母,还不如直接去宛秋院看看。 宁峥比宁宛如小八个月,排行老三。 林文渊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了。” 林倾暖落在宛秋院,见下人们神色匆匆的,连忙拉住一名小丫鬟问,“表姐在哪里?” 那小丫鬟猛然间被人扯住,抬头一瞧,见是林倾暖,顿时惊讶不已,“表小姐,您回来了?” 表小姐是从哪里进来的,她怎么没瞧见? 林倾暖嗯了一声,又问了句,“表姐呢?” 小丫鬟连忙回道,“小姐在屋子里呢,白侍——” 她刚说了半句,眼前便没了林倾暖的踪影。 她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表小姐今日怎么神出鬼没的。 林倾暖刚进主屋,便见翡翠正急着往外走,差一点撞到她身上,她连忙自旁边闪开,并顺势拉住了她。 “翡翠,表姐在里面?” 看到林倾暖,翡翠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一时竟忘了规矩,激动地拉住了林倾暖的手,“表小姐?” 林倾暖点了下头,“我听说白慕出事了,便赶过来了。” 翡翠连忙让开了路,边跟着林倾暖往进走,边开口解释,“白侍卫是早晨晕倒的,小姐都快急死了,找了好多大夫都没瞧出什么原因,最后惊动了王太医,王太医说白侍卫是中了毒,而且已经毒气攻心,没有办法救治了。” 说话间,林倾暖已经进了内屋。 她抬眸一瞧,便看见了宁宛如。 她正守在床前,虽然是背影,可依旧瞧的出来她的状态不太好。 而床上的白慕,则一丝动静也无,脸色更是极度苍白,不用细看也感觉出了他已经气若游丝。 她走上前去,凝神为他看了脉,又打开他的眼睑瞧了瞧,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怪不得那么多大夫瞧不出来,照外表看来,根本连一丝中毒的症状都没有。 而且他的脉象也很细弱,时浮时沉,时快时慢,极不规律。 “暖儿,你回来了?”宁宛如乍然瞧见林倾暖,顿时激动的几乎都要哭出来,哽咽开口,“你快看看,白慕他怎么样了?” 林倾暖见她眼眶通红,显然是哭了许久,连忙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温声安慰,“表姐,你别担心,我会尽力医治。” 她犹疑的目光落在了白慕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 照翡翠的话来说,他中毒至少已经五个多时辰,而且照他这个状态,应是早就撑不下去了,可他偏偏到现在还活着。 这也是让她不解的地方。 宁宛如闻言,连忙退开些许,给林倾暖腾开了地方。 不知为何,看到暖儿,她忽然觉得好安心。 林倾暖想了一瞬,忽而将他的掌心拿起,让自己的右掌贴了上去。 源源不断的内力涌入白慕体内,却没遇到任何阻挡,仿佛进入了一片虚无。 林倾暖微微皱眉,并未放弃,继续将内力输入他的四肢百骸。 终于,在靠近心口的一处,她隐隐感觉到了阻力。 那阻力似乎并不强烈,却独独将心脉一块地方护的密不透风。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白慕的脸,唇角极浅的勾了下,收回了内力。 宁宛如见林倾暖撤了手,不由急着问,“怎么样?” 想着王太医的话,她的心几乎冰到了极点,下意识又想起了那个梦。 难不成白慕真的要离她而去? 想到这种可能,她顿时感觉心几乎要被撕裂开来,疼的让她无法忍受。 这比她得知云瑾有了心爱之人难受千倍万倍。 林倾暖拿出银针,将白慕的手指头刺破些许,然后用帕子将上面的血珠抹了去,含笑向宁宛如道,“表姐放心,他死不了。” 根本就没打算死的人,怎么可能死的了? 这几乎是宁宛如这一天听到的最悦耳的话了,她顿时激动的捏住林倾暖的手,“真的吗?” 林倾暖点点头,笑着揶揄,“表姐,你还不信我?” “信,”宁宛如忙不迭的点头,“我当然信你。” 她发现,不管什么时候,暖儿总是有办法的。 林倾暖也不耽搁,向宁宛如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回到了听雨轩。 一进听雨轩,她立刻吩咐迎上来的菱歌,“我去药房,任何人不要进来打扰。” 菱歌将要出口的话被封在喉咙里,先是呆了片刻,然后便反应过来,连忙道,“小姐放心。” 林倾暖进了药房,用银针将帕子上的血滴沾上,然后便开始研究起这毒素。 菱歌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林倾暖走了出来,她一出来,便将手上的一个药包交给了菱歌,细细叮嘱,“这个药包熬两个时辰,然后端到宛秋院。” 菱歌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林倾暖拿着另一个药包,直接去了宛秋院。 她进了屋,将药包递给翡翠,吩咐她准备浴桶,然后将这些药撒进去。 翡翠哪里敢耽搁,立刻拿着药包去烧水了。 看见宁峥也在,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惊讶,“二表哥,你没去外祖母那里?” 宁峥摇摇头,“还没有,我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说着,他蹙眉看向宁宛如,声音中透着严肃,“二姐,即便白慕受了伤,你也不能将他放到你的寝殿,这成何体统?” 第306章 若是白慕早就知道那粥有问题呢 二姐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白慕是她的护卫不假,可也是男子,她如何能让男子进她的闺阁,还大喇喇的躺在她的床上? 若是传出去,她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宁宛如早晨听到声音,追出去便看到白慕倒在了院子里,她吓得心都快停了,哪里顾得上什么清誉不清誉的,直接就让人将他扶到了她的屋子。 从她认识白慕以来,他何时如此狼狈,如此虚弱过? 况且,她前几日就明白,白慕在她心里不一般,又怎么会在乎这虚礼? 当然,这些是无法向宁峥解释清楚的。 她了解这个弟弟,精明、强干、理智、冷静,她若是将心中所想对他说了,估计他立刻便会将白慕给扔出去。 想到这儿,她顿时求助的看向林倾暖。 在宁国府中,宁屿虽然是大哥,却性子温和,素来迁就宁宛如,而宁宛如,却最是害怕这个弟弟。 恐怕在他这里,也只有暖儿能肆无忌惮。 也是奇怪了,他这样的性子,却偏偏对暖儿甚是纵容。 林倾暖接收到宁宛如求救的眼神,刚要开口,宁峥却凉凉瞧了眼她,先一步开口,“你不要指望暖儿会帮你说话,这不是小事,你若是再任性,我就让祖父管你,一个女孩子家,成日里大大咧咧的,以后还怎么嫁人?” 听到嫁人两个字,宁宛如瞬间便炸了,“你管我,嫁不出去,我不嫁便是。” 她最讨厌听到这两个字。 宁峥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 林倾暖见状,连忙打圆场,“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 她转向宁峥劝道,“二表哥,左右白慕已经在这儿了,只能等他醒来再出去了。” 她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大合适,白慕现在只是表姐的暗卫,这么堂而皇之的住进来,实在是有些不成样子。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想起云顼也在她房间里留宿过,甚至他们还同床共枕了。 她脸色不由一红。 不过她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此生是非云顼不嫁的,可表姐却不然,她甚至都没和白慕捅破这层关系。 宁峥刚要接话,瞧见林倾暖的神色,不由有些犹疑,这是二姐的事儿,暖儿脸红个什么劲儿? “二表哥,”林倾暖也不等宁峥反应,又向他正色道,“如今还要麻烦二表哥,将白慕扛到浴室,让他药浴三个时辰。” 宁宛如立刻接口,“我也去。” 白慕都这样了,她哪里放心的下? 宁峥瞪了她一眼,“你还知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了?” 林倾暖也连忙阻止,“表姐,让二表哥进去就可以了,你同我在外面等着便是。” 宁宛如也醒悟过来这样做有些不大合适,只得点点头,末了又不放心的问林倾暖,“他真的能好吗?” 林倾暖笑着点头,“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白慕。” 宁峥本是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想却被林倾暖当作了苦力,只得无奈的应了声,一把将白慕扛了起来,往浴室而去。 宁宛如视线直将宁峥送了进去,这才回过神,问向林卿暖,“渊儿怎么样了?” “表姐,我都回来大半天了,你才想起来问我?”林文渊自外面走进来,眼神控诉的看向宁宛如。 宁宛如见林文渊进来,顿时心虚的瞟了眼林倾暖,讪讪解释,“我不是之前便得知了你没事,这才没及时想起来问嘛。” 她今日一心挂心白慕,还真没想起来渊儿。 当然,这也是因为暖儿早就送了平安信回来,她才一时没有想起。 林文渊哼哼出声,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若不是知道府里出了事,我才不会轻易原谅你 林倾暖此刻也想了起来,连忙问,“表姐,白慕是如何中毒的?” 而且,她注意到,府中的人似乎都有些紧张兮兮的。 宁宛如摇摇头,“白慕中毒后,我一直都在他身边照看着,府中的事,我不大清楚,只是听说在严查什么。” 倒是林文渊,刚从裕院过来,知道缘由,便向林倾暖解释,“在得知白慕中了毒,厨房的刘管事便去向外祖母禀报了一事,说是白慕今早去厨房要了一碗粥,他觉着也许和这个有些关系,便报给了外祖母。” 原来,早晨去厨房的正是白慕。 他说自己出任务归来,饿的紧,便要了一碗莲子粥。 刘管事知道白慕是小姐身边的暗卫,而且甚受国公爷器重,他当然不敢惹,虽然觉着这白侍卫从来不到厨房来,事情有些奇怪,可也没多问,直接让人舀了一碗粥给他。 不想白慕吃了后,却忽然挑剔的说,那粥有股子奇怪的味道,还让他将粥倒掉,不要给主子用。 他不信,便要亲自尝一口,白慕却忽然抬手打翻了那锅粥,连锅都摔破了。 而白慕却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眼看着主子就要传膳,刘管事急的不行,可白侍卫的身份也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所以他便忍气吞声的用别的粥代替了莲子粥,还特意去各院请了罪,好在各位主子也并没有深究。 后来刘管事听说了白慕出事,这才隐隐觉着不对,连忙禀报了上去。 他倒不以为白慕是用了粥才中的毒,厨房的人都是府中待了多年的老人,怎么会有人下毒?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秉着谨慎的态度,将这件奇怪的事报了上去。 宁老太君一听便觉有些不对劲,虽然还没什么头绪,却立刻让人紧闭了府门,开始严查。 当然,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 林倾暖听了林文渊的话,当下便沉思起来。 白慕虽然在府中深受器重,却素来少言寡语,更不会干这种仗势欺人的事。 唯一的可能,便是白慕早就知道了那粥有问题。 而他中毒的原因,很可能便是因为食用了厨房的粥。 照刘掌事所说的时间,到表姐发现白慕晕倒,刚好是这种毒发作的间隔时间。 宁宛如听了半响,忽而不信的摇摇头,“不可能的,白慕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有些愤怒的开口,“现在白慕晕了,那刘管事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也许是他故意刁难白慕呢。” 她了解白慕,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林倾暖深深看了眼宁宛如。 表姐被外祖父和外祖母娇惯长大,甚少接触那些用心险恶的人,所以她的性子一直保持着单纯善良,更不会随意揣度别人。 如今这个样子,显然是因为白慕的事对她打击太大,失了分寸。 林倾暖知道她的心思,所以沉默着没有做声,可林文渊却不知道,他挑了挑眉,“表姐,若是白慕早就知道那粥有问题呢?” 第307章 白慕醒了 他这话说的矛盾,若是白慕早就知道了粥有问题,他又怎么还会选择喝下? 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白慕应该早就知道。 果然,宁宛如愣了愣,便出言反驳,“他又不是傻子,知道那粥有毒还喝?” 刚好宁峥将白慕安顿好出来了,听到她的话,当下便问,“怎么回事?” 林文渊简单的同他说了一遍。 宁峥闻言,反而望向了林倾暖,“暖儿,你怎么看?”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他想听听暖儿怎么说。 林倾暖浅浅一笑,“二表哥,你和渊儿还是先回屋准备明日的秋闱吧,至于白慕,等他醒来,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你觉得白慕会说?”宁峥有些不信。 他既知有人下了毒,却没有告诉府中的任何人,反而以身试毒,显然是想瞒着众人。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粥有毒的? 林倾暖勾了勾唇,“当然。” 宁宛如有些弄不明白几人在说什么,她隐隐觉着事情不同寻常,可这又关白慕什么事。 宁峥见林倾暖神色笃定,便淡淡一笑,“既然暖儿有了把握,我和渊儿便不再多问了。” 他们再回来就是九日后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不问。 林倾暖含笑点头,“等你们参加完乡试,我再同你们说。” 她心里是有了猜测,可还要问过白慕,才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林文渊也知道自己明日要参加秋闱,只得起了身,“姐姐,表姐,那我和二表哥先回去了。” 林倾暖嗯了一声,“快去吧!” 宁宛如也连忙道,“回去好好准备,争取考个好功名。” 林文渊答应了声,便要同宁峥离开。 宁峥刚走了两步,忽而又回头看向林倾暖,眸色微深,“暖儿,你可知你变了很多。” 这句话,他早就想同她说了。 之前在他心里,她只是需要他护着宠着的妹妹,可现在,她却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不管是在找渊儿的事上,还是路上的布局,以及现在的胸有成竹。 她的果敢与聪慧,让他也不得不佩服。 林倾暖微微一笑,视线毫不躲闪的同他对上,“我变了,不好么?” “好,”宁峥笑的意味深长,“也不好。” 林文渊同宁宛如面面相觑,不知这两人打什么哑谜。 “二表哥,不管姐姐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姐姐,而且她现在这么聪明明事理,有什么不好的。” 林文渊也是知道林倾暖身上的变化的,恐怕在这些人里面,他最感同身受。 如今听二表哥说姐姐不好,他当下便不赞同了。 她不再同秦氏和林倾城亲近,不再盲目的追着那个柳安和,不再暗中受那三皇子摆布,这不好么? 宁峥笑了笑,没有言语。 林倾暖因着林文渊的话心里一暖,不过面上却不显,笑着横了他一眼,“怎么,姐姐以前很愚蠢不讲理?” “姐姐自己不知道?”林文渊丝毫不给她面子。 林倾暖噗嗤一下笑了,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宁峥和林文渊离开后,林倾暖原本打算先回听雨轩,但又怕宁宛如多想,便留在了宛秋院。 三个时辰后,林倾暖让青墨进去帮白慕穿好了衣衫,然后将他扛了出来,又为他服下了解药,白慕的脉象总算是平稳了许多,脸色也较之前红润了些,只是还不曾醒来。 林倾暖见宁宛如气色不大好,便开口劝道,“表姐,白慕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先同我回去休息吧,留下人照看着他便是。” 宁宛如摇摇头,“暖儿,你去歇着吧,我要在这里陪着他。” 林倾暖有些无奈,“明日若是白慕醒了,你再倒下,那他又该怎么办?” 见她有些犹豫,她又添了一句,“表姐,我向你保证,明日白慕就会没事,这样,你还要坚持留在这里吗?” 宁宛如想了一会儿,又担忧的看了眼床上的白慕,总算勉强点点头。 她将翡翠和珍珠唤进来,让她们在这里守着白慕,然后才同林倾暖回了听雨轩。 一夜无话。 翌日! 林倾暖和宁宛如早早便起来了,二人赶到裕院的时候,见所有人都在,宁知礼也赶回来了,而宁峥和林文渊,正准备出发。 府门外早就套好了马车,一行人将二人送出门外,宁知礼亲自送他们去贡院。 林倾暖想了想,忽而也跳上了马车。 “暖儿,你去哪儿?”宁老太君连忙问。 宁二夫人柔笑道,“母亲,您就让暖儿去吧,她肯定不放心渊儿的。” 宁老太君想着林文渊的身体,便点点头,末了又安顿,“早些回来。” 林倾暖探出身子向宁老太君浅笑,“知道了,外祖母。” 宁老太君想着最近府里不大太平,有些不放心,连忙又吩咐府中的侍卫跟上。 到了贡院,林倾暖将一瓶药放到林文渊手上,细细叮嘱,“这药你每日服用一粒,你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可身子骨还没恢复过来,一定要以身体为重。” 林文渊将药接过来,顺势放入怀里,笑着答应,“知道了,姐姐。” 林倾暖笑了笑,然后又向宁峥道,“二表哥,记得考个好成绩出来。” 宁峥温声一笑,忽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放心吧。” 林倾暖向他笑了笑。 二表哥总是拿她当小孩子,真是让人无奈。 “林三小姐,”一道声音蓦的响起,隐隐透着几分惊喜,“想不到在这里能碰到你。” 林倾暖闻言,抬眸一瞧,见是柳安和,便淡笑道,“我来送二表哥和弟弟参加乡试。” 柳安和这才看到了其他人,连忙向几人拱了拱手,“宁三爷,宁二公子,林二公子。” 宁知礼和宁峥也向他回了礼。 林文渊却有些不大服气,他知道姐姐之前挺喜欢这个柳安和的,而他却从来都不曾有过好脸色,甚至还当众给过姐姐难堪,所以他对这个柳安和便有些意见。 “柳公子已是状元,怎么还来贡院?”宁峥淡笑着寒暄。 柳安和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神色始终寡淡,心下便有些失望,温声回道,“我是送族中表弟来的。” 柳府子弟凋零,这些年几乎被排挤出了朝堂,唯有柳安和一个,尚还算受器重。 宁峥同他并不是很熟,简单交谈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柳安和见林倾暖也不言语了,便颇有深意的向她道,“太子殿下该是已经到了南疆了吧?” 云顼走的时间并不短,自然也瞒不住,所以朝中之人都知道他去了南疆。 林倾暖浅浅一笑,“我也不太清楚。” 云顼没给她来信,她也不清楚他到了哪里,即便是知道,她也不会向旁人多做透露。 宁峥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关于太子的事了,而且都似乎和暖儿有些关系,他不由深深看了眼林倾暖,愈发肯定她同太子之间关系不一般。 正在这时,贡院大门打开,排在门外的众多学子立刻依次排队走了进去,宁峥和林文渊也连忙向贡院而去。 林倾暖瞧着他们进了贡院,这才向同柳安和道了声别,同宁知礼一起上了马车。 柳安和原本还要同她说些话的,不想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离开了,他顿时便有些失望。 虽然已经听说了她同太子殿下的关系,可每次见到她,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有时候他也幻想着,她毕竟还同太子殿下没有订亲,或许他还有机会。 毕竟,林三小姐最先喜欢的人是他。 马车上,宁知礼瞧着后面柳安和怔愣的模样,皱了皱眉,“那小子喜欢你?” 林倾暖失笑,“不是,之前我追着他跑来着,估计是我忽然改了性子,他有些不习惯。” 柳安和怎么会喜欢她,躲着她还来不及。 宁知礼却有些若有所思。 那小子看暖儿的眼神,分明同旁人不一样。 回了宁国府,林倾暖便赶去了宛秋院,她刚进门,翡翠就迎了上来,笑着道,“暖小姐,白慕醒了。” 第308章 你又是谁的人 林倾暖进了屋子,见白慕靠在床上,身体虽然还很虚弱,却显然没什么大碍了。 宁宛如坐在床边,正开心的同他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白慕微微回头,看到是林倾暖,眸色微闪。 宁宛如也瞧见了林倾暖,连忙起身将她拉了过来,“暖儿,你快帮他瞧瞧。” 林倾暖走过去,目光淡然的看了眼白慕,然后才将手指搭在了他的脉上。 “怎么样?”宁宛如见林倾暖久不说话,神色便有些焦急。 白慕温声道,“小姐不必着急,暖小姐医术惊人,属下没事的。” 林倾暖又凉凉瞥了他一眼,将手撤了回来,淡笑道,“白侍卫倒是知道的不少。” 白慕笑了笑,“属下也不过是听旁人说的。” “他体内毒素已清,再将养半日,便没事了。”林倾暖没有再理会他,直接向宁宛如道。 宁宛如顿时放下了心,“那就好。” “表姐,”林倾暖浅笑道,“他刚醒来,体力不支,你去厨房为他备些松软的食物来,注意要清淡。” 宁宛如点点头,刚要唤翡翠,林倾暖却道,“表姐还是亲自走一趟吧,之前白慕同厨房掌事闹了那样的事,恐怕他们也不敢再随意送饭菜来。” 宁宛如想着也是,便亲自去了,翡翠连忙跟了上去。 屋子里霎时只剩下了白慕和林倾暖。 白慕将目光投向林倾暖,眼神里没有了在宁宛如面前的恭顺,反而多了一丝不羁,“多谢林三小姐相救。” 林倾暖似笑非笑的看向他,“白侍卫何必谢我,这一切不都是你算计好的么?” 她倒是没想到,白慕还有这一面,藏的倒是够深。 “三小姐何以这样说?”白慕挑了挑眉。 林倾暖微微一笑,“你先在厨房里下了毒,然后又故意将那粥打翻,在中毒之后,用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不让自己毒发身亡,若我猜的不错,你应是算计好了路程,知道我能赶回来,这才选择了昨日下毒。” 她在昨日探到白慕体内那股力量后,便有些怀疑,白慕应是在中毒刚开始,亦或是之前便知道了,因为他的内力,是在毒发前护住了心脉。 她不解的是,白慕是怎么发现自己中毒的? 后来听了渊儿所言,她这才开始怀疑,白慕是知道那粥有问题的,故意让自己中了毒。 这个可能,恐怕外祖母当时也猜到了,即便还不太肯定他就是因为那碗粥中了毒,却也不敢大意,开始着手排查。 白慕是故意中毒,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是谁下的毒? 而如果不是因为那碗粥,他的毒又是如何中的? 还有,他在厨房中同平日里大不相同的所作所为又怎么解释? 她分析了半天,忽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毒,可能就是白慕下的。 白慕冷峻的脸上深意划过,“我为何要给自己下毒?” “你不是给自己下毒,你是给宁国府下毒。” 林倾暖眸色沉了沉,“只是你不想让宁国府的人中毒,这才先尝了那粥,你既已中了毒,而且那粥已经被打翻了,府内的人便不会再中毒,而且还会因此而有所防范。” 白慕闻言,忽而笑了。 “三小姐,我这么做,不是自相矛盾么?” 林倾暖淡然的瞧着他,心想表姐的眼光果然不错,白慕的确生的眉目俊朗,五官清秀。 虽然没有云瑾的温润,却多了一丝冷傲清隽。 她眉宇间划过一丝不解,“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下毒的是你,中毒的也是你,可府里的人却一个都没事,”她的眼神蓦的深邃起来,“恐怕,这和你背后的主子有关。” 她想,她已经知道他是谁的人了。 白慕罕见的沉默下来。 林倾暖见他不言,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你回到表姐身边后,第一次去马场,表姐便遇到了云瑾;第二次表姐去找沈小姐,也是你跟随的,可是在表姐被纨绔子弟刁难的时候,你作为暗卫,出手反而不如云瑾快。” 她忽而抬起凤眸,微冷的看向他,“这两次,都是你提前告知了云瑾,他才会如此巧合的同表姐偶遇吧?”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宁国府有云瑾的人,却从未想过白慕,若不是这次,她也不会怀疑他。 毕竟,他前世对表姐是忠心的。 至于第三次在天锦阁遇到云瑾,应该同白慕无关,因为她们是临时起意,白慕没有机会。 当日大舅舅出征,云瑾应是派人打听到了她们的行踪,这才有了天锦阁的“偶遇”。 “仅凭这些,林三小姐就认定我是云瑾的人?”白慕眉梢微挑。 林倾暖嗓音浅淡,“这是其一,其二,表姐上次失踪的事也是你告诉云瑾的吧?” 她一直好奇,云瑾既然对表姐有心思,那么上次表姐失踪的时候,他为何不行动? 现在她明白了。 他想行动,不过是因为知道了宁国府的人在盯着他,所以他才选择了放弃。 那么如此说来,来宁国府闹事的百姓应该也是云瑾安排的。 那他和冷香堡又是什么关系,和谢大人被杀是不是也有牵连? 想到这儿,她的神色不由冷了下来。 白慕默了半响,忽而开口,“既然三小姐知道我有问题,为何又不向国公爷和小姐告发?” “因为你并无伤害宁国府之心。” 林倾暖的眸色渐渐回暖,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告诉了云瑾,却并不愿他提前找到表姐,所以你没有透露具体的细节,反而第一时间赶去救了表姐; 你虽然将表姐外出的消息泄露给了云瑾,却每次都跟在身边保护她。” 她极淡的笑了笑,“我想,若是云瑾真要对表姐做什么不轨之事,你也会及时出手护着表姐吧?” “还有这次,他授意你给宁国府下毒,你听从了他的命令,却不忍宁国府的人受伤害,所以宁愿用自己中毒,来提醒宁国府的人,这样,你既没有背叛你的主子,也没有作出伤害宁国府的事。” 她目光深深的瞧向他,“我说的没错吧,白侍卫。” 她相信他只是给云瑾报了几次信,至于那其他的事,应该是云瑾的主意。 白慕没想到她竟然猜出了这么多。 他笑了一下,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自嘲,“有两点,林三小姐猜错了。” “哦?”林倾暖挑了挑眉。 “第一,云瑾不是我的主子;第二,让我给宁国府下毒的人不是云瑾。”白慕淡声解释。 说出这一切,他忽然感觉心里一阵轻松。 没有人知道,他身上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即便,即便她知道了,会怪他,不再理他,他也认了。 长痛不如短痛,他知道她最讨厌被人骗,可偏偏骗她最多的人便是他。 “那是谁,谁给宁国府下了毒,你又是谁的人?”房门忽然被打开,宁宛如站在门外,白着脸,颤抖着声音问。 第309章 其实我做了一个梦 看见宁宛如,白慕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林倾暖默默叹口气,有些担忧的看向宁宛如。 宁宛如一步一步走进来,视线始终锁在白慕脸上,声音冰冷,“我倒是一直不知,白侍卫竟然还有另外的主子,”她目露嘲讽,“想必你跟在我身边,感觉很委屈吧?” 不待白慕说话,她忽而又笑了,“我刁蛮任性,又蛮不讲理,如此你还能忍受下去,可知你对你的主子有多忠心。” 白慕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你没去厨房。” 熟悉白慕的人,都可以听出,他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往日,隐隐还有些发颤。 可宁宛如此刻哪里有心情注意这些,听到他的话,她瞬间怒目,“你当我是傻子不成?你虽然同厨房闹了不愉快,可他们如何敢违抗我的命令?” 她是不喜欢将事情想的复杂,可又不是愚笨,暖儿的意思,很明显是有话单独问白慕。 她冷笑出声,“亏我之前还那么维护你,在所有人怀疑你的时候,我却选择了相信,如今想来,多么可笑。” “小姐——”白慕的脸色瞬间苍白。 “不要叫我小姐,”宁宛如冷冷打断他,“你既另有主子,我便不是你的小姐,你如今还要惺惺作态,平白让我觉得恶心。” 白慕脸上的颜色又白了几分。 林倾暖能理解宁宛如的心情,可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这个事情,还要表姐自己处理。 宁宛如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似是悲哀,又似是自嘲,“我最讨厌被人骗,可你们一个个都来骗我,”她微微抬眼,冷漠的视线射向白慕,“怎么,你们是觉得我傻,我笨,我好糊弄吗?” 见白慕依旧不语,她蓦的拿起桌上的茶盅对着他便掷了过去,“怎么,你哑巴了不成?” 难不成他连个解释,都不愿给她? 那茶蛊不偏不倚的打在白慕额头,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宁宛如瞧见,眸中心疼一闪而过,不过想着他的欺骗,她立刻又冷下了心。 白慕微微抬头,在同那双盛满怒火的眸子对上之后,立刻又飞快的垂下了眸子,声音低落,又充满了歉然,“属下知道,小姐一直将属下当做哥哥,属下——” “我有亲哥哥,为何要拿你当哥哥?”宁宛如挑眉反问,语气咄咄逼人。 她恨极了他骗他,即便知道他一直也不曾伤害过她,可她还是觉得很生气。 白慕闻言,又沉默了下来。 宁宛如瞧了他半响,忽而飞快的起身跑了出去。 翡翠连忙跟了上去。 白慕下意识要起身去追,想到了什么,却又重新跌在了床上。 林倾暖淡淡看了他一眼,也转身向外走去。 “三小姐,”白慕沉声开口。 林倾暖脚步一顿,便听见后面白慕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我欠云王府恩情,答应为他们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将小姐的行踪告诉云瑾,第二件,将小姐失踪的事透露给他,第三件,便是给宁国府下毒。” 林倾暖转过身,眸色清冷,“这次让你下毒的人是谁?” “云瑶郡主,”白慕没去看林倾暖的神情,他自顾自道,“我答应过云瑾,他也保证过,绝不违背小姐的意愿,我想着他的确也不错,若是小姐能嫁给她,也算是圆满。” 可他终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喜欢上别人。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林倾暖眼角划过一丝锋利,“真正的感情,是容不得欺骗的,他既然对表姐使了手段,不管是不是真心喜欢表姐,他都没资格再得到表姐的心。” 白慕神色黯然了下来,“可她喜欢云瑾,从她见他的第一面起,她就对他有了好感。” 他能瞧得出来。 原本只答应了云瑾,让他同小姐偶遇一次,可小姐偏偏对他生了好感,后来,云瑾便以这个为借口,屡屡劝他要遵循小姐的心意。 他无法拒绝,即便心里难过,也不想让她失望。 林倾暖瞧了他一会儿,蓦的轻叹口气,“一时的心动,和长久的陪伴是不一样的,表姐不过才见了云瑾两三次,她所谓的喜欢,所谓的心动,只是因着他出众的相貌,和温和的性子,”她目露讥诮,“毕竟云瑾那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心动。” 俊朗的相貌,宽厚的性子,出众的气质,再加上显赫的门第,恐怕这也是京中那些女子迷恋云瑾的原因。 只是一时的心动,终究不会长久,当然,若是让他们经常见面,培养出真正的感情,那就不好说了。 白慕忽而淡笑出声,“难不成三小姐也对云瑾动了心?” “当然不,”林倾暖眸色微冷,“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伪君子。” 看见白慕黯然的神色,她又淡声解释,“我没有喜欢他的原因,一则因为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不会被他迷恋,更重要的是,我心里已有云顼,其他人自然入不了我的眼,可表姐不同,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清自己的心,当然会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他。” 白慕又沉默了一会儿,自嘲开口,“可不管她嫁的那个人是谁,终究都不会是我。” 他如今只是个暗卫,可她却是千金小姐,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帮助云瑾。 如今她又知道他骗了他,就更不会原谅他了,他也不奢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为什么不会?”林倾暖柳眉微挑,深深看了他一眼,“如今你该是想着,如何得到表姐的原谅,至于其他的,你不必顾忌。”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如何选择,如何做,那就是白慕的事情了。 白慕瞧着她离开,又想到了宁宛如之前决绝的神情,眼中的黯然更甚。 林倾暖回到听雨轩,便见宁宛如已经在屋中等着她了。 她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轻叹开口,“表姐,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了吗?” 宁宛如眸中的泪蓄了半响,终是落了下来,哽咽开口,“我没想到他也会骗我。” 暖儿如果想支开她,有的是理由,又怎么会选那么蹩脚的一个,无非是隐晦的告诉她,她和白慕有话说。 她给了她选择,若是她想听,便不要离开这里。 她几乎毫不犹豫的便留了下来,白慕有什么事瞒着她,她也想知道。 可没想到的是,她听到了这样的真相。 他留在他身边竟然另有目的,还将她推给了别人。 林倾暖抬手将她的泪珠抹了去,柔声道,“表姐,白慕身怀武功,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在外面偷听,他这样做,无非也是想要告诉你真相罢了。” 她的话表姐可以听得出来,白慕当然也可以,而且表姐不会功夫,她和白慕早就知道了她在外面,却默契的都没有说。 见宁宛如不答,她又缓缓开口解释,“他不是谁的人,只是因着欠了人情,不得不还,这才选择了欺瞒,就凭这一次,他能以自己的性命护宁国府一门周全,便可知他有苦衷。” 她一席话说完,见宁宛如只顾着垂泪,也不说话,一时也琢磨不透她是否听进去了。 只是话已至此,表姐既然听到了他们全部的谈话,她也没必要再向她重复一遍。 他们二人的事情,她也无法插手。 白慕虽然有苦衷,归根结底还是骗了她,这一切,都要表姐自己想通。 “暖儿,白慕已经有了选择,”宁宛如抬起发红的眼眸,“我试探过他,他什么都没说,而且他知道我的性子,如今选择让我知道,便是因为他作出了决定。” 他看着她长大,可她又何尝不了解他,他这是要放弃她了。 想到这儿,她顿时觉得心紧紧揪起,疼的难受。 “你怎么试探他的?”林倾暖惊讶的瞧着她。 白慕心里明明就是有表姐的,他所在乎的,他所顾忌的,不过一个身份罢了。 宁宛如眼中浮起沉痛之色,缓缓开口,“暖儿,其实我做了一个梦。” 第310章 因为这些本就发生过 宁宛如有些茫然,其实她这几日一直不当那是个梦,她总觉得,她仿佛真的经历过那一切。 可理智又告诉她,那只是个梦,云瑾没有追杀过她,白慕也没有为她死。 林倾暖凤眸微露讶异,不知表姐此刻为何会忽然提起做梦。 “我梦到白慕为了救我,死在了悬崖下,我也死了,而追杀我们的人,是云瑾。”宁宛如声音悲凉,“这两日,我感觉自己一直都陷在那个梦中,白慕没醒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这是上天给我的警示,白慕要离开我了。” 她忽而苦笑了下,“你将他救活了,我很开心,可我还没开心多久,便知道了他原来还有这么多事瞒着我。” 她低声诉说着,仿佛要将这几日所有的压抑苦闷告诉林倾暖。 也正因为她没有抬头,所以不曾看见林倾暖脸上的震惊之色。 林倾暖呆呆愣愣的瞧着她,好半响说不出话。 表姐竟然梦到了前世的事? “暖儿,很可笑是不是,我竟然把一个梦当成真的了。”良久不见林倾暖反应,宁宛如不由自嘲一笑,“可他救我的那一幕,却总是在我的脑海里不停闪过。” “表姐当时还怀着孩子是吗?”林倾暖蓦的问了一句。 宁宛如先是一愣,随即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吃惊的瞧着林倾暖。 梦里的她,的确是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这一点,让她难以启齿,所以便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过,毕竟,她现在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而且,那孩子的父亲竟然是—— 可暖儿是怎么知道的? “暖儿——” “表姐,”林倾暖缓缓抬眸,眸中的神色是宁宛如看不懂的,“表姐嫁给了云瑾,怀了云瑾的孩子,但云瑾却爱上了别的女人,最后白慕带了表姐走,可云瑾却没有放过你们,你们只能被逼跳崖,是么?” 前世关于表姐的事情,她知道的不是很多,可她却根据她的梦,大致猜出了当时发生的情况。 宁宛如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呆滞的看着林倾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梦里,她虽然有些地方想不大明白,可大致还是能串联起来的。 她的确是嫁给了云瑾,云瑾刚开始对她还不错,可最后,他却将一个女人接回了府中,那个女人很厉害,他们还有个很大的孩子,云瑾总是向着她,她只能每日窝在房间里偷偷的哭,那些日子,只有白慕陪着她。 后来那个女人设计将她和白慕捉奸在床,然后云瑾便要将她处死,关键时刻,白慕带了她走,却依旧没有躲过云瑾的毒手。 那些画面清晰的让她心惊,那些痛楚刻骨铭心,她从未做过那般真实的梦,真实的仿佛都发生过一般。 可她明明还没有嫁人,更不可能嫁给云瑾。 瞧着宁宛如的脸色,林倾暖便知自己说对了,她略带凉意的笑了笑,“表姐不问我为何知道么?” 好半响,宁宛如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这些本就发生过,你的确嫁给过云瑾,你和白慕当时也的确是死了。”她轻叹口气,“这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你不记得,很正常。” 她的话刚说完,便见宁宛如惊的张大了嘴巴。 “暖儿,这怎么可能?”宁宛如不敢置信的瞧着林倾暖,甚至一时忘了白慕欺骗她的事。 林倾暖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她,声音平淡,“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望向了窗外,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的那株桂花开的正盛,嫩黄融冶,花瓣玲珑,淡淡的香气飘入屋内,让人心神微安,“因为我本就记着前世的一切,你的,我的,宁国府的......” 所有的仇恨,她都要一一讨回。 “前世?”宁宛如瞠目结舌,反应过来,不由急急的问,“你们怎么了?” 这些竟然都是前世发生过的? 那他们现在究竟是活着还是—— 林倾暖回过身,见她神色怔愣,便向她淡淡一笑,开口安抚,“表姐不必惊慌,我们如今不过是重活一世,弥补前世的遗憾罢了,你就当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可是——”宁宛如还想说什么,林倾暖却打断了她,“你只需记着,不要再相信云瑾,至于白慕,当看你自己的心。” 不用林倾暖说,宁宛如现在也对云瑾没了那种心思,原本之前也不过是好感,知道他骗了她之后,就不再想了,如今经过那一场梦,她愈发多了几分痛恨,至于感情,已经丁点儿不剩。 而白慕—— 想到白慕,她的脸色顿时黯然下来。 若说她之前还有一两分因着云瑾赌气的成分,可经过这两日,她已经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心,只是想着他的欺骗,她又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他。 罢了,还是等些时日再说吧,她现在还有心结没打开,做不到像以前一样对他。 “你放心,云瑾于我,如今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怕林倾暖不放心,宁宛如连忙开口保证。 林倾暖瞧着她不再为白慕伤神,微微一笑,“我自是信你的,”想了想,她又握住了宁宛如的手,言语恳切,“表姐,遇事不要钻死胡同,暂时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时间会抚平一切,还有,不要留下遗憾。” 宁宛如默默点头。 —————— 前厅! 白慕沉默的跪在地上,一副等待处置的模样。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相视一眼,好一会儿,宁国公才收起了脸上的震惊,试探开口,“你是说,是云瑶郡主让你给宁国府下的毒?” 白慕点点头,他已还清了安王府的恩情,剩下的,就该是宁国府了。 相比之下,安王爷只是没有将他的藏身之处告诉旁人,可宁大将军和国公爷,却是真正的保护了他,不仅将他收养在府中,更是费心尽力培养他。 他不能忘恩。 宁知礼皱了皱眉,“她为何要给宁国府下毒?” 凭宁国府在大楚的地位,若是出了事,那安王府又怎么逃得掉? 况且,安王府同宁国府无冤无仇,这着实是让他不解。 不过他随即便想到,若是云瑶真的得逞了,那宁国府一门早已不在,还谈何报仇? 想到这儿,他顿时一阵后怕,幸亏白慕及时阻止了这一切,否则宁国府将万劫不复。 后怕的又何止宁知礼一个,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都不自觉出了一层冷汗,差一点,宁国府差一点就没了。 “属下——不知!”白慕艰难的开口。 他当时只想着接下这个任务,帮宁国府躲过一劫,至于原因,他问过,对方没有告诉她。 宁三夫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愤不已,“安王府竟然如此恶毒,我们宁国府绝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没错,”宁大夫人也冷着脸表示赞同,“这样下作的手段,也亏他们做得出来。” 宁二夫人想了想,看向宁国公,“父亲,不如我们直接去质问安王府,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不,”宁知礼摇摇头,“去找安王府,倒不如直接进宫,我倒要看看,皇上还怎么维护安王府?” 宁国公捋了捋胡子,微微点头,“礼儿说得对,为父现在就进宫,将安王府的所作所为禀报给皇上,一切由皇上全权决断。” 宁国公走后,宁老太君沉着脸看向白慕,“是你下的毒,也是你救的宁国府上下,老身可以不罚你,但是你,不能再跟在如儿身边。” 白慕身子不自觉晃了晃,低垂着头道,“属下明白。” 宁知礼看了眼白慕,起身向宁老太君道,“母亲,便让他暂时跟着我吧。” 宁老太君思索了一瞬,微微点头。 宁国公去了半日才回来,众人见他回来了,刚要询问结果,门外却传来通报,说是安王爷带着云瑶郡主来请罪了。 第311章 那我们宁国府便不再客气了 宁国公向众人道,“皇上已经下旨,将云瑶交给我们,一切由我们宁国府自行处置。” 他原本已下定决心,若是皇上不为宁国府做主,他便据理力争,对云瑶绝不姑息。 不想皇上听了他的禀报,顿时勃然大怒,直接下了旨,让安王将云瑶交给宁国府,是生是死,全由宁国府说了算,不用再禀报于他。 众人听了,心里却没有一丝高兴。 皇上这步棋走的实在是妙。 安王是皇上疼爱的弟弟,宁国公是皇上的老师,而且双方都是大楚的肱股之臣,若是处理不好,难免会寒了老臣的心。 而他如今将决定权交到了宁国府手上,表面上是给宁国府做主,其实却不然。 宁国府若是为难云瑶,必然会同安王府结怨,若是放过她,那么她给宁国府下毒一事,便也就此揭过了,不能再予追究。 皇上倒是将自己摘出来了,却置宁国府于两难的境地。 更何况,他这样做的目的,未必就没有暗示宁国府,给他一个面子的意思。 尤其还是安王爷直接带了人来。 宁国公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不由轻叹口气。 云瑶虽然给宁国府下了毒,却也没有得逞,所以宁国府现在对她是打不得,更杀不得。 但若就此放过,那岂不便宜了她? 由不得众人多做考虑,便见安王和安王妃带着云瑶郡主进来了。 除了云瑶,还有云瑾。 一进大厅,云王爷便向云瑶冷喝,“跪下。” 云瑶神色倔强,轻蔑的扫了眼宁国府众人,“凭什么?” 闻言,宁国府众人脸上俱浮起重重怒意。 安王也是怒不可遏,一脚踢向云瑶腿弯,云瑶顿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云王妃神色微闪,却终是没有出声。 安王这才转身望向宁国公,身体一屈,忽而也向他跪了下去,宁国公哪里会受他的礼,连忙将他扶住,“安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论辈分,宁国公要比安王年龄大,可论封号,安王爷却是实实在在的王爵,而且还是皇族,而宁国公只是公爵。 况且,安王素来性子宽厚,又谨慎守礼,做事颇有分寸,宁国公对他的印象一向不错。 若不是云瑶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他也不愿同安王交恶。 安王三十多岁的模样,面色白净,有着云家特有的好相貌,可能因为平日里行事太过温和,反而让面上的棱角不那么突出,让人瞧着便是一个宽厚的长辈。 旁边的云王妃亦是,温婉大方,处事稳妥,是京中贵妇中的典范,各府若是有了不平之事,也最喜让她来决断。 瞧着这样的安王夫妇,宁国府众人均有些为难。 对方诚意十足,若他们再坚持处置云瑶,反倒让人以为是他们得理不饶人。 安王见宁国公阻止了自己,不由歉然的看向他,叹声开口,“老国公,是我安王府对不起你们啊!” 他严厉的瞪了眼地上跪着的云瑶,神色惭愧,“本王半生处事不落人话柄,却养了这么个不知分寸的女儿,平日里任性妄为些倒也罢了,今日却闯出了这样的祸事,实在是愧对先皇,愧对皇兄,也愧对你们宁国府啊!” 安王这么说,倒让宁国公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是啊,”云王妃也满脸沉痛,“都怪本妃没有教好女儿,差一点害了你们宁国府,是本妃的错。” 宁老太君淡声开口,“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云瑶郡主犯了错,我们宁国府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不会迁怒安王爷和安王妃。” 这话说出口,便是不打算饶了云瑶了。 安王爷点点头,“云瑶有罪,就算皇上不说,本王也会将她交给你们,你们不用考虑安王府的面子,该杀该罚,直接处置便是。” 他顿了顿,又转身向云瑾吩咐,“老国公不愿受为父的礼,便由你来代替,你替父王给宁国府赔罪。” 云瑾恭声答应,“是,父王。” 说罢,他便利落的一撩袍子,挨着云瑶跪了下去。 宁国公见状,重重叹口气,向安王道,“王爷这又是何必?” “老国公,”安王脸上的歉疚愈发重了,“犯错的虽是云瑶,可也是我夫妇二人教导无方的缘故,我们也有错,理应赔罪。” 他的话音刚落,云瑾便向宁国府众人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安王见他磕完了,便向宁国公道,“云瑶在此,老国公可随意处置,即便是将她打死,本王也绝无二话,更不会怪罪宁国府。” 他说完,便冷漠的别过脸,不再看云瑶。 云王妃毕竟是妇人,脸上隐隐浮起几许不忍,却也没有开口。 云瑾磕完头后,便站了起来,也没有为云瑶说话的意思。 安王府的行为,显然是真的将云瑶交给了他们。 宁国公瞧着云瑶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有心要惩处她一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王夫妇若是维护云瑶,他有的是话说,可他们偏偏如此明事理,倒叫他怎么也说不出处罚云瑶的话。 他一个长辈,若真是要和云瑶一个小丫头算账,即便占了理,也是以大欺小。 宁老太君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原本是不打算放过云瑶的,但安王府的人都这么有诚意的赔了礼,她还怎么罚? 宁大夫人和宁二夫人也是如此想法,他们都是长辈,如何为难得一个小姑娘? 一时间,宁国府的人都没开口。 安王仿佛瞧出了他们的顾虑,连忙又道,“诸位不必思虑过多,她差点铸下大错,贵府惩罚她,便是替本王管教女儿,本王绝无二话。” 他又隐含威严的看了眼安王妃和云瑾,神色严肃,“安王府的人谁也不能在事后找宁国府的麻烦,否则,本王决不轻饶。” 安王妃和云瑾连忙应道,“是!” 这是要免除宁国府后顾之忧的意思。 可宁国府的人偏偏都吃软不吃硬,之所以迟迟不说话,并不是怕了安王府。 宁老太君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不怕安王爷和安王妃怪罪,老身的确很生气,若是普通的错还罢了,可她想要的是宁国府所有人的命,我宁国府若是就此罢休,那以后谁也不会再将宁国府放在眼里,而且谁想再来害宁国府,也不会有所顾忌,那我们宁国府成了什么?” 安王妃连忙称是,“老太君尽管打杀便是,本妃和王爷绝对不会说什么。” 她眼底隐隐有纠结之色,却终是没有选择维护云瑶。 云瑾温声道,“国公爷和老太君息怒,妹妹许是贪玩,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世子此言差矣,”宁三夫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无奈却没有发作的机会,此刻听了云瑾的话,顿时开口呛道,“都将毒下到我们府里了,还说是无意?况且,据白慕所言,她可是明明白白的说了,要害我们全府人性命。” 安王怒不可遏的瞪了云瑾一眼,“逆子,她错了就是错了,你还要为她开脱不成?” 云瑾连忙道,“孩儿不敢,”末了又向宁三夫人赔罪,“三夫人,瑾并无此意。” 云瑶也抬头向安王道,“父王,您别责怪哥哥,我云瑶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宁国府不是想惩罚我么,那就来呀,”她挑衅的看向宁三夫人,“你们还说什么废话,想要怎么处置我,尽管过来。” 宁三夫人被她的态度气的肝疼,不由嗤笑出声,“瑶郡主还真是好大的架子,难不成你还有理了?” “本郡主不是来了吗,”云瑶反唇相讥,毫不退让,“有本事你就将我杀了。” 不过一个宁国府而已,给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动她。 宁国府众人从未遇到过如此不讲理的人,顿时气的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同这么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安王也听不下去了,立刻上前重重给了云瑶一个耳光,“孽女,到现在还不认错。” 云瑶被安王打的歪倒在一边,却倔强的不愿服输,“父王打我可以,但若是想让我同他们赔罪,却是不能。” 这样的态度,饶是素来以稳重着称的宁大夫人,也有些忍不住了,不由冷笑出声,“瑶郡主还当自己做了什么光彩之事不成?” “本郡主便是当了又如何,怎么,你不服气?”云瑶嘲讽笑道。 宁大夫人哪里见过如此没有礼貌的晚辈,顿时气的脸色铁青,有心要回她一句,却又失了身份,只得隐忍下来。 宁二夫人温婉的笑了笑,“既然郡主都如此想,那我们作为长辈的,也不能再说什么。” 她转向云王妃,“瑶郡主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宁国府并不关心,只要这次的事给了我们交代,至于以后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亦或是作出其他大逆不道的事,那就同我们无关了。” 云王妃颇有深意的瞧了眼宁二夫人。 印象中,宁家大夫人稳重,二夫人温柔,三夫人爽利,如今瞧来,这宁二夫人竟也是柔中带刚的性子。 不过毕竟是瑶儿犯错在先,她也不能说什么。 安王沉着脸点点头,又不耐的瞥了眼云瑶,“如此孽女,还是直接打死方为干净。” 宁知礼瞧了半响,这才着向安王和安王妃拱了拱手,“安王爷,安王妃,虽然皇上体恤宁国府,将云瑶郡主交给了我们,可她毕竟也是郡主,身份高贵,所以这惩处一事,还是由安王爷和安王妃代为处置吧。” 他看了眼宁国公,又继续道,“我宁国府也并无为难安王府的意思,只要安王府给了我们交代,我们宁国府自不会再提及此事。” 宁国公捋了捋胡子,微微点头,“礼儿说得对,云瑶郡主是安王爷的女儿,由安王处置最为合适不过。” 他倒要看看,安王怎么给他们宁国府交代。 安王却摇摇头,“既是圣命,本王如何违得,况且,她要害的是你们宁国府,自然该由你们惩处。” “既然安王爷如此说,那我们宁国府便不再客气了。”安王的话音刚落,大厅外一道清浅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第312章 您不会以为就这样完了吧 安王和安王妃闻言,抬眸向门外看去,便见两名少女自外面走了进来。 右侧的少女年纪略长,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紫色高腰抹胸长裙,上穿鹅黄镶边对襟短襦,五官清秀,娇憨可爱,但面上却含着浓浓怒色。 同她并列的少女则一袭素青襦裙,外罩象牙色雕兰花褙子,梳着双环髻,容貌明艳绝色,虽然年纪尚小,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模样,却个子高挑,面色沉静,浑身上下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平稳雍和。 安王和安王妃阅人无数,瞧着这两个少女,虽然右侧的年龄更大,而且又是满面怒容,可他们却觉得,左侧的少女反而更让人忌惮。 当然,这两个少女他们也认识,一个是宁国公孙女,宁宛如,另一个是宁国公外孙女,林倾暖。 因为一时拿不准刚才是谁开的口,所以安王和安王妃暂时没有作声。 云瑾看到宁宛如和林倾暖,眸底极快的划过一丝复杂之色。 宁老太君瞧见她们,立刻向她们招手。 林倾暖和宁宛如进了大厅,先是给安王和安王妃行了礼,然后才走到宁老太君身边,一左一右挽住了她的手臂。 “外祖母,”林倾暖状似好奇的看了眼跪着的云瑶,“这个云瑶郡主给我们宁国府下毒,既然安王爷将她送了过来,那为何还不处罚她呢?” 安王听了,立刻接口,“林三小姐说得对,想要怎么处置云瑶,全凭贵府决定。” 林倾暖钦佩的看向安王,“安王爷果然处事公正,不愧是我大楚的王爷。” 安王神色惭愧,“林三小姐过奖了,养此孽女,实在是家门不幸。” 宁老太君拍拍林倾暖的手,偏头看向了她,开口解释,“安王爷将云瑶郡主送来,便是让我们做主,可外祖母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罚她。” 言下之意,她若是有什么法子,刚好可以说出来。 林倾暖和宁宛如与云瑶是同辈,即便罚了她,也不会落人口实,毕竟,是云瑶做错在先。 林倾暖眨了眨眼,“外祖母,那不如便将这决定权交给暖儿可好?” 宁老太君笑着嗔了她一眼,“你个小孩子家,懂什么。” 虽然表面上在训斥她,却是默认了让她全权处理。 云王妃闻言,心下顿时一松。 即便云瑶犯了错,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受罚,不过是因为王爷坚持罢了。 如今见宁老太君将这事交给了一个小丫头,她心里的担心总算退去了些。 不过是个小姑娘,即便再狠心,又能狠到哪里去,瑶儿总算是没什么危险了。 云瑾却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妙,他总觉得,这个林倾暖,比宁国公任何人都要难缠。 云瑶在林倾暖进来的时候,便怒目瞪着她,如今听她要处罚自己,不由冷笑道,“林倾暖你这个小贱人,凭什么处罚我?” 她的话音刚落,宁国府众人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安王夫妇面上也有些不好看,瑶儿怎么这般不懂事。 相对于众人或是愤怒或是担忧的神色,林倾暖却面色不变,她缓步走向云瑶,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声音冷然,“云瑶郡主,你给我宁国府下毒,想要毒害我宁国府一门,如今还要问我凭什么?” “我就是下了,你能怎样?”云瑶毫不示弱的抬头瞪她。 林倾暖见她还要嘴硬,顿时笑了,她凤眸微冷,蓦的自腰间摸出一条软鞭,对着云瑶便抽了过去。 云瑶没有防备她突然出手,还是一脸得意的模样,猛不防身上受了一鞭,顿时痛的尖叫出声。 安王妃将要迈出的步子生生顿住,眸底划过一丝心疼。 安王的脸色却自始至终没有变化。 林倾暖收起手中的鞭子,嘲讽笑道,“怎么样,云瑶郡主,可曾服了?” 她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仿佛天上的月牙,皎洁而明亮,让人只是瞧着便忍不住心向往之。 可此刻,她虽然笑着,眼角却隐隐划过锋利,让人觉得那笑容中似乎沁了冰雪一般,寒凉十足。 这是此刻宁国府众人对她的印象,尤其是宁知礼,他出京几个月,从未见过这副面容的林倾暖。 云瑶只呼出一声便咬牙忍住,林倾暖这一鞭子打到了她的手臂上,直打的她皮开肉绽。 “哼,不过这点伎俩,你以为我会服输?”她忍住痛,冷笑不已,林倾暖这个小贱人,也太小看她了些。 云瑶的表现,倒是出乎林倾暖的意料,她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云瑶,“既然云瑶郡主这么能忍,那我就不用顾忌了。” 说罢,她又扬起皮鞭,接二连三的抽到了云瑶身上,鞭鞭都将她抽的皮肉外翻。 云瑶刚开始还勉力忍着,到后来,哪里还忍得住,顿时痛的哭喊出声,不住求饶。 云瑾眼神落在林倾暖的脸上,见她面不改气不喘,虽然每一鞭下去都似乎没怎么用力,轻松的很,可他却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 她用了内力,每一鞭都是。 单看云瑶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 云王妃瞧着云瑶在地上不住的打滚,身上更是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顿时心疼不已,刚要上前,云王爷却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宁国府众人心里则一阵解气。 这个云瑶郡主目中无人,狂傲无比,如今受了这样的惩罚,真是大快人心,没有人会同情她。 林倾暖打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望向了云瑶,“云瑶郡主还不服气么?” 云瑶此刻哪里还有刚才的气焰,她衣衫破破烂烂,每一处都疼痛难忍。 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心里早就将林倾暖大卸八块,可面上却不敢再惹她,此刻见她停下,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虚弱的回道,“服——服了。” “哦?那你知错了么?”林倾暖又笑着问。 云瑶眼中恨意几乎都要溢出来,狠狠的盯着林倾暖,咬牙切齿道,“知错了。” 林倾暖却不着急,仿佛在故意折辱云瑶,“那瑶郡主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我不该给宁国府下毒,不该顶撞宁国府的人,不该知错不改。”云瑶深吸口气,将周身的疼痛压下些许,一股脑将她能想到的错处都说了出来,只希望林倾暖不要再打她。 宁国府的人见云瑶认了错,又受了这么一顿鞭子,也算出了气,便也默认了这处罚。 皇上和安王虽然将云瑶交给了他们,可谁都知道,他们不可能要了云瑶的命,就算不看安王府的面子,也要给皇上一个台阶下。 安王和安王妃也是暗暗松口气,瑶儿犯了错,现在受了一顿鞭子,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唯有云瑾,目色微沉的看着林倾暖,他总觉得,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林倾暖听了云瑶的话,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微微点头,“瑶郡主总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她看了眼安王和安王妃,又向云瑶讥讽开口,“安王爷和安王妃素来清明公正,可瑶郡主行事却如此恶毒,竟然想出这么毒辣的计谋害别人。” 她用鞭柄将云瑶的下巴抬起,笑意微冷,“难为瑶郡主长了一张如此漂亮的脸蛋,心思却似豺狼毒蛇,若不是念及安王府的面子,今日我定将你这张面皮给毁了去,让你再不能为恶。” 她的语气清淡冰凉,并没有多少狠意,可安王府的人还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尤其是安王妃,往日里,她对这林三小姐也没什么意见,她的名声好还是不好,她也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愿多参合其中,也不曾深入了解过她。 可现在,她却在轻描淡写间,便言语要毁了旁人的脸,还用如此轻佻的话说出来,当真是让她惊了一跳。 还好,还好她只是说说而已,否则,瑶儿这一生岂不是毁了? 云瑶额头不住的有冷汗流下,她望着林倾暖近在迟尺的那张绝艳无双的脸,心底忽然浮起了一丝浓浓的恐惧。 宁国府的人,没有人觉得暖儿此举不妥,他们都知道,暖儿不过是为了折辱云瑶的面子,报她刚才顶撞宁国府众位长辈之仇。 安王虽然对林倾暖处置云瑶一事没什么意见,但听到她此刻的话,也有些不悦,便冷声道,“既然云瑶受了罚,那本王便带着她先离开了。” 说罢,向宁国公抱了抱拳,吩咐下人将云瑶抬走。 “慢着——”林倾暖直起身,含笑看向安王,“安王爷,她要害的是宁国府百口性命,您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吧?” 第313章 请皇上裁夺吧 尽管安王和安王妃表现的很深明大义,可她就是对安王府没有好感。 前世表姐的遭遇,安王府没一个是无辜的。 “瑶儿已经受了刑,三小姐还待怎样?”云王妃终于忍不住了,她走出来,神色严厉的看向林倾暖,“难不成三小姐还真要将云瑶的脸给毁去?” 宁国府的人虽然恼怒云瑶,却因着安王夫妇明事理,对他们并没什么意见,但此刻一听安王妃竟然如此斥责林倾暖,顿时都怒形于色。 “安王妃此言差矣,皇上既然言明由宁国府随意处置云瑶郡主,那王妃此举又是何意?”宁三夫人反唇相讥,“难不成安王爷和王妃今日只是惺惺作态?” 安王妃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刚要说话,安王却瞪了她一眼,向宁三夫人道,“三夫人不必动气,本王说过,该如何罚,就如何罚,本王绝无怨言。” 说着,他沉沉的目光又落在了林倾暖身上,虽然有示意她继续的意思,可那其中隐含的威严,在场之人却都感知到了。 林倾暖自然也察觉到了来自安王的警告,不过她却没有丝毫在意,反而向云王妃浅笑着解释,“安王妃误会了,臣女怎么会毁了郡主的脸。” 安王妃闻言,顿时微松口气,还好这林三小姐不是全无理智,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林倾暖又说了句,“臣女怕脏了自己的手。” 安王妃脸色瞬间愈发阴沉。 林倾暖扬声唤道,“青墨!” 青墨立刻现身而出,先是淡淡扫了眼安王妃,然后才向林倾暖恭敬道,“小姐!” “我累了,”林倾暖轻飘飘开口,“你替我接着打,不要打死了就好,”说着她还特意看了安王一眼,“毕竟安王爷的面子还是要给。” 青墨立刻答应了声,便接过了她手中的鞭子。 云瑶见青墨走过来,顿时吓的连连后退,不想却碰到了身上的伤口,立刻又疼的龇牙咧嘴,厉声道,“你——你敢?” 青墨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懒得回答她。 见青墨不鸟他,云瑶又战战兢兢的盯着林倾暖,怒声质问,“你不是说我认错了就不打了吗?” 早知如此,她又何必低声下气向她服软? 林倾暖无辜的扬了扬眉,“我何时说过,郡主记错了吧?” 云瑶细细一想,她还真没说过,便不由气的再次强调,“可是我都认错了,你不能再打我。” “你认错了,可我还没消气,”林倾暖红唇愉悦的勾了勾,“所以便只能继续打了。” 说罢,她目色一冷,轻喝出声,“青墨,还不动手?” 听到林倾暖吩咐,青墨执起鞭子便抽向了云瑶,鞭鞭凌厉,云瑶顿时又惨叫连连,听的人毛骨悚然。 安王妃见青墨下手比林倾暖只重不轻,顿时心疼的眼泪都冒了出来,却碍于安王,不敢出声再管,只不停的垂着泪。 云瑶又惨叫了几声,便彻底晕了过去,可青墨的鞭子,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青墨当然不会停,小姐已经说了,不要打死就好,所以他打的都不是致命的地方,但是却疼痛非常。 她晕是她的事,他只管执行小姐的命令。 安王认识青墨,知道他是云顼手中的御卫,性子桀骜难训,除了云顼,谁的帐也不买。 可如今他却跟在了这个林三小姐身边,甚至还对她言听计从,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云顼对这个林三小姐果然是在乎的,珍视的。 所以他心里刚浮起的那丝不满,也瞬间消散了去。 云瑾却不像安王这般想,他性子虽好,但也忍了林倾暖多次,如今见她又不依不饶的为难云瑶,便温声道,“这是宁国府的家事,林三小姐如此插手,恐怕不大好吧?” “世子多虑了,暖儿是我宁国府的外孙女,自然也是我宁国府的人。”宁老太君冷着脸开口,直接驳了云瑾的话。 “即便如此,安宁两府素来交好,若是因此而生了嫌隙,岂不让旁人看了笑话去?”云瑾又淡声开劝。 他眉目明朗如玉,不仅不让人误会是在为云瑶求情,反而会以为他是真的为了两府着想。 “既然两府交好,你们安王府又为何要害我宁国府性命?”宁宛如嗤笑,“况且,方才安王爷已经说过,不管我们如何惩罚云瑶郡主,贵府都不会责怪,难不成是说着玩的?” 云瑾一直明白,是林倾暖影响了宁宛如,所以宁宛如才远离了他,不再同他亲近。 可他没想到的是,宁宛如竟然会用如此语气同他说话,没有一丝情分在。 明明上一次在天锦阁遇到,她对他虽然冷淡,却也没这么漠然。 可是现在,她仿佛对他有着极大的怨气,还有恨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却隐隐猜测,肯定和林倾暖有关系。 “当然不是,本王说话算话。”安王冷沉开口。 林倾暖浅笑,“安王爷一言九鼎,臣女自是相信的,”说着她又看向了云瑾,“既然现在大家都闲着,而且安世子似乎也无事,那我们不如趁此机会算算你的帐?” 云瑶还在受刑,可林倾暖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云王妃脸上顿时浮起几分怒意,冷冷盯着她。 林倾暖面色含笑,对云王妃的怒气置若罔闻。 云瑾素来镇定,此刻听到林倾暖的话,只是微微一怔,“不知林三小姐要同本世子算什么账?” “当然是,你算计我表姐的帐。”林倾暖笑的含蓄。 她的话音刚落,宁宛如便走向前,跪到安王和安王妃面前,怒声道,“安世子屡次算计臣女,还请安王爷和安王妃为臣女做主。” 安王愣了愣,下意识问,“瑾儿算计你什么了?” 瑾儿不同于瑶儿,他素来懂事明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安王妃也有些怔愣,怎么连瑾儿也牵扯进来了? 别说安王夫妇,便是宁国府的人,也有些不解,云瑾和如儿有什么事? 宁宛如看了云瑾一眼,故作委屈的开口,“安世子暗中打听臣女的行踪,然后又装作和臣女偶遇,刻意接近臣女,其心可诛,臣女恳请王爷严惩安世子,还臣女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宁国府的人没想到,云瑾竟然还对如儿动了心思,这故意接近,显然是别有目的。 一时间,众人看云瑾的眼神都有些冷,原以为这安王世子是个好的,不想竟然和云瑜是一路货色,敢算计他们宁国府的女儿。 宁国公更是怒不可遏,“安世子,麻烦你解释一下这件事。” 安王夫妇却显然不信,这怎么可能是瑾儿能做出的事? 云瑾震惊的瞧着宁宛如,他没想到宁宛如会将这一切说出来,一丝面子都不给他留。 即便,即便她对他无心,也不该如此践踏他的真心。 虽然他的心里很受伤,很难过,甚至很恼恨,可此刻,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等着他回答,他顾不得想别的。 也就是说,他不得不解释这一切。 他眸底划过几分受伤,沉痛的看了宁宛如一眼,然后才缓缓道,“我不过是对宛如小姐一见钟情,想要得到她的心罢了,并未算计于她。” 宁宛如见他到如今还要装模作样,心中不由一阵作呕,却忍着没有开口。 她之前和暖儿说好,要一步一步让他自己承认。 “既是对我表姐有心,那安世子又为何屡屡授意白慕将我表姐的消息透露给你?”林倾暖声音浅淡,却透着一丝咄咄逼人之意,“真正的感情,又如何容得下算计?” 云瑾眼神微凉,“即便我用了些手段又如何,我只是想要得到宛如小姐的青睐罢了。” 宁宛如听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一般,顿时气急,“这么说你还做对了?” 林倾暖深深看了眼云瑾,然后向安王道,“安王爷,既然安世子已经承认了算计表姐,那便请您做主吧!” 安王左右为难,瑾儿是安王府世子,是他安王府未来的希望,而且这错也不大,他不想将他交给宁国府。 他看的出来,这个林三小姐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能对如儿下手,便也能趁机为难瑾儿。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云瑾直视着林倾暖,“真爱有什么错,我没有想过伤害宁国府,也没有要伤害宛如小姐的意思,林三小姐如此轻易便要定我的罪,恐怕不妥吧?” 他能看出父王和母妃的为难,而且,他也的确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安王妃现在几乎要恨死林倾暖了,她小小年纪却如此蛇蝎心肠,不仅打了瑶儿,现在还要将瑾儿拖下水,真是太过分了。 林倾暖轻笑出声,“既然安世子不认为自己有错,那我们便去请皇上裁夺吧,只是皇上若是得知安世子还做了这样的事,不知会不会很惊讶?” 她的话刚说完,安王夫妇顿时脸色大变,连云瑾,也不由沉了沉眉眼。 第314章 那个人就是白慕 看见安王夫妇以及云瑾的反应,林倾暖嘲讽一笑。 宁国府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任何一个想要娶宁国府女儿的人,都可以得到宁国府的势力,所以不管云瑜还是云璃,都想尽法子要同宁国府结亲。 可也正因为如此,同宁国府缔结姻亲的人,都会受到皇上的猜忌。 为了避免这一点,云璃想尽法子要得到林倾暖的心,云瑜甚至还悄悄绑了宁宛如,想要生米煮成熟饭,给旁人一种两厢情愿的错觉。 云瑾对宁宛如用了诡计,若是宁宛如没有说出来,也喜欢上了他,那他们两情相悦,皇上即便多想,也不会想太多,可如今却不然。 一旦被皇上知道了云瑾的做法,那么便不会单单认为他只是想娶宁宛如了。 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安王府会不会也有不轨的心思。 安王虽然与皇上情同手足,可圣心难测,一旦有了怀疑,安王府再想要置身事外,便不那么容易了。 毕竟,安王也姓云。 宁国公也立刻想到了安王的顾虑,当下便道,“老夫现在就进宫。” 说罢抬步便要出大厅,安王连忙挡住了他,神色有些尴尬,“老国公不可冲动。” 安王妃此刻也顾不得担心云瑶,陪笑着向宁老太君开口,“瑾儿不过是喜欢上了你们家姑娘,虽然他法子没用对,却也没必要闹到皇上那里去。” “那我们如儿便白白受了委屈不成?”宁老太君冷笑。 “当然不会,”安王说完,便冷声呵斥,“瑾儿,还不跪下?” 云瑾依言跪下,却勇敢的直视着宁国公,诚恳开口,“国公爷,我对宛如小姐一片真心,还请国公爷给我一个机会,如果能娶到宛如小姐,我今日便是死了,也是甘愿。” 宁国公瞧着云瑾一脸认真,顿时便有些沉思,难不成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如儿? 若仅仅如此,倒也不那么可恨。 宁二夫人也深深看了眼云瑾,除去他对如儿使的那些心思,这云世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性子温和,素来又颇得人心,若不是今日事发,恐怕自己还真有可能会同意这门亲事。 虽然父亲和母亲不愿宁国府的女儿嫁到皇家,可暖儿不也和太子两情相悦? 林倾暖心中冷笑,云瑾果然是个聪明的,这一招不退反进,倒是让人打消了对他的疑虑。 宁国府的其他人见云瑾不仅不认错,反而要求娶如儿,不由开始面面相觑起来,难不成他不知宁国府的女儿不嫁皇家? 宁宛如听云瑾说的深情,眼中顿时划过一丝厌烦。 若不是暖儿之前的劝告,若不是她知道了前世的事情,恐怕此刻,她还真的会被他感动,可如今,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小丑,一个伪君子。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嫁给你。”她冷冷开口。 安王和安王妃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 这个宁宛如也太不识好歹了些,他们瑾儿出生高贵,又是世子,不仅文武双全,还礼贤下士,名声不是一般的好,配宁国府的女儿绰绰有余,不想她不仅不同意,反而还如此嫌恶,难不成还真当他安王府愿意同宁国府结亲? 宁国公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宁国府的女儿不嫁皇家,是他们暗中的决定,如何能同外人提起,尤其对方还是皇家的人。 如今如儿自己拒绝了,倒是省了他再解释了。 云瑾却不放弃,他温柔的看向宁宛如,“宛如小姐,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虽然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没关系,如果你嫁给我,我发誓,我会一直宠着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直到你爱上我为止。” 宁宛如听他言之凿凿,说的郑重,心下却不由想起梦里的时候,他因为别的女人冷落她羞辱她折磨她,最后还狠心下令,将她和白慕双双逼死。 如今的是神情,还当真是讽刺。 “不用了,如儿已经许配了人,安世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宁国府身份低微,高攀不上。”宁老太君冷淡开口。 她是铁了心不会让茹儿和暖儿嫁入皇家的,即便对方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会同意。 皇家的感情能值几个钱? 便是今上,当年不也是对方皇后信誓旦旦,可最后呢,却累的方皇后不明不白的去世。 “那敢问老太君,将宛如小姐许配给了谁?”云瑾目光炯炯的看向宁老太君,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 宁老太君将头扭向一边,“这就不关安世子的事了。” 云瑾却微微一笑,“老太君莫不是在哄骗本世子?”他刻意用了本世子的自称,便是在给宁老太君施加压力。 林倾暖现在算是瞧明白了,云瑾这是在逼迫宁国府。 之前外祖父已经在朝堂上同皇上说明表姐已经许人,尽管皇上也明白外祖父不过是推脱之词,但明面上却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云瑾此举,不可谓不高。 外祖母还没为表姐相看好人家,当然无法告诉他,但若是不说,他执意问起来,闹大了,宁国府也会吃亏。 毕竟宁国府这些日子私下里为表姐相看的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一旦传出去,那便是欺君之罪。 恐怕他现在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娶到表姐了,如今这般,不过是为了报复宁国府。 林倾暖微微冷笑,这样的安世子,还当真同传言中的大相径庭。 恐怕,这才是他真正的性子吧? “安世子还真是执着,左右我表姐已经订了亲,你以后便知道了,现在这般咄咄逼人,倒不像是安世子往常的行事风格了。”她清淡一笑,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 云瑾眸中笑意褪去,意味深长的看向林倾暖,声音依旧是温润的,却偏偏多了几分凉意,“若论起咄咄逼人,恐怕本世子还要比三小姐差一些。” 林倾暖轻笑,“安世子恐怕误会了吧,臣女怎么会咄咄逼人,”她抬起眸子,嘲弄开口,“若臣女真的逼迫安世子,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云瑾沉冷的瞧着她,显然是等着她说下去。 “其实我心中还是有很多疑问的,”林倾暖唇边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比如说前些日子谢大人是怎么死的?比如说为何会有百姓来宁国府闹事?再比如说,安世子和冷香堡又是什么关系?” 她向云瑾摊了摊手,眉眼单纯无辜,“你瞧,我其实有很多想要问你的,却都没有问,如今也只是为表姐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云瑾眸色深邃的瞧向林倾暖,“三小姐将这些事安插到本世子身上,便是为了掩饰,宛如小姐其实并没有许人?” 他的反应太过平淡,所以即便众人听了林倾暖的话,刚刚浮起的震惊之色,此刻也因着云瑾的反应而又沉了下去。 安王府不说,便是宁国府的众人,也只以为林倾暖这么说只是为了岔开话题。 当然,宁知礼除外。 他知道,暖儿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 “谁说我不曾许人的?”宁宛如蓦的站了起来,嗤笑着看向云瑾,“让安世子失望了,本小姐已经许了人,那个人就是白慕。” 第315章 大魏白王府 她这话一出,不止安王府的人,便是连宁国府众人,也不由吓了一跳。 宁老太君极力忍住没站起来,宁二夫人手中的帕子瞬间捏紧,而宁国公,则是将目光放在了宁宛如身上,隐含深意。 尽管宁国府的人在极力掩饰,可云瑾是什么人,自然发现了不对,不由微微一笑,“宛如小姐,你不是为了拒绝我,这才胡乱找了个人来冒充吧?” 白慕是谁,尽管他曾经身份不凡,可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护卫而已,如何配得起宁国公的嫡孙女。 安王妃也有些惊讶,“宁小姐出身高贵,怎么配了个下人?” 不过须臾,宁国公面上已经恢复了镇定,淡声道,“我宁国府的事,就不用安王妃操心了。” 安王妃脸色一僵,不悦的瞧了眼宁国公,却没法再说什么。 毕竟是人的家事。 “老国公,”安王叹气,“那个白慕本王知道,当年大魏白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本王刚好受陛下委派,出使大魏,他在白家影卫的护送下逃了出去,藏在了本王的马车里,本王想着白家也算冤枉,便没有出卖他,后来,他逃脱后,言说会报答本王。” 见宁国府众人脸上都微露惊讶之色,安王不解的看向宁国公,“怎么,知远没告诉你们他的身份?” 宁国公微微点头,“说了。” 但他并没有将白慕的身份告诉旁人。 他身份特殊,知道的人越少,对他越好。 所以在宁国府,只有他和知远两人知道白慕的真实身份。 安王又道,“当年那孩子也不大,本王瞧着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便随意说了句,既然想报答,那便为我安王府做三件事。” 他苦笑了下,“本是一句戏言,本王也没当真,没成想他一直记到现在,而本王这双儿女,竟然利用这个事情,对宁国府做出这么多不可原谅之事,归根结底,都是本王的错啊!” 宁国公见他满脸惭愧之色,便沉声安慰,“这同王爷无关,谁能想到会有今日之事,只是还希望王爷回去多加管教世子和郡主,不要再让他们肆意妄为。” 安王嗯了一声,“老国公放心,本王回去便严加管教,绝不再让他们闯祸。” 他又忧心的开口,“白慕当年坚持逃到了边疆,被宁大将军收养,带回了宁国府,但即便如此,他如今也只是护卫的身份,国公爷将亲孙女许配于他,于礼不和啊!” 宁国公却不以为然,他扬声道,“我宁国府嫁女,从不看出身,身份不过外物而已,只要他心正,肯上进,便是白身又如何。” 他嗓音洪亮,声朗气清,顿时震的安王爷和安王妃失了言语。 “不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宁国府百年以前,不也是穷苦出身?”宁老太君也朗声开口。 二人虽没有明着说将宁宛如许配给了白慕,却也间接的肯定了宁宛如的话。 林倾暖和宁宛如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宁宛如被云瑾所激,将白慕说了出来,也有不给自己退路的意思。 而且,正好可以趁机告诉祖父祖母和母亲。 她虽然还没原谅白慕,可那是她和白慕的事,云瑾想要插一脚,却是不能的。 可没想到,白慕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更没想到的是,祖父和祖母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她和白慕。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白慕的欺骗,在她心里还是一根刺。 林倾暖也有些惊讶。 大魏白家她是知道的。 大魏唯一的异姓王爷,当年跟着大魏先祖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大魏先祖封为异姓王,乃大魏的簪缨世家,一直对大魏忠心耿耿。 约莫十多年前,魏皇重用国师,据说国师夜观天象,发现大魏国境有灾星作祟,不久将要引起国内大乱,而且直指白王府。 魏皇本就对白王猜忌,如此正中下怀,于是下令让御林军将白王府团团围住,白王府不论男女,全部就地处死,于是一日之间,白王府血流成河。 这是大魏历史上最大的惨案,白府一门四百余口,不论直系旁系,甚至连亲近白王府的大臣,乃至同情白王府的学子举人,都不得幸免,前前后后牵连竟两万多人,大部分被杀,剩余的全部充军,余生着寥寥。 白府事发后,大魏人人自危,朝廷也一改之前的清明,由国师把控朝政。 可她没想到的是,白慕竟然是白王的后人。 云瑾见宁国公和宁老太君都同意了,尽管心里还是有些怀疑,却也无话可说。 但事到如今,他必须要给宁国府一个交代,于是便颇有深意的看向林倾暖,“不知林三小姐要如何惩罚本世子?” 言下之意,便是认了这罚。 林倾暖微微一笑,“臣女也没有为难世子的意思,既然你算计了表姐,那么给表姐赔个不是,而且言明从今以后不得再打表姐的主意,便可以了。” 安王爷和安王妃闻言心下一轻,不由松了一口气。 赔个不是而已,只要不是责罚便是。 青墨见云瑶已经去了大半条命,便停了手,回到林倾暖身后站定。 云瑶被打的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安王妃顿时急的不行,只想赶快处理完,带着云瑶回去疗伤。 “本世子要如何赔礼?”云瑾挑了挑眉。 林倾暖笑了笑,红唇轻吐,“只要安世子给表姐磕三个响头,那此事便到此为止。” “什么,这怎么可能?”云王妃顿时惊呼出声。 让她的儿子,堂堂王爷世子,给一个官女下跪磕头,这林三小姐疯了不成? 宁国府的人也有些吃惊,暖儿此举是何意? 尽管他们也很气愤云瑾对如儿使了手段,可男儿膝下有黄金,云瑾愿意么? 宁宛如眼眸微微湿润,这里面只有她知道,暖儿是为了替她报前世之仇。 云瑾唇角似乎微微一勾,“本世子磕头倒是无碍,只是不知宁小姐是否受得起?” “我如何受不起?”宁宛如冷冷一笑,“你给我赔礼是应该的,你对不起我,这是你欠我的。” 安王眉头微皱,不悦的看了眼林倾暖和宁宛如,不过却忍着没说什么。 云瑾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宁宛如竟然会变成这样,仿佛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你——你是认真的?”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着问。 宁宛如扬了扬眉,“当然。” 云瑾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大厅中的气氛一时有些胶着。 对于安王和安王妃,宁国府此举就是在折他们的面子。 而在宁国府的人看来,虽然暖儿和如儿的行为过了些,可这安世子却算计如儿在先,而且云瑶也差点害了宁国府满门,所以安王府欠宁国府一个道歉。 云瑾站了半响,忽而敛了神色,撩起袍子向宁宛如跪了下去,重重的三个头,声声作响,不带一丝犹豫。 磕头既毕,他站起身,先是看了眼宁宛如,然后又深深看向了林倾暖,声音温润,却有些发凉,“林三小姐,今日之事,云某记住了。” 林倾暖见他额头隐隐泛红,可知他头磕的有多重。 她微微一笑,“安世子的诚意,我宁国府也感受到了,至于我个人同安世子之事,我也很期待。” 云瑾唇角极浅的勾出一抹冷意,又看了林倾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安王向宁国公拱了拱手,和安王妃也带着云瑶急匆匆走了。 安王府的人刚离开,宁国公便冷声喝道,“如儿,跪下!” 第316章 将如儿许配给你 宁宛如虽然心里不大服气,却不敢违抗祖父的命令,立刻乖乖的跪了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宁国公沉声问。 他倒是不知,自己的孙女竟然同暗卫搞到了一起。 他并非看轻白慕,相反的,若是白慕没有被满门抄斩,他的身份还要高于宁国府。 他气的是如儿不知分寸。 宁宛如抬眸看向宁国公,“祖父问的是我喜欢白慕的事?”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最近发现的,不过白慕并没有回应我。” 听到她的话,宁国公的怒气微微收敛了些。 还好白慕有些理智,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你在这样的场合提出来,是要我给你们做主订亲?”宁国公冷声反问。 宁宛如神色僵了僵,嘴硬道,“不是,他欺骗了我,我还没有原谅他。” 她不过是看不惯云瑾那得意的样子。 在场都是经历过的人,如何听不出来她这是赌气? 看来她喜欢白慕是真的了。 宁老太君叹口气,开始规劝,“如儿,不是祖母不同意你们的事情,只是那白慕是白王府的人,如今我们惹了安王府,他们保不住就会将他的身份泄露出去,一旦被大魏知道,白慕就危险了,你跟着他,难免不会被连累。” 原本她还有些气愤白慕的所作所为,可听了他的身世,她便有些同情那孩子,而且他此举,也是为了报恩,无可厚非。 更何况,他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护着宁国府,这份心,太难能可贵。 大魏若是为难白慕,宁国府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可她也不愿让自己的孙女儿跟着他受苦。 宁二夫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儿和白慕,这也太离谱了。 宁大夫人看了宁宛如一眼,暗暗叹口气,这孩子,怎么就和白慕搅合到了一起。 倒是宁三夫人,对这事没太大的意见,她倒是认为,若是两人真的有情,成了倒也不错。 不过父亲和母亲显然不大同意,她也不敢多言。 “我不怕牵连,”宁宛如扬了扬眉,“我相信他有能力护着我。” 语气中的笃定与信任,让众人不由微微侧目。 宁宛如知道,既然事情已经捅破,那她便要争取让祖父和祖母接纳白慕,机会只有一次。 至于她和白慕之间,自当另说。 “胡闹,”宁老太君眉眼也冷了下来,“你懂什么,这不是儿戏。” “外祖母,”林倾暖清浅开口,“如今时局动荡,其实不管将表姐许了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既然表姐喜欢白慕,我们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听听白慕怎么说,若是他真的有法子护住表姐,那何不成全他们?” 宁知礼也点点头,“暖儿说的有理,我瞧着白慕那孩子也不错,而且白王府素来忠勇,我们能帮白王府护着这条血脉,也算是全了一份心意。” 虽然不是一个国家,可同为忠臣,白王府的遭遇,他们还是很同情的。 宁国公见林倾暖和宁知礼都这般说,便向外吩咐,“让白慕到我的书房中来。” 末了又向众人道,“你们也都回去吧,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说。” 众人见状,只得纷纷起身,各自回了院子。 宁老太君沉沉叹了口气,也默然回了裕院。 宁二夫人走到宁宛如跟前,停下脚步看向她,“如儿,你随母亲来。”声音略显严肃。 宁宛如见一向温柔的母亲冷着脸,不由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看向了林倾暖。 林倾暖向她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既然决定要同白慕在一起,那必然要说服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二舅母,当然,还有出巡在外的二舅舅。 宁宛如瞬间读懂了林倾暖的意思,便起了身,壮着胆子的跟着宁二夫人离开了。 林倾暖见众人都走了,当下也打算离开,不想宁国公却忽然开口,“暖儿留下。” 林倾暖略带讶异的看向了宁国公,不过也没多想,乖巧的应了声,“是!” 她跟着外祖父到了书房,没多大会儿,便见下人带着白慕进来了。 宁国公摆摆手让下人退下,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宁国公、林倾暖和白慕。 白慕看了眼林倾暖,微微低下了头。 “白慕,知道我为何找你吗?”宁国公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白慕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宁国公瞧着他恭敬的样子,忽而叹气,“坐吧!” 白慕惊了一下,连忙回道,“属下不敢。” “白王世子,没什么不敢的,不过是坐一下而已,怕什么?”宁国公笑呵呵瞧着他。 白慕下意识又看了林倾暖一眼,“国公爷——” 他的身份只有国公爷和宁大将军知道,可现在,国公爷却当着林三小姐的面将他的身份公布了出来。 “你不必顾虑,暖儿不会将你的身份说出去。”宁国公见他神色微变,以为他是顾忌林倾暖,便开口解释。 “属下知道。”白慕极浅的笑了下,从善如流的坐了下去,举手投足间,竟显教养礼数,让人一瞧便知是尊贵世家出身。 林倾暖眸色微深,倒是没想到白慕竟还有这一面。 宁国公脸上笑意微收,换上了一幅严肃的表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白慕点点头,“国公爷请讲。” 国公爷和宁大将军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老师,更是这世上,他最为尊敬之人。 宁国公点点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如儿?” 思虑了半响,他还是决定先问问白慕是否对如儿有那个意思,若是没有,那接下来的话,也就不用再谈了。 白慕闻言,顿时惊的站了起来,想到什么,又坐了回去,神色有些不安。 “白世子,”林倾暖神色认真的瞧着他,“机会只有这一次,希望你好好把握,是要放弃,还是要争取,全看你一念之间。” 她怕白慕有所顾虑,便刻意给了他压力。 若是他承认了喜欢表姐,她会帮着她们,若是他没胆子承认,那她便会说服表姐,放弃白慕。 如此没胆之人,不值得表姐放在心上。 宁国公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如此。 白慕垂下眸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抬起头,直视着宁国公,郑重开口,“我喜欢她!” 短短四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明面上,他的身份是暗卫,一个普通的下人。 暗地里,他背井离乡,还身负血海深仇。 于公,宁国府对他有恩,他不能忘恩负义,不能将宁国府牵扯到他的仇恨中去。 于私,他骗了小姐,也不想让她跟着他担惊受怕,况且,她还没有原谅他。 这一次,他下定决心,在完成他对云王府的三个承诺后,便想趁机铲除要陷害宁国府的人,甚至不惜赔上自己。 他将一切压在林三小姐身上,是因为她聪明果敢,有着不同于宁国府的行事方式。 宁国府的人公道正直,宽厚平和,却失了雷厉风行。 也许是顾忌着什么,也许是因为安逸的久了,他们的手段太过于温和。 而林三小姐则不然,她虽是女子,却能对敌人狠得下心、下得了手,甚至有时候,有着等同于对方的狠辣。 所以他选择了她,若是她能将他救活,他便离开这里,去做他的事。 若是不能,也是他的命,怨不了旁人。 他也知道,经过这次,小姐不会再原谅他。 可现在,国公爷问了他,三小姐给了他机会,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们的态度,让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奢望,那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奢望。 是不是,是不是他真的有机会拥有他? 宁国公盯着他瞧了半响,忽而笑了,“好,很好。” 见白慕神色怔愣,他又说了一句让白慕几乎都不敢置信的话,“若是我将如儿许配给你,你能不能护得住她?” 第317章 大楚和大魏开战,你会向着谁 这下,白慕再也坐不住了,他腾的站了起来,满脸震惊的瞧向宁国公,“国公爷——” “告诉我,能还是不能。”宁国公骤然拔高声音,隐含严厉。 白慕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坚定的神情,斩钉截铁的回答,“能!” 掷地有声的话,让林倾暖的唇角不由勾了勾。 宁国公盯着他看了半响,直看的白慕心底发毛,这才笑出声来,“好,很好。” 他果然没看错人。 若是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可以,那他反而要考虑一番了。 承诺不是轻易就可许下的,若是轻易许了,最后达不到,反而误人误己,尤其是他的身份如此不一般。 如今他经过深思熟虑给了他答案,他自然信他。 林倾暖含笑看向白慕,“还不谢过外祖父?” 外祖父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白慕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立刻跪下向宁国公叩头,“属下多谢国公爷成全。” 宁国公欣慰的笑了,“起来吧!” 白慕站起身,又向林倾暖道,“也多谢三小姐了。” 他知道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由衷的感谢她。 林倾暖眸含深意,“别忘了,表姐还没原谅你呢,要想娶她,你还要先征得她的谅解。” 外祖母没说什么,自然也是默认了他们的事,至于二舅母,她相信表姐可以说服。 想到此,她轻叹口气,看来外祖母对阻止她们嫁入皇家,真是铁了心了,连白慕这么复杂的背景都可以同意,却不同意她和云顼。 听林倾暖提起宁宛如,白慕眉间顿时浮起了一丝愁色。 他怎么会忘记,小姐同他生了很大的气。 “你们的事你们私下再解决,现在我有一事问你,真的是云瑶给了你毒药,要你毒杀我们全府?”宁国公正色问道。 他始终觉得,云瑶虽然娇蛮狠毒,却并不是个有脑子的,这样釜底抽薪的法子,不像是她能想出来的。 听宁国公提起下毒一事,白慕神色有些惭愧。 “的确是她,”他俊逸的脸上浮起一丝暗色,“之前云瑾暗中找到属下,要属下完成当年承诺云王府的三件事,属下这些年同云王府并无瓜葛,便想着赶快同他们了结此事。 他眉宇间悔恨交加,“他说很倾慕小姐,想要同小姐多接触,便要属下将消息透露给他,属下心里虽然不愿,可也明白,小姐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而且云瑾的条件也算不错,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林倾暖静静瞧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 白慕果然没有再隐瞒,“至于上次小姐失踪,是云瑾提前探知了宴席上发生的事,猜出小姐可能出事了,便威逼属下说出来,属下本不欲说,可他却言说如果因为属下的隐瞒,耽误了小姐,那后悔也来不及了,属下想着他对小姐也算一片真心,告诉他也无妨,说不准他还能帮着找到小姐,便告诉他了。” “可后来谢氏夫妇出事,紧接着又有人来宁国府门口闹事,暖小姐说宁国府有奸细,属下感觉事情不对,便去质问云瑾,可云瑾推说这一切都不知道。” 他看向林倾暖,“后来暖小姐以自身为饵,让属下救出了小姐,而且属下也私下问过青墨,青墨说杀谢大人的是冷香堡,所以属下便打消了对云瑾的怀疑,后来小姐不喜欢他了,属下也就没再帮着他。” “也许是他同冷香堡联合也说不定。”林倾暖淡声开口。 白慕微微点头。 宁国公叹口气,“这也不怪你,你当年受了安王恩惠,而且这些年云瑾的表现的确不像是一个有心机的人,恐怕便是我,也会放松警惕。” 白慕自嘲的摇摇头,“国公爷,的确是属下失察,一直以为他对小姐是真心的,直到这次,云瑶给让属下给宁国府下毒,属下才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云瑶给你毒药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林倾暖挑眉问。 她的预感和外祖父是一样的,云瑶不是主谋。 而且,平日里都是云瑾来找白慕,这次为何成了云瑶? 若说云瑾只是为了得到表姐的心,那云瑶的行为又怎么解释,为何安王府的行事如此前后矛盾? “估计是怕我杀了她,她说她是受人委托。”白慕沉声道。 果然如此。 林倾暖陷入沉思。 单不说云瑾想得到表姐是为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他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要利用宁国府或表姐,而不是对宁国府赶尽杀绝。 那么云瑶又是受谁指使? 事情仿佛越来越复杂了。 宁国公沉吟半响,凝声开口,“这幕后主使放后再说,如今白慕出卖了云瑶,恐怕安王府会将白慕的身份公之于众,如此一来,白慕就危险了。” 大魏国师不是普通的存在,这大楚,也未必没有他的势力所在。 白慕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属下既已完成了对他们的三个承诺,剩下的,便是属下自己的选择,他们既然作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便该想到这样的后果。” 宁国府对他恩比天高,他怎能辜负? 所以,即便他因此而被那个狗国师追杀,也不会后悔这样的选择。 没有宰了云瑶,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宁国府脸上浮起几分欣赏之色,听他还是自称属下,便笑着纠正,“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宁国府的暗卫,不必再自称属下了,当年将你安排到暗卫中,也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被大魏国师发现罢了。” 白慕想着如今自己也不能再在宁国府待下去,便从善如流的应道,“是,属下——我明白。”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宁国公目光落在他坚毅的脸上,淡声询问。 白慕冷笑道,“当年我白府一门虽然被国师设计杀害,可白府在大魏矗立二百余年,又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间被杀尽?” “你是说白羽卫?”宁国公震惊的瞧着他。 白羽卫乃白府隐卫,当年白王府事发突然,白羽卫散在各地,除了在大魏京城的白羽卫因护着白慕出逃而被斩杀的所剩无几,其余的,都保留了下来,隐藏在大魏各处。 这些年来,大魏国师一直在想办法找出白羽卫,却终究是没有成功。 白慕点点头,“白厉已经悄悄潜回大魏,正在暗中集合白羽卫,我想着,我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有了实力,才能报仇,才能护好小姐。 宁国路捋了捋胡子,开口建议,“我倒有个去处,不知你可有意向。” “国公爷请讲。”白慕连忙道。 宁国公缓缓吐出两个字,“边关。” 见白慕认真听着,他这才详细解释,“如今知远和玙儿在边关,你正好可以投靠他们,隐在军中,趁机建功立业,而且你还可以暗中蓄积力量,等待机会。” 报仇的事尚远,如今首先要做的是自保,只有坐上了高位,对方才不敢轻易下手。 白慕闻言大喜,立刻又向宁国公跪下叩谢,“多谢国公爷指点明路。” 他也知道,仅靠白羽卫,不可能杀得了国师。 “快起来,你这孩子,总是跪什么?”宁国公连忙抬手。 白慕起身,素来暗沉的眸色,第一次有了光亮。 “白世子,”林倾暖缓缓起身,抬眸炯炯的瞧向他,“不怕你多想,有一件事,我想同你核实一下。” 白慕瞧不出林倾暖在想什么,便道,“暖小姐请讲。” “虽然你同大魏国师有仇,可你毕竟是大魏人,”林倾暖淡淡一笑,“我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大楚和大魏开战,你会向着谁?” 第318章 大小姐去了三皇子府 这一点,很重要。 白慕愣了愣,待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眸色顿时深邃起来,“暖小姐不愧是大楚未来的太子妃,思虑果然深远。” 林倾暖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我问你这个问题,仅仅是因为,我是大楚人。” 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战火绵延到自己的国家,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家国情怀。 白慕却笑了。 他的笑有些凄凉,可林倾暖却抿着唇,执意等着他的回答。 “暖小姐放心,我同你不一样,”他望了望窗外,长叹口气,“自出生伊始,我接触到的,便是皇室的为难、猜忌、陷害,最后,甚至被满门抄斩,这一切是国师的挑拨,又何尝不是大魏皇帝的昏庸和纵容。” 他转身看向了林倾暖,言辞恳切,“于我而言,大魏唯一给过我温暖的地方,便是白王府,可它却被大魏君臣毁了,所以,从踏出大魏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大魏人。” 他眸中隐隐浮起几分暖意,“我在宁国公感受到的温暖,让我早就将宁国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不管是因为小姐,还是因为国公爷和宁大将军,亦或是其他人,我都不会背叛宁国府,不会背叛大楚,暖小姐尽管放心便是。” 他的这一番话,让宁国公都不由微微动容,不住的点头。 林倾暖眼中的怀疑消失,含笑望着他,“希望你记住今日的话。” 如此一来,她便放心了。 若是白慕还心念着大魏,那表姐以后的处境会很为难。 白慕微微一笑,“我侥幸活下来,以后不过为了两件事,第一是报仇,第二,便是守护好她,守护好这个家,”他蓦的抬起两指,朗声道,“我白慕在此发誓,若有违此誓,必受天下人唾弃,受万箭穿心之苦,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宁国公横了他一眼,“说就说,发什么誓?” 他是相信白慕的,毕竟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不过暖儿的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他一时也没有阻止。 白慕笑了笑,颇有深意的看向林倾暖,“我发了誓,暖小姐也好安心。” “你错了,”林倾暖眸中浮起一丝笑意,“我相信你,不是因为你同大魏有仇,不是因为你的毒誓,而是因为,你对表姐的心。” 前世能为表姐去死的人,她当然相信他。 白慕愣了一瞬,随即便明白过来,心服口服的向林倾暖抱了抱拳,“三小姐放心,白慕此生必不会负了小姐。” 林倾暖含笑点头,刚要开口,忽而想起一个细节,不由了笑意,急着向宁国公道,“外祖父,既然对方利用云瑶下毒,恐怕还有后手,这两日,您还是让侍卫多多加强警戒才是。” 对方既然想除掉宁国府,那恐怕不会只有下毒这一步,他们不能大意。 宁国公也猛然醒悟过来,连忙吩咐了下去。 从书房出来后,林倾暖想了想,决定先回一趟林府,毕竟她还不知道是谁对渊儿下的手。 打定主意,她吩咐了古星和古月留在宁国府,便带着青墨直接用轻功飞回了林府。 进了清芷苑主屋,芦笙和漫萧瞧着她回来了,顿时高兴的迎上来,“小姐——” 林倾暖将食指放在唇边,向她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们不要张扬。 芦笙和漫萧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凑了过来。 芦笙压低声音问,“小姐,您还要走吗?” 她好像没瞧见菱歌和洛舞,而且小姐显然是偷偷回来的。 林倾暖嗯了一声,“我待会儿就走,”见两个丫头认真听着,她淡声开口,“最近林府各院有什么动静?” 芦笙摇摇头,“没有,林倾城最近很少出来,二房的人也没有再来清芷苑,倒是三夫人和六小姐,一直在老夫人跟前侍候着。” 林倾暖接过漫萧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又问,“我祖母的病怎么样了?” 漫萧回道,“据说不大好,一直在养着,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 福禧堂现在对清芷苑的人很有意见,她们也打听不到什么。 林倾暖点点头,刚要离开,漫萧却蓦的又想起一事,向林倾暖道,“小姐,徐氏因为眼睛受伤,脾气变得很暴躁,听说昨日还让人把周姨娘给打了一顿。” 林倾暖闻言,顿了一瞬,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出了清芷苑,她略略思索了下,又快速掠入了明兰苑。 明兰苑现在冷清的很,林倾暖转了几圈,都没看见林倾城,刚要离开,忽而瞧见一人从旁边的侧屋走了出来。 她唇角勾了勾,立即出手,将那人拿住,拖到了角落里。 锦瑟冷不防被人拿住,吓得半死,刚要尖叫出声,却被人封了哑穴。 她定睛一看,见是林倾暖,顿时惊的魂都快飞了。 林倾暖向她笑了笑,出手解开了她的穴道,淡声问,“林倾城呢?” 锦瑟定了定神,“奴婢,奴婢不知。” 她虽然答应了做三小姐的眼线,可现在大小姐好像也有复起的希望,所以,她还是两边不得罪的好。 “呵呵,”林倾暖轻笑出声,蓦的抬手擒住了她纤细的脖子,“怎么,还想和我玩心计?” 她的手倏地收紧,眼见锦瑟的神色变得惊恐,这才沉冷开口,“我再问一句,你若是不说,那便不用再说了。” 锦瑟从那双冷然的眸子里读出了杀意,又感觉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挣扎着开口,“奴婢说,奴婢说。” 这个三小姐,太可怕了! 林倾暖冷冷一笑,收回了手,然后自腰间拿出一个银锭,自她跟前晃了晃,“你若是说了,这银锭便是你的,若是不说——”她没有说下去,锦瑟却立刻听明白了她的话。 “奴婢说,三小姐,奴婢这就说。” 左右她也背叛过大小姐,倒不如专心投靠在三小姐门下,既能保得住性命,又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 “三小姐,大小姐去了三皇子府。” “哦?”林倾暖挑眉,“她又和云璃勾搭上了?” 她话刚说完,便想到了原因。 云璃如今已没有了繁衍子嗣的能力,想来是盯上了林倾城肚子里的孩子,否则,以林倾城现在的名声,云璃不可能瞧得上她。 “是,前几日三皇子府来了人,从那以后,大小姐每日都会去三皇子府。” 第319章 三小姐想知道什么 对于林倾城和云璃重新勾搭上的事,林倾暖并没什么兴趣,左右这两人她都会收拾。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想起那个孩子,她又随意问。 锦瑟犹豫了一瞬,见林倾暖眸色微冷,终是不敢撒谎,“大小姐她——她偷偷找大夫看过,大夫说胎儿有些不稳,但是大小姐要奴婢保密。” 林倾暖微微点头,冷声吩咐,“你多盯着她,若是有什么事,及时报给我。” 她将那银锭放在锦瑟手上,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出言警告,“若是被我知道你隐瞒了什么,你会知道后果。” 林倾城怀孕之后并无节制,胎儿不稳,她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如今看来,云璃恐怕还不知道。 锦瑟连忙低头答应,“奴婢明白,”她似乎考虑了一瞬,又忐忑开口,“三小姐,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其实也不大肯定,但一想着三小姐若是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这事,到时候只怕会怪她隐瞒不报。 林倾暖刚要离开,听到她的话,又回过了身,淡淡瞧着她,显然是等着她说。 锦瑟见林倾暖看过来,不敢同那双锐利的眸子对视,连忙低着头禀道,“有一日奴婢夜里起身,见大小姐屋子里亮着,奴婢便靠近主屋,不曾想,却听到屋中似乎有婴儿啼哭的声音。” 这段时间大小姐天一黑便不让她再进屋侍候,她一直都觉得奇怪,却不敢多问。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她的脸上浮起几分恐惧,“奴婢好奇,所以便悄悄将门开了一道缝,结果看见,看见大小姐盘坐在屋子中央,她的面前,有一团东西。” “什么东西?”林倾暖来了兴趣。 锦瑟摇摇头,“天太黑,奴婢瞧不清楚,但那东西似乎能动。” 她隐约看见,那东西仿佛动了一下,然后便又不动了。 林倾暖神色开始凝重,又一次和她确认,“你确定,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锦瑟点点头,末了怕自己弄错,又摇了摇头,“奴婢感觉像,但因着声音太低,也不敢肯定。” 林倾暖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又安顿,“我来的事,你不要让林倾城知道。” 锦瑟连忙点头,她哪里敢说,而且自己还出卖了大小姐,就更不敢告诉她了。 林倾暖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刚要离开林府,顿了一瞬,脚步一转,又向西院飞去。 —————— 西院沁香苑! 林浅雪端着药坐在床边,用勺子搅了搅,然后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喂向周姨娘。 周姨娘痛苦的咳了几声,就着她的手将药喝下,目光微抬,心疼的瞧向她,“雪儿,是姨娘对不起你。” 林浅雪勉强笑了笑,又慢慢喂着她喝下药,这才将碗放到桌子上,重新坐到床边,执着她的手安慰,“姨娘不必难过,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周姨娘摸了摸她的头,眼眶通红,“我这辈子倒也罢了,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只是你还小,这一辈子又该怎么过?” “娘,”林浅雪神色平和,“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我是个庶女,除了做妾,还能做什么?” 况且,江家富庶,她嫁过去起码衣食无忧,总会毕府里好一些。 “不要唤我娘了,否则若是被夫人听到了,恐怕又要责罚你了,”周姨娘瞧着她懂事的模样,心中愈发难受,“你爹不为我们娘俩做主,夫人又是个强势的,姨娘原本想着让你嫁到普通人家,虽然生活上可能清苦些,可最起码是嫡妻,却不想,你的亲事,哪里由得了我做主。” 说着,她忍不住开始垂泪,终究是她的身份,连累了雪儿。 林浅雪抬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无声的笑了,“其实嫁到哪里都是一辈子,母亲不必担忧,妾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不用执掌中馈,不用为府中的事烦心。” 她忽然想到年少时候,还幻想着以后嫁给一个疼爱自己的男子,便可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还可以护好娘亲,可如今才发现,那不过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而已。 对于一个庶女,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周姨娘何尝瞧不出她心中的苦,可她抗争了多次,老爷和徐氏又哪里为雪儿想过一分? 她心中苦闷,忍不住重重叹口气,刚要开口,忽然瞥见窗户微动,一道人影瞬间落入屋中。 她顿时震惊的睁大眼睛,看向那人影。 饶是她提前发现了她的动作,也还是看清她是怎么进的屋。 林浅雪原本正等着周姨娘说话,猛然见她神色变了,不由诧异回头,待看到来人时,顿时惊的站了起来,“三——三姐姐?” 林倾暖向二人淡淡一笑,走向前去,温声道,“我听说周姨娘受了伤,过来瞧瞧。” 周姨娘和林浅雪面面相觑,仿佛没太明白林倾暖的意思。 三小姐来西院已经够让人惊奇的,竟然还是翻窗户进来的。 林倾暖没有理会二人的震惊,将周姨娘的手腕拿起来,为她看了看脉,然后自腰间取出两瓶伤药,递给了她,淡声道,“这两瓶一瓶外敷,一瓶内用,行刑的人下手有些重,周姨娘不仅伤了皮肉,肺腑也有些损伤,这药还要按时服下才是。” 她这伤,应是被杖击背部所致。 周姨娘怔怔的看着林倾暖,犹豫了半响,也没敢接那药。 “周姨娘是怕我害你?”林倾暖见她不接,微微挑眉。 周姨娘一震,连忙摇头,“不是,”怕林倾暖不信,她又低头解释,“只是妾身无功不受禄,不敢接受三小姐的馈赠。” 林倾暖眸色微深,“姨娘收下便是,我并无恶意。” 周姨娘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她,见她面带微笑,那双如星光般璀璨的凤眸,此刻平静无波,似乎隐隐还有些同情。 她忽然就不那么慌了,犹豫着伸手,终是将那药接了过来。 好一会儿,她才迟疑着开口,“三小姐想知道什么?” 林倾暖眸中噙出一丝笑意,“周姨娘果然聪明,”她向外扫了一眼,见林浅霜正惊恐的看向她,便向她柔和一笑,“四妹妹不必惊慌,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 说着,她又转眸望向了周姨娘,笑意微敛,“我想知道,二房的人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周姨娘愣了愣,“三小姐指的是老爷和夫人?” “还有林文溪,”林倾暖勾了勾唇,“其他的人同我无冤无仇,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第320章 其实三小姐,真的很善良 周姨娘不受林晏宠爱,又素来被徐氏欺辱打骂,过的甚不如意。 而且徐氏还经常克扣她们的吃穿用度,日子过的很是清苦,单看林浅雪平日里的衣着配饰便可看的出来。 所以她不怕周姨娘不说。 周姨娘心里果然一动。 若是三小姐能制住老爷和徐氏,那雪儿是不是就不用给江家做妾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心如止水,除了雪儿,任何人都不能让她的心起波澜,包括那个无情无义的林晏。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在徐氏被三小姐惩罚的时候,在她被林晏伤了眼睛的时候,还有那个骄横跋扈的林浅霜,被人毁了清白,不得不嫁到她看不上的秦家的时候,她的心里暗暗有一种畅快的情绪在肆意蔓延。 她觉得解气,又痛快。 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有恨的。 她恨不得让林晏、徐氏,还有徐氏那对儿女得到应有的报应,方消她心头之恨。 想到林倾暖还在等着她回话,她猛然回神。 下定这个决心并不难。 不过须臾,她便抬眸看向了林倾暖,凝声回道,“老爷这几日一直没有回府,据说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夫人自从眼睛伤了后,便不曾出去,只拿院子里的人出气,我和褚姨娘都被她责罚过,前日五岁的治儿不小心触怒了她,也被她赏了两个巴掌。” “林文溪呢?”林倾暖又问。 周姨娘摇摇头,“大少爷虽然在府里,可妾身并不知他的具体动向。” 林倾暖听了,一时也拿不准这二房有没有问题,看来还要再想法子调查了。 林浅雪听两人说着,忽而抬头看向了林倾暖,欲言又止。 林倾暖见状,便向她淡淡一笑,“四妹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林浅雪看了周姨娘一眼,小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重要的事,只是有一次,我偶然间听到,大哥哥好像说是什么经过这一次,兰世子必然会重用他,而且二皇子也不会再看轻他了。” 她没说的是,大哥哥当时原本兴致很高,可是在发现了她之后,立刻便生气了,而且还给了她一巴掌,若不是她连连保证什么也没听到,恐怕大哥哥不会轻易饶了她。 林倾暖闻言,眼神瞬间深邃,林文溪同兰隐轩和云瑜有勾结? 那么他口中的事,是不是关于陷害渊儿的事? 她眸光微闪,忽而拍了拍林浅雪的肩膀,浅笑道,“多谢了,四妹妹。” 说罢又转向周姨娘,“周姨娘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三小姐——”周姨娘见她要走,下意识开口唤她。 已经走到窗边的林倾暖闻言,惊讶回头,“周姨娘还有事?” 触及到那双温凉的眸子,周姨娘忽然又胆怯了。 林浅雪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连忙道,“没事了,三姐姐。” “不,”周姨娘反应过来,立刻又有了勇气,“三小姐,妾身想求你一件事。” 林倾暖讶异的瞧着二人的神情,不过只犹豫了一瞬,便转了回来,自桌边坐下,向周姨娘笑道,“姨娘有话便直说吧!” 周姨娘见林倾暖愿意听她说话,顿了一瞬,忽而自床上翻了下来,跪倒在林倾暖脚下,凄声请求,“妾身求三小姐,救救雪儿吧!” 眼下,也只有三小姐能救雪儿了。 林倾暖看了林浅雪一眼,“四妹妹怎么了?” 她起身将周姨娘扶起来,诚恳开口,“周姨娘,你先起来。”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她不会胡乱答应。 周姨娘无奈起身,一时琢磨不透林倾暖的态度,可她又不愿放弃这次机会,只得苦着脸开口,将一切说了出来。 原来,二房如今没了银子,日子过的捉襟见肘,林晏和徐氏便寻摸着,给林浅雪找一个好人家嫁过去,好捞一笔聘礼。 说来也巧,刚好江家老太爷要纳一门妾氏,于是徐氏便动了心思,想要将林浅雪送过去。 周姨娘听说后,一改往日的顺从,几次三番据理力争,可徐氏都不为所动,多次以后,徐氏烦了,便将周姨娘给打了一顿,还扬言说下个月便将林浅雪送过去。 江家是大楚的富商,而江老太爷,正是江子书的爷爷,已经年过六旬,而且江老夫人行事凌厉狠辣,不输于徐氏,徐氏这简直是将林浅雪往火坑里推。 林倾暖眸色有些暗。 前世的时候,林浅雪便是被徐氏送给了一个老头子做了妾氏,没多久便被折磨死了,不想这一世,她竟然又将主意打到了林浅雪身上。 难不成林浅雪前世便是给了江老太爷? 前世她同二房关系淡,便没怎么留意,如今想来,恐怕是了。 她和林浅雪并没什么交情,如今却也有些同情她。 一个庶女,没有遇到良善的主母,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周姨娘说完,便忐忑的望着林倾暖,连林浅雪的脸上,也不自觉浮起了一丝紧张。 若是可以不嫁过去,她又何尝愿意? 林倾暖想了想,忽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周姨娘放心,四妹妹嫁不过去。” 周姨娘先是一怔,继而大喜,猛地抓住了林倾暖的手,激动的看向她,“三小姐说的是真的?” 林倾暖含笑看了林浅雪一眼,“放心吧。” 若是确定林文溪真的是谋害渊儿的人,那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林文溪一旦出事,徐氏必然阵脚大乱,哪里还有心思忙林浅雪的事? 周姨娘见她说的笃定,心已放下了大半,只是关系着雪儿的终身大事,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三小姐是要——” 林倾暖红唇缓缓一勾,“围魏救赵!” 说完,她便向周姨娘和林浅雪道了别,快速离开了。 周姨娘望着林倾暖离去的方向,怔愣了许久,眼中蓦地划过一丝敬佩,“三小姐,绝非池中之物。” 林浅雪脸上浮起淡淡的艳羡,“三姐姐只比我大三个月,可我总觉得,她好厉害。” 林府所有的人都怕她,连一向跋扈的夫人,还有刁蛮的二姐姐,在她手里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她若是能有三姐姐一分的厉害就好了。 不过想到三姐姐能帮她将亲事挡了去,那她就不用再给那江老太爷做妾了。 想到此,她忽然又充满了信心。 周姨娘神色越来越亮,她倏地用力抓住林浅雪的臂膀,“雪儿,姨娘帮你想到出路了。” 她早就应该有此打算的,不过,现在也不晚。 “娘亲的意思是?”林浅雪瞪大眸子,惊讶的瞧着她,神色有些不解,又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周姨娘拉着她坐下,柔声道,“我只是个姨娘,护不住你,但是你三姐姐不一样,她不仅自己本事了得,而且还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若是没有意外,她以后会是太子妃,会是皇后,我们只要投靠她,踏踏实实为她办事,她肯定会护你一二的。” 只要这一二分,便够了。 林浅雪惊了惊,结结巴巴的开口,“三姐姐那么厉害,怎么会需要我们?” “不,”周姨娘摇摇头,“她今日来,便是这个意思,而且她虽然手段狠厉,却也心地善良,我们只要真心为她办事,她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 见林浅雪有些紧张,她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不用怕你三姐姐,你想啊,她虽然收拾了秦氏和林倾城,还有徐氏和林浅霜,可何时对我们、对三房下过手?不过是因为秦氏和徐氏惹了她,她才报复回去。” 她忽而叹了口气,“其实三小姐,真的很善良。” 林浅雪听着周姨娘的话,不知不觉有些醒悟。 三姐姐虽然性子冷淡些,却真的从未刁难过她,不像林倾城和林浅霜,总是明里暗里的欺负她、讥讽她。 想到这儿,她不由轻轻笑了,她其实,也很喜欢三姐姐,只是不敢同她来往罢了。 第321章 本宫也是时候会会他了 南疆! 云顼微微抬眸,看着刚刚进来的青风,淡声问,“怎么了?” 青风苦着脸禀道,“太子殿下,那个南疆公主又来了。” “她同意了?”云顼放下手中的折子,扬了扬眉。 青风道,“没有,她还是那个条件,只要殿下您同意娶她,她就愿意为三小姐医治蛊毒。” 云顼眉宇间极快的划过一丝不耐,“以后她若是再来,直接将她扔出去便是。” “可现在南疆王态度不明,隐约有倒向江夏那边的意思,而且三小姐的蛊毒,唯有南疆皇室可以解除,如今南疆王唯有南疆公主这一个女儿,若是不让她解,那就只有南疆王了。”青风皱眉回道。 其实他倒是觉着,殿下不如先假意哄骗了这南疆公主,等她为三小姐解了毒,再处理也不晚,况且,如此还能暂时稳住南疆王。 一个女人而已。 要知道,南疆王早就想将南疆公主嫁给殿下了,如今这态度不明,恐怕也是因着对太子殿下的不满。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对他们妥协?”云顼不悦的看向他。 触及到自家殿下那冷然的视线,青风立刻什么想法都没了,连忙回道,“没有,属下只是觉得我们在南疆呆了也有几日了,可南疆王却依旧态度暧昧,恐怕时日一久,会对殿下不利。” 云顼剑眉微挑,薄唇极浅的勾了勾,“既然这个南疆王不听话,本宫不介意再换一个。” 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罢了,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两年前他能将他扶上王位,两年后也能将他拉下来。 青风一听,顿时明白了云顼的想法,心里一时又惊又佩,果然是自家殿下,就是这么雷厉风行。 他就说,殿下这几日怎么不行动,敢情早就开始布局了。 “宁大将军什么时候到边关?”云顼淡然的声音又响起。 青风连忙回道,“估计还需二十余日,江夏那边除了上次的动静,最近倒是安静的很。” 云顼微微点头,“继续盯着。” “是!” “殿下,人找到了。”青玄急匆匆走了进来,向云顼禀道。 云顼眸色微亮,“在哪儿?” 青玄笑道,“就在外面,他急着见殿下,属下便直接带他过来了。” 云顼微微抬手,示意他让人进来。 青玄答出去没多会儿,便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云顼抬眸,即见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跟在青玄身后,他身着南疆服饰,一脸精明的样子。 那男子见云顼看过来,也细细打量起了云顼,见他似乎还不到弱冠,仅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五官俊秀,面色如玉,墨发用玉冠束着,愈发像个娇气的公子哥,心底不由多了一丝怀疑。 这样的人,真的能帮自己夺得王位? “希尔皇子!”云顼起身,淡淡向他拱了拱手。 前任南疆王有两个儿子。 两年前,南疆王的大王子同冷香堡勾结,杀了南疆王,想要夺位自立,而云顼觉得这是个机会,便趁机扶了南疆王的弟弟,也就是现任南疆王上位,让南疆成了大楚的附属国。 南疆王想要进一步巩固同大楚的关系,便有心将自己唯一的公主嫁到大楚,人选当然是同他合作过的,也是大楚的太子殿下云顼。 可他几次明示暗示,云顼都不为所动,最后直接警告他,不要妄动心思,他不可能娶他的女儿,南疆王这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而眼前这人,正是前任南疆王第二个儿子,希尔王子。 希尔王子是庶出,支持者甚寡,当然不是当年的大王子以及现任南疆王的对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南疆王上位后,对他却不怎么放心,一直明里暗里的打压他,后来希尔王子不得不退出朝堂,这才侥幸得以活命。 希尔王子也客气的向云顼行了大楚的礼节,“太子殿下!” “听说希尔王子想见本宫?”云顼示意他坐下,神色清淡的开口问道。 希尔王子自云顼下首坐下,笑了一下,“本王子倒是听说,太子殿下也在找我?” “不错,”云顼眸中划过一丝极浅的笑意,并没有藏着掖着,“本宫有意同希尔王子合作。” “哦,太子殿下不妨细说。” 他现在倒是有些欣赏这位大楚的太子殿下了。 南疆人做事喜欢痛痛快快,不像大楚的人,喜欢藏着掖着,这殿下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本宫会助你上位。”云顼言简意赅的开口。 希尔王子听了,却并没有高兴的神情,反而凝声问,“条件呢?” 他不相信,这位太子殿下没有条件。 云顼勾了勾唇,“本宫的人中了忘忧蛊,需要你帮忙解蛊。” 忘忧蛊并非南疆的蛊,可南疆皇室之人却能解。 希尔王子没想到云顼竟然说了一个这么个理由,他不由怀疑的打量了云顼两眼,试探着问,“就这么简单?” “当然。”云顼淡笑。 希尔王子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太过高深莫测,让他有些猜不透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解蛊这么简单的事,他竟愿意用王位来换? 他想了想,忽而笑着开口,“两年前您支持我叔父继位,做了南疆王,如今却要将他拉下来,我想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不得不防。 见他犹疑,云顼也不着急,淡淡开口,“其一,他暗中勾结江夏,态度不明,非我大楚朋友;其二,他自作主张,不听吾言;其三,”他微微一笑,“本宫说了,本宫要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听他第二次提到救人一事,希尔王子终于正色起来,他瞧了云顼半响,忽而笑道,“看来太子殿下的目的果然只是救人。” 前两条,敲打敲打就行了,毕竟重立一国之王,不是那么简单。 这么说,中蛊之人对这位太子殿下很是重要。 想起他的暖儿,云顼眸中不自觉划过一丝柔色,“不错。” “是个女人?”希尔王子瞧着他的神色,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云顼淡笑不语。 “哈哈哈哈——”希尔王子蓦的大笑起来,“原来堂堂大楚太子殿下,竟是个情种。” 云顼也不怕他知道,微微勾唇,“只要希尔王子将她的蛊毒治好,本宫自会扶你上位。”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希尔王子摊了摊手,“殿下觉得我还有机会?” 云顼起身,双手背向身后,声音骤然含了丝威严,“本宫说你可以,你就可以,”他抬眸看向希尔王子,用严肃的口吻向他道,“你只需配合本宫便是。” 望着这样的云顼,希尔王子心中不由微微骇然。 此刻的他,周身气势尽数释放,冷厉凌然,尊贵威严,有着属于天生上位者的王者气息,再不是那个他眼中的贵气少年。 他忽然就有些庆幸,得亏自己和他是合作者,否则,面对这样的敌人,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他也立刻明白了,为何两年前精明睿智的大王兄会败在了王叔的手下,一切,皆因有他。 “好,我以后,便听太子殿下的。”希尔王子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怀疑,连忙应道。 云顼淡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说完,他便向青玄道,“送客。” 他现在在南疆地界,周围遍布眼线,这希尔王子,不能留在这里。 希尔王子也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跟着青玄出去了。 “青风,”希尔王子离开后,云顼抬眼看向青风,“去告诉南疆王,让他来见本宫,本宫也是时候会会他了。” 青风立刻答应着退下了。 第322章 你听说过唐乔吗 听雨轩。 林倾暖浅笑着看着手中的信件,眉眼温柔。 她前前后后共看了三遍,视线最后落在了信纸的最下方。 笔劲刚健有力,笔端快意潇洒,写着让她心跳不已的两个字,等我! 她唇角不自觉扬了扬,心中荡起一层层涟漪。 透过信纸,她仿佛能想象到他在灯烛下为她写信时的神情。 虽然距他离开不过才十余天,可她却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久的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宁宛如进来的时候,便见她正对着一张纸在笑,而且还笑的那么甜。 她眼珠一转,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蓦的伸手将她手中的纸夺了过来,调笑道,“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林倾暖正在发呆,猛不防手中的信被人夺了去,顿时一惊,立刻起身要抢回来,却见宁宛如笑的狡黠,已经跑开了一段距离。 她脸色一红,连忙道,“表姐,快还给我。” 宁宛如扬了扬手中的纸,“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见林倾暖不语,她又故意将纸拿到前面,“你不说,那我就自己看了哦!” “不行,”林倾暖下意识拒绝,见她摆明是要知道,只得红着脸开口解释,“是云顼给我写的信。” “太子殿下,”宁宛如惊呼,“他要回来了吗?” 林倾暖摇摇头,“应该还需要一些日子。” 她也希望他赶快回来,可解蛊的人还没找到,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快回来。 见林倾暖神色有些惆怅,宁宛如掩嘴一笑,“你是不是想他了?” 林倾暖笑了笑,“表姐,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将信还给我了吧?” “不可以,”宁宛如故意慢吞吞的要打开信纸,“我们家暖儿想他了,我要看看他有没有想我们暖儿。” “表姐,”林倾暖连忙阻止,讪笑着道,“里面没写什么的。” 她哪里敢让表姐看,云顼在信里,虽然没有写的很露骨,可字里行间,却仍是透着满满的思念。 宁宛如瞧着她害羞的表情,不由噗嗤一笑,“那写了什么,我看看。” “不行,”林倾暖刚说了两个字,忽然看向门外,惊讶道,“白慕,你怎么来了?” 宁宛如闻言,下意识向外看去,不想忽而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她手中的信瞬间便被抢了去。 林倾暖将信小心翼翼的收好,这才抬眸含笑望着她,开口揶揄,“果然只有白慕对你有用。” 宁宛如见门外什么都没有,顿时反应过来是林倾暖骗了她。 她勉强笑了笑,自桌边坐下,向林倾暖道,“你还是快给你的云顼哥哥回信吧!” “我不给他回信。”林倾暖浅浅一笑,挨着她坐下。 回了信,会扰乱他的心神,她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就是。 宁宛如长叹口气,“真羡慕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 想到她和白慕,她的心情顿时便又不好了。 林倾暖捏了捏她的手,凝声问,“二舅母同意你们了?” 她记得昨日二舅母将她唤了过去。 宁宛如点点头,“母亲没说什么,只说我喜欢就行。” 她没说的是,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母亲,毕竟他们的事情太过突然,母亲还需要慢慢接受。 “那你为何还不开心?”林倾暖瞧出了她的失落,不由试探着问,“白慕没去找你?” 宁宛如苦着脸道,“他来了,不过我没见他。” 顿了顿,她又细细解释,“我现在还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他明明只是我的暗卫,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白王府的世子,而且还做了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甚至还将我推给了云瑾,这些,我暂时都想不通,也无法做到原谅他。” 林倾暖知道她的感受,便温声安慰,“既然暂时想不通便不要想了,等你能打开心扉,再同他说也不晚。” 感情的事,她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白慕似乎快要离开了,也不知表姐是否知道这个消息。 宁宛如点点头,“我现在就想着,外祖母和母亲接纳了白慕,便不会再为我相看人家了,至于我和白慕之间,等等再说吧!” “表姐,我只希望你明白,如果真的喜欢,就不要错过。”林倾暖神色郑重的瞧着他。 宁宛如嗯了一声,主动岔开了话题,“我们去瞧瞧寒儿吧!” 林倾暖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去了凌寒院,见林倾寒在院子里扎马步,顿时惊了一下。 林倾暖走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寒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姐姐,我在扎马步,老师说了,要想练功夫,就要先扎好马步。”林倾寒一本正经的开口。 林倾暖顿时哭笑不得,“你想学功夫?” 林倾寒点点头,小脸上写满了期待,“姐姐,可以吗?” 林倾暖揉揉她的脑袋,“好,你想学什么便学什么,姐姐没有意见。” 经过渊儿失踪这次,她决定再不强迫寒儿读书,她想学什么,她都由着她。 林倾寒闻言顿时开心起来,“姐姐,你看寒儿做的对不对?” 说着又摆了个马步的动作。 林倾暖失笑,耐着性子指点了她一会儿,见寒儿练的累了,想着自回来还没同外祖母好好说过话,便又带着寒儿,和表姐一起去了裕院,用过晚膳,这才各自回了院子。 回了听雨轩,她琢磨着明日也该开始重新练习暗器了,便又去了客院。 唐乔正在看书,见林倾暖来了,便放下书本,淡声问,“回来了?” 林倾暖含笑点头,自他对面坐下,笑着道,“这次我们能脱险,多亏了师父教的暗器功夫。” “你学得不错。”唐乔眸中微露赞赏。 她的领悟能力的确很强,甚至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强一些。 “是师父教得好,”林倾暖立刻送上彩虹屁,“师父暗器功夫天下独一无二,否则,我哪里能领悟的这么快。” 她说的是实话,师父的暗器的确是她见过最强的,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唐乔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双腿不便行动,所以才会浸淫暗器功夫,你尚可修习别的功夫,不必在暗器上花费太多时间。” 暗器再厉害,也有局限性,她的悟性不错,他希望她可以全面发展。 林倾暖瞬间便懂了唐乔的意思,顿时激动的看向他,“师父愿意教我其他功夫了?” 她就知道,他的本事不止暗器方面。 唐乔见她开心,也不由淡笑了下,“唐家庄有两绝,一为暗器,二为剑术,除了这两个,旁的我也没什么教你的。” 他又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她,“至于琴棋书画,想来你也精通。” 林倾暖这是第一次听他正面承认自己是唐家庄的人。 她含笑开口,“有这两项,就足够了。”说着她起身向唐乔郑重的行了个礼,真诚的望向他,“真的非常感谢您,师父!” 见唐乔不语,她又看向了他的腿,“您确定不用我帮您医治吗?” 她是真的替他惋惜。 唐乔淡声道,“不必,你若真想谢我,便替我找到那个孩子。” 林倾暖连忙点头,“我已安排了在找,”末了她忽而神秘兮兮望向唐乔,“师父,您这么用心找他,他是不是您的孩子?” 她是真的好奇。 唐乔脸色微黑,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我有那么老?” 林倾暖立刻摇头,笑着道,“师父最年轻了,当然不老。” 她也只是猜测,师父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他的孩子,那他又为何要找这个孩子? “他是我之前偶然救了的,后来云璃的人围攻我,我怕连累他,便放他走了,如今他踪迹全无,我想着若是能将他找回来,也总比他一人在外面流浪的好。”唐乔见她一副好奇的模样,顿了一会儿,温声解释。 那孩子根骨奇佳,也是个好苗子。 林倾暖这才听明白了,感情是他救下的,她眸中浮起几许笑意,“师父果然菩萨心肠。” 接二连三的马屁,唐乔即便再淡然,也不由含笑看了她一眼,“今天吃了蜜了?” 林倾暖浅笑,“不是,是发自肺腑。” 她眸底划过一丝狡黠,忽而问道,“师父,你听说过唐乔吗?”许是怕他不了解,她又解释了句,“就是唐家庄的二公子唐乔,也是大楚历史上唯一的文武状元。” 他既然是唐家庄的人,那应该是知道唐乔的吧? 唐乔神色一怔,桌下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见她目色炯炯,并无试探之意,便故作从容的开口,“你问他做什么?” “因为——”林倾暖轻笑,“因为我很仰慕他啊,师父若是知道,不妨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 若是能帮蓁蓁打听到唐乔的下落,便可帮她了却一桩心事。 唐乔没想到她打听自己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 “师父,您就告诉我吧,我真的挺想见到他的。”林倾暖见他神色有些复杂,立刻又开口央求。 唐乔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将木轮转了过去,淡声回道,“他死了。” 声音有些凉,也有些嘲弄。 林倾暖顿时愣了。 怎么会? 她刚想再问,青墨却蓦的急着走了进来,神色凝重的向她道,“小姐,有情况。” 第323章 一定要冲出去 “是林文溪的事情查明白了?”她淡声问。 昨日从林府回来,她就让青墨将林文溪这几日的行踪查清楚,看他是不是真的同兰府有了勾结。 毕竟她也不能仅凭林浅雪一面之词,便确定是林文溪动的手。 青墨摇摇头,“不是!” 林倾暖见他神色严肃,脸色不由也凝重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青墨看了眼唐乔,见小姐没有回避他的意思,便沉着声音回道,“宁国府周围出现了很多黑衣人。” 他刚刚回府,便发现了不对劲。 闻言,林倾暖心倏地一紧。 果然不出她所料,对方还有后手。 恐怕也是趁他们放松警惕之际,想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将详细情况说来。”林倾暖凝声道。 青墨点点头,便将自己探查到的都说了一遍,末了他又道,“四周都遍布了黑衣人,据属下暗中观察,人数还不少,我们的人只怕出不去了,小姐还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林倾暖又问,“府内情况怎么样,其他御卫没有发现吗?” “发现了,青禹正要来报,碰到了属下,属下便让他先回去了,不过对方暂时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 若不是小姐让御卫分散各处盯着,恐怕此时还发现不了对方。 这两日,林倾暖怕宁国公出事,不仅让宁国府的侍卫加强警戒,连她身边的二十名御卫也被派到了各个角落,以便有情况及时发现。 林倾暖微微点头,“我去找外祖父,你通知各院,让所有人,都去前院集合,暂时不要说原因,以免引起恐慌,”她眸色严肃,再次开口强调,“所有人,一个不要落。” 她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也明白,如果现在贸然派人出去求救,只会狼入虎口。 况且,府内也没那么多人手。 青墨立刻应道,“是,小姐!”说完便闪身不见了。 林倾暖拳头紧紧捏起,不管什么人,想要伤害宁国府,便先要过了她这关。 她刚要出去,想起了唐乔,连忙侧头看向他,“师父,您也——” “我同你一起去,”唐乔微微一笑,“即便不良于行,也可帮些小忙。” 林倾暖扯了扯嘴角,“谢谢师父。” 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还不确定,即便没有充足的准备,她也不能退缩。 前院! 宁老太君由大夫人扶着到了大厅,见府内几乎所有人都来了,正闹哄哄的交头接耳,显然都不知出了何事。 二夫人和三夫人看见宁老太君,连忙扶着她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宁老太君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多人?” 二夫人回道,“是暖暖说,要将府中所有人都集中到前院,具体是因为什么,媳妇现在还不知。” “母亲,暖儿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不妨等等看。”宁三夫人温声安慰。 宁老太君听说是林倾暖的意见,便点了点头,“让外面的人都安静下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宁三夫人答应道,“是!” 说罢,她便出了门,示意众人安静。 宁国府众下人见主子出来了,连忙停下了议论,一双双眼睛都看向宁三夫人。 宁三夫人清了清嗓子,扬声开口,“大家都安静,待会儿等国公爷和暖小姐来了,再作吩咐。” 下人愈发纳闷儿,这么晚了,难不成还有什么紧事不成? 否则为何将所有人集中到了这里? “三夫人,不知有何事要吩咐,老奴那里还有活计没有做完,若是耽误了可怎么办呢?”好一会儿,一名嬷嬷试探着问。 “是啊,我们来了都快一个时辰了,若是无事,不如就让大伙先回去吧!” 一个人起了头,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如今已是亥初时分,有的人手里还有活计没有干完,有的白日累了一天,往常都快要歇息了,如今都被叫到了这里,又不说什么事,众人心里都有些意见,不过终究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在心里暗自腹诽。 宁三夫人眉目一厉,“都住口,既然叫大家来这里,肯定是有事要吩咐的,大家耐心等着便是,胡乱猜测什么?” 主子都这样说了,众下人立刻便不敢再议论了,纷纷住了嘴,只得在院子里继续等着。 宁宛如带着寒儿跟随在宁老太君身边,心里不由有些担忧。 暖儿让她照看好寒儿,然后便不见了,她具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注意到,三叔和白慕也不在。 她正胡乱想着,便见几人自外面走了进来,领头的便是宁国公。 下人看见国公爷进来了,顿时又小声议论起来。 宁国公没工夫管他们,直接带着林倾暖几人进了大厅。 大厅里,宁老太君迎了上来,急声问,“怎么了?” 宁国公叹口气,向林倾暖道,“暖儿,你来说吧!” 林倾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宁老太君,开口解释,“外祖母,宁国府被包围了。” “什么?”宁老太君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顿时震惊不已,“谁敢对宁国府动手?”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可能,难道是—— 林倾暖微微皱眉,“现在还不知,不过应该和前几日宁国府被下毒的事有关。” 众人一听,顿时都有些气愤,看来对方真是亡宁国府之心不死。 只是那指使云瑶下毒的幕后主使又是谁?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宁三夫人连忙问。 不管对方是谁,总要先度过了这次危机再说。 林倾暖看向宁国公,“外祖父,您先吩咐下去吧,如今我们全府只能同仇敌忾,才可破了对方的阴谋。” 宁国公嗯了一声,便走向门口,向着众人沉声开口,“大家肯定奇怪,为何这么晚会将大家集中到这里?” 众下人见宁国公说话了,立刻便安静了下来,均抬头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 宁国公环视了众人一眼,继续道,“因为我们宁国府现在遇到了危险,唯有把大家集中起来,才能更好的保护好大家,除了有任务的,任何人都不准离开这里,违者,”他的声音骤然变的严肃,“家法处置。” 众下人在听到危险的时候便齐齐一惊,又见国公爷说的如此严重,甚至不惜动用家法,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难不成宁国府真的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不过心里虽疑惑,却无人敢问。 即便他们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危险,可主子的命令哪敢不听,于是都齐齐的应了声,“是!” 宁国公吩咐完,便侧头看向林倾暖,“暖儿,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林倾暖点点头,凝声问,“外祖父,府里现在有多少侍卫,多少暗卫?” 宁国公看向宁知礼,宁知礼连忙道,“侍卫有七十八名,暗卫有一百二十名。” 林倾暖又望向了青墨,“外面的黑衣人数确定了吗?” 青墨摇头,“目前还不能确定,对方都隐在暗处,只能大致估计,四周算起来,应是不下三百。” 对方人数众多,却又不攻进来,只是将宁国府团团围了起来,不让宁国府的人出去。 但林倾暖并没有侥幸的想法,对方现在不动手,不代表一会儿不会动手。 很大程度上,他们是在等,等着夜深。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她不是没想过去官府搬救兵,可又一想,对方必然在去官府的路上设了埋伏,而且,现在对方身份不明,她不敢贸然行动。 若对方是官府中人,亦或是皇家的人,那她岂不是引狼入室? 况且,如何出去还是一个难题。 她想了想,忽而将古月唤了过来,交给她一个令牌,凝声安顿她,“如果一会儿交手,你趁乱冲出去,拿着这个令牌去多宝阁找肖亦泽,切记,一定要想尽办法出去。” 第324章 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现在对方没有行动,他们的人出不去,只能等交战开始,再找机会了。 还好她有云顼给的行龙令。 古月立刻应道,“是,小姐!” “青墨,你带着三十名暗卫,守在后院,一旦对方开始发动攻击,试探交手,如发现不是对方敌手,立刻退回来,将人引到前院。”林倾暖冷声吩咐。 青墨答应着便急匆匆而去。 “白慕,你也领三十名暗卫,守在前门,遇到敌手,和青墨同样的处理方法。” 白慕答应道,“是!”说完便领着人离去了。 “三舅舅,你守左侧,古星,你守右侧,交手后,将对方引到前院空地上来。”林倾暖又凝声吩咐。 宁知礼和古星也立刻领了命令,带着人守到了院子两侧。 “青禹——” 一道人影蓦的落在林倾暖面前,向她抱拳道,“小姐,青禹在!” 林倾暖点点头,“你和其余十九名御卫都撤回来,护在大厅四周,如果对方要攻入,不惜一切代价挡住他们。” 她必须要保证府内人的安全,才好行事。 青禹大声应道,“是!”说罢便不见了踪影。 林倾暖让院子里所有的婆子丫鬟都进了大厅,好在大厅够大,容纳这么多人不成问题。 她又将所有男下人和侍卫集中到了一起,严肃吩咐,“各位,对方来者不善,我们必须同心协力,方可度过此次劫难,方有机会活命,所以,待会儿我发布的命令,所有人不得违抗,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那些下人心里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此刻见林倾暖一连下了好几道命令,这才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敛了神色,齐声道,“是,暖小姐!” 林倾暖满意的点点头,“好,接下来,你们认真听我吩咐,准备好东西后,每个人都要在指定位置待命,不得有违。” “是!”众人连忙领命。 林倾暖又同他们详细说了一遍接下来要做的事,众下人便纷纷去准备了。 林倾暖回到大厅,神色凝重的看向宁国府众人,“待会儿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出去,我向你们保证,除非我死,绝不会让对方伤害你们一分一毫,但是——” 她的眼神骤然凌厉,看向那些丫鬟和婆子,“若是你们不听命令,私自闯出去,那便不要怪我没有提前警告,对方都是专业杀手,你们对上,只有丢命的份儿。” 她的声音冷冽森寒,“即便你们能顺利逃脱,事后我也绝不轻饶,明白了吗?” 对方人多,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准备,只能就府内现有的人,现有的东西进行布置抵抗。 这些丫鬟婆子平日里忠心不假,可到时候若是被吓住了,难免不会做出冲动之事,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有可能破坏她的计划,所以,她一定要提前和她们晓以利害。 那些婆子和丫鬟早就被这一连串的阵势吓呆,此刻一听林倾暖的话,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惊恐,连忙应道,“是!” 话既已说明,林倾暖又走到宁国公和宁老太君跟前,向他们笑了笑,温声安抚,“外祖父,外祖母。” 她又看向了几位舅母,视线最后落在了宁宛如和寒儿身上,“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让对方伤害到你们,待会儿你们一定不要出去,我自有办法对付。” “不行,我们同你一起出去,哪能让你独自面对?”宁老太君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开了口,都要跟着林倾暖出去。 林倾暖连忙阻止,费了好大力气,言明他们出去只会拖累她,众人这才暂时勉强同意待在大厅里。 “暖儿,你也要小心,一定不能有事!”宁老太君知道她有本事,可又怎么放心的下她一个人面对。 她紧紧握住林倾暖的手,坚定的看向她,“如果我们逃不掉,也要在一起。” 宁国公也沉声道,“一旦抵挡不住,你就退回来,对方要杀,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 “对,我们宁国府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宁三夫人连忙道。 宁大夫人和宁二夫人虽然没说话,可也是一脸无畏。 林倾暖心里感动不已,怕他们担心,便故作轻松的一笑,“没那么严重,我们都不会死。” 她不会让他们有事的,便是拼了这条性命,她也要护他们周全。 宁宛如握了握林倾暖的手,忧心安顿,“你一定要小心,”她看了宁老太君一眼,隐晦的提醒,“别忘了,有人要你平平安安的。” 寒儿也紧紧拉住了林倾暖的手臂,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林倾暖摸摸寒儿的头,向宁宛如一笑,“我知道。” 为了云顼,她也会保护好自己。 但前提是宁国府的人要安全。 安顿好大厅中的人,林倾暖便走了出去。 她身子纤细高挑,明明年纪不大,脊背却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的坚定无比,众人瞧着她的背影,忽然就有了信心,有了希望。 连那些婆子和丫鬟的心,也不自觉安定了下来。 这样的暖小姐,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大厅的门缓缓合上,林倾暖站在台阶上,眉目渐渐冷了下来。 不管是谁,尽情来吧! “三小姐,准备好了?”唐乔偏过头,淡然的看向她。 林倾暖勾了勾唇,“当然,”她又歉然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今天躲不过去,倒是连累师父了。” “既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强行将我带回来。”唐乔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 林倾暖闻言,知道他没有在意,心底那丝歉疚便也烟消云散了。 她不乐意的向他扬了扬眉,“若是我不带你回来,你早就落入云璃的手中了,还能在这里过得如此逍遥?” “三小姐的意思是,我还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那是——”林倾暖说着,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她转过身,认真的看向唐乔,“师父,您不用和我客气,若是不介意,您可以同我长辈一样,叫我暖暖。” 唐乔难得愣了一下,低声呢喃,“暖暖么?” 林倾暖点点头,末了又笑着问,“怎么,有问题?” 唐乔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我不过比您大个八九岁,怎么就成了你的长辈?” “八九岁怎么不是长辈了?”林倾暖惊讶,“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忽而转头向他笑了一下,“师父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孝敬您的。” 唐乔脸色明显黑了黑。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而低低一笑。 师徒,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和唐乔聊了两句,林倾暖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她拍了拍腰间的镖囊,向唐乔笑道,“师父,我们今日便合作一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说罢,她便飞身跃起,直接上了屋顶。 唐乔摇头笑了笑,转着木轮往旁边移了两步,却刚好挡在了大厅门口。 第325章 伏击 宁国府外! “堡主,我们何时进攻,宁国府内似乎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鬼面人冷着脸向另一名黑衣人道。 那黑衣人嘴角噙出残忍的笑意,“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们一个也逃不了,冷香堡,幽冥谷两大势力的围攻,宁国府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鬼面人闻言,也是得意一笑,“堡主说得对,之前派了一群三流杀手沿路拦杀,都让他们狼狈不堪,今晚出动的都是精锐,宁国府不过一群废物,又有什么法子应对?” 他有些可惜,若不是有一多半人被他派出去追杀云顼了,今晚便是将宁国府夷为平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除了他们幽冥谷,还有冷香堡。 “谷主说得对,”黑衣人勾了勾唇,“今日,就看贵谷的表现了。” 宁国府以为他想用毒杀他们,却不想,他怎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那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否则,他也不会找云瑶那么一个废物。 天下皆知冷香堡善毒,若是宁国府的人被毒死了,他冷香堡岂不被连累进去? 他可没这么傻,让幽冥谷一家得利。 鬼面人微微一笑,“堡主放心,不过贵堡别尽想着做那渔翁,我们今日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我幽冥谷败败了,那一切将前功尽弃,你们冷香堡也讨不了好。” “当然,”似是想到什么,黑衣人的拳微微捏紧,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宁国府的人,必须死。” —————— 子正二刻,宁国府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大厅中的人等了半响,见外面安静如初,心里又有些怀疑了,可因着各位主子在,也没人敢乱议论。 宁大夫人见宁老太君神色有些倦怠,便将她扶着靠在椅子上,关切开口,“母亲,要不您先睡会儿?” 宁老太君摇摇头,“暖儿他们还在外面守着,我睡不着,大家要时刻保持警惕,不得放松。” 宁大夫人只得点头应了。 林倾暖坐在房顶上,虽然看似漫不经心,精神却一丝不曾放松,时刻保持着警惕。 越是容易放松的时候,便越有可能出事,对方,恐怕也是在等着这个时候。 子时三刻,四周忽然有了动静。 林倾暖瞬间弹起,大厅门口的唐乔也收回神思,脸上出现少有的郑重,手指探向了镖囊。 埋伏在各处的宁国府侍卫和小厮,看见林倾暖的举动,也不由开始紧张起来,虽是深夜,身上却暗暗出了一层薄汗。 宁国府四周,无数黑衣人飞快的跃入府内,立刻便同隐在各处的暗卫交起了手。 青墨刚一交手,便暗叫不妙,这些人,比他们在路上遇到的要强十倍还多,而且,对方的人数竟然不下百人。 他心惊不已,这还只是后院,那么其他三面,人数恐怕比这里只多不少。 在折了两名暗卫之后,他当下便不再抵挡,示意剩余的人退回前院。 前院的白慕见对方人数比己方多了数倍不止,只勉强抵挡了一阵,便想起了林倾暖的吩咐,立刻向后退了回去。 左右两侧的宁知礼和古星也是如此,刚交手便察觉不敌,纷纷向前院而来,后面的黑衣人紧追不放。 暗卫们一入前院便隐藏了起来,黑衣人进了前院,只看见一名坐着木轮的年轻男子,正立在大厅前面,目色沉冷的盯着他们。 众黑衣人心中顿时便有些轻视,只是还没来得及冲杀过去,对方便素袖一扬,数枚暗器瞬间打了出来。 林倾暖知道这只是其中一拨人,因为回来的只有青墨一行,于是便不再留情,配合唐乔洒出了暗器,想趁着机会能多杀几个是几个。 同时,她给暗中的古月使了个眼色。 古月得令,立刻向后院方向掠了出去。 那里的黑衣人都到了前院,应是对方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了。 林倾暖和唐乔二人联手,饶是黑衣人身手矫捷,也有不少人中了暗器,只是因着黑衣人太多,他们即便全力抵挡,也不过是仅仅暂缓了对方的攻势。 林倾暖并不着急,只不住的打出暗器。 不少黑衣人向唐乔攻了过去,可他的暗器实在太过厉害,而且前院也不算是特别空旷的地方,不能全部杀过去,故而院子里的黑衣人一时也拿他没法子。 青墨见黑衣人队形微乱,立刻带着暗卫又杀了进去。 林倾暖因在屋顶,刚开始并没有被黑衣人发现,可没多长时间,便那些黑衣人便发现了她的存在,立刻飞身向她杀了过去。 林倾暖抽空又撒出一把暗器,便开始左右挪腾,避开对方的攻势。 残雪出手,划过一道银魂,几名黑衣人立刻被挡住,同她交起了手。 林倾暖并不恋战,她知道现在的重点是什么。 牵制所有的黑衣人,才是她的目的。 她飞快的跃起,将几名黑衣人远远的甩在后面,又一次扬出了暗器。 正在这时,其他几个方向的黑衣人也赶了过来,有几名暗卫飞的慢了些,直接被刺中摔了下去。 林倾暖眸色一暗,立刻掠回屋顶,神色冷然。 四面飞来的黑衣人约有三四百人,再加上之前的,至少四五百人,直接将前院塞的满满的,不少黑衣人醒悟,飞掠而起,打算从四周将大厅包围起来。 赶回来的暗卫和青墨等人居高临下,直接将对方压制在院内。 那些暗卫虽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可因着居于高处,一时倒也没能让对方突破上方的防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林倾暖知道,对方人多,不过须臾便会冲上来,于是她立刻扬声下令,“行动。” 话音未落,她便飞快的掠了下去,将唐乔带上了屋顶。 与此同时,前院屋顶和墙上出现了无数人,有的手持弓箭,有拿着石块,有的三四个人抬着大锅,有的拿着菜刀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能杀人,能伤人,府内所有的物件都被他们拿了出来,齐齐的或砸或射或倒向了院子里的黑衣人。 黑衣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功夫高强,平日里,这些东西哪里能伤的到他们? 可此刻,前院地方就这么大,黑衣人进来,几乎是人挨着人,哪里有躲闪的空间? 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当头打下,而且上方还有那些惹人烦的暗卫,他们哪里躲得过。 于是场面开始滑稽起来,不少响名江湖的高手,竟然被弓箭,被菜刀,甚至是被石块打中,当然,受伤的居多,直接死了的寥寥。 毕竟,躲开要害之处,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最惨的还是被锅里的东西浇透的黑衣人。 那油锅里是滚烫的油,虽然因为有一会儿了,温度有些下降,可杀伤力依旧巨大,被浇中的人,即便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再无战斗力。 功夫再强,也是肉体凡胎,如何不怕? 林倾暖和唐乔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暗器不住的打出去,因为没有躲闪的地方,不少黑衣人中招。 她瞧着场中,有些可惜的摇摇头。 第326章 是在等救兵么 宁国府的暗卫不多,而且对方又是如此强劲,所以她不能将外祖父他们安顿到另一处,防止对方声东击西。 否则,外祖父他们如果不在大厅中,她浇了油,再放火,恐怕瞬间便可烧死对方大半。 如今大厅虽然被铁板自里面挡着,可若是着了火,屋内的人必然也逃不出去,她不敢冒险。 她环眼四周,忽而跃到墙上,自一名小厮手中接过了强弓,拈起三枚利箭便搭了上去,只听嗖嗖嗖三声,正中三名黑衣人胸口。 那箭的力道在射中第一人后犹不减,直接又穿过那人的身体,插入了后面的人。 同时三支箭,竟然连杀六人。 旁边的小厮几乎都看呆了。 林倾暖不停手,又是几枚利箭射出去,黑衣人立刻又中招。 这弓是大舅舅的,一直放在库房,有六石重量,一般人拉不开,但对于林倾暖来说小菜一碟,她前生半世都在战场上,这样的兵器,信手拈来。 她瞧着这小厮一直拉不开弓,便替了他来,直将箭筒里的利箭都射完,这才收回了手。 黑衣人发了狠,又一次向上冲了起来,还有不少人是打算从门口冲出去。 这时候,众人手中的东西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很多人更是手臂发酸,投掷出去的武器也失了准头,而黑衣人又是拼了命的往上闯,所以暗卫只挡了几个回合,便被黑衣人冲了出去。 好在他们不知院中虚实,一时不敢再冲杀,便纷纷落在了院外。 林倾暖见状,抬手让众侍卫和小厮回到院子,护在大厅前面。 不少人没趁手的利器,直接自院中死去的黑衣人手中抢过了剑,里一层外一层,将大厅门口护了个水泄不通。 “摆阵!”林倾暖又冷声吩咐。 府内暗卫听到命令,立刻跃了下去,飞快的在院子摆好了阵。 这些暗卫不似那些侍卫小厮,功夫不错,又有一定交手经验,林倾暖提前给他们讲解了阵法,为的便是现在。 经过刚才的伏击,黑衣人被打死不过五六十名,可伤者却不少,现在都退到了外面,一时不敢再攻进来。 正在这时,一名鬼面人走上前来,阴沉的眼神扫向了众人,骂道,“废物,还不快上。” 黑衣人得了命令,立刻又涌入了院中,因着场地狭小,而且方才又有不少人伤了,所以现在冲上来的只有一百余人。 林倾暖微微松口气。 还好对方不是全部冲上来,毕竟,在绝对的实力和人数优势面前,任何阵法都无法抵挡。 她带着唐乔,飘然落入院中。 众暗卫连忙迎上了对方。 黑衣人此刻不敢再轻敌,个个沉着应对,宁国府暗卫顿感压力倍增。 但因着这阵法分左中右三路,分别由青墨居中路,左右两路各由白慕和古星两面策应,林倾暖和宁知礼以及唐乔负责掩护,一时同对方倒也杀的难解难分。 双方足足打了两刻钟,互有死伤,黑衣人见攻不进来,便又退了回去。 这时,对方之前受伤的人也渐渐恢复了战斗力,正跃跃欲试的要继续发动攻击。 林倾暖神色愈发凝重。 暗卫已经有二三十名战死,剩下的也不同程度的受伤,连白慕和古星,身上也有了伤口。 即便如此,剩下的人也没有一个退缩,依旧守在最前面,勇敢的面向敌人。 可是黑衣人,至少还有三四百人。 对方若是一起攻上来,这些暗卫根本就不是对手。 院里的侍卫和小厮个个脸色惨白,他们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强悍。 这里面,大部分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第一次见到杀人,胆子小的,几乎已经吓得站立不住。 大厅内,即便四周被铁板围住,可屋里的人还是听到了外面的战斗,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在黑衣人攻进来的时候,屋内的灯便熄灭了,周围一片黑暗,愈发加剧了他们内心的恐惧,不少嬷嬷丫鬟,竟然小声哭了起来。 林倾暖略略思索了番,忽而走向前去。 “小姐——” “暖儿——” 宁知礼和青墨连忙轻唤。 林倾暖摆摆手,在最前面站定。 她微微抬眸,冷然的看向那鬼面人。 若是她猜的不错,这个人,恐怕是黑衣人的首领。 “阁下何人,围攻我宁国府,有何目的?”她朱唇微启,绝艳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 鬼面人冷冷一笑,“自然是要灭你宁国府满门。” “呵!”林倾暖嗤笑,“好大的口气,敢灭我宁国府,你可曾想到后果?” “后果,”鬼面人薄唇似乎愉悦的勾了勾,“后果便是宁国府以后将不复存在,至于林三小姐么,你若是将我伺候好了,我倒是可以留你一命,让你在我府里做一个美妾。” 他的话音刚落,青墨脸上便浮起重重怒意,立刻持剑要攻向他。 林倾暖抬手扯住青墨,将他拉了回来,淡笑开口,“本小姐可不喜欢丑的,阁下不妨将面具拿下来让本小姐瞧瞧,若是长得好看了,本小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若是太丑,那本小姐恐怕瞧着都要吐了。” “三小姐果然伶牙俐齿,只是不知过会儿,你还有没有闲情逸致再同我斗嘴。”鬼面人丝毫不在意她的讥讽。 林倾暖眸中冷意划过,“让我猜一猜,阁下是幽冥谷,还是冷香堡呢?”她微微一笑,“宁国府乃大楚国公府,若皇上知道宁国府出了事,你说你们这些江湖宵小还能躲得过朝廷的搜捕?” 鬼面人面具下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怎么猜得到的? 当然,不过须臾,他便将心里的那丝犹豫压了下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猜出来,就更不能留了。 “到时候三小姐都死了,还有谁会去告诉当今皇上?”他不以为然的瞧向了她,“你不会以为仅凭这几个末流角色,便能挡住我吧?” 说着,他向林倾暖身后的暗卫努了努嘴。 那些暗卫见状,立刻都愤怒的盯着鬼面人,大有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们是不如这些杀手,可也是身怀绝技之人,如何能被人看轻了去? “阁下未免太过猖狂,你的这些人,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些无能之辈而已。”唐乔摇着木轮,走到林倾暖身边,神色淡然的瞧向鬼面人。 鬼面人目光冷厉的看着唐乔。 刚才他可是瞧得真真儿的,这个残废,可是打出了一手绝世无双的暗器,杀伤了他不少人。 “唐家庄的人也参合进来了?”他扬了扬眉,冷笑着问道。 心里却是有些顾忌,若是唐家庄,那他就要掂量掂量了。 唐乔摇摇头,“在下仅代表自己,同旁人并无干系。” 林倾暖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他若是承认了,不管唐家庄是不是真的在此,都可以震慑对方一番,可他却没有,反而仿佛要急着同唐家庄撇清关系。 难不成他同唐家庄有仇? 那他为何会唐家庄的功夫,而且还能被云璃用来威胁唐家庄? 鬼面人一听顿时放了心,又抬眼轻蔑的看向林倾暖,“三小姐就是找了这么一个残废帮你?” 听到对方说自己是残废,唐乔面色不变,反倒是林倾暖,有些愠怒的盯着他,“他便是腿脚不便,收拾你也绰绰有余。” 他是她的师父,旁人如何侮辱得? 唐乔闻言,不由侧头看了她一眼。 鬼面人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并未受她所激。 林倾暖和唐乔对视一眼,心不由有些沉。 他们二人两次想要激怒对方,对方却并不上当。 看来单打独斗,是要行不通了。 “三小姐如此拖延时间,是在等救兵么?” 空中一道声音蓦的响起,林倾暖倏然抬头,便见一人自半空中被抛了下来。 林倾暖下意识要后退,犹豫了一瞬,却还是上前将那人接住了。 她定了定神,立刻看向怀里的人,待瞧清楚她的面容时,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第327章 一局定胜负 被掷下来的正是古月。 她被林倾暖派出去找玲珑阁支援,不想却被黑衣人拦住了去路,对方人多,她冲了几次冲不出去,便打算退回来。 不想忽然出现了一个异常厉害的黑衣人,她同对方不过对了数招,便被对方一剑刺中胸口,没有了战斗力。 林倾暖见古月双眸紧闭,心下一慌,连忙将手指放于她的鼻端,见她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有气息,这才微微心安。 “古星,将古月带进去,赶快为她疗伤。”林倾暖淡声吩咐。 古星立刻领命,上前将古月扶起来,带回了院子。 阵势有缺,宁知礼不用林倾暖说,便自觉补上了古星的位置。 林倾暖这才抬眸看向了来人。 他一袭黑衣,黑巾蒙面,甫一看去,同其他黑衣人没有任何区别,可她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 古月是御卫,功夫自然不差,即便不敌,也不会被对方擒住,除非对方的功夫远远在她之上。 而且,他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沉冷孤寂,阴狠嗜血,完全不含一丝感情,仿佛人命在他手中,不过草芥。 “阁下何人?”林倾暖冷冷开口。 她宽大的衣袖下,拳头不自觉捏起。 一个鬼面人已经让她忌惮,如今又多了一个棘手的对手,今日想要脱险,恐怕很难。 而且如今看来,宁国府四周还有人埋伏着,所以她无法再派人出去寻求援助。 那黑衣人面巾下的唇似乎微微勾了勾,“我是谁,林三小姐也没必要知道了,左右你就要死了,既是死人,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阁下既然肯定我今日会死,难不成连告诉我的勇气都没有么?”林倾暖微微一笑,面色从容镇定。 黑衣人仿佛瞧出了她的目的,沉冷一笑,“你不用激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他轻蔑的扫了眼林倾暖身后的暗卫,“林三小姐就这么点儿废物,还想同我较量,当真是自不量力。”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忽而似笑非笑的看向林倾暖,“如果三小姐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宁国府所有人的命,那我就饶了其他人,如何?” 林倾暖冷笑,“你觉得你这话本小姐会信?” “既然已经逃不掉,三小姐又何不试试?”黑衣人眼中划过一丝兴味。 林倾暖沉默! 如果对方说话算话,她自然不会顾惜自己的性命,可她知道,对方是不可能放过宁国府的。 他们都已经围住了宁国府,又怎么会同她谈条件? 但这并不妨碍她可以趁机利用一番。 所以她不过略一思索,便沉声开口,“可以,只要你说话算话。” “暖儿——” “小姐——” “暖小姐——” 后面的人听到她的话,顿时急了。 青墨想都不想的掠到林倾暖身边,急声道,“小姐,您不能信他们的话。” 就算要死,也该是他死。 宁知礼索性直接将林倾暖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暖儿,你怎可如此糊涂?” 白慕也向林倾暖摇了摇头。 暖小姐一向聪慧,这个时候怎么犯了糊涂? 对方知道暖小姐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所以打算兵不血刃,先除去她。 林倾暖向几人笑了笑,“我自有分寸。” 黑衣人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还有隐隐的,解气。 他刚要开口,不想院内忽然传来了一道怒沉的声音,“阁下若是想战,我宁国府所有人奉陪到底。” 林倾暖心中一惊,下意识回头,便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其他人自门内走了出来。 原来,大厅中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却听的清晰,在听到对方要暖儿性命的时候,他们再也待不住了,简单一商量,然后便一起出来了。 宁国府的人,要活一起活,如果活不了,那就一起死,哪有让暖儿独自承担的道理? 那些丫鬟和婆子原本吓得六神无主,此刻见各位主子都不怕,顿时心生豪气,也跟着走了出来。 大厅中的人既已出来,护在大厅四周的御卫便也出来了,不过却还是分散在前院四周,防止黑衣人偷袭。 “外祖父,外祖母,几位舅母,你们怎么出来了?”林倾暖连忙迎了上去,急声问。 宁国公捋了捋胡子,无畏的向那黑衣人道,“宁国府岂有贪生怕死之辈?你们若是要杀,便放马过来吧!” 宁老太君也朗声道,“我宁国府的人生死一起。” 宁大夫人揉了揉林倾暖的脑袋,慈爱开口,“我们哪能一直让你护着,更不能让你为宁国府失了性命。” 其余人也是一脸凛然,连小小的林倾寒,也不曾有丝毫害怕。 林倾暖眼角微微湿润。 她答应对方的要求,是有别的打算,可她的亲人们,却因为她的一句话,便不顾自身安危,出来一起陪她,此刻她的心仿佛被置于沸水里,滚烫的厉害。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所以不过片刻,她便努力压下心底的各种情绪,示意他们稍稍退后,然后转身面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看到宁国府众人的行为,眸色不由暗了暗。 林倾暖看向他,朗声开口,“如今我宁国府众人皆在此,出去找援助的人也被你挡了回来,你既要我死,换宁国府众人性命,我也同意,不过我们不妨换个法子。” 宁国府众人听她依旧坚持如此,不由急了,刚要阻止,唐乔却先一步开了口,“大家不如听她先说完。” 宁国府众人闻言,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哦?”黑衣人颇有兴趣的挑了挑眉,“三小姐说怎么玩?” 林倾暖向前走了两步,“你我二人交手,一局定胜负,如何?” “三小姐是要拿宁国府所有人的性命同我赌?” 林倾暖勾了勾唇,“我若是输了,自然无法再管宁国府的事,但是我若赢了,阁下便要让这些人退去,不得再为难宁国府。” 这意思,便是要以命搏了。 黑衣人瞧了她一瞬,忽而笑了,“三小姐相信我?” “自然,我没得选择不是么?”林倾暖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眸色漆黑沉静,让人瞧不清里面的神色。 信,怎么可能信? 可唯有这样,她才有机会便宜行事。 “好!”黑衣人爽朗一笑,“三小姐的挑战,我应了,不过嘛,你同他交手便是,我不喜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女人。”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鬼面人。 林倾暖嘲讽道,“我当以为,阁下应是最喜欢欺负弱小。” “呵呵,看来三小姐似乎很是愿意被我欺负,”黑衣人笑的意味深长,“不如等这事了了,我们换个方式如何?” 他这话说的轻佻,林倾暖顿时怒了,一枚七叶梅花便向他打了过去。 黑衣人很轻松的便接了下来,还向林倾暖扬了扬手,“三小姐的礼物,我收下了,既然你要动手,鬼面,你便陪她玩玩。” 第328章 交手 青墨此刻恨不得立即上前将这个活剐了,只是碍于小姐的命令,不得不生生忍了下来。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亲手了结他。 鬼面人心里颇为不舒服,他是冷香堡堡主,自己也是幽冥谷主,同样的地位,不过是合作,他凭什么命令自己? 更何况,现在他们胜券在握,林倾暖不过才不到一百人,而且俱不是自己的对手,即便利用阵法又如何,若是己方这三四百人一起冲上去,他们哪里还能活着出去? 更何况现在宁国府的人都出来了,林倾暖必然会心有顾忌,不敢全力以赴。 可他,却偏偏应下了和林倾暖的比试,还要让自己上,若不是现在不便发火,他早就同他翻脸了。 幽冥谷,未必比冷香堡弱多少。 “你什么意思?”他忍了许久,觉得还是不能让他这么胡闹下去,既然要杀,那就痛快的将人杀了就是,何必如此婆婆妈妈。 黑衣人不悦的看了眼鬼面人,淡淡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玩玩。” 比起杀了林倾暖,他更愿意折辱她的尊严,看着她绝望,看着她对他求饶服软,这样岂不是更好玩? 更何况,他也没打算放过宁国府的人,左右他们也逃不了,他何不趁机先羞辱林倾暖一番,再处理她也不晚。 更深一层,他不知这幽冥谷主的功夫深浅,若是能趁机试探一二,不就是意外的收获? 鬼面人何尝不知他心里的打算,当下便拒绝,“要打你打,我不打。” “呵!”黑衣人也不着急,冷冷嗤笑,“既然如此,那你们的人上便是,我也不是非要他们的命。” “你——”鬼面人顿时怒了。 他们的话,林倾暖听的清楚,她心里顿时恍然,原来今日来袭击宁国府的是两拨人,怪不得高手这么多。 原本她是要缠住这个最为厉害的对手,不想他却让她同那个鬼面人交手。 她本还有些失望,只是想着那个鬼面人瞧着也不好对付,若是能试探一番也不错,于是便没有拒绝。 如今听了他们的对话,她倒是有些希望这鬼面人能拒绝黑衣人的提议,如此一来,他们发生内讧,自己就会有机会。 可鬼面人犹豫了一瞬,却同意了,他冷冷瞥了眼黑衣人,“希望你记住我们的合作。” 他同意的原因,不过是觉着林倾暖一个小姑娘,身手能有多好,之前只是仗着会唐家庄的暗器罢了,只要自己不给她出手的机会,制住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等擒住了她,再收拾宁国府也不晚。 毕竟,他也想趁机折辱林倾暖一番,让这个素来狂傲的小丫头输在自己手上,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见鬼面人走了出来,林倾暖便要出去。 “暖儿——”宁老太君下意识唤住了她,其他人也是一脸担忧。 这里面很多人都没见过林倾暖的身手,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会功夫,此刻见她要挑战那个鬼面人,顿时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林倾暖安抚的向宁老太君笑了笑,“无事,外祖母,我有分寸。”她环视众人一眼,朗声安慰,“大家不必担心。” 说罢,她又走向了唐乔,蹲下身,向他无声的说了句,“师父,若是我有事,这里就交给你了。” 三舅舅聪慧睿智,却更体现在朝堂和生意上,而且他的功夫顶多只和宁国府的暗卫差不多。 青墨自会统领所有御卫挡住黑衣人,那么后面的布局,便只能交给师父。 师父的聪明才智,不亚于三舅舅,功夫本事,不亚于青墨。 也因他不良于行,所以才更容易被对方忽略。 唐乔神色微凝,淡声问,“你有把握?” 林倾暖苦笑,“没有。” 她的确没什么把握。 她不知道对方的功夫路数,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身份,所以,她只能尽力。 “你靠过来些!”唐乔瞧了她一瞬,忽而开口,“我有话同你说。”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师父应是要说重要的话,怕被对方听到。 她连忙向他靠近了些许,抬眸看向他。 唐乔却微微低头,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见林倾暖一脸茫然,他微微一笑,“暗器和剑术同出唐家庄,路数也大同小异,你若用心领会,自然会明白其中的诀窍,我刚才给你的几句口诀,你记住了。” 林倾暖不过想了片刻,便明白了唐乔的用意,她眼神一亮,忽然就有了信心。 “师父放心,我一定不会输。” “我听说,当今太子殿下对林三小姐一往情深,不想林三小姐竟然在府中养了个小情郎,既然如此,等我杀了你,待会儿一定送他去地下见你,也好让你们做一对鬼鸳鸯。”鬼面人笑的嘲讽。 林倾暖眉目骤然凌厉,腰间残雪瞬间划出,冷斥道,“休要胡说,我和师父岂是你能污蔑的?” 说罢,她便化作一道银光,快速向鬼面人袭了过去。 唐乔眸底浮起一丝担心。 对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激她,让她冲动恼怒,失了理智。 她平日冷静持重,可遇到云顼的事,难免不会上了对方的当。 不过既已交手,他也无法干预,只得略略向后退了些许,手臂背向身后,暗暗动了动手指。 须臾,一名御卫静悄悄落在了唐乔身边。 看见林倾暖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鬼面人嘴角微微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林倾暖,果然上当了。 那个残废在教授林倾暖功夫,他如何不知? 虽然听不到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可后来的话,他却听得真真儿的。 他并不惧怕林倾暖,也不惧怕那个残废,他担心的,是唐家庄的功夫,所以他才会出言嘲讽,适时打断。 他静静的等待着,掌心内力缓缓凝聚,只要她一靠近,他立刻便可将她击毙,结束这场战斗。 林倾暖如夜空中一道白芒,快速的向鬼面人飞去,眼见要贴近对方,她手中的剑忽然一转,直刺改为横扫,同时身子一转,再次凌空跃起,瞬间便来到了他的后方。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在激怒她,所以她便将计就计,假装自己被激怒。 还有一个原因,这里人这么多,她必须解释清楚她和师父的关系,不能让人误会。 鬼面人刚要出掌,便见林倾暖消失了,紧接着,背后有杀气袭来,他立刻向前跃开,转身又是一掌。 林倾暖不得不躲开,将身子在空中一折,再一次持剑向他攻来。 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七八十招,不分胜负。 鬼面人内力雄厚,掌风凌厉阴毒,而林倾暖身子轻盈,剑术超群,虽然内力稍逊,但仗着轻功了得,竟也一时让对方奈何不得。 宁国府的人在惊奇感叹林卿暖有这样厉害的身手之余,都忍不住替她担心起来。 刀剑无眼,她若是伤了怎么办? 围观的众黑衣人也看的渐渐入迷,几乎忘了自己的任务。 那名领头的黑衣人表面云淡风轻,可心里却不由骇然,没想到林倾暖的功夫竟这么强,能和幽冥谷主一时打个平手。 虽然长久下去,她必然会输,但对于一个常年养在闺阁的女子,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他忽然觉得,以前太小看林卿暖了。 第329章 幽冥谷主的真实身份 她是林府的小姐,从未听说学过什么功夫,如今竟这般厉害,不管是轻功,还是内力,亦或是剑术,都像个江湖大家。 而且,她的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现在能抵挡住幽冥谷主的攻势,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她丰富的交手经验。 这样的对手,让他不得不忌惮。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以及几位宁夫人满脸担忧,他们现在顾不得作任何猜想,只暗暗祈祷,暖儿不要有事。 青墨的眼神始终锁在林倾暖身上,他拳头紧紧捏起,暗下决心,只要小姐有危险,他立刻冲上去,绝不会给对方以可趁之机。 唐乔瞧着她身形灵活的躲来避去,微微皱眉。 这样下去,她的体力必然不支,恐怕对方,也是在刻意损耗她的体力。 他教她的口诀,虽然不能让她一时完全掌握唐家剑法,可凭着她的聪慧,若是能从中领略到什么,也未必不能胜了对方。 不要让我失望,暖暖! 唐乔猜的不错,林倾暖此刻并没感到丝毫轻松。 她虽然躲过了对方的攻击,却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外人看着他们打的难解难分,可只有她知道,她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 这个人,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杀手。 她忽而跃高几尺,趁机打出几枚暗器,掠上了高墙。 对方轻易的躲过暗器,鬼影面具下的脸上,隐隐浮起几分怒意。 林倾暖竟然这么难缠。 他立刻冷声吩咐,“将剑扔过来。” 一名黑衣人闻言,立即向鬼面人掷出了宝剑。 鬼面人接了剑,顿时又向林倾暖攻了过去。 林倾暖闪躲开来,一面打出暗器,一面细细琢磨师父刚才教给她的口诀。 她本就学过唐家庄的暗器功夫,如今略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残雪换了个招式,迎上了对方。 两人又是一阵激烈的打斗,林倾暖初步掌握了唐家剑法,剑势凌厉多变,刁钻诡异,比刚才的招式精进了不少。 鬼面人剑术一般,但剑气阴狠,林倾暖在几次都差点被他扫到以后,便不敢再同他直接交锋,靠着灵巧的身形和精妙的剑法克制住了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倾暖知道不能继续耗下去,她眼珠一转,忽然向对方卖了个破绽。 对方果然上当,持剑便刺向了她。 林倾暖拼着受伤,硬是不躲不闪,直接迎着他的剑掠了过去,手腕一翻,五枚七叶梅花打出,分取他全身各处大穴,然后剑人合一,直接化作白虹刺向了他。 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两人齐齐落于地上。 林倾暖的剑直接刺入鬼面人肩窝,而对方的剑,则刺入了青墨的胁下。 但因着林倾暖的残雪是化作暗器打出的,所以刺的要比对方的剑深了好几分。 林倾暖见青墨替她挡了剑,心中大惊,立刻一脚将鬼面人踢出去,然后扶着他掠了回去。 她凭着受伤也要打伤对方,为的便是速战速决,否则再打下去,她必然不敌。 而且,她算一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青墨会替她挡这一击。 原本她计划的是,对方的剑会刺入她的肩膀,可因着青墨个子比她高了不少,所以那剑便刺入了他的肋下。 好在刺的不深。 她抬眸看向青墨,隐含急色,“你怎么样?” 青墨向她淡淡一笑,刚要说没事,却蓦的感觉胸口一窒,彻骨的阴冷瞬间涌入体内,他不由眉头紧皱。 林倾暖瞧着他脸色不对,连忙将手指搭在他的脉上,不过须臾,她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飞快的扯开他的束腕,果然,他手臂上的肌肤已经隐隐泛出青色。 熟悉的伤情,她眸中瞬间划过一丝恍然。 原来是他! 林倾暖出手将青墨的几处大穴封了,让人将他扶着退向了后面,然后才转身看向那鬼面人。 鬼面人受了她一剑,刚要让人止血,忽然感觉伤口有些发痒,顿时大惊,“你用了毒?” 林倾暖冷冷一笑,“对付你们这群强盗,我当然做了万全准备,你现在最好不要用功,否则,不出一刻钟,你就会毒发身亡。” 鬼面人唇角划过一抹冷意,目光阴狠的盯着她,“果然最毒妇人心。” “那也比不上你,”林倾暖神色沉冷,“将内力注入剑中,让我的人受了你的暗算。” 若不是青墨为她挡了去,那么受伤的就是她。 这个人果然狠毒。 “你最好将解药交出来,否则,你的人也会死。”鬼面人咬牙切齿的盯着林倾暖。 他内力自带阴毒,对方只要中了,便活不过两日。 “你错了,”林倾暖嘲弄开口,“我的人不会死,但你若是不赶快回去解毒,就一定会死。” 见鬼面人不为所动,她又冷笑,“你别以为拿住我就有解药,我可没有现成的解药,但是配方,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她飞快的说了几味药,然后向他勾了勾唇,“将这些药放在一起,熬四个时辰服下,便可以解毒,但是这期间你不能再动用内力,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她倒是想直接毒死对方,可这个人明显是个头领,若是他死了,剩下的人必然不受制约,而且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滥杀无辜为他报仇,所以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他若是想活,那么只能回去配解药,这药配起来简单,却需要熬五个时辰,如此一来,他就没有时间再围攻宁国府。 鬼面人怀疑的看向她,“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林倾暖笑,“毕竟堂堂幽冥谷谷主,我还是不敢惹的。” 听她竟然道破了他的来历,鬼面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过因戴着面具,旁人并没有发现。 “贵谷的幽冥掌果然厉害,还可以通过剑术使出来,小女子真是佩服。” 一直旁观的黑衣人颇有兴味的看向林倾暖,“我倒是想知道,三小姐是如何勘破他的身份的。” 林倾暖轻蔑一笑,“很简单,冷香堡善毒,若是中了我的毒,怎会如此惊慌,况且,幽冥掌乃幽冥谷绝学,虽然他通过剑术使了出来,却仍是瞒不过我。” 更为重要的是,这两个月,幽冥谷一直缠着她不放,所以除了幽冥谷,她想不到别人。 她转向鬼面人,眸色冷然,“你若现在走,我保你能活,但你若是执意留下同宁国府为难,那便等着让人为你收尸吧!” 她倒要看看,这幽冥谷主还敢不敢再留下来。 鬼面人此刻担心自己的毒,当然不会选择留下,他想了想,忽而将一名黑衣人招到了跟前,冷声吩咐,“你留下,带着人继续围剿宁国府。” 那人还没来得及答应,鬼面人便听到了林倾暖的冷笑。 “幽冥谷主还真是亡宁国府之心不死,”她光森寒的盯着他,“你不要逼我,否则,我不介意将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第330章 又一帮黑衣人? 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将幽冥谷的人都带走,可现在既已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那她何不利用一番? 鬼面人先是一惊,随即便沉冷开口,“你知道什么?”其中隐含的杀意,让在场的人不自觉为林倾暖捏了一把汗。 林倾暖却不怕,她神色嘲讽,“你的身份并不难猜,第一,见过你本尊出手;第二,见过你以幽冥谷主的身份出手;第三,会功夫,识得你的幽冥掌;第四,懂医术。” 她微微一笑,“不巧,本小姐刚好满足这四个条件。” 鬼面人沉默了半响,忽而醒悟,阴狠的盯着林倾暖,“上次那个人是你?” 他当然知道幽冥掌会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在平日里很少使用,只有在扮作幽冥谷主的时候,才会打出幽冥掌。 可有一次例外。 他在皇宫感觉有人偷听,情急之下用了幽冥掌,但他有信心杀了对方,便也没有在意。 不想云顼那个御卫却被一个蒙面人给救走了,他原以为那蒙面人也是御卫,如今看来,应该就是林倾暖。 原本他也并不怎么担心云顼会猜出他的身份,因为幽冥掌和江湖上许多毒掌都类似,若非医术高超的人,绝对不会找出其中的差别。 而会医术的人,未必会功夫,只能诊出受伤的人中了阴毒。 所以他紧张了一段时间,见云顼没有什么动作,便放宽了心。 如今,林倾暖却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他如何不急,如何不怒? 若是可以,他想立刻杀了林倾暖,如此一来,她便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秘密。 可他中了毒,不能再用内力。 林倾暖见他想起了上次的事,便向他淡淡一笑,“阁下的脑子还不算笨,所以你现在戴不戴面具,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青墨的内伤和上次青灵受的伤一模一样,她瞬间便猜出了这鬼面人就是兰隐轩。 上一次她不知道幽冥掌,所以让他躲过了,可现在,她对八大势力的情况都了解的非常详细,所以他再使出来,便瞒不过自己。 况且,联系到幽冥谷对自己几次三番的追杀,虽然表面上是被秦氏雇的,可这幽冥谷难免没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她基本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如今听他承认了,她心里不由一冷。 幽冥谷的帐,她过后再同他们算,左右他们跑不了。 而现在,她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只能先将幽冥谷支走。 兰隐轩拳头狠狠的捏起,面具下的脸上青筋暴露,阴狠的眸子死死锁住林倾暖。 若是他没受伤,若是冷香堡的人不在这里,即便林倾暖说出来,他将这里听到的所有人灭了口就是。 可是现在,他不仅不能动用武功,还要防着冷香堡。 虽然是合作,可他知道,冷香堡未必安了什么好心。 所以他想了一瞬,便果断开口,“撤——” 幽冥谷的人听到兰隐轩命令,立刻便跟着他快速离开了,场中的黑衣人顿时少了一多半。 余下的,只剩不到二百人。 林倾暖微微松口气。 宁国府所有的人也重重松了口气。 不少人心里都对林倾暖暗暗折服,三小姐果然厉害,不过须臾,便让大半的黑衣人自动退了去。 唐乔略带赞赏的目光落在那单薄消瘦的背影上,嘴角一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林倾暖重新望向之前的黑衣人,讽笑开口,“你的搭档走了,难不成你还要留下,用这区区一百多人对付我宁国府?” 黑衣人唇角微微翘起,不见丝毫惊慌,“三小姐觉着,我这么些人,还对付不了你这些残兵败将?” 他倒是没想到,林倾暖竟然三言两语就劝退了幽冥谷。 当然,他也好奇,幽冥谷主到底是谁? 不过没关系,待会儿等抓住她,他有的是法子让她开口。 林倾暖退回到门口,沉冷一笑,“即便是残兵败将,阻你片刻还是没问题的。” 她忽而跃上了围墙,视线向后院扫去。 她现在体力大损,青墨古月受伤,而其他暗卫,也是不同程度的负了伤,所以要护住这么多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所以她便在交手前,将自己的法子暗示给了师父,让他趁着他们交手之际,派人去后院,将房屋点燃。 她并不愿用这个法子,一则宁国府会因此而被焚之一炬,二则一旦烧起来,必然会连累周边府邸。 但她没有法子,外面都是对方的人,他们冲不出去,只能通过放火来吸引外面的注意,只要百姓和被巡街的官兵发现,那么就会惊动官府,官府的人来了,对方必然不敢再猖狂下去。 可这一切需要时间,需要他们尽力去抵挡住对方,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更久。 所以他们还是会有伤亡。 但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总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她现在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直沉到了谷底。 因为她并没有看到火光,一丝都没有。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望向了唐乔。 唐乔接收到她的目光,便知御卫没有按时点燃房屋。 他知道事情出现了变化,却并不知是为何。 那个御卫,他已经派出去了。 在场之人都不知道林倾暖忽然跃上围墙是什么意思,包括那名黑衣人。 但他心里忽然浮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林倾暖没有见到火光,便又落回了院子里。 既然要决一死战,那便来吧! 只是她刚一落地,便见又有无数黑衣人落在了院中,动作矫捷利落,迅速封锁了各个出口和要点。 一名戴着青色面具的黑衣人,无声落地,缓缓走向场中,准确的说,是走向了林倾暖。 宁国府的所有人,脸上都浮起紧张之色。 好不容易退了一拨黑衣人,不想又来了一拨,这该如何是好? 林倾暖抿唇看着来人,没有躲避,也没有防守,就那么沉静的瞧着他。 她之所以没有防范的原因,是因为最后来的这些人,虽然看似落在了各处,却俱是防守黑衣人的最佳位置。 她的心里忽然浮起了一个猜测。 果然,那青色面具的人走近她,向她淡淡一笑,“三小姐,没事吧?” 听到他的声音,林倾暖忽而笑了。 这一晚上,她笑了很多次,却多数是冷笑、嘲笑、苦笑,可现在,她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如释重负的笑。 “没事,你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肖亦泽温笑,“待会儿向你解释。” 说罢,他回身看向黑衣人,笑意微凉,“没想到冷香堡竟然敢对宁国府动手,不知这事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冷香堡还能不能继续存于世?” 闻言,林倾暖唇边浮起一抹冷意,果然是冷香堡。 冷香堡主眸中明显划过一丝紧张,不过却迅速隐而不见,向他客套一笑,“青龙堂主竟然也在此,真是失敬。” “所以以后你若是不想遇到我玲珑阁,便不要动宁国府,”肖亦泽笑意不达眼底,“你敢伤宁国府任何一个人,我玲珑阁都会让你冷香堡从这个世上消失。” 他悠闲的转了下手上的折扇,“当然,也要等你今晚能顺利逃脱再说。” 冷香堡主丝毫不怀疑玲珑阁的手段,这几年交手以来,冷香堡处处落于下风,完全被玲珑阁压制。 玲珑一出天下动,不是说着玩的。 “是么?”冷香堡主勾唇一笑,“那本堡主便要试试了。”他话未说完,便已出手,直接向着肖亦泽攻了过去。 肖亦泽闪身一退,躲过了他的袭击,刚要出手,不想冷香堡主却忽而转向了林倾暖,林倾暖早有防范,抬腿便扫向他,冷香堡主被踢中腰身,却顺着她的力道飘然而出,直接向着宁宛如而去。 第331章 遁逃 林倾暖大惊,可再想要拦着他,却是不及。 宁宛如原本是站在靠里的地方的,可刚才林倾暖和兰隐轩交手的时候,她担心林倾暖,不自觉走出了被御卫围着的保护圈,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倾暖身上,所以没有人看到她。 冷香堡主却是注意到了,所以他连着向肖亦泽和林倾暖出了虚招,为的便是将宁宛如抓住。 唯有抓住她,他今日才可脱身。 宁国府所有人瞬间大惊,没想到对方打的竟然是宁宛如的主意。 “如儿——”宁知礼要去救,可他离的最远,压根就赶不及。 不得不说,冷香堡主这招实在是高,接连骗过了肖亦泽和林倾暖两人。 但他不知道,场中除了他注意到宁宛如的动静,还有一个人也注意到了。 他早就发现她站的地方比较危险,可因着这两日她根本就不理他,所以他也不敢同她说话,况且场中局势万变,他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但一双眼睛,却时刻关注着她。 正因为如此,在冷香堡主转向宁宛如的时候,他同时也动了。 白慕只比冷香堡主晚一步,可因着他挂心宁宛如,硬是抢在冷香堡主之前挡在了宁宛如的面前。 宁宛如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未褪去,便见白慕和冷香堡主在她面前已经刷刷刷交了三次手。 白慕挡住对方已是不易,如何能及时调整状态,更何况冷香堡主比他强出不少,这三招,他硬生生接了下来,身上已多了三处伤口,每一处都深可见骨。 不过冷香堡主也成功被他逼退。 “白慕——”宁宛如愣了一瞬,见白慕摇摇欲坠,连忙扶住他,神色急切。 白慕白着脸向她笑了笑,“我没事!”说完,便直愣愣倒了下去。 宁宛如下意识扶住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白慕,你不要吓我。” 她是在同他赌气,可也没想让他受伤。 如今见他就这么倒在了她的面前,生死不知,她心里哪还有什么气,只剩下满满的害怕。 宁国公连忙让下人将白慕扶到里面,让府医为他包扎伤口。 白慕倒下的时候,肖亦泽和林倾暖已经迎上了冷香堡主,同他交上了手。 冷香堡的人见状,立刻要杀上来救他们的堡主,却被玲珑阁的人截住,双方立刻厮杀起来。 护在各处的御卫见宁国府的人没了危险,便也掠了过去,帮助玲珑阁的人一起对付冷香堡。 双方衣衫基本相似,好在肖亦泽提前做了准备,让玲珑阁的人都带上了特有的标记,所以场面虽然混乱,也不会误伤。 上百名玲珑阁的好手,再加上二十名御卫,冷香堡哪里是对手,即便他们剑上有毒,可冷香堡和御卫都同他们交手多年,怎么会没有防备? 不肖半个时辰,冷香堡的人便被斩杀殆尽。 冷香堡主看到场中的情形,顿时大惊,再也顾不上防守,况且肖亦泽和林倾暖联手,他根本就没什么胜算,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扬手甩出几方物什,转身便逃。 唐乔见状,随手一扬,将那东西打了下来。 肖亦泽折扇出手,对着冷香堡主便袭了过去,正中他的脊背。 冷香堡主身子趔趄了一下,忍着痛没有回头,继续往外逃去,林倾暖不甘心,一枚柳叶刀拈在手中,对着那仓皇而逃的背影再次发出去。 冷香堡主听到身后风声袭来,连忙将身体拔高一尺,想要躲过去,不想那柳叶刀甚是刁钻,仿佛料到了他会向上躲一般,中途折了个弯,追着他也向上而去,正中他的臀部。 冷香堡主感觉屁股被人扎了一刀,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只得暂时忍着,带着刀越过了高墙,瞬间没了踪影。 林倾暖没有继续追上去。 她虽然也想将这冷香堡主除去,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宁国府众人的安全,所以不管是她,还是肖亦泽,都没有撇下宁国府的人去追。 战斗终于结束,宁知礼指挥下人将受伤的人抬回去,先统一安排到前厅,让府医方便医治。 剩下的人,则烧水的烧水,帮忙包扎的包扎,一起忙了起来。 林倾暖无视那些投向她身上的或是感激或是钦佩,亦或是仰慕的目光,刚打算让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先回去,宁国公却先一步开了口,“暖儿,你不必管我们,自去忙便是。” 知道她会医术,肯定是要帮着医治众人的,所以他便主动揽下了其他活。 府中经过大乱,人心不稳,自然还有诸多事要忙。 所以即便他心底有再多的疑问,也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林倾暖,便急匆匆去忙了。 大家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他以后再问暖儿便是。 宁国府的其他人,则愣愣的瞧着林倾暖,半响不知该说什么。 今夜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下来。 而暖儿的表现,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 林倾暖知道众人心里的震惊与不解,尤其是外祖父。 她默了一瞬,看来不给他们一个解释,是说不通了。 但现在不行。 林倾暖将其他想法暂时抛于脑后,向肖亦泽感激笑道,“今日多谢肖堂主搭救,若不是玲珑阁及时赶到,恐怕我们还有一场恶战,甚至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肖亦泽温笑,“ 三小姐不必谢我,是阁主临走的时候安顿,要阁中兄弟留意京城动静,特别是关于宁国府的,得知有人袭击,我便组织了人马过来营救。” 他有些歉然的看向她,“我们先收拾了外面的人,赶到府里的时候,你正和幽冥谷主比试,我当时忍着没出手,等着你将幽冥谷激走,然后才现身,为的便是将冷香堡一网打尽。” 他带的人不多,无法同时消灭两股力量,索性便杀一放一,争取最大的胜利。 而且对方人多,若是集中混战,难免不会伤到宁国府众人,所以他便等林倾暖计谋得逞,然后才现了身。 “那后面放火的御卫也是你的人阻止的?”林倾暖含笑问。 肖亦泽也笑,“我都来了,总不能让你将宁国府再烧了吧?这府烧起来快,可建着却麻烦。” 林倾暖点头,“肖堂主说的是。” 送走肖亦泽和玲珑阁的人后,林倾暖刚要去前厅,不想脚下却踩了一方柔软的物什,她惊了一跳,连忙跳开,定睛一看,竟是几节软蛇。 唐乔转着木轮走到她跟前,淡声解释,“这是刚才那位冷香堡主掷下来的东西。” 被他用暗器打了下来。 林倾暖凝神看向地上的蛇。 这个东西她不是第一次见,上次在谢府已经见到过。 看来上次那人就是冷香堡主无疑了。 “师父,您也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他毕竟腿脚不便,况且也交了一晚上手,必然累极。 唐乔淡笑,“ 你不必管我,自去忙便是。” 林倾暖见他不回去,只得点点头,先去了前厅。 毕竟还有很多伤员等着她医治,府医一个人,医治不过来。 这一仗打的不轻松,宁国府的人伤了不少,侍卫和小厮倒是伤的不多,毕竟是伏击。 可暗卫却不同了,他们是直接同对方对上的,除了有三十八名当场死亡,剩余还有五六十名受伤,其中十二名重伤。 好在他们受的都是刀剑之伤,有中了冷香堡毒的,林倾暖也及时给了解药,没有了生命危险,其余的,止住血,好好养着便是。 而二十名御卫因护着大厅,只是最后同对方交了手,所以受伤者寥寥。 但古月古星和青墨却都不同程度受了伤。 古月是剑伤,伤在胸口,流了很多血,好在及时止住,也不会危及生命,有菱歌在跟前照看着。 古星也是皮外伤,没什么要紧,养几日便好了。 只有青墨,他剑伤事小,体内的阴毒事大,而且必须要林倾暖亲自医治。 另外,还有白慕,也受了不轻的伤。 救治刻不容缓。 林倾暖和众人忙了半夜,终于将所有伤者安顿好,府内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天在不知不觉中已大亮,宁知礼又吩咐将战死的暗卫厚葬,抚恤了他们的家人,这才回了院子歇息。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了各自院子。 林倾暖帮忙包扎好了伤者,便去了青墨的屋子。 青墨受的是内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他的治疗比较繁琐,所以林倾暖只是先控制住了他的伤势,将他放在了最后医治。 第332章 其实是因为一个奇怪的梦 林倾暖进了屋子,洛舞立刻迎了上来,“小姐——” 洛舞被林倾暖派过来照顾青墨。 林倾暖点点头,急走过去,见青墨状态尚算好,还清醒着,便将银针拿了出来。 “小姐,您先去歇息会儿吧,属下能扛得住。”青墨见她眉宇间隐有疲色,便忍着难受开口劝道。 林倾暖动作不停,将他衣衫解开,开始在他胸口施针,随意回答,“不碍事,你的伤要紧。” 阴毒通过全身经脉游走,最后汇集在胸口,这是幽冥掌的最为明显特征。 也是最佳的治疗时机,所以她不能再耽搁下去。 感觉到她的靠近,而且自己还光着上身,青墨顿时脸色通红,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别乱动,”林倾暖目光没有离开银针,神色严肃的强调,“我在施针。” 青墨顿时不敢再动了。 他呆了一会儿,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的脸上,开始偷偷打量她。 他很少有机会靠她这么近。 自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正好看到了她的侧颜。 因着一夜未曾休息,她的鬓发有些乱,贴在脸颊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她的肤色很白,是那种不施粉黛、天然的白,白的晶莹透亮,白的温华润泽,仿佛一块上好的美玉。 她的鼻子很小,很翘,自侧面看去,刚好可以看到她小巧的鼻尖。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望向了那双沉静从容的凤眸,那里面似乎酝酿着无数让他沉迷的东西,面对朋友时的温暖和煦,遇到敌人时的冷漠凌厉,而此刻,那里面似乎含着认真、凝重、沉着、还有淡淡的关切。 这关切,是对他的吧? 那长而卷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微微轻颤,让人不自觉心生怜惜。 他觉得,他的心似乎又沉沦了些。 沉沦在那让他迷失的漩涡里,不可自拔。 她的衣袖无意中扫过他的胸膛,他骤然回神。 见她还在认真施针,似乎完全没感受到他的视线,他连忙敛了神色,脸颊隐隐有些发烫。 林倾暖施完针,先是吩咐洛舞出去打水,然后抬眸看向了青墨,温声道,“你没有上次青灵伤的重,再施两次针便可恢复,”她微微一笑,“也可能是和你的百毒不侵有关。” 这阴毒并非毒,其实是被对方内功所伤。 御卫所修内功均属阳性,可兰隐轩的内功却是阴性,又结合了旁门左道的一些修习方法,阴阳相克,所以对他们的伤害非常大。 但青墨这次却不如青灵那么严重,也许是因为兰隐轩通过剑术将阴毒打了出来,效果大打折扣,也有可能是因为青墨本身的体质,她暂时还不能确定。 她说完话,见青墨脸上浮起失望的神情,不由惊讶了,“怎么,你是嫌伤的不够重?” 青墨连忙摇头,红着脸解释,“属下是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姐。” 他怎么能让她知道,他是因为没有青灵的伤重,不能让她继续为他治伤而失望。 还有两次,他只能这么靠近她两次。 林倾暖眸光温暖,“没有,你很尽责,”她忽而又正色的瞧着他,“以后不要再为我挡剑了,你的命也是命。” 对于青墨,她心中总怀着一种歉疚,希望他这辈子可以有一个好的结局。 “小姐,如果属下死了,你会为属下伤心吗?”青墨蓦的开口。 虽是玩笑的话,可眸中却隐含认真之色。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浅笑,“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她自椅子上起来,往外走了几步,“所以这辈子你好好活着便是,没那么容易死。” 青墨沉默了一瞬,连忙敛了神色,“是!” 他想,他该是满足的。 出了青墨的屋子,林倾暖先回听雨轩补了一觉。 醒来已是午后,她寻思着先去裕院一趟。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疑惑,她总要给他们个解释。 再拖下去愈发麻烦,好在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先糊弄过去的法子。 她先去客院找了唐乔。 路上,唐乔神色微露不解,“你去你外祖母那里,带着我做什么?” 他稀里糊涂被她推出来,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 “当然是拿师父当挡箭牌啊!”林倾暖向他狡黠一笑,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她的理由,足够说服外祖父和外祖母,当然,师父这一环节是少不了的。 唐乔瞥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找我从来就没什么好事。” “怎么会,”林倾暖连忙否认,末了又笑嘻嘻的看向他,“我当初若是不去找你,你哪有这么聪明可爱的徒弟?” 唐乔抿了抿唇,对她的自恋无话可说。 林倾暖觉得,通过这次并肩作战,她和师父之间的信任又多了一层,准确的说,是她对他的信任。 “师父,”她想了想,忽而开口,“其实我刚开始认你做师父,是有目的的。” 见唐乔不语,她又继续解释,“我是为了学暗器,还有,为了探查你的身份。” “你每次找我,都有目的。”唐乔静默了一会儿,一点儿不给她留面子。 林倾暖:...... 她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可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林倾暖忽而停了脚步,神色认真,“你不说你的身份,肯定有你的苦衷,我不会再试探,等你愿意同我说了,我再知道也不晚。” “若是我一辈子不愿意说呢?”唐乔也停了下来,眉梢微挑。 林倾暖不以为然的笑了,“那我就一辈子都不去探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只要我知道,你是我的师父就够了。” 从今以后,她会真心将他当做师父。 唐乔沉默了一会儿,“明日卯时,别忘了,”顿了一瞬,他又添了一句,“除了暗器和唐家剑法,其他的,我也教不了你了,不过你的内功修习,我还能指点一二。” 这些年,他的剑术日趋荒废,唯有暗器和内功,比五年前精进了不少,对她应是有些帮助。 林倾暖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师父,你不会以为,我和你说这么多,是为了学你的功夫吧?” “不是,”唐乔淡笑,“我如今要这身功夫也没什么用,平白耽误了,倾囊交给你,也算有了传人。” 不是唐家庄的传人,是他唐乔的传人。 林倾暖含笑点头,“是,师父,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她寻思着,该怎么说服师父将腿治好呢? 到了裕院,林倾暖见宁国公和宁老太君都在,不多时,宁知礼和宁宛如也到了。 表姐一直在陪着白慕,是她专门让她过来的。 宁老太君瞧见林倾暖神色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昨日操劳了一夜,一时哪能歇的过来,于是便让她继续回去休息,林倾暖却摇摇头,忽而向宁国公和宁老太君跪了下去。 她知道,她身上的这些变化,总要给他们一个解释,否则,她和她亲人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而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宁老太君见她跪下了,顿时一惊,连忙要扶她起来。 林倾暖却摇摇头,抬眸示意了下宁国公。 宁国公会意,立刻让所有下人退了下去。 见唐乔是林倾暖带过来的,他目光闪了闪,终是没说让他也出去。 “外祖父,外祖母,三舅舅,”林倾暖沉声开口,“你们一定奇怪我的身上为何会发生很多变化,其实是因为一个奇怪的梦。” 第333章 在你的梦里,我的结局是什么 众人惊讶的瞧向林倾暖。 林倾暖看着宁宛如解释,“其实这个梦,表姐也做过。” 说着,她简单将前世的事叙述了一遍,旁的都没有提,只说云璃做了皇上和宁国府最后的结局。 说罢,她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向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因着我和表姐都做过这样的梦,我觉得有些奇怪,便开始提防云璃。” 她早就和表姐说好,让她配合她。 宁宛如点点头,“我也梦到了类似的事,所以告诉了暖儿,结果才知道我们都梦到了。”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面面相觑。 原本他们不会相信这些事情,一个梦而已,可如儿和暖儿都梦到了,那又怎么解释?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如果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警示,那么,他们就一定要阻止云璃做皇上,不管是为了大楚,还是为了宁国府。 最后的继位者,只能是云顼。 宁知礼被她的话惊的一愣一愣的,半响反应不过来。 这个梦太过荒谬,云顼是太子,云璃怎么可能做了皇上,就算是云瑜,也比云璃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可暖儿和如儿说得郑重其事,他又不得不信。 “那——那你为何会医术和武功?”宁国公不愧是三代帝师,见多识广,这样荒诞的事,他没多会儿便接受了。 当然,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宁国府输不起。 只是他有一点不解,即便他没有明着支持云顼,可暗中也是有的,又怎么会选择中立? 他想了一会儿没想通,也不在意,若是能想通,便不是梦了。 左右宁国府如今已经明着支持了云顼,这个梦对他的决定几乎没什么影响。 倒是暖儿,忽然远离了云璃,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梦吧? 林倾暖笑了笑,温声解释,“医术是我自学的,至于功夫,”她看了眼唐乔,又向几人道,“外祖父,外祖母,三舅舅,暖儿正式同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父,叫乔三,从几年前开始暗中教我功夫,如今因着仇家追杀,他无处可去,不得已才同我回了宁国府。” 唐瞧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乔三,亏她想得出来。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这才恍然,原来暖儿早就开始学功夫了。 “师父以前好胜心强,总是爱同人交手,受伤了便由我为他治疗,时日一久,我的医术也增进不少。”林倾暖又笑着解释。 唐乔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觉得,自己跟着她来给她背锅,就是个错误。 这下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再也没有疑问,怪不得暖儿同这位乔先生的关系这样好,怪不得她会那么多东西。 “乔公子,你既是暖儿的师父,又是寒儿的老师,以后在宁国府安心住下便是,即便你的仇家来了,宁国府也能给你庇护。”宁老太君慈笑着开口。 尤其这一次宁国府化险为夷,他也出了不少力。 宁国公也捋了捋胡子,赞同点头,“府中的暗卫,还要再培养些。” 这次,他深深意识到了暗卫的重要性。 而且府里还折损了那么多,得尽快补上。 唐乔只得配合她,感激笑道,“多谢国公爷、老太君厚爱。” 宁知礼其实还有些疑问想要问唐乔,比如他当时听那鬼面人说他是唐家庄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想着他是暖儿的师父,终究是没好意思问。 宁国公细细端详了唐乔一会儿,忽而问道,“乔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唐乔温笑,“许是乔某长的太过普通,国公爷见过相似之人也说不定!” 林倾暖不由看了他一眼。 他这长相还叫普通,谦虚的过分了吧? 宁国公犹疑的收回目光,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之前他没仔细观察过这位乔公子,所以才没注意到他的长相,如今瞧着,真是越看越觉得,自己真的见过他。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罢了,左右他是暖儿师父,他也该相信他的。 从裕院出来,林倾暖将唐乔推回了客院。 唐乔沉默了半响,开口纠正,“我不叫乔三。” “那你叫什么?”林倾暖无辜的挑了挑眉,“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能帮你起一个了。” 唐乔顿时没话说了。 好吧,还是就乔三吧! 他犹豫了一瞬,忽而问道,“那个梦,是真的?” 林倾暖没想到他会提起那个梦,便点点头,“真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云璃也是他的敌人。 “我想知道,在你梦里,我的结局是什么?”唐乔又问。 林倾暖愣了愣,没有说话。 “你的梦根本就不完整,有很多,你都没讲。” 林倾暖自他对面坐下,淡笑着看向他,“师父您成精了不成?” 见他正眉目淡然的瞧着她,显然是等着她的答案,她抿了抿唇,“您怎么知道我的梦里有您?” 唐乔薄唇微吐,“直觉!” 她突然的出现,坚持将他带回来,还有,他从小到大做的那个梦。 林倾暖顿时败下阵来。 “你被云璃带回去,他将你关到了地牢,用铁链锁着,每日用酷刑折磨你,最后,你应该是死了吧?” 她没看到他的结局。 她和他,不一定谁先死的。 唐乔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是不是去看过我。” 林倾暖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您怎么知道?” 她只见过他一次,是因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脸还是完好的。 后来她再偷偷去的时候,他已经被毁了容。 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认出了他那双废腿。 “直觉!”唐乔又说出了这两个字。 林倾暖顿时有些无语,师父这直觉还真是太神奇了些。 她不愿多谈前世,便只敷衍的说了句,“看过,梦里我觉得您有些可怜,去瞧过几次。” 那时她是真的同情她,趁云璃不在的时候,她偷偷拿了些伤药还有食物给他,还陪他说了会儿话。 “师父,若是无事,那我先回去了。 见时间不早,想着寒儿昨日可能受了些惊吓,她便起身向唐乔告辞。 唐乔点点头,末了又出言安顿,“明日卯时,别忘了。” 林倾暖笑着答应,“师父放心,学功夫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 说罢,她便离开了。 唐乔瞧着她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恍惚。 从小到大,他一直重复做着一个噩梦。 梦里,他被铁链锁着,周围阴暗潮湿,而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直都好不了。 而且,他吃的都是馊饭,连喝口水的自由都没有。 如今,他犹记得梦中的那种绝望。 可他这般坚毅的人,又怎么会轻言放弃,所以一直苦苦支撑着。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做的梦,每每都在半夜被吓醒。 他父母早亡,是大哥一手将他带大。 可这样的事,他怎好意思同大哥提起,只能自己学着去克服那种无尽的恐惧。 后来,他便不再害怕那个梦了,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姑娘的出现。 那个姑娘第一次是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也就是将他折磨的体无完肤的那个男人。 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旁人唤他殿下。 第334章 唐乔的执着 那是他在梦里见过的,除了那个殿下和那些看不见脸的守卫之外,唯一的人。 一个可以看见脸的姑娘。 她长得很好看,即便他如今活到二十四岁,她也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梦里的她,似乎有些惧怕那个殿下,又似乎带着刻意的讨好。 也许是好奇,她仅仅问了几句关于他的事,那位殿下便有些不耐烦,转身离开了。 那个小姑娘刚要跟上,想了想,却又折回到他跟前,小声问他,“你疼不疼?” 他用沉冷的目光望向她,她似乎被他毫无感情的眼神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向后缩了缩,不过却没有躲开他。 她的眼神中带着同情怜悯,是他此生最为讨厌的眼神。 可他没想到,在后来的梦里,他会无数次想到这个眼神,她那如小鹿一般清澈而善良的眼神,是这个世界对他最后的善意。 后来,他被那个殿下戳瞎了眼睛,毁了容,毒哑了嗓子,除了耳朵还能听到声音,他几乎同一切隔绝。 可悲哀的是,他还活着。 带着一身伤屈辱的活着。 可他庆幸自己还能听到。 因为那个小姑娘,后来又来了。 她似乎是偷偷的来,没有同那个殿下一起,他听到她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她问,“是你吗?” 他躺着不动,任由她叨叨絮絮的在他旁边说着话。 她说,我给你带来了吃的和伤药,还有水。 她说,殿下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他只是有苦衷。 她还说,等我以后同殿下在一起,会求他放过你。 然后说着说着,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又讲起她的委屈,讲她的为难,讲她心里的苦楚,可唯独没有说那个殿下一句坏话,甚至一直在为他辩解。 她还说她很对不起另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是她的夫君,她原先是恨着他的,可渐渐的,恨没那么深了,歉疚却越来越多,到现在,她都已经分不清是恨多一点,还是亏欠多一点。 她来的次数不多,一共也不过四五次,每次隔的时间都很久,仿佛有半年或一年那么久。 那是他唯一期盼的事情,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 甚至于,即便她一直在为那个殿下辩解,他也喜欢听。 因为她,是身处黑暗中的他,心中唯一的亮色。 他开始后悔,后悔当初能看见她的时候,没有多看她一眼,能同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回答她的话。 后来—— 他微微闭眼,脸上浮起一丝隐忍的痛苦。 后来似乎发生了很多事,那个小姑娘,也再没有来,而他,似乎也被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关着。 直到最后一次—— 几年以来,因为其他感官的丧失,他的耳朵变得极为灵敏。 也因为她的声音是他最为期待、最为难忘的,所以他一听便可以听出来是她。 她仿佛被人押着,关在了隔壁。 她最初似乎不敢相信,一直在哭着闹着,可最后,她慢慢接受了这个结局,开始变的平静下来。 她离他这样近,可他却没有丝毫开心,因为他心里难过,也担忧。 为她难过,替她担忧。 可他没想到,最后发生的事情,几乎让他丧失了所有生的欲望。 她被关了两日后,一个陌生的女人来找她了。 他之所以知道过了两日,是因为牢里的侍卫给他送了两次饭。 那个殿下不让他死,每日用一顿饭吊着他。 从其他人的口中,他知道了,来找她的那个女人,是当今皇后。 先皇驾崩,新皇即位。 那个女人似乎恨极了她,用各种恶毒的话羞辱她,用各种残忍的事情刺激她,还让人将她的四肢砍掉,将她的舌头拔掉,将她的脸毁去。 他就在隔壁,听着她痛到极致的惨叫,听她苦苦哀求,听她哭的撕心裂肺,最后,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但他知道,她很痛很痛,是那种无法忍受的痛,因为这一切,他几乎全部受过。 他听不到的原因,是因为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可是他知道,她还活着,像他一般,屈辱的活着。 再后来,她被人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而他因为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也很快的死去,他的灵魂似乎脱离肉体飘了起来,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守卫将他的尸体拖着扔了出去。 他似乎还飘到了隔壁,飘到了那个关过她,折磨过她的地方。 那是他的执念。 可他什么都没看到,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已经干涸的血迹,以及那留在他耳边的最后的,已经远在天际的惨叫。 这个梦,他从小做到大,一直伴随着他,不断的重复,有时候几乎让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对梦中那个小姑娘,他分不清是什么感情,只知道,她是他梦里唯一的支柱,甚至已经蔓延到现实。 哥哥几次三番劝他娶亲,还给他介绍了不少武林世家的姑娘,其中也有漂亮可爱的,温柔善良的,武功高强的,清丽高冷的,可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想着,此生,恐怕他不会再成亲了。 大哥总说他少年老成,可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活过一回了。 后来他想着,若是当时听了大哥的话,乖乖成了亲,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不会给唐从安陷害他的机会。 大哥同他,也不会形容陌路。 而他,更不会有家难回。 但他万万没想到,梦里的人,会出现在现实中。 他被人围攻,因着事先未曾料到,暗器也所剩不多,他无法抵挡住对方的攻击,关键时候,她出现在他面前,救了他。 当她摘下面巾的时候,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那张脸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他一眼便认了出来,即便她显的比梦中要稚嫩许多,脸上的神色也比梦中要坚毅冷然许多,可他还是知道,那就是她。 他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自己心中的震惊,故作冷淡的拒绝了她的要求。 她说要带他回去,说要保护他,说不能让他被三皇子带回去。 他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梦。 那个三皇子,是不是就是梦中那个折磨他的“殿下”?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因为在回京的路上,他见到了那位三皇子的真面目,果然是那个将他折磨致死的人。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梦中的她,显然是喜欢着三皇子的,可现实中,她为何要同他作对,仿佛仇敌一般?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见到了她,那个他从小梦到大的姑娘。 即便她对他各种猜疑,各种试探,甚至将他拘在了宁国府,可他却依旧甘之如饴。 他虽身怀残疾,但想要离开这里,也不是难事,但他知道,自己不愿。 她在梦中给了他温暖,那他在现实中,便还她一生的守护。 就算是以师父的身份,他也无怨。 不强求,不打扰。 第335章 传言 翌日卯时,林倾暖赶到的时候,唐乔果然已经又在等她了。 “师父,我们今日学什么?”林倾暖走到唐乔跟前,笑着问。 唐乔微微抬头,见她一身白衣劲装,齐腰墨瀑用簪子绾成了单螺,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他眉头微微一顿,双指间忽而多了一枚飞蝗石,对着她的肩膀大穴便打了出去。 林倾暖在他抬手的时候便有了防备,立刻向后滑出数尺,侧身避开,然后震惊的瞧着他,“师父,您怎么了?” 唐乔不说话,见她躲开了,立刻又是几枚飞蝗石打出,直取她身上各处穴位。 林倾暖顾不得再问,只得又闪身避开。 暗器不断袭来,刚开始还是飞蝗石,后来渐渐是飞针、七叶梅花、三棱锥,到最后,连柳叶刀也招呼过来了。 林倾暖也从最先的游刃有余,到神色凝重,再到眉头紧皱,直到最后,她几乎已经手忙脚乱。 “师父,我躲不过了,您手下留情啊!”林倾暖急急避开一枚贴脸而过的七叶梅花,扬声求饶。 唐乔却置若罔闻,下手毫不犹豫。 林倾暖求饶无果,只得咬牙继续躲避。 躲着躲着,她便摸索出了他出手的规律,心里刚浮上一丝喜意,唐乔却又打乱了之前的节奏,林倾暖顿时又手忙脚乱起来。 几轮下来,林倾暖已经比较能轻松躲避各种暗器了,即便他的手法刁钻无比,她也能熟练的应付,不被打到。 如此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桌上再无暗器,唐乔这才收了手。 林倾暖气喘吁吁的落下来,开口埋怨,“师父,您下次再要我试炼的时候,能不能先说一声,我还以为您改主意,不想让我学您的功夫,要杀人灭口呢。” 唐乔神色严肃,“敌人攻击你的时候,可不会同你打招呼,”见她额头上薄汗淋漓,他微微一顿,自怀里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休息一刻钟,接着再练。” 林倾暖浅笑着取出自己的帕子,随意拭了拭,“不用了师父,我自己有,哪能用您的。” 唐乔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将帕子放回怀里。 “师父,待会儿我们还继续练吗?”林倾暖扫了眼石桌,暗器好像都被打出去了。 “你先将这些暗器捡起来,然后我们再练。”唐乔神色淡然的吩咐。 林倾暖瞧着地上以及墙上洒的无数暗器,顿时苦了脸。 她就知道,师父的功夫没那么容易学。 唐乔见她脸上难得出现这样的神情,眸中噙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片刻后,林倾暖只得去将暗器一一拾起来,交给唐乔,于是新一轮的练习又开始了。 ...... 等练完功夫回了听雨轩,林倾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痛了,仿佛打了场硬仗一般。 这也难怪,这两个时辰,她不是躲暗器就是捡暗器,师父的手法又非普通人可比,异常刁钻,有几次她走神,差点没躲过去,还挨了一顿批。 不过收获也是满满的,现在她躲避暗器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再发暗器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对方会怎么躲,往哪儿躲,如此一来,便可破了对方的后路。 还有一点,能躲得过唐家庄的暗器,那么其他暗器,便也不能轻易伤她了。 用师父的话讲,暗器行家,若是再被暗器伤了,那就太丢人了。 “菱歌,备水,我要沐浴。”她出了一身汗,身上难受的紧。 菱歌答应了声,便出去烧水了。 不多时,水已备好。 林倾暖将自己浸入水中,随意问,“洛舞回来了吗?” 菱歌摇摇头,“她在青墨大人房中照顾呢。” “这丫头倒是尽职。”林倾暖失笑。 她给青墨施了一次针后,青墨便可以勉强下床了,洛舞也不用时时在他跟前待着,只需按时给他送饭即可,不想这丫头却一刻都不离开。 菱歌含笑点头,“谁说不是呢?” 沐浴完毕,她先去看了看古月,见她已经醒来,便为她换了药,又去给青墨施了针。 想着青禹的内伤还没治疗,她便将他也唤了进来,替他详细看了脉,然后开始制定治疗方案。 青禹的内伤是陈年旧伤,非阴非毒,损伤了心脉,所以云顼一直用内力为他疗伤,但因着损伤的太过厉害,所以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林倾暖研究了两日,又翻看了各种医书,终于制定出具体的方案,用药浴,再加上内力的引导,唤起他自身的修复功能,对心脉进行修复。 接下来一连数日,她都没出门,只待在府中,除了同唐乔学功夫,便是给几人治伤。 等林文渊和宁峥考完的时候,除了青禹,其他人的伤都已无大碍。 尤其是青墨,他内伤伤的重,治疗慢,可恢复却是最快的,如今已然恢复正常。 而古星本就伤的不重,几日后便活蹦乱跳了。 古月的伤口虽已结痂,但林倾暖还是让她继续呆在屋子里养伤,直到痊愈为止。 青禹的心脉渐渐开始恢复,不过因着太过顽固,需要的时日长,每日还是需要药浴,以及内力的辅助。 当然,御卫内功皆强劲,虽然都不如云顼,可二十人轮着为他疗伤,倒也不耽搁治疗。 算着渊儿和二表哥考完的时间,林倾暖这一日早早便到了贡院门口等他们。 这两日除了秋闱,还有两件事,也在京城渐渐传开。 一件是宁国府夜里被江湖黑暗势力刺杀,据说对方要灭宁国府满门,得亏宁国府暗卫全力抵抗,才没有被对方得逞,但宁国府的暗卫也死伤惨重。 这件事一经传开,立即在大楚境内蔓延开来,诸多文臣武将、学子贡生纷纷上书,要求皇上彻查此事,严惩凶手,大有不给宁国府交代便不干的架势。 这其中,大多以宁国府的门生为主。 宁国府,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它巨大的影响力与号召力。 而与这件事同时传开的,还有另一种流言,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虽然众人不敢在人前议论,可私下里,却纷纷暗自猜测,是不是楚皇忌惮了宁国府,但又不敢明着问罪,便用了这种阴暗的法子,想要除掉宁国府。 此种说法一经传出,各路上书愈发多了起来,而且措辞激烈,就差明着指出皇上这是滥杀功臣了。 而第二件事,便是出使南疆的太子殿下不日将要回京,而且还带了南疆公主回来,据说这南疆公主是来大楚和亲的,而和亲的对象,自然是太子殿下。 当然,私下里有一种说法也在京城悄悄流传,言说这太子殿下和南疆公主早就相识,而且两情相悦,如今回京,不过是完婚罢了。 如此一来,林倾暖的处境便有些尴尬。 前段日子,京城里一直在传,太子殿下心仪林三小姐,不想如今却要另娶他人,林三小姐显然已被太子殿下抛于脑后。 这其中,有暗骂太子殿下薄情薄幸、同情林倾暖的,但更多的则是期待看林倾暖笑话的人,比如云璃,比如云瑜,比如欧阳离若,比如兰王府和林府,以及众多想要嫁给太子殿下的闺中少女。 第336章 若是你的小姑娘误会你了怎么办 御书房! 楚皇脸色铁青的将折子重重摔出去,怒声道,“究竟是哪个混蛋对宁国府下手的?” 下面跪着的刑部一众官员吓得瑟瑟发抖,刑部尚书战战兢兢的回答,“据国公爷说,是江湖上的势力,幽——幽冥谷和冷香堡。” “朕也知道是幽冥谷和冷香堡,但他们如今人在哪儿,领头的又是谁,都这么些天了,你们还调查不出来吗?”楚皇又一次怒声开口。 刑部尚书被楚皇吼的抖了一抖,“下官——下官正在查。” “对方都跑到京城来大开杀戒了,你们却连对方的踪迹都找不到,改日他们杀进皇宫弑君,你们是不是也说正在查?”楚皇将御案拍的咚咚作响。 “下官——不敢!”刑部尚书吓得额头都快贴到地上了,连忙告罪。 楚皇发了一通火,冷眼瞧着地上跪着的这群废物,缓了好半响,这才不耐的摆摆手,“滚滚滚!” 刑部一众官员如蒙大赦,立刻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楚皇揉揉眉头,苦恼的向李尚抱怨,“顼儿不在,朕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废物,不是无能就是不能用。 李尚连忙上前为楚皇按摩着两颊,恭声劝道,“皇上也不必太忧心,太子殿下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您再同殿下商量即可。” “哎,朕没想到,怎么这些江湖势力也参合了进来,朕如今若是不将真凶缉拿归案,不止对不住宁国府,还要背着这个罪名,让天下人唾骂啊!” 他一想起来便觉怒不可遏。 之前安王府的事已经是对宁国府不住,但安王是他的亲弟弟,素来又忠心,他不忍责难。 可现在,宁国府又差点被灭门,他若是再不还宁国府个公道,如何说得过去? 况且,他即便是有些忌惮宁国府的势力,却也没动过除掉宁国府的念头,毕竟,宁国府一门忠心可嘉。 而现在他却要背负着这个罪名。 这帮贼人,着实可恶。 他蓦的又想起了方家,若是方家还在,江湖又何必乱成这个样子,甚至还影响到了朝廷。 “皇上,安王爷求见!”门外内侍禀道。 楚皇微一定神,连忙道,“宣!” 不多时,安王便走了进来,向楚皇请安,“臣弟见过皇上。” 楚皇勉强笑道,“皇弟免礼,”末了又问,“皇弟有事找朕?\\\" 安王垂首回道,“臣弟想求皇上,将缉拿幽冥谷和冷香堡的任务交给臣弟。” “哦?”楚皇龙目上下打量了安王几眼,“皇弟何故要揽下此事?”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对方都是江湖势力,不好拿,一旦揽下,若是完不成,可就没法向宁国府交代了。 安王神色歉然,“前几日因为瑶儿的事,宁国府对臣弟很是不满,臣弟想利用这个机会,同宁国府和解,况且,如果将凶手拿住,也算是给宁国府一个补偿。” 楚皇顿时动容,欣慰的点头,“好,那朕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你。” —————— 青玄回头瞧了眼身后的马车,脸上划过一丝忧色。 “青玄,你说殿下将这个南疆公主带回去,三小姐会不会不高兴?”青风拍马同青玄并驾齐驱,担忧问道。 他之前是赞同殿下先哄骗着这个南疆公主为三小姐治伤的,可现在不是有了那个什么希尔王子么,那殿下又带着这南疆公主回京作甚? 青玄淡淡睨了他一眼,“不过一个南疆公主而已,三小姐才不会在乎。” “可她是要去和亲的,难不成三小姐还能无动于衷?” 这个南疆公主自从两年前瞧上太子殿下,便想方设法要嫁给殿下,甚至不惜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当然,最后都被殿下识破,她连殿下的衣角都没挨着,就被扔了出去。 可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即便殿下再洁身自好,被这么一个女人纠缠着,也会闹出误会。 他可瞧得出来,三小姐那性子,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 青玄淡笑,“她和她的亲,和太子殿下又没关系,左右太子殿下不会娶她便是了。” 至于三小姐,那可不是好惹的,这南疆公主若是落在她手里,必然讨不了好。 他现在忧心的是,一路的战斗,包括给受伤御卫疗伤,殿下的内力损耗过大,如今只怕已不足一半,而他们离京城,尚有七八日路程,若是再遇到刺杀怎么办? 马车中,希尔不解的瞧着云顼,忍了半响,终是没忍住,“太子殿下,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同意南疆王将南疆公主嫁到大楚和亲,还要同意她和我们一路。” 一路上,他可瞧得清楚,他这个堂妹,十有八九是瞧上了太子殿下。 他这样带她回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难不成,他有同南疆王和亲的打算? 那他对自己—— 云顼微微抬眼,见他脸上浮起几分怀疑,便冷淡开口,“你放心,本宫不会娶她,南疆王要让她去和亲,本宫就带上她,至于她能嫁给哪个皇室子弟,那是她自己的本事。” 左右不会是他就是。 “可你明明知道她想嫁的人是你。”希尔的疑虑依旧没有褪去。 毕竟,自己跟着他进京,可是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他了,若是他并无扶他上位的打算,或者同南疆王联了手,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云顼一眼便瞧出了他的想法,当下便毫不客气的打击他,“你如今势力全无,本宫若是想要你的命,在南疆就可以,不必这么费尽心力将你带到大楚。” “太子殿下,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希尔苦笑,不过心里的那丝疑虑也消失了。 的确,不管是南疆王,还是太子殿下,若是想杀他,都易如反掌,不用这么费尽周折。 这也是他愿意同他进京的原因。 人到了没什么可失去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放心,本宫说到做到,让她进京,不过是将她调离南疆王身边,如此一来,她和南疆王分开两处,刚好方便我们各个击破。” 这个南疆公主是南疆王的得力助手,将她引入京城,南疆王便会孤立无援,这样他便可以尽快将他拉下来。 至于这个南疆公主,能不能活得下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希尔这才彻底放心,见他面色清冷淡漠,不由揶揄,“若是你的小姑娘误会你了怎么办?” 这几日同行,他对这位太子殿下的性子也有些了解,不苟言笑,淡漠疏离,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看到路上那些刺杀他之人的下场,他深深庆幸,自己同他是合作关系,不是敌人。 否则,他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然,他还要趁这一路上,同他打好关系,方便以后行事。 云顼淡淡睨了他一眼,“你还是注意着,不要让那个南疆公主瞧出什么才是正事,本宫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不会让暖儿误会,暖儿也不会误会他。 希尔得意的拍了拍脸颊,“有太子殿下的易容,她怎么瞧得出来?” “殿下,京城有消息传来。”青玄接到玲珑阁的传信,立刻走到马车旁边,向云顼禀道。 云顼撩起帘子,将他手中的信件接过,快速的拆开看了起来。 不过须臾,他便抬头向外吩咐,“加快速度。” 声音中的急色,让旁边的希尔也不由微微侧目。 青玄立刻应道,“是,殿下!” 说完,他便驱马赶到前面,吩咐了两句,前面的护卫立刻拍马快跑起来。 云顼眸色沉冷的又看了一遍书信,视线在其中的几个字上停了片刻,这才稍稍安心。 三小姐,安! 第337章 人家自己早就想法了 林倾暖在贡院外等了一会儿,便见贡院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参考的学子陆续往外走了出来,脸上神色各异,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垂头丧气,更多的,则是如释重负。 宁宛如踮起脚尖瞧了一会儿,不见宁峥和林文渊,不由诧异问,“暖儿,峥儿和渊儿怎么还不出来?” 林倾暖还未来得及说话,宁知礼便笑着摇头,“不要着急,他们一会儿就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宁峥和林文渊相约走了出来,几人连忙迎了上去。 林倾暖走过去,先是握住林文渊的肩膀,左右看了看,见他神色虽然憔悴些,却无大恙,这才微微松口气。 “姐姐,我没事,”林文渊知道她担心自己的身体,便笑着安抚,末了又问,“三舅舅,表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阵势也太大了。 “这不是来接你们嘛。”宁宛如笑嘻嘻道。 “考得怎么样?”宁知礼笑着问二人。 林文渊和宁峥相视一眼,均谦虚笑道,“还可以。” 几人一听顿时放了心,接着二人便回了宁国府。 厨房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这些日子宁国府遇到了太多事,在经历过劫后余生后,宁峥和林文渊如今又参加完了乡试,所以下人们都忙的热火朝天,比过年还红火。 林文渊和宁峥回了各自院子,沐浴完换好衣衫,刚好厨房将菜上齐了,于是一桌人便开开心心的坐到了一起。 宁国公举起杯,笑呵呵道,“如今乡试考完,知书就快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也要团聚了。” “只可惜,知远和玙儿去了边关。”宁老太君有些伤感。 “诶,话不能这么说,知远和玙儿是武将,保卫国家是他们的责任,哪能一直待在府中。”宁国公颇为开明道。 宁国府世代都出武将,常年不在府中,府中之人都已见怪不怪。 宁大夫人原本也有些失落,如今一听宁国公所言,当下便看开了许多,“父亲说的是,等边关局势稳了,他们也就快回来了。” 宁国公笑道,“是啊,来,我们先庆祝峥儿和渊儿顺利考完。” 众人也一起举杯,其乐融融。 林文渊有些不好意思,“都还不知道考的怎么样呢。” 宁峥拍拍他的肩,“尽人事听天命,相信自己。” 林倾暖也笑着道,“就是,渊儿,多向二表哥学习,考完就不要想了,三日后放榜就知道了。” 林文渊点点头。 其实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宁二夫人温婉一笑,“我还等着我们宁国府也出个唐乔那样的人物呢,我觉着啊,峥儿和渊儿都有这个可能。” 唐乔正默默喝着水,闻言顿时一呛。 旁边的林文渊诧异的看向他,“你怎么了?” 因着唐乔是林倾暖和林倾寒的师父,所以宁国公待他如上宾,也叫上了他,将他当作了宁国府的一份子。 林倾暖白了林文渊一眼,“还不赶快给师父递帕子?” 唐乔连忙道,“不用了,”说着,不疾不徐的从怀里拿出了帕子,拭了拭唇角。 林文渊愈发惊讶了,“姐姐,你何时有师父了?” 林倾寒连忙介绍,“哥哥,这是姐姐的师傅,也是我的老师。” 林文渊觉得自己愈发糊涂了。 林倾暖失笑,“这个过后再同你说。” 林文渊点点头,又看了唐乔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向宁二夫人笑道,“二舅母,我估计不行,要看二表哥了。” 他这次准备的仓促,哪能考得解元。 宁峥摇头,“唐乔那样的人物,大楚二百年也不过出了一个,我们如何及得?三元及第已是不易,再加上个文武状元,可不是一般的难。” “就是,唐乔可是我最佩服的人,我觉着能见他一面,当面向他讨教一番就足够了。”林文渊表示赞同。 唐乔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不行了,便谦虚开口,“其实他也没各位说的那么厉害。” 结果,他就收获了一桌子白眼。 林倾暖眼瞅着自己师父说了不合时宜的话,连忙笑着打圆场,“大家不必介意,我师父也算是文人,文人相轻是常事,大家听听就好。” 唐乔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默默吃了口饭。 不过这一打岔,大家的话题总算是从唐乔身上转开了。 宁峥欣慰的看了林倾暖一眼,慨叹出口,“没想到这几日我们不在,府中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会儿他和渊儿已经听二姐说了。 白慕的身世,安王府的下毒,以及宁国府被围攻,桩桩件件,都事关重大。 甚至于,宁国府差一点就没了。 想到这儿,他看向林倾暖的眼神愈发深邃。 竟是暖儿挽救了这一切。 唐乔抬眸的瞬间,便看到了宁峥的眼神,不由跟着看了眼林倾暖。 宁国公也沉声开口,“可不是,冷香堡的杀手被玲珑阁的人杀了,但幽冥谷却跑了。” “幽冥谷跑不了,”林倾暖勾唇,“我知道那个幽冥谷主,他现在估计正担心我将他的身份说出去呢。” 她并没有告诉外祖父兰隐轩的身份,既然他是幽冥谷主,那就不能以正常的方式报仇。 而没有告御状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证据,毕竟如果到时候兰隐轩抵赖,她也没有办法指证。 而且涉及到兰家,事情就更复杂了,倒不如她直接当他是幽冥谷主对付方便一些。 宁峥刚要问她幽冥谷主是谁,又想着暖儿既不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便转而又问,“玲珑阁为何会帮我们?” 刚好唐乔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似乎隐含笑意。 林倾暖神色一僵,掩饰般的笑了笑,“我同玲珑阁阁主有些交情,所以他才会出手帮忙。” 这二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也不知信不信她的话。 她可没说谎,只不过玲珑阁主同云顼是同一人的事,她可不能透漏。 好在宁峥现在对她的身上奇怪的事已经麻木,也没多问,她顿时微微松口气。 “好了,这些事就交给皇上吧,有皇上做主,幽冥阁和冷香堡跑不了。”宁知礼笑着道。 况且,皇上现在可比他们着急。 宁老太君点点头,末了看向宁知礼和宁三夫人,“如今峥儿也考完了,过些时日,你们也帮他相看相看,有合适的姑娘,先定下,等他参加完会试和殿试,再办也不迟。” 宁知礼和宁三夫人连忙应道,“是,母亲。” 林文渊闻言,顿时促狭的看向宁峥。 宁峥苦着脸告饶,“祖母,大哥和二姐的亲事还没着落,我的就不着急了吧?” 他现在心思乱的很,自己还没理清呢,当然不想谈这些。 “那怎么能一样,你大哥现在去了边关,你二姐是女孩子,而且也快订了,你虽是老三,也满十六周岁了。” 言下之意,也该定了。 宁宛如听祖母提到自己,不由红了脸。 这些日子白慕受伤,她因着担心,也顾不得再同他置气,一直在身边照顾他,两人的关系算是缓和了许多。 但谈到原谅,她还没做到彻底放下。 “儿媳回去就相看各府待嫁女儿的资料。”宁三夫人乐呵呵开口。 儿子要娶媳妇,她当然开心。 宁国府是高门贵府,簪缨世家,而且宁国府男子历来不纳妾,京城多少女儿做梦都想嫁进宁国府。 “看来我就要有二表嫂了。”林文渊笑着揶揄。 宁峥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以后你也逃不掉。” 林文渊不怕死的回了句,“我还小,不着急,而且,我才不会娶媳妇,就和姐姐在一起。”说着他又看了眼林倾寒,笑着补充,“还有寒儿。” “这孩子胡说什么,”宁老太君笑骂,“哪有不成亲的道理。” 宁峥也笑,“你不娶媳妇,你姐姐也是要嫁人的。” 宁大夫人也瞧着林倾暖,意有所指的笑,“就是,以后也不知谁有福气将我们暖儿娶回去,”说着她又悠悠一叹,“只是我那个榆木儿子,还不知媳妇在哪儿呢。” 她是当真惋惜,若是玙儿有机会能娶到暖儿,那该有多好,只可惜—— 宁老太君也瞧出了宁屿和林倾暖两人都没有那个意思,便道,“等他回来,我们再为他相看。” 宁宛如噗呲一笑,“祖母,大伯母,你们就不用管我哥了,人家自己早就有想法了。” 第338章 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哦?”宁国公挑眉,“那小子自己还能找上媳妇?” 他这个大孙子,打仗一把好手,做人也温良敦厚,可就是太过憨直,让他主动找姑娘,恐怕这辈子都会打光棍。 若是宁峥还有可能。 宁大夫人也有些奇怪,没听说玙儿有喜欢的姑娘啊。 宁老太君则是犹疑的看了眼林倾暖,难不成玙儿和暖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生出感情了? 可外面关于太子殿下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她一直假装没听到那些关于太子和暖儿的传言,府里的人也不敢在她面前提,所以即便外面传的凶,宁国府内倒是颇为平静。 宁峥瞧着宁老太君的神色,心下顿时一紧。 宁宛如见众人脸上均浮起好奇之色,除了唐乔,连林文渊也有些期待,顿时看向林倾暖。 暖儿说过,哥哥和梓音的事还是他们自己处理的好,她们不便多说,可如今,全家人都想知道,她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不想她这一看,顿时让众人误会了,宁峥更是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宁国公和宁家几位夫人以及唐乔都知道林倾暖和云顼的事,此刻虽然怀疑,却也没有多言,倒是宁知礼脱口而出,“玙儿喜欢的姑娘是暖儿?” 关于太子和暖儿的传言,他也听了几分,不过见暖儿始终不曾提起,他便也只当那是传言,没有放在心上。 太子小时候同暖儿关系不错,可后来两人渐渐生疏,恐怕是因着现在关系有所缓和,这才让旁人误会了去。 宁老太君脸上更是浮起几分欣慰,暖儿和玙儿若是成了,那太子就不会再惦记她了。 宁峥神色震惊不已,隐隐,还有几分失落。 唐乔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宁峥这一站,顿时惊动了其他人,于是众人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宁峥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重新坐了下去,故作镇定的解释,“我没想到,暖儿竟然会同大哥生出情意。” 怕众人误会,他又笑着添了一句,“毕竟她比我还小。” 宁三夫人原本还怀疑他是不是对暖儿生了别的意思,听他如此说,这才打消了怀疑。 这小子,怕是接受不了暖儿做他大嫂,不过好在也不可能。 林文渊也是满脸震惊,大表哥和姐姐,这也太离谱了。 宁宛如呆了半响,不由失笑,“三叔,不是暖儿。” 林倾暖也是尴尬无比,“大表哥喜欢的姑娘另有其人,我和大表哥之间没什么的。” 她都不知道,三舅舅怎么就能猜到自己。 宁峥闻言,神色顿时一松。 “那是谁,你们姐妹两个神神秘秘的,怎么,还不能同我说说?”宁大夫人愈发急切了。 她迫切的想知道,未来的儿媳妇究竟是谁? 宁宛如知道此刻也由不得自己不说了,于是便将宁屿和沈梓音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原来是沈家姑娘。 沈梓音同宁宛如素来交好,所以对于沈梓音,大家都是知道的。 宁国公虽然没注意这姑娘,不过既然沈大学士家风严谨,想来教出来的女儿也差不了,于是当下便开始讨论起了什么时候去提亲。 “外祖父,外祖母,大舅母,”林倾暖温笑开口,“大表哥想来也快到边关了,我们不如还是先等他的信来,再去沈府提亲吧!” 大表哥自己的亲事,有他自己参与岂不更好? 宁大夫人此刻也不着急了,左右儿媳妇跑不了,晚一个月两个月,也没什么事。 于是便含笑点点头,“暖儿说的是,”末了她又向宁宛如道,“改日让你那几个朋友来府中玩。” 宁宛如知道大伯母是想见见沈梓音,于是便很开心的应了下来,刚好她们几个好久没聚了。 宁峥见众人终于不再盯着他的亲事,不由松口气,还好有大哥,否则,恐怕以父亲和母亲的性子,不出几日便会为他定下来。 饭毕,林倾暖去了林文渊房里,为他查看了伤口,见他伤口愈合的还不错,只留下了两道疤痕,便为他涂上祛疤膏,然后又将剩下的递给了他,开口安顿,“这药膏你每日涂一次,不出一月,疤痕便可消失。” 林文渊束好腰带,不以为然道,“我是男人,又不是女人,不怕留疤。” “那不成,”林倾暖立刻反驳,“能去掉还是去掉的好,留个疤多难看。” 果然是个孩子,这疤有什么可留的。 林文渊知道自家姐姐坚持,便也没说什么。 “渊儿,下个月便是母亲的忌日,我想着,到时候若是有时间,我们去山上住几日,陪陪母亲吧。” 宁舒依的墓不在林家祖坟,也不在宁家,而是葬在了京郊的玉峰,这也是宁舒依自己的意思。 林文渊点点头,“到时候,只有我们姐弟三个去。” 他们姐弟三人一起去,母亲应该很开心。 林倾暖嗯了一声,想着渊儿这几日在贡院休息不好,叮嘱他早点睡,然后便出去了。 至于林文溪的事,还是等确定了再同他说吧,左右她已经吩咐了青墨调查。 其实外祖父问过她林府这次参与陷害他们姐弟的事,她同外祖父说了,林府的事由她来料理,外祖父知道她是想自己报仇,便也没有插手。 第二日,林倾暖学完功夫,便去了裕院。 这几日,师傅已经开始教她唐家剑法了,她每日进步神速。 宁老太君见她来了,便笑着将一摞纸递给了她,笑着道,“暖儿,你帮外祖母瞧瞧,这些可够?” 林倾暖犹疑的接了过来,刚看了几眼,便惊讶道,“这是给沈府的聘礼?” 宁老太君点点头,“虽然在等着你大表哥的信,可聘礼我们可以先备着,到时候也不会太过忙乱。” 林倾暖失笑,外祖母果然着急,昨日他们才提了一嘴,今天便开始备着了。 “外祖母,您和大舅母商量着来就好,暖儿哪里懂这个。” 宁老太君这才想起来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知这些。 暖儿这段时间给她的感觉是无所不知,她凡事都想问问她的意见,倒将这茬忘了。 于是宁老太君便又让人将宁大夫人唤来,两人研究了半响,终于拍板。 林倾暖待着无事,刚要去找表姐,不想一个下人忽然急匆匆奔了进来,向宁老太君禀道,“老太君,外面来了好多官兵,将咱们府给团团围住了。” 宁国公不在府中,下人无奈,只得来禀报宁老太君。 宁老太君闻言,神色一冷,“带兵的是谁?” 下人摇头,“奴才不知,但据说是奉了皇命来的。” “走,我们去瞧瞧。”宁老太君立刻向外走去,宁大夫人和林倾暖也连忙跟上。 到了门口,外面果然里一层,外一层,围了不少官兵。 第339章 一定会将刘公子医治好 宁老太君出了大门,见不少官兵果然将宁国府围了起来,顿时便沉了脸色,扬声问,“怎么回事?” 一名将武将模样的官员立刻上前赔笑回道,“老太君,是这样的,安王爷奉圣命追查前几日袭击宁国府的凶手,因担心对方再对宁国府不利,便吩咐下官带人前来,护卫宁国府安全。” 原来是这样! 宁老太君微松口气。 不过瞧着对方这架势,她还是有些不大舒服,便委婉拒绝,“安王爷的心意,老身心领了,只是宁国府自有护卫,就不麻烦大人了,大人还是让这些官爷退了吧!” 她不知道这安王爷卖的什么关子,毕竟两府现在的关系有些僵,而且虽然明着是护卫,可谁知道是不是暗中行监视一事? “老太君,”那名武将有些为难,“可安王爷有命,一定要下官护好宁国府,若是宁国府再出了什么事,安王爷可是要问罪下官的。”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官位开玩笑,索性便带着人将宁国府围了起来,如此一来,即便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了。 宁老太君一听安王下了死命令,神色愈发不好看了,冷声道,“那便请你回复安王,我宁国府不用他护着。” 那名武将见宁老太君态度强硬,立刻便不敢再坚持了,只是想着安王爷的吩咐,又不能不护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倾暖见他还在犹豫,便淡笑开口,“这位大人,您如此将宁国府围住,知道的是您在保护宁国府,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国府出了什么事呢,”她又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更何况还牵扯了皇上和安王爷,若是被百姓误会了什么,恐怕这罪名,你也担不起。” 那名武将细细想了一会儿,顿时反应过来。 他现在贸然将宁国府围起来,虽然行的是保护一事,可又何尝不像是包围,若是被百姓们误会皇上要对宁国府下手,那可就说不清了。 如此一来,他也难逃其责。 想到此,他额上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这位小姐说得对。 百姓们本来就因为前些日子的事对皇上颇为猜忌,他再如此行事,可不给皇上坐实了罪名? 别说到时候皇上不会饶了他,便是老百姓,也肯定会让他给宁国府一个交代。 如此一来,只怕皇上便是不拿他问罪,也不会轻饶了他。 想通这一切,他连忙向宁老太君告罪,“老太君息怒,是下官考虑不周,差点让人误会了,下官这就将官兵撤了,宁国府既然不需下官护着,那下官便先回去,若是有什么需要,您再着人去吩咐下官便可。” 说着,他又转向林倾暖,由衷感激,“多谢这位小姐提点,下官感激不尽。” 林倾暖浅笑摇头,“大人不必客气,您也是为了宁国府好,只是将宁国府围起来,的确是不大合适。” 自从前几日发生了那事,宁国府的护卫便加强了许多,玲珑阁也派了人暗中盯着,更何况,幽冥谷和冷香堡暂时也没有胆子再来了。 那名武官诺诺称是。 “这位大人的好意,我们宁国府心领了,”宁老太君见他如此说,便也没有为难他,语气温和了许多,“你先将人带回去吧,若是有人寻衅,大人再来也不晚。” “是,下官明白。”那名武官告了罪,连忙唤了一名副官过来,吩咐了几句。 那名副官得令,便急匆匆而去,不多时,围在宁国府周围的官兵,便都跟着那名武官退了下去。 宁老太君望着浩浩荡荡离去的军队,若有所思。 宁三夫人忧心忡忡,“这安王爷打的什么算盘?” 林倾暖笑了笑,“也许他只是想做给宁国府看吧!” 示好还是示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不敢明面上同宁国府为难,毕竟,他当初保证过。 宁老太君嗯了一声,“我们先回去。” 几人刚要进府,不想一个人却匆匆赶了过来,急声道,“三小姐留步。” 林倾暖诧异回头,便见刘夫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神色急切,“三小姐,你快去救救我们鸿景吧!” 宁老太君和宁大夫人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刘夫人。 刘夫人歉然的向宁老太君行了礼,又向宁大夫人问了好,然后视线继续望向林倾暖,隐隐透着哀求之意,“三小姐,上次是我不对,可鸿景是无辜的,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御医都说他没救了,我只能来求你,还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帮我们鸿景一次吧!” 想起上次的事,她就后悔不已。 她这辈子,也只算计过那么一次,还是对鸿景的救命恩人。 尤其知道这林三小姐还是太子殿下看上的人之后,她就更后悔了。 可现在,鸿景危在旦夕,她也顾不得那许多,只能再昧着良心来求三小姐了,只希望三小姐不要记恨她才是。 林倾暖听了刘夫人的话,便知道刘鸿景找到了,她当下不露神色的问道,“刘公子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失踪了一段时间,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却一直昏迷着,怎么都醒不过来。”刘夫人愁眉苦脸的解释。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鸿景忽然性子大变,当时她也没有多想,不想后来人却忽然失踪了,如今找回来却又成了这样,怎能不让她焦急? 林倾暖听了她的描述,便转身向宁老太君道,“外祖母,那我先跟着刘夫人去一趟刘府。” 她估摸着,刘鸿景醒不来,应该是和梅从安有关。 宁老太君连忙道,“人命关天,你赶快去看看。” 刘御史为官清廉正直,而且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宁老太君不忍看刘府出事,虽然不明白刘夫人说的对不起暖儿是什么事,可也不能见死不救。 林倾暖点点头,便向刘夫人道,“刘夫人,那我们快走吧!” 刘夫人感激不已,先是向宁老太君道了谢,这才同林倾暖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上,刘夫人瞧着林倾暖神色从容平和,似乎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同她生气。 她想了想,忐忑开口,“三小姐,上次的事——” “上次的事我早就忘了,刘夫人也不必再提起,”林倾暖向他微微一笑,“您也是为了刘公子着想,我理解。 其实刘夫人的所为不算什么大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她现在想要帮云顼拉拢刘御史,当然不会同她计较。 听林倾暖如此说,刘夫人顿时感动不已,又有些惭愧,“三小姐宽宏大量,我实是不如。” 老爷知道后也责怪了她,即便鸿景心里惦记人家,她也不能对人家耍心思。 如今她也不再奢求什么了,只是想着三小姐这般好的女子,是她儿子没福气罢了。 “刘夫人言重了,刘大人和刘夫人的为人,我也一直佩服的紧。”林倾暖由衷开口。 刘夫人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她哪里当得起。 到了刘府,刘夫人立刻引着林倾暖到了刘鸿景的房间。 林倾暖瞧着刘御史也在,便向他福了福身,“见过刘御史。” 刘御史连忙抬手,“三小姐不必多礼,犬子的病,还要劳烦小姐帮看看。” 他性子直,不会拐弯抹角,只是想着上次在怡红楼差点冤枉了人家三小姐,后来夫人还想要撮合人家和鸿景,对人家使了心思,神色便有些愧疚。 林倾暖点点头,温声道,“我自会力尽所能。” 说罢,她走到了床边,见刘鸿景闭着眼,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由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刘鸿景,真是多灾多难,每次都被梅从安算计。 她拿起他的手臂,将手指搭在他的寸关处停了一会儿,又换了另一个手,重复之前的动作。 看完了脉,她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和眼睑,然后向刘御史道,“麻烦刘大人将他扶起来,看看他后脑有没有什么肿块。” 刘御史闻言,连忙上前将刘鸿景扶了起来,然后在他后脑摸索了一会儿,对林倾暖摇头,“没有。” 林倾暖点点头,她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若是这么简单,那御医早就瞧出来了。 她蹙眉想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桌边写下一个方子,递给刘夫人,“刘夫人,先按这个抓药,想办法给刘公子服下,他的伤有些棘手,我回去先研究一番,等有了结果,再来为他治疗。” 听林倾暖这般说,刘夫人愈发紧张了,“三小姐,鸿景他,他还有救吗?” 刘御史也是一脸担忧。 林倾暖向二人安抚的笑了笑,“不会危及生命,只是我要先找到他昏睡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她暂时还看不出来,想到几种可能,还要确认后才好用药。 刘御史和刘夫人闻言,又是激动又是忧心,激动的是鸿景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他究竟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没找到原因,难不成他要一直这么躺下去? 瞧见二人的神色,林倾暖连忙宽慰,“刘御史,刘夫人不必忧心,我一定会将刘公子医治好的。” 前世她遇到过不少疑难杂症,最后也都治好了,所以她并不担心。 刘御史和刘夫人顿觉心安,刘夫人感激的看向林倾暖,“还要劳烦三小姐费心。” 林倾暖浅笑,“刘夫人不必客气。” 谢绝了刘夫人的相送,林倾暖带着菱歌便回了宁国府。 第340章 洛舞的心思 回了听雨轩,林倾暖刚要进屋,见洛舞闷闷不乐的出来了,不由诧异问,“洛舞,怎么了?” 青墨的伤好后,她便将每日给青禹配好的药交给了洛舞,让她为青禹准备药浴。 洛舞看见林倾暖和菱歌,顿时苦着脸道,“小姐,您不如换个人为青禹大人准备药浴吧,男女授受不亲,奴婢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林倾暖同菱歌对视一眼,愈发觉得好奇了。 这个小丫头,何时懂得这些了? “我又没让你为青禹沐浴,只是让你准备了些药材而已,烧水打水的都有别人去做,你这么紧张兮兮做什么?”林倾暖失笑的看向洛舞。 菱歌和洛舞经常跟在她身边,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对药材也认识了不少,她不放心旁人去做,这才交给了洛舞,不想她却有了旁的想法。 洛舞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林倾暖瞧着她害羞的样子,好像也不似对青禹动了别的心思,便让青墨将青禹唤了出来。 青禹因这几日被林倾暖抓来治伤,便没有执行任务,只在自己房里待着运功,见青墨过来说小姐找他,连忙跟了出来。 看见洛舞也在,他脸色微红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向林倾暖道,“小姐,您找属下?” 林倾暖微微点头,沉声问,“你欺负我们洛舞了?” 洛舞既然这么急的要同青禹避嫌,肯定是因为发生什么事了。 否则,她一向听话,又怎么会违背自己的意思? 青禹连忙摇头,“没有,属下哪里会欺负洛舞姑娘。”他顿了一瞬,又小声解释,“属下只是同她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他在外执勤的时日比较多,如今遇到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姑娘,难免表现的热情了些,话多了些,如今看来,应是被洛舞姑娘误会成登徒子了。 洛舞头低的愈发厉害了。 林倾暖听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不由愈发糊涂了。 “小姐,”洛舞低声开口,“不关青禹大人的事,是奴婢-奴婢的问题,奴婢想回到小姐身边侍候。”说罢,她飞快的抬头,看了旁边的青墨一眼,又低下了头。 “属下明白了。”青禹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洛舞姑娘不想给他送药了。 他心里划过一丝了然,笑着解释,“他们总是拿属下和洛舞姑娘起哄,洛舞姑娘应是害羞了。” 这几日,因着洛舞姑娘经常给他送药,其他御卫见了,便拿他们玩笑,因为都是兄弟,他也不以为然,一笑置之过去了,不想洛舞姑娘面子薄,显然是放在心上了。 想到此,他有些歉然的看向了洛舞,“洛舞姑娘,真是对不住,是我疏忽了。” 原来是这样。 林倾暖知道他嘴里的他们,指的是其他的御卫,便向他淡笑,“既然如此,以后便让青墨去吧,左右我已将药配好,只需按时准备药浴即可。” 洛舞是她的丫头,她总要护着她。 青禹心里虽然有些淡淡的失落,却没有说什么,恭敬回道,“是,小姐。” “洛舞,既然话已说开,你也不要多想了,扭扭捏捏的,倒是不像你的性子了。”林倾暖笑着揶揄。 洛舞连忙红着脸答应了声,又抬头看了眼青墨,开口解释,“奴婢和青禹大人真没什么,是旁人乱起哄的。” 青禹见自己已经说明白,她还要再一次解释,心里愈发失落了。 洛舞姑娘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同自己有瓜葛。 林倾暖看见她的动作,眸色微深,却佯作不知,先让青禹下去,然后才对她道,“是我疏忽了,前几日让你侍候青墨便是不该,如今又为青禹准备药浴,也难为你了。” 说罢,她便看向洛舞,不想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果然,洛舞听了林倾暖的话,瞬间抬起头,先是看向了青墨,见青墨面色冷然,没有丝毫表情,这才向林倾暖低声道,“青墨大人伤重,无法下床,奴婢侍候,也是应该的。” 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林倾暖若是还不明白,那才奇怪。 她含笑望了青墨一眼,“青墨,前几日洛舞照顾了你多日,论理,你也该对洛舞道一声谢的。” 青墨闻言,当下便向洛舞抱了抱拳,诚声开口,“多谢洛舞姑娘照顾。” 洛舞脸上腾的升起一片红云,温度也比刚才高了不少,结结巴巴开口,“青——青墨大人不必多礼,这是我该做的。”说罢,又慌忙低下了头。 林倾暖忍住笑,“那你们先聊。”说罢,便招呼菱歌回了主屋。 “小姐,洛舞莫不是喜欢上了青墨大人?”菱歌震惊不已,洛舞的表现,她当然也瞧出来了。 那个青墨大人,各方面都不错,只是性子也太冷了些。 林倾暖浅笑,“你我先佯作不知,让他们自己发展便是,青墨人不错,洛舞跟了他,也不会受委屈。” 她虽是主子,却也不便太多干预,一切都要看他们的缘分。 “可是,”菱歌有些犹豫,“青墨那人性子那般冷漠,恐怕不是个会疼人的。” “我知道,在我们菱歌心里,最好的是青玄,谁也比不上是不是?”林倾暖笑着揶揄。 菱歌听自家小姐忽然提起青玄,顿时便羞的低下了头,小声反驳,“小姐说什么呢,这又关青玄大人什么事?” 话说他都走了好久了呢,她好不习惯。 青玄和菱歌互相有些意思,林倾暖之前也瞧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说破而已,如今见她害羞,她也不便多说,又将话题转到了青墨身上,“任何一个人,只要心里住了人,即便对旁人冷漠,也不会对心里那个人使脸色,青墨亦然,他会不会疼人,当看洛舞能不能住进他的心里。” 若是可以,她是希望两人能成了的,洛舞是她的贴身丫头,青墨前世又为了她死的那般惨,她是真心希望他们都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菱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院子里,洛舞见小姐和菱歌离开了,犹豫了一下,刚要主动开口,不想青墨却嗖的一下飞上了围墙,隐身不见了。 她咬了咬嘴唇,脸上浮起几分失望,还有一丝委屈。 是她表现的不够明显么,为何青墨大人一点都没有回应的意思? 第341章 他以后是要做你姐夫的 洛舞事毕,林倾暖便一头扎进了药房,开始翻阅古书,研究起刘鸿景的病来。 他并无外伤,体内也无内伤的痕迹,那么很大程度上是中了毒,或是中了蛊。 症状不明显,想要确诊,不太容易。 毕竟导致人昏迷不醒的原因,实在是太多了。 研究了一下午,林倾暖才找出了几个可能,一一都列在了纸上,打算明日再去趟刘府。 打定主意,她收起医书,刚要让菱歌传膳,不想林文渊却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姐姐,”林文渊急着拉她坐下,一脸震惊的问,“外面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他今日才听到外面有那么多关于姐姐的传言,当下便忍不住了,立刻马不停蹄来了听雨轩。 林倾暖愣了愣,“什么传言?” 菱歌在旁边小声提醒,“二少爷说的恐怕是关于太子殿下要同南疆公主和亲的事。” 其实她也早就想问小姐了,可每次刚要说,便被小姐给岔开了去,后来她也没敢再提。 毕竟太子殿下还没回来。 林倾暖挑了挑眉,“那个南疆公主,关我什么事?” 云顼为她千里寻解蛊之法,她对他怎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所以这些日子不管外面传成什么样,她都一概不理,即便是府内之人想要旁敲侧击的提醒她,她也装糊涂糊弄了过去。 一切等云顼回来,自会真相大白。 传言而已,如何信得? 恐怕这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心人故意传出来的,她才不会上当。 “可是现在外面都在传,那个南疆公主要同太子殿下订亲了。”菱歌又急着提醒。 她也知道太子殿下对小姐的心意,可男子之心易变,而且他还是尊贵的太子殿下,难免不会又对旁人生了别的心思。 林倾暖神色淡然的看向菱歌,“传言若是可信,那便不是传言了。” 菱歌见小姐有些不悦,虽然不敢再反驳,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无风不起浪,小姐也不可大意。” 林倾暖红唇微勾,的确是无风不起浪,看来她要查查这风是怎么刮起来的。 林文渊听了半响,才一脸茫然的望向林倾暖,“姐姐,你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为何外面都在传,太子殿下移情别恋,抛弃了姐姐,又喜欢上了那个南疆公主。 还有,菱歌这丫头一脸的担忧又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记得,那个太子殿下似乎对姐姐很是上心。 难不成在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林倾暖失笑的看了眼林文渊,“你小孩子家,问这些做什么。” “姐姐,”林文渊立刻不满的抗议出声,“我同你一样大,你别总是拿我当孩子。” 他和她说正经的呢。 他的脸上忽而浮起了几分怒意,“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又始乱终弃了?” 若是他真的欺负了姐姐,即便他是太子殿下,他也不会饶了他。 林倾暖见林文渊神色认真,不由噗嗤一笑,“渊儿,不要胡说。” 云顼怎么会对她始乱终弃? 林文渊眸含失望之色,“姐,你还不同我说实话么?” 外面的人都在传,由不得他不信。 “渊儿,”林倾暖神色温和的解释,“云顼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见异思迁。” 她不能让渊儿误会了云顼。 林文渊愣了愣,所以他还是同姐姐有关系么? “你们——” 林倾暖正色开口,“我和云顼,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浅浅一笑,眸中浮起几分温柔,“他不会负我,我相信他,所以不管外面传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理会,”说着,她又看向林文渊,“你也不要去相信那些话,等他回来,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想着不过几日便可以见到他,她的心里不由浮起几分激动。 见她神色不似往日,林文渊哪里还不明白,倏地站了起来,“难不成你以后真的要嫁给他,嫁到皇宫去?” 他不是没想过姐姐以后会嫁人,可她嫁给太子殿下,他还是有些意外。 或许他早就该醒悟的,之前太子殿下对姐姐有心,姐姐又何尝不是对那太子殿下有意。 林倾暖见林文渊如此激动,讶异开口,“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见他没有言语,她又放柔了声音问他,“怎么,你不喜欢姐姐嫁给他?” 林文渊烦乱的摇摇头,心思有些复杂。 在他印象中,姐姐年纪还小,远不到嫁人的时候。 可现在她却忽然同那太子殿下生了情意,他一时如何接受的了? 可那是姐姐喜欢的人,他又如何去反对? 他定了定神,抬眸反问,“我若说不喜欢,你就不会嫁给他?” 他不能就这么同意,否则太便宜那个太子殿下了。 林倾暖摇头,“当然不会,”末了又含笑看向他,“渊儿,你是我的弟弟,他是我喜欢的人,我希望你可以接纳他,你放心,他会对姐姐好的,也会对你和寒儿好的。” 林文渊默了默,闷声问,“你身边的那些暗卫是他派过来的?” 林倾暖点点头。 “玲珑阁会帮着宁国府,也是太子殿下的关系?” 林倾暖轻轻嗯了一声。 渊儿又不笨,不会猜不出这其中的关节。 林文渊再没什么理由反对,默了一会儿,“他对你的确很好。” 其实他该替姐姐开心的。 只是想到姐姐就这么被人抢了去,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林倾暖浅笑,“当然。” 林文渊见她都这般表态了,只得悻悻的重新坐了下来,“姐姐都如此维护他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只要他能对姐姐好,那他就放心了。 “这才乖,”林倾暖揉了揉他的头,“等他回来,我带你见见他。” 林文渊愈发郁闷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他,干嘛还要专门见一面。” 其实想起来,那位太子殿下也挺优秀的,虽然他同他并不熟。 “这不一样,”林倾暖唇边浮起一抹笑意,“他以后是要做你姐夫的,当然要见一见。” 林文渊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开心了。 一提起那什么太子殿下,姐姐似乎都不向着他了,他可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姐姐怎么可以这样? “姐,”林文渊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开口,“外祖母知道么?” 他记得外祖母好像不同意将姐姐和表姐嫁到皇家去。 林倾暖想起这事,连忙安顿他,“外祖母虽然听说了些,却并不知晓我的选择,所以你暂时先别告诉外祖母,免得她担心。” 看来这次等云顼回来,她要想法子让外祖母同意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林文渊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若是外祖母一直不同意你们怎么办?” “所以需要我们渊儿帮忙啊,”林倾暖笑嘻嘻捏了捏他白皙滑嫩的脸颊,“左右我总是要嫁给云顼的,你到时候一定要帮着我。” 渊儿素来讨外祖母欢心,有他帮着说情,外祖母应该会考虑一二吧? 林文渊嫌弃的拍开她的手,应付开口,“知道了。” 他还要会会这位太子殿下再做决定,姐姐现在已经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可他是清醒的,要为姐姐把好这一关。 第342章 他是唐乔 第二日,林倾暖又去了趟刘府,为刘鸿景施了针,这次,他虽然还没醒来,却是有了些反应。 这愈发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想,刘鸿景,中的应该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毒。 之所以排除他中了蛊,是因为对于梅从安来说,刘鸿景的作用不大,所以他应该不会为刘鸿景下蛊。 她虽然不太懂蛊,可也知道,下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刘御史和刘大人见刘鸿景有醒来的迹象,顿时对林倾暖愈发感激。 辞别刘大人和刘夫人,林倾暖回了宁国府,刚换下衣衫,洛舞便进来禀报,说沈梓音、于黛儿和柳蓁蓁来了。 宁国府前几日便给几人下了帖子,当然,是以宁宛如的名义下的。 林倾暖匆匆收拾妥当,便去了大厅,一进去,见宁大夫人正同沈梓音说着话,而沈梓音则一脸娇羞的应答着。 其余的人则坐在旁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宁大夫人和沈梓音。 罕见的,宁老太君竟然也在上首坐着,正和蔼的同于黛儿和柳蓁蓁聊着。 林倾暖瞧着大舅母的反应,便知道她对梓音甚是满意。 她笑着同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挨着宁宛如坐下,笑着向宁老太君道,“外祖母怎么也出来了?” 宁老太君笑呵呵道,“我老婆子在屋里待着没事干,知道这几个小丫头过来,便出来瞧瞧,”她含笑望了几人一眼,视线最后停留在沈梓音身上,“瞧着她们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好几岁。” “老太君一点都不老,而且您身子这么硬朗,若是走起路来,恐怕我们几个小辈都追不上您呢。”于黛儿笑嘻嘻的开口。 宁老太君认识于黛儿,知道她这次救了渊儿,而且她和于黛儿的祖母于老夫人关系也不错,便慈笑着开口,“黛儿这丫头素来嘴甜,我最喜欢。” “母亲既然喜欢黛儿,不如将黛儿也收做孙媳妇吧!”宁大夫人心情好,也不由起了玩乐的心思。 宁二夫人笑着附和,“可不是,黛儿,我们宁国府还有两位少爷,你不考虑考虑嫁过来?” “谁要嫁过来?”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瞧,便见宁峥和林文渊走了进来,二人俱长身玉立、五官俊秀,顿时便让众人眼前一亮。 说话的正是宁峥,他进来后,先是给宁老太君行了礼,然后顺势挨着林倾暖坐了下去,林文渊本来要挨着姐姐,无奈迟了一步,只得坐到了最下方。 看见于黛儿,他眸中微含笑意,向她点了点头。 “林家哥哥身体可好了?”于黛儿生怕众人又拿她玩笑,连忙岔开了话题,也有关心林文渊的意思。 林文渊嗓音清润,“已经大好,多谢于姑娘关心。” 宁宛如掩嘴笑道,“黛儿,你瞧瞧,我这两位弟弟哪位合你心意?” 沈梓音被宁大夫人拉着问了半响,早就羞的脸色通红,此刻见众人都开起了于黛儿的玩笑,当下便也看了过来。 于黛儿俏脸一红,立刻反驳,“你怎么不说蓁蓁,总说我做什么?” 柳蓁蓁没想到自己会被牵扯进来,连忙摆手,“这可不关我的事。” 于黛儿的话被挡了回来,脸上的绯色愈发浓了些。 宁老太君瞧着她害了羞,连峥儿和渊儿脸色也有些微红,便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峥儿,渊儿,你们俩没出去?” 宁峥摇摇头,笑着道,“明日便放榜了,我和渊儿还是在府里老老实实呆着吧!” 这两日,其他学子都在京城参加着各式的宴席,他和渊儿都借故推脱了去。 因着宁知书是主考官的缘故,每次科考的时候,宁国府都是各路势力争相讨好的对象,而且今年他们府里又有两人参加科考,所以二人都比较低调,尽量不给宁国府惹麻烦。 宁老太君欣慰的点点头,末了又看向沈梓音,“梓音,沈大学士这段时间也很忙吧?” 沈梓音的父亲,也就是沈大学士也是主考官之一。 沈梓音含笑回道,“可不是,父亲一直住在观文殿,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 宁老太君点头,又问了沈梓音几句,沈梓音都乖巧的答了。 “对了,大伯和大哥他们是不是快到了?”宁峥问。 听到宁峥提起宁屿,沈梓音的脸色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宁大夫人笑着道,“是啊,用不了几日,他们应该就能赶到边关了。”说罢,她笑意盈盈的瞧向了沈梓音。 只等家信一到,她便可以去沈府提亲了。 这样好的姑娘,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你别只顾着想你大哥,抽空也该想想你自己了,”宁老太君板着脸看向宁峥,“你大哥人家好歹自己找了媳妇,你倒好,到现在连个着落都没有。” 说罢,她又将目光落在了于黛儿和柳蓁蓁身上,这两个姑娘,的确不错,若是—— 沈梓音听了宁老太君的话,顿时羞的低下了头。 宁峥连忙告饶,“祖母,您就饶了我吧,我想找,也得碰上才是,”他将目光放在了林倾暖身上,笑着问,“是吧,暖儿?” 接收到二表哥求助的眼神,林倾暖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含笑向宁老太君道,“外祖母,您就别逼着二表哥了,他一直忙着科考,哪里有功夫操心这些,况且二表哥生的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姑娘肯定不少,到时候,恐怕您和三舅母挑都挑不过来呢。” 宁峥听了她的话,眼神微微发亮。 宁三夫人也乐呵呵道,“母亲放心,儿媳和知礼这两日正挑着呢。” 宁老太君闻言点头,她也只是这么随意一说罢了。 宁峥还好,倒是暖儿,有些让人发愁。 她忧心的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 这丫头,恐怕一颗心还在太子殿下身上,可她不提,自己又不好开口。 她倒是想着,若是这次太子真的娶了那个南疆公主,恐怕暖儿也该死心了,如此一来,便不会再嫁入皇家。 感受到外祖母探究的视线,林倾暖坐不住了。 想了想,她缓缓起身,笑着提议,“外祖母,梓音她们好不容易来,不如我和表姐带着她们去后院逛逛吧。” 沈梓音心里也是暗暗赞同。 虽然未来的婆母很热情很友好,可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宁老太君何尝不知道她是在逃避,不过一直拘着这几个小丫头陪她聊天,也是难为她们了,于是便道,“去吧,峥儿和渊儿也一起去!” 宁峥和林文渊连忙答应,“是!” 出了大厅,几人走了一段距离,沈梓音这才拍拍胸口,向林倾暖和宁宛如道,“刚才可紧张死我了。” 她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老太君和宁大夫人不满意了。 话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宁峥和林文渊也在,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宁峥淡笑,“沈姑娘不必顾忌着我和渊儿,你们自行聊着便是。” “就是就是,”于黛儿也笑呵呵的看向了林文渊,“宁家哥哥和林家哥哥可不会告你的状。” 被众人这么一说,沈梓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当下便提议,“我们去后院亭子里玩骨牌吧。” 她经常来宁府,自然知道宁府的布局。 林倾暖含笑点头,“好,”末了又看向沈梓音,“梓音,其实你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宁国府的人都很好相处,我外祖母和大舅母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就是就是,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我大伯母早就知道了。”宁宛如噗嗤一笑,毫不留情的拆台。 沈梓音顿时愈发脸红了,暗暗瞪了她一眼,碍于宁峥和林文渊也在,终究是没敢太放肆。 几人说说笑笑到了后院,刚要进亭子,蓦的瞥见里面似乎有一个人正坐在那里,一身白衣,背影清瘦萧索。 “咦,那是谁?”于黛儿诧异问道。 林倾暖一瞧便知道是谁,笑着向众人道,“那是我师父。”说着,她便先一步走了过去。 师父不喜被人打扰,他若是不愿见这么多人,那她便带着他们去别处。 她刚走到跟前,唐乔便回过身来,淡然的目光看向她,“过来了?”末了,他又望了眼远处的一群人,微微皱眉。 林倾暖点点头,见他神色不虞,连忙道,“我带他们去别处。” 她真不知道师父在这里。 “不用了,”唐乔已经转着木轮要走,“我先回院子了。” 林倾暖见他要离开,连忙上前推着他,“师父,我来吧!” 唐乔没有拒绝,由她推着自己出了亭子。 路过众人的时候,他微微颔首,算是向他们打了招呼。 宁峥和林文渊也知道了唐乔是林倾暖的师父,便也向他点了点头,知道他性子孤僻,也没有出言挽留。 “你们先玩,我送师父回去。”林倾暖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沈梓音和于黛儿见那男子面色俊秀,却废了腿,眼中不由浮起几丝同情,听见林倾暖说话,连忙点头。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乔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柳蓁蓁的反应。 柳蓁蓁怔怔的盯着那张脸,早已呆立当场。 怎么会是他? 这五年来,她每时每刻都在幻想着,再见到他是什么样的场景,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的脸比从前苍白了几分,身形也消瘦了不少,甚至他的眼中,再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可她却知道,那就是他。 尽管他变了很多,可依旧是那么俊秀,那么让她心动。 她几乎按捺不住自己乱跳的心。 见他马上就要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忍不住颤着声音开口,“唐乔!” 第343章 我就是唐乔 唐乔身形微微一顿。 林倾暖也不由停了脚步,诧异回头。 她原本打算先送师父回去,再来后院的。 可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蓁蓁在喊唐乔? 谁是唐乔? 她怔了一瞬,渐渐反应了过来,顿时震惊的看向了他。 师父,是唐乔? “走吧!”唐乔淡声开口,似乎并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林倾暖心里有千百个疑惑,可听到他的话,还是忍着没有多问,乖乖的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柳蓁蓁见他不理,一改往日的温婉,提着裙子便追了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激动的瞧着他。 众人也是被惊得不行,他真的就是那位名动京城的文武状元唐乔? 可是他的腿,怎么—— 林文渊没有犹豫多久,便跟了上去。 唐乔是他最为钦佩之人,任何关于唐乔的消息,他都不会错过。 其余众人见了,也连忙跟了过去。 唐乔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挡住了自己,微微抬眸,冷淡的看向了她,“这位姑娘,我们认识?” 柳蓁蓁努力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声音发颤,“你就是唐乔,对不对?” 她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可她不在乎,她只要确认一点,他是不是她等的人。 唐乔将脸微微一偏,漠然开口,“不是,姑娘认错人了。” 说罢,他便转着木轮自她侧面而过。 林倾暖眸色微闪,站着没有动。 柳蓁蓁哪里会让他走,立刻抓住了他的椅背,嗓音因激动而提高了几分,“你胡说,你就是唐乔,我认识你。” 被对方抓住木轮,唐乔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立刻施巧劲将木轮自她手中脱开,远离了她些许,“姑娘请自重。” 柳蓁蓁咬了咬唇,眸含热泪望着他。 “蓁蓁,”林倾暖终是瞧不下去,淡声开口,“也许你真的认错了。” “我没有,”柳蓁蓁立刻反驳,眼泪也顺势落下,“我记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认错?” 说着,她又死死盯着唐乔,颤声开口,“过了这么多年,难不成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承认了?” 林倾暖当然知道他就是唐乔,从蓁蓁认出他的第一刻起,她的心里便有了答案。 他会唐家庄的功夫,同唐家庄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他文武双全,气质斐然。 他姓乔,却不告诉自己名字。 可师父既然不愿承认,她便不想勉强他。 或许蓁蓁可以换个时机,换个场合说这件事,而不是现在。 “蓁蓁,”林倾暖神色凝重,“他——” “我是唐乔,”唐乔蓦的开口,打断了林倾暖的话,然后目光冷淡的望向了柳蓁蓁,“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柳蓁蓁一怔。 他不愿承认,她就逼着他承认,可现在他认了,她却无话可说了。 毕竟对于唐乔来说,她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师父——”林倾暖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冷漠,仿佛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温和,整个人被千年寒冰所包裹,不留一丝缝隙。 “抱歉,”唐乔看向了她,“我骗了你,唐乔就是我,我就是唐乔。” 林倾暖愣了一下,微微一笑。 “这并不重要。” 知道他是唐乔,她心中的敬佩又多了两分,还有淡淡的惋惜。 其实他是什么身份,对她并没有什么,他依旧是她师父。 只是蓁蓁这样逼迫他,恐怕要适得其反了。 唐乔闻言,不由抬眸看向了她,心下浮起一丝暖意。 除了她,旁的人,他不在乎。 林倾暖有些苦恼的瞧着柳蓁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之前她一直想要找到唐乔的下落,也算是圆蓁蓁一个念想,可现在,师父忽然变成了唐乔,而且他显然很抗拒唐乔这个身份,她又觉得有些为难。 一面是她的朋友,一面又是她的师父,她也不知该帮着谁。 但既然相遇了,说清楚总是好的,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蓁蓁,”见柳蓁蓁不言语,只顾着落泪,林倾暖便温声开口,“既然你同我师父是旧识,那你们还是谈谈吧,我们先到那边等着。” 她惦记了这么久,总该是对她有个交代的。 唐乔本不欲同这个陌生的女子有什么瓜葛,但听林倾暖这么说了,便勉强留了下来。 柳蓁蓁红着眼,感激的望向林倾暖,“谢谢你,暖暖。” 林倾暖摇摇头,“蓁蓁,你不必谢我,只是有一点,尊重他的意愿。” 虽然蓁蓁惦念了他这么久,心里必然很苦,可师父若是不愿被打扰,那她也不会再帮着蓁蓁。 就像刚才的逼迫,她不想再看到。 柳蓁蓁含泪点点头。 她哪里有资格强逼他,不过是乍然见到他,太过激动罢了。 林倾暖默默叹口气,率先走远了些,将地方留给了他们。 众人见了,也连忙跟着林倾暖离开了。 直到走的看不到二人的身影,沈梓音才惊呼出口,“他竟然是唐乔,这也太让人吃惊了些。” “可不是,我是万万没想到,唐乔一直就在我们府里。”宁宛如也慨叹。 “可他为何要瞒着身份?”宁峥有些不解。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既然他有苦衷,我们还是不要多问了。” 话里的维护之意,让宁峥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柳蓁蓁见众人离开了,这才忐忑开口,“唐——唐公子,你是否还记得我?” 唐乔摇头,“不记得了。” “你当年救过我,难不成你一点印象都没了?”柳蓁蓁顿时急了。 唐乔淡淡看了她一眼,“姑娘,在下救过的人很多,不可能一一记住,况且,即便在下救了你,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姑娘忘了便好。” 他不是瞧不出来她对他的心思,可他并无此意。 柳蓁蓁却哭着摇头,“你让我如何忘?我想了你这么多年,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踪迹全无,如今好不容易又见到了你,你却对我如此疏远,你知不知道——” 她忽而低下了头,声音中含着一丝羞怯和委屈,“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没嫁人的缘故,就是为了等你,等你给我一个答案。” 她忽然感觉好疲惫,从见到他的喜悦与激动中醒来,她才发现,她同他的距离竟这般远。 也许是这么多年的思念,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也是念着她的。 可如今,这个梦醒来了,他残忍的让她无所适从。 唐乔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歉然,“姑娘不用再将心思浪费在唐某身上,还是赶快找个人嫁了吧,唐某不值得你这样。” “你拒绝我,是因为你的腿吗?”柳蓁蓁瞧着他,泪眼婆娑,“我不在乎的,我——” “不是,”唐乔飞快的打断了他,神色冷然,“我不认识你,也不喜欢你,”见她哭的愈发凄楚可怜,他顿了顿,终是微微叹气,“你不必再记着我了。” 柳蓁蓁被他冷漠的样子刺的愈发心痛,却执拗的不愿放弃,“可是你没成亲不是么,没成亲,我们就有机会。” 他如今孤身住在宁国府,当然不会是成亲了。 唐乔的神色终于微露不耐,不想再同她纠缠,直接摇着木轮就要离开。 柳蓁蓁犹豫了一瞬,又上前挡住了他,却说不出什么话,只不住的抽泣着。 他是她从儿时便开始的梦,就让他这么轻易的离开,她做不到,也舍不得。 “姑娘还待怎样?”唐乔耐着性子看向她。 柳蓁蓁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开口,“我也不知要怎样,只是不想你离开。” 唐乔见她坚持,犹豫了一会儿,神色隽冷的开口,“我心里有喜欢的姑娘,所以你还是忘了我吧!” 柳蓁蓁顿时怔愣当地,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唐乔见她不再拦着自己,终于微松口气,转身离开了。 林倾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柳蓁蓁独自走了过来,神色黯然。 林文渊不见唐乔,便知道他回去了,他沉思了一瞬,侧身和林倾暖说了声,然后悄悄离开了。 宁峥见他走了,也不好多待,便也跟着走了。 “蓁蓁!”宁宛如迎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她手指冰凉。 林倾暖和沈梓音于黛儿也走了过去。 “他说他有喜欢的姑娘。”柳蓁蓁忍了半响,终是没忍住,又低声哭了出来。 她年纪最长,素来又稳重端和,几人哪里见过柳蓁蓁这般模样,顿时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林倾暖一时不敢肯定师父是真的有喜欢的人,还是为了拒绝蓁蓁而推脱,不过他这般说,显然是要绝了蓁蓁的念想。 不过这样也好,蓁蓁这个梦,早该醒了。 “蓁蓁,既然师父如此说,那你以后便忘了他吧,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忘了,对你对他都好。”林倾暖温声劝道。 闻言,柳蓁蓁哭的愈发凶了。 林倾暖顿时便不敢再说话了。 安慰人这活,她不太擅长。 柳蓁蓁哭了半响,这才抽抽噎噎止住了哭声,众人刚要再劝,她却先一步同她们告了别,直接回了柳府。 林倾暖知道这事还需要她自己想通,于是便也没有阻止。 只是经过这事,几人相聚的心也淡了,柳蓁蓁走了以后,没多长时间,沈梓音和于黛儿也离开了宁府。 “哎,蓁蓁也是,喜欢谁不行,非要惦记着唐乔,偏偏唐乔还没那个意思。”几人走后,宁宛如默默一叹,比她和白慕还要让人头疼。 第344章 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林倾暖闻言看向她,“你和白慕怎么样了?” 她刚问了一句,便见白慕向这边走了过来,她当下便笑着道,“你的白世子来了。” 宁宛如余光瞥见白慕,顿时便冷了脸色,扭过头不去看他。 白慕向林倾暖拱了拱手,浅笑道,“暖小姐。” 林倾暖亦微微颔首,“白世子。” 她目光落在白慕身上,微露惊讶。 以前他是暗卫的时候,素来都穿墨色衣服,又刻意敛了气势,放在人群中并不显得多出众。 可今日他却换了一件白色锦袍,头发虽然只是简单的用发带绑了起来,却丝毫不损他的容貌,当真是玉树临风,仙人之姿。 “白世子果然相貌出众,如此走出去,恐怕可要迷倒一众少女了。”林倾暖瞥了眼正耍脾气的宁宛如,故意赞道。 白慕谦虚开口,“暖小姐谬赞了。” 宁宛如冷哼一声,“哪个姑娘能瞧得上他?” 林倾暖见二人别别扭扭的样子,知道自己不便多留,当下浅笑道,“哪个姑娘,你还要问白慕,我可不知道。” 说完,她向白慕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 她寻摸着,还是先回去给刘鸿景配药吧。 林倾暖离开后,白慕犹豫了一瞬,才向宁宛如跟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我早就说过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姐了。”宁宛如没好气的呛道。 这几日因着他受伤,她给了他几日好脸色,可他若是就这样便认为她原谅他了,那他就错了。 她还记着仇呢。 白慕犹豫了一瞬,“那——我叫你如儿?” 天知道,他早就想这么叫了。 宁宛如气哼哼的回头瞪他,“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唤我如儿?” 这一回头,她才看到了他的装扮,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惊艳。 都说人靠衣装,真是男女都一样。 今日的白慕,通身气派竟不亚于云瑾。 白慕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神色,连忙趁热打铁,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柔声问,“好看么?” 宁宛如眉头突了突,又细细打量了他几眼,不由惊呼出口,“这是我之前为你在天锦阁订做的那身?” 白慕温笑点头,“只是那玉冠我不知你放在了何处,便没有戴。” 他可是特意换了这身衣服来讨好她的,一路上没少受府里的暗卫打趣。 宁宛如心虚的瞥开了眼,“那玉冠被我扔了。” 那几日她气的狠了,又不能将他怎么样,便将所有气都撒在了那玉冠上,将它扔到了湖里。 “没关系,”白慕柔笑,“你再给我买就是了。” 如儿送他的东西,他都喜欢。 “凭什么,”宁宛如顿时不干了,“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何要给你买?”顿了一瞬,她又小声开口,“为什么不是你给我买?” 白慕笑了笑,忽然像变戏法一般,自怀里拿出一个雕琢精美的玉簪,温柔的为她插到了头上,目色炯炯的看向她,“我当然会给你买了。” 宁宛如愣了愣,忽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白慕,忍不住要挣开他的手,不想白慕却反而将她又拉近了些许,低声问,“如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伤好后就要去边关了,在走之前,他想征得她的原谅。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你心里有疙瘩,我也不想解释什么,因为我之前不配娶你,”他目光温柔的瞧着她,一点一点向她剖析着自己的内心,“可是现在,我想搏一搏,想娶我心爱的姑娘,你放心,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可是我会努力的,你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同她说,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宁宛如听着他温温软软的话,想着他这些年的隐忍,想着他的血海深仇,她忽然就心软了。 怪他,又何尝不是在等着他对她表露心意。 如今他同她说了这么多话,她哪里还会怪他,当下便软下了神色,嗔了他一眼,“ 你又没给我什么承诺,我凭什么要等你?” “至多两年,我一定回来娶你。”白慕连忙向她保证。 他现在一无所有,如儿跟着他,只会受苦,他不愿,也不忍。 宁宛如眨了眨眼,“为何不是现在?” 只要他说愿意娶,她便愿意嫁。 他是世子也好,暗卫也罢,他的身份,在她心里,从来都不算阻碍。 “傻瓜,”白慕粗糙的大手抚上了她滑嫩的脸颊,“我要娶你,必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怎可如此草率?” 他要准备万全,风风光光的将她娶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委屈。 宁国府的女儿,他心爱的姑娘,当得如此。 宁宛如心里涌出丝丝甜蜜,却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口说无凭,谁知道你会不会变心?” 她刚说完,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扯着,撞入了一方温暖的怀抱中。 白慕抱着她躲进角落里,搂着她柔软的腰身,见她微噘着嘴,虽然还在气恼,却愈发显得整个人娇羞可爱。 他心神一荡,毫不犹豫的对着那红唇便吻了下去。 唇瓣相碰的瞬间,两人齐齐都是一震。 宁宛如更是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从未同男子有这般亲密的举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可脸色却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白慕见她没有抗拒,便细细在她唇上磨蹭着,大手托住她的后脑,让她更紧的靠向自己。 宁宛如被他吻的气喘吁吁,樱唇忍不住微微张开,白慕却趁势而入,撬开了她的贝齿,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宁宛如刚开始还有些神智,后面便渐渐软倒在他的臂弯中,任凭天荒地老。 也不知吻了多久,白慕这才不舍的放开了她,见她靠在他怀里微微喘着气,他不由低低一笑。 “如儿,”瞧着怀里的娇颜,他忍不住开口,“你真的好美。” 他自小看到大的姑娘,终于是他的人了。 天知道,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甚至都不敢靠近她。 在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后,他便暗中央求国公爷将他调离如儿身边,以免越陷越深。 可后来却发现,不管他去了哪里,不管他离她有多远,他都放不下她。 她已经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想要剔除,除非将他这颗心一并拿去。 后来他又想着,若是她成了亲,他对她的执念是不是就会少一点,所以他便做了许多错事。 如今想着,他仍是觉着后怕,差一点,他就将他的姑娘推给了别人。 深夜,白慕跃上屋顶,看着正玩世不恭躺在上面的人,由衷笑道,“多谢你了,青墨。” 没有青墨的点醒,恐怕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的如儿。 还好,她原谅了他。 青墨面色淡淡,“谢就免了,等你回来,请我喝一顿好酒就行了。” 白慕自他不远处坐下,“酒不是问题,”他笑着望向他,“瞧你平日里在暖小姐面前一本正经的模样,想不到私下里竟是这样的性子。” 青墨深邃的眸子锁住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月盘,沉默着没有说话。 “等你追姑娘的时候,我也帮着你支招。”白慕见他不说话,又主动挑起了话题。 如儿原谅了他,他顿觉世上所有的事都不难了,他对以后充满了信心。 青墨默了一瞬,脸上浮起几分自嘲,“追姑娘多麻烦,所以我还是单着吧。” 他微微苦笑,他哪里还有什么姑娘可追。 “那可不一定,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不代表以后也没有。”白慕不以为然。 青墨无声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喜欢的姑娘,此生注定不会是他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妄想,只要守在她身边,便足够了。 白慕见他又不说话了,默默起了身,轻叹口气,“还是忘了吧,她不是你能惦记的。” 说罢,他便下了屋顶。 青墨能看出他对如儿的情谊,他又何尝看不出他对暖小姐的心思。 他看暖小姐的眼神,和他看如儿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他忽然好庆幸,庆幸如儿也是喜欢着他的。 第345章 解元和亚元 第二日,林倾暖因着挂心渊儿和二表哥出榜的事,练武便有些不专心,唐乔忍了她几次,终是忍不住了,淡声开口,“现在还没出榜,你不用着急。” 被戳破了心思,林倾暖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有些紧张么。” 渊儿和二表哥准备了这么久,她当然希望他们能高中。 唐乔想着昨日那个林文渊缠了他半响,顿时便有些头疼,“你放心吧,你弟弟应该不会落榜。” 他昨儿个被迫同他探讨了一会儿,知道他的斤两,凭他的学识,中榜不是难事,而且排名应该不低。 “师父,您怎么知道?”林倾暖惊讶的看向他。 唐乔瞥了她一眼,“你们姐弟三人还真是一样的难缠。” 他果然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感情渊儿已经去找过师父了。 这也难怪,他心里最敬佩的人便是唐乔,既然师父是唐乔,他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想到此,她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主要是因为师父太过优秀,让我们姐弟三人折服不已。” 唐乔现在对她的马屁已经见怪不怪了,当下便板着脸道,“还不快练功?” 林倾暖连忙答应了声,又练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结束。 推着唐乔回了客院,她刚要告辞,唐乔却忽然开了口,“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他昨日等了她半日一夜,今早又等了两个时辰,可她始终都没有开口。 林倾暖愣了愣,回过身看向他,“师父,我该问您什么?” 她早就说过,他愿意告诉她,她便听,他若是不愿,那她也不问。 唐乔沉默了一会儿,“你想知道什么?” 林倾暖淡淡一笑,“师父,我只需记着,你是我师父便好了,至于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唐乔闻言,如释重负的暗暗松口气。 那些事情,若是可以,他永远都不想再提起。 况且,他不确定,在知道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之后,她会怎么看他,还会不会相信他。 从师父那里出来后,林倾暖便赶去了前厅,见大伙都在,显然是在等着放榜。 林倾暖挨着林文渊坐下,见他面上浮起淡淡的紧张之色,连忙握了握他的手,笑着宽慰,“不用担心,师父说你肯定没问题的。” 听到唐乔的肯定,林文渊的眼神瞬间亮了,“真的么?” 林倾暖含笑点头,“姐姐怎么会骗你。” 林文渊的心顿时踏实了许多。 虽然他自己也有信心,可总担心会出什么意外,毕竟,他不想再等三年。 宁峥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年纪还小,急什么。” 林文渊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开口,“我若是做了官,便能护着姐姐了,当然着急了。” 林倾暖知道他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心里愈发暖了,含笑道,“姐姐记着了,渊儿肯定能中。” 听到自家姐姐的话,林文渊仿佛吃了个定心丸一般,用力点点头。 宁峥瞧着林倾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话却是对林文渊说的,“你小子护好你自己就行了,你姐姐有人护着的。” 林倾暖和林文渊听到他的话,顿时不解的看向他,刚要开口,便见一名下人兴匆匆跑了进来,大声道,“中了,中了。” 宁老太君腾的自座位上弹了起来,扬声问,“中了几个?” 峥儿中了还是渊儿中了? 亦或是两个都中了? 其他人脸上也是写满了期待。 宁峥和林文渊更是一脸紧张。 即便是再淡定的人,遇到这样关键的时候,也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那下人笑着回道,“二少爷和表少爷都中了。” 众人一听,顿时都激动起来,峥儿和渊儿竟然都中了。 林倾暖心下也是一松,含笑望着二人。 “我和二表哥是第几名?”林文渊又忐忑的问。 众人一听他的话,立刻又竖起了耳朵。 “二少爷是解元,表少爷是亚元,”那下人又笑着回,“奴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的。” 他也没想到,少爷和表少爷竟然考了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好成绩,所以他立刻便跑着回来报喜了。 这下,宁国府顿时沸腾了,宁国公和宁老太君更是合不拢嘴,宁三夫人也乐的不行,她的儿子中了解元,渊儿也中了亚元,她如何还忍得住? “看来我们府真有可能出个唐乔了。”宁二夫人笑着揶揄。 宁大夫人赞同的点头,“果然唐状元住进我们府,给我们府带来了好运。” 乔先生就是唐乔一事,昨日便在府内传开了,众人听到他便是当年的唐乔,顿时便震惊了,想着他如今的状况,又忍不住有些唏嘘,尤其是宁国公。 他就说瞧着他眼熟,唐乔他是见过的,只是当年匆匆一瞥,唐乔便离了京,所以一时才没认出来,如今想着,他可不就是同当年的唐乔长得一模一样。 想到他当年文采惊艳,武功卓绝,如今年纪轻轻却废了腿,又不由为他惋惜。 多好的苗子,可惜了。 林文渊听了,先是一愣,忽而快步向外走去,宁峥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们是要做什么去?”宁宛如不解的问。 林倾暖轻笑,“渊儿和二表哥怕是不敢相信,自己看榜去了。” 这也能理解,解元和亚元可不是那么容易中的,他们当然要亲自去看一趟了。 林文渊和宁峥去了多没久便回来了,众人瞧着二人脸上的喜色,便知道结果无误,之前下人报的没错。 于是全府立刻便张罗了起来,这可是双喜临门的事,怎能不好好庆祝一番。 宁知礼特意将所有的生意都交代了下去,言明今日任何事都不准打搅他,宁国公则是将宁峥和林文渊唤到书房,特意教导了一番,而宁家几位夫人,也是各自忙乎了起来。 不多时,宁国府的人便坐到了桌前,还有唐乔和白慕。 这一次,众人对唐乔的态度除了友好和尊敬,更多了几分钦佩。 而白慕,因着和宁宛如的事已被宁国府的人默认,也算是自家人了。 众人其乐融融,推杯弄盏,连平日里很少饮酒的林文渊和宁峥,也不由多饮了几杯。 宁国公乐呵呵道,“如今峥儿和渊儿都考上了,接下来就该回白鹭书院继续读书,准备明年的会试了。” 林文渊却摇摇头,“外祖父,孙儿不打算去了。” “为何?”宁国公不悦的看向他,“难不成你不想继续考了?” 林文渊连忙摇头,“不是,孙儿只是想在府里继续读,”说着他看了眼唐乔,笑着解释,“唐状元就在府里,孙儿还去什么书院?” 宁峥笑着点头,“渊儿说得对。” 唐乔刚端起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林倾暖。 林倾暖接受到他的眼神,连忙笑着解释,“师父,二表哥和渊儿不用您教的,您只需抽空和他们探讨探讨,若是他们有了疑问,您帮着解答便是。” 她其实也很不好意思的,好在寒儿现在又迷上了功夫,由她直接教,而读书也改成了每月上旬和下旬,中旬休息。 唐乔嘴角抽了抽,这和教有什么区别? 宁国公也想起了唐乔,连忙看向他,诚恳开口,“峥儿和渊儿,便劳烦唐状元了。” 唐乔知道无法拒绝,只得向宁国公拱了拱手,谦逊道,“国公爷不必客气,在下闲着也是闲着,也算是同二位公子互相学习了。” 林倾暖见他答应了,眸中浮起几分笑意。 但这样一来,师父的任务也太重了些。 她略略思索一番,不若她学功夫的事先停下来,左右她也会了,自己回去练也没什么的,于是她便向唐乔笑道,“师父,我学功夫的事,要不就——” “不碍事,”唐乔看了她一眼,便猜到了她的想法,开口打断了她,“用不了多少时间,不用停。” 林倾暖见他如此说,又想着渊儿和二表哥也不用师父日日教,于是便点头应了。 饭毕,宁峥和林文渊又应了其他学子之邀出去了,而宁宛如因着白慕马上就要离开,更是日日同他腻在一起。 林倾暖去凌寒院教完寒儿练功,便回了听雨轩,开始配药。 刘鸿景的毒她已有了些眉目,只是有几味药缺了,她让青墨跑了几个药铺都没买到,便寻思着,要不要问问玲珑阁。 这几味都是稀有之药,药铺没有,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亦或者,等云顼回来,问问他有没有法子? 但他何时回来,她又不确定,只是听说在路上了。 自从上次收到他的信,她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当然,除了外面的传言。 “小姐,奴婢让人传了晚膳,您先出来用一些吧!”菱歌进了药房,见林倾暖正在发呆,连忙提醒。 林倾暖顿时回神,这才瞧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微微点头,随菱歌出了药房。 用过晚膳,她刚要准备休息,不想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第346章 我想同三小姐谈谈合作 菱歌连忙问,“谁?” 外面的人顿了一瞬,低沉着声音回答,“是我。” 林倾暖一听是宁峥的声音,连忙让菱歌去开了门,然后便见宁峥走了进来。 他似乎饮了不少酒,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醉意。 “暖儿。”他自己在桌边坐了下来,抬手揉了揉两颊。 林倾暖接过菱歌手中的茶,递给了他,惊讶开口,“二表哥这是从外面回来?” 她向外看了看,不见他的随从,便又问,“你身边跟着的人呢?” 宁峥抿了口茶,微微点头,“我和渊儿一起回来的,随从我让他先回院子了。” 怕她担心渊儿,他又添了一句,“渊儿也已经回屋歇息了。” 他本来也是要回自己院子的,不想走着走着,竟走到了这里,索性便进来看看她。 林倾暖点点头,“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着,她便向门外走去,要去唤青墨,宁峥连忙起阻止,“暖儿,先不着急,”见她神色不解,他又笑着解释,“左右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在你这儿坐会儿。” 听他如此说,林倾暖只好退回来,若无其事的自他对面坐下,开口劝道,“二表哥既然饮了酒,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更何况都这么晚了,他待在这里也不大合适。 “无碍,”宁峥摇摇头,“就是同你说会儿话而已。” 他觉得自己现在尤为清醒,清醒到看清了一些平日里无法想明白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让他无法安稳入睡。 “不知二表哥要说什么?”林倾暖淡笑着问。 宁峥声音温润,“就是随便聊聊,暖儿,你不用这么急着要赶我走,”他的眸中划过淡淡的笑意,“你现在这个样子,倒不像平日里的你了。” 他这么一说,林倾暖也不便再说什么,当下也玩笑着回道,“我只是想着,如果你一会儿醉倒了,我可拖你不动。” “我没醉,你别担心,待会儿我自己走回去。”宁峥开口解释。 望着烛光下她绝艳的面容,沉静的神色,他紧了紧手中的杯子,状似随意的问,“暖儿,你最近可曾听到外面的传言?” 林倾暖知道他指的是云顼和那个南疆公主,当然还有关于她的事,于是便笑了笑,佯作不知,“没有啊,你听到什么了?” 她倒不是说要故意瞒着他,只是他现在明显喝了酒,她也不适合同他深谈。 况且一旦说起来,二表哥肯定是向着她的,恐怕也会同渊儿一样,误以为是云顼负了他,她又要解释一番,所以她现在索性闭口不谈,一切等云顼回来,他自然便明白了。 宁峥眸中深意划过,犹豫了一瞬,摇摇头,“没有,”停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太子殿下很熟?” 隐隐有试探之意。 林倾暖失笑,“我和云顼自小相识,你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没有明着告诉他,可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 “嗯,他小时候的确对你挺照顾的,”宁峥笑了笑,“殿下也快回来了吧?” 林倾暖不知他为何总是提起云顼,便微微点头,“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听她说的如此熟稔,宁峥眸色深了深,忽而轻叹,“他是太子,这次回来,应该也快立太子妃了吧?”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抬眸向他道,“二表哥,你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他这样的试探,让她很不习惯。 宁峥却淡淡一笑,“没什么,表妹不要多想,我不过是随意一问。 他没有叫她暖儿,而是唤了她表妹。 林倾暖浅淡的目光看向他。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再见到宁峥,两人仿佛已经回不到前世那样的关系了。 前世她喜欢同他撒娇,在他面前从不隐藏自己,他是她最亲的哥哥。 可现在,她活了几世,已经没有了那样活泼的性子,反而不知该如何同宁峥相处。 问题,应该出在她身上。 “二表哥,其实我——” “暖儿,”她刚要开口,宁峥却打断了她,“你不用多想,不管什么时候,我总是会护着你的,而且,”他向她笑道,“在我心里,你也总是最重要的。” 之前是最重要的妹妹,可现在—— 林倾暖眸光微暖,“多谢你,二表哥。” 也许是她想多了,其实不管如何变化,他们都是最亲的兄妹,尽管她现在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无法无天,可血脉相连的亲情,却是斩不断的。 “我听父亲说了你做的那个梦,”宁峥缓缓起身,“其实你不用将这些都背在自己身上的,守护宁国府,是我们男儿的责任,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担起来。” 他转过身,笑看向她,眸中深色划过,“女子,本该是在家相夫教子,你如今要想的,是嫁一个对你好的夫君。” 林倾暖听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像一个老学究,便假装板着脸,“怎么,你也轻看女子?” 见他不言,她又噗嗤一笑,“我才多大,又不急着嫁人,倒是你,三舅舅和三舅母这几日正在给你相看呢。” “暖儿希望我尽快娶亲?”宁峥忽而挑眉看向她,似是揶揄,又似乎透着认真之意。 林倾暖浅笑,“我当然希望府中早日有二表嫂。”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醉话,还是真的在问她的意见。 可她的意见又有什么打紧。 “娶亲,不该是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吗?”宁峥目色炯炯的望着她,里面情绪复杂。 林倾暖听了半天,总算是知道他为何这么奇怪了。 感情是担心那女子不是他喜欢的。 她摇头失笑,“既然二表哥有自己的想法,那何不同三舅舅和三舅母说清楚?况且,他们还没相看好呢,你现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宁峥喃喃自语,忽而自嘲一笑,“是啊,我担心什么。” 左右父亲和母亲为他相看的不是他心仪的。 林倾暖一时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便抿着唇没开口。 宁峥缓步越过桌子,走到林倾暖跟前,忽而微微俯身,温声问她,“那暖儿以后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林倾暖心里一惊,连忙起了身,掩饰般的走远了两步,这才淡笑着开口,“我还没想好。” 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奇怪,宁峥今日也有些奇怪,奇怪到让她感到不适,下意识想要远离。 而且,这样的氛围下,她不想同他多说什么,只想赶快含糊过去,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宁峥直起身,略一低头,便可看见她秀丽如云的发髻,小巧玲珑的耳垂,还有那白皙娇美的侧颜。 她比他矮了一头,身子单薄消瘦,让人瞧着便忍不住起了怜惜之心。 可他从前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何,自从这次见到她以后,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她,想起她的聪慧,她的沉静,还有她绝色的容颜。 每当想起来的时候,他的心还会跳的飞快。 他眸中迷茫闪过,一时弄不清楚他现在究竟是在说什么。 也许他真的是喝多了。 “暖儿,其实我——”宁峥刚说了半句,忽而听到院中传来兵器打斗的声音。 林倾暖也听到了声音,立刻飞跃出去,朗声问,“怎么了?”速度竟比平日里快了一倍不止。 她默默松口气,这打斗来的也太及时了。 现在她是无比感激院子里发出动静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让她不用再在屋子里受煎熬。 宁峥见她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怕她有危险,也连忙跟了出去。 院子里,御卫纷纷亮出手中的宝剑,冷冷的盯着被围在中央的人。 那人一身墨色衣衫,带着鬼影面具,不过却似乎没什么敌意。 众人当然认识这个人,便是他,前几日带着黑衣人围攻了宁国府。 林倾暖见是他,不由冷冷一笑,朗声开口,“深更半夜的,不知幽冥谷主忽然到访,有何见教?” 他来,难道不怕自己趁此机会宰了他? 兰隐轩面具外的薄唇勾了勾,主动将剑收了起来,淡声道,“我想同三小姐谈谈合作。” 第347章 这毒也不是不能解 林倾暖隐下眸底的惊讶,嗤笑开口,“我们有什么好合作的。” 她可不认为她同幽冥谷有什么合作的地方,一个差点害了宁国府满门的人。 现在对方贸然出现在她这里,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趁此机会将他杀了,可行性有多大? 她没有立即动手的原因,无非是怕他有什么阴谋。 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放过他。 兰隐轩自然瞧见了她眼中的杀意。 他勾唇一笑,“林三小姐杀在下容易,可若是想要给宁国府的人报仇,那便不得不同在下合作。” “报仇?”林倾暖嘲讽一笑,“对宁国府动手的人你,我杀了你不就报了仇?”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安敢再动我?”兰隐轩并不受她威胁。 今日他来这里,实属无奈。 安王也太狠了些,布下了天罗地网对付幽冥谷,幽冥谷损失惨重,连他也受了不轻的伤,而冷香堡又趁机落井下石,他不能看着幽冥谷就此落败,只能想法子自救。 见他如此狂妄,林倾暖不由冷笑,“笑话,你是幽冥谷主,意图谋害宁国府满门,我杀你天经地义,不过是为江湖除害而已,如何不敢?” 她是无法杀兰隐轩,可若是幽冥谷主,却没什么顾忌的。 如今她偏不承认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他又能如何? 而他若不想被问罪,自然也会主动承认。 兰隐轩没想到她如今竟然不承认了,面具下的脸色不由阴沉了许多,但想着他如今要求着她,只得极力压下怒气,“围攻宁国府的人可不止我幽冥谷,还有冷香堡,难不成你不想除去冷香堡?” 林倾暖当然想除去冷香堡,相比幽冥谷,她更忌惮冷香堡,可她的想法,又怎么会让给兰隐轩知道? 所以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冷香堡的人那日已被我们杀尽,而且冷香堡主也受了伤,我的仇也算报了,”她柳眉微微扬起,“倒是幽冥谷,那日逃得太快,本小姐还没出气呢,如今你既主动送上门来,我若是不报得当日之仇,岂不是傻?” 宁峥也微微一笑,故意开口,“既然如此,暖儿,那我们现在就将他杀了,也好祭奠那些枉死的暗卫。” 林倾暖点点头,立刻将腰间的残雪亮了出来。 兰隐轩见他们来真的,连忙开口,“我有关于冷香堡的重要线索,只要我们合作除去冷香堡,等事一了,我幽冥谷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现在身中冷香堡剧毒,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林倾暖和宁峥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兰隐轩既然落到如此地步,那幽冥谷内部必然出现了什么变动,既然这样,他们先同幽冥谷合作,除去冷香堡,再同幽冥谷算账,也不晚。 即便他事后敢耍诈,她也不怕,毕竟,他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兰隐轩看出了他们二人的犹豫,立刻又开口补充,“如今只有我能将冷香堡的人引出来,你们错过这次机会,再想要拿住冷香堡,就不那么容易了。” “那我们该如何做?”好一会儿,宁峥才冷声开口。 兰隐轩却笑了,月色均匀的洒在他诡异的面具上,发出幽暗的光芒,“不如我们进去说?” “不行,”宁峥立刻拒绝,“这是暖儿的闺房,你一个男子,如何进得,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林倾暖不由看了他一眼,二表哥拘这些小节做什么,既然要谈事,必然是要进屋的,这院子里哪里合适。 兰隐轩讥讽一笑,“阁下不也是男子,既然你可以随意进林三小姐的闺房,那在下如何进不得?” “你如何同他比得?”林倾暖瞬间便冷了脸,“他是我哥。” 她是想要除去冷香堡,可也不是非要同兰隐轩合作,他若是敢在这里撒野,她不介意立刻将他宰了。 宁峥闻言,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兰隐轩也没多想他们的关系,他今日来的目的是同林倾暖合作,让林倾暖为他解毒,至于林倾暖和宁峥如何,他并不关心。 “林三小姐放心,在下对你并无任何非分之想,不过是事情隐秘,不便在这里谈罢了。”他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林倾暖微微点头,率先进了屋子,扬声道,“你进来吧!” 兰隐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要跟进去,宁峥却挡住了他,自己先进了屋,才让开了路。 御卫见林倾暖同意了,便纷纷收了兵器,重新隐入暗处。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青墨和青禹还是跟了进去,林倾暖也默认了他们的行为。 毕竟兰隐轩是敌人,她尚要防着他。 古月伤还没好透,她让古星照看着,所以二人都不在这里。 进了屋,林倾暖回身看向兰隐轩,淡声开口,,“兰世子说说吧,为何要选择同我合作?” 兰隐轩背后有兰皇后和兰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冒着危险来找她,除非他有什么难处。 “除掉冷香堡,这个理由还不够么?”兰隐轩自来熟的自桌边坐下,掩胸轻咳一声。 林倾暖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忽而讽笑,“兰世子怕是走投无路了吧,如今你还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么?” 这里都是她的人,她并不担心他敢玩什么花样。 “兰世子既然选择同我们合作,却又不说真话,照我看来,你也没什么诚意。”宁峥神色怀疑,显然是不满意兰隐轩的表现。 兰隐轩见他二人坚持,犹豫了一瞬,这才沉声开口,“安王这几日抓了不少幽冥谷的人,冷香堡也趁火打劫,端了我幽冥谷好几个点。” 他又咳了几下,抬眼看向林倾暖,“我也中了冷香堡的毒。” 这个是重点。 林倾暖这才明白了他为何急着要同自己合作,感情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若是她猜的不错,这兰隐轩应该还想让她帮着解毒。 她微微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抬头,淡声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兰隐轩现在哪里会拒绝,“你说。” “害我弟弟的人是谁?” 她是怀疑林文溪,这几日也让青墨查了林文溪的行踪,他的确多次出入兰王府,可如今兰隐轩既然有求于她,那她何不直接问他? 兰隐轩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给了她答案,“是林文溪,因为林晏和徐氏的事,他记恨上了你,所以便想害死林文渊。” 不过出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若是能换林倾暖为她解毒,这个买卖,非常划算。 林倾暖丝毫不意外这个答案,她微微点头,挑眉看向他,“不知兰世子打算怎么除去冷香堡?” 终于听她说到正事,兰隐轩心底微松,却并不急着回答,反而淡笑,“我既说能除去冷香堡,自然不会骗你,但在行动之前,你还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呵呵,”林倾暖眸露讽意,“兰世子怕是弄错了,如今是你要同我合作,并不是我求着要与你联手,你既不愿,我也不强求,如今还想同我谈条件,你莫不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她话中的嘲讽毫不掩饰,兰隐轩顿时阴沉了脸色。 “我既亲自来了,难不成三小姐就如此没有诚意?”想到体内的毒,他只得压下心底的怒意,沉冷开口。 林倾暖轻勾唇角,“兰世子,如果我没有诚意,如今你已是一个死人了。” 她蓦的醒悟,兰隐轩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找她,恐怕早已同兰皇后和云瑜通了气,否则他如何敢来得? 也就是说,她今日不能将他直接杀了。 兰隐轩神色愈发阴郁,薄唇抿出一道彻骨的冷意。 林倾暖和宁峥也不着急,他既然不说话,他们也乐的不开口。 良久,兰隐轩才冷着声音道,“如果我不及时解毒,那对付冷香堡的时候,便只能由林三小姐独自面对了。” 这意思便是,如果林倾暖不给他解毒,那他就不会帮着她对付冷香堡。 其实林倾暖之前瞧着他便有些不对,又见他咳嗽不止,显然是有疾在身,没想到,他竟然中了毒。 否则他为何对冷香堡有如此仇恨,要知道,他们前几日还合作过。 林倾暖极浅的弯了弯唇,这可真是,报应不爽。 兰隐轩见她久不表态,心里便有些急,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个时候,谁急了,便输了。 他不是没让御医瞧过,可这毒是冷香堡的特制,旁人根本就无法配制解药,除非鬼医出现。 可鬼医神出鬼没,等找到他,恐怕他早已毒发身亡。 所以他只能来找林倾暖,林倾暖会用毒,自然也会解毒,更何况,二皇子告诉他,她的医术很厉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兰隐轩的心愈发焦急,几乎就要沉不住气开口。 就在他以为林倾暖不会回应的时候,林倾暖说话了,“这毒也不是不能解,”她向他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可是我不愿,你说怎么办?” 笑容单纯而无辜,却偏偏隐着起死人不偿命的恶劣。 兰隐轩感觉一股怒意自心底窜出,直冲脑门。 他几乎恨不得立刻要将她掐死,可他不能,因为他还要求着她。 而且,他现在在她的地盘上,周围都是她的人。 他极力忍住心底的怒意,“那我需要怎么做,你才会同意为我医治?” 他现在庆幸,得亏他戴着面具,否则,他脸上的杀意,必然会被林倾暖发现。 当然,林倾暖即便看不到他的神色,也能自他咬牙切齿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愤怒,于是,她愈发愉悦了。 宁峥含笑看了林倾暖一眼,眸中隐含宠溺。 他觉着这个时候,该是自己打圆场了,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却蓦的听见窗户处微微发出响动,他下意识侧头看去,便见一袭墨色身影瞬间出现在屋内。 待看清来人,宁峥不由一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林倾暖在看到那人时,脸上顿时浮起激动的神情。 第348章 我也想你 他一袭玄衣直襟绣云纹锦袍,玉带束腰,墨冠绾发,宛若芝兰玉树般立于窗前,月影婆娑,洒在他颀长挺拔的身上,愈发显得他如仙,如梦。 他面色俊朗若玉,清隽出尘,五官仿若刀削斧刻一般,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仿若千年古潭,又似万里苍穹,泛出点点星光,让人不寒而栗,却又忍不住为之沉沦。 林倾暖甚少见他穿深色衣衫,除了扮作叶玉的时候,平日里,他最喜白衣素衫,清冷而干净。 而如今的他,清冷中多了几分肃杀,矜贵中又隐含利落,愈发显得他整个人清逸出尘,俊美无双。 林倾暖怔怔瞧了他半响,忽而飞快的向他奔了过去。 她跑的很快,也很急,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稳重从容。 云顼已经二十余日没有见到她了,所以刚一进城,他连东宫都没来得及回,便迫不及待的来见她了。 乍然瞧见她屋子里的人,他原本激动的心瞬间浮起冷意,寒眸如霜的望向了兰隐轩。 他为何出现在宁国府? 还有宁峥,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暖儿屋里,还站的离她那般近? 他一时没弄清楚状况,所以没有开口。 而当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抹让他心心念念的素色倩影,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扑过来的力道很大,甚至于他不得不向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林倾暖紧紧搂着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怀里,深深吸气,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阿顼,”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你终于回来了。” 感受到怀里的温暖,云顼眼中的冷意渐渐消融,他抬手环上她纤细的腰身,再一抬眸,已是温柔如水。 刚才心底涌上的那股莫名其妙的醋意,忽然就随风而散。 有什么比见到他的暖儿安然无事,更让人开心的? 在得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他的暖儿。 而如今,她平安无事,就这么窝在他的怀里。 他能感受到她浓浓的思念。 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宁峥怔怔瞧着林倾暖的举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暖儿,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自云顼出现的那一刻,她的整个心似乎都已经放到了他的身上,她的每一帧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在证明着,她有多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甚至于连她的衣角,仿佛都洋溢着激动。 他心底的某一处,忽然开始塌陷。 兰隐轩原本还在琢磨着如何说服林倾暖,他和她有仇,而她表现出来的冷漠绝情,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妙。 可眨眼间,那冷面如雪的少女,却忽而笑颜如花,如一只翩跹的蝴蝶自他身边快速掠过,然后扑到了男子的怀里,诉说着她的思念。 他先是震惊,继而便是微微不屑。 再厉害的女子又如何,还不是甘愿成为男人的俘虏? 在他的世界里,感情一文不值,而女人,不过是用来争夺利益的工具而已,得之容易,失去了,也没什么可伤心的,甚至不如一个得力的属下对他有用。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是有些羡慕云顼的。 能被这样一名女子爱着惦记着,恐怕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二人的神色,一丝不漏的落在了云顼眼中,于是他刚刚压下的不悦,又一次浮了上来。 他将怀中的人儿扶正,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垂眸看向她,声音柔的几乎可以沁出水来,“想我了没?” 林倾暖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末了觉得不够,又软糯糯开口,“想了,很想很想,每一刻都在想。” 云顼的心再一次软的一塌糊涂。 若不是屋中现在尚有旁人在,他会立刻将她揽在怀里,狠狠蹂躏。 胸腔内肆意泛滥的思念、激动、爱慕、谷欠望,在混入了淡淡的酸意后,几乎立刻要喷薄而出。 望着她娇艳如桃李的面容,他体内冲动愈甚,恨不得马上将她变成他的。 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那些叫嚣的各种感情略略平复。 可偏偏,他还不能。 林倾暖抬起凤眸,贪婪的看着他如玉的俊脸,几乎舍不得眨眼。 “我也想你,”云顼将她的一双柔夷扣在胸前,嗓音温柔而富有磁性,“每时每刻。” 刻骨的情话,致命的毒药。 他眼中的情绪毫不掩饰,仿佛还含了些旁的,林倾暖瞧着瞧着,脸忽然红了。 她掩饰般的垂下了眸子,刚要开口,云顼却蓦的俯下身来,吻上了她的樱唇。 林倾暖骤然瞪大双眸。 直到此刻,她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别的人在。 她心跳如擂鼓,一时不知该推开他,还是该回应他。 当着这么多人,云顼这是要做什么? 瞧着她紧张的模样,云顼眸中浮起一丝笑意,自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便忍着不舍,离开了她的唇。 二人尚未婚嫁,云顼知道不该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可他就是忍不住,一则是情不自禁,二则是因为,他想告诉他们,暖儿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得惦记。 林倾暖的脸红了个透顶,仿佛煮熟的虾子一般,哪里还敢抬头。 云顼的举动,让其他人不由震了一震,连忙各怀心思的移开了眼睛。 当然,青禹除外。 他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殿下,竟然还笑的那么甜,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 云顼牵着林倾暖的手,缓缓走入屋中,先是同宁峥微点了下头,然后用沉冷的目光看向兰隐轩,声音亦冷,“本宫倒是不知,兰世子何时成了幽冥谷谷主?” 林倾暖没有隐瞒,将兰隐轩是幽冥谷主的事告诉了肖亦泽,肖亦泽便给云顼去了信,当然,还有宁国府最近发生的一切。 林倾暖没有开口,左右云顼在,都会处理好一切。 况且,刚才她看见云顼,甚至激动的将他们忘了,如今想来,还真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毕竟,刚才她同云顼那般亲密。 对于云顼知道他的身份,兰隐轩没有丝毫意外。 林倾暖既然知道了,云顼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大大方方的将面具取下来,向云顼恭身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薄唇微微抿起,冷然看着他,没有开口。 好一会儿,直到林倾暖悄悄捏了捏他的手,他才淡声道,“起来吧!” 想到他竟敢对暖儿动手,他就恨不得立刻宰了他,可暖儿既然有别的打算,那他不妨暂时先放过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349章 他对你恪守规矩了? 兰隐轩在云顼出现的时候,便知道今日来错了。 云顼是什么人,又怎会将区区冷香堡放在眼里,而且,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以后还如何行事? 一时间,兰隐轩的心有些烦乱,但云顼问他又不能不回答,只得放软了态度,“我中了毒,想求林三小姐帮我解毒。” 云顼闻言,偏头看向林倾暖,柔声问,“暖儿,你的意思呢?” 如果她有打算,那他尊重她的意见,左右有他护着。 林倾暖原本还想戏弄一番兰隐轩,以报之前的仇,可如今云顼回来了,她心情大好,当下便淡声道,“救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只会给你解一半毒,至于另一半,你另想他法便是。”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如果兰隐轩仅仅是想伤害她,她可以不计较,可他要害的人是她最为在乎的家人,这次若不是肖亦泽及时出现,宁国府的结局可想而知。 况且,那么多暗卫的性命,也是被他们所杀,所以她绝不会轻易为他解毒。 兰隐轩知道这已是林倾暖可以让到的极限了,所以他不过略一思索,便开口道,“可以,你帮我解一半毒,我们联手除去冷香堡。” 其实他并不吃亏,如此一来,最起码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至于另一半毒,他再寻访名医便是。 而且还可以消去冷香堡对他的威胁。 “现在你可以同我们说关于冷香堡的事了吧?”宁峥冷声问。 兰隐轩犹豫了一瞬,沉声开口,“我怀疑冷香堡同云王府有些关系,”他看了云顼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这才继续道,“云王府对幽冥谷赶尽杀绝,却没动冷香堡,最重要的是,冷香堡不仅不避风头,竟然还趁火打劫,所以他们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 他知道安王府是支持皇上,亦或者说是支持云顼的,那么冷香堡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投靠了安王府? 如此一来,林倾暖还会不会选择同他合作? 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似乎落入了一个陷阱,无论他向哪个方向而去,等待他的都可能是万劫不复。 他也知道,如果他不是兰王府的人,恐怕他早就没命了。 林倾暖望了云顼一眼,见他也正看过来,便向他柔和一笑。 她早就猜测过冷香堡和安王府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如今看起来,指使云瑶给宁国府下毒的人,应该就是冷香堡主了。 可有一点疑问,冷香堡作为一个江湖势力,如何指使得动云瑶,而安王府,又从中得了什么利? “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需要你的时候,本宫会让人去找你。”云顼声音冷然,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赶快离去。 兰隐轩原本还想从他们这里打探一些消息,不想云顼不仅什么都没透露,反而下了逐客令,他只得作罢,末了想起身上的毒,又迟疑着看向林倾暖,意思显而易见。 林倾暖见状,抬眼看向云顼,示意他放开她的手。 云顼心中不舍,却也知道她的意思,只得惩罚的捏了捏掌心的柔夷,然后才不甘不愿的放开。 林倾暖忍住心底的笑意,走到兰隐轩身旁,见兰隐轩已经自觉的解开了衣袖,便将手指搭在他脉处,凝神号了号,然后又问了他一些中毒的症状,便自腰间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了他,声音浅淡,“这是缓解你体内毒性的药,至于解药,三日后,你让人来取。” 兰隐轩接过药,犹豫了一瞬,“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致命的毒药?” 若林倾暖给他的是毒药,那他焉有命在? 林倾暖原本也没什么兴趣给他解毒,如今见他竟然还怀疑她,立刻便走回到云顼身边,脸上微露愠意,冷声道,“你爱信不信,若是怕本小姐下毒,那就将药放下。” 云顼见她炸了毛,眸中笑意显露,将她小小的手重新纳入了掌中。 兰隐轩微微松口气,将药放到怀里,然后向几人抱了抱拳,“多谢!” 他故意激怒林倾暖,便是看她的反应,如今见她显然是生气了,那么便说明,这药八成是没什么问题,他可以放心用了。 当然,回去还是得让人试吃一番才放心。 兰隐轩拿了药便快速离去了,青墨和青禹见他走了,又见太子殿下已经回来,小姐没什么危险了,便也出了屋子。 云顼抬眼看向宁峥,见他不走,便淡声开口,“阿峥,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他和宁峥很熟,从小一块学文练剑,算是不错的朋友。 宁峥看了他一眼,又不疾不徐的重新坐了下去,声音不愠不怒,却也不见什么开心之色,“殿下,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 他清淡的目光又落在林倾暖身上,“我表妹尚未及笄,同殿下又不曾婚配,殿下对我表妹如此行为,恐是不妥吧?”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幕,云顼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对暖儿如此亲昵,那他私下里又对暖儿做过什么? 是不是他们已经—— 他几乎都不敢再想下去,尤其现在云顼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宁峥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很愤怒,甚至隐隐还有一丝酸意。 可不管他对暖儿是什么感情,云顼都不能这般对待暖儿,抛开一切,她还是他从小护到大的妹妹。 被宁峥略显犀利的眼神瞧着,林倾暖脸上刚刚褪下的绯色又一次涌了上来,掩饰般低下了头。 她心中暗暗懊恼,刚才怎么就忘了二表哥也在,如今可如何解释? 云顼自然瞧出宁峥现在很不爽,他微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瞬,却还是选择压下心底的各种情绪,沉下气解释,“我并无不尊重暖儿的意思,相反的,她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无法同她相较,刚才只是因为太过想念她,这才情不自禁,让你误会了,抱歉!” “殿下敢说刚才你不是故意的么?”宁峥挑眉反问,“你我一起长大,你的自控力如何,我怎会不清楚?” 他不是冲动之人。 “二表哥——”林倾暖眼见两人越说越僵,哪里还有心情害羞,连忙开口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峥凉凉瞥了她一眼,“那是哪样,你敢说,他对你恪守规矩了?” 第350章 我愿意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冷静持重、温婉守礼的,可现在,她却如此沉不住气,话里话外都在帮着云顼,让他如何不怒? 即便他对她生出了淡淡的喜欢,让她心生惶恐,可她又怎么能够同一名男子如此卿卿我我,还当着众人的面,当着他的面? 他可以祝福她,收回那还未深陷的喜欢,可她也不能如此行事。 林倾暖顿时无话可说了。 她知道二表哥最是看重这些,单看他上次对表姐便是如此。 可她无力辩驳,虽然她和云顼还没行夫妻之实,可他们拥抱过亲吻过,甚至还同床共枕过,在世俗眼中,其实他们早已越界。 但即便如此又怎样? 她并不后悔,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因那个人是云顼。 他是她上辈子亏欠了一生的夫君,是她心心念念三世而不得的爱人,也是她今生立志要嫁的人,别说他给了她承诺,便是没有,她也不会吝啬这些。 这一世,只要他要,只要她有,她便会给他一切,感情、生命,包括她的贞洁。 “我承认,我有那么几分故意,”云顼微微苦笑,“可你也不用高估我,在暖儿面前,我向来没什么自制力。” 他故意同她亲密,便是为了向其他人证明,她只能是他的,任何人都别想惦记他的暖儿。 那一刻,他没有理智。 当然,也并不后悔,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选择那样做。 因为宁峥看她的眼神,已经同从前不一样了。 “你们是不是已经——”宁峥极力压下心底的怒意,颤着声音开口。 “二表哥,”林倾暖瞬间生气了,“这是我的事。” 宁峥的话让她感到尴尬,还有难堪。 所以她不打算继续再让他问下去。 宁峥见她罕见的发了火,先是一怔,随即便愈发怒了,“怎么,你如今是不拿我当哥哥了吗,我连问几句都不能了?” 林倾暖一噎,宁峥的确有这个资格。 “宁峥,你别误会,”云顼哪里舍得他责怪暖儿,神色顿时严肃起来,“我知道分寸,所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顿了一瞬,他又冷声开口,“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惦记她。” 他眸中的警告之意,宁峥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才流露一二,云顼便瞧了出来,他还真的是,明察秋毫的很。 看来云顼对暖儿的的感情,的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宁峥忽然发现自己再待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他们之间,密契的没有一丝缝隙。 罢了,只要云顼不辜负她便好,旁的,他也管不了了。 他又深深看了眼林倾暖,声音淡漠似无,“暖儿,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起身,抬步便走。 林倾暖见宁峥气极,心下一慌,下意识握着了他的衣袖,“哥!” 从前她撒娇的时候,从来不称呼他二表哥,而是直接叫他哥。 宁峥脚步微顿,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忐忑,显然是怕他生气,一如从前。 也只有现在,他才恍然发现,不管怎么变化,她一直都是那个被他宠在心上的妹妹。 他的心忽然就软了,舍不得再同她置气。 他想了想,忽而正色看向云顼,“希望太子殿下说到做到,不要辜负我妹妹。” 失落是有的,却终究是不忍让她失望。 其实他也明白,以云顼的为人,自然不会负了暖儿。 可他也始终记得,他是大楚太子,也是未来的皇上,三宫六院少不了。 但暖儿自己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云顼一听他的意思便明白了,他只会将暖儿当做妹妹,再没有其他。 所以他温声一笑,向他保证,“你放心。”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多响亮,却仿佛含了无上的力量,让人不由信服。 既然他如此说了,宁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怕林倾暖多想,又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宁峥走后,云顼再也按压不住心底的悸动,立刻将林倾暖抱起来,往床边而去。 林倾暖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笑着揶揄,“怎么,我哥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 他终于回来,此刻她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云顼垂首,用鼻尖碰了碰她的,漆黑如墨的眸中隐隐有委屈浮现,“我想了这么多天,不让碰,不让亲,抱一抱总是可以的吧?” 说着,他将她放于床上,然后为她去除了鞋袜,将她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大掌贴在她柔软的腰肢上,薄唇俯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暖儿,等过几日,我便让父皇为我们赐婚。” 他不想再等了,即便不能立即成婚,他也要先将她定下。 “你忘了,我外祖母还没同意呢。”林倾暖窝在他怀里,郁郁开口。 云顼摇摇头,“没忘,我会去求老太君,让她将你给我。” 他不愿她有一丝勉强,有一丝为难,所有的事,他都会办的好好的。 “好!”她软软回答,语气温柔而信任。 云顼愈发紧的搂住了她。 林倾暖靠着他紧实的胸膛,感受到他大掌附着的地方,肌肤越来越热,忍不住扭动了下身子。 “别动,”云顼哑着声音开口,“你再乱动,我怕会忍不住。” 温香软玉,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不碰她。 林倾暖听出他的语气不似往日,略一思索,便知道他此刻是在极力忍耐。 她脸一红,却并没有退缩,反而抬起头,炯炯的目光望向他,声音轻轻的,温柔如水,“忍不住便不要忍,我愿意的。” 云顼一怔,还没来得及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便感觉唇已被一个温软的物什触碰上。 熟悉的触感,致命的诱惑,让他的脑海瞬间空白,再无法去想别的,只想将她箍在怀里,狠狠的蹂躏。 理智开始排山倒海的崩塌。 他身子一翻,便将怀里的人压倒在床上,薄唇用力攥住她的香甜,开始横冲直撞,肆意品尝着她的美好,野蛮而霸道。 柔软的锦被被两人的重量压的塌陷了一块,林倾暖被他嵌在被子里,脸颊滚烫,几乎无法呼吸。 他疯狂而又急切,却又含着致命的温柔,一手同她十指相握,另一手搂着她的腰身,同她抵死缠绵。 衣带散开。 林倾暖热情而笨拙的回应着他,渐渐沉沦在他给予的温柔里,迷失了自己。 第351章 你同她真的有关系 云顼的手自她衣襟下滑入,抚上了她滑嫩的肌肤。 林倾暖身子轻颤,迷离的望着云顼,如水的凤眸隐含春意。 云顼呼吸一窒,眼神骤然深邃,薄唇划过雪颊,流连在她的耳垂、锁骨,愈发舍不得离开,大手也渐渐上移,探入亵衣。 林倾暖化作一汪春水,软倒在他身下,任他索取。 微凉的唇拂过滚烫的肌肤,惹起一串串战栗。 被他吻过的地方,仿佛着了火,难耐而又刺激,林倾暖终于忍不住嘤咛出声。 云顼的眸色染上深深的谷欠望,大掌愈发放肆,不住的在衣衫下游移,薄唇更是流连在雪白的肌肤处,久久不愿离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林倾暖以为他们今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云顼却忽而放开了她,翻身躺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里,沙哑着嗓子开口,“乖,睡吧!” 若是再不止住,恐怕他真的会忍不住要了她。 虽然暖儿的意思他明白了,也让他很开心很感动,可他又怎么舍得委屈她? 林倾暖被他抱着,过了一会儿才自刚才的悸动中回神。 她偷偷抚了抚脸颊,感觉没刚才那么烫了,如擂鼓的心跳也平复了许多,这才小声开口,“阿顼,此生我总是要嫁给你的,你若实在想要,不如便——” 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可其中隐含的意思,云顼该是明白的。 这三世,她虽没成过亲,却是知道的,男子这个时候要忍住,是很难的。 而且刚才她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便是现在,他的身子依旧是紧绷而炽热的。 她知道这样不对,可终究是舍不得让云顼难受。 况且,这是她前世欠他的。 “傻瓜,”云顼顺了顺她的墨发,声音温柔似水,“不要多想,我能忍得住。” 他搂着她娇软的身子,直到体内的谷欠望稍稍退去了些,这才起身将她抱起来,为她穿好了衣衫。 林倾暖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将她的衣带挽好,见他要翻身下床,下意识伸手将他拉住,“你这就要走了?” 她还有很多话没同他说呢。 云顼揉揉她的脑袋,嗓音低沉而嘶哑,“不走,乖,我一会儿便回来。” 他低头看了眼袍子某处,微微苦笑,他若再不出去散散火,恐怕今晚都无法集中精力同她好好说话了。 “不,我不让你出去,”林倾暖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都靠了过去,开始撒娇,“一会儿也不成,我偏不让你走。” 她知道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在她这里呆不长时间,所以她更不愿将时间浪费了去。 被她温软的身体贴上,云顼刚刚压下些许的冲动又一次有了不受控制之象。 可她这个样子,他又舍不得拒绝。 想了想,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闷笑,“不出去也可以,我让人去打些凉水来。” 听到他忽然要凉水,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偷偷瞄了他袍子一眼,脸色顿时一红,连忙放开了他。 都这么一会儿了,他怎么还...... 云顼见她娇羞的样子,忍不住又在她脸上偷了个香,然后起身向门口而去。 他打开门,将青墨唤过来,然后低声叮嘱了几句,又折了回来。 青墨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自家主子,默默去打水了。 云顼坐在床边,环住林倾暖的腰身,低头碰了碰她的翘鼻,笑着揶揄,“冲个凉水澡可比外面吹凉风管用多了,就是需要用暖儿的浴室了。” 林倾暖默了一瞬,红着脸抬头看他,“凉水澡对身体不好!” “没关系,我身体底子好,”云顼低头对上她的眸子,语气隐隐有些郁闷,“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适应凉水澡了,左右你是大夫,如果我得了风寒,你帮我医治便是。” 林倾暖笑嗔了他一眼,“人给你你不要,便只能受这些罪了。” 虽是如此说,可她心里却是温热的,为他的珍视。 “不是不要,”云顼笑着否认,“是太珍贵了,所以才不能如此草率。” 不多时,青墨打了水来,云顼接进来,将浴桶放满,然后便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林倾暖听着屏风后云顼悉悉邃邃解着衣服,然后便是入水的声音,想着他此刻用的正是平日里自己用着的浴桶,脸顿时又红了,掩饰般的将锦被拉起来,盖好了身体。 云顼灭了火,穿好衣衫出来,便见林倾暖小小的身子正缩在锦被中,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她睫羽微微颤动,显然是在装睡。 他宠溺的瞧着她,忽然想逗逗她。 于是他微微俯身,含住了她的唇瓣,开始辗转吸吮。 林倾暖原本是因为害羞才装睡,不想云顼竟然又吻了上来,顿时吓得睁开了眼睛,然后便望入了一汪浓墨而深邃的幽潭中,里面似乎还隐隐有揶揄之意。 她立刻醒悟过来,他是故意的。 云顼冲凉水澡便是为了降火,如今哪里还敢碰她,所以不过只是浅尝辄止,见她醒来了,便也离开了她的唇。 “怎么,不睡了?”他含笑望向她。 林倾暖见他已经穿戴好,便起身揽住了他的脖子,笑着回道,“这么久不见你了,我哪里舍得睡?” 她不愿承认自己刚才是害羞了,又画蛇添足的解释了句,“我刚才不过是假寐了一会儿而已。” 云顼瞧着她的脸颊红的像刚摘下的樱桃一般,也不戳破,温笑了声,“我待会儿再走,你若是困,我们先睡会儿。” 他这话说的暧昧,林倾暖低低嗯了一声,忽然觉得太直白,连忙小声开口,“我不困。” 末了又想起他连日赶路,会不会很累了,于是又抬眸看向他,“你呢?” “我也不困,路上想你的时候,便靠在马车里睡一会儿,这会儿精神的很。”云顼揽着她躺下,柔声回答。 即便不困,他也想搂着她睡。 听他提起路上的事,她蓦的想起他是和那个南疆公主一路回来的,当下心里一酸,郁郁开口,“你路上有美人相伴,哪里还能想得起我?” 她相信他,可并不代表不会介意,尤其得知他们是一路回来的,而且仿佛还是旧识。 话说上次青墨给她讲南疆之事的时候,却并没有提到过这个南疆公主。 云顼将她身子扳过来,同她面对面躺着,将她鬓边的乱发撩到耳后,神色认真的瞧向她,“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起这事了。” 他傍晚进了京,肖亦泽便将这几日京城的传言向他禀报了一遍,他自是生气,可更多的,则是担忧。 不是担忧暖儿不相信他,而是担忧这些流言可能会伤到她。 林倾暖甚少见云顼如此郑重的同她说话,她心底一惊,瞬间弹坐了起来,“你同她真的有关系?” 第352章 暖儿,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等着他回来解释,不想他和那个南疆公主还真有关系。 眼见她的脸上浮起几分沉色,云顼连忙起身揽住她,“傻瓜,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同她有关系,”他大掌抚上她的小脸,柔声解释,“只是我没想到京城会传成这样。” 看来是有心之人故意传出来的了。 也不知是云瑜还是云璃。 听到他说没关系,林倾暖这才微微放心,不过想到那传言,还是嗔了他一眼,“那个南疆公主真的是来和亲的? 想到云顼可能是因为她身上的蛊毒受了那公主掣肘,她又问了一句,“她能解我身上的蛊?” 云顼顿了一下,微微点头。 这个南疆公主的确可以解暖儿的蛊,只不过他不打算用她罢了。 “那你是不是答应了她什么?”林倾暖顿时急了,“若是她用我的蛊毒威胁了你,那我宁愿不解。” 谁都别想惦记她的阿顼。 云顼失笑,“放心吧,我不会答应她什么,给你解蛊的另有人在。” 说着,他简单的将南疆的局势以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揽着她,叹声道,“我并没有太多精力放到南疆那边,将那个南疆公主带回来,南疆王独木难支,会更容易对付一些。” 两年的时间,虽然不短,可足够南疆王培植自己的势力,要想速战速决,他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林倾暖窝在他怀里,听他讲完,迅速抓住了关键的地方,“那个南疆王和南疆公主为何会这么轻易的同意来大楚和亲?” 一般而言,甚少有公主愿意背井离乡到别国和亲,既然这个南疆公主有些手段,那南疆王又怎么舍得让她来? 云顼应是瞒了她一些事情。 想到此,她立刻抬起头,目色炯炯的望向云顼。 触及到她那双聪慧非常的眸子,云顼微微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其实——”他斟酌了一会儿,“她应该也是有目的的。” “她的目的是你,对吗?”林倾暖接过他的话,语气笃定,“她喜欢你,而且你们早就认识。” 两年前云顼在南疆,扶南疆王上位,而她又是南疆公主,怎么可能不认识? 恐怕那个时候这南疆公主便对云顼生了旁的心思。 “但我明确告诉过她,即便她来了大楚,也不会有任何机会。”云顼立刻一本正经的回答。 他不会为了让她来和亲,就故意给她希望。 但她还是坚持要来,即便他拒绝的干脆。 原本他不是这样的计划,可既然南疆王和南疆公主非要来和亲,那他不妨将计就计。 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会让他们竹篮打水,有去无回。 林倾暖听明白了。 这个南疆公主的目的果然是云顼。 云顼明确拒绝了她,可她还是来了。 原因无非有两个,要么是她对云顼尚不死心,追着他来了京城,要么就是她别有目的,云顼只是幌子。 看来有机会她要会会这个南疆公主。 云顼见那张让他痴迷的小脸上渐渐浮起几分薄笑,便知她已有了打算。 他搂紧她的腰身,揶揄问,“在计划什么呢?” 林倾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抬起眸子,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说说吧,她都对你做过些什么事?” 这直接决定她以后下手的轻重。 若她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也不过是个怀春的少女而已,她也懒得动她,毕竟她的阿顼太优秀。 当然,若是她自己送上门除外。 但若是她真的对云顼做过什么,那她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对待情敌,要像秋风扫落叶般干脆利落。 云顼怔了怔,忽而含笑开口,“暖儿想知道哪些?” 不待林倾暖回答,他便开了口,“两年前,她求过我帮她父王夺得王位,这次我让她帮忙为你解蛊,她却妄想和我谈条件,我就------” “太子殿下,”林倾暖凤眸危险的眯了眯,“被人喜欢着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她哪里问他这些了? 云顼一个激灵,立刻正色回答,“没有。” 他只是想逗逗她而已。 她吃醋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太难得。 而且他两年前之所以愿意帮她,也是觉得扶植一个听话的南疆王,对大楚有利,并不是因为这个什么南疆公主。 除此之外,他和那个南疆公主之间真没什么联系了。 “她有没有对你死缠烂打?”林倾暖挑眉问。 云顼犹豫了一瞬,如实回道,“有。” 不过他直接无视了。 林倾暖眸色暗了暗,“她有没有对你用什么阴暗的法子?” 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云顼摸了摸鼻子,“有。” 下药爬床什么的都用过,不过无一例外的被他让人扔的远远的。 当然,连她碰过的东西,他都换掉了。 林倾暖脸色愈发不好看了,“那她有没有碰过你?”声音都是阴恻恻的。 “没有!”云顼果断摇头。 他连衣角都没让她挨到过。 这个世上,唯有他的暖儿,可以靠近他。 “好,”林倾暖忽而笑了,“我知道了。” 既然敢对她的阿顼动心思用手段,那她就不妨教训教训她。 云顼:...... 这就完了? “暖儿,你是不是吃醋了?”见她不主动提起,云顼只好自己开口,说完,便仔细观察着她的小表情。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啊!” 她只是想怎么收拾这个南疆公主而已,这不算吃醋吧? 云顼有些失望。 瞧了她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该得到一点补偿,于是低头便含住了她的樱唇,又一次对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吻了起来。 林倾暖正欲同他说正事,不想他却又开始亲她,她只得被动的承受着他的温柔,渐渐的,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云顼只吻了一会儿便放开了她,没办法,体内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不能再让青墨去打冷水回来。 而且,时间已经不早,他也该回去了,毕竟,还有诸多事要处理。 “暖儿,”他哑着声音开口,“幽冥谷的事,你不要轻举妄动,我来处理。” “嗯!”林倾暖瘫软在他怀里,懒懒应了一声。 “还有那个南疆公主,你也不用管她。” 他会让她明白,大楚不是那么容易来的。 林倾暖将脸埋到他臂弯里,闷声回答,“知道了。” 她忽然不想同他说这些了,只想两人安静的待会儿。 云顼知道她此刻神思涣散,无法集中精神听他说话,于是也不再多言,只抱着她软软的身子,久久不愿放开。 此时此刻,他又如何能静得下心来,看来其他的事,还要换个时间再说。 两人又抱了好一会儿,云顼才将林倾暖放在床上,为她扯起被子盖上,然后又低头吻了吻她,柔声哄道,“乖,睡吧!” 林倾暖知道他要走了,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刚想挽留他,想着他有事要忙,便忍着不舍向他笑了笑,“那你快回去吧!” 云顼温笑,“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他还要再好好看看她。 “嗯!”林倾暖原本也舍不得他,见他还要留一会儿,便向他甜甜一笑,乖乖闭上了眼,手却一直拉着他。 云顼等了一会儿,见她这次真的睡着了,方将她的手臂塞回到被子里,偷偷离开了。 第353章 我还要去趟刘府 出了宁国府,青玄立刻迎了上来,“殿下!” 云顼瞧了他一眼,“怎么了?” “不出殿下所料,驿馆已经有人私下接触了南疆公主。” “哦?”云顼眸中浮起一丝兴趣,“是云瑜的人?” 青玄回道,“是的,不知为何,兰家这次没出面,是欧阳亭派去的人。” 他还不知道兰隐轩被安王府和冷香堡联手逼迫之事。 云顼挑了挑眉,“他的人都同南疆公主说了些什么?” “旁的没说,那名婢女只是将林三小姐的事透露给了南疆公主,应该是想要借南疆公主的手为难三小姐。”青玄猜测。 云顼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 “而且右相府也有些动静。” “什么动静?”云顼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青玄犹豫了一瞬,凝声禀道,“是欧阳离若在暗中打听殿下您的行踪。” 云顼眉眼愈发冷峻,“欧阳府的人?她打听本宫做什么?” 青玄飞快的抬头看了眼云顼,见他显然没想起这个人来,便小声提醒,“是欧阳亭的嫡女欧阳离若,好像对殿下您有些意思,所以属下猜测着,她应该是想要接近您。” ...... 云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吩咐,“将本宫明日的行踪透露给她,”顿了一瞬,又添了一句,“告诉礼部的人,本宫明日亲自带南疆公主入宫觐见。” “是!”青玄答应了声,刚要离开,想起什么,又有些担忧的看向云顼,“殿下,您的内力——” “不碍事,你自去便是!” ————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林倾暖坐起来,微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昨晚云顼来过。 他真的自南疆回来了。 她唇角悄悄弯起一抹小小的弧度,忽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小姐,奴婢侍候您起床。”菱歌见林倾暖醒了,将床幔挽了起来,要侍候她更衣。 她刚走近两步,忽而瞧见林倾暖裸露在外的脖子处,青青紫紫的痕迹若隐若现。 菱歌吓了一跳,刚要开口问,却兀的醒悟了过来。 她的脸红了红,连忙低下了头。 虽然未经人事,可她还是知道一些男女之事的。 昨日太子殿下回来了,还在小姐的房里待了很长时间。 这痕迹...... 林倾暖却未发现异常,自菱歌手里接过衣衫要换上。 “小姐,”菱歌小声提醒,“您还是换一件吧!” 这样出去,还不让宁国公和老太君发现? 林倾暖愣了愣,不解的看向菱歌。 这丫头,衣衫是她拿过来的,怎么又让她换一身? 菱歌见自家小姐关键的时候犯了迷糊,连忙去将铜镜取过来,红着脸道,“小姐还是自己看吧!” 她怎好意思说出口。 林倾暖犹疑的看了眼菱歌,然后将目光移向了铜镜,这一看,她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昨日两人情到深处的时候,云顼可没少在她身上留痕迹。 脖子锁骨,甚至是衣衫下被他吻过的其他地方,都密密麻麻遍布了吻痕。 林倾暖脸上浮起一丝绯色,轻咳出声,“我要沐浴,你去打水来。”同时转过了身子,不再看菱歌。 菱歌知道小姐是害羞了,故意要支她离开。 她偷偷一笑,也不多说,刚要出去,洛舞却自外屋走了进来,不解的看向林倾暖,“小姐,您今日不学功夫了?” 昨儿个是菱歌值夜,她不在小姐屋里,原以为小姐今日还会像往常一般已经去学功夫了,不想竟然没去。 听洛舞一说,林倾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去武场。 她顿时急了,也顾不得沐浴了,匆匆下了床,自衣柜里翻出一件高领的罗裙穿上,然后简单梳洗一番,便要出门。 “小姐,左右今日也误了,您还是别去了。”菱歌连忙劝道。 现在都快辰正时分了,往时小姐都快回来了。 林倾暖神色微沉,“不行,师父说不定还在等我,”她又嗔了菱歌,“你怎么不叫我?” 说罢,也不等菱歌回答,便急匆匆出了门。 菱歌有些委屈,昨日太子殿下走的时候,特意安顿她不要惊动小姐,她想着小姐昨日睡得晚,便没有叫她。 不想却误了小姐的事。 林倾暖匆匆赶到后院,见唐乔竟然还在,眸中顿时划过一丝自责,连忙走了上去,歉然开口,“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 唐乔听到声音,回过身,见她气息微微不稳,显然是急着赶过来的。 “无事,开——”他刚说了半句,抬眼看到她的装扮,不由微微皱眉,“今日学的是剑术,你穿成这样怎么练?” 林倾暖匆匆忙忙下选的衣服,哪里有考虑适不适合练功,此刻才醒悟过来,这件罗裙的确是不大方便。 她讪讪一笑,“那我回去换了再来?” 唐乔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用了,今日就算了,明日再练吧!”他看得出来,她的心不在练功上。 林倾暖连忙点头,“那我们先回去!” 说着,她娴熟的走到唐乔身后,推着他出了武场。 “今日为何迟到?”唐乔沉默了一会儿,淡声开口。 林倾暖老实回答,“起晚了。” “昨夜睡晚了?”唐乔的声音愈发清淡,仿佛只是随意询问。 林倾暖微微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便轻嗯出声,怕他继续问下去,她连忙岔开了话题,“师父,您等不到我,先回去便是,怎么一直在这里?” 她多过意不去。 唐乔薄唇微启,“无碍,我回去也无事。” 他这般说,林倾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忽见一名丫鬟急匆匆赶了过来,她走到跟前,先给唐乔行了个礼,然后向林倾暖道,“暖小姐,老太君让您过去陪她用早膳呢。” 林倾暖识得她是裕院的丫鬟,刚要开口说先将唐乔送回去,唐乔却先一步将木轮转过来,眉眼淡淡,“那你去吧,我自己回客院。” 林倾暖怕外祖母多等,只得点了点头,“师父,我明日卯时一定准时到。” 唐乔轻嗯了声,转着木轮离开了。 林倾暖向那丫鬟道,“走吧!” 到了裕院,林倾暖见宁峥、林文渊和宁宛如都在,不由有些犹疑。 她忽然想到平日里这个时间,外祖母应是早该用过膳了,今日不知为何,不仅迟了这么久,反而将他们一起唤了过来。 “姐姐——”林文渊看到她,连忙扬手招呼。 林倾暖走过去,刚刚行了礼,宁老太君便向杜嬷嬷吩咐,“摆膳吧!” 杜嬷嬷答应了声,不多时,厨房的人便将早膳摆上了桌。 “外祖母今日为何这么晚用早膳?”林倾暖挨着林文渊坐下,浅笑着问。 “没什么,不过是人老了,觉得有些闷,便将你们几个都招过来,陪我一起用膳。”宁老太君声音淡淡的,仿佛同往常有些不一样。 宁宛如连忙道,“祖母不要总说自己老,您一点都不老。” 林倾暖赞同的点点头。 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帮外祖母调理着身体,她的身体比以前硬朗了不少,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宁老太君摇摇头,轻叹出声,“怎么不老,很多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林倾暖直觉外祖母今日有些不对劲,她偷偷看了宁宛如一眼,宁宛如也有些揣揣,没敢再开口。 宁峥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倒是林文渊不觉得什么,他给宁老太君夹了一筷子小菜,笑着道,“外祖母,照孙儿说,那些琐事儿您就别管了,左右有三位舅母在,您操那个心做什么?” 他以为外祖母说的是府里的事,便温声宽慰。 宁老太君却没似往常一般,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应付的嗯了一声,然后看了两眼林倾暖,状似无意的问,“暖儿昨个儿可睡好了?” 林文渊也跟着看了过来,神色微露疑惑。 外祖母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问起姐姐来了? 林倾暖瞬间警觉,偷偷瞄了眼宁老太君,见她也正看过来,连忙扬起一抹浅笑回道,“睡好了,外祖母。” 外祖母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一时间,林倾暖的心有些忐忑。 宁老太君微微点头,末了又看向宁峥,“我们宁国府的护卫还要加强些,不然府里进了贼人都不知道,”她的目光似是无意间又扫向林倾暖,脸色微沉,“府里都是女眷,若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到这个时候,林倾暖若是再不知道外祖母今日为何如此反常,那就太笨了。 很显然,外祖母知道昨儿个云顼来过了。 可听雨轩只有菱歌和洛舞两个丫头,都是她的心腹,而其他人俱为御卫,不可能出卖云顼。 那外祖母是怎么知道的? 云顼的功夫出神入化,胜了她百倍,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对,还有一个可能。 她倏地抬头,看向了宁峥。 难不成是二表哥将她和云顼的事告诉了外祖母? 宁峥也听出了宁老太君的意思,下意识看向林倾暖,见她视线也望了过来,还带着淡淡的怀疑,心下顿时一凉。 暖儿竟然怀疑是他? “咳——”宁老太君不悦的咳了一声,沉着脸看向宁峥,“我不过是让你加强府内护卫,你一直瞧着暖儿做什么?” 宁峥倏然回神,连忙应道,“是,祖母,孙儿知道了。” 林倾暖此刻哪里敢说话,只低着头默默吃饭。 宁宛如有心要活跃下气氛,可瞧着宁老太君的脸色,还是忍住没敢。 林文渊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几人都不说话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问姐姐。 于是他悄悄问向林倾暖,“姐,你们怎么了,昨儿个府里进贼了吗?” 听外祖母的意思,好像是这样。 他昨日喝多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林倾暖暗暗给了他个眼刀,小声警告,“安心吃饭。” “那你总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林文渊不死心,又追问。 外祖母怎么忽然间这么严肃? 见他执意要问,林倾暖抬手自他腰间掐了一把,还赏了他一个白眼。 这破孩子,怎么连眼色都看不懂。 林文渊吃痛,顿时控诉的望向了林倾暖,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林倾暖不理他,只低着头吃饭,不敢抬头同宁老太君对视。 几人沉默着用过膳,宁老太君看着林倾暖,沉了沉脸色,“暖儿——” “外祖母,我想起来了,”林倾暖兀的站了起来,惊呼出口,“我还要去趟刘府,给刘公子施针,他这几日就快醒来了,每日施针是少不了的。” 说着,她歉然的看向宁老太君,“外祖母,那我先走了?” 虽是询问,可其中隐含的急切,却让宁老太君不好再开口。 宁老太君知道她是在逃避,可她又没法责怪她,瞧了她一会儿,只得默默叹口气,“去吧!” 林倾暖得了赦令,连忙出了裕院,不过却没有直接出府,反而拐了个弯,向宁三夫人的院子而去。 “姐,你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林文渊也连忙跟了上去。 第354章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残忍 “这个抬到里面去,把三爷新买回来的那个山水屏风摆上。” “是!” “那个花尊也不要了,都抬到库房去。” “是,夫人!” 林倾暖刚进院子,便听到了宁三夫人的声音,她穿过回廊,见宁三夫人正指挥着下人搬东西,不由惊讶问道,“三舅母,您这是做什么?” 宁三夫人回身,见是林倾暖,立刻走过来,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解释,“这次你三舅舅不是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么,我寻思着今日有空,将库房腾一腾,顺便将屋里的摆设换上新的。” 林倾暖笑着点头,“三舅母您忙,我先在这里等着。” 她当然知道三舅舅这次带回很多东西,每个院子都有,连她都被强迫着分了不少去。 当然,介于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宁知礼给她的都是一些珠宝首饰,还有奇珍异玩。 “这有什么忙的,”宁三夫人拉着她回屋坐下,让丫鬟去沏茶,然后笑着道,“左右都是下人在忙,我不过指挥一二罢了,说吧,找三舅母什么事?” 林倾暖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犹豫了一瞬,略带羞涩的向宁三夫人开口,“三舅母,我想让您帮着劝劝外祖母。” 宁三夫人微露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还甚少见暖儿如此扭扭捏捏的模样。 “是这样的,昨儿个晚上云顼回来了,他——他来找我来着。”林倾暖低着头小声道。 “什么——”林文渊刚进门便听到了林倾暖的话,立刻快步冲了过来,震惊的看向林倾暖,“他昨晚上去你房间了?” 林倾暖先是看了与林文渊一同进来的宁峥一眼,这才黑着脸向林文渊道,“渊儿,说什么呢,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这臭小子,说话不过脑子,他这句话若是被外祖母听到了,会怎么想? “我知道你们是清白的,可他也不能随意去你房间。”林文渊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没问题,便又沉了脸色。 即便他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对姐姐。 林倾暖现在哪有心情同他说话,索性便不理他,又望向了宁三夫人。 宁三夫人倒没觉得什么,她知道这两个孩子有分寸,而且太子殿下离开这么久,回来第一时间便来瞧暖儿,可见暖儿在他心里的位置。 “暖儿,你的意思是,你外祖母发现云顼来过了?” 林倾暖点了点头。 见她认了,宁三夫人又试探着问,“你是要三舅母去说服你外祖母,让她同意你们的事?” 她微微苦笑,“不是三舅母不帮你这个忙,只是你外祖母未必会听三舅母的。” 若是母亲那么好说服,她早就帮了。 “不是,”林倾暖脸色微红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三舅母帮着说服外祖母,让她暂时不要过问我和云顼的事,而且,还要三舅母帮我打听一件事。” 宁三夫人微微放心,暂时不过问,这个倒是不难。 “打听什么事?” 林倾暖看了眼宁峥,浅声道,“帮我打听外祖母是如何知道云顼进了宁国府?” 既然云顼将解蛊之人带了回来,那她没几日便要解蛊了。 她想等解了蛊以后再同外祖母说这事,而不是现在。 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没有想起来,那么在说服外祖母一事上,她就会显得被动。 所以与其说让三舅母帮着说服,不如说她在借三舅母之口,给外祖母传话,她会给外祖母一个交代,只需外祖母给她几日时间。 而让三舅母帮忙打听的事,虽然看似没什么要紧,可她却隐隐觉着不安。 因为她想了又想,宁峥都不可能出卖她,那么,事情便有些复杂。 宁三夫人慈爱道,“你放心,我稍后便去裕院。” 林倾暖含笑点头,“多谢三舅母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宁三夫人嗔了她一眼,见宁峥和林文渊也在,便又笑着道,“你们聊,我先去忙。” 林倾暖轻轻应了一声,见宁三夫人出去了,便向宁峥道,“二表哥,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她还要去刘府,不能多耽搁。 “暖儿——”宁峥忽而起身拉住了她,“你不怀疑是我?” 在裕院的时候,她明明是怀疑着他的。 “怀疑过,”林倾暖实话回答,见他神色有些受伤,她眸中微含笑意,“但是我最后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二表哥是不会这么做的。” 宁峥管着她是爱护她,但他绝不会违背她的意思,私自将这件事告诉外祖母。 他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选择了相信,如今看来,她相信对了。 宁峥愣了一会儿,忽而释然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暖儿,不管怎样,哥哥都希望你幸福。” 发自内心的希望她能幸福,即便那个人不是他,他也祝福她。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浅笑,“哥,你也要幸福。” 林文渊摸了摸鼻子,是他错过什么了吗? 姐姐和二表哥之间怎么怪怪的。 回了听雨轩,林倾暖没管跟着进来的林文渊,将青墨唤了出来。 “小姐!”青墨神色恭敬。 “嗯,”林倾暖微微点头,“我让你去办两件事。” “小姐请说。” “第一,除了你和青禹,以及古月古星留下,其他的人都回东宫复命,若是云顼问起来,便说是我的意思。” 她身边有这几人就够了,没必要让这么多御卫浪费在她这里,云顼是爱护她,可她不能恃宠而骄,毕竟,上面还有皇上在。 青禹的内伤还没好,她将他留下来也是方便继续治疗。 青墨没有多问,答应了声,等着林倾暖继续说。 “第二,”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冷意,“你这两日不用跟在我身边,想办法将林文溪引到全胜楼。” 既然确定是林文溪对渊儿下的手,那她就不必留情了。 全胜楼,富人的销金窟,是京城有名的赌场,若是她记得不错,那可是兰王府名下最为赚钱的产业。 大楚禁赌,可全胜楼有兰皇后和兰太后庇护着,又做的隐秘,愣是在京城开了许多年没被查出来。 前世的最后,云璃抄了全胜楼,得到的金银珠宝,折成银子,足足抵了大楚全国十年的税收。 这一次,她要一石二鸟,谁也别想逃。 青墨犹豫了一瞬,“小姐,直接将他宰了岂不更方便?” 他总觉得这样太过麻烦,还让他多活这么些时日。 “直接杀了多没意思,”林倾暖红唇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他既然敢动渊儿,就要想到这样的后果,而且,林晏和徐氏不是缺银子么,我就再送他们一份大礼,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是!”青墨听她这般说,便领了命,匆匆退出去了。 好在古月伤好了,他暂时不在她身边,也有古月和古星护着。 林文渊听了半响,这才醒悟过来,“姐,害我的人是林文溪?” 林倾暖点头,见他一脸惊讶,沉默了一瞬,蓦的开口,“渊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残忍?” 她原本不想让渊儿知道这些,可他终究要长大,她要告诉他,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美好。 当然,这些恶毒的事,还是由她来做,她不会让渊儿和寒儿沾手。 触及到林倾暖炯然的目光,林文渊收回震惊之色,凤眸浮起浓浓的暖意,“怎么会,这是他咎由自取,”怕林倾暖多想,他又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姐姐,你是我最亲的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况且,姐姐这是在为他报仇,他怎会怪她? 不仅不怪,反而很感动。 林倾暖微微放心,只要渊儿不误会她,她便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渊儿同二房之前关系不错,她真担心渊儿会怪怨她。 交代完青墨后,林倾暖便去了刘府,渊儿非要跟着,她也由着他了。 刘鸿景体内的毒性已经被控制住,只要解了毒,人便可以醒来,林倾暖想着,等下次云顼来的时候,那几味缺的药,她可以向他提一提,说不准御药房或是玲珑阁有。 昨日两人没来得及说什么正事,他便哄着她睡着了,而这几日他必然又很忙,想着下次见他也不知得过多长时间,林倾暖便有些郁郁。 出了刘府,林倾暖和林文渊坐上了车,便往宁国府而去。 刚走了没一段距离,马车忽而停了下来。 第355章 安静看好戏便是 林倾暖挑起车帘,淡声问,“怎么回事?” “小姐,前面的路好像堵了。”车夫回道。 “姐,我们下去看看吧!”林文渊有了几分兴趣,开口建议。 林倾暖本不欲参合这些热闹,可见渊儿一幅兴趣盎然的模样,便点点头,同他一起下了马车。 大楚京城马路纵横交错,并不只有这一条,有着急的见路堵了,便绕道向别的地方而去,而大多数路人,则是好奇的围了上去。 看着里一层外一层看热闹的人,林倾暖抿了抿唇,若是可以,她真想直接用轻功飞过去。 “姐姐,我们进去。”林文渊不知道她的想法,直接拉着她,寻着空隙挤进了人群。 为了防止她被人群挤着,林文渊仗着个子高,双臂为她环出了一个保护圈,护着她到了最前方。 林倾暖含笑看了眼林文渊尚显单薄的身体,心里一阵熨帖。 她的渊儿,果然长大了,懂得保护姐姐了。 林文渊并没注意到自家姐姐欣慰的眼神。 他平日里虽然有些老成,可在姐姐面前,却并不掩饰少年心性,一进来便兴致勃勃的看向了热闹所在,只是这一瞧,竟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咦,那女子不是欧阳离若么?” 他记得姐姐之前同她关系还不错。 欧阳离若? 林倾暖下意识看了过去。 路正中间,一辆华丽的马车倒在地上,仿佛是车轴断了,车夫已将马牵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围着车子在修理。 而不远处,正停着两辆同样尊贵华无比的马车,似乎是因前方的马车坏了,挡了路,无法通过,这才停下! 马车前方,正立着一名身量苗条,身形纤细的少女! 少女一身荔枝色交襟水仙散花流苏裙,露出水色抹胸,身披淡紫烟罗软纱,轻盈窈窕,亭亭玉立! 她青丝绾成斜斜的发髻,由一白梅玉簪固定,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林倾暖和林文渊位置站的好,刚好可以瞧见她的容颜! 少女冰肌玉骨,明眸皓齿,天姿丽色,倾国倾城! 举手投足间,超尘脱俗,淡雅从容,仿佛九天宫阙下凡的仙子! 可不就是欧阳离若。 林倾暖勾了勾唇,她这幅模样,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只不知那马车里是什么人。 她将目光移向那车,不过只看了两眼,神色便沉了下来。 两辆马车颜色一样,朱轮、青盖、金花蓬、马车通身用黑色纹饰,金银珠玉,装饰精美。 前面的马车因着欧阳离若刚好站在前侧方,挡住了马车上的字,林倾暖瞧不到。 可后面那辆,她却瞧的真真儿的。 上面写着“承德”二字。 承德殿,东宫的主殿。 “姐,这两辆很明显是皇子王孙的车,那个欧阳离若什么意思,怎么挡住了他们的路?” 林文渊也是聪慧的,一眼便看出了欧阳离若的目的。 她站的位置,刚好让那两辆马车无法掉头。 而路的后面已经围上了人,马车显然已无法后退。 依马车的配饰,非皇亲国戚不能乘坐,他不信欧阳离若瞧不出来。 林倾暖缓缓勾唇,“正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 云顼性子低调,平日里并不用这样彰显身份的马车,今日应是公事。 也正因为如此,恐怕才让欧阳离若钻了空子。 想不到事到如今,她竟还惦记着云顼。 那辆损坏的马车,显然是欧阳离若的,至于怎么损坏的,那就只有她知道了。 欧阳离若睫羽微颤,眸光如水,极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激动。 这些日子,云璃不知为何,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她终于暗暗松口气。 而云顼的回京,更是让她欣喜若狂,尤其是她还听说,云顼带回了一个和亲的南疆公主。 没有人知道,她得知这个消息有多兴奋。 她最忌惮的人便是林倾暖,甚至为了除去林倾暖,她特意去找过云瑜,云瑜也的确承诺会除去林倾暖,可没想到的是,这么长时间了,她依旧安然无恙。 她几乎要气疯。 可现在云顼竟然移情别恋了,那是不是说明,她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当她探知了云顼今日要带着南疆公主入宫觐见,立刻便赶过来了。 她知道他这是公干,不能耽搁。 可她不怕,这样的机会不多,她不能错过。 想到此,她神色微定,一双清丽的眸子望向车帘,纤弱开口,“太子殿下,离若的车子坏了,无法回欧阳府,不知可否劳烦殿下,送离若一程?” 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不信,他能对一个纤弱女子说出拒绝的话? 况且她是右相家眷,于公于私,云顼都不能不管她。 所以只要云顼管了她,那么,她和他的关系就说不清了。 而她要的就是这样。 林倾暖眸色愈发暗了,她果然知道车里是云顼。 围观的人群听了她的话,这才明白,敢情这车里坐着的竟是当今太子殿下? 想到此,那些百姓顿时神色激动。 他们大多都是底层的百姓,哪里见过尊贵的太子殿下,自然想一睹天颜。 况且传言当今太子殿下长的俊美无双,谁不想见一见? 欧阳离若说完,便仪态端庄的等待着他的回话。 可是她等了半响,那车帘却始终静静的垂着,不曾有什么反应! 车上的车夫也是冷冰冰的,似乎完全没有要禀报的意思。 欧阳离若清丽的面颊上浮起一丝尴尬,勉强笑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里离欧阳府尚远,离若一时又雇不到马车,还望殿下能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捎离若一段,离若感激不尽。” 她一再强调欧阳府,便是在告诉众人,她是右相欧阳亭的女儿。 这个京城,姓欧阳的名门大户可只有这么一家。 经过她两次的强调,围观的百姓大多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又见她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主动开了口,太子殿下却没有应承,不由有些同情她,只是碍于云顼的身份,不敢大声议论。 林倾暖眸光闪了闪,蓦的向场中走去。 “姐,你要干什么去?”林文渊想都没想便扯住了她的袖子,“我们还是别掺和了。” 他不想让姐姐掺和进去,既然那个太子殿下不愿,他自己出来拒绝便是,为何要让姐姐帮他拒绝? 林倾暖眸中愠怒浮起,沉沉的落在欧阳离若身上。 她的目的,便是利用这些百姓,让云顼无法拒绝。 这样的情况下,云顼若是拒绝,必然会传出他冷漠寡恩,不近人情的传言。 毕竟,欧阳离若连她父亲欧阳丞相都提了出来。 这件事换做旁人倒是没什么,可云顼是储君,稍有一点不好的传言,都会被对手利用上,进一步扩大,从而影响他的声名。 而这是林倾暖所不愿看到的。 但让云顼真的同欧阳离若同乘一辆马车,别说她不愿,恐怕云顼也不会同意。 更何况,一旦二人同车而行,那传言便愈发不可控了,她几乎可以肯定,欧阳离若必会趁机让云顼负责。 这件事解决的办法有很多,比如说云顼可以让人将她送回去,比如说云顼可以说他公务在身,可林倾暖知道,欧阳离若敢挡住云顼的车,必然已经想好了说辞。 所以她不能让欧阳离若影响到云顼的声誉。 “渊儿,放开!”林倾暖目光微凉。 接收到自家姐姐略显严肃的眼神,林文渊只得不甘不愿的放开了她。 林倾暖抬眸,刚要向场中走去,不想身后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三小姐,主子说了,您不用担心,安静看好戏便是。” 第356章 南疆公主 林倾暖闻言回头,看到来人时,顿时惊讶开口,“青风?” 青风压低声音道,“三小姐,主子不在车里。” 这里人多,他不方便说太子殿下,便以主子代替。 林倾暖先是一愣,目光随即落在了后面那辆车上,隐隐反应了过来。 青风见林倾暖明白了,便悄悄消失在人群里。 太子殿下看到三小姐后,便让他来提醒,以免她被牵扯进去。 林倾暖心里却在想,既然后面的车里是云顼,那前面的又是谁? 不过一瞬,她的心里便浮起一个猜测,莫非是—— 林文渊见那个叫青风的离开后,姐姐的脸上便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也不急着上前了,便悄悄问,“姐,他真的不在车里?” 他,自然指的是云顼。 林倾暖含笑看了他一眼,“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欧阳离若却不清楚这些,她的目光还锁在那方仿佛已经静止了的车帘上,心下失落划过。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却依旧没有给她回应的意思。 她知道他性子素来清冷,不喜人接近,可这么多年了,她有意无意的明示暗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她的心意。 为了他,她苦练琴艺,成为京城双姝之一,还刻意学着他的衣着气质要求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同他更近一些。 他不会知道,她其实并不爱浅素的衣衫,也不喜高冷的人设,甚至于每次宴会上,她其实都是为了奏给他一人听,演给他一人看。 他即便不喜欢她,可心里也该是有几分她的位置。 毕竟她并不差,尤其不比林倾暖差。 她俏脸微微发白,咬了咬唇,忽而直接将手放到了车帘上,想要撩起车帘逼他出来。 这是极其失礼的行为,尤其车里还是当今太子殿下。 可不管如何,她今日一定不能无功而返。 既然她的付出他不曾看到,那她就换种法子,让他心里有她。 只是她的手刚将车帘扯开一角,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人,便忽觉一股力道袭来,然后她便狠狠的向后摔了出去。 她身子羸弱,哪里能受得住这样一摔,当下便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似散架了一般,疼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欧阳离若痛吟出声。 跟着欧阳离若的丫鬟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将自家小姐给踹飞了,愣了愣,连忙跑去扶欧阳离若。 围观的众人也都傻了,有不少人更是吓得惊呼出声。 太子殿下怎么将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给踹出去了,即便不愿帮忙也不该这样啊!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一道红色身影极快的从那辆车里钻出来,跟着落到了欧阳离若跟前,手臂挥起,唰唰又是两鞭,直抽的欧阳离若失声尖叫。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车里的人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一名女子,一名身着红衣,满面怒容的美貌少女。 她衣裙翻飞,裙摆宽大,层层叠叠仿佛天边火红的云彩,上面缀着精致的小珠,随着她的脚步盛开出美妙的花朵。 她上身着紧身石榴小衫,衣衫上的珠翠同裙摆处相辉相映,愈发衬的她绝色无双,仿若一只误入凡间的精灵,热情而有活力。 她的秀发并未绾成发髻,而是梳成了无数小辫,头上戴着银质发冠,发冠上的流苏同小辫交错在一起,平添了几分活泼。 这样的装扮,显然非大楚女子所为。 而且,她的肤色也并非像寻常女子白皙,反而透出淡淡的麦色,但五官却甚是立体娇美,浑身上下有着同大楚女子不同的风韵。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她吸引了过去。 她的美,同欧阳离若截然不同。 想到最近的传言,一些人渐渐醒悟过来,这女子恐怕就是那位要同太子殿下和亲的南疆公主了。 只是她为何会在车里,难不成她和太子殿下共乘了一辆车,所以太子殿下这才不方便让那位欧阳姑娘搭车? 想到这儿,一些人的眼神又不由自主飘在了那马车上,暗暗猜测太子殿下是否真的在里面。 林倾暖唇角微勾,果然是巧得很,在这里竟然见到了她。 欧阳离若万万没想到,车里竟然不是云顼,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只是她还来不及惊讶,对方的鞭子便招呼到了。 她顿时吓得尖叫出声,顾不得体面,连忙护住了身体,却还是挨了几鞭子。 那边听到动静的侍卫纷纷赶了过来,想要将欧阳离若救起来,可那女子却冷冷一笑,鞭子对准侍卫便又挥了过去,竟是毫不留情。 几名侍卫只是欧阳离若带出来装模作样的,此刻哪里躲得过去,挨了几鞭子,吓得不敢再管了。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当街责打右相府的小姐。”欧阳离若的丫鬟得了空,慌手慌脚的将欧阳离若扶起来,怒声质问南疆公主。 南疆公主柳眉倨傲的挑了挑,嗤笑开口,“本公主当是谁,原来是右相府的小姐,怎么,右相府的小姐很缺男人么,竟当街勾搭起太子殿下来了?” 她心里浮起几分鄙夷,大楚的女子,不过尔尔。 看来她真是来对了。 云顼拒绝了她又怎么样,她就不信,她看上的男人,还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那丫鬟原本以为她听到右相府三个字,必然会吓得磕头求饶,不想对方不仅不害怕,反而出言奚落起来,她当下愈发怒了,“你——你大胆。” 丫鬟没有注意对方的自称,欧阳离若却是听清楚了。 她说什么,本公主? 莫非她就是南疆的公主?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就不能同她交恶。 想到此,她隐下眸中的委屈,忍着身上的痛意,连忙泛出一丝浅笑,“姑娘可是南疆公主?” 她不傻,知道这南疆公主来和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她也不奢求能当太子妃,便是侧妃,她也是愿意的。 所以,她一定要同这南疆公主搞好关系。 至于以后,那便各凭手段了。 诺伊儿没想到自己这般说了,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 倒是能忍。 不过她竟然敢惦记云顼,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呵!既知是本公主,你为何不同本公主行礼?” “你又不是大楚的公主,我们小姐凭什么向你行礼?”欧阳离若的丫鬟不服气的开口。 诺伊儿想都没想,又是一鞭子向那丫鬟打了过去。 那丫鬟没想到她会骤然出手,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她顿时惨叫出声,用手一摸,脸上竟然全是血。 “小姐,小姐,她竟然打奴婢,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那名丫鬟平日里性子也是个跋扈的,如今受了委屈,哪里肯依,立刻便给欧阳离若跪下了。 欧阳离若的贴身丫鬟小葵被她亲手杀了后,她便将这个春儿给提了上来,只她不知道的是,这春儿原不是个安分的,早已同欧阳少爷暗通款曲。 欧阳离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春儿,完全没理会她的嚎哭,抬眸之时,已是举止有度的大家闺秀。 “公主说的是。” 她向诺伊儿走了两步,微微屈身,“离若见过公主!” 她的衣裙有些破损,那是刚才诺伊儿用鞭子打下的痕迹,可即便这样,也无损她的气质。 尤其是同那个南疆公主的野蛮有了明显的对比。 瞧着她不疾不徐的模样,不少人不仅不以为她这是屈服,反而认为她颇有大国风范,不同蛮夷小国斤斤计较。 毕竟,来者是客!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不服气的,大楚泱泱大国,凭什么要对一个南疆公主趋炎附势。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心思各异,看向欧阳离若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众人的眼光,欧阳离若却不大在乎。 她心里盘算的是,唯有服了软,才能利用这南疆公主对付林倾暖。 所以这些百姓爱怎么想怎么想,她无所谓。 想到此,她眸光微微扫过围观的人,神色不卑不亢,表明她并不是怕了这南疆公主。 不想这一扫,她竟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357章 挑衅 林倾暖见欧阳离若看过来,面色不变,眸光微露讽意。 她看了半日热闹,倒是没想到欧阳离若竟然会对这南疆公主服软。 毕竟,她平日里可是自诩清冷出尘,不落凡世的仙子。 如今这般行为,实在是讽刺的紧。 欧阳离若在看到林倾暖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脸忽然莫名红了,仿佛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被人发现了一般。 不过随即,她便沉冷一笑。 既然林倾暖在这里,那她若是不做点什么,可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鹬蚌相争,她只需做渔翁便是。 诺伊儿见欧阳离若这么没有骨气,眼中轻蔑更甚,就这样的大楚女子,还敢同自己争,当真是不自量力。 云顼那般骄傲之人,如何瞧得上这样的女子? 不过她既然服了软,她也懒得再同她计较,所以她轻咳出声,刚要开口让她起来,不想欧阳离若竟主动站直了身子。 诺伊儿顿时又怒了,正要挥鞭,却见欧阳离若惊讶开口,“暖暖,你怎么在这儿?” 诺伊儿愣了愣,暖暖是谁? 她顺着欧阳离若的目光看了过去,结果便看到一个明艳绝色的少女正站在人群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正看向这边。 那目光清淡而温婉,却又含着一丝别的情绪。 仿佛是嘲讽,却又不像。 她身着淡紫高领罗裙,梳着简单的发髻,再素雅不过。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人群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她脸颊小巧,肤色白皙,五官漂亮又灵动,特别是那双浓黑透亮的凤眸,仿佛洋溢着动人的光彩,让人久久移不开眼睛。 她年龄不大,仿佛还未及笄,个子却比同龄人高出不少,愈发显得她身形纤细玲珑。 诺伊儿瞧着这个明显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少女,心中忽然浮起浓浓的嫉妒。 南疆地处偏僻,又多虫蚁毒兽,想要生存,必然要练就一身本领,所以南疆人多身怀功夫,即便是女子,也大都身体强健,手脚利落,不比大楚女子的娇软柔弱。 又因南疆地理特殊,所以南疆人肤色也不如大楚之人白皙,即便是诺伊儿身在王宫,肤色也比不上大楚的女子。 但她一向以此为荣,并不觉得大楚女子比南疆女子强在哪里。 在她看来,大楚的女子有什么美的,软的连走路都颤,又素来爱端着,只会躲在闺房绣那些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候胆小懦弱,还得让男人保护,哪里有她们南疆女子的风范? 可现在,她却对一名大楚女子生了嫉妒之心,甚至于她想立刻冲上去将她那张脸给打烂。 只因为她长得太美了,美的让她下意识生出了危机感。 她的美不仅是皮相,还有那份通身上下的气派与风度。 她身子纤弱无骨,乍一看去和普通的大楚女子没什么两样,可她的神色却是坚毅而沉静的,沉静的让她有些瞧不清她。 诺伊儿眸子危险的眯了眯。 她和刚才那个叫欧阳什么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那个女人,虽然掩藏的很好,可她一眼看过去,便大致能猜出她在算计什么。 她初来乍到,太过暴露自己不好,跋扈的行事风格,刚好是她最好的伪装。 所以她才会对她动手。 可这名少女,却让她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忌惮。 林倾暖知道自己不过去是不成了,否则,欧阳离若岂不要失望了? 所以她缓缓走了过去,向欧阳离若淡笑开口,“欧阳小姐,真是巧,竟然在这里碰上了你。” 一副同她不熟的样子。 林文渊随在林倾暖身边,不悦的睨了眼欧阳离若。 虽然不知她为何会忽然同姐姐打招呼,可他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诺伊儿在看到林文渊的时候,眼神瞬间一亮。 好俊俏的少年。 相似的容貌,生在男子身上,怎么就一下子顺眼了呢? 她暗暗摇头,可惜了,若是没有云顼,她倒愿意将这个少年召回去,给她做个驸马。 罢了,看在这少年的份上,她就不打烂她的脸了,当然,前提是她不惹她。 围观的众人被林倾暖姐弟的容貌惊艳了一番,刚刚回过神来。 一些认识林倾暖的人,不由小声嘀咕,“这不是林三小姐么?” “你说这是林三小姐?”另一个人震惊不已。 “是啊,我上次在林府门前见过三小姐的。” “三小姐长的也太好看了吧,我瞧着,她可比那个什么南疆公主好看多了。” “就是就是,这样一比,那个丞相府的欧阳小姐也太丑了。” 欧阳离若当然不丑,她的五官虽然不如林倾暖明艳,却也清丽脱俗,说她丑的那个人,显然是看不惯她那副软骨头样儿。 当然,人群中小声的议论,场中的几人听的并不清楚,即便林倾暖会功夫,可说话的人太多,她也没认真去听。 欧阳离若对于林倾暖的态度并不在意,早在上次她和云璃联合陷害林倾暖之后,二人便撕破了脸皮。 “暖儿,你出来怎么不带个丫鬟,”她一脸关切,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还是好姐妹,“你身为左相林府的三小姐,孤身一人出来,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刻意点出她的身份,然后便眼含笑意的望向她。 冷漠嘲讽的笑。 林倾暖当然看出了她的意思,也不甚在意,红唇缓缓勾出一抹弧度,“欧阳小姐莫不是被南疆公主打的连眼睛也不好使了?”她微微挑眉,“我同我弟弟一起出来的,怎么就孤身一人了?” 对于一个妄想勾引云顼的女人,林卿暖自然无需客气。 欧阳离若见她说话一点不留情面,神色微僵,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南疆公主却骤然拔高了声音,“你就是那个什么林三小姐?” 她昨晚住进驿馆后,驿馆内的侍女便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提起这位林三小姐,还说她是云顼的心上人,她本还琢磨着怎么除去这个什么林三小姐,不想今日竟然碰上了。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林文渊见这个南疆公主语气轻蔑,神色顿时一冷,刚要开口,林倾暖却微微一笑,抬眸看向了南疆公主,“正是。” 没有惊讶她为何知道她,也没有对她的话有什么不满。 当然,也不见丝毫惧怕。 这南疆公主既然都送上门来了,那她自然要好好“招待”她一番。 当然,她要先处理了欧阳离若。 诺伊儿不屑的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眼林倾暖,嗤笑开口,“不过生了一张狐媚的脸罢了,除了勾引男人,还会什么?” 虽然这张脸很是让她嫉妒,可她是不会承认的。 她可没说错,大楚的女人,不就擅长迷惑男人么? 欧阳离若眸中算计划过,悄悄退到一边。 她倒要看看,林倾暖今日怎么摆脱这南疆公主的纠缠。 “人都说南疆女子素来豪放,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林文渊不待林倾暖开口,便冷冷看向诺伊儿,“张口闭口就是男人,竟连礼义廉耻都不懂。”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嘲笑。 这个南疆公主,实在是太讨厌了。 诺伊儿顿时怒了,也忘了刚才还对林文渊生过旁的心思,执起鞭子便抽向了他,“大胆,竟敢辱骂本公主?” 林文渊很轻易便握住了她的鞭子,稍微用力一扯,那鞭子便脱离了伊诺尔之手,直接到了他手中。 他嫌恶的将鞭子扔开,嘲讽开口,“不仅不懂礼义廉耻, 还是个莽妇。” 林倾暖噗嗤一笑,她还不知道,渊儿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毒舌了。 “你——”诺伊儿彻底被激怒,咻的拔出腰间的短箭,这次她却没有攻向林文渊,而是对着林倾暖的胸口便刺了过去。 比起林文渊,她更想直接将这个林倾暖给杀了。 杀一个大楚的女子而已,容易的很。 “啊——” “三小姐小心——” 围观的百姓吓了一跳,下意识出言提醒。 他们对这位林三小姐的印象一向很好,自然不希望她受伤。 诺伊儿心里得意,只要她将人杀了,云顼又能拿她怎么样? 想到此,她冷冷一笑,手上的力度愈发狠了。 林卿暖神色轻蔑,这就来了么? 林文渊没想到她竟然动了杀机,也吓了一跳,刚要阻拦,不想一只手却蓦的抓住了剑柄。 第358章 岂不是要败坏太子殿下的清誉 那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他捏住剑柄,刚要折断她的剑,眸中蓦的划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动作微顿,改为向前一送。 他并没有多用力,可诺伊儿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 她堪堪站稳,立刻恼羞成怒的看过去,结果便看到一张俊逸非凡、精致绝伦的脸。 他面色冷然,白皙如缎的俊脸上满是寒气,墨玉般漆黑透亮的瞳孔里,杀意毫不掩饰。 围观的百姓也看呆了。 好俊俏的男子! 他一身月白滚金边束腰锦袍,头戴白玉冠,脚踏黑云靴,面色明朗如玉,五官俊美若仙,气质凌冽森寒,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尊贵之气,仿佛天生的王者。 一些未嫁的女子,瞬间看红了脸。 今日真是好运气,竟一连见到两名相貌出众的男子。 相较之下,林三小姐旁边那位少年,虽然容貌精致,明朗如玉,却因着年少,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稚嫩。 而新出现的这名公子,年龄稍长,气质清冷出尘,宛若九天寒雪一般,让人顿生敬畏之感,却又莫名被吸引着。 一些眼尖的,却注意到,这名男子是自后面的马车下来的。 诺伊儿看到他,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这一路上,虽然他们同行,可她见到他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 今日他虽然明面上是带她入宫觐见,却自始至终都呆在车里,不曾露面。 她甚至都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来了? 可现在,他终于下车了。 “云顼!”诺伊儿瞬间敛了怒意,激动的看向他。 她一时有些兴奋,甚至都没来得及想他为何下车。 林倾暖眸色微深,探究的看了眼云顼。 他刚才的手下留情,她注意到了。 欧阳离若刚想作壁上观,却眼睁睁看着云顼从马车上下来。 她还以为她弄错了,他今日压根就不在。 却不想,他竟然在后面的车里。 所以她立刻又悄悄挪了回来。 “大胆,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该当何罪?”云顼身边的侍卫,也就是之前赶车的车夫,立刻冷声呵道。 围观的百姓顿时惊了一下,竟真的是太子殿下? 一些人自觉的便要跪下行礼,云顼示意了那侍卫一眼,侍卫立刻扬声道,“殿下有令,大家不必行礼了。” 众人一见云顼的举动,瞬间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太子殿下不仅生得俊朗,还如此体恤百姓,以后肯定是明君。 云顼尚不知道,他无意间的一个举动,竟在百姓中又多了仁慈的美名。 这些百姓见了当今太子殿下,哪里还管得住嘴,回去以后纷纷同街坊四邻说起今日的际遇,经过一传十,十传百,更是扩大了百倍千倍。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几乎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当今太子俊郎无双,聪慧贤明,明理果断,更有甚者,直接言说当年先皇后生太子殿下之时,天上可是有五彩祥云出现,昭示着大楚有圣君诞生。 后来传言实在传的狠了,连林倾暖都知道了,她还特意问了云顼,结果云顼告诉她,他是晚上出生的,哪里有什么五彩祥云,只是个月圆之夜罢了。 百姓的言传并无恶意,但因着此事,却给云顼惹了一些麻烦,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云顼的意思是不让百姓拜见,可诺伊儿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不舍得让她行礼,脸上的笑意愈深,“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为难我的。” 云顼没有理会她,温柔的目光看向了林倾暖,见她今日特意穿了高领罗裙,装扮不似往日。 他不过略一猜想,便知道了她为何这般穿着。 望着她的墨眸中,瞬间浮起轻轻浅浅的笑意。 她的身上还留有他的痕迹,想到此,一股难言的愉悦与幸福涌上了他的心头。 林倾暖哪里会看不懂他的眼神,暗暗嗔了他一眼,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这么多人,他这样的眼神,多容易让人误会。 两人的眼神交流,全被诺伊儿和欧阳离若看在眼中,不过两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欧阳离若眸中快速的划过一丝阴狠,衣袖下的拳头狠狠捏了捏,却忍着没有开口。 而诺伊儿,直接怒了。 这个什么林三小姐,竟敢当众勾引云顼。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云顼的目光便看了过来,他的眼里重新浮上寒意,冷冷开口,“这里是大楚,收起你的不可一世,你若再敢动她一下,本宫可不管你是哪国的公主,一律便按大楚律例处置你。” 诺伊儿被云顼的眼神一慑,气焰顿时敛了不少,不过她还是不服气道,“她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这般护着她?” 众人见太子殿下一幅维护林三小姐的模样,一点都没给那个南疆公主面子,心下犹疑,不是说太子殿下要娶这南疆公主了么,怎么看上去不像? 而且,他刚才看林三小姐的眼神,哪里有移情别恋的样子,那分明是宠溺疼爱才有的眼神。 “殿下,”欧阳离若忽而向云顼福了福身,脸上浮起几分感动,“多谢殿下施以援手,只是公主应该也不是有意的,不能因为离若一人,坏了大楚和南疆两国的交好。” 她这话说的巧妙,一则解释了她之前为何忍让,二则又让众人误以为云顼是为了她才出现的,如此一来,云顼想不同她有关系都不行了。 只是她算盘打得好,不想云顼却蓦的侧身,森冷的瞥了她一眼,“你是何人?” 欧阳离若被他漠然的眼神一瞧,心里一阵紧张,立刻慌乱的解释,“臣女——臣女是——” “无故阻拦本宫车驾,挑衅邻国公主,阻碍公务,你该当何罪?”云顼出言训斥。 那严肃的模样,仿佛眼前不是娇滴滴的女子,而是一名触犯大楚律例的罪犯。 欧阳离若瞬间面无血色,连忙辩解,“臣女没有,是公主先动手的。”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南疆公主了,她不能让云顼对她生了不好的印象,更不能让他治她的罪。 “怎么,不是你先挡的驾,要勾引太子么?”诺伊儿嗤笑。 这个蠢货,竟然妄想将这个罪名扣到她身上,她可是南疆的公主,云顼怎么会治她的罪? “我——我是因为车子坏了,所以——” “欧阳小姐,”林倾暖忽而走了几步,走到那坏了的马车跟前,打量了几眼,这才淡笑着道,“若是我瞧的不错,你的车轴断面整齐,应是人为所致,你还是回去查查,是谁对你的车子动了手脚吧!” 她眸光微转,看了云顼一眼,又继续开口,“而且这里虽然离欧阳府尚远,可雇个车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几名侍卫大哥与其在这里修一辆暂时不会修好的车,还不如再回府赶一辆过来。” 她这样一说,众人这才渐渐反应了过来。 敢情这欧阳小姐是故意磨蹭在这里,要搭太子殿下的车? 林三小姐说的很清楚,车是人为弄坏的。 那么除了这个欧阳小姐自己,谁有那个闲心动她的马车。 毕竟,富贵人家的马车,出行前都是要检查的,总不至于是她的车夫害她吧? 想到此,那些落在欧阳离若身上的眼神,顿时都鄙夷起来。 堂堂丞相府小姐,竟然妄想勾搭太子殿下,真是不知廉耻。 欧阳离若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不过云顼在这里,她还是勉强笑着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也没想到车子会坏在这里,刚好碰到了太子殿下,这才想要殿下施以援手。” “难不成太子殿下的车不经过,你今日便不回府了?”林倾暖浅笑,明明是温和的模样,却透着一丝咄咄逼人。 林倾暖向她走了一步,“若是误了殿下公事,不知欧阳小姐可否担待的起?” 欧阳离若被她迫的下意识后退,忙不迭的开口,“我并不知太子殿下有公事在身,你不要胡说。” “呵!”林倾暖勾唇,“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女子,竟然妄想和太子殿下同乘一车,你莫不是要败坏太子殿下的清誉?” 她就是要撕开她层层伪装,看她如何辩解。 欧阳离若定了定神,立刻冷声反驳,“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林倾暖凭什么这么说她,她喜欢云顼有什么错? 林倾暖忽而笑了,她嘲讽的瞧向欧阳离若,刻意压低了声音,声音幽然,“欧阳小姐,你既同三皇子有了肌肤之亲,现在又来招惹太子殿下,恐怕不妥吧?” 第359章 送到京兆尹府 欧阳离若和云璃苟合的事,她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了。 她本无意理会,可欧阳离若竟然还敢纠缠云顼,那就不要怪她了。 欧阳离若骤然变了脸色,惊恐的看向林倾暖。 她怎么会知道? 而且,她的声音虽然放低了些,那些百姓听不清,可云顼和南疆公主就在跟前,怎么可能听不到? 想到此,她下意识看向云顼,却见他的眼神一直望着林倾暖,眼中的宠溺让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蓦的醒悟。 他压根就不在乎她是不是同云璃有了肌肤之亲。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乎。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一下子落入了千年冰窟,冰凉透彻。 难道在他心里,真的连她一点位置都没有? 云顼,你果然够狠。 对这个欧阳离若和云璃的关系,云顼的确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现在满心想着的,是暖儿好像有些不高兴? 虽然她面上还带着笑意,可他却知道,她就是生气了。 莫非是因为他故意瞒着她?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今日之事,的确是他提前计划好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知道。 可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诺伊儿闻言,鄙夷的看了眼欧阳离若,轻嗤道,“真是不要脸。” 她们南疆女子虽然豪放,却也没这样的,勾搭完别的男子,竟然还敢惦记云顼。 欧阳离若脸色愈发苍白,她咬了咬唇,嗫嚅半响,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解释她是在昏迷中被云璃夺了身子? 还是解释她并非自愿? 可云顼会在乎她的解释吗? 而且,这里这么多人,让她怎好开口? “太子殿下,既然是她先挡了我的马车,那你说怎么处置她?”诺伊儿笑看着云顼。 她先料理了这个蠢货,再同那个什么林倾暖算账也不晚。 敢惦记云顼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欧阳离若的身子忽然极轻的颤了颤,楚楚可怜的望向云顼。 他,真的会处罚她? 因为这个南疆公主? 林倾暖还是第一次见到欧阳离若这样的神情,这一刻,她很难将她同那个目下无尘的欧阳离若联系到一起。 云顼淡淡睨了眼诺伊儿,“公主说怎么处置?” 言下之意,仿佛有要为她做主的意思。 诺伊儿得意一笑,指着欧阳离若道,“既然是她有错在先,那不如将她关进大牢,鞭责百下。” “太子殿下,”欧阳离若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辩解,“臣女的确不知马车里是公主,而且,她也对臣女动了手。” 她睫羽轻颤,双眸含泪,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云顼不悦的睨了她一眼,嗓音淡漠,“不管是本宫的车,还是公主的车,你总归是冲撞了。” 欧阳离若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云顼。 他这是要对她问罪? 诺伊儿笑的愈发肆意,还不忘炫耀的瞥了林倾暖一眼。 她就知道,云顼不会不护着她。 林倾暖面色沉静淡然,仿佛这些同她都没有关系。 倒是林文渊,见云顼竟然真的要为这个南疆公主做主,脸上浮起几分恼怒。 他不是喜欢姐姐么,怎么如今又好似对这南疆公主不错的样子。 “不过你打人却也是事实,”云顼话锋一转,蓦的沉冷开口,“青竹,将南疆公主和这位欧阳小姐,都送到京兆尹府,让赵德业按律办事。” 云顼身后的车夫立刻应了声,然后便看向诺伊儿和欧阳离若,面无表情的开口,“公主,欧阳小姐,请吧!” 诺伊儿没想到云顼竟然要将她一起送到衙门里去,顿时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太子殿下,我可是南疆的公主,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不信他会这么做。 “南疆是大楚附属国,而且公主既然到了大楚,理应按照大楚律法行事,你打了人,就该受罚。”云顼云淡风轻的开口。 昨日他得知欧阳离若打听他的事,便有了此计划。 借欧阳离若的手惩处这个南疆公主,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既不让大楚失了大国风范,又能给她个下马威,让她不敢在大楚放肆。 诺伊儿沉了沉脸色,“你就不怕我将这里的事都告诉父王?” 他当真以为她来了大楚就任人拿捏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告诉南疆王也没用。”云顼薄唇勾出一抹凉意。 自她踏入大楚之地开始,她的信便不会再送出去。 既然已经决定将南疆王拉下王位,他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换句话说,现在的南疆公主,不过一个纸老虎而已。 “那你就因为这个蠢女人,要将我问罪?”诺伊儿不服气的指着欧阳离若,“凭她也配?” 云顼先是看了眼林倾暖,见她好似没什么不悦,这才冷声道,“你在京城仗势行凶,本宫自要依律办事。” 将这笔账记在欧阳离若头上,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说罢,他微微抬手,示意青竹将人带下去。 “不行,我不走,”诺伊儿想也没想便拨开了青竹抓过来的手,怒目看向云顼,“那她呢,她凭什么就安然无事?” 她,自然指的是林倾暖。 欧阳离若也摇摇欲坠的看了过去。 相较于诺伊儿的愤怒,她理智了许多,也聪明许多。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像诺伊儿一般,认为云顼是在替她出头。 他此举,分明是要将诺伊儿的怒火转移到她的身上。 如果真是要替她出头,便不会让人连她也一并带走。 但云顼却忽略了女人的妒火,诺伊儿现在恨着她是不假,可林倾暖是云顼心上人这件事,诺伊儿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林倾暖。 云顼眸色瞬间沉了下来,警告的瞥了眼诺伊儿,“她一无拦驾,二未动手,自然无罪。” “怎么会无罪?”诺伊儿冷笑,“她还未向本公主行礼呢,既然你要将人都带走,那连她也一并抓起来。” 到了京兆尹府,看她怎么折磨这两个大楚的贱人。 “她是大楚官家小姐,你是藩国公主,她不用向你行礼。”云顼不咸不淡的回答了她的话。 诺伊儿现在如何瞧不出他的维护之意,这个林倾暖,果然是他喜欢的人。 哼!他想护着她,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她倏地出手,对着林倾暖的脸便抓了过去。 出手之快,让人毫无防备。 只是她快,云顼更快。 她的手还没挨着林倾暖,云顼的脚已经踹到了她的胸口。 这次,云顼再不留情,直接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诺伊儿连林倾暖的衣角都没探到,便觉胸口一疼,整个身体向后摔了出去,她顿时痛的脸色都变了。 “青竹,还不动手?”云顼冷冷吩咐。 青竹领命,立刻上前一手提着一个,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诺伊儿的人都在驿馆,欧阳离若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自家小姐被太子殿下下令抓走了,他们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多说什么,匆匆忙忙回欧阳府报信去了。 围观的人早就看不惯那个骄横跋扈的南疆公主了,见太子殿下毫不留情的将她踹飞,顿觉解气。 而且他们心里还肯定了一个事实。 太子殿下明明很维护林三小姐,怎么会传出他移情别恋的传言? 如此看来,那南疆公主也未必会真的嫁给太子殿下。 林倾暖抿了抿唇,好像不用她出手了。 见人都走了,她向云顼福了福身,“太子殿下,臣女也告退了。” 说罢要同林文渊一起离开。 “暖儿——”云顼想也不想拉住了她的衣袖。 第360章 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大家都散了,散了吧!”青风现了身,走上前对围观的百姓扬声道。 众人见太子殿下的护卫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敢再围观,纷纷都散了去。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看清了太子殿下最后的举动,好像很关心林三小姐的样子。 云顼没有管那些围观的百姓,也没有管青风的举动,他神色紧张的望着林倾暖,“暖儿,你生气了?” 林倾暖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说呢?”不过却没有扯开被他拉着的袖子。 终是不忍。 即便他有事瞒着她。 云顼摸不透她为何同他生气,一时有些揣揣,不过想到正事,他还是向她柔声道,“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你不是有公务在身?”林倾暖挑眉看他。 不过随即想到,那个南疆公主都被带走了,他还有什么公务。 “青风,你回宫禀告父皇,就说南疆公主犯了事,今日不能觐见了。”云顼回头吩咐了一句,然后又向林倾暖柔笑开口,“现在没事了,我们走吧!” 青风应声而去。 林倾暖见他三言两语便推了公事,不由无语的瞧了他一眼,终是随他上了马车。 林文渊没有丝毫犹豫的跟了上去。 一上车,林倾暖便将云顼的手执了起来。 云顼眸中含笑,眼神柔软的望着她。 “姐,”林文渊嘴角抽了抽,“你这么忽视我不好吧?” 他跟着就怕这个太子殿下占姐姐便宜,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姐姐主动握了他的手? 他是该管还是不该管? 林倾暖不咸不淡的瞥了眼林文渊,然后收回目光,将云顼的宽袖往上捋了捋,三指放在了他的脉搏处。 林文渊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敢情姐姐是为了给他把脉? 顿了一会儿,林倾暖放开云顼的手,凝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个见到她,他竟然只字不提。 云顼原以为她是因为欧阳离若和诺伊儿的事生气,不想她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心里一暖,望着她的眼神愈发柔和,“就在前两天。” 这不算什么大事,怕她担心,他原本没打算告诉她。 不想她却明察秋毫,竟然发现了。 真是个聪明的小狐狸。 林倾暖有心要责怪他,却还是不忍心,沉默了一瞬,软下声音问,“内力没了,身边为何不多带点人?” 其中的关切与担忧,任谁都听得出来。 她没想到,云顼的内力竟真的所剩无几。 之前他捏住那个南疆公主的剑之时,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他只是简单将她的剑推开了,而她觉得,凭他当时的怒意,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而且他原本的动作,是要折断她的剑的,可最后他却并没这么做。 她原以为云顼是顾忌着她南疆公主的身份,这才给她留了面子,可后来发现完全不是。 若是真的顾忌,便不会将她送到京兆尹府。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云顼当时不是不想折断她的剑,而是无法做到。 再联想到外祖母竟然能轻易知道云顼到过宁国府,她便愈发怀疑。 若不是听雨轩的人泄露,那就是云顼进来的时候,就被宁国府的暗卫发现了。 换句话说,他的功夫变弱了。 当然,这些只是她的猜测。 可现在,猜测成了肯定。 “你放心,即便没有内力,一般人也近不了我的身。”云顼听出了她的关心,温声安慰。 他的拳脚功夫也不差,就算没了内力,未必就弱了去,只要不是江湖上的高手,其他的人,他并不放在眼里。 虽然他如此说,可林倾暖依旧不敢大意,“你的内力为何会消失?” 她看了他的脉,不像是受伤或者中毒。 换句话说,他的内力,只能通过运功慢慢恢复。 云顼现在哪里还敢瞒她,只得实话解释,“路上遇到了几波刺杀,功力损耗不少,”见她脸上又浮起担忧之色,他连忙补充,“过不了几日,就会恢复的。” 那些杀手还奈何不了他,只是里面隐了个颇为厉害的对手,他同对方交手几次,受了些内伤,他为了早日赶回来,所以在路上强行运功,将内伤治好了。 再加上给几名受了伤的御卫疗伤,他的内力这才所剩无几。 当然,对方也受了不轻的伤。 想到那个神秘的人,他眸色暗了暗。 早晚有一天,他会查出他的真面目。 听他说过几日便会恢复,林倾暖微松口气,刚要同他说什么,蓦的瞥见被冷落了半日的林文渊,于是淡笑着向他介绍,“这是我弟弟,渊儿。” 云顼失笑,“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林文渊,除了上次在怡红楼见过,在女儿节回来的马车上见过,还有别的场合。 他是她弟弟,他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他抬眸看了眼林文渊,这小子好像对他有些意见。 察觉到云顼的视线看过来,林文渊原本板着的脸,微微有了一丝松动,声音微凉的开口,“太子殿下,你喜欢我姐姐?” 云顼眸中浮起几分笑意,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这小子,和暖儿长得真像。 别说他是暖儿的弟弟,就是冲他这副相貌,他也对他生不起气来。 他表现出来的善意,林文渊却似没瞧见,他神色不悦,皱眉紧皱,“那你还同那个南疆公主和欧阳离若纠缠不清?” 那两个女子都喜欢他,别以为他瞧不出来。 云顼摸了摸鼻子,“我何时同她们纠缠不清了?” 他又含笑望了眼林倾暖,特意说明,“我的眼中心里,从来都只有你姐姐。” 接受到云顼的目光,林倾暖抿唇一笑,扯了扯林文渊,“渊儿,你误会他了。” 见林文渊神色疑惑,林倾暖淡笑着解释,“他是故意让欧阳离若误以为马车里是他,然后惹了那南疆公主,让她们起了冲突的。” 说罢她向云顼微微挑眉,“我说的没错吧?” 这场闹剧,恐怕也是他一手促成。 云顼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低醇温润,“没错,昨日我知道了欧阳离若的打算,便提前做了准备。” 给她们一个教训。 所以不管暖儿会不会出现,他都会将诺伊儿和那个欧阳离若送到京兆尹大牢去待几天。 “右相怎么会同意让欧阳离若如此胡闹?”林文渊听了他们的话,微露惊讶。 林倾暖莞尔,“恐怕是欧阳离若是瞒着欧阳亭,悄悄来的。” 欧阳亭是云瑜的人,可欧阳离若,却一心想着嫁给云顼。 前世欧阳离若和云璃联手后,欧阳亭最后也背叛了云瑜,还给了他致命一击,否则,云瑜也没那么容易倒。 不过现在,云璃早已没了前世的筹码,而欧阳亭,目前看来,他对云瑜还是比较忠心的。 欧阳府的事,林文渊从前并未关心过,此刻也只是听听罢了,并不多感兴趣,不过他还惦记着最重要的一点,于是又问云顼,“那你会不会娶那个南疆公主?” 若是他真的要娶那个南疆公主,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再和姐姐有瓜葛,即便姐姐怪他,他也会阻止。 “不会,”云顼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他又温柔的看向了林倾暖,似是保证,“从未打算过。” “好!”林文渊终于满意了,他扬唇笑了笑,声音也比刚才温和了许多,“那我便认你做姐夫。” 云顼已经准备着让他继续问下去了,不想他却这么轻易便接纳了他,当下也温笑着答应,“好!” 他哪里知道,林文渊早已问过了林倾暖的意见,否则,他还真不想忽然多出这么个姐夫来。 “对了阿顼,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第361章 他的姑娘,理应由他来教 云顼温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原本也打算这几日就安排,今日既然遇见了,刚好带她过去。 所以在发现她的时候,他便将青玄派了出去。 林倾暖见他不说,碍于渊儿也在,她也没追问,只郁郁转过了头,撩开车帘,望向了车外。 云顼含笑看了她一眼,大手悄悄捏住了她纤细的手指,眼神转向林文渊,温声问,“这次考的怎么样?” 林文渊参加秋闱的事他知道,而且父皇也有心让他多关注这次的科考,只是他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过问。 “得了亚元,”听他提起秋闱一事,林文渊淡笑,“比二表哥差一些。” 这次他准备的仓促,能考这样的成绩已经很满足了。 云顼没想到他竟然考了亚元,眸中浮起几分赞许,“考得不错。” 得了夸奖,林文渊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刚要谦虚几句,却听他的话又响起,“以后想从文还是习武?” 林文渊愣了愣,没有立即回答。 这一点,他还真没认真考虑过。 他一直都想着,只要考上功名,便可以做官,护着姐姐了。 云顼见他脸上划过一丝迷茫,便又换了个问法,“你想做什么官职?” 瞧这样子,他恐怕自己还没想好。 只是他这样一问,林文渊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不满的看向云顼,“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不用你帮我徇私。” 若是靠了他的关系,那他林文渊成什么了? 瞧着他一脸激动的模样,云顼失笑,“我何时说要帮你徇私了?” 他好脾气的解释,“我是让你考虑清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 不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是个好苗子,可以好好培养。 林文渊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是自己误解了。 他俊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我还没想好。” 顿了一瞬,他又老实开口,“我只是想着做了官,便可以保护姐姐了。” “那你不妨抽空想一想,做什么官和保护你姐姐,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况且——” 云顼微微一笑,“你姐姐不用你护着,你将她放心交给我就是。” 林文渊默了默,有些不服气,“那也要等她嫁给你以后再说。” 他总觉得,他就是来跟他抢姐姐的。 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自己的确是该想一想以后的路了。 云顼勾了勾唇,大度的没同他计较,又将目光落在了林倾暖身上。 兴盛街上,两辆拉着杂耍器物的车子,正徐徐而行,看到迎面驶来的尊贵马车,赶车的人立刻跳下车来,匆匆忙忙将车子靠在路边,为对方让开了路。 林倾暖将帘子掀开一角,视线划过,刚好看见了那两辆栽满东西的车子,以及旁边站着的,八九名身着粗布短褐的江湖艺人。 只是他们似乎有些紧张,都微微低着头,不敢将目光落在通过的马车上。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云顼几不可察的向她那边移了移,柔笑着问。 林倾暖放下帘子,向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见几个杂耍艺人,好像是从外地来的。” 京城中并不流行这些,但经常有外地的艺人来表演,前世她在城隍庙会上见过。 云顼见她神色有异,含笑问道,“你想看?” 觉得捏着她的手指不过瘾,他索性将她整个小手都包在了掌中。 感觉到他的动作,林倾暖暗暗嗔了他一眼,见林文渊也看了过来,她连忙敛了神色,正色回道,“也不是想看,就是忽然想起来,城隍庙会似乎快到了。” 好像也没几天了,这个杂耍班子,应该也是冲着城隍庙会来的。 云顼柔笑,“我到时候带你去。” “我也去。”林文渊立刻接口。 虽然他同意了,可现在无媒无聘的,他可不能让他占了姐姐便宜。 云顼睨了他一眼,“你和阿峥一起去。” 林文渊反驳,“为什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云顼微微挑眉,“你想让你表哥一个人?” “二表哥也一起去,人多热闹。”林文渊得意的看向云顼。 他就不信了,姐姐能为了他将亲弟弟扔下? “暖儿,”云顼沉默了一瞬,忽而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原本正对他二人幼稚的行为忍俊不禁,一听云顼唤她,不由抬起凤眸看他,“嗯?” “没什么,”云顼揉了揉她的头,意味深长的笑道,“就是觉得渊儿明年就要会试了,你应该让他安心呆在府里读书,少出来闲逛。” 他看出来了,这小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和暖儿独处。 林倾暖先是看了眼林文渊,然后认真想了想,含笑点头,“有道理。” 半年的时间,的确不太多了。 “姐姐——”林文渊顿时不干了,她怎么能向着别人? “渊儿,”林倾暖神色揶揄,“你不想考功名了?” 她不强迫他,可他既然有心走这条路,她也支持。 林文渊立刻傲然回答,“当然要考了,”想到之前的话,他只得不甘的瞥了眼云顼,悻悻开口,“那我就不去了,这段时间还要多向唐状元请教,争取明年考个好功名。” 不过是个城隍庙会而已,他就大度的让他陪姐姐去吧! 反正人那么多,谅他也不敢放肆。 “唐状元?”云顼看了林倾暖一眼,微微挑眉。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唐乔的身份? “嗯,”林倾暖点头,凤眸微亮的向他解释,“你还不知道吧,原来我师父就是唐乔,当年的文武状元唐乔。” 云顼:...... 不就是个唐乔么,用得着这么高兴? “嗯,你功夫学的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有些淡。 肖亦泽给他的信中,说了唐乔帮她一起抵挡幽冥谷和冷香堡之事,还特意说明了,唐乔如何教她用唐家剑法对付兰隐轩。 当时他挂心着她,没注意这些细节,如今想起了,还真不是滋味。 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暖儿和唐乔的关系增进了不少。 林倾暖没注意云顼的神色,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兴致勃勃的回道,“师父已经将唐家暗器和唐家剑法都传授给了我,现在只需要融会贯通,然后便可以修习内功心法了。” 师父还说她的轻功虽然了得,可下盘却是弱点,若是碰上真正的对手,必然会被对方瞧破,所以还需加强练习。 云顼忍了又忍,终是没好意思在林文渊面前暴露自己吃味的小心思,“嗯,改日我给你指点指点。” 他决定了,要慢慢将教暖儿功夫这件差事抢过来,他的姑娘,理应由他来教。 “好!”这次林倾暖没反驳,乖乖应道。 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她自然希望能多见到他。 只是一想到云顼的内力没了,她不免又有些担忧。 虽然知道他身份尊贵,身边还有御卫护着,不会出什么事,可她就是无法彻底安心。 这恐怕就是关心则乱吧? “太子殿下,归燕楼到了。”车外的御卫禀道。 第362章 他真的能帮我解蛊 云顼下了马车,刚要回身扶林倾暖,林文渊却先一步托住了她的手臂,“姐,小心点。” 林倾暖推开他的手,淡淡瞧了他一眼,“我自己来。” 她哪里弱到下马车都需要人扶了。 他肚子里的那点小心思,她怎会猜不到。 无非是故意做给云顼看罢了。 果然,云顼眸色深了深,意味深长的看向林文渊。 “太子殿下,虽然我同意你做我姐夫了,可你该守的礼节还是要守,订亲之前,你对她不能无礼。”林文渊没有理会云顼眸中的不悦,理直气壮的开口。 像昨日他偷偷溜进姐姐屋里那种事,他不允许再有第二次发生,否则,吃亏的还不是姐姐? 云顼扬了扬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同你姐姐订了亲,你就不会管了?” 看来他要抓紧时间将他和暖儿的亲事定下来。 否则一个宁峥,一个林文渊,他几乎连单独见暖儿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然。”林文渊答应的干脆。 “当然什么,”林倾暖嗔了他一眼,“你也逛够了,该回去读书了。” 她隐约猜到云顼要带她见什么人了,所以不打算让渊儿进去。 毕竟她中蛊毒一事,渊儿并不知道。 “姐,你也太无情了吧,”林文渊控诉的瞧着自家姐姐,“都到归燕楼门口了,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去?” 这是亲姐能做出的事吗? 林倾暖噗嗤一笑,“那用不用我专门给你开个包厢,让你在这里好好吃一顿?” “那倒不用,”林文渊摇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就好了。” 他的目的不在于此,难道姐姐没瞧出来? “渊儿,”林倾暖敛了笑意,眸色认真的瞧着他,“你先回去,姐姐有事要处理。” 林文渊神色犹疑,“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姐姐果然还是拿他当小孩子看待。 林倾暖看了云顼一眼,然后向林文渊道,“是关于南疆的事,姐姐不是要瞒着你,只是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读书,旁的事情,只会干扰到你。” 她含笑望向他,用商量的语气开口,“姐姐向你保证,等你明年考完了,姐姐有事一定不再瞒着你了,好不好?” 更何况她的蛊马上就要解了,让渊儿知道,只会徒增担心而已。 林文渊犹豫了一会儿,又怀疑的看了眼云顼,这才不甘不愿的点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林倾暖浅笑,“姐姐知道了。” “将渊少爷送回宁国府!”云顼凝声吩咐。 “是!”之前赶车的御卫立刻领了命令,待林文渊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便驾着车离开了。 林倾暖瞧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略带惆怅的开口,“阿顼,我对渊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虽然她骗他,只是不想让他知道她中蛊的事。 可表面上看来,她的确是有些不近人情。 云顼捏了捏她的手,语气亦惆怅不已,“你对他不过分,他对我才过分。” 防他犹如防贼。 林倾暖成功被他逗笑,反手牵着他的大手道,“我们进去吧!” 两人上了二楼,进了天字一号房,云顼向跟着进来的郑掌柜吩咐,“去打包一桌酒菜,给宁国府的渊少爷送过去。” “是,殿下!”郑掌柜应了声,便退了下去,还不忘体贴的为二人把门拉上。 林倾暖失笑,“干嘛对他这么好?” 云顼环住了她的腰,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柔声道,“对未来的小舅子,自然要好一点。” 触碰到她的香甜,他再也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瓣便开始吻她。 这半日功夫,他只能远远瞧着她,天知道忍的有多辛苦。 昨日他还没吻够呢。 林倾暖被他吻的七荤八素,连忙伸手将他推开少许,趴在他胸口,红着脸开口,“你不是说带我见什么人?” “嗯。”云顼现在哪里有心情说别的,将放在胸口的小手纳入怀里,又迫不及待的要吻她。 “阿顼——”林倾暖偏过头,云顼的唇刚好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林倾暖娇嗔道,“你不说我就回去了。” 平日里多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一同她单独在一起,仿佛换了个芯子一般。 云顼低低一笑,“你现在回去,我可没马车送你了。” “谁要你送了,”林倾暖凤眸如水,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像欧阳离若一般,惦记着你的马车?” 云顼将她抱在怀里,大手拢在她腰间,柔声笑,“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见她又羞又恼的瞧着他,他又低头偷了个香,这才慢吞吞解释,“你不是都猜到了,我让你见的,就是南疆的二王子。” 林倾暖眉峰微扬,“他真的能帮我解蛊?” “嗯,”云顼含笑点头,“我打听过了,忘忧蛊虽然不是南疆的蛊,可解起来也不难,南疆皇室素来善蛊,既然诺伊儿能解,希尔自然也会。” 事关暖儿安危,他当然会调查清楚。 “那我需不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林倾暖有些紧张。 “等他一会儿来了,我们详细问问,”云顼摸摸她的头,温声宽慰,“三日后是宫宴,等宫宴一结束,就让他为你解蛊。” 他喟叹开口,“暖儿,我等不了了,过几日我便去求老太君,让她将你嫁给我。” “那你父皇那边呢?”林倾暖抬眸看他。 她还记得,皇上好像还没有同意呢。 “这个你不必担心,”云顼神色温柔,“他对你没意见,何况还有我呢。” 父皇那边,他一点都不担心。 “只是父皇旨意一下,恐怕就不能等你及笄了。”云顼笑着道。 即便父皇没意见,那帮老臣也会逼着父皇赶快订婚期。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等不及了。 大不了娶回东宫养着。 林倾暖羞涩的笑了,“我知道。” 他是太子,娶亲是国家大事,更何况他早就到了娶亲年龄,皇上和朝中大臣哪里会允许等她及笄再过门。 再说了,历史上那些被选聘入宫的女子,比她现在年纪小的也不是没有。 而且前世她也没等到及笄便嫁了过去。 “对了,”林倾暖想起刘鸿景的事,连忙同他说了几味药,“阿顼,你能帮我将这些药找齐么,有了这些药,刘鸿景才能醒过来。” 云顼闻言,用心将药名记下,“我回去吩咐人去找,交给我便是。” 灵芝和雪莲子东宫就有,其他的,药膳房或内务府应该有,再不济,发动玲珑阁的力量,也能找到。 刘鸿景是刘御史之子,他自然会帮着,只是—— “下次你去刘府的时候,我同你一起去。”让暖儿给别的男子瞧病,他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万一再有脱衣服施针什么的怎么办? 林倾暖不知道云顼那些弯弯绕的心思,一听云顼能将药找到,立刻便开心了,瞧着他俊美无暇的脸颊,她狡黠一笑,忽而探起身,自他脸颊亲了一口,“阿顼,你真好。” 云顼眸色瞬间深了。 “殿下,人到了。”门外蓦的传来青玄的声音。 第363章 你将诺伊儿给扔到了京兆尹大牢 林倾暖连忙自云顼怀里钻出来,刚要坐的离他远一些,云顼却拉住了她,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进来吧!”他声音淡漠的开口。 须臾,包厢的门打开,一名粗犷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进来后,先是给云顼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视线不自觉落在了他旁边的少女身上,见她容貌绝艳无双,五官灵动俏丽,他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惊艳。 天下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云顼见他眼神黏在暖儿身上久久不愿离开,不悦的轻咳出声,“坐吧!” 声音微冷。 希尔倏然回神,连忙移开了目光,心下暗暗惊奇,怪不得这大楚太子会不远万里为她求医,当真有做红颜祸水的资本。 他从善如流的坐下,笑着对云顼道,“这便是那位中了忘忧蛊的小姐吧?” 云顼嗯了一声,言简意赅的开口,“本宫打算宫宴后就安排解蛊,你这边有没有问题?” “没有,”希尔神色轻松,“这个蛊不难解,到时候你将她带出来便是。” 云顼点头,“好,”末了又问,“那她这几日需要注意些什么?” 希尔将目光移向了林倾暖,淡笑开口,“不知可否让在下为姑娘看看脉象?” 林倾暖见他身着大楚男子惯穿的圆领长袍,五官深邃,除了肤色深一些,倒看不出是南疆人,尤其他还说的一口流利的大楚官话。 “可以,”她温声开口,大方的将自己的手放于桌上,另一手将衣袖稍稍拉起了些。 云顼瞧着她露在外面的那截白皙如玉的皓腕,眸色深了深,终是忍着没说什么。 希尔目不斜视的将手指搭在她的腕间,停了一会儿,忽然诧异的看向她,“你用药物压制过这蛊?” 林倾暖轻点了下头,“怎么,有影响吗?” 若不是师父将她体内的忘忧蛊压制住,她现在恐怕已经记忆错乱了。 希尔宽慰一笑,“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解蛊的时候,还要重新唤醒它,否则它赖在体内不愿出来。” “可会发生危险?”云顼略带紧张的问。 希尔还是第一次见云顼浮现这样的神情,他隐下了眼中的笑意,“一般不会,忘忧蛊同其他蛊不一样,它的目的只是在于压制人的记忆,使人忘忧,所以只要不是善蛊之人故意唤醒它,它会很温顺的待在人体内,不会有任何影响。” “当然,”他脸色微微严肃,“若是中蛊之人要强行想起忘却之事,或是因为什么触发想起,那它就比较危险,因为这样的话,它会觉得受到了威胁,进而反抗,一旦中蛊之人全部记起往事,蛊虫就会在体内爆裂,蛊毒会蔓延到全身血液,让中蛊之人受到反噬,记忆消失,情智褪去,形如木人。” 云顼越听越心惊,忍不住担忧的看向了林倾暖。 如果有危险,他宁愿她永远都不要记起来。 林倾暖见他看过来,向他柔笑,“放心吧,我肯定会没事。” 说着,她问向希尔,“希尔王子,我体内的蛊毒发作过,所以如今我必须解蛊是么?” 希尔点头,“是,你现在的蛊虫只是用药物强制压着,一旦药效消失,它还会重新作乱。” 林倾暖微微松口气。 她的目的便是解蛊,想起以前的一切,所以生怕云顼阻止。 如今到了不得不解的地步,倒是让她和云顼没了退路。 “好,”她浅淡一笑,“我相信你,四日后,你帮我解蛊。” 这个蛊虫始终是她的负担,如果能顺利解了,那她以后就不用受梅从安掣肘。 况且,她还能记起她和云顼的回忆。 想到此,她含笑看向了云顼,心里忽然隐隐有些期待。 那些偶然想起的片段,让她愈发想多了解小时候的云顼是什么样的。 触及到她温柔的眉眼,云顼心中的担忧稍稍退去了些,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宠溺的向她笑了笑。 他的暖儿,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这忘忧蛊并非南疆之蛊,不知这位小姐是如何中的?”希尔问出了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疑惑。 林倾暖也听云顼提过,她身上的蛊毒不是出自南疆,所以她反问了句,“这忘忧蛊来自哪里?” 顿了一瞬,她又道,“这蛊毒是我小时候中的,所以我记不大清了。”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亦真亦假。 希尔看了云顼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前朝。” “前朝皇族羽氏同南疆王室先祖有些渊源,皆善蛊,后来前朝皇帝暴虐,被如今的大楚、大魏和江夏先祖联手推翻,羽氏一族基本伏诛,而称霸天下一时的羽氏蛊术,也随之消失。”云顼柔声为她解释。 林倾暖心下微惊。 前朝离今已有二百余年,她没想到,羽氏没了,这蛊术竟然还存在于世。 不过此刻有希尔在,她也不方便多问云顼,于是点了点头,故意岔开了话题,“希尔王子在大楚行事还是小心些,若是被南疆公主提前察觉了,恐怕会对你动手。” 希尔一听她的话,便知道云顼已经将他们的计划告知了她,于是爽朗一笑,“无妨,有太子殿下保护着,我那个堂妹,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所以他一入京城,连易容都懒得再弄了。 “我听说,你将诺伊儿给扔到了京兆尹大牢?”希尔心情颇好的问云顼。 云顼微微挑眉,“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他又警告的瞧了他一眼,“你最好还是收敛些,诺伊儿身边有个影子杀手,若是想要你的命,还是容易的很,本宫也没那么多时间管你。” 希尔摸了摸鼻子,“你是说她身边那个影子也跟来了?”不过他随即不以为然的笑了,“无妨,我相信太子殿下的能力。” 堂堂大楚太子殿下,怎么会护不住他,无非是愿不愿罢了。 他现在还没给他的心上人解蛊,他怎么会允许诺伊儿的人将他杀了? 所以他再逍遥几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说了,你不是将她关起来了吗,她哪里有心情寻我的麻烦。” “宫宴就在三日后,本宫最多也只能将她关到那日,你自己好自为之。”云顼淡淡睨了他一眼,“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本宫是没兴趣扶持的。” 希尔脸上的笑意微僵。 第364章 听说京城有个什么全胜楼 二皇子府书房! 云瑜一手无意识的握着茶盅,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他没想到,云顼竟然将那个南疆公主给抓了起来。 别说大楚,便是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事。 将和亲公主给关起来,他还真是胆大的很。 不过这一次,他还真是有些佩服这位皇兄。 手段的确够雷厉风行,轻而易举便破了他故意放出的流言。 他费心费力数日的心血,一夕之间付诸东流。 云顼! 想起这个名字,他就恨的咬牙切齿。 欧阳亭见兰隐轩一直沉默着,便主动开了口,“二殿下,老臣倒是认为,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云顼关的不止那个南疆公主,连他女儿也关了进去。 他不是没想过法子,也不是没找过赵德业,可赵德业似乎被云顼特意安顿过,说什么都不放人。 他生气,担忧,却无可奈何,毕竟是若儿自己惹的事。 好在赵德业顾忌到他右相的身份,向他偷偷透露,若儿过几日便会被放了。 他只得生生忍了下来。 “哪儿好了?”云瑜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想挑拨云顼和林倾暖的关系,让他和宁国府离心离德,好方便我们下手,可如今呢,他竟然在那么多百姓面前维护林倾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想起最近的事他就觉得憋屈。 林文溪那个废物没除去林文渊,而他们派出了那么多杀手沿路围剿,结果被杀的一个不剩,甚至于几乎出动了所有力量,都拿不下一个宁国府,最后还惹了一身骚。 他就纳闷了,难不成这宁国府是铜墙铁壁,有神仙罩着不成? 至于派出去杀云顼的人,就更不用提了,如今人家云顼都回来了,他们派出去的杀手还无影无踪。 不用想,肯定是被灭口了。 欧阳亭不疾不徐的笑道,“殿下,您之前想要娶林倾暖是为了宁国府的势力,可现在比宁国府更厉害的势力摆在您面前,您为何不要呢?” “哪里有比宁国府更厉害的势力?”云瑜不耐的睨了他一眼,“这大楚有哪个世家能比得过宁国府?” “当然有了,”欧阳亭老奸巨猾的笑了笑,“如今就在京兆尹大牢。” 云瑜先是一愣,随即便嗖的站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南疆公主?” 他没想过欧阳离若,是因为他问过欧阳离若,欧阳离若根本就没有嫁给他的意思。 好在右相是他的人,不用再费心笼络,所以娶不娶欧阳离若,他也并不在乎。 “没错,”门外一人蓦的走了进来,扬声道,“南疆国的势力可比那个宁国府强多了。” 几人先是一惊,随即定睛看去,见来人一袭黑衣,头上戴着帷帽,遮的严严实实,一丝都窥不到面容。 云瑜听出了她的声音,神色一喜,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过来,小声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兰皇后将帷帽取下来,沉冷笑道,“姑母已经和皇上说了,会利用这次宫宴将本宫的禁足给解除了。” 她慈爱的看着云瑜,“瑜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把那个南疆公主给娶回来。” “可她喜欢的好像是云顼。”云瑜不甘开口。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他那个皇兄,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太子? 肯定是了,这些趋炎附势的贱人。 他心下冷冷一笑,太子之位,他早晚会夺回来。 兰皇后轻蔑笑道,“喜欢有什么打紧,等将人娶回来,还不是你的人,更何况云顼都将她下了大牢,她若不是个傻的,怎么还会喜欢云顼?” 云顼不愿娶这个南疆公主,正合她意。 兰隐轩抬头看了眼兰皇后和云瑜,犹豫了一瞬,终是没有开口。 在他看来,南疆公主虽然身份高贵,却不如娶大楚一个官宦女子来的实在。 毕竟南疆远离大楚,远水解不了近渴,云瑜娶了她,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而且据他对云顼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坐看他们势力大增,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可现在他说话,还有人听吗? 他微微低头,自嘲一笑。 这次将事办砸,皇姑母已经对他很是不满,未必会采纳他的建议。 更何况,他现在最挂心的是,林倾暖会不会给他配解药。 “皇后娘娘说的对!”欧阳亭连忙附和。 云瑜见他们二人都同意,立刻拍板,“好,就这么干。” 他得意一笑,云顼为了区区一个宁国府的外孙女,竟然主动丢了一个异国公主,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 林文溪这些日子过得有些沉郁。 他没想到,林文渊竟然逃过了这一劫,还赶回来参加了秋闱,中了亚元。 兰世子迁怒于他,不仅承诺给他的官位银钱没有兑现,竟然还禁止他以后再出入兰王府。 一夕之间,他又回到了之前的一无所有。 上天仿佛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马上到手的功名利禄,眨眼间又没了。 他执起酒杯,烦闷的一饮而尽。 “老板,再打壶酒来。”他颠了颠已经空了的坛子,不耐的吩咐。 酒肆老板隐下眼中的嫌恶,赔笑着上前道,“林大少爷,不如您先将这几日的酒菜钱结了,小的再给您上?” 林文溪醉眼迷蒙,“怎么,本少爷还会少你这两个酒钱不成?” “林大少爷,”酒肆老板笑的愈发谦卑,“小店小本生意,还望林大少爷体恤。” 他心里早就将这个林文溪给骂了个半死。 不差钱,不差钱你倒是结账啊! 每日来白吃白喝,只管记账。 他昨日又不是没去林府讨要,可不仅没拿着银钱,还直接被林府的门房给轰了出来。 他可看出来了,这林文溪就是来吃白饭的。 亏他还是左相府的人,真是给左相府丢脸。 林文溪顿时怒了,他站起身,一把揪起酒肆老板的衣服,将他扯到跟前,沉声问,“怎么,你也看不起老子?”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酒肆老板吓了一跳,连忙结结巴巴的解释,“不是,小的没有这个意思,林大少爷饶命!” “老板,他的帐我帮他结了。” 两人正僵持间,一名青衣公子走了进来,将一块银锭置于桌上,嗓音清润低沉。 酒肆老板连忙挣脱林文溪的手,拿着银子急匆匆躲开了。 林文溪见对方衣着华贵,又出手阔绰,显然是富家子弟。 他凝神想了想,往日似乎未见过此人。 “公子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付账?”但对方帮他付了银钱,他对这人便多了几分好感,语气也客气许多。 那公子淡然一笑,“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他自林文溪对面坐下,又让小二给上了酒和酒杯,向林文溪道,“林大公子不介意请我喝一顿酒吧?” 林文溪见他没有恶意,便也坐了下去,向他笑道,“怎么会介意,这酒可是你花的银子。” 那青衣公子微微一笑,将酒满上,执起酒杯,“林兄,请!” “请!”林文溪同他饮了一杯,刚要出言问他名字,那青衣公子便自己介绍道,“在下姓莫,名唤莫倾,是来京城赶考的。” 林文溪心头一跳,连忙问,“那莫兄可考上了?” 若他考上了,那他可要好好结交一番。 莫倾苦笑着摇头,“若是考上,在下便不会在这里闲逛了,不怕林兄笑话,才疏学浅,连个副榜都没上。” 林文溪顿时失望不已。 瞧着他失望的模样,莫倾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状似不甚在意的笑道,“好在我家里银子多,若不是父亲逼迫,我才懒得考这劳什子功名!” 林文溪一听,心思又开始活络,“不知莫兄是哪里人士?” “会州,”莫倾随意说了个离京城不远的地方,然后笑意微深的看向林文溪,“我想在京城玩几日,不知林兄可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不知莫兄这好玩指的是?”林文溪故意问。 莫倾笑的意味深长,“都是男人,爱玩的不过就那几项。” 林文溪自认为领会了他的意思,他略一思索,向莫倾神秘一笑,“京城彩月楼里的头牌姑娘们,可是个顶个儿的水灵,保管莫兄喜欢。” 他心中有些可惜,以前的怡红楼也不错,只是不知为何被查封了。 “林兄,”墨倾没什么兴趣的摇摇头,“彩月楼我都玩腻了,那些庸脂俗粉也不过尔尔,最近听说京城有个什么全胜楼,里面不止有女人,还能玩这个。”他说着,悄悄做了个赌博的手势。 林文溪听他说起全胜楼,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压低声音低喝,“你疯了。” 他当然知道全胜楼,也知道全胜楼里面好玩的应有尽有。 可大楚禁赌,他可不敢涉猎。 莫倾见他怂了,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怕什么,本少爷我有的是银子,还怕有人管着?”他又小声轻笑,“听说里面可以日赚千金,我若是赚了银子,那我父亲自然不会再让我参加什么科考。” 听到日赚千金四个字,林文溪心中一动。 若是—— “怎么,你还要犹豫不成?那好,我再另找人一起去便是。”莫倾嘲讽的瞥了他一眼,起身便走。 “哎,等等——”林文溪下意识拉住了他,见他神色微露不耐,他愈发怕这个千金公子哥给跑了,连忙讨好一笑,“既然莫兄想去,那我便陪莫兄走一道。” 末了,他又迟疑着开口,“不知莫兄能否借我一些银子。” 他也想日赚千金。 莫倾见他同意,瞬间换了幅笑脸,“好说好说。” 林文溪正自开心,没注意到他墨色瞳仁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第365章 宝贝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林倾暖同云顼提过后,他果然在第二日便派人将药材送了过来。 原料既全,林倾暖配药很快,不过一日功夫,解药便制了出来。 想着答应给兰隐轩的解药,她又一并将他的也配了,当然,用心程度远不如刘鸿景的,而且,她还偷偷加了几味药在里面,虽然不致命,可也够他受的。 没办法,她实在不想就这么轻易给他解药。 这期间,宁三夫人来过一趟,悄悄告诉她,宁老太君果然是听了暗卫禀报,才得知了云顼来找她的事。 因着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林倾暖也没多惊讶。 不过宁老太君倒是没再招她过去,而她也没敢主动去裕院。 要说宁国府这两日最大的事,便是白慕的离开。 宁国公早就给他安排妥当,他伤好后,便低调的离开了京城。 一个暗卫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宁国公和宁老太君虽然没有明着为他和宁宛如订亲,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他下次回来,便让他们成亲。 练功加上配药,以及给青禹治伤,林倾暖这两日过的尤其忙。 云顼应该也有不少事要处理,一直没来找她,倒是关于她将御卫还回去的事,云顼专门派了青玄来问,她直言说不需这么多人了,云顼见她坚持,也只好作罢。 东宫! 云顼将最后一本奏折看完,抬眸看向外面,见天色已晚,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他离开这么久,积压了太多公务,尤其父皇还将这两日朝堂的奏事也送了过来,他足足忙了两日一夜,这才忙完。 想一想,他已经有两日没见到他的小丫头了,真是思念的紧。 “殿下,可要传膳?”青玄见自家殿下终于放下了奏折,微微松口气。 “不必了,”云顼薄唇轻吐,“今夜林文渊还在她院外守着呢?” 这小子竟然连着两夜守在暖儿院子外面,不用想也是知道防他的。 青玄笑着点头,“原本守着呢,最后被三小姐发现了,让训了一顿,回自个儿院子了。” 见云顼起了身,他笑着问,“太子殿下可是要去找三小姐?” 云顼缓步走出屋子,声音微怅,“先不去了。” 他内力还未恢复,去了难免会惊动宁国府的人,还是不给她添麻烦了。 他敛了眸中柔色,清冷开口,“随本宫去趟安王府。” —————— 安王府! 云瑾看见云顼进来,温笑着上前,“太子皇兄,臣弟恭候多时了。” 云顼沉沉看了他一眼,忽而毫无预兆的出拳攻向了他。 云瑾连忙格挡,两人拳脚生风,来来回回过了十来招,云瑾胸口便挨了云顼几拳。 云瑾神色不变,不慌不忙理了理胸口的衣衫,含笑望向云顼,“皇兄可消气了?” 他就知道,云瑶给宁国府下毒的事,皇兄不会轻易善了。 “让本宫消气也可以,”云顼一撩衣摆,自桌边坐下,徐徐开口,“第一个条件,让云瑶在京城消失。” 对云瑶,云顼就没打算轻易放过。 云瑾神色僵了僵,陪笑着商量,“皇兄,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好歹手下留些情。” 云顼睨了他一眼,“本宫若是不留情,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还好宁国府没事,否则,他真会杀了她。 “可她一个女孩子,离开京城,又能到哪里去?”云瑾脸色有些僵硬。 “家庙,寺庙,她自己选一个,”云顼眸中沉色浮起,“她若是敢不离开,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本宫下手重。” 云王府自己不处理,那他不介意亲自处理。 云瑾知道他的性子,没敢再为云瑶求情,勉强向他笑了笑,“那皇兄的第二个条件是?” 云顼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淡淡挑眉,“本宫问你,你同冷香堡达成了什么协议?” 见云瑾沉默,他又薄唇微吐,“不要想着欺瞒本宫。” 云瑾受不住他审视的眼神,只得苦笑着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兄,冷香堡主同云王府有些交情,臣弟说服了他,让他同意归顺皇兄,所以臣弟和父王一商量,免了他这次的罪责。” 见云顼沉默,他连忙趁热打铁的劝道,“皇兄,左右宁国府也没事,而且冷香堡势力不小,他能选择支持皇兄,皇兄手上岂不是又多了一股力量?” 他笑看着云顼,“所以臣弟便自作主张,替皇兄答应了他。” 云顼手指在桌上轻扣,沉吟良久,方缓缓开口,“饶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帮本宫完成一件事。” 云瑾瞧着他的小动作,眸光微深。 云顼这样子,显然是有了抉择。 所以他微微一笑,“皇兄请讲。” “你告诉他,后日晚子正一刻,城东十里处,帮本宫杀了幽冥谷主。” “皇兄——”云瑾微惊。 “幽冥谷主,就是兰隐轩,”云顼漠然的勾了勾唇,“他想同本宫合作,除去冷香堡,如今冷香堡既然投靠了本宫,那本宫便将计就计,将兰隐轩杀了,只要他一倒,兰家必受影响。” 云瑾愈发震惊,“你说幽冥谷主就是兰隐轩?” 是他失察了,竟被他蒙骗了过去。 云顼墨眸深意一闪而过,望向云瑾,“这个买卖,对于冷香堡来说,很划算。” 云瑾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是,臣弟明白!” 瞧着他恭顺的模样,云顼也缓缓起身,向他清冷一笑,“既然冷香堡以后是本宫的人了,那本宫的第二个条件便不必说了,你自去告诉他本宫的意思便是。” “臣弟领命!”云瑾恭声答应。 云顼并没有多待,交代完事情,他便离开了安王府。 云瑾瞧着他离开的身影,眸中渐渐浮起沉色。 身后脚步声起。 “怎么,被你那个皇兄吓着了?”一双白皙无骨的柔夷抚上了他的胸口,灵巧的自他衣领间探了进去。 感觉到胸口游移的小手,云瑾瞬间回神,搂住了面前的温香软玉,神情也恢复的了惯有的温笑,“我只是在想他那些话的真实性。” “也倒是,”女子声音娇媚,“若是被他知道,你就是冷香堡主,那他还会不会相信你,就不好说了。” 云瑾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眸色笃定,“他不会知道!” 云顼现在的心都在那个林倾暖身上,这样的对手,他一点都不惧。 人一旦有了弱点,便不再无敌。 “那可不一定,万一后日的事,是他布下的局呢?” “他不会,”云瑾阴冷笑道,“他如今内力尽失,杀他正是时机。” 刚才交手的时候,他偶然发现,云顼竟内力全无。 所以这一趟,他一定会去。 云顼以为他是去取兰隐轩的命,却不会想到,自己最想要的,是他云顼的命。 云顼的命,可比区区兰隐轩值钱多了。 女子媚眼如丝的望了望外面,啧啧开口,“可惜了,若不是你那个皇兄总是坏我好事,我还真是有些喜欢他。” 她红唇吐着话,手却不安分,灵巧的在云瑾衣袍里到处点火。 云瑾终于受不住,抓住了她乱动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娇软的身子压倒在桌上,哑着声音开口,“怎么,我一个人还满足不了你?” 她竟还想着别的男人。 见他醋意翻飞,女子咯咯轻笑,声音轻佻,“一种味道尝久了,总想换换别的口味,你那个皇兄,瞧着很好吃的样子。” 云瑾眸色微沉,“只可惜,他不喜欢你,姐姐!” 他的话音刚落,女子蓦的柳眉倒竖,抬手一把将他推开,恼声道,“我最讨厌别人说我老,你若是再敢这么叫,”她红唇柔媚一勾,却叫人不寒而栗,“我可是会杀了你。” 云瑾面色不变,薄唇微翘,抬手搂住了她柔软的腰身,“那我怎么叫,叫你宝贝儿?” 女子妖媚的瞥了他一眼,声音酥软无力,“随你。” 云瑾哪里还忍得住,顺势欺上了身子,将她压在桌子上,一把扯去了她本就轻薄的衣裙...... 情到浓时,他忍不住在她耳边低喃,“宝贝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第366章 我就跟在你身边,哪儿也不离开 回了东宫,青玄终于将忍了一路的疑惑问了出来,“太子殿下,您相信冷香堡真的投靠了您?” 安世子不知太子殿下还是玲珑阁的阁主,可他们却知道,凭这么多年同冷香堡打交道来看,冷香堡主未必会选择投靠太子殿下。 尤其这一切还是由安世子的口中说出。 而且,冷香堡主既有投靠太子殿下之意,为何不亲自来拜见,反而要通过一个旁人? 云顼瞧了他一眼,清淡开口,“冷香堡投靠的不是本宫,是云瑾。” 亦或者说,冷香堡本就是云瑾的人。 “那您还让他同您一起对付兰隐轩?”青玄愈发惊讶了。 既然投靠的不是太子殿下,那冷香堡就未必可靠。 云顼勾了勾唇,“因为他也想杀了兰隐轩。” “可万一他不相信您的话怎么办?” 到时候冷香堡若是反水,那就麻烦了。 “他不会,”云顼眸中精光划过,“因为除了兰隐轩,他还想要本宫的命。” 他故意同云瑾交手,就是为了让他发现他内力尽失一事,只要他还想杀他,即便只有一分可能,他都会来。 云瑾以为他对他信任有加,却不想,他几年前就开始怀疑上了他。 这一次,他以身做饵,不信云瑾不上钩。 任何胆敢伤害暖儿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所以,幽冥谷,冷香堡,这一次,他会一并铲除。 青玄瞬间惊了,“殿下的意思是,安世子知道了您内力尽失一事?” 那太子殿下岂不是危险了? “无碍,”云顼淡声吩咐,“你去通知肖亦泽和龙千穆,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青玄立刻应了,顿了一瞬,又试探着问,“殿下,玄武堂主也在回京的路上了,需要通知他吗?” 他觉得,事关殿下安危,还是保险一些好,青龙堂主和白虎堂主,再加上玄武堂主,量那幽冥谷和冷香堡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云顼声音浅淡,“不必,子书有要事在身,这次不用通知他。” 青玄领命,“属下明白!” “殿下,”青风疾匆匆走了进来,“兰太后传来懿旨,说是要见您!” “哦?”云顼微微挑眉,“她找本宫做什么?” —————— 林倾暖练完功夫回到听雨轩,刚要换衣服,古星已经迎了上来,笑着禀道,“小姐,殿下的马车在外面等着您。” “他来了?”林倾暖换了一件天青色的襦裙,浅笑着问。 “嗯,殿下来了有一会儿了。”古星笑呵呵回道。 林倾暖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让菱歌将药包取过来,拎着便出了门。 因着要坐云顼的马车,她并没有带丫鬟。 出了宁国府侧门,林倾暖便看到一辆漆黑色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青玄正百无聊赖的靠在马车旁。 她眸中浮起一丝笑意,轻快的走了过去。 “青玄,早啊!” 青玄闻言,立刻站直了身体,恭声笑道,“三小姐。” 说罢,他飞快的将车凳放下来,然后撩起了车帘。 马车中,云顼一袭月白锦袍,正端坐在里面,含笑看着她。 她利落的上了马车,身后车帘落下,她刚要挨着他坐下,云顼却先一步将她拉到了他怀里。 紧接着,雨点般的吻落了下来。 他吻的很细致、很温柔,薄唇一点点擦过她的脸颊、眼睛、耳垂,然后准确无误的移到她的唇上,辗转吸吮。 他的大掌托住她的后脑,让她更紧的窝在他的怀里,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线,品尝着她的甘甜。 林倾暖被他吻的气都喘不上来,只得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尽量不发出声音。 外面青玄还在,她可不能让青玄瞧了笑话去。 云顼吻了一会儿,见她一直屏着呼吸,失笑着放开她,“怎么不懂得换气,小傻瓜。” 林倾暖见他不吻了,这才微微喘了口气,红着脸道,“青玄还在外面呢,我怕他听到。” “小姐放心,属下什么都听不到!”青玄边赶车,边严肃的回道。 听到了也要装作什么都听不到。 林倾暖:...... “待会儿回去,自己领罚。”云顼云淡风轻的声音响起。 青玄:...... 他听力好,这个也怪他嘛? 好吧,怪他! “是!”青玄悻悻应了声。 云顼这一打岔,林倾暖脸上的羞涩也微微褪去了些。 她自腰间解下一个小瓶,递给了云顼,温声道,“这是兰隐轩一半的解药,你给他吧!” 云顼接过了药瓶,左右翻看了几下,随意问,“他吃了会怎么样?” 林倾暖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放了别的东西?” 见他一幅我了解你的表情,她乐呵呵的自他怀里翻出来,坐到他旁边,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死不了人,就是活受罪罢了。” 她是答应了会给他解一半的毒,可也没答应不让他受罪。 见她笑的开心,云顼忍不住抬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揶揄道,“费了不少心思吧?” “那是,”林倾暖抱着他的手臂,将头搁在他肩膀上,“这几日你没来,我光顾着配药了。” 她将手放在他鼻端,神色嫌弃,“你闻闻,手上都沾了一股子药味了。” 云顼瞧着搁到眼前的几根白生生的葱根,眸色一深,忽而低头含住了她的指尖。 林倾暖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小声嘟囔,“我是让你闻,又没让你咬。” 刚才他含住她手指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奇妙的涟漪。 “我尝一尝,岂不是更知道?”云顼垂眸瞧着她,含着几分笑意。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他能看清她微颤的睫羽。 他其实还想尝一尝来着,只是她收得快。 林倾暖受不了他灼热的目光,慌忙移开了眼睛,嘴上却不服输,“我手上可是沾过毒药的。” 云顼低头亲了亲她的凤眸,嗓音低醇悦耳,“我甘之如饴。” 车厢的温度有些高,林倾暖下意识要往外挪挪身子,不想一只大手却霸道的搂在了她的腰间,箍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怎么,紧张了?”声音中隐着淡淡的笑意。 “才不是,”林倾暖抬眸反驳,“只是发现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她那个清冷出尘的云顼哪儿去了? 云顼低低一笑,墨眸锁在她俏丽的脸上,“你希望我对你正经一些?” 林倾暖一噎,不由嗔了他一眼。 其实她心里也很喜欢这样,喜欢同他亲热。 可这怎么说得出口? “可惜,我做不到。”云顼仿佛瞧出了她内心的想法,又低笑出声,笑声愉悦。 林倾暖顿时又红了脸。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林倾暖神色认真的瞧向他,“阿顼,你对付幽冥谷和冷香堡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她知道他有了计划,甚至已经有了行动。 可幽冥谷和冷香堡是宁国府的仇人,她一定要亲眼看到他们得到报应。 最要紧的是,云顼现在没有内力,她要跟着保护他。 怕他不同意,她又向他保证,“你放心,我就跟在你身边,哪儿也不离开。” 云顼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温声开口,“好!” 他总是不忍拒绝她的要求。 马车缓缓停下,青玄禀道,“殿下,小姐,刘府到了。” 林倾暖坐直身子,笑着看云顼,“你要同我一起进去吗?” “当然!”云顼下了马车,又抬手将她抱了下来,眉眼温柔。 刘府的人见云顼和林倾暖来了,连忙进去禀报。 第367章 伤你的人是梅从安 下人进去后没一会儿,刘御史和刘夫人就匆匆忙忙迎了出来,给云顼行了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亲临刘府。 云顼虚扶一把,“刘大人,刘夫人不必多礼。” 他含笑看了林倾暖一眼,温声道,“本宫今日无事,陪暖儿过来看看。” 一句话表明他今日不请自来的原因。 刘御史连忙道,“太子殿下请,林三小姐请。” 二人被迎进了刘府,刘御史刚要请云顼去前厅,云顼却先开了口,“刘大人,刘夫人,我们去看看刘公子。” 林倾暖也浅笑点头,“原本缺的几味药,太子殿下已经帮找到,不出意外的话,刘公子今日便可醒来。” 刘御史和刘夫人一听刘鸿景能醒,顿时激动不已,连连道谢,“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多谢林三小姐妙手回春。” 云顼温声开口,“刘大人言重了。” 既然二人都这般说了,刘御史和刘夫人也不再客气,直接将他们引到了刘鸿景的房间。 他们自然希望景儿能尽快醒来。 林倾暖不是第一次来了,一进房间,她便轻车熟路的走到床边,先为刘鸿景看了脉,然后自药囊里取出药丸,一手捏着他的下颌,将药放在他嘴里,手上微微用力,便见刘鸿景咕咚一声吞咽了下去。 她接过刘夫人递来的水,小心翼翼的喂了他两口,这才开始为他施针。 不多一会儿,刘鸿景头上便插满了银针。 有云顼在,刘御史和刘夫人多多少少有些紧张,见他始终守在林倾暖身边,他们有心要上前看一看刘鸿景的情况,也没好意思。 约莫半个时辰后,林倾暖将银针收好,然后转身看向刘御史和刘夫人,浅声道,“等药效发作了,刘公子也该醒了。” 她又指了指桌上的药包,那是她刚才提进来的。 “等他醒了之后,这些药每日按时服下,有助于他尽快恢复。” “三小姐辛苦了,”刘夫人闻言,眼中浮起浓浓的感激,“景儿能躲过此劫,多亏了三小姐和太子殿下。” 这几日她同林倾暖熟稔了不少,只是碍于云顼在,这才不敢表现的太过熟络。 云顼温柔的看了眼林倾暖,“这都是暖儿的功劳,本宫并未做什么。” 刘御史和刘夫人听他如此亲昵的称呼林倾暖,便知他是真的用了心。 毕竟这么多年,太子殿下从未表现出对其他女子有过兴趣,林三小姐是唯一一个。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是太子殿下帮了忙,还是林三小姐,已经不重要了。 左右林三小姐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他们向谁报恩都是一样的。 瞧着眼前这一双出众的少年男女,想着他们以后就是大楚的希望,刘御史心中一动,忽然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其实这也是最近他一直在考虑的事情。 而现在,他觉得似乎不用再考虑了。 毕竟这样的选择,不管对大楚,对刘府,都是一件幸事。 林倾暖尤不知刘御史的想法,她向云顼羞涩一笑,红着脸低声开口,“你的我的,分那么清做什么。” 她帮刘公子医治的目的,除了素来佩服刘御史的为人,还有一点,便是为了替云顼将刘御史争取过来,所以她才会这么说,将功劳都推给他。 云顼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才知道,原来暖儿是这么打算的。 想到此,他心中一暖,看向她的眼神骤然炙热起来。 其实对于刘御史是否投靠他,他并不大在意。 他在意的是,暖儿对他的这份心。 还有她的那句话:你的我的,分那么清做什么。 的确,他同暖儿,从来都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暖儿说的对。”他眸含笑意,微微点头。 刘御史和刘夫人当然也瞧见了云顼脸上的宠溺之情,他们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没看到林倾暖和云顼之间的互动。 林倾暖被他瞧的不自在,刚要提醒他收敛一些,床上却蓦的传来了一丝动静。 她眸色微凝,立刻走回到床边,其他人见了,也连忙跟了过来。 刘鸿景在黑暗中挣扎半响,终于微微睁开眼睛。 他先是反射性的闭了几下,等适应了光线,这才茫然的看向了围在床边的众人。 看到林倾暖也在,他眼神瞬间亮了亮,哑着嗓子开口,“三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瞧着他的神色,云顼眸光轻闪,深深看了他一眼。 本着对病人态度要和蔼的原则,林倾暖向他微微一笑,温声道,“你昏迷了很久,我是来给你瞧病的。” 她的话刚说完,便感觉手上一紧。 知道是某人吃味了,她眸中笑意划过,敛了神色,问刘鸿景,“你现在可感觉有什么不适?” 刘鸿景摇摇头,“就是觉得没什么力气。” “你躺了这么久,感觉浑身无力是正常的,等过几日便好了。”林倾暖笑着宽慰。 而且他这几日进食也很少,如今醒来了,体力补充也很重要。 刘鸿景向她浅笑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看向众人。 见云顼竟然也在,他不由惊了一下,“太子殿下?” 云顼微微颔首,末了又答非所问的补充了句,“本宫陪暖儿过来的。” 闻言,刘鸿景又将目光移到了林倾暖脸上,腼腆笑道,“我知道。” 知道她和太子殿下早已两情相悦。 林倾暖抬眸笑嗔了眼云顼。 怎么忽然说起这事来了。 刘夫人怕刘鸿景显露了什么别的想法,连忙道,“景儿,你想吃什么,母亲让厨房给你做。” 刘鸿景还没开口,林倾暖便出言安顿,“刘夫人,刘公子刚醒,不宜吃其他食物,您让厨房熬些暖粥端来吧!” “好!”刘夫人答应着,便出去吩咐了丫鬟。 “父亲,母亲,都是儿子不好,总是让你们担心。”刘鸿景歉然的看向刘御史和刘夫人。 接二连三的出事,他愧对父母。 刘御史摇摇头,素来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欣慰,“醒了就行,醒了就好。” 只要景儿安然无事,他别无所求。 刘夫人则红着眼睛别开了脸。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这一刻,景儿终于无事,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 “伤你的人是梅从安?”云顼蓦地开口问。 肖亦泽同他说了,上次梅从安被一个使白色绸带的人救走了。 所以现在的刘鸿景,是关键线索。 刘鸿景脸上浮起一丝后悔,“是,他带着我出了城,然后趁我不备,将我打晕了。” 他性子软弱,朋友很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不想他却屡次陷害他。 上次梅从安让他帮着将怡红楼的鸾儿赎身,可鸾儿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怀疑梅从安,所以他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原谅了他。 结果他竟然又骗了他。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知道,梅从安不是好人。 林倾暖又问,“那你这段时间可有发现什么?” 刘鸿景失踪的时间并不短,若是能问出些线索,她也好顺藤摸瓜,找到梅从安。 刘鸿景闭着眼想了一会儿,迟疑开口,“我好像听到了他在同什么人说话。” 第368章 我唯一想共度余生的人,只有你 林倾暖和云顼相视一眼,连忙问,“和谁在说话?” 刘鸿景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听那个人好像在给他下命令,然后他们又说起什么唐从安。” 他歉然的望向了林倾暖和云顼,“当时我晕晕乎乎的,有些理不清头绪。” 上次受伤后,他便落下了心悸的毛病,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自昏迷中悄悄醒过来。 而梅从安不知道他这个毛病,所以没有防范他。 不过梅从安后来想起了他,又给他喂了一颗药,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从安?”林倾暖挑眉。 云顼瞧了她一眼,柔声为她解答,“唐从安就是梅从安。” 林倾暖压下心底的惊讶,又问刘鸿景,“下命令的人是不是云璃?” 云璃是三皇子,刘鸿景应是听过他的声音。 刘鸿景想了一瞬,不太确定的回答,“好像不太像。” 他记得,那道声音有些细,接近阴柔的感觉。 而三皇子,仿佛不是这样的声音。 林倾暖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看着他正色道,“刘公子,既然你大难不死,以后就不要再同梅从安有什么瓜葛了,他不是个好人。” 刘鸿景被她的目光一瞧,顿时羞愧的垂下了眸子,“我知道。” 如今他知道了,又怎么会再犯这样的错。 林倾暖又回头向刘御史和刚刚进来的刘夫人道,“之前那个刘公子,是假的,梅从安将刘公子带出了城外,然后易了容,假扮成了刘公子。” 她约摸着刘御史夫妇还不知道这事。 “什么?”刘夫人震惊不已,“可他明明和景儿长得一模一样。” 刘御史却有些了然。 怪不得他性情大变,甚至对他们都不大友好的样子。 原来竟不是景儿。 他就说,景儿素来孝顺,怎么可能屡次忤逆他。 林倾暖沉声道,“他擅长易容,不是熟识之人,一般认不出来。” 她当时虽然有些怀疑,却也没能及时认出来。 “可他为何要害我们景儿?”刘夫人连忙问。 云顼看了眼林倾暖,沉着脸回答,“梅从安不是要害他,而是要借他的手害别人。” 想着暖儿差点被他害了,云顼脸上瞬间浮起几分寒气。 刘御史和刘夫人没想到是这样,可他们那几日根本就不知道刘鸿景究竟干过些什么。 瞧着二人紧张的模样,林倾暖连忙解释,“刘大人,刘夫人,你们放心,他并没有得逞。” 闻言,二人微松口气,没害过人就好。 刘鸿景神色也放松下来,还好梅从安没利用他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太子殿下——”刘御史蓦的向云顼跪了下去。 刘夫人见了,虽然不知他要说什么,却也默默跟着跪下。 云顼皱了皱眉,“刘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刘御史一脸凛然的开口,“旁的我不多说,您和三小姐救了犬儿,便是我刘拱一家的恩人,从今以后,我刘拱便是太子殿下的人,如有背叛,让我不得好死。” 云顼见他说的郑重,连忙将他扶起来,“刘大人,本宫素来敬重您的为人,您不必如此。” 他温笑,“忠于大楚,忠于父皇,便是忠于本宫。” 刘御史起身,笑的欣慰,“老臣没有看错人,太子殿下,的确是大楚未来不二的人选。” 他素来耿直,不喜结党营私,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看不清朝中的局势。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有那个野心。 可他们德不配位,才不配位,所以他的心中,从来都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选。 他是嫡长子,又勤奋好学、聪明果敢,体恤下士,这是大楚的幸事。 从今以后,他效忠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 刘鸿景瞧着刘御史的举动,又望了望林倾暖,心里忽然有所顿悟。 效忠太子殿下,便是对她的报恩了吧! —————— 从刘府出来,上了马车,林倾暖终于忍不住,问向云顼,“阿顼,梅从安究竟是什么人?” 她忽然发现,即便她有前世的记忆,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梅从安为何还会有另一个名字? 还有,梅从安背后的主子如果不是云璃,那又是谁? “现在还不确定,”云顼捏了捏她的手,眸色微暗,“据肖亦泽所言,上次那个使白绸的人功夫不弱,救走梅从安以后就再没出现,我一直派人盯着云璃,可他最近却没什么动静。” 当然,他和那个林倾城之间的事,他并不感兴趣,勉强听了两回禀报,以后便直接让他们略过去林倾城的事。 林倾暖眨了眨眼,“那他为什么又叫唐从安,哪个才是他的真名?” 云顼柔声解释,“梅从安是他后来改的名字,他原名叫唐从安,”见她认真听着,他只得继续道,“现任唐家庄主唐令子嗣单薄,唯有一子一女,儿子名唤唐从安,是他收养的养子,女儿唤作唐七七,是他原配夫人所生。” “他是唐家庄的人?”林倾暖惊讶。 她没想到,梅从安竟然和唐家庄有瓜葛,而且还是唐令的养子,那他为何会成为云璃的人,为何他的功夫路数同唐家庄完全不一样? 还有,既然他是云璃的人,那云璃为何还会对唐乔下手,照如此说来,唐乔是他叔父,他不是更该护着? 云顼知道今日不告诉她是不行了,便揉揉她的墨发,徐徐道来。 “五年前,唐家庄发生了一事,从那以后,唐从安便叛出了唐家庄,改投云璃门下,至于他背后之人,恐怕连云璃都不知道。” 五年前? 林倾暖不过略一思索,便抓住了这个时间点,声音微沉,“是不是我师父也牵扯了进去?” 唐乔是五年前的状元,也正是那一年,他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大楚科举三年举行一次,为正科,唐乔参加的那一年,因大楚收服南诏国,为国之大盛,故而今上加恩科,文武俱有。 云顼轻嗯出声,“对于唐家庄来说,这是一件丑闻,所以唐令极力遮掩,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也是在调查梅从安的时候,才无意查出此事。 触及到她略显急切的眉眼,云顼忍下了心底的酸意,“你真的想知道?” 林倾暖毫不犹豫的点头,“事关师父的事,我当然要知道。” 更何况,知己知彼,以后对付梅从安的时候,才不会陷于被动。 云顼心里更酸了,忍不住自她唇边啄了一下,“你对他的关心是不是过了点儿?” 唐乔是她师父不假,可也是男子,而且同她也相差不了多少岁。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顿时失笑,“原来你是吃醋了。” 他知道这么多唐家庄的事,如何会不知道师父是唐乔,恐怕之前,他是故意不告诉她的。 他对师父就是唐乔一事并不惊讶,她原本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他是吃了师父的醋了。 云顼抿了抿唇,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他就是吃醋了,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林倾暖噗嗤一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阿顼,你误会了,我对他之前是朋友之义,现在是师父之尊,并没有旁的感情。” 他是她的师父,仅此而已,云顼怎么会想歪,她想想都觉得好笑。 还有一点,她总觉得冥冥之中,她和唐乔似乎有些牵扯,这种潜意识,让她对他的信任总是比别人多一些。 当然,她的爱人和亲人除外。 可前世,她明明只是出于同情怜悯,偷偷看过他几次,而他始终没有给过她回应,他们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云顼将她揽入怀里,喟叹开口,“可我就是不喜欢你对旁的男子太过关心,谁也不行。” 他当然不会怀疑暖儿的感情,可那种醋意,也不是他能控制了的。 不止唐乔,对宁屿、宁峥,甚至是渊儿,他都不希望他们同暖儿太过亲近。 更别提青墨、刘鸿景这些原本就对她有些想法的人。 他对她的占有欲,超出了他的想象。 “傻瓜,”林倾暖抬眸瞧着他,哑然失笑,“你同别人不一样。” 见他神色依旧不郁,她抬手抚上了他清隽的脸颊,神色认真的开口,“你是我爱的人,他们是我的亲人朋友,你们都是我在乎的人,可我唯一想共度余生的人,只有你。” 对她的亲人朋友,她更多的是责任与陪伴,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可唯有他,是她想时时刻刻在一起,甚至连想起他的名字,她都会觉得开心的人。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云顼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心底的酸意随即一扫而空,忍不住又抱着她亲了一会儿。 见她气息微微不稳,他这才不舍的放开她,郁郁开口,“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在心里为他们留一个小角落吧!” 他总不能将她的亲人朋友都摒弃在外,这样她不会开心,他也舍不得让她为难。 林倾暖原本被他亲的羞红了脸,一听他的话,忍不住失笑,“哪有什么小角落,这里面明明全都是你。” 亲情和朋友之情原本就不能同爱情相提并论,自然也不会冲突。 她的心里,满满都是他。 云顼终于成功被她取悦了。 她的心里只有他。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吧?”林倾暖有些无奈的瞧着他。 “嗯!”云顼揉了揉她的头,很大度的开了口,“其实那件事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个大概,但唐乔的确是因为那件事,才离开了唐家庄,还废了腿。” 第369章 唐令要参加武举 林倾暖沉默着,静静等着他继续说。 云顼果然没有再隐瞒,“唐令和唐乔的父亲唐允辞,死在方家那场浩劫之中,唐家和方家素来交好,刚巧他那几日去了方家,不想却同方家一门一起遇了难。” “唐允辞去世后,唐令便接替了唐家庄庄主的位置,当年唐乔还小,所以他也算是唐令一手带大的,他们兄弟两关系很好。 “唐乔对唐令很是敬重,对他的侄儿侄女也很照顾,因为年岁相差不大,所以当年唐从安和唐七七同唐乔的关系甚至要比唐令好。” 林倾暖有些不可思议,唐从安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候,真是难得。 “那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唐乔和唐从安的关系便开始僵了,最后连带着唐乔和唐令也没之前那么融洽了,但唐七七对她这位叔父还是很尊敬的,直到五年前——” 林倾暖屏住了呼吸,神色愈发认真。 她知道,云顼讲到了关键的地方。 云顼轻叹口气,“唐令原配早亡,他娶的继室,是红颜门现任门主的妹妹,据说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比唐令小了不少,唐令也很宠爱他的这位继室,可在五年前的某一日,他却发现他的妻子同唐乔有染。” “不可能,”林倾暖立刻打断他的话,“师父不是这样的人,他绝不会同自己的嫂子有染。” 凭她对唐乔的了解,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云顼看了她一眼,没发表自己的看法,选择了陈述当年之事。 “唐令的继室,比唐乔大不了几岁,而且两人不止年岁相当,容貌品性也甚是相配,所以当时唐令毫不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当场便将那位继室给杀了。” 林倾暖声音微冷,“师父的腿也是因此而被废?” 云顼点头,“唐令一怒之下,让人打断了唐乔的腿,也许是念及兄弟情,终究是没杀他,也没说将他逐出唐家庄的话,不过从那以后,唐乔却主动离开了。” “唐令亲眼看见他们有染了?”林倾暖挑眉问。 她始终不相信师父会做出这样的事。 “玲珑阁调查是这样,”云顼语气浅淡,“据说唐令是当场发现的,而且,唐从安也证实了,唐乔和他嫂子早有奸情。” 林倾暖咬了咬牙,“唐从安这是栽赃陷害。” 唐从安是什么东西,奸险狡诈,无恶不作,他的话哪里可信。 “还有一个证人。” “谁?”林倾暖下意识问。 “唐七七,”云顼沉声开口,“另外,唐令曾屡次让唐乔娶亲,可唐乔却每每推诿,不愿娶亲,所以恐怕这也是让唐令深信不疑的原因。” 林倾暖沉默了一会儿,果断的摇摇头,“不管怎样,我相信师父是冤枉的。” 她蓦地抬起头直视云顼,目露期待,“阿顼,你觉得他会吗?” 虽然师父同蓁蓁说过,他有喜欢的人,可她还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凭他的为人,即便他对自己的嫂子生出了别样的感情,他也会深埋于心,而不会不顾体统。 更何况有唐从安参与其中,她就更怀疑了。 至于那个什么唐七七,她不认识,也不相信。 云顼垂眸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的开口,“不会。” 唐乔的确不像是这样的人。 但上次他去问过他之前的事,他也没辩解。 听到云顼的话,林倾暖微松口气。 “阿顼,”她将脸埋在他的腿上,怅然开口,“我想查清这件事,还师父一个清白。” 她不想让师父背着这么一个骂名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而且,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如果她没有重生,那他往后余生,都只是在云璃的暗牢里度过。 云顼顺了顺她的发,声音温柔,“暖儿,如今只是我们的推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或者没有查出新的线索,那就等于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即便我们想再遮掩,知道的人也会比以前多。” 而且,唐乔从不提往事,恐怕也是心有芥蒂。 林倾暖愣了愣,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确是忽略了这个可能。 她倒不认为师父真的做过这事,只是云顼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她没查出真相,反而害了师父,那她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而且师父愿不愿意让她查,还是个未知数。 云顼见她发愣,疼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失笑道,“傻瓜,下个月唐令和唐七七就要进京了,到时候我们先暗暗查着便是。” 暗中查虽然慢一点,但最起码不会让唐乔受到波及。 “他们要进京?”林倾暖神色微惊。 “嗯,”云顼温声解释,“方家被灭门后,唐家庄在江湖上的处境便有些危险,如今正好趁着武举的机会,将唐家迁入京城,也算有个保障。” 他没告诉暖儿,这也是他的意思。 越调查方家一事,他便越觉得有一只黑手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 他们的身份,他们的目的,甚至他们都有些什么人,他目前都还没查清楚。 江湖八大势力中,除了他的玲珑阁,冷香堡和幽冥谷很显然同朝中或皇家之人有勾结,天魔岛和御圣殿在海外,暂未波及,剩下的便是红颜门、水月宫和唐家庄。 红颜门和水月宫均为女子,而且行事低调,并未听说投靠哪一门哪一派,可唐家庄的立场却是很明确的,依附方家,亦或者说,依附的是他们云家。 对方既然选择对方家动手,很有可能针对的就是云家。 云家危,大楚危。 但自方家灭门这二十年来,对方却并未选择对唐家庄动手。 他想过其中的可能,也许是想拉拢唐家庄,也许是对方不想提前暴露。 亦或者说,其实对方已经开始动手,早在唐家庄内安插了变数。 这个变数,很可能就是唐从安。 所以他必须保住唐家庄。 化整为零,聚不如散。 将唐家庄嫡系迁到京城,其余势力,分散隐匿各处,同玲珑阁守望互助。 这也是他和唐令达成的共识。 “武举?”林倾暖扬了扬眉,“你的意思是,唐令要参加武举?” 武举十月进行,如今算一算,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云顼失笑,“不是,是他的准女婿要参加。” “准女婿?”林倾暖有些迷糊。 怎么又出来个准女婿? “就是唐七七的未婚夫,也是我表哥,方凌风。” 林倾暖隐隐明白了过来。 唐家庄应该是云顼的人,他要借着武举,将自己的人渗透到朝中。 这好像和前世有些不大一样。 唐七七,方凌风,她前世压根就没听说过他们。 不过既然唐令和唐七七要进京,那她就等他们来,然后为师父查明真相。 第370章 外祖母给你说件事吧 云顼将林倾暖送回宁国府,便离开了。 回了听雨轩,菱歌见小姐回来了,立刻将一叠衣衫呈上来,笑着问,“小姐,这是宁大夫人给小姐送来的衣衫,说是让小姐明日宫宴穿的,您试试合不合身?” 林倾暖随意看了一眼,含笑道,“不必试了,就这样吧!” 大舅母前段时间就为她量过尺寸,给她做了几套秋装,这宫宴的衣衫,显然也是按照尺寸做的。 菱歌应了一声,将衣服递给洛舞放起来,然后又道,“林府的人送了帖子过来,小姐要看么?” 林倾暖神色微异,“谁送的?” 她来宁国府住了这么久,林府的人连个动静都没有,如今怎么忽然送帖子过来? “林府的来人没说。”菱歌回道,说着,将帖子取了过来,递给了林倾暖。 林倾暖打开一看,见不止帖子,里面还夹了一封书信。 她将书信拿出来,先略略扫了几眼帖子。 帖子里没写什么,无非是说明日皇上设宴,府里已经为她裁做好了衣衫,让她回去准备参加宫宴。 听语气,应该是林三夫人罗氏所下。 郭氏的掌家之权被夺后,就由罗氏接替了过去,这件事她知道。 她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又拆开了那封信。 相较而言,信里的内容可要比帖子里丰富许多,先是严厉的训斥他们姐弟三人一直住在宁国公府不合礼制,然后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他们是林府的儿女,理应回林府居住,还特意言明了渊儿作为嫡长子,更该回去,最后还说了林府这些时日发生的大小事,让她回去孝顺祖母,尊敬父亲,照顾幼弟,不可再意气用事。 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两页纸,既阐述了他们的血缘亲情,又重申了孝悌之礼,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辈,对不肖子孙的谆谆教诲,表达了对儿女失望无奈却又舔犊情深的复杂情感。 看完了信,林倾暖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眸中似讽似赞,“林昭虽然没什么治国本事,这文章却写的不错。” 怪不得能借着宁国府的势,坐到了丞相的位置。 菱歌一愣,不解的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却收了信,同帖子一并递给菱歌,“收起来吧,我们下午回林府。” “小姐真的要回去?”刚进来的洛舞震惊道。 小姐在宁国府待的多好,为何要回那个吃人的林府? “嗯,”林倾暖温声开口,“既然林昭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怎么也得给他个面子,”顿了一瞬,她眸色转淡,“而且林昭信中无意说了一事,我想回去看看。” 林昭的意思她隐约能猜的出来,无非是听闻渊儿考了亚元,对他有用了,所以他又活络了心思。 当然,还没有一点,她没想到。 林文渊的秋闱得中,林昭当然高兴,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听说了太子殿下当众护着林倾暖的事。 自己的女儿得了太子殿下青睐,这可是天大的恩典,所以除非林昭是傻子,否则,他怎还会同林倾暖姐弟交恶。 更何况林府现在声名尽毁,子弟凋敝,只有林昭一人朝不保夕的支撑着,实在难过。 菱歌和洛舞相视一眼,洛舞没忍住,试探着问,“什么事?” 林倾暖也没瞒着她们,淡声道,“林文治失踪了。” 林文治是二房庶子,林晏妾褚姨娘所出,今年不过五岁,他的失踪,属实有些不同寻常。 菱歌犹豫了一瞬,小声猜测,“是不是二夫人对四少爷下了手?” “不排除这个可能,”林倾暖皱了皱眉,“但可能性比较小。” 徐氏再没脑子,也不大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害了林文治。 而且林文治不过五岁,对林文溪造不成什么威胁,徐氏没有理由这么做。 但她如今眼睛失明,如果因此而变了性子,拿林文治出气,也不是不可能。 她得回去瞧瞧。 “奴婢倒是觉得,四少爷可能和外面的婴孩失踪案有关。”洛舞忽然道。 “失踪案?”林倾暖惊讶挑眉。 她怎么没听说。 菱歌连忙解释,“这两日京城已经有好几桩婴孩失踪案发生了,据说都是六岁以下的孩子,小姐一直在忙着配药,奴婢和洛舞怕打扰到小姐,就没禀告您。” 今日原本想说来着,可小姐又急匆匆出了门。 林倾暖眸色暗沉,“报官了么?” “已经报了,”洛舞回道,“据京兆尹大人调查,是人贩子扮做江湖艺人混入了京城,偷盗孩子,如今已经将一干人犯捉拿起来,只是那些失踪的婴孩还没找到。” 林倾暖脑海里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她沉吟片刻,忽而扬声道,“古星,古月——” 片刻,古星和古月走了进来,“小姐!” 林倾暖微微点头,“古月,你去帮我调查一下前几天进京的几名江湖艺人,”她略略一想,大致描述,“他们应是九人,男六女三,拉着两辆马车,马车上都是杂耍之物。” 顿了一瞬,她又吩咐,“古星,你去查清京城失踪婴孩的具体情况,然后再去京郊查探一番,看看有什么发现。” 若是她猜的不错,那几名江湖艺人,就是她前几日无意中看到的。 她现在还不肯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是人贩子,但赵德业的德性,她是知道的。 除了献媚谄上,什么都不会。 而且,若真有婴孩失踪,那恐怕京郊也有,不止京城。 古月和古星立刻领命而去。 “菱歌,洛舞,你们收拾东西,我们待会儿回林府。”她又吩咐了下去。 菱歌和洛舞得了命令,也急匆匆收拾去了。 既然要回林府,当然要去和宁老太君说一声。 林倾暖原本打算等解了蛊后再去见外祖母,如今要离开了,只得硬着头皮去了裕院。 宁老太君听她说要回林府,第一反应便是她在逃避云顼的事。 “暖儿,”她叹声开口,“外祖母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你一时想不通也情有可原,但万不可因此钻进了死胡同。” 她是为了她好,她早晚会明白。 “外祖母,”林倾暖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暖儿不是因为这个才要回林府的。” 说着,她便将林府来帖以及林文治失踪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她又浅笑道,“外祖母,暖儿过几日再回来看您。” 言下之意,下次她来的时候,会给她个答复。 “你还是会选择云顼是吗?”宁老太君不是傻子,听她的意思,根本就不是听她的话放弃,而是在找理由说服她。 想到此,她的神色愈发严肃了。 她就知道,这丫头在糊弄她。 林倾暖心中暗暗叫苦,不过她还是神色坚定的回道,“是!” 没有一丝犹豫的意思。 这是她的决定,外祖母早晚会知道。 宁老太君神色一僵,瞧了她半响,忽而叹声道,“暖儿,外祖母给你说件事吧!” 第371章 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想起当年之事,她神色有些恍惚。 当年方皇后病重之时,曾有那么一段清醒的时间。 可她没有选择见皇上,还将侍奉在身边的云顼给支了出去,并暗中宣了宁老太君和宁舒依觐见。 屏退众人后,她拉着宁舒依的手,神情中透着一丝伤感。 她叹声说,“我这辈子得陛下深爱,也算是圆满,如今要死了,也没什么怨言,唯有顼儿,是我放心不下的,可他是大楚太子,我便是想让他远离这些斗争,也是不能够,所以,这便是我们母子的命。” 见她们目露哀伤,她温婉一笑,转了话题,“暖儿那丫头,我打心眼里喜欢的紧,若是可以,我是真想让她做我的儿媳妇,可是,你们也知道,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意味着身不由己,而且以大楚如今的局势,若是进了宫,稍有不慎,便难活命,”她苦笑,“我就是个例子,即便有皇上的宠爱又怎样,不过是加速了我的死亡而已。” 宁舒依连忙宽慰,“你不必多想,安心养病便是,皇上已为你遍访名医,你便是为了顼儿,也不能有事。” 方皇后摇摇头,“舒依,你觉得我这毒还有的解吗,她们要害我,又怎会让我有活的可能,只是苦了顼儿。” 提起云顼,她脸上溢满了慈爱,又含着一丝决绝,“顼儿是我儿子,论理,我作为母亲,该是为他着想的,他对暖儿的喜欢,我也瞧得出来,可今日我却要告诉老太君,还有舒依你,若是可以,不要让暖儿入宫。” 她眸中浮起几分苦笑,“女人之间的战争,不是男人能想得到的,我相信顼儿会护着暖儿,可能不能护得住,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暖儿那丫头单纯善良,我不希望她重蹈我的覆辙。” 她长叹口气,“我身为方家之女,却未曾手刃仇人,身为母亲,却不能看顼儿长大成人,如今将这一番肺腑之言说于你们听,是念着我们相交一场,也怜惜暖儿那丫头,希望她能比我们过的要幸福。” 当时在场的只有宁老太君和宁舒依二人,宁舒依去了后,便只有宁老太君知道。 逝者已矣,可方皇后的那番话,却一直留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宁老太君言毕,眸色沉沉的看向林倾暖,“暖儿,如今你知道外祖母为何不同意了吧,便是你方姨,她也不赞同你入宫。” 不是不想让她做她的儿媳妇,而是舍不得。 林倾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眸光微湿,轻声问,“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吗?” 她记忆全失,对方皇后的印象也不过是想起来的几个片段。 没想到,她能为她着想到如此地步。 宁老太君怔了一瞬,随即微微点头,“是!” 舒依虽然没同她提起过,可她猜想,她也不会赞同将暖儿送进宫。 如今她将这些说出来,暖儿总会考虑一下她的建议吧? 可林卿暖却没有沉默多久,她甚至完全都没有考虑,就给了宁老太君答案。 “外祖母,即便这样,暖儿的选择还是不会变。” 她眸中神色坚定,“暖儿会给您一个信服的理由。” 方姨的选择,外祖母的选择,甚至是母亲的选择,都不是她的选择。 倾轧算计又怎样,刀光剑影又如何,她不会让云顼一个人面对。 除非,除非云顼不要她了。 想到此,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浮起一丝隐隐的不安。 因为这份不安,甚至于她出了裕院,神思都有些飘忽。 走了一阵,她才忽然想起来,该去同师父说一声离开的事。 定了定神,她面色重新恢复平静,向客院而去。 进了客院,两名侍从看见她,连忙道,“表小姐来了!” 这两人是宁国府派到客院服侍唐乔的。 林倾暖轻嗯,淡声问,“师父在里面吗?” 一名侍从回道,“在,先生早上回来后就没有出去。” 林倾暖微微颔首,然后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谁!”屋子里传来清润浅淡的声音。 “是我,师父!”林倾暖回道。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然后门自里面打开,唐乔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手上还捧着书卷,眸中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林倾暖,“找我有事?” 林倾暖浅笑,“我是来向师父说一声,我要回林府了。” 唐乔神色微怔,不过一瞬,他便恢复了正常,让开了门口,“进来吧!” 林倾暖从善如流的进了屋,见唐乔将书放到桌上,便笑着揶揄,“师父如今是打算弃武从文了?” 除了教她功夫的时间,她每次见到他,他手里都捧着书卷。 唐乔微微一笑,“除了看书,我也没什么事可做。” “怎么没有,等我将你的腿医好了,你便可以去看天下各处走走了。”林倾暖笑着道。 知道了他之前发生的事,她愈发觉得他可惜了。 唐乔睨了她一眼,“你会放我走?” “当然了,”林倾暖尴尬一笑,连忙解释,“之前都是戏言,只要师父不被云璃抓走,您想去哪儿去哪儿。” 她自桌边坐下,自来熟的先给唐乔看了茶,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开始循循善诱,“若是师父腿好了,就能想去哪里去哪里,您不知道,外面的山水有多美。” 大楚的,江夏的,大魏的,南疆的,南诏的...... 她若是有这个机会,一定会走遍看遍天下美景。 见她眸中浮起一丝向往,唐乔淡笑,“你想出去看?” “嗯,”林倾暖点头,末了眸中又划过一丝遗憾,“只可惜,这辈子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恐怕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 她话锋一转,又含笑看向唐乔,“所以啊,师父您有大把时间,可不能将这一生浪费了去。” 不管如何,她先想办法让他将腿医好了。 唐乔默了默,“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赶我走?” 他一时有些猜不透她究竟想什么。 “怎么会,我是想为你医腿。”林倾暖连忙否认。 他心中有结,她就想办法帮他打开。 唐乔隐下眸中的笑意,“腿就不必医了,”见她神色瞬间失望,他又声音浅淡的开口,“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那不如有机会,你带我出去看看。” 林倾暖知道他还没彻底放下,只得暂且作罢,不过终是不愿扫了他的兴,只得笑着道,“好啊,若是以后空闲了,我和云顼带您一起去。” 可惜这样的日子,她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只要有云顼在,在哪里她都欢喜。 唐乔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再说吧,左右我现在也不会离开京城。” 去哪里有什么要紧,既然决定默默守护,那她在哪里,他自然就会在哪里。 “师父,”林倾暖握了握杯子,犹豫了一瞬,试探着问,“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终究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一番。 唐乔动作微僵。 见他不语,她又斟酌着开口,“就是你明明知道你们之间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会想着她念着她,为她做很多事,想要接近她,甚至不求回报。” 虽然她知道师父不可能同自己的嫂子有染,可他是不是心里默默喜欢着,她还是要提前确认好的。 如果真的喜欢,那他愿不愿意再提及此事? 哪怕能为他洗清冤屈? 唐乔身子有些紧绷,“怎么忽然问这个?” 难道她察觉出了什么? 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显露。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着,师父这么优秀的人,应该有许多女子喜欢的,难道就没有让您动心的?”林倾暖故作轻松的打趣。 师父这样的男子,的确很优秀,否则蓁蓁也不会念了他那么久。 唐乔松了口气,犹豫一瞬,声音微低,“有。” 第372章 不管任何时候,您都是我师父 会担忧,会关心,想见到她,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吧? 林倾暖刚刚拿起茶杯的手瞬间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洒出几滴,落在她白皙软嫩的手背上,烫出了几处红印。 她连忙放下杯子,尴尬的笑了笑,“一时没拿稳,师父莫怪。” 唐乔紧握住木轮的手微松,敛去眸中的关切,状似随意的问,“不碍事吧?” “不碍事,就是烫了一下而已。”林倾暖无所谓的摇头。 待会儿回了听雨轩,让菱歌给她上点药就是了。 唐乔瞧了她一眼,忽而转身离开了,不过须臾,他又转着木轮回到了桌前,手上拿着药瓶,淡声道,“我帮你上药。” 林倾暖愈发不好意思了,“不用了师父,我回去再上就是,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她哪里有那么金贵了? “怎么,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唐乔眸色清淡的看着她,声音亦淡。 听出了他的坚持,林倾暖无奈,只得尴尬的伸出手。 瞧着那白皙无暇的肌肤上,几处殷红清晰可见,唐乔垂眸,隐去了里面的情绪,将药瓶打开,细心将那发红的地方涂抹上了药膏,动作细致温柔。 林倾暖有些心不在焉,她还在想着刚才师父的回答。 他说有喜欢的人,可这么多年却并未成亲,莫不是那人真的是他嫂子? 沉思了一会儿,她觉得还是要继续试探一番,于是又开口问,“师父,如果——” 怕他起疑,她反复斟酌自己的话,“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世人会对你们非议,你还会选择同她在一起吗?” 说完,她略显忐忑的看着唐乔,等着他的回答。 唐乔动作微顿,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在一起? 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也不会有这个可能。 从前,她在他梦里。 而现在,她已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他不会让她知道,给她徒增困扰。 “没什么,”林倾暖浅笑,“我只是假设,因为我有个朋友遇到了这样的事,他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状似苦恼的向唐乔道,“所以我想问问您,如果换做是您,您有机会同您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您会不会在乎旁人的看法,甚至是诋毁。” 她试探的近乎直白,只希望师父不会听出什么。 唐乔沉默。 有机会在一起么? 因为要上药,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离他有些近,似有若无的香味传来,让他的心瞬间起了几分波澜。 他忽然就想起了上次同幽冥谷和冷香堡打斗的那一晚,她用轻功带着他上屋顶。 她的轻功好,所以不过是一瞬的事,而且为了避嫌,她只是托着他的腰身,并未同他有其他的肢体接触。 可那却是他离她最近的时候。 那一晚,他第一次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很清爽,很好闻。 甚至让他心生恍惚,几乎忘了大敌当前。 或许—— “会,”不过一瞬,他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旁人的非议,与我无干。” 如果她也喜欢他,那他就没什么可顾忌的。 只可惜,她不会! 林倾暖的心微微一沉。 这是师父的选择么? “如果那名女子会同你一样承受非议,她甚至会因此而失了性命呢?”她又问。 唐乔的话,让她忽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难道师父真的会—— 唐乔为她涂完了药,将药瓶收起来,舒展了衣袖上的褶皱,这才淡淡开口,“我不会让她受伤害。” 如果连最基本的保护都做不到,他不会迈出那一步。 见她神色有些游离,他终于觉出了不对劲,“你今日怎么了?” 云顼回来的事他听说了,而且她这两日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 但今日忽然跑来问他这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林倾暖连忙摇头,,“没什么,\\\"顿了一瞬,又浅笑道,\\\"就是和师父闲聊几句。” 看来当初的事绝对不那么简单。 师父既真的喜欢她,那就不会让她为此失了性命。 “你什么时候回去?”唐乔听她如此说,也没有多想。 “待会儿就走,林府出了些事情,我得回去看看。”林倾暖实话实话,“所以这两日估计不能再同师父学功夫了。” 唐乔顿了一瞬,转身去取了一本书册,递给了她,“这是我这些日子默写的内功心法,你拿回去看看,也许有帮助。” 她本就会功夫,自行修习并不难,他一直没拿出来,只是想亲手教她而已。 如今她要离开了,他只能将心法给她。 或者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不可能在宁国府待一辈子,离开是早晚的事。 林倾暖双手接过书册,感动不已,“师父——” 唐乔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你弟弟也离开?”唐乔没接她的话,淡声问。 林倾暖摇头,“不,就我自己回去。” 渊儿要安心读书,还是待在宁国府合适。 唐乔神色微松。 林文渊和林倾寒不离开,她回来的次数便多。 林倾暖将书收好,起身向唐乔道,“师父,那我走了。” 她来,本就是同他道个别。 唐乔轻嗯一声,没有说话。 林倾暖见他没什么吩咐了,刚往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回头向他正色道,“师父,不管任何时候,您都是我师父。” 即便他的事暴露在人前,即便他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她都会选择相信他。 唐令和唐七七进京一事,她暂时还是不告诉他了,免得他多想。 唐乔略显沉闷的瞧了她一眼。 用得着这么强调么? 这一生,他本就没打算对她挑明心意。 离开客院后,林倾暖又去同寒儿和渊儿说了一声,便带着菱歌和洛舞,上了回林府的马车。 当然,还有青禹,也被她带了回去。 寒儿和渊儿原本坚持着要同她一起走,尤其是渊儿,立刻就要收拾东西,被她阻止了,并再三保证,她会经常回宁府看他们,二人这才勉强同意了。 回了林府后,她问了芦笙和漫萧,才知道林文治已经失踪三日了,而且是在夜间自己屋子里失踪的。 这样一来,她愈发觉得那些江湖艺人不大可能是人贩子了。 他们进京也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如何就能这么快犯下这几宗案子? 而且林文治身在相府,守卫森严,对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偷出去的? 看来这事有蹊跷。 “小姐,老爷让您去他书房一趟。”菱歌进来禀道。 第373章 想让你以后带着他,抚养他长大 三皇子府! 云璃瞧着面前楚楚动人的林倾城,心里提不起一丝兴趣。 虽然她瞧起来似乎比之前还要美上许多,可一想到她身子早已不干净,他就觉得恶心无比。 而且,如今他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唯一还让他觉得有些安慰的,便是她肚子里好歹还有他的孩子,让他不至于绝后。 只是她一直不让御医给她瞧脉,让他很不爽。 在他看来,唯有太医看了脉,没问题了,他才能彻底放心。 拖了这么些时日,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这个贱人在骗他? 云璃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林倾城有些不安。 她手上的帕子紧了紧,向云璃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陪着小心解释,“殿下,您相信城儿,城儿真的怀了您的孩子,只是城儿听说,前三个月的时候不能让大夫看脉,否则会惊了胎儿,引起胎像不稳。” 她能感觉的出来,这些日子,云璃对她愈发冷淡了。 明明刚开始,他派人将她接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很激动的。 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她不让御医为她诊脉。 可是她没办法。 她也在努力救这个孩子。 而现在,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实情。 “哦?”云璃沉笑着瞧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如果御医看了,你这孩子就生不下来了?” 她一直在用这个破理由推脱,他听着都烦了。 若不是他不能再繁衍子嗣,若不是担心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早就用强了。 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还配和他谈条件? 她和那个王御史的那点破事,别以为他不知道。 等孩子生下来,看他怎么处置这个贱人。 “不是,”林倾城慌忙摇头,杏眸盈盈如水,似乎透着几分委屈,“城儿也只是担心孩子的安危,毕竟,”她慈爱的摸了摸肚子,“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城儿不能不小心。” 等保住了这个孩子,她再同他谈条件。 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此刻的她温柔似水,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母性光辉,偏偏一双水眸却隐含媚意,只要是男子看到,没有不为她而心动的。 云璃曾经最喜欢她这个样子。 她不信他不会心软。 可这次林倾城猜错了,云璃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声音冷然,没有一丝怜香惜玉,“那本殿便再给你一段时间,滚吧!” 反正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林倾城没想到云璃竟然这么无情,她脸上顿时浮起几分失望。 她总觉得,这次再见到云璃,他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只要她稍稍勾引,他就欲罢不能,可现在,他似乎对她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无欲无求。 不过她也不敢惹他,这些日子以来,他性子愈发喜怒无常,动辄打骂身边之人,光是她见到的,就有五六个被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而其中,不乏他之前宠爱的妾氏。 听他让她滚,她嗫嚅了半响,终是没敢反抗,轻咬嘴唇应了声是,不甘不愿的出了三皇子府。 林倾城走后,孤影走了进来。 “什么事?”云璃冷声问。 孤影小心翼翼的回道,“殿下,属下查到唐乔的下落了。” “在哪里?”云璃立刻自座位上弹了起来。 云顼将唐乔带走后,他就开始暗中调查他将人藏在了哪里。 毕竟有了唐家庄支持,他也算多一分势力,尤其是如今他的人马被云顼和云瑜端了不少的情况下。 孤影回道,\\\"宁国公府。\\\" 云璃神色微僵,“什么?” 唐乔怎么会在宁国府? 想到云顼和林卿暖的关系,他渐渐了然。 云顼竟然将人藏到了那里,还真是让人意外。 他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向孤影摆摆手,“本殿知道了,退下吧!” 宁国府守卫森严,他的人进不去,也无法偷偷将唐乔带出来。 更何况唐乔本身也不弱。 最重要的是,云顼回来了,以他目前的处境,他不能再激怒云顼,否则,云顼估计会直接杀了他。 毕竟,上次他毫不犹豫就断了他的命根。 所以他只能继续等,等机会。 “殿下!”孤影犹豫了一瞬,俯身在云璃跟前说了几句话。 云璃听他说完,眼中骤然散发出摄人的神采,“你是说——” 孤影谄笑着道,“属下安插在柳府的探子亲口说的。” “好,真是天助我也,”云璃一拍桌子,立刻吩咐,“你快去安排!” “是!”孤影答应着退下了。 云璃脸上渐渐浮起阴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柳蓁蓁。 —————— 林倾暖到了承雍院,见林昭身边的侍从正在书房外候着,她眸中划过一丝嘲讽。 林昭找她谈事,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那侍从看到她来了,连忙陪笑道,“三小姐,老爷在里面等着您呢。” 林倾暖微微点头,上前推开了门。 书房内,林昭正坐在书桌前,随意翻看着手上的书,见她进来了,起身笑着招呼,“暖儿,坐吧!” 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慈爱祥和。 林倾暖隐去眸中的讽意,淡声开口,“父亲,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客气而疏离,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林昭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忽而叹道,“你我父女,怎就生疏至此。” 声音中透着几分惭愧与自责。 闻言,林卿暖极浅的勾了下唇。 前世的仇,今生的怨,她和林昭的父女之情,早就消的一干二净,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修复。 所以对于林昭的假惺惺,她没有任何触动。 林昭没想到他主动服了软,林倾暖却不接茬,仿佛连一句话都不愿同他多说。 他尴尬了一瞬,只得再次开口,“暖儿,你也知道,林府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你祖母病了,倾城的声誉也败了,秦氏也死了。” 说到秦氏,他的脸上浮起几分复杂的感情。 不管怎样,秦氏都是他爱了多年宠了多年的女人,他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 可他又是深深恨着她的。 她害了他的发妻宁氏,暗杀林倾暖,他都可以原谅她,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背叛他。 只要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场景,他就好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甚至是恶心。 所以在得知她死了以后,他才狠下心没去为她收尸,默认官府的人将她扔到了乱葬岗。 见林倾暖安静听着,他又继续叹气道,“为父子嗣不多,唯有你,倾城,渊儿,沐儿和倾茹。” 林倾暖漠然半响,淡声提醒,“还有寒儿。” 恐怕在林昭心里,从未将他们姐弟三人当做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寒儿,被他忽略的彻底。 林昭脸上浮起淡淡的尴尬,笑着道,“对,还有寒儿,”也许是为了缓解僵局,他又关切的问,“寒儿最近还好吧?” 林倾暖对他这句没什么温度的关心并不在意,淡声回答,“很好!” 林昭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他长叹一声,“寒儿有你这个姐姐照看着,我很放心。” 林倾暖轻嗤。 从未关心,谈何放心? “只是——”林昭假装没看到林倾暖的不以为然,话锋一转,似乎有些无奈,“只是秦氏没了后,沐儿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他不过才九岁的年纪,实在是可怜,所以为父想着,想让你以后带着他,照顾他长大。” 第374章 现在的你,还不配让我出手 林倾暖有些无语,林昭竟真的想将林文沐扔给她。 他脑子莫不是有病? 她和秦氏林倾城有仇,林昭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她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可也不会好心到要去管他。 还照顾他长大? 她有这么好心? 更何况,她前世的凄惨结局,林文沐也是刽子手之一。 见林昭正满怀期待的望着她,她隐去眸底的冷意,不耐开口,“大姐姐不是还在么,她是沐儿的亲姐姐,照顾他不是更方便些?” 虽然她也没打算让林倾城活多久,可她现在好歹还活着。 “你大姐姐名声毁的差不多了,为父要是将沐儿交给她,岂不是把沐儿也毁了?”林昭直摇头。 再说了,城儿如今做事鬼鬼祟祟的,他都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哪里会放心将沐儿交给她? 自从得知她怀了孩子后,他就不想管她了,即便她怀的是三皇子的孩子,可那又如何? 皇上已经下过令,她不能嫁入皇家,有了孩子三皇子也不会娶她。 怕林倾暖再推脱,他连忙又道,“郭氏不是个善的,所以沐儿也不能跟着她。” 其实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打算。 沐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他要为他求个保障。 林倾暖背后有宁国府,如今又攀上了太子殿下,所以沐儿跟着她,不会差了去。 他不怕林倾暖会害沐儿,因为她一旦答应抚养沐儿,他立刻就会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沐儿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她这个做姐姐的都难辞其咎,所以,她只能好好对他。 更何况据他观察,林倾暖也不像是滥杀无辜之人。 她离及笄尚有一年多,足够将她同沐儿绑在一起,以后即便她成亲了,只要她多关照沐儿,沐儿的仕途就差不了。 换句话说,他和林府也会安然无恙。 至于林文渊,他从来就没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 林倾暖勾了勾唇,“父亲,女儿以后是要嫁人的,怎么能照顾弟弟?”她好心提醒他,“父亲既然觉得我们大房无人能抚养,那不如将沐儿交给二婶或是三婶,这样一来,他不就有了人照顾?” 这个烫手山芋,谁爱接谁接,她才没那么好心。 林昭仿佛猜到了她会推脱,轻叹口气,不慌不忙的解释,“你二叔家最近出了那么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二婶不是个善与的,为父怎么放心将沐儿交给她?” 见林倾暖不语,他又开始诉苦,“你三叔常年卧病在床,而且你六妹妹还未长成,你三婶如何照看的过来,所以为父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照顾沐儿了。” 林倾暖秀眉微挑,似笑非笑的看向林昭,“那父亲将沐儿交给我,就放心了?” 她故意垂眸瞧了瞧自己的双手,悠闲开口,“父亲知道我最近在学什么吗?”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她语气缓慢而悠长,“我在学习配毒,配各种毒药,七窍流血的、肝肠寸断的、活活疼死的、尸骨无存的都有。” 见林昭神色微僵,她无辜的向他笑了笑,“你说我若是不小心将毒沾在他的身上,那可怎么办?” “他是你弟弟!”林昭顿时气怒开口,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冲,连忙又放软声音,“你是姐姐,理应照顾弟弟。” “呵!”林倾暖敛去了眸中的笑意,“我为什么要照顾他呢,他有真心拿我当姐姐么,再说了,我林倾暖的弟弟,只有一个,那就是渊儿,至于其他的,父亲可莫将他们赖到我的头上。” 林文沐是她的弟弟?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还不一定呢。 林昭没想到她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只觉心里有一股邪火在窜啊窜,想要发出来,却又不能。 如今林府风雨飘摇,还要靠着她姐弟二人撑门面,他不能惹急她。 他极力忍耐半响,才将怒意给压了下去,用商量的口吻道,“暖儿,你知道的,即便他娘做了再多错事,可他是个孩子,是无辜的,如今他连娘都没了,你若是再不管他,他该有多可怜?” 他知道林倾暖是因为秦氏的缘故,才不愿管沐儿。 所以只要让她放下芥蒂,接受沐儿并不难。 林倾暖笑了,她的笑有些凉薄,有些讽刺。 林昭瞧着,心顿时一沉。 果然,林倾暖缓慢的开了口,“父亲怕是忘了,我和渊儿,还有寒儿也是没娘的孩子,不也长这么大了?”她勾了勾唇,“既然我们吃的这苦,既然寒儿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也长那么大了,沐儿为什么不能?” 想到寒儿之前遭受的对待,再对比林文沐一直以来的养尊处优,她愈发觉得讽刺,也无心再同林昭说下去,便冷了声音道,“如今我尚未及笄,而且还要照顾着渊儿和寒儿,实在无过多精力再照顾沐儿,所以父亲还是另找高明吧!” 说完,她也不去看林昭的神色,转身出了门。 她今天能来这里,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了,他休想再得寸进尺。 门外,林文沐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那儿。 外面阳光正好,可他站着的地方,因着柱子所挡,却是阴影一片。 林倾暖看到他,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漠然。 林文沐捏了捏拳,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愤怒,蓦的大声开口,“林倾暖,我讨厌你。” 他没有再叫她三姐姐。 林倾暖微微一怔,随即向他淡淡一笑,缓缓抬起了手。 林文沐以为她是要打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漆黑的眼中划过一丝惊恐。 林倾暖当然不会打他,她只是将手放到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然后和风细雨的开口,“真是巧啊,我也很讨厌你。” 讨厌他现在的自私蛮横,也讨厌他长大后的狠毒残暴。 “我母亲的死同你有关系,你别想瞒着我,”林文沐盯着她,恶狠狠的样子仿佛一只被激怒的小豹子,“我长大以后,一定会为我母亲报仇。” 也许是瞧过他长大的样子,这般狠毒的表情出现在他年幼的脸上,林倾暖并不觉得违和,甚至认为他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她唇角缓缓一勾,目露嘲讽,“好啊,我就等着你长大,等着你来报仇。” 她忽而想起什么,又扬起一抹浅笑,“忘了告诉你了,不止你母亲,你姐姐,还有你,你们都欠我的,所以,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 她不会对小时候的林文沐下手,但他长大后,那就另说了。 欠人的东西,总该要还。 林文沐终究是年纪小,见她的笑有些阴森,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神色紧张的瞧着她,刚才的那股狠劲儿,也不知不觉褪了去。 见状,林倾暖轻蔑的睨了他一眼,“放心吧,现在的你,还不配让我出手。” 说完,她施施然离开,也没管他会怎么想。 这些账,总该要算清楚。 林昭在屋内听的心惊肉跳,林倾暖这是在说什么,什么欠她的? 他呆愣愣跌坐在椅子上,忽而想起多年前那些往事,想起那个被他算计了的,最后成为他升官发财垫脚石的苦命女人,心狠狠一抖。 林倾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行,沐儿不能交给她,看来他还要另行谋划。 第375章 大姐姐最近和三房走的似乎有些近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刚要进去,却见林三夫人罗氏自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林宝珠。 “三姑娘,你回来了!”罗氏看到她,笑呵呵道。 林倾暖迎了上去,向罗氏福了福身,“三婶!” 罗氏含笑点头,将她扶起来,“我是来给你送明日宫宴穿的衣裙的,你待会儿回去试试合不合身。” 林倾暖浅浅一笑,“多谢三婶费心,只是外祖母之前已经给暖儿备下了,所以三婶的心意,暖儿恐怕要辜负了。” 她凤眸清浅的望着罗氏,里面透着淡淡的歉意。 也许是她的错觉,这次见到罗氏,她仿佛精神了许多,虽然还是温婉平和的,可总归有些不一样了。 罗氏娘家出身寒微,当年是为了给林昛冲喜嫁进来的。 自嫁进来后,林昛就卧病在床,她每日贴身侍候,端汤送药,林老夫人又不怎么重视三房,日子的清苦可想而知。 辛苦了这么多年,也压抑了这么多年,也难为她了。 想到此,她望向罗氏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善意。 罗氏闻言,也不在意,淡淡温笑,“既然宁老太君给三姑娘准备上了,倒是我多想了,不过左右也做好了,就留下给三姑娘平日里穿吧!” 这次,林倾暖没有再推脱,淡笑点头,“多谢三婶。” “那三姑娘先忙,我先回去了。”罗氏又道。 林倾暖连忙开口,“三婶,六妹妹,还是再进去坐坐吧!” “不了,”罗氏看了林宝珠一眼,向林倾暖解释,“你三叔最近病情又有些不稳定,我得回去照看着。” 林宝珠也向林倾暖浅浅一笑,“三姐姐,明日珠儿同你一起去参加宫宴。” 林倾暖摸摸她的头,含笑点头,“好!” 她似乎有些明白罗氏为何要让她回来了。 此次宫宴举办的地方在沁园,是一处很大的皇家园林,而且规定,只有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才可以参加。 林老夫人现在没有了诰命,林府只有林昭一人还是左丞相,按照规矩,其实只有林昭的嫡出子女才可以入沁园参加宴席。 林倾城上次被皇上惩罚不能再参加任何宴席,林倾茹和林文沐是庶出,而寒儿年纪小,其实这次只有她和渊儿可以去,其他人并没有资格。 但规矩之外无非人情,林昛虽然并无官职在身,可林府终究还没分家,如果她带着林宝珠去,也没什么不可,毕竟林宝珠是正经的嫡出小姐,也是林昭的亲侄女。 但若是她不去,林宝珠一个人去,那就不大合适了。 所以罗氏和林宝珠必然会希望她回来。 这些小算计林倾暖并不放在心上,所以她只装作不知道,答应了林宝珠一起赴宴的要求,笑着送走了罗氏和林宝珠。 渊儿在宁国府,他应是同二表哥和表姐他们一起去。 古月和古星还没回来,林倾暖琢磨着,趁这会儿功夫,她先去二房瞧瞧有什么线索。 既已决定,她刚起身打算过去,不想芦笙忽然进来禀报,说是林浅雪来了。 洛舞有些郁闷,“小姐,怎么您一回来,他们都过来找您了。” 之前也不见得他们同小姐的关系有多好,如今一个两个都来了,也不让小姐休息会儿。 林倾暖失笑,“四妹妹应是有事,”说着,她向芦笙道,“让四妹妹进来吧!” “是!”芦笙答应着退下了。 不多时,林浅雪走了进来,向林倾暖浅浅一笑,“三姐姐。” 林倾暖将她迎过来,拉着她的手坐下,温笑道,“四妹妹来的刚好,我正说要去一趟西院呢。” 她的话里隐含深意,既然林浅雪过来了,那她自然听得明白。 上次她去瞧过周姨娘后,想来周姨娘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否则如今也不会将林浅雪派过来。 林浅雪有些拘谨,她接过菱歌递来的茶,低声道,“三姐姐不去也罢,这两日西院乱的很。” “哦?”林倾暖隐下眸中的笑意,淡声问,“为何?” 对于二房最近的动静,她还真不知道。 林浅雪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认真听着,方细细解释,“我爹爹最近不是很少回府么,夫人就同他大闹了一场,还亲自出府将爹爹那个外室给打了一顿,爹爹气急,索性将那外室纳了回来,就是新进门的陈姨娘。” “二叔又纳了新人?”林倾暖倒是没想到这茬。 府中出了这么多事,他竟还有心情纳妾,她倒是有些佩服她这位二叔了。 林浅雪点点头,“陈姨娘也是个厉害的,进府以后和夫人三天两头的闹腾,我娘和褚姨娘怕被波及,一般都会躲着,可没想到,治儿却在这个时候失踪了。” 她神色有些疑惑,不过却忍了下去,“褚姨娘以为是夫人下的手,便日日去求夫人,让她放了治儿,可夫人却一口咬定说没有,还说是陈夫人要谋害府中子嗣,否则为何她进府才没两天,治儿就失踪了。” “治儿失踪前后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林倾暖问。 一个徐氏已经够乱的,如今又多了个陈姨娘,这二房可真是够热闹的。 林浅雪老实的摇摇头,“没什么事情发生,当晚奶妈哄他睡着后便回去歇下了,外屋还有丫鬟守夜,可她却没听到什么动静,第二日起来一看,治儿已经不见了。” “那个奶妈和丫鬟呢?”林倾暖直觉这事不那么简单。 丫鬟就在外屋带着,院子里还有旁人在,若非高手,绝对无法将林文治带出来,除非对方用了迷药。 “被夫人打了一顿,发卖了,”林浅雪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如今也不知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她看来,奶妈和丫鬟是无辜的,失了少爷,虽然有连带责任,却也不至于被卖掉这么惨。 林倾暖沉吟片刻,又问,“现场有迷药痕迹吗?” 事情已经过了多日,就算她现在去看,肯定也发现不了什么了。 林浅雪摇头,“报官后,官府的人来看过,没有迷药,人仿佛就是平白无故失踪了。” 见林倾暖沉默,她又小声解释,“褚姨娘现在都快急疯了,一口咬定是夫人害了治儿,陈姨娘也在旁边煽风点火,而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几个人闹腾的很,所以我才劝三姐姐别过去了。” 娘说要让她讨好三姐姐,给三姐姐当府里的眼睛,她就将这些事都告诉三姐姐,让她自己甄别哪些有用。 林倾暖握住她的手,和善笑道,“谢谢你,雪儿。” 一句雪儿,瞬间拉近了她同林浅雪的关系。 林浅雪心里有些温暖,除了娘亲,没有人再这样唤过她。 “三姐姐不用客气,我又没做什么。”她受宠若惊,连忙摇头。 瞧着她拘束的模样,林倾暖向她浅笑,语气带着一丝揶揄,“雪儿,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紧张的,我又不吃人。” 难道是她平日里严肃惯了? 被她这一打趣,林浅雪僵硬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羞涩的向她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二叔最近在做什么?”林倾暖好奇的问。 院子里闹成这样,难不成他也不管一管? 闻言,林浅雪低下了头,犹豫半响,才小声回答,“他在同江家谈将我送过去做妾的事。” 声音中隐着几分伤心。 林倾暖眉头微蹙,“不是下个月吗?” 青墨告诉她,林文溪已经上钩,这几日几乎在全胜楼住下了,将赌来的银子全部用到了全胜楼的头牌身上。 这是全胜楼的套路,刚进来的人,只管让你赢,毕竟人只有尝到了甜头,才会沉迷其中。 所以想要将林文溪套进去,还得些时日。 触及心事,林浅雪几乎要哭出来,哽咽道,“爹爹说最近手头有些紧,想要我早一点过去。” 早点过去,就可以早点拿到江府的银子。 林倾暖瞬间有些气愤,这哪里是亲爹能做出的事? 林晏和林昭,果然是一路货色。 “日子定在多会儿?”她沉声问。 林浅雪咬了咬唇,“就在下个月初三。” 算一算,也不过七八日的时间了。 林倾暖语气微松,“雪儿,你只管放心,我不会让你嫁过去。” 时间还来得及,只是青墨那边,需要加快时间了。 林浅雪闻言顿时喜极而泣,感激的望着林倾暖,“多谢三姐姐!” 母亲果然料事如神,唯今只有三姐姐能救她。 “你这样,”林倾暖俯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含笑看向她,“这是你们娘俩的后路,一定不要心慈手软。” 林浅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是,三姐姐。” 她发现,不管什么事,在三姐姐看来,似乎都容易的很。 她真的好厉害。 林倾暖瞧着她眸中的敬佩之色,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吩咐菱歌去传膳。 “三姐姐,”林浅雪蓦的想起一事,连忙又道,“大姐姐最近似乎和六妹妹走的有些近。” 她不知道这件事重不重要,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往日里,大姐姐从不和她们来往。 第376章 诡异的明兰苑 深夜,一道人影飞快的穿过庭院,跃入明兰苑。 翻过围墙,她迅速闪到角落里,伸手拉了拉脸上的玄色面巾,晶亮如星的凤眸微转,扫向明兰苑主屋。 来人正是林倾暖。 白日里林浅雪告诉她,林倾城最近同林宝珠走得有些近,她就打算来看看。 走近倒是没什么,也许林倾城觉得如今罗氏掌了中馈,想要刻意讨好三房也说不准。 只是她忽然记起,上次回来的时候,锦瑟告诉过她,林倾城最近的举动有些奇怪,她这才决定再来一探究竟。 锦瑟说过,她似乎听到林倾城房里有婴儿啼哭的声音,再联想到这次的婴孩失踪案,她忽然觉得,这两者之间也许有些关系也说不准。 如今亥时已过,府中人早已歇下,明兰苑主屋的却灯还亮着,她直觉有些不同寻常,便没有轻易靠近,只躲起来暗中观察。 月色惨白,为明兰苑内的花木镀上一层清冷,屋内的灯烛忽明忽暗,在朦胧的夜中摇曳出幽冥的光芒,仿佛来自地狱的鬼火。 不知为何,林倾暖忽然感觉有些阴森。 她轻挪了下脚步,正打算走近一些再观察,不想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疾风。 林倾暖瞬间警觉,身子向后滑出数步,堪堪避开对方的偷袭。 只是她还不曾站稳,对方的攻击又袭了过来,直取她的腰腹。 她眸光微暗,足尖轻点,反身而起,身子在空中一折,避开了去,素手轻扬,几枚飞针脱手,向对方打了过去。 对方早有防备,轻松的避开飞针,正欲靠近,却见林倾暖已退出几丈开外,落在了明兰苑的墙上。 林倾暖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见她一袭紫衣,脸上用面纱遮起,瞧不清面容。 一方白色绸带正交叠在她手臂上,柔软而顺滑。 “阁下何人?”林倾暖先是扫了眼明兰苑主屋,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她唇角几不可察的勾出一丝弧度,扬声问道。 林倾城竟还沉得住气。 那少女轻缓一笑,声音甜美娇人,“你又是何人?” 若是只听她的声音,很难将她同刚才那个武功高强的人联系到一起。 可林倾暖知道,对方一点也不简单。 她目光划过她手上的绸带,微露沉冷。 若是她猜的不错,对方就是救走梅从安之人。 “既然我们都不知对方的身份,那便打一场吧!”林倾暖傲然的扬了扬眉。 “好啊!”那少女愉悦一笑,“本小姐也有此意。” 她说完,扬起手上的绸带,对着林倾暖又打了过来。 林倾暖不慌不忙的避开她的攻击,趁她收回绸带的瞬间,残雪出手,飞快的掠向了她。 那少女手腕一翻,绸带立刻缠向了林倾暖的腰身。 林倾暖腾跃而起,躲开那难缠的绸带,挥剑刺了过去,不想那绸带却甚是灵活,贴着她的剑身避开,反过来又缠向她,林倾暖只得收剑,同时身子翻转,再一次迎了上去。 眨眼功夫间,两人已过了不下百招。 对方手上的绸带不是一般的灵活,展开有丈余宽,可刚可柔,既能当刀剑,又可做软鞭,林倾暖几次都差点被它缠住,幸亏她手上有残雪,对方有所顾忌,她这才堪堪躲避开来。 那少女见这么久都无法拿下她,心中烦躁,眼中阴狠闪过,内力注入,绸带立刻飞速袭向林倾暖胸口。 林倾暖侧身避开,手腕微转,残雪再一次划向绸带,可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内力撤去,绸带瞬间又如蛇身一般柔软,不止避开了残雪,反而箍住了林倾暖的手臂。 林倾暖不得不撤开,那少女手腕一抖,蓦的将绸带又展了开来,直接将林倾暖裹在里面。 眨眼间,林倾暖便被绸带团团绕住。 少女得意一笑,另一手两指间夹着一枚透骨钉,对着绸带便打了过去。 透骨钉准确无误的穿过绸带,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一丝动静。 她心下微凉,立刻撤回绸带,刚要瞧清是怎么回事,不想几枚银光已贴近脸面。 少女目光一凛,连忙侧身躲开暗器,林倾暖却趁她躲暗器的功夫,已经欺近她的身前,残雪横扫,对准她的胸口横劈了过去。 对方的绸带难缠,她当然有所防范,所以刚才她才会故意让对方以为自己被制住,然后将计就计,趁机发出了暗器。 她的暗器刁钻无比,用的又是不甚引人注意的银针,目的就是让对方防不胜防。 况且那绸带宽大,虽然攻击难防,可对方的视线也多多少少被遮挡了去。 少女顿时大惊,立刻仰身躲开攻击,同时出腿踢向林倾暖腰眼,林倾暖旋身避开,攻势不减,直刺她的面门,对方不得不再次慌乱躲避。 林倾暖实战经验丰富,贴身搏击更为擅长,况且她有残雪,可远可近,但对方的绸带却无法近攻,所以没多大会儿,对方便被她攻的招架不住。 而且很显然,她的体力也不如自己。 林倾暖招招紧逼,每次的目标都是她的脸,对方终于慌了,她的面纱本就轻薄,如何挡得住接连的攻击,在林倾暖再次挥剑袭来的时候,那轻软的面纱瞬间被划破,飘然而落。 少女再无心同林倾暖比试,在面纱滑落的瞬间,她便果断转身,飞快的闪身消失了。 林倾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也不追击,沉缓一笑,重新落入了院中。 对方既这么怕见她,恐怕是个熟人。 所以她不着急,有的是机会见到。 院中这么大的动静,主屋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亮光浮现,照出了林倾城影影倬倬的身形。 夜色下,她面容苍白如纸,偏偏容貌却惊艳非常,尤其是那嫣红的樱唇,仿佛染了血一般,透着诡异的魅色。 她似乎吓得不轻,颤着声音问,“你——你是谁?” 林倾暖走近两步,细细打量了她几眼,眉尖微蹙。 她总觉得,林倾城身上似乎有些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又瞧不出来。 不过今日既惊动了她,再想要查什么,显然是不能了,所以她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就飞身掠上了围墙,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林倾城见那黑影走了,终于暗暗松口气,飞快的退回屋子,关上了门。 屋内,刚才闪身不见的少女,赫然就坐在灯下。 “刚才那个人是谁?”林倾城震惊的问。 少女沉了沉脸色,缓缓吐出三个字,“林倾暖。” 林倾暖刚回府,她们就遇到了对手。 更何况同她交手的那人身子纤细窈窕,显然是个女子。 所以除了林倾暖,她想不到别人。 林倾城惊了一下,连忙问,“那她看到你的相貌没有?” 少女摇头,“我避的快,而且,”她沉冷笑道,“她绝想不到,我还会折回来。” ——————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换下夜行衣没多久,古月和古星便回来了。 “怎么样?”林倾暖立刻问。 古星摇摇头,“奴婢查了那些江湖艺人,他们的身份没什么问题。” 古月也回道,“奴婢查了失踪的婴孩,除了林文治,其他都来自普通百姓之家,另外,城外也有失踪的孩子。” 林倾暖听罢,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们下去歇息吧!” 同她意料中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大的线索。 林文治的失踪,是不是同那些婴孩有关系,她现在还不确定。 “是!”二人应了一声,退下了。 林倾暖顿了一瞬,打开窗户,“青禹——” 青墨不在,她只能动用青禹了。 青禹立刻现身出来,“小姐,您找属下?” 林倾暖轻嗯出声,“你去暗中盯着明兰苑,注意不要让人发现,明兰苑内可能有高手。” 她尚不肯定那人的身份,但她既在明兰苑出现,那么便说明,她和林倾城之间有些关系,不管是敌对还是合作。 所以盯着明兰苑没错。 青禹应了声是,闪身离开了。 第377章 在大牢里将欧阳离若给打了 翌日! 林倾暖装扮好,就带着菱歌出了垂花门。 “小姐,我们上车吧!”菱歌扶着她,恭声道。 林倾暖淡笑,“还是等等六妹妹吧!” 她话刚说完,就见林宝珠由葡萄扶着出来了。 看着她越走越近,林倾暖目光微眯。 林宝珠今日着了一身淡紫烟罗百花裙,裙摆宽大,褶皱层叠,外罩碧霞色短襦,头发绾成了随云髻,五官清秀稚嫩,薄施粉黛,愈发显得整个人粉雕玉琢,竟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活泼明丽。 “三姐姐。”林宝珠看见林倾暖,立刻撒开葡萄的手,轻快的走了过来。 林倾暖待她走近,主动搭上了她的手,浅笑开口, “六妹妹今日很好看。” 听到夸赞,林宝珠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哪有三姐姐好看。” 她说的是实话,三姐姐今日这样的装扮,真的是太好看了。 她一袭烟霞色轻罗长缎裙,裙摆用银线细细勾勒出莲花图案,随着脚步轻盈而动,仿佛团团白莲盛开,上身着水雾纱衣,露出了月牙色锦缎裹胸,裹胸上绣着干枝梅花,清丽又脱俗,透出女子独有的娇媚;锦带轻束,愈发显得纤腰不盈一握,曲线玲珑微显;长袖翩跹,气质高雅出尘,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 印象中,三姐姐一般都是发饰简单,不施粉黛的,可今日她却绾了精致的发髻,鬓发如云似墨,发间一簪一步摇,玉簪素雅,步摇玲珑,愈发衬的她整个人明艳如朝霞。 她面色白玉无瑕,肌肤滑如凝脂,烟眉若黛山,翘鼻似琼瑶,一双凤眸仿佛月牙般晶莹透亮,偏偏又沉静无波,红润的樱唇弯出淡淡的笑意,虽然明艳无双,却让人瞧着便觉可亲。 这样的三姐姐,她怎么比得上? 便是京城双姝的大姐姐和欧阳离若,在三姐姐如此映衬下,也是黯淡无光的。 林倾暖见她眸中满是艳羡,再无旁的神情,淡淡一笑,“走吧,我们上车。” 说着,她的手状似无意的划向她的手腕,牵着她往马车旁边而去。 车夫将车凳放好,林宝珠收回手,浅笑道,“三姐姐请!” 林倾暖眸光微深的看了她一眼,淡笑点头,“好!”说罢从善如流的上了马车。 林宝珠等林倾暖上了车,这才跟着上去,最后是菱歌和葡萄。 因着马车宽大,四个人倒是不算挤。 一路无话,到了沁园,车夫将马车停下,林倾暖便和林宝珠下了车。 因着今日宫宴,沁园外停满了马车,各府的夫人小姐纷纷下车,正被丫鬟扶着往沁园里面而去。 林倾暖一下车就看到了宁宛如,宁峥和林文渊,他们似乎正要进去。 “表小姐,这里!”菱歌读出了林倾暖的意思,立刻扬声道。 宁宛如闻言,循声望过来,见是林倾暖,面色一喜,立刻疾走几步过来,先是同林宝珠点了下头,然后挽住林倾暖小声问,“暖儿,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林府的人怎么都没来? 林倾暖温笑回答,“父亲并未同我们一起,”末了又问,“外祖母和几位舅母呢?” 宁宛如笑道,“祖母碰到了于老夫人,就一起进去了。” 正说着,林文渊和宁峥也过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林文渊不好像宁宛如一般去拉林倾暖,只得遵着规矩道,“姐姐,表姐,听说这沁园里面的菊花都是自皇宫里移出来的,开的甚好,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林倾暖含笑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想看?” 现在时辰倒还来得及。 “才不是,”林文渊撇了撇嘴,“这些花儿啊草啊的,不是你们女孩子的最爱么?” 他是记得姐姐爱看。 林倾暖垂眸笑了下,没有说话。 前世她的确喜欢这些,可今非昔比,她现在更喜欢的是实在的东西。 姹紫嫣红,比不上一株药草来的有用。 况且,前世她在东宫数年,皇宫这些东西早已看腻。 宁峥敛去眸中的情绪,温声开口,“那就走吧,左右还不到开宴时辰。” 林倾暖凤眸看向他,淡笑点头,“好!” 宁峥同她对视一眼,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她今日,真的很美! 几人进了沁园,见里面果然摆满了各色品种的菊花,有不少夫人小姐正在各处谈笑赏花。 宁宛如找了一处桌子坐下,悄悄捏了捏林倾暖的手,小声笑道,“暖儿,你今日真好看,若是太子殿下看见了,肯定都移不开眼睛了。” 林倾暖失笑,“表姐就不要打趣我了,不过和平日里一样罢了。” 其实她并未怎样装扮,不过是薄施了粉黛而已。 菱歌知道今日那个南疆公主也要来,就刻意精心为她装扮了一番,说是如此便可让那个南疆公主知难而退,不敢再缠着太子殿下。 她原本没什么争胜之心,这样的场合还是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可听到菱歌的话,不知为何,她却忽然息了阻止她的心思。 南疆公主,诺伊儿。 她红唇缓缓勾起,也许,她是该高调一些的。 两人正说着,沈梓音、于黛儿和柳蓁蓁也过来了。 人多了,气氛也热闹了起来,尤其是宁宛如、沈梓音和于黛儿素来话多,此刻你一言我一语的,笑声愈发不断。 相较而言,林宝珠同她们有些生疏,又因她性子沉闷,所以只乖巧的依在林倾暖身边,很少说话。 而柳蓁蓁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话题中来。 林倾暖瞧了她一眼,心中暗道可惜,若不是因为师父心中有人,她和师父,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蓁蓁,你没事吧?”她斟酌着开口。 柳蓁蓁垂眸淡笑,“无事,”顿了一瞬,她忽而问道,“暖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林倾暖一愣,不知她这样问是何意,但还是据实回答,“他是我师父。” 她知道她问的是谁。 但上次她似乎已经告诉过她了。 柳蓁蓁微笑,“我知道了。”她说完,便移开了目光,一幅不欲多言的意思。 林倾暖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梓音没瞧出柳蓁蓁的不对,笑着向林倾暖道,“暖暖,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于黛儿立刻兴趣盎然的问。 林倾暖闻言,也含笑望向她,等着她的话。 沈梓音也不避着林宝珠,笑嘻嘻道,“听说南疆公主在大牢里将欧阳离若给打了,打的可惨呢。” “为什么啊?”于黛儿不解的问。 宁宛如也有些诧异,“难道赵大人将她们关在了一起?” 前几日街上发生的事她也听渊儿说了的,而且暖儿还差点牵扯其中。 沈梓音忍住笑解释,“好像是的,否则那个南疆公主也没机会动手,她们都惦记着太子殿下,见了面肯定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不动手就奇怪了。” “那欧阳离若今日岂不是来不了了?”宁宛如回头四下看了看,果然不见欧阳离若。 这个欧阳离若和那个南疆公主都要同暖儿抢太子殿下,她对她们可没什么好感。 沈梓音点点头,“可不是,今儿个欧阳离若被抬回去后,丞相大人可是宣了好几名太医去给她瞧病,好像很严重呢。” 于黛儿年纪小,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此甚好。” 她们都是暖暖的朋友,自然是站在暖暖这一边的。 林倾暖眸中也隐隐浮起淡笑。 如此一来,倒省了她亲自收拾欧阳离若了。 这个南疆公主,还有那么一点用。 “林倾暖——” 几人正说着,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蓦的响起,瞬间惊动了园中的各夫人小姐。 第378章 大家就不要为难她了 诺伊尔是憋着一肚子气来的。 她没想到,云顼竟真的敢让京兆尹将她关起来,而且还像对待犯人一般对待她。 想想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在那么脏乱的地方待过。 那是人待的地方么? 云顼简直太过分。 她不是没试着联系过影子,那是她最为忠实的暗卫,即便所有人背叛她,影子都不会。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京兆尹大牢的防范竟然如此严密,凭影子的身手都进不来。 这几日她过的实在憋屈。 幸亏有欧阳离若那个傻子给她出气。 众人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见一名身着异装的女子俏脸上盛满了怒意,叫嚣着向林倾暖而来。 她面容娇美,瞧着却颇为眼生。 这其中,大部分夫人和小姐还不曾见过诺伊儿,但前几日街上发生的事,她们还是听说过的,如今瞧着她的装扮,也隐隐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都不约而同的向这边围了过来,有的是出于担心,但更多的,则是为了看热闹。 一个是南疆公主,一个是当朝左相嫡女,若是冲突起来,岂不有好戏看? 尤其是那些闺阁小姐,对云顼维护林倾暖一事,心里早就暗存嫉妒,如今自然是巴不得这南疆公主闹起来。 林倾暖在听到对方声音的时候,便知道是诺伊儿了。 她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再一抬眼,就见诺伊儿气急败坏的冲到她面前,怒声道,“林倾暖,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看到林卿暖愈发出众的相貌,诺伊尔怒意中顿时又夹杂了几分嫉妒。 这里是大楚,而且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还没有不理智到对林倾暖动手。 虽然现在云顼不在,林倾暖那个弟弟也不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一个大楚的娇弱小姐,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可她瞧了眼四周围着的人,还是克制了想要教训林倾暖的想法。 昨晚她被放回来后,影子告诉她,他们的消息已经放不出去了。 换句话说,她现在已经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她死在这里,恐怕父王那里都收不到任何消息。 云顼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怪不得他会同意她来大楚和亲,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 见诺伊儿要为难林倾暖,宁宛如立刻站了起来,挡在她面前斥道,“你骂谁贱人呢,我们暖儿认识你吗?” 峥儿和渊儿去了男宾那边,不在这里,祖母和母亲她们也在亭子里歇息。 但这个什么南疆公主若是以为他们宁国府没人了,那就大错特错。 沈梓音和于黛儿也对诺伊儿怒目而视。 这个南疆公主莫不是个疯子,敢在宫宴上大闹? “不认识?”诺伊儿冷笑,“若是不认识,我会平白无故被关进大牢?” 她堂堂南疆公主,竟然受到如此待遇。 这样的奇耻大辱,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动不了云顼,她就找林倾暖算账。 即便是不动手,她也有一百种方法让她难堪。 她就不信了,云顼还能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将她给杀了? 沈梓音见她如此蛮不讲理,忍不住呛道,“你被关进大牢是自找的,同暖暖有什么干系?” 诺伊儿瞪了沈梓音一眼,冷哼出声,“本公主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暖暖是我朋友,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沈梓音扬声反驳。 林倾暖倒是没想到,诺伊儿竟然将这一笔账记在了她的头上,真是有意思。 她缓缓一笑,不疾不徐的起身,将沈梓音拉到身后,讥诮的望向诺伊儿,“公主怕是弄错了吧,你之所以被关进去,是因为你触犯了大楚律例,动手打了欧阳小姐,这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就是,既然你触犯大楚律例在先,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后果,”于黛儿轻嗤开口,“再说了,即便你不服,也该是去找欧阳离若,找暖暖做什么?” 诺伊儿何尝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欧阳离若那个蠢货惹出来的,可她这几日已经将她揍的够呛,气也出够了,犯不着再去找那个蠢货。 她瞪了林倾暖一眼,冷笑出声,“怎么,如今你不敢承认了?”她走近林倾暖几步,微微挑眉,“你说,你是不是勾引云顼了?” 若不是云顼维护她,又怎么会迁怒自己? 更何况,云顼只能是她的,任何人别想惦记。 这两日她也想明白了,云顼若是真为欧阳离若出气,就不会将她也扔在大牢不管,说到底,他只在乎林倾暖这个小贱人。 那些官家小姐听了她的话,纷纷将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 不得不说,这个南疆公主说出了她们的心声,在她们看来,太子殿下性子冷清、不近女色,自然就是林倾暖主动勾引了。 否则,太子殿下为何会单单喜欢上她? 林倾暖自然感受到了那些看戏的目光,她唇角嘲讽的勾了勾,目光坦然的看向诺伊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视线轻飘飘的扫向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各府小姐身上,然后又移向诺伊儿,“怎么,难不成公主经常勾引男子?若非如此,又怎会开口闭口便是勾引?” 宁宛如几人噗呲一笑,看向诺伊儿的眼神愈发嘲讽。 见诺伊儿又怒了,林倾暖清冷的笑了一下,隐含凉意,“还有一点,希望你注意,你不过是大楚属国公主,论礼,你该称呼太子殿下,而不是直唤他的名讳。” 云顼的名字,岂是她能称呼的? 既然她不长记性,那自己不妨再好心提醒她一句。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小姐被林倾暖这么一扫,顿时有些心虚,纷纷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嫉妒这种事,都是放在心里的,若是被瞧出来,那可就尴尬了。 她们可不是那些蠢货,会因为嫉妒直接找上林倾暖麻烦。 单不说现在太子殿下对她特殊,便是她背后的宁国府,也是惹不起的。 “本公主就是唤了,你能如何?”诺伊儿傲然冷笑,“你一个卑贱之人,竟还敢同本公主顶嘴,当真以为本公主不敢动你么?” 见她屡次诋毁林倾暖,宁宛如顿时柳眉倒竖,“区区蛮夷小国,也不知是谁卑贱。” “就是,竟然跑到大楚来撒野,简直是不自量力。”沈梓音也毫不留情的开口讽刺。 她们都在这里,岂能让这个南疆公主欺负暖暖? 诺伊儿脸色愈发不好看了,“本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身,凭你们也配说本公主?” 再不济她也是南疆公主,她们这些卑贱之人真是太可恶。 林倾暖唇边漾出一抹清凌的笑意,“既然公主还想去京兆尹府走一趟,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意有所指的看向众人,轻笑开口,“公主犯此大不敬之罪,大家可都是瞧见了的,一会儿她若是抵赖了,还要劳烦各位夫人小姐给做个证。” 刘夫人正好在人群中,一听林倾暖的话,当下便笑道,“林三小姐说的是,待会儿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我可要好好说说这事。” 她其实刚开始就想站出来的,只是林倾暖给了她眼神,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她这才没有出来。 林三小姐的意思她明白,刘府支持太子殿下一事,暂时还不宜张扬。 “对,一个小国公主竟然如此狂妄,当真是不将我们大楚放在眼里了。” “如今的南疆王可是太子殿下当年扶植上去的,也不知她傲个什么劲儿,真是丢人。” 人群中不乏有看不惯诺伊儿的夫人,立刻附和起来。 诺伊儿一见众人反应,心下顿时一凉,将要出口的话也下意识咽了回去。 若是他们真的将她的话禀报给了大楚皇上,那她岂不是没好果子吃? 那个肮脏的大牢,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 她可不会傻到认为大楚皇上会顾忌她南疆的脸面。 他这么几天都没管她,显然是默认了云顼的做法。 一个林倾暖她不怕,可若是大楚皇上,那她就不得不掂量了。 “南疆公主率真可爱,想来也不是故意的,大家就不要为难她了。” 诺伊儿正自思量间,不想却听到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其中隐含的友好,让她刚沉下的心顿时又激动起来。 第379章 你会么? 御书房! 楚皇瞧着眼前云淡风轻的云顼,忍了半响,还是不放心的安顿,“待会儿见了那个南疆公主,你可不能再任性了。” 将人家公主关进大牢,亏他能想得出来。 他倒不是说怕了南疆王,顼儿都说要换人了,他也没必要再卖那个不听话的南疆王面子。 只是大楚泱泱大国,如此对待一国公主,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看了笑话去? 尤其大魏和江夏还对大楚虎视眈眈。 还有那个南诏国,虽然是大楚的附属国,可偏偏国内出了乱子,先南诏王被杀,留下年幼的太子不知所踪,而新的南诏国王,还不曾对大楚上表称臣。 大楚如今内忧外患,局势实在不容乐观。 云顼神色浅淡,“她若不惹事,我暂时也不打算动她。” 他也并不是非要让诺伊儿死,她若不再作妖,他可以大度的饶她一命。 “她惹什么事了?”楚皇无力扶额,“不就是对你的小丫头有些敌意么,你至于将人家给打入大牢?” 他也太护着了,就凭那个小丫头的本事,哪里用他护着了? 不过她若是没这些本事,他还要思量思量,要不要选她做顼儿的太子妃了。 如今倒是不用再犹豫了,这样的女子,当配得顼儿。 云顼语气微凉,“若不是我拦着,她的剑都要刺到暖儿身上了。” 她胆敢对暖儿动手,就不要怪他下手重。 “你觉得凭那个南疆公主的身手,能伤到你的心上人?”楚皇愈发气闷,“那个小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会好好站在那里等着受伤?” 云顼若不是太子,他也没觉得他做错,毕竟维护自己心爱的女子,情有可原。 可他的身份,容不得他放肆。 这几日他刻意不去过问此事,实在是觉得若是传出去,他的老脸没地方搁。 这个臭小子,只会给他惹事。 偏偏他是他最疼的儿子,还占着理,他最多也只能私下训斥几句。 处罚? 他可舍不得。 更何况朝中有多少人在等着顼儿出错,他若是再当众指责他,岂不是让对方拿了把柄去? “我以后会注意分寸。”云顼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算是给了他台阶。 当然,以后若是遇到同样的事,他还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他的暖儿娇弱又单纯,若是伤着了可怎么办? 楚皇瞧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压根就没放在心里,如此这般说,显然是在应付他。 可他有什么法子? 他的隐忍不发,他的韬光养晦,顼儿一点都没继承到,只继承了他的痴情不移。 甚至做的比他还要好。 “其他事朕不管,反正你忍也要将今日忍过去。” 那个南疆公主摆明了是冲着顼儿来的,而且被他给了下马威,今日可能会有行动,他可不希望顼儿在宫宴上将人给废了。 即便要除去,也要暗中动手才是。 云顼没理会楚皇的话,温声开口,“等今日宫宴过后,你就颁旨赐婚吧!” 什么南疆公主,只要她不惹事,他也没必要理会。 他现在心里唯一想的,是他同暖儿的亲事。 见云顼难得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同他说话,楚皇不由微惊,待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立刻开口问,“宁老太君同意了?” “没有,所以今日宫宴我不会请旨,待宫宴后,我会先去宁国府求宁老太君。”云顼墨眸微垂,若是宁老太君同意,他真想马上请旨。 可暖儿的意思,是等她解了蛊再说。 他是着急,可他也会尊重暖儿的意思。 楚皇点点头,“早娶回来也好,你也不小了,东宫该有女主人了。” 瞧瞧这个臭小子,愣是让好好的东宫成了和尚庙,一个女人都没有。 他蓦的想起来,连忙问,“朕上次好像在小丫头面前表现的不大同意,她心里就不紧张?” 上次宫宴他的确还有些不大同意。 云顼抬眸瞧了他一眼,“我告诉她,您的意见不用在乎。” 父皇看好暖儿,他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即便父皇不同意,也没用。 他要娶的姑娘,谁反对都没用。 楚皇愣了一瞬,脸顿时黑了,咬牙强调,“朕是你父皇。” 既然这么无视他,那他就不用同意了。 哼!想要圣旨,再等几年吧! 云顼仿佛瞧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薄唇几不可察的勾了勾,“父皇,您若是不着急抱小皇孙,那儿臣也不着急,”见楚皇瞬间变了脸色,他又闲适的起身,似笑非笑开口,“当然,父皇若是不满意儿臣这个太子,也可以换个人,比如二皇弟,或者是三皇弟?” 想拿亲事威胁他,他是会妥协的人么? 楚皇顿时怒了,“逆子,这就是你该有的态度?” 他尤不解气,又拿起桌上的奏折狠狠一摔,“但凡朕同你母后还有个儿子,你看朕会不会选你?” 真是要被这个逆子气死了。 动不动就不当这个太子了,搞得好像做这个太子有多丢人似的。 当然,这是他的气话。 顼儿会成为太子,刚开始的确是因为他母后,可后来,却是因为他出众的能力。 他敢说,十个云瑜和云璃加起来,都比不上顼儿的聪慧睿智。 可偏偏他最满意的儿子,在感情上却是一根筋。 云顼仿佛没瞧出楚皇的怒意,淡声开口,“父皇还是不要说这些没的了,既然想早点要小皇孙,就不要想着搞小动作,除了暖儿,我是不会娶别人的。” 说完,他就要离开。 时辰已经不早,暖儿也该到沁园了吧? “等等!”楚皇连忙开口。 云顼顿步,转身淡淡瞧着他。 楚皇瞪了他半响,忽然诡异的笑了。 他这一笑,倒是让云顼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说云顼,便是旁边侍候着的李尚,脸上也浮起几分疑惑。 皇上怕是想到什么坏点子了吧? 果然,楚皇缓缓开了口,“赐婚不是事,只是——”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见云顼微微皱眉,他这才不疾不徐道,“只是若要成亲,到时候你会么?” 怕云顼不好意思,他又一幅为他着想的样子,笑眯眯开口,“要不要父皇先给你赐几个宫女过去练练手,免得入洞房的时候出了差错怎么办?” 瞧瞧,他是多体贴的父亲,想的多周到。 本来皇子十四岁的时候都有专门的宫女教房事,可当年顼儿却将他派过去的人给赶了回来,不仅如此,这么多年,他身边连个侍候的宫人也没有。 所以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他可不是不故意嘲笑他。 李尚听出了皇上话里的意思,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去瞧云顼的脸色。 皇上还真是—— 让人哭笑不得。 云顼的脸彻底黑了,墨眸中风暴涌动。 他沉默了一瞬,几乎是咬牙开口,“不劳父皇关心。” 见他脸上写满了得意,他忽而冷笑,一字一句道,“倒是父皇,后宫有那么多女人,可要多注意节制,免得到时候力不从心就不好了。” 说完,他就脚步生风的出了御书房。 楚皇瞧着他连背影似乎都带着怒意,心情顿时大好,笑着向李尚道,“你瞧瞧,是不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 臭小子,敢和老子斗,还嫩了点。 李尚哪里敢回话,只得尴尬的赔笑。 他若是敢说是,恐怕明日太子殿下就会找他切磋。 沁园,诺伊儿瞧着忽然出现的俊美男子,顿时愣了。 他玉面锦袍,一看就是身份尊贵之人。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长的和云顼有几分相似。 当然,比起云顼,还是差了一些。 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差了云顼几个等级。 云瑜瞧着诺伊儿怔愣的神色,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得逞。 母后和欧阳丞相说的果然没错,云顼竟然放弃了这么好的一枚棋子,真是暴殄天物。 更何况,这枚棋子还长的如此好看,虽然不如林倾暖美艳,却不比欧阳离若和林倾城差。 “二皇兄说得对,公主初来乍到,即便有失礼之处,也不该如此苛责。”云璃谄笑着看向诺伊儿,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林倾暖瞧着二人,凤眸微眯。 第380章 臣女不介意将事情闹大 她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云瑜和云璃了。 尤其是云璃,她玩味的瞧了他一眼。 看来云顼给他的惩罚,还没让他失去斗志。 瞧着他对云瑜和诺伊儿谄媚的样子,应该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感觉到林倾暖审视的目光,云璃略略有些不自然。 他还没忘记,林倾暖是知道他秘密的。 这是云顼和林倾暖赐给他的奇耻大辱,他早晚会宰了他们。 这个贱人。 他的目光颇有深意的自柳蓁蓁面上划过,眼中极快的闪过阴狠。 林倾暖,且等着吧! 诺伊儿此刻才注意到了云瑜旁边的云璃,他虽然容貌也不俗,可脸上写满了谄媚之色,让她顿生厌恶。 平白而论,若不是他主动说话,她还真注意不到他。 所以她的视线也仅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向了云瑜。 “你是何人?” 他能为她说话,那她就暂时当他是朋友了。 不是她防备低,实在是来大楚的这几日,她感受到的全部都是恶意,如今乍然有一个人为她说话,她还是有些开心的。 云瑜笑的温和,“我叫云瑜,家里排行老二。” 他不太习惯用这么谦逊的语气说话,但想着接下来的计划,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之前云璃就是装作这样的性子骗那些闺阁小姐的吧? 他目光略显嫌弃的瞥了眼旁边卑躬屈膝的云璃,心中冷哼出声。 布那么久的局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乖乖再次投靠到自己门下? 若不是想着云顼不好对付,他会接受他的投诚? 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等收拾了云顼,看他怎么处置他。 诺伊儿恍然一笑,“原来是二殿下。” 大楚云姓是皇家姓氏,而且她来之前也大致了解过,当今楚皇有三子,云顼是长子,母后是先方皇后,下来是二皇子云瑜,乃当今兰皇后所出,势力不容小觑。 那么他旁边的男子就是那个宫女所生的三皇子云璃了? 猜出云璃的身份,她又轻视的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意思。 云璃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一个蛮夷小国的公主,竟然也敢轻视他,岂有此理。 诺伊儿可没心思理会云璃怎么想,她感激的望向云瑜,“看来这么多人,也只有二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 不管他是真心为她解围,还是故意在向她示好,她都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她需要一个同盟。 二皇子云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倒成了不讲理的人? 这南疆公主也太会颠倒是非了。 尤其是云璃,他明明也帮她说话来着,可这个诺伊儿却完全无视了他的好意。 他蓦地收紧拳头,脸色黑沉。 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让公主受委屈了,实在是我大楚的不是,”诺伊儿抛来的橄榄枝,云瑜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了,他脸上浮起几分歉然,“有瑜在这里,定不会让人再欺负公主。” 林倾暖瞧着云瑜炽热的目光紧盯着诺伊儿,就差在脸上写着“我看上你了”几个字了。 她心中了然,看来云瑜在打诺伊儿的主意了。 他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点,若她猜的不错,恐怕他早就等候在旁边了。 只不知以后他若是知道,眼前的诺伊儿其实已经只剩下一个公主的身份,甚至连公主的身份也当不了多久了,他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当然,她才不会好心到去提醒他。 云瑜敢对宁国府动手,也是她的敌人。 “宴席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林倾暖没那么多闲工夫看云瑜和云璃去讨好诺伊儿,于是向宁宛如几人建议。 大好的时光,她可不愿耽搁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毕竟今日有宫宴,她也并非真的要将诺伊儿送到大牢里去。 再不济,她目前还是南疆的公主,皇上不会这么做,她无非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宁宛如原本想反驳诺伊儿几句,一听林倾暖这般说,顿时也失了兴趣,“暖儿说得对,我们走吧!” “林三小姐这是要去哪里?”云瑜既然打算讨好诺伊儿了,又怎么会轻易放林倾暖离开? 所以眼见她要走,他立刻横跨两步,挡在她的面前。 只是触及到她绝艳的容貌,他不由惊艳了下。 来了这一会儿,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诺伊尔身上,现在才正视起林卿暖来。 不得不说,她这张脸,的确有祸国殃民的潜质。 他心里有些可惜,这样绝色的人儿,正该被他养在府中才是。 林倾暖脚步微顿,诧异的看向他,“臣女要去哪里,关二殿下什么事?” 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有趣。 云瑜被林倾暖当面呛白,温润的神情顿时有些维持不住,僵硬开口,“南疆公主远来是客,你身为大楚子民,怎怎可如此为难她?” 罢了,还是先办正事。 围观的众人虽然有些惊讶,可碍于云瑜的身份,还是不敢像刚才那般肆意议论,只是瞧向云瑜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二殿下怎么倒向着南疆公主了? 林倾暖伸手挡住要为她出头的宁宛如和沈梓音几人,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玩味的看向云瑜,“二殿下什么时候看见臣女为难她了?” 她凤眸微转,见诺伊儿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态度,立刻毫不留情的戳穿她,“难道不是公主一直在找我麻烦吗?” 有云瑜帮说话,诺伊儿顿时有恃无恐起来,“本公主什么时候找你麻烦了,是你使计将本公主送进了大牢,如今还敢抵赖?” 林卿暖心中冷笑,真是笑话! 懒得再同她作口舌之争,既然她一心认定送她入大牢的是自己,那她也无话可说,左右是云顼做的,同她做的也没什么两样。 她微露嘲讽的看向云瑜,“二殿下还有什么事么?” 诺伊儿见林倾暖竟然无视她,脸上怒意愈甚。 云瑜轻咳出声,“既然是你不对在先,那你就向公主赔个不是,也算是我们大楚待客有道。” 之前的事他听说了,而且云顼也参与其中,他不便再提及,左右逼着林倾暖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只要让诺伊儿承了他的情,他就不算白来,这也是他的目的所在。 林倾暖像是看白痴一般看了云瑜一眼,绕过他就要离开。 她又不是闲得慌,和这两个傻子在这里浪费时间。 众所周知的事,她没必要和他们再多解释。 宁宛如和沈梓音也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云瑜。 他以为他是谁,竟然还想强迫暖暖道歉? 于黛儿年纪小,又素来是个直性子,顿时忍不住了,“二殿下,你弄错了吧,暖暖又没错,凭什么给她赔礼道歉?” 云瑜警告的瞥了眼于黛儿,见她没有一丝惧怕的看过来,他目露轻蔑,懒得理会,再次挡在林倾暖面前,沉着脸看向她,“本殿的话你听不懂?” 他可是堂堂二皇子,林倾暖这个贱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他,岂有此理。 林倾暖被他拦了路,也不急着走了,她优雅的捋了捋衣袖,微微抬眼,眸含讥讽,“二殿下,臣女觉得,您若是真想英雄救美的话,就先将事情弄清楚,否则闹了笑话可就不好了。” 她忽而弯了弯唇,“毕竟,胡搅蛮缠的可不是什么英雄,而是帮凶。” 她的耐心有限。 “你什么意思?”云瑜脸色愈发难看。 别以为她仗着云顼和宁国府的关系他就不敢动她。 天底下还没有他云瑜怕的事。 林倾暖轻笑,“臣女倒要问问,二殿下总是拦着臣女的路是什么意思,别怪臣女没有提醒你,宫宴可就要开始了,你若是再敢阻拦,那臣女不介意将事情闹大。” 以为她是软柿子,那他就大错特错。 她又轻飘飘扫了眼正洋洋得意的诺伊儿,嗤笑开口,“既然公主觉得自己冤枉,二殿下和三殿下又迫不及待要为公主打抱不平,那我们不妨就去皇上面前将事情说清楚,到时候是非黑白,自有皇上定论。” “说就说,你以为本公主怕你不成?”诺伊儿插着腰倨傲开口,说罢还颇有深意的看向云瑜。 他不是要讨好她么,那就将事情闹大,正好她也有机会一雪前耻。 不同于诺伊尔,云瑜却犹豫了下来。 他是想要南疆的势力不假,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他的打算,直接将诺伊儿给了云顼怎么办? 毕竟他偏疼云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只是云瑜,连云璃也有些紧张。 他不比云瑜,还有太后和皇后护着,一旦父皇知道了他的野心,那他能不能活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罕见的,云瑜和云璃都沉默了下来。 林倾暖嘲弄的瞥了眼他们,不疾不徐的抬步离开,再无人阻挡。 宁宛如和沈梓音于黛儿三人连忙跟上。 林宝珠怯怯的看了眼诺伊尔,也选择了同林倾暖一起离开。 其他围观的人见林倾暖就这么走了,觉得无趣 ,也各自散开了。 诺伊儿有心要拦着,见云瑜不动,只得暗暗瞪了他一眼,忍了下来。 原以为是个厉害的,结果就这么点本事,真是浪费感情。 不过她也不着急,即便在宫宴上,她也有办法让林倾暖难堪。 林倾暖走了一段距离,刚折向宫宴的方向,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第381章 柳小姐并没有跟过来 看到云顼走过来,林倾暖冷然的神色骤然松懈下来,不自觉换上了和煦的笑容。 沈梓音几人也看到了云顼,刚要作势行礼,云顼已经淡声开口,“不必多礼了。” 说完,他温柔的目光落在林倾暖脸上,在看到她明艳无双的小脸时,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连忙掩饰般的开口,“什么时候来的?” 暖儿今日真的是太美了,单单就这样瞧着他,就让他有些把持不住,想要立刻将她按在怀里狠狠的蹂躏。 若是可以,他真想将她永远藏在东宫,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美。 “来了有一会儿了,”林倾暖抬起小脸看着他,语气乖巧,“在园子逛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正打算去宴席。” 云瑜和诺伊儿的事,她不打算同云顼说,左右也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她已经处理了。 闻言,云顼抬眸环视了下各处开的正盛的秋菊,眸中赞同浮现,“的确没什么意思。” 他忽而俯身在她耳边,声音酥酥的,仿佛六月的暖风,拂的她耳朵发痒,“等过些日子闲暇了,我带你去城外玩,省的总是拘在京城闷得很。” 他本是临时起意,只是一想着和暖儿单独一起,顿时就有些向往。 当然,亲事还要先定下来。 因着宴席时间临近,其他夫人小姐也陆陆续续走了过来,不少人都瞧见了云顼的举动,脸上瞬间写满了惊讶。 这还是那个冷的几乎不近人情的太子殿下? 他怎么离林三小姐那么近,而且还笑的那么愉悦。 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如今笑起来,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许多适龄小姐不由瞧红了脸,心下更是对林倾暖又羡又妒。 宁宛如见状,连忙偷笑着拉着沈梓音和于黛儿先走了。 林宝珠望着云顼,清澈的目光中忽而极快的划过一丝幽深,默默低下了头。 林倾暖也被云顼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些许,抬眸嗔了他一眼,小声埋怨,“说话就说话,干嘛靠这么近。” 他现在是愈发不藏着掖着了,这么多人瞧着,他也不知道避讳。 云顼见她害羞了,低声闷笑,“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我惦记你,还瞒着做什么?” 今日宴席各府世家公子都要参加,他要让他们知道,暖儿是他认定了的,免得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当然,这点小心思,他不预备让暖儿知道。 林倾暖弯了弯唇,眸中碎光浮现,“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还以为他要和皇上一起过来呢。 云顼直起身子,颇有深意的瞧了她两眼,“惦记着某人,就先来了。” 一日的功夫,已经让他相思成灾。 林倾暖俏脸微红,含笑嗔了他一眼,掩饰的轻挪脚步,越过他身边向宴席而去。 云顼虽然很想拉拉她的小手,可终究是顾忌着场合,勉力压下心底的悸动,抬步跟上了她。 两人到了沁园中的荟芳苑,也就是举办宫宴的地方,见已经有不少王孙公子、夫人小姐到了。 看到云顼,众人立刻躬身行礼。 云顼道了声免礼,刚要侧身同林倾暖说话,却见林倾暖已经被宁宛如几个拉了过去。 他低笑一声,又宠溺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向宁国公和几位重臣所在的地方走去。 众人被他的笑容慌了神,顿时又是一阵唏嘘。 看来太子殿下对林三小姐真的是一往情深。 不少人心里暗诽,之前传说的他会娶那个南疆公主,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于老夫人正同宁老太君在一起,见状揶揄笑道,“我看太子殿下的一颗心可都在你们家暖儿身上了。” 宁老太君眸色深了深,淡声开口,“他同暖儿一起长大,亲近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嘴上虽如此说,可她心里还是微微有些触动的。 云顼的确是个好孩子,她也并不是怀疑他对暖儿的心,只是—— 她默默叹气,再一次惋惜起来,为什么他偏偏是皇子,还是太子。 于老夫人奇怪的瞧了她一眼,“你不会还在执着那个打算吧?” 虽然嫁到皇家的女子多数没什么好结果,可凡事总有例外,在她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事。 他们家黛儿若是有喜欢的人,只要身家清白,她一定不会阻止。 “照我说,我们都老了,左右他们自己愿意就好了,况且我瞧着太子殿下也不会辜负暖儿的。” 那般冷清的一个人,却能对暖儿那丫头如此体贴,能差到哪儿去? 宁老太君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敷衍开口,“此事过后再说吧!” 该说的她都同暖儿说过了,她倒要看看,暖儿用什么理由让她心甘情愿的同意她嫁过去? 亦或者说,云顼能让她信服到什么程度? 于老夫人有心再劝上几句,可瞧着宁老太君一幅不愿多谈的样子,只得作罢。 她这个手帕交,年轻时候性子虽烈,但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不想现在却在外孙女的亲事上执拗起来。 也难怪,她和宁国公当年的亲事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又被宁国公放在手心里宠着疼着,而且宁国府内又没什么腌臜之事,子孙素来又听话孝顺,所以临老反而比之前倔强了。 也罢,她也瞧出来了,暖儿那丫头是个有主意的,这一点,比黛儿强,甚至比她们这些老的都强。 宁宛如拉着林倾暖到位子上坐下,小声揶揄,“暖儿,我瞧着太子殿下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开你了。” “就是,这还没嫁过去呢,若是嫁过去那还了得?”沈梓音也酸酸道。 想着她和宁屿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暖暖和太子殿下简直就是故意的。 林倾暖捏了捏她的手,轻笑开口,“知道你想我大表哥了,是不是一直在等他的信?” 百花苑地方很大,临近位置隔的也有一些距离,而且她们声音压得很低,旁人只瞧着她们在说悄悄话,却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 沈梓音面颊微红,娇嗔道,“好好的在说你,你忽然提起他做什么?” 她是有些想他了,不对,是很想很想。 还总是想起临别时他的那个拥抱,还有那个让她迷乱的吻。 她怕是中毒了罢? 林倾暖瞧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只是碍于场合,她也只是点到为止。 “对了表姐,蓁蓁哪儿去了?”她抬眼一扫,忽然发现柳蓁蓁不在。 宁宛如闻言,立刻环视一周,没看到柳蓁蓁,顿时惊诧开口,“我没注意啊,刚才她没有一起过来吗?” 因着看不惯云瑜,她们直接跟着暖儿离开了,压根就没注意柳蓁蓁是不是跟了过来,按道理,她应该是会一起来的。 于黛儿想了想,“会不会是去找静和公主了?” 柳蓁蓁是静和公主的表姐,若是去找静和公主,还是有可能的。 几人正说着,忽听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暖暖,你们来了。” 林倾暖侧头一看,见来人面色平和素净,衣着尊贵典雅,年龄只比林倾暖大一些,可不就是静和公主? 她虽是公主,却并不受宠,平日里衣饰也朴素的很,今日恐怕也是因为场合庄重,才穿了如此彰显身份的宫装。 “静和,”林倾暖浅笑着拉着她的手,“好久不见。” 她说了要去宫里看她的,只是因着事情太多,这才耽搁了。 静和目光热切,语气中也透着几分开心,“好久不见。” 除了表姐,她只有暖暖一个朋友。 见到她,她是真的高兴。 “咦,静和公主,蓁蓁没有和去找你吗?”沈梓音微露惊讶。 见静和公主神色疑惑,林倾暖连忙解释,“刚才我们在一起来着,只是后来不知她去了哪里。” 静和公主摇摇头,“我是直接从宫里出来的,还不曾见过表姐。” 林倾暖想了想,回头淡声吩咐,“菱歌,你自来的路上去找找柳小姐。” 虽然知道这样的场合一般不会出什么事,可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毕竟蓁蓁除了她们,也没什么朋友。 菱歌刚要答应,林宝珠忽然道,“三姐姐,珠儿好像瞧见柳小姐并没有跟过来。” 第382章 何时让我和太子殿下成亲 林倾暖讶异的瞧了她一眼。 林宝珠目光清澈,“当时三姐姐你们走了,因为我在最后,所以瞧见柳小姐一直在原地没动。” 沁园深处! 云璃嘴角划出一道得逞的邪笑,看着面前故作淡定的女子,“怎么样,难不成你现在还在怀疑本殿的话?” 柳蓁蓁目露厌恶之色,“我是不会怀疑朋友的,你的挑拨对我没有用。” “哦?”云璃了然的走近她几步,满意的看着她脸上瞬间变的防备,这才不急不缓开口,“那你留下来做什么,别告诉本殿你是为了等我。” 见她不语,他得意狞笑,“你莫不是看上本殿了?” 柳蓁蓁嫌恶的瞥了他一眼,“我又没瞎,怎么会看上你,我留下只是不愿——” “你找死——”云璃读出她眼里的轻视,顿时冷了脸色,抬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信不信本殿现在就杀了你。” 一个落魄国公府的小姐,竟然也敢藐视他,岂有此理! 早晚有一天,他要这些看不起他的人统统去死。 云璃眼中的阴鸷,让柳蓁蓁惊了一瞬,不过她随即便冷静下来,脸上浮起淡淡的嘲讽,“三殿下是说要在这里杀了臣女吗?” 云璃沉沉的盯着她,须臾,用力将她甩开,不耐开口,“杀你怕脏了本殿的手,本殿再告诉你一次,林倾暖那个贱人和唐乔关系绝不简单,是你眼瞎看不出来。” 他才不管林倾暖和唐乔是不是有关系,但现在唐乔住在宁国公府,他不介意将此事利用一番。 柳蓁蓁心慕唐乔,这还真是一个惊喜。 柳蓁蓁被他的力道甩的一个趔趄,堪堪站稳。 她勉力压下乱跳的心,掩饰般的整了整衣衫,声音淡漠,“唐公子是暖暖的师父,就这么简单。” 顿了一瞬,也不知为何,她又多余的补充了一句,仿佛是在说服谁,“况且暖暖有太子殿下,不可能同唐公子有别的牵扯。” 云璃眯了眯眼睛,是师徒关系么? 原来如此! “呵!”他忽而冷笑,“柳小姐还是太过天真,本殿同唐乔打过多次交道,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就是林倾暖,恐怕林倾暖那个贱人早就同他有了首尾。” 他又嘲讽的望着她,“亏你还一直等他,却不知他连你是谁都记不得。” “你胡说!”柳蓁蓁被戳了痛处,下意识反驳,只是她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她不想怀疑暖暖,更不愿相信唐公子喜欢的人是暖暖。 可他为何会成为暖暖的师父,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更何况,她努力回忆再次见到唐乔的时候,的确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他远离她拒绝她,却对暖暖没有一丝疏离。 她承认她嫉妒了,嫉妒暖暖能陪伴在他身边,嫉妒他对暖暖的信任。 但她也不会轻信云璃,他狼子野心,不是可信任之人。 这件事,还要靠她自己弄清楚。 想到此,她定了定心神,努力做出不甚在意的样子,“不管你怎么说,但我绝不会怀疑暖暖的。” 说完,不待云璃反应,她便急匆匆离开了这里。 云璃瞧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愉悦的眯了眯眼睛。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会轻易消除,林倾暖,希望你喜欢本殿送你的这份大礼。 荟芳苑! 几人听了林宝珠的话,也没作多想。 柳蓁蓁性子文静,也许当时是有别的顾虑,这才没有跟她们离开。 不过宴席快开始了,还是要赶快将她叫过来才是,林倾暖刚要再示意菱歌去找,无意间抬眸,却发现柳蓁蓁正疾步向她们而来。 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刚走近她们,宁宛如就关切的问,“蓁蓁,你怎么了?” 看到她们,柳蓁蓁缓了缓神,换上一幅淡笑回道,“没什么,就是怕耽误宫宴,这才赶的有些急了。” 林倾暖目光落在柳蓁蓁的贴身丫鬟身上,那丫鬟也有些惊魂未定,乍然触及到林倾暖的目光,立刻慌乱的低下了头。 “蓁蓁,你没遇到什么事吧?”想了想,林倾暖还是担忧的问道。 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柳蓁蓁浅笑着摇头,“无事,只是刚才没来得及跟上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便好,我们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呢。”于黛儿笑着道。 静和公主和沈梓音也是满脸关切。 柳蓁蓁眸中极快的划过什么,温笑摇头,“这里是沁园,能有什么事。” 林倾暖颇含深意的瞧了她一眼,终是没说什么。 蓁蓁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好多问。 即便她们是朋友,她也无权去管她的事,就像她也有事瞒着她们一样。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内侍扬声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梅妃娘娘驾到。” 众人立刻停止了交谈,纷纷起身行礼。 须臾,即见楚皇和兰皇后以及梅妃由一众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登上御位。 “平身!”楚皇笑呵呵道。 林倾暖依命起身,冷淡的目光自兰皇后面上划过,微露嘲讽。 这样庄重的场合,兰皇后会解禁,她一点都不奇怪。 换句话说,只要兰家不倒,兰太后不倒,她就是犯了天大的错,皇后之位也还是她的。 不过快了。 想到晚上的计划,她凤眸晶亮非常。 只要兰隐轩一死,兰家的破败是迟早的事。 她不急! 兰皇后刚刚坐定,就看到了一派从容淡然的林倾暖。 她眸光骤然碎出冷光,心中的恨瞬间涌了上来。 就是这个小贱人,害的她威势大减,被皇上冷落,被皇姑母责骂,还被关了这么久,身为皇后,却不管去哪儿,都得偷偷摸摸的。 如今她出来了,这个小贱人的死期也快到了。 楚皇也看了林倾暖一眼,不过却飞快的移开了目光,笑呵呵看向诺伊儿,一张俊脸上满是善意,“公主这几日待的还习惯吧?” 诺伊儿:...... 若不是他脸上的笑意,她几乎以为他是故意这么问了。 “回皇上,”诺伊儿正愁没机会倾诉这几日的委屈,既然楚皇问了,她立刻抓住机会,换上一幅委屈的表情,“我这几日在京——” “习惯就好,”楚皇脸上笑意愈深,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朕本说前两日就为给你设宴洗尘,只是想着你初来乍到,而且一路奔波,必然周身疲惫,所以便缓了几日,你不会介意吧?” 诺伊儿噎了一下,连忙摇头,“当然不会,只是——” “那就好,”楚皇仿佛松了口气,“接待的事,朕交给了太子,”他欣慰的望了眼云顼,毫不吝啬对他的偏爱,“太子是朕最疼爱的儿子,也是朕最为信任之人,他办事,朕非常放心。” 虽然他心里早就将云顼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楚皇的话音刚落,兰皇后和云瑜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倒是云璃,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面上依旧温润。 梅妃浅笑着看了云顼一眼,仿佛也颇为欣慰。 诺伊儿瞧着楚皇那张笑的伪善的脸,勉强扯了扯唇角,“太子殿下的确尽心尽力。” 都尽心到将她送进大牢里去了。 她又不是傻子,若是现在还不明白楚皇这是在同她打马虎眼,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怪不得云顼有恃无恐,楚皇还真是疼他的儿子。 她用力捏了捏拳头,忽而抬头笑道,“皇上也知道诺伊儿是来做什么的,如今江夏步步紧逼,大楚和南疆互为依仗,我父王的意思是,若是南疆和大楚能结得此亲,必然能保证两国关系百年不变,这对大楚和南疆都有好处。” 众人刚举起酒杯,还没来得及饮下,就听诺伊儿直接说出了此次的目的。 这就,开始了? 不少老臣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大楚素来讲究含蓄,这样的开场方式,也太直接了点。 云顼极浅的勾了下唇。 看来诺伊儿这几日是气坏了,也急坏了,甚至都不待宴席进行一会儿,就迫不及待的要寻死了。 楚皇脸色也是微僵,他看了眼外面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场的舞姬,淡淡向他们摆了摆手,声音不闻喜怒,“公主说的是。” 和亲什么的,随便找个人娶了就是,他大楚又不缺勋贵。 诺伊儿就等他这句话,所以他刚说完,她立刻笑着道,“所以皇上打算何时让我和太子殿下成亲?” 第383章 你是不是心慕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云顼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众人也是惊讶不已,不是说这亲事不成了吗? 不少人都忘了,其实这事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外面的谣传。 兰皇后和云瑜下意识对视一眼。 若诺伊儿坚持要嫁给云顼,那他们还有什么机会? 不过场中也不乏高兴之人,比如兰茵。 她是知道姑母有意让表哥娶这个诺伊儿的。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凭什么,凭什么兰家处处为表哥着想,可皇姑母和表哥却从不考虑让她做二皇子妃? 她哪里差了? 好不容易他们不惦记林倾暖和宁宛如了,可现在却又冒出个南疆公主。 所以只要诺伊儿嫁给云顼,那她就有机会成为二皇子妃了。 楚皇下意识看向云顼,云顼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显然是不打算说话。 他顿时又气的不行! 这臭小子的意思他何尝不明白,这是让他帮着挡回去了。 他还真是信任他,就不怕他直接拍板给他同意了? 云顼现在当然没工夫理会楚皇,在诺伊儿说完的瞬间,他就下意识望向了林倾暖,脸上紧张之色一闪而过。 暖儿若是生气了怎么办? 不过还好,自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暖儿神色正常,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可放心之余,他心里又隐隐升起一丝失望。 她就这么放心自己不会被抢走? 林倾暖当然放心,只是诺伊儿的话,还是让她心里微微不悦,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她对云顼,果然还不死心。 “咳——”楚皇轻咳出声,“朕也有意同南疆结亲,只是并非太子不可,”见云顼还没有接口的意思,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胡诌,“太子妃的人选,朕早就已经拟定了,不日就会赐婚。” 楚皇这几句话还是颇有分量的,以至于他话音刚落,大部分人的目光已经纷纷落在了林倾暖身上。 皇上所言的,怕就是林三小姐吧? 之前的猜测是一回事,现在听皇上亲口肯定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来林三小姐的太子妃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了。 不少人心里开始盘算,以后见着这林三小姐可要客气一点,若是能攀些交情就更好了。 当然,也有一些大臣在计划着,是时候让自己的女儿在太子殿下面前多露露脸了。 正妃娶了,侧妃不就快了? 身为太子,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女子? 这其中,最数林昭的心情最为复杂。 他是林倾暖的父亲,本应跟着尊享荣华,可偏偏林倾暖这个逆女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若是城儿就好了,再不济,是茹儿也不错,他心里连道可惜。 云顼在听到这句话,终于看了他一眼,隐含赞许。 楚皇顿时又憋屈的不行,他是老子,什么时候需要得到儿子的认可了? 真是—— 岂有此理! 诺伊儿闻言,面色却不变,依旧笑着问,“不知皇上为太子殿下选的太子妃是——” “这关你什么事?”宁宛如生怕皇上说出暖儿的名字,立刻呛道。 祖母还没同意,她得帮暖儿先兜着。 兰皇后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立刻不悦的呵斥,“公主和皇上说话,不得无礼。” 她说完,又含笑向楚皇道,“皇上,太子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有了太子妃人选,不如就快一些为他们赐婚吧!” 她当然知道皇上所言的就是林倾暖。 若是可以,她才不愿帮他们,最好他们两个能做生生世世的怨偶,不断的互相伤害,不断的互相折磨,最好互相残杀才好。 可为了能帮瑜儿娶到南疆公主,她不得不违心替他们说话。 云顼似乎颇为愉悦,少见的配合了她一句,“多谢皇后娘娘记挂。” 兰皇后心里恨得要死,却不得不维持着皇后的体面,勉强笑了笑,“本宫是你母后,太子不必见外。” 楚皇嗯了一声,见诺伊儿还在执拗的等着他的答案,他目光状似无意的自宁老太君面上扫过,不出意料的瞥见她有些不高兴,当下便含糊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其实他直接下旨也没什么,宁国府总不能抗旨。 可顼儿的意思是要等宁老太君同意,所以他只能配合他。 更何况宁国公是他的老师,总不能让旁人以为他是利用皇权逼迫老臣。 再者,凭宁老太君的脾气,恐怕他只要说出林倾暖的名字,她就敢当场反驳。 楚皇既然这般说了,诺伊儿也不好逼问,她看了云顼一眼,得意的笑了。 若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她知难而退,那他们就大错特错。 “既然太子妃已经有了人选,那诺伊儿不介意做太子殿下的侧妃,同太子妃一起侍候太子殿下。” 说完,她扬了扬眉,挑衅的望向了林倾暖。 不能做正妃,那她就屈尊降贵做侧妃,左右云顼是她看中的男人。 她就不信了,这样云顼还能拒绝她? 除非他不想要南疆的势力,以后不想做皇上了。 诺伊儿话音刚落,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这个南疆公主真的愿意做侧妃?” “她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愿意的,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想嫁给咱们太子殿下。” “不过给太子殿下做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如此一来,又是正妃又是侧妃的,那小皇孙是不是就快出生了。” 议论的多是一些中立的老臣,已经站了对的人,则纷纷三缄其口。 云瑜后槽牙咬的滋滋作响。 难不成做他的正妃,还比不上云顼的侧妃? 她就这么肯定云顼最后会做皇上? 楚皇见状,连忙清了清嗓子,下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略显无奈的看了眼云顼。 这个诺伊儿摆明了是不愿放弃。 其实照他看来,若是侧妃,娶回去也没什么,不喜欢不碰就是了,东宫又不缺她一个人的口粮。 “本宫不娶侧妃。”云顼冷淡开口,一句话便堵死了诺伊儿的路。 宁老太君听他当众保证,心里微微一震。 诺伊儿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笑了,“堂堂太子殿下不娶侧妃?”她眼中忽而浮起几分怒意,“太子殿下若要拒绝本公主,也要想个像样的理由,这样拙劣的借口谁信?” 不止诺伊儿,便是在场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虽然云顼已经不止一次说过。 在他们看来,太子殿下如今只是因为心慕林三小姐,才说出这话,等过几年,说不准只是过一段时间,将人娶回去得到了,他就不这么认为了。 男子三妻四妾,何其正常,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寥寥无几,全大楚也不过只宁国府一门。 直到几年后,几十年后,已经做了皇上的云顼愣是挡住了所有压力,后宫只有林倾暖一人之时,他们才猛然醒悟,太子殿下当年所言,是极其认真的。 云顼睨了眼诺伊儿,语气愈发淡漠,“信不信由你,”他薄唇忽而极浅的勾了下,“本宫在南疆便告诉过你,同你和亲的不会是本宫,难不成你脑子坏了,还敢提这样的要求?” 诺伊儿顿时失语。 云顼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可她当时觉得,只要她人到了大楚,就有办法逼迫他娶他。 “公主若是忘了,那本宫不介意用别的法子帮你想起来,只是到时候,公主可不要后悔。”云顼的声音清漠似无,到最后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咳——”楚皇觉得自己今日嗓子不大好,“既然太子和公主早有约定,那公主不妨在其他人里面挑选一个,我大楚王孙俊杰多得是,若是公主看上,朕自会做主为你们赐婚。” 他又警告的瞥了眼云顼,希望他不要再说出类似的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别国公主,还真不怕史官给他记上一笔。 诺伊儿瞧了云顼半响,见他半丝没有接纳她的意思,她只得忍下不甘,向楚皇道,“多谢皇上美意!” 她没想过嫁给别人。 即便楚皇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让她自己选人。 可除了云顼,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愚蠢无知,一样的平庸卑贱。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欣赏歌舞。”楚皇趁势岔开话题。 “慢着,”诺伊儿蓦的一笑,视线缓缓转向林倾暖,冷笑着开口,“林倾暖,本公主问你,你是不是心慕太子殿下?” 第384章 不如我们换个比法如何 大楚女人懦弱不堪,又顾忌颇多,她就不信林倾暖敢当众承认。 云顼不是喜欢她吗,那她就让他听听,这个女人亲口拒绝他。 云顼墨眸微眯,警告的盯着诺伊儿。 她想死了不成? 众人也是屏了呼吸,纷纷看向林倾暖。 诺伊儿这个问题也太难为人了,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即便心里喜欢,也不能当众承认啊! “她不用回答。”云顼脸色沉冷,果决的先开了口。 诺伊儿毫不退让,“为什么?难不成她不敢说?” “本宫心悦她就够了。”云顼极力说服自己忍下立刻将她宰了的冲动,耐着性子回答。 “怎么,她不喜欢你?”诺伊儿怎么会轻易放弃。 云顼的态度,正合她意。 越是这样,越是证明林倾暖的怯弱。 “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林倾暖顶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起身,淡然一笑,“我没什么不敢说的,”她目光微微移向云顼,撞入他温柔的视线里,一字一句,极其清晰的开口,“太子殿下龙风之姿,我的确心悦他。” 云顼先是一怔,随即眸中浮起轻轻浅浅的笑意。 虽然知道这样的场合并不合适,可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情是愉悦的。 他的小丫头当众承认了喜欢他。 众人也自方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望向林倾暖的目光各种意思都有。 “真是不要脸,竟然当众承认爱慕男子。”兰茵不服气的轻嗤。 虽然面上看不上林倾暖,可她骗不了自己,其实她心里是羡慕的,羡慕林倾暖有这样的勇气。 如果换做是她,她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她喜欢云瑜的事。 云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倾暖清冷的目光移向兰茵,嗓音清朗,“兰小姐此言差矣,我并不觉得心悦太子殿下是一件不可启齿的事,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这就够了,难不成兰小姐就没有喜欢的人?以后就不会嫁人?” “我——” “我倒是觉得,兰小姐如此说,是在嫉妒我。”林倾暖唇边浮起一抹浅笑,语气却依旧冷然。 兰茵被她说中了心思,立刻红着脸反驳,“我没有!” 林倾暖嗤笑开口,“我倒要拭目以待,兰小姐以后会不会嫁人了。” “你这是偷换概念,”兰茵被她气的愈发口不择言,“谁说我不嫁人了?” “那兰小姐以后嫁的不是你喜欢的人?换句话说,你不会嫁给你喜欢的人?”林倾暖步步紧逼。 “你胡说,我肯定会嫁给表哥的。”兰茵原本就因为云瑜的事气闷,如今被林倾暖这么一激,顿时失口说出了心里话。 刚说完,她就脸色涨红,不敢去看云瑜。 云瑜心里暗骂,这个傻子。 她喜欢他那么明显,他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兰家本就是他的母家,他也没必要再去用心拉拢,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 若是兰茵以后还愿意跟着他,那他就给她留个侧妃的位置就是,左右这个表妹也不丑,多一个女人而已。 林倾暖恍然,“原来兰小姐喜欢的是二殿下。” 兰茵憋了半响,见兰皇后和云瑜都迟迟不表态,顿时赌气开口,“是又怎么样!” “那兰小姐就没资格说我,”林倾暖眸含笑意,故意看向了云瑜,“只不知二殿下是否也对兰小姐一往情深?” 兰茵喜欢云瑜的事她前世就知道,而且她最终也嫁给了云瑜。 只是云瑜刚开始却是不愿娶兰茵的,后来因着兰家的逼迫,而她和表姐又嫁给了云顼和云瑾,前世的南疆公主也不曾来和亲,云瑜怕没了助力,不得已这才娶了兰茵。 如今瞧着云瑜对诺伊儿的态度,兰茵应该还是一厢情愿的。 云瑜神色一僵,刚要说话,兰皇后却先一步开了口,“瑜儿的事不着急,左右太子还未成亲。” 云瑜有了台阶下,连忙应道,“母后说的是,兄长为先。” 兰茵见兰皇后这般说,顿时委屈的咬了咬嘴唇。 姑母果然没这个意思。 今日爹爹和哥哥没来,他们就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林倾暖意味深长的望了眼兰茵,唇角极浅的勾起一抹嘲讽。 兰茵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暗暗瞪了眼林倾暖,不甘不愿的坐了回去。 “既然林三小姐也心慕太子殿下,那我们不妨比试一番如何?”诺伊儿一计不成,立刻又生一计。 左右今日是要让林倾暖出丑的。 “不知公主想要比什么?”林倾暖淡笑着问。 云顼有心要阻止,可瞧着林倾暖一幅笃定的模样,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他只得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他怎么会忘记,他的暖儿可不是好惹的。 既然她想比,那他就由着她。 林倾暖原本对这些比试没什么兴趣,只是一想到这个诺伊儿屡次惦记她的人,她顿时就起了好胜心。 让敌人低头的最好办法,就是打败她,让她一蹶不振。 诺伊儿眼珠转了转,故意道,“你们大楚的琴棋书画没什么新意,不如我们就比射箭怎么样?” 她精于骑射,而林倾暖不过是个羸弱小姐,她敢说,自己就是闭着眼睛也比她强。 不出她的意料,她的话刚说完,场中顿时又开始了议论。 不同于之前,这次众人直接表示了反对。 “南疆女子善骑射,会功夫,林三小姐怎么比得过?” “我觉得这个南疆公主在故意为难林三小姐。” “可不是,大楚女子虽然会骑马的不少,可射箭却不曾接触过。” “太过分了。”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既然同意要比,那人家自然要比自己擅长的了。” “自己不会,怎么还怪上别人了?” “所以这林三小姐也只是空有美貌而已,比起南疆公主,还是差了点。” “琴棋书画大楚女子都会,林三小姐也没什么出众的。” 楚皇听着众人的话,微微皱眉,“太子,你觉得呢?” 云顼温柔的看向了林倾暖,含笑开口,“暖儿既然想玩,那父皇就让她玩一玩吧!” 语气中竟是无法忽视的信任与轻松,还有无限的宠溺。 “咳——小丫——林三小姐,你觉得呢?” 林倾暖抬眸看向楚皇,“臣女接受公主的挑战。” “好,既然如此,那就以三局为限,林三小姐和诺伊儿公主一决胜负,胜者重重有赏。”楚皇朗声道,说完,便吩咐身边的李尚下去准备。 “还请各位爱卿移步!”楚皇说完,自己先起身,向外面而去。 兰皇后顿了顿,见梅妃也走了,连忙不甘示弱的跟了上去。 众人也立刻起身跟上。 他们也好奇这林三小姐凭什么能战胜南疆公主。 荟芳苑外! 李尚已经着人准备好了弓箭和射靶。 诺伊儿走过来,将弓拿起拉了拉,嗤笑开口,“你们大楚就是这样的弓箭么?” 她本是要嘲笑林倾暖,只是太过得意,连大楚也嘲笑起来。 在场之人包括楚皇,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当然不是,”林倾暖淡笑了一下,向李尚道,“麻烦李总管拿强弓来。” 李尚有些犹豫,“可强弓凭女子的力气不一定拉得开。” 闻言,诺伊儿脸上愈发轻蔑。 林倾暖神色轻松,“无妨,李总管尽管拿来便是,就用战场上常用的强弓。” 李尚见林倾暖坚持,只得道了声是,吩咐人下去拿了。 不多时,就有内侍捧着两把强弓过来了。 众人瞧着那弓就觉得非常有力,恐怕一般男子也未必拉得开。 想着林倾暖是女子,又不曾学过,有些人心里不免为她担心起来。 宁老太君和宁家几位夫人担忧愈甚。 暖儿会功夫是不假,可也未必拉得动这么强的弓,还要射的准。 即便是林文渊和宁峥,也有些担心。 当初宁国府被围攻的时候,他们都不在现场,并没有见过她射箭。 这里面,唯有云顼,望着林倾暖的目光是一如从前的信任。 他不知道她会射箭,但他就是觉得,暖儿不会输。 诺伊儿见这次的弓不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东西,终于满意了。 她刚要说话,却见林倾暖蓦的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公主,不如我们换个比法如何?” 第385章 比试 诺伊儿不悦扬眉,“怎么比?” 在她看来,林倾暖不过是因为怯了,不敢比了,所以才想要同她商量,找借口推脱。 她才不会如了她的意。 林倾暖扫了眼已经立起来的靶子,红唇微勾,“射这些不动的靶子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对射如何,每人射三箭,射中对方者胜。”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哪有这么比射箭的? 万一人有伤亡怎么办? “这样不好吧?” “三小姐胆子也太大了,她本身就不会射箭,如今还要提议这样比,那不是找死吗?” “到时候她若是受伤了可不要怪别人。” 不止其他人,连宁国府的人也有些不安。 林文渊更是直接道,“我上去替姐姐比。” 说完就要过去,宁峥连忙拉住他,“渊儿,不可造次,你替暖儿比算什么?” 若是可以,他也想将暖儿替下来,可如此一来,那个诺伊儿就更得意了,就算他们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更何况,暖儿既然有这样的决定,自然有自己的考虑。 虽然他的担心也不比渊儿少。 “可我们总不能看着姐姐受伤。”林文渊神色焦急。 宁国公捋了捋胡子,“暖儿不会受伤。” 乍听暖儿这样提议,他也惊了一下,生怕暖儿因此伤了,可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 虽然不知暖儿的射术有多厉害,可他知道暖儿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最近发生了多少事,可暖儿什么时候输过? 他们应该相信暖儿。 林文渊和宁峥见宁国公说的笃定,又想到林倾暖平日里素来谨慎,只得努力压下心底的担忧,不过四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场中,一旦她有危险,他们会立刻冲上去。 相比林文渊和宁峥,宁宛如和沈梓音她们倒是淡定了许多,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们对暖暖是无条件信任。 尤其沈梓音和于黛儿又被林倾暖救过,见识过她的功夫,在她们看来,暖暖就是无所不能的。 甚至于看见林宝珠正愣愣的看着林倾暖,于黛儿还颇为好心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放心吧六小姐,你三姐姐肯定没问题的。” 林宝珠正自发愣,猛不防被于黛儿一拍,顿时回神,羞涩的笑了笑,飞快的低下了头,同时敛了唇边的笑意。 “林三小姐,不如还是用常规的比法吧,万一有人伤了就不好了。”楚皇掩去眼底的震惊,朗笑着建议。 这个小丫头在做什么? 平日里不是很温和很识大体么,怎么忽然冒进起来了? 虽然这个诺伊儿没什么用了,可也不能直接就这么死了,她怎么关键时候就犯糊涂了呢? “不用换,就这样比,我同意她的办法。”诺伊儿愣了半响终于回神,连忙开口。 她也没想到林倾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在她看来,她这就是在找死。 不过既然她提了,她当然高兴了,本就想除了林倾暖,这可是个好机会。 就算自己杀了她,旁人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嗯哼,想要用这种办法浑水摸鱼,想得美! 她压根就没想到林倾暖可能是会射术的,只以为她是想趁着混乱掩饰自己不会射箭的事实。 兰皇后也笑着赞同,“三小姐胆识过人,陛下不如就准了她的建议吧!” 好不容易有除去林倾暖的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儿臣也赞同林三小姐的意思。”云瑜连忙补充。 这样的场合,云璃其实是想要保持低调的,可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所以他也温笑着开口,“母后和二皇兄说得对,儿臣也觉得这样比很有新意。” 楚皇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话,转而问云顼,“太子,你觉得呢?” 他的人,还是让他来决定吧,免得到时候如果发生什么事,他又要怪他了。 他刚问完,兰皇后三人的神色顿时一暗。 云顼温柔的目光望向林倾暖,见她绝美的小脸上沉静从容,仿佛对此并不大在意。 可他却知道,她是故意这么提议的。 她的眼神里,有浓烈的战意。 似乎感觉到他关切的目光,林倾暖蓦的偏头望过来,幽亮的凤眸微眨,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让他心里的担忧忽然就烟消云散。 也罢,她想比,他由着她就是。 “可以!”他薄唇微吐,算是同意了她的意见。 说完,他又向暗处招了招手。 青玄立刻闪身出现,压低声音,“殿下!” “暗中护着她。” 青玄应了声是,又飞快的消失了。 楚皇假装没看到云顼的举动,朗声道,“准了,”末了他又颇有深意的看向二人,严肃提醒,“点到为止即可,不得伤了对方性命。” 受伤什么的已经无法避免了,只不要让人死了就行。 诺伊儿阴阴一笑,“当然。” 她当然会要了林倾暖的命。 刀剑无眼,到时候可怪不了她。 林倾暖温笑,“皇上放心,臣女是不会杀了公主的。” 听了她的保证,楚皇忐忑的心微松,如此就好。 诺伊儿闻言大怒,率先拿起一把弓箭就走向场中。 林倾暖也姿态娴雅的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在场中站定,诺伊儿冷冷一笑,立刻迫不及待的拿起弓,对着林倾暖就是一箭射了过去。 她有心要折辱她,所以这一箭取的并非是林倾暖的要害之处。 箭刚离弦,众人的心就不由提了起来,有的是担心,有的则是幸灾乐祸。 不得不说,诺伊儿的箭术不错,单是这普通的一箭,动作就甚为标准。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林倾暖竟然不动。 她的脚仿佛定在原处,对将要靠近的危险仿佛浑然不知。 不少人心里浮起惋惜,这么美的一个女子,就要伤在对方的箭下了。 宁老太君和宁家几位夫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满脑子都是暖儿受伤的画面。 林文渊和宁峥此刻反倒放了心。 这一箭射的并不高明,凭她的功夫,躲过去不是问题。 果然,在箭马上要靠近的时候,林倾暖只是微微偏了下身子,就轻易的躲过了利箭。 利箭射了个空,直接插入后面的靶子上,箭身轻颤。 众人惊呆了! 诺伊儿也呆了。 她没想到,林倾暖竟然能躲过去。 林倾暖会功夫。 这是她最新的认知。 她眸色暗了暗,收起心中的轻视,嘴角斜斜一勾,再一次拿起强弓,又一支箭脱弓飞出,这次直取林倾暖咽喉。 围观的众人见状,顿时懵了。 诺伊儿这是打算杀了林三小姐? 云顼眸色暗沉,极冷的瞧了眼诺伊儿。 这次的箭比上次的更快,力道更强,连林文渊和宁峥也不由掌心出汗。 箭须臾而至,林倾暖极浅的笑了下,身子蓦的后仰,纤细的腰身仿佛柔软的绸缎,直接向后叠了下去。 利箭在林倾暖身体上方呼啸而过,再一次射了个空。 诺伊儿脸上狠毒划过,动作利落的射出了第三支箭,也是最后一支。 这一次,她暗中将内力注入箭中,林倾暖即使动作再快,也插翅难飞。 林倾暖刚直起身子,就听见破空之声响起,她立刻明白,诺伊儿的第三支箭已经射了出来。 “啊——”一些胆小的小姐不由惊呼出声。 这出其不意的一支箭,林倾暖怎么躲的过去? 而且她也没时间躲了。 这下不止关心林倾暖的人,便是其他人,也吓得脸色发白。 林文渊和宁峥更是忍不住挪动了脚步。 云顼脸色冷然,不自觉紧了紧指间的石子。 这支箭含了内力,他现在内力尽失,不一定能完全将箭打下来。 但让它偏离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暗中还有青玄护着。 可饶是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涉及到暖儿,他无法不紧张。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如此纵容着暖儿胡闹,万一伤了她怎么办?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林倾暖躲不过这一箭,包括脸色铁青的楚皇。 是他大意了,太过信任这个小丫头了。 诺伊儿脸上终于露出得逞的笑意。 林倾暖,看你还怎么躲。 林倾暖没有躲,她压根就不准备躲。 她绣鞋飞快的向后移了几步,然后抽箭、搭弓、拉满、脱手,动作竟不是一般的轻松与娴熟。 一些上过或熟悉战场的人,比如于老将军,比如其他年轻的武将,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一刻,她仿佛久战沙场的将军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冽的气势,出手更是果决狠辣,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那是属于在战争中磨练出来的独有的坚毅果敢、勇武铁血。 而一些不懂战场,不懂军事的公子和小姐们,脸上的神情更为震惊。 他们注意到,林倾暖同时射出了两支箭。 两支箭同时向诺伊儿飞了过去,其中一支竟然同诺伊儿射过来的箭对撞在了一起,强大的力道使它直接将诺伊儿那支箭从中间穿裂开来,继续向诺伊儿袭了过去。 神箭手! 众人心中慨叹。 诺伊儿瞧着渐渐逼近的两支箭,呆了! 她没想到林倾暖竟真的会射箭,射术还这么高超。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同林倾暖相比,她就是一个小丑。 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可现在由不得她多想,两支箭须臾而至。 诺伊儿回过神,连忙挪动身子避开一支箭,可另外一支,也就是破了她第三支箭的那支,她已无法再躲开。 也因为破她的第三支箭,这两支箭虽然同时射出,到达的时间却不一样。 她躲过了先到的那一支,却躲不过后面这支,而这支箭,取的同样是她的喉咙。 众人吓傻了,个个屏住了呼吸。 诺伊儿也傻了。 她知道,她躲不过去了。 所以,她马上要死了。 可是她好不甘心,她还这样年轻。 就在众人皆以为诺伊儿必死无疑的时候,那支箭忽然被什么东西凌空击中,失了准头,飞快的落向了旁边。 第386章 你输了 那是林倾暖射出的第三支箭。 她的第三支箭,打落了前面的箭。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前两支箭上,竟不知她何时已经射出了第三支箭。 少部分人,一些关心林倾暖的人,比如云顼,比如林文渊和宁峥,再比如宁宛如沈梓音几人,以及柳安和,都注意到,在射出前两支箭之后,她马上就射出了第三支箭。 而且第三支箭同前两支箭射出的角度不同,所以它能灵巧的击中那支要伤到诺伊儿的箭。 在射中前面的那支箭后,因为惯性作用,它并没有立即落地,反而擦着诺伊儿的肩膀贴身而过,射入了后面的靶子上,正中红心。 众人已经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林三小姐,简直是太让人震惊了。 许久,一个年轻的武官恍惚开口,“林三小姐是不是上过战场?”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场中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他的话。 他们蓦的就想起了上次在女儿节上,林倾暖似乎弹奏了一首大气磅礴的将军令,那一刻,他们几乎觉得,林倾暖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而这一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毕竟琴可以练,可箭术,以及那通身的气势,却是骗不了人的。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嗤之以鼻的,虽然他们也很震惊林倾暖的箭术。 可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会上过战场,恐怕还不到战场上,就吓得晕过去了。 他们此刻不知道的是,不久以后,林倾暖就向他们证明了这一点。 证明了,女子也是可以上战场的,而且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那种。 诺伊儿跌坐在地,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她呆呆愣愣的看着肩膀处的衣衫微微破损,露出了里面的内衫。 这一刻,她几乎狼狈到了极点。 脚步响起,她猝然抬头,就看到林倾暖已经走到她面前。 她将弓收起来,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红唇轻吐,“你输了。” 简单的三个字,彻底击溃了她的骄傲。 她忽然很想哭。 人最难过的时候,是自以为擅长的东西,却被别人轻松的击破。 她一直认为自己比林倾暖强,比大楚所有的女子都强,可现在,林倾暖用事实告诉她,她什么都不如她。 林倾暖微微俯身,眸中冷意浮现,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口,“云顼是我的,你若再敢惦记他,我向你保证,下一次,这支箭就不会只是射破你的衣服这么简单了。”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些许,别人虽然能瞧见她在说话,却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诺伊儿的身子下意识一颤,她知道,林倾暖说的是实话。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此刻的感受,那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刚才,死亡离她太近了,近到她甚至都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呆呆抬头,望着林倾暖似笑非笑的面容,忽然发现,直到此刻,她才真正认识了林倾暖,认识了这个被她轻视嘲讽过的大楚女子。 她忽而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怪不得,怪不得云顼会喜欢她。 满意的瞧着诺伊儿往日不可一世的神情溃不成军,林倾暖勾唇一笑,向她伸出了手。 就算不杀她,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折服。 对这个情敌,她忍的够久了。 诺伊儿怔怔的看着她向她伸出的手,好半响,这才犹豫着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林倾暖微微用力,将她拉了起来,然后抬步向场外走去。 众人见她每一步都走的从容淡定,仿佛刚才那个有凌厉射术的女子不是她。 但这一刻,没有人再敢轻视她,包括那些之前嫉妒她的女子,都暗暗敛了心思,不敢在她面前有丝毫的显露。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林倾暖走出射场,向楚皇福身行礼,“皇上,臣女比完了。” 跟在她后面的诺伊儿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听了林倾暖的话,头愈发低的厉害了。 楚皇心情大好,忍不住赞赏,“好,林三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射术高超,比男儿不遑多让,”顿了一瞬,见她始终不卑不亢,完全没有骄纵之态,他愈发满意,声音也慈祥了许多,“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朕都可以满足你。” 他这话说的真诚,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他自会为她达成。 左右这丫头都快成他儿媳妇了,自家人,他也不亏。 这个儿媳妇,果然是个有本事的,配得上他的顼儿。 楚皇的话,成功的又一次让众人惊了。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林三小姐真是好运气。 林昭脸上写满了期待,恨不得立刻上前替林倾暖答话。 荣华富贵,要什么都好啊! 他敢保证,就皇上现在的心情,林倾暖就是要黄金万两,也不成问题。 林府现在缺的就是金银,希望林倾暖那个蠢货能想到府里难处,替他分分忧。 相比林昭的激动,宁国府的人是出奇的淡定。 奖赏什么的,他们不看重,也不在乎,暖儿没有受伤,这才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而旁观的人,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林倾暖身上,各怀心思。 林倾暖感激一笑,“多谢皇上,但臣女并不要什么赏赐。” 皇上能赏的她不缺,也不在意,比如金银珠玉,比如名利富贵。 皇上不能赏的,她求也没用,比如兰府的覆灭,比如云璃的性命。 “哦?”楚皇讶异的看着她,“为何?” 不止楚皇,大部分人都不理解林倾暖的选择。 这可不是假意推脱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千载难逢。 林昭的脸色几乎可以用黑沉来形容了。 真是个孽女,不会要别的,要些金银不会吗? 这个还用他来教? 或者给林府要些恩赐不也是好的? 林倾暖忽而抬眸看了眼云顼,温和笑道,“因为臣女同公主比试是有目的的,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不用再要什么赏赐了。” 她这个举动有些突然,绝大部分人都有些茫然。 目的? 什么目的? 当然,一些人也渐渐明白过来,敢情是因为那个南疆公主总是惦记着太子殿下,林三小姐有些不高兴了,这才出手教训了她。 这样大胆的女子,果然不愧是林三小姐。 而一些对云顼芳心暗动的女子,则不自觉息了不该有的心思。 诺伊儿越发觉得难堪,若不是有所顾忌,她真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云顼自始至终都宠溺的看着林倾暖,如今听她这般说,眸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笑意。 其实刚才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暖儿马上就会嫁给他了,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她下一刻就会离开他一般。 他不知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还是因为暖儿的表现让他有了一种危机感。 他的暖儿太过优秀,太过让人震惊。 而他到现在,却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他想拥有她,从内而外的拥有,包括她的心,她的身,还有她的秘密,他要她全部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可有时候他却总觉得在他面前的暖儿,只是一小部分,换句话说,只是暖儿愿意展现给他看的那部分。 她一直在瞒着他,而且仿佛压根就没打算告诉他。 他承认,他恐慌了。 楚皇也没想到林倾暖会如此回答,不过她不要奖赏,那他也不好勉强,于是扬声笑道,“好,那这个奖赏就先欠着,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再找朕讨来。” 这次林倾暖没有拒绝,她从善如流的含笑开口,“臣女多谢皇上。” 见证了林倾暖和诺伊儿的比试,接下来的宴席就有些无趣,而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比如云瑜,也没敢当场提求娶诺伊儿一事。 宴席结束后,林倾暖出了沁园,同宁国府的人以及沈梓音等人告了别,刚要上林府的马车,青玄忽然过来禀道,“三小姐,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林倾暖上马车的动作一顿,微微抬眸,就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尊贵马车,正停在那里。 第387章 可我更想尝一尝 林倾暖眸中浮起几分笑意。 她又看了眼一本正经等她答复的青玄,眉头微挑,“他没走?” 她以为他已经回东宫了。 青玄回道,“殿下和皇上出来后,就一直在这里等您。” 一边的林宝珠见状,善解人意的开口,“三姐姐,那珠儿先回去了。” 林倾暖微微点头,见她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向黑色的马车走去。 周围还未驶离的各府公子和小姐,听见青玄的话,立刻将视线投了过来,眼中隐含深意。 “林三小姐。”一道声音蓦的自林倾暖身后响起。 林倾暖顿步,转身看去,见是柳蓁蓁和柳安和,两人正自沁园出来。 她浅笑开口,“蓁蓁,柳公子。” 柳蓁蓁走过来,歉然道,“暖暖,刚才因着等安和,就没同你们一道出来。” “无碍,”林倾暖弯唇,“时辰不早了,你们快上车吧!” 柳安和抬眼环视一周,关切问,“林府的马车呢?” “我让车夫先回去了,”林倾暖刚解释了半句,柳安和便飞快的接口,“那你同我们一起坐柳府的马车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倾暖下意识拒绝,“我——” “她坐本宫的车回去。”熟悉的嗓音蓦的插了进来,低沉冷冽,隐隐透着几分戒备。 林倾暖刚要回头,忽然感觉脚底一空,然后整个人就被凌空抱了起来。 看清上方那张清隽如仙、棱角分明,却又泛着冷意的脸,林倾暖顿时咽下将要出口的惊呼,顺势抓住了他的衣服。 她其实是想勾他脖子来着,但众目睽睽之下,她难得的胆怯了。 柳安和见云顼毫不顾忌就将林倾暖给抱起来了,不由微微皱眉,“太子殿下此举不妥吧,即便你喜欢她,也不能如此不顾体统,不顾她的清誉。” 他不过是同她说了两句话而已,太子殿下至于反应这么大? 云顼神色冷淡,“这是本宫和她的事,就不劳柳大人费心了。” 林倾暖听着云顼微酸的话,心里顿时一阵无奈。 人家柳安和只是顺便打个招呼而已,他又多想了。 不过她还是乖觉的没有出言解释。 毕竟云顼也没直接问出来,她若是解释了,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谁让她重生前好死不死的非要招惹这个柳安和,让云顼放在了心上。 而至于清誉什么的,她和云顼的关系都公之于众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了。 柳安和见林倾暖虽然脸色微红,却并无抗拒之意,反而温顺的任由云顼抱着,一点不像刚才射场上的她,他的心里忽然有些发赌。 “暖暖,那我们先走了!”柳蓁蓁瞧着情况不对,先一步打破了僵局。 林倾暖点头,“好!” 她被云顼抱在怀中,这样同柳蓁蓁说话,实在是尴尬的很,现在只求他们能快些离开。 柳蓁蓁向云顼福了福身,然后拉着柳安和离开了。 上了柳府马车,柳蓁蓁见柳安和还在发愣,声音冷淡的提醒,“不用想了,想也不是你的。” 柳安和倏然回神,连忙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柳蓁蓁瞥了他一眼,终是不忍心戳穿他。 他看暖暖的眼神骗不了她,又怎么可能骗的了太子殿下那双火眼金睛。 “我只是——只是有些不甘心。”柳安和忽而低下了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悔恨。 明明,明明林三小姐最先喜欢上的人是他。 可那时的他哪里想得到,她竟是如此让人惊艳的一个女子。 若是知道这才是真实的她,他又怎么会拒绝? 柳蓁蓁瞧出了他心底的挣扎,沉默一瞬,忽而开口,“你多想了,她从未喜欢过你。” 她之前喜欢的人是云璃,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才装作追着她这个傻弟弟。 亏他还当了真。 不止他,甚至连她,有一段时间都因为安和的拒绝而觉得愧对暖暖。 结果怎样,这一切都是假的。 若不是云璃告诉了她这一切,她和安和还一直蒙在鼓里。 唐乔的事她也许还有些怀疑,可这件事,却是实打实的真。 柳安和脸色倏地白了。 怎么可能? 云顼先将林倾暖放上了马车,然后长腿一抬,跟着进了车厢。 “青玄,赶车。” 青玄瞧着还在原地站着的孤零零的菱歌,再次对自家主子的决定表示无语,伸手一把将她拎了上来,赶着马车离开了沁园。 菱歌自晕晕乎乎中反应过来,这才发现同青玄紧挨着坐在马车外面,她顿时红了脸,小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车厢内。 林倾暖托腮笑眯眯看着云顼,开口揶揄,“我的太子殿下,请问您宣臣女过来有何事要吩咐?” 想想刚才青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再瞧着云顼现在小傲娇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云顼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腿上,大掌贴向她的纤腰,挑眉问,“他是这样和你说的?” 林倾暖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不是,”说着噗嗤一笑,“难得太子殿下这么正式的宣唤臣女,臣女怎敢不听话。” 云顼沉默一瞬,蓦的冷声开口,“青玄——” “太子殿下,属下也是为您着想才那么说的。”青玄在刚才三小姐提起的时候就身子紧绷,如今一听太子殿下声音不对,立刻试图辩解。 菱歌瞧着他脸上写满了求生欲,惊讶问,“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青玄神色微苦,“你不知道。” 真是太难了。 他只是想着当时那么多人在,他可不能让太子殿下失了面子。 再说了,殿下也没说必须照着原话说啊! 云顼抬眸瞧了眼车帘,大度的没同他计较,伸手捏了捏林倾暖柔软的脸颊,忽而俯身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悦耳,“我的原话是,我想你了,让你过来看看我。” 这一日他都没同她好好说话,当然不舍得就这么放她回去。 自从同父皇提了要求娶她的事,他愈发想时时欺负她了。 林倾暖愣了半响,忍不住噗嗤笑了。 她算是理解青玄为什么要擅自改话了。 这般难为情的话,青玄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偏偏这位太子殿下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的太子威严呢? 他的清冷傲娇呢? “我们晚上就又要见面了,你还非要亲自送我回林府。”林倾暖拿他没法子,失笑的搂住他的手臂,心里却一片柔软。 今夜子正一刻,城东十里处,是云顼为冷香堡和幽冥谷准备的大礼,她当然也要去。 “谁说我要送你回府了?”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云顼心神一阵荡漾,大手顺势抚上她的脊背,嗓音干哑,“我们回东宫。” 除却晚上的事,他还想同她多待一会儿。 “不行,”林倾暖闻言立刻坐直身体,“我得回林府。” 见他神色微黑,她连忙解释,“阿顼,林府最近不太平,我要回去看看。” 昨夜在林倾城院子里碰到的那个紫衣女子,她总觉得对方不是偶然出现在明兰苑的。 很有可能,她是同林倾城认识的。 而林倾城身上,本身就透着一种诡异。 “林府怎么了?”云顼一听,立刻敛了旖旎心思。 那暖儿岂不是有危险? 林倾暖瞧出了他的担心,连忙宽慰,“放心吧,我很安全。” 顿了一瞬,她向他解释了林文沐失踪的事,以及她在明兰苑遇到的紫衣女子。 那个女子不好对付,可她也不弱。 昨夜就是很好的证明。 “你是说,你遇到的那个紫衣女子就是肖亦泽口中劫走梅从安的人?”云顼神色渐渐凝重。 他之前并未查过林府,而那个林倾城,他更没兴趣查。 原以为只是心思恶毒了些,做事恶心了些,却不想还真的有问题。 林倾暖点头,“八九不离十,她的外形还有武功招式,以及用的软绸,都同肖堂主说的完全一样。” 云顼沉默了一会儿,知道留不住她了。 “青玄,去林府。” “我再给你派些人过去。”他有些担忧。 不管如何,暖儿不能有危险。 林倾暖连忙摇头,“不用了,我现在怕打草惊蛇,林府若是增加了暗卫,恐怕对方会发现。” 对方既然不是普通人,自然会发现御卫的存在。 “况且,有青墨青禹和古月古星,你以为她能动得了我?” 她现在功夫精进了不少,师父这些时日可没白教。 云顼见她坚持,只得无奈的屈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再次不放心叮嘱,“注意安全。” 林倾暖笑着拉下他的手,顺势环上了他的腰身,嗓音娇软,“知道啦!” 温香软玉! 云顼心底那丝刚刚压下的冲动瞬间又冒了出来,目光渐渐灼热。 “涂唇脂了?” 他早就发现了她今日的装扮比往日用心了许多,似乎还上了妆。 美的让他无法自持。 “嗯,”林倾暖扬唇娇笑,柔夷捧上他的俊脸,向他妩媚的眨了眨眼,“我今日好不好看?” 云顼光滑的喉结忽然上下滚动了一下。 林倾暖却没注意,见他不语,她愈发笑的眉眼弯弯,仿佛一个向大人讨要奖赏的孩子,“我今日可是特意装扮了的。” 重生以来,她很少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可一想到那个诺伊儿惦记着云顼,她就忍不住这么做了。 “好看,”云顼难得呆了一瞬才回答,只是下一刻,他蓦的俯身,毫不犹豫吻向那殷红的小嘴,含糊开口,“可我更想尝一尝。” “唔——”林倾暖将要出口的话顿时化作一声软软的嘤咛,软倒在他怀里...... 第388章 属下先回来跟着您吧 清芷苑! 林倾暖握着茶盏沉吟半响,抬眸看向青禹,“你确定那个紫衣女子后来从林倾城的屋子出去了?” 青禹禀道,“是,属下看的真切。” 小姐说明兰苑有高手,所以为了避免被发现,他没有靠的太近,但还是发现了小姐说的那个人。 那人功夫的确不俗,从她的轻功就能瞧得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们是认识的,”林倾暖弯了弯唇角,又问,“从明兰苑出来以后,她去了哪里?” “她直接出了林府,属下跟了一段距离,发现她进了一处隐蔽的院子。” 林倾暖挑眉,“哦?可去看了那院子?” 青禹回道,“看了,没有疑点。”默了一瞬,他有些怀疑,“属下可能是被发现了。” 他跟的小心,可那院子也的确没什么问题。 林倾暖微微点头,“你辛苦了,下去记得药浴。” 她倒不认为是青禹的踪迹泄露,毕竟以他的功夫,还不至于被发现,那个紫衣女子还没强到那种地步。 那么就是对方太过狡猾。 那个院子,也许只是一个幌子。 闻言,青禹俊脸可疑的红了下,“属下记得,多谢小姐关心。” “不必客气,”林倾暖浅笑,“再药浴三日,你的内伤就大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回东宫复命了!” 青禹神色激动,立刻单膝跪地,“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他的内伤终于好了,终于不用再拖累太子殿下为他疗伤了。 云王府某处! 女子媚眼慵懒的扫向下面站着的人,声音柔媚,“你说你昨日和林卿暖在明兰苑交手了?你的行踪没被发现吧?” 紫衣女子神色恭敬,“回圣女殿下,属下特意在林倾城屋里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而且还在外面绕了几圈,没发现有人跟着。” 圣女妖艳的红唇缓缓轻勾,“不要大意,林倾暖狡诈的很。” “是,属下会小心。” “这几日你不要去找那个林倾城了,这个棋子,八成是废了,”圣女坐直身子,姿态优雅的瞧了瞧自己的一双柔夷,语气轻叹,“本座这双手可是好久不曾沾染鲜血了,她想玩,本座就好好陪她玩玩。” 紫衣女子知道圣女殿下口中的她,指的是林倾暖。 “圣女殿下,”她小心翼翼开口,“要不要属下直接做了她?” “你有这本事?”圣女支起手臂,两指微屈抵住下巴,因着这个动作,她臂间薄纱滑下,露出一截雪玉皓腕,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那双勾人的媚眼微露轻视,“她现在可不好对付。” 紫衣女子神色微僵,忽然就想到昨日晚上,她被林倾暖打落面纱的场景。 她的确没有能直接杀了林倾暖的本事,只是—— “属下可以用别的法子。”她倏地抬头,露出一张清秀娇憨的面容来。 圣女慵懒的抬了抬眼皮,“不用了,你杀不了她,别忘了,她不仅会功夫,还有一手傲人的医术。” 这样的对手,才让人有兴致。 一次弄死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紫衣女子闻言,只得恭声答道,“是!” “听说唐令要进京了?”圣女含笑开口,问的却是下首坐着的云瑾。 云瑾温笑着点头,“是,我们的人探查到,唐家庄这些日子动静比较大,应该是和云顼联手了。” “正好,”圣女轻笑,笑声清脆悦耳,仿佛瞬间褪去了周身妩媚,变作了不谙世事的少女,“梅从安这条狗也歇的够久了,到时候就将他放出来,去会会唐令,还有那个唐乔,到时候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吧。” 云瑾痴迷的望着她,笑的温柔,“好!” 圣女瞧着他温润恭顺的模样,满意的笑了笑,“今晚你有把握杀了云顼?” 紫衣女子闻言,垂下的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异样。 云瑾微微冷笑,“他逃不了。” 这次,他动用了冷香堡全部的人,赌云顼的性命。 圣女轻抬媚眼瞧了他一瞬,忽而开口,“紫檀圣使,你给水月仙子传信,让水月宫配合冷香堡今晚的行动。” 紫衣女子立刻单膝跪地,“是!” 云瑾眉头轻皱,“凌缈,你不相信我?”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圣女轻笑出声,媚眼盈盈的瞧了他一眼。 她语气轻柔,仿佛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拂在人心上,“我是怕云顼将你给杀了。” 说完,她倏然收起脸上的笑意,声音变得阴沉,“还有,我再说一次,不要唤我的名字,现在的你,还不配。” 云瑾瞬间苍白了脸。 “紫檀圣使,”圣女缓缓起身,拢了拢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衫,悠然开口,“替本座好好侍候瑾郎!” 说完,她施施然离开了屋子,再没看云瑾一眼。 紫檀身子不自觉颤了颤,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另一张仙姿玉容的俊颜。 云瑾沉默一瞬,起身向紫檀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来,就要扯她的衣衫。 紫檀抖得越发厉害,她颤着声音开口,“安世子,我——我来葵水了。” “你这是在拒绝我?”云瑾嘲讽的笑了,“我也不想碰你,但你敢拒绝她的命令?” “况且,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听到云瑾的话,紫檀僵了一瞬,终是认命的闭上眼睛,任由身上的衣衫被剥落...... —————— 林倾暖用过晚膳,见时辰尚早,就先扯了本书随意翻看。 “古星,二房那边今日有什么动静?”她倚在软塌上,语气轻松。 古星耸耸肩,“就是女人打架而已,没什么意思。” 林倾暖一听就知道没有重要消息,于是也不再多问,专心看起书来。 “小姐,青墨大人回来了!”菱歌进来禀道。 “哦?”林倾暖立刻坐起身来,“让他进来。” 不多时,青墨走了进来,先是飞快的看了眼林倾暖,然后才温声禀道,“小姐!” 林倾暖轻点头,“林文溪怎么样了?” “一切尽在掌握中,甜头吃够了,接下来就该开始我们的计划了,”青墨神色笃定,“这么容易就能赚银子,他这几日得意的很,不用属下挑唆,他也会继续赌下去。” 林倾暖唇边扬起一抹轻笑,“赌这个东西一旦沾上,可没那么容易戒掉。” 青墨也笑,“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只可惜这些人不懂。” “嗯,”林倾暖抬眸瞧着他,“青墨,他若是输完了,你就使劲借给他,他要多少给多少。” 说完,她又吩咐菱歌,“去给青墨拿银票。” 母亲留下的各处店铺现在生意都不错,她不缺银子。 忽然想到江子书去了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消息,看来有机会还要问问云顼。 她之前可是将全部的积蓄都投入了进去。 菱歌答应了声,然后去取了一匣银票,递给青墨。 青墨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顿时惊讶的看向林倾暖。 小姐这么有钱? 难得见到青墨这样的表情,林倾暖勾了勾唇,“你放心用就是,这些银子最后还会回来的。” 虽然回到的是户部,但也是一样的。 她的就是云顼的。 更何况她听说荆江一带遭了灾,朝廷正要拨银赈灾,她这银子也算用在灾民身上了。 “小姐打算借给他多少?”青墨合上匣子问。 总不能他要多少借多少吧? 林倾暖慢吞吞起身,好一会儿,才悠闲的环视了下屋子,“就按林府这院子的价格借给他。” 林府这座宅院位置极佳,当年林昭可是费了不少心力,花了不少银子才弄到手。 只有让林昭感觉到肉疼了,她才能将这林府搅得天翻地覆。 她眸中星光浮现,青墨不自觉又多看了她一眼,方垂眸回道,“是,属下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嗯,你去吧,等办完这件事,我放你几日假。”林倾暖心情好,大方开口。 青墨默了一瞬,忽而抬头,“小姐,这两日属下先回来跟着您吧!” 他知道今日太子殿下有计划,小姐也会去,而明晚,殿下会安排人为她解蛊。 他不放心,想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许是怕林倾暖拒绝,他立刻又补充,“小姐放心,林文溪的事属下一定会办好。” 那个蠢货现在恐怕还在全胜楼头牌的床上待着。 林倾暖原本没有让青墨跟着的意思,不过一想到云顼现在内力全无,多去一个人总是好的,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所以她不过略一思索,就同意了青墨的请求,“好!” 青墨心里一松,脸上浮起几分笑意。 戌正三刻! 云顼刚进屋子,就见林倾暖已经换好了衣衫,娇小纤细的身段包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愈发显得玲珑有致。 他忍不住走过去将她圈在怀里抱了抱,然后才柔声道,“走吧!” 第389章 江子书也是玲珑阁堂主 林倾暖见云顼竟着了平日里常穿着的月白云纹锦袍,顿时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没换衣服?” 她还以为他会以叶玉的身份出现,毕竟今日玲珑阁会参与。 再不济,也该换上身玄衣才是。 如此明显的装扮,他这不是给对方当靶子吗? 想到此,她立刻就要去解他的腰带,“不行,你得换身衣服再走。” 云顼抓住她的手,嗓音磁性低醇,“暖儿,现在脱我衣服,不大合适吧?” 他俯身在她耳边,含笑揶揄,“你若想,不如等办完事回来再脱?” 满意的看到她耳垂刷的一下红了,他眸色瞬间加深,张嘴含住她纤小的耳垂。 菱歌和洛舞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古月尴尬的别开了脸,唯有古星,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云顼的举动,心里早就激动的和什么似的。 原来开窍的太子殿下是这样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林倾暖羞红了脸,连忙推开他,娇嗔道,“我和你说正事呢,”她羞涩的扫了眼屋子里站着的丫鬟,低声埋怨,“这么多人看着,你正经些。” “她们早晚得习惯。”云顼低低一笑,不过却放开了她,不再逗她。 林倾暖却执着的揪着他的腰带,神色认真,“阿顼,你如今内力尽失,不要任性好不好?” 她又担忧又紧张,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诱哄,让人听着心都软了。 “你可以换上叶玉的装扮,他们不知你就是叶玉,自然不会轻易对你动手。” 云顼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放心吧,我没事,叶玉有别人扮着。” 玲珑阁主的身份还不宜暴露。 云瑾想杀他,只有确定他真的去了,他才会有接下来的行动。 所以他索性就正大光明的出现。 想要他的命,就看云瑾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林倾暖何尝不知道他的打算,他这是以身做饵,让云瑾自己跳入陷阱。 可他哪里知道,在她眼里,一百个冷香堡和幽冥谷加起来,都不如他重要。 瞧着她凤眸中隐隐酝酿着愠意,云顼连忙自她微嘟的唇上落下一吻,声音轻柔的哄她,“暖儿,我没那么弱,不过是失了内力而已,况且,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有你在,还会让我受伤?” 若是可以说服她,他不介意向她示一次弱。 想想让他的暖儿保护一次,似乎也不错。 古月和古星抽了抽嘴角,没脸再看下去。 若不是他长着和太子殿下一样的脸,她们都要怀疑他不是她们的主子了。 凭他的功夫,就是没了内力,恐怕小姐都不一定打的过他。 林倾暖思虑半响,终是勉强点了点头,末了还不放心的安顿,“待会儿你哪儿也别去,就跟在我身边。” 有她保护,绝不会让人伤了他的。 云顼从善如流,“好!” 不多时,几人就到了城外约定好的地方。 月色萧条,周围朦胧如墨。 浓密的枝叶舒张开来,在夜色的掩映下,仿佛姿势各异的鬼魅,让人心底生寒。 众人皆是习武之人,夜间视物不是难事。 林倾暖被云顼从马上抱下来,然后就见两个人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云顼牵着林倾暖的手,走上前去,淡声问,“都布置好了?” 林倾暖瞧着那二人,一个是肖亦泽,还有一个身形同云顼差不多,身着玄衣锦袍,戴着银质面具,赫然作叶玉装扮。 肖亦泽正色回道,“回阁主的话,一切准备就绪。” 云顼嗯了一声,正要说话,余光瞥见林倾暖正一眨不眨盯着“玲珑阁主”看,他神色不悦,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语气埋怨,“真的在这里,你非要去看假的?” 龙千穆:...... 这个主子,怕才是假的吧? 毕竟印象中,他们主子可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林倾暖又看了眼那个“玲珑阁主”,这才歪着头含笑向他解释,“我只是觉得他扮你好像,若不是提前知道,我一时还真认不出来。” 云顼微点头表示同意,“他是四大阁主中唯一还算正经些的人,平日里我不大方便的时候,就让他扮作我的样子。” 不过瞧着暖儿的反应,看来以后不能让他再扮叶玉了,否则她若是认错怎么办? 肖亦泽:...... 刚赶回京城的江子书:...... 尚未出场的朱雀堂主:...... 敢情在主子眼中,他们都不是正经人? 被“表扬”了的龙千穆立刻抱拳向林倾暖刷存在感,“白虎堂主龙千穆,参见主母!” 这位林三小姐的身份亦泽已经和他说过了。 林倾暖:...... 这声\\\"主母\\\"叫的,还真不是一般的自然。 也成功让她又红了脸。 不过他这一说话,林倾暖立刻就分辨出了他和云顼的不同。 虽然身形气质有些像,可只要一说话,一动作,她就绝不会弄错。 她的云顼可是独一无二的。 她微微一笑,也向他抱了抱拳,“龙堂主!” 云顼赞赏的看了眼龙千穆,“好了,你们先归位吧!” 肖亦泽和龙千穆连忙道了声是,各自隐入了黑暗中。 刚过亥初,冷香堡和幽冥谷的人都没来,云顼拉着林倾暖也在预定的位置匿好。 “敢情他们给你留下的印象是这样的。”林倾暖忍住笑揶揄。 八大势力之首,玲珑阁四大阁主,竟一点也不严肃。 云顼:...... 他默了一瞬,觉得可能是他的话让暖儿对玲珑阁有了不同的印象,只得作垂死挣扎的辩解,“其实没有江子书的话还好些!” 林倾暖含笑点头,“我明白!” 江子书那个性子,的确是跳脱了些。 不过—— “江子书也是玲珑阁堂主?”林倾暖神色讶异。 她没想到,那个江子书竟然不止是云顼的朋友,还是玲珑阁的人。 “嗯,玲珑阁四总堂,七十二分堂,他是玄武堂主,主管玲珑阁大部分生意。”云顼揉了揉她的脑袋,耐心为她解释。 林倾暖哦了一声,“怪不得!” 前世他最后成了大楚首富,那是不是说明,其实真正的大楚首富是玲珑阁? “还有想问的吗?”云顼宠溺的捏住她的手,含笑问。 林倾暖刚摇了下头,又狡黠的吐了吐舌头,“最后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回来?” 云顼一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记挂那些投出去的银子了。 “他已经回来了,不过有些别的事,今日我就没让他来。” “哦!”这次林倾暖乖巧的点点头,依偎他身旁,不再说话了。 几人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不远处有了动静。 第390章 可满意今日的结果 林倾暖神色瞬间凝重,抬手示意青墨和古月古星注意防范。 云顼捏了捏她的手,“不要紧张,是冷香堡的人来了!” 他又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跟在我身后。” 说完,他就径直向外走去。 林倾暖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他是让她扮做他的手下。 她连忙拉上了面巾,跟在他的身后。 看到云顼就这么大喇喇走了出来,云瑾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惊诧,不过随即就隐了下去。 他心中微微冷笑! 这位皇兄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自大狂妄,难不成他就这么相信自己?相信冷香堡? 不过这样正合他意。 他原本还想着若是云顼不来,他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如今瞧见他,他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太子殿下!”云瑾走上前,恭敬的向云顼行了礼。 云顼双手拱向背后,一丝防备也无,神色似笑非笑,“冷香堡主?” 林倾暖站在后面,瞧见那蒙面人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她原本还不肯定他的身份,如今他一开口,她瞬间确定无疑。 的确是之前同她交过手的那个冷香堡主。 在云顼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云瑾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立刻散去。 他的确是云顼,不是旁人假扮。 所以他直起身,眸中也浮现出几分笑意,“没想到我冷香堡最后竟会成为太子殿下的人。” “的确,本宫也从未想过,”云顼神色愉悦,“但世上并无不可能之事,如今我们不就联手了吗?” “太子殿下难道就这么相信我?”云瑾眼中情绪暗涌,隐隐透着几分试探,“毕竟我冷香堡可从未同太子殿下打过交道。” 云顼何尝听不出他的试探之意,他微微一笑,“本宫自然不会信你。” 云瑾神色微变,刚要有所防范,却听云顼又开了口,“本宫信的是自己的兄弟。” 云瑾微怔,“安王世子?”他神色复杂的看向云顼,“殿下觉得他不会害你?” 林倾暖见云顼背向身后的手微屈,然后就听到他淡漠似无的声音响起,“他不会。” 云瑾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暗松口气。 他没有防范是最好的。 虽然心里还是微微有些触动的,为他的信任。 可这并不会让他手软。 换句话说,云顼非死不可。 也许是心虚,他忽然不敢再同那双深似旋涡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墨眸对视,所以他也成功的错过了那墨眸中一闪而过的讽刺。 “好,既如此,那冷香堡以后全权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云瑾似乎彻底放了心,蓦的单膝跪地,向云顼表忠心。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不介意用这样的法子取得他的信任。 云顼勾唇,“堡主请起,”见对方起身,他又淡笑,“时辰就快到了,到时候希望堡主可不要藏私。” “当然,属下这次带了冷香堡一半人马出来,谅那幽冥谷也逃不了,”云瑾顺势改了口,然后又状似随意的问,“不知殿下带了多少人?” 云顼微微转身,“青玄!” 隐在暗处的青玄立刻现身,“太子殿下!” “告诉堡主,我们的布置!”竟没有一丝藏私之意。 青玄答应道,“是,”说着,他看向冷香堡主,“我们今日出动了御卫六百人,分布东南各处。” 云瑾心里一惊。 御卫三千,但作为皇家暗卫,并非全部分布在京城,所以云顼这次带出来的人可不少。 况且御卫的战斗力,他也是了解的,即便对上江湖高手,也并不弱。 他暗自庆幸,幸亏他带了冷香堡所有的人出来,另一半在暗处藏着,他并没有告诉云顼。 “我冷香堡的人也已分散在了西北两处,太子殿下放心,这次势必不能再让幽冥谷的人逃了。” 云顼薄唇轻勾,“如此甚好!” 与此同时,城外某处! “谷主,我们现在就过去吗?”一名黑衣人看着面前整装待发的兰隐轩,恭声问。 不是说子初一刻? 兰隐轩脸色不太好,闻言阴沉一笑,“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早些过去。” 云顼昨日才给了他药,而这一半的解药,足足折磨了他一天一夜。 毒是控制住了,可他也去了半条命。 林倾暖,算你狠! 之前说话的黑衣人踟蹰一瞬,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怀疑,“我们派出去打探的人还未回来,太子会不会使诈?” “不会,”兰隐轩果断摇头,“他若是想要我的命,就不会给我解药,更何况,比起幽冥谷,他更想除去冷香堡。” 幽冥谷危在旦夕,他不得不选择相信云顼。 最为重要的是,他手上还有一个筹码,一个让云顼不能杀他的筹码。 虽然交出这个筹码有些可惜,可只要能躲过这次,他再谋划就是。 子初一刻! 夜静的厉害! 除了偶尔的鸟语蝉鸣,再无一丝动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忽然,西北角出现了一丝极小的骚动。 兰隐轩眸中精光乍现,果然来了! 他故意向冷香堡泄露的了自己今晚的行踪,为的便是这一刻。 骚动过后,便是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众人影出现在了视线中。 待对方走近,兰隐轩立刻毫不犹豫的下令,数百名黑衣人瞬间现身,在夜色的掩护下如洪水般向对方杀了过去。 两方刚一接触,就立刻交起了手。 这些日子双方结了太多的仇怨,这一刻都恨不得将对方刺个穿透,厮杀起来自然毫不留情。 冷香堡善毒,武器上都淬了剧毒,但幽冥谷的人功夫远在冷香堡之上,所以不过杀了一会儿,对方就各有死伤。 利剑不断的刺入对方身体,同时自己身上也渐渐挂了彩,但没有人退缩。 一旦退缩,等待的只有死路一条。 高手对决,机会总是稍纵即逝。 只是杀着杀着,对方心里都有些没底。 云顼怎么还不出现? 这是双方心里都有的疑惑。 好在没等多久,青玄就带着御卫出现了。 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形如鬼魅,一现身就立刻加入战场,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立刻势如破竹的向一边倒去。 兰隐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从他们出现开始,他就有了不妙的感觉。 这和他们约定好的不一样。 他们是从他背后出现的。 从背后杀来,显然是为了包围他。 云瑾神色一松,手上宝剑愈发不留情面,兰隐轩好几次都差点被他刺中。 青玄闪身在兰隐轩身后,配合云瑾攻击兰隐轩,每一次出手都毫不留情。 兰隐轩又急又怒,他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更不知云顼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杀他。 但是很显然,云顼选择了和冷香堡联手,要杀了他。 自御卫出现,这场战斗就已没了看头,只不过须臾,幽冥谷的人就被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兰隐轩苦苦支撑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云瑾和青玄的联手攻击下败下阵来,他本就伤了元气,如今又受了两剑,愈发抵挡不住,不甘的被青玄封了穴道。 然后他就看见云顼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兰隐轩眼中恨意迸现,怒声道,“为什么?” 没想到他兰隐轩这么快就栽到了云顼手里。 可他不服,云顼凭什么这么对他? 云顼神色冷然,“你屡次三番对她下手,对宁国府下手,本宫当然不会饶了你。” 闻言,云瑾眸光微闪,几不可察的向后退了一步。 兰隐轩知道他说的是林倾暖,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那他呢?”他被封了穴道不能动,只得用眼神示意云瑾,“冷香堡为什么没事?” “他投靠了本宫,以后自然就是本宫的人了。”云顼微露笑意。 兰隐轩先是一怔,随即冷笑,“我还以为你对林倾暖的心有多真,如今一瞧,也不过如此,只不知林倾暖如果知道你接纳了她的仇人,还会不会选择跟着你。”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可怜那个女子。 他当然不知道林倾暖就在这里,云顼压根就没瞒着她,更不知道,云顼谁也没打算放过。 “带下去!”云顼没心思和他废话。 青玄抬了抬手,后面的御卫立刻上前将兰隐轩带走了。 云顼这才看向云瑾,眸中噙了一丝笑意,神色莫名,“不知冷香堡主,或者说王弟,可满意今日的结果?” 第391章 为什么 冷香堡主就是云瑾? 林倾暖心头一跳。 这么说,指使云瑶给宁国府下毒的人也是他了? 可云瑶不是他妹妹? 他为何要这么做? 想着这个冷香堡屡次同自己为难,她心中冷意划过。 原以为安王府不过是参与了、包庇了,但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主谋。 云瑾面巾下的神色僵了僵,勉强扯出一分笑意,“皇兄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润儒雅,赫然就是云瑾平日里的声音。 云顼既然说的这么笃定,那就说明已经肯定了他的身份,他再否认也没用。 他今日是没打算放过云顼,可也没想过会用云瑾的身份面对他。 不知为何,身为云瑾的时候,他总感觉被云顼压了一头,气势上不自觉有些低。 而且如此一来,他再无退路。 云顼勾了勾唇,“一个时辰前。” 他之前虽然知道云瑾和冷香堡有勾结,却并不肯定他就是冷香堡主。 但就在刚在,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确定了。 毕竟,他同云瑾虽然谈不上多亲近,但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那皇兄是否知道,臣弟今日为何会来?”被识破了,云瑾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拉下面巾,笑看着云顼。 看见那张温和的脸,林倾暖纵是知道,此刻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冷香堡主和云瑾完全就是两种人,可现在,他们居然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 只是再瞧着那笑意,真是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你是为了杀本宫。”云顼连同他卖关子的兴趣也无。 “没错!” 云瑾坦率的承认了,他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神色愉悦,“皇兄如今内力全无,又中了臣弟的毒,臣弟若不趁机下手,实在是对不住上天赐予的这次机会。” 青玄闻言大惊,立刻担忧的看向云顼。 太子殿下中毒了? “本宫倒是没想到,你下毒的功夫竟如此炉火纯青。”云顼脸色不变,眸中微露嘲讽。 刚才短暂的接触,云瑾竟然对他下了毒。 当然,暖儿已经给他解了。 其实他身上也带了解毒丹,同冷香堡打交道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善毒? 但终究不能及时解除,只能缓解,如今有了暖儿,他那些解毒丹倒是没什么用处了。 云瑾也不谦虚,“臣弟身为冷香堡主,自然是会些毒术的,只怪皇兄太不小心。” 说完,他温和的笑意中流露出平日里不敢显露的阴狠,“既然这天下是云家的,那姓云之人都有资格坐,皇兄你说是吗?” 说完,他就面色坦然的看向云顼,仿佛他做的这一切,都再合情合理不过。 “没错,”云顼罕见的表示了赞同,“你说的对,只是,你认为你有这个本事?” 他话音刚落,各处御卫立刻散开,将冷香堡的人团团围了起来。 云瑾心下一惊! 他这位皇兄平日里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强悍,以至于云顼刚一动作,他心里就下意识浮起几分紧张。 不过待看到他只是这点人马后,他瞬间又放下了心,冷笑出声,“太子皇兄,你认为凭这点人,就能拿下我?” “京城御卫不过一千余人,还要分散守卫皇宫和其他各处,你手中所能统领人马,也不过就这些而已。” 除去御卫,其他人他并不惧。 除非他调军队来。 但他早就打听清楚,今日御林军并未动,京营处也没什么动静。 林倾暖瞧着他自以为是的模样,心中愈发鄙夷。 “你认为本宫就这么点人?”云顼淡笑着反问。 “不然呢?”云瑾嗤笑,“你别忘了,臣弟也是皇亲,京城的兵马有多少,臣弟也清楚的很。” 他承认被云顼识破身份,让他心底有些发空发慌,因为如此一来,他今晚就必须得手。 好在他还有后招。 只是—— 他忽然发现,云顼对他说的中毒一事,自始至终就没有表现出担忧的神色,而且,为什么到现在他都没有毒发。 云瑾的心隐隐有些不安。 他脑海里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安世子可曾想到,本阁的人马也想凑凑这个热闹?” 听到这个声音,云瑾脑袋嗡的一声,懵了! 果然,两道人影须臾而至,赫然就是他的老对头。 “玲珑阁?”他脸上瞬间血色全无,颤着声音开口。 他怎么忘了玲珑阁这个煞星? 龙千穆一瞧就是经常假扮叶玉,即便在云顼面前,他也没有丝毫不妥。 “安世子果然贵人多忘事,我们都打交道这么久了,你竟然还会忘了老朋友,真是不该!”他失望的摇摇头,银质面具下的眸中却露出几分嘲笑。 云瑾此刻顾不得慌乱,立刻示意属下行动。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顼根本就没中毒,而且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所以才布了这么大一个陷阱等着他。 玲珑阁素来喜欢同他作对,为什么他忘了玲珑阁? 冷香堡的人接收到他的暗示,立刻就要释放信号,只是刚拿出信号筒,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御卫攻了上来,瞬间手忙脚乱起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也传来了刀剑碰撞和人的惨叫声。 云瑾神情再也维持不住,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真是不巧的很,”龙千穆的银质面具在黑暗中泛出幽暗的冷光,“本阁刚才在附近散步,不小心发现了安世子埋伏在那边的人马,然后就派人给收拾了。” 自太子殿下决定要收拾幽冥谷和冷香堡之时,附近所有的地方就都安插了人,换句话说,冷香堡和幽冥谷就是有什么动作,也瞒不过太子殿下。 不用他解释,云瑾已经明白,他的冷香堡完了。 很有可能,他今天也完了。 刺杀储君的罪名,他逃不掉。 他刚要认命的闭上眼睛,脑中忽然灵光乍现。 凌缈! 对,凌缈还有布置。 也许是瞧出了他的想法,一直不曾发声的肖亦泽温和一笑,却是向云顼解释的,“太子殿下,冷月宫的人本来也想参合进来,不过已经被挡了回去。” 云瑾脸色倏然一变。 “你隐藏的不错,就是急了点!”云顼慢条斯理的开了口,算是给云瑾补上了一句总结。 他的命就这么好拿? 云瑾的若不是这么急切,也许还真能瞒过众人,比如父皇。 云瑾脸色愈发难看,他垂眸半响,忽而抬起了头,众人皆以为他要说什么,他的身子却忽然动了。 他攻击的对象,正是离他不远的云顼。 云顼没了内力,只要自己拿下他,就有法子离开。 这一刻,他竟然爆发出了比平日里更快的速度,只一瞬就移到了云顼面前。 云顼对云瑾的举动并不意外,他薄唇冷然轻勾,身子在他攻过来的时候就迅速后移,两指刚要捏住他的剑,不想一道白光却瞬间挡在了他的面前,将云瑾的剑往旁边微微一挑,破了他的攻势。 林倾暖甚至比云瑾的动作还要疾,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动的。 对于云瑾这一招,她并不陌生,他在宁国府也用过,还重创了白慕。 更重要的是,她的一颗心都挂在云顼身上,所以才能及时发现他的举动。 逼退云瑾后,她顺势欺近,手上的残雪毫不留情一招接着一招,赫然就是名动天下的唐家剑法。 “林倾暖?”云瑾失声惊呼。 他就说,他下毒手法隐秘,云顼怎么可能不会中毒,原来是她! 有她在,他的毒还有什么用? 顾不得多想,他连忙举剑抵挡,可林倾暖的攻击太过凌厉,他顿时陷入了被动防御。 古月:...... 古星:...... 刚有所动作的龙千穆和肖亦泽:...... 这林三小姐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于是原本要阻挡的众人也不急了,纷纷好整以暇的瞧着林倾暖缠斗云瑾。 太子殿下看中的女人,果然彪悍。 有她这么强势的护夫,看来也没他们什么事了。 云顼眸光一厉,顺势扫向几人。 几人心里一怵,哪里还敢再看热闹,连忙上前帮着林倾暖对付云瑾,青墨更是第一个冲了过去。 云顼脚步一动,利落的上前将林倾暖拉入怀中,远离了战场。 林倾暖战的正酣,没成想忽然就被扯了出来,顿时不满的看向云顼。 这样实战的机会,她可不愿错过。 云顼仿佛没看到她控诉的眼神,一本正经道,“你看所有人都去对付云瑾了,若是我有危险了怎么办?” 林倾暖被云顼这么一说,才发现云顼身边竟然无一人护卫,她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你说得对,是我失察了。” 她哪里知道眼前的人根本就不用她保护。 云瑾知道自己再无机会,只得边打边退,可这么多高手在,他哪里有机会逃得出去? 好在现在只剩下两人了。 却是最难缠的两人,“叶玉”和肖亦泽。 青墨和古月古星只打了一阵,见太子殿下带着小姐退了出去,他们便也撤了出来。 保护主子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林倾暖见青墨几人回来了,立刻问,“云瑾呢?” 青墨刚要回答,云顼已经开了口,“我今日没打算杀他。” 几人顿时愣了! 林倾暖神色微变,沉默了一会儿,“那兰隐轩呢?” 云顼看了她一眼,柔声解释,“我会让人废了他的功夫,将他送回兰王府。” 他说完,就要去拉林倾暖。 林倾暖却下意识一躲,不敢置信的看他,“为什么?” 第392章 锦瑟死了 她不是不信云顼,也知道云顼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可他们好不容易有此机会,还筹划了这么久,难不成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兰隐轩和云瑾? 即便除去一个也好啊! 他们可是差一点就杀了宁国府满门的刽子手! 再加上前世的债,云瑾和兰隐轩死有余辜。 可现在云顼告诉她,他要放了他们,那岂不是说,今晚的行动只是一场笑话? 她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怪不得在如此周密的安排下,他还要让龙千穆假扮叶玉,原来他根本就没打算杀兰隐轩和云瑾。 云顼的手拉了个空,神色一黯。 一瞬间,他忽然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暖儿躲着他,甚至恨着他的日子。 那种恐慌,让他瞬间白了脸。 林倾暖瞧着他变了脸色,心里微微不忍,却执拗的没有像往常一般服软。 这是大事,不是他哄一哄就没事了的。 云顼极力将心中的恐慌压下,低着声音问,“暖儿,你信我么?”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让人不自觉心疼。 古月和古星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青墨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林倾暖垂眸沉默了一瞬,果断抬头看他,“信!” 不管如何,她是信他的! “你解释,若是我能接受,那放了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终究,她做了让步。 闻言,云顼神情微松。 他又伸手拉向她,这一次,林倾暖没有躲。 感觉到掌心温热的柔夷,云顼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云瑾有问题,”他选择先说云瑾,“十四岁那年,云瑾回京,我偶然中发现他在同什么人联系着,就留意上了他,最后发现他同冷香堡有瓜葛。” “可是你知道我为何一直选择不动他吗?”他话锋忽然一转,垂眸看向林倾暖。 那双凤眸此刻不同于刚才的疏离,里面充满了信任。 他心里涌上一丝满足,索性揽着她上了马,“我们边走边说。” 林倾暖嗔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着急的。” “傻瓜,”云顼从后面圈住她柔软的身子,将头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冷叹开口,“他们敢打你的主意,我比你更想杀了他们,可现在我们还不能动手,不是因为父皇,不是因为安王叔,更不是因为我怕什么,而是因为云瑾,他背后还有人。” 不将他背后的人挖出来,他不甘心,而且暖儿还会遇到危险。 他爱她,所以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天下。 “他背后的人是谁?”林倾暖神色微惊。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之前她顶多猜测云瑾背后是冷香堡,可云顼现在灭了冷香堡,却还是放过了云瑾。 那说明什么,说明他背后还有人。 云顼无奈一笑,“我也想知道,他隐藏的很深,我查到的东西有限。” 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诱他露出马脚,这次若不是他敢对宁国府下手,他暂时也不会动他,动冷香堡。 林倾暖心底微沉。 凭云顼都查不出来,那对方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有多深? 是云璃? 还是云瑜? 亦或是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势力? “所以你选择放了云瑾,用他引出藏在暗中的势力?” 云顼点头,“如今水月宫也掺和了进来,说明事情更复杂,”见她神色担忧,他忍不住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柔声宽慰,“不过云瑾虽然不死,如今也不能再回安王府了,甚至不能再露面。” 林倾暖笑,“当然了,谋杀储君,也算是谋逆大罪了。” 如此想着,她心里也平衡了许多,最起码今日是有收获了,不仅同时灭了幽冥谷和冷香堡两大势力,还让云瑾背上了这么大的罪名。 “那安王府呢?”她忽然想起来,谋逆罪是要诛九族的,云瑾是皇族,再不济,安王府也跑不了。 云顼却摇头,“没有证据,父皇是不会动安王叔的,况且我现在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参合进了云瑾的事情。” 林倾暖一听就知道,他是没打算杀安王了。 云瑶被送入家庙的事她听说了,既然云瑶和云瑾如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那她就大度的放过安王府了。 “那兰隐轩呢?” 为什么兰隐轩也不能杀? 他背后很明显就是兰皇后和兰太后,但他今日既然敢来,那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也不是问题。 毕竟谁能想到,他就是幽冥谷主,即便到时候兰太后知道了又怎么样? 他脱不了罪。 云顼沉默一瞬,脸色微沉,“因为雍州的科场舞弊案!” “什么科场舞弊案?”林倾暖愈发疑惑了。 正在这时,几骑人马追了上来,正是龙千穆和肖亦泽。 “主子,已经让云瑾顺利逃跑。”龙千穆禀道。 云顼略略松开林倾暖少许,冷声问,“他可有察觉?” 龙千穆摇头,“我们追到一处崖边,他跳了下去,属下已经看过,那悬崖摔不死人。” “嗯,派些人出去佯装搜查。”云顼吩咐。 “是!”二人答应着,又赶着马离开了。 云顼的手环过林倾暖的腰,握紧缰绳,垂眸看着她雪白的脖颈,嗓音温柔,“我们回去说!” 说罢,他另一手用力挥鞭,胯下的马立刻飞奔起来,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口。 如今是后半夜,城门紧闭。 想着云顼没了内力,林倾暖在马刚停下的时候,就揽过他的腰身,带着他利落的翻过城墙,跃入了城内。 青墨几人紧跟而上。 林倾暖原本要带着他飞回去,不想几人一入城内,立刻就有人赶了马车来接应。 “殿下,三小姐!”青风跳下马车,向二人行礼。 云顼微微颔首,然后抱着林倾暖上了马车,青风立刻赶着车向林府而去。 林倾暖捏了捏云顼的劲腰,无奈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都好奇一路了。 云顼也不多话,自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她。 林倾暖犹疑的接过,展开看了起来。 马车里有灯烛,她一目十行的看完,神色瞬间凝重,忍不住又细细看了一遍,方抬头看向云顼,沉声问,“我二舅舅怎么会掺和到这桩科场舞弊案之中?” 她神色激动的补充,“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段时间,二舅舅在各地视察科考,她是知道的,可他绝不会参与什么科考舞弊。 云顼连忙安抚的抱住了她,“我知道,我这两日已经派了人去查,宁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林倾暖渐渐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她理智恢复,这才冷着声音问,“兰家用这件事威胁你?” 她没想到,云顼竟是因为二舅舅,才选择了放过兰隐轩。 “是兰太后!”云顼薄唇轻吐。 他那日自安王府回来后,兰太后宣了他,然后给了他这封密信,条件是让他放过兰隐轩。 刚开始他将信将疑,所以派了人去雍州探查,结果证实这件事属实。 兰家早就给宁知礼下了套,要通过他扳倒宁国府。 这是他们的筹码,但兰太后现在为了兰隐轩,将这个筹码给了他。 换句话说,用兰隐轩的命,换宁国府一门的命,再不济也是宁知礼的命。 他知道宁知礼是被冤枉的,可兰家既然早已布局,就不会轻易让他们找到证据,所以他不得不暂时妥协。 “我答应她不动兰隐轩,却没说不动幽冥谷,而且就算不杀他,我也可以给他教训。” 废他一身功夫,让他再不能为恶。 林倾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隐忍!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好像的确发生过这么一件科考舞弊案,宁国府也牵扯了进去,最后被云顼给压了下去。 不过宁国府和云顼的名声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她拳头倏地捏紧! 他们一点一点积累,一点一点谋划,最终夺了云顼的江山,夺了宁国府一门的性命。 云璃和云瑜,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阿顼,”她蓦的用力抱住他,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保护着宁国府,在她那么混账的上辈子。 云顼的心瞬间柔软,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傻瓜!” 因着时辰不早,云顼将她送到清芷苑就离开了。 菱歌和洛舞已经睡了,林倾暖粗粗净了面,就倒头睡下,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等她醒来,就得知了一个消息。 锦瑟死了! 第393章 是三姐姐变作妖怪杀了人 明兰苑! 林倾暖到的时候,见明兰苑已经聚了不少人。 这恐怕是近期明兰苑最热闹的时候了。 竟然连林昭也在。 她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一个普通丫鬟的死,怎么会惊动这么多人? 林府的人还没仁慈到在乎一个丫鬟性命的地步。 周姨娘最先看到她,连忙走过来,小声道,“三小姐怎么来这里了,还是快回去吧,听说吓人的很!” 她都没敢让雪儿过来。 林倾暖听她语气中的关切不似作假,眸中浮起几分暖意,“无碍,发生什么事了?” 周姨娘摇摇头,“妾身也不知道,听说锦瑟昨日夜里被什么东西给害了性命,连血都吸干了。” 她也是一大早听说了,而且林晏和徐氏也过来了,所以就跟过来看看。 林倾暖眸光微闪,“我知道了!” 她刚说完,就见赵德业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仵作和衙役。 林昭立刻迎上去问,“可发现什么疑点?” 罗氏现在是掌家人,也紧张兮兮的跟了上去。 见问话的人是林丞相,赵德业连忙恭声回道,“暂时没什么线索,她的死,好像不似人为。” 他心里几乎恨得要死,京城大官这么多,怎么就林府事多,隔几天就有一出,如今竟还出现了这么诡异的命案。 真是让人头疼。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顿感脊背发凉。 “老爷,我们不如先回去吧,妾身好害怕!”一个娇嗲嗲的声音蓦的传入众人耳中,让人不自觉一抖。 林倾暖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依偎在林晏身边,看那架势,几乎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挂在他身上。 周姨娘小声提醒,“这就是那位新过门的陈姨娘。” 林倾暖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骚狐狸!”徐氏忍不住唾骂。 她的容貌原本也不难看,只是因着这些年刻薄行事,愣是将美貌折损了不少,如今又瞎了一只眼,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林晏只瞧了她一眼,就忍不住要吐了。 这个丑妇,他早晚休了她。 陈姨娘也不是个善于的,立刻插着腰反驳,“你骂谁呢,丑八怪!” 这一下戳了徐氏痛脚,她顿时不干了,冲过去就要扑打陈姨娘,林晏眼疾手快,先一步挡住了她,嫌恶的将她推开,冷声喝骂,“你能不能消停点,再敢闹,就滚出林府去。” 徐氏被林晏一推,登时没站稳,向后摔倒在地,她也不起来,索性扯着嗓子大哭起来,边哭还边骂,什么不干净的话都骂了出来。 周姨娘眼里浮起浓浓的厌恶。 这样的场景,西院最近每日都会上演那么几次,她瞧着都烦了,也愈发对林晏,对这个家不抱什么希望。 林昭神色难看,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已经忍的够久了。 若不是母亲尚在,他真想立刻分家,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那赵大人认为是什么要了锦瑟的命?”林昭耐着性子问赵德业。 赵德业也有些看不上林家二房,不过林昭的话他还是不敢不答的。 “下官现在还不敢肯定,但她的伤口的确不大像是人为,好像是什么东西啃咬所致。”他回答的模棱两可。 妖怪什么的,他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是不大信的,可锦瑟脖子上的伤又怎么解释? 林昭想了想,蓦的开口,“城儿,你过来。” 须臾,林倾城哭哭啼啼的自人群中走了出来,红着眼睛向林昭福身,“父亲!” 林昭被她的哭声吵得头疼,语气也不大好,“你是怎么发现这丫头死了的?” 林倾城身子单薄消瘦,此刻不施粉黛,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她顶着一双肿成桃子的眼睛回道,“不是女儿,是橙儿发现的,”说着,她向丫鬟处招了招手。 一个小丫鬟见状,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她似乎吓得够呛,结结巴巴回道,“奴婢——奴婢是早晨发现的,锦瑟姐姐就——就死在自己屋子里。” 说完,她又忙不迭跪下哭着磕头,“老爷,不关奴婢的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昭烦闷的摆摆手,“下去吧,我又没说人是你杀的。” 那个橙儿得令,连忙退了下去。 林倾城拿起锦帕拭了拭眼睛,哽咽开口,“父亲,锦瑟虽是我的丫鬟,可同我情同姐妹,如今突遭不测,女儿实在是难受。” 林昭现在哪有心情安慰她,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冷着声音道,“为父再给你找个合心的丫头就是!” “女儿多谢父亲。”林倾城似乎颇为感动,泪眼汪汪的望着林昭,仿佛完全没看到他脸上的冷漠。 她神色悲戚,“我们林府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原本刚安生几日,不想锦瑟又出事了,偏巧三妹妹这个时候回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三妹妹带回来什么东西呢。” 她这一说话,众人不由将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连正闹腾的二房也瞬间安静下来。 林倾暖心中冷笑,终于说到重点了吗? 菱歌见这个大小姐说着说着又引到小姐身上,顿时冷下脸斥道,“你胡说什么,明兰苑出事关我们小姐什么事?” “就是,说不准你就是那个怪物呢。”芦笙也不甘示弱。 两个丫鬟这一打岔,众人顿时醒悟过来。 是啊,明兰苑的丫头出了事,怎么着也扯不到人家三小姐头上吧? 徐氏恨恨的看了眼林倾暖,却明智的没开口。 郭姨娘现在和林倾暖的关系不冷不热,她其实想落井下石来着,只是没敢。 陈姨娘见众人都瞧着林倾暖,便知道这就是府里的三小姐了。 见她容貌绝艳无双,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软绵绵开口,“老爷,奴家真的好怕,三小姐身上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不成?” 她其实同林倾暖没什么仇怨,只是瞧着她长得好,性子似乎也颇为文静,就打算捡个软柿子捏,好证明她在林晏心中的地位。 只是她说完了,众人却没什么反应。 连经常同她作对的徐氏,都罕见的没有开口反驳。 她不由有些得意,果然自己如今的身份不是一般人可得罪的。 如果她细瞧,就会发现,大部分人脸上的神色是有些微妙的。 这是府里最不能惹之人,这个陈氏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芦笙毫不犹豫的骂了回去,“你是哪儿来的脏东西,竟敢污蔑我们小姐!” 被骂作脏东西的陈姨娘:...... 她愣了一瞬,随即便委屈的向林晏哭了起来,“老爷,您看,一个卑贱的丫头竟然也敢骂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她可不像徐氏那个蠢货,哭的那么丢人那么丑,同样是哭着,她哭的可有技术多了。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只是她哭了半响,却不见林晏像往常一般给她做主。 她瞬间发现了不对劲,哭声渐止。 徐氏心中冷笑,作吧,好好的作,这次惹了不该惹的人,看她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是恨着林倾暖,可也巴不得林倾暖能给这个讨厌的陈氏一点颜色看看。 林倾暖往前走了两步,似笑非笑的瞧着陈氏,“这位是陈姨娘吧?” 陈姨娘梗着脖子傲然开口,“当然,我可是你长辈!” 她出生贫寒,被卖了几手才遇到林晏这么大的官,住进这么好的庄院,往日里的卑躬屈膝,此刻全部换做了趾高气扬,仿佛唯有如此,才能不让人小瞧了去。 只是跋扈了这么久没遇到对手,她就有些飘飘然,愈发高估了自己的地位。 她的话音刚落,不少人就掩唇轻笑。 一个姨娘,竟敢自称是丞相府嫡小姐的长辈,还是一个平民的姨娘。 当真是可笑。 林昭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再不济,林倾暖也是他现在名义上的女儿,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还不能惹她。 林倾暖勾了勾唇,“哦?长辈?”她微微偏头,向芦笙吩咐,“你上去教教她。” 芦笙领命,立刻走上前,左右开弓,直接赏了陈姨娘两耳光。 陈姨娘彻底被打懵了。 她愣了许久,才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倾暖,“你竟敢打我?” 林倾暖轻蔑的笑了笑,“这两巴掌是教你做人的,本小姐岂是你能污蔑的,还有一点,”她眸中冷意浮现,“以后再骂我的丫头,我可不会像今日这般轻饶。” 她其实本无意同这位新进的陈姨娘计较,只是一想着她最近是要住在林府的,若不给她个警告,她难免还会来寻自己的不是。 野狗虽然不如豺狼凶狠,可也难缠的很,让人讨厌。 陈姨娘本来是要大闹的,可不知为何,触及到那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她忽然就胆怯了。 骨子里的胆怯,她刻意压制了这么久,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林倾暖面前。 林倾暖自然瞧出了她眼中的退缩,她心中冷笑,也懒得再理会她。 “咳——好了,不懂就不要瞎说!”林晏适时出口,呵斥了陈姨娘一句。 她怎么敢惹林倾暖,天知道,刚才他吓得魂都快飞了。 那可是连母亲和大哥都没法子的人,更何况,她背后还有太子殿下和宁国府。 林晏的话,彻底熄了陈姨娘还想同林倾暖作对的想法。 她不是个傻子,几乎瞬间明白,这个人不能惹。 林倾城可不是陈姨娘,她虽然也怕林倾暖,却不会错过置她于死地的机会。 林倾暖不好惹,可她现在也不是吃素的。 “三妹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锦瑟的死真的同你有关?”她神色惊讶,仿佛真的是因为疑惑才问出口。 林倾暖目光划向林倾城,轻笑出声,“这么久不见大姐姐,大姐姐的脑子果然还是同以前一样,没有一丝长进。” 见林倾城变了脸色,她这才收起笑意,冷声道,“你的丫鬟死了,关我什么事?” “那为何你一回来,锦瑟就死了?”林倾城立刻反驳。 这下,林倾暖几乎连同她辩驳的兴趣也没了,她是有多闲,和这么一个疯子说话。 “大小姐说话好没道理,林府是小姐的家,小姐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关你什么事,说不定还是你故意杀了人,要嫁祸给别人呢。”菱歌冷声斥道。 小姐懒得理会林倾城,可她不能让这个林倾城肆意污蔑小姐。 陈姨娘见这位林三小姐的丫鬟都这么厉害,害怕之余,又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 大家为什么这么怕她,甚至比林丞相还要怕几分。 “不是这样的,是三姐姐变作妖怪杀了人,我亲眼看见的!”就在众人皆以为林倾城在无理取闹之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蓦的响起,透着几分稚嫩,还有毫不掩饰的狠毒。 第394章 锦瑟是什么时辰死的 林倾城等的就是这一刻! 自林倾暖在她院子出现后,她就一直惶惶不安,生怕被她发现了什么。 所以她冥思苦想,才想出这么一个计策。 毕竟,小孩子的话不会让人怀疑。 众人都被林文沐的话惊着了。 林昭更是下意识将他拉到身边,仿佛晚一刻林文沐就会被林倾暖伤害一般。 他皱着眉头呵斥,“沐儿,不要胡说,你一个小孩子,也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 这一刻他心里唯一想的就是不要让林倾暖记恨上沐儿,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至于林倾暖会不会被牵扯到其中,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赵德业也摇摇头,“荒谬,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 他虽是三皇子的人,可现在三皇子的势力大不如前,他正寻思着找个机会向太子殿下投诚,所以这段时间太子殿下交给他的事,他都用心极力办好。 这林三小姐是内定的太子妃,他可不敢再得罪。 “沐儿,”罗氏神色柔和,“这事可不能乱说,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记错了。” 林文沐狠狠瞪向了林倾暖,再一次笃定开口,“我就是看见了,看见她变成了一个大妖怪,然后杀了锦瑟姐姐。” 赵德业脸色微沉,刚要说话,林倾城已经适时地开了口,“赵大人,虽然这鬼怪我们都没见过,可也不能肯定就没有,况且沐儿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说假话?” 古人都迷信的很,所以她才用了这个办法。 果然,林府众人听了她的话,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大部分都不自觉远离了林倾暖些许。 想想这些日子她忽然变得这么厉害,难不成真的是鬼怪上身? 郭姨娘还夸张的拉着林浅茹走远了好几步。 陈姨娘没动,她担忧的看向林倾暖。 不管她是人是妖,都是好人,是在关键时候帮了她的好人。 菱歌和芦笙气的脸色都变了,刚要出口驳斥,林倾暖却已经走了出来。 她缓缓走到林文沐跟前,林文沐见她走过来,下意识就要后退,可不知想到什么,还是忍住了。 林昭却吓了一跳,他立刻将林文沐扯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看向林倾暖,“你要干什么?” 赵德业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鄙夷,这林丞相也太夸张了些。 即便这林三小姐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也不可能青天白日的就出来伤人。 林倾暖看见林昭的举动,嘴角嘲讽的勾起一抹弧度,“父亲这么紧张做什么,沐儿如此污蔑我,难不成我连问两句都不成吗?” 林昭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为父——为父不是这个意思。” “女儿知道,父亲只疼秦氏生下的孩子,”她状似同情的看向了林倾茹,“至于我们姐弟几个,从来都不得父亲喜欢,但父亲也不必在外人面前做的这么明显。” 郭姨娘和林倾茹果然变了脸色。 却听她的话锋又一转,“秦氏虽然犯了错,背叛了父亲,可她终究还是父亲的女人,她所生的孩子,八成也是父亲的,所以女儿还是理解父亲的感受。” 她忽而轻叹口气,凤眸中浮起几分无奈,“父亲放心,我不过是问两句而已,不会伤害您的儿子的。” 她将您的两个字咬的极重,仿佛刻意在强调什么似的。 众人心听的一跳一跳的,敢当众揭林昭的短,恐怕也只有林倾暖一人了。 不用看,林昭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是他的耻辱,他甚至连想起来都觉得脸上发烫。 可林倾暖这个孽女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一次提了起来,这不是故意给他难堪吗? 林倾暖当然是故意的,她现在没什么顾忌的,林昭既然做的这么过分,那她何必还要再维护他的面子? 他不是疼林文沐,疼他的儿子吗? 那她就在他心里种一根刺,让他以后再看到林文沐,这根刺就会不自觉的冒出来。 更何况,这可是林文沐自找的。 他现在是小孩子,所以她不会动他,但也不会纵容他为恶。 果然,林昭怒意过后,心里不由升起一个怀疑。 她说的虽然不中听,可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秦氏既然偷了人,那林倾城和林文沐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 他低头瞧了眼正惴惴不安望着他的林文沐,忽然就感觉他哪儿哪儿都不像他。 他心中一气,立刻就撒开了拉着他的手。 秦氏生的不错,林倾城和林文沐其实大部分都随了她,长的自然同林昭不像,可现在林昭心里有了怀疑,怎么还会理智的去想这件事? 林文沐乍然感觉到父亲的冷漠,心下一慌,脸都吓白了。 他怎么会想到,林倾暖不过区区几句话,就能让父亲收回了对他的疼爱。 她的话他听懂了,她说他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 林倾城咬了咬惨白的嘴唇,更是慌乱无措。 她还要靠着这个身份,靠着肚子里的孩子嫁到三皇子府呢,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三妹妹,你胡说什么,我和沐儿怎么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她颤抖着声音开口。 林倾暖奇怪的望了她一眼,“大姐姐弄错了吧,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 林倾城气的身子发抖,她是没说,可她表达的就是那个意思。 可偏偏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她无从辩驳。 因为这件事旁人不用信,只要父亲一个人信就可以了,甚至他只要怀疑,她和沐儿的生活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林倾暖,真的好狠! 这里是古代,她能有什么办法证明? 滴血认亲什么的,根本就他妈的一点儿也不准。 见林倾城被气的不轻,林倾暖心情大好,她眸中浮起几分笑意,重新看向林文沐,声音柔和,“沐儿,三姐姐问你,你是亲眼看到三姐姐变成了妖怪?” 菱歌和芦笙在小姐开口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底。 小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件小事难倒? 林文沐赌气不说话。 “你不说也没关系,”林倾暖可没什么耐心哄他,“只是你故意说假话,诬陷三姐姐,那是犯了律法,是要被抓进大牢的。” 闻言,林文沐脸上顿时浮起几分害怕,僵硬开口,“我——我当然看见了。” “是吗?”林倾暖笑的和善,仿佛一点没有因为林文沐的话着恼。 “那你具体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如何看到的?我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妖怪,如何杀的锦瑟?”林倾暖不慌不忙的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还有,既然我变做了妖怪,那怎么会没发现你?你又怎么会没事?” 林文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直接被问懵了。 林倾城此刻也不装可怜了,直接怒声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他要怎么回答,别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此刻她有些后悔,不该找沐儿来做证人的。 “呵!”林倾暖轻笑,“当然是一个一个回答,就算是个孩子,他满口胡话,如此冤枉我,我总要弄明白不是?” 说完,她笑眯眯看向林文沐,“你说是不是,沐儿?” 林文沐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冷,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可想到娘亲的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回答,“我在大姐姐院子里看到的,你变成了——变成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然后一口将锦瑟姐姐给咬死了。” 他哪里见过什么妖怪,只能照着书上的描写胡诌。 “胡言乱语,”赵德业忍不住了,“死者的伤口在脖子上,是两个小洞,应该是被牙齿咬的,怎么可能是血盆大口。” 若是血盆大口,那锦瑟的脑袋此刻估计也不在了。 林倾城冷笑着解释,“天色那么黑,沐儿离的又远,也许是看错了也说不定,赵大人,锦瑟可是实实在在被妖怪给咬死的,这一点,你没有异议吧?” 赵德业神色僵了一瞬,看了林倾暖一眼,“的确如此。” 他虽然想向林三小姐示好,可锦瑟的死他没办法解释。 那绝非人为。 林倾暖却没理会林倾城姐弟二人,她抬眸看向赵德业背后的仵作,淡声问,“锦瑟是什么时辰死的?” 第395章 杀她的不是妖怪,而是人 仵作一抬头就见林三小姐望着他,他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道,“大约是在昨夜丑时左右。” 林倾暖微微点头,然后将目光移向林倾城,“大姐姐,我想知道,那么晚了,沐儿为何会在你的院子里?” 众人一听,心里也有些怀疑,一个小孩子家,那么晚出现在自己姐姐院子里,这本身就不正常。 林倾城心下一慌,连忙解释,“沐儿这两日睡不好,我昨日就将他接到了明兰苑。” 他们是亲姐弟,况且如今林文沐又没了娘亲,所以众人并不觉得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林倾暖不给她喘气的机会,立刻又问,“即便你将他接过去了,那他为何到了丑时还不睡觉,反而在你的院子里乱跑,还能碰巧看到我变成了妖怪,杀了锦瑟?” “我——我都说了,沐儿这几日睡不好,也许是他醒来了也说不准。”林倾城眼中浮起几分紧张,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林倾暖罕见的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倾城刚心下一松,却听她话锋忽然一转,声音冷厉,“跟在三少爷身边侍候的人是谁?” 说罢,她凌厉的眼神扫向了下人站着的地方。 不多时,一个嬷嬷,并一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林倾暖冷然的看了她们一眼,出言训斥,“三少爷半夜醒来,竟然跑到院子里,你们都是死的不成?”她眉目一厉,“拖下去,发卖了!” “是!”芦笙答应了声,就要将两个人拖走。 那嬷嬷和小丫鬟吓了个半死,连忙跪下求饶,“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 “三妹妹,这是沐儿院子里的人,你这般处置不好吧?”林倾城不服气道。 她似乎已经猜到林倾暖要做什么了,所以她必须阻止。 怪只怪她大意了,只记得安顿沐儿,却忘了这两个下人。 林倾暖嘲讽的瞥了她一眼,“沐儿年纪小,又没了娘亲,我是他的嫡姐,当然有资格管。” 一句话,就堵住了林倾城的口。 又是嫡,她讨厌死了这个字。 那两个下人见芦笙走了过来,就知道三小姐是来真的了,她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立刻争先恐后的大喊,“三小姐,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若是被发卖了,谁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 林倾暖抬了抬手,示意芦笙退下,然后悠然的看着她们,“哦?哪里冤枉了?” 那个嬷嬷几乎是忙不迭的向前爬了两步,哭着道,“大小姐说了假话,三少爷昨儿晚根本就没去明兰苑,他一直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是老奴亲自哄着睡着的。” “她说的可是真的?”林倾暖眉眼冷然,又望向那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连忙鸡啄米似的点头,“胡嬷嬷说的都是真的,不仅奴婢,三少爷院子里所有下人都可以作证的。” 她们何尝不知道大小姐和三少爷是在联合起来陷害三小姐,可她们不敢不说实话啊! 就三小姐说一不二的性子,她们真的怕被发卖了。 这下,众人都醒悟过来了。 敢情是林倾城姐弟俩串通好要陷害三小姐。 当然,不少人见到这样的结果还是有些失望,比如徐氏,比如郭氏和林倾茹,还有林晏和陈氏。 林倾暖竟然又逃过去了。 林倾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林文沐,直接吓呆了。 “既然不是妖怪,那锦瑟又是怎么死的?”林昭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他怀疑林倾城和林文沐,也恼恨林倾暖,可他知道,林府不能再丢人下去了。 赵德业也有些头疼。 这个案子怎么破,他一点头绪也没有,前几日的婴孩失踪案还在那儿搁着呢,刑部和大理寺都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几个江湖艺人打死了也不招啊! “丞相大人,下官先将尸体带回去,再慢慢调查。”他只得赔笑着拱手。 林昭知道这个废物一时也查不出个什么,只得摆摆手,“嗯!” 赵德业立刻吩咐后面的衙役将锦瑟的尸体抬了出来,就要离开。 林府的人见状,纷纷向两边躲开,生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两个衙役脸上也有些紧张,这样的死法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邪门的很。 也许是害怕的缘故,后面抬人的衙役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手上一个不稳,差点将尸体给翻了。 胆小的人瞬间吓得尖叫出声。 林倾暖瞧着那只因衙役刚才的动作而落在尸布外面的森白干枯的手,忽然开口,“等等!” 那两个衙役闻言,惊讶的看向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德业哪里敢拒绝林倾暖,连忙陪着小心问,“三小姐有什么指示?” “将尸体放下来。”林倾暖说着,就走向尸体。 林府的人看林倾暖的眼神愈发惊恐,她疯了不成? 赵德业立刻呵斥,“没听到三小姐的吩咐吗,还不放下来?” 衙役听了,连忙将锦瑟放了下来。 林倾暖走过去,神色从容,轻轻扯开上面遮盖着的白布。 林府的女眷不约而同的将头扭开,不敢去看。 连林昭和林晏,脊背都有些发凉。 林倾暖定睛瞧去,果然,整个尸体干枯的仿佛被吸干了血,她的脸色白的骇人,脸上的肉深陷下去,仿佛只剩下骨头,愈发凸显了五官,尤其是那双睁的大大的眼睛,仿佛她临死前真的瞧见了什么恐惧的东西,没来由的让人心底发寒。 菱歌和芦笙原本是跟着林倾暖的,此刻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赵德业额角抽了抽,忍着心底的惧意,开口劝道,“三小姐,不如还是盖上吧!” 刚才仵作验尸的时候,他都没怎么敢看。 林倾暖恍若没听见一般,她捏住锦瑟下巴,将她的头偏过去,然后就看到脖子上那两个幽深的黑洞。 她眸光微眯。 锦瑟的确死的诡异,这两个伤口倒在其次,主要是她全身的血竟真的一丝不剩。 表面看去,的确不大像是人所为。 她又捏开锦瑟的嘴看了看,然后转到她的身侧,拿起了她的手。 干枯深陷的手腕处,一道不深的伤痕。 那伤口周围仿佛被特意清洗过,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忽而偏头看向仵作。 仵作脸上浮起几分惭愧之色。 这个伤口,他的确没发现。 主要是脖子上的伤口太过骇人,让人不自觉忽视了其他地方,尤其还是这么一道不明显的伤口。 此刻他心里深深折服,没想到林三小姐竟如此明察秋毫,不仅敢验尸,还能发现这么细微的线索。 林倾暖将锦瑟的手放下,然后接过菱歌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声音淡然,“杀她的不是妖怪,而是人。” 第396章 做了坏事,是要遭报应的 “你怎么知道?”林倾城心头一跳,下意识开口。 林倾暖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大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 林倾城立刻怒声反驳,“我哪里紧张了,你不要胡说。” 她心里有些打鼓,难不成林倾暖真的发现了什么? 林倾暖懒得理会林倾城,她看向赵德业,淡声说明,“她脖子上的伤虽然恐怖,却不是致命伤口,真正致命的,是她手腕上的伤。” 她刚才验尸的时候,赵德业和仵作以及众衙役已经看到了那伤口。 只是—— “那伤口是不是小了点儿?”赵德业试探着问。 林倾暖唇角微勾,“伤口的确不大,她应该是被封了穴道,然后被人活活将血吸干,就是在手腕那个伤口处。” 顿了一瞬,她又解释了一句,“她牙关紧咬,显然是生前受过极大的痛楚。” “那脖子上的伤口又怎么解释,那么深的伤,怎么可能不致命?”林倾城不甘心的问。 众人也疑惑的望向林倾暖。 林倾暖声音浅淡,“脖子上的伤口是锦瑟死后,凶手故意弄上去的,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仵作点头表示赞同,“三小姐说的没错,属下在验尸的时候也觉得奇怪,脖子处的伤口太过完美,除了那两个洞,周围竟没一处刮擦的痕迹,皮肉也整齐的不见一丝血迹,如果真是妖怪,它就算要吸血,也不能处理的这么干净。” 这么大的血洞,一滴血不洒,除非她身体内已经没有血了。 而手腕处的伤口小,又不是特别深,但却能尽快的将血失尽,又不易被发现,最重要的是,那伤口周围的皮肤有些可疑的皱褶。 仵作一开口,众人心里都没有了怀疑。 敢情锦瑟是被人了杀的? “谁这么狠啊,下这么重的手,都不让人死个痛快。”郭姨娘咂舌。 “就是,这人比妖怪还可怕呢。”陈姨娘仿佛忘了刚才的事,立刻又接口。 林倾城冷笑,“那脖子上的伤口怎么可能弄出来,很明显就是妖怪的牙印。” 林倾暖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弄个类似牙印的还不容易?”她忽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女子的指甲就可以。” 林倾城下意识将手缩在了袖中,“怎么可能,哪个女子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是啊,指甲怎么能刺入人的脖子里呢?”陈姨娘又道。 “怎么不可以,”林倾暖也没同陈姨娘计较,她又颇有深意的望向林倾城,“若是修炼了什么阴毒的功夫,也不是不可能的,你说是吗,大姐姐?” 联系到最近一系列的事,她敢肯定,锦瑟一定是林倾城杀的,而且她的确有了一些她不知道的本事。 当然,一切的源头,可能就是那名紫衣女子。 林倾城被她的目光瞧的心里发虚,下意识开口,“我怎么知道?” 赵德业听林倾暖说的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渗人,连忙问,“那凶手究竟是谁?” 林倾暖淡笑不语。 她现在没证据,说了也没用,所以选择什么都不说。 “这凶手也太狡猾了,治儿前几日不是也丢了吗,会不会也被凶手给吸干血了?”陈姨娘一惊一乍的开口。 身旁一直没说话的褚姨娘倏然白了脸色,“不可能!” 治儿是她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出事。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陈姨娘的话是有道理的。 治儿都丢了这么几天了,却一丝线索也无,难不成真的已经遇害? 林倾暖见褚姨娘吓的都快哭了,终究是有些不忍心,温声宽慰,“褚姨娘先别着急,治儿会没事的。” 她这两日也让古月去过城外的乱葬岗,没见有什么小孩子的尸体,那么就说明这些孩子很可能还活着。 褚姨娘乍听林倾暖同她说话,愣了一瞬,忽而疾步走到她跟前,直接向她跪下,哀声请求,“三小姐,您本事大,求求您帮我找找治儿吧!” 她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给她磕头,“只要您救了治儿,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林晏什么都不管,徐氏只顾着和陈氏争宠,她的治儿都失踪这么多天了,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 林倾暖连忙将她扶起来,微微皱眉,“褚姨娘,您这是做什么?” 她其实已经打算插手了,尤其这事还可能同林倾城有关。 但她并不是为了帮二房,帮褚姨娘。 她只是不愿看到那么多孩子遭遇不测,不愿看到无辜的人被冤枉,更不愿让林倾城逍遥法外。 褚姨娘哭的泣不成声,“三小姐,您救救我,救救我的治儿吧!” 见她哭的可怜,林倾暖心里终是浮起一丝怜悯,温声安慰,“褚姨娘,他也是我弟弟,我自会尽力。” 褚姨娘闻言,立刻抬手擦了擦眼泪,感激的看向林倾暖,“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 林倾暖向她微微颔首,然后抬眸看向林昭,沉声道,“父亲,府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还是防范一些的好,免得凶手再出来害人。” 林昭看了眼林倾暖,微微点头。 这个面子,他不会不给林倾暖,尤其这对林府也是好事,毕竟,林府不能再出事了。 “赵大人,”林倾暖又回头看向赵德业,“治儿失踪和外面的婴孩失踪是否同一人所为,现在还不确定,那些江湖艺人是不是凶手,目前也尚无定论,但太子殿下说过,他最厌恶官员对犯人屈打成招。” 她点到即止,相信赵德业可以明白。 毕竟,她并非朝廷命官,无法对赵德业直接下什么命令,但将这个信息透露给他,让他有所顾忌,不对那些江湖艺人用刑,也算是暂时保了他们不再受苦。 赵德业心里一惊,连忙应道,“是,下官明白!” 林三小姐这是在敲打他,他何尝听不出来,这么说,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此事? 他吓得够呛,再没心思在这里待下去,匆匆向林昭告了别,就要赶回京兆尹府。 希望那些江湖艺人还没死,不行,他得赶快请大夫来为他们治伤。 赵德业走了,林昭也向众人摆摆手,“大家都回各自院子吧,这两日不要随意出来,我会多安排人护卫。” “等等,”林倾暖淡笑开口,“既然是明兰苑出的事,女儿认为还要将明兰苑隔离开来才是,”她所有所思的看了眼林倾城,“女儿觉得,应该让暗卫将明兰苑围起来,毕竟这凶手,很有可能是来自明兰苑之内。” “你什么意思?”林倾城顿时怒了。 什么叫把明兰苑围起来,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她就是凶手吗? 明兰苑只有她一个主子,谁不知道? “三小姐说得对,万一殃及到别的院子怎么办?”郭姨娘不无后怕的开口。 二房的人也纷纷表示赞同,他们可不想被那个凶手惦记上。 尤其林倾暖的话,让他们越瞧林倾城越不对劲,她最近好像就是有些奇怪,这一想,真是哪儿哪儿都是问题。 林昭没心思再管,烦闷开口,“就这么着吧!” 算是同意了林倾暖的建议。 林倾暖笑了笑,向菱歌吩咐,“让古月和古星也来明兰苑,帮忙盯着。” 菱歌答道,“是,小姐!” 林倾城几乎要气的吐血,可她有什么办法,林昭现在一点都不在乎她,甚至连沐儿都不在乎了,她说什么都没用。 众人见事情暂时了了,立刻忙不迭的离开了这里,仿佛明兰苑有瘟疫一般。 林倾暖也打算离开,只是她刚走了两步,蓦的想到什么,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林文沐,笑的清浅,“我知道你恨我,想要杀了我给你娘报仇,可是我现在告诉你,你娘不是我杀的。” 林倾城身子忽然一抖。 “你胡说,我娘就是你杀的!”林文沐怒声开口。 他怎么会相信她的话? 林倾暖慢条斯理的瞧了他一眼,“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必要再向你解释,不过你要是再敢像今日这般诬陷我,我就直接将你扔进大牢,让你感受一下你娘待过的地方,哪里可是又有老鼠又有臭虫,好玩的很。” 她忽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别以为你是小孩子,就可以有恃无恐,做了坏事,是要遭报应的。” 说完她就悠然的离开了,只是边走边还向菱歌和芦笙抱怨,“我这个手刚才沾染过尸体,回去可要好好洗洗才是。” 林文沐的脸霎时雪白如纸。 第397章 我叫楚鸣,你记住了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沐浴完,打算去一趟宁国府。 二舅舅的事,她还要问一问外祖父。 古月和古星被她派去盯着林倾城了,青墨因着林文溪的事,晚上才会回来,而青禹要药浴,所以她没打算带暗卫出去。 左右冷香堡和幽冥谷都没了,她现在安全的很。 “小姐,您晚上要解蛊,就不要出去了。”菱歌有些担心,小姐一天只顾着往外面跑了,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林倾暖含笑看了她一眼,“晚上又不是现在,有什么关系。” 她抬手弹了下菱歌的额头,“你和洛舞跟我走。” 菱歌无奈,只得应道,“是!” 出了清芷苑,没走一段路,林倾暖就冤家路窄的碰上了林昭。 林昭瞧见她也没多少好脸色,随意问,“要出去?” 林倾暖淡淡嗯了一声,“去趟宁国府。” 听到宁国府三个字,林昭的脸色僵了僵,“顺便让渊儿也回来吧,他是我林昭的儿子,一直呆在宁国府像什么事儿?” 林文渊这次乡试考了第二名,明年春的会试肯定没问题,他可不能将这么出色的儿子给丢了。 林倾暖隐去眼底的冷意,淡声开口,“外祖父为渊儿请了老师,他最近和二表哥一起读书,若是回了林府,恐怕会影响他明年的考试,毕竟,我们林府糟心事儿可不少。” 闻言,林昭面色一愠,冷哼一声走了。 林倾暖也没管他,施施然出了门,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到林府正门,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怎么回事?”菱歌探出头问车夫。 车夫瞧了一瞬,“好像是京兆尹赵大人的车被拦住了。” “赵大人还没走?”菱歌惊讶。 小姐回清芷苑都有一会儿了,他竟然还在林府大门口。 林倾暖也听见了车夫的话,她眸光一闪,淡声吩咐,“我们过去看看。” 车夫应了声,赶着马车过去了。 赵德业正头疼间,看见一辆马车从旁边的巷子驶过来,上面写着大大的林字,他连忙问,“车里是谁?” 车夫答,“是我们三小姐!” 赵德业神色一喜,连忙跳下马车,向林倾暖求救,“三小姐快帮帮下官!” 林倾暖撩起车帘,淡笑着看向一脸狼狈的赵德业,“赵大人这是怎么了?” 赵德业抹了抹头上的汗,苦着脸道,“也不知哪来的一个疯女人,拦着下官的车不让下官离开,下官的人又打不过她,这才僵持到了这里。” “哦?”林倾暖挑了挑眉,向赵德业的车前望过去,果然看见一名身着半旧蓝色劲装的女子手中持着剑,挡在路中间。 她面容姣好,尤其那对黛眉比一般女子浓密不少,向两鬓方向飞扬而起,平白多了几分英气,一头墨发随意绾起,剩余的披散向脑后,赫然是江湖上常做的打扮。 林倾暖前世在江湖行走多年,对这样的装束并不陌生。 莫名的,她对这名女子有了几分好感。 那女子也发现了她的轿子,抬眼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她女子似乎愣了一瞬,随即问道,“你是谁?” 林倾暖浅笑回答,“我乃林府三小姐。” 那女子似乎没想到林倾暖态度这么好。 这几日,她流落京城,受到的不是白眼就是奚落,要不就是冷漠无视,许多官家子弟小姐她也见过不少,都没有林倾暖语气这么温和,而且她脸上的善意也不似作假,完全没有一丝嘲笑她的意思。 “我不是故意挡在林府门口的,”那女子抬头看了眼林府高门上的长匾,语气有些歉然,“实在是这个赵大人不好堵得很。” 她这些天没少堵过他,每次都让他给溜了。 今日好不容易发现了他的踪迹,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林倾暖下了马车,走上前来,向她清浅一笑,“无碍,只是你为何要堵赵大人?” 她知道赵德业不算个好官,这些年京城的百姓有不少恨他的,只是听着女子的口音,显然并非京城中人。 “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人,我当然要堵他了。”一提起赵德业,那女子顿时柳眉倒竖,满脸怒气。 林倾暖眉尖微蹙,偏头看向赵德业,“赵大人,究竟怎么回事?” 事出有因,她还要弄明白原委才是。 赵德业叹口气,“还不是因为那个婴孩失踪案。” 原来京城接二连三的有婴儿失踪,赵德业身为父母官,自然着急的很,就下令排查京城这几日外来的人员,结果就查到了那些江湖卖艺之人。 他们不仅身手了得,行踪也有些诡秘,他觉得可疑,为了尽快破案,就将人给抓了起来。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有人给了他密信,言明这些人就是人贩子。 所以他就信了。 然后这个莫名的女人就出现了,隔三差五寻他的麻烦,他也为此头疼不已。 林倾暖听了半天才明白,感情这名女子是在为那些江湖艺人鸣不平的。 “你认识他们?”她淡声问。 她也不认为那些人真的同婴孩失踪案有关。 少女摇摇头,又微点头,“他们帮过我一次。” 她丢了钱袋,身无分文,是那些人给了她机会,让她跟着他们卖艺挣钱,这才撑过了这些日子。 滴水之恩,她当然要报答。 林倾暖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向赵德业道,“赵大人,你这次的确是没有证据抓了人。” 赵德业哪敢反驳,只得诺诺称是。 “既然抓错了,为何不放人?”那少女冷着脸问。 她觉得这个人就是个昏官,草菅人命。 赵德业为难的看向林倾暖,希望林倾暖可以帮他说几句。 即便这些人不是人贩子,也不好现在就放了,否则,他的面子往哪儿搁,还怎么向刑部和大理寺交代? 林倾暖想的却是另一茬。 她现在不确定林倾城背后的是什么人,她又是否真的和婴孩失踪案有关。 如果有关,那对方会不会滥杀无辜替他们顶罪。 还有,是谁给赵德业送了那封信? 所以现在那几名江湖艺人在京兆尹大牢,反而是安全的。 毕竟赵德业这个糊涂官现在的重点是放在那些江湖艺人身上的。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暗中调查,一旦找到真凶,再放人也不迟。 当然,她得快一些查清楚,不然他们一直被关着,也不是个事儿。 “赵大人,你还要抓紧时间查清此事才是,免得冤枉了无辜,”林倾暖皱眉看着他,“但有两点,查案期间,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还有,不得用刑。” 这次算是再一次明明白白的警告了他。 赵德业连忙答应,“下官明白!” 三小姐的意见就是太子殿下的意见,他哪里敢不听,最重要的是,现在没有三小姐帮忙,他根本就无法脱身。 得到赵德业的保证,林倾暖这才重新看向蓝衣女子,“这位姑娘,我倒是觉得,你与其将时间浪费在堵赵大人上面,倒不如静下心来查明真相。” 她现在无法向她详细解释。 一群布衣百姓,若真的有人要他们的命,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在京兆尹大牢最起码能保得性命,她也会同云顼说一下这事,让云顼也派人盯着,不让对方得手。 “你是要包庇他了?”少女立刻怒目而视。 原以为这个官家小姐是个好的,不想竟也是一丘之貉。 既然无罪,为什么不放人? 果然是官官相护。 “我并非朝廷命官,无权下令放人,”林倾暖神色冷然,“但你若是这么闹下去,就犯了胁迫朝廷命官之罪,到时候你若也被关进去,那还有谁来为他们伸冤?” 蓝衣少女脸色一变,却还是不服气道,“就算我现在没被抓进去,哪个衙门会接我的状子?”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用了这么极端的法子,可那些大官只会相互推诿,她没办法才赌他的。 “你有证据吗?”林倾暖神色严肃,“你若是有证据,就来林府找我,我帮你告状。” 蓝衣女子一愣! 她的确没有什么证据,凭的只是一腔热血。 但她也不是轻易服输的,立刻冷笑,“我会找到证据的,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 她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林倾暖开口。 蓝衣女子顿步,不悦回头,“还有什么事?” 林倾暖仿佛没看到她的冷漠,偏头吩咐,“菱歌,将银袋给我。” 菱歌闻言,连忙将腰间的银袋子解下,递给了林倾暖。 林倾暖接过,走到蓝衣女子面前,伸手递给她,“这个你拿着。” 蓝衣女子一愣,脸上随即浮起几分怒意,“你什么意思?” 想用银子收买她? 她是那样的人吗? 林倾暖红唇微勾,“没什么意思,借给你的,吃饭住店,查案跑腿,离不开银子,”见她依旧不接,她微微挑眉,“怎么,不敢?” 连走路都发颤了,亏她还能撑着将赵德业拦下。 她敢说,即便她不管,她也撑不了多久。 “谁说我不敢的?”蓝衣女子被林倾暖一激,立刻抽出了她手中的钱袋。 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没吃饭了,她脸上浮起几分尴尬,僵着声音开口,“我会还给你的。”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她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扬声开口,“我叫楚鸣,你记住了。” 第398章 今晚为她解蛊 无暇理会赵德业的不断道谢,林倾暖处理完事,就上了马车,向宁国府而去。 到了宁国府,她先去裕院看了外祖母,刚好寒儿也在,她陪着二人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去了外祖父的书房。 “暖小姐,您来了!”书房外,小厮笑着问。 林倾暖嗯了一声,“外祖父在里面吗?” 小厮连忙回道,“国公爷在呢,三老爷也在。” 三舅舅也在? 林倾暖刚要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免得打扰他们谈事情,不想书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是暖儿吗,快进来。”宁国公浑厚的声音响起。 林倾暖依言走进去,向二人浅笑道,“外祖父,三舅舅。” 宁知礼责怪的瞧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来了怎么不进来?” “这不是怕打扰你们谈事情嘛!”林倾暖娇憨开口,顺势坐在了宁知礼旁边的椅子上。 “我们谈的事你就不能听了?”宁国公胡子翘了翘,“外祖父还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林倾暖笑着道,“那外祖父可要先告诉暖儿你们在谈什么事。” 宁国公瞧了她一眼,蓦的轻叹口气,“还不是荆江二州受灾一事。” 宁知礼接口解释,“这次黄河决口严重,遭灾的地方也不断在扩大,恐怕又有不少百姓要遭难了。” 林倾暖心头一跳,“朝廷不是派了人去赈灾了吗?” 前世黄河决堤是在明年,而且也不是很严重,朝廷及时派了钦差去,没用多久就处理完了,所以她一直也没多关注此事。 宁知礼摇头,“若是那么简单就没事了,太子殿下本来是举荐了在治水方面颇有经验的工部侍郎石大人,可谁知道兰家非要插一脚,又举荐了兰家门生章京,皇上顾忌太后面子,就选用了章京,太子殿下怕他胜任不了,坚持让皇上同意了石大人为章京的副手,一同去荆江二州治水,这才确定下来。” “只是这个章京从准备到出发足足耽搁了五六日,最后还是皇上催促,这才上了路,因为时间耽搁,所以受灾的地方才越来越广。” 宁国公见林倾暖听得认真,也不介意多告诉她一些,“现在荆州和江州两地的百姓无家可归,纷纷向临近州郡而去,虽然这些州郡也及时赈灾放粮,可毕竟杯水车薪,难以解救全部百姓。” 林倾暖听那个章京这么不靠谱,不由有些担心,“皇上难道没想着两地的百姓吗,怎么就派了这么个人去?” 就算那个石大人跟着,可毕竟是副手,受章京管辖,恐怕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 宁国府神色无奈,“今上想的多是朝中几派的掣肘,虽然信太子多些,却也因着兰太后的原因,不愿冷落了兰王府,如此一来倒是兼顾了,只是二州的百姓就不再是他考虑的第一位了。” 还有一点他没说,今上自小被兰太后抚养长大,对兰太后怕多于敬,性子也有些懦弱,喜欢稳妥行事,不如太子殿下果敢,难免顾虑多了些。 当然,很大程度上,他只是出于保护太子殿下,不愿他这么早就同兰家撕破脸皮。 “好在石大人性子也是个烈的,再加上太子殿下的面子,谅那个章京也不敢太过分。”宁知礼见林倾暖神色担忧,连忙出言宽慰。 他不在朝中,但也了解一些。 林倾暖微微点头,开口建议,“我们也可以收购一些粮食送往灾区,也算是为二州的百姓做些事。” 其实她自拿回嫁妆后,就一直让名下的粮铺暗中收购储备粮食,只是想着遭灾是在明年,而且也不是很严重,所以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她收的不是很急。 直到前几日听说了黄河决堤一事,她这才加大了力度,只是京城以及周边的粮价涨了不少,各商户出于利益,也在争收粮食,朝廷又在打压收购、平抑物价,所以她手中的存粮并不是太多,荆江二州百姓百万之众,实在是撑不了几天。 可有总比没有强,最起码能让百姓少挨饿几日。 宁知礼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暖儿说的没错,朝廷的事我们管不了,但私下还是可以为百姓做些事的,你放心,我同你外祖父商量的正是这件事,我打算明日就带着粮食去江州。” 他的产业不少,粮食就占了一半,再加上宁国府的,与朝廷配合,也能解燃眉之急。 宁国公出言安顿,“不用留私,将所有粮食都带过去。” 宁知礼连忙应道,“是!” 每次赈灾,宁国府都是最为积极的。 毕竟百姓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点考虑,宁国府如今地位显赫,是众人羡慕的对象,也是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散尽家财,多做善事,在百姓心中牢牢扎了根,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保护宁国府不倒。 况且宁家不乏头脑灵活之人,善于经营生意,不出几年,就又能赚回来。 比如这一辈的宁知礼。 “三舅舅,我手里也有些粮食,你一起带过去吧!”林倾暖连忙开口。 事情紧急,她要赶快吩咐下去才是。 京城的店铺还好说,只是江城那边,要及时通知刘奇。 宁知礼眼中微露惊诧,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不用了,我手中的粮食不少,你的就先留下吧!” 许是怕她拒绝,宁知礼又道,“现在有不少灾民已向京城这边涌来,若我估计不错,过不了几日,京城这边也要赈济灾民,到时候再动用你的粮食就行。” 林倾暖闻言,顿时钦佩的看向宁知礼。 三舅舅思虑果然周到。 于是她也不再坚持,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三舅舅。” “不过,我们还是要派出人去各地继续收购粮食,除了荆江二州以及邻近地区,其他地方都要去,以备不时之需。”她又温声提议。 “对,”宁知礼说着,索性拿了舆图来,指着上面的地方开始分配,“你负责这些地方,我负责这些。” 林倾暖暗暗将那些州郡记在心里,然后笑着向宁知礼道,“三舅舅,银子我不缺,但你要给我借些人来。” 她有些可惜,若是能将全胜楼拿下就好了,银子谁还嫌多? 经过这一次,她忽然发现,比起将这些赃款给了户部,给了皇上,倒不如直接交到灾民手里,省的那些贪官污吏层层盘剥。 但她也有自知之明,那么大的猎物,凭她现在的胃口,不可能一口吞下。 或许可以和云顼商量一下? 宁知礼宠溺的揉揉她的头,“放心吧,要用多少人,和你二表哥说,明日我就出京了,临行前会将京城这边的生意先交给他。” 林倾暖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多谢三舅舅。” “对了,二舅舅有消息了吗?”她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问。 宁国公笑道,“应该是快了,前儿个接到他的信,说是还有五六日就回来了。” 见林倾暖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敛了笑意,不解的问,“怎么了?” 林倾暖知道这事瞒不得,就向他们说了兰王府陷害二舅舅一事。 宁国公一听神色顿时凝重,“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宁知礼也严肃起来。 “是兰太后用这事威胁云顼,同云顼换了兰隐轩的命。” 林倾暖简单将他们使计除去冷香堡和幽冥谷一事说了一遍,见他们愈发担忧,连忙宽慰,“外祖父,三舅舅,既然兰太后拿出了这个筹码,那说明二舅舅暂时没事,但我们还是要早做准备,提前查明此事,以免兰家最后再翻旧账。” 其实兰太后既然选择拿出来,那就不大可能再拿此事做文章,毕竟宁国府提前知道了消息,不会坐以待毙。 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宁国公冷着脸道,“的确得查清楚,我宁国府的人不能受不白之冤,”说着,他又欣慰的看向林倾暖,“暖儿,多亏你告诉外祖父这个消息,你放心,等你二舅舅回来,外祖父再详细问他。” 他心里又惊又怒,惊的是若不是太子殿下和暖儿偶然之下得到消息,恐怕宁国府真的会因此受牵连,怒的是他宁国府一门为公,可这些人却三番五次的要谋害他们,简直太过分。 最让他受到震动的是,幽冥谷和冷香堡背后的人竟然是兰隐轩和云瑾,而他们,就在不久以前,竟然带了江湖势力,差一点灭了宁国府满门。 真是太猖狂了! 震怒过后,他又多了几分感慨,欣慰的看着面前的暖儿。 谁能想到,让宁国府多次转危为安的人,竟然是暖儿,他这个才刚满十四岁的外孙女。 宁知礼也很气愤,原来这些人一直在惦记着除去宁国府,他们还真是无孔不入。 看来宁国府不能再忍下去了。 “暖儿,”他原本就疼爱这个外甥女,如今更是愈发觉得她不可多得,“你今日若是无事,不如就一起去看看三舅舅的生意。” 她聪慧好学,那他就多教她一些,多学总没错。 林倾暖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见时辰已经不早,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三舅舅,暖儿今日还有事,得回林府。” 她也很想同三舅舅学学生意方面的事情,可云顼已经同希尔王子约好,今晚为她解蛊,她只能辜负了三舅舅的好意。 宁知礼也知道她有很多事要忙,一见她神色为难,也就不再留她,笑着道,“那就下次。” 林倾暖吐吐舌头,“下次暖儿一定要将三舅舅的本事全部学过来。” 宁知礼摸摸她的头,宠溺笑道,“好,三舅舅等着!” 出了宁国府,林倾暖正打算回林府,就看见云顼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第399章 在下已恭候多时 林倾暖唇角不自觉扬了扬,提起裙摆小跑过去,刚要跃上马车,车帘却先一步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 云顼见她小脸上满是雀跃,仿佛好久不见他似的,他胸腔里的某处瞬间塌陷,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些,向她伸出了手。 柔软的小手毫不犹豫的放在他宽大厚实的掌心,仿佛将一切都交到了他手上。 他眸光自那纤细的指尖划过,五指微屈轻握,再一抬眸,就见她已顺着力道跳上了马车。 她习惯性的扑到他怀里,凤眸中盛满了笑意,笑容娇软,“你怎么来了?” 现在还不到约定的时辰,她以为他会去林府。 他几乎是下意识握住她柔软窈窕的腰肢,将她扣在怀里,食指微屈,刮了刮她小巧玲珑的鼻子,低沉的笑意磁性悦耳,“怕你忘了正事,就提前来了。” 大掌一下一下顺着她柔软的发丝,他柔声问,“紧张吗?” 林倾暖抬起头瞧着他,笑的眉眼弯弯,“不紧张。” 她环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将脸重新埋在他怀里,“有你在,我一点也不紧张。” 云顼柔笑,“那就好!” 他垂眸看着怀里娇笑的人儿,心里的紧张却并未有一丝缓解。 从早晨起,一直到现在,他心里就只记挂着这件事,以至于连处理政事的时候,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菱歌和洛舞见小姐上了太子殿下的马车,就同林府的马车一起先回了林府。 “对了,阿顼,我有件事要同你说,”林倾暖自他怀里钻出来,眸中浮起一抹狡黠,“你知道全胜楼吗?” 她怕回头将这事忘了,还是现在和他商量的好。 更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换句话说,其实他才是紧张的那个。 他担心她! 所以她想找个别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云顼轻嗯,问的漫不经心,“全胜楼怎么了?” 他当然知道那个全胜楼。 父皇也知道,但因为兰家的关系,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想吃掉它吗?”林倾暖兴致勃勃的问。 云顼垂眸看她,等着她继续。 “这是一个让兰家受到重创的好机会,我原本打算着到时候让朝廷查封全胜楼,只是如此一来全胜楼的财产就不可避免的到了朝廷手里,要不这次就放过兰家,你暗中查抄算了。” 放过兰家的确是可惜,可她更愿多救一些百姓。 至于兰家,她再想法子就是。 云顼眸中的颜色深了深,静静的望着她。 林倾暖被他这么瞧着,瞬间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我不是想要私吞那些银子,也不是说不想交给朝廷,只是觉得这银子直接用在赈灾上更好。” 她怎么忘了,云顼是太子,朝廷可是他们云家的。 见他依旧不语,她咬了咬嘴唇,愈发紧张了。 “其实我只是——” 他蓦的俯下身,用嘴堵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柔软相碰,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大掌扣住她的后脑,用力将她压向自己,开始攻城略地,肆意品尝着她的美好。 林倾暖被吻的浑浑噩噩,下意识揽住了他脖子,开始笨拙的配合他。 他一寸一寸侵占,一点一点品尝。 她的一切都让他着迷,让他欲罢不能,胸腔内似乎有什么在喧嚣,让他恨不得将她娇软的身体按在自己身体里。 感觉到她渐渐软倒在自己怀里,他心中那些七上八下的忐忑终于略略平缓了些。 不舍的放开她,瞧着她的凤眸因动情而水润盈泽,瞧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满是羞涩,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会儿,这才扶起她的身子,柔声道,“不用同我解释,这些我并不在乎。”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她想要,他都会想办法拿给她。 他只是好奇她为何连全胜楼都知道。 刚才那一瞬,她仿佛又变得如谜一般,让他无端的陷入恐慌。 甚至她的人就在他怀里躺着,她的心里、眼里也都溢满了他的身影,都不能让他缓解分毫。 林倾暖被他吻的身子发软,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就着他的力道坐起来,神色埋怨,“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傻瓜,”云顼微微用力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赈灾一事我自有安排,银子也足够,你不用担心,至于全胜楼,你按着你的原计划进行即可,我有办法将银子拿出来。” “真的?”林倾暖两眼冒着星光,“你是说既能拿到银子,也能趁机让兰家讨不了好?” 她倒不认为仅凭全胜楼就能扳倒兰家,但让它伤筋动骨还是可以的。 “嗯,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银子和兰家,一个也跑不了。 林倾暖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好,不过我也不缺银子,既然赈灾不用,那你就先留着吧,左右都是你们云家的。” 云顼捏捏她的鼻子,“你都快成云家的媳妇了,还你们云家?” “那可不一定,某人还没提亲呢。”林倾暖傲娇的别过脸,嘴角的弧度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愉悦。 云顼眼中笑意愈甚,“原来我的小姑娘一直在等着我去提亲。” 林倾暖立刻冷哼,“才不是呢,”说完,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瞬间破了功。 她弯了弯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问的认真,“现在还担心吗?” 不过解个蛊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被她瞧破心事,云顼也不否认,揽着她的腰身叹气,“事关你的事,我无法不担心。”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出事,也不会再忘了你的。”林倾暖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瞧着她娇憨可爱的模样,云顼的心都软的快化了。 是啊,他的暖儿,一定会顺利解蛊的。 “太子殿下,林府到了。”青玄停下马车,向车内禀道。 须臾,云顼清淡的声音传出,“知道了!” 青玄又等了一会儿,才见二人自马车里出来。 林倾暖率先跳下车,笑看着云顼,“你要进去吗?” 她要回屋拿些药。 解蛊虽然不太懂,可她毕竟也是大夫,一些常规的药物,她早就提前备好了。 云顼一撩衣摆下了马车,牵着她的手柔声道,“走吧!” 她中蛊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宁国府和林府自然不是适合解蛊的地方。 东宫虽然是他的地盘,但宫内耳目众多,更何况兰太后现在盯的他愈发紧,他不敢冒那个险。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另外选了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林倾暖知道他这是要同她一起进去了,她扬唇一笑,也不扭捏,大大方方任由他牵着,直接进了林府。 林府的下人看到三小姐若无其事的被一名男子牵着,就这么大喇喇走了进来,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再一看那名男子,雪肤玉颜,剑眉星目,气质清冷,如松似莲,竟是之前来过府里的太子殿下。 他们连忙掩下神情不敢再看。 陈姨娘好不容易缠着林晏出了西院,刚好看见林倾暖和云顼,她顿时失声惊呼,“那不是三小姐吗,她和谁在一块,怎么那么亲密?” 林晏在看到云顼的时候心跳就吓的停了半拍,一听陈姨娘竟然还敢说话,他更是吓得够呛,连忙捂住她的嘴,躲在角落里。 眼见他们似乎并未发现,林晏这才微松口气,放开陈姨娘,低声呵斥,“谁让你大呼小叫的,那是太子殿下。” 陈姨娘的脸上顿时浮起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晏。 林倾暖和云顼当然发现了他们,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换了衣衫,将药包和一些小药瓶递给菱歌,让她装在包裹里。 她刚要回头同云顼说话,云顼却已走了过来环住她。 他垂眸瞧着她绾的圆润的发髻,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冲动。 “你的发髻乱了,我帮你梳。” 闻言,林倾暖惊讶的照了照镜子,“不乱啊,我觉得还可以。” 可云顼却不容她辩驳,直接将她按坐在凳子上,一手抽出她髻上的发簪,她的一头墨瀑瞬间散了开来。 他目光温柔的落在她头顶,另一手拿起木梳,娴熟的开始为她绾发。 后面的菱歌和洛舞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太子殿下竟还会绾发? 她们忽然有了深深的恐慌感。 等小姐以后嫁过去了,她们是不是就没什么用了? 太子殿下此举,明明就是在同她们抢饭碗。 云顼和林倾暖正在这边柔情蜜意,自然没注意到两个丫鬟控诉的眼神。 林倾暖自铜镜里瞧着头上那两个熟悉的鼓包包,额角不自觉抽了抽,忍不住提醒,“阿顼,我现在其实已经不适合梳这种发髻了。” 上次是因为乍然的惊喜,以及不可置信,让她一时忽略了这个现实。 她本就脸小,再梳成这样的发髻,就更显得小了,她敢说,单看她现在的脸和发髻,此刻她就是说自己十二岁,也没有人怀疑。 幸亏她个子高。 嗯,该长的地方也长了,玲珑有致的,是个女人了。 其实这段日子她已经不大喜欢梳那些小孩子的发髻了,比起来,她更喜欢单螺,又简单又利落。 毕竟,过了年她就十五岁了。 历朝历代,女子都是十五岁及笄。 俞皇后所生的琼英公主备受大楚先祖喜爱,她十五岁的时候,江夏太子前来求娶,先祖不忍她远嫁,特意为了她将女子及笄的年龄往后推了一年,所以从那以后,大楚女子都是十六岁及笄。 还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就是女子许嫁而笄。 也就是说,只要订了亲,女子就可以提前及笄。 林倾暖想着想着,脸忽然就红了。 难道她真的想嫁了? 只是梳个发而已,怎么忽然就想到这么多? 云顼用簪子将她的发髻固定好,放下木梳,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见她小脸红扑扑的,愈发显得整个人艳如朝霞,他眸中笑意浮现,“等我们成了亲,我再学别的发髻。” 林倾暖顿时笑弯了眼,“好!” 夜幕降临! 林倾暖带着菱歌,偷偷跃出林府高墙。 云顼为了避嫌,已经提前出了林府,在侧门外等她。 几人上了马车,就向目的地赶去,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处幽静的院子前停下。 “殿下,三小姐!”早已侯在此处的青竹恭声道。 出了马车,林倾暖好奇的打量了几眼眼前的院子,惊讶的问,“这是哪里?” 她还不知道京城有这么一个地方,环境倒是不错。 云顼将她抱下来,柔声回答,“我的一处别院。”说着,就拉着她进了院子。 院子不是很大,只是个普通的三进院落,但繁枝弄影,曲径游廊,甚是幽静。 林倾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正在这时,正屋的门打开,希尔王子走了出来,向二人拱手,“太子殿下,三小姐,在下已恭候多时!” 第400章 皇上急宣您回去 进了屋,云顼开口问,“什么时候开始?” 希尔王子笑着看向林倾暖,“三小姐若是准备好,可以随时开始。” 林倾暖看了眼云顼,淡笑,“我已经准备好了,劳烦希尔王子了。” “三小姐客气,”希尔王子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云顼身上,“这是我答应过太子殿下的。” 说着,他示意林倾暖,“请三小姐躺到床上。” 林倾暖也不扭捏,走到床边,大方躺了上去。 云顼跟着走过去,顺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执起她的手轻轻吻了吻,柔声宽慰,“别担心,有我在。” 林倾暖向他笑了笑,乖顺点头。 一旁的希尔王子娴熟的拿出银针,边为林倾暖施针,边忍住笑揶揄,“太子殿下,我觉得你不用那么紧张。”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中蛊的是他呢。 云顼脸不红心不跳的睨了他一眼,“专心施针。” 希尔王子不再说什么,手上的针一点一点刺入林倾暖穴道。 随着银针的刺入越来越深,林倾暖感觉头昏昏沉沉的,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传来,脑袋仿佛要裂开一般。 她忍不住捂住脑袋,轻吟出声。 云顼瞧着她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显然是痛苦非常,他心中一紧,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又心疼又担忧。 希尔王子瞧着他这架势恨不得替林倾暖去疼,嘴角不由抽了抽,“太子殿下,淡定些,我现在是在唤醒她体内的蛊虫,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真是麻烦,他不仅要解蛊,还要不断开导这位太子殿下。 不行,他还要加些条件才是。 云顼没理他,一双墨眸紧紧盯着林倾暖,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若是细看,就可以发现,他眸中的情绪汹涌猛烈,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一般。 一边的菱歌也死死捏住帕子,担忧的望着林倾暖。 希尔王子说的果然没错,没过一会儿,林倾暖的神情就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 云顼心疼的为她拭去了薄汗,见她双眸紧闭,没有一丝反应,立刻担忧的问,“她怎么了?” 希尔王子将银针拔出来,又用新的银针将她十个手指一一刺破,这才回道,“我银针上沾了药,蛊虫反噬太过厉害,她只是晕过去了,而且她现在记忆混乱的很,就是醒来也未必认得出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顼心头一凉,瞬间苍白了脸,似乎比林倾暖此刻的脸还要白一些。 希尔王子用碗将她十个指头流出的血接下,然后将一些不知名的药粉放进去,又用银针刺破了自己的手,取了一些血,混合在一起。 他刚要出言吩咐,见云顼的脸色白的吓人,不由惊了一下。 “你——你没事吧?”虽然麻烦,可他还是觉得在这时候,应该适当的表示一下关心,毕竟是自己的盟友。 云顼看了他一眼,“继续做你的事!” 希尔王子回想了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渐渐了悟,连忙忍住笑解释,“她现在记忆混乱,当然记不得你,等我解了她的蛊,她自然就恢复了,你瞎担心什么?” 不过能让这位太子殿下紧张一下,似乎也不错。 闻言,云顼心头微松。 “小丫头,你帮我将那个罐子拿过来,对,左边那个。”希尔王子见云顼死守在床边不离开,就向正在一边发呆的菱歌吩咐。 菱歌正担心间,蓦的听到希尔王子的话,连忙小跑着将桌子左边的罐子小心翼翼抱在了怀里,走过来递给他。 希尔王子接过罐子打开,将手搁在罐口处,等了一会儿,就见一条胖乎乎的蛊虫自罐子里爬了出来,爬到了他的手上。 菱歌瞧见,顿时吓得眼睛都直了。 敢情她刚才拿的是这么个活物? 还将它抱在了怀里? 想到此,她忽然觉得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 希尔王子捏住蛊虫,将它放到碗边,然后就见它咕咚咕咚开始喝碗里的药血。 不多时,碗里的药血就被它喝干净了。 他刚要捏起蛊虫,不想那蛊虫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且越来越厉害,不多一会儿,它就肚皮一翻,不动了。 希尔王子脸色大变,疾步走回到床边,执起林倾暖的手腕把了把脉,然后又取了血,重复了刚才的过程,再次取了另一个罐子里的蛊虫要喂它血,不想那个蛊虫闻到了碗里的血,不仅不去喝,反而开始扭动着要躲开。 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神色复杂的看向林倾暖。 云顼瞧出了不对,握着林倾暖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往日平和的声音多了一丝颤意,“发生什么事了?” 希尔王子沉默了一瞬,果断的将手中的蛊虫重新扔回到罐子里,沉声道,“她不止中了忘忧蛊,还中了另一种蛊。” “什么蛊?”云顼的脸色瞬间黑沉如墨。 菱歌也紧张兮兮的望着希尔王子。 希尔王子轻叹口气,吐出三个字,“绝子蛊。” 不等云顼继续问,他就开口解释,“这种蛊专为女子所养,一旦中蛊,该女子就再无怀孕的可能。” 他心里有些同情这位林三小姐。 若是旁人还罢,可云顼是大楚未来的皇上,那她就是皇后,没有子嗣,她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帝王的宠爱又能延续到几时? 亦或者说,他还会不会再娶她过门? 菱歌震惊的捂住嘴,满脸都是心疼。 小姐怎么会中了绝子蛊? 那她和太子殿下怎么办? 云顼沉了沉脸色,幽深的墨眸抬起,紧紧锁住希尔王子,“你能不能解?” 梅从安! 他心中怒意滔天。 这个杂碎竟然给暖儿下了两种蛊。 希尔王子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能解,但她自小中蛊,时间太久,即便如今解了蛊,恐怕以后也不大可能怀有子嗣。” 他是同情林三小姐,但也不会选择瞒着云顼。 否则他以后若是发现了、后悔了,还不拿他开刀? 云顼却瞬间松了口气,“那你还不快解?” 子嗣什么的,他不在乎,只要暖儿好好的,他就满足了。 希尔王子仿佛没听懂云顼的话,下意识愣住了。 “你不在乎这个?” 云顼莫名的瞧了他一眼,“本宫在乎这个做什么?” 他温柔的目光落在林倾暖苍白的小脸上,语气中含着几分心疼,“本宫要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沉冷,“今日之事不得泄露给任何人。” 他是不在乎,可父皇和那些大臣却不一定不在乎,所以他得瞒着他们,以免他们出来阻挠他和暖儿的亲事。 他不怕阻挠,任何人阻挠都没用。 可他不愿再拖下去了。 希尔王子深深瞧了他一瞬,眼中忽然浮起几分钦佩,“你是让我第一个信服之人。” 他说完,动作利落的在第三个罐子里将蛊虫引出来,用药血喂饱它,然后就将它放到床边,那蛊虫闻到血味,立刻含住了林倾暖的手指,开始吸吮。 与此同时,林倾暖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几乎白的透明,连唇色也灰白了许多。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大滴大滴的汗珠自额头滚落,显然是难受的紧。 云顼不住为她拭汗,可那汗仿佛出不完似的,最后连帕子都湿了,他不得不又换了一块。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感觉她的掌心冰凉濡湿,他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剜过,一阵一阵的抽疼。 她的暖儿,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多罪? 单是瞧着她痛苦的模样,他就受不了。 若是可以,他情愿中蛊的是他,让他来替暖儿承受这一切。 如此进行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希尔王子上前将那蛊虫拿开,然后就见林倾暖的指尖有两条不大的小蛊虫冒了出来,他飞快的将它们捏起扔到了罐子里,将盖子合上,这才对云顼轻松一笑,“三小姐的蛊已经解了,你可以放心了。” 他收起罐子,为林倾暖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包扎好,就要出去。 “等等,”云顼忐忑的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唯有确定她醒来的时间,他才能彻底放心。 希尔王子无奈的看向他,“你放心,最晚明日一早,她就会醒了。” 闻言,云顼的神色终于松懈下来。 希尔王子废了两只母蛊,才帮林倾暖解了蛊,他心疼不已,有心要同云顼说道说道,可瞧他现在一心拴在林倾暖身上,他只得摇摇头,无奈的离开了。 罢了,这点亏吃了就吃了吧,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补回来。 希尔王子离开后,云顼却没有挪动地方的意思,他依旧紧握着林倾暖的手,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望着她的目光专注又温柔,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菱歌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刚要退出去,不想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急切的禀报声,“太子殿下,皇上急宣您回去。” 第401章 水月宫 云顼连眸子都没眨,就冷声吩咐,“回去告诉他,本宫现在没空。” 他不是说过今晚有事别找他? 若有急事,不是还有左右丞相、中书令和侍中可以商量? “可皇上说了,是十万紧急的事,您必须得回去啊!”传旨的公公急的满头大汗。 青玄瞧着这个公公就是经常到东宫传达皇上命令的路公公,也就是李尚公公的干儿子,算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想着也许真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准,就帮着开口,“太子殿下,您不如问问是什么事。” 他知道太子殿下挂心三小姐,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可三小姐的蛊都已经解了,也没什么危险了,留人在这里护卫着就是。 皇上和太子殿下的父子关系虽然不错,可若真的耽搁了事情,难免不会被二皇子和三皇子钻了空子,如此一来,岂不对太子殿下不利? “太子殿下,皇上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着了奴才来找您,您若是不回去,皇上可怎么办啊?”路公公苦着脸又磨道。 云顼被他们吵的心烦,只得轻轻放开林倾暖的手,见她睡的正熟,对外界的吵闹一无所知,他俯身自她额头落下一吻,转身走过去打开门。 路公公见云顼终于出来了,顿时重重松了口气,赔笑着开口,“太子殿下,我们走吧?” 云顼将门合上,不悦的瞧着他,“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记得他只说过今晚有事,可没说会在这里。 路公公连忙解释,“皇上急的不行,就动用了御卫找您,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 云顼心中烦闷,神色愈发不耐,“什么事,快说!” “是——是荆江二州出了大事,”路公公急的都快哭了,“皇上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让奴才赶快找您回来,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啊!” 云顼神色微变! 荆江二州会出什么事? 难不成是章京那个老狐狸闯了祸? 为何他没得到任何消息? 路公公见云顼犹豫,索性跪下哭道,“太子殿下,您就回一趟宫吧,皇上也是刚刚接到急报的。” 青玄见状,连忙建议,“太子殿下,不如您先回宫看看,若非真的紧急,想来皇上也不会动用御卫。” 自从将御卫给了太子殿下,皇上就很少动用御卫。 “殿下放心,三小姐有人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青风也劝道。 他们都知道太子殿下只要一遇到三小姐的事,就不如平日理智,可他们不能不劝,毕竟是朝中大事,若是误了就不好了,尤其还是关乎赈灾一事。 云顼眸色深了深,蓦的转身回了屋子。 “太子殿下,您不能——”路公公神色一急,刚说了半句,就被关门声打断了。 “放心吧,太子殿下会跟你回去的。”青玄跟了云顼这么久,自然了解他的脾性。 殿下显然是默认了。 云顼进了屋子,又去床边看了看林倾暖,见她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无别的不妥,他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到被子里,转身向菱歌吩咐,“她出了汗,你注意不要让她着凉,以免感染风寒。” 菱歌连忙应道,“太子殿下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小姐的。” 云顼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特意强调,“绝子蛊的事,不要告诉她。” “可小姐自己是大夫,这事是瞒不住的。”菱歌神色担忧。 云顼瞧了林倾暖一眼,眸含温柔,“瞒得一时是一时吧!” “是!” 路公公忐忑的瞧着那紧闭的屋门,过了一会儿,见云顼出来,他才彻底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太子殿下,我们走吧!”他再一次开口催促。 云顼没理他,他目光落在青墨身上,神色郑重,“保护好她!” 青墨连忙答应,“殿下放心!” 云顼微微颔首,又对青玄吩咐,“青玄和本宫走!” 青风和青竹刚要跟上,却听云顼的声音又响起,“其他人,全部留在这里保护三小姐。” 他在院子周围布置了不少人,但暖儿尚未恢复意识,他不放心,所以并不打算带走。 青风和青竹只得应道,“是!” 云顼带着青玄和路公公出了门,利落的跨上马。 路公公见状,苦着脸开口,“太子殿下,奴才不会骑马。” 他是坐着车来传旨的。 云顼睨了他一眼,“你继续坐车就是!”说罢,他一挥马鞭,飞快的向皇宫而去,青玄紧紧跟在他身后。 夜间凉风袭来,云顼跑着跑着,忽然放慢了速度。 “太子殿下,怎么了?”青玄拍马上前,不解的看着云顼。 云顼眸光暗沉,“不对劲!” 他沉思一瞬,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变了,急声道,“快,我们回去!” 青玄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太子已经调转了马头,向来时的路赶了回去。 他愈发不解,刚要再问,却见前方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顶轿子。 一顶诡异的花轿,停在前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晚上的,哪来的花轿? 青玄脸色也变了,他刷的一下抽出宝剑,紧随在云顼身边。 云顼在看到花轿的时候,就缓缓勒住马绳。 他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上,脊背挺的笔直,微微眯眼,俊脸上浮起几分冷意,薄唇轻吐,“水月宫?” 那花轿似乎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银铃般的女声自轿中传了出来,声音空寂幽怨,与夜色融为一体,生生透出几分诡异。 “太子殿下赶得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云顼冷彻的视线锁在那轿帘上,脸上薄寒如霜。 等不到云顼的回答,那女声仿佛并不在在意,又一次响起,“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担心你的心上人有危险?”说完,她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街道越传越远,循回往复,让人无端毛骨悚然。 “本宫主倒是觉得,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闻言,云顼神色微松,“你们是冲着本宫来的?” 不是暖儿就好! 他在别院留了足够的御卫,谅对方也没那个本事。 “你瞧瞧,本宫主可是送了你这么大一个消息,你又该怎么感激本宫主呢?”那道女声又愉悦的响了起来,隐隐还有邀功之意。 云顼眸中冷意划过,“既然水月宫敢掺和进来,那本宫今日就让你们有去无回。” 他倏地一抽马身,对着那顶诡异的花轿就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数十名身着彩衣的女子自四周飘落而下,将云顼和青玄包围在中间。 青玄在云顼行动的时候,也瞬间动了,他紧跟在云顼身后,为他料理那些彩衣女子。 若太子殿下内力尚在,他尤可分散开同殿下协同而战,可现在,他不能离开殿下身边。 云顼靠近花轿之时,手中宝剑业已出鞘,暗中蓄积力量。 果然,那顶花轿眼看着要被撞毁之际,却以诡异的速度飞快的向后退去,云顼早有防备,立刻翻身下马,极快的攻向花轿。 没有内力,他的轻功大打折扣,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追上了花轿,宝剑送出,直接刺穿轿帘,向着轿中人而去。 剑势凌厉如风 ,让人不寒而栗! 轿内之人被他这么一迫,再也藏不住,立刻自轿顶飞跃而出。 青玄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踢飞靠近的彩衣女子,剑身横旋,直接扫向轿中飞出的人影。 那人也有些本事,眼见利剑扫来,不进反退,同时身子一个空翻,避开了青玄的剑,正要飞离轿子,不想旁边一个黑影袭来,瞬间就击中的了她的腰身。 她闷哼一声,也不惊慌,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前滑出一段距离,趁势出了对方的攻击圈。 云顼长腿踢中对方腰身,同时利剑逼退数名彩衣女子,刚要趁热打铁追击,不想那些彩衣女子又一次围了上来,他只得沉着应对,不得不暂时放过了轿中的人。 那人腰部受伤,隐在暗处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又缓缓现身。 青玄余光扫过去,见对方竟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妙龄女子。 她同那些彩衣女子一样,脸上带着轻薄的面纱,但显然要比她们高出一个等级。 这些彩衣女子功夫并不是很强,但招式却难缠的很,不过青玄应付的游刃有余,他余光瞥见太子殿下也打的轻松非常,刚要琢磨着是不是先杀了那个白衣女子,也好震慑住这些彩衣女子,尽快脱身,不想却忽然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飘了过来。 那香气似乎是女子身上的幽香,又仿佛混入了一些别的东西,让人血脉喷张,无端的酥了骨头。 青玄心中一震,立即醒悟过来,大声提醒,“殿下,香有问题。” 说完,他飞快的闭气,却还是晚了一些。 他挥剑格开刺过来的剑,退后一步,脑袋短暂的懵了一瞬,然后就感觉一具温软的身体贴向了他。 第402章 刺杀 香味愈发浓郁! 青玄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伸手要推开靠近的身躯,只是他的手指刚一碰上对方,就感觉指尖被滑腻温软的触感所包围,仿佛透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不舍得再移开。 他惊惧的想要撤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仿佛被黏住一般,怎么也收不回来。 他知道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 不该用手去触碰她。 他心中一荡,再也无法闭气,大口大口的香气争先恐后的溢进他的口腔、鼻端,冲刺着他原本就已不大清醒的脑袋。 眼前人影缭绕,那些彩衣女子忽然摘掉面纱,露出了绝艳的面容,美的仿佛天上的仙子,向他款款走来。 她们身上只披了薄薄的一层纱,里面的曲线一览无余,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想要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 青玄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向眼前的仙子迈出了脚步。 咣当一声,宝剑落地!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扑向了那些女子。 只是还未靠近,忽然感觉肩膀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快速的将他扯开,然后他就看见那些仙子渐渐远去。 他心中怅然若失,忍不住怒目看向旁边。 云顼清冷的容颜出现在眼前,渐渐清晰。 青玄怔了一瞬,蓦然醒悟,“太子殿下?” 他忍不住又环视了下四周。 夜色清凉如水,街道空寂无人,哪里有什么仙子? 连那诡异的香气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顼眉眼森寒,视线锁住前方的敌人不曾移开,冷淡开口,“你中了水月宫的魅术。” 刚才他又何尝不是遇到了同样的场景。 同样的闻到了香气,同样的感觉有女子靠近。 可他心中只有暖儿,怎么会允许旁的女子离他这么近? 所以他的剑直接刺穿了对方的身体,对那些几乎半裸的对他搔首弄姿的女人,他更不留情,直接下了杀手。 心中无欲,媚术即破。 青玄震惊不已,他刚想问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忽然瞥见他身上多了几道血痕,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殿下,您受伤了?” 云顼淡淡睨了他一眼,“无碍,总不能看着你主动撞上对方的剑。” 青玄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他蓦的看向不远处的地上,果然,十几名彩衣女子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 他惊惧又惭愧。 刚才若是真的向那些女人扑过去,恐怕他现在身上已经多了几个血窟窿了。 “殿下,属下——” “若是抵挡不住对方的魅术,就提前服下解灵丹。”云顼淡声提醒。 御卫从未同水月宫交过手,便是玲珑阁,也甚少同这个水月宫打交道。 但水月宫的魅术,在江湖上可不是什么秘密。 御卫随身携带的解灵丹虽然不能完全破除,却能缓解不少,再凭借着御卫自小接受的训练,抵挡住不是难事。 青玄没有经验,今日第一次遇见,着了道也情有可原。 御卫也是人,也是血性男儿,中招很正常。 所以他并无责怪青玄的意思。 青玄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江湖流传已久的话。 红颜有意起潇湘,冷月无痕魅作功。 他怎么就忘了? 想着如今还要殿下提醒,他愈发惭愧,连忙自腰间取出解灵丹,飞快的吞下一颗,刚要收起来,又关切的看向云顼,“太子殿下,您要不要来一颗?” 殿下身上没带这些东西。 云顼薄唇微吐,“不用。” 水月仙子没想到她的魅术在云顼面前竟然丝毫不起作用,而且他还一下子杀了她这么多手下。 他们眼前的虽然是幻影,可容貌却是她的。 她素来以自己的容貌为傲,所以在施展魅术的时候,就让那些男人看到她的真容。 一直以来,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逃过她的魅术。 可现在,云顼竟然这么轻易就破了。 他竟对她的容貌无动于衷? 她心疼的瞧着地上那些没了生息的手下,终是压下心中的怒意,轻笑赞叹,“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连魅术都奈何不了你。” 云顼冷冷看了她一眼,讥诮开口,“雕虫小技而已。” 水月仙子目光肆无忌惮的自他修长挺拔的身上划过,满意的看到他腰腹间的血痕越来越大,不由冷笑,“雕虫小技又如何,你还不是受了伤?” 虽然她知道他是为了救那个手下。 她也知道他现在没有内力,圣女已经告诉过她。 所以她才会在他着急救人之时,出手偷袭。 在死了那么多手下后,她终于攻破了他的防御。 “本宫就是受了伤,也足够收拾你水月宫。”云顼唇角勾出一抹彻骨的寒意。 “呵!大言不惭!”水月仙子嗤笑,立刻示意剩余的属下再次向他攻了过去。 那些彩衣女子立刻又持剑杀向云顼。 云顼手中利剑一翻,身体快速向前移动,瞬间就取了一名彩衣女子的性命。 剩余的彩衣女子大骇,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水月仙子脸上怒意浮现,立刻加入战局。 青玄缓和了些,刚要上去帮云顼,蓦的见云顼飞快的向他做了一个手势。 他瞬间明白云顼的意思,立刻撤后一些,发出了信号。 给玲珑阁的信号。 云顼没想着给御卫发信号。 相较而言,玲珑阁的人除了各处的探子,大部分都在城外,御卫赶来会更快一些。 可他一旦发出信号,近处的青风和青竹他们必然会赶来,如此一来,别院的防守就会薄弱,暖儿就会有危险。 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才迟迟没有发出信号。 那个传旨的路公公显然有问题,既然他有问题,其他御卫就不会在附近。 也就是说,父皇根本就没动用御卫找他。 他也是路上才想通的。 既然着急,御卫找到他后为何不直接禀明,反而还要派个不会骑马的路公公来? 只是他当时太过心烦意乱,没想到这一层。 水月宫的人也看到了信号,她们立刻加快了攻击。 云顼明显感觉对方的攻击愈发猛烈,他目光一厉,利剑骤然送出。 他手中的剑是断痕,也叫孤痕,与残雪,红颜锦是当今世上三大至宝,千年玄铁,锋利无比。 面前的彩衣女子只觉一股寒意袭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脖子一凉,然后悄无声息的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没有花式的剑招,一击毙命。 云顼手中的剑仿佛化作了怒吼的巨龙,不断收割着对方的性命,那些彩衣女子在他眼中,仿佛都是纸糊的一般,没有任何抵抗力,须臾间,就纷纷交代了出去。 青玄配合着他,招式迅速而不失凌厉,御卫的战斗力,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两人杀的痛快,水月仙子却越来越绝望,她眼睁睁看着她精心培植的手下一个个就那么轻易的丢了命,心里又惊又怒。 他怎么这么厉害? 她立刻示意剩余的手下退后,躲开云顼的攻击。 云顼一身锦袍满是血迹,分不清是对方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水月仙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青玄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他身上的剑痕又多了几道,不断冒着鲜血。 而且若他没瞧错的话,刚才太子殿下收剑的时候,脚步不自觉踉跄了一下,却被他飞快的稳住。 他目光有些湿,这么些年来,太子殿下何尝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可明知道殿下受伤严重,他却不能去扶。 殿下的意思他明白,不能让对方瞧出来。 但凡他们流露出一丝不敌,就会着了对方的道。 背水一战的情况下,向对方示弱,简直无异于找死。 水月仙子其实已经打了退堂鼓。 这一场刺杀,折损这么多手下,她简直亏大了。 可她不能走,圣女对她昨日的表现很不满意,所以今日她必须成功。 她咬了咬牙,又带着剩下的人杀了过去。 青玄立刻持剑迎上,同对方杀作一团。 他身上也带了伤,但他尚有内力在,所以太子殿下伤的远比他重。 他心里默默发誓,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一定要护着太子殿下离开。 云顼没有动。 第403章 太子殿下出事了 他知道青玄现在压力很大。 在八大势力中,水月宫其实算不得多厉害,武功招式也远比不上其他门派。 可她们也有自己的绝招。 除了魅术,还有一套诡异的妖功。 致命招式不多,但烦人的很,就像苍蝇一般让人讨厌,却因为她们身形灵活多变,招式诡异莫测,让人无可奈何。 江湖上不乏有高手在她们手中丢了性命。 一旦对方身上有了伤口,那就着了水月宫的道。 因为她们最擅长的就是拖延,拖延着让对方血流殆尽,然后死去。 妖功最大的一个秘诀就是快,快的让人防不胜防。 但她们在云顼和青玄这样的高手眼中,这种“快”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因为云顼和青玄更快。 妖功对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大影响,所以水月宫的人才招架不住,死了那么多。 可对方毕竟人多,所以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再厉害的高手,一旦受伤,就会不断的流血,动作越大越疾,血流的越多越快。 云顼内力还未恢复,无法动用内力封住伤口让血流变慢,他甚至连心脉也无法护住,所以只能任由体内的血不断流失。 再加上他怕夜长梦多,一直在速战速决,所以他现在伤的很重。 但他不能让青玄一个人对抗那么多人,尤其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水月仙子。 所以他只是缓了一瞬,就立刻又快速攻了过去。 好在对方的人也不同程度受了伤。 但就在他身形刚发动之时,那顶已被他忽略的花轿中忽然又极快的射出一个人影,快如利箭。 那人影仿佛对正在打斗的场面并不感兴趣,他一现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云顼袭来。 云顼眸光一凝,立刻闪身避开对方的攻击,断痕泛着幽冷的光芒,向对方而去。 两人眨眼间就过了数招,飞快的相互靠近,又极快的分开。 青玄在瞥见那道攻向云顼的人影时就爆喝一声,将水月宫的人逼退少许,飞身赶向云顼身边。 只是二人过招太快,他刚落下,二人已经打完。 然后他就看见云顼胸口插着一支洞箫,鲜血汩汩而流。 以萧为剑。 难道是...... “殿下——”他目赤欲裂,几乎是踉跄着上前扶住了云顼。 云顼没去管嘴角流出的鲜血,他脸色沉冷,一双眸子深邃如墨,看着对面的人影,缓慢开口,“元鹤?”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仿佛自千年寒潭中淬过一般幽冷。 那人影也晃了晃,不无钦佩的开口,“太子殿下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作出如此迅速的反击,在下佩服。” 他中气十足,显然这点伤对他算不了什么。 云顼嘲讽的勾了勾唇,“本宫只是没想到,远在海外的天魔岛,竟也会掺和进来。”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向后倒去。 “殿下——” —————— 御书房! 楚皇怒气冲冲的将一叠纸摔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怒瞪着他,“你自己看看,你那个儿子都做了些什么?” 他尤不解气,又越过御桌,抬起脚直接踹到那人胸口,“朕这次还真是走眼了,原以为他是个好的,不想竟然藏得这么深。” “呵!朕就说冷香堡一个江湖势力,怎么总是同朝廷作对,感情是云瑾在背后操纵,他想干什么?是不是还想坐到朕这个位子上?” 亏他上次还以为谋害宁国府不过是一场误会,没想到啊,云瑾竟然是主谋。 他还多次派人刺杀顼儿,若不是顼儿机警,就被他得逞了。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安王大晚上被楚皇唤到御书房,原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楚皇大骂了一通,外带还赠了一记窝心脚。 他忍住痛意爬起来,见素来对他温和有加的皇兄盛怒至极,明智的没有选择再问,而是捡起散落了一地的纸,细细看了起来。 只是这一看,他就感觉脑袋轰的一声,直接吓破了胆。 这——这些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是瑾儿做的事? 他的手越抖越厉害,最后几乎连纸都捏不住。 “现在明白了吗?”楚皇冷笑出声,“你的儿子耐不住寂寞了,想当皇帝了,就来杀朕的儿子,你说他怎么不选择直接来杀朕,带着兵逼宫不是更痛快些?” 见安王的脸色惨白如纸,不住的冒出冷汗,他又故意嘲讽,“早点逼宫,也许你还能跟着沾光,做几天皇上呢。” 这下,安王直接吓的魂不附体,连忙趴倒,脸紧紧贴着地毯,颤声请罪,“皇上,臣弟养此逆子,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其实看到他的表现,楚皇就猜测他八成是不知道云瑾的事。 这个皇弟,从小同他非常亲密,当年不管是三王叛乱,还是太后专权,他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现在,他的儿子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怒意稍歇,冷声问,“云瑾回去了吗?” 云瑾一直以来表现不错,而且又是安王的儿子,他原本还打算让他以后好好辅佐顼儿,结果,他竟看中了顼儿的位子,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安王此刻哪里敢说别的,连忙回道,“昨儿个出去以后就没回来,臣弟也一直在找他。” “好,朕现在就下旨通缉他,只要抓到他,朕绝不会徇私。”楚皇直接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不迁怒他,不迁怒安王府,已经是他仁至义尽。 安王头磕的咚咚响,“他犯下如此大罪,皇上不必顾念臣弟,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楚皇摆摆手,“行了,你也回去吧,另外,朝中的事,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再插手了,安心当个闲散王爷就是。” 他是不会动安王府,可也不会再放心用他。 防人之心不可无! “臣弟遵旨。”安王已经不奢求皇兄还会重用他,瑾儿犯下这样的事,安王府还能保住就不错了。 安王离开后,楚皇头疼的揉了揉两鬓,沉声问,“小路子呢?” 一旁的李尚瞧了这么大一出阵势,吓了个够呛,此刻一听皇上问话,连忙回道,“应该在外面,老奴这就出去寻他。” 主子发了怒,他现在哪里有心情关心小路子。 “嗯,去传旨,让太子来见朕,”楚皇刚说完,又想到那小子今晚好像有什么事,还特意过来告诉过他,让他不要打扰。 他无奈坐下,轻叹口气,“算了,不要传了,明日再说吧!” 李尚止住脚步,恭声道,“是,皇上!” “皇上,皇上,不好了,”一个内侍蓦的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神色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什么?”楚皇倏地站了起来。 第404章 我叫云顼 昏昏沉沉中,林倾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还没有寒儿,而她也不过是的四岁的小丫头。 林昭还没坐到丞相的位置,同母亲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对她和渊儿也还算不错,最起码比后来要好。 秦姨娘和郭姨娘也比较尊敬母亲。 表面看上去,他们一家过得很幸福。 但她还是不喜欢她们,尤其是那个秦姨娘,她总觉得她每次对母亲笑的太假。 还有林倾城,她那个大姐姐。 那是她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抢走了林昭所有的宠爱。 那时她是真心将林昭当做父亲的。 小孩子的喜欢和讨厌就是那么简单,那么敏感。 就像他每次面对她和林倾城都是笑眯眯的,可她就是感觉不一样。 他会抱林倾城,会亲自教她读书,会给她当马骑,会把所有的好玩意都让她先挑。 而对她,他只会说一句,“暖儿乖,妹妹是要尊敬姐姐的。” 所以她没少同林倾城打架。 大部分时候,表面上都是她赢了,因为林倾城不敢打她。 但她会玩阴的。 她会故意装柔弱、扮可怜,然后让林昭愈发讨厌自己。 后来她明白了,也醒悟了。 因为每次打架,其实都是林倾城主动挑事的。 渊儿曾经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不要同林倾城一般见识,否则吃亏的只是她。 她听进去了。 从那以后,她真的没有再同林倾城打架。 母亲怕他们姐弟在府里待着闷,经常带着他们回外祖家。 更多时候,她都愿意呆在宁府,同大表哥和二表哥以及表姐玩耍,他们不像林倾城,对她是真的好。 有一次,方皇后给母亲传了信儿来,让她进宫。 她听母亲说过,方皇后是母亲的手帕交。 她之前从未进过宫,就央求母亲带着她。 可没想到的是,秦氏竟然也向母亲开口,让母亲带上林倾城。 母亲性子软,不大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 一路上,她都不同林倾城说话,林倾城也不理她,两个人仿佛陌生人一般。 进了宫,方皇后和母亲说话,就让宫人带着她们出去玩了。 她记得方皇后笑着对她说了一句,“你顼哥哥也该下学了,等他回来,暖儿你可以和他一起玩。” 她不认识什么顼哥哥,也没当回事,就先跑出去了。 因为她和林倾城在宫里都是人生地不熟,所以两人暂时达成了和解。 只是她没想到,没玩一会儿,林倾城却趁着宫人不注意,忽然摔倒了,而且还诬陷说是被她推倒的。 她当然不会任由她诬陷,怒气冲冲就要找她理论,可没想到她却灵活的躲到了一个人的身后,还哭着说不要打她。 那是个七八岁的少年,长得很好看,林倾暖听见宫人称呼他三皇子。 那个三皇子一上来就指着她道,“你为什么欺负人?” 他似乎憋了一肚子气。 林倾暖抬起小脸,奇怪的看着他,却还是出声解释,“我没欺负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其实当时她是惊讶的,即便是她推倒的林倾城,云璃也不该是这么大的反应,毕竟他和林倾城还不认识。 后来她知道了,这叫感同身受。 他从小被云瑜欺负,被宫人欺负,理所当然的觉得林倾城和他同病相怜。 而她,就是那个恶人。 “你还狡辩,明明是你推的,她怎么可能自己摔倒?”云璃怨毒的盯着她。 宫人怕两方起了冲突,就笑着向云璃道,“三殿下,这两位是林府的小姐,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为什么要算了,她推了人,就要挨板子,”云璃一听她不是宫中的人,胆子愈发大了,“来人,将她给本皇子拉下去,打五十板子。” 宫人愣了,“三殿下,其实——” “怎么,你也敢违抗本殿的命令?”云璃怒瞪着她。 宫人吓了一跳,连忙告罪,“奴婢不敢。” 其实她是想说,她是翊宁宫里的人。 她刚入宫三个月,因为表现好,被调入了翊宁宫,在皇后娘娘手下办事。 可这位三皇子似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云璃脸上浮起几分得意,“还不快去?” 这个宫人眼生,她的主子显然也不是那么受宠的,正好让他出气。 就算父皇问起来,他完全可以说是打抱不平。 云璃后面跟着的内侍立刻过来要抓林倾暖。 林倾城躲在云璃背后,看着林倾暖的眼中划过恶毒之色。 林倾暖不是受欺负的性子。 云璃比她大,而且还有内侍,她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她果断的选择了跑。 笑话,她才不会笨到等着挨打。 云璃见她竟然跑了,立刻气急败坏的指着她命令,“还不快追,一定要将她给本殿拿住。” 两名内侍领命,立刻追了过来。 她跑了一段距离,眼看躲不过,只得仗着身体娇小,灵活的钻入了假山里面,希望可以寻得一个躲避之处。 可两名内侍显然不轻易放过她,他们轻蔑的笑了笑,伸手就向她抓来。 林倾暖吓了一跳。 但她运气不错,虽然没有寻到合适的藏身之地,却看到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名锦衣少年,也是七八岁的样子,气质雍容,尊贵雅致,被宫人簇拥着,正向这边而来。 内侍的手几乎就要碰上她,她顾不得多想,撒开脚飞快的跑过去,没有丝毫犹豫的抱住了那名少年的腰,软着声音唤道,“哥哥救我!” 她的个头,刚刚够到他的胸口以下! 小脸紧紧贴着他的衣服,冰凉沁骨,入眼即是一片华贵之色! 她当时心里唯一想的是,这料子质地很好很滑,比她平日穿的还要好。 这个人,可以救她! 那少年似乎惊了一下,身体被她一撞,没站稳,向后趔趄了一步! “大胆,什么人,竟敢冲撞太子殿下!”周围有人怒喝! 然后就有人上前要将她拉开! 她抱着少年的手紧了紧,一脸倔强。 不管如何,她是不会放开的! 除非他救她! 太子殿下么,是不是比那个什么三皇子厉害? 想到此,她抱的更紧了。 他似乎摆了摆手,示意属下退后! 总之再没有人上来拉她! “你怎么了?”许久,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微含凉意,却并不让人觉得冷。 她被人凶了半日,乍然听到有人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忍不住抬起小脸,然后就撞进一汪清泉之中! 这个太子殿下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真不是一般的好看,比那个三皇子好看多了! 尤其那双眼睛,真是又黑又亮,好像她平日里爱吃的葡萄,让人瞧着就喜欢。 她一下子就对他有了好感。 “哥哥,你救救我!”她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清澈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娇软,又带着淡淡婴儿肥的小脸上。 浓密的睫羽下,那双灵动如珠、黑亮透彻的如水眸子,此刻透着几分委屈,几分期待,就那么望着他。 她长的好看又可爱,但他在宫里好像没见过她。 他微微蹲下身,揉了揉她的乱发,向她保证,“放心,没人敢伤你!”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选择帮她。 林倾暖顿时安心,放开他的腰,甜滋滋的牵上了他的手。 内侍刚追上来,就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退了回去! 小小的他,身上已透出着淡淡的王者之气。 天生的龙子,气场自然非常人可比! “哥哥,我叫暖暖,你叫什么名字?”林倾暖扬着一张天真的小脸,声音软糯! 望着她那双笑的弯弯的眼睛,他脸上浮起暖意,笑着回答,“我叫云顼!” 第405章 青梅果香,竹马绕床 看到林倾暖和云顼一起回来,云璃的脸都绿了,他连忙低下头,作出一副谦恭的模样。 云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三皇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中并无什么恶意,也不闻轻视。 云璃紧张的说话都结巴了,“没——没什么。” 说着,他飞快的向云顼行了个礼,“太子皇兄,臣弟先退下了!” 也不等云顼回答,他就忙不迭的跑了。 林倾暖和林倾城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林倾城才反应过来,跑过来牵着林倾暖的手问,“三妹妹,你去哪儿了?” 她又好奇的看向云顼,浅浅笑道,“这是太子殿下吗?” 天真,懵懂,不失礼数,一切恰到好处! 实际上她比林倾暖大两岁,已经知道太子和普通皇子的区别了。 林倾暖还在生气她刚才的诬陷,所以扭过头没理会她的话。 倒是云顼,不解的问她,“你是谁?” 林倾城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甜甜一笑,自来熟的向云顼道,“我是暖暖的大姐姐,名唤林倾城,林府的大小姐。” 她介绍了一堆,云顼却只听出了两个信息。 她是暖暖的姐姐,她是林府的小姐。 他忽而低头看向身边紧抓着他手的小姑娘,笑着问,“你就是林府的三小姐,林倾暖?” 她在襁褓的时候,他还逗她玩过来着。 结果她就抢了他的玉佩,还不小心给摔坏了。 林倾暖点点头,扬起小脸好奇的望着他,“哥哥,你怎么知道?” 她觉得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哥哥了。 因为他没像其他人一样喜欢林倾城。 事实上,林倾城比她会讨人喜欢多了,所以府里的人大多都喜欢林倾城多一点,父亲是这样,祖母是这样,连许多丫鬟姐姐也是。 云顼却笑了笑没说话,直接拉着她回了翊宁宫。 方皇后和母亲看到她们一起回来,惊的下巴都快掉了,最后还是方皇后先反应过来,直接将她拉到怀里笑道,“我还担心这两个孩子玩不到一起,结果他们自己倒凑到一块去了。” 母亲也笑,“这丫头性子野,恐怕太子殿下以后可有的愁了。” “怎么会,我就喜欢暖儿,你瞧瞧顼儿,小小年纪,却总是一本正经的,无趣的很。”方皇后嫌弃的瞥了眼云顼。 云顼果然一本正经的向方皇后行了礼,又向宁舒依问了好,就规规矩矩的立在那儿,对方皇后的话没有任何反驳。 林倾暖听懂了,她立刻仰起头脆生生的问,“皇后娘娘,他就是我的顼哥哥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晶亮的望向云顼。 云顼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方皇后慈爱的将她抱在怀里,“你这孩子,叫方姨就好,叫什么皇后娘娘,”见她目露期待,她又笑着解释,“他就是你的顼哥哥,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然后她又示意云顼过来,对他道,“以后你就带着暖儿玩。” 云顼规矩的应了声,“是,母后!” 方皇后仿佛对他的表现并不满意,又压低声音提醒了句,“这是母后给你找的太子妃,你好好护着她,听见了没有?” 母亲正同宫人说着话,没听到这句话。 可她却听到了。 当时她并不明白什么是太子妃,但却知道了一点,她以后有人护着了。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翊宁宫的常客,隔三差五被方皇后接进宫,她也愿意同云顼一起玩,所以每次进宫的时候,都非常开心。 其实大多时候,都是云顼在看书,而她一个人在一边玩。 但只要她脱离了他的视线,他就会立刻放下书本,将她寻回来。 偏偏她是个跳脱的性子,所以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几次。 她安静的时候,云顼也会将她抱到身边,教她弹琴识字。 但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他身上,她觉得他长得太像水果了,眼睛像葡萄,嘴唇像樱桃,连他的脸,都像水蜜桃,白嫩中透着淡淡的红。 她想着,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亲口尝一尝。 后来她认了不少字,看了诸多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他。 唇红齿白! 怕就是说他的吧? 所以她将愈发多的时间用来看他,看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看那些让她垂涎欲滴的水果。 时日一久,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只要她盯着他看,水蜜桃的颜色就会越来越红,最后她甚至觉得,她都得给他改名字了。 苹果仿佛更适合一点。 母后后来惊奇的发现,只要一进宫,她的性子就改了,不再想着爬树抓蟋蟀的玩闹,竟能安静的坐下看书了,虽然不知真正看进去多少。 但这是一个可喜的进步,所以母亲愈发勤快的将她带进宫中,有时候甚至还一连住好几天。 她闹腾着要同云顼一起睡,方姨和母亲刚开始不让,她就每日半夜悄悄溜出去,直接跑到云顼的寝殿,钻进他的被窝。 云顼每每都被她吓醒。 那段时间,他白日上学的时候,都是顶着黑眼圈去的,以至于外祖父还以为他熬夜苦读,没少表扬他。 后来方姨和母亲见管不住,就不约束她了,索性让她住进了云顼的寝宫,还找了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暖儿和顼儿还小,他们懂什么。 她的确不懂,她只是想同她的水果在一起,夜里饿的时候,她看着也能止饿,说不准还能悄悄尝一尝。 实际上她夜里一次也没醒来过,和云顼在一起,她似乎改了很多坏习惯,连半夜闹腾的毛病都改了。 倒是有时候她早晨醒来的时候,总会发现云顼狼狈的自地上爬起来,漆黑的眼睛控诉的看着她。 她觉得不解,就收回伸的长长的手和腿,用更加无辜的眼神看回去。 然后云顼就会敛去欲言又止的表情,默默收拾书本去上学。 他们这样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柳淑妃看不下去,笑着建议,“不如让暖儿那丫头做静和的伴读吧,和静和住在一起,省的总是和太子殿下同吃同睡,让人说了闲话去。” 方皇后不以为然,“两个孩子而已,能有什么闲话?” 柳淑妃却摇摇头,“现在是小,可过两年呢?” 她揶揄笑道,“知道你是将这个丫头当做儿媳妇的,放心,我那也是个丫头,抢不走你的。” 方皇后被她逗笑,也同意了她的建议。 所以从那以后,她就成了静和公主的伴读,住在了柳淑妃的永宁宫里。 犹记得刚开始她哭闹着不愿意去,众人连哄带骗,才将她送过去。 结果不出两日,她就同静和玩到了一起,连翊宁宫都不大愿意来了。 静和同她性子相仿,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方皇后深感上当,但此刻后悔也没法子,只得派云顼经常过去,将她不时的接回翊宁宫。 反正每次云顼接她回来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她从四岁到五岁,就一直住在宫里,在永宁宫和翊宁宫之间来回跑,交了云顼和静和两个好朋友。 但更多时候,她觉得云顼更像哥哥,或者别的,总之不像朋友。 因为他会像大人一样照顾她,也会耐心给她讲故事听,还会在她闯祸的时候,为她收拾残局。 那段时间,她过的很开心。 至于林倾城,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因着不经常回府,她也同林昭的父女关系愈发生疏。 直到五岁那年,方姨忽然派人将她唤到了翊宁宫。 她年纪虽小,却觉出了不同寻常。 因为往日都是云顼去接她的,可那次,方姨却直接派了宫人,而且她到了翊宁宫的时候,也并没有看到云顼。 第406章 陪伴 事实上,方姨那次找她根本就没说什么,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拉着她的手,目光哀伤的望着她。 那段时间方姨病了,尽管皇上不停的遍寻名医,云顼每日衣不解带的侍奉,可她还是迅速的衰弱了下去。 很多时候,林倾暖都是陪着云顼一起照顾她的。 后来也许是听见云顼的脚步声,她飞快的擦去了眼泪,只哀戚的说了一句,“可惜,方姨现在不愿你再进宫了。” 那次见面后,方姨果然不允许她再到翊宁宫了,云顼似乎也很忙,所以她只能每日呆在永宁宫,和静和一起读书。 往日她在永宁宫的时候也并不觉得什么,可那段时间,她却觉得很孤独。 虽然还有静和陪着她。 其实她知道,她只是想方姨,想云顼了。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就躲过了宫人的注意,偷偷溜进了翊宁宫。 翊宁宫的宫人似乎很忙,所以她很轻易的就溜了进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母亲,还有外祖母。 她们应该是进宫来看方姨了,方姨还拉着她们说了许多奇怪的话,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但她忽然很想哭,就没进去。 她在门口站了半响,转身正要离开,却发现云顼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他的脸很白,白的让她害怕。 他忽然拉着她跑远,远离了主殿。 然后他就开始沉默,良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了,抽泣着问他,“顼哥哥,方姨真的不要暖儿再进宫了吗?” 她们的话她听到了。 云顼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半蹲下身,将她小小软软的身体抱住,往日那双黑亮的眸子沉了又沉,开口问她,“暖儿,如果让你进宫陪着顼哥哥,但是有很多坏人,你怕不怕?” 他明明在询问,可声音里却透着害怕。 她怔怔的望着他,总觉得此刻的顼哥哥仿佛同平时有些不一样,那双黑葡萄一般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多了些别的东西。 她看不懂,也看不清。 可她知道,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所以她立刻将头摇的像拨浪鼓,用软糯的嗓音回答他,“暖儿不怕,暖儿要永远同顼哥哥在一起,同顼哥哥一起打坏人。” 她其实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可她不会离开他。 云顼听了她的话,扯了扯嘴角,笑了。 那是自方姨生病以来,他第一次笑。 虽然笑容很小很浅,还带着些苦涩。 但那次母亲和外祖母还是将她带了回去,回了林府。 她又开始面对那些不喜欢的姐姐妹妹。 林倾城不再找她寻事,但她的笑容愈发让人讨厌。 林倾茹爱同她讲林倾城的坏话,但面对林倾城的时候,又仿佛恨不得将她到夸上天去。 秦姨娘又给父亲添了个儿子,她多了个弟弟。 二房的人同她生疏依旧,二婶经常指桑骂槐,大哥哥和二姐姐总是寻她的不是,祖母也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她,有时候还训斥母亲。 三房的珠儿生了很重的病,三婶急的求医问药,有时候还会同二婶拌几句嘴,怨气很重,远不如后来的沉静从容。 她也会去外祖父家,可表哥表姐都在上学读书,渊儿也是,陪她玩的时间很少。 日子其实还是那样的日子,但她却觉得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沉闷。 可她也不愿同他们一起去学堂。 她总觉得,林府和宁国府学堂的师傅,都不如云顼讲得好。 再后来,她再也没见过方姨,母亲说,方姨去了天堂,一个没有病痛,没有算计的地方。 她仿佛一朵开的正盛的花,却在最明媚的时候,迅速的凋零了。 再一次见到云顼,是在方姨的梓宫前,他消瘦了很多,衣袍都显得宽大了,也消沉了很多,脸上的红润不见了,眼睛里的光泽也没有了。 一见到母亲和她,他就哽咽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云顼哭。 她觉得胸口堵堵的,疼疼的,忍不住就上去抱了抱他。 她陪着他给方姨守灵,劝他吃饭休息,在云瑜和荣华公主刁难他的时候,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躲在他后面,而是勇敢的冲出去,为他挡下伤害。 她不愿再出宫了,所以她去求母亲,让母亲不要带她走。 母亲慈爱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欣慰,问出了和云顼一样的问题。 她说,“如果让你进宫,让你陪着你顼哥哥,你害怕吗?” 不待她回答,她就又开了口,带着几分叹息,仿佛在对谁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你为我着想,为暖儿着想,可我也喜欢你的顼儿,心疼你的顼儿,所以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我不会阻止。” 母亲又摸了摸她的头,笑容和蔼,“我相信顼儿,相信他能护好我的暖儿。” 她不害怕,一点儿都不怕,所以她又进了宫。 那段时间接连发生了很多事。 静和的母妃柳淑妃,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皇上赐死了,静和不再住在永宁宫,搬去了偏远的长秋殿。 云顼也住进了东宫。 翊宁宫,换了新的主人,曾经的兰贵妃,趾高气扬的住了进去。 变得不只是这些,还有人。 皇上不再爱笑,也很少再见到。 云瑜和荣华公主行事愈发嚣张,动不动就为难宫人,还寻她和云顼的不是。 云璃不再害怕云瑜,反而变着法儿的讨他欢心,甚至可以爬在地上学狗叫。 她偶然碰到过一次,从那以后,云璃看她的眼神愈发怨毒。 静和的性子不再活泼,越来越沉郁,越来越谦卑,宫内的人开始欺辱她。 除了云顼和她,没有人愿意管,包括皇上。 但云顼和静和的关系也不如以前了,虽然他不会像别人一般欺负他,也会为她做主,可他却不愿再同她多说话。 变化最大的是云顼。 他眼睛里藏着的东西越来越多,原本清澈如泉,可现在却深如古井,幽若寒潭。 他可以淡然的面对云瑜和荣华的挑衅,也可以镇定的解决兰皇后的刁难,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的提起方姨。 时间久了,他甚至连面对皇上时的那丝倔强赌气也消失了。 他开始更加用功的读书,开始对时事提出自己的看法,甚至开始学着处理皇上交给他的一部分政事。 九岁的他的,做事越来越沉稳,性子也越来越清冷。 她还知道他许多秘密,比如他开始拉拢人心,开始刻苦学武,开始暗中培植势力,这些,他都不瞒着她。 他身上唯一不曾变过的,是对她的守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会耐心给她讲书,会亲自送她回长秋殿,甚至会为她学着绾发。 他心疼她在长秋殿和东宫来回跑太过折腾,索性将她接回了东宫。 但唯有一点,他不允许她再像小时候一般,同他一起睡。 他为她安排了另外的寝殿,离他不远。 在她撒娇哭闹要进他寝殿的时候,他会强势的将她提溜回去。 但每当打雷的夜晚,她害怕的睡不着,他就会坐到她的床前,耐心哄着她睡觉,还会对她说许多好听的话。 随着他的性子越来越内敛,那些话她平日里已经很少能听到。 但只要她睡着了,他就会守礼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寝殿。 她从五岁到九岁,整整四年! 四年间,发生了许多事! 她的母亲因生寒儿难产而亡,在她七岁的时候。 云顼和她的二表哥宁峥成了朋友,不错的那种。 林倾城会借着来看她的由头,伺机接近云顼,但每次都被云顼派人丢出去,所以她愈发恨她。 云璃的性子开始变得温和,再次面对她的时候,没有了当年的怨毒,多了莫测的笑意。 她的悲喜,云顼的悲喜,紧紧交错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从她记事开始,在她整个年少时期,他们契合的仿佛从未分开,她也从未想过要同云顼分开。 九岁的她,变的不只是越来越高的个头,越来越美的容貌,还有她的学识,她的才智,以及她的喜欢。 她已经懂得太子妃是什么意思;知道女子及笄后会嫁人;还知道,她喜欢云顼,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到除了云顼,她的眼中再也放不下别的的男子。 她也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为的是能配得上她心中完美的他。 唯一不变的,是她玩闹的性子。 她会在弹琴的时候故意弹错,然后看着云顼无奈的帮她纠正,在心里偷偷乐的不行。 她会将他的书藏起来,然后在他找不到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发现,然后笑弯了眼睛同他讨要奖励。 她会登着梯子爬上高墙,学着他的样子飞跃而下,想要试试传说中的轻功,然后看着他满脸紧张的将她接住。 ...... 她做了许多许多傻事。 她也有乖巧的时候。 比如她偷偷向教坊司的姐姐学跳舞,然后跳给云顼看,虽然最后踩住裙子,跌进了云顼怀里,弄巧成拙。 比如她会让内侍悄悄买些宫外的话本子回来,用心学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她还会去向云顼请教,但不知云顼看到以后为何总是面红耳赤,还没收了她的话本子。 再比如皇上派了小太监过来,为云顼讲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她也想跟着听,但云顼却坚持不让她进去,还让宫人带着她躲得远远的,怕她偷听。 十三岁的云顼,仿佛比她懂的太多太多,也总是像一个小大人一般管着她。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点一点过去,直到他们长大,然后一直欢欢喜喜。 可林昭忽然派了人来,要让她回府。 第407章 梦醒 母亲去了后,她就没怎么再回林府。 林昭许多年也没管她。 乍然收到他的信,她第一反应是拒绝。 她怕林昭不让她再进宫。 可她知道,她无法拒绝。 因为林昭不仅给她去了信,还给皇上上了折子,折子里的每一条,她都没有理由反驳。 那一次,云顼罕见的对她说了很多话,在他的书房里。 她像往常一样在对面托着腮看他练字,看着他处理政事。 可他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对着奏折半日不曾落笔,勉强批了两个,字也写的不太好,完全没有平日里睿智精明的模样。 “顼哥哥,你怎么了?”她瞧了半响,忍不住问。 她还等着他忙完陪她玩呢。 云顼沉默了一会儿,蓦的用深邃的眸子看向她,嗓音暗哑,“过来,我教你写字。” 他这两年的声音不如小时候清脆,开始变得嘶哑,但她莫名就觉得好听。 她并没有过去,她觉得自己的字已经够好的了,所以她摆摆手拒绝,“不用了,顼哥哥,你忙你的就是。” 她的一手字是他手把手所教,尽得他精髓。 云顼却皱眉,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过去,俯身将她半圈在怀里,把笔放在她手里,然后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两个漂亮的字。 他教过她很多次写字,这样的动作她并不陌生,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却有些紧张。 因是晚上,他的一头墨发并未像白日那般挽起成髻,只随意用簪子固定住,半散在脑后,因着他俯身的动作,一些调皮的发丝顺势自两鬓垂下,发梢扫过她的脸颊,有些发痒。 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向云顼道,“哥哥,你的头发弄的我好痒。” 声音中不自觉带了丝娇嗔。 身后云顼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然后放下笔,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以后不要这么说话。” “嗯?”她不解的就要转头,云顼却将她的后脑勺按住,笑着问道,“认识这两个字吗?” 她被他圈在怀里,又被按住头,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不过他的话她听懂了,他是在让她看刚才写下的字。 “认识啊,暖和顼,暖顼!”她很喜欢这两个字,她和他的名字,放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吗?”云顼又问,仿佛含了丝别的意思。 她眼珠子不过咕噜一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当然知道,哥哥是让暖儿不要忘了你,以后多进宫看你,是不是?”她甜笑着转身,仰头看他。 她明日就要回府了,顼哥哥舍不得她,她都知道。 他太高了,她追了他这么久,可他们的个子却差的越来越多。 在他面前,她依旧像个小孩子。 “嗯,”云顼应了一声,似乎又有些不太满意,忽然俯身托着她纤小瘦弱的肩膀,墨眸碎光点点,同她深深对视,“你怎么总是叫我哥哥?” 顼哥哥这个称呼,他小时候爱听,可这几年,却越来越觉得刺耳。 为什么要是哥哥? 林倾暖怔了怔,立刻笑眯眯回答,“因为在暖儿心里,你就像哥哥一般疼暖儿呀!” 所以她要同顼哥哥永远在一起。 但她说完这句话,云顼似乎有些不大高兴,那双漆黑如玉的眸子,愈发深邃了。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事,还是说错了什么话。 所以她敛了笑容,乖巧的不敢再开口。 云顼却忽而伸手比了比她的个子,怅然开口,“你还是长的太慢了!” 慢的什么也不懂,不懂他的心。 林倾暖一下子不高兴了。 个子永远追不上云顼,这是她的痛楚。 所以她立刻扁着嘴呛道,“长得慢怎么了,我早晚有一天追上你。” 追上他,嫁给他。 她越想越委屈,不无伤感的向他抱怨,“我还没住过你的寝殿,没尝到我的水蜜桃,就要这么离开了。” 随着年龄增大,她也知道她小时候的那些想法是逾距的。 可那又怎么样,如果是云顼,她不怕逾矩。 云顼皱了皱眉,“水蜜桃?” 什么水蜜桃,他怎么不知道? 林倾暖理直气壮的盯着他的脸看,解释的声音却小小的,“就是你的脸,我小时候觉得像水蜜桃。” 然后就想尝一尝来着! 后面这句话她没敢再说。 云顼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脸倏的一下红了。 但同时,他眸中的光亮也瞬间升了起来,熠熠生辉。 “咳——”他掩饰般的清了清嗓子,“你——你说的愿望其实也不是实现不了,只要你以后再回来东宫就是。” “真的吗?”林倾暖的眼神也亮了,“真的可以实现?” 云顼眸中浮起笑意,“当然了,只要你当我的太子妃,就能再回来。” 顿了一瞬,他还是开口解释,“你如今也大了,若是再住在东宫里,别人会说闲话,所以你先回去,等过几年,我会向父皇求旨,将你再娶回东宫。” 他以为这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可现在发现,也没什么难的。 仿佛顺其自然之下就说出来了。 因为那个人是暖儿,是母后给他选定的太子妃。 更是他自己喜欢的,喜欢的不得了。 甚至于在得到她离开的消息之时,他就恐慌的不行。 没有她,以后这东宫该是多么冷清。 而他又怎么耐的下心等到她及笄? 可他不能一直将她拘在这里,父皇已经暗中同他提到过多次,只是他舍不得,一直拖着罢了。 如今,他再无理由留她。 罢了,他会经常出宫去看她,看她长大,然后再将她娶回来。 不过只是几年罢了,而且又不是不见。 他心里默默说服自己。 林倾暖歪着头想了想,终于想出了其中的不对,“可是我做了太子妃,你还是不会让我住你的寝殿啊!” 她当然会嫁给他。 可问题是她的这些小愿望还是实现不了。 她可是试过多次,云顼压根就没想着让她住进去。 云顼瞧着她一脸委屈加懵懂,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个,”他红着脸试图解释,“等我们成了亲,你就可以住进来了。” 难道是他以前管的太严了? “真的?”林倾暖眼神一亮。 云顼点点头,见她高兴的和什么似的,他的心瞬间软的不成样子。 几乎是本能,他忽而俯下身,飞快的在她唇上印了一下,然后脸色通红的移开。 他心里有些罪恶感,可又一想着,这是他的小姑娘,他提前行使一下权利也没什么吧? 温温的,软软的,真好! 林倾暖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云顼做了什么,她顿时控诉的望着他,“你干嘛要躲开,我还没尝到味道呢。” 她惦记了好久的红樱桃。 虽然这些年随着云顼的长大,它的颜色变淡了一些。 可她依旧惦记的不得了。 云顼的的脸仿佛着了火,慌乱的向书房外走去,“尝什么尝,以后让你尝。” “不行,”林倾暖立刻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我就要现在尝。” 一个拼尽全力的躲,一个死不松手的抓,两人顿时闹作一团...... 翌日,云顼没去上学,亲自为她绾了发,陪她用了早膳,然后送她上了出宫的马车。 她几次回头,都能看到他脸上挂着宠溺的笑意,还有不舍的眼神。 他的感情,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不再掩藏。 她以为迎接她的是林府的冷漠,可没想到的是,林昭竟然亲自到宫门口接了她回去。 还有林倾城,她仿佛忘了前些年两人的恩怨,拉着她一个劲儿的说话,还亲自为她了斟了一杯茶。 因着和云顼在一起的原因,她这两年的心柔软了许多,性子中的娇蛮也褪去了些,所以她没有任何怀疑的接下了她的茶。 当时她想着,作为嫡女,如果她能对她们多一些宽容,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 第408章 是不是云顼出事了? 这一场梦太长,以至于林倾暖醒来后,怔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现在在哪里。 她知道,她体内的忘忧蛊已经解了。 她想起了所有的事,九岁以前的那片空白,瞬间被填的满满的。 每一件关于云顼的事,每一句他对她说的话,她都记忆如新。 甚至于她都记起了,她似乎还从云瑜手中救过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就是青墨吧? 她记得他说过。 一杯茶,让她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已物是人非。 云顼为他做的事,她为云顼做的事,她忘记的何其多,何其彻底。 为此,他们生生错过了一辈子。 所以那些人有什么理由得到她的原谅? 菱歌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小姐昨晚出了一身汗,但太子殿下又特意安顿过先别给小姐沐浴,以免着凉,所以她谨遵太子殿下的命令,一直没给小姐擦拭身体,如今天已亮,小姐还未醒来,她就想着,先为小姐擦擦脸,也能让小姐睡得舒服一点。 想到太子殿下,她眼中浮起几分担忧。 青玄昨日特意过来一趟,又加派了人手,说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怕有人伤害到小姐。 他们那时才知道,殿下昨晚受了很重的伤,他甚至只来得及安顿完青玄,就彻底晕过去了,青玄来的时候都没醒来。 她默默叹口气,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菱歌努力压下心底的担忧,端着盆子向内屋而去,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林倾暖坐在床上发呆,脸色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让人无端的担忧。 “小姐,您醒啦?”她惊喜开口。 听到菱歌的声音,林倾暖这才醒过神,她敛去眼中的情绪,嗓音有些沉闷,“嗯,那会儿就醒了。” “奴婢侍候您沐浴吧,太子殿下说了,您就在这里住几日,等身子完全恢复了再回林府!”她走过去,将盆子放到一边,扶着林倾暖下床,让她坐到凳子上。 太子殿下昨日安顿的话,她一句没忘。 林倾暖微微点头,又出言吩咐,“将我昨日带过来的药煎上,可以快一点恢复身体。” 要做的事情太多,她耽误不得。 菱歌立刻答应着,出去准备热水。 林倾暖刚想问她云顼去哪儿了,转念又一想,这个时辰刚上完朝,他应该是回宫处理政事了,于是她暂时忍下了去,由着菱歌出去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被细致的包扎过,应该是昨晚取蛊留下的伤。 想了想,她将手指上包扎的纱布取开,扔到了一边。 看到指尖那几处伤口,她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点伤,没有包扎的必要。 不多时,菱歌打了水来,林倾暖舒服的沐浴完,换上衣衫,装扮完毕,接过菱歌手中的药,一口喝完,然后抬眸问她,“云顼没说什么时候再来?” 她知道他事情多,可她现在想起一切,特别迫切的想要见他。 若是他今日能来一趟就好了。 她心里想着,面色也柔和了些。 菱歌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小姐,若是告诉,她能不能承受的住。 可若是不说,小姐以后怪她怎么办? 而且太子殿下万一有个好歹......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没听到菱歌回话,林倾暖下意识向她望过去,这一瞧,才发现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的心瞬间到了嗓子眼,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见她依旧不语,她心里一个咯噔,颤着声音问,“是不是云顼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全部涌向了脑袋,愈发混沌。 在她昏迷的这一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菱歌嗫嚅半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也担心小姐啊! 见她还不说,林倾暖眉眼瞬间锋利,冷声呵斥,“说!” 眼见小姐发了火,菱歌知道瞒不下去了,立刻跪下带着哭腔道,“太子殿下昨夜被人刺杀,受了很严重的伤。” 林倾暖脑袋嗡的一声,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他受伤了。 反应过来,她立刻起身向外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就觉得双腿一软,向旁边倒了下去。 “小姐,您怎么了?”菱歌一见她摔倒,连忙上前扶她。 林倾暖脸色白的吓人,她急声吩咐,“将青墨叫进来,快!” 虽然不知希尔是如何解的蛊,可她知道她现在连走路都困难,更别提用轻功了。 菱歌此刻哪里敢违抗她,连忙答应着跑出院子,大声道,“青墨大人,小姐唤您进去。” 暗中的青墨闻言,立刻闪身进了屋子,一进去,他就发现她倒在地上。 “小姐——”他心一慌,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来。 林倾暖抓着他的手臂,急声道,“你带我去找云顼,他是不是在东宫?” 青墨一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已经知道太子殿下的事了。 “小姐,您的身体——” “我没事,”林倾暖都快急哭了,她几乎是央求着向他道,“青墨,我必须去看他,只有确定他无事,我才能安心,”她又想起什么,连忙又道,“我们先回林府,我要拿上药箱,有我在,他一定会没事的。” 青墨哪里见过她如此慌乱无措的模样,一瞬间,他的心犹如针扎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我带你去!”他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 林倾暖眸中浮起水光,“谢谢你!” 青墨瞧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揽着她的腰身,足尖一点,消失在别院上空。 见林倾暖走了,其他留守的御卫再也忍不住,纷纷离开了别院,向东宫而去。 得知太子殿下受了伤,他们早就忍不住了,只是殿下有令,务必要保护好三小姐,他们不得已这才暂时留下来。 林倾暖赶回林府取了药箱,来不及向洛舞她们解释,就又同青墨赶往东宫。 东宫承德殿! 楚皇瞧着床上的云顼一丝动静也无,急的团团转,忍不住又怒声呵斥正忙乱着的太医,“顼儿究竟怎么样了,怎么还不醒?” 不是已经止了血? 昨夜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吓得腿都软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恐慌,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 上一次,还是顼儿的母后、他的敏儿过世的时候。 正七手八脚翻医书写方子的一众太医,被楚皇阴沉的脸色吓得差点翻到桌子底下,最后还是王太医强作镇定的回道,“殿下身上的伤很重,微臣等也已尽力救治,可殿下为何还不醒,暂时还确定不了。” 他们也害怕啊,又紧张又害怕。 这床上躺的是大楚储君,是朝中诸多忠臣的希望,可现在他却人事不省,任他们想尽法子,就是不醒来。 他们的胆子都要吓破了。 若是救不过来,恐怕朝中那些老臣冲上来就能将他们给摁在地上掐死。 更别提旁边还有个急的都快疯了的皇上一直催促着。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们都想跪在地上磕头求各位过路神灵保佑了。 “确定不了,确定不了朕要你们做什么?”楚皇气的不行,有心抬脚踹过去,待看到王太医急的连脸上的褶子都多了起来,他只得悻悻的收回脚,改踹到旁边的桌腿上,冷声下令,“朕不管,若是朕的顼儿有事,朕唯你们是问!” 他心里浮起几分悲哀,难道上天真的对他如此不公,夺走了他的敏儿,如今还要夺走他和敏儿唯一的孩子? 若是可以,他宁愿躺在这儿的是他。 “是!微臣等一定尽力。”王太医忙不迭答道。 说完,他又去看床上的云顼。 为了谨慎起见,他再一次为他把了脉,看了眼睑舌苔,又查看了下他胸腹的各处伤口。 人虚弱是不假,但没道理不醒啊!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虽然失血太多,也伤了脏腑,恢复需要一段时间,可也不至于这么久还不醒来,太子殿下的身子骨可是非常好的。 难不成还伤了别的地方? 或者中了什么不易发现的毒? 他心中叹息,若是林三小姐在这里就好了,那个小丫头医术精湛,恐怕能瞧出来。 话说她不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么,怎么太子殿下出事,她竟没过来? 他刚这么一想,就听到外屋的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力道之大,让屋内的人顿时都惊了一下。 林倾暖几乎是毫不犹豫冲进来的。 第409章 你究竟是被什么牵绊住了呢 她的身体很虚弱,若不是先前那碗药,她现在甚至都站立不住。 但她顾不得这些,进了屋子,她没管其他人,直接冲到了床边,步子有些趔趄。 然后她就看到她的阿顼,虚弱的躺在那里,他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一丝血色也无,往日那双如星辰般耀眼的,总是对他洋溢出笑意的墨眸,此刻深深闭着,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来了。 她的眼泪就那么吧嗒吧嗒落了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从四岁到现在,她什么时候见过她的云顼这么脆弱过,他总是那么强大,仿佛所有困难都打不倒他,即便是那些年他练功练的差点走火入魔,即便兰皇后连同兰家对他不停的刁难,即便因为他母后的薨毙,原本支持他的朝臣都倒了更为强大的云瑜,他都是骄傲而不屈的。 他越变越强! 时间一久,不止是她,就是他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是无敌的,打不败的。 可他明明才十八岁,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会永远不败? 强敌环绕,他的日子,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脉。 她害怕! 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怕过。 她怕他的情况没那么好,更怕自己治不好他。 第一次,她对自己的医术如此没有信心。 可是好在,他的脉象没那么糟糕。 虽然很弱很细,有些紊乱。 她怕自己号错,又拿过他的另一只手,反复几次,终于彻底放下心。 “阿顼——”她破涕为笑,将他的手拿起来,贴在自己脸上,鼻子发酸,语气却是喜悦的,“阿顼,我已经想起了我们所有的事,你放心,暖儿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他要是现在醒来多好!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又垂下了泪。 “那个,暖丫头,”楚皇见她情绪终于平稳下来,连忙开口,“你先看看顼儿为什么还不醒来?” 他是知道小丫头会医术的,而且还是很高超的那种。 她做的那些事,瞒不过他。 其实刚才他也被她吓了一跳,明明平日里很从容淡定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有了这么疯狂的举动? 连他这个皇上都被直接无视了? 好吧!其实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她能急成这样,说明顼儿在她心里真的很重要。 之前他不大同意,也是因为怕她伤害到顼儿。 虽然他不明白,她小时候和顼儿明明那么好,最后为何会变成了陌路? 她刚才说什么,想起来? 难道之前是因为忘记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两个人和好如初,他倍感欣慰。 当然,现在最着急的是顼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是啊,下官等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可太子殿下就是不醒。”一名太医连忙补充,好证明他们是真的尽力了的,以免皇上秋后算账。 虽然他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问林倾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王太医走上前,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林三小姐,您要不再看看太子殿下是不是中了毒,或者是否有什么别的伤口没发现?”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他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丝请教的意思。 林倾暖颔首,轻轻揭开云顼身上的被子,待看到他上身连衣服都没穿,全部都是一层一层包扎过的样子,上面还隐隐透出血迹,一看就不止伤了一处,她的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但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她生生将眼泪止住,努力说服自己冷静,哑着嗓子开口问,“下次换药是什么时候?” 王太医连忙回道,“差不多就是现在了。” 夜里包扎好还没换过。 林倾暖点点头,“王太医,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 她终于想起楚皇也在,侧头看向他,神色认真,“皇上,屋子里人太多对他的恢复并不好,”她的目光又落在云顼苍白的脸上,眼神温柔而坚定,“您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他的。” 听了她的话,众人的心顿时都放回到了肚子里。 虽然那些太医不明白她为何说的如此笃定,可王太医和她的对话他们还是瞧在眼里的。 而且,他们被皇上逼迫在这里呆了大半夜,简直是心力交瘁,急需出去喘口气。 楚皇其实是想留在这里的,顼儿一日不醒,他就永远不可能完全放心。 但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奏折要批,尤其现在顼儿还不能帮他,他就知道自己无法继续待下去了。 他是顼儿的父皇,也是大楚的皇上。 而且他应该相信暖丫头的。 “嗯,那你留在这里照看他,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让人来找——找朕。” 他其实是想说李尚的,只是想着那个小路子既然已被人收买,那李尚也未必可靠,所以他改了口。 林倾暖起身,恭敬的向他行了礼,“臣女明白。” 楚皇和一众太医离开后,林倾暖就开始一处一处检查云顼的伤口。 “青墨,去打水来。”她同东宫其他人并不是很熟,见青墨在屋子里,就顺势吩咐他。 青墨刚才是同她一起进的屋子。 “是,小姐!”青墨领命就要去打水,不想许总管正好从外面进来,连忙道,“还是老奴去吧!” 说完,他就急匆匆下去了。 林倾暖小心翼翼的将云顼身上的绷带一层一层的解开,然后就看到他胸口的伤,那么深,那么大。 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她的心瞬间疼的不成样子,泪盈于睫。 眼底,是森冷的寒意! 须臾,许总管打了水端进来,看见云顼的伤口,也是倒吸一口气。 昨日太子殿下伤成那样回来,不多时皇上和太医就赶了过来,他都没机会看,如今瞧着,真是心疼殿下。 他是看着殿下长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一直拿殿下当自己的孩子看。 自己的孩子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心疼? 林倾暖极为小心的帮他清理了血迹,然后将自己带过来的金疮药均匀的洒在上面,动作轻柔的为他包扎上。 她又继续解其他地方的绷带。 每看一处,她就觉得鼻子酸一次,心狠狠疼一次,到最后,她几乎疼的都麻木了。 一共八处! 相较而言,其他地方的伤口远不如胸口那道伤的重,可也是深可见骨的,只是未伤及要害。 尤其是他腰腹处,更是血迹斑斑,有的伤口竟还重合到了一起,创面大的吓人,让人瞧着就觉得揪心。 直到她包扎完,他都未哼一声,只是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林倾暖拿出帕子,轻柔的为他拭去,又去解他的亵裤。 “小姐——”青墨下意识唤住了她。 她和太子殿下还未成亲,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 许总管也觉得有些不妥,连忙道,“要不老奴来?” 林倾暖动作未停,开口吩咐,“你们先出去吧!”声音冷凝又含着一丝不容置疑。 不全部检查一遍,她不放心。 青墨和许总管闻言,只得退了出去。 林倾暖褪去了他的亵裤,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方微微放心。 没有别的伤口。 他没醒过来,另有原因。 她将锦被扯过来为他盖上,抬手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声音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一般,“阿顼,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微红。 她是大夫,原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可床上躺的是她的心上人,她最爱的人。 所以刚才他的身体就那么赤裸裸暴露在她眼前的时候,在她的手触碰到他肌肤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红了脸。 “如果你现在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笑话我吧!”林倾暖害羞的捂了捂脸颊。 她忽而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赌气开口,“反正已经这样了,我就多占些便宜,”她握住他的手,嘴嘟的老高,“平日里你就总是占我便宜,小时候还亲了我,真是过分,所以我现在占回来也没什么的。” 她叨叨絮絮说了很多,可云顼却依旧躺在那儿,不给她一丝反应。 林倾暖脸上的神情终于维持不住,她深叹口气,眉宇间浮起愁色,“阿顼,你说你究竟是被什么牵绊住了呢?” 她前世看过不少病人,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他没中毒,刚才看脉的时候她反复确认过。 而他身上的伤虽然重,却也不至于让他这么久还醒不过来。 这样的情况,要么就是病人自己不愿意醒来,要么就是他梦里被什么牵绊住,暂时无法挣脱。 云顼不可能是第一种情况,所以,他一定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事,让他无法醒过来。 她怔怔瞧了他半响,忽而向外走去。 第410章 林三小姐的确在里面 出了门,许总管正要问她,她已经扬声开口,“青玄——” 话音刚落,青玄已闪身出现,神色歉疚的看着林倾暖,“三小姐!” 是他没保护好太子殿下! 他也受了伤,可因为担心殿下,所以一直守在这里。 林倾暖看出他受了伤,自腰间取出一瓶伤药扔给他,沉声开口,“我只问你几句话,说完你就去休息,你放心,云顼他不会有事。” 青玄刚想说自己没事,可一触及到那双冷然的凤眸,下意识应道,“是!” “你将昨日的情况详细同我说一遍,尤其是云顼受伤的细节,他有没有接触别的人,比如擅蛊之人。”林倾暖问。 青玄道了声是,就将昨日的事叙述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没有瞒着。 末了,他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属下觉得,殿下不大可能是中蛊,毕竟水月宫的人和元鹤都不善蛊,而且当时也没什么可疑的情况发生。” 至于其他人,根本就没机会接触殿下,昨日玲珑阁的人及时赶到,他就带着殿下回了东宫,然后就是皇上和众位太医了。 “小姐若是不放心,要不将希尔王子唤过来,让他瞧瞧?”青玄提议。 但他心里其实是不大赞同的,只是三小姐这般问了,他只能想起这么个擅蛊的人。 林倾暖红唇轻吐,“不必,我知道了。” 希尔王子解了她的蛊,她很感激他,但不会因为这个就选择完全相信他。 事实上,他是南疆人,和云顼只是合作关系,在这个时候让他帮云顼诊治,他难免不会趁此机会对云顼做些别的。 所以她不会选择希尔王子。 况且蛊毒其实也算是一种慢性毒药,更多的时候是用来控制人,或者出其不意的杀人,很少有人会直接这么用,而且蛊虫也不可能这么快发挥作用。 换句话说,云顼不大可能是中了蛊。 她有如此一问,不过是为了更加确定罢了。 “那个路公公呢?还有水月宫的人抓住了吗?”林倾暖眯了眯眼,冷声问。 青玄回道,“路公公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自缢身亡了,皇上也封了城,正在严查水月宫的人,昨日除了水月仙子和元鹤,其他人全部伏诛。” 虽然玲珑阁赶到了,可元鹤和水月仙子太过狡猾,还是让他们跑了。 他们更关心的是殿下的安危,所以也没去追。 “嗯,”林倾暖沉思一瞬,目光移向了青风。 她知道,青玄受了伤,御卫里面官职最高的就是青风。 “青风,水月宫的人都是女子,藏匿在京城很方便,所以你好好想一想,那些地方的女子最多,身份最复杂,最不易被查到?” 她的身份无法向御卫直接下令,除了青墨现在跟了她,青玄会给她一些面子,其他人恐怕根本就不会听她的,所以她才会用如此委婉的话提醒。 而不是直接命令。 事实上,她其实多想了。 青风几乎是立刻就醒悟过来,向她抱拳,恭声应道,“属下明白!” 都已经是太子殿下认定的人了,他们哪里敢怠慢,是不是已经嫁过来,这个不重要。 况且,这些人竟敢刺杀太子殿下,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所有的御卫都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有了林倾暖的提醒,立刻现了身,要浩浩荡荡去查水月宫的人。 林倾暖让青玄留下一部分御卫,神色严肃的吩咐,“接下来我要给云顼医治,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 “是!”留守的御卫立刻应道。 吩咐完,林倾暖就回了寝殿。 云顼依旧昏迷不醒。 她走到床前,展开银针,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沉睡的面容。 她不知道他是被什么牵绊住了,但这样很危险。 一旦陷入进去,几年几十年,甚至永远都醒不来的大有人在。 所以她要用她自己的法子让他醒来。 这个法子,她前世用过一次,也成功的让那名病人醒来了。 但这个法子有些冒险,所以她才要和青玄确定,他不是中了蛊。 她忽而又放下银针,俯下身,将额头同他额头紧紧挨上,近的呼吸可闻。 唯有感觉到他浅浅的呼吸,她的心才能安稳一些。 “阿顼,”她轻轻开口,“我会治好你的,你相信我。” 她睫羽轻颤,“如果失败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们的仇人,然后去陪你。” 说完,她就轻轻放开他,直起身子,重新拿起了银针。 手不过抖了一下,就被她沉沉稳住。 她神色严肃,眼神坚定,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开始一点一点为他施针。 此刻在她面前,他只是个病人,不再是她心爱之人,她会聚精神,尽全力,一如往常的用心医治每一个病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身上各处穴位插满了银针。 纤指捏着针,一点一点刺入他体内,她小心的连呼吸都放轻了。 每一处穴位下针的力度都有区别,她不能有丝毫大意。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喧闹声。 林倾暖充耳不闻,全身的注意力只在施针上。 兰皇后冷着脸看着将她挡在门外的御卫,“怎么,连本宫你都敢拦?” 青风去查水月宫的人了,留守的是青竹,青墨也没走。 听到动静,原本奉命休息的青玄也赶出来了,还有其他留守东宫的御卫、侍卫以及内侍,纷纷现身出来,几乎将兰皇后一行人围在了中间。 看到这个架势,兰皇后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她承认,她是来看云顼是不是已经死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几乎高兴的要大笑三声,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翊宁宫都是她的人,她不怕会传出去。 好不容易挨到现在,她觉得是时候了,就挂着一幅哀泣的面容来看热闹了。 在外面,她是一国之母,是尊贵慈祥的皇后娘娘,是云顼名义上的母后,所以她不能表现的太高兴了。 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大劲儿才将心里的激动给压下去。 原以为来了就能看到云顼的尸体,可没想到的是,她还没进去,就被这群以下犯上的下人给挡住了,真是岂有此理。 青竹不卑不亢的回道,“皇后娘娘,大夫正在里面给太子殿下医治,您还是别进去打扰了。”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荣华公主立刻自兰皇后身后冲出来,指着青竹大骂,“你不过是一个狗奴才而已,竟敢阻挡皇后娘娘,信不信本公主现在立刻宰了你?” 她也是来看热闹的,这样的热闹,她自然不会错过。 青竹面色不变,回答的依旧坚持,“公主就是杀了属下,属下也不会让开。” 荣华公主嗤笑,“好啊,那本公主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来人,将这个狗东西给本公主杀了。” 她说完,后面的人立刻就要来拿青竹。 青竹直接亮出剑,神色冷漠,“属下有差事在身,就是要死,也要等完成差事才能死,况且,属下只听太子殿下的命令。” 摆明了不鸟她。 “你——”荣华公主气的脸色发白。 她倒是想强拿下这个御卫,可她带的只是普通的暗卫,哪里是御卫的对手? 云瑜神色倨傲,“如果说本殿一定要进去呢?” 他就不信这些御卫还敢对他,对母后动手? 青竹眉眼愈发傲然,“谁来都一样。” “好,好他个云顼!”兰皇后冷笑,“本宫身为母后,难不成他受伤了,本宫连看一眼都不成?” 云璃见双方僵住,立刻笑着打圆场,“母后也是挂念太子皇兄,这才匆匆赶过来的,各位不要误会。” 青玄正色回道,“大夫吩咐过,她医治期间,任何人不准进去打扰,以免影响太子殿下恢复,所以皇后娘娘和两位殿下公主还是先请回吧!” 他和青竹都没将林倾暖说出来,一则是为了她的清誉着想,二来也不想让兰皇后拿住把柄,徒增麻烦。 会影响恢复? 兰皇后一听,更要坚持进去了,她开口呵斥,“本宫只是看一眼而已,怎么就会影响到了,这是哪儿来的大夫,满口胡言。” 青玄原本以为他这样说了,对方好歹会顾忌着表面的体统不再进去,不成想这个兰皇后还真是厚脸皮,所以他立刻冷下了脸,“皇后娘娘恕罪,请恕属下不能让您进去。” 御卫虽是太子殿下的人,可也不能随意忤逆宫中其他主子,但现在事关太子殿下安危,他也顾不得了。 “里面是哪个御医,毛病这么多?”荣华立刻接口。 青竹和青玄沉默! 他们该不该将三小姐说出来? 看到他们的表情,云璃眸光一闪,心里大致猜了出来。 恐怕林倾暖在里面。 林倾暖会医术,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温笑着道,“太医院的太医各有擅长,不知太子皇兄如今伤在哪里,若是请了不合适的御医,恐怕就麻烦了。” 兰皇后和云瑜荣华同林倾暖都有仇,她在这里,岂不是有好戏看? 云瑜也瞧出了不对,怒声呵斥,“说!” 青玄无奈,刚要说话,不想青墨已经冷冷开了口,“是我家小姐!” 兰皇后一愣! 云瑜和荣华也愣住了! 他家小姐? 这人不是御卫里面那个青墨? 难道他们看错了? 云璃眯了眯眼,心中恨不得将他直接拉过来扒皮。 就是他,断了他的命根子。 正在这时,挤了半日终于挤进来的许总管整了整衣服,向兰皇后等人行了礼,然后赔笑着解释,“皇后娘娘,二殿下,大公主,三殿下,林三小姐的确在里面,她医术很好,所以皇上特意下旨让她进宫为太子殿下诊治。” “我们殿下受伤很重,皇上特意吩咐过,在大夫医治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去,以免打扰到大夫,所以老奴几个都是在外面侍候的。” 他笑的愈发恭敬,“而且皇上刚才下了死命令,如有违抗,提头来见,这几位御卫大人都得了皇上命令,所以不敢放任何人进去,不如您几位换个时间再来?” 兰皇后顿时黑了脸! 这个许琳果然是个老狐狸,句句不离皇上,这是在拿皇上压她吗? 可她该怎么说? 皇上的命令,她是不敢违抗的。 她正在纠结,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第411章 母后这是非要逼死顼儿吗 兰皇后面色瞬间一喜,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得意。 而一众御卫,包括许总管,心里一个咯噔。 如果他们还能用皇上来压一压皇后娘娘,那对太后,可就一点儿用也不管了。 恐怕就算皇上本人在这里,也拦不住太后。 但心里想归想,可表面上还是纷纷恭敬的跪下行礼。 须臾,兰太后就由宫人扶着走了进来,一双威严的眼睛自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问,“怎么回事?” 许总管心里都快气死了。 这些个人,摆明了是不怀好意来的。 他们平日里就见不得殿下好,如今听闻殿下受伤了,竟不约而同都来了东宫,难道真欺负他东宫就没人了? 他们要是真敢闯,自己就是折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皇后闻言,立刻上前代替宫女搀住了兰太后的胳膊,委委屈屈开口,“母后,臣妾本来是好心好意来瞧太子的,可东宫这些下人却拦着不让臣妾进去,臣妾挂心太子,生怕他出个什么事,不看一眼,实在是不放心。” 东宫众人轻嗤,自太子殿下搬进东宫,她什么时候来过? 不给太子殿下使绊子,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指望她能关心太子殿下? 兰皇后满心欢喜的以为兰太后会为她做主,不想兰太后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就走了过来。 她在寝殿门口站定,抬眸扫了眼跪着却依旧挡在门口的几名暗卫,淡声开口,“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立即起身,虽然不敢去围兰太后,可一双双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盯着她,一旦她要闯进去,那他们肯定是非拦不可的。 兰太后又怎么样,他们的主子只有太子殿下。 兰太后没有闯,甚至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她看向许总管,“太子怎么样了?” 声音冷淡,听不出关心的意思。 许总管恭声回答,“太子殿下已脱离危险,只是现在还未醒来,林三小姐在里面给殿下医治。” 荣华公主正巧没有机会,如今一听,立刻接口道,“皇祖母,您不知道,这个林倾暖连医术都不懂,她怎么可能会给太子皇兄医治好,别是在害太子皇兄吧!” “就是,她一个女子懂得什么,孙儿也很是担心太子皇兄。”云瑜是知道林倾暖会医术的,可此刻他又怎么会说出来? 云璃眼中阴鸷划过,低着头没有说话。 荣华和云瑜这两个蠢货既然已经说了,那他就不用再多事了。 况且这个老太婆从来都瞧不上他,他没得在她面前自讨没趣。 兰太后听了他们的话,又淡声问许总管,“是皇上下令让她来给太子医治的?” 许总管回道,“是!” 他刚才都那么说了,现在也没法再反悔。 说是皇上下令的,怎么也能管点用吧? 反正当时皇上在,也没阻止,他也不算假传圣旨。 兰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忽而抬步要上台阶,“哀家进去瞧瞧!” 她这话一出,东宫众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青竹和青玄几乎是下意识就挡住了她。 兰皇后得意不已,见他们挡了路,立刻怒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连太后娘娘也敢拦?” 青竹和青玄此刻感觉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身上,可他们不能退缩,只得恭敬回道,“属下不敢!” “不敢还不滚开?”荣华公主立刻叱骂,说着她的脚毫不留情的用力踢到青竹腿上。 皇祖母和母后都在这里,而且她最怕的那个太子皇兄现在人事不省,她一点儿都不怕。 青竹身体站的笔直,被踢了一脚也纹丝不动,反倒是荣华公主,只感觉她的脚仿佛踢在了石头上,瞬间痛的她尖叫出声,一张脸紧紧皱作一团,再也站立不住,连忙喊丫鬟扶她。 青玄见荣华公主竟然动了手,心中的怒气也被激发出来,抬头看向兰太后,再一次强调,“太后娘娘,您不能进去。” 兰太后锋利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响,就在青玄觉得快要承受不住之时,她终于缓慢的的开了口,“别人不用进去,就哀家一人。” “母后——” “皇祖母——”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可兰太后却充耳不闻,她的目光沉沉的落在青玄脸上,看的青玄心里发毛。 青玄心里不仅发毛,还惊讶! 兰太后这是在示弱?还是故意为之? 可她都这么说了,他们又该怎么拒绝? 青竹也有些不知所措。 进当然是不能进的。 可她毕竟是太后,若是她坚持,他们难不成要动手? “小姐如今在为太子殿下医治,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就在青玄和青竹为难之际,青墨很淡然的开了口。 闻言,兰太后很自然的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表情似笑非笑,“哦?你确定她会医术?” 兰太后目光一动,青玄顿时感觉浑身一轻,他感激的看了眼青墨。 果然是好兄弟,能帮他扛一阵。 打架什么的他不怕,如果太子殿下下令,现在立刻对兰太后动手,他也敢。 可他就怕兰太后用这种眼神盯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青墨面色不变,一本正经回道,“确定!” 竟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那你敢保证,她一定能医好太子皇兄?”云璃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可他一看到青墨,心里的仇恨就不断的开始叫嚣着。 他觉得青墨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得安生。 还有林倾暖和云顼。 青墨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敢!” 被他的不屑的眼神一瞧,云璃脸上的怒意愈发压制不住,“你用什么保证?” 他总觉得,青墨这个眼神就是在嘲笑他,嘲笑他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 “就用我这条命,”青墨双手环胸,将剑抱在怀里,神情中透着几分玩世不恭,就那么轻飘飘看着云璃,“如果小姐救不了太子殿下,我愿抵上这条命。” 他说的漫不经心,甚至都未自称属下,可众人就是觉得,他再认真不过。 云璃被他嘲讽的目光一瞧,顿时怒极。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敢赌命,你敢吗? 他敢吗? 他当然不敢。 而且他也犯不着同他赌命。 云顼如果死了,他会拍手叫好,会大肆庆祝,怎么还会为他抵命? 可他就是受不了青墨这个眼神。 他明明就是个下人,为何会有这么高傲的性子,一点儿不将他放在眼里。 果然是云顼的人,和他一个德性。 云璃拿青墨没法子,只得在心里造了个小人,然后对着他砍了一百八十刀,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够了,”兰太后眼中隐含威严,“哀家不会说第二次,哀家要进去。” “母后这是非要逼死顼儿吗?”一道冷漠威严的声音蓦的响起。 第412章 哀家从未想过要杀太子 兰太后脸色一变,缓缓转身,果然见楚皇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立刻又要跪下行礼,楚皇不耐的摆摆手,走到兰太后面前,躬身行礼,“见过母后!” 兰太后听到了他刚才的话,哪里还有好脸色,冷冷道,“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母后?” 闻言,楚皇也直起身子,他脸上浮起一丝自嘲,“那敢问母后,在您心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儿子?顼儿还是不是您的孙子?” 从未有过的质问语气,让兰太后顿时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她复杂的看了眼楚皇,沉声道,“你同哀家来!” 说着,她放开兰皇后扶着她的手,率先走了出去,并丢下一句话,“任何人不准跟着。” 刚要跟着她的宫人内侍连忙停下了脚步。 兰皇后几人也惊住了! 楚皇不发一语,沉默的跟了上去。 兰太后在一处偏殿前顿了一下脚步,然后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见楚皇跟进来,她回过身,深沉的目光瞧了他半响,沉声开口,“你怀疑哀家!”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楚皇抬头看着兰太后,一双龙目里满是复杂,“那母后告诉朕,朕有什么理由不怀疑?” 他苦笑了下,“朕也不想怀疑,可母后做的事由不得朕不怀疑。” “哀家做什么了,让你如此笃定?”兰太后瞪着他,冷声开口。 “你们做的还不够多吗?”楚皇目露嘲讽,“兰家结党营私,把持朝政;皇后骄横跋扈,为祸后宫;甚至连云瑜都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他声音中透着几分伤心,“因为念着母后对朕有抚养之恩,念着兰家在朕最难的时候站在了朕这边,所以朕时常告诉自己,朕不能忘恩负义,即便您当年专权擅权,即便兰家的手伸的越来越长,朕都忍下了,朕能给你们的,都已经给了,可是你们呢?” 想着现在还在床上昏迷的顼儿,他越说越激动,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愿说的话,他都恨不得统统说出来,“你们竟屡次三番要杀顼儿,难道敏儿被你们害了还不够吗?” “放肆——”兰太后气的脸色铁青,“证据呢?你没证据就将这些罪名都安插在兰家头上?” 楚皇嗤笑一声,冷声反问,“母后到现在还在狡辩,兰隐轩是幽冥谷主您不知道?他几次派人暗杀顼儿您不知道?还有,敏儿当年中的毒——” 他闭了闭眼,再一睁开,眼中湿意褪去,只剩下盛怒,“别再告诉朕是柳淑妃做的手脚,那不过也是个可怜的替罪羊罢了!” 刻意冷落柳国公府,他不过是为了保护他们。 说完这些话,他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担,一下子变得轻松,只是心空落落的难受。 若不是顼儿这次受伤,击溃了他心里的防线,也许这些话,他永远不会对她提起。 他是想敬爱她的,发自内心的想将她当做他的母亲。 可是他发现,他越来越做不到。 兰太后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竟什么都知道。 她还以为...... 良久,她才喃喃开口,“可这些,都不是哀家做的,”她忽然有些激动,“哀家一件都没做过。” 她不过是喜欢那种执掌权力的感觉,也想让兰家一直屹立不倒,她没想过别的。 大楚是云家的,是他的。 而他,是她最爱之人的儿子。 所以她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可您在纵容他们做不是吗?”楚皇笑的嘲讽,“您是太后,所以他们行事起来才无所顾忌,甚至敢不将朕放在眼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成功击中兰太后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兰太后跌坐在椅子上。 她的确是纵容了兰家。 可那是她的母家。 她不能让兰家倒了,那是她最后的骄傲,也是她唯一的执着。 她沉默良久,再次试图辩解,“不管你信不信,哀家从未想过要杀太子。” 楚皇瞧着她难得的在他面前软了下来,心里微微动容。 不过随即,他就又冷下了心。 就算没想过又如何? 她默认了云瑜的举动,就说明,她也是想要云瑜代替顼儿的。 可云瑜若是做了皇上,又怎么能容得下顼儿? 单不说云瑜气量狭小,就是他的顼儿,那般骄傲的性子,也绝不可能屈服。 “哀家只有两个请求,”兰太后无力的闭了闭眼,“第一,皇后不能废,第二,兰家不能倒。” 只要他答应她这两个条件,剩下的,她老了,也不想管了。 楚皇深深看了她一眼。 当年她的铁血手腕,震住了那些敌人,震住了满朝文武,也成功震住了他,所以他对她,除了敬,除了爱,还有怕。 以至于这么多年,他几乎都不敢直视她。 虽然他一直不愿承认。 可是现在,他这般看过去,才发现她真的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多了,发间的银丝也冒了出来。 他沉声叹气,“母后,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就大步出了偏殿。 兰太后没有得到他的答复,无力的闭了闭眼。 她呆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镇定自若的走了出去。 众人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那个手段凌厉的太后。 一个时辰过去,林倾暖终于施完了针。 她将银针一一收起,然后摸了摸他的脉象。 平稳了许多,也有力了许多。 成功了! 她在心里默默松口气,先为他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然后又拭了拭自己的。 见被子被扔到一边,她探起身,想要拉起被子为他盖上,不想脚下虚软,直接软倒在他身上。 她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支起身去查看他的伤口,见伤口并未渗出血来,她这才微微安心。 身下的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她自他唇角吻了一下,娇嗔开口,“我还以为你会忽然苏醒将我扶起来呢。” 话是这么说,她却利落的爬了起来,扯起被子为他盖好,缓了一会儿,这才向外面走去。 到现在,她已经没什么可担心了。 针已施完,云顼至多半个时辰,一定会醒来。 所以她要让青墨去将她的药端过来。 她要赶快恢复好身子,才能更好的照顾他,这一点理智,她还是有的。 只是她打开门,刚要出言吩咐,却发现门外站了一群人。 那些人脸色各异,听见开门声,立刻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暖丫头,顼儿怎么样了?”楚皇一脸激动的问。 东宫的其他人也是一脸期待。 林倾暖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又回来了,但也没多想,温声回道,“已经无大碍了,一会儿就会醒来的。” 语气中透着一丝轻松。 楚皇一听,顿时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云璃也温笑着道,“太子皇兄吉人自有天相,这一关总算是熬过去了,”他话锋忽而一转,又问,“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林倾暖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不怀好意来的。 不止他,兰皇后、云瑜、荣华,包括兰太后,恐怕都是各怀鬼胎。 她前世当然见过兰太后,可这一世因着兰太后避世,她未曾见过,所以现在乐的装作不认识,省的请安了。 “是啊,太子究竟怎么样了,本宫也挂念的很。”兰皇后适时的开了口。 云瑜和荣华脸上的失望连掩饰都不曾掩饰,因为楚皇从来了之后就从拿正眼瞧过他们,所以他们也懒得装了。 林倾暖是想拒绝的,可一触及到楚皇关切的眼神,她心中不忍,只得点点头,“可以。” 她的话刚说完,楚皇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其余的人也鱼贯而入。 林倾暖怕他们影响到了云顼,连忙跟进去,刚想要阻止他们靠近,楚皇已经冲到了床边,一看见云顼的脸色好了许多,他顿时欣慰的笑了,感叹出声,“朕的顼儿终于没事了!” 见楚皇在跟前,林倾暖也不好再上前,只得默默站到一边。 “是啊是啊,真是太好了!”兰皇后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的附和。 云瑜和荣华也不甘不愿的开了口。 云璃心里恨的要死,他越过云瑜走到床边,见云顼闭着眼躺在床上,仿佛一丝抵抗也无,他忍不住在心里盘算着,若是现在暗中下手,杀死他的几率有多大。 林倾暖自然瞧见了云璃眼中的狠毒。 自进屋以后,她就一直防着他,如今见他对云顼流露出了杀意,她立刻就要过去,只是脚步刚刚挪动,却见云顼猛地自床上坐起来,一把捏住云璃的脖子,声音冷厉森寒,含着彻骨的恨意,仿佛从地狱中传来,“云璃——” 第413章 阿顼,你认得我吗 他眸子猩红,里面嗜血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手上更是毫不留情的收紧。 云璃冷不防被他扯过去,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那只擒住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紧,他鼻腔口中的空气越来越少,死神仿佛就在他面前,嚣张的向他露出狰狞的笑意。 他几乎本能的开始剧烈挣扎,开始用力扳开他的手,可触及到那双溢满了疯狂杀意的眸子,他的心仿佛瞬间被九尺寒冰冻住,冷的让人哆嗦。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他此生从未见过。 它仿佛冰冻了数万年的寒潭,任何靠近的东西都会被它的寒意冰封,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寒意已经穿透他的身体、他的心肺、他的骨头,化作无数雪剑冰刃,将他刺了个彻彻底底,以至于望着这双眼睛,他现在骨缝里都冒着寒气。 那寒潭中暴虐翻涌,好像无数来自地狱形如鬼魅的利爪从里面伸出,揪住他的灵魂,生生将它从身体里剥离,带出血肉,摧毁筋骨,恨不得将他碾碎成沫。 那是无法数尽的、密织成网的、让人神魂俱裂的恨,恨得尖锐,恨的彻底,恨的无穷无尽。 在那双眼睛里,再也瞧不到别的,只有深不见底的恨,深不见底的冷,而这恨和冷,此刻没有一丝隐藏,就那么完完整整的、明晃晃的爆发出来,化作了嗜血的、阴冷的杀意。 云璃吓的胆都破了,那种窒息感,不仅仅是肉体,还有灵魂。 他觉得此刻掐着他的那双手不是云顼的,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只有被地狱淬炼过千年万年的魔鬼,才能有如此强烈的怨气、恨意、杀意...... 没有哪一刻,他是如此的肯定,云顼是真的要杀他。 众人吓呆了,纷纷不自觉向后退去,惊恐的看着云顼。 楚皇本是坐在床边的,在云顼起身擒住云璃的时候,他本能的弹跳起来,退开些许。 待看清云顼在掐着云璃的脖子,他愣了一瞬,随即喝道,“顼儿,赶快放开!” 云顼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手上的力道愈发收紧。 兰皇后脸色惊惧交加,此刻哪里还敢看云顼的笑话,忙不迭的远离床边,没成想后面是桌子,她后退的又急,被桌腿一绊,顿时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连发髻都乱了。 可是没有人扶她。 她不敢出声,也不敢向众人求救,连忙自顾自的爬起来,缩到最后边。 云顼的眼神太可怕了,那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神。 荣华更是直接躲在了云瑜后面,吓得瑟瑟发抖。 云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站的离云璃就近,更是看清了云顼刚才的举动,也看清了他脸上每一寸的杀意。 那是真的要杀人的,不是吓唬他们,也不是开玩笑。 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云顼,仿佛不再是云顼。 不,云顼还是云顼,只是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云顼。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远离了他们。 云顼会不会杀云璃,云璃会不会死,关他什么事? 只要不杀他就行。 此刻他心里甚至都不敢去想替代云顼的太子之位,生怕云顼猜出他心里的想法,也对他生了杀意。 太他妈的可怕了,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除了林倾暖和楚皇,屋子里唯一还算正常些的,就是兰太后。 因为刚才的事,她并未靠近云顼,只是远远看着,但尽管如此,如果细瞧过去,还是能在她眼中看出淡淡的骇然。 楚皇说了一句,见云顼没反应,立刻又加重了语气,“顼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就算他多看不上云璃,云璃也是他儿子,是顼儿的弟弟。 况且,顼儿这么明目张胆杀自己的弟弟,以后还怎么坐稳太子之位? 可他说完了,云顼却依旧置若罔闻,他的一双眸子,只死死盯着眼前的云璃,再看不到其他。 眼见云璃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楚皇急了,上前就要拉云顼,可没成想云顼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握着云璃的手依旧岿然不动。 他真的在杀人,一点没开玩笑! 楚皇被甩的一个趔趄,脑袋嗡的一声,再一次肯定了这个想法。 眼见拿云顼没法子,他只得将目光求救的放在林倾暖身上。 云顼受着伤,他不能让别人拿他,只能让林倾暖试试了。 她是顼儿的心上人,希望顼儿可以听到她的劝告。 楚皇的目光还未望过来,林倾暖的脚步已经动了。 她也是吓了一跳,不是害怕云顼,而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的掐住云璃。 好几个人在床边,他掐的实在是精准! 可是动作这么大,他的伤口会不会裂开? 这是她最关心的。 她当然也没错过他眸中的杀意,可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心疼。 她的阿顼,这是怎么了? 所以她回过神,立刻向他走去。 现在没人敢靠近床边,靠近云顼,楚皇是想靠近来着,可是被云顼甩开了。 当然,除了想要离开却走不了的云璃。 林倾暖走过去,看了看这架势,刚想着该从哪儿下手拉开,才能不碰着云顼的伤口,云璃求救的眼神就望了过来。 他现在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根本无法认清过来的是谁,他只知道,他要活,他不能死。 林倾暖虽然很想让云璃受到惩罚,也不介意他多受会儿折磨,可眼瞧着她再不出手云璃就真的活不了了,连忙伸手拉了拉云顼。 云璃是该死,可这样死法,只会脏了云顼的手,还会连累到他的声誉。 感觉到有人拉扯,云顼下意识就要甩开,不想却忽然听到一道仿佛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声音。 那是他刻骨思念的,是他魂牵梦绕的,是他受了百年地狱烈火,依旧无法忘却的声音。 “阿顼,你怎么了?”林倾暖拉着他的手臂,轻轻软软的问。 云顼怔住了,他甚至都不敢动,仿佛只要稍微一动,这个声音就会消失一般。 他找了她好久,好久好久。 可碧落黄泉,他却再也没寻到她的影子。 见云顼不理,林倾暖又握住他掐着云璃的手,声音轻柔的哄他,“阿顼,你放开他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的伤口就要裂开了,我会心疼的。” 她的声音温柔的仿佛三春暖煦的阳光,就那么一点一点照进他的心里。 他忽然感觉身上有了一丝温度。 不同于地狱中炙热的让人身体各处都受到灼烧的熊熊烈火,也不同于幽冷黄泉中冻的令人骨头发寒的无尽冰雪,它仿佛像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他身上的灼伤、冻伤,也抚平了他心底的伤痕累累、千疮百孔。 他的手,一点一点随着她的力道放下来。 楚皇瞧着,暗暗松口气。 终于,咕咚一声,云璃的身子狼狈的摔在地上。 感觉脖子上的手离开了,他立刻大口大口的吸气,恨不得将这辈子的气都一并吸进去。 太难受了,他发誓,这辈子他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只缓和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了些力气,立刻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难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远离了云顼。 这就是个魔鬼。 楚皇忽然皱了皱眉,“什么味道?” 可是其他人都吓怕了,谁还有心情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他们几乎忘了楚皇的身份。 最后还是兰太后瞧不下去,嫌恶的瞥了眼云璃,“还不赶快滚出去?” 一个皇子,吓得失了禁,也不丢人。 云璃脸色暴红,可此刻却不敢说什么,忙不迭的出去了。 林倾暖现在没心思管云璃吓成什么样子,她托住云顼的脸,缓缓将他转过来,让他同自己面对面,清澈温柔的视线望入他幽深如潭的眸子里,轻声问,“阿顼,你认得我吗?” 第414章 你别担心 那双眸子在望向她的时候,所有的恨,所有的冷,所有的杀意瞬间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无尽的痛意、悔意,以及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似乎都舍不得眨眼,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他的眼底渐渐湿润,仿佛干涸许久的河床,涌入了圣洁的泉水,又如空寂荒凉的穹野,刹那间生机浮现。 她是他在戚戚长夜里那道破空而过的光,更是他在漫漫火光中默默守望的温柔救赎。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烈火的炙烤,心魔的折磨,无尽的寻觅,彻骨的绝望...... 还有那伴随了他日日夜夜的数不清的痛和悔。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没有什么比看到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更让他欣喜若狂。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抚上了她的脸。 真好! 他极其缓慢的、不敢相信的、一点一点扯开了嘴角。 眼底的湿意愈发重了,眼前朦胧成雾。 她的脸光滑细腻,温热可触。 不同于他看到的那些虚幻,这一次,她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倾暖酸了酸鼻子,忽然很想哭。 他笑了,可是她却想哭。 因为他笑的是那么小心翼翼、又是那么的满足。 就好像他们分开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她看到了他眼中无穷无尽的痛苦,还有不敢置信的激动。 两种情绪的肆虐交错,最终化作了足以融化她无数次的喜悦。 没有惊,只有喜,纯粹而无杂念的喜悦。 仿佛任何情绪的混入,都会冲淡这足以让人溺毙的喜悦。 可最终,他却似乎连大声笑出来都不敢,好像怕惊着了什么似的。 他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刻,都要滴落下来,滴落到她心里。 可这双眼睛里原不该出现这样的情绪的,它该是自信的,骄傲的,淡然的,从容的,含着笑意的甚至是清冷的,但绝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心疼的不能自已,忍不住哽咽出声,“阿顼!” 下一刻,她猛地被人搂在怀里。 他手臂的力道很大,箍的她很紧很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到他身体里。 他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努力汲取着她身上的味道,用心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她的颈窝,一片濡湿。 柔软的小手缓慢的,轻轻的环上了他的身体。 这是他第二次哭,在她面前。 第一次,是在方姨的梓宫前。 她的心瞬间又疼了。 她的阿顼,这是怎么了? 他抱着她久久不撒手,仿佛打算就这么天长地久。 楚皇先是被云顼突然的变化震惊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见他们深情相拥,他也不大好意思打扰,只得尴尬的站在一边,想等他们完事再说话。 可没成想,两个人抱起来竟没完了,尤其是云顼,压根就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忍住尴尬开口,“差不多行了,这么多人瞧着呢。” 林倾暖倏然回神,忽然感觉胸前湿乎乎的,她心里一惊,连忙松开手,要将他推开。 感觉到她的动作,云顼抱的愈发紧了。 “阿顼,你快松开。”林倾暖现在哪里顾得上其他,他的伤口裂开了,她得赶快为他包扎。 云顼置若罔闻。 林倾暖心中更急了。 其实她是不愿让这么多人瞧见云顼的脆弱的。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何,可兰皇后他们在此,她还不能问。 她也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的眼泪。 可是,他的伤口裂开了。 云顼的执拗,楚皇并不意外,他转身看向几人,淡声道,“顼儿现在没事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兰皇后早就巴不得走,如今一听楚皇的话,刚要离开,余光瞅见兰太后还没走,连忙上前道,“母后,臣妾扶您出去。” 兰太后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楚皇,见楚皇并没有看她,她隐下眼中的失望,淡淡嗯了一声,由着兰皇后扶了出去。 云瑜其实还想待着来着,他隐约觉得云顼有些奇怪,原本想试探一下,可一想到刚才他的可怕,他瞬间又熄了心思,乖乖出去了。 荣华当然立刻跟了出去。 一出东宫,感受到外面的阳光,她心里的恐惧才褪去了些,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向云瑜抱怨,“哥,你说云顼是不是疯了?” 一会儿要杀人,一会儿又伤心的和什么似的,完全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云顼。 “疯了最好,倒不用我们出手了!”云瑜冷笑。 见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走了,林倾暖立刻又推云顼,“阿顼,你的伤口裂开了,你快放开我,我给你看看。” 见云顼依旧不动,她只得假装恼了,冷着声音嗔道,“你再不放手我可生气了啊!” 闻言,云顼的身子颤了颤,果然放开了他。 他的手一撒开,林倾暖立刻低头去看他的伤口,果然,好几处都裂开了。 她眸中心疼交织,连忙拿了药箱来,开始重新为他包扎。 一边包扎还一边絮絮叨叨的和他抱怨,“你瞧你,一醒来就闹腾,伤口裂了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存心让我心疼?” 没听到他回应,她也不在意,“你说你和云璃那个混蛋置什么气,他死不死的倒无所谓,你的身体还未恢复,就要同人动手,伤到了自己怎么办?” 她说完,才猛然想起来楚皇还在,顿时有些讪讪。 这么当面说人家儿子,的确是有些不大合适。 “你——心疼我?”云顼沉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有些暗哑。 林倾暖好半天没见他说话,如今乍然听到,神色一喜,连忙抬头看他。 他眸中墨色幽深,充满了不可置信。 林倾暖:...... 他这是什么表情? 她不心疼他心疼谁? 楚皇见两人又对视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发生什么让他尴尬的事,连忙走上前对云顼道,“顼儿,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可云顼刚才的那些举动,实在是太过惊骇,不问一问,他不放心。 云顼的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身上,待看到他的脸,他忽然一怔,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楚皇有些激动。 自敏儿过世后,顼儿面对的他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一张面孔,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淡的如水,静而无波。 他想告诉你的,会直接同你说,不想告诉你的,你费尽心思也猜不透。 因为那双眼睛,什么都不会显露。 可是现在,他看他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别的东西,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但不过须臾,他激动的心就又沉了下来。 他的眼神,他依旧看不懂啊! 他刚想问问,云顼的声音却响起,仿佛比平日的清冷淡漠多了些什么,“父皇,我没事,”他飞快的掩去眸中神色,换上了往日里的古井无波,“你别担心。” 第415章 三小姐是要亲自下厨 最后这一句,他说的有些僵硬,却并不为难。 林倾暖的一颗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 刚才那一刻,她还以为他失忆了呢。 楚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接口,“诶——诶,那你多休息,听暖丫头的,她医术不错,若不是他,你没这么快恢复。” 云顼垂眸,“我知道了!” 楚皇见他难得这么顺从,就像敏儿在的时候。 他很是高兴,有心要同他多说几句,可见他又变成了一幅不愿多言的模样,他只得压下心底的期待,笑呵呵道,“那你休息,父皇先回去处理政事了,明日再来看你。” “嗯!”云顼果然又罕见的应了他一声。 见楚皇兴高采烈的走了,林倾暖自他背后放了个软枕,让他靠上去,然后用被子将他的身体盖住,依偎在他身旁,笑望着他问,“你饿不饿?” 不等他回答,她就带着些小得意向他炫耀,“你不知道吧,我其实是会做饭的,而且做的还不错,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那是她做大夫那一世学的。 想到他的伤口,她又添了句,“不过你现在很多东西都是忌口的,我也只能给你做些清淡的饭菜,好在你平日里也吃的清淡。” 说完,她凤眸就那么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经过这次受伤,她更是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他。 云顼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移开,被子下的手动了动,终是犹豫着捏住了她的手指,嗓音低沉的听不出情绪,“我知道!” 他知道? 林倾暖奇怪的看着他。 他知道什么,知道他病了只能吃清淡? 还是知道他自己平日里吃的清淡? 可她总觉得,他回答的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她也没去纠结这三个字,又软笑着哄他,“我给你煮粥好不好?” “不用了,”这一次,云顼飞快的开口,触及到她探究的眼神,他僵了僵神色,忽然用力握住她的手,“你留下陪陪我。” 语气中有一丝不自觉的祈求。 林倾暖的心更软了。 “好!”她环住他的手臂,本想将头搁在他肩上,可想到他肩上有伤,她只得作罢。 “对了阿顼,你觉不觉得水月宫的事有些奇怪?” 水月宫明显是和冷香堡联手了的。 可冷香堡都没了,云瑾如今也被皇上下了通缉令。 那么,水月宫不惜一切来刺杀云顼又是为何? 若说云瑾想杀云顼,还有些理由,最起码他是云家人,惦记着云顼的太子之位。 可水月宫一个江湖组织,为的又是什么? 难道水月宫其实也是云瑾的? 可她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将这些原本没有关系的人,拉到了一起。 她想听听云顼的意见。 云顼明显的愣了一下,“什么?” 林倾暖看见他的反应,蓦的站起身,神色充满了不可思议,“阿顼,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昨晚水月宫才让伤了他,他这么快就忘了? 难道她的治疗出问题了? 云顼皱眉想了一瞬,摇摇头,“没有,”触及到她脸上的担忧,他神色终于柔和了些,开口解释,“就是刚醒来,脑子有些乱。” 一下子想起太多的事,他现在混乱的很。 尤其是,前世他和暖儿的事。 林倾暖神色微松,刚要说话,却听云顼又开了口,“暖儿,我饿了,你去帮我煮点粥吧!” 他需要冷静一下。 “好,我这就去!”林倾暖仿佛一点没瞧出云顼眼底的情绪,一听云顼饿了,她立刻应了声,向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她忽然又折了回来,俯身在云顼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然后捧着他的俊脸,眉眼弯弯的瞧着她,笑眯眯安顿,“你要乖乖的,不能触到伤口,知道了吗?” 云顼的眼神没有任何准备的,就那么撞入那一汪清澈的泉水中。 那清泉仿佛有魔力一般,涤去了所有的伪装与掩饰,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她面前。 他几乎是立刻移开了目光,躲避开她那双能望入人心的清眸。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他的声音让人听着,反而觉得同以前的温柔声调没什么两样。 林倾暖没多想,兴致勃勃的跑出去了,连背影都透着雀跃。 望着那娇俏的身影,云顼眼中的情绪再也无法隐藏,骤然涌出的,深不见底的愧色与心疼,让他的脸上溢满了痛苦。 暖儿,你可知道,我错得离谱。 他无力的滑下身体,沉痛的闭了闭眼。 林倾暖出了门就让守在门口的许总管带着她去了厨房。 她知道厨房在哪里,但不熟,小时候是,前世也是。 至于青墨,被她打发回去留意林文溪,青玄得知云顼醒了,也安心去养伤了。 许总管带着她到了厨房,笑着道,“殿下平日里的膳食清淡,三小姐若是想吃些旁的口味,就同他们说。” 太子醒来他知道,她刚提起要来厨房,他就以为三小姐是不放心殿下的饮食,特意亲自跑来厨房安顿。 但这么半日了,三小姐也没进过食,所以他才提了这么一句。 怕她吃不习惯。 林倾暖笑了笑,“无碍,我同他一起吃,许总管,你先回去吧,我做好后自己端回去。” “三小姐要亲自下厨?”许总管震惊的看着林倾暖。 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小时候可是事事都需要太子殿下照顾的,怎么忽然变了这么多? 想了一瞬,他默默叹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林府的人果然对她不好,让嫡小姐亲自进厨房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真是过分。 “三小姐,其实您不必亲自下厨的,想吃什么,告诉厨房的主事就是!”许总管觉得她既然来了东宫,就不能再这么委屈下去了。 太子殿下知道了也不会允许。 “无事,是云顼让我来的。”林倾暖不知道许总管在心里已经认定她在林府受尽了委屈,所以来了东宫也习惯性的自己动手做饭,但她不愿他继续阻止下去,就直接搬出了云顼。 许总管:......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太子殿下竟让三小姐亲自下厨? 林倾暖却已自顾自的走进了厨房,向早就侍立在一旁的厨房管事笑着吩咐,“郑管事,麻烦给我准备一口锅,还有米、红枣、枸杞、黄芷这些。” 云顼失血严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补气血。 郑管事连忙应道,“是,三小姐!” 说完他就去匆匆准备了。 许总管:...... 果然是殿下的意见,三小姐竟连郑管事都知道。 郑管事可是来了东宫没几年。 不过既然是殿下让三小姐来的,那他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又安顿了厨房的人几句,让他们小心侍候着,就离开了。 林倾暖熬好粥,端着回了承德殿。 她离开后,厨房的人这才一改刚才的小心翼翼,凑到郑管事跟前问,“这位三小姐真的是未来的太子妃?” 郑管事立刻板着脸训斥,“那还能有假?”说着他警告的扫了眼众人,“赶快干自己的活,主子的事岂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 众人一听顿时纷纷散去。 回了承德殿,林倾暖推门进去,见云顼躺下了,她将粥放在桌子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刚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不想他却蓦的睁开了漆黑深邃的眸子,就那么望着她。 林倾暖一愣,随即笑道,“你没睡啊,那我扶你起来吃饭吧!” 第416章 我该知道什么 说着,她就要扶他起来,云顼却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嗯?”林倾暖不解的抬眸看他。 云顼却适时收回了目光,没再说什么,顺着她的力道坐了起来。 林倾暖帮他放好引枕,去将粥端过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她抬起凤眸,看到他清隽如仙的侧脸隐在光线外,有些莫名的模糊。 舀了一勺粥,她低头吹了吹,轻轻送到他嘴边,柔声道,“你尝一尝。” 云顼垂眸看着送到唇边的勺子,微微低头,就着勺子喝下了粥。 他喝完,下意识抬头,却见她正目色炯炯的盯着他看。 他心里顿时浮起一丝紧张,刚要移开眼睛,林倾暖却忐忑的问,“好吃吗?” 她不太有信心的的笑了笑,“许久没做了,也不知味道怎么样。” 同方才提起会做饭时的自信大不相同。 云顼眸中极快的划过什么,轻轻嗯了声。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好吃!” 闻言,林倾暖凤眸弯了弯,“那就好,我还怕你不爱吃。” 她搅拌了下碗里的粥,吹了吹,又喂他一勺,云顼沉默着吃下。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都没有说话。 直到碗见了底,林倾暖起身又去舀了一碗,刚端过来要继续喂他,云顼却摇摇头,“我吃不下了。” “那不行,”林倾暖娇嗔着瞪他,“我这粥里加了药,补气血的,你吃下身子才能尽快恢复。” 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丝撒娇。 云顼勉强笑了笑,“真的吃不下了!” 林倾暖不说话了,抿着唇,凤眸深深望着他。 被她这么看着,他不自然的移开了墨眸,故作随意的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不能这样看你吗?”林倾暖赌气反问。 “不是,”云顼下意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倾暖嘟着嘴,见他不语,她蓦的将碗递过去,开始耍无赖,“那你喂我。” 云顼无奈,“暖儿——” “我还没吃饭呢,”林倾暖委屈的看他,“我得知消息就赶过来为你看伤,又是包扎伤口又是施针的,你以为我不饿,我不累吗?” 她忽而收回碗,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不愿意喂我,那我饿死算了。” 他受着伤,她不愿折腾他,可她讨厌他用这样的表情同她说话。 云顼连忙抓住她手中的碗,见她不松手,他只得开口解释,“我不是不愿意喂你。”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只是—— “那你喂!”林倾暖撒开手,赌气看他。 云顼沉默着接过碗,垂眸舀了粥,动作轻柔的喂她。 林倾暖木然的瞧了他一会儿,终是不忍心,拿过他手中的碗,自己默默吃完。 这期间,她凤眸期待的看了他好几次,可他却一次都没同她对视。 喝完了粥,林倾暖起身去将碗筷交给了外面的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又进了屋。 “你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解蛊后有没有不适的地方?”云顼忽然问。 听到他终于想起了她解蛊的事,她隐下眸中的委屈,温声回道,“不碍事。” 云顼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无大碍,这才微微放心。 “刚解蛊身子弱,你多注意些。” “嗯,”林倾暖应了声,看见他身上露在外面的绷带,她低垂着眉解释,“我不放心你,所以才没留在别院。”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好像这一刻,她不自觉有些小心翼翼。 云顼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没事,你别担心。” 又是一阵静默。 林倾暖有心要走近床榻,可见他压根没有看她的意思,她只得默默坐在桌旁,手指不安的来回绞着。 “三小姐,水打来了!”门外的内侍恭声禀道。 闻言,林倾暖仿佛找到了什么台阶下,立刻起身走向门外,打开门接过内侍手中的水,淡笑道,“多谢了!” 内侍连忙道,“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见林倾暖接了水,他想了想,又问,“三小姐,需要奴才进去侍候吗?” 这个时候要水,应该是给殿下擦身子的,她会不会不方便? 林倾暖回道,“不用。”说完就端着水盆进了屋。 她拿起帕子在水里浸了浸,拧干,走到云顼身边,特意放柔了声音向他道,“我帮你擦身子。” 怕他多想,她又微红着脸解释,“你从昨日受伤开始就一直没有沐浴,之前又出了汗,身上应该不大舒服。” 说完,她很自然的挨着他坐到床边。 “不用了,我——” 云顼刚说了半句话,就见她已经利落的撩开了他的被子。 她手上的帕子刚挨到他肌肤,他就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脸红着道,“真的不用了。” “那不成,”林倾暖哪里会容他拒绝,另一只柔夷覆上他修长的手,将它拿开,然后开始为他擦身。 她擦的很温柔,微凉的指尖不时的触碰到他的肌肤,云顼的身子顿时紧绷起来。 “暖儿,”他嗓音干哑,“待会儿让内侍帮我就行,你不必做这些的。” 林倾暖立刻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怕他又要拿这些借口搪塞,她索性一次堵了他的嘴,“我不喜欢旁人碰你的身子。” 内侍也不成。 听她说的暧昧,云顼的脸可疑的红了红。 见他不再言语,林倾暖擦完前面,又扶起他,开始为他擦后背。 怕他屈身太大扯动腰腹的伤口,她一手扶着他的臂膀,另一手越过他伸向后面,如此一来,她仿佛趴在他怀里一般。 她的发丝有些微乱,不时的扫过他的脸、他的脖颈,惹的他有些发痒。 这个角度瞧过去,她的脸颊小巧又白皙,微微透着红晕,长长的睫羽微弯,遮住了凤眸中的神色。 她红润的小嘴微微抿着,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却不是笑,仿佛似倔强,又似什么别的情绪。 美好的太不真实!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却黯然的收回目光。 他想说服自己不要去想,可那熟悉的体香,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都让他的心不住的沉沦。 他的手几乎是本能的要扶上她的腰身,可触碰到她的衣衫,他却生生止住。 他不可以! 在他没有克服心魔之前,他无法心安理得的面对她,更不能不负责任的触碰她。 须臾,林倾暖收回手,坐直身子,抬眸瞧了他一下,见他俊脸红红的,她不由低低一笑,心里的那丝别扭也不自觉散了去。 她很自然的伸手去解他的亵裤。 云顼几乎是瞬间抓住了她的手。 “暖儿,你不能——”他神色挣扎。 “我不能什么?”林倾暖凤眸中浮起一丝笑意,揶揄的瞧着他,“我不能看?” 他一个男子,何时这般扭捏了? 更何况她不是别人。 云顼紧了紧抓着她的手,艰难开口,“你知道的。” 林倾暖蹙眉,不解的看他,“我知道什么?”她顿了一瞬,又问,“我该知道什么?” 第417章 现在外面守着的是谁 感觉到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微微发凉,林倾暖目光不自觉变柔了些,“阿顼,我们不用这么见外的,况且——” 她促狭的笑望着他,“之前帮你检查伤口的时候,我早就看过了。” 闻言,云顼果然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色有些发红,眸中含了丝莫名的情绪,似乎是害羞,又仿佛掺杂了些别的。 “这不合适!”好一会儿,他微低的声音才响起。 “没什么不合适的,”林倾暖难得见他如此纯情的模样,心情顿时变得大好,双手捧着他的脸笑道,“所以啊,你现在阻止也没用了,该看的我都已经看过了。” 说完,她还故意瞄了瞄他的双腿。 云顼的脸色果然愈发红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责怪,又隐了些无奈的宠溺。 见他不再阻止,林倾暖轻轻褪下他的亵裤,一点一点为他擦拭着双腿。 这双腿可真长,比她的要长好多好多。 又长又笔直! 她擦着擦着,不知为何,忽然就红了脸。 虽然之前表现的若无其事,可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她的眼神不敢再乱看,生怕看到什么别的东西,手也尽量不碰到他的肌肤。 可不管如何小心,她的手还是不可避免的同他接触了多次,尤其是最让她紧张的那个部位,她感觉擦拭的动作都有些僵。 明明之前他昏迷的时候,她看到他的身体也只是稍稍脸红了下,可现在这样被他盯着,她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总觉得手有些不听使唤,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 她感觉两颊热的都快烧起来了。 云顼蓦的扯过被子盖住身体,嗓音暗哑的厉害,“暖儿,不用再擦了!” 床里侧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心底的那簇火苗愈盛,甚至有燎原之势。 “哦,”林倾暖这次没再坚持,她乖乖应了一声,红着脸扶着他躺下,视线无意间触及到什么,想到刚才云顼的反应,她立刻飞快的移开眼睛,“你休息会儿,我守着你。” 声音透着丝不自然的娇羞。 云顼此刻脑子里满是旖旎,更是不敢去看她,生怕唐突了她。 一听她的话,他连忙嗯了一声,掩饰般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一合上眼,那抹刚刚涌上来的温柔就再次被无限的黑暗吞噬。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重生。 他以为他会陷入无尽的寻觅中,直到灰飞烟灭。 前世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甚至都不敢再回想。 他不敢想象他和暖儿真的错过了一生,互相折磨了一生; 他更不敢去想,云璃竟然会对暖儿做出那般残忍的事。 只要一想到暖儿受到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他就痛的恨不得替她去受,恨不得将那些害暖儿的人挫骨扬灰。 可那又有什么用? 他还是挽回不了一切,他的暖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那些禽兽害成了那样。 他知道暖儿是重生的。 应该就是上次在章府赏花宴的时候。 因为从那次开始,她就变得不再和以前一样。 她身上那些秘密,也不再是秘密,因为他知道她为什么会医术,会功夫。 想起一切,他愈发觉得,这三个月过的像梦一样。 因为他知道原本不是如此的。 前世他的确在赏花宴去救她了,还让青玄将那个想要侮辱她的陈姜带出去废了,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她误会是他要害她,她的名节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毁了。 他强娶了她,她不愿意! 换句话说,她这次能逃过一劫,甚至能在那些人的多次陷害之下依旧安然无恙,不是因为他的庇护,也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已经经历过那凄惨的一切。 她前世所受的折磨,他脱不了干系。 尽管他爱她,胜过生命,胜过一切,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心一阵窒息,他深吸一口气,无法承受这种压抑,蓦的睁开了眼睛。 眸中墨色浓郁,仿佛怎么都无法晕染开。 身边,轻微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侧了侧脸,见暖儿趴在他身边,正睡得香甜,乖巧的像只小猫。 她双手交叠放于床上,小脸趴在手臂上,浓密颀长的睫羽舒展的垂下,遮住那双明亮的凤眸。 她眉头忽然皱了皱,似乎梦到了什么,嘟囔了一声,又换了个姿势。 丝毫没发现他目光近乎贪婪的瞧着她,再没有躲闪,再没有疏离。 他忍不住屈起手指,想要触碰她白皙嫩滑的脸颊,可将要挨上的时候,又恋恋不舍的收回来。 暖儿,我不会再放手,更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这辈子,任何人别想再从我手中夺走你。 可是—— 他目光黯然。 暖儿,给我些时间。 林倾暖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睡着了。 她有些懊恼,抬头看了看外面,见天色已经昏暗,想着该给云顼换药了,起身刚要唤他,却见他一双墨眸正看过来。 “你一直没睡?”林倾暖瞬间清醒。 云顼见她迷迷瞪瞪的样子甚是可爱,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柔色,低哑着声音解释,“睡了一会儿,刚醒来。” 他如何睡得着? 林倾暖这才放心,她将药箱拿过来,将他扶起来,娴熟的开始为他换药。 云顼乖巧的任她一双小手帮他包扎,温柔的视线落在她头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换完药,林倾暖想着晚上该给他做点什么吃,刚要去厨房,许总管的声音自外面响起,“太子殿下,三小姐,厨房那边已经备好晚膳,现在要传膳吗?” 顿了一瞬,他又补充,“青墨大人吩咐给三小姐熬的药也熬好了!” 林倾暖有些懊恼,这厨房的动作也太快了些。 她刚要说话,云顼蓦的开口问,“什么药?” “哦,就是一些补药而已,没什么要紧的,”林倾暖笑着解释,“我不是刚解蛊,身子有些虚么,喝点药恢复的快一些。” 她想着再喝两日,武功什么的就不受影响了。 外面的许总管没听见屋内的指示,立刻又问了句,“三小姐,现在要传膳吗?” 太子殿下受了伤,他理所当然的将林倾暖当成了主子。 林倾暖连忙开口,“传吧!” 许总管答应着退下了。 不多时,即有人进来摆了膳。 因为云顼不能动,所以内侍又特意在床上置了一张小桌子,将一些易于恢复身体的松软粥饭一一摆好。 林倾暖见厨房还特意为她做了一桌,不由有些惊讶。 刚要说她同云顼一起吃就行,可又不忍拂了厨房的一片好意,只得沉默着应了。 她心里暗下决心,明日一定要叮嘱厨房不必如此。 许总管见云顼的气色也恢复了一些,心里高兴,向二人道,“太子殿下,三小姐,请用膳吧!” “嗯,多谢许总管!”林倾暖笑眯眯答应着,刚要去喂云顼,云顼却忽然开口问许总管,“许伯,现在外面守着的是谁?” 第418章 我们不要闹别扭好不好 许总管不知云顼要做什么,连忙回答,“回殿下,是青竹!” “你让他进来。”云顼又吩咐。 许总管答应了声,就出去叫青竹了,须臾,一身墨色御卫服的青竹就走了进来,向云顼行礼,“殿下,您找属下?” “嗯,”云顼看了眼林倾暖,出声吩咐,“待会儿你将三小姐送回林府。” 青竹神色一怔,下意识看向林倾暖。 三小姐不留下照顾太子殿下吗? 东宫连个宫女都没有,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也不方便啊! 林倾暖也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立刻拒绝,“我不回去,”见他目光沉沉的望着她,她微微皱眉,“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她是大夫,怎么能离开? 更何况,她也放心不下。 云顼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淡,“许伯,青竹,你们先出去。” 许总管和青竹虽然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也不敢多留,连忙道了声是,匆匆退出去了。 屋子一下子又静下来了。 林倾暖瞧着他,鼻子有些酸。 刚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又成这样了? 他为什么要赶她走? “你的身子还未恢复,不能留下来照顾我。”云顼叹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她身子还那么虚弱,他如何舍得让她照顾他? “我留在这里也能休息,那个软塌就能睡,”林倾暖指了指外屋的软塌,怕他不同意,她又飞快的让了步,“再不济,你让人给我在屋子里置一张小床,或者我住在偏殿也可以。” 反正她不会离开东宫。 云顼见她坚持,知道这个理由无法说服她了。 他墨眸深深看了她一瞬,再次开口,“我们还未成亲,你如果在东宫住下,对你的清誉不好!” 不管如何,他舍不得她留在这里。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清誉?”林倾暖原本拿了碗要喂他,如今一听他说话,立刻将碗放下来,生气的瞪着他。 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想赶她走,何必用这个理由? “你抱过我,吻过我,我们甚至都同床共枕过。” “你几乎告诉了所有人,我林倾暖是你的人,你现在和我说清誉?” 她越说越气,最后连眼睛都有些发红,“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这半日他沉默寡言的抗拒,似有若无的疏离,她如何感觉不到? 她不是个傻子! 况且他做的那么明显。 “不是,我只是——”云顼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解释不了。 她说的没错! 她在东宫也可以恢复身子,东宫那么多宫殿,怎么会住不下她? 她被他拥抱过轻吻过,他甚至触碰过她身上每一寸地方,除了最后一步,她几乎已经是他的人了,现在和她谈清誉,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混蛋。 可是他怎么说? 他无法面对她。 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会想到自己前世是多么的不可饶恕。 “阿顼,你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啊!”林倾暖的泪忽然毫无预兆的滑落。 她一直忍着不问,不敢问,是想等着他自己说。 可是他呢,他竟要赶她走? “我都想起来了,”她越哭越凶,“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想起我们小时候那么多事,我想要迫不及待的告诉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比以前还要喜欢,我想要嫁给你,想要和你永永远远一辈子!” 眼泪落的多了,视线开始模糊,她也懒得用帕子,直接用手背一抹,继续抽泣着向他说,“我得知你受了伤,吓得半死,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救不了你,我就陪你一起死,可是你呢,你究竟怎么了,云顼,你说啊,我们关系都这么近了,你为什么什么都瞒着不告诉我呢?”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抓着他的手臂开始央求。 她心里很怕很怕,怕他们就这么完了。 怕他们这三个月的所有甜蜜,只是镜花水月。 等她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她和云顼的距离,还是那么远那么远。 云顼哪里还忍得住,几乎是立刻将她揽在怀里,狠狠抱住她,眸子通红,语气涩然,“对不起!” 他没想瞒着她,可是,他如何提起? 除了愧,他还怕,怕她知道一切后,就真的不要他了。 “阿顼,我们不要闹别扭好不好,你不知道,我们能走到今日,真的很不容易。”她心酸的又想落泪了。 她走了五世,才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 云顼环着她的手臂愈发收紧。 林倾暖委委屈屈说完,等着他表态,可他却只是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她等了半日,心里有些发慌,又担心他扯到伤口,立刻动作轻柔的推开他,凤眸期待的望向他。 云顼墨眸情绪翻涌,挣扎半响,终是揉揉她的头,嗓音沙哑,“天色不早了,你用过膳,就赶快回去吧!” 林倾暖的心瞬间凉了个彻底。 她都说的这么低声下气了,他竟还要赶她! 她蓦的起身,怒极反笑,“不必用膳了,我林府不缺这些粮食。”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的干脆利落。 云顼下意识要伸手抓她,却只抓了个空。 他的心,忽然紧紧揪起,脸白的厉害。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将那痛意压下,勉力开口,“青竹!” 须臾,青竹神色复杂的出现在屋子里。 他瞧见三小姐离开了,而且是怒气冲冲的离开的。 “找辆马车,将她安全送回去,另外,把她的药也带回去,让菱歌好好叮嘱她服用。” 云顼嗓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可青竹总觉得,太子殿下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些压抑,脸色也有些晦暗。 “太子殿下,您和三小姐——” “你不用管,这些日子派人保护好她。”云顼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 青竹见状,只得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是,太子殿下!” 说完,他就领命出去了。 云顼呆呆看着一桌子饭菜,无声的苦笑。 刚才她发怒的模样,像极了前世,她嫁给他的那日。 第419章 前世(一) 那一日,是他前世最开心的日子。 他终于娶到了他的暖儿。 为了这一日,他准备了很久,也努力了很久。 整整一年。 而他盼这一日,从十三岁到十九岁,甚至更久。 他恳切说服老师和老太君,求他们同意他和暖儿的亲事。 老太君所有接近于刁难的考验,他都一一通过,并再三保证,此生绝不会再娶旁的女子,老太君终于勉强同意。 他不怪宁老太君! 小时候他听到母后对她们说的话,知道她的顾虑,她是真的怕暖儿受伤害。 他动用手段迫使云璃和云瑜放弃求娶暖儿,用权势让已经投靠了云璃的林昭不敢反对这门亲事。 父皇不为他赐婚,他同他大吵几次,最后不惜用不当太子来威胁他。 他说到做到,真的将所有权力交了出去…… 父皇知道他是认真的,最终妥协,但扬言,他要娶暖儿,自己去向求列祖列宗忏悔。 他知道父皇的顾虑。 暖儿心里没有他,她喜欢的是云璃。 父皇怕暖儿不会是个好太子妃,更怕暖儿会毁了大楚的江山。 可是暖儿怎么会,她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小姑娘啊! 她会为了他去学那些不喜欢的东西,会为了他不惜得罪兰皇后,更会为了她甘愿被拘在宫中多年。 尽管这几年她总是躲着他。 可那又怎样,他会让他的暖儿回来的。 他不会用太子妃的身份拘束她,只要她快快乐乐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有他在,她不会受任何委屈。 他遵从了父皇的意思,在宗庙跪了三天三夜。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但他依旧跪了。 因为他不希望他和暖儿的亲事有任何差错。 他希望所有人都开心,都祝福他们。 可最后他才发现,开心的只有他一个人。 包括暖儿,她都是不愿的。 所有的仪式终于完成,他激动万分的进了寝殿。 寝殿中,他的暖儿正等着他,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一路上,他都在告诫自己,一定要很温柔很温柔,不能急躁,不能吓到她。 他甚至都有些紧张。 他的靴子刚迈进寝殿,一尊青釉花瓶就向他砸了过来。 他能躲过,可他没有躲。 因为他躲了,暖儿会更不高兴。 那尊花瓶砸到了他的胸口,落在地上,碎了。 门外的青玄和青墨瞧见,立刻冲了进来,对暖儿怒目而视。 暖儿没有任何惧怕,就那么冷冷的瞪着他。 他心里的激动终于一寸寸冷静下来,挥手让二人收拾碎片出去。 然后他假装淡定的走过去,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拉住她的手。 心早已慌的不行。 果然,暖儿毫不意外的用力甩开他,对他怒声开口,“你以为你凭借权势娶了我,我就会乖乖的嫁给你吗?你做梦!” 他忍住心痛,轻叹口气,“暖儿,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娘子了。” 他没说太子妃,怕给她压力。 “哼!若不是为了——”她说了半句,忽而冷笑,“那又怎样,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她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可他没去多想。 他怎么会后悔? 她是他倾尽半生求来的,怎么可能后悔? “我不会后悔!”他平静的告诉了她。 可她却嗤之以鼻,“话可不要说的太满,你使计陷害我,毁了我的清誉,如今还要假惺惺,真让我觉得恶心。” 她气急,什么恶毒的话都对他说了出来。 他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忽然抓住她的手臂,从不喜欢解释的他,第一次急切的向她辩解,“我没害你,那次不是我,我是去救你的。” 若是他解释清楚了,她还会不会如此讨厌他? “你以为我会信?”她脸上的嘲讽愈发浓了,“既然做了,就别不敢承认,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说完,她气呼呼就要出去,他急了,下意识抓住她,“你去哪里?” “去哪里我也不会呆在这里,不会同你呆在一起。”她撇开他,坚持着要离开。 “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不能就这样出去。”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离开。 一旦她离开,明日父皇和朝中那些大臣就会为难她,即便有他挡着,那些流言蜚语还是会伤了她。 不出意外,她的脸上又浮现了熟悉的冷笑。 他幡然醒悟。 她不在乎。 因为不爱他,所以一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可他还是坚持没让她出去,他向她保证,只要她不愿意,他绝不会碰她。 最后,她总算留下来了。 她裹着被子缩在最里面,再没看他一眼,两人的距离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那夜,他一直未合眼。 他想到天亮,都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小时候,他们的关系是那么亲密。 她一直想住进他的寝殿,现在他百里红妆将她迎娶进来,她却再也不稀罕。 可是瞧着她蜷缩在角落里的瘦小身影,他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都舍不得质问她一句,为什么会爱上别人。 好在他总算将她娶过了门,来日方长,他会一点一点重新走进她的心。 他有信心。 那几年,他几乎将全部的心思放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愿住承德主殿,他就为她安排到了离他最近的偏殿,甚至于她不想看到他,他就日日睡书房,最后索性直接住在了书房。 她喜酸嗜辣,他就让人遍访名厨,变着法子的给她做各种美食,每日不重样。 怕她孤闷,他寻尽天下各种话本子,亲自为她挑出有趣的,然后让宫人送到她跟前。 外出的时候,他遇到各种小玩意,总是第一个想起她,为她收集回来,觉得不够,他又不断的派人出去,囊尽天下宝物,只为博她一笑。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包括他为她精心置办的无数精美华贵的衣衫,还有珠宝首饰。 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她好,总觉得别的女子该有的,她也应该有。 她怨他恨他,总是故意摔坏屋子里的各种名贵器物,他从不舍得说她一句,事后让人悄悄补上,只是会安顿她身边的宫人,注意不要让她伤着。 她会将东宫折腾的天翻地覆,甚至不惜惊动父皇和朝臣,他也只是默默帮她摆平,挡住那些对她的恶意中伤。 她总会去见云璃,在他不在的时候,有时也会故意让他知道。 他派了御卫中功夫最好的青墨在她身边,她以为他是在监视她,总是死劲儿的折腾青墨,惹的青墨隔三差五的同他告状。 其实他只是为了保护她。 有时她也会对他态度好一些,陪他一起用膳,然后巧笑倩兮的为他送上一杯毒酒,挑衅的看着他。 他不忍她失望,总会默默饮下,出去后再服下解药。 三年!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想要挽回她的心。 这三年里,他扛住了所有来自父皇来自朝中的压力,让东宫所有人不得忤逆她的任何命令,只要一有空闲,他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讨她的欢心。 渐渐的,她变了,变得不再爱砸东西,不再总是故意挑衅她,也不再给他下毒。 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同他心平气和的聊几句。 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有效果了,暖儿开始对他有回应了。 但有一点,她还是会去见云璃,只是不再明目张胆,而是偷偷的溜出去。 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那段时间他心情并不好! 他成婚三年无所出,父皇和朝臣开始逼迫他,要为他迎娶侧妃。 他当然拒绝,此生有了暖儿,他怎么还会再娶其他人? 更何况他答应过老太君。 但暖儿依旧没有要同他同房的意思。 他其实不一定要和她同房,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就觉得充满了力量,可她大多数时候对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他觉得只有自己在一直坚持着,可笑的坚持。 三年了,他小心呵护了她三年,可她依旧忘不了云璃。 那晚,他喝的有些多,忍不住去了她房间里。 第420章 前世(二) 他知道,白日里,她去见过云璃。 见他进来,她明显惊了一下,待瞧见他饮了酒,她愈发慌乱,立刻冷着声音问,“你来做什么?” 他其实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心里压抑的久了,想要找她聊一聊。 他想告诉她,其实他不在乎那些压力,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她总是不给他回应,让他觉得很无助。 如果她从未爱过他,他们并无交集,即便他爱她,他也不会强迫她,可她明明原本就是他的。 那种得到过又失去的痛彻心扉,让他的心伤痕累累。 他也是人,他也会累! 而她如今还要如此防备他。 他是她的夫君,他没算计过她,一次都没有。 他强娶她,除了因为爱她,还因为他不愿她的声誉受损,更不愿她嫁给云璃。 云璃不是良人。 他想好好保护她。 他醉的有些厉害。 她那双充满戒备的凤眸,成功刺激到了他。 他忍不住在想,这双凤眸在面对云璃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会不会带着笑,那种没有一丝保留的笑,就如同她小时候对他那般? 他蓦的一把将她扯过来,力道很大。 然后他又怀疑,这样会不会伤着她,手上的力度忍不住收了一些。 她明显被他吓了一跳,愈发紧张的护住胸前的衣服。 他怔怔的瞧着她,忽然自嘲的笑了。 原来在她心里,他就是这样的,即便他三年不碰她,可她还是不放心他,要时时防着他。 既然如此,那他就如她一回愿又如何? 他猛地将她压倒在桌子上,不顾她的意愿开始强吻她,开始撕扯她的衣服,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如果他强要了她,她的心是不是就能收回来,就能不给那个混蛋? 暖儿用力的挣扎,不停的捶打他,他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触碰到她的香甜,他愈发舍不得放开她。 若说之前是赌气,那么后来,他就是情不自禁。 他想要她,疯了一般想要她,想要她的身体,更想要她的心。 可是他见不得她的眼泪。 在她落泪的那一刹,他就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他黯然的放开她。 她怒极,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他的酒瞬间清醒。 他愈发懊恼,自己竟然差点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真是混账。 他又自责又惭愧,一时无法原谅自己,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然后他的胸口就被人捅了一刀,很深很狠! 捅他的人是暖儿。 那一刻,他才知道,她自从嫁入东宫,身上一直藏着匕首,防的就是他。 她脸上挂着泪,凤眸里却满是恨意,她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云顼,我恨不得你去死!” 我恨不得你去死! 这一句话,成功击碎了他所有的坚持。 他凄然一笑,原来在她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真好! 他该庆幸,她不悉武功,不懂医术,捅伤的是他的右胸,不是左侧,否则,以那一刀的深度,他绝对活不了。 他同父皇说是遇到了刺客,养了一个多月。 那一个月中,暖儿从未去看过他。 其实她伤他的时候,他就清醒了。 那一刀,让他明白,无论他怎么努力,暖儿都不会喜欢上她。 她从小就认死理,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 她爱云璃,如同他爱她。 小时候的那段情谊,终究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罢了。 青墨要杀了暖儿为他报仇,被他严厉喝止。 他知道青墨性子至情至性,怕他冲动,特意将他关了几日,对他下了御卫中最为严厉的命令,让他誓死保护暖儿的安全。 然后他又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 一个让他如今后悔不已、痛不欲生的决定。 既然暖儿想让云璃代替他,代替他做这大楚太子,那他就将这太子位让给他又如何? 只要他能做好这个太子,以后能让大楚百姓安居乐业,这太子之位是不是他云顼,不是那么重要。 云璃和暖儿那个庶姐不清不楚,他一直都知道。 他以为他的忠贞不二会让暖儿回头,可对于暖儿来说,她不爱他,那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甚至比不上云璃的三心二意,即便云璃不会只娶一个女人,她都愿意。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资格争取? 他伤好后,就和父皇提了更换太子的决定,可父皇除了将他大骂一顿,还言明,如果他不当这个太子,他立刻杀了暖儿。 他知道他激进了。 凭父皇对母后的感情,对云璃的厌恶,他不会轻易同意。 所以他换了个法子。 云璃有野心,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布局,培植势力,可那些在他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甚至连兰家都扳不倒。 他是打算帮他,可也不会直接帮他。 他要为暖儿铺好以后的路。 他开始故意在院子里吩咐部下一些重要决定,假装不知暖儿在暗处偷听。 他会将一些绝密奏折特意放在书房显眼处,引导暖儿去发现。 他会“无意”透露他的势力所在,通过暖儿让云璃成功拉拢。 他在前朝后宫开始变得激进,成功激怒云瑜和兰家,让他们露出马脚,然后将如何对付他们的法子,透漏给暖儿知晓。 他发现了云瑾目的不纯,寻了个理由将安王府贬去封地。 每一件事,他都会通过暖儿让云璃知道,只有她对云璃的帮助越大,云璃以后对她才会重视,不会欺负她。 在暖儿的“帮助”下,云璃的势力果然越来越大,甚至超过了云瑜和他。 而与此同时,他的声誉却越来越坏,这里面有暖儿的功劳,但更多的是他自己。 不出意外,父皇对他越来越失望。 又是三年。 前三年,他努力对暖儿好,想要赢得她的心,可她却始终心门紧闭。 后三年,他不再奢求什么,助她成就“大业”,他们反而处的像是朋友。 暖儿看他的眼神里终于开始出现恨以外别的东西,欣赏、愧疚、挣扎、别扭、同情,唯独没有爱。 而那是他唯一渴求的。 隆兴四十二年,江夏兴兵来犯。 他主动请缨,前去迎战。 云璃在京中的势力已经无可撼动,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前几日,他去找过父皇,再一次提了更换太子的事,他以为,父皇会同意,因为如今的他,已经没了让他骄傲的资本。 可没想到父皇却冷笑一声,“云璃不是想要这个位置吗,那他就想办法自己来夺,指望朕传给他,他想都不要想。” 他无功而返。 彼时云瑜已经失势,而且他的性子太过暴虐,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他当时想着,如果他离开,父皇没了选择,便只有云璃一个人选,太子之位,自然就会是他的。 所以他才会离开。 其实他还有一个去处,却不愿选。 不是他怕死,他只是怕他一旦死了,如果云璃负了暖儿,那又有谁给她做主? 他若还在,好歹也算她一个依仗。 她若好好的,他就永远不再踏足京城,不再同她见面。 相忘于江湖! 临行前一晚,暖儿主动给他践了行。 第421章 前世(三)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他一起用膳,还为他斟了酒。 他不担心酒里是否有毒,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暖儿罕见的同他说了许多话。 她说了她和云璃的事,说了她对他的愧疚,也坦白了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很多东西还是他故意让她知晓的。 她说了太多太多,他都认真听着,可她唯独没有提起小时候的事,没有提起他们小时候,曾经也那么那么的好过,她会像对云璃一般对他,会真心对他笑,会时时粘着他,还会为他做特别多特别多的傻事。 他忽然想起了十三岁那年,她要回林府了,他忍不住亲了她。 那时他已经知道了男女之事,知道他很爱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好多年的小姑娘,她却还是懵懂的,甚至连什么是喜欢都不懂。 可是他懂! 有时候他也在想,若是他们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多好,没有后来的疏离冷漠,也没有如今的是非恩怨。 如果能够重回那一刻,他一定不会让她再回林府,一定将她永远锁在宫中,再也不同她分开。 那一晚,他喝了很多酒。 其实自从上次差点犯错后,他就再也没有饮酒,生怕不小心伤害了她。 可如今分别在即,他却再也无法压制心底的汹涌情感,只想一醉方休。 烛光下,她的脸颊艳如桃李。 这些年,她长大了,也成熟了,容颜愈发明艳娇媚,有时候他只是远远瞧着,都悸动不已。 可她,终究不会是他的。 他喝的狠了,头有些晕,迷迷糊糊间,见暖儿似乎向他走了过来。 她好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开始同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她说,“云顼,你是个好人,虽然你当年设计了我,强娶了我,可是我早就已经不恨你了。” 她仰头喝了一口酒,又坐直身子,笑出了眼泪,“只可惜我醒悟的太晚,还不了你的江山,如今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忘了我,好好的活下去,你还这样年轻。” 她醉眼朦胧,“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从来都没打算要你的命,尽管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她自嘲的笑出了声,“可是我做不到啊,每当我要杀你的时候,我的心里总会有一个声音在阻止我,让我不要这么做,所以我怎么都下不了手。” 他的头有些疼,眼前人影闪动,仿佛是他惦念了许久许久的人,她就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的同他说着什么。 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却先一步将她揽到了怀里。 她没有抗拒,没有挣扎,顺从的靠着他,一张小嘴却没有停。 “所以我给你下的毒都不是立即致命的毒药,我知道你的东宫有解药,可以解我的毒;你欺负我,我生气的想杀你,可匕首却下意识插到了你的右胸,”她又笑,“我怎么会不知道心在左边,那样就可以一下子杀了你。” “云顼,”她杯里的酒喝完了,索性拿起了云顼的杯,一饮而尽,声音低低的,“我知道玲珑阁同你关系匪浅,但我没告诉他,我想给你留个后路,”说到最后,她几乎哭出声,“我已经不想你死了!” 他最怕她哭,一听到她的哭声,他瞬间清醒,见自己抱着她,他愈发懊恼,连忙放开她,开口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却只是哭,不说话! 他愈发急了,抬手为她擦去眼泪,自责不已,“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无礼的。” 她哭了一会儿,又忽然笑了,他这才发现,她已经醉了。 他将她抱起来,往偏殿走去。 “云顼,我会求他,不让他对你动手!”暖儿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说了这么一句。 他怔住了,他以为,她一直想要他的命。 毕竟当年,她亲口说过。 他顿住脚步,瞧了她半响,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妄想。 暖儿对他,是不是已经有了些感觉? “虽然,我不爱你!”他正胡思乱想间,暖儿迷迷糊糊又开了口。 这一句话,成功熄灭了他心底所有的奢望。 他自嘲的笑了笑,事到如今,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将她送回去后,他在她枕头边留下一样东西,然后就离开了,直至第二日,他也没有惊动她,悄悄出了东宫,出了京城。 纵马站在官道上,他又回头望了望这个承载了他十数年悲喜的地方。 恐怕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时,他纵然悲伤,却是想真的放下一切,只要暖儿好好的,开开心心的,他这些年,就没有白忙乎。 只可惜,一切都是他想当然。 他自以为是的将暖儿推出去,以为成全了她的幸福,却不想,真正推暖儿进深渊的人,正是他。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没有他的纵容,云璃不可能当上皇上,也当然就不可能对暖儿做出那样的事。 不会将她,残忍的做成人彘! 明明他当初不是那么想的,他将她娶回去,想要护着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觉得云璃不可靠。 可他最终没能坚持住自己的选择,向她妥协了。 他算计好了一切,将云璃登位的所有功劳都安插在了暖儿头上,甚至暗中说服老师保持中立,为的就是云璃以后不会为难暖儿。 即便他对她的感情没那么深,念在她的功劳上,念在宁国府的势力上,他也不会为难她。 他推算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他还尽量中立的对暖儿和林倾城做过比较,他觉得,暖儿无论在容貌还是出身亦或是其他方面,都比她那个庶姐要强百倍千倍,所以云璃不大可能为了林倾城辜负她。 他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再不济,如果得知她过得不好,他会回来带走她。 他太自信了,以至于忽略了一个最为致命的问题。 他忽略了云璃的狠心! 那个从小唯唯诺诺,长大后又刻意装作一副好脾气的云璃,竟有那般狠毒的心。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毒千万倍。 后面的事,大部分都是青墨写信告诉他的。 他说暖儿撕了他留给她的和离书,给云璃写信求他不要对他赶尽杀绝,然后她就挽了白绫,要一死了之。 他那时才知道,暖儿根本就没打算嫁给云璃,她是存了死志的。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了想法。 青墨救了她。 他收到信以后,还在庆幸,幸亏将青墨留给了她。 可是后面的现实却再一次让他后悔不已。 如果青墨不在,她遵循了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就不用再受那么多痛苦。 他的每一个决定,看似在为她好,可最终却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 青墨在信中还写道:若不是她还有些良心,在临别前同殿下说了那些话,也有为殿下守节的想法,他绝对不会救她。 他尚不知暖儿那晚同他说了什么话,但她既然无意于云璃,他就想法子带她走。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行动,青墨的信就再一次到了。 这一次,他写的有些凌乱,且只有四个字。 云璃弑君! 接到信的时候,他目眦欲裂。 云璃竟这般狠心! 明明他和云瑜已经再没了继位的可能,明明父皇的身体这些年已经不大好,可他还是等不及。 但他没想到,这只是云璃的第一步。 因为没过两日,他就又收到了一封信。 云璃给他的信: 欲救她,五日内归!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彻头彻尾的错! 云璃此举,不过是拿暖儿引他回去,斩草除根。 青玄等人都劝阻他不要回去,甚至不惜死谏。 在他们看来,边关三十万大军,他若是想翻盘,不是没有机会。 可他知道,一切再无可能。 也许他可以活,甚至还可以将皇位夺回来,可是暖儿呢,云璃既已来信,暖儿恐怕已凶多吉少。 他不能不回去。 但不会带兵回去。 他自己的错误,不能让无辜的部下、无辜的百姓来承担。 从边关到京城,他只用了三日。 之前他离开京城的时候,从未想过会这么快回来,也没想过还会见到暖儿。 他更没想到,他们会对暖儿下那样的狠手。 这百年来,他一直害怕想到那个场景,却总是忍不住想起。 每一次想起,他都觉得痛彻心扉,心仿佛被一次又一次狠狠撕裂。 后来,他看到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天下动乱百年,而他受地狱烈火焚烧百年! 这是他欠天下人的债! 炙烈的焚烤,蚀骨的疼痛,他无时无刻不在受着这样的折磨,除了视觉,其他感觉尽失。 可他还是觉得欣慰的。 因为他又看到了暖儿,看到她一世又一世,妙手行医,行侠仗义,征战沙场...... 她似乎变了许多,又似乎没变! 三世,她没有再嫁人,尽管有许多王孙公子对她心怀爱慕。 他们看她的眼神,同他一样。 她很少笑,还会在许多的夜里,坐在屋顶对着夜空说话。 他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他瞧着她唇瓣开开合合,甚至觉得她可能是在唤他的名字,同他说着话。 可他依旧很难过,因为那三世,她没有一世善终。 就如同前世。 每次看到她无助的死去,他的心就被狠狠的折磨一次,让他又一次想到了他犯下的错。 百年,他偿还了天下人,却独偿还不了她。 再后来,他得了自由,却再也找不到她,他只能不停的寻找,上穷碧落,下尽黄泉...... 第422章 三日后,我自会去找他 林倾暖原本不想让青竹送的,她还生气着呢,只是青墨被她打发回去了,她现在又用不了轻功,无奈只得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 青竹见她蹬蹬上了车,又重重坐了下去,仿佛马车同她有几辈子仇一般。 想着她是被太子殿下气走的,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斟酌了下语言,他试探开口,“三小姐,其实——” “你是他的人,不用替他说话。”林倾暖气哼哼开口。 青竹沉默,两位主子都不听他说话,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青玄青墨青风都不在,他一个四把手,真的好难! 到了林府门口,林倾暖飞快的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进了林府。 青竹见人已经送回去,想着自己留下来也没用,就赶着马车又回了东宫。 林倾暖进了院子,就向清芷苑而去。 她走的太快,甚至没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影,差一点同她撞了满怀。 林倾茹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跳开一步,惊诧的瞧着她,“三姐姐,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林倾暖睨了她一眼,没说话,越过她就要离开。 她现在心情糟糕着呢,哪有心思同她虚与委蛇。 林倾茹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袖,见她怒目看过来,她连忙讪讪的松开了手,同她套近乎,“三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府中要办喜事了。” 林倾暖本不打算理她,听到她的话,她眸光一凝,敛去了脸上的情绪,淡声问,“什么喜事?” “就是四姐姐啊,”林倾茹见她感兴趣,立刻笑着道,“四姐姐要嫁人了,没想到她竟比大姐姐和三姐姐你还要快呢。” 见她说的兴致勃勃,林倾暖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四妹妹要嫁给什么人?” 林倾茹没注意她的神色,脸上笑意愈深,其中的嘲笑再明显不过,“就是江家啊,四姐姐虽然过去是给江家老太爷做妾,可那是大楚的首富呢,四姐姐过去还不是享尽荣华富贵?” 那样的人家,连个官都不是,人那么老,还是做妾,她可看不上,幸亏嫁过去的是四姐姐。 林倾暖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她冷冷笑了一下,“既然五妹妹觉得这么好,那不如换作你嫁过去如何?” 将他人的不幸当做笑话,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这不幸也降落到她自己头上? 林倾茹神色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倾暖。 她什么时候和四姐姐关系这么好了? 那可是二房的事,关他们什么事? 林倾暖却没再理会她,直接离开了。 哼!想用卖女儿来换银子,林晏还真是迫不及待。 就看他过几日还笑不笑的出来。 她回了清芷苑,菱歌立刻迎上来,小声问,“小姐,殿下怎么样了?” 她被留在别院,自己走了好久才走回来。 林倾暖淡淡回了句,“没事了,”就进屋换衣服了。 菱歌不解的挠挠头,她总觉得,小姐的反应似乎有些冷淡。 她不是应该很关心太子殿下吗? 她还以为小姐今日不回来了呢。 菱歌瞧着关紧的屋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出去吩咐了小丫鬟去烧水。 小姐刚回来,应该要沐浴。 她说完,刚要进屋,却蓦地听见屋子里一阵轻响。 她以为是小姐出来了,兴匆匆的进去,不想却见外屋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愣了一瞬,顿时惊呼出声,“啊,是你?” 林倾暖边换衣衫边想事情,没听到外屋菱歌的声音。 须臾,她换了衣衫,自内屋出来,正打算吩咐菱歌打水,却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坐在桌边。 那人似乎有些拘束,正不太自在的握着一盏茶。 菱歌为难的回道,“小姐,她会功夫,直接就进来了,奴婢拦不住。”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这个姑娘是小姐的朋友,所以也没叫青禹。 林倾暖抬眼瞧了眼楚鸣,自她对面坐下,淡声问,“你怎么来了?” 不过一日的功夫,她就有线索了? 楚鸣神色僵硬的回道,“外面那些失踪的婴孩没什么线索,我已经找过多次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贵府的四少爷。” “林文治处也没什么线索,有的也被对方消除了。”林倾暖淡声道。 楚鸣点头,“我去你们二房瞧过了,的确没什么有用的。” 林倾暖知道她是没什么法子了,才找到自己,也没再多问。 想着她如今没住的地方,刚打算让菱歌先带她下去休息,不想古月却忽然自窗口跃了进来。 她先是怀疑的看了眼楚鸣,见林倾暖没出声,就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那边一直没情况。” “说下去!”林倾暖声音微冷。 古月一听就知道屋子里都是自己人,于是也不再藏着掖着,恭声禀道,“属下和古月一直盯着林倾城,可她这两日连屋子都没出,属下拿不到证据。” “哦?”林倾暖冷笑,“按兵不动是么?” 林倾城果然沉得住气,那就别怪她出手了。 她拿起桌上的笔,飞快的写下了两个纸条,折起来递给古星,一左一右放在她手上,沉声安顿,“这个给云璃送过去,那个给林倾城,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呀?”古星好奇的问。 林倾暖横了她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古星见林倾暖罕见的发火了,哪里还敢再问,连忙收下纸条,恭声答道,“是,小姐!” 她打开窗户,正要翻身出去,忽然又回过头,笑嘻嘻的丢下一句,“小姐,您今日吃炮仗了?” 说完,也不待林倾暖反应,飞快的溜了出去。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看向楚鸣,“楚姑娘,你今晚同我去一趟明兰苑,我大姐姐的院子。” “做什么?”楚鸣下意识问,不过她受了林倾暖的恩惠,如今又求着她办事,语气倒也不算太坏,“让我帮你修理你那个大姐姐?” 林倾暖笑的沉冷,轻飘飘开口,“没错!” 三皇子府! 云璃捏着手中的纸条,沉声问,“可知道是谁传的?” 孤影摇摇头,“不知,但应该是林府知情的人。” “不管是谁传的,你现在立刻将林倾城给我带回来。” 敢拿孩子骗他,当真是活腻歪了! 孤影立刻应道,“是!”说罢就立刻消失了。 明兰苑! 林倾城一脸惨白的看着纸条上的内容,一双杏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云璃坏了身子,不能人道了? 这怎么可能? 她呆坐了半响,想着云璃最近的举动,渐渐醒悟过来。 怪不得他突然又看重她了。 原来他只是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他才能做到明明对她很厌恶,却偏偏又很容忍。 敢情是他不能再有孩子了,所以才会对她如此迁就。 如果他还能有孩子,又怎么会忽然对她这么好? 她心中了悟。 只是,这纸条是谁送的? 想着这两日她一直不曾出现,林倾城眼里渐渐有了猜测。 应该是她! 只有她,才会这么帮她。 “呵!云璃,你也有今天!”林倾城嗤笑。 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保住他,就等于拿住了云璃的命脉。 看来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她等得,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她得赶快救他。 若不是林倾暖派了这么多人盯着她,再有三日,她的孩子就能活了。 不过好在他们在外面盯着,也发现不了她的秘密。 她定了定神,刚要向屋里走去,背后忽然风声袭来。 她下意识转身,就见孤影已经站在屋里。 “你要做什么?”林倾城冷冷看着他。 若是以前,她还有些怕他,可现在,她不会了。 云璃得求着她。 孤影嫌恶的睨了她一眼,“殿下让你现在过去。” 若是她知道殿下只是看中她肚子里的孩子,看她还会不会如此趾高气扬。 “我不去。”林倾城下意识拒绝了他。 孤影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你不去也得去。”说着就要拿她。 林倾城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他,“你若是敢强来,我就杀了这个孩子。”她迅速拿起手掌,对着肚子就拍下去,在离肚子两寸处堪堪停住。 孤影果然吓了一跳,“你别乱来!” “回去告诉云璃,三日后,我自会去找他。”她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进了内屋。 孤影沉了沉脸,只得离开。 听到外面的动静,林倾城得意的笑了声,走向旁边的多宝阁,抓住其中的一尊白瓷玉瓶轻轻一动,旁边的墙立刻向两边打开,赫然是一处暗室。 她又向外看了一眼,见门窗紧闭,这才脚步匆匆进了暗室。 第423章 明兰苑的秘密 林倾暖和楚鸣悄悄到了明兰苑外面,见明兰苑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无。 “她一直都在屋内?”林倾暖问古星。 古星压低声音回答,“刚才属下将信扔进去,如今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她依旧没有出来的意思。” 林倾暖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事再进来。” 说完,她就看向楚鸣,“我们进去看看。” 楚鸣立刻拉住她,“我进去就行了,你连功夫都不会,进去做什么?” 刚才还是她用轻功带她过来的,这个林三小姐还真是胆大。 林倾暖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想不到楚姑娘还很担心我的安全。” 这话若是男子说出口,就有些轻佻,可林倾暖是女子,楚鸣一时拿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就皱眉回道,“你帮过我,我当然也会帮你,再说了,你这样的弱女子,进去只会拖累我。” 旁边的古星噗嗤一笑。 小姐哪里是弱女子,这个楚姑娘说话真逗。 林倾暖眸中也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却不是因为她说她是弱女子。 她捏了捏腰间的镖囊,揶揄开口,“楚姑娘不用紧张,这是我大姐姐的闺房,不是哪个门派的龙潭虎穴。” 林倾城而已,她现在就是身子还未恢复,对付她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她已经服了药,为了尽快恢复,她还多加了几味。 她唯一比较担心的是那个曾经在明兰苑出现过的紫衣女子,所以才叫了楚鸣一起来。 但十有八九,那个紫衣女子不在这里,林倾城既已暴露,她除非不想活了,否则恐怕早就已经不和林倾城联络了。 楚鸣的脸红了红,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这个林三小姐让她一起来,她理所当然的就以为里面的人肯定不好对付,却忽略了一点,这可是林府,不是江湖。 林倾暖见她不好意思了,也就不再打趣她了,率先翻墙落入了明兰苑。 她并未用轻功,可翻墙的动作却甚是干脆利落,让人一瞧就是练家子。 楚鸣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林倾暖没想着瞒林府的暗卫,所以那些奉林昭之命守在这里的暗卫,都瞧见了林倾暖和楚鸣。 进了明兰苑,林倾暖直奔林倾城主屋。 她走上前,娴熟的将窗户纸沾湿,用手指捅破,然后通过小洞仔细观察着屋内。 观察了一会儿,这才向旁边的楚鸣道,“屋子里没有人,我们进去。” 说完,她轻轻一推窗户,率先跳了进去。 楚鸣带着一脸震惊跟在她身后。 这怕不是个走江湖的老手吧! 她从哪儿学了这些的? 林倾暖进了屋子,又细细搜索了一遍,林倾城果然不在屋内。 她若有所思的坐下,开始一点一点打量这个屋子。 古星说林倾城在屋内一直没出去。 那说明什么,说明她屋内另有乾坤。 她当然不相信古星会看错,那可是云顼精心培养出来的御卫。 想到云顼,她的眼中不由浮起一层氲意。 不过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感觉自己分了神,她连忙敛下情绪,开始用心观察着屋子里的每一处。 楚鸣瞧出了她的想法,小声问,“你是怀疑这个屋子里有密室一类?” 林倾暖点了下头,起身走向对面的多宝阁,伸手摸索着有没有机关一类,“权贵人家都喜欢修密室,可以隐藏一些不宜见人的东西。” 她说完,手摸向那个白瓷玉瓶,轻轻一拿,不想却没拿起来。 有问题! 她的眼神瞬间凝重,看了楚鸣一眼,开始试着转动白瓷玉瓶。 楚鸣刚走过来,就见旁边的墙随着林倾暖的动作,缓缓移向两边,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门洞。 她面色一喜,“果然有情况!”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林倾暖无奈的摇摇头,她目光落在白瓷玉瓶上,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捣鼓了两下,那个白瓷玉瓶就再也转不动了。 她跟着进了密室,后面的门却并未合上。 摸黑走了一段距离,见前面有个人影走来走去,似乎正在寻找什么,她知道是楚鸣,走过去问,“怎么了?” 楚鸣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透着丝气馁,“没路了。” 里面必然还有密室,这是她们两个人的共识。 楚鸣挨着敲了一圈墙体,指着一处对林倾暖道,“门在这儿,但是不知开关在哪里。” 林倾暖闻言,取出怀里的火石,点燃刚才随手在屋子里拿的蜡烛,周围顿时出现一片微弱的亮光。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样的亮光足够。 两人四下看了看,偶一抬头,同时在屋顶看到了一个极为不明显的突出。 还有墙角的一根长长的棍子。 楚鸣一下子就猜到了那根棍子的用处所在,她笑着道,“既然够不着,她为何要将机关修的这么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还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说着,她拿起棍子,就想点那个凸起。 既然有工具在,她也懒得用轻功了。 林倾暖讥讽的笑了笑,“她之前会些功夫,不过被我给废了。” 她自镖囊捏出一枚飞蝗石,比划了一下,对着那个凸起打了过去,只听叮咚一声,面前的门瞬间打开。 林倾暖接住飞蝗石,重新塞回袋子里,淡声道,“走吧!” 楚鸣:......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林倾暖,放下棍子,飞快的跟了上去。 后面的门依旧没再合上。 林倾暖把握了力度,直接破坏了她的机关。 否则,她们若是被关进去怎么办? “你说你那个大姐姐怎么就不在这里面装些箭矢机关什么的?”楚鸣快步走上去,不解的问。 她感觉自己都有些没有用武之地了。 林倾暖笑了笑,“她还没这个本事。” 仗着自己从另一个地方来,就觉得无所不能,岂不知天外有天,如果心术不正,在哪里都一样。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听见前方似乎有什么呲呲的声音传来,伴随的还有小孩微弱的哭声,在如此幽暗静寂的密室中,平白多了几分诡异。 林倾暖同楚鸣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对劲。 林倾暖飞快的吹灭蜡烛,放轻脚步,向前面而去。 其实已经不用她再点蜡烛,前面的密室内,有光线从缝隙中钻了出来,照路不是问题。 两人在紧闭的密室门口停了下来。 呲呲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哭声已经很明显,赫然就是面前这间密室里面发出来的。 林倾暖向楚鸣做了个手势,开始四下寻找机关。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林倾暖很容易就找到了机关所在,墙面上雕着几处鬼魅,应该是要增加人的恐慌感。 其中一处鬼魅的鼻子,正是机关所在。 林倾暖心里划过一丝讥诮。 林倾城怕是觉得,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又不放心,就特意又故弄玄虚一番,或是用了名贵的白瓷玉瓶作掩护,或是将机关置于屋顶,如今又拿这些石雕迷惑人,岂不知最安全的,其实是不显山露水。 如今这番刻意的作为,也不知能瞒过谁。 她勾了勾唇,手上微微用力一按,紧闭的石门立刻打开,里面的情景瞬间暴露在林倾暖和楚鸣眼前。 楚鸣原本是和林倾暖约定好的,林倾暖开门,楚鸣制服里面的人。 可看到里面的情况,她手中的剑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第424章 绑架婴孩的幕后黑手 这也太惊悚了! 林倾暖目光眯了眯,竟是如此么? 林倾城乍然听到后面的声响,立刻放开手中的孩子,将他推到一边,警惕的转过身,待看到林倾暖之时,她眼中惊惧交加,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林倾暖见她眸子猩红,肤色也透着不正常的颜色,而最引人注意的,是她唇边那抹血色。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林倾城蓦的伸出舌头,将那抹鲜血舔了去。 林倾暖冷然的瞧了她一瞬,视线扫向密室里的孩子。 差不多有十来个,襁褓到五六岁的都有,大部分已经奄奄一息,剩下几个也是神情恹恹,脸色惨白。 林文治赫然在列。 而他们两只裸露的手臂上,都有数道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汩汩冒着血。 看到林倾暖,林文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向她跑过来,“三姐姐救我,三姐姐救我!” 只是他的身子太虚了,不过跑了两步,就摔在了地上,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可他还是不停的向林倾暖这边爬着,仿佛后面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一般。 其他清醒着的孩子也顿时放声哭了起来,此起彼伏。 林倾城反应过来,立刻去拿林文治,只是她刚伸出手,林倾暖的声音就冷冷响起,“你若敢动,我立刻废了你的手!” 林倾城一惊,伸出的手顿时僵在空中,不敢动了。 林倾暖自腰间捏住一枚飞刀,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飞刀快。” 她说完,就示意楚鸣去救人。 楚鸣得令,立刻去抱那几个小一点的孩子。 林倾城僵硬的收回手,勉强笑道,“三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她脚步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向林倾暖的方向。 林倾暖仿佛没看到她的动作,沉冷开口,“我倒是不知,大姐姐何时竟还修了如此阴毒的武功,用孩子的血来修行,你也不怕遭报应。” “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救他们,”林倾城边说边走向林倾暖,似乎要急着同她解释,见林倾暖没动,她眼中迅速划过一丝阴狠,突然一掌袭向她胸口,厉声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去死吧!” 变故乍然发生,楚鸣吓了一跳,待要去救林倾暖,无奈怀里还抱着孩子,她只得急声提醒,“小心!” 林倾暖在她的手快要挨到胸前之时,眸中嘲讽浮现,迅速侧过身子,避开了她的攻击,刚要反击,不想林倾城却忽然变掌为爪,反手抓向她的肩膀,竟是出乎意料的狠毒凌厉。 她眼中露出几分得意,林倾暖死定了。 林倾暖冷冷一笑,再次侧身避开,一手顺势拿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利爪向前一引,林倾城顿时感觉五指剧痛传来。 再看她的手,已经嵌入到石墙之中,留下五个黑洞。 虽然很浅,可林倾暖心里却微微骇然。 这样的邪功,得亏发现的早,否则假以时日,她必然还会害更多的人。 “呵!我正愁缺点证据,你自己就暴露出来,正好,也让大家都瞧瞧大姐姐你这些日子练的是什么功夫。” 林倾暖出手就要点她的穴道。 林倾城的手被她制住,心中大急,眸子愈发红了,张嘴对着她的脖子就咬下去。 只是她终究不如林倾暖的动作快,刚张开口,林倾暖的手已经挨到了她的穴位上,如此一来,她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被封了穴道。 林倾暖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嗤笑出声,“如此瞧着,还真有些像妖怪,只可惜,没有妖怪的本事,还要装模作样出来害人。” 制住了林倾城,林倾暖也没耽搁,立刻走过去为几个孩子把脉,这里面除了那几个清醒的没什么大碍,只是失了些血,身体有些虚弱,剩下的,都有些不太乐观。 不过林倾暖既然碰到了,肯定会将他们治好。 她心里有些庆幸,得亏发现的早,否则再拖上几日,恐怕这几个孩子就回天乏术了。 “楚姑娘,你去让外面的人进来,另外,通知官府,前来拿人。”她边给几个孩子施针,边吩咐。 楚鸣原本怕她在这里危险,想要让她出去,只是一瞧着她娴熟的施针手法,就知道她是会医术的。 她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急匆匆出去了。 不多时,古月和古星以及林府的暗卫就进来了,甚至连林昭都赶了过来。 林倾暖见他来的这么迅速,也不惊讶,恐怕自己在这里的事,暗卫早就报给了他。 林昭看到这样的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怒气冲冲的冲到林倾城跟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孽女,竟真的是你!” “父亲,”林倾暖施完针,怕他一怒之下不小心触碰开林倾城的穴道,就似笑非笑的开口,“她是用婴孩的血修炼阴毒武功,你还是离远一些吧,否则她若是伤了你就不好了!” 林昭闻言,果然如避瘟疫一般远离了林倾城。 “你胡说,”林倾城血目阴狠的盯着林倾暖,“我是为了救我肚子里的孩儿,不是为了练什么阴毒的功夫。” 她只是顺便练练而已。 她吸血半个时辰后眼睛里的血色就会褪去,到时候她就来个死不认账,看林倾暖怎么办? 林倾暖当然瞧出了林倾城的打算,她缓缓走近她,笑的沉冷,“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忽然伸出了手。 林倾城顿时紧张起来,警惕的盯着她,“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林倾暖无辜的眨眨眼,“我只是想给大姐姐号号脉而已。” 说完,她果然真的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脉上。 须臾,她拿开手,目光沉沉的落在林倾城脸上,“你肚子里的孩子早就不活了,否则你的肚子也不会一直不变。” 不管是为了修习什么阴毒的武功,还是为了她所谓的孩子,她都不能牺牲别的孩子。 林倾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无耻。 “你胡说!”林倾城立刻怒目瞪她,“明明再有三日,我就可以救我的孩子。” 那个人告诉她,只要这么做,她的孩子就能活。 “哦?”林倾暖冷笑,“这样荒谬的法子,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死胎,如何起死回生? 她行医几世,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林倾城竟然会用这种法子? 对于林倾城的愚蠢,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她是如何得知这个法子的? 亦或者说,是不是那个紫衣女子告诉她的? “就是——”林倾城刚要脱口而出,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群人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褚姨娘在看到林文治的时候,脸上顿时浮起浓浓的激动,急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我的治儿,你怎么到了这里?” 林倾暖已经帮他看了脉,无大恙。 林文治也哭的可怜兮兮,“是大姐姐将治儿绑过来的,她还吸治儿的血,治儿好害怕。”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倾城身上,尤其看她眸子猩红,又张牙舞爪的,不少人都觉得她是不是妖化了,下意识就远离了一些。 陈姨娘更是直接躲到了林晏的怀里。 林宝珠也战战兢兢的看着林倾城,似乎吓坏了。 不多时,京兆尹赵德业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看到这架势,他吓了一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绑架婴孩的幕后黑手,是林大小姐?” 第425章 林府门口聚了很多人,闹起来了 林昭的脸黑沉的可怕。 林倾城这个蠢货,干什么不好,竟要犯下这么大的案子,如今怎么办,自己作死不说,还要连累他。 林府的人也是一脸惊吓,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的,是林倾城修炼邪功,绑架了这些婴孩,还吸了他们的血,之前她那个丫鬟也是被她杀的,我们小姐有些怀疑,就顺藤摸瓜查了出来,救了这些孩子。” 古星见没人说话,就将经过说了一遍,还不忘夸奖自家小姐一番。 只是说者有意,听者更有意,林昭闻言,立刻接口,“的确是这样,林倾城的娘早已被本官休弃,本官不过是看着林倾城可怜,才让她暂时住在林府。 “不想她却犯下这样的事,多亏本官让暖儿多留意,这才发现的及时,否则这些孩子,还不一定遭什么罪呢。” 林倾暖极浅的弯了下唇,没有说话。 这个功劳她不要也罢,但林昭想要抢去,她可就没那么大气了。 赵德业见林昭不仅撇清了自己的关系,还将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心里顿时鄙夷不已,只是碍着林昭比他官品高,才不敢反驳。 “既如此,那下官就将人犯先带回去,还有这些婴孩——”他有些为难。 看着他们不是没精神就是昏迷不醒,他若是都弄回去,出了事怎么办? “赵大人不如将这些婴孩交给我吧,我治好他们后,让人将他们送回去。”林倾暖淡声道。 赵德业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林倾暖就解决了他的难题,他顿时觉得林倾暖简直如菩萨一般,立刻眉开眼笑,“那就麻烦三小姐了。” 林倾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留下这些婴孩,除了担心他们出事,还有另外的用处。 不过她没必要向赵德业说明。 “古星古月,你们带着人将这些孩子先送回清芷苑。” 古月和古星领命,招呼林府的暗卫帮忙抱孩子,楚鸣看了林倾暖一眼,也去帮着抱孩子了。 赵德业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两名衙役过来。 两名衙役看到林倾城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 这怕不是个妖怪吧? 林倾城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被带走,她算着半个时辰已过,立刻可怜兮兮的向赵德业道,“赵大人,我是被冤枉的,你瞧,我的穴道被封了,是林倾暖要嫁祸我的。” “嫁祸?”林倾暖冷笑,“你绑架婴孩,还意图用他们的血修习阴毒的功夫,这些孩子、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作证,你觉得你的狡辩有用?” “就是,你也不照照镜子,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妖怪有什么分别?”陈姨娘毫无负担的落井下石。 林倾城心一慌,现在不是半个时辰已过了吗,难道她的眼睛还未恢复? 她哪里知道,林倾暖刚才在给她诊脉的时候,就暗中对她动了手脚。 她不是不服么,那她就让她带着这个鬼样子受死。 褚姨娘抱着林文治起身,狠狠的瞪了眼林倾城,“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公堂上见。” 说完,她又走到林倾暖跟前,感激开口,“三小姐,多谢你了!” 林倾暖淡声道,“褚姨娘不必客气。” 褚姨娘见林文治气色不太好,就向林倾暖点了下头,先离开了。 林晏见没什么看头了,向陈姨娘道,“我们也走吧!” 陈姨娘虽然很想看热闹,但见林晏已没什么兴趣,只得悻悻的跟着离开了。 周姨娘和林浅雪没来,剩下的就只有郭姨娘和林倾茹,以及三房的罗氏和林宝珠。 林倾暖见林倾城脸色慌乱,眸中浮起淡淡的嘲弄,“林倾城,我给你个机会,你若说出这个阴毒的法子是谁教给你的,那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闻言,林倾城飞快的向她身后扫了一眼,冷笑开口,“我自己在书上学的,没人教我,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林倾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林倾城笑的阴冷,“林倾暖,我就等着你的下场,会有人替我对付你!” “是吗?”林倾暖亦笑,“那我就等着,等着你们的狐狸尾巴一点点露出来。” 她知道现在问不出林倾城,如果对方在林倾暖面前暴露了身份,那必然有拿得住林倾城的地方,就如同上次她假装吓唬林倾城,说是给她下了药。 如此一问,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赵德业见林倾暖问完了,立刻挥手,“带走!” 两名衙役道了声是,就拿着林倾城离开了。 “林丞相,三小姐,那下官就告辞了!”赵德业向他们拱了拱手。 林昭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安顿,“赵大人,这个案子审理的时候,还望保密。” 赵德业面上笑的滴水不漏,“当然,为了林府的面子,下官也会尽量让更少的人知道。” 赵德业离开后,罗氏和林宝珠、郭姨娘和林倾茹也离开了。 林倾暖没理会林昭,也向外走去。 “暖儿——”林昭忽然开口。 听他叫暖儿,林倾暖只觉一阵恶心,她停住脚步,冷着脸问,“什么事?” 林倾暖的冷淡,林昭当然瞧的出来,只是他现在有事求她,只得勉强笑着道,“暖儿,今日的事,还要麻烦你和太子殿下说说,不要让连累了林府才是。” 皇上现在已经很不满意他了,若是因为此事迁怒他怎么办? 林倾暖冷笑一声,侧头看了他一眼,直接出去了。 真是痴心妄想! 接下来的时间,林倾暖就呆在清芷苑,为那些婴孩治病,已经治好的,她就让古星和楚鸣将人送回去,如此忙了足足三日,才将大部分孩子都还给了他们的父母,只有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没有父母,应该是孤儿。 林倾暖寻思着还是要开个慈幼院,将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都收养起来,免得他们再遭坏人残害。 有了这个想法,她就将找房子和采买东西的事交给了菱歌去办,让芦笙协助她,菱歌跟了她这么久,越来越稳妥,办这个事不成问题,芦笙也能跟着学一学。 林倾城那边,她派了古月去盯着,如果对方下手灭口,正好中了她的请君入瓮之计。 见孩子都已经安顿好,楚鸣就向她告辞。 那些江湖艺人也已经被放了出来。 “你要去哪里?”林倾暖问她。 楚鸣笑着道,“就在京城待着,下个月不是要武举了吗,我等武举完再回去。” 婴孩的事情一了,她轻松许多,打心眼里将林倾暖当做朋友。 “你要参加武举?”林倾暖神色惊讶。 “不是我,”楚鸣的脸色忽然可疑的红了红,低声道,“是我朋友!” 林倾暖瞧着她的神色就知道,笑着打趣,“不是一般的朋友吧?” “嗯,我和他从小订了亲,等他武举完就成亲。”楚鸣没打算隐瞒。 林倾暖了然的笑了笑,“那就提前恭喜你了。” 楚鸣也笑,“谢谢你,也祝你嫁一个如意郎君!”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不一般的官家小姑娘。 林倾暖忽然敛了眸中的笑意,“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若是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楚鸣起身,向她拱了拱手。 林倾暖也拱了拱手,“后会有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 “一定,”楚鸣瞧着她,忽然伸手抱了抱她,“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说完,她就一个飞身,消失在清芷苑。 林倾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进了屋子。 “小姐,林府门口聚了很多人,闹起来了!”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向林倾暖禀道。 “哦?”林倾暖眸光微闪,“我们去看看!” 第426章 我和你一起出去 林府门前,一大群百姓里一层外一层,将林府团团围了起来,个个群情激昂,指着林府的大门不住的叫骂,有的甚至还将篮子里的烂菜叶扔向林府大门,没有菜叶子的,就用石头,反正有什么砸什么。 没过一会儿,林府的门口就一片狼藉。 守门的小厮刚开始还打算问问原因,只是刚一冒头,头上就被一块石子儿击中,他晕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的躲回到府里,却是再也不敢出去了。 门内,林昭急的团团转。 他连早朝都没上。 这些百姓从凌晨就开始围着林府,人越积越多,他根本出不去啊! 侧门和后门也是,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人,他们都没事儿干吗? 林倾暖到前门的时候,就见林昭如陀螺一般不停的转来转去,急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眸中几不可察的浮起一丝笑意,扬声吩咐,“给爹爹搬一把椅子来!” “是!”下人答应着,匆匆去搬了把椅子过来。 其他林府的人都屏声静气,不敢出声,见林倾暖神色轻松,没有丝毫负担,顿时惊讶不已。 这样的场合,难道她不怕? 那些百姓凶狠起来可是什么都不顾的。 林昭见到林倾暖,仿佛黑暗中看到火苗,立刻走过来向她求救,“暖儿,你如今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外面的人离去?” 林倾暖脸上微露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哎!还不是因为倾城的事,”林晏叹口气,“这些百姓不知为何知道了倾城就是绑架婴孩的凶手,而且还吸了婴孩的血,差点让那些婴孩没了性命,所以这些百姓就来闹事了,让林府给他们一个交代。” 虽然看门的小厮没问出来,可外面闹的那么凶,他们在里面听了一早晨,也听明白了。 陈姨娘恨恨开口,“都怪那个林倾城,若不是她,我们林府何至于这样?” 听说天锦阁出了新缎子,她正要出去买呢。 郭姨娘也毫不示弱的唾骂,“秦氏的孩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平白让人不得安生。” 一旁的林文沐霎时白了脸。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可也有些担忧。 若是这些百姓不退,他们连门都出不去,那可怎么办? 林倾暖恍然,“原来是这样!”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早就了然。 这可是她努力三日的结果。 她安顿古星和楚鸣将孩子送回去的时候,就同孩子的父母说明事情的经过,还鼓励他们大肆宣扬,暗示他们找人来闹腾。 同时,她还派了古星暗中将此事放出去,让京城中没有丢孩子的百姓也知道了此事,所以今日这场闹剧,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外面那些百姓中,还有她几个人呢。 “是啊,三小姐,你可要想想办法啊!”陈姨娘话最多,见林倾暖已经了解此事,立刻开口。 郭姨娘也附和,“三小姐,你也是林府中的人,如今林府有了难,你可不能不管。” 林昭正有此意,见已有人开了口,就直接命令,“暖儿,你出去让那些百姓离开。” 林倾暖凤眸睁的大大的,“为什么是我去,我也害怕!”她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可清脆的声音,却在提醒着众人,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当然,现在已经没人敢真的拿她当做小姑娘。 “这有什么怕的,你出去和他们讲明道理,是林倾城惹的祸,不关咱们林府的事就行了。”林晏不以为然的开口。 “就是,三小姐伶牙俐齿,那些百姓肯定会听你的。”陈姨娘立刻附和。 “你们为什么不去?”洛舞气愤反驳。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有些僵。 洛舞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她冷笑开口,“这林府有大老爷,二老爷,还有三夫人,几位姨娘也比我们小姐年龄大,你们为什么不出去和他们讲道理,难道我们小姐是好欺负的不成?”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谁敢欺负你们小姐。”郭姨娘脸色微红。 林倾茹也出来帮腔,“这不是你们小姐厉害吗,她平日里谁也不怕,如今怎么倒不敢出去了?” “哼!我们小姐什么样,关你什么事,”洛舞气哼哼道,“小姐厉害都被你们欺负成这样子,但凡她软弱些,还不被你们这群人连骨头都吞了?” “够了!”林昭厉声呵斥,“你一个丫鬟,在这里胡说什么?” 林倾暖笑了笑,“洛舞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不过我这个丫鬟素来是护主的,她也是因为实在瞧不过去,才开口说话的。”说完,她还赞许的看了洛舞一眼。 众人的目光顿时有些复杂。 罗氏见形势有些僵,试探开口,“不如我出去吧?”她说着,脚步却没挪动。 “不用,”林昭也来了气,“就让她出去,她身为林府的女儿,应该为林府承担这些事。” 呵!林倾暖心中冷笑。 感情就她是林府的人,旁人就不是了? 她隐下眸中的冷意,意味深长的看向林昭,“爹爹真的让女儿去?” 林昭听到她的语气,心下莫名一惊。 她是不是又有了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他转念一想,那些百姓都在气头上,她出去除了挨打,还能有什么法子? 只要她挨了打,百姓出了气,就不会拿林府怎么样了。 想到此,他冷哼一声,“磨蹭什么,还不快出去?” 林府其他人的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好啊!”林倾暖轻笑,“那我就出去,只是爹爹,你可要记好,是你让我出去的。” 说完,她就吩咐古星,“将门打开!” “三姐姐,”林浅雪忽然开了口,“我和你一起出去!” 周姨娘眼中浮起几分担忧,不过却没阻止。 林倾暖听到声音,回头看向林浅雪,浅笑道,“不用了,我自有分寸。” 触及到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林浅雪胆量愈发大了,她蹬蹬的跑过来,一本正经的看着林倾暖,“三姐姐,就算要挨打,我和你一起挨打,我也是林府的人,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她的话有些讽刺,林府其他人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瞧着那张略带紧张的小脸,林倾暖眸中浮起几分暖意,含笑开口,“好!” 她能站出来,她记下这份恩情了! 她牵起林浅雪的手,走向门口,直接将林府众人抛在了身后。 门缓缓打开! 外面吵闹声顿时传入了院中。 看到林府的门开了,那些百姓立刻激动起来,有的甚至都冲上了台阶,古星和青禹连忙一左一右将林倾暖护在中间。 无数的烂菜叶子、石块砸了过来。 古星和青禹立刻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开,防止它们砸到林倾暖身上。 林倾暖见状,也不着急,她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两步,扬声道,“我是林府三小姐,林倾暖!” 第427章 红颜锦 她的话说完,刚才还喧嚣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怔怔的瞧着她,目光却没有了凶狠,反而透着几分崇敬。 一些人手中的烂菜叶子举的高高的,也没有再砸过来。 不少人紧握着的石块更是不知不觉掉落地上。 林浅雪瞧着这样的情况,不由有些拘谨,忐忑的看了眼林倾暖。 林倾暖面带笑意,示意她不用紧张.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声音,“真的是林三小姐!” 一道声音响起,其他的声音也立刻开始附和。 “对,我见过林三小姐,她就是长这个样子。” “她长的真好看,心地也善良。” “她不仅查出凶手,还医治了那些婴孩。” “真是活菩萨!” 人群又喧闹起来,不过却不似刚才那般紧张,反而透着几分喜悦与激动。 后来也不知谁带了头,众人忽然向林倾暖跪了下去。 “多谢三小姐救了我的孩子!” “三小姐菩萨心肠!”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却唯独没有一句恶语。 林浅雪惊呆了。 林倾暖没想到他们会忽然跪下,连忙扬声开口,“大家快起来!” 众人却没听她的话,依旧跪着,有的还不停的向她磕头。 林倾暖声音略带威严,“大家若是不起来,我可就要生气了!” 她没想过要得到这些百姓的感谢,今日鼓动他们来闹事,她是另有目的的。 听到林倾暖的话,众人这才纷纷起了身。 “三小姐,您和林府的其他人不一样,我们都知道!”一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无数的附和。 林倾暖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朗声道,“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围着了,围下去也没用。” “为什么?林丞相的女儿残害婴孩,难道林丞相不该给我们个交代吗?”一道声音大声道。 “就是,我们只是想讨个公道,难道林丞相都不敢露面?”另一个人立刻附和。 林倾暖满意的瞧了那两个说话的人一眼。 不错,古星找的人很尽职!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立刻又嚷嚷起来,“对,让林丞相给我们个交代。” 门内的林昭听的瑟瑟发抖。 林倾暖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严肃开口,“林倾城已经被官府带走,今日就会在大理寺宣判,你们可以去帮着作证,让凶手受到严惩,而且,你们若是还有什么诉求,也可以对官府提出来,若是合理,官府一定会接纳你们的要求,总比你们来林府闹的要强。” 她就差直接对他们说,闹吧闹吧,去官府、去衙门尽情的闹吧,最好让林昭丢了官职! 人群安静了一瞬。 之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三小姐说得对,我们应该去衙门,让官府为我们做主!” “对对对,我们走,去衙门!”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又向大理寺去了。 因着此案特殊,发生在京城,案犯是朝中一品大员的家眷,而且还有那么多婴孩差点丢了性命,影响恶劣,所以皇上特交由三司会审,即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共同审理判决。 林倾暖没去看审理过程,她知道结果。 这样的大案件,惊动了皇上,而且证据确凿,手段残忍,林倾城逃不了。 她脚步轻快的进了大门,就见林昭黑着脸,怒气冲冲的盯着她,“这就是你的办法?” 让他们去大理寺,岂不是将事情闹的更大了? 他林昭还要不要面子了? “是啊!”林倾暖无辜的耸耸肩,“我只有这个办法。” “你这是将我、将林府往火坑里推!”林昭恨不得扑上去打她,只是触及到古星和青禹冷然的眼神,他终是没敢动手。 林府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三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对啊,怎么能鼓励他们去闹呢?” “简直是太过分了!” 林倾暖见他们说个喋喋不休,不由冷笑出声。 她一笑,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忐忑的瞧着她。 “爹爹,这可是你让我去的,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出去。”林倾暖笑的无辜。 她又嘲讽的看了眼众人,然后向洛舞道,“走吧,我们去宁国府,这里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 洛舞笑着附和,“是,小姐!” 林倾暖说完,就施施然出了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林昭顿时气的脸色铁青。 而其他人却纷纷反应过来,刚才他们是不是一着急,得罪了三小姐? 林倾暖出了门,带着洛舞和古星直奔宁国府,让青禹回清芷苑守着。 到了宁国府,她才知道,二舅舅已经回来了。 她连忙去了裕院,果然,宁国府的人大部分都在。 “二舅舅,你回来了!”林倾暖跑过去,搂着他的手臂,软糯糯开口。 宁知书原本严肃的神情在看到林倾暖的时候,换上了笑意,揉揉她的头,宠溺开口,“暖儿来了!” “这丫头一直在留意二伯回来的消息,今日恐怕也是嗅到了味道,巴巴跑来了!”宁峥笑着打趣。 林倾暖顿时不开心了,“我又不是狗,二表哥你又损我。” 宁峥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宁老太君向她招手,慈爱笑道,“到外祖母这边来。” 林倾暖连忙走过去,窝在她怀里问,“外祖母,表姐和寒儿呢?” “快别提了,两个丫头疯的很,后院玩呢。”宁老太君笑呵呵道。 “暖儿,你说的事二舅舅知道了,你放心,二舅舅并未参与其中,也会尽快查清此案。”宁知书正色开口。 他发现了雍州的科考舞弊案,并打算回京后对皇上奏明此事,不想对方却给他下了套。 不过他不怕,身子不怕影子斜,他自会向皇上呈上证据。 林倾暖浅笑,“暖儿自然是相信二舅舅的,只是对方狡猾的很,二舅舅也要小心。” 宁知书点点头,欣慰的看着林倾暖,“暖儿长大了。” 林倾暖笑了笑,没说话。 经过的事多了,自然就长大了。 “对了,太子殿下的身体怎么样了?”宁国公问。 他这两日也没进宫,不知他恢复的怎么样了。 听说受了很严重的伤。 林倾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声音莫名有些发空,“恢复的还可以!” 她心中默默叹气! 她也很想知道他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有,她想他了。 这三日,她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他,想他的伤口有没有开始愈合,也想他到底怎么了。 想着想着,心里的怒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罢了,待会儿还是去看看他吧! 偷偷看一眼也好! 宁国公瞧着她的神色不太对,刚要再问,林倾暖却适时岔开了话题,她笑着向宁峥道,“二表哥,我找你有一些事!” 宁峥起身,“那我们出去谈吧!” 林倾暖嗯了一声,同其他人告了别,就跟着宁峥出去了。 一出去,宁峥就忍不住问她,“你和云顼怎么了?” 她刚才眼中的黯然,瞒不过他。 “没什么,”林倾暖浅笑,“就是闹了一点小矛盾而已。” 怕他多问,她连忙开口,“二表哥,我让人收的一部分粮食,还有江城那边运过来的,都已经入了库,等灾民进京,我同你一起施粥,以宁国府的名义。” 若是她单独施粥,旁人难免不会记到林府头上,这可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宁峥猜到了她的想法,点头答应,“好,爹爹那边也传了信来,赈灾效果很好,粮食够了,许多灾民都得以活了下来。” 林倾暖眸中露出几分笑意,“如此甚好!” 对于那些受了灾的老百姓,他们所求不过一口吃的而已。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林倾暖就匆匆离开了,她去和表姐寒儿玩了一会儿骨牌,想着好几日没去看师父,就又去了客院。 刚一进客院,她就看到唐乔正在院子里看书。 林倾暖走过去,笑着唤他,“师父!” 唐乔闻言,下意识侧头看过来,看到是她,他眸中浮起几分笑意,温声开口,“来了!” 林倾暖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忽听破空之声响起,不似暗器。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空中一条巨大的红色绫缎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向唐乔袭去。 林倾暖脸色瞬变,“红颜锦!” 第428章 相信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天下三大至宝,断痕,残雪,红颜锦! 林倾暖没考虑多久,她立刻飞身而起,手中残雪划出一道银光,对着红颜锦就袭了过去。 古星也立刻要冲上去,唐乔适时唤住了她,“让她试试!” 两道至宝短兵相接! 一阵刺耳的声音,红颜锦成功被拦下,不过它仿佛长了眼睛,忽然一折,立刻又换了角度,继续攻向唐乔。 林倾暖扬了扬眉,几枚暗器分批打了过去,然后手持残雪,如银虹一般再次攻向对方。 她用这样的法子对付过那个紫衣女子,也成功破了她的白绫。 只是—— 暗器被红颜锦挡住,残雪虽然迎了上去,却对红颜锦构不成任何伤害,更攻不进它的防御。 她不断变招,试图从各个角度破了它的攻势,更是多次配合暗器,可最后,她除了红颜锦,甚至连对方的人影都见不到。 林倾暖有些气馁,这东西怎么这么难缠? 唐乔忽然开口提醒,“反向而为。” 林倾暖怔了一瞬,蓦的醒悟! 是了! 红颜锦不避刀剑,不惧火毒,可刚可柔,她不能以常规的法子对付它。 虽然残雪和红颜锦都是天下至宝,可二者却各有优劣,比如现在,她的残雪比红颜锦锋利,可红颜锦却又宽又大,比残雪长出不少,可以远距离攻击,而且可攻可防,她可不就吃了亏? 想通这一点,她没再碰暗器。 身子在空中一折,同残雪合为一处,顺势又向对方攻了过去。 红颜锦不出意料的拦住了她。 她微微一笑,顺着红颜锦在空中翻转,身体柔韧的仿佛绸缎一般,同红颜锦贴边而过。 红颜锦忽然注入内力,仿佛化作一道长枪,对着她的胸口就袭了过来。 林倾暖不惊不慌,侧身避开,残雪软剑在红颜锦上一划,飞身而起,足尖轻踏上红颜锦缎,顺势向前滑去。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用意,立刻收回注入红颜锦的力道,红颜锦立刻又柔软如蟒蛇,折了个弯就缠向她的身子。 林倾暖借着红颜锦的力道将身体拔高数尺,反身向下,手中银虹势如破竹,直接刺入红颜锦内。 红颜锦果然趁机缠绕住残雪,想要夺了林倾暖的兵器。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八成内力注入残雪,残雪瞬间势力大爆,直接冲破红颜锦的束缚,向着红颜锦的一端就飞快的刺了过去。 红颜锦被巨大的内力震的散开,想要再绕回来缠住她,却再也追不上她的身影。 对方没想到她能越过红颜锦攻过来,立刻闪身避开,不想这一下却暴露了踪迹,林倾暖三枚柳叶刀直取她左中右三处大穴,迫使她不得不落在地上。 林倾暖跟着飘落在地,冷眼看着对方。 一名年逾不惑的女子,容貌上乘。 对方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毫不吝啬的夸赞,“打的不错。” 林倾暖微笑,看向唐乔,“是师父教得好,以柔克刚,以刚克柔。” 残雪对上红颜锦,很吃亏! 所以唐乔教她反着来,对方刚则她柔,对方柔则她刚,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那女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眸中的赞赏却被鄙夷代替,不屑的冷哼出声。 林倾暖见状,立刻收起了笑意,沉冷的目光望着她,“阁下为何要偷袭我师父?” “偷袭?”那女子冷笑,“他还不配。” 唐乔目光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林倾暖却怒了,她残雪遥指对方,“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侮辱我师父。” 用红颜锦的人,当然是红颜门主,可她不惧。 红颜门主又怎样,谁也不能侮辱她师父。 闻言,唐乔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隐含深意。 那女子似乎没想到林倾暖反应这么大,盯着她看了半响,忽然冷笑,“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就敢认他做师父?” “我师父的为人用不着你来置喙!”林倾暖毫不示弱的怼回去。 她当然知道唐乔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她少数完全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无论人品还是能力。 “暖暖,”唐乔忽然开了口,“你先回去吧!”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道,“我不回去,万一她对你动手怎么办?” 师父本事强,可他终究腿脚不便,她怎么放心的下? “这是我的事,”唐乔艰难开口,“不用你插手!” 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他想在她心中的形象是完美的,没有瑕疵的。 他还怕,怕她会因此远离了他。 那名女子微微冷笑,嘲讽的看着唐乔! 林倾暖没想到唐乔会这么说,她盯着他瞧了半响,忽而轻笑,“师父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专门爱管闲事。” 想要激她走,她有那么笨? 唐乔眸子沉了沉,抬眼看她,“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听啊,”林倾暖忽然正色开口,“可对于我来说,师父你的安危可比听话重要多了。” “所以,师父你事后可以骂我、罚我,但现在,我绝不会走。”她说的斩钉截铁,也用行动表明为了立场。 她向前走了两步,直接将唐乔护在身后。 唐乔挪了挪木轮,走到她侧方,不愿被她护着。 可瞧着她绝艳的小脸上满是坚持,他忽然没了言语。 他心里是暖的! 也正因为他在乎她给的这份温情,甚至将这份温情看的比性命都重要,所以他才怕。 怕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一切,就不会再这样对他了。 她甚至会像其他人一般嘲笑他,鄙夷他,甚至要杀了他。 那名女子见林倾暖不离开,不由嗤笑出声,“真是师徒情深。” 不知为何,林倾暖忽然自她话里听出了一丝莫名的酸意。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那女子脸上渐渐浮起悲痛,指着唐乔凄声开口,“若我告诉你,他,他手上沾满了我红颜门的鲜血,你还会不会认他做师父?” 想到当年的事,她如何忍得下? “会,”林倾暖回答的毫不犹豫,见那名女子倏然变了脸色,她方缓缓开口,“因为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说的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连那名女子也不由怔了怔。 唐乔深深的看着她,甚至忘了移开目光。 “好,那我告诉你,”那名女子冷冷一笑,“我的两个妹妹,都是因为他而死,你这下相信了吧?” 林倾暖一愣! 她并非怀疑唐乔,但这两个妹妹从何而来? 她听云顼说过,唐令的继室,也就是唐乔的嫂子,是红颜门主的妹妹。 当时唐令误以为她和唐乔有奸情,就杀了她。 那另一个又是谁? 唐乔瞧着她的反应,心沉了沉。 见林倾暖没再反驳,那女子冷笑一声,眸中悲哀浮起,“我的小妹,是他的嫂子,可他却禽兽不如,污了我小妹的清白,致使她惨死。” “我的二妹,为了给小妹报仇,去唐家庄找他算账,半路却遭了他的暗算,身受重伤,不仅武功尽失,还失去了记忆,最后流落成为富贵人家的小妾,受尽折磨,屈辱而死.......” “你觉得我该不该杀他,他配不配为人?”她声音骤然凄冷,控诉的指着唐乔,心里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想到那个将二妹折磨死的男人,她的眼神暗了暗。 等收拾完唐乔,她再处理他也不迟。 虽然他位高权重,可那又怎样,她不怕,就是拼了这条性命,她也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林倾暖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遭遇,不由同情的看向她。 她那个小妹她知道,可没想到,她的二妹也因此而遭遇不测。 那名女子见林倾暖不再阻拦,知道她听进去了她的话,她阴狠的目光落在唐乔身上,咬牙开口,“唐乔,你受死吧!” 说着,她再次将手中的红颜锦击出,对着唐乔就飞了过去。 林倾暖忽然开口,“慢着!” 与此同时,她掷出残雪,挡回了红颜锦。 “你都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了,竟还要护着他?”那女子目呲欲裂。 此刻,她甚至连林倾暖都恨上了。 她若是这般是非不分,那她的决定,可就要改了。 即便小晴说了,也不算。 林倾暖看了唐乔一眼,见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索性也不看了,直接扬起头,对那名女子朗声道,“我相信他,相信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第429章 还我师父一个清白 那女子闻言,顿时气的柳眉倒竖,“这么说你是要站在他那一边了?” 林倾暖有些不解,这人说话怎么如此奇怪? 她是唐乔的徒弟,当然向着师父了,难道还能帮着她不成? 更何况她就是觉得师父是冤枉的。 不过念在她妹妹的事上,她还是放缓了语气,“我觉得这其中有误会。” 唐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她,她每说一句,他眸中的神色就深一分。 她,竟然相信他? “呵!”那女子冷笑,“你知道当年的事吗,就敢这么说!” “当然,”林倾暖扬了扬眉,“我知道!” 此话一出,那女子顿时怔了一下,连唐乔脸上,也不由浮起几分震惊。 她说她知道?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红颜门主,”林倾暖向她抱了抱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坐下听晚辈说几句。” 她其实并不想在师父面前提起这事,但这个红颜门主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不妨将事情说清楚,也算是解了师父和这位红颜门主的心结。 红颜门主沉冷的看了眼林倾暖,犹豫了一瞬,终是坐了下去,“我倒要听听,你怎么为他狡辩。” “暖暖——”唐乔忽然开口。 “师父,”林倾暖打断他,向他笑了笑,“不如由徒儿先说,如果徒儿说的不对,您再纠正也不晚。” 如果是师父说,这位红颜门主未必听得进去。 唐乔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阻止,算是默认。 桌下的手,却不由的收紧。 “我们先说您的小妹吧,”林倾暖向红颜门主缓声开口,“她当年是唐令前辈,也就是如今的唐家庄主的妻子,是我师父的嫂子,某一日,唐庄主偶然发现令妹同我师父有私情,一怒之下杀了令妹,对吗?” 这是云顼告诉她当时的情况,也是众人以为的事实。 提起往事,唐乔素来从容淡泊的脸上不自觉出现了一丝裂痕,眸中浮起几分难过,还有难堪。 如果可以,这是他最不愿想起的往事。 红颜门主睨了眼唐乔,沉声纠正,“不是私情,是他这个禽兽毁了我妹妹清白,这才连累我妹妹被唐令那个混蛋杀了。” “红颜门主,晚辈还是那句话,我相信我的师父,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林倾暖神色郑重,“当年我师父的事迹想必前辈也听说过,他少年英才、文武双全、人品高洁,喜欢他的女子不在少数,而且他和唐庄主兄弟情深,又怎么会选择同自己的嫂子有染?” 她不确定师父是不是真的对红颜门主的妹妹生了感情,毕竟他说过有喜欢的人,可她知道,即便他有了这样的心思,也绝不会付诸行动,置自己的哥哥和心爱的女子于万劫不复之地,更不会强迫她。 她上次问过他,他说,他不会让她受伤害! “哼!他是对我妹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才强迫了她。”红颜门主冷哼。 婉儿的性子她知道,她既已嫁了人,就绝不会同唐乔苟合,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唐乔强迫了她。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即便他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也绝不会逼迫她。” 如果只是心里默默的喜欢,不打搅,不说破,她并不认为有什么错。 红颜门主冷笑,刚要说话,却听唐乔忽然开了口,“我和她之间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他忽而抬起眼眸,直视红颜门主,“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嫂子,对龙清婉只有叔嫂之情,并无其他。” 林倾暖愣住! 她猜错了? 红颜门主怔了一下,随即冷笑,“你觉得我会信?若不是你心里有了喜欢的女子,你怎么会一直不娶亲?”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唐乔的确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可他多年不娶亲又怎么解释? 而他身边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女子,只有她的妹妹。 所以那个人的话,她信了。 林倾暖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师父并不喜欢红颜门主的妹妹。 “我有喜欢的姑娘,”唐乔眸色渐渐恢复平静,提起她的时候,他眼中甚至还沁了丝暖意,“但不是令妹。” “那她是谁?”红颜门主倏地站了起来。 唐乔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低,也有些温柔,“我只能告诉你,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姑娘,在我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她,”他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句,“任何人!” 逝者已矣,他也不愿将她同他喜欢的姑娘比。 红颜门主愣了一瞬,冷声嗤笑,“你说的如此深情,只可惜,我一句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你若想杀我,自管来杀就是,”唐乔眸中浮起一丝沉色,“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喜欢的姑娘,绝不会让她伤一分一毫,更不会看着她在我面前出事。” 他的语气比平日里重了许多,仿佛还隐了一丝淡淡的怒气。 林倾暖的视线不由落在他脸上。 不得不说,她听了也是有些动容的,被师父这样优秀的男子喜欢上的姑娘,应该很幸福吧? 只不知他们为何会耽误至此。 红颜门主愣住了! 瞧着这样强硬的唐乔,她心里那份多年的坚信,忽然有了一丝动摇。 见红颜门主不说话了,林倾暖适时开口,“红颜门主,这件事当时唐庄主是压下来的,我想你们能那么快得到消息,必然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你们知道,难道你就从未怀疑我师父也是被陷害的吗?” 红颜门主沉默。 “当年的证人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唐庄主的爱女唐七七,另一个则是唐从安,也就是现在的梅从安,唐七七先不谈,但是这个唐从安,却不是什么好人,他的话自然不可信。”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继续开口,“至于你说我师父在半路伏击了你二妹妹,那就更不可能了,据我所知,我师父受冤枉的当天,就被唐庄主废了腿,他离开唐家庄,自保尚且难,又怎么可能去伏击你妹妹?” 想到梅从安,她冷笑一声,“恐怕伏击你妹妹的另有其人,不过是让我师父背锅罢了。” 红颜门主神色复杂。 告诉她的人,正是唐令的养子,唐从安。 所以她才深信不疑。 “那你说怎么办?”良久,她气愤开口,“难不成我两个妹妹就白白死了?” 林倾暖见她脸上的冷意终于褪了一些,知道她听进去了。 她勾了勾唇,“当然不是,等下个月唐庄主进了京,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她眸中浮起几分认真,看向红颜门主,“若是前辈信我,到时候我必还您一个真相,也还我师父一个清白。” 唐令,唐七七,她就会一会他们。 唐乔的身体瞬间僵硬。 大哥要来了么? 红颜门主神色挣扎,瞧了她半响,想到小晴的话,又想到她打听到的事,终是勉强说服了自己,“既如此,我就给你个面子,若你到时无法查清楚,我龙清河必然还会来取他的性命。” 林倾暖顿时受宠若惊,自己的面子何时这么大了? 不过她面上却不显,淡笑着向她拱手,“好,前辈,我们下个月见。” 龙清河看了她一眼,忽而极轻的笑了下,“用不着下个月。” 丢下这句话,她就闪身消失在了客院。 林倾暖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再想了。 她笑着向唐乔保证,“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唐乔垂眸,沉默片刻,低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啊,”林倾暖浅笑,“不过师父你放心,我从未怀疑过你。” 又是一阵静默,唐乔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此刻他的心里,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林倾暖怕他多想,揶揄开口,“师父,你不用担心,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这么能干的徒弟,到时候你不用露面,我帮你查清楚,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你这几年受的委屈全部还回去,等我抓到那个梅从安,一定将他送到您面前,不管您切片儿还是切丝儿,就是剁成肉酱,徒儿我都支持。” 他心里终究是难过的吧? 这件事,几乎毁了他半生。 听到她的话,唐乔眼中终于浮起一丝笑意,横了她一眼,“我倒不知,我竟教出个这么凶狠的徒儿来!” 或许,是该讨回公道了! 为了,不让她失望。 “师父怎么能这么说,对待坏人,就不能手软,说不准他心里还想着将咱们切片儿呢。”林倾暖见他终于笑了,也笑着打趣。 顿了一瞬,她终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师父,你喜欢的那个姑娘现在还在吗,若是在,用不用我帮你?” 唐乔淡淡扫了她一眼,声音也有些淡,“不必了,此生我不打算成亲。” “那怎么成?”林倾暖立刻不赞同了,“都说老来伴,您怎么能这么想呢?” 唐乔额角抽了抽,挑眉看她,“我很老?” 林倾暖连忙赔笑,“当然不老,我师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可能老,我只是不想您错过。” 若是对方也没成亲,那还是有机会的。 “不用了,”唐乔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声音忽然放轻,“她只在我梦里。” 林倾暖怔住! 唐乔见她呆住不说话了,低笑了一声,自顾自回屋了。 林倾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神色复杂的望着唐乔离去的方向。 难道师父喜欢上了梦里的仙女? 第430章 林三小姐来了 出了宁国府,林倾暖就回了清芷苑! 一回去,她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洛舞在旁边瞧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开口,“小姐,您在找什么,奴婢和您一起找。” 林倾暖没说话,她将箱子一个个打开,全部翻了一遍,终于在某个箱底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她换了身衣衫,然后拿着那件东西向洛舞道,“走,我们进宫去!” 洛舞瞧了瞧她手上的宫牌,诧异开口,“小姐,您就是找这个?” 林倾暖嗯了一声,带着她出了门。 这个宫牌是小时候云顼给她的,她拿着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后来她被下了蛊之后,就将这个宫牌扔到了一边。 还好没丢。 到了皇宫,林倾暖让洛舞出示了宫牌,守卫盘问了几句她们的身份,就放她们进去了。 “小姐,您是去看太子殿下吗?”洛舞笑着问。 林倾暖怅然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他会不会见我。” 她实在想不通云顼究竟是怎么了,说对她冷淡就冷淡了。 之前明明恨不得日日同她黏在一起,可现在,三日不见了,他连个动静都没有。 洛舞噗嗤一笑,“小姐说什么呢,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不见您?” “希望如此吧!”林倾暖轻叹。 东宫! 楚皇拿着一页纸端详了半日,沉声开口,“这次朕打算趁机撤了林昭的丞相之位,你觉得如何?” 他说完,就等着云顼说话。 只是等了半响,都没听到云顼的声音。 他不由抬头看他,却见他虽然垂眸看着桌子,却不知在想什么,瞧这样子,压根就没听他说话。 “云顼——”楚皇额头轻跳,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云顼听到声音,倏然回神,这才发现楚皇在跟他说话,他敛了眸中神色,淡声问,“您说什么?” 楚皇抚了抚额,“这半日你都走神多少次了,不想同朕说话,你就明说。” 他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他,顺便和他说一下朝堂上的事,没成想都半日过去了,一件事都没商量出来。 难道他脑子也受伤了? 想到此,他立刻担心起来,“要不要再让暖丫头来给你瞧瞧?” 听到熟悉的名字,云顼神色僵了一瞬,连忙道,“不用了,我没事,”怕他真的让暖儿来,他顺势岔开话题,“我们继续说刚才的事吧!” 刚才的事? 刚才什么事来着? 楚皇被他这一打岔,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刚才说到了林昭。 他没好气的又问了他。 说完见云顼这次终于听进去了,他微微松口气。 没傻就好! “林昭无所作为,趁机罢了也好,只是这丞相的位子,父皇打算让谁接替?”云顼声音清淡。 楚皇想了一会儿,试探提议,“你觉得宁知书怎么样,他是观文殿大学士,直接提拔上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最关键他是宁国府的人,以后就是云顼的人。 他满以为云顼会赞同,不想云顼却摇摇头,“不妥!” 楚皇一愣,“你不放心宁家?” “不是,”云顼看了他一眼,“还不到时候。” 左右丞相是两块肥肉,人人都盯着,若是贸然将宁知书提起来,必然会成为对方的靶子,到时候恐怕连宁国府都会成为对方的目标。 他不愿宁国府出事。 楚皇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问,“那沈文呢,他来自翰林院,也很合适。” 沈文现在是中立的,忠于他的,而且他还隐约听说,沈家似乎要与宁家结亲了,如此一来,以后还是云顼的人。 云顼依旧摇头,“沈文也不行。” 沈家是百年清流,但依旧不是兰家的对手。 “那你觉得谁合适?”楚皇将纸上沈文的的名字也划掉,开口问。 云顼极快的笑了下,吐出一个名字,“兰雎!” “兰王?”楚皇震惊,“兰家势力这么大,你还要让兰王再做左丞相?” 他看着云顼的眼神又开始怀疑了。 他脑袋真的没受伤? “那父皇觉得,谁当左丞相,兰家的人不会反对?”云顼反问他。 楚皇没吭声。 的确,不管是谁,兰家都会反对,除非是兰家的人。 “兰家在朝中树大根深,既然如此,我们就将这树干直接暴露在人前,只要他倒了,那些枝枝叶叶自然无法存活。”云顼墨眸冷冽,冷声分析。 他没耐心再同他们玩那些小打小闹的游戏,他既已重生回来,那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不管是云瑜,还是云璃。 欲让其灭亡,就先让其膨胀。 既然兰家喜欢高位,他就送他们上去,到时候摔残了,摔死了,可别怪他。 楚皇沉吟半响,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忍不住问,“你有把握?” 若扶上去,到时候没法子拉下来,那兰家气焰岂不更嚣张? “有,”云顼眸中沁出一点笑意,“父皇放心!” 楚皇有心拍拍他的肩膀,想着他还伤着,就收回了手,乐呵呵道,“你办事,父皇自然是放心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云顼这次醒来,同他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这是好事,他很欣慰。 这么些年来,他知道顼儿一直因为他母后的事在埋怨他,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难处? “对了,小路子被人收买了,你觉得李尚还能不能用?” 自从云顼出事后,他都不怎么用李尚了,总感觉心里有些膈应,怕他什么时候冒出来背后给他一刀。 云顼薄唇微吐,“能用!” 没有丝毫犹豫和考虑。 前世李尚对父皇很是忠心,从未背叛。 楚皇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另外,云瑾我正在抓紧缉拿,幽冥谷和冷香堡余孽怎么样了?” 还有那个水月宫! “玲珑阁这些日子一直在追剿幽冥谷和冷香堡的残余势力,水月宫这边,青风也拿了几个人,不过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其他人已经撤出了京城,”云顼淡声回答,“至于云瑾,父皇不用追的太紧,只需留意他身边那个女人就行。” 他之所以放云瑾,就是为了引出他背后的人,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那个人,一个女人。 虽然他现在还不肯定她的身份,但她必然和云瑾有某些联系,说不准还是关键线索。 至于云瑾埋在朝中的势力,里面有父皇的人,云瑜的人,云璃的人,甚至连他的一些部下,也有暗中投靠了云瑾的。 不过现在都已不成问题,他会一一将他们揪出来。 前世直到最后看到天下大乱,他才发现自己对云瑾的了解不过只是浮于表面。 他的势力,比他想象中还要深的多。 这一世,他想玩,他就陪他玩一局。 “女人?”楚皇惊诧,“云瑾身边什么时候有了女人?” 他怎么不知道? 云顼眯了眯眼,“暂时还不知,之前我也未曾见过。” 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是跟着云瑾杀回京城的,他想弄清楚真相,但遗憾的是,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楚皇点点头,“朕会留意。” “皇上,太子殿下,林三小姐来了!”门外青竹禀道。 第431章 寒小姐失踪了 “快让她进来。”楚皇揶揄的看了眼云顼,笑着开口。 青竹刚要领命而去,却听云顼的声音忽然响起,“等等!” 他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沉痛,冷淡开口,“让她先回去吧,就说我歇下了!” 青竹:...... “殿下,”他纠结开口,“这样不大好吧?” 楚皇发现了不对劲,龙目里写满了八卦,“你们吵架了?” 云顼墨眸微垂,“没有!” 若是吵架那么简单就好了。 “哎!你们这些小年轻,吵架有什么,哄哄就行了,当年我也经常哄你母后,”楚皇一瞧就有事,立刻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始劝他,“再说了,人家暖丫头都主动来找你了,你可不能再端着了。” 他又语重心长的看着他,“你一个大男人,和小姑娘置什么气?” “父皇,”云顼艰难开口,“我自己会处理。” 正打算长篇大论传授经验的楚皇:...... 他轻叹口气,“罢了,你们自己看吧!” 门外的青竹见太子殿下久不给指示,连忙又问了一句,“太子殿下——” 云顼眸中挣扎几变,终是沉声开口,“就按本宫刚才说的去做吧!” 青竹无奈,只得领命去了。 林倾暖等了一会儿,见青竹出来了,立刻笑着问,“他说什么了?” 青竹神色不忍,低着头回道,“太子殿下说,让三小姐先回去吧,他已经歇下了!” 林倾暖笑意瞬间僵在脸上,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他真这么说?” 青竹无声点头。 “青竹大人,您弄错了吧,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不见我们小姐呢?”洛舞急了,立刻冲上前,要问个明白。 青竹神色艰难,“殿下的确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洛舞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再去问问,他怎么会不见小姐呢?” “洛舞——”林倾暖蓦的开口,“我们回去!” 她拿出宫牌扔给青竹,冷声道,“你告诉他,这是他的东西。”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去。 洛舞虽然没弄明白,但见小姐走了,只得匆匆跟了上去。 青竹接过宫牌,默默无声的回去了。 承德殿,云顼捏着那块宫牌,眸中情绪翻涌,良久,才轻声问,“她还说了什么?” 青竹摇摇头,“没什么了,三小姐只让属下将东西还给您。” 他实在不明白,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不好吗? 他都替殿下着急,三小姐明显是伤心了。 云顼垂眸,“本宫知道了,你出去吧!” 想到她难过了,他的心瞬间狠狠揪起。 可是,他要如何开口告诉她这一切? 暖儿,再给我几日时间。 让我想想,该如何同你说。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 洛舞见小姐走的飞快,她小跑着都追不上,顿时急了,连声唤,“小姐,您慢点,小心摔着。” 林倾暖脚步不停,刚转过弯,要出宫门,不想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诺伊儿也没想到会遇到林倾暖,她惊了一下,立刻警惕的退后一步。 林倾暖没心思理会她,越过她就要离开。 “林倾暖!”诺伊儿却蓦的开口。 林倾暖脚步微顿。 诺伊儿走到她面前,开口问,“云顼他怎么样了?” 听到云顼的名字,林倾暖的神色更冷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诺伊儿看她脸色变了,连忙解释,“我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事。” 她觉得这个林倾暖越来越可怕了。 林倾暖凤眸冷淡的瞧了她一会儿,蓦的轻笑出口,“他很好,吃得好,睡得好,恢复的好,什么都好,所以公主别总是记挂着了。” 诺伊儿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公主,原来你在这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紧接着,那道声音的主人就疾步走了过来。 看到林倾暖,他倏然变了脸色,“你怎么也在?” 林倾暖瞧见云瑜,微微冷笑,“这皇宫又不是二皇子你一个人的,臣女怎么就不能来?” 云瑜噎了一下。 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不过是吃惊在这里遇到她而已,再说了,她和诺伊儿在一起,他还担心她会故意使坏呢。 好不容易诺伊儿这几日愿意接纳他了,他当然要担心了。 这林倾暖今日是怎么了? “你既愿意待着就待着,本殿可没心思管你。”云瑜嗤笑一声,丢下一句话,拉着诺伊儿走了。 二人走后,林倾暖又呆呆站了半响,眼中忽然浮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洛舞瞧见,愈发不敢开口了。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就进了屋,一个人在里面待到晚上,直到洛舞在外面叫她用晚膳,她才迟迟出来。 清芷苑的下人瞧出林倾暖心情不好,都屏声静气不敢多言,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小心,便是古星,也不敢再说笑,生怕触怒了她。 用过晚膳后,林倾暖什么都没说,早早睡下了,一夜无话。 翌日,大批大批的灾民开始涌入京城,京城达官贵人的纸醉金迷被打破。 那些百姓长途跋涉,缺衣少食,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个个面黄肌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正是从荆江二州过来的灾民。 一时间,街道上、巷子口、衙门前、店铺酒肆间,甚至各达官贵人门口,都有了大批灾民的身影,他们或是扎堆,或是分散,蜷缩在角落里,有人经过,就一拥而上,想要讨口吃的。 渐渐的,哄抢盗窃之事也时有发生。 京城官宦人家,甚至是普通百姓都不敢出门,纷纷躲在家里,生怕遭到灾民抢夺。 好在官府早有准备,粥棚很快搭建起来,就在城东,还特意空出一大片地方,搭了帐篷,供灾民临时居住。 官兵出动,挨街搜查灾民,告知他们往城东粥棚排队领粥。 宁国府的粥棚几乎与官府同日而建,开始向灾民施粥。 前两日,宁峥和林文渊也帮着施粥,等一切步入正轨,他们就回去读书了,将施粥一事交给了宁家三位夫人轮流照看,宁宛如和林倾寒也经常过去帮忙。 林倾暖让刘奇将粮食运到宁国府的粥棚,也帮着施粥。 考虑到后期银两可能不够,她又将大部分不用的首饰以及屋子里的那些古董宝贝都变卖了去,换做粮食赈济灾民。 许多京城百姓得知林三小姐变卖首饰换粮食赈灾,顿时对她愈发崇敬,她的名声、宁国府的名声在灾民中也渐渐传开。 可饶是如此,灾民还是越聚越多,没几天便增加到了十几万。 一些有良知的富贵人家也开始加入赈灾的行列,沈府、于府、柳府等多府都开始搭建粥棚,或是单独,或是合作,多多少少也起了些作用,只是因着京城粮价大涨,粮食储备不足,或是其他原因,大部分府邸都只勉强施了几日,就坚持不下去了。 从头到尾坚持施粥的,只有官府和宁国府的粥棚。 官府也试着放出常平仓的粮食平抑粮价,可因着灾民的增加,终是没能成功,粮价在短短几日之间,突飞猛涨,最后不止普通百姓,就是一些下级官吏,都买不起粮食了。 朝廷立刻下令自各处增调粮食,同时,京城中一夜之间忽然开了数百家粮店,这些粮店粮食储备充足,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粮价同平日并无区别,竟没有任何上涨,但唯有一点,只卖给普通百姓和六品以下官吏,且以户籍购买,并有限量,防止奸商囤积粮食。 这些店铺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玲珑阁。 有了玲珑阁的支持,再加上朝廷高效,所以飞涨的粮价不过几日就被迅速压下,虽然总体上还是比平日要高上一些,却并未脱离控制。 京城的形势很快恢复正常。 这些日子,百姓口中议论最多就是朝廷、玲珑阁还有宁国府,不时还有林倾暖的名字,因为这些时日,她忙的脚不沾地,一直都在粥棚待着,许多灾民都因此而认识了她。 慈幼院的事也已办好,除了之前那两个孩子,还有一些从荆江二州流落过来的、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也得以进了慈幼院,慈幼院的孩子一下子多了起来,有将近百人,林倾暖不得不将旁边几处院落也一并买下来,扩大了规模,还从灾民中雇了些人手帮忙。 因为慈幼院的孩子吃穿都比外面的灾民要好,所以很多灾民甚至都让自己的孩子冒充孤儿想进慈幼院,但林倾暖让菱歌都挡回去了。 因为时间紧急,慈幼院很是简陋,她只能等灾情过后再重新修建。 以慈幼院现在的规模,至多只能容纳百人,她无法将那些孩子也接纳进来。 况且他们有父有母,外面有施粥,暂时无生命危险。 一连忙了数日,林倾暖根本就顾不上想别的,和云顼的事也暂时被她抛到了脑后。 但如今稍微空闲下来,她就忍不住又想起他,又生气又伤心。 “小姐,您坐下歇会儿吧!”洛舞瞧着她一脸疲色,心疼不已。 林倾暖摇头,“不碍事,对了,今日给慈幼院的粮食送过去了吗?” 洛舞回答,“小姐放心,都送过去了,菱歌还按照小姐的指示,买了好几头猪一并送过去了呢。” 林倾暖嗯了一声,“那就好!” 还有个事她比较发愁,那就是银两的问题。 这几日她手中的银子哗哗往外流,已经不剩多少了。 看来还要抓紧时间想法子。 “小姐,外面玲珑阁送了粮食过来。”外面的刘奇进来禀道。 这几个月的锻炼,他能力增长了不少,整个人都稳重了,完全不似之前的拘谨模样。 “玲珑阁?”林倾暖一惊,连忙起身向外走去。 出了粥棚,果然见一车接着一车的粮食不断运过来,她几乎都数不清一共有多少车。 现在这个时候,粮食比银子重要,这些粮食运来,她倒是暂时不用着急银两的事了。 只是—— 她神色有些复杂,是云顼在帮她吗? “暖小姐,不好了,寒小姐不见了!”采莲急匆匆跑过来,急的满头大汗。 林倾暖心里一个咯噔! 第432章 去追上那个小孩,带过来 宁国府大门前! 一道人影徘徊许久,终是走上前去,守卫立刻认出了她,赔笑道,“柳小姐来了!” 柳蓁蓁轻嗯一声,刚要说话,守卫已经开了口,“柳小姐,您来的不巧,我家小姐今日去粥棚了。” 她是小姐的朋友,当然是来找小姐的,所以他就直接告诉她了。 柳蓁蓁却笑了笑,开口解释,“我今日不找宛如,”顿了一下,她又问,“唐公子在吗?” 守卫笑道,“在,唐公子一直在府里。” 因为宁国府人的重视,府内下人对唐乔也甚是尊敬,时日一久,也将他当作了主子。 见柳蓁蓁神色有些羞赧,守卫主动问,“需要小的通报吗?” 柳蓁蓁浅笑,“麻烦守卫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守卫受宠若惊,立刻进去通报了。 柳蓁蓁忐忑的站在门口。 今日她没带丫鬟,就想来问个明白。 没过一会儿,守卫就出来了,他神色为难的向柳蓁蓁,“柳小姐,唐公子说了,他不认识您。” 压下之意,就是不见。 柳蓁蓁脸色霎时苍白。 她紧了紧袖中的拳头,蓦的抬头,眸中透着一丝坚定,“麻烦你告诉他,我有重要事情和他说,关于暖暖的。” 守卫见她不走,无奈之下,只得又跑进去通报了。 柳蓁蓁又等了一会儿,就见那守卫出来道,“柳小姐,唐公子让您进去。” “我知道了!”柳蓁蓁眼中极快的划过什么,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客院,她就看到了那抹白色清隽的身影。 他依旧是那么好看,那么吸引人。 她隐下眸中的湿意,走了进去,向他微微福身,“唐公子!” 唐乔正教林倾寒识字,见她进来,就淡声对林倾寒道,“寒儿,你先回院子。” 林倾寒好奇的瞧了眼柳蓁蓁,乖乖出去了。 唐乔抬眸,淡漠的瞧着她,“什么事,说吧!” 柳蓁蓁起身,见他神色冷淡,她心里划过一丝伤痛,自嘲开口,“若是不说暖暖,我连你的面都见不上。” “这和她没关系,我上次已同你说清楚了,所以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唐乔背过身,隐下眉眼间的不耐。 柳蓁蓁却笑了,她笑的有些凄凉,“可笑我记了你那么多年,你竟连多余的话都不愿同我说。” 唐乔嗓音微冷,“你还是忘了吧,我不会给你回应,”顿了一瞬,他又道,“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得到回应,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柳蓁蓁忽然冷笑,“你心里喜欢的人是暖暖吧,你的徒弟,你喜欢她。” “不是,”唐乔飞快否认,“和她没关系。” 柳蓁蓁却绕过去,走到他面前,视线紧紧锁住他眉眼,“你敢看着我这么说吗?” 见他不语,她又嗤笑了下,“你对所有人都冷淡,唯独对她不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 唐乔抬眸,眸中厌恶毫不掩饰,“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柳蓁蓁忽然落了泪,“我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忽然走近他,托着他的木轮,俯身看他,“怎么,你连承认都不敢?” 唐乔脸色清冷,一双清眸写满了寒意,“你再离我这么近,我绝不客气。”他倏地转动木轮,远离了她。 “呵!”见他撒开,柳蓁蓁也不恼,她执拗的盯着他,“若刚才换做是她,你是不是就巴不得她靠近?” 唐乔手放在木轮上,冷淡开口,“我同一个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就径直往屋中而去。 柳蓁蓁盯着他毫无留恋的背影,忽然开口,“如果我告诉你,以后我和她不再是朋友,不仅如此,我还会对付她,你怎么做?” 她说完,就见前面的人猛地停了下来。 柳蓁蓁瞧着,心中愈发了然,冷笑开口,“我就是要同她作对,甚至还要杀了她,你会不会心疼?”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光影瞬间自她面前飞过,斩落几许青丝,贴着她的鬓角飞过。 那一瞬,她吓的心都快停了。 唐乔转过身,看着她背后嵌入墙中的七叶梅花,森冷开口,“你若敢动她,我保证,你绝活不过明天。” 说完,他就进了屋。 柳蓁蓁呆呆看了他半响,落泪愈凶,他真的这么无情。 她浑浑噩噩出了门,几乎是狼狈的爬上了马车。 以至于她不知道,一道小小的身影趁她不注意,飞快的藏在了车底。 走了半路,柳蓁蓁忽然开口,“去三皇子府!” 既然唐乔无情,那就别怪她无义。 车夫听到命令,立刻调转马头,往三皇子府而去。 林倾寒在车底颠簸半响,见车终于停下,她立刻跳下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她练功没多久,能在车底隐藏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若不是听这个柳蓁蓁张口闭口说要杀姐姐,她才懒得跟来。 原本她躲在门外想听师父同她说什么,不想竟然听到了这么重要的事。 所以她想也不想就跟上了她,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小小的脸上满是冷意,想要杀姐姐,那就是姐姐的仇人了。 也是她的仇人。 她躲在马车后面,抬头看向面前的府邸,广阔的高门上方写着四个大字,她都认识。 三皇子府! 记下了名字,她立刻跑开了。 她知道跟不进去,而且也没那么傻。 柳蓁蓁刚下马车,听见后面的动静,她抬眼望去,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快的在转角处消失不见。 她眯了眯眼。 那抹身影她认识,刚才还在唐乔的院子里见过她。 暖暖的妹妹,林倾寒。 “柳小姐来了!”三皇子门口的侍卫立刻迎了上来,“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三殿下安顿过,若是这位柳小姐来,一定不得怠慢。 柳蓁蓁面上勉强浮起一丝笑意,“嗯,我知道了!” “刚才那个小孩子是谁?”侍卫又问。 他瞧的真真的,那个小孩是从她马车底下钻出来的。 柳蓁蓁僵了一瞬,掩饰的笑了笑,“我没看见,是不是你看错了。” 说完,她就进了三皇子府。 侍卫疑惑的挠挠头,他明明看见了的。 “怎么回事?”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 侍卫连忙回神,向来人恭敬行礼,“见过孤影大人。” 孤影嗯了一声,冷声问,“看什么呢?” 侍卫连忙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孤影目光一凝,转身问柳蓁蓁的车夫,“你们刚才从哪儿过来?” 车夫连忙回道,“小姐去了宁国府。” 宁国府么? 孤影冷冷一笑,开口吩咐,“去追上那个小孩,带过来。” 第433章 我们太子殿下伤又重了 林倾寒飞快的跑远,不多时就到了闹市区,她正要想法子回去,忽然瞧见墙角处坐着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他们比她大不了多少,但身子瘦弱的很,脸上也是脏乎乎的,看不清长什么样。 她恻隐之心顿生,见不远处有卖馒头的,就跑过去,向卖馒头的怯生生开口,“伯伯,我能买几个馒头吗?” 买馒头的是个中年人,看到这么小的小孩同他买馒头,他立刻笑眯眯的问,“小姑娘,你有铜钱没?” 林倾寒老实摇头,“没有。” 中年人看她生的可爱,又穿着绫罗绸缎,一猜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应是走丢了。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拿了一个馒头递给她,开口安顿,“这几日京城有点乱,你吃了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林倾寒立刻笑的眉眼弯弯,“伯伯,你是个好人。” 中年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要让她接下馒头,林倾寒已经自腕间退下了一个金镯子,甜笑着递给他,一本正经道,“伯伯,我不白拿你的馒头,我把这个镯子给你,你再给我几个馒头好不好?” 中年人一瞧,顿时瞪直了眼睛。 这镯子可是纯金的,瞧着分量,应该有好几两,再换成银子,别说是买他这些馒头,就是买他们家一年的口粮都是够的。 换做铜钱,那就更多了。 可是—— 他这样算不算是骗小孩子? 万一人家大人以后找过来怎么办? 他正纠结中,林倾寒又开口问,“伯伯,是不是不够?” 中年人连忙摇头,“不是不够,是给多了,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个镯子可以买好多馒头的。” 他说完,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林倾寒手中的镯子。 林倾寒笑着递给他,“没事的,这镯子又不能吃,换成馒头,那些灾民才能填饱肚子。” 中年人一听她的话竟是去救人,愈发肃然起敬,忍不住问,“你是哪家的小姑娘?” 说着,他接过她手上的镯子,然后将一笼馒头全部包起来,递给了她。 林倾寒双手接过馒头,她身形不高,索性将馒头抱在怀里,这才向中年人弯了弯眼睛,脆生生道,“我姐姐是林倾暖,我是宁国府的人。” 说完,她就抱着馒头蹬蹬跑向了那几个小孩。 中年人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听说过,那位菩萨心肠的林三小姐,好像就叫林倾暖。 林倾寒跑到几人跟前停下,蹲下身子将馒头递给他们,笑眯眯道,“给你们吃吧!” 那几名小孩瞧见,立刻上前抢了过来,开始狼吞虎咽。 除了为首的那个小孩。 他约莫十多岁的年纪,脸上黑乎乎的,比其他小孩似乎还要脏,但那双眸子,却黑亮黑亮,甚是好看。 他沉默的看着林倾寒。 林倾寒也歪头看他,“哥哥,你怎么不吃?” 那小孩怔了一下,移开目光,“我不饿。” 旁边啃着馒头的一个小孩边吃边惊讶的瞧着林倾寒,瞧了半天,他忽然叫道,“小颜,她不是宁府里的那位小姐吗?” 宁国府施粥的时候,他见过这个小女孩,她也在旁边帮过忙。 被称为小烟的小孩刚要说话,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道凶恶的声音,“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小孩子跑过来?” 小颜眸中快速闪过什么,忽然一把将林倾寒扯到了身后,迅速将身上破烂的衣服解下来,裹在了她的身上。 瞧了她一瞬,他又抬手将她的头发打乱,抓了一把土,毫不留情的抹在她脸上。 他的衣服宽大,直接将她小小的身子全部遮挡起来,一点儿也没露在外面。 不过须臾,他面前原本光鲜亮丽的小女孩已经成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小乞丐。 林倾寒吓傻了,呆呆愣愣看了他半响,刚要开口问,却听见粗犷的脚步声走过来。 “喂!小孩,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小孩子过来?”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人冷着脸问。 小颜愣愣摇头,“没有!” 其他吓傻了的小孩也连忙摇头。 那侍卫刚要离开,忽然又停下脚步,一双三角眼怀疑的瞧向林倾寒。 林倾寒低着头,身子有些紧绷。 小颜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立刻将林倾寒拉入怀里,面色慌乱,“她是我妹妹。” 那侍卫又瞧了他们半响,见他脸上的惊吓不似作伪,冷笑一声离开了。 他环视一周,见不远处那个卖馒头的正收拾着东西,就走过去恶声问,“你看见那个小孩没?” 卖馒头的中年人连忙指着一个方向道,“好像从那边跑了。” 那侍卫听了,立刻招呼人追了过去。 中年人瞧着林倾寒藏身的地方,默默松口气,收拾摊子匆匆离开了。 见他们走了,小颜脸上的惊慌瞬间消失,换上了之前的冷淡,将林倾寒放开,对她道,“你赶快回家吧!” 林倾寒小脸上扬起一抹暖笑,“多谢哥哥救我。” “不用客气,我们都靠着宁国府的粥续命,救你是应该的。”小颜说完,就让她赶快离开。 林倾寒没走,她索性挨着他坐下,疑惑的问,“既然你们都吃宁国府的粥,怎么还要来这么远的地方?” 宁国府施粥的地方在城东,他们在那边歇下就是,跑到城西南做什么? 小颜沉默了一下,“我有事要办!” “你办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吗?”林倾寒看着他问。 小颜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中光亮一闪而逝,又沉郁的低下了头,“你帮不了。” 林倾寒愈发疑惑了,“那你守在这里,是让谁帮忙?” 小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三皇子。” 林倾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板起小脸道,“你不能找他。” “为什么?”小颜抬头看她。 他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这个三皇子的。 其他小孩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低头默默啃馒头。 林倾寒忽然又蹲下身,抓住他的手清脆开口,“你送我回去,我找人帮你。” 怕他不信,她又道,“我帮不了你,但是我姐姐肯定可以,所以你不用去找那个坏人。” 三皇子是坏人? 小颜心中惊了一下,不过面色却没有丝毫显露。 他犹豫了一瞬,果断拉着她起身,“我带你去宁国府的粥棚。” 宁国府!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一脸沉重,连宁峥和林文渊都放下书出来了。 几名下人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样?”林倾暖立刻迎上去问。 下人摇摇头,“暖小姐,整个宁国府都翻遍了,而且周围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寒小姐。” 宁宛如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才七岁,能跑到哪里去?” “不如报官吧!”宁峥提议。 林文渊立刻道,“我去!” “等等,”林倾暖开口。 林文渊见姐姐说话了,只得停下了脚步。 林倾暖看着采莲和采露又问,“你们确定寒儿去完客院后没回院子?” 采露点头,“奴婢送寒小姐去了唐公子那里,小姐就让奴婢回去了,后来过了时间,小姐一直都没回去,奴婢和采莲这才紧张起来。” 唐乔有些自责,“当时柳姑娘来了,我就让寒儿回去了,却不知她根本就没回院子。” 林倾暖立刻抓住了重点,“师父,你说蓁蓁来找过你?” 唐乔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林倾暖开始沉思。 寒儿应该就是那段时间不见的,可是,她去了哪里? “小姐,三夫人派人来说,寒小姐在粥棚。”洛舞兴匆匆跑进来回道。 众人一听,顿时放下了心。 林倾暖面色一喜,“走,我们快过去!” 她急匆匆赶到粥棚,就见几个小孩子正在粥棚里站着,身上破破烂烂,脸上也是黑乎乎的。 “姐姐!”其中一个黑乎乎的人蓦的向她扑了过来,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 她立刻听出了她的声音,试探着问,“寒儿?” 林倾寒自她怀里钻出来,笑嘻嘻道,“姐姐不认识我了吗?” 林倾暖用帕子将她脸上的土擦干净,见那个鬼灵精怪的模样,可不就是寒儿。 她抬手捏捏她的小脸,板着脸问,“怎么弄成了这样子?” 林倾寒小脸上满是郑重,“姐姐,剩下的事我回去和你说,你先帮帮小颜哥哥。” 说着,她跑过去将小颜拉过来,对林倾暖道,“我答应了他,让姐姐帮他。” 林倾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一个高出寒儿不少的小少年,他身上只着了破烂的中衣,身子瘦弱,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一张脸同寒儿一样,又是灰又是土的,看不清模样。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好看,很明亮。 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神,沉着、冷静、平和,又透着些警惕。 完全不是普通灾民,更不是小孩的眼睛。 有意思。 她向他笑了笑,问的是寒儿,看的却是他,“不知让我帮什么?” 小颜也在细细打量着她。 那位传说中的林三小姐,近看果然更好看。 尤其是那双凤眸,很犀利,完全不同于林倾寒的单纯。 他不是没想过求她帮忙,或是求宁国府的人帮忙,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三皇子。 不能去求二皇子,因为二皇子和兰家的人已经和追杀他的人串通好了。 而皇上和太子在皇宫里,他见不到。 所以他选择了那个听说性子很好,很温和的三皇子。 只是还未行动,就被林倾寒又带了回来。 一个女子,他能信她吗? 他从京城流落到江州,遇到了灾荒,又流落回来,所以他不能信错人。 宁国府施粥的都是女眷,他不大相信,所以他没行动。 他怕他说了,救他的人还没来,杀他的人就到了。 “没什么,我听说林三小姐办了个慈幼院,我是孤儿,没住的地方了。”他想了一瞬,还是觉得先观察观察。 林倾暖知道他没说实话,也不着急,含笑吩咐,“洛舞,让人带这几个孩子去慈幼院。” “是!”洛舞答应着,刚要领几个孩子走,一个人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向林倾暖道,“三小姐,我们太子殿下伤又重了,您快去看一看吧!” 第434章 一点一点还给你 林倾暖认得,这是东宫的小鹏子。 许总管身边的得力助手。 听到他的话,她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怎么了?” 小鹏子苦着脸道,“奴才也说不清楚,三小姐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林倾暖闻言,哪里还敢耽误,立刻出了帐篷,飞身向东宫而去。 小鹏子跟着跑出粥棚,见林倾暖已经不见了,他暗叫一声糟糕,连忙爬上马车,飞快的向东宫赶去。 林倾暖心急如焚,一路急奔,几个起落跃入皇宫,到了东宫刚要进去,两名御卫蓦的现身出来,向林倾暖抱拳道,“三小姐,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 林倾暖担心云顼,立刻冷喝,“赶快让我进去,若是耽误了他的病情怎么办?” 闹别扭也不分时候,他还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两名御卫奇怪的看了眼林倾暖,还是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 林倾暖见他们不放行,索性就硬闯,她飞身而起,向院内落去。 两名御卫见状,亦是飞起来挡住她,三个人匆匆过了几招,林倾暖被挡了下来 她眸色一冷,“你们若是再挡,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两名御卫将兵器亮出来,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三小姐,还请不要让属下们为难。” 林倾暖气的肺都快炸了。 云顼他什么意思? 伤重了还不让她来? 他这是要同她一刀两断? 她气的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揍他一顿,不过瞧着面前这两个冷冰冰的御卫,她还是忍了下来。 云顼既然不打算让她进去,怎么可能只安排两个人挡着她? 恐怕她若是硬闯,里面会有无数人冲出来挡她。 她深吸口气,看着他们冷声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两名御卫见她不硬闯了,暗暗松口气,连忙回道,“太子殿下恢复的很好,这几日已经可以下床了。” 她若是真闯,他们也不敢硬拦啊! 太子殿下可是吩咐过,不能伤了三小姐一丝一毫,只需拦下她即可。 这明明就是难为人。 三小姐又不是普通女子,他们哪怕拼尽全力,也未必打得过她。 还好她没再动手。 林倾暖一听不对劲,立刻追问,“他的伤没加重?” 两名御卫面面相觑,“没有啊!” 这是哪儿来的事儿? 林倾暖终于明白过来,敢情是那个小鹏子骗她。 她瞧着面前守得铜墙铁壁的东宫,冷笑出声,“他最好一辈子都别让我进去。” 说完,她重重一跺脚,气愤的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小鹏子终于赶回来了,他连滚带爬的从马车里出来,问守门的御卫,“三小姐呢?” 御卫板着脸回答,“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小鹏子声音颤抖,“你们没让进去?” 御卫依旧板着脸,“太子殿下吩咐过,三小姐来了,务必拦着。” 小鹏子吓得腿都软了,连声叫,“完了,完了,师父估计要骂死我了!” 林倾暖回了粥棚,洛舞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立刻惊讶的问,“小姐,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林倾暖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说罢又冷着声音问,“寒儿呢?” 洛舞怯怯回道,“已经回宁国府了。” 林倾暖听了,又出了粥棚,向宁国府赶去。 回了宁国府,她直接去了凌寒院。 林倾寒刚回来,就见姐姐也赶回来了,顿时惊讶不已,“姐姐,你不是去看太子殿下了吗?” 林倾暖忍住心里的怒气,“他不用我看,”触及到寒儿那张稚嫩的小脸,她换上一幅温和的表情,问她,“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倾寒连忙将自己跟踪柳蓁蓁一事说了。 “姐姐,她以后不是你的朋友了,你可要小心一点,别让她算计了。”说完,她神色认真的看着林倾暖,特意安顿。 林倾暖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噗嗤一笑,心里的怒意也消散了不少,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你个小丫头懂得还不少。” 不过她能这么为她着想,她很感动。 林倾寒傲然的扬扬眉,“当然了,是姐姐一直觉得我是小孩子。” 林倾暖心下一暖,将她揽到怀里,“寒儿,以后切不可这般鲁莽了,如果今日没碰上小颜,他没将你救下,那你怎么办?你让姐姐怎么办?” 想起来她就觉得后怕。 幸亏寒儿没事! 林倾寒此刻想起来也有些害怕,连忙向林倾暖保证,“姐姐,我以后再也不鲁莽了,下次如果再遇到事,我就及时找姐姐,或者找师父。” 林倾暖揉揉她的头,柔声道,“这才乖!” 只是蓁蓁究竟同师父谈了些什么,她为什么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怒气? 还有,她去三皇子府做什么? 她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她比较关心。 林倾城已经被判了,择日问斩。 若不是有灾民进城,恐怕她现在已经死了。 看来,她是该见她一面了。 安顿好了寒儿,她就带着古星去了大理寺大牢。 林倾寒在林倾暖离去后,方垂下了眸子,低声道,“师父,我没将你们的谈话告诉姐姐,我想你应该不想让她知道吧?” 大理寺大牢! 林倾暖站在一处牢房门口,嘲讽的瞧着里面的身影。 她身着囚服,头发蓬乱,身上更是脏污不堪,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光华艳丽。 她忽然就想起了上辈子,情景相似。 只是里面的是她,外面的是林倾城。 她将她从大牢提出去,送了她一份“大礼”。 所以她也不会让林倾城轻易死去,否则怎么对得起她上辈子的“招待”? “小姐,这两日三皇子带了御医来,给她诊完脉,打了她一顿离开了,还有就是王侍郎来过。”一直在大牢盯着林倾城的古月也现了身,恭声道。 “哦?”林倾暖眸中笑意浮现,“那个王侍郎还真是痴情。” 古月也有些唏嘘,“他几乎日日来。” 正在这时,林倾城似有所感,忽然转过身来,看到林倾暖,她立刻冲了过来,抓住牢门恨恨的盯着她,怒声道,“你来做什么?” 林倾暖轻笑,“当然是来看看你的下场了,怎么样,大姐姐可还满意现在的待遇?” 林倾城眸中恨意崩裂,“你有什么了不起,还敢来嘲笑我,我告诉你,你最后的结局一定比我还惨。” “真是可惜啊,我结局怎么样,你已经看不到了。”林倾暖浅笑盈盈。 林倾城却冷笑出声,“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来自别的地方的人,我是穿越过来的,所以我死不了,就算你砍了我的头,我还是可以换个身体活下来。” 古星吐吐舌头,向林倾暖道,“她怕不是疯了吧?” 林倾暖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林倾城说的是实话,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和她前世的军医,也是她前世唯一的朋友小诺,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见林倾暖不说话了,林倾城愈发得意,“你怕了吧,我告诉你,你不会知道我附身在谁的身上,所以你防不住我。” 林倾暖悠然的抚了抚袖子,“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倾城顿时得意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快让人放了我。” “可是我原本就没打算杀了你啊!”林倾暖勾唇一笑,慢条斯理的开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慢慢折磨你,将你付诸于我身上的,一点一点还给你。” “你不是不愿意说那个紫衣女子的身份么,我不急,”林倾暖轻笑,“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 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脸,笑的嘲讽,“换个身体多麻烦,你还是就在这具臭皮囊里待着吧!” 林倾城瞬间变了脸色,颤着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林倾暖向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施施然向外走去,完全没管背后她歇斯底里的嘶吼。 出了大牢,温热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份暖意。 她勾唇笑了笑,头也没回的离开。 第435章 帮本宫去办两件事 东宫! “咳——” 许总管一脸严肃的看着下面站着的人,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 他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青玄,朗声道,“虽然各位平时不归我管,可大家既然叫我一声许伯,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还望大家不要介意。” 青玄连忙赔笑,“不敢,许伯言重了!” 许伯是东宫的老人,御卫虽然不归他管,可众人还是会卖他几分面子。 “那就好!”许总管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扫了眼下面的人,神色忽然严厉起来,“东宫这几日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可你们是怎么做的?你们有没有为殿下分过忧?有没有为大楚的未来着想过?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殿下平日里的栽培吗?” 他说的这么严重,底下的御卫们顿时面露惊奇。 出什么事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青玄大人,你的伤还没养好?”许伯蓦的侧头,看着青玄问。 青玄连忙回道,“养好了,养好了!” “嗯,养好了就多出去走走,不要总是窝在东宫,偷懒对身体没好处。” 青玄:...... 许伯又将目光移向青风,“青风大人在查那个什么宫?” 青风立刻回答,“水月宫。” “对,那个水月宫就那么重要?”许伯挑了挑眉。 青风:...... “还有你,”许伯又将目光转向青竹,“你最近就没什么事做?” 青竹忙不迭回道,“我这几日负责保护太子殿下安全。” “太子殿下连门都不出,需要你护卫?”许伯神色不悦。 青竹:...... “还有你们,”许伯的眼神落在另外两名御卫甲乙身上,脸色愈发难看,“听说今日是你们俩守着东宫大门?” 还将人家三小姐给拦回去了。 他和王御医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结果两个人连面都没见着,就这么被他们给生生搅黄了。 他的心在滴血! 照这样下去,皇孙什么时候才能出生? 御卫甲乙连忙回道,“是属下守着!” 二人心里不由打鼓,他们没犯什么错吧? “你说你们干什么不好,守着门口做什么?”许伯见两人丝毫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将人家三小姐,未来的太子妃给挡回去了,你说你们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二人顿觉委屈,御卫甲忍不住辩解,“是太子殿下让属下拦着的。” 御卫乙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许总管气的眉毛都翘起来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就得听?” 底下的青灵小声嘀咕了句,“那该听谁的?” 他原本只是抱怨一下,没成想许总管今日的耳朵尤为灵敏,瞬间捕捉到了他的话,立刻向他发难,“有了太子妃,当然得听太子妃的,你这条命还是人家太子妃救得,你就是这么回报人家的?” 青灵被许总管谴责的红了脸,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不敢说话了。 御卫乙有些不服,低声辩解,“现在不还没有太子妃吗?” “就你们一直挡着人家不让进,咱们东宫什么时候能有太子妃?”许总管怒其不争的瞪着二人,毫无心理负担的吓唬他们,“你们得罪了太子妃,看太子妃进门后不给你们小鞋穿。” 御卫甲乙闻言,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心里也忍不住有了阴影。 现在讨好还来得及吗? “可我们什么也没做啊!”御卫丙无辜开口。 他们为什么也要跟着受训? “什么没做就是有理了?”许总管恨铁不成钢的环视了其他御卫一眼,“主子有了麻烦,你们不帮分忧,都闲着没事干,这还不是错?” 众御卫:...... 他们哪里闲着了? 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空闲,还被逮过来训话了。 青玄见许总管越说越生气,连忙赔笑着劝道,“许伯,消消气!” 许总管看了他一眼,见他态度还算良好,心里的气总算消了一些,深深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对他道,“青玄大人,太子殿下没动静,我们做属下的可要帮衬着,不能任由殿下钻进死胡同啊!” 青玄哪里敢反驳,连忙点头称是,“您说的对。” “你说你们都是御卫,经常执行各种命令,怎么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呢?”许总管一张老脸上满是失望。 青玄定了定神,试探着问,“许伯的意思,是让我们再将三小姐给绑过来?” 触及到许总管瞬间严厉的眼神,他忙不迭改口,“不对,是请过来!” “哎!”许总管又默默叹气,“人家三小姐也是有脾气的,殿下挡了人家几次,人家肯定不会来了,”他越说越严重,“这要是拖得久了,万一人家三小姐又碰到了比咱们殿下更好的男子,不愿嫁了怎么办?” 想到皇上那日临走时给他的暗示,他底气愈发足了。 这事太子殿下不急,他不能不急啊! 青玄一听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那怎么办?” 其他御卫也紧张的瞧着许总管。 许总管见他们都被绕进来了,心里先偷偷乐了一下,这才板着脸一本正经开口,“所以我们要多打探多关注三小姐这几日的动向,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青玄沉思了一会儿,顿时醒悟过来,“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偷偷调查跟踪三小姐?” 这个倒不是问题,刺探军情可是御卫的强项。 许总管立刻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他,气的手都抖了起来,“你们武夫都是这么想事情的?” 青玄见猜测的不对,也不敢恼,连忙赔笑着道,“还望许伯赐教。” 他们一帮大老粗,连女孩子都没追过,哪里知道怎么做? 好在许总管也没再用鄙视的眼神看他,他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开始了谆谆教诲,“你们可以用迂回战术嘛,可以和三小姐身边的人套套近乎,打探打探消息,帮殿下说说好话,她身边不是还有我们御卫的人,我们也算是有内应,这么好的机会,你们怎么就不懂得用呢?” 青玄如顿时如醍醐灌顶,连连称是! “还有,三小姐最近不是忙着赈济灾民和慈幼院吗,你们也可以去帮帮忙,好时刻提醒着众人,她是我们殿下的人,免得那些不长眼的惦记。” 青玄听完,看了许总管半响,忽然退后一步,向他深深作了揖,“多谢许伯提醒,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过我们读一辈子书啊!” 许总管一脸谦虚,笑得乐呵呵的,“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为主分忧嘛!” 青玄知道怎么做了,立刻对御卫下达了命令,众御卫得令,纷纷开始了行动。 皇宫的暗卫们见一批一批的御卫飞快的出了东宫,顿时惊讶不已,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许总管见御卫都行动了,心里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只希望两个人赶快和好吧,不然他这把老骨头都得跟着折腾。 他进了承德殿,见云顼正靠在床上看书,就笑着上前劝道,“太子殿下,看书多了对伤口不好,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云顼放下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最好多出去走走,有助于伤口恢复,是不是?” 许总管神色一僵,连忙笑着装傻,“太子殿下说什么呢,您身体还没恢复,当然不能出去了。” 殿下伤的要比青玄重得多,他哪敢让殿下现在出去。 “许伯,”云顼忽然勾了勾唇,“您年纪这么大了,竟有兴趣插手御卫的事了?” 他的语气虽然不重,可许伯听了,却瞬间吓出一声冷汗,悄悄抬眼看过去,果然,太子殿下脸上哪有什么笑意? “殿下,老奴——老奴只是觉得他们最近有些闲,所以——”许总管笑的勉强。 没想到云顼竟然微微点头,“的确很闲!” 许总管的心刚要放下,却听云顼的声音又轻飘飘传进了耳朵,“本宫觉得许伯也很闲,所以本宫这里有三卷佛经,还要劳烦许伯帮着抄一下。” 许总管脸色瞬间僵硬。 他这辈子最讨厌写字了。 云顼想了一瞬,“不如就五日吧,怎么样,许伯有问题吗?” 许总管现在哪里敢违抗他的命令,连忙赔笑,“没问题,没问题,老奴正愁有些字忘了,想要练一练呢。” 云顼招呼一名内侍将佛经递给他,许总管苦着脸接下了。 出了门,小鹏子看到他手中的佛经,连忙问,“师父,殿下是不是罚您抄佛经了?” 许总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知道还问?” “殿下是不是生气了?”小鹏子吐了吐舌头。 许总管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将小鹏子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这是默认了我的做法,他虽然罚了我,却没阻止,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小鹏子恍然大悟。 门内云顼的声音再度响起,“许伯,本宫忽然想到还有两卷,你就一并抄了吧!” 许总管:...... 门外的脚步声离去,云顼眸中这才浮起几分暖意。 暖儿这几日忙,让他们去帮帮也好。 “青五!”他开口唤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墨衣御卫就落在了屋中,向他行礼,“殿下!” “帮本宫去办两件事。”云顼眸中浮起一丝彻骨的冷意。 第436章 林倾城被人劫走了 林倾暖正在粥棚忙乎着,洛舞进来禀道,“小姐,有几位御卫大人来帮忙了!” 林倾暖头也没抬,淡声道,“他们要帮,你就将活派给他们,不用客气。” 洛舞走到跟前,凑在林倾暖耳边小声问,“小姐,您说他们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太子殿下派过来的?” 林倾暖眸中冷笑浮起,“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左右我们人手也不够,有人白给我们用,我们为什么不用?” 说完,她指了指桌上的药,“你去将这些拿给我二舅母,让她熬好,有些灾民得了风寒,得及时吃药。” 洛舞见林倾暖明显不想说,当下也不敢多问,刚要去抱那一堆药,没成想一道人影忽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笑着道,“这种体力活,还是属下来吧!” 青灵轻松的拎起桌上的药,本来想向林倾暖刷刷存在感,见林倾暖眼神都没看过来,只得悻悻出去了。 他出去后,林倾暖才向洛舞吩咐,“你跟着他,别弄错。” “是!”洛舞答应着跟上去了。 “小姐,菱歌姐姐让奴婢将这些送过来,是昨日慈幼院新增加的孤儿名册。”芦笙进来向林倾暖禀道。 林倾暖接过翻看了一下,微微点头,“你让人去街上给新来的几个孩子买些衣服,另外,多注意那个叫小颜的。” 芦笙答应了声,刚出了门,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向她道,“尺寸给我,我去买。” 芦笙诧异的看向他,“你是谁?” 青竹憨笑,“我叫青竹,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御卫。” “哦!”芦笙看了他一瞬,犹疑的将尺寸递给她。 见粥棚没什么事了,林倾暖想着好几日没回林府了,就打算回一趟林府,她出门刚吩咐漫萧去叫车夫,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青冥笑呵呵道,“三小姐去哪里,属下送您去。” 漫萧不知所谓的看了眼林倾暖。 林倾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见自家小姐不说话,漫萧只得开口,“回林府。” “得嘞!”青冥答应一声,马车立刻向林府而去。 青玄到了慈幼院,看见菱歌,笑呵呵走上前,“忙着呢?” 菱歌一抬头,见是青玄,小脸红了红,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没事干嘛,就来看看你!”青玄接过她手中的活,边忙边和她说话。 见他主动帮自己干活,菱歌心里一暖,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你们最近不忙吗,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青玄道,“不太忙,殿下恢复的好多了。” “那就好!”菱歌笑着道。 青玄却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她。 菱歌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垂下了眼睛,羞涩的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青玄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我们殿下和三小姐闹别扭了吗?” 菱歌惊讶,“太子殿下和小姐闹别扭了?” 什么时候的事? 青玄一脸沉重的点点头。 菱歌怔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活,冷着脸道,“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说罢,她气哼哼进了屋。 尚在屋外凌乱的青玄:...... 青竹买完衣服送回慈幼院,见青玄灰溜溜出来了,他愣了一瞬,连忙将衣服给芦笙送了过去。 芦笙笑着接过来,“青竹大人辛苦了!” 比刚才的态度热情了不少。 青竹一瞧有门儿,立刻上去套近乎,“芦笙姑娘,是这样的,太子殿下惹三小姐生气了,你知道这个事吗?” 芦笙茫然摇头,“不知道啊!” “那你有没有法子让他们和好?”青竹不知该怎么说,索性直接问她。 芦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法子,最有法子的是小姐,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如你去问问小姐?” 青竹愣住! 见他半响站着不动,芦笙顿时嫌弃的推开他,“你没事就快回去吧,我这里还忙着呢。” 青竹:...... 青灵刻意放慢脚步,见洛舞跟上来,他想了想,笑眯眯开口,“三小姐这几日在忙什么呢?” 这么打探没问题吧? 洛舞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小姐在忙赈灾的事,你这不是也来帮忙了吗?” 青灵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药包,哦了一声。 洛舞见他有些呆,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不是御卫啊?” 还是青墨大人好,人长的好看,武功又高,还聪明。 想到青墨,她脸色不由红了红。 “当然了,”青灵连忙回答,末了想起自己的任务,又道,“其实我是为太子殿下和三小姐一事来的。” 一听他提起太子殿下,洛舞立刻没好气的哼了声,“你们殿下矜贵的很,连我们小姐都不见。” “你知道这事?”青灵顿时来了精神。 洛舞一张俏脸上满是怒意,“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小姐几次三番去找你们太子殿下,他都闭门不见,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青灵被她数落了一通,也不恼,顺势问,“那你就没想过帮帮你们小姐?” 他原意本是问她有没有办法让两人和好,没想洛舞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怎么帮,我又打不过你们太子殿下!” 青灵:...... 大理寺! 青风双手环胸,看着面前的古月,淡声开口,“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冷!” 古月语气冷淡,“你也一样!” 寒暄完毕,青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太子殿下惹三小姐生气了,需要你帮忙!” 古月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是小姐的人。” “太子殿下和三小姐早晚会成亲,我们是一家人。”青风皱了皱眉。 古月挑眉,“你不是说太子殿下惹小姐生气了?” 青风不语。 “那还是等他们和好了再说吧!”古月丢下一句话,就闪身不见了。 青风:...... 青玄从慈幼院出来,就去了清芷苑,刚好古星出来,他立刻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抓住古星,“我可找到你了。” 古星惊讶的看着他,“你没事找我干嘛?” 青玄叹口气,故作深沉的开口,“你知道不知道,出大事了,太子殿下和三小姐闹别扭了,两个人现在面都不见。” 古星怔了一瞬,眼睛骤然放光,“真的?” 青玄瞧着她幸灾乐祸的模样,沉默了下,果断的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详细说说嘛,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加一把火,这样才更有意思。”古星连忙追他。 到了林府,林倾暖下了车,刚进林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时的有下人拿着包裹出门,看到她,也只是飞快的扫了一眼,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低下头默默离开了。 漫萧刚要跟上去,青冥忽然叫住了她,小声道,“殿下和三小姐闹矛盾的事,你有没有法子解决?” 漫萧一愣,随即淡笑,“这是主子的事,做奴婢的不该多问。” 说完,她向青冥福了福身,跟上了林倾暖。 望着林倾暖的背影,她心里吃惊,太子殿下和小姐关系那么好,也会闹别扭吗? 林倾暖皱了皱眉,挡下一名要离开的下人问,“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抬头一看,见是林倾暖,连忙回道,“三小姐,老爷被罢了官,府里用不了这么多下人,所以很多人都被辞退了。” 罢官? 林倾暖忍住笑意,“林昭现在是什么品级?” 她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真的对林昭动了手。 “没品,就是普通老百姓,前儿个宫内的公公来宣的旨,说是老爷犯了事儿,直接削官为民。”下人虽然不解她为何直呼老爷名字,还是乖乖回道。 林倾暖眸中笑意浮现,“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下人得令,连忙离开了。 回了清芷苑,林倾暖才得知事情原委。 原来皇上为平民愤,直接下诏将林昭的丞相给罢免了,林昭接了圣旨,回屋后气的发了好一通火。 这段时间林府银钱本就入不敷出,外面的庄子店铺也亏损不少,得知林昭被罢相后,林府的一些债主就来讨债了,最近给林昭送过金银想要求他帮忙的人也前来讨还,林昭没办法,不得不将这些年收藏的一些古董字画变卖了,这才偿还完外面的债务。 只是府内人多,每日银钱如流水,所以他和罗氏一商量,就打发了一部分雇佣来的下人,只留下家生奴才侍候。 得到这个消息,林倾暖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看来她找的那些人没白闹,林昭现在恐怕都快气死了。 她微微冷笑,这才只是第一步。 窗户轻动,一道人影飞快的跃了进来,恭声道,“小姐!” 林倾暖瞧见来人,惊讶的问,“古月,你怎么回来了?” 她不是让她盯着林倾城? 难道林倾城出问题了? 想到此,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果然,古月沉声开口,“小姐,林倾城被人劫走了。” “谁?”林倾暖瞬间站了起来,眉目冷然。 古月沉默了下,“御卫!” 第437章 我要见你们阁主 林倾暖皱眉,“你们交手了?” 她没想到,劫走林倾城的会是御卫。 云顼他这是要做什么? 古月摇头,“属下发现是御卫后,就没露面。” 林倾暖沉思了一会儿,沉声道,“你先下去歇息。” 古月见小姐没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声,下去了。 林倾暖缓缓坐下,心思复杂。 她忽然觉得她有些看不懂云顼了。 他躲着她,还带走了林倾城。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什么在和她赌气,可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 他有事瞒着她,而且事情绝不小。 他们之间也不是闹矛盾那么简单。 呆坐了好一会儿,她觉得屋子有些闷,就起身打开了窗户。 窗户外,青禹隐身的地方,自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 她忽然想起来,他的内伤已经好了。 “青禹——”她声音微凉。 青禹立刻现身,站在窗外向她恭声道,“小姐!” 林倾暖嗯了一声,“你如今内伤也好了,现在就回东宫复命吧!” 青禹想到青玄的安顿,连忙道,“属下还是留下来保护小姐吧!” 青玄那会儿搂着他的肩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他是小姐身边唯一没被策反的内应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走。 他是一片好心,可林倾暖现在正生着云顼的气,看着他的人也有些烦躁,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不是我的人,我也不用你保护,留下来我还得供你粮食,你快走吧!” 青禹被林倾暖一呛,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解释,“属下可以自带口粮。” 林倾暖怒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冷笑,“那你就打赢我,打不赢的话,就回你的东宫去。” 说完,她立刻飞身出了屋子,同青禹交起手来。 青禹吓了一跳,连忙闪避,可林倾暖招式凌厉,步步紧逼,下手竟是毫不留情。 他躲了几次没躲过,也不敢同她交手,连忙求饶,“小姐,属下不敢了,属下这就回去。” 闻言,林倾暖收了剑,冷冷一笑,回了屋子。 青禹不敢多说,只得委委屈屈像个小媳妇儿离开了。 林倾暖听见青禹走了,烦乱的将残雪扔在桌子上,又开始发呆。 她好想去问问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可一想着他连见都不愿见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生气,委屈,更多的是恐慌。 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没见面了,难道他就一点不想她? 青墨正要跃入清芷苑,不想一道人影忽然拦住了他。 他皱了皱眉,定睛看过去,见是青玄,就将剑收起来,淡声问,“找我有事?” 青玄乐呵呵道,“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兄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日我请你喝一杯?” 青墨探究的看了他一眼,“没工夫。”说完越过他就走。 青玄立刻跟上,“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来清芷苑都没见到你。” “小姐的事!”青墨言简意赅。 “哦,我也在忙三小姐的事。”青玄立刻套近乎。 是三小姐和太子殿下的事。 青墨没多想,“那一起进去。” “等等!”青玄连忙拉住他,神色有些尴尬,“其实是殿下惹了三小姐难过,我们正想法子呢。” “她难过了?”青墨倏地停住脚步。 青玄见有戏,立刻点头,刚要说话,却见青墨的身影倏地一下跃入了清芷苑,不见了。 他的轻功同青墨差不了多少,愣是没跟上。 青玄:...... 我是让你想办法,没让你亲自去安慰三小姐啊! 要安慰也是太子殿下,哪儿用的着你。 青玄觉得这任务简直就没法完成。 不行,他要找许伯说道说道去。 青墨跃入屋子,就见林倾暖正坐在桌边发呆。 他很少见她如此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宇间果然隐隐有些难过之色。 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声音不自觉比平日里柔了一些,“小姐!” 林倾暖倏然回神,看到青墨,立刻敛了眸中神色,淡声道,“你回来了。” 青墨此时有些心绪不宁,忽然觉得她这句话异常温暖。 仿佛在问远游归来的家人,你回来了! 虽然她的语气很淡。 “林文溪怎么样了?”林倾暖抬眸问他。 青墨连忙收回神思,正色回道,“一切都在计划中,他现在输的差不多了,欠了全胜楼不少,欠属下的,属下也都让他打了欠条。” 林倾暖点点头,“准备收网,你可以催他还银子了。” 青墨应道,“是!”说完,他又看了她一眼,“还有一件事,不知小姐是否听说。” “什么事?”林倾暖望向他。 青墨连忙收回目光,垂眸回道,“云璃废了身子,不能人道了。” 林倾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这都是多久的事了,他又提起来做什么,却忽然醒悟过来,震惊的瞧着他,“你从哪里听说的?” 青墨眸中划过一丝深意,“外面都在传。” 他听说此事也是惊讶不已,这事谁传出来的? 林倾暖震惊过后,不自觉开始沉思。 云璃是被云顼下令废了的,青墨动的手,换句话说,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云璃找大夫看过,但那些大夫都被他杀了,即便他府中侍候的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也绝不可能会传出来,云璃就更不可能了。 而她没有,青墨也没有。 答案呼之欲出。 云顼! 是他传出来的。 只是他之前没传,为何现在忽然将这个消息给放了出来?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忽然又想到了林倾城。 不久前云顼带走了林倾城。 她本想着他可能是觉得林倾城不该死、不能死,想保下她。 可现在有了云璃的事,她忽然不这么想了。 他会不会,和她是一样的打算? 原本她也打算在林倾城行刑前暗中带走她,不是为了救她,而是让她尝一尝她受过的那些痛苦。 那云顼又是为了什么? 明明她已经被判了斩刑,云顼岂非多此一举? 如此明显的针对这两个人,是因为什么? 她忍不住又将云顼醒来以后所有异常的举动全部想了一遍,心里忽然浮起了一个猜测。 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蓦的看向青墨,“你先回去忙林文溪的事,这次务必不能让他给逃过去。” 青墨见她眸中神色明明灭灭许久,忽然亮了起来,刚才的那丝黯然也一扫而空,他将要脱口而出的关心只得咽回到肚子里,默声答道,“是!” 青墨出去后,林倾暖想了一瞬,起身自箱子里翻出一个物什,就出了门。 玲珑阁! 江子书和肖亦泽、龙千穆三人正商量着事,偶一抬头,就见一道人影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 那人进来后,直接往桌子上拍了一个东西,扬声道,“我要见你们阁主。” 三人定睛一瞧,顿时大惊,“行龙令!” 第438章 在东宫等着三小姐 来人正是林倾暖。 “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好一会儿,肖亦泽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问。 林倾暖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记得肖堂主说过,这行龙令能让你们阁主帮我完成一件事,是么?” 肖亦泽温笑,“是这样,只是——” “只是你们这小两口不是拿行龙令闹着玩吗?”江子书痛心的盯着行龙令,“你要是没用,就送给我啊!” 阁主都快成她夫君了,她拿行龙令来玲珑阁让阁主帮她办事? 有这么糟蹋东西的吗? 林倾暖视线落在江子书脸上,似笑非笑,“江堂主,好久不见了!” 江子书隐约觉得她的笑容有些瘆得慌,立刻警惕的看着她,“小丫头,我可没惹你吧?” 他不就是瞒着身份了吗,阁主也瞒着了,怎么不见她生气? 林倾暖勾了勾唇,“那倒没有,我不过是和你打个招呼而已。” 江子书:...... 肖亦泽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就温和笑道,“三小姐,你不如拿着行龙令直接去找阁主,想要他做什么直接同他说就是。” “是啊,阁主如今受了伤,也不在这里,你来这儿也没用。”龙千穆也帮腔。 他们忙得很,哪里有空陪他们小两口玩耍。 林倾暖见说话的人虽然已到弱冠之年,却顶着一张陌生的娃娃脸,俊秀之余,还多了几分可爱,又听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她立刻就猜出来,他应该就是龙千穆了。 上次见他,他是戴着面具,冒充叶玉的。 林倾暖悠然一笑,“没想到龙堂主竟生的如此可爱!”说完,她给古星使了个眼色。 龙千穆愣了一下,脸瞬间红了,刚要反驳,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 古星拧了拧手腕,笑的友好,“龙堂主是吧,咱们出去玩玩?” 龙千穆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肩膀忽然被人拿住,然后就被粗鲁的拖出去了。 外面顿时传来挨打的声音。 肖亦泽:...... 江子书:...... 好一会儿,江子书才哆嗦着开口,“小丫头,你可不能乱来啊!” 他细皮嫩肉的,功夫也不高,这小丫头一会儿可别揍她。 见林倾暖不语,他又岔开话题,“要不我们先谈谈生意的事?我还没告诉你呢,这次我们赚了好多银子。” 林倾暖轻笑,“银子的事不急,咱们先说行龙令的事。” 她一瞧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云顼绝对是安顿过他们的,否则,他们不会如此推诿。 他想的还真是“周到”! “阁主不在这里,三小姐不如改日再来?”肖亦泽依旧挂着那张和煦的笑脸。 林倾暖耐心用尽,懒得再和他们多话,直接一脚踏在椅子上,将残雪重重往桌子上一搁,冷笑着看向二人。 二人不约而同吓了一跳,肖亦泽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小——小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江子书战战兢兢开口。 “废话少说,”林倾暖眸色冷然,“玲珑阁身处江湖,自然要按江湖上的规矩来,今日我拿出行龙令,你们阁主必须兑现诺言,否则——” 她想说出一句狠话威胁,可发现根本没什么可威胁他的,所以她只能耍赖。 “否则,我就不走了,赖在你们玲珑阁,我就不信他永远不见我。” 肖亦泽和江子书面面相觑。 这是无赖啊! 好一会儿,肖亦泽才试探着问,“不知三小姐要我们阁主完成什么任务?” 他心里无奈,阁主这办的都是些什么事,自己不敢见人家,让他们帮挡着。 三小姐这意思,明显是非见不可了,人连行龙令都拿出来了,他们玲珑阁怎能说话不算话? 林倾暖赞赏的看了眼肖亦泽,“还是肖堂主爽快,你给他传信,我的要求就是,我要见他。” 肖亦泽松了口气,笑着回道,“这个不难,等我们阁主伤好——” “不用等伤好了,告诉他,一个时辰后,我去东宫找他。”林倾暖飞快的打断他的话,“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说完,她直接坐到椅子上,一双凤眸意味深长的看着肖亦泽。 肖亦泽被她盯得心底发虚,只得拖拖延延吩咐下去,“给阁主传信,把三小姐的要求告诉阁主。” 玲珑阁弟子答应着退下了。 三皇子府! 云璃气的脸都黑了,破口大骂,“究竟是哪个混蛋传出去的?” 孤影小心翼翼回道,“殿下,这事只能是太子和林倾暖,他们最见不得殿下好。” “云顼,林倾暖,”云璃猛地将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开口,“我一定不会让过你们好过,你们给我等着。” “殿下,那现在怎么办?”孤影有些担忧,“如今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连皇上都知道了,您——” “怕什么,”云璃冷笑,“他们又没亲眼见过,怎么就肯定本殿不能人道了?” 他阴鸷的目光落在孤影脸上,直看的孤影心底发颤,他这才沉沉开口,“只要本殿娶了妻,以后再偷偷抱个孩子回来,谁敢再嚼舌根?” 他就不信了,他们还敢扒下他裤子看? 孤影连忙附和,“还是殿下聪明!” “只是——”他硬着头皮开口,“若殿下娶的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外人恐怕还会猜测。” 三殿下虽然是宫女所生,可也是尊贵的皇子,若是娶的女子身份太低,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可高门贵户的小姐,现在谁还愿意嫁过来? 云璃顿时怒了,“谁说本殿要娶小门小户的女人了,”他眼神骤然浮起一丝狞笑,“给本殿将柳蓁蓁找过来。” ———— 林倾暖等了一会儿,就见龙千穆鼻青脸肿的走了进来,一张脸上满是被揍的痕迹,哪里还有刚才的清秀颜色? “主母,”龙千穆看见她就委屈不已,“明明三个人,您为何就紧着属下一个人揍?” 他长的欠揍? 林倾暖惊讶的看向古星,“你怎么将人打成这样了?” 她只是让她同龙千穆切磋一下,挫挫玲珑阁的锐气,哪里让她打人了? 再说了,古星打得过龙千穆? 古星耸耸肩,歉然的看向龙千穆,“抱歉,一时手痒,没忍住!” 龙千穆:...... 所以,还是他欠揍? 林倾暖也有些不好意思,板着脸向古星道,“还不赶快给龙堂主赔不是?” “为什么,”古星也委屈了,“明明是他不抗揍,打不过属下。” “你要不要脸,”龙千穆顿时怒了,“若不是看在你是主母的人的份儿上,我会让着你?” 她那几下子,他一只手都绰绰有余。 古星嗤笑,“什么让着我,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龙千穆愈发气了,这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瞧着他一脸不服气,古星悠然一笑,“若你不服,我们再打一场。” “打就打,这次我让你心服口服。”龙千穆冷哼一声。 两人立刻又气势汹汹的出去了。 林倾暖瞧着有些好笑,刚要说话,玲珑阁的弟子进来,向肖亦泽禀道,“肖堂主,阁主回信说,他在东宫等着三小姐。” 肖亦泽还未说话,林倾暖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飞快的闪身出了玲珑阁。 江子书摸了摸鼻子,这也太急了吧。 他向肖亦泽招招手,“来来来,我们杀盘棋,他们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林倾暖一口气飞到东宫,却在承德殿门口停了下来。 承德殿主殿的灯烛亮着,她知道他就在里面。 从猜出那个可能,到这一路上的飞奔,她一直都是气势汹汹、理直气壮的,甚至于她情绪中还不自觉带着这些日子憋着的委屈。 可现在,她胆怯了,害怕了,担心了。 她之所以一直瞒着不告诉他,就是因为害怕担心,可现在,她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一切。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门。 林倾暖一进去,青玄立刻招出了藏在暗处的御卫,小声道,“来来来,快押注!” 众御卫纷纷将自己的积蓄拿了出来,刚要下注,青竹问,“赌什么啊!” “就赌殿下和三小姐会不会和好!”青风立刻道。 “不行不行,”青冥摇头,“人都进去了,怎么可能不和好,赌个别的。” 青禹眨了眨眼,“就赌三小姐什么时候出来?” 青玄猛地一拍他脑袋,“不错啊,小子长进了。” “我赌明天早晨。”青灵立刻放下了银子。 “不对,我赌后天。”青冥也开始下注。 众人纷纷跟了上去,明天、后天、大后天,甚至还有三日后的。 青禹瞧着众人,弱弱的问,“为什么没有赌今天晚上的?” “切!”众御卫立刻鄙夷的看着他。 太子殿下嘴上说不见人家,这两天想的和什么似的,如今羊入虎口,三小姐哪儿那么容易出来。 倒是青玄觉得青禹刚回来,应该关爱他一些,就笑着问,“理由呢?” 青禹看了眼承德主殿,开始分析,“我觉得吧,三小姐生了这么长时间气,今晚是不会让太子殿下轻易得逞的,到时候太子殿下肯定得听三小姐的。” 想着这几日他所见到的三小姐,他又多了丝底气,“以后东宫做主的肯定是三小姐。” 众人闻言,默默望向了许总管还亮着的房间。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还在奋笔抄着佛经。 第439章 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进了屋,林倾暖瞧见一道人影倬倬投在屏风上,修长挺拔,宛若芝兰玉树。 只这样看去,都能想象到屏风背后的人是如何的仙姿玉颜,风华绝代。 她犹豫了一瞬,抬步走了进去。 内屋,云顼一袭月白素衫,墨发半挽,玉容精致,星眸微垂,坐得端正。 面前的桌子上,置着一尊精美的酒壶,并一个酒杯。 似乎感觉到她进来了,他的身子僵了僵。 单瞧着他如此俊逸的侧颜,就让人心动不已。 她忽然觉得,上辈子她能对着如此惊艳绝世的容颜那么多年保持不动心,也算是一种本事。 亦或许,最后还是动了吧! 她轻叹口气,默默走过去,在他身前站定,抿唇瞧着他。 感觉到她的目光,云顼的身体愈发僵了,他沉默了一瞬,抬头看她。 这一看,他的眼中倏然浮起几分心疼。 她瘦了。 身子更纤细了,下巴似乎也比之前要尖了些。 “暖儿——”他哑着声音唤她。 他一开口,就感觉心里所有的感情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寄托,这段时间心里无尽的折磨,那些自责、悔恨、恐惧、痛苦......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这两个字的分量。 他忽然发现,还能有机会如此唤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世所求,百年守候,无非不过一个她。 她如今好好的,还爱着他,他该是欢喜的,感激的。 林倾暖在他开口唤她名字的时候,心里那些郁气就不自觉散了去,连委屈都似乎不见了。 如果他真的想起来了,她就没资格委屈。 那是她该得的。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酒壶,淡声问,“喝酒了?” 云顼摇头,“没喝!” 想喝来着,可临到最后,他还是不愿借助酒来让自己好受点。 是他将她推到了深渊,是他让她受了那么多苦难,这些内心的折磨,他应该受着疼着。 闻言,林倾暖微微松口气。 还好没喝酒,否则,她怕她会忍不住揍他一顿。 “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林倾暖又问。 云顼垂下眸子,低声回答,“好多了!” 两人说完,都沉默了一瞬。 林倾暖瞧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将他拉起来,往床边走去。 云顼顺从的没说话,墨眸深深注视着她,久久不愿移开。 到了床边,她将他推倒坐在床上,然后就开始解他的衣服。 “暖儿——”云顼立刻抓住她的手,眸中有化不开的浓郁墨色。 林倾暖抬起凤眸,不冷不热的瞧了他一眼。 触及到她眼中的神色,云顼的手不自觉松开。 林倾暖抿着唇,解开他的腰带,将他外衫脱下来,然后是中衣,亵衣。 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羞赧,平静的仿佛眼前不是她所爱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病患而已。 她将他的绷带解下来,查看了他每一处伤口,见他恢复的还不错,都已结痂,再没有裂开的迹象,她终于放心。 自腰间取出药瓶,将药均匀的抹在他的伤口,又为他包扎好。 “暖儿——”他又忍不住唤她。 林倾暖凤眸迎上他的视线,里面酝酿着复杂的情绪,声音有些冷,“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说了?” 只知道唤她的名字,她知道自己叫什么。 云顼握住她的手,声音微低,“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林倾暖任由他拉着,没将手抽回来。 “我不该冷落你,不该躲着你,不该远离你......”他声音越说越低,透着几分紧张。 还有很多很多不该,不该放弃她,不该故意帮着云璃,更不该将她推到他身边。 可他没胆量说出来。 林倾暖见他微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乖巧又让人心疼。 “现在想明白了?”她声音中的冷意褪去了些。 云顼沉默了一瞬,没说话。 明白一直都明白,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同她开口。 瞧着他自责的样子,林倾暖将手放在他手背上,微微叹气,“阿顼,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没等他回答,她就目光炯炯的瞧着他,“是你不该瞒着我!” 云顼倏然抬头,一双墨眸满是挣扎。 林倾暖怔了怔! 这一刻,她清晰的瞧见了他的痛苦,就在那双她最喜欢的眼睛里,离她那样近。 她终于知道,他的心里,比她痛苦百倍千倍,这两日,他一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 因为她。 虽然她现在还不大确定为什么。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埋怨你?”她忽然自嘲的笑了下,“我也有事瞒着你,不是不想告诉你,是害怕,是担心......” 她忽而抚上他清隽的脸颊,嗓音柔和又无奈,“告诉我,阿顼,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说完,她没急着催他回答,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眼睛很美,美的让人窒息。 那双凤眸黑亮灵动、光华流转,总是闪耀着动人的光辉,在他尚不懂得什么是爱的年纪,他就喜欢这双眸子,很喜欢很喜欢。 小时候,她总是偷偷看他,用这双晶亮的眼睛,以为他不知道。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他也在偷偷看着她,看着这双让他沉沦的眼睛。 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他想亲亲她,亲亲她的眼睛。 这一世他很幸福,他真的拥有了她,不止一次亲吻过她的眼睛,每一次都着迷不已。 在这双凤眸里,他看到过许多东西,狡黠、活泼、爱慕、胆怯、风情、情动、冷漠、疏离、算计,甚至是恨意。 可唯独没有像现在这般,她的目光不含任何杂质,清澈的好似山涧中的泉水,圣洁的就像九天上的瑶池,深深望进他心里。 他心里那些鲜血淋漓的伤疤,干涸已久的孤寂,几乎成魔的执念,挣扎百年的绝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净化洗涤。 这段时间,他觉得他身上都带着来自地狱的阴冷,甚至不敢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下。 可她,不管他怎么冷落她疏离她,她终是勇敢的闯到他的身边,用她的执着,用她的感情,将他一点点唤醒,让他感觉自己是真的重新活了过来。 前生,他亲手推她进深渊,今世,她一步步拉他出深渊。 他何其混账,又何其幸运。 他忍不住吻向了那双纯洁的眼睛。 没有欲望,没有杂念,没有亵渎,只想单纯的吻它。 微凉的嘴唇吻上了她的眼眸子,仿佛带着无上的虔诚。 她忽然很紧张,紧张的都不敢闭眼。 可他却只是在她眼睛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退开了她。 他墨眸中的挣扎褪去,将最深处的情绪暴露给她。 他望着她,望着那双眼睛,嗓音低沉,又夹杂着几分忐忑,“我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你不原谅我,因为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说到最后,他几欲哽咽。 林倾暖怔了怔,心毫无预兆的就疼了。 因为他此刻的脆弱。 她的阿顼,不该是这个样子。 她瞧出了他的害怕,他的胆怯,他的担心。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她的手同他交叠相握,凤眸微湿,“阿顼,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第440章 你不会和林倾城那啥了吧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热意,他垂下眸子,极低的嗯了一声。 林倾暖微微松口气。 她猜对了。 他果然是重生了。 只有重生,他的一切举动才能解释的通。 他一醒来就差点杀了云璃,然后就开始躲着她,接着就是劫走了林倾城,将云璃的秘密公之于众。 针对的太过明显。 而且从他的反应她可以得出,他知道她也是重生回来的。 所以他对她的话一点不惊讶。 这一刻,终于得知了真相,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她的眼睛里有什么在打转,却执拗的不愿让它落下来。 放开他的手,她无声的笑了下,“那你害怕什么,害怕的不应该是我吗?” 她负了他,做了那么多错事,最后还那么丑陋的出现在他面前。 云顼正忧心怎么告诉她,猛然间听到她的话,他顿时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她,“你害怕什么?” 她中了蛊,忘了他,喜欢上云璃,都不是她的错。 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及时发现她中蛊一事。 “我害怕,我害怕的很多啊!”林倾暖缓缓起身。 这一刻她甚至都不敢靠近他,她轻笑出声,眼泪终于落下来,“前世我那么混账,我误会你,折磨你,给你下毒,用刀刺你,还窃取你的情报送给云璃,故意让你知道我和云璃的关系,夺了你的皇位,逼着你离开,最后你还因我死的那么惨烈,我怎么不害怕?” 她不敢想象她曾经那么对过云顼,那么残忍的去伤害他,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他是她从小就仰慕的顼哥哥,是她整个年少时唯一的守望,是她从懵懂开始就深深喜欢着的人,是她九岁就梦想嫁的如意郎君。 他手把手教她写字作画、抚琴弄弦,他亲自为她绾发梳头、穿衣净面,他会笨拙的为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他还会在发生危险的时候,永远挡在她前面。 他宠她护她,将她放在心尖上疼,明明他是那么冷清的一个人。 他将他所有的爱意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 可是她呢? 林倾暖微微抬头,想要将眼泪憋回去。 她为了那么个东西,就忍心伤害她的顼哥哥,夺走了他的一切。 她终是毁了他。 强大的力道将她扯了回来,扯进了他的怀里。 他心痛的抚去她的眼泪,“傻瓜,我从未怪过你,”怕她不信,他将她搂在怀里,叹声解释,“就算之前不知道你中了蛊,我都不曾怪过你,毕竟,是我强娶了你,你什么错都没有。” 林倾暖慌忙摇头,笑着流泪,“阿顼,我是多么感激,前世你强娶了我。” 她唯一庆幸的是,云顼前世娶了她。 若不是他的强娶,她就会嫁给云璃,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恶心的想吐。 她抓着他的臂膀,将头搁在他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的心渐渐安定,嗓音带着后怕,“若不是你娶了我,帮我守住了清白,如今我又有什么脸面对你。” 前世的错误,今生尚可弥补,可若是失了贞,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再面对云顼。 云顼心疼的吻去她的眼泪,大手顺着她的墨发,“傻瓜,即便你们真的——我也不在乎。” 前世不是她的错,他不怪她,从未怪过。 “没有没有,云顼你相信我,我只是给他送了消息。”林倾暖顿时急了,她怕云顼误会,紧张的脸都白了,双手紧紧揪着他的锦袍,急切的解释。 云顼瞧着她紧张的模样,心都快揪起来了,连忙放柔声音哄她,“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慌。” 他只是想告诉她,他只在乎她这个人而已。 瞧着那双如小鹿一般忐忑的眼睛,他心一软,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傻瓜,不要乱想,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前世我离开的前一晚,抱你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守宫砂。” 其实那晚他瞧见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震动的,之前他一直以为她和云璃已经...... 时过境迁,现在他不想再刻意提起那些,只是怕她多想,这才告诉了她。 闻言,林倾暖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他知道就好,否则,她现在还真的无法证明。 “你担心的就是这些?”云顼无奈的垂眸看她。 林倾暖点点头,末了又有些紧张的瞧着他,“还有一点。” “嗯?”云顼疑惑。 “你觉不觉得我很丑,”林倾暖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很丑很丑!” 云顼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愈发不解了。 单不说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便是站在旁人角度,她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何来的丑? 他想了一瞬,忐忑的问,“那你觉不觉得我也很丑。” 她如果觉着自己都丑,那肯定也觉得他丑了。 难道她是在暗示他? 林倾暖顿时气闷的瞪他,“你这神仙容貌如果叫丑,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了。” 她反应了一瞬,知道他没听懂,就放轻了声音,小声解释,“我曾经被林倾城毁了脸,拔了舌头,还断去了四肢,我——” 她还未说完,忽然就被他抱紧。 他的手臂似乎微微发抖,却很紧很紧的抱着她,仿佛害怕着什么似的。 他哽咽开口,“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让你受那么多痛苦,每次想起你被他们那般折磨,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这关你什么事?”林倾暖自他怀里钻出来,小脸上满是不解。 要杀也该杀了林倾城和云璃啊! 云顼沉默。 林倾暖瞧出了不对,立刻追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脸上的神情,不是那种因为没保护好她的自责,而是真的悔恨、痛苦、内疚、不敢面对。 云顼愈发紧张了,手心开始发凉。 “这就是你一直害怕的事,也是你一直躲着我的理由?”林倾暖察觉出了不对劲,目光紧紧锁住他。 他低着头,甚至都不敢看她。 她的心沉了沉,声音微冷,“你和云璃林倾城有关系?” 云顼闭了闭眼,这个时刻终于要来了么? 可尽管做了这么多日的心理准备,他发现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 林倾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不会是因为你恨极了我,然后让云璃和林倾城那般对我吧?” “当然不是。”云顼一反刚才的沉默,几乎是立刻出声否认。 他连她一根都头发丝都舍不得碰,怎么可能会让那两个禽兽对她做那种事? 林倾暖神色微松,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那就是你觉得我喜欢云璃,背叛了你,然后你就抢了云璃的心上人,”她倏地站了起来,声音骤然发冷,“你不会和林倾城那啥了吧?” 第441章 不如我用行动告诉你 难道他救下林倾城,是因为旧情未了? 云顼的脸顿时黑了。 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被她这一打岔,他心里的紧张也褪去了些,一把将她揽回来。 反正她原不原谅他,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 林倾暖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脸色震惊又伤心,“我告诉你,你要是真对她做了什么,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上辈子也不成。” 她知道自己不讲理了,霸道了,可她就是受不了云顼可能会和林倾城有关系。 云顼面沉如夜,不顾她的反对狠狠攥住她的唇吻了一会儿,方咬牙开口,“你乱七八糟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和她有关系,”他又不解气的轻轻咬了下她的唇瓣,眸光深如玄墨,“我从小到大,两辈子加起来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这么说有没有良心?” 听他说没关系,林倾暖终于放心了。 心一放下来,她就觉得自己刚才反应太大了,但让她认错,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把柄,故意板着脸问,“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只有我一个女人,嫌少了?” 云顼后槽牙咬的噌噌作响,立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手同她十指交握,另一手揽上她的腰身,漆黑的眸中风暴汹涌,“我只关心我的女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是我的。” 说完,他放在她腰间的手顺势滑到前面,开始解她的腰带。 林倾暖连忙按住他的手,见他眸中的墨色愈发浓了,她眨了眨眼,轻声开口,“一直都是你的。” 但现在不行。 他还一身伤,哪里能瞎折腾。 云顼瞧了她半响,眼中的情绪渐渐褪去,翻身挨着她躺下。 她说的对,他的暖儿,一直都是他的。 只是有一段时间,他把她给弄丢了。 林倾暖轻轻叹口气,握住他的手,“阿顼,现在可以说了吗?” 她故意和他闹腾了一会儿,他心里应该好受些了吧? 云顼的身子骤然紧绷。 见他不说话,她抱住他的腰身,将脸搁在他胸口,声音又轻又软,“我很爱你,很爱很爱,所以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怪你怨你,就像之前我所担心的,在你眼里其实也不算什么,我们只是自己把自己锁在了里面,所以阿顼,可以告诉我吗?” 她将她的发丝同他的绕在一起,眸中浮起几分满足,“如果你真的担心,害怕我知道,那就永远不要告诉我好了,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问起。” 前世已如过眼云烟,除了那些仇人,其他的,她知不知道也没所谓。 她只需要知道,他是她的就够了。 云顼抓着她的手倏然收紧。 沉默了一瞬,他艰难开口,“我不会瞒你。” 即便她可能怪他,恨她,他也认了。 林倾暖没吭声,她知道他要说了。 “其实你在东宫探到的那些消息,是我故意放给你的。” 云顼忐忑的说了一句,见她没说话,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那次我喝醉了,差一点伤害到你后,我觉得既然你喜欢云璃,我就不应该让你为难。” “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将一些重要信息透露给你,让你告诉云璃,包括兰家的覆灭,云瑜的失势,云瑾的贬谪,都是我的手笔,甚至连我的一些势力,我都给了他,不仅如此,我还主动向父皇开口将太子之位让给他,自己远离了京城。” 说完,他忽然感觉心里一阵轻松,这几日以来沉重的压迫感,终于减轻了些。 如今她知道了,不管她是愤怒,生气,甚至是恨他,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要她不离开他,他任她处置。 林倾暖蓦的将手抽了出来。 云顼心里一紧,甚至都不敢去看她。 她会不会很生气,然后就这么离开他? 想到此,他的腿下意识屈起了一些,挡住了她。 林倾暖感慨良久,双手交叠枕于脑后,喟叹出声,“所以说云璃那个混蛋上辈子简直是交了狗屎运,他明明就那么点本事,偏偏最后还当上了皇上,你说气人不气人?” 云顼:...... 这就没了? 他僵硬了一瞬,忽然翻起身,俯看着她,“暖儿,你究竟有没有听明白我的话?” “听明白了啊,”林倾暖无辜的回视着他,“不就是你暗中帮云璃取得了皇位么?” 她浅笑,“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云顼眸色瞬间深了。 林倾暖点头,“上辈子最后两年就感觉到了,重生后愈发肯定了,”她眸中嘲讽浮起,“云璃在你手上一点好都讨不到,他哪有那个能力去争皇位?” 见他神色复杂,她将手放下来,拉着他重新躺下,笑眯眯道,“再说了,东宫守卫森严,我身边还跟着个青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得到情报?一次两次还罢了,次次都成功,我又不是傻子。” “可是,”云顼眼神纠结,“因为我,云璃当上了皇上,你才落入了他的手中,最后被他们——”他没再说下去,他知道暖儿能听懂。 闻言,林倾暖转头看了他半响,忽而噗嗤一笑,“阿顼,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可笑的想法,躲了她这么多天,折磨了他自己这么多天? 云顼目光深深的瞧着她,抿唇不语。 她还笑。 受了那么多罪,她竟然还笑,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傻瓜。 他的心又开始疼了。 林倾暖翻身起来,托着腮同他对视,看到他眼中的心疼,她这才收起笑意,神色认真的瞧着他,“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误信他,所以最后得到那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只是连累了他。 云顼倏然捂住她的嘴,眼神责怪。 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林倾暖将他的手拿下来,对他柔笑,“所以啊,你不用乱想了,一切过错在我,你不过是傻,被我利用了罢了,”她想了想,“要说你唯一的错,就是爱上我这个坏女人,丢了江山,还丢了命。” 前世她可不就是个坏女人? 云顼怜惜的将她揽进怀里,“傻瓜,你怎么会坏,你一点儿都不坏。” 林倾暖被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给惊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眸中浮起几分笑意,回抱着他,“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你以后若是觉得内疚了自责了,你就想想我,我犯了那么多错,还厚着脸皮赖在你身边,你那点又算得了什么?” 她说完,感觉腰间的手愈发紧了。 云顼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为她的傻。 她的话,成功抚平了他的不安,他的内疚,他的悔恨。 但她有一句话说错了。 过去的,不会成为过去。 他会一点一点向林倾城、向云璃讨回来。 他们对她做过的事,他会百倍千倍还回去。 “对了,”林倾暖忽然放开他,目光紧张的盯着他,“你刚才还没回答,有没有嫌我丑?” 云顼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眸中深意浮现,“不如我用行动告诉你?” 说完,他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俯身吻了上去。 第442章 那我明日再来 他吻的霸道又深入,仿佛要将这两世的亏欠全部补回来。 林倾暖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气了。 她试着推了他几次,都没推开,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他的热情。 他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更近的贴向自己,另一手箍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一点一点品尝着她的甘甜,一寸一寸侵占着她的美好,带着蚀骨的思念与无尽的渴求,同她融为一处。 他吻过她的眉眼,她的脸颊,滑向她的耳垂,轻轻含住。 林倾暖不自觉嘤咛出声。 云顼的眼神骤然深邃,托在后脑的手顺势拔去她的发簪,如丝如缎的墨瀑瞬间披散在枕间。 墨色的发丝,青色的锦缎,两种颜色交辉相映,深深映入他眸底,让他心里瞬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的大手倏的向下,一路滑过她的轻衫,几经停留,终于来到了腰间。 没有任何犹豫的,两指微勾,挑开了她的腰带。 略带薄茧的大手贴向滑嫩细腻的肌肤,惹起一串战栗。 云顼喉咙干的厉害,仿佛火山迸发出炽热滚烫的岩浆。 他的薄唇划过她如雪的脖子、纤细的锁骨,含住了她亵衣的带子,轻轻一扯。 凉意袭来,林倾暖瞬间回神。 她连忙拉住亵衣,将手放在他胸口推他。 “阿顼——” 她声音酥软无骨,睫羽波光粼粼,眸底水泽莹润,盈动间尽是风情。 他喉结急切的滚动了一下,眸中墨色翻涌,灼热如火,大手忍不住再次向下。 林倾暖惊了一下,连忙按住他的手,“你身上还有伤,我们不能。” “暖儿——”云顼嗓音嘶哑,完全不似往日清润,仿佛含了诸多情绪,让人听了忍不住面红耳赤。 他埋在她颈间,用力汲取着她的味道,久久不愿松开。 林倾暖身子紧绷的厉害,又推了他两下没推开,试探着开口,“你若忍不住,等你好了我们再——” “暖儿,别动,让我抱会儿!”云顼声音沉闷,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林倾暖顿时乖乖不敢动了。 好一会儿,云顼才放开她,将她的衣衫拢起来,替她挽好腰带,扯过被子裹住她,然后连带着被子一起将她搂在了怀里。 林倾暖瞧着他一副没有满足的模样,忍不住低低一笑。 云顼的脸顿时黑了,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小脑瓜,“还敢笑?” 他有些懊悔,刚才冲动了,差一点就这么要了她。 虽然前世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可这一世,他还无媒无凭,不能委屈了她。 他眸色深了深,亲事的事要抓紧了,否则总是这么看得着吃不着,他估计要疯。 林倾暖支起小脑袋,偷偷瞄了眼他有了变化的身体,忍住笑问,“你确定不盖被子?” 云顼将她按回到胸前,哑着声音警告,“不要乱看。” “我是怕别人看见,有损我们太子殿下一世英名!”林倾暖笑的不怀好意。 说完,她觉得不够,又悄悄伸出手,在他腰间轻轻捏了捏。 云顼的身子顿时愈发紧绷,墨色瞳仁中波涛汹涌。 他忽而翻起身,悬在她上方,似笑非笑的看她,“除了你,谁能看到我这个样子?” 他将她的小手拿出来,包裹在掌中,俯身咬了下她的耳垂,满意的看到她脸上浮起紧张之色,这才低笑开口,“我的小姑娘,你别忘了,你之前已经嫁给我了,所以你若不想这么早被我吃干净,就不要再四处点火。” 他又附在她耳边,声音有些幽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想要你,”他的视线又故意自她身上逡巡一番,见她愈发紧绷了,他愉悦的勾了勾唇,“你现在在我眼里,穿衣服和没穿其实一样。” 其实她被锦被包裹着,除了那个乱动的小脑袋,他什么都看不到。 林倾暖惊惧的盯着他,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云顼? 好一会儿,她觉得不能输了阵势,所以晃了晃脑袋,故意慢吞吞开口,“其实我也没什么的,左右大家都是活过几辈子的人,什么没见过,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口。” 云顼眸色暗了暗,忽而压上来,笑容幽深,“你觉得这么点伤口,能影响到我?” 说完,他的手探入被子里,覆上了她的身体。 感觉到他乱动的手,林倾暖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一双凤眸咕噜咕噜乱转,就是不敢看他。 “我这两世的确什么都没见过,暖儿你见过什么,不妨同我说说,嗯?”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她。 这下,林倾暖都快哭了,她哪里还敢再玩,立刻扯了扯唇角,眸子水光盈盈,讨好的望着他,“你误会了,我也什么都没见过。” 见他不为所动,依旧用那双幽黑的眸子盯着她,她连忙拿出手保证,“我发誓,我真的没见过,若是说了假话,我就——” 云顼倏地用唇堵住她的嘴。 他不喜欢她总是说自己怎么怎么样,她也许不在乎,觉得没什么,可他舍不得,假的也舍不得。 林倾暖瞬间瞪大了眸子。 完了,玩儿大了。 她以为云顼今晚是不会放过她了,可他只是亲了亲她的唇角就放开了,他修长的手指搁在她的唇上,神色认真,“不要再说自己不好的话,知道了么?” 林倾暖愣愣的瞧着他,不说话。 见她不答应,他手指轻压,她嫣红的唇瓣立刻被他按的凹下了一些,他眸中警告之色浮起,又一次问,“知道了吗?” 这次,林倾暖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心中偷偷笑了一下。 重生后的云顼,真是强势又霸道。 可偏偏她爱极了他这样。 见她乖巧的犹如一只小猫,他心中柔软,神情再也绷不住,翻过身将她扣在怀里,轻叹口气,“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可唯独没打算放弃你,即便你怨我怪我,我也不会放手,你再不能逃离我身边。” 林倾暖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隔着衣服感受着他坚硬的肌肉,鼻子里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他的心跳强劲又有力,让她觉得异常安心。 “我不会逃离,就算你这几天躲着我,我气你怒你,同你赌气,却从未想过要和你分开。”她的声音软软的,却极为坚定。 云顼的手臂不自觉紧了又紧。 此生,他一定要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阿顼——” “暖儿——” 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开了口。 云顼低笑,“你先说。” 林倾暖撞进那汪墨色的旋涡中,愣了半响,忽而噗嗤一笑。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医术,为什么会功夫,”她眉眼弯弯,“省的你以后又说我有事瞒着你。” 她什么都不想再瞒着他了,所有的都告诉他。 云顼揉了揉她的小脑瓜,“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他看着她过了那三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知道?”林倾暖惊讶的看着他。 云顼嗯了一声,“你那几世,我一直在看着你。” 林倾暖倏地坐直身子,“在哪里?” 他竟然知道? 见云顼眸色深了深,她立刻瞪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许瞒着我!” 云顼苦笑,“没什么,就是受了些刑,我也犯了错,这是该得的。” 其实那百年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太难过的,因为每时每刻可以看着她,他很满足。 后来她不见了,他才觉得日子开始难熬。 林倾暖顿时泪盈于睫,紧紧的抱着他,哽咽开口,“阿顼,对不起。” 都是因为她。 他说的轻松,可她知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她三世都未得善终,他肯定也受了很多苦。 “傻瓜,”云顼低头吻去了她睫羽上的泪珠,心疼不已,“都过去了,我没事,过去的就不提它了。” 林倾暖心痛的瞧了他半响,终是闷闷点头,她觉得不够,又探起身吻了吻他,“阿顼,这一辈子,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好好爱他,好好补偿他! “嗯,所以为了我能安心养伤,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云顼笑着揶揄。 林倾暖愣了愣,随即不干了,泪眼汪汪的瞪他,“你又赶我?” 她还没和他待够呢。 云顼刮了刮她的俏鼻,失笑开口,“你觉得你在这里,我能好好养伤?” 他怎么不想她留下来,可抱着她,他估计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他怕他忍不住,今日他的自控力尤其低。 林倾暖扁了扁唇角,神色依旧委屈。 云顼轻叹口气,眼神向身体某个方向示意了一下,“你不怕我再欺负你?” 林倾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脸又红了。 她沉默了一瞬,忽而破泣为笑,“那我明日再来。” 第443章 丞相之争 早朝! 楚皇威严的目光扫向下面站着的大臣,“左丞相一职,不知各位爱卿是否有举荐的人选?” 他的话音刚落,刘御史立刻出列,开口禀道,“微臣觉得,沈大学士最为合适。” “不妥不妥,”另一名大臣摇摇头,“沈大学士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微臣认为还是另择其人的好。” 刘御史不干了,黑着脸反驳,“沈大学士同林昭年岁相当,林昭当得,沈大学士为何当不得?” 又一名大臣出列,“所以林昭当丞相期间,不仅毫无建树,还搞得朝廷乌烟瘴气,皇上,这左丞相一职,一定要谨慎啊!” 于侍郎冷笑,“既然两位大人都认为沈大学士经验不足,那微臣举荐宁大学士,他当年探花出身,多年来主持科考、修史撰书,功勋卓着,丞相之位非他莫属。” 之前站出来的大臣又出言反对,“左右丞相素来出自翰林院,宁大学士乃观文殿大学士,并不适合做丞相一职。” “照你说来,沈大学士乃翰林院编修,又为何不可?” “沈大学士并未在六部待过,不熟政令,恐无法胜任。” ........ 越来越多的大臣加入了进去,两派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相较之下,当事人宁知书和沈文倒是一脸淡定,并未开口。 最后,刘御史气了,指着那帮大臣怒声问,“那你们觉得谁合适?” 那些大臣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有人出列回道,“臣觉得兰王殿下最为合适。” “臣也赞同,兰王殿下当年做过尚书左丞和中书舍人,在户部和御史台也待过,熟悉国之律令和六部诸事,理应担当左丞相一职。” 刘御史反驳,“不可,兰王已有爵位,怎可兼任丞相?” “爵位乃皇恩浩荡,也是兰王殿下素来洁身自好、廉洁奉公,对府门之人约束得当所得,微臣认为同丞相一职并不冲突!” “微臣也赞同霍大人的提议,此次荆江二州水患,兰王殿下保举的章大人到任后举措得当,使得百姓少有饿死,水患也得以控制,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 楚皇龙目中深意划过,似笑非笑的看向欧阳亭,“欧阳丞相认为呢?” 欧阳亭连忙回道,“臣也觉得兰王殿下比较合适。” 楚皇呵呵一笑,向旁边的李尚吩咐,“即刻颁旨,擢升兰王为左丞相。” 李尚躬身答道,“是,皇上!” “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兰王连忙出列谢恩。 云瑜一派的大臣纷纷面露得意。 许多大臣心中不由开始打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一来,左右丞相岂非都是二殿下的人了? 难道皇上有意更换太子? 之前一些保持中立观望的大臣,立刻嗅出了不对,暗下决心,看来要找机会向二殿下表示诚意了。 他们没看见的是,刘御史和于侍郎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相视一笑。 散了早朝后,兰王并未即刻出宫,而是匆匆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 兰太后姿态闲雅的点燃焚香,虔诚的向上方的佛像拜了三拜,将香插到了佛堂前的香炉内。 她并未回头,淡声询问,“今儿个怎么都来了?” 兰王连忙回道,“皇姑母,皇上已经提拔侄儿为左丞相了。” 兰太后动作一顿,皱了皱眉,缓缓抬手。 旁边侍候的嬷嬷见状,立刻上前,扶着她转过身,出了佛堂。 兰王等人连忙跟上。 回了寿康宫主殿,兰太后旋身坐上主位,这才沉声问,“你没推了?” 兰王还未说话,兰皇后已经抢先开了口,“母后,为什么要推,如今左右丞相都是我们的人,瑜儿离太子之位就更近一步了,这可是好事啊!” 云瑜也表示赞同,“皇祖母,只有孙儿成为太子,以后做了皇上,才能保我们兰家一直不倒啊!” 兰太后深深看了眼兰皇后和云瑜,神色微冷,“你们别忘了,现在太子的位置上还有人。” “那有什么,只要朝中的大臣都拥立孙儿,云顼他就必须让位。”云瑜不以为然的笑道。 兰太后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到兰王脸上,“兰王,你也是如此想的?” 兰王脸上满是精明,“皇姑母,侄儿觉得,既然皇上有意提拔侄儿,这是好事,侄儿若是失去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兰太后冷笑,“皇上原先给你、给轩儿的都是虚职,如今直接给了你个实打实的正一品丞相,你就不觉得有诈?” “能有什么诈?”兰皇后不以为然的笑了,“丞相的权利多大,皇上如果真的有什么想法,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哥哥?” 云瑜神色自得,“皇祖母,您就不要多虑了,大楚尚书省历来不立尚书令,左右丞相就是最高官职,如今等于尚书省尽在我们手中,父皇还能有什么法子?” 他心中得意,尚书省统辖六部,权利如此大,父皇竟然给了他,说不准父皇还真有意让他做太子呢。 兰太后眼神沉了沉,缓缓吐出四个字,“月盈则亏!” 见兰王不语,她语气中含了一丝警告,“兰家现在已经站的够高了,若是再往高走,难免不会摔下来。” “怎么会?”兰皇后轻笑,“您是尊贵的皇太后,我是皇后,若瑜儿成了太子,谁还有那个本事让我们兰家摔下来?” 兰王也觉得兰太后有些危言耸听,不过他没像兰皇后那么直接,而是斟酌了一下才开口,“皇姑母,既然已经应承下来了,不如侄儿先坐着这丞相之位,若是不对,到时候再撤也不晚。” 凭兰家的权势,他想上就上,想退就退,想来皇上也会给他这个面子。 兰太后见他们听不进去,脸色愈发不好,“那你们今日来找哀家,是做什么?” 兰皇后和云瑜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兰王也有些揣揣。 见他们不说话,兰太后疲惫的挥了挥手,“哀家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兰皇后几人见状,只得乖乖退出去了。 第444章 我堂妹林倾暖啊 出了寿康宫,云瑜一脸不服气,“我觉得皇祖母就是老了,胆子越来越小了。” 兰皇后嗤笑,“左右现在你舅舅做了丞相,我们也有机会收拾云顼了。” 她又笑着问兰王,“哥哥,茵儿和瑜儿的亲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兰王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 “哥哥,其实侧妃也没什么不好,左右瑜儿心里喜欢的是茵儿,茵儿也非瑜儿不嫁,他们两个互相喜欢,我们也不好多干预。”兰皇后说完,立刻给云瑜使了个眼色。 云瑜会意,笑着向兰王道,“舅舅,我娶那个南疆公主做正妃只是为了拉拢南疆的势力,等以后时机到了,我一定会将表妹扶正,您放心,我绝不会让表妹受委屈。” 兰王想着兰茵这几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只得无奈的叹口气,“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他又沉沉看了眼云瑜,语气微重,“那个位子,最后一定是茵儿的。” 云瑜连忙保证,“舅舅放心!” 寿康宫! 兰太后又坐了一会儿,向旁边的嬷嬷疲惫开口,“扶我进去吧!” 嬷嬷连忙上前扶着她,见她神色不大好看,斟酌了一下,开口宽慰,“太后娘娘,左右皇后娘娘和兰王殿下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您就放开手,自让他们去吧!” 兰太后眼中忧虑浮起,深深叹口气,“哀家是怕,怕兰家不保啊!” —————— 林文溪狼吞虎咽的咬着手中的馒头,不时警惕的左看右看,只要周围一有响动,他立刻如惊弓之鸟似的弹起来,藏在后面的杂草中。 如此几次以后,外面的动静终于没有了,他这才悄悄钻出来,开始继续啃馒头。 只是他吃的太快太猛,不想一口没咽下去,顿时噎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脸涨得通红。 他刚想爬起身去找水,却忽然瞥见一个水袋递到了他面前。 他心中一喜,顾不得多想,立刻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直将半袋水都喝完,他这才舒服的松了口气,待反应过来,他立刻抬头,警惕的看向来人。 高大修长的身影,闲适的站在他面前,表情玩味。 他忽然有些自惭形秽,此刻在这人面前,他仿佛一只落水的狗。 只是看到对方的脸,他心里的那丝担忧终于褪去,挣扎着爬起来,激动的抓着他的手,仿佛见了亲人,“莫倾兄,你终于来了。” 青墨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林文溪,嗤笑开口,“想不到堂堂林府大公子,竟会落得如此田地。” 小姐既说不用再同他虚与委蛇了,他也懒得再演戏。 每日同这个酒囊饭袋在一起,他感觉自己恶心的都想吐了。 林文溪现在哪里顾得上理会他的奚落,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诉苦,“莫倾兄,你一定要救我啊,我现在输的什么都不剩了,若是你再不救我,我可就死定了。” 青墨嫌恶的甩开他的手,“我怎么救你,你惹得是全胜楼,欠了人家那么多银子,人家追杀你可是有理由的。” “可我进全胜楼都是因为你啊,”林文溪急的额头直冒冷汗,“你再借我些银子,你放心,只要给我三日,我一定能全部赚回来!” 他赌输是因为运气不好,现在只要有本,他肯定还能赢回来。 青墨睨了他一眼,“我可没让你去,是你自己愿意去的,还同我借了银子,如今我手上也没银子了,你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林文溪闻言,顿时绝望的看着他,“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 青墨冷笑,“当然是还银子啊,你欠了我那么多银子,怎么,是不打算还了?” 林文溪忙不迭后退,“我现在没银子给你,你再宽限我几日,好不好?” 他连全胜楼的银子都给不了,怎么可能给的了莫倾? 青墨没说话,直接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将他提起来,眼中沉冷浮现,“你今日若是不还,我要了你的命。” 说完,他直接将一把匕首搁在他脖子上。 林文溪见状,吓得胆都破了,立刻涕泪交流的求饶,“莫倾兄饶命啊,我是真的没有银子,如果有,我就还你了。” 他现在看出来了,这个莫倾就是个亡命徒。 青墨将匕首又近了近他的脖子,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你没银子?你可是林府的人,林府多大的人家,怎么可能没银子?” 他又笑了笑,“你没有,可是林府有啊,你就不会想想从林府入手?” 小姐安顿他,要他引着林文溪想到林府,最好是想到林府的大宅子,如此一来,林府才会乱套。 林文溪被脖子上的凉意一吓,哪里还有什么理智,连忙开口,“好好,只要你放开我,我立刻想法子。” 见他应了,青墨立刻不耐的将他扔在地上,双手环胸,冷冷的瞧着他。 林文溪乍然得了自由,顿时惊恐地向后退了退。 定了定神,他知道这个莫倾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看来,只能用林府的东西向他抵债了。 可是,林府有什么呢? 他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一样东西。 青墨见他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会儿不动了,就知道他想到了,心下微微冷笑。 果然,林文溪立刻站起身,向青墨道,“我知道拿什么抵债了!” 青墨笑了笑,“哦?” 林文溪生怕他反悔,忙不迭的开口,“我有一个妹妹,长得如花似玉,你若是喜欢,我将她送给你,你愿意一夜风流也好,带回去当个妾室也罢,我们的债务一笔勾销,好不好?” 青墨眸中鄙夷浮起,这个林文溪还真是恬不知耻、心肠狠毒,竟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拿来抵债。 只是他也太自信了些,那个林浅霜,能值那么多银子? 别说抵银子,倒贴他都不稀罕。 “呵!林大公子还真是大气,只是你那个妹妹我听说过,不仅在寺庙同男子苟合,还伙同秦家到林府门口闹事,像个泼妇一般,你觉得我的口味就那么差?”青墨嘲讽笑道。 林文溪连忙道,“不是霜儿,她已经嫁人,我如何再给你?” 他忽而残忍的笑了笑,“你放心,我这个妹妹你绝对看得上。” 青墨懒得同他多话。 别说是二房的女人,就是再好看的,在他眼里也一文不值。 这林文溪哪儿来的自信? “我不要什么女人,你还银子就是。” 小姐要的可是林府的那处院子。 林文溪见他不感兴趣,顿时急了,连连向他保证,“你放心,我这个妹妹你保准喜欢,她的容貌别说在京城,就是在大楚都是数一数二的,你绝对不会后悔,你可以先不急,等我将林倾暖给你送过来,你再决——” “你说谁?”他的话还未说完,青墨骤然寒了脸色,眸中杀意浮现,一把将他提起来,声音冷冽如刀。 林文溪被他乍然的怒意吓得呆了呆,下意识开口,“我堂妹林倾暖啊!” 第445章 你打算怎么处理林倾城 林倾暖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刚刚梳妆完毕,就见漫萧进来禀道,“小姐,青墨回来了!” “哦?”林倾暖凤眸笑意浮现,“让他进来吧!” 他昨儿个才回来过,今儿又回来了,应该是林文溪的事有进展了。 漫萧答应着退下了。 不多时,青墨就走了进来,脸色不大好看。 林倾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笑着揶揄,“怎么,有人惹我们的青墨大人生气了?” 青墨见她竟然罕见的同他开起了玩笑,再看她的气色也比昨日好了不少,凤眸中的笑意更是没有一丝勉强,他下意识问出了口,“小姐和太子殿下和好了?” 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自己问的唐突,连忙垂下了眼睛不敢看她。 林倾暖惊讶的瞧着他,“你也知道了?” 他这几日好像一直都不在清芷苑待着。 “嗯,青玄说的!”青墨连忙解释。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有些心虚。 林倾暖恍然,原来是青玄告诉他的。 洛舞和古月已经将那些御卫的幼稚行为告诉她了,她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比云顼还着急。 “已经没事了,”林倾暖浅笑,“你别理会青玄他们。” 她现在已经自觉地将青墨和古月古星当成了她的人。 见他有些局促,她又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青墨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青墨想到林文溪之前的话,脸上顿时冷意浮现,“小姐,不如属下直接将那个林文溪给宰了吧,省的他总是作妖。” 他当时是真心想立刻剁了他,只是想着小姐的计划,这才生生忍了下来。 所以他冷冷丢下一句,“我考虑一下!”就赶快回来请示了。 林倾暖神色不解,“为何?”她轻笑了下,“杀一个林文溪还不容易,我要的是林府,还有全胜楼。” 她约莫着青墨是不是待腻了,就又温声宽慰,“你放心,用不了几日,你就可以回来了。” 青墨无奈,只得将林文溪对他说的话同林倾暖又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敢直接照原话说,只是将大概意思表达了出来。 闻言,林倾暖脸上的笑意微敛。 青墨有些紧张,他又想了一遍自己说的话,觉得没有冒犯她,这才微微安心。 林文溪这个混蛋,竟敢对她起这样的心思,等事了了,他一定会亲手宰了他。 林倾暖愣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笑问,“林文溪的意思,是打算将我送给你,抵债?” 这个蠢货,若他知道青墨是她的人,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青墨听到“送给你”三个字,不知为何,脸忽然红了一下,小声回答,“是,”说完,他怕自己表达的有歧义,连忙又补了一句,“他是这个意思。” “好啊!”林倾暖红唇缓缓勾起,“你告诉他,你同意这么做,让他今晚就行动,可要务必把我绑过去。” 既然他这么着急寻死,那她也懒得再同他玩了。 “小姐——”青墨震惊的瞧着她。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倾暖讶异的瞧了他一眼,“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让他绑了,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她唇畔微扬,“到时候我们就在他面前演一出戏,这林府的宅子,我要定了。” 青墨离开后,林倾暖先去了一趟粥棚,见没什么事,就直接去了东宫。 因为宫牌已经还给云顼,所以她依旧是用轻功偷偷溜进去。 翻入东宫,她刚要进承德殿,无意瞥见许总管垂头丧气的走过来,她顿了脚步,惊讶开口,“许总管?” 许总管闻言抬头,见是林倾暖,顿时喜笑颜开,“三小姐,您来了?” 林倾暖笑着嗯了一声,见他眼圈黑黑的,连忙问,“许总管昨日熬夜了?” 许总管笑着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只要三小姐常来东宫走走,老奴就是多熬几日都没事。” 林倾暖有些没太明白他的话,不过还是自腰间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他,浅笑道,“许总管,这是我自制的外用药,你可以试着抹在眼睛上,有奇效。” 许总管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先是愉快的道了谢,然后又兴匆匆的开始催促她,“三小姐赶快进去吧,殿下估计已经等的急了。” 林倾暖闻言,脸几不可察的红了一下,转身进了承德殿。 一进门,她就被某人抱了个满怀。 云顼早就听到了她的声音,见她进来,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在怀里。 林倾暖象征性的推了他一下,没推开,索性就由着他了,她唇角高高翘起,揽着他的脖子撒娇,“阿顼,我一路轻功飞过来,都累死了!” 云顼打横将她抱起,走到软塌旁坐下,俯在她耳边柔声问,“哪儿累了?” 他的声音太过宠溺,林倾暖立刻理直气壮的指着双腿和胳膊,“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累着了。” 云顼闻言,眸中心疼浮起,连忙帮她捏胳膊揉腿,力度把握的刚刚好。 林倾暖舒服的靠在他肩膀上,手指把玩着他的墨发,懒洋洋开口,“等我们成了亲,你日日帮我按摩好不好?” 她没想到,云顼还有这一手。 不用白不用! 云顼的手微顿,墨眸深了深,“好,”他低笑出声,声音磁性悦耳,“不止腿和手臂,到时候,我还可以帮你按摩别的地方。” 说完,他一手放肆的探入她衣衫内,另一手直接扣着她的小脑瓜开始吻她。 他吻的娴熟又深入,霸道又热情。 不出意外的,林倾暖又一次软倒在他怀里,缴械投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不舍的放开她,见她的樱唇被他吻的微微发肿,凤眸更是水雾迷蒙,他心情颇好的将她提起来放到腿上,继续动作轻柔的给她按摩。 林倾暖哼哼出声,气的瞪他,“你这是趁火打劫,假公济私。” 云顼无语的揉上她的脑袋,“于公于私你都是我的,我还用得着打劫?” 见她不服气,他又低头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直惹的她惊颤连连。 他愉悦的笑出声。 林倾暖见他笑的得意,愈发气郁了。 总是这么被动的受他欺负也不是事儿,不行,她还要想个法子欺负回来。 她单手支起下巴,凤眸锁着他的脸,脑子开始飞快的转动。 只是瞧着瞧着,她就不自觉被他的俊颜吸引了。 他长得真是好看。 肌肤白皙细滑,五官深邃精致,眉目间熟悉的清冷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碎碎的温柔。 这两日他在屋子里,墨发半绾成髻,其余的披散开来,比之前的清冷逸秀,平白多了几分明朗洒脱。 若说之前他是矜贵雅致的皇孙公子,那现在更像是暖煦如玉的世家少主。 似雪似莲,天下的谪仙也不过如此吧? 她忍不住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笑的仿佛好色的登徒子,“美人儿,再用力一些!” 云顼捏着她小腿的手一顿,抬眸看他,眸色深邃。 林倾暖丝毫不怕她,故意向他扬了扬眉,笑的愈发放肆,“伺候的好了,大爷有奖励。” 云顼瞧了她一会儿,忽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笑着问,“那请问,奖励是什么?” 林倾暖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你起来,我告诉你!” 云顼见她眼中紧张之色一闪而过,墨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 他原本也只是吓唬吓唬她,所以顺势起了身,将她也拉了起来,捏捏她的鼻子,笑着揶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林倾暖一得自由,就自腰间拿出一个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里托着,献宝一般呈在他脸前。 云顼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就见那白皙娇小的手掌心,静静放着一个雨过天青色的荷包。 荷包的阵脚很粗糙,上面也没什么图案,只有一个简单的字:顼。 他的眼神骤然深邃,声音有些不确定,“你绣的?” 他记得,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也没认真学过。 林倾暖笑着点头,又将手上的荷包翻了个个儿,另一面,同样只是一个字:暖。 她凤眸晶亮的望着他,“喜欢吗?” 见他不语,她又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的女红不太好,但是昨儿晚上回去,特别想给你绣个荷包,所以就绣了我们两个的名字。” 她想给他个惊喜,但结果不太如人意。 太丑了! 所以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喜欢。 云顼的眸色又浓郁了一些,“你昨晚绣的?” 她为了给他绣东西,熬夜了? 林倾暖乖巧点头,“昨晚回去睡不着,就绣了。” 她想为他做些事,想着别的女子都是送自己心爱之人荷包的,所以就打算也给他绣个荷包。 云顼哪里还忍得住,用力揽过她,叹声开口,“傻瓜,你什么也不用为我做的。” 他才舍不得她沾染这些东西,伤了手可怎么办? 想到此,他连忙拿起她的手看,果然在指尖发现了细细密密的伤口。 他的心里瞬间仿佛也被针扎了一般,开始泛疼。 林倾暖尤在纠结那个荷包,一直拉住他的袖子不住的问,“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云顼眸光温柔如水,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吸吮了一会儿,又吻了吻她的眼睛,才柔声回答,“好看,我很喜欢。” 暖儿送他的东西,他都喜欢,尤其还是这般用心的荷包。 林倾暖一听得意了,立刻坐起身为他系在腰间,然后眉眼弯弯的看他,“以后你带着它,不准丢,知道吗?” 云顼捏住她的脸颊,含笑点头,“好!” 将荷包送出去,林倾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他,“阿顼,你打算怎么处理林倾城?” 第446章 怎么又是麻袋 林倾城的事昨晚她就想问了,只是后来忘记了。 听她提起林倾城,云顼眸中的柔色褪去,瞬间浮上沉冷,“她上辈子那么对你,我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以他才将她从大牢提了出来。 斩立决太便宜她了。 对林倾城,林倾暖没有丝毫心软,交给云顼她也放心,但想起紫衣女子一事,她还是忍不住提醒,“林倾城背后有人,你对她用刑的时候悠着点儿,看能不能问出来。” 云顼揉揉她的脑袋,温笑,“我知道,交给我就好!” 闻言,林倾暖也就不再多言了。 到了时辰,她给云顼换了药,又陪他用了膳,然后就同他一起窝在床上看话本子。 只是看着看着,她竟不小心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时间太长,等她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云顼正搂着她,墨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她怔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时辰了?” 云顼见她迷迷糊糊的,忍不住自她唇角亲了一口,柔声回答,“酉正时分了!” 末了又揶揄着问,“饿了?” “不是,”林倾暖翻起身,揉了揉眼睛,向云顼嘟囔,“我该回去了!” 她还没忘和青墨约定好的事。 云顼闻言,也起了身,不舍的瞧她,“今日回这么早?” “嗯,”林倾暖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自顾自的回答,“今晚我和青墨约好了事情,不能耽搁。” 青墨? 云顼的神色愈发不好看了。 “他比我还重要?”他直接揽住她,将头搁在她脖子上,酸酸开口。 林倾暖哪里听不出他吃味的语气,连忙环住他的腰身,笑着解释,“是正事,你瞎想什么?” 青墨的醋也吃,他还真是霸道。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她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云顼问,“什么事?” 这个傻丫头恐怕还不知青墨对她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林倾暖没打算瞒着他,就将事情的经过同他说了,末了她神秘兮兮的看着他笑,“你还要提前想好怎么同皇上将全胜楼讨要过来。” 云顼却并未像她那么兴奋,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个法子,不好! “就不能换个法子?”他终是忍不住,惩罚般的捏捏她的鼻子。 “为什么?”林倾暖不解的看他,“将计就计,多好的法子。” 云顼瞧了她半响,见她压根就不明白他的心思,他轻叹口气,搂着她委屈开口,“我会吃味。” 虽然知道不可能发生什么,可一想到她故意让林文溪将自己送给青墨,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林倾暖见他一脸郁郁,不由笑了,“你瞎担心什么呢,这不过是个计策而已。”她又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你放心,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还有青墨在呢,林文溪还能翻上天去?” 简直就是万无一失。 云顼说不动她,只得无奈的妥协,“那你小心一些。” 阻止不了,悄悄跟着总行吧? 林倾暖闻言,立刻喜笑开颜,“你真好,阿顼!” 见时辰不早,她又和云顼小小腻歪了一阵,就回了林府。 云顼心疼她用轻功,特意安排了青玄送她回去。 —————— 暗牢! 林倾城迷茫的望着四周,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她记得在大牢中,有人打晕了她,然后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在这里了。 四处漆黑无比,唯有墙角两处幽暗的烛火,仿佛来自地狱的鬼魅,随着幽冷的风左摇右摆。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刚要喊人,不想暗牢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几名黑衣人分列两旁,紧接着,一道玄色锦衣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身上阴冷的气势太过凌冽,林倾城顿时紧张起来。 “她醒了吗?”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名黑衣人连忙回道,“刚醒来!” 那人微微点头,冷厉的目光划过林倾城,暗声开口,“开始吧!” 黑衣人应了一声,立刻走过来,单手将林倾城的两颊捏住,力道之大,几乎捏碎了她的骨头,竟是毫不怜香惜玉。 因着他的动作,林倾城得以抬起头来,她视线惊恐的望着面前不远处的玄色锦衣身影,待看清他的面容时,恐惧顿时被震惊取代。 “太——太子殿下?” 她愣了一瞬,心里忽然浮起狂喜,难道太子殿下看上了她,所以才暗中救了她? 想到这个可能,想到他真的背叛了林倾暖,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激动。 连带着看云顼的眼神都带着喜色。 当然,她随即就醒悟过来,立刻化作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再配上那副清纯的容貌,任何男子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云顼自然看到了林倾城的神色,他冷冽的勾了勾唇,“林大小姐看到本宫很开心?” 林倾城眸中水色浮起,端的是我见犹怜,“太子殿下,是您救了城儿?” 见云顼冷淡的瞧着她,她努力压下心底的紧张,媚声开口,“不知殿下要让城儿做什么?您放心,只要城儿能做到,一定不会辜负太子殿下的心意。” 如今面对面瞧见了他的容颜,她的心顿时如小鹿般乱撞。 他真的太好看了,比云璃好看百倍千倍。 如此一对比,她才发现,太子殿下简直就是天上的云,而云璃不过是沟渠里的臭虫而已。 若是能得了这般人物的青睐,也不枉她穿越一遭。 她忽然发现,唯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林倾城。 云顼忍下眸底的厌恶,冷声开口,“本宫问你,你背后的人是谁?” 林倾城愣了愣,连忙回道,“城儿背后没有人,殿下,是林倾暖那个小贱人——” 她刚说了半句,云顼的目光顿时变得嗜血起来,“她既不愿说,将她的舌头给本宫拔了。” 黑衣人得令,立刻上前就要拔林倾城的舌头,林倾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连忙道,“我说,我说!” 此刻她瞧着浑身冒着杀意的云顼,哪里还有刚才的爱慕心思,早已恐惧到了极点。 云顼沉冷开口,“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说!” 林倾暖想到那人的警告,又看着眼前云顼寒意凌冽的脸色,她终是不敢再违抗,战战兢兢开口,“我背后的人是——是啊——啊——” 她想要说出那个音节,可不知为何,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云顼冷笑,“将舌头拔了,如果明日她还不招,就将手也剁了。” 黑衣人立刻应道,“是!” 然后就向林倾城走了过来。 林倾城又急又怕,可无奈口中总是吐不出那个音节,甚至她连她身份相似的字都无法说出来。 银光闪过,鲜血飞溅,林倾城顿时惨叫出声。 云顼幽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他刚出去,就冷声吩咐,“将希尔叫过来,让他看看她怎么了?” 他没错过刚才她奇怪的反应。 这些年他见多识广,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 青风应道,“是,殿下!” —————— 林倾暖回了林府后,先是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然后就带着漫萧开始在后院溜达。 在溜达到第三圈的时候,一个黑影终于鬼鬼祟祟的出现了。 林倾暖瞧见,忍住笑意给了漫萧个眼神,然后故意扬声吩咐,“漫萧,回屋帮我拿件披风过来。” 漫萧读懂了她的意思,恭声回道,“是,小姐!”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 漆黑的后院,顿时只剩下林倾暖一个人。 林倾暖为了让他方便下手,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那黑影果然越靠越近,悄悄溜到林倾暖身后,见她没发现,他立刻一个手刀下去,就见林倾暖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得意一笑,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袋,直接将林倾暖套上,扛起来就跑。 麻袋中,林倾暖郁闷的揉了揉脖子,怎么又是麻袋? 第447章 我有法子将你的银子拿回来 被林文溪扛着跑了一阵,林倾暖就感觉自己被扔到了马车上,然后又是约莫半个时辰的颠簸,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刚停下,林文溪就迫不及待的将林倾暖弄出来,扛着她进了一个小院。 进了屋子,他将林倾暖往床上一放,解开了麻袋。 林倾暖连忙闭上眼睛。 林文溪见她还晕着,得意的笑了,他转身看向青墨,带着几分炫耀,“你瞧瞧,我这个妹妹生的不错吧?” 青墨忍住要杀人的冲动,装模作样的走上前,见她白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应是在麻袋里闷得时间太长的缘故。 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光影,红唇微微闭着,不同于往日的聪慧伶俐,多了几分单纯恬静,乖巧的像个瓷娃娃,让人心里忍不住升起保护欲。 美的不可方物。 他原本只是象征性的看一眼,可没成想,这一眼看过去,竟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林文溪在女人堆里待的时间长,此刻一瞧青墨的眼神,立刻就知道他是看上林倾暖了,他得逞的笑了笑,愈发倨傲起来,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将这些日子的低声下气一扫而空。 “莫倾兄,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我这个妹妹,连当今太子殿下都惦记着,如今我做主将她送给你,你可要感谢兄弟我啊!” 青墨终于回神。 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现在一定是装的。 但想到和她的约定,他只得硬着头皮和林文溪胡扯,“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你送给我,岂不是给我惹麻烦?” 林文溪斜着眼睛嘲笑他,“莫兄就这点胆量?” 他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才悠然开口,“你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回去,太子殿下能知道什么,左右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即便他后面发现了,人都已经是你的了,他还能怎么样?” 只要林倾暖失了贞,太子殿下怎么还会再要她? 青墨不愿再听他胡说八道,直接进入正题,佯装不解的问,“她为什么晕着?” 林文溪脸色一僵,勉强笑道,“我这个妹妹性子比较烈,我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偷偷将她带出来了。” 废话,若是让林倾暖知道,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开始故意激青墨,“怎么,你不敢碰?” 青墨皱眉睨了他一眼,“我不喜欢强迫女人。” “哈!”林文溪轻笑,“怎么会是强迫,她现在晕着,你就是做什么,她都不知道,更何况莫兄生的如此一表人才,我这妹妹如果醒了,恐怕也是愿意的。”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反正美人已经给你送来了,你碰不碰,我欠你的银子都一笔勾销了。” 他说完,直接放下茶杯,打算给他腾地方。 他心中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得意,这个法子还真是一举两得,既报复了林倾暖,又还清了莫倾的银子,妥善极了。 “原来大哥哥是拿我来抵债的啊!”林倾暖缓缓坐起来,一双凤眸里满是嘲讽。 青墨见她醒来了,心中一松,索性退到一边站着。 接下来,他只需配合她就是了。 林文溪在听到那道熟悉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之时,心就忍不由一沉。 他定了定神,猛地回头,果然看见林倾暖唇边噙着微冷的笑意,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 她怎么会醒来? 林文溪瞬间慌了! 可他现在已没有时间多想。 所以他立刻就要夺门而出。 逃命要紧。 林倾暖哪里容得他逃跑,一个闪身就来到他身后,直接提着他,将他扔回到了床上。 然后她就拿出一把幽黑发亮的匕首,开始放在指间把玩。 林文溪吓得呼吸都快停了,忙不迭将整个身体都缩到床脚,惊慌的盯着她,结结巴巴开口,“你——你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林倾暖脸上又浮起了单纯的笑意,笑眯眯看着林文溪,“只是大哥哥既然这么惦记妹妹我,我若是不适当的回报一下大哥哥,岂不是太对不住大哥哥这一番好意?” 说完,她拿着匕首向他的身上比划了比划,似乎有些做不了决定,“你说我先切哪里好呢?”她的手缓缓移到了他的脖子,“要不就这里?” 林文溪吓得瞬间闭上了眼睛,身体更是抖得像筛糠,不顾形象的大哭,“妹妹,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林倾暖却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摇摇头,移开了匕首,“直接杀了多没意思,我还是多玩一会儿吧!” 语毕,她将匕首直接移到了他的手上,开始用匕尖拨弄他的手指,“先切哪一根好呢?” 后面青墨的心里都快笑疯了,看她的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宠溺。 她果然还是爱玩的性子。 真的,很可爱! 不过他现在要装作和她不认识,所以为了避免不小心笑出口,他索性双手环胸,故意绷着脸。 林倾暖还在林文溪手上划拉,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林文溪感觉自己的皮肤好像都被匕首划破好几道口子了。 他吓得魂飞魄散,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惶恐不安的看着林倾暖。 他知道,林倾暖说到做到。 猛然间,他看到后面站着的莫倾,立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开始疯狂的给他使眼色。 现在林倾暖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压根就没防着莫倾,若是莫倾能趁机下手,他还有逃脱的可能。 青墨:...... 他索性冷然的移开了目光。 林文溪见他不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忙不迭向他求救,“莫倾兄,你要救我啊!” 青墨嗤笑,“我说过,不会强迫女人,你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林倾暖仿佛此刻才想到青墨,她回头看他,挑了挑眉,“莫倾是吧,阁下是我大哥哥的债主?” 青墨很配合的回答,“他欠了我很多银子。” 林倾暖眸中噙出几分笑意,“你这个人还不错,但我不会为他抵债。” 青墨:“我知道!” “既然是债主,你就不能亏了,”林倾暖很大度的笑了,“所以你也可以在他身上剁几刀解解恨。” 说完,她痛快的将匕首递给了青墨。 青墨淡笑着接过,“多谢!”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柔夷,他的心顿时缩了缩。 林倾暖没注意到青墨的神色变化,她又向林文溪愉悦的笑了笑,“大哥哥,你运气很不好,惹了我们两个人,如今你便是想活也活不了了。” 林文溪惊恐的盯着二人,“你——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啊!”林倾暖笑的清浅,“你欠了人东西,总要还吧?” “还,我还,我马上还,”林文溪慌乱的跪倒在床上,不住的给二人磕头,“我求求你们了,只要你们不杀我,要什么我都还,我都还给你们!”说着,他又大哭着向林倾暖忏悔,“三妹妹,你就看在我们是兄弟妹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他知道,如今只有求他们这一条路了。 林倾暖和青墨见他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不由相视一眼。 就这点本事,还敢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真是不自量力。 莫倾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轻叹口气,语气无奈,“林兄,不是我做的过分,实在是你欠我的银子太多了,我也需要银子,所以你不得不还那。” 他又很好心的给他指了明路,“你放心,只要你还了我银子,我以后绝不会再找你麻烦,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字黑字写着,你可赖不掉。” 说完,他自身上掏出一张借据。 林文溪缩了缩脖子,连忙开口,“还,我还!” 可他用什么还啊! 他心里一片绝望。 他欠了那么多银子,父亲和大伯肯定不会帮他还的,而且他知道,如今林府恐怕也没那么多银子了。 林倾暖诧异的问,“他欠了你多少银子?” 青墨将借据摊到她面前。 林倾暖瞧了一眼,立刻惊呼开口,“这么多?”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眼林文溪,“都能再买一个像林府那么大的宅子了。” 林文溪刚要说话,心里忽然一个激灵。 林府的,宅子? 林倾暖自然瞧出了他眼中的算计,她心里笑了一下,假装没注意,叹声开口,“既然如此,莫公子你就动手吧,我大哥哥是还不起的,”她故意远离了一步,向林文溪勾了勾唇,“大哥哥放心,你若是死了,你惹我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我会好心赏你一口薄棺的。” 青墨神色无奈,“那就只能如此了,要不回银子,总得让我出口气不是?” 说罢他沉冷一笑,对着他的身上就刺了下去。 “等等,我能还,我有法子还你银子!”林文溪有了主意,立刻忙不迭开口,深怕说的慢了,自己身上就多出几道口子。 怕青墨不信,他又急着解释,“我可以将林府的大宅子抵给你,那个大宅子值很多银子,足够还你。” “哦?”青墨轻笑,“林大人愿意将宅子抵给我?” 这林文溪恐怕还不知道,林昭已经被罢了官。 林文溪生怕他真的动手,连忙解释,“我祖母最疼我,大伯肯定会听祖母的话,你放心,只要你放我回去,我帮你把林府的宅子弄到手。” 林倾暖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面上却惊呼,“不可,你将宅子抵出去,我们林府的人住哪里?” 林文溪现在哪里管得着那些,见林倾暖不同意,他又鼻涕横流的给她磕头,“三妹妹,你救救我吧,我是咱们林家的长孙,我不能死啊!” 林倾暖皱了皱眉,“你怎么欠了这么多银子?” 林文溪没敢说话。 “他去全胜楼赌钱了,不仅欠了我,还欠了全胜楼不少。”青墨配合的回答。 “全胜楼?”林倾暖仿佛吓了一跳,“我听说过,那好像是个大赌场,”她震惊的瞧着林文溪,“你竟然去了那种地方?” 林文溪头低的愈发厉害了。 他只是想尽快赚银子回来而已。 可后来,他就呆在里面不想出来了。 里面好玩的太多了。 而且他的银子也越输越多,才到了这步田地。 “不过嘛,”林倾暖忽而一笑,“我有法子将你的银子拿回来。” 第448章 本宫就给你个机会 林文溪正无地自容间,忽然听到她的话,他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三妹妹,你说真的?” 林倾暖微微点头,“不过要费些时间。” “那我可等不上,”青墨立刻接口,“你还是先将我的银子还了吧!” 他出去了一会儿,然后拿了一套纸笔回来,递给林文溪,“你写吧,就写自愿将林府的宅子抵给我还债。” 听到他的话,林文溪的身子不自觉抖了抖。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林倾暖,见她没阻止,他颤抖着接过笔,很快就写好了抵押的内容,递给了青墨。 青墨接过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就拿起匕首将他手指划开一道口子,沾着血在上面按了个手印。 林文溪疼的瑟缩了一下,不过却没敢反抗。 打发了青墨,他立刻看向林倾暖,急切的问,“三妹妹,你究竟有什么法子?” 只要那些银子回来,他就可以翻身了,而且还能把大宅子赎回来。 否则即便祖母同意,恐怕大伯和父亲也会扒他一层皮。 林倾暖见他签了字按了手印,当下轻笑出声,“我是有法子,可也不会无故帮你呀,大哥哥可别忘了,你刚才还打算将我卖了抵债呢。” 她若是轻易说出来,林文溪难免不会怀疑。 而且她若是不趁机再敲他一笔,今晚岂不白折腾了? 林文溪此刻哪里敢惹她,立刻狠抽自己嘴巴子,直抽了二三十下,这才可怜兮兮的向她求救,“三妹妹,我知道我混账,算计了你不知多少遍,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我们是兄妹,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大哥哥吧!” 见她有些犹豫,他连忙又使出了杀手锏,“如今我们林府连大宅子都没有了,我只有要回了银子,我们才能赎回大宅子,你就算不为了我,为了大伯,为了二弟,你也得帮我啊!” 林倾暖见他抽的嘴角都流血了,知道这他这苦肉计是下了血本了。 她故意考虑了一会儿,见林文溪紧张的脸都白了,这才慢吞吞开口,“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若是什么好处都得不到,那岂不是亏了?” 林文溪此刻只想着拿回银子,听她松了口,立马问,“你想要什么?” “既然大哥哥都这么求我了,我就不为难大哥哥了。”林倾暖笑的一脸善意,仿佛真的顾念起了兄妹之情。 “林府的一部分店铺庄子,祖母都给了二叔,但这本就是我爹的东西,所以你帮我拿回这些地契房契,我就帮你这个忙。” 林昭吸着宁国府的血,二房吸着林昭的血,归根结底,他们靠的都是宁国府。 既然如此,她就让他们一无所有,再回到原本的状态。 林文溪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些店铺自爹接收手后就一直亏损,给了她也没什么,但那几个庄子田地,可是他们二房赖以生存的根本,若是还给了她,那他们二房以后吃什么? 见林文溪犹豫,林倾暖冷笑,“这庄子田地都是拿我爹的银子置办的,如今我要回来天经地义,你们二房吃我爹的,喝我爹的,如今连庄子都不愿归还,那我凭什么帮你。” 她冷然的睨了他一眼,“反正你连林府的宅子都抵出去了,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今日就取你一只手,也算报了你绑架我的仇,剩下的,你就自生自灭去吧!” 她拿过匕首,两指轻松的转了转,直接向他的手腕划过去。 林文溪下意识缩手,可还是晚了一步,手腕一阵刺痛,顿时血流如注。 他痛呼出声,心里瞬间恐惧到了极点,连忙开口,“我拿,我都拿给你。” 这个林倾暖,是来真的。 他心里几乎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可面上却一点不敢显露,生怕触怒了她,她直接将他给杀了。 他心里暗暗发誓,等拿回银子,他一定雇一帮人,将这个小贱人送到土匪窝,让她被千人枕,万人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时候,这些地契房契,还不是又回到他手里? 更何况房契和地契官府处也有登记,都是在他爹名下的,她就算暂时拿了,他再想法子拿回来就是。 林倾暖当然没想着砍他的手,否则,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过是给他个警告而已。 “这才对嘛,”林倾暖用刀背拍拍他的脸,笑的和善,“这样一来,你拿回了银子,我拿回了房契和地契,我们就都不亏了。” 恩威并诱,她让林文溪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林文溪握住流血的手腕,苍白着脸问她,“你究竟有什么法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其实很简单,”林倾暖红唇轻勾,没再卖关子,“既然你的银子都在全胜楼,那你就去将全胜楼给告了,如此一来,那些银子不都又回到你手上了?” 林文溪闻言,几乎一口血吐出来,他恨恨的盯着林倾暖,“这就是你说的法子?” 全胜楼什么背景,那可是兰家的产业,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去告全胜楼? 林倾暖无辜的眨了眨眼,“大楚禁赌,你就说全胜楼设赌局坑了你的银子,如何要不回来?” “那可是兰家的地方,我如何敢告?”林文溪咬牙开口。 林倾暖耸耸肩,“那我就没法子了,你既没这个胆量,我也帮不了你,”她目光轻飘飘落在他手腕上,“那你就在这里流血等死吧!” 说完,她懒得再同他多话,直接扔了匕首,转身就走。 莫倾沉冷的看了眼林文溪,也跟着林倾暖离开,竟是丝毫没有帮他包扎的意思。 以这个出血速度,他绝活不过今晚。 “等等——”林文溪连忙开口。 林倾暖停下脚步,背对着林文溪的脸上,勾出一抹笃定的笑意。 林文溪见她停住了,颤着声音问,“我如何告?” 他知道林倾暖有些本事,她背后有宁国府和太子殿下,说不准还真能帮他拿回银子。 他只能赌一把。 林倾暖缓缓回身,笑的轻巧,“告御状啊!” 林文溪顿时吓得一个哆嗦。 他记得,告御状是要先挨三十板子的。 但他有什么选择? 不按她说的去做,他现在就得死。 阴奉阳违,假意哄骗她,他估计死的更惨。 他缓了缓神,怀疑的看着她,“你有把握?” 如果她有把握,那他就拼了。 林倾暖眸中笑意划过,刚要说话,门忽然自外面被推开,一道修长冷傲的身影走了进来,沉声开口,“有本宫在,你说有没有把握?” 看到来人,林文溪的眼睛瞬间缩了起来。 林倾暖眸光亮了亮,惊喜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云顼的目光在移向她的时候,终于浮起了几分暖意,抬手将她扣在怀里,捏了捏她的鼻子,无奈开口,“不放心你,就跟来了!” “你的伤没事吧?”林倾暖连忙就要检查他的伤口。 “无事,”云顼抓住她的纤细的手指,俯在她耳边低声揶揄,“乖,回去再让你检查。” 林倾暖的俏脸顿时红了,暗暗嗔了他一眼。 林文溪见林倾暖瞬间从凶恶的女罗刹变成了乖巧的小女子,不由惊了一下,不过随即,他的脸上就浮起浓浓的恐惧。 他还没忘记,他是打算将林倾暖送给莫倾的,如今太子殿下来了,那岂不是证明他已经知道了? 那他焉有活路? 想到此,他抖得更厉害了。 云顼先是不咸不淡的扫了青墨一眼,然后才用森寒的目光看向林文溪,嗓音沉冷,“你敢动本宫的女人,按理本宫现在就该要了你的狗命,但你既然是林府的人,本宫就看在暖儿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他的唇角忽然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本宫给你个机会!” —————— 翌日! 林昭刚正在用早膳,就见下人惊慌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道,“老爷,不好了,有人来收咱们的宅子了!” “什么?”林昭手上的筷子一个没拿稳,瞬间掉到了地上。 第449章 溪儿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林昭急匆匆赶到前院,就见前院站着四五十名黑衣人,个个精瘦健壮,一看就是练家子,估计单手就能将他轻易的拎起来。 为首的,是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面容白净,五官俊朗,尤其那双眼睛异常凌厉。 那人也是身形高大,宽肩窄腰,瞧着就不容小觑。 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吓趴在地上。 那人见状,极浅的勾了下唇,隐含嘲讽。 林昭又偷偷瞧了他几眼,确定没见过这个人。 但看这架势,他也没敢发火,便陪着笑问道,“这位公子一大早来林府,不知所谓何事?” 他没忘记他已经丢了官职,府里的暗卫也撤去了不少,他已经惹不起这些有权势的人了。 尤其对方还来势汹汹。 青墨见林昭不敢靠近自己,就亲自走了两步,走到他跟前,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极浅的笑了下,“林丞相是吧?” 小姐说了,来林府讨院子的时候,气势一定要足,手腕一定要硬,否则林昭定会百般抵赖。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来的,但小姐说人多势大,如此才更有气派。 所以太子殿下特意派了五十名御卫跟着他。 当然,都是易容过的。 林昭只感觉一只坚硬如铁的手掌拍在他肩上,他又惊又吓,瞬间就软了腿,差一点又跌坐到地上。 定了定神,他讨好的看向青墨,“这位公子客气了,客气了。” 说完,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人的力道好大,他肩膀的骨头都感觉快碎了。 “林丞相这是还没用完早膳?”青墨瞧着他连嘴边的饭迹都未擦去,嘲讽一笑,善解人意的开口,“不如本少爷就等一等,待林丞相用完早膳再谈?” 林昭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用膳,连忙尴尬的擦去嘴角的饭迹,“不必了不必了,阁下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里,他压力太大了,只想着让他说完赶快离去。 至于下人之前禀报的讨要院子一事,早就被他忽略在了脑后。 院子是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他压根就不相信,谁能夺了去? 青墨轻笑,“既如此,那本少爷就不客气了,我们去大厅谈?”他一手执起林昭的胳膊,笑的意味深长,“本少爷这些兄弟们,可都有点口渴了,想要讨杯茶喝。” 林昭哪里敢拒绝,几乎是被青墨半拖半拽着到了前厅。 一到前厅,林昭正要吩咐下人看茶,青墨却先一步开了口,“去将林府的人都请过来吧!” 十多名黑衣人得令,立刻四散向林府各院而去。 林昭顿时惊了,“你——你们要做什么?” 青墨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林丞相,大家都很忙,等林府的人都到了,本少爷一次说清楚,省的多费唇舌。” 说完,他微微抬手,“看茶吧!” 林府的下人战战兢兢的看向林昭。 林昭烦闷的挥挥手。 下人得令,哆嗦着去沏茶了。 不多时,林府各院的主子都被“请”了过来。 林倾暖特意安顿过,除了林晏和徐氏,其他人尽量都要礼貌的请。 当然,像是林晏和徐氏这样的,以及耍脾气不来的郭姨娘、陈姨娘,御卫们都“请”的尤为周到,让她们一刻也不敢耽误。 到了大厅,看到这么多黑衣人,众人吓得身子都软了,个别胆子小的,甚至还需要丫鬟扶着,才勉强站直身体。 林倾暖一进去就看到了青墨,他正坐在林昭对面,悠闲的品着林府上好的茶。 她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笑意。 不得不说,御卫果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青墨如今装作贵公子的模样,真是一点都不突兀,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 其他御卫扮作草莽大汉,个个脸色都带了几分凶狠,更让林府众人紧张不已。 青墨在林倾暖进来的时候,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移开,不露丝毫破绽。 “咳——”他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本少爷就说事情了,”他自怀里拿出一方纸张,向众人扬了扬,然后淡笑着开口,“贵府的大少爷林文溪,欠了本少爷不少银子,他还不起,就用了林府的这处宅院抵债,所以还要劳烦各位,在两日之内,搬出林府。” 说完,他皮笑肉不笑的将纸张递给林昭,“这是林文溪亲笔书写的抵押书,林丞相请过目。” 他一口一个林丞相,显然是故意刺激他。 林昭惊呆了! 林府众人也惊呆了! 怎么可能? 林府的院子抵出去了? 那他们以后住哪儿? 林昭僵硬了半响,几乎是颤抖着手将那纸接了过来,明明是轻飘飘一张纸,他却觉得仿佛有千斤重。 他一字一句缓慢的看过去,越来越心惊,在看到下面的签字和手印时,他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下方不仅有林文溪的签字和手印,竟然还有京兆尹赵德业的签字印章,作为见证人。 昨晚青墨特意带着林文溪去了趟京兆尹府,有云顼的亲笔书信,赵德业哪里敢违抗,立刻乖乖签上了名字,还盖上了印信。 林府众人瞧着林昭的脸色,顿时开始着急了。 郭姨娘首先忍不住,“老爷,您倒是说话啊,林文溪欠了银子,关我们什么事儿啊,这宅子可是您的,是我们大房的,他有什么资格抵押?” 林倾茹也着急的不行,几乎都快哭出来了,“爹爹,我们若是搬出去,要去哪儿住啊!” 青墨瞥了她一眼,好心的给了她个建议,“这位是林府的小姐吧,没了这宅子,你们再买处小的院子住就是,或者去别院住也可以,堂堂林丞相,不可能只有这一处宅子吧?” “不,我不去别院,我也不住小院子,我就要住在这里,”林倾茹红着眼睛开口,“我是林府的小姐,是林丞相的女儿,就应该住大院子。” 林倾暖嘲讽的笑了一下,“五妹妹,你不会忘了,爹爹现在已经不是丞相了吧?” 一句话,让林昭的脸色愈发沉了。 同时沉下去的,还有众人的希望。 青墨也不着急,优雅的品着茶,静静等着林昭的答复。 好一会儿,陈姨娘才白着脸开口,“那我们就得搬出去了?” 她好不容易攀了高枝儿,住进了这个大院子,哪成想,连一个月都没住,就又要搬出去了? 她怎么能接受的了这个事实? 周姨娘和褚姨娘也是震惊不已,不过他们却明智的没说什么。 她们一直受徐氏的欺凌,还有林晏时不时的打骂,日常用度也被克扣的不剩多少,所以林府的好坏,同她们基本没什么干系。 林浅雪偷偷看了眼林倾暖,见她面容沉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她那颗狂跳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相较之下,罗氏和林宝珠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除了最初的惊讶,她们并未表现出什么别的情绪。 林晏怔了半响,才颤着声音开口,“溪儿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第450章 你要分家? 郭姨娘正憋了一肚子气,此刻一听林晏的话,立刻冷笑不已,“谁知道呢,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干出这种缺德事,自己找死不说,还连累众人,他怎么不死在外面?” 徐氏原本还有些心虚,但见郭姨娘如此骂她儿子,她顿时不干了,猛地扯过郭姨娘就给了她一巴掌,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说我儿子,我告诉你,你再敢骂他一句,我撕烂你的脸。” 郭姨娘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怎么会任由徐氏打骂,尤其她还瞎了一只眼睛,她就更不惧了,立刻反手揪住她的头发,用力撕扯,“我还打你了,你能怎么样?” 她之前所有的积蓄都被秦家顺走了,掌家之权又落在了三房手里,心里早就憋屈的不行,如今见徐氏竟然还敢耀武扬威,她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对着她手脚并用,几下就将徐氏的头发扯乱了。 徐氏除了在林倾暖手里吃瘪,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委屈,当下也不示弱,立刻扯着郭姨娘的衣服又撕又嚷,“你个贱人,我饶不了你。” 两人顿时打的热火朝天。 旁边的人都惊呆了! 陈姨娘下意识往林晏怀里缩了缩身子。 青墨趁众人不注意,偷偷看了眼林倾暖,见她唇角愉悦的勾了勾,他眸中瞬间浮起一丝笑意。 且让他们打一会儿吧,左右也不着急。 林昭本就心烦意乱,见她们两个打的不可开交,头发衣服全乱了,甚至连亵衣都隐隐露了出来,他立刻爆喝一声,“够了,丢不丢人?” 郭姨娘和徐氏被林昭这么一喝,顿时酥了胆子,不约而同的撒了手。 众人望去,见两人脸上身上都是指甲抓挠出来的痕迹,发髻也乱的不成样子,披头散发的,仿佛疯子一般。 林昭忍住嫌恶,喝问林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晏此刻哪里敢顶嘴,苦着脸回道,“弟弟也不知啊!” “什么怎么回事,这明明就是栽赃陷害,我们溪儿已经好几日不曾回府了,谁知道是不是被陷害了?”徐氏散着头发,暴躁的将扯乱的衣服拢了拢,扯着脖子吼,“你们别把什么错都怪罪到我儿子头上。” 这一嗓子下去,众人只觉头皮发麻。 林昭阴郁的瞪了眼徐氏,黑着脸的没同一个疯子计较。 青墨眼神沉了沉,“听二夫人这意思,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他轻笑一声,向黑衣人吩咐,“既然如此,就将二夫人那宝贝儿子带上来吧!” 徐氏心里一惊。 她原本的意思是溪儿不在,她抵赖就是,可没成想,溪儿竟真的在对方手里? 果然,没过片刻,林文溪就被带了进来。 看见林昭,林文溪立刻跪下大声哭诉,“大伯,您救救侄儿吧,侄儿真的没银子了,走投无路才将林府的宅子给抵了出去,您不能不管侄儿啊!” 林昭气的脸色铁青,狠狠一拍桌子,“你混账!” 林文溪配合的左右开弓打自己耳光,“侄儿知道错了,可这宅子已经抵给人家了,侄儿也没法子啊!” 来之前,他特意被青墨敲打过,若是敢不配合,他就剁了他。 他今日才知道莫倾的势力竟这般大,他不仅找上了京兆尹府,还带了这么多人,现在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啊! 林昭被他厚颜无耻的模样气的七窍生烟,还想再骂他几句,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见林昭不理他了,林文溪又忙不迭的向林晏和徐氏磕头,“爹,娘,你们不能不管儿子啊,若是不还银子,儿子就死定了。” 林晏气的指着他质问,“你怎么欠了那么多银子?” 那么多银子,他就一个人全花了? 林文溪不敢说出全胜楼,只得哭个不停,“儿子也不知道怎么花的,花着花着就出去了,爹,你就别问了,还是赶快说服大伯将宅子给莫倾吧!” 徐氏见林文溪哭的可怜,哪里还有刚才的气焰,上前抱住他哭着抹泪,“溪儿,你怎么弄成这么一副样子啊!” 青墨见差不多了,就将林昭手中的抵押书扯出来,勾唇一笑,“如今大伙儿都知道了,那就收拾收拾搬家吧!” “慢着,我不同意。”林昭缓过神,忽然冷声开口。 闻言,林倾暖抬眼看向林昭。 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法子。 “哦?”青墨脸上笑意微敛,“林丞相的意思,这是要抵赖了?” 他不慌不忙的将抵押书折起来,悠然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本少爷不客气了,毕竟这白字黑字写着,到哪里本少爷都占着理。” 说着,他声音骤然沉冷,“来人——” 底下的黑衣人立刻齐齐应了一声,“在!”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林昭刚硬气起来的胆子,再一次怂了。 他连忙赔笑着解释,“莫公子别误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这林文溪不是我林家的人,所以这宅子,他无权抵押。” “大哥——”林晏惊慌的看着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徐氏也惊的不敢再哭了。 林昭沉沉看了眼林晏,缓慢的吐出两个字,“分家!” 这下不止林晏和徐氏,连林文溪也吓了一跳。 陈姨娘更是下意识将林晏推开,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昭。 分了家,二房还有什么? 林晏还有什么? 郭姨娘暗暗松口气,得意的瞥了眼徐氏。 她早就想分家了。 只要分了家,她就是府里的女主人,谁也别想夺她的掌家之权。 “不行,我不同意!”林晏立刻反驳。 这么多年他都是靠着林昭,怎么可能会同意分家? 林昭脸色愠怒,“你不同意也没用,这家分定了。” 他心中懊悔,早就应该分家了,否则,他也不会被二房连累到这种地步。 现在还想夺他的宅子? 做梦! “老夫人到!”外面忽然传来了唱报声。 闻言,林晏和徐氏顿时大喜,连忙看向外面。 林老夫人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她之前病的几乎下不了床,这两日终于好了一些,就听到有人报给了她这个消息,她立刻让人扶着赶了过来,结果,刚进前院,就听到林昭要分家的话。 “母亲,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徐氏忙不迭的扑过去,差一点将林老夫人扑的直接见了阎王。 旁边的李嬷嬷连忙推开她,皱眉呵斥,“二夫人,老夫人身子还病着,你不要冲动。” 林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狠狠瞪了眼徐氏,“你给我滚开。” 徐氏现在六神无主,哪里敢违抗林老夫人,立刻乖乖缩到一边了。 林老夫人走进大厅,习惯性的要上主位坐着,但见林昭和青墨一左一右占着位置,丝毫没有让给她的意思,她只得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屈尊在下面坐下,沉着脸看向林昭,“你要分家?” 第451章 要腿还是要宅子,你看着办 林昭面色不变,“是!” 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知道老夫人一定会反对,但他还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了。 想到这儿,他几不可察的看了眼青墨。 一定是这个莫倾通知给了老夫人。 林老夫人见林昭如今见了自己连礼都不施,不仅如此,这些日子他甚至连福禧堂的门都很少登了,再一听到他竟然还要分家,她立刻气不打一出来,冷声开口,“我不同意。” 果然人心隔肚皮,这继子就是继子,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昭此刻也不愿再维持表面的情分,冷脸看着她反驳,“母亲的意思是,您能帮林文溪还了这债务?” 林老夫人神色一僵,不自然的撇过脸,“我哪有银子?” 一想到银子,她就想到林浅霜搬空了她的小库房,又联想到林晏和徐氏,顿时对他们也气愤起来。 一天天的,就给她惹事。 但溪儿是她亲孙子,她可不能不管。 定了定神,她威严的目光扫向罗氏,“现在府里难不成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罗氏连忙上前禀道,“母亲,大伯失了官职后,这几日来府里要账的人多,公账上已经没什么银子了,还是大伯将府里的藏品都卖了,这才还清了那些人的债务。” “胡闹,”林老夫人立刻呵斥,“还不了就暂时拖欠着,都还完了,我们林府怎么办,你就是这么当家的?” 罗氏神色恭顺,“是媳妇无能,还请母亲责罚。” 这一步以退为进,直接堵住了林老夫人的嘴。 林老夫人恨恨瞪了眼罗氏,转而向林昭沉声开口,“不管如何,我们林府是一家人,你爹当年走的时候,明令不能分家,如今即便有了难处,也该共同面对,别动不动就说分家。” 林昭压下心底的怒意,“不分家,连这林府的宅子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一家人?” “你不会再想想法子?”林老夫人拐杖在地上磕的咚咚响,“溪儿也是你的侄儿,你这是要撒手不管了?” 林昭起身,眼中冷笑连连,“还请母亲赐教,儿子该如何想办法?” 若是以前,他还能利用职务之便,弄些银子回来,可现在,谁认得他林昭? 林昭的态度,林老夫人何尝瞧不出来,她脸上怒意愈发浓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说的不对?” 她目光环视了眼众人,最后在林倾暖身上停留,“大家都是林府的人,如今出了事理应一起想办法,你们不会去各亲家府上借借,先度过这个难关?” 林老夫人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郭姨娘率先开了口,“我娘家可没银子。” 罗氏面色沉静的回道,“母亲也知道,儿媳的娘家早在十几年前就断了联系,如今实在无法登门筹借。” 罗家家贫,罗氏是当年林老夫人为林昛冲喜娶进来的,林家发迹后,就更不曾和罗家联系了。 徐氏闻言,也犹犹豫豫开口,“母亲,媳妇的娘家也没什么银子可借得。” 林老夫人当然知道她们的娘家都管不上什么用,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罗家就更不用提了,现在罗家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怎么可能有银子借? 她说的是宁国府。 “暖丫头,你待会儿去你外祖家问问,务必要将银子借出来,帮你大哥先还上。”见林倾暖垂眸不语,她索性直接明着对她吩咐。 她的话刚说完,徐氏就反应过来,立刻冲到林倾暖面前,紧盯着她催促,“你现在快去借银子,好救你大哥。” 溪儿出了事,她也顾不得之前的恩怨,只求她能够拿银子出来。 林晏也是期待的望着林倾暖。 林昭虽然没说话,但也没反对。 他心里琢磨,若是真能借出来,就不如多让她借一些,好挪做府内之用。 青墨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拳头紧捏。 这群人现在竟然还想着算计小姐,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林倾暖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在刚才林老夫人看向她的时候,她就猜出了她的打算。 说是回娘家借银子,不过是说给她听的而已,林府的媳妇中,除了母亲背后的宁国府,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 她微微冷笑。 当真是吃惯了白食,还真以为她还会像母亲一样帮着林府不成? 见众人都看向她,她极浅的笑了一下,不疾不徐的开口,“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宁国府最近一直都在帮着朝廷赈灾,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赈灾?赈灾就那么重要?难不成比你大哥的命还重要?”徐氏顿时尖叫反驳。 这下,林倾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冷冷看向徐氏,“照二婶的话说,灾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只有大哥的命才是命?” 怕徐氏再说出什么旁的来,林晏连忙接口,“不是说灾民就不能救,但宁国府那么有钱,好歹可以挪出一些救你大哥啊!” “对,就算不能全拿出来,好歹也出一部分。”林老夫人冷着一张脸补充。 林倾暖感觉她还是低估这些人的厚颜无耻了。 她也懒得再同他们废话,俏脸瞬间森寒,“一两都没有,宁国府的银子是用来救济灾民的,不是救那些声色犬马的废物的。” 林文溪垂着头不敢反驳。 “你——你怎么能如此冷血,他是你大哥,不比外面那些贱民重要?”徐氏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哪里会轻易放过林倾暖。 林倾暖几乎要被她气笑,“大哥?二婶怕是忘了你们是如何处心积虑的害我了吧,相比而言,外面的百姓好歹没害过我,可比你们口中所谓的亲人强多了。” “谁害你了?”徐氏刚要叉腰大骂,林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好了!” 她不耐的看了眼林倾暖,冷笑出声,“既然有人不愿认这亲,咱们也不强求,左右我林府还在,也不是非求人不可。” 林倾暖不愿意帮她,她还真拿她没法子。 青墨嗤笑,“林老夫人,这林府宅子两日后可就不是你们的了。” 他刚说完,忽然想起什么,眸中浮起一丝恶劣,“哦对了,本少爷忽然又想提前住进来了,不如就一日后吧,”他眉目倏然一冷,“一日后,你们都给本少爷统统滚出去。” 他说完,就悄悄看向林倾暖,见她凤眸中微露笑意,他心下顿时一松。 擅改时间是他临时决定的,他实在是气不过这些人总是惦记着小姐。 如今看来,小姐也是赞同的。 “什么?”徐氏的脸色骤然变了。 其他人也是惊慌的不行。 一日,难道他们明日就得搬出去? 林老夫人神色僵了僵,有心喝骂青墨几句,可看着这么多黑衣人,她还是没敢,便向林昭道,“你实在没别的法子了?” 言下之意,如果没法子,就只能如此了。 林昭心中怒意升腾,冷着脸没说话。 林倾暖忽然轻笑一声,“祖母屋子里不也有些摆设,总能值些银子,不如就先变卖了?” 那些东西就算卖了钱,也抵不上林文溪欠下的银子,她只是不想让她轻易逃过去。 果然,林老夫人脸上浮起一丝尴尬,“那些怎么能卖?” 她屋子里的东西是她自己的,凭什么变卖? 怕林倾暖再说什么,她连忙开口,“如今看来,只能用这宅子抵了,好歹我们还有几处庄院,可以先住着。” 林倾暖眸中笑意浮现,没再说话。 凡事点到为止。 林老夫人说完,满以为林昭会答应,不想林昭却冷声道,“儿子已经说过,分家。” 林老夫人倏然站了起来,“你说真的?” 林晏和徐氏瞬间又紧张起来。 “自然!”林昭铁了心要分家,怎么可能妥协? 妥协了,宅子就没了。 青墨见热闹瞧的差不多了,就嗤笑开口,“林丞相,分不分家是你们林府的事,但这宅子既然已经抵给本少爷,那本少爷是要定了的,明日这个时候,本少爷不想在林府看到一个人。” 言下之意,所有人必须搬出去。 林昭的脸顿时黑了,“宅子不能给你,分了家,你去找林文溪,找二房要。” 林老夫人和二房的人听了,顿时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昭,没想到他真的如此冷血无情。 林文溪心里却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莫倾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这个宅子他一定要得到手,既然如此,等分了家,他拿回银子,再将宅子赎回来,这宅子岂不就是他的了? 想到此,他就忍着没说话,也不敢说话。 青墨勾了下唇,直接招了招手。 立刻有两名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拿住了林昭的肩膀。 林昭心倏地一惊,挣了两下没挣脱,颤着声音问,“你——你要干什么?” 林府的人也心慌的看着莫倾,这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青墨才懒得再同他废话,嗓音冷寒,“本少爷再说一遍,这宅子,已经是本少爷的了,你就是要分家,也要等本少爷将宅子拿到手再分,听懂了没有?” 他又眯了眯眼,“你若是敢不按本少爷说的去做,那明日本少爷来的时候,就直接卸了你一双腿,要腿还是要宅子,你看着办!” 说完,他示意两个黑衣人放开林昭。 两人的手一松,林昭顿时瘫软在地,额头冷汗淋漓。 见目的已经达到,青墨冷然的笑了笑,又警告的看了几眼林府众人,施施然带着人离开了。 青墨一走,林倾暖也没兴趣再看林府众人的愁眉苦脸、哭天抢地,回了清芷苑。 至于林府乱成什么样子,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回了清芷苑,一进屋子,就见云顼已经在了。 第452章 有人告御状了 云顼见她回来了,顺势将她抱在腿上,笑着问,“忙完了?” 林倾暖嗯了一声,揽着他精瘦的腰身,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笑眯眯问,“你怎么来了?” 云顼见她笑的开心,忍不住低头自她唇上啄了一口,“想你了,在东宫待不住。” 一日不见她,他就想的不行。 林倾暖闻言,歉然的揉了揉他的脸,“对不起啊,我今日有些事,就没去找你。” 林府这么热闹,她可不能缺席。 “没关系,”云顼知道她这两日忙,宠溺的揉揉她的软发,“我来找你就是。” 林倾暖连忙摇头,“你伤口还未恢复,不能多跑,”她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嗓音又软又酥,“还是我去找你吧!” 比起云顼,林府的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现在大宅子也马上要到她手里了。 云顼受不住她的温柔,抱着她坐到软塌上,低头吻了她一阵,才不舍的放开她,柔笑开口,“过几日的城隍庙会,你不是想去?” 林倾暖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她随意说的过话,顿时笑的眉眼弯弯,不过想到他的身体,她还是摇摇头,“不去了,怕你伤口裂开。” “傻瓜,”云顼揽紧她,“已经不碍事了,”他又揶揄的捏捏她的小脸,“再说了,有你这个贴心的大夫在跟前,我还能出什么事?” 林倾暖含笑点头,“也是!” “小姐——”洛舞在外面禀道,“青墨大人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洛舞的声音不自觉有些扭捏。 林倾暖闻言,连忙自云顼腿上下来,用力揉了揉脸颊,向外面吩咐,“让他进来吧。” 云顼瞧着她不好意思的模样,眸中浮起几许笑意,起身拉过她,挨着桌子坐下。 须臾,青墨走了进来,他已去除了易容,恢复了本来模样。 看见云顼,他连忙恭声请安,“太子殿下!” 云顼嗯了一声,“怎么样了?” 青墨回道,“已经安排好了,明日这个时候,属下会带着人再来林府。” “你留意一下,林府若是要卖院子,就压低价格收回来,如果他要买,就将本宫在城南的那处宅子卖给他,高价。”云顼眯了眯眼睛,声音微凉的吩咐。 青墨连忙应道,“是!” 林倾暖诧异的看他,“你怎么知道林昭要卖宅子或买宅子?” 据她所知,林昭在京城尚有五处宅子,在江城等地也有,不会没有住的地方。 云顼桌下的大手揽住她的细腰,微微一笑,“林昭此人好面子,这么多年又享福惯了,如今乍然丢了官,还没了府邸,心里必然不痛快,让他再住那些小院子,他肯定不乐意,所以很大程度上,他会卖了这几处院子,然后再买个大院子回来。” 见她听的认真,他又细细解释,“至于我的那处宅子,一则离皇宫近,二则虽然比不上如今的林府,但也算宽敞,住着舒适,卖给他正合适。” 林倾暖皱了皱眉,“那岂不是便宜林昭了?” 她可不想让林昭住这么好的院子。 “所以我让青墨抬高价格卖给他,到时候他急着买,也顾不上这些,”他墨眸心疼浮起,“我可不舍得让我的小丫头住差的地方。” 暖儿没嫁过来前,还得住在林府,他可不能让她跟着林昭去那些偏僻的院子住,这处院子离他最近,刚好合适。 林倾暖心里顿时暖意融融,悄悄同他十指交握,眸中含笑,“那你就快一点将我娶回去。” 云顼立刻俯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遵命,娘子!” 这一声娘子叫的,林倾暖直接羞红了脸。 云顼果然料的不错,林昭并未选择那几处偏远的宅子,而是将它们都贱卖了,又重新在皇城附近选了院子,正是云顼特意让青墨放出去的那处。 时间仓促,林昭哪有机会货比三家,见那院子地处繁华,内里又清幽舒适,虽然价格贵了不少,可他还是立刻拍板买了下来。 再不买,林府的人就要睡大街上了,他如何不急? 林府各院更是急得不行,他们只有一日时间,如何收拾的过来,只能捡重要的东西带上。 这一日,林府的下人包括各院主子,都未曾合眼,足足忙乱了一日一夜,才堪堪将东西收拾好。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清芷苑。 林倾暖将院门一关,美美睡了个好觉。 这院子左右还是她的,所以她也懒得收拾,只吩咐洛舞将日常用的东西带上即可。 一大早,林府的马车就浩浩荡荡向城南而去,一辆接着一辆,瞬间惊煞了一条街。 因为马车不够,林昭特意又租赁了许多,这才勉强将林府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林府众人更是愁眉苦脸,狼狈的挤在几辆车上,去了新院子。 林倾暖特意找了辆大马车,她觉着只自己坐有些浪费,就将周姨娘和林浅雪也唤了过来,褚姨娘带着林文治不便,也同她们一起乘了一辆马车。 时辰一到,青墨果然准时来收院子了,林昭黑着脸同他交接完,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昔日的林府,终是不甘不愿的离开。 因为搬的仓促,新宅子没具体分开各院,东西也差了不少,所以林府又是一阵混乱。 对林府的人来说,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而林倾暖,则直接去宁国府待了两日。 三日后,林府的牌匾终于重新挂了起来,各院也勉强安顿了进去。 林昭不敢得罪林倾暖,特意给她分了一个不错的院落,还叫清芷苑。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可以松口气时,林昭却冷着脸将众人又叫到了大厅,强制分了家。 早年的时候,林老夫人同林家族里闹僵,所以林府这一支已经独立了出来,也不用请族老,直接商议分家了事。 林晏得以分了一个小院子,即刻搬出去住。 林老夫人不想去同林晏去住小院子,就厚着脸皮赖在了林府,还借口三房林昛久病卧床,无家产可分,也得留下来。 林昭想着三房平日里甚少出幺蛾子,人口也少,而且林宝珠以后嫁出去也能给林府得些便宜,就勉强同意了林老夫人的意见,毕竟他也已经没院子给三房分了。 林老夫人尚在,他还不敢闹得太僵。 所以这一场闹腾,其实只是二房分出了林府。 林晏原本不服气,可一想着手中还有不少铺子庄田,如今的林府也没什么价值可利用,所以也就同意了。 他自然不知道,林文溪已经将那些房契地契悄悄拿给了林倾暖。 林倾暖拿到东西后,就吩咐刘奇开始接手这些铺子庄田。 这些都是用林昭的银子,换句话说,是用宁国府的银子购置的,她拿的心安理得。 当然,她也暗暗给了周姨娘和褚姨娘一些安身银子,让他们悄悄保管好,不要让林晏和徐氏发现。 其实她之前已经让周姨娘将自己的积蓄先藏起来了,但没想到的是,徐氏平日里太过霸道,周姨娘竟连一两积蓄也无,倒是褚姨娘,因着沾林文治的光,多多少少有些银子傍身。 翌日早朝! 楚皇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云顼,清了清嗓子,“各位爱卿若是无事,就退朝吧!” 他刚说完,就见一名内侍匆匆走了进来,急声禀道,“皇上,有人告御状了!” 第453章 全胜楼是兰王府名下的产业吧? 楚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谁要告御状?” 实际上,因为要先受三十大板,所以大楚史上告御状的人屈指可数。 在早朝时间告御状的人就更没有了。 这人还是头一个。 一时间,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谁啊,这么早来告御状?” “谁知道呢,那三十板子也不知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这可是他自找的,打死也不能怪别人。”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冤屈?” 兰王见楚皇脸色不大好,连忙出列向那内侍呵斥,“没瞧见皇上正上朝吗,让他外面候着。” 内侍苦着脸回道,“奴才已经说了,可他执意要现在告御状,还说要当着各位大人的面告。” 兰王顿时怒了,“什么人如此大胆?先将人拖到大理寺关着。” 楚皇眸色暗了暗,似有若无的目光划过兰王。 “兰王此言差矣,”云顼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既然这人来告御状,就是有天大的冤屈,如此轻易的就将人扔到大理寺,岂是朝廷所为?” 兰王一脸正色的回道,“早朝时间,如何能让刁民扰了君臣议事?” “君臣所议,无非君民社稷诸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本宫倒觉得,这告御状,才是头等大事,告御状之人,才是重中之人,兰王身居丞相之位,百官之首,如何不晓得这样的道理?”云顼轻而易举就驳斥了他的话。 兰王顿时哑口无言。 百官纷纷附和,“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左右这告御状不关他们的事,告的也不是他们,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太子殿下。 楚皇意味深长的瞧着云顼,心中渐渐明了。 他就说,顼儿身上的伤还未好,怎么就急着来上朝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敛了眸中神色,扬声开口,“将告御状之人行刑过后,带到大殿上。” 内侍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兰王见状,也不好再多言。 他不并不是怕那人告御状,反正他告的事也同他无关,他只是想趁机在百官面前树立威严,不想却被云顼破坏了。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是非要阻止。 楚皇猜测到了云顼可能有动作,就没急着让百官退朝。 约莫一刻钟左右,就有侍卫拖着一个人进了大殿。 众百官见状,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人,见那人背臀部血迹斑斑,狼狈的趴在大殿上,半响都起不来,顿时唏嘘不已。 这人也不知有什么冤屈,还没告呢,就去了半条命。 楚皇声音沉冷,“殿下何人?” 林文溪闻言,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虚弱的向楚皇请安,“罪民林文溪,叩见皇上!” 他感觉下半身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每一处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尤其他总觉得,这行刑之人仿佛故意加重了力道一般,竟是往死里打。 他哪里知道,告御状虽然有打板子之说,却并不会打的这么重,但云顼有心给他教训,怎么会轻易饶了他,所以特意提前关照过。 “林文溪?” “这个人瞧着怎么这么熟悉?” 楚皇还未说话,殿内的大臣已纷纷议论起来。 最后也不知是谁,蓦的惊呼出声,“这不是林府的大公子,林昭的侄子,林晏的儿子么?” 众人闻言,再细细一瞧,顿时惊讶不已,还真的是他。 楚皇轻咳出声,大堂瞬间静了下来。 “你所告何人,所告何事,为何不去京兆尹府告?” 林文溪疼的冷汗淋漓,极力忍住内心的恐慌,结结巴巴回道,“罪民告的是全胜楼,京兆尹府不敢受理此案,罪民不得已,这才选择告御状。” 此言一出,殿中的大臣瞬间都震惊不已。 他竟然要搞全胜楼? 谁人不知,这全胜楼在京城可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大楚明令禁赌,全胜楼却是大楚最大的赌场,还开在天子脚下的京城。 虽然在暗处开着,可但凡京城中的富贵人家,谁不知道? 甚至连很多朝臣都去过。 原因只有一个,全胜楼实在是个好去处,但凡贵族子弟们平日里爱玩的东西,全胜楼几乎都有。 但众人更知道,全胜楼惹不得。 因为它背后的势力是兰家,京城第一世家,兰太后和兰皇后的母家。 所以即便有人对全胜楼不满,也不敢找全胜楼的麻烦,更不会去状告全胜楼。 惹了全胜楼的结果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这个林文溪若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胆大包天到不想活了。 兰王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林文溪竟然要告全胜楼。 他眯了眯眼,看向林文溪的眼中浮起一丝杀意。 楚皇也震惊不已,他下意识看了眼云顼,见他面色清冷无波,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他顿时郁闷了。 这个臭小子,又自作主张了,都不懂得提前和他商量商量。 兰家是如此轻易就能撼动的吗? 但此刻他也不能不说话,所以他只得沉声问,“你状告全胜楼什么?” 林文溪垂着头不敢抬起,将手上的供状高高举过头顶,恭声回道,“罪民不小心误入全胜楼,结果发现全胜楼竟然开设赌局,罪民所有的积蓄都被全胜楼算计了去,所以要告全胜楼归还罪民银子。” 李尚连忙下去接过状子,向楚皇呈了上去。 楚皇接过,先将状子粗略的扫了一遍,又看了眼其他东西,脸色顿时黑了,忍不住怒喝,“这全胜楼好大的胆子!” 他猛的将那一沓纸重重摔在御桌上,“真是反了天了,这全胜楼开赌场倒也罢了,竟然还逼死这么多人命,难不成他竟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说完,他警告的看了眼兰王。 兰王缩了缩眸子,试探开口,“皇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楚皇睨着他冷笑,“这上面可都实打实写着呢,不只有全胜楼开赌场的证据,连逼死人的都有,人家家眷状告多次,却被全胜楼的人联合昏官草菅人命,稀里糊涂判了罪,你竟还和朕说误会?” 他如何不知全胜楼就是兰家的产业?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闹到了这种地步,真是太过分了。 兰王偷偷看了眼楚皇,见他面露愠怒,他脸色不由变了变,心下更是揣揣。 但事已发生,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皇上,请将此事交予微臣处理,微臣一定彻查明白,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闻言,林文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看了眼云顼。 若是将他交给兰王调查,那他焉有命在? 这些证据当然不是他的,他还没本事拿到这么多证据。 是太子殿下给了他,让他一起呈上来。 那些证据连他看了都心惊不已,这些年来全胜楼做的所有恶事,上面都写的明明白白的,每一个无辜受害者如何被全胜楼谋财害命,以及全胜楼偷开赌场的事,没有一件遗漏。 云顼自然接收到了林文溪的求救,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兰王身上,悠然开口,“若本宫记得不错,这全胜楼是兰王府名下的产业吧?” 兰丞相神色一僵,勉强笑道,“太子殿下的话,微臣怎么听不懂?” 即便全胜楼是他的又怎样,云顼没有证据,说明不了什么。 云顼微微一笑,忽然向内侍吩咐了几句,内侍得令,立刻出去了。 不多时,青玄就跟着内侍进来,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摞账本。 兰王见状,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青玄将账本呈给李尚,就退下了。 李尚连忙又呈给了楚皇。 楚皇犹疑的瞧了眼云顼,开始翻看账本。 云顼唇边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这都是本宫收集的全胜楼和兰王府往来的账本,”说着,他又拿出了一叠纸,“这是全胜楼的地契房契,署的可都是兰家人的名字,兰王不会不知道吧?” 兰王在云顼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慌了神色,如今见他竟然连房契和地契都拿出来了,他心里愈发慌乱,连忙跪下辩解,“微臣实在不知啊!” 楚皇看着那些账本,越看越心惊,脸色越来越暗,到最后,他忍不住扯起账本,直接砸向兰王,“你好大的胆子。” 兰王被账本砸中,却不敢去捡,他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微臣真的不知啊!” 众大臣瞧着也惊呆了,没一个敢多话。 好一会儿,楚皇渐渐恢复理智,开始头疼怎么处理。 证据确凿,可对方是兰家。 他目光移向云顼,云顼却很冷然的移开了眼神,不给他暗示。 楚皇久久不说话,下面的大臣中有人瞧出了苗头,立刻有兰王府的门生壮着胆子上前禀道,“皇上,此事应是兰王府内之人所为,兰王爷应该并不知晓。” 楚皇沉着脸问兰王,“你真的不知道?” 兰王得此台阶,立刻麻溜开口,“微臣真的不知啊!” 楚皇沉默了一会儿,冷声开口,“将此案发往刑部,着三司会审,务必查清楚,若一切属实,朕绝不姑息!” 他又冷眼瞧了下林文溪,“将这个人,先关进大理寺大牢,等一切查明,再做定夺。” 刑部尚书连忙出列应道,“是!” 云顼眸中厉色划过,想逃? 第454章 那就先去趟希尔那里 兰王府! 家仆见兰王黑着脸进了门,连忙陪着小心上前,“王爷,您回来了!” 兰王冷声问,“世子呢?” 家仆连忙回道,“世子在书房。” 兰王没说什么,直接往书房去了。 书房! 兰隐轩听兰王说完,皱眉开口,“你的意思是,云顼在针对我们兰家?” 他中了计,幽冥谷尽数折在云顼手里,他也被云顼废了武功,休养了好几日才恢复过来。 兰王脸色沉郁,“他针对我们,你又不是刚知道,若不是你皇老姑母用我们早就布好的局换了你一命,你以为云顼会轻易放过你?” 兰隐轩当然知道,他嘴角噙出一丝冷笑,“我如何不知,但上一次,他是为宁国府为林倾暖报仇,行的是暗棋,而这次,却是明目张胆的在同我们宣战。” 看来他已经准备好了。 兰王眼中流露出几分轻视,“一个黄口小儿罢了,仗着皇上的宠爱,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毛还没长齐,就敢对上兰家,这一次,我就教教他怎么做人。” “他的目标是你,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兰隐轩见他不将云顼放在眼里,立刻不放心的提醒,“这次皇上同意让您做丞相,本就是一件蹊跷的事,皇老姑母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又加重语气强调,“云顼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怕什么,”兰王冷笑,“今日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却发由三司审理,他的用意是什么,你还不明白?” 皇上没有动兰王府的意思,不止是他,恐怕大部分朝臣都瞧了出来,那他还担心什么? “左右全胜楼也不在你我父子二人名下,我这两日会尽快将相关证据毁去,到时候就推说是族人私下所为,皇上顶多责罚我个管教不严之罪,还能怎么样?” 兰隐轩沉默了一瞬,“如果皇上只是不敢动,而不是不想动呢?” 他神色凝重,“我们兰家的人最近行事还是低调一些,免得被抓住把柄。” “不管他是不想,还是不敢,左右他不会动我们,”兰王嗤笑,“你放心,只要你皇老姑母在一日,他就不会动姓兰的人。” 当今皇上的底线他又不是第一次挑衅过,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兰隐轩微微点了下头,想了一瞬,又特意安顿,“不管如何,林文溪决不能杀。” 兰王嗯了一声,“我先派人去全胜楼。” 他说完,刚要吩咐下去,一名暗卫就闪身出现,向他禀道,“王爷,官府将全胜楼查封了。” 兰王一惊,立刻问,“谁的人?” 暗卫回道,“对方说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 兰王顿时怫然大怒,“云顼——” —————— 云顼前脚回了东宫,李尚就来了,恭声禀道,“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去一趟御书房。” 云顼放在腰带上的手一顿,极浅的勾了下唇,“你告诉他,就说本宫伤势未愈,不宜多动。” 说完,他利落的脱下朝服,递给旁边的内侍。 另一名内侍立刻捧着便服上前,云顼顺手接过来,妥善穿好,又解下幞头,换上玉冠,直接出了门。 李尚:...... 门外,青玄正候着。 云顼淡声开口,“走吧!” 青玄连忙道了声是,跟上了云顼。 “殿下,您是不是又同皇上闹别扭了?”他是瞧见李总管进了承德殿的,而且还耳尖的听到了他们的话。 皇上宣太子殿下过去,殿下却耍脾气不去,这不是闹别扭是什么? 云顼脚步未停,“你想多了。” 他何尝不知父皇并不打算动兰王府。 发给三司审理,无非是给兰王府准备的时间罢了,到时候交出一个替罪羊,兰王府还是没事。 但他终究比以前强了一些,最起码没当场将此事糊弄过去,留了个口子给他。 他不知父皇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毕竟前世的时候,因为他强硬的动了兰王府,父皇差一点同他决裂。 可不管怎样,这样的变化是可喜的,虽然他并不满意。 父皇的性子太过优柔寡断,一味的纵容下去,毁的是云家的江山社稷,伤的是大楚的黎民百姓。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除掉兰家。 父皇下不了决心,他就逼着他下,这一世,他不会再用那么激进的法子,也不会同父皇闹僵,但兰家,依旧是他的囊中之物。 “找个机会,将今日朝堂之事透露给兰皇后,尤其要强调林文溪这个人。”他凝声吩咐。 兰王不是想置身事外吗,他就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青玄连忙答道,“是!” “南诏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云顼刚要上马车,忽然想起来,又开口问。 “南诏太子还没有消息,各地郡守都不满胡博简篡位,纷纷自立为王,南诏国内已经全乱了,而且这个胡博简这么长时间,还不曾向大楚递送称臣文书,基本可以肯定有别的打算。” 云顼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了,继续让人盯着。”说完就撩起车帘上了马车。 青玄答道,“是!” 他跳上马车,试探问,“殿下是要去找三小姐?” 须臾,车帘内传出一声轻嗯。 青玄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开口,“殿下,希尔王子这两日一直说要见您,您要不要见见,说不准他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这几日,太子殿下除了公事就去找三小姐,他就不明白了,日日见面不腻吗? 最关键的是,那个有意思的菱歌小丫头,她不在清芷苑,他跟着去也见不上啊! 云顼眸中浮起一丝笑意,外面的青玄虽然看不到,可依旧可以从他愉悦的声音中听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今日是城隍庙会,我说过要陪她去的。” 青玄囧了一下,自从有了三小姐,殿下真的变了好多,都会向他解释了。 按理说,他是应该受宠若惊的。 可是—— 三小姐昨日明明说白日里人太多,和殿下约的是晚上啊! 现在才什么时辰,殿下想人家就明说,这是什么理由。 “殿下!”青玄觉得自己不仅仅是殿下的御卫,更是他的心腹,应该在适当时候规劝一下,免得殿下被感情冲昏头脑,忘了正事。 “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们先去一趟希尔王子那边,再去找三小姐也可以,三小姐最近经常出去,我们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人。” 他说完,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殿下哪里会听他的。 只是没成想,马车里却忽然传出了云顼的声音,“嗯,那就先去希尔那儿。” 他忽然想起来,暖儿昨日好像说过,今日要出去一趟。 林倾暖的确不在清芷苑。 她先是去了趟粥棚,见宁大夫人正组织人施粥,就没多停留,又去了从二房手里夺回来的那些铺子。 挨着转了几间,她愈发觉得惋惜。 都是好地段,只可惜,林晏无心经营,这些年一直在亏损。 听小厮说刘奇正在前面的药铺里,她又去了药铺,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吵闹声传来。 第455章 我用的是宁国府的银子 “小姐,是不是有人在闹事?”洛舞惊讶的问。 林倾暖笑了笑,直接进了药铺。 药铺内,一男一女正挡着刘奇,不让他出去。 刘奇几次要说话,可都被对方骂了回来,他只得提高声音压过对方,“我不知两位是从哪儿来,但这是我们东家的铺子,你们不能在这里闹。” “什么东家,这明明是我们老爷的铺子,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了?”那名女子气势汹汹的开口。 “你让你们东家出来,老子和他说。”男子也怒声附和。 林倾暖瞧见二人,愉悦的勾了下唇,抬步走上前去,嗓音清雅,“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叔和陈姨娘啊!” 来的人正是林晏和陈姨娘。 林晏原本觉着自己手上还有铺子和庄田,就是离了林府也能活的很好,可今日陈氏缠着他要看那些房契和地契,他乐呵呵一找,却发现竟都不见了。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火急火燎的赶到铺子里,结果发现各间铺子竟都换了掌柜,他一路寻过来,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刘奇,顿时大怒,上前就揪着刘奇不放,要他将事情说清楚。 这还是当年母亲费尽心思从宁舒依那里弄过来的,房契上可都是写着他的名字,怎么可能成为别人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晏和陈姨娘震惊回头,果然看到了林倾暖。 刘奇正为难间,见林倾暖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开心唤道,“小姐!” 小姐再不来,他真的拿这两个人没法子了。 林倾暖嗯了一声,“都整顿好了吗?” 刘奇回道,“就差这间药铺了,被这两个人缠了半日,耽搁了。” 林晏愣愣瞧着林倾暖和刘奇说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指颤抖的指着林倾暖,“是你?是你拿了我的房契和地契?” 一瞬间,他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 他就说,他放的那么隐秘,怎么可能会丢,原来是林倾暖这个小贱人拿的。 林倾暖眉头微皱,“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铺子明明是我们大房的,怎么就是你的了?”她冷笑一声,“况且,我可没自己拿,是大哥哥良心发现,主动还给我的。” “溪——溪儿?”林晏惊呆了。 他怎么会? 林倾暖却没心思和他再理论,她忽而轻笑,“二叔来的正好,我本来也想着这几日去找二叔,将房契上的名字变更过来,如今二叔来了,倒是省了我跑一趟了。” 说完,她就扬声吩咐,“青墨,去趟京兆尹府,让赵大人派人来,帮忙办一下。” 青墨现身,答应着出去了。 林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怒声吼道,“你休想,这是我的铺子,凭什么给你?” “你的铺子?”林倾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的看向林晏,“你有什么证据说这铺子是你的?” 陈姨娘一听不干了,冷笑开口,“三小姐还真是不讲理,房契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的,这铺子是我们老爷的,难道这还不算证据?” 林晏也一脸理直气壮,“你拿了我的房契,竟然还敢让我变更成你的名字,你简直就是强盗。” 刘奇有些紧张,小姐将房契和庄子地契给了他,方便他这两日行事,他瞧的清楚,上面的确不是小姐的名字。 “呵!”林倾暖轻笑,“那敢问二叔,你置办这些铺子的银子是从何而来?” 她眸中渐渐渗出冷意,“你当年无官无职,近两年才靠着我爹的权势捐了个散官,无津贴无俸禄,你如何买得起这些铺子和田地?” 林晏心底一虚,强声辩解,“那是我们林家原本的银子。” 陈姨娘也怒瞪着林倾暖。 她知道,今日这铺子必须得要回来,否则,林晏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也没必要跟着他了。 闻言,林倾暖脸上的嘲讽愈发浓了,“二叔,你是不是忘了,林府原先不过是县里的一个小户人家,只能勉强度日而已,哪里有闲的银子买这么多铺子田地?若不是我爹考了个功名,若不是他娶了我娘亲,你觉得林府能有今日?”她嗤笑一声,“我可是听说,我爹当年赶考的盘缠都是族里凑出来的呢。” 林昭学识一般,考的并非进士科,而是比进士科低一等的明经科,若是没有宁国府,他哪里有今天? 林晏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开口,“你管我的银子怎么来的,我就是可以买下这些铺子。” 这些银子都是宁国府的,他如何不知道,但她有什么证据?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不信她还能拿出来。 他想了又想,觉得林倾暖肯定没法子,所以他立刻得意起来,看向林倾暖的眼神中不自觉透着几分轻视。 林倾暖极浅的勾了下唇,刚要说话,就见赵德业带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了。 一进来,他就指着旁边的人向林倾暖笑着介绍,“三小姐,这是京兆尹府的通判知事,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直接同他说就行。” 那人连忙向林倾暖行礼,“见过三小姐。” 林倾暖含笑点头,“两位大人辛苦了。” 说着,她让刘奇将一叠房契和地契拿过来,浅笑道,“麻烦两位大人将这上面的名字变更一下。” 那通判知事连忙将自京兆尹府中带过来的册子拿起来,找到了这些铺子的位置所在,向林倾暖赔笑道,“不知要改成谁的名字?” 林倾暖红唇轻吐,“我的!” “不行,”林晏立刻反驳,“这是我的铺子,不能改。” 赵德业和那个通判知事顿时为难的看着林倾暖。 “三小姐,这——” 两人没谈妥,他们也没法改啊! 林倾暖却忽然开口,“赵大人,我偶然想起来,八九年前,京城好像发生了一件大案是吧?” 赵德业一愣! 八九年前的案件,他怎么记得住,还要回去翻看案底才是。 “当年盂县的富人佟家携家产来京,却在京郊半路被人截杀,在当年成为悬案,一直不曾告破,赵大人可还记得?”林倾暖声音清浅的提醒。 这件案子在当年算是大案,赵德业当年虽然不是京兆尹,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连忙开口,“自然是听说过的,”想了一会儿,他又看了眼林晏,“好像就是林府刚进京那几年的事。” 林倾暖淡笑点头,“赵大人说的是,我爹爹和我娘成亲后几年,祖母和二叔也进了京,刚好就是当年发生的。” 林晏的脸色倏地白了。 林倾暖忽然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 赵德业也有些诧异,“不知三小姐提起当年的案子是——” “没什么,就是发现了点线索,”林倾暖目光自林晏脸上划过,笑的意味深长,“赵大人不妨查查看?” “什么线索?”赵德业下意识问。 他的心不由一动,若是能告破当年的悬案,那他岂不是立了大功? “其实这案子也好查,”林倾暖弯了弯唇,“只要调查一下当年京城一夜之间暴富的人都有谁,就不难查明白了。” 赵德业瞧着林晏越来越惊慌的神色,也渐渐明白了林倾暖的意思。 她怕不是要为他提供线索,而是要借他的手给林晏施加压力。 所以他很配合的笑问,“三小姐是不是发现有可疑的人了?” 林倾暖笑看了林晏一眼,“也不是,只是刚才同我二叔聊起来,二叔说他多年前忽然多了很多银子,才买下了这么多铺子和庄田,我就想着,当年杀害佟家一门的凶手肯定也是多了不少银子的,毕竟佟家的家产颇丰。” 顿了一下,她又似笑非笑的开口,“毕竟我二叔无官无职的,哪儿来这么多银子,你说是不是?” 这意思,就差直接指着林晏说,他就是凶手了。 赵德业顺着林倾暖的眼神看向林晏。 林晏见赵德业的目光看过来,立刻慌乱的解释,“我用的是宁国府的银子,和佟家的没关系。” 他不能不解释啊,再不解释,这个赵德业估计就把他当作凶手带回去了。 刚才那一瞬,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在放光。 林倾暖轻笑,“二叔刚才不是说这银子不是宁国府的?” 她不知道当年对佟家下手的人是谁,事实上,这些年各地都有这样的案件发生,因为很大程度上是谋财害命,又没有一丝线索,所以很多都成为了悬案,漫萧一门,也是因为云顼的参与,才被查了出来。 林晏不会是凶手,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这个吓唬他。 “是,是宁国府的,我刚才记错了。”林晏拭了拭头上的冷汗,忙不迭解释。 赵德业脸色沉冷,“林晏,你确定这银子是拿了宁国府的,不是从别的途径弄回来的?” 这意思,仿佛只要林晏说不是,立刻就会被带走。 林晏几乎吓得要哭出来,“是真的,真的是宁国府给了大嫂的,是我母亲帮我从大嫂那里弄过来的。” 林倾暖嘲讽的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你就将那些银子都还给人家三小姐,占了这么多年,也不害臊。”赵德业板着脸训斥。 “赵大人,”林倾暖浅笑,“二叔将那些银子都用来买了这些铺子和庄田,今日他本来也是要还给我的,”她凤眸含笑的看向林晏,“是吧,二叔?” 林晏又气又怒,心里着实舍不得这些铺子,可赵德业在此,他又招了个干净,再也无从抵赖,只得不甘不愿的开口,“是!” “那就成了,”赵德业立刻招呼通判知事,“还不过来为三小姐办事?” 通判知事连忙应答着上前。 ...... 有赵德业在,那通判知事办事异常利索,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事情办好,林倾暖收起了房契和地契,笑眯眯向林晏道,“多谢二叔配合。” 林晏一脸死灰,陈姨娘也是敢怒不敢言,两人灰头土脸的正要离开,徐氏却忽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见林晏,立刻向他哭道,“老爷,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溪儿都被抓紧大理寺大牢了,你还不快想办法?” “什么?”林晏脸色一变,立刻匆匆出了门,徐氏和陈姨娘连忙跟上。 林倾暖心情颇好的回了林府,见云顼的马车停在侧门不远处,她唇角一弯,提着裙角就跑了过去,动作利落的登上了马车,进了车厢,刚要同他说话,却见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阿顼,你怎么了?”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 第456章 那我现在要补回来 看到她,云顼瞬间掩了脸上的神色,拉着她坐下,柔声道,“没什么,你去哪儿了?” 林倾暖却不打算让他糊弄过去,见他不说,她就直接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你是不是又想瞒着我了?” 她才不要再和云顼有什么隔阂,他休想再有事瞒着她。 云顼失笑,“不是,”怕她担心,他又解释,“刚才我只是在想事情。” 他并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刚才一时想的有些投入了。 “想什么事情?”林倾暖好奇的问。 见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云顼只得将她揽入怀里,叹声开口,“林倾城中蛊了!” 希尔告诉他的时候,他并不惊讶,这结果同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只是这条线索断了,有些可惜。 “又是中蛊?”林倾暖瞬间弹了起来,不想额头却不小心撞到云顼下巴上。 她狼狈的揉揉脑袋,抬头就见云顼一张俊脸上写满了无奈。 不过她现在顾不得这些,连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倾城怎么可能中蛊? 云顼眸色暗了一瞬,“当时我打算让她招出幕后之人,她也有意要说,但是却说不出来,我有些怀疑,就让希尔帮她看了,结果希尔就发现她中了蛊,此蛊并无别的用处,只是中蛊之人无法说出关于下蛊者的任何信息。” “还有这种蛊?”林倾暖神色震惊,“这么说,我们就不可能自林倾城嘴里知道那人的信息了?” 云顼嗯了一声,“希尔也解不了这种蛊,”他安抚的摸摸她的软发,又问,“你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林倾城既然没什么用,那他也不用再对她客气了。 林倾暖摇头,“我只见过那名紫衣女子一面,她很怕让我看到真面目,我当时觉得可能是个熟人,但并无其他线索。” 林浅雪说林倾城那段时间同三房交好,她甚至都怀疑过林宝珠,也探过她的脉,但遗憾的是,脉象显示,林宝珠并不会功夫。 后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林宝珠如今不过才十三岁,虽然同那名紫衣女子身形比较相似,但也不大可能会是她。 后来她也就将此事放下了。 云顼见她眉头紧皱,凤眸里满是困惑,心中不忍,便开口宽慰,“傻瓜,不要乱想了,我会查清楚的。” 想起希尔的话,他墨眸眯了眯,冷意划过。 林倾暖见状,立刻问,“阿顼,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 他这个样子,一定是希尔同他说了什么。 云顼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见她仰头认真听着,他笑了笑,“这种蛊其实已经很少见了,除了南疆的人,恐怕无人能够认出来。” “南疆既然善蛊,那怎么又解不了呢?”林倾暖刚问出口,就醒悟了过来,“这蛊也不是来自南疆?” 她之前中的蛊就不是南疆的,云顼和希尔都告诉过她。 “嗯,你还记不记得希尔说过,你体内的忘忧蛊是来自哪里?”云顼问她。 “当然记得了,不是前朝嘛!” 林倾暖当时也没大注意,如今一听云顼的话,顿时醒悟,“你的意思是,林倾城身上的蛊也是来自前朝?” 前朝亡国都将近三百年了,她对那个什么羽氏王朝完全不了解。 云顼眸色微沉,“如今看来,前朝善蛊之人并未完全消亡,甚至还同某些人有了勾结。” 想到暖儿身边可能有这样的人,还不止一次的陷害她,他的眸中瞬间划过一丝狠意。 “这个不难,我们现在有两条线索,”林倾暖勾了勾唇,“一个是梅从安,他给我下了蛊,另一个是那名紫衣女子,林倾城的蛊很可能就是她下的,只要顺着这两个人查下去,一定可以查到对方。”她又眯了眯眼睛,“或许云璃,就是他们勾结的那个人。” 梅从安是云璃的谋士,紫衣女子的棋子是林倾城,而林倾城,也同云璃有关系。 只可惜,这两个人现在都没了踪影。 “我的暖儿果然聪明,”云顼低头吻了她一下,柔声开口,“这些交给我就好,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如果真的涉及到前朝之人,那对方的目的就不是那么单纯,对方的势力也不会只是他们所察觉到的这些。 他不能让暖儿有危险。 林倾暖乖巧的点点头,她想了一瞬,又看向云顼,“阿顼,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关于前朝蛊毒一类的书,若是可以,我想学一学。” 刚好希尔王子还在京城,她若是有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若对方真的善蛊,那她就必须了解这些。 被动,不是她的风格。 云顼觉得她学些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能及时防范,所以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她,“我问问鬼医前辈,”末了,他又捏了捏她的手,“好了,这些事过后再说,你先想想今晚想玩什么?” 闻言,林倾暖立刻自他怀里坐起来,笑的神秘,“待会儿你和我去个地方。” ...... 成衣店。 云顼瞧着自己一身朴素的装扮,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出了屋子,就见林倾暖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她也是一身男子装扮,粗布衣衫,一头秀发简单的绾成男子发髻,用骨簪固定在头顶,面容俊朗如玉,五官明艳若仙,眉宇间英气逼人,腰身纤细,身形修长,不再是婀娜的女儿态,好一个俊俏的公子哥。 他几乎看直了眼。 不是没见过她穿男装,也不是没见过她比此时更好看的时候,可她现在飞扬的眉眼,微勾的樱唇,不盈一握的身姿,还是让他的呼吸一窒。 林倾暖在看到云顼的时候,也是惊了一瞬。 她的云顼果然什么时候都好看,穿着这样普通的衣衫,都遮不住那通身逼人的气势,琼花玉树的容貌身形,让她的心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 她啧啧出声,果然是精雕玉琢的美玉,无论怎样都遮盖不住他的轻灵通透、流光溢彩。 她含笑走向前,像模像样的向他拱了拱手,嗓音刻意压低了一分,让人听不出女儿的声音,“云兄!” 云顼倏然回神,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做这样的装扮?” 她扮做了男子,他还如何抱她? 林倾暖忍住笑,一本正经回道,“小弟今日特意邀云兄一起赏玩城隍庙会,不知云兄可有意同弟一同前往?” 没等云顼说话,她又赞叹开口,“云兄果然生的一表人才,愚弟担心云兄出去徒惹桃花,专门为云兄选了这身衣衫,云兄可还喜欢?” 说完,她哗的一下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神态举止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 云顼意味深长的瞧着她,眸中的笑意似有若无,“只可惜,林弟的这副相貌,便是穿着这样普通的衣服也遮盖不住,这可让为兄如何是好?” 他忽而上前拉住她的手,表情似笑非笑,“我们不妨到马车里详细说说?” 林倾暖神色一僵,勉强扯了扯嘴角,“云兄慢点,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不如我们骑马去?” “林弟身子骨这么弱,骑马怎么好,还是坐车去吧!”云顼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走到马车旁,见她不愿上车,他索性直接将她抱起来,利索的上了马车。 路过的人惊悚的看着他们,纷纷捂住了嘴巴。 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一个大男人,抱着另一个大男人,还钻进了车厢? 难道断袖现在都这么大胆了吗? 不少人摇摇头走开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 青玄在云顼和林倾暖出来的时候,就很明智的取出面巾将脸遮了起来,生怕路人将鄙视的眼神投向他。 他暗自庆幸,得亏今日出来的不是东宫的马车,否则,太子殿下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马车里,林倾暖不服气的瞪着云顼,半响说不出话。 他怎么能这样? 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云顼见她小嘴嘟的老高,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自她唇上啄了一口,嘴角噙着笑意问,“还生气呢?” 林倾暖继续用眼神瞪他,“我现在可是男子,你亲的下去?” “哪里是男子了,我怎么不知道?”云顼的大手刚要自她衣襟下伸入,林倾暖就用扇柄敲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做什么不老实?” 云顼用额头碰着她的额头,同她呼吸相闻,含笑开口,“我不老实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今日才管我?” “我就管你了,”林倾暖将手放在他胸口,本来要推开他,不想他却趁机握住了,她也没抽出来,依旧气哼哼的,“你规矩些,否则我今日就不带你去了。” 云顼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你刚才不还邀请我来着?” “可你也没答应啊,”林倾暖立刻反驳,说完又小声嘀咕,“还把我给抱上来了,让人看到会怎么想?” 云顼哪里舍得让她生气,吩咐了青玄赶车去城隍庙,又将她提到腿上抱好,开始哄她,“我就是不喜欢你一口一个云兄云兄的,还穿了男子的衣服。” 他又不想和她做兄弟。 更何况,她这样的装扮,他在外面想同她亲密一点都不可以。 “那有什么,今日人多,我不想戴面纱,好不容易想到这个法子,你又不赞同,那我就换回来好了。”林倾暖趴在他胸口,气闷不已。 云顼一听原来是这个原因,顿时有些懊恼,“那就不用换了,就这样吧,大不了我今晚不抱你就是了。” 他的确不喜欢别的男子看暖儿,既然她不愿戴面纱,这也是个好法子。 听他的尾音似乎还透着一丝委屈,林倾暖噗嗤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啊,今晚不准拉拉扯扯的。” 云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直接扣紧她的腰身,让她整个人贴向自己,俯身靠近她,“那我现在要补回来。” “唔——”林倾暖的唇瞬间被一个柔软的物什堵上了。 ...... 夜幕降临,林倾暖利落的自马车上跳下,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她不由惊呼出声,“怎么晚上还这么多人?” 第457章 怎么会是他 云顼也下了马车,顺势就要牵她的手,想到她如今的装扮,只得忍了下来,眸含宠溺的看她,“每年都是这样的,之前你没来过?” 林倾暖摇摇头,她一直没机会来。 见云顼这般问,她下意识反问,“你来过?” 他这样的性子,竟还有兴致掺和这样的热闹? 云顼见她的眼神微露疑惑,无奈一笑,“没有,之前父皇着我视察城隍庙会萧鼓祭祀,我让青玄来过。” 林倾暖恍然,也没再继续问,向他莞尔一笑,“云兄,我们走吧!” 说罢,她潇洒的将折扇展开,迤迤然向热闹的地方而去。 晚上的人其实并不比白日少,但白日更多的是祭祀,而晚上,则多为玩乐而来。 大楚虽然并未有宵禁,可这样盛大的庙会还是不太多的,再加上今日不闭城门,所以很多城外的百姓也赶来凑热闹,当真是人声鼎沸。 灯火彩树,星落如雨;宝马香车,络绎纷繁;粉香浮动,丽人结行。 月淡银花红,笙歌满帝京。 林倾暖一双凤眸满是惊叹,不时留恋着旁边的各种小摊珍玩,既新奇又兴奋。 云顼甚少见她如此娇憨可人的模样,这一刻,她身上那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东西仿佛统统卸下,只剩下简单纯粹的快乐。 人往众多,不时拥挤,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她身上,小心的将她护在里侧,生怕她被磕着碰着。 “两位公子,要不要给心上人买个簪子,都是纯银打造,好看又不贵。”路旁的小贩见他们走过来,立刻热情的招呼。 林倾暖和云顼今日特意穿的普通,不同于那些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也不显得寒酸,是这些小商小贩们的最爱。 “老板,这个多少银子?”林倾暖心情好,就很配合的拿起一个雕琢朴素的银簪子,问那个商贩。 商贩立刻眉开眼笑,“不贵不贵,算您五两银子。” 林倾暖浅笑一下,刚要放下簪子,那名商贩连忙开口,“三两,三两就成。” 见林倾暖还在犹豫,他又忙不迭解释,“这位公子您掂掂,这簪子可就有好几两呢,而且雕的又这么精细,您买了只赚不赔,而且我保证,那位姑娘一定很喜欢。”说完,他一双眼睛就充满期待的看着林倾暖。 林倾暖刚要开口,云顼却已放下一锭银子,淡声道,“不用找了。” 小贩愣愣的盯着那足足有十两的银锭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忙不迭的收起来,脸上的笑意怎么掩都掩不住,“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林倾暖郁闷的看了眼云顼,只得拿起簪子离开了摊子。 “两位公子慢走!”小商贩又热情的喊了一句。 林倾暖将簪子递给云顼,语气微酸,“这位云公子,给你的簪子,送给你喜欢的姑娘。” 云顼用扇子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不要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林倾暖不满的捂住脑袋,蓦地又凑近他,笑嘻嘻揶揄,“怎么,你不是要送给喜欢的姑娘?” 云顼墨眸微垂,瞧了她一瞬,忽而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拉近自己,嗓音低醇又磁性,“我不介意现在就告诉别人她是谁!” 他的眼神深邃又专注,在如此热闹的喧嚣下,他却仿佛不受一丝影响,依旧是那么遗世独立、一尘不染,直直撞入人心窝。 林倾暖不由慌了神,连忙敲开他的手,站远了些,红着脸嗔了他一眼,“还是不用告诉了。” 云顼也没再逗她,见她对那个簪子不太感兴趣,忍不住问,“你不喜欢?” 他见她一直拿着看,就以为她喜欢。 听他提起簪子,林倾暖顿时又气郁的瞥了他一眼,“你看不出来吗,那银簪子是假的,而且做工也粗糙,哪里有三两银子,至多值五百钱。” 他倒好,直接给了人十两银子。 而且她也不是说多喜欢,就是觉得好玩。 云顼不在意的揉揉她的脑袋,“你喜欢就好!” 他真没注意那些细节,见她喜欢,他就买下了。 “知道我们云公子人俊银子多,不差这些!”林倾暖打趣了一句,乖乖将簪子收了起来。 也许是瞧见了他们刚才付银子爽快,后面的小贩一见他们过来,立刻卯足了劲儿招呼,若不是看见云顼面色清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那些人几乎都要上前来拽人了。 林倾暖兴致高,就一个劲儿的买,又是糖画,又是面人,以及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小玩意儿,不一会儿就买了一大堆,她也来懒得拿,直接都丢给云顼,等青玄赶上来的时候,就见云顼怀里已经抱了一堆小玩意儿,而林倾暖,尚在前面不停的左看右看。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们的太子殿下竟没有一丝不耐烦,相反的,他的脸上还泛着淡淡的宠溺和满足。 青玄暗叹,殿下这辈子算是栽在三小姐手里了。 他没敢多拖延,连忙上前,“公子,都交给属下吧!” 云顼嗯了一声,刚将东西给了青玄,就听前面林倾暖的声音已经响起,“阿顼,我们去看杂耍。” 她一激动,连称呼都忘了改了。 云顼浅笑着应了一声,又向青玄吩咐,“你将东西都送到清芷苑,不用跟着了。” 青玄想着三小姐会功夫,应是没什么危险,况且太子殿下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答应了声,抱着一堆东西离开了。 “阿顼,快点。”林倾暖也看见了青玄,见他将东西都拿走了,就拉着云顼向前面而去。 云顼见里一层外一层围了不少人,也就没再拘着礼节,直接将她圈在怀里护着她挤了进去,两人的亲密动作,还惹了不少人侧目。 一进去,林倾暖就看到了之前她见过的那些江湖艺人在表演着技艺,手上的各种武器耍的虎虎生风,瞧着就不一般。 见有个小姑娘端着盘子过来,林倾暖很大方的在里面放了一个银锭,那姑娘顿时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向她友好的笑了一下,那小姑娘的脸顿时红了,羞涩开口,“多谢公子。” 林倾暖这才想起自己是做了男装的,她潇洒的摇了摇折扇,“小妹妹不必客气。” 那小姑娘见她明明年纪不大,却称呼自己小妹妹,不由又多看她一眼,这一细看,见她眉目俊朗如玉,又面带笑意,她俏脸愈发红了,连忙掩饰般的垂下了眼睛,匆匆向旁边而去,只是在走过去之后,又忍不住羞涩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暖儿,你再对别人这么笑,我可要惩罚你了。”云顼的手很自然的覆在她纤腰上,低头俯在她耳边低声警告。 好在周围的人都忙着看杂耍,没人注意到他们。 林倾暖将折扇合起来,在手上随意一敲,偏头看他,“这不是帮你挡桃花么,总比有小姑娘看上你要好。” 云顼眸中深意划过,“我可不会随意对别的女子笑。” 闻言,林倾暖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刚要说话,蓦地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云顼见她看的入迷,随意问,“看什么呢?” 问完,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名女子,面容隐隐有些熟悉。 他想了一瞬,没想起是谁,就不再想了。 林倾暖浅笑,“一位新认识的朋友。” 她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楚鸣。 不过她好似没看到自己,所以她也没开口唤她。 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向阿顼委委屈屈道,“阿顼,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云顼含笑开口,“好!”说罢就揽着她挤出了人群。 那边的楚鸣似有所感,忽然向这边望去,结果就看到了扮作男装的林倾暖,她好像和一个人在一起,两人很亲密的样子。 她的眼神不自觉划向云顼,在看到他的容貌时,她脸上顿时浮起几分震惊,怎么会是他? 有的人,即使只见过一面,也会让人终身难忘。 云顼就是这样的人。 林倾暖和云顼出了人群,特意走远了些,见人终于不那么多了,这才找了一家小馄饨店,要了两碗馄饨,打算填饱肚子再回去。 只是馄饨还不曾上来,就见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第458章 温爷是吧 进来的约摸有八九人,除了为首的是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身形略胖,长得贼眉鼠眼,后面跟着的全都是一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每一个站在那里,仿佛都像一座小山,让人瞧着就发怵。 这些人一进来,馄饨小店顿时拥挤起来。 看到他们,一些胆小的客人立刻不敢在这里吃了,连一些刚吃上的,都纷纷放下碗跑了,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小店,瞬间冷清了下来。 林倾暖眯了眯眼睛,下意识了眼云顼。 云顼面色清冷,从容的为林倾暖沏了杯茶,又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眸色幽深,让人瞧不清里面的情绪。 店家见客人连银钱都没付就匆匆跑了,顿时急得不行,刚要去拦客人,就被两名彪形大汉挡住了去路。 那名锦衣男子一撩衣摆坐下,旁边的大汉眼疾手快的为他看了茶,他只喝了一口,就呸的一声吐了出来,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到地上,一脸嫌弃,“什么破茶,也敢给老子喝。” 清脆剧烈的响声,仿佛砸到了店家的心上,他的腿瞬间就软了,几乎是半哭着朝那人跪了下去,颤声求饶,“温爷饶命啊,小店小本生意,您就再宽限几日吧!” “小本生意?”被称为温爷的人慢吞吞起身,随意走了两步,见那店家吓得瑟瑟发抖,这才慢条斯理的笑着开口,“爷瞧着你这店里生意也不错啊,怎么就小本生意了?” 旁边的大汉冷笑接口,“你这店生意能这么好,全靠我们温爷罩着,你出去问问,这条街谁敢不孝敬我们温爷,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着,他直接单手将那店家给提了起来。 店家脚离了地,愈发吓得胆都快破了,连忙告饶,“温爷,小的每月都是按时交的,只是最近儿子生了病,这才耽搁了,您放心,只要您再宽限小的几日,小的一定补上。” “补?你拿什么补?”温爷轻蔑一笑。 那店家刚要说话,忽然自里面跑出一名约莫二十余岁的妇人,她慌乱的向温爷跪地求饶,“这位大人饶命啊,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奴家的相公吧!” 也许是那句大人成功取悦了那个叫温爷的人,他脸上的笑意忽然深了。 他慢吞吞走到那名女子跟前,一双虚浮的肿泡眼里满是玩味,用折扇勾起她的下巴,“小娘子,抬起头来,让大爷瞧瞧!” 店家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名妇人也惊恐的向后退去。 温爷瞧见那妇人有几分颜色,立刻来了兴趣,直接开口吩咐,“将这个女人给爷带到里间去,爷尝尝滋味。” “温爷,不可啊,这是小的的内人,您不能这么做啊!”店家一听急了,立刻手脚并用的要挣脱开钳制,不想那名大汉力气甚大,直接踢向他腿弯,将他压倒在地,反剪了他的双手,他瞬间一下也动不了了。 那妇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想要跑,可对方人那么多,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一名大汉得令,刚要去拿那妇人,却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并不大,却偏偏一下子就钻入他的耳朵里,让他不自觉收住了脚步。 笑的正是林倾暖。 她弯了弯唇,也没去看那些人,而是望着云顼,声音悠然,“云兄,你说有的人就是不要脸,把打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人家开店迎客,赚到钱也是凭个人本事,他凭什么要居功?” 她又啧啧摇头,“长得就不像个东西,行事果然更恶心。” 云顼清冷的眸中浮起一丝笑意,极轻的嗯了一声。 那大汉顿时火了,“你们在骂谁?” 刚才他没注意这两个人,现在见他们衣着普通,也就没放在眼里,立刻怒声质问。 林倾暖耸了耸肩,“怎么,你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本公子骂的当然就是你们咯。” 这下不止那名大汉,其他大汉也注意到了角落里坐着的云顼和林倾暖,脸上纷纷露出怒意,立刻就要上前去找他们算账。 林倾暖轻蔑的勾了勾唇。 那个温爷却忽然摆了摆手,阻止了手下的举动,眯着眼睛问,“你们是何人?” 在看到二人的相貌时,他先是惊了一下,脸上随即浮起痴迷之色。 好俊俏的两个公子哥,若是能带回去养在府里玩就好了。 他又环视了下店外,见无人注意到这里,心里顿时有了决定。 林倾暖没理他的话,忽然扬声道,“店家,我们的馄饨怎么还没好?” 那店家被大汉抓着,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默不作声。 “大胆,竟敢不回温爷的话,你们知道温爷是谁吗?”之前的大汉见林倾暖直接无视他们,立刻怒火中烧。 林倾暖这次很配合的笑了笑,“是谁呀?”她眸中嘲讽划过,“本公子还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那大汉见林倾暖不知,立刻得意洋洋的回道,“我们温爷可是兰小公子岳丈的表弟,兰家你知道吗,那可是京城第一世家,上面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是天一般的人物,岂是你们这等平民百姓能惹得起的?” 不待林倾暖说话,他又张狂笑出声,脸上的横肉也跟着炫耀般的抖了抖,“这下你知道厉害了吧,还不赶快过来给我们温爷赔罪?” 那位温爷也是一脸傲色。 林倾暖还真惊了一下,不由看向云顼,“哪个兰小公子?” 她只知道兰隐轩,是兰王府的世子,可没听说过什么兰小公子。 云顼含笑看她眼,“应该是兰家的旁支。” 他也不知这号人物。 林倾暖眸中深意划过,心照不宣的同云顼对视了一眼。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送上门的,若是不要,可就不是她的风格了。 管他什么正支旁支的,只要是兰家的,她就顺带收拾了。 “兰家什么的本公子不在乎,只是你们打搅了本公子吃馄饨,本公子就不得不为自己讨回公道了。”林倾暖嫣然一笑,将手中的茶饮尽,忽而站起身,向云顼道,“云兄,我想活动活动筋骨了,待会儿你可别插手啊!” 云顼伤势未愈,她可不放心让他动手。 云顼当然听懂了,这是不让他掺和的意思,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只得老实的坐在那里。 小丫头恐怕还不知道他的内力已经恢复七八成了。 只是这些草包,她收拾起来绰绰有余,也不必他动手。 就让她玩一玩吧! 那些人原本以为林倾暖听到兰家肯定会吓傻,不想她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起身向他们走来,他们顿时有些惊讶。 当然,也仅仅是惊讶。 这个人莫不是傻的,竟然连兰家也不放在眼里? 况且瞧着她身板那么小,竟还主动来惹他们了? 那些大汉包括那个温爷都一脸嗤笑,当真是不自量力。 林倾暖几步走到那个温爷面前,笑的颇为和善,“温爷是吧?” 第459章 兰王府很厉害么 温爷近距离看过去,见她肌肤白皙透亮,五官明媚如霞,一双凤眸晶亮非常,他心里一荡,忍不住伸手向她的脸颊抚去。 云顼的眼神瞬间暗沉如墨,手上的杯子微微蓄势,仿佛下一刻就会向着温爷那张丑陋的脸打过去。 见他伸手过来,林倾暖笑的愈发开心了。 她愉悦的向他勾唇一笑,蓦的出手如电,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直接将他提起来扔了出去。 众人尚在怔愣间,就见温爷的身体已经重重砸向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桌子承受不住巨大的重量,立刻破裂开来,散落了一地碎屑。 伴随痛呼响起,温爷的身体又狼狈的摔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间的功夫。 店家和那名妇人都吓傻了。 那些壮汉呆了一瞬,立刻怒吼着向林倾暖冲了过去,包括之前抓着店家的那名。 店家一得自由,连忙跑到了那名妇人跟前,将她护在身后。 林倾暖轻蔑的勾了勾唇,身体灵活的在店内穿梭,专挑着那些大汉的弱点打,不肖片刻,原本如小山一样壮硕的大汉们,纷纷无力的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听着一屋子的呻吟声,林倾暖心情颇好的又走到那个刚挣扎起来的温爷身边,一脚踏住凳子,手臂半屈放在腿上,微微俯身,嘲讽的看着他,声音幽冷,“你是兰家的人?” 温爷原本还怕林倾暖再打他,一听她这样问,他顿时又有了底气,立刻怒声道,“没错,你今日惹了大爷我,我绝不会放过你,兰家也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吧!” “哦?”林倾暖嗤笑,“他不放过我,我也没打算放过他。”说完,她就扬声道,“青墨!” 青墨立刻现身,“小姐!” “去报官!”林倾暖吩咐。 青墨应了一声,就闪身不见了。 温爷原本还有些紧张,一听她说报官,顿时嗤笑出口,“等官爷来了,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条街上的哪个铺子哪个店肆没报过官,管用么? “兜不兜着走先不说,你砸坏了人店家这么多东西,又赶跑了人家的客人,这银子,你可是要赔的!”林倾暖淡笑着说完,就向那个店家招了招手。 店家犹疑了一瞬,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向林倾暖深深行了个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谢就不必了,待会儿你帮我做两碗馄饨就行,”林倾暖含笑开口,说着又指着那个温爷道,“你去将他身上的银子都搜出来,就当是他给你的赔偿。” 店家刚要应和,猛地听到她后面的话,他顿时愣住了,随即脸上浮起几分惊惧,忙不迭的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小的不用赔了。” 他能瞧得出来,这位公子应是江湖上的侠士,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 他很感激这位公子,不过却是万万不敢再惹这位温爷的。 温爷的势力那么大,他如何敢惹得? 恐怕他今日搜了他的身,明日他们一家人就会身首异处。 林倾暖明白店家的顾虑,她也没再强迫他,而是走过去,一脚踩在那个温爷胸口,弯下腰幽冷的瞧着他,“本公子给你个机会,你自己乖乖将银子都掏出来,否则,本公子就扒光了你,将你扔到外面去。” 她才不想亲自去搜他的身,脏得很。 听到她的话,云顼微微皱眉。 那个温爷也是个识时务的,并未考虑多久,就将腰间的银袋子揪下来,扔到了一边,冷笑着看向林倾暖,“等一会儿官兵来了,爷看你怎么办?” 林倾暖似乎惊了一下,她不可思议的又看了眼温爷,啧啧开口,“想不到你骨头这么硬,到现在还敢嚣张,”她颇有深意的笑了下,“那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再揍你一顿吧!” 说完,她对着那个温爷就又是一顿好揍,店内顿时传出了刺耳的嚎叫声,惹得路人纷纷侧目看过来。 那些爬不起来的大汉也瞧的心惊肉跳,更不敢惹林倾暖了。 林倾暖刚揍完第二轮,几名衙役就走了进来,看着瘫了一地的人,领头的人皱眉问,“怎么回事?” 今夜城隍庙会,他们正在附近巡视,不想一个人忽然过来同他们说有人寻衅闹事,他们就跟着过来了。 衙役头子见站着的只有三个人,林倾暖和店家夫妻,云顼在角落里坐着,他一时并未看见。 瞧了瞧这三个人,他果断的看向店家,“是你打的人?” 店家还未说话,被揍了半日的温爷就忍不住了,直接嚎哭着爬过去,向那衙役头子哭诉,“官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衙役头子见他脸青一块红一块的,肿的几乎不成样子,他端详了半天,才试探开口,“温爷?” 他当然知道这个温爷,也知道他行的恶事,可他不敢管啊,不止是他,连他们大人都不敢管。 温爷此刻仿佛遇到了亲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林倾暖开始告状,“是他将我打的成这个样子的,你即刻将他带走,关进大牢里去,狠狠给我折磨。” 衙役头子闻言,震惊的看了眼林倾暖,见她面容俊秀,身子消瘦,他觉得不敢相信,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心里浮起几分佩服。 看上去这么纤弱的人,竟然能打得过这么多壮汉? 他们都打不过。 他有些犹豫,这个人明显就是除暴安良的,他若是将人带走了,岂不是助纣为虐? 温爷见他不动,立刻肿着一张脸阴测测开口,“不如我让兰小公子和你说?” 衙役头子顿时一个激灵,将目光移向林倾暖,冷声问,“是你打的人?” 林倾暖微笑,“没错!” 她没打算不承认。 衙役头子心里暗赞一声好胆量,可面上却不显,神色严肃的开口,“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细皮嫩肉的,他也顶多让他在牢里少受一些罪,别的,他管不了。 林倾暖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眉目冷淡的看着衙役头子,温声反问,“他做的恶事,你们不知道?” 不待他说话,她又加重了语气,“你们赵大人也不知道?” 衙役头子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但又不愿丢了面子,只得粗声粗气的呵斥,“有什么话,到公堂上说。” “到公堂上,你们就能为这些百姓做主了?”林倾暖嗤笑,“是不是还会倒打一耙,将所有过错都赖在这些百姓头上?赖在本公子头上?” 衙役头子尚未说话,温爷已经盘着凳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得意的冷笑,“爷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权势,你不是厉害吗,爷倒要看看,对上兰王府,你还有什么本事?” 听到兰王府三个字,那些衙役的脸色都有些惊慌。 店家夫妻闻言,也不由开始为林倾暖担心,也为自己担心。 兰王府,那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兰王府很厉害么?”林倾暖刚要说话,云顼却已起身,缓步走了过来,目光幽冷的扫向温爷。 第460章 林文溪死了 不知为何,被那双隐含威严的眸子一扫,温爷的心忽然不自觉缩了下,一股寒意瞬间自心底冒起。 衙役头子的目光原本只是随意扫向了云顼,瞧着打扮就是个普通百姓,还不值得他多看。 可他看了一眼后,却忽然发现他的容貌隐隐有些熟悉。 那股颇具攻击性的俊朗,只要瞧过,就很难让人忘记。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眼里就写满了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先一步作出了反应,下意识向云顼跪了下去,慌乱的低头行礼。 其他衙役见了,也连忙跪了下去,只是心里有些疑惑。 温爷懵了,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眼云顼,又看向那些衙役,怒声道,“你们跪他做什么?” 店家夫妻也惊的不行,看向云顼的眼神隐隐透着敬畏。 那名衙役头子终于颤抖着说话了,他战战兢兢开口,“见——见过太子殿下!” 他之前有幸远远看见过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记不住他长什么样? 太——太子殿下? 温爷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血气上涌。 怎么会?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的双腿不由软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哆嗦着不敢开口。 他的头有些发蒙,心更发冷,身上不住打着寒颤。 那些大汉刚有爬起来的架势,一听这话,顿时又吓得软倒在地上。 店家夫妻也惊了,甚至都忘了行礼。 林倾暖慨叹,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倒省的她多话了。 云顼没心思和他们多言,直接对那名衙役头子吩咐,“将人都带走,告诉赵德业,必须秉公办理,若是兰家的人有牵连,全部拿回去。” 怕赵德业有顾虑,到时候放走那么一个两个,他又寒着声音补充,“若是有事,让他来找本宫。” 此言一出,谁还敢怀疑云顼的身份。 衙役头子连连应是,忙不迭的爬起身,“没听到太子殿下的话么,还不将这些人都带回京兆尹府。” 其他的衙役诺诺称是。 “青墨,你跟上,兰家如果要阻扰,直接按同谋罪论处。”云顼又冷声开口。 青墨应道,“是,殿下!” 温爷和那些大汉早就吓呆了,哪里还敢说什么,乖乖让带回去了。 他们一走,林倾暖顿时松口气,忍不住向云顼抱怨,“终于完事了,我都快饿死了。” 闻言,云顼脸上冷意褪去,换上了淡淡的笑意,向店家吩咐,“去煮两碗馄饨。” 店家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拘谨的看了眼云顼,刚要拉着内人跪下行礼,云顼已摆手,“快去煮吧!” 店家不敢多言,连忙弯腰称是,拉着人急匆匆跑回了厨房。 “当家的,那位公子真的是太子殿下?”妇人不敢相信的问。 店家看了她一眼,“那还有假,你没见那些官爷都对他那么恭敬,那个温爷也不敢说话了。”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怕那个温爷了?太子殿下都来我们店里吃饭了。”妇人脸上喜色浮起。 “那当然,我寻摸着,这次那个温爷可是碰到了硬茬,能不能从大牢出来还不一定呢。”店家轻松开口。 那可是太子殿下! 妇人顿时高兴了,“他嚣张了这么久,大家都恨死他了,如今总算是恶有恶报了,”停了一瞬,她忽然又小声笑道,“不过太子殿下长得真俊,我刚才偷偷看了好几眼呢。” “那当然了,”店家也笑,“太子殿下身边那名小公子长的也好看。” “嗯,我也发现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林倾暖终于吃上了馄饨。 她吃的欢快,碗很快就见了底,还不忘向云顼夸赞,“这馄饨味道真不错。” 云顼姿态优雅,一举一动尽显尊贵,愣是将一碗馄饨吃出了满桌珍馐的感觉。 林倾暖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因为前几世的经历,她已不大注重这些礼节,虽然吃相也算文雅,可比起云顼,却是差远了。 “嗯,”云顼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淡笑着问,“还吃么?” 林倾暖摇摇头,“不吃了,已经饱了,我们走吧!”说完,她就将一块银锭放在桌上,起身和云顼打算离开。 不远处伫立了好久的店家,在自家娘子的不断催促下,终是犹犹豫豫的走了上来,欲言又止。 林倾暖瞧出了不对,讶异的问,“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店家踟蹰了一瞬,终是低着头小声开口,“太——太子殿下,小的——小的想请殿下为小店题一幅墨宝,太子殿下若——若是方便的话,能否——能否——” 他没敢再说下去,但林倾暖却听明白了,她淡笑着向云顼道,“既然他开口了,你就不妨为他写几个字,也算是缘分。” 那店家一听,顿时感激的看向林倾暖。 云顼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从不喜欢这些东西,不如你来题吧!” 林倾暖知他性子素来清冷淡漠,虽然晓得若是自己继续磨着他,他也会题,可她终究是没舍得再勉强他。 不忍店家失望,她就笑着接过了他手上的纸笔,“那我就帮你写几个字吧!” 店家心里虽然失望,可也不敢再求,况且殿下身边的人题字也是难得的,所以就高兴的向林倾暖道了谢。 林倾暖握笔想了一瞬,就低头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写了五个大字。 店家偷偷一看,见纸上写着“珍品一口香”,端的是风流飘逸、挥洒自如,自成一体,竟是说不出的漂亮。 他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对林倾暖谢了又谢。 林倾暖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就同云顼出了门。 店家望着二人的背影,惊喜之余又有些惋惜,“可惜,若是太子殿下的亲笔就更好了。”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若干年后,林倾暖的墨迹竟比云顼的还要值钱许多。 毕竟,天下人谁不知道新皇独宠皇后娘娘,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而他的馄饨店,也因此而名声大噪,许多文人学士纷纷慕名前来,他也赚了个盆钵满满。 因为时间有些晚,林倾暖和云顼就没再逛,云顼将她送回林府,就回了东宫。 翌日,她刚用完早膳,就听说了一件事。 林文溪死了。 第461章 她和那个叫小颜的孩子关系不错 林倾暖没打算放过林文溪,所以林文溪的死,她一点儿也不惊讶,毕竟他状告兰家,兰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但她还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就死在大牢里。 这也太明显了点,他前脚刚告完全胜楼,后脚人就死了,若说不是兰家下的手,谁信? 这兰家人,比她预料中的要笨一些。 兰王府! 兰王气急败坏的吼道,“究竟是谁杀的?” 他明明安顿下去,让兰家的人务必不要动手,哪个不长眼的主动撞了上去? 不知道现在杀林文溪有多愚蠢吗? 下面跪着的人战战兢兢回道,“奴才也不知,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但现在还不知谁是幕后主使。” 兰王心里一口闷气无处发,只得不耐的摆手,“滚吧滚吧!” 凶手在云顼手里,他就是想有动作也不能。 那名下人犹豫了一瞬,却没退下,“王爷,还有一事。” “说!”兰王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是——是五爷那边出事了,五爷家的严少爷被京兆尹府的带走了!” “什么?”兰王瞬间自椅子上弹了起来。 倒是兰隐轩沉着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知道这个表哥在外面惹了不少事的,兰小公子的大名,在底层百姓眼中,恐怕比他这个兰世子还要大。 下人回道,“听说是严少爷岳丈的表哥在收保护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就下令将所有涉事的人都抓起来了。” “又是云顼,”兰王气的脸色铁青,“他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本王留,真是岂有此理!” 下人又小心翼翼开口,“五爷派人过来说,他正在疏通关系,让王爷和世子务必想办法将严少爷给救出来。” 兰王不耐的挥手,“知道了,告诉他,本王尽力而为。” 下人应了声就退下去了。 兰隐轩眉头微皱,“你不会真的打算救他吧?” 一个表亲而已。 “我能不救吗,”兰王气闷的坐下,草草喝了口茶,平息了下怒火,“咱们有多少产业和你五伯那边有瓜葛,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五伯这些年也没少帮父王的忙,算是父王的得力助手,于公于私,父王都不得不帮。” 他倒是想撇清,可他撇的清吗? 兰隐轩却摇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管损失多重,你必须尽快同五伯断了联系,这是目前唯一自保的法子,”他又沉沉了他一眼,“否则,你这丞相位子恐怕就坐到头了。” 兰王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紧张,这丞相位是他看的挺重,可最重要的,还是面子。 一旦他因为这事被撤了丞相之位,那他的脸还往哪儿搁? 毕竟他刚当了不过几日。 “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五伯他们被云顼查吧?”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兰王府的很多事都是经过老五办理的,云顼若是查下去,他们的损失就大了。 “只要不查到我们,五伯那边,就当我们送给云顼的礼物了。”兰隐轩捏了捏拳头,冷笑开口。 他没想到,云顼下手真是又快又狠。 “可是——”兰王还是有些舍不得。 “父王,”兰隐轩眼中隐有不耐,“你别忘了,现在林文溪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有那个功夫,还是先解决这事儿吧!” “怕什么,又不是我们兰家动的手,说不准还是云顼故意嫁祸给我们呢。”兰王这会儿也想通了,他就来个死不认账,看云顼怎么办,他有证据吗? 兰隐轩却面色凝重,心里没有丝毫轻松。 他也迫切想知道是谁动的手? 徐氏悲天抢地的跪在大理寺前,将半辈子的撒泼劲儿全拿了出来,哭喊着让兰王府偿命,让大理寺还他们公道,声声泣血,句句哽咽。 她本就瞎了一只眼,如今更是蓬头垢面的,在大理寺门前又是打滚又是发疯,不多时便吸引来了很多百姓。 这些百姓原本只是打算看热闹的,一听徐氏哭的凄惨可怜,喊的声调悲怆,再一问原委,顿时有些同情,纷纷帮着她讨回公道,大声嚷着让兰王府交出凶手。 一时间,声势浩大,从早晨到晌午,再到晚上,足足闹腾了一天。 大理寺的官员刚开始还出来劝说几句,后来见百姓闹的太厉害,索性就闭门不出,由着他们闹腾去了。 林晏在旁边瞧着,帮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满脸尴尬。 “老爷,这夫人也太丢人了些,怎么连礼节都不顾了?去大堂直接告状不好吗,非要来这里闹?”陈姨娘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挑拨。 林晏心情不大好,忍不住呵斥了一句,“你闭嘴。” 死的是他儿子,他如何不心痛? 可瞧着此时的徐氏,他的眼中却不自觉浮起几分厌烦。 不得不说,徐氏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丑、太丢人了,他看了哪儿哪儿都讨厌,甚至都不敢上前承认她还是他林晏的夫人。 见她一直不回去,他只得气闷的携着陈姨娘先走了。 林倾暖自然听说了徐氏在大理寺前大闹的事,而且还知道她一连几日都去闹腾了,最后甚至连神智都有些不清,疯疯癫癫的样子,更是惹烦了大理寺的官员。 她如今倒是觉得徐氏有些可怜了,不管如何,最起码她对林文溪这个儿子是真心的。 不像林昭,她可是听说,他只去了半日就溜走了,后来再也没露过面。 但不管怎样,她不会对徐氏产生同情,她的心还没那么好,会对一个害过她,害过渊儿的人心软。 如今这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况且,她这两日也比较忙,压根就顾不上理会徐氏的事。 因为粥棚持续施粥,不时还有灾民在陆续进京中,灾民的数量每日都在增加,但这两日的幅度已经不大,她知道,应是荆江二州那边也在赈灾施粥的缘故。 这是好事,林倾暖很欣慰,而且在京的灾民已经少有饿死病死,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等二州官员治水完成,他们就可以返乡了。 慈幼院的事也越来越顺,菱歌跟着她的这几个月,长进非常大,早就不是那个对外事一窍不通的小丫头了,如今办起事越来越妥善周到,将慈幼院管理的井井有条,芦笙跟着她都学到了不少,林倾暖索性也暂时将那边的事都交给了她。 瞧着手上的信,林倾暖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 洛舞见了,惊讶的问,“小姐,是菱歌写了什么吗?” “不是,”林倾暖摇头,“是寒儿写的,她这几日一直都跟着菱歌呆在慈幼院,已经好几日不曾回宁国府了。” 外祖母不放心,让采莲和采露寸步不离的跟着寒儿,倒是也没什么危险。 洛舞笑着揶揄,“七小姐哪里是愿意跟着菱歌,她怕是嫌宁国府闷了,才去的那边,毕竟那边玩伴多。” 林倾暖嗯了一声,“她和那个叫小颜的孩子关系不错。” 她收起信纸,折起来交给洛舞收好,就拿起蛊书看了起来。 云顼已经给鬼医去了信,估计不久就会有答复,她便又将之前青墨帮她找的那些蛊书拿了出来,虽然同前朝的蛊有很大不同,可万蛊皆出前朝,左右也有些用,总比一窍不通的好。 想不到忘忧蛊解了,她还得要同这个打交道。 “小姐,四小姐来了。”漫萧进来禀道。 林倾暖闻言,连忙道,“快让她进来。” 第462章 生意的事情怎么样了 不多时,林浅雪就走了进来,气色有些不大好,一双眼睛仿佛哭过,肿的和桃子一般。 林倾暖立刻起身,将她拉了过来,惊讶的瞧着她,“怎么了,雪儿?” “三姐姐!”林浅雪刚开口,眼泪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林倾暖连忙用帕子拭去她的泪珠,柔声哄她,“你慢慢说!” 林浅雪见林倾暖眼中充满了鼓励,心渐渐安定下来,开始一点一点道出这两日的事情。 林倾暖这才知道,原来二房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徐氏因为林文溪之死的刺激,神智一日比一日差,林昭实在无法忍受,索性就给了她一纸休书,让人将她送回了徐家,只是徐家不在京城,下人带着徐氏出了京城,就卷了银子跑了,剩下疯疯癫癫的徐氏不知所踪。 陈姨娘见林晏什么都没有了,勉强敷衍了他几日,最后带着他剩下的那点积蓄,也不见了踪迹,林晏这几日还是靠着周姨娘和褚姨娘的接济,才勉强有饭吃,剩下的下人也纷纷跑光了。 林晏没法子,就去秦府讨要之前被顺走的银子,可没成想秦府翻脸不认人,直接将他轰了出来,林浅霜也言明不再认他这个父亲,林晏白白挨了一顿打,只得灰溜溜回了住处。 人跑了,银子没了,可林晏依旧不思己过,反而还要将林浅雪许配给江家老太爷做妾,后日就过门。 林浅雪哭哭啼啼说完,林倾暖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林晏还是不放弃牺牲女儿去换银子,她还真是小看了他。 “三姐姐,我怎么办啊!”林浅雪红着眼睛求助的看着她。 林倾暖想了一瞬,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你先回去,我想想法子,”怕她担忧,她又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林浅雪闻言,顿时破涕为笑,“多谢三姐姐了。” 此刻她深深庆幸,当时她接过了三姐姐递来的橄榄枝,能和三姐姐成为这么好的姐妹。 林倾暖却皱了皱眉,“雪儿,林晏既然存了这个心思,那你和周姨娘就要早做打算,否则这次是江家,下次还会是李家、王家,林晏一日是你爹,你的亲事就一日握在他的手中。”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林晏这种爹,不要也罢。 就看周姨娘和林浅雪怎么选择了。 林浅雪震惊的看着她,见她不似玩笑,她垂眸想了一会儿,才低低回答,“三姐姐放心,我会和娘说的。” 三姐姐的话,她想她听明白了。 “嗯,你们可以考虑考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林倾暖又让洛舞给她拿了一包银子,温声安顿。 “三姐姐,这如何使得?我们已经拿了你不少银子了。”林浅雪连忙推辞。 林倾暖浅笑,“这没什么,如果你们决心重新开始,我会给你和你娘一间铺子打理,你们母女也算有个傍身之处。” 她也只能为她们想这么多了,端看周姨娘敢不敢走出这一步。 林浅雪眼中浮起几分不敢置信,随即泪盈于睫,“三姐姐!” “好了,快回去吧,你娘估计也着急了。”林倾暖笑着看她。 林浅雪重重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林倾暖见她离开了,这才向洛舞道,“我们出去一趟。” 归燕楼! 江子书瞧着对面一身男装的林倾暖,笑的非常欠揍,“我说小丫头,你单独来见我,你家太子殿下知道吗?” “江堂主,”林倾暖淡淡一笑,直截了当的开口,“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来找江子书帮忙要方便一些,毕竟他是江家人。 江子书见她说的郑重,也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笑着问,“什么事啊,直接找阁主不是更好?” “这件事找你最合适。“林倾暖将他面前的杯子满上,然后抬起凤眸意味深长的瞧着他,“毕竟这是你们江家的事。” “哦?”江子书一听来了兴趣,“什么事?” “你爷爷要纳妾,这事你知道吗?” 江子书原以为是什么事,一听是这个,顿时不以为然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他每年都要纳好几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时候他还真有些佩服他,院子里的女人比他们这些儿子孙子的还多,这辈子恐怕早晚折在女人手里。 林倾暖一听脸色愈发暗了,沉声开口,“他这次纳的是我四妹妹。” 江子书见她说的认真,脸上的笑意渐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爹这是想银子想疯了?竟将自己的女儿送给老爷子做妾?” 见她抿唇不语,他又连忙解释,“老爷子虽然爱纳妾,却并不喜欢逼迫对方,你爹若是不同意,他肯定不会坚持。” 凡事讲求你情我愿,虽然他和江家人关系并不好,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江家人的确是如此行事的。 “是我二叔家的,”林倾暖看了他一眼,“林宴同意了,但是我四妹妹并不想做妾,所以想请你帮忙。” 她说完,眸中浮起几分恳切,希望他能帮忙。 江子书有些为难,“小丫头,不瞒你说,我和江家人的关系并不好,老爷子也并不待见我,我的话,他估计不会听。” 林倾暖眉头微皱,刚要开口,江子书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不过嘛,我可以用别的法子。”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 闻言,林倾暖浅笑,“果然不愧是江堂主。” “哎!提前说好啊,我若帮了,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了,以后可是要还的。”他可不能白帮,更何况小丫头欠了他,就相当于阁主欠了他,这样的美事,他可不会错过。 林倾暖愉悦勾唇,“好,没问题!” 说完林浅雪的事,林倾暖想着左右也见了他了,就顺便问问生意的事,“江堂主,生意的事情怎么样了?” 江子书见她提起,蓦地将折扇一合,正色道,“你不问,我也正要和你说呢。” “哦?”林倾暖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第463章 那个叫小颜的孩子想见您 她记得前世云璃就是靠这些生意,才有了源源不断的钱财支持,在他拉拢朝官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提起生意的事,江子书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的确是出了些小状况,”见林倾暖认真听着,他又道,“粮食倒是问题不大,但大魏朝廷最近的政令忽然严了起来,对私盐和铁铜的私自贩卖严惩不贷,尤其是运往他国,就查的更严了。” 他也是去了大魏才知道大魏新的政令,不得已,他只得利用玲珑阁的在大魏的暗桩才做成了几单大生意。 林倾暖手指在桌上随意敲了敲,蹙眉问,“那大魏国内盐价如何?” “大魏官盐价格居高不下,而且盐的质量也很差,国师把控朝政,从煮盐到卖盐几乎都控制在其其爪牙手中,控制盐价,强制卖盐,百姓无从选择,只能从官府指定的盐商手中买高价盐,可谓苦不堪言。” 闻言,林倾暖淡淡一笑,“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还有机会,官盐价高又劣质,大魏的百姓们自然不愿买,如此一来,私盐必然泛滥,朝廷就是想禁也禁不了,这可不是说国师的手腕硬就能压下去的。” 她又微微勾唇,“至于铁铜,也是一样的,官府要用来铸兵器铸钱,可百姓也要用到,同样禁不了,只要有人私铸私售,我们就能收购贩卖,朝廷越禁止,民间只会越猖狂。” 水是堵不住的,只能因势利导,大魏朝廷此举,绝非明智之举。 江子书没想到林倾暖还有这样的见解,看向她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赞赏,“小丫头说的不错,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所以大魏这块我并不打算丢,只要小心一些,机会还是很多的。” 他笑的笃定,“贪财的官员哪个国家都有,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此一来,就好办多了。” 林倾暖含笑点头,“是这个理。” 末了,她又问,“那江夏呢?” 江夏若也是此般,那她也不必费尽心力削弱了,长期以往下去,大魏江夏必乱。 大楚安矣! 江子书皱了下眉,“江夏有些麻烦,原本大魏江夏两国盐铁政差不多,可现在江夏朝廷内部正在变革。” “变革?”林倾暖眸中浮起几分兴趣。 江子书嗯了一声,“江夏太子锐意革新,力求革除之前的弊政,由盐户来煮盐,官府根据盐量发放盐引给商户,所有大小商户只要有盐引,均可前往盐地提取食盐,进行贩卖。” 林倾暖一听,顿时惊讶,“这不是和大楚差不多吗?” 江子书点头,“盐引由官府售卖,商户购买,倒省了再单独收盐税了,而且因为大小盐贩都有,并非掌握在几家手里,所以盐价也不会居高不下,省的再像之前总是被豪门大户控制,如此百姓也乐意买盐。” 他去江夏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如此这般下去,江夏必强,可谓是大楚劲敌。 林倾暖想了一会儿,忽然问,“江夏国内就没有反对的声音?” 若是能改早就改下去了,何必拖到现在。 果然,江子书笑了,“反对自然是有的,之前那些盐商大户,勾结了朝中官员,上下一起抵制,江夏太子势力单薄,此事恐难成。” 闻言,林倾暖微微松口气,“如此一来,我们就有机会了。” “你的意思是,要假意连同那些反对的人一起闹事?”江子书笑,“这个简单,朱雀堂主就在江夏,知道哪些人是反对江夏太子的。” 林倾暖浅笑摇头,“不,我们这次站江夏太子。” 她顿了一下,开始解释,“表面看来,他现在势单力孤,支持者少,可他代表的却是江夏老百姓的心声,我们就以商户之名支持他,一旦成功,必可取代那些豪门大户,成为新的盐商,也不必再躲躲藏藏。” 江子书犹豫了一下,“你就不怕他失败?” 据他看来,这新政令不一定能实行的下去。 “你担忧的不无道理,”林倾暖扬了扬唇,“其实这一切都要看江夏皇能否下定决心,一直支持太子,还有朝中的那些势力是否强大到能够压倒太子,所以江夏太子的变革,也很有可能会失败。” 这个可能,她已经想过了。 “那你还选择支持他?”江子书神色吃惊。 林倾暖失笑,“江堂主,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要搅浑江夏国,可并不是要让江夏国强盛,如果江夏太子失败了,对我们就更有好处,我们继续按对待大魏的方法就是。” “我们是要借着江夏太子的庇护,将势力扩展到江夏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支持他。” 江子书顿时恍然,忍不住开口称赞,“小丫头你果然聪明的紧。” 这个小姑娘真是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 林倾暖笑的意味深长,“这些东西,我不信江堂主没想到过。” 江子书是什么人,那可是前世做到大楚首富的人,怎么可能会连这些都想不到? 更何况他还是玲珑阁堂主。 江子书闻言,果然也没否认,呵呵一笑,“我的确想到过,也同阁主请示过,但还是没想到,你连京城都没出过,也能想的这么深远。” 他经常在江夏和大魏走动,能想到这些并不奇怪,可她是如何想到的? “喔,是云顼同我提过。”林倾暖很大度的将这些都记在了云顼头上。 江子书看破不说破,笑的颇有深意。 见没什么事了,林倾暖起身,再次向他拱了拱手,含笑开口,“江堂主,那我四妹妹的事,就拜托你了。” “小丫头不必如此客气。”江子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江子书办事果然利索,不过第二日,林浅雪就来找她,告诉她江家主动退了亲事,理由是林府刚死了人,怕不吉利。 林倾暖闻言,知道是江子书的功劳,便笑着安抚了林浅雪几句。 林浅雪一脸感激的握着她的手,眼含泪花,“三姐姐,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这么难的事,她一日就解决了。 林倾暖拍拍她的手,“你我姐妹不必如此客气,况且这也是一个朋友帮的忙,我并未出什么力。” 她的确没做什么。 林浅雪含泪摇头,她知道,若不是三姐姐的面子,那位朋友绝对不会帮忙。 “小姐,”洛舞走进来,刚要开口,见林浅雪也在,便向她福了福身,“四小姐。” 林浅雪擦干眼泪,连忙道,“洛舞姑娘不必客气。” 她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小姐。 更何况三姐姐的提议,娘亲也在考虑中了。 “洛舞,怎么了?”林倾暖看着洛舞问,并未有防着林浅雪的意思。 洛舞见状,就如实禀道,“小姐,菱歌那边来了信,说那个叫小颜的孩子想见您!” 第464章 那你要找谁 “小颜他要见我?”林倾暖微露惊讶。 她记得,这孩子对她有些防范,不愿多说。 这两日她没去慈幼院,也没再见他,不想他竟然想通了,要见自己? “嗯,我稍后去一趟慈幼院。”她不过略想了一下就作出了决定。 虽然他的秘密她不怎么感兴趣,但听听也无妨。 尤其听说他之前差点去找了云璃,那她就更要听了。 林浅雪一听她要去慈幼院,连忙道,“三姐姐,我同你一起去吧,”她笑了笑,“三姐姐去了自忙你的事,我去看看那些孩子。” 她早就听说三姐姐建了一个慈幼院,收养了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她也想跟着去看一看。 林倾暖见她想去,清浅一笑,“好。” 两人到了慈幼院,菱歌和芦笙连忙迎了出来。 林倾暖随意问,“这两日怎么样?” 菱歌回道,“没什么事,孩子们正在上课,小颜来了之后也挺乖,和寒小姐玩的很好,只是今日忽然说有要事找您,奴婢不敢耽误,就给您传了话。” 因着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没上过什么学堂,或者中途退了学,林倾暖就为他们专门请了教授先生,不能让这些孩子荒废在这里。 林倾暖点点头,“我过去吧!” “是!”菱歌答应了声,跟在了林倾暖身后。 到了学堂,林倾暖见里面授课的约莫有三十个孩子左右,正认真听着先生讲课,寒儿竟然也在。 上课的先生约莫五十多岁,精神矍铄,一脸严肃认真,瞧上去就是个负责任的好先生。 “其他孩子呢?”林倾暖又问。 因为目前的场地和先生都不够,为了能够保证每个孩子都能学好,她就让菱歌将所有孩子分成三个班,每日轮流学习。 菱歌笑着解释,“在后面玩呢。” 她刚说完,就见一群孩子兴匆匆的跑了过来,争相往林倾暖身边凑,一个个激动的开口,“暖姐姐,你来了。” “暖姐姐,这两日都不见你了。” “暖姐姐,我今日学了好多字。” “我这两日都吃胖了,暖姐姐你瞧瞧!” 年龄大一些的还有些拘谨,而那些年龄小的,则没什么顾忌,纷纷向林倾暖说这说那,天真活泼的样子,让人顿生喜爱。 林倾暖瞧着他们的脸色都不错,不再是之前的菜色,身体也壮了一些,心下稍安。 她笑着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关切的问了他们几句,就见寒儿跑了出来,抱住她的手臂摇晃,笑嘻嘻道,“姐姐。” 后面跟着小颜。 林倾暖温声安顿菱歌让她将这些孩子送回去,就牵着寒儿问她,“在这里呆的习惯吗?” “习惯,”林倾寒显得很开心,“我和小颜哥哥在一块。” 林倾暖闻言,抬眸看向小颜,刚要说话,瞧到他的容貌,她微微一愣,随即恢复正常,“我们去那边说。” “三姐姐,”林浅雪忽然开口,“你过去吧,我同菱歌陪着孩子们。” 林倾暖想着如果林浅雪在的话,小颜估计又什么都不说了,便对她浅笑,“好,待会儿我去找你。” 林浅雪点了点头,就和菱歌一起走了。 不多时,见人都离开了,林倾暖这才认真的看向小颜。 上一次他脸上涂着黑灰,她没能瞧清他的容貌,今日倒是见到了。 俊朗逸秀,五官周正,是个生的不错的少年。 眉宇间隐含犀利,虽然他已在极力掩饰,可林倾暖还是瞧出了一些。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更重要的是,她见过他。 或者说,见过他的画像。 师父的画功果然不错。 她的视线直接而带着审视,小颜终究是个孩子,没一会儿就有些承受不住。 他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声音稚嫩,又含着些老成的意思,“暖姐姐为何这么看着我?” 见他主动开口,林倾暖微微勾唇,“你叫小颜?” 她记得,师父让他找的那个孩子,可不是叫做小颜的。 小颜神色僵了僵,低着头回答,“是!” 这一路为了掩藏身份,他换过很多名字。 他未抬头,林倾暖也瞧不清他的神色,便又含笑问,“听说你找我?” 小颜沉默了一瞬,极轻的嗯了一声。 “姐姐,小颜应该是要和你说之前的事。”林倾寒连忙开口。 虽然她不大明白小颜哥哥上次为何没同姐姐说,可也隐隐猜测出事关重大。 林倾暖笑了笑,“那走吧!” 说完,她拉着林倾寒率先走了。 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小颜犹豫了一瞬,跟了上去。 林倾暖进了一间屋子,这是她之前预留下来的,方便她有时候过来查看慈幼院的情况,或是给慈幼院的孩子诊脉。 见小颜跟着进了屋,她淡淡一笑,“坐吧!” 然后她就抿着唇不开口,等着他说。 小颜规规矩矩的坐好,不自觉看了林倾寒一眼,林倾寒立刻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见状,他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的开口,“暖姐姐,我想让你带我见一个人。” 他上次隐约听到,她是认识那个人的。 这两日他也在寒儿口中听说,他们关系很好。 所以他打算试一试。 毕竟他等得,形势等不得,若是再拖下去,他一点翻盘的机会也没有了。 林倾暖了然一笑,“什么时候?” 他既是师父要找的人,想要急着见到师父也没什么。 小颜没想到她一丝惊讶也无,不由愣了愣,下意识开口,“越快越好!” 林倾暖点了下头,“那现在走吧!” 去个宁国府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颜彻底愣了,他抬头瞧了林倾暖半响,才试探开口,“你知道我要找谁?” 林倾暖也是微微一愣,“不是唐乔吗?”顿了一瞬,她觉得可能是师父之前的称呼,就又补了一句,“乔公子。” 她说完,小颜更震惊了,“你认识乔大哥?” 他之前进京被人追杀,保护他的人都死了,他还是被乔大哥救了,才捡了一条性命,只可惜,后来他再也找不到乔大哥了。 再后来,他流落到荆州一带,就更是杳无音信了。 林倾寒连忙道,“小颜哥哥,就是我这两天同你提到的师父,难道你们认识?” 小颜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他是我的恩人。” 林倾暖听出不对,掩去眸中惊色,“不是找他,那你要找谁?” 难道是云璃? 小颜这次没再犹豫,他神色认真的看向林倾暖,一字一顿开口,“太子殿下!” ...... 出了慈幼院,林倾暖让人将林浅雪先送回去,自己去了趟粥棚,见没什么事,刚要回清芷苑,不想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杀林文溪的凶手竟是兰皇后。 第465章 儿臣要的东西 这个消息传的实在太狠,连灾民这边都听说了,更遑论京城的百姓。 这一日,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当朝皇后娘娘,派人杀了告御状的百姓。 与此同时,谋财害命的全胜楼是兰家名下产业这一消息,也在百姓中不胫而走。 兰皇后和兰王府的威信一时间跌到了最低,甚至连当年抚育幼帝、于社稷有功的兰太后,也因专权擅权而被人议论纷纷。 一得到消息,兰王和兰隐轩就匆匆赶往寿康宫,结果却只见到了兰太后身边的嬷嬷,言说兰太后已经闭门礼佛,不再理会世俗之事。 不得已,二人只得到了翊宁宫,刚进门,兰皇后就急着迎了上来,“大哥,轩儿,你们也听说了?” 她怎么会想到,此事会暴露,还暴露的这么快。 明明她派出去的那个人是死士。 兰王神色阴沉,“肯定是云顼故意放出去的,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赶快帮本宫想法子啊!”兰皇后死死捏着帕子,急的眼睛都红了。 若是皇上来问罪怎么办,现在母后都不见她了。 “你先说,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兰王看着她问。 闻言,兰皇后沉默。 兰王和兰隐轩瞧见,哪里还不明白。 这个蠢货。 兰王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你怎么想的,全胜楼和你根本就没关系,你非要插手,我和轩儿原本已经将这件事推到了别人身上,只要我们按兵不动,皇上和云顼绝对不会查到我们,可现在倒好,你直接将人给杀了,消息还被云顼放了出去,你让我们怎么办?” 他是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是她动的手。 也怪他,安顿了兰王府所有相关的人,偏偏忘记安顿他这个又鲁莽又冲动的妹妹。 “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兰皇后现在哪里听得进指责,立刻怒声反驳,“你们有什么决定也不告诉我,我担心兰王府受牵连,所以才派人将林文溪杀了,怎么,如今你们倒要怪我吗?”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砸在地毯上,地毯某处顿时出现一片明显的茶渍。 “我告诉你们,我完了,你们兰王府也讨不了好。” 兰王见她一点不反省自己,反而将过错怪怨到了他们头上,心里的怒意早就压制不住,也开始放狠话,“大家要完一起完,云瑜也别想当什么太子了,能活下来好好去封地当个闲王就不错了,还争个什么劲儿。” 此话一出,云瑜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兰皇后也乖乖不敢说话了。 顿了一会儿,云瑜才勉强笑道,“舅舅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做甚,平白伤了感情,”他又求助的看了眼兰隐轩,“如今我们该做的,是如何补救。” 兰王的话,让他瞬间感觉到了危机。 皇祖母和母亲都是兰家的人,他从未想过兰家会不支持他,所以平日里对兰茵,他也没那么上心,可刚才舅舅的态度却让他意识到,他们也是可以选择的。 “补救?你告诉怎么我补救?”兰王的气还未消,语气也不大好,“明明我们舍去几个兰家旁支就能处理的事,你母后非要掺和进来,还闹的满城皆知,如今我是没法子了。” 云瑜听了心下一慌,下意识看向兰隐轩,“表哥,难道你也没法子?” 兰皇后也恢复了理智,直接揪住兰王的袖子开始央求,“大哥,你可不能不管你外甥,只有他做了皇上,我们兰家才能永保富贵啊!” 兰王其实也是在说气话,他如何不知云瑜不止是兰皇后的希望,也是他们兰家的希望。 云顼现在已经如此针对他们,若是以后继了位,哪儿还有他们的活路?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得继续支持云瑜。 可这次的事实在太过棘手。 想到这儿,他也看向兰隐轩,“轩儿,你有什么好法子?” 兰隐轩见几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思付片刻,薄唇微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主动认罪!” “什么?”兰皇后顿时尖叫起来,“我凭什么要认罪,那个死士根本就不会招。” 她也不是无脑之人,自然不会派个普通暗卫去刺杀,那不是给对方递把柄吗? 兰隐轩看了她一眼,轻叹口气,“姑母,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即便你的人不招,云顼恐怕也已经安排好了指证你的人,况且他手里的证据能证明全胜楼是兰家的,那就足够了。” 大理寺大牢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进去的,更何况云顼已经将姑母是凶手的事散播了出去,他们现在就是想有动作也晚了,别说百姓不会相信,朝中官员也不会相信。 他们能做的,只是让皇上顾念到兰家。 不管是因为兰家的功劳还是势力,都不要轻易废除皇后。 只要暂时不废除,他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兰皇后尤有些不服气,“难道除了这个法子,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让她认罪,她怎么低得下头? 兰隐轩摇头,“没有,姑母必须要给皇上,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若是真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审,那就什么都晚了。 兰王嗯了一声,“我也同意轩儿的意思。” 云瑜神色复杂的看着兰皇后,刚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了唱报声,“圣旨到——” 几人一惊,瞬间自座位上弹起来,紧接着,就见李尚走了进来。 李尚进来后见兰王和兰隐轩也在,也不惊讶,笑了笑,“都在呢?” 兰皇后眼神眯了眯,不悦的看向李尚,但这个时候,她还是聪明的没开口责难。 她可不敢追究他没向她行礼的罪责,那手上明晃晃的圣旨,都在昭示着他现在代表的是皇上。 兰王和云瑜也沉着脸没开口,倒是兰隐轩,向李尚拱了拱手,“李总管!” 李尚皮笑肉不笑,“兰世子不必多礼,”说着,他就将手上的圣旨拿起来,扬声道,“兰皇后、兰王爷接旨——” 兰皇后闻言,即便心里有多不愿,也不得不跪了下来。 兰王心里却是一个咯噔,他没想到,圣旨竟来的这样快。 兰隐轩和云瑜也垂眸跪了下来。 李尚将圣旨展开,开始朗读,“兹皇后兰氏,身为国母,本该端庄淑和、母仪天下,可如今却行为乖张、残忍暴虐,不仅意图掩盖全胜楼多年肆意妄为真相,还纵人行凶,杀害无辜告状百姓,行为实属恶劣,朕本欲废其后位,打入冷宫,念及太后当年抚育协政之恩,兰王府辅佐朝政之功,特宽恕一二,自今日起,收回凤印,褫夺其执掌六宫之权,着其在翊宁宫反省,不得踏出翊宁宫半步。” 李尚又看了眼兰王,继续念道,“兰王身为国家肱骨之臣,却纵容门内子弟肆意妄为,不顾政令私开赌场,谋夺百姓家产,害人性命,影响极坏,从即日起,其封邑减半,并交出所有涉事真凶,不得有违,钦此!” 李尚念完,就淡笑着看向兰皇后和兰王,“皇后娘娘,兰王爷,接旨吧!” 兰皇后早就压制不住怒意,刚要起身驳斥,兰王却适时的拉住了她,沉声回道,“臣接旨!” 见兰王乖乖接了旨,李尚心里对云顼的佩服又多了一层。 皇上本来要下两道圣旨,可太子殿下说了,兰王爷此刻一定就在翊宁宫,下一道即可,事实果然如此。 而且太子殿下甚至还猜出,只要有兰王在,兰皇后一定闹不起来。 他将圣旨交到兰王手上,一脸正色道,“兰王爷还是好自为之吧!” 兰王连连答应,“多谢李公公提点。”再也不见刚才的倨傲。 李尚走后,兰皇后顿时怒了,向兰王怒斥,“你为什么要接旨?” 兰王冷笑,“不接旨难不成还要抗旨不成?”他怒气冲冲的将圣旨扔给她,“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说完就气哼哼离开了。 兰隐轩见她还不醒悟,终是无奈的解释了一句,“皇姑母,皇上最起码给我们兰家保留了一点体面。” 不废后,一切都好说。 御书房! 楚皇似笑非笑的看着云顼,“如此你满意了?” 云顼淡笑,“父皇该问的是,京城的百姓是不是满意了,那些无辜的受害人是不是满意了?” 当然,林文溪并不在此列。 “你能同意这样办,朕还真没想到。”楚皇对他的话并不生气,反而开口赞许。 原以为顼儿肯定会主张废皇后位,治兰王府罪,没想到他竟一点没提。 他总觉得,这次顼儿醒来后,比以前更加成熟,思虑也更加周到了。 他很欣慰。 云顼勾唇,“儿臣也没想到,父皇能做到这个地步。” 兰王府树大根深,他没想过一次将其拉下来。 如此的处理方式,明着是对兰王府网开一面,可暗中,他们却损失巨大。 兰皇后未废,却再无皇后实权,空有一个虚名而已。 兰王爵位未夺,也依旧是丞相,可他的封邑却少了一半,势力大减。 最重要的是,兰家的名声已毁,以后他再动他们,百姓只会选择支持。 而且兰王府也会因此而放松警惕。 兰太后闭门礼佛,他大致预料的到,但父皇能够同意这么做,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他的确是变了。 楚皇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之前他是不打算轻易动兰家,那是因为念及太后和兰家的拥护之功,可自从上次顼儿受伤,他就改了主意。 不能急动,那就缓缓图之。 尤其这次太后并未明着反对,他的底气就更足了。 兰家重要,太后重要,可终究比不上他的皇儿重要。 致命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父皇,儿臣要的东西——”云顼墨眸微深的看向楚皇。 “知道了,”楚皇有些无奈,“不过一个全胜楼而已,朕又不会同你抢。” 虽然他还是有些肉疼,那么多金银宝物,可抵得上户部十年税收了。 当然,他也知道云顼不会乱来,所以才大方的给了他。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他要东西。 云顼愉悦一笑,“那就多谢父皇了!”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 他的小丫头怕是等急了。 兰隐轩走的比兰王要晚一些,刚出了宫门,就碰上了云顼,他神色一顿,停下脚步,向他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淡淡睨了他一眼,“免礼。” 见云顼直接上了马车,并未有理会他的意思,兰隐轩捏了捏拳头,终是忍不住冷笑,“太子殿下这招声东击西,可真是用的炉火纯青。” 表面上的目标是他兰王府,可最终却是皇后。 云顼闻言,骨节分明的大手挑开车帘,一双眸子漆黑深邃,极淡的勾了下唇,“兰世子过奖了,主要是皇后娘娘配合的好。”说完,他就放下了车帘,嗓音低沉的吩咐,“赶车。” 青玄听了,立刻赶着马车离开了。 兰隐轩脸上怒意泛滥,眸中更是冷意连连。 云顼,你以为兰王府就是那么容易倒的吗? 第466章 那不是宫里的暗卫 林倾暖回了清芷苑,换了身衣衫,交代了洛舞几句,就出了门。 小颜的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得进宫找一趟云顼。 而且全胜楼的事她也觉得有些蹊跷,云顼一定插手了,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只是她火急火燎赶往东宫,一问才得知,云顼去了御书房。 “三小姐,您不如到殿下的书房等会儿,殿下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许总管乐呵呵开口,说着,也不待林倾暖反应,就吩咐厨房做了几样新鲜的甜点,并一壶果茶,送了过去。 林倾暖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得进了书房。 两侧书架整齐的码着各种书籍,书桌上的奏折也摆放的齐齐整整的,笔墨搁在一边,干净利落的如同云顼本人。 她忽然记起,前世这里可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可惜动机都不纯。 那时云顼的许多奏折都是打开的,仿佛故意引着人去看,哪里像现在这般,看过的和没看过的明显的分成两摞,严合的密不透风。 明明这才是他素来严谨的风格,毕竟小时候他就是这样的。 她走过去,坐到他平日里经常坐着的紫檀官帽椅上,想象着平日里他在这里奋笔疾书、批阅奏折的模样,不由低低一笑。 拈了块点心放入口中,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正是她和他都喜欢的口味。 云顼平日里吃的清淡,而她则比较浓郁,但唯有一点,他们都不喜欢太过甜腻的东西。 她坐了一会儿,见云顼还没回来,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皇上对兰家的态度并不明朗,会不会因此同云顼起了冲突? 如此想着,她就坐不住了,索性出了门,往御书房而去。 仗着轻功不错,她悄悄溜到附近,隐在一棵树上,开始等着云顼。 御书房的大门紧紧闭着,两侧的侍卫表情冷漠又严肃,让人瞧着就不敢靠近。 她调整了下身形,脚刚站稳,忽然感觉四面八方数道攻击悉数而至,直直冲着她而来。 她心中微惊,立刻将身子拔高数尺,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不想那数名身影却紧咬着不放,追着她又一次缠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不过须臾,林倾暖已经同他们交手二十余回合。 她心中渐渐凝重。 对方竟是千里挑一的个中高手,不亚于御卫。 她不是没想过对方是御卫,可他们的招式却与青玄青墨等有些差别,偏阴偏毒,暗算居多,不似御卫光明磊落。 她同御卫打交道这么久,还不至于分不出来。 更重要的是,对方招招致命,若不是她身手好,还真躲不过去。 林倾暖眸中冷意浮起,手刚摸上镖囊,想到这里是皇宫,又无奈的拿了下来,仗着身形灵活左挪右腾,堪堪避开对方的攻击。 “什么人?”一道厉喝响起,数十名皇宫暗卫纷纷现身,皆向林倾暖而来。 林倾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知道惊动了皇宫暗卫,刚想要抽身离开,可那些暗卫人数太多,她又没带面巾,如此下去,身份必然暴露。 更何况之前那些人竟无所顾忌,还是死咬着她不放。 她四下环视一周,再一次避开对方刺过来的剑,果断的闪入御书房。 若是逃走,必然还会惊动更多的暗卫以及御林军,相较之下,这里是惊动人最少的。 但也可能是最麻烦的。 不过云顼在里面,她和皇上解释一下应该不难。 只是她刚闪身进去,就愣住了。 脸上随即浮起几分尴尬。 听到动静,楚皇惊讶抬眼,然后端着汤的手不自觉僵了一下。 旁边侍候的梅妃更是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林倾暖。 林倾暖从未有像现在这么尴尬的时候,若是地上有缝,她恨不得立刻钻进去。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云顼为什么不在,为什么在的是梅妃? 梅妃是典型的江南温婉女子,眉眼细腻温柔,性子体贴和善。 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同方皇后有五分相似,这也是她多年盛宠不衰的原因。 可以说,方皇后薨毙后,梅妃是唯一还能勉强得到楚皇眷顾的人。 梅妃在宴席上是见过林倾暖的,所以她立刻认出她来,惊讶开口,“林三小姐?” 楚皇龙目深邃的瞧着林倾暖,让人猜不透里面的情绪。 林倾暖无奈,只得勉强笑了笑,“皇上,梅妃娘娘,臣女若说自己是无意闯入的,你们信吗?”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大量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声音紧张的响起,“皇上,您没事吧?” 闻言,梅妃犹豫的看向楚皇。 林倾暖也有些忐忑。 除了小时候方皇后还在之时,皇上碰到她,有时候会同她说笑几句,其余时候,她同皇上的关系并不熟络,前世嫁给云顼后,就更不好了。 所以她不大确定皇上会不会帮她。 她甚至觉得,很大程度上,他会直接让外面的御林军将她带走。 外面的人听不到皇上的回答,愈发焦急了,再次开口确认,“皇上,您没事吧?” 没有命令,他们不能私闯御书房,可刚才那个人影明明进去了,怎么会没有动静? 连打斗的声音都没有。 不少御林军和暗卫心里都惊慌的不行,仿佛他们的脑袋下一刻就要搬家。 楚皇终于回神,收回落在林倾暖身上的目光,沉声开口,“无事,都退下吧!” 林倾暖神色微松。 “皇上,不如让属下等进去检查一番?”外面的御林军尤不放心。 楚皇的声音顿时怒了,“怎么,朕的话也敢不听了?”顿了一瞬,他又添了一句,“刚才进来的是朕的人。” 外面的御林军和暗卫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应了声是,匆匆退下了。 听到脚步声离去,楚皇又看向梅妃,“你先回去吧!” 梅妃柔柔一笑,“是,陛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这翡翠丸子羹您趁热喝。”说完,她就福了福身,走到门口,又向林倾暖友好的笑了笑,袅袅婷婷的出去了。 梅妃一走,林倾暖感觉愈发尴尬了。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向他行礼呢,只是她刚要福身,楚皇已经淡淡开口,“不必行礼了,刚才都没行,现在行个什么劲儿。” 不知为何,林倾暖总觉得,他的声音中隐隐透着几分笑意。 但瞧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她还是不敢太过放肆,便规规矩矩回道,“皇上,臣女是听说太子殿下来了御书房,所以打算在外面等他,不想却惊动了皇宫的暗卫,臣女真不是故意的。” 反正她和云顼的事大家都知道,她也没必要对皇上藏着掖着,就算他不同意,也不能因为这个治她的罪吧? 楚皇瞧着她局促的模样,同平日里他听到的那些大相径庭,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 “小丫头,过来一些——”他开口命令。 林倾暖微微一愣,脚下没动。 见她还是有些防备,楚皇不由淡笑出声,“怎么,怕朕为难你?” 他若是真为难了这个小丫头,云顼那小子恐怕能将他的御书房拆了。 他这一笑,林倾暖心下顿时轻松许多,也微笑着回答,“不是,臣女只是觉得如此有些逾矩。” 除了皇上这个身份,他还是云顼的父亲,她不能没大没小。 “不用担心,”楚皇爽朗一笑,“过来陪朕下盘棋。” 听他如此说,林倾暖也不好再拒绝。 她定了定神,大方的走过去,见楚皇已经在棋桌前坐好,她犹豫了一瞬,自对面坐了下去。 楚皇主动执起白棋,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用拘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可以当朕是——”他顿了一下,含笑吐出几个字,“一个普通的父亲。” 林倾暖此刻也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淡然的落下一子,浅笑回道,“臣女之所以有些不大自在,是听说皇上不怎么同意臣女与太子殿下的事。” 他执白棋就是让她先走的意思,她也没再推让。 “谁说的?”楚皇一边落子,一边开口反驳,偶一抬头,见林倾暖凤眸中笑意划过,他这才醒悟过来,“你这小丫头,当面同朕提起这事,岂不是想要朕个准话?” 林倾暖笑着落子,“不知皇上可否能圆臣女这个愿望?” 她不希望云顼将所有事都担下,今日既然无意中闯入了御书房,皇上的态度还不错,她就试试看。 楚皇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挑眉问她,“你喜欢云顼?” 林倾暖几乎是毫不思索的回答,“是,”她觉得不够,又认真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他,这辈子非他不嫁。” 闻言,楚皇愣了一下,随即一笑,“该你了。” 林倾暖这才瞧见,棋盘上的白子已落,该黑子下了。 她纤指拈起棋子,略略思索一瞬,就放了下去。 两人你来我往,下子愈繁,棋盘上的局势也越来越诡异莫测。 “若朕真的不同意,你以为你们能如此放肆?”好一会儿,楚皇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林倾暖正凝神瞧着棋盘,乍一听他这般说,神色先是一顿,随即浅笑,“多谢皇上成全。” 她心中如释重负。 “谢朕做什么,朕可什么都没做。”楚皇心情也颇好的样子。 林倾暖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您的成全,就是最重要的事。” “呵呵!”楚皇又落了一子,将棋盘上失势的黑子一一捡下,“那个臭小子可不会在乎朕的意见。” “怎么会,他还是很在乎的,只是不愿说罢了。”林倾暖连忙替云顼说话。 即便云顼以前因为方皇后的事对皇上有怨言,可他也是在乎他皇上的。 更何况前世皇上即便到最后都没将皇位传给云璃,他对云顼的父子之情,可见一斑。 她尊敬他,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不仅仅因为他是皇上,更重要的是,他是云顼尊敬的父亲。 楚皇不置可否的一笑,“说说你刚才在外面遇到的事吧?” 林倾暖不敢隐瞒,连忙将刚才同人交手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她由衷感叹,“想不到皇宫的暗卫竟如此厉害,恐怕臣女刚一出现就被对方发现了。” 她不是很肯定那些是不是皇宫的另一波暗卫,但皇宫内密辛多,她还是没敢说出自己的疑惑。 楚皇沉默了一瞬,忽而开口,“那不是宫里的暗卫,况且有御卫在,朕也没必要再重新培养一波人。” 林倾暖微微愣住,不知楚皇究竟想同她说什么。 她有心要问,可又觉得唐突,便笑着打趣,“不会是刺客吧?” “不是刺客,”楚皇看了她一眼,“是密影。” “哦!”林倾暖应了一声,见楚皇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她也只能忍住心中的不解,专心同他对棋。 没一会儿,楚皇就笑呵呵落下一子,向林倾暖道,“小丫头,你这是让着朕吧?” 林倾暖起身,谦虚一笑,“皇上棋艺高明,臣女甘拜下风。” 她的确是让了的,但让的极为隐秘,没想到楚皇还是瞧出来了。 楚皇摇摇头,不无酸涩的开口,“云顼那个臭小子可从来不会让着朕。” 他好久都没赢过了。 这个小丫头,真是讨人喜欢的紧。 果然是人最怕惦记,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御书房的门猛地被人自外面推开,开的又急又快。 看到来人的模样,他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林倾暖也惊了一下,连忙向外望去,就见云顼已经沉着脸走了进来。 第467章 有个人说要见你 云顼一进来就走到林倾暖身边,一把将她拉在身后,沉声问楚皇,“你留下她做什么?” 林倾暖觉得有些尴尬,刚要解释,楚皇已倒竖起了眉毛,声音微怒,像个赌气的孩子,“怎么,你这是担心朕会为难她?” 在他心里,他就这么不可信? 云顼薄唇微抿,不悦的看着楚皇。 楚皇愈发生气了,也冷着脸不开口。 林倾暖哪里还忍得住,连忙拉了拉云顼的衣袖,小声解释,“你错怪皇上了,是我自己闯的御书房,皇上只是让我陪他下了一盘棋而已。” 顿了一瞬,她又歉然开口,“是我不对在先,你就不要同皇上置气了。” 楚皇气哼哼不说话。 闻言,云顼心下微松,墨眸看向楚皇,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父皇,对方都已盯到你家门口了,你若是还忍着,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说完,他就拉着林倾暖离开了。 林倾暖有心要同楚皇道个谢,无奈云顼走的实在太快,她只得被动的被他拉着出了门。 御书房内,楚皇原本生气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 好一会儿,他才沉沉叹口气,母后,你这是真的要选择同朕为敌么? 出了御书房,云顼直接揽着林倾暖飞身回到了东宫。 一落地,林倾暖就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臂,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阿顼,你的内力恢复了?” 云顼嗯了一声,顺势揽住她的纤腰,俯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这里人多,我们回书房说。” 林倾暖刚想说这里都是他的地盘了,哪里还有什么别人的耳目,猛然间感觉到他的大掌放肆的贴在她腰眼上,她顿时红了脸,只得乖乖被他半搂半抱的带回了书房。 书房外,许总管欣慰的瞧着二人,笑的一脸慈祥。 “师父,您瞧什么呢?”小鹏子路过,见许总管正盯着书房发呆,诧异问。 许总管回过神,立刻敲了下他的脑袋,“瞎问什么,还不快去忙?” 小鹏子讨了个没趣,刚要退下,却听许总管的声音又响起,“去告诉厨房,熬些补汤给殿下送过去,殿下身子还未大好,得悠着点。” 云顼抱着林倾暖进了书房,先是仔仔细细检查了她一遍,见她身上没什么伤,这才微微放心。 想起之前的事,他忍不住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出言责怪,“我不在,你就在东宫乖乖等我,去御书房做什么?知不知道这宫里并不安全?” 听到御卫回报的话,他吓得心都要停了,忙不迭的赶了回来。 林倾暖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她回抱着他的腰身,乖乖认错,“都是我不好,阿顼,你就别生气了!” 见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她又软糯着声音同他解释,“我只是想快一点见到你,这才打算去御书房外面等你,怎么会知道御书房外有那么多高手?” 因为在宫里,她也没想那么多。 云顼哪里舍得同她置气,故意板着脸,也不过是吓唬她而已,如今见她知错了,他这才揽着她坐下,心有余悸开口,“暖儿,以后不要再吓我了。” 见他担心成这个样子,林倾暖怎么舍得同他顶嘴,立刻乖巧的点头,又笑着摸了摸他的俊脸,特意拉长声音同他撒娇,“知道啦,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云顼垂眸看了她一眼,宠溺又无奈。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遇险的?”林倾暖刚安抚好他,就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他明明不在。 云顼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宫里都是御卫,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安顿过御卫,不管任何时候,见到暖儿都不得为难,即便是在宫里也一样,怕的就是上次麒麟阁的事再发生,所以御卫并未阻止暖儿。 但他没想到,暖儿竟然会去御书房附近,更没想到她会碰到密影。 “御卫也在?”林倾暖惊讶,“那密影又是什么人?” 她当时还奇怪,御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御卫守卫,没想到他们原来也在,只是没参与罢了。 云顼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柔声解释,“密影是兰太后的人,她当年执政后就特意培养了一批可与御卫匹敌的暗卫,名唤密影,因为其和御卫都属于皇宫暗卫,所以两方不会交手。” 只是他没想到,密影竟然会出现在御书房。 而御卫没有动手帮暖儿的缘故,也是因为如此。 当然,他已罚了他们。 林倾暖总算明白了,原来竟是兰太后身边的人。 怪不得皇上的反应那么奇怪,怪不得云顼会在御书房对皇上说那样的话。 她想了想,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阿顼,全胜楼的事你是不是插手了?” 云顼笑了一下,将她扣在怀里,“嗯,兰王和兰隐轩早有防备,仅凭全胜楼一事扳不倒他们,我就将此事透漏给了兰皇后,她性子冲动,果然中计除掉了林文溪,因为我又在第一时间将此事散播了出去,所以兰家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证据确凿,父皇下旨也快,这一次,兰家损失不少。” 即便兰王府没事,可那些涉及到的兰家旁支,还有依附于兰王府的涉事官员,一个都逃不掉。 虽然他刚开始的目标是兰王府,但若是能先除去那些烦人的枝枝叶叶,也不是不可。 他从来就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 更何况兰皇后失势,兰家这棵大树也不再那么难以撼动。 林倾暖恍然,“怪不得,原来是你暗中操纵的,”她忍不住探起身亲了他一口,甜笑着夸赞,“我的阿顼果然聪明。”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对云顼是越来越依赖了,林文溪告完御状后,她还真没怎么过问这个事情,潜意识就将这些交给了云顼。 而云顼,一直都不曾让她失望。 云顼墨眸蓦的深邃,直接将她按在怀里亲了起来,动作温柔而缱绻。 林倾暖几次要推开他,都推不开,只得被动的承受着他的热情,凤眸如春水般荡漾。 好一会儿,云顼才不舍的放开她,只是气息还有些紊乱。 林倾暖靠着他喘了一会儿,才抓住这个机会赶忙开口,“阿顼,我有事情要同你说。” “嗯!”云顼应的心不在焉,缓了几瞬,才哑着声音道,“我刚才去找你了,也有事告诉你。” 说着,他自腰间取出一件物什,放在了她的手里。 林倾暖接过来一看,顿时惊讶,脸上的红晕也瞬间褪去不少,“是全胜楼的查抄诏令?” 云顼微微点头,“父皇下的查封全胜楼的诏令被我讨过来了,接下来,我们暗中查抄即可,搜出来的金银也不必交给户部。” “那你给我做什么?”林倾暖将东西又拍到他手里,“你让玲珑阁的人或是御卫去做就成。” “傻瓜,”云顼笑着还给她,“这是给你的,你自行处置就是,赈济灾民的事不用担心,我的银子足够,你什么时候去查抄,我派人给你。” 他还不差这点银子,暖儿想要,他自然会给她。 林倾暖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上的诏令,“这真是给我的?” 她觉得有些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她原本也没打算自己拿。 不过嘛,现在有了慈幼院,她还真是有些缺银子。 赈济灾民、做生意,都离不开银子。 虽然云顼不时的运粮过去,可她若是能自己买,岂不是也能减轻他一些负担? 毕竟她可听说,玲珑阁在荆江二州也在施粥。 “这样会不会不大合适?”她捏着手上的东西,试探着问。 云顼瞧着她一副小财迷却又纠结的模样,心里愈发柔软,“没什么不合适的,”他忽而压低声音,薄唇微微触碰她的耳垂,“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将它当做一部分聘礼。” 他的,本就都是她的。 林倾暖的身子下意识一颤,忽然红了脸,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触碰,还是他足以甜到心里的话。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她掩饰般的娇俏一笑,扬了扬手中的诏令。 云顼忍不住又低头自她唇上啄了一下,“和我不必客气,”他又将一块宫牌压在她手中,低磁着嗓音安顿,“以后不要闯宫了,拿着令牌来东宫就是。” 她上次还给他以后,他就寻摸着找个机会再送出去。 林倾暖极轻的嗯了一声,环着他的脖子,将身子靠在他怀里,“阿顼,你真好。” 云顼愉悦轻笑出声,一手顺着她的软发,随意问,“你不是有事要同我说?” 听他问起,林倾暖才记起来,连忙道,“阿顼,有个人说要见你!” 她原本要站起来同他说,只是绣鞋无意中踩中他的靴子,身子顿时不稳,后背直接向书桌倒去,她刚要惊呼,云顼已经下意识起身揽住了她。 只是因着她的脚还踩着他,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轻响,书桌上的奏折纷纷因两人的动作落在地上。 林倾暖身子半仰,纤腰隔着云顼的大手,挨着桌边,被云顼半压在书桌上。 这个动作有些别扭,也有些暧昧。 云顼的身子紧贴着她,眸光下意识落在她因动作而愈发诱人的曲线上,瞬间变得暗沉,里面酝酿的情绪灼热如火,仿佛要在顷刻间将她点燃。 不同于刚才的温柔,多了几分霸道。 林倾暖不自觉有些紧张。 云顼目光深邃的瞧了她一瞬,忽然将她抱起来,直接放在了桌上,然后整个身体覆了上去。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脸颊、耳垂、脖颈等处,带着酥酥麻麻的痒,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理智。 她凤眸半合,承受不住他的热情,忍不住吟咛出声。 云顼放在她腰间的手愈发收紧,薄唇贴着她的肌肤一点点往下。 她俏脸微偏,迷蒙中,视线落在地上散开的奏折上,似乎看到了“南诏”二字。 可下一刻,她的注意力就再也无法集中,彻底迷失在他蚀骨的温柔里 ...... 第468章 南诏太子 马车上,云顼温柔的顺着林倾暖的发,心情颇好的问她,“暖儿,你说的想要见我的人,是谁?” 林倾暖瞧着他一脸饕足的模样,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气哼哼开口,“你现在才知道问了?” 云顼见那张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忍不住又低头啄了她一口,搂着她柔笑,“刚才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人,却说着让人脸红的话,林倾暖顿时又无奈的横了他一眼。 “其实是我在慈幼院收养的一个孩子,他叫小颜,”林倾暖就将怎么遇到小颜的过程同云顼说了一遍,末了,她开口猜测,“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冤情,之前要找云璃,想来也是这个原因。” 至于什么冤情,她觉得应该不会小,否则他不会专门找云顼。 闻言,云顼眸光微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十多岁的孩子? 他想他应该知道是谁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混入了灾民里面,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他。 到了慈幼院,林倾暖和云顼进了之前的屋子,没过一会儿,小颜就被带了过来。 他进门后先是看到了林倾暖,然后目光顺势移到了她旁边坐着的男子身上,两人目光对视,小颜不由一怔。 对方身形高大修长,有着云家特有的好相貌,那双墨眸冷清中又隐含威严,让他心里不自觉生出一丝紧张。 那种属于天生上位者的王者气势,他一点都不陌生。 曾经父王的身上,也有这种气势。 但同眼前之人又隐隐有些不同。 他比父王似乎还沁了丝清冷与矜贵在里面。 想到父王,他眼中悲伤闪过。 云顼看了他一眼,淡声开口,“坐吧!” 并未像旁人一般将他当做小孩子。 小颜眼中微露感激,顺着他的意思坐好,虽然还是乖乖巧巧的,但也不见扭捏之态。 像是大家族出来的孩子。 云顼极浅的勾了下唇。 林倾暖浅笑着介绍,“小颜,他就是太子殿下,你有什么话可以同他说。” 说完,她就起身想要回避,云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拉住了她,眸带笑意的望着她,“不必。” 林倾暖无奈的瞥了他一眼。 她当然知道云顼不会在意,可小颜这孩子心思多,防人之心也重,她怕她若是不出去,他又什么都不说了。 “暖姐姐,你不必出去。”小颜也连忙开口。 这些日子,他听说了她许多事,知道她是好人,他也没有防着她的意思。 闻言,林倾暖也没再坚持,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 其实她也很好奇的。 “小颜,你不必顾虑,若是真有什么冤情,尽管讲出来。”林倾暖出言宽慰。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可她总觉得事不小。 小颜感激的看了眼林倾暖,“多谢暖姐姐,”顿了一下,他微低着头开口,“我不是有冤情同太子殿下说,而是要请他帮忙。”说到最后,他又倏地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渴求,几分期待,直直的望向云顼。 云顼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声音中透着淡淡的了然,开口问,“你是怎么逃到京城的?” 小颜一听,脸色顿时震惊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顼。 他这般问,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可他是如何知道的,明明他什么都没显露! 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一丝忐忑,若他不愿意帮他,反而要将他当做礼物送给那人,那他还有什么活路? 云顼仿佛瞧出了他的不安,也没让他等多久,就解开了他的疑惑,“本宫得知消息后,也一直在找你,”他薄唇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你流落荆江二州,混在了灾民中,也算因祸得福,本宫的人没找到你,对方自然也不会轻易找到你。” 听到他说了“对方”两个字,小颜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他明白,他不是同那人一伙的。 “我也是无意才到的荆州,”他神色有些沮丧,“我的人护送我一路逃到大楚京城,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被乔大哥救了之后,一方面要躲避对方的追杀,另一方面还要想办法联络到大楚皇上。” “后来对方查到了我的踪迹,而且我还发现贵国二皇子的人同他们有联络,我就更不敢在京城待着了。” “那时候乔大哥也忽然失踪了,我在京城无依无靠,就一路流落到了荆州,后来遇到黄河决提,我又侥幸逃得一命。” 他微微低头,“当时我就想着,与其都是一死,不如再回京城搏一次,若真的逃不过,那也是我池家该绝。” 林倾暖刚开始还有些微的惊讶,不过慢慢也有了几分猜测。 小颜说完,忽然起身,郑重的向云顼躬身行了个礼,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太子殿下说之前一直在找我,是打算要帮我吗?” 若是大楚太子能出手帮他,那他肯定能为父兄报仇。 “不是!”云顼很果断的开口。 见小颜脸色瞬间变了,他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本宫帮你,理由是什么?” 他果然没将他当做小孩子,一字一句都透着认真。 林倾暖虽然觉得小颜可怜,可也没有开口打断云顼。 她知道云顼既然打算插手,就一定会帮他,至于他为什么这般说,自有他的考量。 心软有时候可不一定是好事。 尤其听小颜的话,他明显不是大楚人。 天下分五国,大楚,江夏,大魏,南疆和南诏,其中前三者是大国,后两者是小国,均依附于大楚,但南疆有时候也会靠向江夏,南诏同大魏关系不错,偶有摇摆,这两年尤为明显。 甚至在几年前大楚和两国发生战争的时候,南诏和南疆还当过不大光彩的角色。 若她猜的不错,小颜不大可能江夏、大魏或是南疆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南诏国的人。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云顼书房看到的那本带着南诏二字的奏折。 果然,小颜犹豫了片刻,就看着云顼诚声开口,“南诏国本就是大楚的附属国,如今南诏国内大乱,我南诏太子池颜,恳请大楚太子殿下出兵,助我夺回大权,我南诏将永世尊大楚为宗主国,每年准时朝贡,绝不违此誓。” 他年纪虽不大,却说得一本正经,隐隐竟多了些气势。 林倾暖心中恍然,竟然是南诏国的太子。 南诏国乱,她也是有些耳闻的,但具体并不大清楚。 云顼也没同他打哑谜,他颇有深意的笑了下,“对于大楚来说,南诏虽是大楚附属国,但已两年不曾来朝贡,而且据本宫所知,南诏这两年和大魏联系频繁,所以相比池家的不听话,胡博简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楚、江夏和大魏三国,近些年的关系颇有些紧张,作为附属国,这个时候同敌国交好,不得不让人防着。 闻言,池颜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之前对这些国事并不大懂,也不爱多关注,南诏是不是大楚的宗主国,有没有偏向于大魏,其实同他并无多大关系。 这些事情,该父皇去想,该兄长去想,就是不该他去想。 可没想到的是,权臣胡博简阴谋篡位,先是以谋逆罪杀了身为太子的兄长,又毒杀了父皇,父皇不忍池家百年基业落入胡博简手中,临终前两日昭告天下,匆匆将他立为太子,然后派人将他送出了南诏。 他千里奔逃,终于来到大楚,跟随他的一干人马全部阵亡,而他也是靠着东躲西藏,才侥幸保住了性命。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几经折腾,他终于见到了大楚的太子殿下,可没想到的是,他并不愿帮他。 他有些灰心,可池家只剩他一个人,他不能放弃。 所以他捏了捏拳,再一次鼓足勇气看向云顼,“父皇若有对不住大楚的地方,我都会弥补,也会同大魏断的干净,但胡博简这么长时间都平息不了南诏各地的叛乱,说明他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还望太子殿下能考虑一下我池颜。” 他眸中渐渐浮起坚定,似是保证,“我不会让殿下失望。” 既然命运让他不能做一个闲散王爷,那他就替父兄担起这份责任。 云顼墨眸赞赏划过。 这个池颜,虽然是南诏国王临时立的太子,年龄也不大,可假以时日,绝非池中之物。 他当然不会选那个胡博简。 他看中的,一直都是池颜。 刚才也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考验而已。 他的表现,还算不错。 “既然如此,”云顼愉悦的笑了笑,“那本宫就给池太子一个机会,至于以后如何,还要看你的表现。” 池颜见他终于表态,心下一松,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笑意。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了一分孩子的模样。 “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就唤我小颜吧,”他乖笑着看向林倾暖,“暖姐姐也是唤我小颜的。” 林倾暖没想到他的名字还真叫小颜,那之前的应该都是假的了。 不过他有如此身世,隐姓埋名也是情有可原。 云顼嗯了一声,也看向林倾暖,“暖儿,他的身份特殊,不宜再待在慈幼院,不如——” “不如就让他去宁国府吧,”林倾暖笑着接口,“他认识师父,同寒儿关系也不错,而且在宁国府,他的身世也可以暂时保密。” 云顼原本说他将池颜带走,如今听暖儿这么说,便顺势同意了她的意见。 他唤出青玄,吩咐他即刻将池颜和寒儿送回宁国府,林倾暖还特意安顿了青玄,就说小颜是她为寒儿找的玩伴,免得府内之人多问。 青玄答应了声,就带着人离开了。 第469章 荆州民变 接下来的两日,林倾暖除了去粥棚,就是慈幼院,还抽空将全胜楼给暗中抄了,龙千穆得云顼吩咐,特意带了玲珑阁的人,同古星配合,足足搬了一夜才将全胜楼内的金银珠宝全部搬空。 林倾暖将这些财宝分为四份,一份交给江子书,用来做大魏和江夏的粮盐铁生意;一份换了大量粮食继续施粥,还运往了江州一部分;一份留下用来扩大慈幼院,保证正常供给;最后一份,她换成银票收了起来,充作备用。 银子不缺,所有事办起来都得心应手,慈幼院的地方扩了不少,孩子们的待遇也更好了,她又请了三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专门给慈幼院的孩子们讲学,孩子们的学习劲头顿时愈发高了,她去了几次,听到的都是书声琅琅,不绝于耳。 因为地方大了,她不得不又从灾民中雇佣了一部分身强力壮的妇人,听菱歌的吩咐,充作使唤和打杂。 而林浅雪自从上次去过以后,总是时不时的跑过去帮忙,时日一久,竟成了慈幼院的常客。 若说还有一件事值得林倾暖关注,就是周姨娘顺利拿到了休书。 她的身份是妾,除了被休,并没有资格同林晏和离,所以她只能让林晏将她休弃。 因着林晏最近实在缺银子,周姨娘拿出了她全部的银两,只求林晏能放过她,林晏见钱眼开,自然什么条件都同意,所以很是痛快的给了周姨娘一纸休书。 但林浅雪的事上还是折腾了一些,林晏不是傻子,知道能在林浅雪的亲事上再捞一笔,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将林浅雪给周姨娘带走,最后还是林倾暖出面,才将事情处理了。 林浅雪是林晏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了一劳永逸,林倾暖破例给了他几百两银子,再加上威逼利诱,终于自林晏手中拿到了一份脱离关系的保证书,至此,林浅雪母女同林晏再无一丝关系。 林倾暖其实也想到过褚姨娘,但因为同她关系一般,而且听周姨娘说,褚姨娘并无离开林晏的意思,所以她也没再多问,只是后来听说,林晏挥霍完手里的银子后,又将小院卖了,带着褚姨娘搬到了更偏僻的地方,就再没消息了。 她既已仁至义尽,其余的事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周氏和林浅雪无安身之地,林倾暖原本要给他们一处铺子傍身,不想二人却很干脆的拒绝了,反而搬去了慈幼院,帮着菱歌照看起那些孩子们,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林倾暖瞧着周氏能力不错,心术也正,而且是真心对孩子们好,林浅雪也甚是耐心周到,就让菱歌将慈幼院的事渐渐移交给周氏管理。 菱歌是她的丫头,总是要回来的,之前慈幼院没有合适的人,如今有了,她也乐的全权交给周氏和林浅雪。 云顼最近两日忙于公务没来找她,但派了青禹送来了之前她要的蛊书,并一些前朝的古籍,她索性将这些书打包好带去了宁国府。 宁老太君好几日不见她,立刻乐呵呵将林文渊和林倾寒也招呼过来,一起用了午膳。 “外祖母,”林倾暖看了眼二人,向宁老太君温声道,“后日是母亲的忌日,我想带着渊儿和寒儿去玉峰住几日。” 玉峰就在京郊,是她母亲的安葬之地。 母亲临终前只有一个愿望,不入林家祖坟,只愿孤身长眠玉峰。 林昭原本不同意,后来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亲自做主,才圆了她这个愿望。 她之前就同渊儿私下提过,如今正好同外祖母说一声。 听她提起宁舒依,宁老太君脸上浮起几分哀伤,叹声开口,“去吧,你们姐弟三人,好好去陪陪她。” 林文渊应道,“是!” 林倾寒小小的脸上满是难过之色。 其实她对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母亲是因生她难产而亡,她是知道的。 “对了,外祖母,三舅舅没说江州那边的灾情怎么样了?”林倾暖安抚的摸了摸林倾寒的头,怕宁老太君太过伤心,连忙岔开话题。 宁老太君摇摇头,“这两日你三舅舅并未写信回来,倒是之前的回信中说,石大人正在组织人疏通河道,应该不久就能完事。” 林倾暖点点头,“石大人素有治水经验,如此一来,这些百姓也少受些苦。” 尤其京城这一带的灾民,虽然有每日施粥,可谁不想早日踏上回乡之路? 御书房! 楚皇盯着御案上的急报,沉默了一会儿,沉声吩咐,“将太子唤过来。” 李尚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不多时,云顼就来了,他的手上,同样拿着一份急报,有着玲珑阁特有的标记。 楚皇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 云顼嗯了一声,“比你早一点。” “那你怎么看?”楚皇知道玲珑阁的消息灵通,也没惊讶。 他现在最着急的,是如何处理这事? 这事看似不大,却是最棘手的,一旦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云顼沉默了一瞬,“我去一趟吧,现在就动身。” “不可,”楚皇一听立刻反驳,“现在荆江二州事态严重,你是太子,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他知道得派人去,但无人可用,考虑无果,这才将云顼叫过来。 而云顼,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父皇觉得还有合适的人吗?”云顼神色凝重,“民变不是小事,而且据玲珑阁探查,民变的只有荆州。” 急报的最上方,赫然写着荆江民变四个大字。 楚皇犹豫了一瞬,“那也不行,还是换个人去。” “换谁去?”云顼眸光微沉,“民变不同于打仗,重点在抚不再剿,一旦用人不对,恐会酿出更大的事故,况且,”他眼中冷意浮现,“兰家在荆州的势力并不小,所以章京才能欺上瞒下,有恃无恐,终致发生民变。” 见楚皇还在纠结,他的脸色愈发冷然,“父皇难道还不明白?” “如今以荆州的形势,只有位高权重的人去了才能处理,否则兰家势大,其他人去了只会受其掣肘。” “况且章京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后安抚百姓,赈济灾民,整修河道,都是重中之重,不可再有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透着不可忽视的严肃。 楚皇在听到他那个“再”字,老脸不自觉红了一下。 章京是他不顾他的反对,坚持要用的。 现在,章京果然闯了祸。 他又何尝不知现在事态严峻,只是—— “你伤势未愈,父皇是担心你啊!” 云顼闻言,极淡的勾了下唇,薄唇微吐,“父皇,儿臣没那么弱,你担心错地方了。” 他最应该担心的是,荆州的民变会不会蔓延到其他地方? 而这一场闹事的背后,又有多少灾民因此失去了性命? 楚皇黑脸瞧着他,见他脸上往日的清冷被凝重代替,眉宇间忧国忧民的神色更是让他微微一震。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云顼,他忽然觉得有些汗颜。 “李尚,”他疲惫开口,“宣左右丞相、中书令、中书舍人、侍中、御史大夫,并六部尚书急速进宫,就说朕有要事宣布。”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是!”李尚连忙领命而去。 不多时,各省部官员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进御书房,见楚皇脸色阴沉,云顼也在,顿时都有些揣揣,忐忑的请了安。 楚皇瞧着这些吃着大楚俸禄,却大部分都依附于兰家,只顾享乐的蛀虫,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但想着事态紧急,他不得不压下怒气,沉声开口,“传朕旨意,着皇太子云顼,领尚书令,兼抚乱将军,持尚方宝剑,即刻前往荆州安抚民变,统领荆江两州诸事,当地所有官员俱听其调遣,若有违者,可当场斩杀,不必回报。” 他的话说完,在场官员顿时被惊的不行。 皇上这个诏令下的也太出乎意料了。 尚书令? 还可当场斩杀? 这可是无上的权利啊! 还有民变是怎么回事? 当然,兰王和欧阳亭,以及兵部和户部尚书并不意外。 这份急报,他们也收到了,只是还未来得及上报,就被楚皇叫到了御书房。 兰王心里更是急切,他知道是章京惹的祸,本来打算私下给章京去快信,让他将那些参与民变的百姓暗中杀了,悄悄将此事压下去,不想皇上竟然已经知道了。 他揣揣不安的低着头,原本不打算说话,只是听到尚书令三个字,心里顿时一跳,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皇上,大楚从太祖始,自来并无尚书令一职,如今让太子殿下领了尚书令,岂非不合规矩?” 有了尚书令在,他这个丞相都要听尚书令的,还有什么权势可言?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楚皇的怒意顿时压制不住,直接拿起御案上的砚台就向他飞了过去,厉声怒骂,“混账,你还有脸提?若不是你举荐的章京惹出了乱子,朕何须再派太子去荆州?” 他冷笑一声,“你还和朕提什么大楚祖宗、大楚历来,朕问你,大楚之前有异姓王吗?你兰王还不是当的好好的?” 他忍兰家够久了,久到他们以为他真的会一直容忍下去。 兰王哪里受过楚皇如此责骂,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但更多的是心惊肉跳。 皇上这几句话,不可谓不重,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跪了下去,颤声开口,“皇上恕罪!”连砸在身上的砚台都顾不上了。 楚皇骂完他,也解气了,又横扫了一眼其他人,继续下令,“着刘御史和于侍郎为太子左右副手,即刻同太子一同前往荆州。” 见兰王碰了一鼻子灰,其他人哪里还敢多言,欧阳亭刚迈出的脚也悄悄收了回来,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抢上说话的机会。 中书舍人立刻出列应道,“是,微臣马上拟定诏书。” 因为事情紧急,所有程序简办,不过一个多时辰,云顼就点了五百人马,带着人匆匆出了京城。 而林倾暖直到第二日,才得知云顼去了荆州。 第470章 我和林二公子在外面等 林倾暖捏着云顼留下的书信,很是气闷了一会儿。 她知道事情发生的急,云顼必定是顾不得同她道别才留下书信,可一想着他身上还带着伤,她就放心不下。 最起码也要将她给他准备的伤药带上才是。 洛舞见林倾暖自从看了青风送来的信就在发呆,知道她是担心太子殿下了,连忙笑着宽慰,“小姐,您就别挂心了,太子殿下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在她看来,太子殿下可是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会出事? “再厉害,再厉害身体也不是铁打的,”林倾暖郁郁说了一句,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又准备了一大包药,交给青风,并再三叮嘱,让他务必给云顼送过去。 青风见林倾暖只给了他药,并没有书信一类的,忍不住问,“三小姐,您没有要给太子殿下的信?” “没有,”林倾暖很干脆的回答,“你就告诉他,让他凡事注意安全,不准带着伤回来。” 这样的关键时候,她不会扰他心神。 青风闻言,道了声是,就带着一大包药离开了。 林倾暖想着明日就要上玉峰了,就让洛舞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先送去了宁国府,同之前那些蛊书一起,打算明日带上玉峰。 对林府的人,她也没隐瞒行踪,但留下了古星和古月暗中盯着。 罗氏知道后,还专门送过来一些祭品,言说让林倾暖代为祭拜,林倾暖客气的受了她的好意。 府里的事安顿好后,她就同渊儿带着人出了门,置办各类祭品。 两人忙了半日,再加上之前亲手准备的一些东西,一共装了有三大车。 “姐姐,我们回去吧!”林文渊见置办的差不多了,就开口建议。 林倾暖嗯了一声,看到前面的药铺,又进去补了几味药,这才同林文渊回了宁国府。 只是刚到宁国府门口,她就看到柳安和正徘徊在那里。 林文渊皱了皱眉,神色不悦,“姐姐,他不会在等你吧?” 林倾暖眸中深色划过,抿了抿唇,“不确定。” 说着,她吩咐裕烟将车停下。 柳安和正徘徊间,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几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他微一定神,连忙走了过去,向为首的马车作了一揖,温声开口,“车内可是林三小姐?” 林文渊一听他真的是找姐姐的,顿时不高兴了,直接将车帘撩开,语气不善的问,“你找我姐姐做什么?” 乍一看到林文渊,柳安和明显愣了一下,回过神,他连忙回道,“林二公子,在下找令姐有些私事,还望行个方便。” 林文渊当然不会让他同姐姐私下见面,想也没想就冷声拒绝,“男女授受不亲,我姐姐同你并无什么私事可说。” 他可不记得姐姐同这个柳安和有什么交情。 “柳公子,”林倾暖悄悄捏了下林文渊,脸上的笑容客气而疏离,“我同你私下见面的确不大合适,你有什么话,还是就在这里说吧!” 她不打算同柳安和有什么交集,之所以同他说话,是因为心里有个疑问还未解开。 柳安和见林倾暖并无下车的意思,犹豫了一瞬,只得不好意思的开口,“林三小姐不要误会,在下其实是为姐姐的事而来。” 林倾暖唇角象征性的弯了弯,“蓁蓁她怎么了?” 果然—— 自从上次寒儿说过柳蓁蓁一事后,她就再没见过她。 她相信自己的妹妹,不会说谎话,况且师父也默认了这件事。 但她心里还是有个疑问,柳蓁蓁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柳安和苦恼的摇摇头,“我也不知,她这两日气色不大好,我有些担心,就多注意了些,结果却发现,她竟然同三皇子走动有些频繁......” 他脸上浮起几分担忧,“林三小姐应该也听说了,三皇子传出了那样不好的事情,姐姐若是再被他骗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林倾暖知道他指的是关于之前云璃不能人道的传言。 “柳公子的意思是?”林倾暖挑了挑眉。 “在下恳请林三小姐能去劝劝姐姐,”柳安和忧虑开口,“姐姐朋友不多,三小姐就是其中一个,还望三小姐能看在你们往日的交情上,宽慰一下她。”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为何不去找梓音,黛儿或者表姐?” 柳蓁蓁很明显是因为什么误会了她,她若是去劝了,恐怕会适得其反。 柳安和应该还不知道这一切。 闻言,柳安和微微一愣! 他还真没想到过找其他人。 刚有这个想法,他下意识就想到了她。 亦或许,他只是找个借口,想要见一见她罢了。 “我——”他神色赧然,终是没能解释下去。 他原本就不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多说多错。 林文渊瞧着他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柳安和,果然在惦记着姐姐。 林倾暖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也没多想,淡声开口,“朋友一场,既然柳公子找到我了,那我就去看看蓁蓁,不过能不能劝得动她,我可不敢保证。” 她想着,亲自去问清楚,总是好的。 不管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 她若是真的选择同云璃一起,那就不止做不了朋友,她们还会成为敌人。 而对敌人,她不会手软。 这一次,就当她再给她一个机会。 柳安和原本以为她不会答应,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而来,不想她竟然同意了,他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喜色,“多谢三小姐帮忙。” “姐姐,我同你一起去,”林文渊连忙开口,“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林倾暖其实并不是一个人,青墨就隐在暗处,但渊儿同她一起,还是要比她自己要方便一些,毕竟和柳安和同行,难免会传出闲话,所以她没多想就同意了。 林文渊得到她的首肯,这才目光冷淡的看向柳安和,“柳公子带路吧!” 柳安和见林文渊要同行,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又道了谢,上了自己的马车。 到了柳府,柳安和直接引着林倾暖和林文渊到了柳蓁蓁的院子门口,神色柔和的对林倾暖道,“林三小姐,这就是姐姐的院子,我和林二公子在外面等你。” 林倾暖瞧着没什么不对,就微点了下头,直接推开门,迈了进去。 因为柳安和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她没经通报,很容易的就进了柳蓁蓁的院子。 穿过回廊,她就看见柳蓁蓁静静的呆坐在桂树下,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甚至连她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蓁蓁!”她轻叹口气,淡声开口。 第471章 我只来这一次 见林倾暖进去了,林文渊审视的目光落在柳安和身上,冷声开口,“你喜欢我姐姐?” 柳安和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脸色顿时微红,想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主动邀请他,“林二公子,不如我们去那边喝一杯?” “不用了,”林文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姐姐进去我不放心,还是就在这里等她吧。” 柳安和苦笑,“二公子既知道在下的心思,又担心什么?” 他怎么会害她? 林文渊抿了抿唇,“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担心,”见他态度还算好,他语气中的冷意也收了一些,“你不用惦记了,没什么结果,况且你之前给我姐姐诸多难堪,说实话,我很不待见你。” “林二公子有喜欢的人吗?”柳安和忽然问。 林文渊挑了挑眉,不解的看他。 “你既没喜欢过人,又怎会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轻易忘记的。”他说完,又自嘲着摇头,“我和你说个什么劲儿,你才多大。” “那是你的事,”林文渊被他轻看,心里有些不痛快,“我不会让你打扰到她。” 太子殿下是姐姐喜欢,没办法,而且他也确实能保护好姐姐。 至于这个柳安和,他可不希望他给姐姐添麻烦。 不过十四岁的少年,青嫩的脸上却写满了浓浓的维护之情。 瞧着这张同她几乎有九分相似的脸,柳安和一时有些呆。 尤其是那双冷淡的凤眸,太像了。 林文渊无意瞥见他的眼神,顿时惊的一个激灵,连忙走开两步,嫌恶开口,“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乍然听到林倾暖的声音,柳蓁蓁先是一惊,随即转过身来。 看到她,她脸上的惊色褪去,瞬间浮起几分疏离,“你来做什么?” 林倾暖勾了下唇,走到她面前,凤眸冷淡的看向她,“不是我主动来的,是你弟弟要我来劝你的。” 柳蓁蓁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忽然记起,上次在宫宴上,她就已经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柳蓁蓁淡然的看了林倾暖一眼,嗓音发凉,“我有什么好劝的,你回去吧!” “好!”林倾暖从善如流的点头,转身就走,竟是没有丝毫犹豫。 柳蓁蓁怔了怔,见她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院子,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她还以为,她会问。 林倾暖顿了脚步,淡笑出声,“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她缓缓回身,嘲讽的扬了扬唇角,“我竟不知,你从何时开始,倒恨起我来了?” 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都告诉你了?”柳蓁蓁眸光颤了颤,忽而冷笑,“他对你果然不一般。” 闻言,林倾暖很轻的笑了下,“原来你是因为师父。” 她就说柳蓁蓁怎么忽然会变成这样,原来还是因为唐乔。 恐怕她还误会了她和唐乔的关系,亦或者说,她将对唐乔的恼怒和怨气,迁怒到了她的身上。 “怎么,不是吗?”柳蓁蓁仿佛没看到她的笑,质问出声,“他凭什么对我这样冷淡,又对你那么好,你明明比我遇到他要晚,可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你?” 她不服气。 瞧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林倾暖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要劝她的了。 想不通、拎不清的人,劝也是徒废唇舌。 “你错了,我同他只是师徒关系,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师父他心中另有其人,不管你信不信,”林倾暖怜悯的看着她,“他有自己的坚持,没有责任必须回应你,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人愈发轻视。” “你们怎么理解我的痛苦?”柳蓁蓁忽然崩溃掩面,哽咽出声。 他不仅仅是她喜欢的男子,更是她这么多年唯一的期盼,唯一的守望。 他们怎么懂? 林倾暖深深看了她一眼,“是你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死胡同,没有谁逼你,言尽于此,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她又淡声开口,“云璃不是个好人,你若选择同他一起,除了把你自己折进去,你什么都得不到。” 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她能不能想得通,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站在朋友的立场给她忠告。 她们的缘分,尽于此! 出了门,她刚要招呼渊儿一同离开,就见他站的离柳安和远远的,脸上的厌恶之情是个人都能的瞧出来。 “姐姐,你总算出来了,”林文渊看见她,连忙迎了上来,拉着她就走,“我们赶快回去吧!” 柳安和也走了过来,刚要问,林倾暖就先开了口,“柳公子,该劝的我都劝了,至于她怎么想,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三小姐不必多想,在下省得。”柳安和无声苦笑。 林倾暖看了他一眼,“以后你也别再来找我了,我只来这一次。” 语毕,她就同林文渊一起离开了。 柳安和见他们走了,犹豫了一瞬,还是进了柳蓁蓁的院子,只是刚进去,就听到柳蓁蓁的声音自里面传出,“让我静一会儿。” 他只得又退了出来。 林倾暖和林文渊回了宁国公府,亲自将明日带的东西又整理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遗漏,这才回了听雨轩。 她刚回去,宁宛如就过来了,急急拉着她的手问,“暖儿,蓁蓁到底怎么了?” 林倾暖不想瞒着她,就将事情同她说了一遍,说完,她眸中微露遗憾,“她既如此想,我也没有法子,总不能强逼师父接纳她。” 这种事讲求你情我愿,她如何能管得? 宁宛如听了也唏嘘不已,“想不到她竟想了这么多,还误会了你同唐师父的关系。” “嗯,”林倾暖又不放心的安顿,“表姐,你以后也注意些,她现在同云璃有关系,难免不会迁怒于你。” 表姐性子太过单纯,她不得不出言提醒。 宁宛如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我省得,”末了她又开口,“你也是,一定要小心。” 林倾暖含笑点头。 即便云璃不对付她,她也不会放过云璃。 林文渊回了屋子,沐浴完,走到床边刚要躺下,不想却忽然发现被子微微鼓起,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似乎还有轻微的喘气声。 他凤眸瞬间警觉,动作轻微的将床角挂着的剑拿下来,警惕的盯着被子,见对方始终不动,他犹豫了一瞬,直接抽出宝剑,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挑开,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影躺在他的床上。 待看清她的容貌,他顿时吃惊不已,“是你?” 第472章 小姑娘,好久不见 于黛儿看到林文渊也是一阵激动,立刻呜呜向他求救。 林文渊收起宝剑,将她口中的帕子取掉,诧异的问,“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于黛儿现在哪里顾得上同他解释,刚能说话,她就迫不及待开口,“林家哥哥,我现在动不了了,你快救救我。” 林文渊上下打量了她一瞬,猜测她应该是被点了穴道,但见她只着了中衣,连外衫都没穿,他也不方便碰她,就对她道,“我去找姐姐来救你。”说完就要走。 “等等,”于黛儿连忙喊住他,“你直接救我不就成了吗?” 她憋了半天都快憋死了,他还扭扭捏捏的,真是太过分了。 想到这儿,她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带了几分谴责。 林文渊只得又返回来,皱眉看她,“我是男子,你就不怕我占你便宜?” 她怎么一点防范心都没有? “占什么便宜,你当时受伤我还帮你擦身子来着,你怎么一点儿都不记我的好?”于黛儿杏眸睁的大大的,控诉的盯着林文渊。 林文渊:...... 这能相提并论吗? 不过见犟不过她,他只得上前自她胸口点了两下,感觉到指尖触及到的浅浅温软,他的脸色不由红了一下。 谁封的穴道这么缺德? 于黛儿却没想那么多,她一得自由,顿时活蹦乱跳的爬起来,跳下床就要离开。 林文渊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回家啊!”于黛儿惊讶的看着她,“大晚上的,我这样出现在你房间里,不大好吧?”她有些委屈的吸吸鼻子,“男女授受不亲,再待下去,我的清誉都没了。” 林文渊顿时无语了。 她的反应还能不能再慢些。 现在知道清誉了? “你若就这样出去,恐怕就更说不清了,”林文渊直接将她扯回来,垂眸问她,“你怎么到的这里?” 于府离这儿这么远,她就这么过来的? 听他提起刚才的事,于黛儿顿时一脸气愤,“谁知道是哪个混蛋,我本来在屋子里睡得好好的,可没成想有个人忽然进来,在我身上点了两下,然后扛起来就将我扔到了这里。” 她原本都快吓死了,待看到林文渊之后,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林文渊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于府的暗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怎么主子丢了都不知道? 他心里有些庆幸,得亏对方是将于黛儿送到了他这里,若是别处,那她的清白焉能保得住? 他正想着是谁干出这种缺德的事,不想却忽然触及到了于黛儿怀疑的眼神。 他心中一凛,顿时回神,警惕的盯着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那个人是不是你?”于黛儿心里藏不住话,立刻问出口。 林文渊先是一愣,随即冷着脸反驳,“怎么可能?” 他有那么无聊? “你——你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然后就用这种法子将我带出来?”于黛儿蓦的用手护住身体,语气不善的问他。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对方为何直接将她扔到了这里? “我告诉你,”她鼓足勇气指责他,“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林文渊几乎要被她气笑,刚要解释,可看到她对他如此防备,他又觉得心里不爽,索性也不急着解释了,反而双手环胸,眼神故意肆无忌惮的上下扫了她一圈,见她脸上明显浮现起紧张之色,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就你这干巴巴的样子,我怎么可能看上你?” 听姐姐说,她比他还小半年,怪不得又矮又瘦,全身上下也没二两肉。 “你胡说,我哪里干巴巴了?”于黛儿不服气的反驳,见他脸上神色不似作伪,她又试探着问,“真的不是你?” 林文渊瞥了她一眼,懒得再同她废话,“你要走就走,我才不会再拦着你。” 于黛儿知道自己错怪了他,心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见他冷着脸,似乎有些生气,她连忙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讨好的向他笑了笑,“林家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 没得到回应,她又试探着开口,“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林文渊本也没多生气,如今又见她赤着脚站在地上,心里也有些不忍,便敛了冷色,单手提着将她放在了床上。 “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我可不能留你,等我将姐姐叫来,问问她怎么办?”林文渊瞧着这样的她,也有些头疼。 还是问问姐姐吧! 于黛儿连忙拉住他,“这么丢人的事,还是别让暖暖知道了,”她眼珠骨碌一转,忽而计上心来,“你不是会功夫吗,再将我悄悄送回去不就是了?” 她又笑嘻嘻同他打商量,“这件事就当做我们二人的秘密,谁也不告诉,好不好?” 林文渊扶额想了一瞬,觉得若是让姐姐知道,她难免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快将人送回去的好,所以也同意了她的建议。 他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自己的衣衫,递给她,开口催促,“你赶快穿上,我送你回去。” 于黛儿乖乖的接过衣衫,飞快的换上,然后就被林文渊抓着后领一路提着送回了于府。 原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不成想于府的人刚好发现了小姐不见,正乱作一团,到处都有暗卫盯着。 林文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偷摸摸的将人送进了屋子,却是不敢有任何逗留,仓皇的离开了。 翌日! 宁国府的人早早就起来了,用过早膳,宁峥就护送林倾暖姐弟三人赶往玉峰。 马车上,林倾暖瞧着林文渊气色不大好,关切的问,“昨夜没睡好?” “睡好了,姐姐!”林文渊连忙笑着掩饰,刚说完,他就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瞧着他一脸尴尬的模样,林倾暖不由横了他一眼,“有什么事还要瞒着姐姐?”说着将软枕放在他身后,“自己靠着睡会儿。” 却是没再追问。 林文渊微微松口气,又向她笑了笑,乖乖的闭眼假寐起来,不想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林倾暖没再管林文渊,将林倾寒揽到了身边,陪她一路看着外面的秋景,不知不觉就到了玉峰。 玉峰离京城不过二个时辰左右,林倾寒从未出过城,一路上兴致很高,新奇的又是看这又是看那,活泼的仿佛一只小猴子,连林倾暖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感染了不少。 上山的路比较平缓,她索性牵着寒儿下了马车,任由她玩着上了山,只让采莲和采露照看好她。 既然出来了,她就不愿再拒着她。 上了玉峰,林倾暖几人到了宁舒依的墓前,见周围干净整洁,墓前放着祭品,仿佛刚刚被祭扫完,她不由惊讶的看向宁峥,“二表哥,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提前派人过来了吗?” 母亲喜欢清静,当年曾给外祖父和外祖母留下过话,平日里不用派人上来祭扫,若实是想念,就在忌日这一天前来即可。 宁峥也有些不解,“应该不会吧,祖父和祖母知道我们来,怎么还会单独再派人过来?” 岂非多此一举? 闻言,林倾暖心里愈发犹疑了,母亲的手帕交只有方皇后一人,可方皇后早已薨毙多年,又有谁还记得母亲的忌日? 不过对方既是好意,她也没再深究,只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就招呼下人将祭品一一取下,同林文渊、林倾寒和宁峥一起开始祭拜洒扫。 事实上,她已有好几年没上来祭拜了,往年都是外祖父和舅舅他们,渊儿和她关系不好,所以他是否来过她也不知道。 至于寒儿,更是第一次来。 瞧着面前冰凉的墓碑,她心里想着,母亲若是能看到他们姐弟三人和好如初,心里恐怕也是欣慰的吧? 这也是她执意要来玉峰住几日的缘故。 因为她知道,母亲再喜欢清静,也不会拒绝他们姐弟三人的陪伴。 宁舒依的墓在玉峰深处,较为偏僻,规模也不大,林倾暖几人祭拜完,就去了不远处的木屋。 这一排木屋约莫有七八间,是当年宁国公着人搭建好的,他和宁老太君在前些年也上来住过,算是陪伴地下的女儿,只是这两年因为身体不大好了,这才没有再上来。 林倾暖让宁峥趁着天色还亮,提早下了山,还带回去了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少数几个侍候。 林文渊路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很好,见林倾寒爱玩,索性就带着她继续往山里走,林倾暖不放心,着了采莲采露和青墨跟上,裕明裕烟和其他几名下人留下来收拾木屋。 这玉峰她之前并未仔细逛过,如今瞧着,景色真的不错。 如耸云端,如沐碧海,枝木繁茂,清凉宜人。 “小姐,别着了凉。”洛舞将一件月色斗篷为她披上,关切开口。 林倾暖点点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洛舞原本不放心,想跟着她,可见她坚持,只得开口安顿,“小姐,您若有事就唤奴婢。” 林倾暖嗯了一声,继续往深处走去。 后面洛舞的脚步声渐远。 她刚走了两步,忽然警觉的停了下来,犀利的目光落在前方枝叶处,出声轻喝,“什么人?” 同时,她的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残雪。 诡异的安静。 须臾,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淡笑着看向她,“小姑娘,好久不见!” 第473章 我的确有条件 看到来人,林倾暖放在残雪上的手落了下来,不过神色无什么变化,淡淡一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龙前辈,真是巧得很!” 红颜门主,龙清河! 龙清河眼中深意划过,“不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哦?”林倾暖勾唇,“龙前辈是来催我兑现之前的承诺的?” 她眸色微凉,“我既说过,就一定会做到,但还要烦请前辈等些日子,等唐家庄的人进了京,我自会查清楚。” 云顼上个月说过,他们这个月会进京,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她不确定。 但总归不会比武举时间晚。 龙清河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那是我和唐乔的事,你愿意帮忙,我感激你,但绝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你。” 换句话说,她不是为了这事来找她的。 林倾暖亦笑,“唐乔是我师父,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半路认的师父而已,有那么重要?”龙清河轻嗤。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倾暖浅笑,“我既已拜他为师,那他一辈子都是我的师父。” 她现在不确定这龙清河来找她究竟是什么事,但她没什么恶意,她还是确定的。 龙清河忽而意味深长的笑了,“如此一来,我都想做你的师父了。” “红颜门子弟众多,龙前辈怕是不差徒弟。”林倾暖卸下了防备,也同她玩笑起来。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之前祭奠过母亲的人,会不会是这位龙清河前辈? 可她又是如何寻到母亲的墓的? 她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母亲的墓不是很大,若非熟识之人,恐是不容易寻到。 龙清河瞧了她一瞬,开口提议,“我们去那边走走如何?” 闻言,林倾暖有些犹豫。 龙清河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这玉峰上不止他们,可能还有其他人的存在,渊儿和寒儿都在那边,她若是走远了,他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她又很想弄清龙清河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龙清河仿佛瞧出了她的顾虑,淡淡一笑,“我虽然同唐乔有些龌龊,可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不会伤害无辜,你大可放心。” 她红颜门的人,绝不会行此等卑鄙之事。 林倾暖视线自她脸上划过,见她眉宇间正气凛然,她心中的担忧渐渐褪去,扬了扬唇畔,“如此甚好!”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并不了解这龙清河,所以也不觉得对她防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对她的坦率,龙清河似乎很满意,微微点了下头,率先向深处而去。 林倾暖顿了一瞬,抬步跟上。 走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龙清河终于停了下来。 “龙前辈,现在可以说明你的来意了吗?”林倾暖也停下了脚步,淡然的看她。 闻言,龙清河缓缓回身,温笑着看她,眼神比刚才多了些温度。 她的眼直接而隐含深意,就那么看着她,时间一久,饶是林倾暖性子从容不迫,心里也有些打鼓。 “龙前辈,您——” “我同你谈个交易,如何?” 林倾暖刚开口,龙清河忽然打断了她。 她眼中的神色让人看不懂,说出的话更让她吃惊,“暖暖!” 乍然被陌生人这么亲昵的称呼,林倾暖微微有些不自在,可龙清河却仿佛没有丝毫尴尬,叫的很顺口。 不过随即,林倾暖就恢复了之前的泰然,淡笑着问,“什么交易?” 其实她心里是好奇的。 她和龙清河,实在是没什么可交易的地方。 和红颜门就更没有了。 但若是有利,她也不会拒绝。 见她不过微露惊讶就恢复了正常,龙清河脸上划过一丝欣赏。 就这副沉稳的性子,她就觉得她没选错人。 她温和一笑,再一次自我介绍,“我是红颜门主,龙清河!” 林倾暖淡笑,“我知道。” “我手上的是红颜锦,同你腰间的残雪剑,还有断痕剑,同为天下三大至宝,”龙清河手上交叠的红颜锦色泽灿烂,光华流转,“持红颜锦者掌红颜门。” 说起红颜锦,她脸上浮起些许骄傲。 林倾暖淡笑不语。 见她依旧面色不变,龙清河笑了笑,又继续开口,“红颜门为武林八大势力之一,同玲珑阁,幽冥谷,冷香堡,水月宫,唐家庄,天魔岛和御圣殿齐名。” 林倾暖没说话,心中默默划过一句:已经剩六个了。 “红颜门功夫并不是最厉害的,招式剑术都一般,但胜在心法和轻功,还有一点,就是红颜锦七十二式,虽不至于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至少不会轻易落败......” 她说了诸多,不是红颜锦就是红颜门,林倾暖听的云里雾里,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龙清河才止住了话,目光自林倾暖脸上划过,见她脸上终于微露疑惑,她笑的颇有深意,“知道我为何同你说这么多吗?” 林倾暖浅笑摇头。 她的确不知。 “因为我要将这一切都交给你,”龙清河语出惊人,“我会教会你武功,会送给你红颜锦,甚至会连红颜门都给你,让你代替我,成为红颜门主。” 说完,她就仔细瞧着林倾暖的神色变化,原以为她会吃惊,会惊喜,会激动,最起码也该是出乎意料的。 毕竟,她给的这些东西,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 但让她失望的是,林倾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的神色,她甚至连惊讶也无。 “怎么,你不相信?”她觉得,林倾暖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惊喜,是感觉她在开玩笑。 可她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和她开这个玩笑? 她不是那么闲的人! 林倾暖摇摇头,“不是,”见龙清河愈发讶异,她这才浅淡一笑,“因为我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掉馅饼的好事,不是陷阱,就是有更大的条件。” 她和这个龙清河无亲无故,也无交情,甚至还因为唐乔的事,有些误会。 而现在她巴巴跑过来,说是要将她的一切都送给她,除非她傻了,否则又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 她不是小孩子,陌生人的一点好处就能哄住。 殊不知想要换取这点好处,付出的是更大的代价。 龙清河脸上的赞赏毫不掩饰,“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有条件。” 第474章 知道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吗 林倾暖勾了勾唇。 “其实我这样选择实属无奈,”龙清河忽而轻叹口气,“不瞒你说,红颜门现在的处境其实很艰难,外有强敌环绕,内无骨干可撑,不过勉强偷生罢了!” 她要保住红颜门,就不得不如此选择。 “强敌?”林倾暖敏感的抓住了这个字眼。 龙清河轻嗯,“总盟方家被灭后,江湖上就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势力,这股势力藏在暗处,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冷香堡和幽冥谷前些日子已经被灭,不提也罢,水月宫和天魔岛已经投靠了对方,唐家庄有玲珑阁所保,暂时安然无事,御圣殿在海外,尚未波及,唯剩下我红颜门,孤立无援,岌岌可危。” 对方几次三番的纠缠陷害,让红颜门元气大伤,若是她再不想法子,恐怕红颜门难逃被吞并的结局。 “龙前辈为何不像唐家庄一般依附玲珑阁?”林倾暖不解的问,“如此一来,三派联合,岂不有了对抗对方的资本?” 如此简单的方法,反而不用? “我同唐家庄有仇,不会同他们合作,”龙清河饶有深意的看着她,“所以为了挽救红颜门,我必须要找一个继位者,我希望下一任红颜门主,能有魄力、有决心,有才能,帮我守住红颜门,如果能将我门发扬光大,那就更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早有此心让位,怎奈没有合适的人选,若非小晴极力推举,她也不会考虑林倾暖。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亲自来调查了一番,毕竟一个官家小姐,她还是有些怀疑的。 可喜的是,结果让她很满意。 她功夫好,有手段,有智慧,有眼界,有魄力,最关键的是,心正! 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林倾暖微微一笑,“龙前辈还这样年轻,何以这么早就做这样的决定?” 挽救红颜门的方法有多种,不一定非要让位。 “我并无这样的能力,”龙清河苦笑,“事实上,若是江湖无事,我守住红颜门并不难,但可惜不是。” “况且,这些年我深陷私事,已无精力和心思再去管理红颜门,只是因着门内无人能挑起这副重担,不得不勉力撑到现在,”她目光微露沉痛,“我现在只想给两位妹妹报仇,其他的,我已不想管。” 她累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既如此,前辈为何不直接让红颜门投靠对方?”林倾暖眸含笑意,隐隐透着试探。 闻言,龙清河眼中决绝划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红颜门绝不会做残害武林之事,更不会向恶势力低头,”她脸上微露严肃,“每一代红颜门主,都必须遵守门规。” 见她说的郑重,林倾暖唇角微勾,“恐怕龙前辈的条件不止如此吧?” 这个条件看起来难,其实也不难。 甚至都算不上什么条件。 毕竟保住红颜门,光大红颜门,是红颜门主的责任,继位者也一样。 “当然,”龙清河神色忽然变得柔和,“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帮我照顾好我的外甥女,龙晴!” 她认真的看向林倾暖,“这两个条件,你答应,我就会将刚才承诺的一切,都送给你。” 功夫,红颜锦,红颜门。 她心里笃定,林倾暖一定会答应! 没有人会拒绝这种好处显而易见的交易。 林倾暖的确是心动的。 只要答应了她,她不仅可以学到功夫,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势力。 这是她最缺的东西。 可惜—— 她淡笑着摇头,“我拒绝。” “为何?”龙清河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听错了。 她竟拒绝了? “此事表面看起来是好事,但实则不然,”林倾暖没有卖关子,缓缓一笑,开口解释,“我并非红颜门中人,在门中自然没有根基,更遑论什么支持者,贸然接替前辈成为门主,只会成为别人的傀儡,”她意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比如您的外甥女,那个龙晴!” 到时候恐怕她只是挂一个名而已,真正掌权的,还是那个龙晴。 这样有和没有一样的势力,她不要也罢。 “再者,如果我接了红颜门,也会选择同玲珑阁和唐家庄合作,”林倾暖凤眸看向她,“这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她不会异想天开到觉得自己只要一接手,就能立刻救了红颜门,联手是必然的,更何况以她和云顼的关系,和唐乔的关系,同他们有交集恐怕是常有的。 况且,红颜门中人不会服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门主,她要坐稳这个位置,也需要时间,再说里面还有个她不仅不能动,还要处处保护迁就着的龙晴。 她不是没信心,只是如今内忧外患之下,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去处理这一切。 而她,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红颜门中。 龙清河听她说完,愣了一瞬,随即笑了。 “同唐家庄有仇的是我,又不是你,到时候既然你是门主,自然该由你做主,和谁合作,那是你的选择,只要你能保住红颜门,就是完成了我的条件,你放心,交给你以后,我不会再过问门中之事。” 或许,这也是她为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至于龙晴,你更不必担心,她不仅不会干预你,甚至还能帮到你,”她脸上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知道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吗?” 林倾暖心里正有这个疑惑,见她主动提起,连忙竖起了耳朵。 她和龙清河八竿子打不着,她能选中她,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疑问。 “是我的外甥女,龙晴向我推荐的你。” 林倾暖微露惊讶! 竟是龙晴? 可她明明不认识她。 “龙前辈,我能再问您个问题吗?”既然打算要接,林倾暖就不想在心里留下任何困惑。 龙清河很开明的笑了笑,“有什么疑惑,你只管问就是。” “您为何不选龙晴接替您?”林倾暖并不觉得不好意思,直接问出了口。 即便龙晴现在能力欠缺,她多加培养就是。 “我不是没考虑过她,”龙清河微微苦笑,“只是她从小不曾习武,后来身子又受了损,无法修习我红颜门的功夫,而且,虽然我疼爱她,但她的确担当不了此大任。” 若是小晴可以,她当然不会考虑别人。 但可惜的是,她不行。 红颜门并非她龙家的,她若是执意如此,只会害了红颜门,害了小晴,还会辜负了当年师父的期望。 见林倾暖眸中疑虑未消,她脸上忽然浮起几分神秘,“至于小晴的事,你现在不必问我,等你以后见到了她,一切都会明白。” 林倾暖的确好奇这个龙晴,但她既已这样说,她也不好再问,左右总有一日会见到。 想到此,她清浅一笑,“多谢前辈!” 龙清河不是傻子,听她如此说,自然是同意了她的交易,她心下微松,刚要说话,林倾暖却又开了口,“但我已有师父,即便前辈传授我武功,我也不能再同前辈师徒相称。” “无妨,”龙清河并不在意,“你可以唤我龙姨。” 小晴同她未曾相认之前,也是唤她龙姨。 林倾暖从善如流,“多谢龙姨体谅。” 至此,她再无顾虑。 龙清河欣慰的点点头,“这些日子你在玉峰,也不用顾忌什么,每日来后山找我,我会将所有功夫都传给你。” 林倾暖含笑点头,“好!” “今晚我会再来,你现在先回去。”龙清河见她同意了,不自觉将她当作了徒弟,说话也比刚才多了丝严肃。 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是!”林倾暖也不自觉转换了角色。 见龙清河要走,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又问,“龙姨,还有一件事,我母亲墓前的祭品是您放的吗?” 她刚才说了许多,却并未提起母亲,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龙清河愣了一下,“什么?” 见状,林倾暖也知道了答案,便笑着回答,“没什么。” 龙清河见她没再继续,就丢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就闪身消失在了密林中。 林倾暖低低一笑,也转身回了木屋。 第475章 我也该离开了 回了木屋,林文渊和林倾寒已经回来了,看到她,林倾寒连忙跑过来,惊讶的问,“姐姐,你去哪儿了?” 林倾暖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浅笑着回道,“去后山转了转。” “没发生什么事吧?”林文渊不无担心的看着她。 “无事,”林倾暖摇头,“只是碰见个熟人而已。” 她想着在山上住这么多天,她也不可能一直不告诉渊儿和寒儿,索性也不瞒着他们。 林文渊果然惊讶了,“这山上还有别的人?” 林倾暖含笑回答,“玉峰这么大,自然也可能有别人上来,没什么奇怪的,”她又环视了眼众人,扬声吩咐,“大家这几日都小心一些,不要走远。” 众人立刻应道,“是,小姐!” 林倾寒玩了半日,也乏了,自己先跑回木屋歇息去了,林倾暖让林文渊自去读书,便也拿出了蛊书,开始学习。 下人们见主子都在读书,干活的动作也轻了许多。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裕烟在木屋周围掌了灯。 林倾暖揉揉鬓角,刚要起身,洛舞已经走过来,笑着道,“小姐,先用膳吧!” 说着就要扶她起来。 林倾暖嗯了一声,顺势站起来,“寒儿醒了么?” “早就醒了,”洛舞连忙回道,“寒小姐已经迫不及待要开饭了。” 闻言,林倾暖眸中露出几分笑意。 进了木屋,寒儿果然已经坐在那儿了,看到她,立刻甜甜一笑,“姐姐,你回来了。” 林倾暖笑着应了声,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不多时,渊儿也回来了,三人简单用了饭,林倾暖叮嘱了他们几句,就独自出了屋子。 见青墨要跟上,她连忙开口,“青墨,你留在这里。” “小姐,天色暗了,属下还是跟着你吧!”青墨不放心。 “不用了,”林倾暖淡笑,“我也走不远,你留下,保护好他们。” 青墨见她坚持,只得不放心的安顿,“那您自己小心,属下就在不远处,您若是有事,就及时唤属下。” 林倾暖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刚要走,洛舞忽然走过来,关切的看向青墨,“青墨大人,您还没用饭吧?” 青墨不在意的回道,“我不饿。” “那怎么行,我帮你去拿饭。” 洛舞说完,转身就要走,青墨连忙叫住她,“真不用了,多谢!” 林倾暖微微皱眉,“你没吃饭?” 青墨笑了笑,“属下真的不饿。” “不饿也得吃,”林倾暖立刻严肃的看着他,“这是山里,可不是在京城,什么时候饿了就能吃。” 说着,她又吩咐洛舞,“去给他拿饭。” 洛舞高兴的应了声,兴匆匆跑去拿饭了。 “小姐,您不用管属下的。”青墨有些不大好意思。 他又不是小孩子,只是没胃口而已。 “我可没管你,管你的是洛舞,”林倾暖笑的意味深长,“再说了,你若是被饿着了,旁人还以为我这个主子虐待你呢。” “小姐——”青墨无奈,“属下怎么会误会小姐。” “你当然不会误会,可还有关心你的人呢,”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笑了下,“青墨,有的事,要用心看,有的话,要用心听,否则以后错过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青墨茫然的看着她。 她在说什么? 林倾暖说完,也没再去看他,直接越过他向后山而去,将地方留给了他和洛舞。 她也只能点到为止,只希望青墨能领会到吧! 洛舞是个不错的姑娘,青墨也靠得住,只希望他们不要错过。 到了后山,龙清河果然已经在了。 她脚步微顿了一下,就走了上去,亲切唤道,“龙姨!” 龙清河回头看到她,微微一笑,直接了当开口,“你轻功底子不错,今晚开始,先我教你轻功,红颜锦七十二式,依靠的是无上的轻功功夫,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的,如果轻功不好,即便练会了招式,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你可明白?” 林倾暖正色点头,“明白!” “至于心法,”龙清河将手中的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是红颜门内功修习秘籍,我只教给你方法,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勤加练习,你之前就会功夫,又练过唐家庄的,学起来必然事半功倍,想要超过我不难。” 林倾暖连忙接过来,谦虚开口,“晚辈不敢。” 龙清河轻笑,“这又没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你既有机会接触几家功夫,就多融汇贯通、博采众长,至于能达到什么高度,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脸上浮起几分惋惜,“只可惜方家不在了,否则,若能接触到方家的功夫,恐怕你的武功还能更进一层。” 方家? 林倾暖脑中灵光乍现,云顼的表哥不就是方家的人? 等过几日他进了京,自己让他指点几下没问题吧? 不过现在不方便说这些,她便先含笑应了,“晚辈记下了!” 龙清河交代完,就开始教她轻功。 林倾暖一开始学,才彻底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轻功,相比之下,她之前那些简直就是小儿科。 什么叫做瞬移,什么叫做踏雪无痕,什么叫做蜻蜓点水,她现在才真正接触到。 事实上,前世她主要以行侠救人为主,用在练功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更无名师指点,功夫实在算不上太好。 可这一世,她接连受到唐乔和龙清河的教授,再加上自己的领悟,进步真可谓是一日千里。 风过不留声,雁过不留影! 她连着两日几乎没怎么睡,终于完全掌握了红颜门轻功的精髓。 精髓其实只有一个,快! 诀窍也只有一个,练! 龙清河很满意。 她不仅头脑聪慧,领悟力强,更重要的是,够勤奋。 比她想象中掌握的还要快。 原本她计划的是用五日的时间教会她轻功。 可她足足提前了三日。 第三日,林倾暖就开始学习红颜锦功夫。 与此同时,她的心法也突飞猛进,内力暴涨。 龙清河先演示了一遍给她,然后将红颜锦交到她手上,“暖暖,想要练好红颜锦,一个是轻功,一个是内力,两者必须做到收放自如,才能发挥出它的效力。” 见林倾暖认真听着,她继续教授,“红颜锦可刚可柔,刀火不惧,全看你的控制,对上敌人,既可用来缠住对方,又可用作强攻利器,但唯有一点,不可让对方近身,你当时破我的红颜锦,就是近了我的身。” 她忽然想到林倾暖身上还有残雪,即便对方近身也没什么,所以也没再就这个说下去,“红颜锦七十二式,我每日教你十二式,掌握了再继续学下面的招式。” 林倾暖连忙应道,“是,龙姨。” 经过两日的相处,她对龙姨心服口服,学的也更加用心。 鸡鸣而起,星落而眠。 她这两几日过的实在太忙,除了每日早晨会去母亲墓前陪她待一会儿,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练功上。 她也没隐瞒着龙姨的行踪,后来直接邀请她同他们一起用饭,还腾了间木屋给她住。 渊儿和寒儿知道她忙,也不去打搅她,每日在山上玩乐,过得不亦乐乎。 时间匆匆而过。 她又用了八日的时间,学会了红颜锦所有的招式,并能轻松驾驭。 龙清河脸上的笑意愈发收不住。 她真的没选错人。 看着红颜锦在她手中乖顺的叠着,她欣慰一笑,“如今你已全部学会,我也该离开了。” 第476章 二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这么快?”林倾暖神色有些不舍。 这十日,她教的用心,几乎毫无保留,她如何感觉不到? 更何况,十日的朝夕相处,她们的感情早已不是之前的生疏。 虽然不能唤她一声师父,可在她心里,早已将她当作了师父。 或者说一位长辈,一个亲人。 再也不是交易那么简单。 龙清河轻叹口气,“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既已学会,我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不过你放心,等唐家庄的人进了京,我还会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再解决唐乔的事。” 听她提起之前的事,林倾暖有些歉然,连忙向她保证,“龙姨放心,我一定会查明此事,为师父他洗清冤屈,也为您的妹妹报仇。” 真相究竟如何,到时候一定会大白于天下。 既然两方都是她在乎的,那她就更不能让真凶逃过。 龙清河见她到现在还坚持认为唐乔是清白的,感慨之余,又多了几分欣赏。 如今自己也是教她功夫的人,而她还能坚持这一点,果然不是个忘本的。 不过她现在不想再听到关于唐乔冤枉之类的话,就岔开了话题,“你带着红颜锦,还有红颜门的信物,”她自腰间取出一方令牌交给她,“尽快去接手红颜门。” 林倾暖接过令牌,见上面简单书写着“红颜门”三个大字,连忙问,“龙姨,红颜门总部在哪里?” 龙清河红唇轻吐,“江州!” 顿了一瞬,她又开口提醒,“江州最近在遭灾,你也可以晚些去。” “您不同去吗?”林倾暖有些不解。 如此轻易就交给她,龙姨对她难道真这么放心? 龙清河笑了笑,“我已书信通知门人,会有新门主接替我,至于你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这也算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考验。” 林倾暖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什么考验?” “你之前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乍然出现一个新门主,门中人自然不会轻易服你,单看你有没有本事让她们服从。” 龙清河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浮起跃跃欲试的神情,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还有一件事,新任门主依照规矩,要闯过冥火楼,才能接替门主的位置,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冥火楼?”林倾暖眸露讶异。 龙清河嗯了一声,“冥火楼在红颜门总部,一共五层,即五关,每一关都极尽刁难,分别考验你的智力,耐力,体力,心力,”她忽而笑了笑,“还有你的运气。” “唯有五关全部通过,你才算合格。”她的笑里含了些深意,“如何,敢试试么?” “当然,”林倾暖笑的自信,“我最喜欢挑战难的东西。” 龙清河仿佛猜到了她的选择,也没惊讶。 “对了,龙姨,”林倾暖有些犹豫,“我是京城人,不可能一直呆在江州,以后红颜门的总部,恐怕要挪到京城了。”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现在还未正式接手,就要给人家挪老窝,换谁也不乐意。 “我已说过,以后红颜门就是你的,你自己做主就是,”龙清河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激将的意思,“只要你有本事让红颜门的人跟着你走就成。” 自决定交给她的时候,她就有了准备。 再说了,小晴的意思,早晚也是要回京的。 闻言,林倾暖终于放心。 至于门中的人愿不愿意,她并不担心。 她现在只对那个龙晴好奇。 “还有疑问吗,没有我可就走了。”龙清河心里轻松,就揶揄了一句。 林倾暖刚要摇头,末了想起一事,连忙又点头,“龙姨,你将红颜锦给了我,那你用什么兵器?” 她其实是想将残雪给她的,只是一想着残雪是云顼送给她的,她又有些舍不得。 要不,就借给她? 如此想着,她就要去解残雪。 龙清河瞧出了她的动作,不由一怔。 她竟舍得给她残雪? “不必了,”她心中一暖,淡笑开口,“我用不惯剑,待出去后再着人仿着红颜锦做一方锦缎就是。” 除了不能像红颜锦不惧刀火,其他的都一样。 林倾暖闻言,只得作罢! 龙清河走后,林倾暖就回了木屋。 她整理了下蛊书,想着这两日都没来得及看,看来是要带回去了。 山上已经呆了十日,她却主要忙于练功,接下来的两日,她要好好陪陪渊儿和寒儿了。 见洛舞进来,她淡声吩咐,“洛舞,帮我把这些蛊书都收起来装好,留一本即可。” 洛舞悻悻应了声,“是,小姐!” 说完就过来帮她收拾书。 林倾暖瞧出她兴致不高,笑着问,“怎么,不愿受我使唤了?” 洛舞一个激灵,连忙提起精神回道,“小姐不要误会,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林倾暖原本就是同她开玩笑的,哪里会真的这么想,所以顺势又揶揄,“那就是谁给我们洛舞气受了?” 她能瞧出她不开心。 只是她不过随意打趣一句,洛舞却忽然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林倾暖一瞧不对,连忙拉过她,敛去了笑意,关切问,“怎么了,洛舞?” 难道她这两日没注意,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洛舞纠结半响,小声回道,“小姐,您就别问了。” “我怎么能不问?”林倾暖见她不说,立刻严肃起来,“你是我的丫头,我怎么能不管?” “抬起头来。”她故意板着脸命令。 洛舞若是被欺负了,她肯定是要为她做主的。 洛舞一听林倾暖的声音有些严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连忙抬起红红的眼睛,局促的看她。 瞧见她的神色,林倾暖微微一愣。 洛舞这个模样,显然是受了委屈。 她凝神想了想,试探着问,“是因为青墨?” 见她不语,她又加重了语气,“是不是青墨欺负你了?” 山上没什么人,她恐怕是因为青墨的事。 闻言,洛舞连忙摇头,“不是,青墨大人没有欺负奴婢。” 她挣扎了一瞬,只得乖乖开口,“其实是他一直不理奴婢,奴婢自个儿觉得委屈罢了。” 所以才不好意思说。 林倾暖闻言,微松口气。 原来是这样。 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小丫头也是情窦初开,留不住了。” 不过这事她还真不好管,洛舞有意,还要看青墨。 难道她之前提醒的不明显? 被林倾暖一打趣,洛舞的脸顿时红了,小声嗫嚅,“小姐,您就不要取笑奴婢了。” “我没有取笑你,”林倾暖拉着她的手坐下,放柔了声音同她谈心,“你喜欢青墨,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青墨人不错,你喜欢她说明你很有眼光。” 在她接触到的这些御卫里面,青墨是长得最好的,功夫最高的,而且可能因为他不是生来就是御卫,而是被云顼从外面带回来的,所以他的身上透带着一股淡淡的放荡不羁。 这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的。 如此一来,他在御卫里面,自然就是卓尔不凡的。 况且,青墨跟着她时日最久,洛舞经常见到,喜欢上他一点儿不奇怪。 洛舞垂下了脑袋,郁郁寡欢,“可惜,奴婢太差了,配不上他。” 林倾暖一听不高兴了,“你哪里差了?”见她低着头,一副没自信的模样,她拍拍她的手,温声安抚,“我的洛舞,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谁都能配得起,你不要没有信心,喜欢就去争取。” 她哼了一声,“要差也是青墨差,他除了长得好点,功夫高点,其余哪里好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刚跟着我的时候,每天黑着一张脸,拽的就和我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也得亏你小姐我大度,不和他计较,否则,他现在肯定有穿不完的小鞋。” 其实她这样说青墨是有些心虚的,但为了安慰洛舞,也顾不得了,反正青墨也听不到。 “小姐!” 只是她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了青墨的声音。 林倾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抬头,然后就看到青墨正站在她面前。 洛舞也是吓了一跳,顿时脸红的低下了头。 林倾暖:...... “咳——”她轻咳出声,试图掩饰尴尬,“你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进来了?” 第一次背后说人,还被逮个正着,她现在心情很复杂。 青墨绷着一张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回道,“二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第477章 意想不到的钦差 云顼用了一夜的时间赶到荆州地界。 黄河决堤,官道被破坏,尽管官府进行了及时的抢修,可也只能勉强通过,更何况之前大量的赈灾粮车经过,更加重了损坏程度。 云顼等人虽是骑马,但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速度。 一进荆州地界,到处都可看到被水肆虐过的痕迹,两侧农田和房屋更是毁坏无数。 千里荒芜,满目疮痍,人迹罕见。 而且这种情况,越走越严重,越看越让人心惊。 一行人都是心情沉重。 可更让人沉重的还在后面。 路过的几个县城,城外饿殍满地,尸骨堆积,臭气熏天。 城内灾民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虚软无力,脸色灰败。 官府的粥棚只有两个年老的衙役在施粥,神情不耐,动作应付,粥内水米分离,水多米少,有的地方米更是少的可怜,几乎都能数得过来。 云顼脸色黑沉的厉害,冷声吩咐,“加快速度,去荆州城。” 众人立刻应道,“是!” 荆州知州府衙! 不大的议事厅站了大大小小二三十名当地官员和士绅富豪,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这些人个个肥头大耳,红光满面,平日里大鱼大肉吃着,大富大贵供着,受惯了尊贵的待遇,享尽了无上的尊荣。 在荆州这个地方,他们过得可谓是如鱼得水,享受起来一点不比京城里的大官差,甚至还有隐隐超过之势。 而现在,他们却纡尊降贵站着,在这个拥挤不堪的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敢有任何怨言。 一切都因为荆州突如其来的民变。 这些官员士绅的眼睛都巴巴的望着上面坐着的人,希望他能开口说两句,好安他们的心。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章大人,您倒是说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一名官员不安的搓搓手,“现在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民变中,你说这些贱民到底怎么想的,这可是造反,是要杀头的,他们怎么敢?” “是啊,我们永安县也是一样,一听说有粮食吃,很多灾民都跑去参加民变了,根本就拦不住,下官杀了好几个,也没阻止了啊!” “章大人,您是京城来的大官,您可要想想法子啊,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如今朝廷已经知道,我们若是不能及时镇压,恐怕这乌纱帽就不保了。” 这其中,尤以怀宁县令最为惊惧,他的县衙都被民变的灾民给占领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了出来,可家眷还在里面呢。 众人一说开,顿时你一句我一句,纷纷向章京抱怨,章京听的头都大了。 “好了,”他不耐开口,“不就这么大点事吗,值得你们担惊受怕?” 见下面安静了些许,他这才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本官也没想到石忠那个老不死的竟然将荆州的事给捅了上去,但怕什么,知道了就知道了,朝廷能怎么样,还不是要靠我们在场的诸位?” 这个石忠明明就是他的副手,却总是对他指手划脚的,偏偏还是个硬骨头,他软硬办法都用尽了,也拿他没法子,可他又不能轻易动他,实在是棘手。 人家虽然官不大,可背后的人是太子殿下,他哪里敢动得? 所以他就想了个办法,直接将他扔到了江州,让他只管江州治水。 原本觉得眼不见心不烦,等他将荆州这边的事处理好,再去江州好好和他周旋,不想荆州却忽然发生了民变。 起初他并不大在意,不过是小小的民变而已,都杀了就完事了,可没想到的是,石忠不知就怎么探听到了,竟然给朝廷上了书。 若不是江州知州告诉他此事,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现在一想到这个石忠,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朝廷既已知道,那肯定是要问罪的。”一名官员不无担心道。 他们毕竟是荆州的地方官,荆州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朝廷怎能轻易饶恕他们? 闻言,章京笑了,他笑了几声,直看的下面的官员莫名其妙,这才收了笑意,洋洋得意的开口,“你们可知道现在的左丞相大人是谁?” 见下面的人一脸茫然,他又不疾不徐道,“是兰王爷,有兰王爷在,你们觉得还会有事吗?” “我告诉你们,别说皇上不一定看到这份急报,就是看到了,也没什么,兰王爷自会帮我们摆平这一切,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赶快将民变压下去,不要让事情再扩大。” 到时候兰王殿下肯定会给他指示,他只需要配合,自会没事。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有兰王爷在,那自然就没事了。 荆江二州官员大多为兰家门生和庶族,这也是兰王费尽心思将章京派过来的原因。 “可——可下官的府衙还被刁民占着,现在该怎么办?”怀宁县令还是忧心忡忡。 大家可能没事,可他有事啊! 他刚说完,荆州知州立刻出声呵斥,“章大人不是说了吗,现在就处理这事,你急什么?” 章京笑呵呵接口,“大家放心,本官已将修筑河堤的兵民调了过来,明日一早,我们就领兵攻打怀宁县。” 他眼中露出几分狠意,“敢造反,本官就诛他们三族,到时候,朝廷说不准还会给我们嘉奖,说我们平叛有功呢。” 闻言,在场之人终于彻底放下了心,脸上也纷纷浮起轻松的笑意。 “大人,大人,京城的钦差大人来了。”一名衙役忽然慌乱无措的跑进来禀道。 “什么?” 众人一听,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连章京脸上也有些骇然,连忙问,“可知来的是什么人?” 他心里有些发虚,怎么来的这么快? 衙役忙不迭回道,“不知,但据报,钦差大人带了很多兵马,已经进了城。” 章京瞬间惊的站了起来,刚要出去迎接,想到什么,又止住了脚步,脸色恢复之前的从容,淡淡摆手,“你先下去吧,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衙役连忙应了声,退下了。 “各位大人,如今钦差来了,若是兰王爷的人还好,若不是,本官希望你们记住,我们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若出了事,谁也跑不了,所以管好你们的嘴,谁若是捅了娄子,等这件事过后,本官绝不会轻饶。” 他又警告的扫了他们一眼,“毕竟,这赈灾银两,你们可都是伸了手的。” 见那些士绅也是一脸惊惧,他又将目光移向他们,“你们也一样,只要顺利度过这一关,你们还可以使用你们的特权,继续你们的荣华富贵,知道吗?” 众人哪里敢反驳,连忙诺诺称是。 云顼进来的时候,众官员士绅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赈灾事宜,每个人都恨不得吼破了嗓子,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那架势,如果不是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几乎以为他们是在吵架,而不是在商量事情。 见钦差大人终于来了,众人顿时暗中松了口气。 他再不来,他们都快演不下去了。 云顼进城后并没有直接来知州府衙,而是在城中各处看了一下,做到心中有数,这才到了议事厅。 所以才让他们有了做戏的时间。 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 那些官员、士绅在看到云顼相貌的一瞬间,顿时愣住了。 这就是所谓的钦差大人? 他怎么这么年轻? 就这个年龄,恐怕还未及冠吧? 这一刻,那些心里原本还有些揣揣的人,忽然开始暗中摩拳擦掌起来。 皇上既派了这么个文弱少爷来,那他们还紧张什么? 原以为是个不好招惹的,不成想却是个如此年轻的,对付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儿,他们轻轻松松就能糊弄过去。 那些官员此刻均是一脸轻松,甚至比刚才还要放松。 而章京在装模作样了一会儿,这才徐徐抬起头,他本是随意一瞥,想看看来人是谁,不想在触及到那张清冷如仙的面容时,他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第478章 那就拖出去,斩了吧 云顼此行只着了普通的玄衣锦袍,而且一路奔波,他身上多多少少有些风尘仆仆,尽管无损他一身气质,可在那些自大高傲的官员士绅眼中,却顶多只是个翩翩佳公子。 更何况他在进门之前,刻意收了周身的气势,连脸上的怒意也敛了个一干二净。 他原本就是个内敛的人,尽管一路上所见所闻让他此刻很愤怒,但对于他来说,隐藏情绪,并非难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如此一来,倒让那些人轻看了去。 当然,很快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章京原本平平稳稳坐在上位,在看到云顼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请安,“太——太子殿下!” 他一开口,众官员士绅的脑袋嗡的一声,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们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太子殿下! 不少人僵硬的侧头,想要看看旁边人的神情,好证明自己听错了。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不敢置信,以及,浓浓的惶恐。 太子殿下是谁? 那可是皇上的儿子,以后要继承皇位的。 是他们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人。 而现在,他就真实的站在他们面前。 他们感觉被雷劈了都没这么震撼。 在反应过来之后,几乎是整齐划一的,所有人都忙不迭的跪了下去。 大楚礼制,其实在官场上,在职官员遇到皇太子,是不用行如此大礼的,可现在众官员士绅心里早就慌作一团,哪里顾得上什么大礼小礼,只求不要出错就是。 云顼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也没叫他们起来,直接走到了上位,缓缓坐下。 “既然各位都在,那本宫也省事了。”云顼一落座,就淡淡开了口。 章京心里一惊,刚要辩解他们是在商量赈灾一事,毕竟刚才费尽心力演了半天,可不能白演,即便来的是太子殿下又如何? 可没成想,云顼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沉了声音吩咐,“青玄——” 旁边的青玄立刻应道,“太子殿下!” “说说御卫查到的情况!”云顼薄唇微吐,不自觉含了丝威严。 底下跪着的一众官员士绅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压低脑袋不敢抬头。 他们刚才是有多眼瞎,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是个文弱公子哥儿? 章京更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在京城任职多年,对这位太子殿下,虽说不上多了解,可也绝对不是一无所知。 他平日里淡漠少言,矜贵清冷,又因长相俊美,气质出众,颇有股子目中无尘的意味。 就好像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谪仙。 可若是因为这样,就以为他不管事,好糊弄,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位太子爷,眼里那可是容不得一颗沙子的。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对方绝非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所以即便他有兰王、兰太后做后台,对这位爷也是惧的不行。 发自骨子里的胆寒。 “是,太子殿下,”青玄答应了声,冷眼扫向下面跪着的众人,故意提高声音禀道,“据御卫探查,章大人来荆州后,不仅不思赈济灾民,疏通河道,反而同当地官员士绅沆瀣勾结,排挤正直大臣,谋吞赈灾银两,用劣质发霉的陈年旧粮代替新谷,并偷斤少两,层层盘剥,百姓所食粥稀如水,劣米难以下咽,致使大量灾民饿死病死,诸多百姓家破人亡。” 青玄故意停顿了一下,见章京身体抖的愈发厉害了,他这才又继续禀道,“黄河水患严重,章大人到任后,先是利用职权强逼石大人离开荆州,又接受当地士绅贿赂金银,与其相互勾结,侵占修河款项,用人不当,导致修河滞缓,偷工减料,引起二次决堤,致使荆州一带受灾地区愈广,遭难百姓愈多。” “章大人每日只在荆州府衙花天酒地,全然不顾外面百姓苦难,各县城死去灾民无人拢收,无处掩埋,致使尸横遍野,白骨累累,生人不忍,死者无归。” “灾民忍饥挨饿,度日如年,各处民不聊生,形势危如累卵,可章大人却罔顾自己朝廷命官身份,只顾享乐,不念丝毫朝廷之恩,百姓之苦,终至民变发生。” “民变发生后,章大人不知安抚,只知剿杀,残害百姓性命,刻意挑起民怒,致使事态扩大,丢失怀宁县城,置更多百姓于水火之中。” 青玄每念一句,章京的心就颤一下,到最后,他几乎抖成了筛糠。 其他人也纷纷变了脸色。 太子殿下刚来,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太子殿下,以上就是章大人所有罪责,”青玄将手中的一摞东西双手呈了上去,“这是御卫所收集的章大人和荆州各官员士绅金钱往来的证据,还有相关证人的口供。” 其实这些都是玲珑阁调查的,云顼昨日接到玲珑阁的消息后就给了他们指示,玲珑阁用一夜的时间找到了证据,再加上之前收集的,足够指证章京。 但因为玲珑阁不能暴露,所以云顼就让青玄记到御卫名下。 云顼接过证据,简单翻看了一下,墨眸沉冷的看向章京,“章大人,你可认罪?” 这些东西,他刚才进来之前就看过了,如今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章京的冷汗嗖的一下冒了出来,颤着声音开口,“下官——下官不是——” 他不想认罪,可刚才那名青玄大人说的事,全部属实。 太子殿下手里有哪些证据,他不知道,所以不敢轻易辩驳。 他想着,只要拖延着回了京,他就有法子了。 兰王殿下是不会不管他的,毕竟他贪的那些银两中,有很多都是孝敬了兰王府的。 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云顼极淡的勾了下唇,“用本宫给你传人证吗?” “不——不用了。”章京几乎都快吓哭了。 传了人证,那不就证明他有罪了? “哦?”云顼轻笑了下,“那章大人的意思是认罪了?” 章京心里慌的不成样子,愈发琢磨不透他的打算,只得埋着头装死,只求他能尽快消气。 他觉得,太子殿下现在最多也就是警告他一下。 毕竟,他背后可是兰王府,太子殿下就算要惩罚他,也不能不顾及。 云顼瞧了他一瞬,唇边冷意浮现,“既然章大人已经认罪,那就拖出去,斩了吧!” 说完,他就将手中的尚方宝剑扔给青玄,“就用这把剑。” 青玄应了声是,就去拖章京。 在云顼说出斩字的时候,章京就呆了,他不敢置信的抬头,见云顼虽然说得随意,可神色却再认真不过,尤其那双瞧着他的墨眸,森冷冰寒,竟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终于彻底慌了,那一瞬间,他甚至听到了体内肝胆碎裂的声音。 “太子殿下,您——您不能杀下官。”他哆哆嗦嗦的,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他是朝廷命官,即便他是太子,也不能随意杀人。 云顼眸露嘲讽,“你犯下如此大罪,万死难辞其咎,本宫为何不能杀你?” 说罢,他眸色一厉,“青玄,还不动手?” 青玄没再给章京机会,见他死死趴在地上不起来,索性直接将他提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众百官士绅吓呆了! “太子殿下,您不能杀下官,不能啊,三司还未会审,下官——啊——” 惨叫声响起,声音戛然而止。 须臾,青玄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进来复命,“太子殿下,章京已斩杀。” 第479章 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赈灾一事 说罢,他将章京的脑袋直接扔在了众官员士绅面前。 众人吓得心都停了,忙不迭向后躲去,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们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说杀就杀。 那可是朝廷命官,堂堂正三品啊! 品位比他们高出了不知多少,可这位爷,竟如此轻易的就将人杀了? 大楚律例,百姓杀人,需经各地衙门审理后,再送刑部复审,复审通过后,方可定死罪。 而五品以上的士大夫,则必须由三司会审,然后由皇上批复,是否决定要杀。 他们还从未见过杀的如此痛快的,几乎都没什么犹豫。 所有人都收起了心里的轻视,不少人更是觉得骨子里都开始发冷发寒。 这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他们不由为自己的命运担心起来,那么大的官都杀了,杀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有的人竟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他们今日本是来商量事情的,可哪里会想到,竟会没命再回去? 云顼扫了眼下面的人,见他们个个提心吊胆的模样,眸色愈发冷了。 “知州何在?”他徐徐开口。 荆州知州乍然听到自己的官名,吓得魂魄都快飞了,连忙叩头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云顼目光森寒,“你身为荆州父母官,对上谄媚,对下纵容,自身不正,贪赃枉法,致使荆州灾情愈发严重,百姓死伤众多,你可认罪?” 认罪两个字,让荆州知州瞬间崩溃,不由得瘫软在地,哭的涕泪横飞,“太子殿下,下官知错了,您就饶下官一次吧,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再也不敢了。” “上有老,下有小?”云顼嗤笑,眸色愈发冷了,“你可知百姓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你贪墨灾银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们?” 荆州知州顿时辩解不出来了,只不住的磕着头,“太子殿下饶命,饶命啊!” “青玄,将他押到闹市区,向百姓述清他的罪状,然后斩首示众,”他的目光嫌恶的落在章京的首上,“将章京的人头也带过去,向百姓讲明白。” 荆州的百姓可能不知道章京的身份,可荆州知州的身份,却是知道的。 所以他在众官面前杀章京,震慑他们,在闹市区杀知州,给百姓交代。 “是!”青玄将尚方宝剑还给云顼,然后就带着哭的软做一团的知州出去了。 在场的官员士绅现在哪里还有侥幸心理,忙不迭磕头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他们现在只求云顼能放过他们,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头磕的咚咚作响,二三十人一起,动静顿时大了起来,哭声求饶声更是震耳欲聋。 “安静——”刘御史皱了皱眉,声如洪钟的吼了一声。 众人被他一吓,瞬间不约而同的噤了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云顼眸中冷意浮现,“本宫奉旨前来抚民赈灾,诸位若是不服,自可来领教一番本宫手里的尚方宝剑。” 听到尚方宝剑四个字,在场的官员士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太子殿下这是有先斩后奏之权啊! 怪不得,怪不得他说杀就杀。 “下官(草民)不敢!”众人连忙哆嗦着回道。 “尔等犯此大罪,朝廷本欲将尔等一起拿下问罪,但念及尔等并非主犯,又受章京和知州胁迫,这才铸此大错,现在,本宫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们可愿接受?”云顼冷眼瞧着他们,沉声问。 路上他瞧见那些百姓的惨状,瞧见所见的萧条,其实是想将这些蛀虫都杀干净的,可最终,他还是决定杀大放小。 荆州形势严重,赈灾安民刻不容缓,他还要用到这些人。 毕竟荆州二十三个县城,下辖无数乡村,他不可能个个亲临。 还有一点,荆州官场复杂,官绅勾结,称霸一方,若是激起这些士绅的抵抗,他难免要费些功夫处理。 这些都是以后亟待解决的事,而不是现在。 众官员士绅一听云顼愿意饶他们,哪里会不愿意,连忙感激涕零的磕头,“多谢太子殿下饶命,下官(草民)一定力尽所能,不辜负太子殿下的信任。” “好,”云顼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现在本宫吩咐几件事,你们若是办好了,本官不仅不会要你们的命,还会为你们请功,可若是办砸了,你们就别怪本宫秋后算账。” “下官(草民不敢)!”众人连忙应道。 云顼眸中冷意稍退,“第一,各知县即刻回本县,组织本县施粥赈灾,不可用陈旧霉米,不可故意克扣减量,保证灾民吃好,搭建帐篷,供灾民居住,并雇人赶制衣裳,发放灾民所穿所用,不可耽误。” “是!”有了前车之鉴,众人哪里敢反对。 云顼瞧着他们一个个怂的和什么似的,声音微沉,“有疑问现在就问,否则,以后若是让本宫知道哪一县再有饿死病死的百姓,本宫就唯你们是问。”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一个知县才战战兢兢开口,“太——太子殿下,施粥要放多少米,还请殿下示下。” 一个人提问了,其他人的胆子渐渐也大了起来,“太子殿下,若是县里的粮食不够,可怎么办?” “就是,本县的存粮也不是很多,恐怕不能一直维持施粥。” “本县也不够。” 云顼微微勾唇。 只要一松懈下来,这些人的脑子立马就开始活络起来了,还真是狗改不了那啥。 “施粥的标准,即筷子插到粥里不倒,各位放心,本宫会派人跟着,时刻提醒你们,”他又嘲讽的扫了他们一眼,“至于你们说的粮食不够,本就不可能,朝廷发的赈灾银粮足够,若还是缺了,那就是被你们贪了,”他目光似笑非笑,“不如本宫再同你们算算之前贪墨灾银的事情?” 这次的灾银大部分都进了章京等人的腰包,这些知县拿的未必有那么多,可这么多年,他们个个中饱私囊,早就不知贪了多少,这次,他就让他们放放血。 当然,如果真的有县城缺粮,他会派人补上,那是后话,可现在,他要逼他们将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要银子还是要命,他们自己选。 “不不不,下官记错了,本县不缺粮。” “本县目前还够,还够。” 一听云顼又有拿他们开刀的意思,那些官员哪里还敢推辞,忙不迭的应了。 云顼满意的点了下头,“如此甚好,第二,各位回去后即刻派人收拢城外百姓尸体,集中焚烧掩埋,并撒上草药,防止瘟疫发生,不可让百姓曝尸荒野。” 这一条很容易做到,所以众人都没什么异议,答应的很痛快。 “第三,各县统计城中灾民,不分本乡外乡,三日后将青壮年名册报于本宫。” 众人应道,“是,下官遵命。” 云顼见他们乖乖应了,又一次严厉警告,“望各位回去都尽心办事,以后哪一县出了任何问题,本宫都只拿你们是问,章京就是你们的下场。” 想到章京刚才那鲜血淋漓的脑袋,众人不自觉一抖,连忙回答,“是!” “青风,派御卫跟着各位知县大人,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及时提点,提点无效的,当场斩了就是,不必回禀本宫。” 众人又是一个激灵。 “是!”青风应了一声,就看向那些知县,皮笑肉不笑道,“各位大人,以后可要多多包涵了。” 各县令被青风一身冷肃吓的够呛,更是不敢再有任何小心思,乖乖退下去,各自急着赶回县城赈灾去了。 各地知县一走,人顿时少了一大半,那些士绅见云顼没再开口,就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若——若是没什么事,草民等就先退下了。” 他们现在才醒悟过来,他们可不是官,即便同那些官员有些勾结,也罪不至死。 云顼仿佛现在才想起他们,唇边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淡笑,“怎么会没事,本宫还要和各位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荆州城的赈灾一事。” 第480章 各位怎么还不离开 众士绅惊了一跳,顿时忐忑起来。 须臾,一名士绅谨慎开口,“太子殿下,草民—草民等并非朝廷命官,这赈灾一事,草民等不敢多议。” 他们不是傻子,太子殿下留下他们,摆明是要他们出银子出粮。 一旦应了,那可就是损失惨重。 “不敢多议?”云顼意味深长的瞧着他们,“那敢问,几位今日来这里是?” 想轻易脱身? 怎么可能。 刚才说话的士绅顿时僵住了。 “是这样的,太子殿下,草民等是被知州大人唤过来的,至于是为了什么事,草民也不知。”另一名士绅脑子机灵,连忙出声。 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 反正知州已经死了,一切推到他身上,谅这位太子殿下也没办法确认。 他手腕再硬,终究还是年轻。 云顼墨眸冷意划过。 果然是一群老狐狸。 “太子殿下,下官刚才在外听里面讨论的热闹,个个踊跃的发表看法,都是关于赈灾的事,感情他们只是在说空话?”刘御史目露嘲讽。 士绅们被戳穿谎言,顿时有些不自在,可不过瞬间,他们就反应了过来。 “刚才说话的都是各位大人,草民并不曾说话。” “草民也未开口。” 一个两个开了头,其他人纷纷应和。 左右这太子殿下只是听到,又不是亲眼见到。 只要他们坚持,他还能怎么办? 云顼对众人的表现不置可否,微扬了下唇,“对于像章京、荆州知州这样的昏官,说空话也没什么奇怪的。” 众士绅闻言,不由暗自松口气。 早知道他这么好糊弄,他们早就开口了,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云顼话锋忽而一转,“我倒是好奇,知州将诸位请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话,成功的让众士绅的心又提了起来。 “刘大人,你还是再就刘知州的事查下去吧,本宫本要就此作罢,可既然有疑点,那也不能不查,说不准还能查出些什么别的事情来。” 见那些士绅瞬间变了脸色,云顼嘲讽的勾了下唇,“另外,据本宫所知,灾民所食的霉米,都是在荆州城几家粮店所购,还有修筑堤坝所用的木桩,也是荆州商人所供,殊不知里面都是劣木,这些人胆敢在这个时候投机取巧,置百姓的性命、置朝廷的政令于不顾,必须严惩,一经查出,即刻交由三司法办。” 刘御史立刻配合答道,“是,太子殿下,”他又故意添了一句,“下官认为,对如此奸商,必须抄家灭族,方可以儆效尤。” 听到抄家灭族四个字,那些士绅再也站不住了。 “太子殿下,草民觉得,知州大人的意思是,让草民等捐献一些银两,用来赈灾。” “对对,草民也是这么认为的,知州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草民愿意捐献!” “草民也愿意。” 能花银子免灾,他们当然愿意。 而且既是捐赠,那捐多少,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云顼脸上的冷意消退了些,似乎有些感慨,“本宫出发之前,兰王叔还特意同本宫说过,荆州各氏族掌家人深明大义,苦百姓之苦,乐百姓之乐,本宫原本不信,觉得商人重利,不可能如此,如今一瞧,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他自谦一番后,又语重心长的看着他们,“荆州兰家本就是兰王府的一支,自家人不必说,李家、谢家同兰家世代结亲,同本家无异,张家、余家、崔家、王家等是荆州望族,也素来同兰家交好,大家能慷慨解囊,本宫感激不尽。” 说完,他站起身,向他们微微作了一揖,“本宫在这里代表朝廷,代表荆州百姓,多谢各位了。” 那些士绅乍见他忽然这么客气,呆了一瞬,忙不迭还礼,“太子殿下言重,折煞草民了。” 笑话,人家只是个意思,他们哪里敢受得? 刘御史乐呵呵的问,“不知各位打算捐多少?” “刘大人怎可如此直接,大家既都来了,当然不可能少捐。”云顼责怪的瞧了眼刘御史,眼神却扫向了在场的诸位士绅。 众士绅见状,只得纷纷开口表态。 “草民打算捐赠五千两白银。”一名士绅咬牙道。 其实他刚才是打算说一千两的,但见太子殿下表现的这么“诚恳”,他不得不卖太子殿下个面子,只得忍痛又加了一些。 其他士绅也立刻跟着开口。 “草民也打算捐赠五千两。” “草民捐赠三千两。” “草民捐赠三千五百两。” ...... 捐的都是银子,没有一个捐粮食的。 他们都不是傻子,粮食这个时候多贵,还是捐银子合适。 朝廷有银子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向他们买米? 到时候他们再适当抬高米价,这银子不就又回到他们手上了? 刘御史越听越愤怒,恨不得立刻上前给他们每个人两个耳光。 几千两银子,他们是说着玩的? 荆州这些世家究竟有多少家底,历年从官府手中得到了多少好处,太子殿下心里早就有数,他们竟然还在假惺惺? 云顼眸色沉了沉,不过却并未阻止,等他们个个都说完,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刘御史,将刚才大家所说的数字都记下来。” 刘御史虽然生气,可知道太子殿下自有打算,也没多言,就粗着声音应道,“是,太子殿下。” 众士绅闻言,纷纷松口气。 还好这位爷好打发。 “于侍郎,”云顼没再管他们,反而微微侧头,看向了旁边一直侍立的另一位官员,“父皇不是让你们户部趁这次机会,查查荆州历年的赋税为何特别少吗?你可将荆州的黄册和鱼鳞册带来?” 于侍郎连忙回道,“回太子殿下,已经带了,下官这几日会让人挨个丈量荆州土地,排查每户人口资产,仔细核算地租和田税,一定查明赋税收不上来的原因。” 众士绅心里瞬间一个咯噔。 云顼微点了下头,“荆州如今受灾严重,朝廷缺银子,你们户部一定要把好赋税这关,不得让那些豪门官绅蒙混过去,另外,本宫记得,永业田为百姓世代用田,口分田死后是要归还朝廷的,你重点查查,荆州的口分田都到哪儿去了,若有人故意侵占,一定不得轻饶。” 于侍郎配合应道,“是,下官一定尽快查明。” 众士绅不觉抹了抹头上的汗,刚要开口,云顼又向刘御史吩咐,“刘大人,待会儿你带人将这知州府衙抄了,所得所有银两财宝,全部用来赈济荆州城的百姓。” 刘御史应了声,末了还感慨了一句,“太子殿下,您说这知州为的是什么,贪了这么多,自己丢了性命不说,银子最后还是归还给百姓了,也不知他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 云顼淡笑不语,余光微扫,见那些士绅站着不走,仿佛刚想起来一般,眸中微露讶异,“各位怎么还不离开?” 第481章 还荆州百姓一个公道 “太子殿下,草民忽然觉得,如今百姓正在遭难,草民应该多捐一些银两,不,多捐一些粮食,用来赈济灾民。” “对对,草民也觉得捐的少了,良心上过不去。” “草民愿意多捐粮食,帮助朝廷赈济百姓。” “草民家里是做木料生意的,可以出木料修建堤坝。” “草民可以出石料,银子也可以出。” 众士绅纷纷踊跃献言,一改刚才的推却消极。 他们如何不明白,如果再不捐,太子殿下这是要拿他们开刀了。 荆州的土地在谁手里,究竟什么样,赋税为何收不上来,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 一旦追究起来,他们损失更多不说,能不能保得住脑袋还不一定。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考虑银子。 云顼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们,“本宫可没有逼迫你们的意思。” “没有没有,都是草民自愿为朝廷分忧。”这一次,所有人异口同声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那各位这次要捐多少?”刘御史又一次开口问,隐隐含了丝讥讽。 众士绅犹豫一瞬,连忙回答,“但凭太子殿下做主。” 云顼愉悦勾唇,也不推辞,“既如此,那本宫就替各位做主了,”他顿了一下,徐徐开口,“大家好意帮着赈灾,本宫也不能太过分,这样吧,从今日起,每户轮着施粥半月,施粥标准就按本宫之前说的来,如何?” “半——半个月?”士绅惊呼。 荆州城少说几十万灾民,他们连施半个月粥,那得损失多少粮食和银子啊! 可不施粥,就要交土地,交赋税,说不准还得交人头。 “怎么,嫌多?”刘御史的大嗓门又适时的响了起来,“太子殿下刚才问你们,你们说让殿下做主,现在殿下体恤你们,不让你们出银子出粮食,只需施粥就行,你们倒还推三阻四了?”他的声音骤然凌厉,“你们是不是欺负殿下年轻,想要糊弄太子殿下?”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能承受得住? 众士绅连忙慌乱辩解,“太子殿下恕罪,草民没有这个意思。” 他们现在心里是有苦说不住。 表面上他们是不用出银子粮食了,可施粥的米从哪儿来? 还不是得他们自己解决? 那可是几十万人的口粮,不是几个,几十个,几百个。 但这些士绅不愧是人精,立刻想到了借口,之前说话最多的那名士绅斟酌开口,“太子殿下,不是草民不愿,只是荆州氏族众多,每户也不必轮上半个月的,毕竟大家都有报销朝廷之心,也要给每户一个机会。” 他心里算盘打得好,等河道疏通后,就不用再赈灾了,而疏通河道,至多几个月而已,他们若是每户平摊开,岂不就少了? 有些氏族虽然没来,可他也不愿让他们逃了去,有利的时候大家一起赚,有难了,自然要一起承担。 其他士绅只求着自己能少几天,于是纷纷出言赞同,“草民也觉得是。” 闻言,云顼瞬间恍然,“多亏诸位提醒,否则,本宫还真想不到。” 他微微自责,“大家既都有此心,本宫当然不能辜负,这样吧,荆州氏族分成两拨,一拨管赈灾施粥,一拨管修筑河防,如此一来,也不算辜负了大家的报销朝廷之心。” 众士绅:....... 他们是这个意思吗? “可河防一事,草民等不懂啊!”一名士绅连忙开口。 “无碍,”云顼淡笑接口,“管河防这一块的氏族,只需出料出银子就是,本宫自会安排人修筑。” 众士绅一呆,顿时说不出话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私下商量不成吗,干嘛非要当场提出来? 如此一来,还将其他氏族拖下了水,那些氏族恐怕要恨死他们了。 云顼却没再管他们,他看向刘御史和于侍郎,沉声吩咐,“于侍郎,你负责安顿荆州城内施粥赈灾,安置灾民。” “刘御史负责督促修建河防,疏通河道,本宫会另外派人给你们,若是发现有人阴奉阳违,可当场拿下。” “是,下官遵命!”二人连忙应道。 他又殷切叮嘱二人,“你二人平日里铁面无私、廉洁奉公,这是好事,但手段却太过严酷冷厉,如今到了荆州,就适当收敛一些,不是太过分的,该给的面子还要给,不能把大家当做罪犯对待,知道吗?” 众士绅心头一跳,顿时熄了活络的心思。 二人哪里不明白云顼的意思,严肃回道,“下官遵命。” 殿下这是故意说给那些士绅听的。 云顼安顿完事情,就让那些士绅离开了,并叮嘱兰家作为代表,从今日起作为第一个施粥的氏族。 众士绅心里虽然不愿,可也没法子,只得愁眉苦脸的回去遵照办理了。 众人走后,堂下顿时只剩下了一个人。 怀宁县令满脸惊惧,不安的跪着。 云顼冷冷扫了他一眼,猜到了他的身份,但故意装作不知,“你是何人,如何还不走?” 怀宁县令颤声回答,“下官乃怀宁县令,本县已被民变的百姓所占,下官——下官回不去啊!” 云顼眸色沉了沉。 ———— 荆州城东! 路过的百姓看见高台上被绑着的人,顿时惊讶的停下了脚步,开始指指点点。 “那不是知州大人吗?” “是啊,怎么被绑起来了?” “他怎么哭的那么惨?” “谁知道呢,恐怕是平日里做的孽太多了,遭了报应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缄口。 这知州大人是荆州城最大的官,平日里没少做鱼肉百姓的恶事,现在虽然被押着,但大伙还是不敢多议论,生怕惹祸上身。 谁知道这些大官在搞什么名堂? 青玄见百姓越聚越多,觉得差不多了,就向众人拱了拱手,朗声开口,“各位荆州城的百姓,我受太子殿下所派,特意在此将知州龚卓然的恶行公之于众。” 说着,他目光扫向众人,见百姓都屏住呼吸认真听着,方继续开口,“龚卓然身为荆州知州,平日里贪赃枉法,残害无辜,谋夺人财,坏人性命,欺辱良家妇女,实属十恶不赦。” “荆州二十三县水患,他身为百姓的父母官,却只顾自己享乐,完全不顾及百姓死活,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各地土地荒芜。” “今太子殿下奉圣上之命,手持尚方宝剑,决议为民除害,特判处荆州知州龚卓然即刻处斩,还荆州百姓一个公道!” 他说完,就向御卫下令,“行刑!” 这些话他都刻意用了内力喊出来的,所以即便百姓围的里一层,外一层,他也可以保证,他们都能听到,甚至连稍远一些的小商小贩都听的一清二楚。 御卫得令,一个手起刀落,鲜血瞬间迸溅出来,然后荆州知州的脑袋就滚落到了地上,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胆小的百姓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而更多的人,则尚处在怔愣中。 这就,杀了? 这个在他们眼中势力通天的大官,就这么死了? 第482章 去怀宁县城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立刻对着荆州知州的尸身开始唾骂,有的还将手里的东西纷纷砸了过来,没有东西的,就捡起石头砸,竟是毫不留情。 他们忍的太久了。 荆州的官员贪了多少银子,士绅得了多少利益,老百姓就受了多少压迫。 他们的土地被强占,铺子被强买,东西被强卖,还要交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苛捐银子,甚至不少人家的妻女都被这些豪门大官强行掳去,稍有不从,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告状都没处告,官商勾结,沆瀣一气,除了将苦水咽到肚子里,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荆州知州的包庇。 而现在,他终于死了,被太子殿下给杀了。 “爹,娘,你们都看到了吗,这个大贪官终于死了!” 一个人开始崩溃大哭,渐渐的,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有的是哭自己,但更多的是哭家人,哭的歇斯底里,哭的不能自已。 青玄瞧着也有些动容,他也没想到,荆州的官场竟这么乱,百姓竟这么苦。 好一会儿,见百姓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才又吩咐人将章京的头扔到台上,向众百姓朗声道,“此人名唤章京,乃此次朝廷委派赈灾的官员,因伙同荆州知州贪墨灾银,办事不力,已被太子殿下斩杀,这是他的人头。” 百姓又是一怔。 京城来的大官,也被杀了? 不少人是知道这个章京的,他第一天来荆州的时候,排场非常大,几乎轰动了整个荆州城。 而现在,这么大的官也死了?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良久—— “皇上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人群中也不知谁起了个头,众人顿时附和起来,开始不停的高喊,“皇上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百姓越喊越激动,最后甚至纷纷跪了下来,“多谢太子殿下为百姓做主。” “感谢太子殿下为草民家人报仇。” 人多喊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对太子殿下的拥护和感激。 一时间,群情激昂! 青玄连忙开口,“大家都起来,太子殿下现在坐镇荆州,亲自督促荆州赈灾一事,大家尽可放心,水患马上就会过去,朝廷是不会不管大家的。” 他刚说完,一名御卫跑过来,低声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青玄点了点头,又继续对众百姓道,“太子殿下现在已经派了官员去督促施粥,望各位百姓转告灾民,都可前去城西用粥。” “另外,太子殿下正在招募民壮,用来疏通河道,整治河防,三餐管饱,有肉有菜,每人每日一吊工钱,大家有意向,可以前去知州衙门前找青禹大人处报名。” 众百姓一听顿时沸腾了,又连呼了几声太子殿下千岁,反应过来后,纷纷起身,有力气的直接去了知州衙门,没力气的,就回家告诉街坊四邻去了。 路过遇到灾民的时候,百姓们都好心的告诉了他们这个好消息,所以灾民们也立刻行动起来,往城西跑的往城西跑,去衙门的去衙门,死寂了许久的荆州城顿时热闹起来。 青玄又吩咐当地衙役挨街挨道敲锣告知,不出半日,几乎所有荆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太子殿下来赈灾了,而且还诛杀了贪官,逼迫了当地的豪门大族放粮赈灾,还积极组织人疏通河道,兴修堤坝,去帮忙的人不仅可以吃饱饭,而且还有工钱拿,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一时间,到处都在称赞太子殿下英明,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而那些被分配负责修河一事的士绅,在听了还要发工钱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那可是他们的银子啊,平白做了太子殿下的嫁衣裳。 青禹没成想有这么多人愿意来帮忙修河道,他几乎都统计不过来,连忙又招了不少当地的衙役做帮手,总算是将事情理顺了。 云顼叮嘱完刘御史和于侍郎,就让他们赶快去忙了,赈灾一事刻不容缓,一点都耽误不得。 他又派人通知了其他没来的士绅,还隐晦的告诉他们,是之前那几家故意将他们也拉进来的。 那些士绅惧怕权威,更怕云顼真的查他们的户籍和土地赋税,只得无奈应了,可心里却将这笔账记在了那些出卖他们的士绅头上。 荆州城权贵世家,第一次开始出现裂痕。 吩咐完所有事情后,云顼这才看向地上的怀宁县令。 “青玄,给本宫说说民变的事!” 刚赶回来的青玄立刻回道,“是,太子殿下!” “民变是五日前发生的,因为官府赈灾不力,很多灾民都饿死了,一些灾民为了活命,就开始聚集在知州府前,请求知州能多放些粮食,救他们一命,可章京和知州却下令将灾民打了一顿,当场就打死了两个灾民,因而激起了民怒。 “灾民开始反抗,但因为饥饿体力不支,又有所顾忌,打不过众衙役,就出城跑了,章京和知州也没追。“ “哪成想这些民变的灾民越聚越多,最后为了填饱肚子,就去抢了怀宁县,这怀宁县令是个胆小的,不仅没有出面安抚灾民,还悄悄溜走了。” 地上的怀宁县令不安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云顼嗯了一声,“现在怀宁县的情况怎么样了?” 青玄摇头,“怀宁整个县城被灾民占领,加上怀宁县原来的灾民,差不多有几万人,四门紧闭,均有把守,城墙上也有昼夜巡逻,内里情况具体不知。” 闻言,云顼眸光微闪,忽而起身,“即刻点兵,去怀宁县城。” 青玄应了声,刚要出去,云顼又颇有深意的看着地上的怀宁县令,“你也走吧!” 怀宁县令连忙应道,“是,太子殿下!” 怀宁县令出去后,云顼又吩咐青玄,“暗中派人混入怀宁县城,探明情况。” 青玄答应道,“是!” 众人都退下后,肖亦泽才从后面转了出来,向云顼道,“阁主!” 云顼微微颔首,“本宫要去趟怀宁县城,专门调你过来,是让你全力协助荆州赈灾,从今日起,玲珑阁加大施粥力度,扩大范围到县城,荆州的灾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这些日子官府不作为,若不是玲珑阁撑着,恐怕荆州会有更多的百姓饿死病死。 肖亦泽连忙应道,“是,阁主!” 云顼没再说什么,起身出了议事厅。 五百精兵是他自京城带过来的,为的是以防万一,所以很快就集合完毕。 云顼立刻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往怀宁县而去。 第483章 你们确定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怀宁在荆州众城中属于比较大的县城,而且素来富庶,这也是灾民选择抢夺怀宁县的原因。 但再大,它也不过是个县城,虽然也有四门,但城门并不宽,无护城河,城墙更是不高。 如今,四门紧闭! 云顼带着五百精兵,一路疾驰直接到了城墙下。 路上也碰到过一些陷马坑和拒马,但都是匆匆而设,没什么威慑力。 城墙上守卫的灾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乍然看到这么多穿着铠甲,拿着武器的官兵,吓得魂都飞了,手上的武器甚至都拿不稳。 “怎——怎么办?”一个灾民战战兢兢的问。 另一人也是六神无主,“不如,不如我们赶快去报告头儿吧!” 两人商量了一下,就丢下兵器跑了。 众精兵:...... 怀宁县令见对方如此不上道,也忍不住笑了,大着胆子建议,“太子殿下,对方如此不堪一击,不如我们直接带兵攻打进去吧!” 他心里挂念家人和银子,当然希望快点打进去,最好将这些灾民统统都杀掉,好一雪他之前的耻辱。 云顼淡淡瞥了他一眼。 怀宁县令被云顼不冷不热的眼神这么一瞧,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云顼坐于马上,静静瞧着城头方向。 果然,不多时,数百名灾民就涌上了城头,个个手拿弓箭,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但衣着普通的中年人走了上来。 那人看到云顼后,眸子忽然缩了缩,大声开口,“尔等什么人?” 云顼勾了下唇,示意青玄喊话。 青玄得令,朗声开口,“这位乃当今太子殿下,奉旨前来赈灾,荆州城和各县城已经开始施粥,太子殿下现在要进怀宁县城,大家赶快打开城门,好方便殿下赈济灾民,以免更多百姓挨饿。” 城墙上的灾民一听下面的竟是太子殿下,顿时都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云顼,见云顼的目光扫上来,他们连忙移开了视线,不安的看向那名领头人。 那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赈灾?你骗鬼呢吧,就那和水差不多的稀粥,多吃一碗都不行,是给人吃的吗?” “就是,那粥根本就吃不饱,我娘都饿死了,我才不信。” “我也不信,那米都是发霉的,根本就咽不下去。” 城墙上其他的灾民立刻大声附和,仿佛还有发泄内心不满的意思。 青玄连忙解释,“太子殿下已经杀了章京和荆州知州,惩处了贪官,也派了人监督施粥,粥中竖筷子不倒,大家放心,所有人都可以吃饱。” 顿了一瞬,他又扬声开口,“大家若是有力气,也可以去帮忙修理河道,每日三餐,有肉有菜,除此之外,每人每日还可以领一吊钱,太子殿下说到做到,大家出去打听便知。” 城墙上的灾民听了,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真的假的?” “那个狗官知州真的被杀了?” “粥里的米真的有那么多?” “如果每天能吃肉,还能拿一吊钱,那我也愿意去干活。” 那些灾民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云顼和青玄都是习武之人,如何听不到? 那领头人一见众人的反应,瞬间急了,连忙出言提醒,“大家不要听他们忽悠,他们是在欺骗大家,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他又指着云顼冷笑,“你既是来赈灾的,为何又带了这么多兵,你说,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骗出去,然后将我们全杀了?” 他这样一说,那些灾民顿时又警惕起来。 “大家不要对这些狗官手软,拿箭射他们,射死一个我们就赚一个。”那人又出言吩咐,说着还亲自拿起了弓箭,对着云顼就射了过来。 云顼侧身躲过了他的箭,微微眯眼。 见那些灾民犹豫,他又怒吼,“怎么,你们都忘了你们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吗?现在怂了?给老子射死他们。” 那人的话果然很管用,灾民心里的怒气瞬间被激发了出来,纷纷拿起弓箭,对着下面的精兵就射了过来。 当然,几乎没有人敢瞄着云顼射。 废话,那可是太子殿下,他们如何敢射得? 只是他们的射技太过拙劣,武器也不尽如人意,尽管众精兵站在射程之内,可那些箭还是没沾到人身上就纷纷落了地。 偶尔射的远的,也被精兵轻轻松松就拨落了。 当然,云顼还是让众人象征性的向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见云顼向后退了,那人顿时得意的大笑起来,“看吧,这些狗官怕咱们了吧,我告诉你们,只要咱们团结起来,这些狗官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你们这几日过的是什么日子,之前又是什么日子,难道都忘了?” 不得不说,他的话太有蛊惑性,众灾民听了,哪里还有刚才的犹豫,顿时也开始叫嚣起来,轻蔑的看向云顼等人。 这几日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米管饱吃,觉管饱睡,那些有钱人家也对他们卑躬屈膝,过的可是神仙日子,以前哪里敢想? 想到此,他们顿时感激的看向那人。 若不是他的提议,他的带领,他们还不敢如此。 瞧见这样的场景,云顼极浅的勾了下唇。 他刚才故意走近,就是想试探一番,果然不出他所料。 “想吃什么吃什么?”他嘲讽的笑了一下,“那敢问,现在怀宁城内还有多少粮食?你们还可以吃几天?” 怀宁富庶是不假,可一天几万人的口粮,而且这些人不知规划,又使劲折腾,能持续几日? 他的话一出,那些自鸣得意的灾民顿时愣住了。 他们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那有什么,这个县城吃完了,我们再去下个县城,大楚这么大,有多少县城,我们一辈子也吃不完。”那名领头人立刻反驳。 “大胆,尔等是要造反不成?”青玄立刻出声呵斥。 那人一愣,随即冷笑,“反就反了,总比饿死强。” 其他灾民一脸慌乱的看向他,没敢开口附和。 云顼面色微凉,“你觉得你还能成功占领下一个县城?” 不待他回答,他又加重语气问,“你觉得你有武器,有兵马,能对付得了朝廷的官兵?” 他忽而笑了一下,用马鞭指着旁边的怀宁县令,“还是你觉得,每个县令都像他这么不负责任,私自逃了?” 被忽然点名的怀宁县令顿时一脸尴尬。 “你想造反,不如先想想能不能对付的了本宫现在的五百精兵?” 他的话表面上是对那个领头的人所说,可实际上,却是对那些灾民说的。 “本宫奉朝廷之命,前来赈灾,杀贪官,放粮食,通河道,是为了广大受灾的灾民,为了荆州千千万万的百姓,克扣百姓粮食,伤害百姓性命的官员,本宫自会为你们做主,但你们确定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他冷然的目光缓缓移向那个领头的人,“确定要听这个不知来历的人挑拨离间?” 第484章 本宫给你们三日时间 城墙上的灾民闻言,顿时犹豫不决起来。 他们只是想吃饱饭,并不想和朝廷作对,更不想造反。 那可是要杀头的。 “什么来历不明,我是荆州的灾民,怎么就来历不明了?”那人立刻高声反驳。 云顼墨眸嘲讽的自他脸上移过,“灾民为的是吃饱肚子,而不是同朝廷作对,而你,一口一个造反,巴不得将事情闹大。 “还有,你一占怀宁县城并不是先抢粮食,而是让人迅速控制了四门,并派人在城墙上日夜防守巡逻,这可不像是普通百姓能想到的事。” 他从听到怀宁这边的民变,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这些灾民不过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哪里懂得什么防守进攻的,显然是有人故意带头挑唆所致。 想到那些拒马陷马坑,他就更肯定了。 “怎么,我就不能懂得?”那人眼中有什么转瞬即逝,随即不服气的开口,“你别小看人。” 若不是这些灾民只顾着抢吃的,不好掌控,若不是云顼来的太快,这怀宁城的城防他还要加强一番。 “哦?”云顼意有所指的看着他,“那你射本宫的那一箭呢?” 见他脸上明显出现慌乱之色,他嘲讽一勾唇,“那可不是普通人该有的臂力和准力。” 那人脸色顿时一僵。 他刚才是想直接射死云顼来着,所以才冲动了。 那些灾民听的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他们听明白了,他们的头儿,可能和他们不一样。 想到此,他们看向那人的眼神顿时有些敬畏,还有一点点,怀疑。 “哈哈哈哈,你别无中生有,老子才不信你那一套,老子告诉你,今日老子就是要同你们作对,你能怎么着?”说罢,他直接吩咐,“将那个狗官的家属带上来。” 云顼眸光微凝。 果然,不多时,一名妇人并一名老妪就被带了上来。 两人上来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 怀宁县令一瞧见二人,顿时急了,“太子殿下,她们是下官的家眷啊!” 青玄睨了他一眼,笑着打趣,“那你当时跑的时候,为什么没想到她们?” 怀宁县令脸色顿时一僵,没话说了。 他当时只顾着自己的性命,哪里能想得到其他? 那人一巴掌甩在那名年轻女子脸上,自旁人手中接过刀,阴笑开口,“老子现在就送你们见阎王。” 说罢,直接对着她们就砍了下去。 两人顿时吓得尖叫出声。 怀宁县令也是一脸苍白,大声叫道,“不要啊——” 那些灾民也吓呆了,头儿怎么忽然要杀狗官的家眷? 他们这两日都不敢杀人,也只是把那些欺辱过他们的揍了个半死而已。 云顼冷了脸色,不过却并没有动。 眼看两人就要一命呜呼,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正在这时,两道黑色身影忽然现身在城头,在众灾民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的闪向那名带头人,挡住了他手中的刀。 那人一招没得手,见势不妙,立刻果断的返身就要逃走,可黑影哪里容他离开,三人顿时乒乒乓乓交起手来。 黑影正是埋伏已久的御卫。 青玄摇摇头,“计策太拙劣了,属下都瞧不过去了。” 云顼唇角噙出一丝寒意。 对方的目的不在守住县城,更不在谋夺粮食和地盘。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激他动手。 对灾民动手,最好是直接攻城。 如此一来,刀剑无眼,即便他再控制,再约束,双方都会有死伤。 城头上的灾民见自家头儿竟然和人动起了手,而且功夫还不是一般的高强,顿时都呆住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为何和这几日的表现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那人功夫高强,身形异常灵活,几次挪腾着要逃走,可都被御卫挡下。 云顼瞧着他的武功路数,忽然吩咐,“拿弓箭来。” 后面的精兵立刻上前递上了弓箭。 云顼接过来,拈箭,搭弓,飞快的对着那人射出了手上的箭。 对方正要逃走,不想肩膀忽然一阵疼痛传来,他顿时闷哼出声,重重摔下了城墙。 两名御卫上前,直接将他拿住,押到了云顼马前。 那人一脸不服,对着云顼冷笑,“太子殿下又怎样,还不是对灾民想杀就杀?” 城墙上的灾民顿时紧张起来,不安的看向云顼。 他们的头那么厉害,可三两下就让这位太子殿下射了下来,那他们还有什么活命的希望? 云顼唇角微扬,“你是灾民?” “怎么不是?”那人傲然昂头,“要杀就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你以后只会是个昏君,和你父皇一样。” 城墙上的灾民听见他的话,顿时都有些肃然,看向云顼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善。 云顼眸中冷意划过,蓦的自马侧拔出断痕剑,对着他的脸就刺了过去。 “头儿——”城墙上的灾民忍不住惊呼出声,对云顼更是怒目而视。 那人没想到云顼说动手就动手,眼中惊惧划过,下意识就要挣扎,可后面押着他的御卫哪里会容他动弹,云顼出手又快,那剑眨眼间便刺到了他的眼前。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脸上凉意划过,并无想象中的疼痛传来。 他先是微怔,想到什么,心里蓦的一惊,瞬间睁开了眼,果然见云顼戏谑的瞧着他。 他一脸灰败,忽然不敢再同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墨眸对视。 云顼当然不是杀他,他不过是挑开他的易容而已。 如此高超的身手,不凡的见识,显而易见的目的,还有拙劣的演技,自然不会真的是灾民。 他被押过来的时候,他就瞧见了他脸和脖子边缘的破绽。 也许是这两日过的太轻松,也许是认为这些灾民不可能识破他,他似乎都懒得再修饰。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云顼勾了勾唇,“云瑾,你果然是出息了,上次让你逃了,你倒好,竟跑到荆州来挑拨离间了。” 此人正是失踪许久的云瑾。 他上次在云顼手中逃走之后,躲了一段时间,就一路南下,蛰伏在荆江一带。 在灾民同知州起了冲突,还打死人的时候,他觉得是个机会,就挑唆灾民夺下了怀宁县城,想要将事情闹大。 可不曾想,云顼这么快就来了。 在看到云顼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些不安,害怕夜长梦多,立刻改变计划,不惜各种挑唆,想要激云顼攻城。 可云顼并未曾上他的当。 云瑾被揭了真面目,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微微苦笑,“既已被皇兄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总觉得,他总是被云顼压的死死的。 在云顼面前,他连蹦跶的机会都没有。 云顼声音微冷,“带下去!” 御卫得令,立刻押着人下去了。 城头上的灾民都看呆了。 他们的头儿怎么还换了张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读过书,不认得字,可也不是傻子啊! “城上的人听着,刚才那人是朝廷钦犯、安王世子云瑾,你们都被他骗了,现在还不赶快打开城门?”青玄扬声道。 灾民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情变得也太快了些。 他们不敢造反,打死也不敢。 可若是开了城门,太子殿下将他们也拿下,或者直接杀了怎么办? “太子殿下,还是赶快攻城吧,现在他们群龙无首,正是攻打的好机会啊!”怀宁县令连忙进言。 云顼深深瞧了他一眼,“攻打?” “是啊,这样我们才能尽快夺回怀宁县城啊!”怀宁县令瞧着城头上的家人,愈发急了。 云顼神色终于冷了下来,“本宫告诉你,里面都是我大楚的百姓,不是敌人,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本宫就斩了你。” 见云顼发了怒,怀宁县令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上面的灾民听了,又是一愣。 大楚的百姓么? 是啊,他们本来就是大楚的百姓啊! 只是因为想要填饱肚子,不得已这才干出这等错事。 “你们现在不愿开城门,本宫不逼你们。” 云顼瞧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他们还有顾虑,“本宫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本宫不会再来,你们可以出城回各自县乡,那边都有施粥,也可以选择留在怀宁,但三日后,若还是有人阻抗本宫入城,那本宫就按造反罪论处。” 他的脸上浮起几分严肃,“另外,这三日你们不得滥杀无辜,否则,本宫绝不轻饶。” 说完,他就直接下令,“回荆州!” 众精兵听了,立刻整齐划一的向后撤去,不多时,城下就没了人影。 城上的灾民愣了半响,忽然纷纷向城内跑去,忙不迭的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城内的灾民。 云顼走了一会儿,一名御卫便跟了上来,向云顼禀道,“太子殿下,城内果然还有云瑾的人。” “嗯,尽快全部找出来,暗中处理掉,注意不要惊动灾民。”云顼淡声吩咐。 御卫立刻应道,“是!”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怀宁县令瞧的一愣一愣的,却不敢再说话。 云顼眸色沉冷。 这也是他没有贸然进城的原因。 不除掉这些人,城内的灾民若是被鼓动,难免不会同他们交手,即便他们迅速进了城,巷战也是不可避免。 而一旦交手,事情将不可控。 他不愿对这些已经流离失所的灾民动手。 所以,他给他们三日时间,也趁机将里面的奸细都找出来。 第485章 像刘御史那样的好官有几个 三日弹指而过! 其实根本没用三日,从云顼离开怀宁的那一日,就不时的有灾民开始离开怀宁,陆续返乡。 他们有的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想回去看看是不是真如太子殿下所言,有那么好的事,粥可以填饱肚子,干活可以有肉吃,还能拿工钱。 有的则是在吃饱喝足中醒悟了过来,想起了他们这样的行为,是要杀头的,就忙不迭的跑了。 不出两日,怀宁的灾民就少了一多半,而剩下的,都是怀宁本县的灾民。 他们也参与了哄抢,抢了县衙的粮仓,但无处可逃。 当然,一些人也发现,他们之中有的人竟神秘的消失了,虽然不多,加起来可能也就那么十几个,可他们的确是无缘无故就不见了,正如他们出现的也突然。 这些灾民虽然来自各地,可大多都是同乡同族,互相之间认识,可那些人,却仿佛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 当然,对于吃了上顿没下顿,流亡了这么长时间的灾民来说,丢个把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段时间每日都有饿死的。 消失了,不是走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可奇怪的,只要不是自己的亲人就好。 所以,无人去追究这事。 云顼再次到了怀宁,怀宁县城的大门已经打开,无数灾民都在跪着,城内城外都有。 看着洋洋洒洒跪了这么多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云顼清冷的眸中划过一丝悲悯。 “太子殿下,这——”说话的是胡怀民。 胡怀民是云顼急调过来的候补官员,隆兴十七年进士出身。 云顼示意了下青玄,就见青玄走上前,扬声道,“大家都起来吧,太子殿下并没有怪罪大家的意思,但大家以后万不可再如此行事,现在请大家都让开路,太子殿下要进城视察灾情,组织赈灾,另外,怀宁县新县令今日也到任,大家尽管放心,朝廷会为让大家都吃饱饭。” 青玄的声音洪亮又清晰,城内城外的人几乎都听到了,那些灾民一听太子殿下不怪罪,连忙都起了身,乖乖让开了路。 云顼下马往城内而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下了马,跟在云顼身后。 两侧的灾民在云顼等人走过来的时候,不自觉向后躲了躲,但见云顼并未向往日的官员那样耀武扬威,面色虽然清淡,却并不见高傲之色。 他缓步走向城门,从容不迫,自有一股天生的矜贵举止。 身后的青玄和青风一身冷肃,目不斜视。 而原怀宁县令和胡怀民就有些紧张了。 胡怀民是因为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有些不大自然。 而原怀宁县令,纯属是害怕。 他当然害怕。 今日太子殿下连精兵都未带,就带了两个侍卫,若是这些灾民忽然下杀手,那可怎么办? 所以他几乎是一路战战兢兢走进城的。 灾民们见云顼并未让他们远离回避,就开始悄悄打量起云顼来,这一打量,才发现他是真的年轻,真的好看。 是他们没见过的那种好看,仿佛天上的仙人。 不少人看的都有些呆,甚至都忘了及时移开眼睛。 云顼就被这些灾民这么一路注视着走进城。 刚一进城,原怀宁县令就小跑着上前,赔笑道,“太子殿下,下官——草民给您带路吧!” 他说了半句才想起来已经被云顼给罢了官,连忙改了称呼。 云顼瞥了他一眼,“去县衙!” “是。”原怀宁县令应了声,连忙在前面带起了路。 只是他兴高采烈的到了县衙,在看到面前的场景时,却惊呆了。 县衙的大门被砸的碎成了好几块,公堂上也到处都是破坏的痕迹,桌子椅子什么的破成了一堆木头,地上到处都是碎屑,连上方的正大光明匾也被砸了下来,歪歪斜斜的摔在一边,七零八落。 可以想象,后院也好不到哪儿去。 几名衙役一脸乌青、不知所措的看着原怀宁县令。 他们当时没跑了,被灾民抓住暴揍了一顿,得亏这些灾民主要都是为了抢粮,并无杀人的意思,否则,他们绝对逃不了。 原怀宁县令连忙命令几名衙役,“还不赶快见过太子殿下?” 众衙役见几人都是簇拥着云顼的,当下认定他就是太子殿下,慌忙要跪下行礼,云顼已淡声开口,“不必了,说说县里现在的情况。” 众衙役面面相觑,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一名年龄稍大的衙役回道,“回太子殿下,从三日前外乡的灾民就陆续撤了,现在县里只是本县的灾民,他们当时冲进来就砸了县衙,还打伤了人,抢了粮食,然后......” “现在粮仓还有多少粮?”云顼没工夫听他长篇大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些情况他之前就知道了,这两日御卫都报给他了。 事实上,县衙的破坏已是够轻的了,他原以为灾民会一把火烧了。 这也说明,这些灾民其实并无反叛的意思,只是想填饱肚子而已。 那衙役一愣,呆呆摇头,“没有了!” 几万灾民这么多天的折腾,粮仓那点粮哪里够? 连县里的一些富户也遭了洗劫。 剩下的一些,也被那些灾民给卷跑了,有的甚至还为了抢粮大打出手,这样的事,在这两日的怀宁县城,一点也不少见。 云顼皱了皱眉。 “其实粮食昨日就没了,留下的灾民今日都没吃的了。”那衙役见云顼没说话,连忙又解释了一句。 “青玄,”衙役的话音刚落,云顼就开口吩咐,“派人速去催粮。” 他之前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从荆州出发之时,他已让于侍郎调了粮食来。 五百精兵没来的原因,也是在后面护送粮车,但最快也要下午才能到。 事实上,这三日他除了及时关注各县的赈灾情况,就是忙着从各地征调粮食。 “是!”青玄答应了声,出门唤了一名御卫出来,吩咐了下去,那名御卫得到命令,就匆匆离开了。 “你将县里所有事都交接给胡大人,并协助他尽快熟悉县里情况,”云顼又看向原怀宁县令,冷声警告,“如果你立了功,本宫就饶了你之前的失职,否则,丢失县城的罪过,可不是摘乌纱帽这么简单。” 原怀宁县令连忙应道,“是,草民一定全力协助胡大人。” “胡怀民。” 胡怀民连忙上前,“太子殿下,下官在。” 云顼微颔首,“怀宁特殊,本宫给你留二百精兵,协助你尽快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下午粮食到了立刻赈灾放粮,不得有任何延误。” 这个胡怀民是他特意挑选过的,德行能力还算不错,所以他才将他派到了怀宁县。 胡怀民恭敬应道,“是,下官领命。” 他心里很感激太子殿下。 中举多年,同年举子纷纷都做了官,而他却一直都是候补之身。 他知道原因,因为他家境贫寒,朝中无人的缘故。 他原本都快放弃了,可没成想,前两日,忽然接到了来荆州做县令的诏令。 县令不是大官,仅仅是正七品,可他还是欣喜若狂。 他等的太久了,所以立刻动了身,一路骑着驿站的快马赶到了荆州。 到了荆州,他才知道,原来是太子殿下钦点的他,还一路为他行了方便。 他尚未歇过来,太子殿下已经向他交代了怀宁县的情况,以及他接下来要完成的事。 他用心一一记下,只求能一展身手,回报太子殿下的举荐之恩。 云顼见他神色恭敬,忽而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唇,“好好干,让本宫记住你。” 他选中这个胡怀民,一则因为他德才出众,久不入仕,朝廷不能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还有一点,其实是因为他离荆州近。 没有办法,怀宁县事情紧急,他等不得。 所以也算是胡怀民运气好,得了这个机会。 重生以后,他愈发知道势力的重要性,再不会说之前那种不当太子的浑话。 他明白,唯有手中握了权利,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不会再任性。 而荆州这块地盘,原就是兰家的老巢,他的势力薄弱,所以急需培养自己的人。 端看这个胡怀民会不会让他失望了。 胡怀民一听,顿时受宠若惊,连忙躬身回道,“下官一定不辜负太子殿下的栽培。” 他不是傻子,太子殿下这意思,是要重用他啊! 只要他干得好,那他以后也是朝中有人了,而且还是太子殿下的人。 想到此,他心里愈发激动,恨不得立刻给云顼跪下表忠心。 当然,他还是有些理智的,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 旁边的原怀宁县令一听,顿时收起了轻视胡怀民的心。 原本他还有些拿着的,打算在这个胡怀民面前抖一抖威风,可现在人家都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他哪里还敢? 云顼安顿完二人,就出了门,见门外又聚了不少灾民,他脸上清冷的神色柔和了些,扬声开口,“大家放心,赈灾粮食最晚下午就到,到时候新来的胡大人会安排施粥,保证不让大家饿肚子,本宫现在要回荆州,希望大家以后安分守己,不可再闹事,当然,朝廷也不会让之前的事再发生,以后大家若是有冤情,可来京城告状,本宫一定为你们做主。” 灾民们见他如此平易近人,没有一丝架子,不仅不怪罪他们之前的错,甚至还说要为他们做主,顿时感激涕零,纷纷下跪。 “多谢太子殿下!” “草民给您磕头了!” “太子殿下为民做主,百姓有福了!” “太子殿下英明!” 云顼连忙抬手,“大家不必多礼,都快起来!” 灾民闻言,愈发磕的勤了。 云顼无奈,不得不板着脸下了命令,灾民这才慌忙起身,看向云顼的眼神又感激,又敬畏。 云顼却没时间再留意这些,安抚好灾民,他又回身安顿了胡怀民几句,就带着青玄和青风走了。 胡怀民连忙让灾民都退了,也回县衙开始忙了。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路上,青玄不解的问,“太子殿下,属下瞧着那个胡怀民并非向刘御史那样,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殿下为何还要重用他?” 云顼瞥了他一眼,嗓音清淡,“天下像刘御史那样的好官有几个?” 见青玄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他极轻的勾唇,“水至清则无鱼,怀宁县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不贪不腐,有能力的县令,聪明识趣一些,也未必是坏事。” 他若值得培养,他就重用他,不值得,他一样不会留情面。 大楚的贪官腐官太多了,他手上,不要那些鱼肉百姓的人。 回了荆州府,云顼就招了刘御史和于侍郎过来议事。 他现在住的正是知州的府衙。 而与此同时,一名装扮严实的女人,袅袅婷婷到了知州府大牢门口。 第486章 云瑾被人救走了 守卫看见她出现在大牢前,顿时警惕的盯着他,冷声呵斥,“什么人?” 女子掩了掩脸上的面纱,娇滴滴开口,“这位官爷,小女子想进去看看我家相公,您就通融一下吧!” 守卫一听她的声音,顿时酥了半边身子,笑嘻嘻开口,“姑娘的相公是哪个?” “你相公既已进了这里,你还惦记着他做什么,不如就跟了大爷我吧!”另一名守卫也凑了过来,还放肆的摸向她的脸蛋。 女子执起纤纤素手,温柔的阻止了他的狼爪,媚眼微抬,笑声如铃,“大爷连奴家的容貌都没瞧见,怎么就敢轻易要奴家?” “是没瞧见,”那守卫的手被她的柔夷握着,只感觉那柔软细腻的肌肤仿佛有魔力一般,将他的心紧紧吸住,他忍不住心神荡漾,“大爷我不用见,就想尝一尝。”说着就将一张臭嘴凑了上去。 “呵呵!”女子身子微侧,躲过他的脑袋,媚眼向他眨了眨,“那大爷你能给奴家什么?” 守卫被她迷的七荤八素的,脑子都开始迷糊,下意识问,“那小娘子想要什么?” “我啊——”那女子声音愈发娇媚无骨,“我想要你的一样东西。” 说完,她妩媚的向他抛了个媚眼,手上忽然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守卫脸色瞬变,刚要嚎叫出声,女子已经及时封了他的哑穴,而另一只手上,则把玩着一只人手。 竟是生生将那守卫的手拧了下来。 守卫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旖旎心思,脸色煞白,痛苦的扭作一团,小臂处赫然露着森森白骨,鲜血淋漓。 女子一双媚眼满是邪肆,声音却幽然冷彻,“敢对我动手动脚,就要付出代价。” 另一名守卫早就吓傻了,待那女子的眼神扫过来,他这才醒悟,忙不迭的就要逃跑,只是刚跑了两步,忽觉背后一凉,凉意直透前胸。 他呆呆低头,然后就看到胸前忽然冒出了一只手,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这只手隐隐有些熟悉,似乎,似乎是—— 可惜他无法再想下去,也没力气再想下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没了生息。 女子没再管那人,她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随意将手中的断手扔了出去。 她向面前的守卫笑了笑,“怎么样,你的手杀了他,是不是就相当于是你杀了他?” 那名守卫现在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一脸惊惧的瞧着她,想要跑,可他的腿已经抖得站不稳,哪里还能跑的了。 尤其是瞧见她将他的断手当做暗器杀了他的同行,他就更不敢动了。 女子没同他多废话,素手直接抚上了他的脖子,就像情人的手一般柔软又细腻。 若是刚才,他估计要欣喜若狂,可现在,他心中只有恐惧,无上的恐惧。 好在他没恐惧多久,那双他刚才还向往不已的柔夷,轻轻那么一捏,就捏碎了他的喉骨。 “呵!男人。”那女子嫌恶的将人扔到一边,轻飘飘嗤了一句,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大牢方向。 ———— 云顼翻看着御卫报回来的各县赈灾情况,向于侍郎道,“于大人,这几个县你多关注一些,若是粮食不够,及时补过去,另外,一定要及时清理街道,多走访查看灾民情况,尤其是那些生病或无故死亡的灾民,一定要多注意,及时处理,备好草药,防止发生瘟疫,各县也要通知下去。” 于侍郎连忙应道,“太子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多留心。” 云顼嗯了一声,侧头又看向刘御史,“刘大人,疏通河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刘御史回道,“现在参与修河的百姓很多,县里报上来的青壮年名册下官也看过了,已经着各县令回去按名册招人,灾民一听有肉吃,还有钱拿,都干的很积极,现在进度很快,估计用不了一月,就可完事。” 云顼点点头,又不放心安顿,“速度快是好事,但也一定要保质保量,不能再发生二次坍塌的事,另外,那些士绅你也多注意些,银子花的越多,他们就越肉疼,切不可让他们再钻了空子。” 他又看向于侍郎,“于大人也是一样。” 二人立刻回答,“是,太子殿下!” 其实不用太子殿下安顿,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会用上十二分小心。 谈完正事,于侍郎笑着开口,“现在荆州城的百姓都将太子殿下当作了活菩萨,个个对殿下都是感恩戴德,甚至都议论着要给殿下建生祠呢。”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且都是云顼的人,所以他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云顼眸中浮起一丝不郁,“于大人,如果有这样的事,一定要阻止,本宫不需要这些,况且——”他神色蓦的严肃,“之前的赈灾用人不当,本就是朝廷的失职,本宫如今不过是在弥补过错罢了!” 于侍郎原本也是玩笑几句,他当然了解云顼不会在意这些,连忙应道,“是!” 顿了一瞬,他又道,“殿下,您本就是储君,老百姓对您呼声高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兰家多少也能顾忌些。” 这荆州是兰家的地盘,太子殿下的名声若是能在百姓心中扎了根,对殿下也有好处。 刘御史也是呵呵一笑,赞赏的看向云顼,“殿下也不必过谦,若不是殿下之前执意让石大人跟着来,恐怕这荆州一事,朝廷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况且殿下来了三日就迅速稳定局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一切,百姓可都看在眼里呢。” “二位大人切不可大意,越是关键时刻,越容易出乱子,尤其荆州的平静也不过暂时的,不能因为前面的成绩,就放松了警惕。” 云顼怕他们骄傲,又殷切安顿,“局势能回转,也不是本宫一个人的功劳,是我们所有人努力的成果,大家要时刻记着,我们是来赈灾的,不是来沽名钓誉的,凡事都以百姓的利益为先。” 二人听了愈发敬服,连忙应道,“是,太子殿下放心。” 他们其实也不是故意在向云顼示好,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说出心里话罢了。 但云顼能如此谦虚,如此谨慎,他们心里还是高兴的。 储君不偏听偏信,不骄傲自大,这是他们做臣子的福,也是大楚百姓之福啊! 几人正说着,门外青玄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 刘御史和于侍郎见云顼有事,就起身告了辞,又去忙了。 他们出去后,青玄就进来了,一脸凝重的向云顼禀道,“太子殿下,云瑾被人救走了!” “哦?”云顼微微抬眼,“跟上了吗?” 青玄摇头,“对方速度实在太快,几名御卫跟了一段距离,都被甩开了。” “另外——”见云顼没说话,他又犹豫着开口,“对方这次来的大张旗鼓,好像是在故意挑衅。” 云顼墨眸微深,“说下去。” “对方虽然蒙了面,但可以看出是个女人,不仅光天化日来救人,还杀了大牢门前的守卫,因为御卫一直在大牢里隐藏着,所以并不知外面的事,后来那个女人进去救了云瑾,御卫跟出来才发现,而且她的手段很残忍。” 青玄神色有些惭愧,“殿下,御卫这次失职,还请殿下惩罚!”说着,他单膝跪了下去。 御卫的失职,就是他这个首领的失职。 云顼淡淡开口,“起来吧,不怪你们,那个女人,你们不是对手。” 他不过是想试试,那个女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云瑾的身边。 果然—— 她出现了,他就放心了。 知道敌人是谁,才有交手的机会。 “将那两个守卫好好葬了吧!”云顼又补了一句。 荆州城的这些官吏,他并无什么好感,上行下效,没少做恶事。 但人既然已经死了,之前的一切也就算了。 “是!”青玄起身,又自腰间取出几分书信,双手递了上去,“殿下,这是京城兰府来的信,有的是给荆州各世家的,也有给章京和荆州知州的,送信的人已经被属下派人拿下了。” 京城还并不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更不知道章京和荆州知州已经丢了命。 云顼嗯了一声,接过了信,“本宫知道了,明日本宫去一趟江州,你随本宫去,青风留下。” 青玄应道,“是,殿下!” 第487章 我会杀了他的 荆州城外山洞。 云瑾捂着肩膀的伤口,一脸灰暗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女子轻笑了声,“怎么,你躲本座都躲出瘾来了?” 说着,她伸出纤指,惩罚般的戳了戳他的伤口。 云瑾顿时痛的闷哼出声,脸色也愈发白了。 “凌缈,我——” “你现在都混的这么狼狈了,本座可怜你,就允许你叫本座的名字了,”凌缈笑的娇俏,“不过可是暂时的哦!” 云瑾难堪的移开了目光,“我不用你救。” 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凌缈嗤笑,“你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本座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原来你竟躲在了灾民里面,甚至还干出了这么愚蠢的事,你觉得挑动几个灾民闹事就有用了?” 她拍拍他的脸颊,一脸失望,“你还真是辜负了本座这么多年的调教啊!” “我只是想给云顼找点麻烦,没想别的。”云瑾低声解释。 他的势力都被云顼端了,人手没了,除了干这种低级的事,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而且朝廷的通缉令一直都在,他还要东躲西藏,能做什么? 凌缈的目光带着怜悯,“你不用在本座面前逞能,冷香堡当时不过是给你玩的,没了就没了,乖乖回到本座身边就是,你放心,本座是不会嫌弃你的。” 她不嫌脏的抚住了他的头,将他拉近自己,炙烈的红唇缓缓印上了他的唇,同他辗转厮磨了一会儿,才媚笑开口,“这么多年,还是你最得本座心意,本座怎么舍得你离开?” 云瑾心中一动,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目露期待的望着她,“你舍不得我?” 他的心,忽然很紧张。 一如多年前,她贴着他,同他说,“小瑾,我其实很喜欢你的。” 为了那一句话,他甘愿付出一切。 “当然咯。”凌缈媚眼盈盈的望着他,眼神仿佛一把小勾子,勾的他心痒难耐,却又不得不忍住。 他想听她的真心话。 凌缈素手摸着他的脸,“大楚云家,江夏苏家,这两家的男人,我可一个都舍不得。” 云瑾刚刚提起来的心瞬间又沉落了谷底,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既然我只是你众多男人中的一个,你为何还要救我,我死了,云瑜还在,云璃还在,”他顿了一下,艰难开口,“云顼还在,你有他们不就够了?” 他不该妄想的。 在她眼里,他什么都不是,从来都是。 有时候他也在想,若是他小时候不出去历练,是不是就不会遇险,也不会遇到她,他的人生,就会是另外一幅样子。 “怎么,吃醋了?”凌缈手指在他胸前画了画,笑的妩媚,“你不用多想,云瑜和云璃那两个东西,本座还看不上,云家的男人在本座心里,你可是排了第二的,怎么,你还不满意?” 云瑾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目色沉痛的望着她,“你告诉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他不想做第二,只想做唯一。 可她心里,那个人永远都是第一。 在他面前,她不止一次夸赞过他。 尽管他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呵呵!”凌缈轻笑,“小瑾,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也是,你还要问这种问题吗?” “可他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云瑾冷嗤,“你不觉得这一切有些可笑吗?” 他对她唯命是从,对她体贴入微,甚至很多他本不愿做的事,都为她做了。 可她呢,在她心里,他竟然比不上那个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过了今日,他会知道的,”凌缈不悦的看他一眼,“本座现在好好和你说话,你就听着,你也不用和他比,本座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九岁的时候就能谋划算计,就会运筹帷幄,你呢?你还得靠本座救才能活下来,你和他有的比吗?” 她忽然想起来,当年她还亲自关照过那个女人呢。 而他,那时候还在她肚子里。 云瑾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他怔怔瞧了她一瞬,颤声问,“那我以前多次杀他的时候,你为何不阻止,还很赞同?” 她说喜欢这大楚江山,他就为她争取,甚至不惜背叛云家,结果呢? 他现在忽然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了? “很简单,因为你杀不了他啊,”凌缈很有耐心的给他解答,“更何况,他也死不了。” 她娇媚一笑,除去了他的腰带,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她索性坐在了他的腿上,吐气如兰,“好了,我的宝贝儿,你就不要问我这些了,我喜欢他,也喜欢你,你说怎么办?” 尽管云瑾心里不痛快,可身体还是被她勾引的起了变化。 他握了握拳,忽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沉声问,“那苏家的男人呢?” 在她面前,他甚至连尊严都没有了。 可他没忘记,她不止心里惦记着那个人,身边还有个姓苏的。 “苏家的男人长得好看,我当然喜欢,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又这么听话,我当然是喜欢你多一点咯。”凌缈笑眯眯的,像是哄一个小孩子。 云瑾极为讨厌她这样的表情,他宁愿她羞辱他,打击他,也不愿她这样。 这样愈发显得他在她眼中,还是一个孩子。 可他早就已经长大,早就成了她的男人。 他忽而冷笑,“我会杀了他的,即便你到时候会因此而杀了我。” 她的身边,她的心里,只能有他一个人。 他没说清楚是要杀谁,但眼中的恨意和嫉妒,却很浓烈。 “好啊!”凌缈并不生气,她魅惑的朝他眨了眨眼,“你若真有本事能杀了他,我自然不会杀你!” 她纤手翻起,指尖上忽然多了只小虫子,“毕竟折磨他,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小瑾,”她红唇轻吐,“我就让你看看,对付他,该用什么法子。” 云瑾眸中墨色翻涌,再也忍不住,直接吻上那让他朝思暮想的红唇。 他中了她的毒,不可救赎! —————— 翌日! 云顼带着青玄赶往江州。 一到江州,他就发现,这里同荆州完全就是两种情况。 河道疏通的很顺利,几乎就要完工,城内施粥的地方也有好几处,除了官府和玲珑阁,宁知礼也在施粥。 而路过的各县城,也比他刚去的荆州要好上不少。 云顼到了知州府,石忠才知道他来了,连忙带着江州城众官员出门迎接。 荆江二州离的近,江州这边自然听说了荆州那边的动静,也知道了云顼在荆州杀贪官、逼士绅的事。 所以他来了没多久,江州的众士绅就纷纷踊跃的来捐粮了。 石忠不无感叹的开口,“太子殿下来的太及时了,下官正愁着这粮食怕不够,您就给招过来了。” 他如何不明白,这些士绅是怕云顼像对荆州的士绅那般,逼着每户施粥半月,所以才率先拿出了粮食。 而且为了堵云顼的口,他们拿的还不少。 那些士绅闻言,脸色顿时有些赧然。 见他们如此识趣,云顼也大度的没同他们计较。 他眸中浮起几分欣慰,“江州没像荆州一般出乱子,多亏了石大人在这里赈灾,本宫当然不能让石大人缺了粮。” 石忠也笑,“下官得太子殿下举荐,才能为江州百姓做些事,况且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宁兄,还有玲珑阁的帮助,这才撑了这么久,下官不敢居功。” 他又看了眼江州知州,不情不愿的补了一句,“还有知州大人也出了不少力。” 第488章 荆州又出事了 这个知州没少给他使绊子,明着暗着就想撵他走,他忍无可忍警告了两次,这才收敛了些。 但念着他后来还算配合,他也不介意卖他个人情。 江州知州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站出来刷存在感,“太子殿下,这都是下官该做的,石大人到了江州后,下官就积极配合石大人赈灾修河,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总算是控制住了灾情。” 他现在深深庆幸没一直同石忠作对,还表面应付了他一段时间,否则,恐怕今日他也像荆州知州一样脑袋不保了。 云顼淡淡瞥了他一眼,声音微凉,“知州大人辛苦了!” 他当然知道这知州是个什么德性,但既然他识趣,没捅出大乱子,他也乐的给他个面子。 江州知州却没听出云顼只是客气的夸了他一句,他一脸大义凛然的开口,“下官深受皇恩,时刻想着报效朝廷,报效皇上,不忍百姓受苦,积极组织施粥,下官每日卯时便起来开始同石大人一起,在城中安排......” 他正说得滔滔不绝,忽然瞥见一人未经通报走进了议事厅。 那人进来的突然,所有人都惊诧的看向他。 江州知州原本想忽视他,勉强又说了两句,但见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他顿时说不下去了,只得不甘的停下。 石忠微微松了口气,看向来人的眼神也有些和善。 虽然有些突兀,可毕竟阻止了江州知州的长篇大论。 他倒不知道,他何时这么能说了? 其他江州士绅一脸惊讶,见来人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俊秀无双,气质倒也不错。 他们心中顿时疑惑起来,这是谁家公子,怎么闯到了这里? 宁知礼脸上露出笑意,刚要开口说话,江州知州已经冷着脸喝问,“你是何人,为何擅闯议事堂?” 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让太子殿下记住他,可这个少年是哪儿来的,就这么就打断了他。 这让他还怎么接着说? 那人还未开口,宁知礼已经起身,一脸歉然道,“知州大人恕罪,这是犬儿宁峥,来找在下的。” 他知道这个江州知州是个昏官,这么多日的打交道,他心里门儿清,瞧着云顼的脸色微微不耐,他便给外面的宁峥使了个眼色,让他故意进来打断。 宁峥也顺着宁知礼的话向江州知州作了一揖,“知州大人,草民正是来找父亲的。” 他现在是举人身份,不必向这些官员行礼,但他为了配合父亲,还是乖乖行了礼。 今儿个他刚到江州,还没来得及同父亲说几句话,父亲就被石大人叫着过来议事了,他闲着无事,也就跟过来了。 江州知州脸色僵了一瞬,不甚乐意的瞪了眼宁峥,“既如此,你先出去吧,等议完了事,你父亲就跟你回去了。” 他不知道这个姓宁的是什么来头,但他在江州施了这么长时间粥,他也不好当面说人家,但心里又有气,对着宁峥就没了好脸色,反正他也不大,自己也算是他长辈了,呵斥不了他老子,还能教训不了他? 宁峥从善如流的答道,“是!” 温和守礼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贸然闯入的鲁莽? 宁知礼见江州知州的话被打断了,也没再说什么。 他并不介意江州知州的态度。 这些日子施粥,他也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说姓宁。 宁国府施粥的事早晚是要让人知道的,但他没打算现在说。 施粥是为了救江州的百姓,不是为了别的,若不是荆州士绅的阻扰,他在荆州也打算施粥。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江州知州谄笑着看向云顼,“下官——” “等等——”云顼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江州知州顿时不解的看向云顼。 云顼的目光却是望向宁峥的,宁峥也知道,云顼的话,是对他说的。 所以他顿了脚步。 江州知州一见云顼看向宁峥,以为他是因为刚才宁峥的私闯要怪罪他,顿时乐了,连忙开口呵斥,“没听到太子殿下同你说话,还愣着干什么?” 宁峥:...... 他这不等着他问话呢吗? 云顼目光微冷的瞥了眼江州知州,温声开口,“你何时来的江州?” 话是问的宁峥。 江州知州一愣,太子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宁峥回道,“今日刚来。” 云顼眸中浮起几分笑意,“她这两日在做什么?” 她让青风带给他的药,他当日就收到了,青风在他临到荆州的时候,赶了上来。 这两日他忙于赈灾,忙于民乱,都没顾上问她的事。 宁峥看了他一眼,还是如实告诉了他,“前几日是姑母的忌日,她和弟弟妹妹上了玉峰,最近一直在玉峰住着。” 云顼点了点头,“如此也好,玉峰清静,少有人打扰,”停了一瞬,他又淡笑问,“你多会儿回京?” 众人见云顼忽然笑了,顿时震惊不已。 这位太子殿下从进门到现在,还没笑过呢。 江州知州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少年和太子殿下认识? 宁峥摇摇头,“不确定,但应该就在这两日。” 他回去还要抓紧读书,不能耽搁太久。 云顼轻嗯,“待会儿我写封信,你帮我带回去给她。” 不过几日,他就想她了。 宁峥答应了声,“好!”见他没什么事了,就退出去了。 云顼敛了神色,又向众人安顿了一些赈灾需要注意的事情,就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今日就到这儿吧!” 说完,他就起身出去了,宁知礼知道他是要去找宁峥,就也跟着出去了。 石忠刚要也跟上,向云顼单独汇报一下这些日子江州的事,不想荆州知府忽然开口挽留,“石大人留步。” 石忠停下脚步,皱眉看他,“还有什么事?” 江州知州陪着笑脸,试探着问,“刚才那位小公子是什么来历,怎么好像同太子殿下相识,石大人可知?” 他刚才得罪了人家,可得打听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去赔罪。 其他官员和士绅也纷纷围了上来,其实他们也很好奇。 这位小公子和太子殿下认识,他父亲又施了这么长时间粥,恐怕来历不简单。 石忠瞧着江州知州这副令人厌恶的嘴脸,眼中忽而划过一丝恶劣,向他们笑了下,“你们真的想知道?” 众人连忙点头,其中以江州知州点头力度最大。 石忠笑的诡秘,“那本官就告诉你们,他的祖父,是帝师宁老国公,他的大伯是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宁知远,他的二伯是从二品观文殿大学士宁知书。” 见众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他的表妹,是皇上拟定的太子妃,大家还有疑问吗?” 虽然皇上还未下旨,可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太子殿下对林三小姐的心意,这事早就八九不离十了,尤其他们这些太子党,早就认定了林三小姐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就他们那位太子殿下的拗劲儿,皇上若是给换个人,恐怕他能直接将皇上的金銮殿给拆了。 其实他没必要同他们解释这么多,可一想着这段日子他们没少刁难过人家宁知礼,偏偏宁知礼又一直不让他透露,他就想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况且,太子殿下刚才为何要表现出同宁峥熟识的样子,又没急着招他离开,可不就是暗示他,可以将宁峥的身份透漏给出来,吓唬他们一下吗? 那些官员和士绅果然被吓住了,吓得半天没敢说话。 最后,还是江州知州颤着声音问了一句,“那他的父亲是?” 石忠嗤笑了下,“他的父亲,当然就是宁老国公的三公子,宁知礼啊!” 江州知州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身体就忍不住晃了晃,脸上更是血色全无。 完了完了,他得罪的何止是今日这一出啊! 云顼在江州待了四日,解决了江州的粮食问题,还去各县城视察了一番,指出了一些不足,责令当地县令及时修正。 有云顼在,江州众官员士绅再也不敢阻挠,石忠觉得这两日大家的热情尤其高涨,效率也快了不少。 宁峥果然在第二日就动身回了京,带着云顼给林倾暖的书信。 云顼看完每县报上来的赈灾折子,琢磨着再待上些时日,如果无事,他就可以动身回京城了。 他和暖儿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想到暖儿,他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意。 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殿下,”青玄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脸凝重的禀道,“荆州又出事了。” 第489章 在下苏逸 林倾暖跟着青墨匆匆赶过去,果然见林文渊正同一名男子交着手,二人打的很激烈,显然已经持续了一会儿了。 相较之下,林文渊一脸怒意,下手毫不留情,一招一式打的虎虎生风,仿佛极力要将对方拿下。 而那名白衣男子,神色却甚是轻松,动作从容,姿态娴雅,仿佛在故意逗弄他一般。 而且他的功夫有种说不出的飘逸感,极为赏心悦目。 如此一瞧,林文渊仿佛一个小孩子,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林倾暖瞧出了不对,侧头问青墨,“他们打了多久了?你怎么不拉开他们?” 看得出来,那名男子对渊儿并无恶意,但他如此戏弄渊儿,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青墨无奈的瞥了眼打的正欢的林文渊,“差不多两刻钟了,二少爷说不要属下插手。” 林倾暖闻言,立刻抽出红颜锦,对着二人便打了过去。 对方的功夫远在渊儿之上,他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显然是对方让着他。 二人打的正激烈,猛然间感觉一道劲力袭来,二人心中一惊,连忙向两侧躲避。 红颜锦从中间成功将二人拦截开,却并未力尽,反而向着林文渊的腰身缠了过去。 林文渊下意识想要躲避,可红颜锦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迅速的追上他,直接裹上他的劲腰。 林倾暖微微用力,红颜锦就带着林文渊一起被扯了回来。 林文渊刚一落地,林倾暖就收了红颜锦,单手扶着他的腰身,止住他的后退之势。 林文渊堪堪站稳,见是林倾暖,立刻不乐意了,“姐,你为何要阻止我?” 他还没打够呢。 林倾暖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你为何同人家动手?” “我——”林文渊刚要说话,想到什么又及时止住,收回目光,一脸倔强,“反正你就别管了,我必须要教训这个混蛋。” 说着他又要冲上去,林倾暖连忙拉住他的手臂。 林文渊挣了两下没挣开,顿时郁闷的瞧着她,“姐——” “不准再打了!”林倾暖目露严肃。 “不行,”林文渊倔脾气上来,怎么可能轻易罢休,凤眸中尽是不满,“你再阻止,我就生气了?” 林倾暖见他一脸坚持,脸色也沉了下来,“怎么,你要同姐姐生气?” 见他沉默不语,她又加重了语气,“还是要同姐姐动手?” “姐——”林文渊见她恼了,连忙放软了态度,“我怎么会同你动手,也没生你的气,我是同那个混蛋生气来着。” 他怎么可能真的同姐姐生气,她可是他最亲的姐姐。 “那你是不听姐姐的话了?”林倾暖凤眸微凉。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 林文渊顿时委屈了,“姐姐,我哪里有不听你的话?” 若不是他故意挑衅,他怎么会同他动手? 可姐姐为什么不信? 林倾暖最瞧不得他这个模样,顿时心软了,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叹声开口,“你打不过他。” 见他一脸不服气,她也顾不得打击他,索性同他说了实话,“刚才人家是逗你玩的,你感觉不出来吗?” 林文渊顿时说不出话了,一时间脸色涨红。 他觉得他一瞬间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见他终于安静了,林倾暖这才将目光落在那名男子身上。 他并未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出手,反而落在了不远处,脸上带着淡淡的兴趣,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说话。 待看清他的容貌,林倾暖眼中顿时划过惊艳之色。 好俊的人。 不,俊这个字已不能完全概括,仿佛不管用哪个词形容他,都有些意犹未尽。 他一袭白衣翩翩,外罩轻色薄衫,衣袖宽大,衣摆顺滑,同色锦带束腰,丝带长长垂下,隐隐透出几分飘逸之感。 墨发半绾,白绸束发,面色皎洁如月,眉眼精致无双,即便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恍若世间芝兰盛开,水中青莲绽放,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如仙模样。 他装扮素雅,明明身上没有一件玉饰,可看到他,却不由自主让人想起那白壁琼玉。 冰容雪肤的颜色,玲珑剔透的气度,令人忍不住心向往之。 这样的男子,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林倾暖的心里忽然有了丝别样的感觉,仿佛有种未知的牵绊,亦或者说莫名的熟悉。 说不清是因为他的容貌,还是气息。 明明她只是第一次见他,却对他生不出一丝防备。 其实若单说容貌,云顼、云瑾、渊儿都不比他差。 而论气质,云顼和唐乔也不遑多让。 但要说容貌和气质加起来,能同他整个人相较的,恐怕也只有云顼了。 他和云顼是两种人,完全不能比的两种人。 两者皆如美玉,可云顼重在清冷,而他,胜在剔透。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拿他同云顼比? 想到原因,她心里微微失笑。 应是云顼在她心中太完美了,以至于再见到美好的事物或人,她总是忍不住拿他们同云顼比较。 而这世上能同云顼相较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可眼前这人却不然。 虽然她爱的是云顼,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比云顼差。 她在打量那名男子的时候,男子也在端详着她。 他看了她一会儿,又看向林文渊,嘴角划过一抹极浅的弧度。 这样的容貌,当配得上了。 林倾暖并未考虑多久,就直接向他走了过去。 那男子淡然的瞧着她的举动,并未言语。 林倾暖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凤眸微抬,冷淡的看向他,“阁下何故激怒我弟弟?” 这般细瞧过去,她才发现,他的肤色有种近乎透明的白,而且身形虽高,却很消瘦。 她的目光忍不住自他身上逡巡一番。 他身上似乎并无多少肉,腰身也比寻常男子要细一些,这样看来,有种别致的美感。 但从医者的角度来讲,他应该是有些不足之症。 男子对她的打量似乎并不在意,苍白的薄唇微启,“姑娘何以认为是在下故意激怒?”他看了眼林文渊,“而不是令弟无辜挑衅?” 声音不出意外的好听,醇甘悦耳,清润如泉。 林文渊一听顿时又怒了,但看了眼自家姐姐,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林倾暖笑了下,眸色清凉若水,“我自己的弟弟,我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 渊儿远比同龄人要稳重许多,对他今日的举动,她也觉得奇怪。 按理说寻常的挑衅,是不可能轻易激怒他的。 男子闻言,轻声笑了,“所以姑娘就认定是在下的过错了?” “当然,”林倾暖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毕竟我不认识你,不是渊儿的错,那肯定就是你的错了。” 她不向着渊儿向着谁? “姑娘觉得在下是那样的人?”男子剑眉扬了扬。 他这样一动作,林倾暖总算是在他身上瞧出了一些人气,不再是那副世外谪仙的模样了。 她红唇微吐,“人不可貌相,有的人长得人模人样,但未必就不会做那些小人之事。” 林倾暖刚说完,林文渊就出言赞同,“姐姐,你说的太对了。” 若不是对方先算计他,他又何必同他动手? “护短能护成这样,在下佩服。”男子淡笑拱手,却并无生气的意思。 见林倾暖抿唇不语,显然并不在乎他这么说,他忽而意味深长的瞧了眼林文渊,“至于令弟究竟因为什么同在下动手,想必他更愿意亲自告诉你。” 林文渊神色微囧。 “既如此,那阁下就尽快离开这里吧,免得再闹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林倾暖眸中疏离划过,不咸不淡的下了逐客令。 她直觉,这个人不简单。 既然不了解,那就还是不打交道的好。 男子闻言,微微一笑,“不巧,在下也是住在玉峰的。” 他的话音刚落,林倾暖心中瞬间警觉。 她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并无任何显露,她只得压下心底的怀疑,勾了勾唇,“既如此,那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她就转身拉着林文渊离开,只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后面一道声音响起,“在下苏逸,是来玉峰祭奠一位故人的。” 第490章 不妨就进来坐一坐吧 林倾暖脚步只是顿了一下,就果断的离开了。 苏逸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狭长的凤眸微露深意。 回了木屋,林文渊不解的问,“姐姐,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是来祭奠母亲的? 还是他也有亲人葬在玉峰上? 林倾暖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先告诉我,你为何同人打架?” 闻言,林文渊神色忽然扭捏起来,低声央求,“姐姐,你就别问了。” 他哪里好意思说? 再说了,姐姐若是误会了怎么办? 林倾暖瞧着就有事,怎么会让他轻易逃过去,“我怎么就不能问?” 若是无关紧要的事还罢了,可现在那个苏逸来历不明,她必须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真相。 林文渊不敢同她对视,心虚的垂下了眸子。 林倾寒听了半响,终于忍不住了,一本正经的劝道,“哥哥,你就不要瞒着姐姐和我了,难道你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道?” 说完,她眼中瞬间浮起了雀跃的星光。 哥哥的秘密,她真的很想知道。 林倾暖含笑看了她一眼,没阻止。 林文渊惩罚般的揉了揉林倾寒的小脑袋,轻声呵斥,“小孩子家懂什么,快出去玩。” 林倾寒立刻不满的抗议,“什么小孩子,小孩子就不能听了?我偏不出去。” “采莲,采露,带寒儿出去玩。”林文渊才不管她乐意不乐意,直接开口吩咐。 采莲和采露闻言,只得上前哄林倾寒,“小姐,我们先出去吧!” 林倾寒求助的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失笑,“寒儿,去吧!” 她想着渊儿应是不好意思,就没留下寒儿。 林倾寒见连姐姐都让她出去,顿时知道自己是留不下了,只得不情不愿的挪出了屋子,只是刚出屋子,她就躲到了门后,鬼鬼祟祟的将脸贴到了门上,并未真的离开。 采莲和采露无奈的瞧着自家小姐。 暖小姐和渊少爷都是会功夫的人,如何不知道她偷听? 林倾暖当然知道寒儿就在外面,她也懒得戳穿她。 她好奇心重,想知道,那让她听着就是了。 林文渊也有些无语,以为这样他就发现不了了? “姐姐,其实是那天的事,”林文渊见躲不过了,只得乖乖开口,“就咱们上玉峰的前一日......” 他将于黛儿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今日他在山上无意中碰到了这个苏逸,原本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可他却刻意向他透露了这件事,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原来是他的杰作,他一生气,就同他打起来了。 其实他何尝不知自己打不过他,可他心里就是有气,就是想给他个教训。 林倾暖听了半响才明白,不确定的开口,“你的意思是,苏逸故意绑了黛儿,然后放到了你的床上?” 林文渊气哼哼的嗯了一声,“这是他亲口承认的,我可没冤枉他。” 若非如此,他何至于同他动手? 林倾暖眉头微蹙。 这么说,这个苏逸早就盯上了他们姐弟俩,亦或者说早就盯上了渊儿。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他要陷害渊儿和黛儿,那为何又没惊动其他人? 这个计策太过拙劣,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无用,仿佛就只是个恶作剧。 难道这个苏逸就这么闲? 她没想通,就暂时放到了一边,见渊儿脸色微红,她又不放心的问,“那你们之间没发生什么吧?” 孤男寡女的,虽然她相信渊儿和黛儿,可两人毕竟年纪小,万一没了分寸就不好了。 林文渊顿时伤心了,“姐,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弟弟?” 他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 林倾暖讪笑,“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你这反应有点大,按理说只是个小闹剧,你也没必要记这么多天,还冲动的和他动了手,不像你平日里的性子。” 抛开苏逸的动机不说,这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小闹剧?”林文渊不敢置信的看向林倾暖,“姐姐,这可关乎人家于姑娘的清白,怎么就是小闹剧了?” 他这两日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后怕,而且越想越心里不是滋味。 刚巧这时候苏逸还巴巴跑过来挑衅他,他当然就忍不住了。 林倾暖点头,“我知道,但她不是在你房间里吗,你又不会伤害她,”她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苏逸应该是冲着你或者我来的,不是黛儿,她只是无辜被牵连的。” 想了想,她又安顿他,“你若是还不放心,我回去同于伯母提一嘴,让她多给黛儿派些暗卫就是。” 不过既然于府的人已经发现了黛儿不见,那以后肯定是要加强护卫的。 林文渊微微松口气,“那就好!” 他刚说完,触及到自家姐姐戏谑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辩解,“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于黛儿是你的朋友,要担心也是该你担心,我又不会担心。” 他哪里是担心她,他只是气愤苏逸。 林倾暖哦了一声,见他神色微松,她忍不住笑着问,“那你究竟在生什么气?” “我——”林文渊一时语塞。 其实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如果说是气苏逸捉弄了他,还挑衅他,他气量也没那么狭小。 可若不是如此,那他又气什么? “你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他绑了黛儿,归根结底,你是担心黛儿受到伤害,所以你是后怕,不是生气。”林倾暖一针见血的说出了他的想法。 渊儿怕是因为黛儿上次救了他,所以对黛儿有些好感,甚至是喜欢。 但他自己并不明白。 当然,她也不会明着告诉他,这是他们自己的事,还需要他们自己处理。 渊儿虽然平日里老成些,可对待感情还是不大明白,黛儿就更是了,所以这还要看他们的缘分。 当然,若是黛儿真能成了她的弟媳妇,她还是很开心的。 林文渊不得不承认,姐姐说的是对的。 他生气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他动了于黛儿。 还有一点姐姐不知道。 他一想着那晚她只穿着中衣,就被那个苏逸给带了出来,还点了她的穴道,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于黛儿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很感激她,所以才会忍不住担心她。 嗯,就是这样。 想到此,他也释然了,于是很坦然的点点头,“姐姐说得对,我的确是因为如此才生气的,”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像是对林倾暖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她救了我,我担心她也是应该的。” 林倾暖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淡淡一笑,“你自己明白就好,左右这事也过去了,那个苏逸虽然暂时没什么恶意,但我们也不得不防,你以后少招惹他。” 林文渊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小姐,少爷,晚膳好了!”洛舞在门外唤道。 林倾暖嗯了一声,向林文渊道,“我们走吧!” 林文渊答应了声,就起身跟她出去了。 出了门,见林倾寒已经跑没影了,林文渊不由笑骂,“这个小皮猴子,跑的倒快。” 林倾暖也是忍俊不禁。 用过晚膳,林倾暖将寒儿交给渊儿,就换了身衣衫出去了。 密林深处,一间孤单的石屋。 昏暗的灯光下,苏逸执着棋子的手微顿,淡笑开口,“林三小姐既然来了,不妨就进来坐一坐吧!” 第491章 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音落了不过一瞬,林倾暖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外。 她大方的走进去,神色坦然,“不是苏公子引我来的么?”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可不就是引着她来问个清楚。 苏逸瞧着她,意有所指的笑了下,“若云顼知道你深更半夜出现在别的男子房间,不知会如何作想。” “他如何想我不知道,但他若是知道你处心积虑接近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林倾暖眸色凉意十足,四两拨千斤的还了回去。 对方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么继而知道云顼,就不奇怪了。 她有种预感,这个人,一点都不简单。 苏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微微勾唇,“三小姐请坐!” 林倾暖看了他一眼,落落大方的坐了下去。 她环视了眼屋子,隐含试探,“想不到玉峰上竟还有这处石屋的存在。” 她以为玉峰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可看着这处石屋,她知道曾经有人住在这里。 “这是别人的屋子,在下不过是暂时借住罢了!”苏逸很坦然的说出了这间石屋的来历。 “那不知苏公子来祭奠的人是?”林倾暖没功夫同他继续寒暄,问出了白日的疑惑。 他若愿意说,不管她怎么问都会说,若不愿,她也没必要在这里耽搁功夫,另想法子查明就是。 苏逸微微一笑,“祭奠一个故人。” 见他还在含糊其辞,林倾暖直接问出了口,“我母亲墓前之前有人祭奠过,那个人是不是你?” 若真是他,他自然会明白她的话。 苏逸抬眸看她,见她那双凤眸在昏暗的灯光下透着试探,他薄唇微吐,“是!” “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林倾暖飞快的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他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 其实白日他同她说的最后那句话,她就明白了。 但瞧着他不过弱冠模样,母亲去的时候,他应该还是个少年,又怎么会同母亲有什么交集? 况且母亲也从未对她提起过这个人。 苏逸仿佛有些困惑,想了一瞬,淡淡摇头,“算是没关系吧,”见她目光还沉沉的望着他,他无奈的解释,“我是帮别人祭奠的,他和你母亲是故交。” 他能如此坦率,林倾暖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不会轻易透露。 “那他是谁,可否告知?”林倾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问清楚的机会。 不管是母亲的朋友,亦或者仇人,她都要弄个明白。 苏逸忽而笑了,他笑的一瞬间,林倾暖微微有些晃神。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好看,很少有女子能抵挡的了他这种笑。 但林倾暖只是纯粹的欣赏,内心并无任何波动。 “三小姐,你深夜前来,莫非只是为了问在下这些问题?”他的声音悦耳动听,微含磁性。 “不然呢?”林倾暖挑眉笑了笑,“难不成我是来为你治病的?” 他有不足之症,但并不致命,她虽是医者,也不会无缘无故上来就为他治病。 况且他自己也没要求。 被她瞧出来,他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三小姐误会了,在下并未有让你为在下医治的意思。” 他眸中浮起一丝莫名的情绪,“生死有命,又为何要选择医治?” 林倾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不由抿了抿唇,“那照你这么说,这世间要大夫也没用了?” 不是这个目的,她更警惕了。 苏逸目光意味不明,“三小姐的意思,这是要主动给在下医治了?” 林倾暖淡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是为了什么?” 她眸中寒光点点,“亦或者说,你的目标是我,还是渊儿?” 他用黛儿捉弄渊儿,又故意激怒他,最后,他又隐含深意的同她说了那句话,刻意引了她前来。 她捉摸不透他究竟什么意思。 还有,他口中的那位母亲的故人,又是谁? “你可以当做——”苏逸嗓音清缓,如淙淙流水,“都是!” 林倾暖愣了一下。 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他的目标既是她,又是渊儿? 想到此,她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究竟要做什么?” 若只是针对她,她并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可牵扯到渊儿,她就不得不谨慎。 苏逸却没说话,他垂下眸子,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归位,这才抬起凤眸看向她,神色浅淡的开口,“三小姐,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林倾暖在看向那棋盘的时候,心里微微一怔。 她对这种棋并不陌生。 前世的时候,小诺经常会在闲暇的时候,抱着棋盒来同她对弈,她们往往一对就是半日,废寝忘食。 这棋是小诺教给她的,刚开始她总是输,可后来,她慢慢学会了,输的人就变成了小诺。 小诺还总是同她抱怨,“将军,你怎么也如此聪明,我一教会你,就下不过你了。” 当时她还笑着打趣,“我也聪明?这么说你是经常输给别人了?” 当时小诺听了,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淡了,她以为是她的话戳到了小诺的痛点,让她不开心了,也没再继续逗她。 如今再一见到这种棋,她忽然就想起了小诺。 “怎么,三小姐不认识这棋?”苏逸极淡的笑了一下,“这是象棋,会的人不多,三小姐没见过也正常。” 不知为何,林倾暖忽然觉得他声音同方才有些不同,可具体不同在哪里,她又说不出。 不过她随即就敛了神色,淡然开口,“当然认识。” 事实上,在这几世,她也只在小诺的手上见过这种棋。 当然,她也不是十分肯定它就真的不存在,毕竟这种娱人的小玩意,说不准哪个犄角旮旯就有人造出来了。 她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毕竟,林倾城就是同小诺来自一个地方的。 而现在苏逸的手上,也有了这种棋。 “哦?”苏逸似乎很感兴趣,“不知三小姐是从何处学到的?” 他忽而不无怅然的感慨了一句,“我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会了。” 林倾暖笑的意味深长,“我倒是觉得,苏公子应是知道我会的,否则也不会拿出这种棋。”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 苏逸淡笑,“三小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他似乎有些执拗的想知道。 “我也记得,我之前的问题,苏公子也有没回答的。”林倾暖抬眸,毫不客气的还给了他。 苏逸难得愣了愣,随即失笑,“罢了,我也没必要再问。” 他向林倾暖做了个请的手势,“三小姐,开始吧!” 林倾暖也不客气,率先出了棋。 苏逸很快就跟上,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打开了棋局。 “三小姐这种下法很别致。”苏逸忽而开口说了一句。 林倾暖执棋的手微顿,然后不着痕迹的落了下去,声音浅淡,“苏公子的下法,倒是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说完,她抬起凤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苏逸眸中恍惚一闪而过,声音有些低,“是么?” 见状,林倾暖眯了眯眼。 她没错过,他刚才眼中的神色。 仿佛是一种怀念,一种眷恋,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隐藏的很快,她也只来得及瞧清楚这些。 事实上,这句话,小诺也同她说过。 她说,“将军,你这种下法很别致啊,我从来都没见过。” “为了赢你,我当然要花些功夫琢磨,你的下法太古板了,没新意。”当时她这样回她。 一瞬间,她蓦的醒悟。 他仿佛知道苏逸身上那种熟悉感来自何处了。 明明他们是不同的两种人,性子不同,气质不同,行事也不同。 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种熟悉感,虽然很淡很淡。 若不是这场对弈,她几乎都联想不到。 她审视的目光落在苏逸身上。 他到底是谁? “三小姐,该你了!”苏逸抬眸提醒她。 林倾暖回神,随意跟了一步棋。 她太熟悉这种下法了,几乎都不用多做考虑。 感受到她审视的视线,苏逸扬了扬唇,“三小姐如此防备我,是怕我伤害你弟弟?” 这一晚,他感受到她身上最多的就是防备。 林倾暖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渊儿是我弟弟,我当然要保护好他。” 她不知他为何又将话题引到了渊儿身上,心里的警惕却不自觉增了几分。 和这个苏逸打交道,她总有种很被动的感觉。 仿佛他知己知彼,而自己却一头雾水,甚至连他的来历,他的身份,她都不知道。 她明试暗探,对他似乎并不管用。 就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那种无力感,让她很不爽,也很不安。 苏逸淡声开口,“他早晚要长大,你如此护着他,倒不如将他放出去,他才能尽快的成长。” 他的话并没什么恶意,林倾暖却并不赞同,“苏公子不知我们姐弟处境,当然会这么说,我并不求别的,只求他平安喜乐,就够了,”她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当然,若是有人敢伤害我弟弟,我会让他知道后果的。” 她何尝不知自己不能护的太紧,要让他自己成长? 可他总要先具备自保的能力,否则,那些黑手不会给他成长的机会。 “可他也有自己的责任,有自己的担当,”苏逸忽而停了手中的棋,认真的看向她,“你不该替他背过那些责任,毕竟有的,你背不起,只能他自己去面对。” 这是他第一次正色的同她说话,仿佛一个长辈,或者一个兄长,对她殷切教诲。 林倾暖眸中讶异划过,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极淡的勾了下唇,“苏公子觉得他的责任是什么?” 不待他说话,她就又开了口,“他平安长大,不让亲人担心,就是责任,况且——”她停顿了一下,凤眸隐含冷意,“这是我们姐弟二人的事,就不劳苏公子挂心了,苏公子既说起,那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你有什么目的,尽管冲我来,渊儿那里,你想都不要想。” 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也没什么不好的。 否则这样同他打交道,她简直不要太累。 苏逸见她说的如此坚定,墨色的眸中渐渐有了些别的情绪,“三小姐觉得你这样就能护好他们吗?” 他别有意味的笑了笑,笑意却有些发凉,“若只局限于此,那你重来的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林倾暖瞬间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第492章 想拯救这天下苍生的人 若说林倾暖之前对他一直是防备的、警惕的,那现在就变成了忌惮,还有一丝恐慌。 淡淡的恐惧,点点的慌乱,顷刻间弥漫上了她的心头。 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涌出这样的情绪。 没有人能一眼看破她的来历,包括云顼。 而这个苏逸,却能做到。 他究竟还知道她多少事情,她几乎都不敢想。 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身边的人,甚至知道她所有的行动,她都不奇怪,毕竟这些都可以调查出来。 可他却知道,她是重生的。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苏逸面前,根本就无秘密可言,透明的可怕。 他是带着目的来接近她和渊儿的。 而且听他说话,仿佛更多的注意力,都在渊儿身上。 她凤眸沁出沉沉冷冷的寒冰,仿佛经过九冬的淬炼,她语气森寒,犹如狂卷肆虐的冷风。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你究竟是谁?” 若他是要干预她报仇,或者要打渊儿的主意,那她不介意杀了他。 她的秘密,他知道就知道了,她不惧怕人知道。 最让她忌惮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 她熟读兵法,如何不知道知己知彼的含义。 第一局,她已经输了,输在了对方掌握了她全部信息,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这直接的后果,将导致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能是被动的。 苏逸一抬眸就触及到了她冷彻入骨的眼神,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戒备和敌意瞬间放到了最大,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杀意。 他扯了扯嘴角,“你想杀了我?” 她如此大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也仅此而已。 “如果你是我的敌人,我当然不介意杀了你,”林倾暖红唇冷冷吐出几个字,“对敌人,我从不会手软。” 尽管他有些像小诺又怎样,那终究只是她的一点点感觉而已,他不是真的小诺。 她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熟悉感,就软下心。 事实上,她无比清晰的知道,小诺只是她上辈子的朋友,尽管她很遗憾,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并不存在于这一世。 苏逸慢条斯理的落下最后一步棋,遗憾的摇摇头,“我输了,你的棋艺不错。” 他一点一点收好了棋子,收起了棋盘,仿佛在做一件极其虔诚的事。 林倾暖冷漠的瞧着他,没有言语。 好一会儿,他放好棋,才淡淡开了口,“我不是你的敌人。” 若要成为她的敌人,他不会来这一趟。 “但你也不是我的朋友,”林倾暖飞快的接了话,不过眼中的杀意倒是褪去了不少。 不是敌人,就好! 苏逸俊脸上流露出一点点笑意,“你若愿意,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或许,还能成为更近一点的关系。 闻言,林倾暖身上的寒意又消了一些,她重新坐了下去,目色清凉的看向他,语气缓和了些许,“你如何得知我重生一事?” 他说的笃定,她也没有再辩驳的必要,索性大方承认了。 苏逸看了她一眼,神秘莫测的吐了两个字,“保密。” 见林倾暖脸色又冷了几分,他淡声解释,“你现在知道也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随缘,若时机到了,该你知道,你自会知道,若没有这个时机出现,你一辈子不知道,也无妨。” 她知道与否,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他答应过人。 这就是不说的意思了? 林倾暖微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那阁下可否告知你的身份?” 怕他又各种推辞不说,她又意有所指的添了句,“既要做朋友,那阁下还如此藏着掖着,倒有些不爽快了。” 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她不是傻子。 况且,多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她也好有所防范。 苏逸听出了她的和解之意,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 “你只需记住,我只是一个,想拯救这天下苍生的人。”须臾,他看着她,缓慢开口。 不是具体的救哪个人,也不是救哪个国家,而是救天下苍生。 这种话在普通人说来,多多少少有些大言不惭,或是危言耸听。 尤其现在虽然各国之间偶有战争摩擦,却也总体还算太平。 可不知为何,林倾暖却觉得,他并不是在敷衍她,也不是同她开玩笑。 他说的很认真。 她抿唇看了他一会儿,忽而笑了,周身冷意彻底消融,“我还真想象不到,你这样的人,会做出捉弄渊儿的事!” 语气中,还是不自觉带了丝试探。 苏逸淡笑,“正经的时间久了,偶尔开个玩笑也无妨。” 还好那小子,经住了他的考验,虽然还有些不大沉稳,却是个不错的苗子。 “渊——令弟的事,我们先放放,我找你的目的,倒是可以先谈一谈。”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她。 他发现,只要一提起林文渊的事,她对他就异常防备。 既如此,那他暂时先不提就是。 “哦?”林倾暖来了兴趣。 他不找渊儿麻烦,虽然是暂时的,但她心下还是一松。 如此一来,她也可以有所准备。 苏逸却起了身,“今日时间已晚,三小姐若还有兴趣,不妨明晚再来,我们再对一局,”他眸露深意,缓缓吐出,“换个玩法。” 他说的是下棋一事,林倾暖听明白了。 可她还是有些郁闷,这个人说话做事,一点都不痛快。 虽然认识不过一会儿,她却有些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今日不打算说,那就是肯定不说了,于是也没再多留,起身向他抱了抱拳,“我明日再来。” 说完,她就利落的离开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一如来的时候。 苏逸瞧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自袖间拿出一卷画轴,徐徐展开。 画中的女子,艳如桃李,姣如明月,明眸善睐,巧笑嫣然,举手投足皆是轻盈灵动。 他修长的手指忍不住一点点抚上她明丽的眉眼,眸中的清淡渐渐被温柔取代。 他摩挲了一会儿,才微微苦笑,“怎么办,我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 画中女子眼神晶亮,安静的望着他,温柔又多情。 他似乎被她所感,脸上的笑意渐渐深了些,凝神同她对视了一会儿,才又无奈开口,仿佛含了无限怀念,“以前我总说你性子急,可现在,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你若知道,一定会笑我的吧?” 他的目光又缓缓望向外面的夜色,眼中深意浮起。 她的防备心这样重,他只能徐徐图之。 林倾暖回了木屋,见寒儿已被渊儿哄着睡下,她静坐了半响,一时没什么睡意,就又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练了一会儿心法。 这些时日,她的内功大进,提了不止三成,她估摸着,等将心法全部掌握,至少能涨七成。 今日见了苏逸,她愈发觉得要赶快提升自己的能力。 这样不可掌控的局面,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练完功,她刚要回木屋,不想却听到了一阵浅浅的哭声。 第493章 奴婢不会再乱想了 那哭声不是很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尤为清晰。 她脚步一顿,果断的向哭声的方向而去。 走了一小段距离,哭声渐渐大了,她这才听出来,好像是洛舞的声音。 她估摸了下时辰,现在差不多已是亥正时刻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被人欺负了? 想到此,她连忙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现在轻功非昔日可比,眨眼的功夫,就寻着声音出现在了洛舞面前。 只是看到面前的情景,她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尴尬。 怎么青墨也在? 洛舞正哭的伤心,猛不防忽然出现一个黑影,她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青墨的身边靠去。 青墨不自觉一躲,远离了洛舞两步。 洛舞顿时更伤心了,也顾不得害怕,眼睛通红的望着他。 “小姐!”青墨不自然的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洛舞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林倾暖。 她不会功夫,虽然有淡淡月色,可因为刚才注意力都在青墨身上,就没细看。 此刻细瞧过去,才发现真的是自家小姐。 她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看她。 林倾暖忍住笑意,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她打搅了什么好事? 青墨连忙解释,“属下在这里练功,不小心偶遇了洛舞姑娘,我们之间没什么事。” 洛舞犹豫了一会儿,也低着声音解释,“是奴婢不小心撞见了青墨大人练功,这才过来说了几句话。” 林倾暖听出来了。 恐怕是这小丫头偷看人家练功,被人家给抓住了。 否则深更半夜的,哪儿来那么多偶遇? 只是她哭的这样伤心,事情应该不那么简单。 她审视的看了几眼洛舞,刚犹豫着要不要问,洛舞却先开了口,“小姐,奴婢先回去了。” 说罢,她就急匆匆跑了,仿佛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林倾暖见洛舞走了,她也没什么好呆的了,就向青墨点了下头,“早点休息!”然后也打算回去,只是刚走了几步,青墨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在小姐眼里,属下真那么差?” 林倾暖顿住脚步,诧异的回头看他,“怎么这么说?” 难道他在洛舞面前没自信了? 朦胧月色下,青墨俊逸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别扭开口,“小姐之前亲口说的。” 林倾暖愣了一瞬,才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哄洛舞开心,胡乱编排了他几句。 没想到他竟还记在了心里。 真是—— 幼稚的紧! 她失笑摇头,“我胡说的,”见他不信,她又笑了下,“再说了,你没听见我夸你的话吗?” 她不是说了他长得不错,功夫也好? 这破孩子,怎么只听不好的了? 青墨摇头,“没听见!” 她说他只是长得好点,功夫高点而已。 林倾暖瞧了他一会儿,见他一脸执拗的等着答案,她只得揶揄开口,“好吧,我们青墨大人长得好,本事高,人聪明,办事也利索,颇得小姑娘喜欢,这样行了吧?”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青墨竟还在乎这些? 青墨脸色忽然红了一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知道她可能是在应付,可自她嘴里听到这些话,他还是很开心。 林倾暖犹豫了下,忽然问,“你那日听到了多少?” 洛舞的心意,他究竟明不明白? 那个小丫头平日里活泼的紧,可面对青墨,却总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或许,她应该帮帮她。 青墨愣了一下,“只有小姐说属下不好的那句。” 他赶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一句话。 林倾暖顿时无奈了,正色的看向他,“那你知道洛舞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青墨沉默了一瞬,“猜到一些。” 那个洛舞一见他就很高兴的样子,一次两次还罢了,时间长了,他多多少少都有些感觉。 但也只是猜测,所以虽然他并无那个意思,也没法开口回绝。 就像刚才,他以为是有人埋伏,不想结果却是她,他让她回去,她却说他总是躲着她,然后就是不停的哭,好像很委屈,弄的他也尴尬。 他其实是有些厌烦的,尤其对这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子。 可她是小姐的丫鬟,他也不好做的太过难看。 林倾暖心中一动,他果然知道。 她斟酌了一下,刚要说话,青墨已先开了口,“还要麻烦小姐告诉她,不用在属下身上浪费功夫了。” 他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即便他知道,就算穷极一生,他都不可能得到回应。 可那又怎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会勉强自己。 在这个世上,除了她,除了主子,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他的目光不自觉又自她绝美的小脸上划过。 月色下,她美的如梦如幻。 他忍不住心跳如鼓。 长久的陪伴,默默的守护,偶尔的独处,偷偷的注视,他已心满意足。 谁叫他喜欢上了,世上最好的女子。 林倾暖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遗憾,但也没有法子。 青墨既然不喜欢,她也不能逼迫他。 “好,我会告诉她。”林倾暖叹口气,微微点头。 第二日,林倾暖去宁舒依墓前呆了半日,陪她说了会儿话,全是关于他们姐弟三人平日里的趣事。 她知道她已听不到,可她就是想说给她听。 想起苏逸说的那个故人,她又望向了墓碑,轻叹开口,“母亲,您的那位故人,究竟是谁呢?” 自从外祖母告诉她那件事后,她就觉得,母亲真的很可怜。 原本她是无忧无虑的宁家小姐,若不是发生那件事,她也该有美好的人生。 嫁一个疼她的人,过着相濡以沫,相夫教子的生活,而不会因为失了身,草草嫁给一个无赖,最后还赔上了性命。 或许,她是该暗中着手查清当年的一切了。 回了木屋,用过午膳,她又带着寒儿去后山玩了一会儿,教了她几手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 秋分过后,天愈短,夜愈长! 洛舞默默侍候他们用过晚膳,刚要出去,林倾暖及时叫住了她,“洛舞,你等一下。” 她让渊儿先带着寒儿出去,然后浅笑着看向她,“洛舞,坐吧!” 洛舞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小姐,奴婢不坐了。” 她哪里能和主子一起坐? “没关系,这又不是在京城,随意一些就好。”林倾暖觉得应该好好安慰安慰她,毕竟她瞧着这小丫头是很喜欢青墨的。 洛舞只得迟疑着坐了下来,犹豫了一瞬,试探着问,“小姐是要同奴婢说青墨大人的事吗?” 林倾暖见她主动提起,点了点头,敛了脸上的笑意,“的确是他的事。” “小姐不必说了,”洛舞垂下了脑袋,“奴婢已经知道了。” 她语气停顿了一下,才又低声开口,“青墨大人的态度,已经告诉奴婢了,小姐放心,奴婢不会再乱想了。” 这么长时间,她如何还看不出来,青墨大人那般的人物,怎么可能瞧得上她? 林倾暖见她已经想开了,虽然还有些难过的样子,但总算没像昨日那样哭了。 她微微放心,又开口安抚,“洛舞,你不必多想,你们只是没有缘分而已,以后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她又揶揄的捏捏她的脸颊,“我们洛舞小丫头这么可爱,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洛舞勉强笑了笑,“小姐不必担心奴婢,奴婢省的!” 林倾暖瞧着她的样子,默默叹口气。 只希望这小丫头早一点忘了吧! 安顿完洛舞后,她就又去了石屋。 第494章 他生,天下生 刚到石屋外,青墨就赶了上来,“小姐,这么晚了,您还要进去?” 昨日小姐就没让他跟着,他知道她是有正事来的,可今晚,她竟然还要来? 小姐的轻功现在已经超过了他,他勉强跟着,才不至于落的太后。 林倾暖嗯了一声,“你先回去,我找苏逸有点事。” 她还没弄清真相呢,当然得来。 青墨斟酌了一瞬,黑眸看向她,“小姐,太子殿下若是知道——” “他知道也不会误会我,”林倾暖的神色瞬间淡了下来,“你大可以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 说完,她就推门走了进去。 青墨何时这般婆婆妈妈的了,竟也拘起了这些小节? 难道这么长时间,他还不了解她? 青墨见她有些生气,脸上顿时划过一丝懊恼。 好好的,他为何非要这么说,提太子殿下做什么,显得他好像在为太子殿下盯着她似的。 明明,明明他只是担心她,不想让她同那个苏逸走的太近。 可怕她瞧出什么,他只能拿太子殿下当借口。 结果,还是弄巧成拙。 青墨的纠结,林倾暖并不知道,她一进石屋,就见苏逸已经摆好了棋。 她走过去,还未说话,苏逸就淡淡开口,“你那个侍卫不错,挺护着你的。” “那当然。” 林倾暖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说自家人的不好,尽管她对青墨今晚的表现挺不满的。 苏逸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率先走了一步棋。 林倾暖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换走法了?” 她还以为,他还会像昨日的走法。 苏逸见她跟上,又走了一步,“总不能一直输下去,换个花样。” 林倾暖来了兴趣,也换了走法,紧跟而上。 两人开始你来我往,但用来思索的时间,明显比昨日长了。 毕竟都是全新的思路,全新的走法,自然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后动。 “苏公子似乎对昨日的下法很熟悉?”林倾暖不露痕迹的试探。 苏逸仿佛听出来了,又仿佛没听出来,淡淡一笑,“之前同一个——朋友玩过。” 说到朋友二字的时候,他明显停顿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添了丝暖意。 “什么样的朋友?”林倾暖又问。 这下,苏逸终于抬头看她了,“三小姐似乎对在下的事很感兴趣。” 林倾暖凉凉一笑,“彼此彼此!”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苏公子,说正事吧!” 虽然她对下棋也有些兴趣,可今日来却不是为了下棋。 苏逸微微一笑,吃掉了她的马,“你瞧,这棋盘上的棋,看似安全,其实却并不然,每一个棋子,只要它在这个棋盘上,就有被吃掉的风险,不管它有多重要,多厉害。” 林倾暖只觉他话中有些意思,却并不大明白。 她反手吃掉他的车,扬了扬唇,“谁说不是?” 丢了棋子,苏逸却并不慌张。 他越河而行,直逼而上,林倾暖这边的局势顿时有些危急。 “看棋局,若只看一处,难免不会陷于被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他薄唇微勾,“你以为我的目的只是你的马,却不知,我着眼的是整个棋盘,是你所有的棋子。” 林倾暖不慌不忙的破了他的攻势,弯了弯唇,“可你最终的目的,还是我的将,所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苏逸轻笑,“是,也不是,虽然只有吃了你的将,你才能满盘皆输,可在我眼里,它不过只是一枚重要的棋子而已。” 他抬眸看她,似笑非笑,“你的将和你的其他棋子,守望相互,换句话说,要想保住你的将,就必须先保住你的其他棋子,而保住其他棋子的前提,是要守护好你的将。” 他的棋步很快跟上,威胁到了她各处的棋子。 不知不觉中,林倾暖已陷入了被动,只得忙于防守。 今日他的攻势很凌厉,每一步都仿佛经过了精细的算计,完全不似昨日。 若不是知道都是他下的,她几乎以为换了个人。 很快,她就丢盔弃甲。 事实上,因为她只同小诺一个人下过,而她的下法又很固定,所以直接导致了她的棋艺也不是很高。 如今遇到真正的对手,她很服气。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反手杀了他个旗鼓相当。 虽然结局还是输了,但总算不是太过难看。 前面的布局,终归是起了些作用。 见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挫败,他微微一笑,“天下如棋局,棋子无大小,君主贵族,黎民百姓,皆为棋子,君无民不存,民无君不保,君民一体,方为太平。” 林倾暖淡淡点头,“苏公子所言极是。” 虽然她并不大明白他为何会同她说这些。 难道他找她的目的,只是如此? 苏逸收了棋局,视线望向外面,声音有些飘忽,“五行八卦,五国八派,相生相克,相守相杀,有时候你以为乱的是一方,灭的是一派,甚至死的只是一门一人,可其实不然,因为执棋者,可能要毁的是整个棋局,亦或者说,是整个天下。” 见他忽然将话题又转到了家国天下上,林倾暖目光不自觉看向他,“苏公子究竟要说什么,不妨明言!” 谁是棋子,谁又是执棋者? “天下如棋,我为棋子,三小姐若想护好你要护的人,就必须入棋盘,做棋子,至于能不能翻盘,皆看你的选择,还有努力。”苏逸目露深意。 林倾暖笑了一下,“苏公子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是大楚百姓,也会尽我所力守护好大楚,可这天下,苏公子说的未免太大了。” 她没忘记他之前的那句话,因为那句话,她对他的防备消除了很多,甚至还有些敬意。 可她做不到他那样,若是别国来犯,她一样不会留情。 她会守护好她的家人,她的爱人,她的大楚,但对江夏大魏那些国家,她并无责任,也无理由。 苏逸起身,为她看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林倾暖接了,但并未饮下。 虽然她会医术,也知道水里并未下什么别的东西,可她依旧不习惯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这么放心。 苏逸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他淡淡一笑,“大楚皇子相残,大魏国师擅权,江夏古妃惑君,南疆内乱不断,南诏奸臣篡位,三小姐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没等她说话,他目色微凉的看着她,继续开口,“白府惨遭血洗,方家无故灭门,江湖纷乱又起,八派争斗不断,萧家财富不翼而飞,蛊祸横行时隐时现,三小姐觉得这其中没有联系?” 他说了这些,忽然又不继续说下去了。 点到即止! 林倾暖皱眉想了一瞬,神色有些凝重。 她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联系,可终究觉得还是巧合。 谁能有本事,同时挑起五国纷争,八派大乱? 如今听他一说,她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看来以后还要同云顼提一下。 只不过现在—— 她极浅的勾了下唇,“这就是苏公子找我的目的?”她眸中隐隐含了几分深意,“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和我说这些,并无什么用。” 她的确没这么大的本事去影响天下,她能做的,只是守护好她该守护的一切。 万一最后她真的同那只黑手对上,她也不惧。 当然,他的话也不是全无用处,最起码以后她在遇到事的时候,会将这些事都连起来想一想,说不准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是不是有用,三小姐以后就知道了,”苏逸微笑,“还有一点,我从来都无轻视女子的意思。” 林倾暖不置可否,笑着打趣,“苏公子巴巴来找我一趟,告诉我这么多,莫非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重要的棋子?” 她心里本没这么想,不过是想多套点话而已。 “万事皆有定数,你死他死,你生他生,他生,天下生!”苏逸忽而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倾暖回去的时候,还在琢磨着他最后的话。 她琢磨了半天,难道他说的是云顼? 可为什么,他之前又将目光放在渊儿身上? 这个苏逸,出现的突然,话说的奇怪,可偏偏,他却这么快就让她卸下了防备。 不过这些她也没时间多想,在玉峰又住了一晚,她就同渊儿和寒儿一起下了山。 期间她让青墨又去石屋看过,那个苏逸,果然已经不见了。 第495章 我要去荆州 云顼没想到他不过走了几日,荆州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交代了石忠几句,就一路马不停蹄,用最快的时间赶回了荆州。 荆州知州议事堂! 众人看到云顼,顿时如看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了上来,连一向稳重的刘御史和于侍郎,也是满脸忧愁。 “太子殿下,您可回来了!”刘御史迫不及待的开口,“这事发生的突然,下官和于侍郎也才知道不久。” 其实云顼同他们知道的时间差不多,他派往各县城的御卫,在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给了他,但因为他在江州,所以路上耽搁了。 云顼脸色凝重,“究竟怎么回事?” 御卫传书只说了个梗概,他还不大了解事情的具体经过。 于侍郎叹口气,徐徐道来,“本来各县都在安安分分施粥,也安抚好了灾民,灾情不日就会过去,可不成想,一夜间,二十三县忽然同时出现了症状相同的病患,不少灾民都感染了,而且发病很快,先是发冷发寒,转而发虚发热,心悸头痛,呕吐不止,浑身抽搐,胡言乱语,现在已经开始死人了。” “同时出现?”云顼很快抓住了关键词。 于侍郎忧心忡忡道,“是,同时出现的,差不了几个时辰,连荆州城的灾民也开始有了。” “可有将病患隔离开?”云顼皱眉问。 刘御史回道,“在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各县令,基本都已隔离开,这其中,怀宁县令做的最好,他在刚发现病患的时候就及时采取了行动,所以怀宁县的病患是最少的。”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隔离似乎并不完全管用,除了接触病患的会受到感染,外面的灾民还是不断有生病的冒出来。” “不管如何,先隔离,所有病患都严密隔离开,相邻县城的病患可集中进行,五百精兵和荆州本地驻兵,再加上本宫从江州带来的人马,全部都用上,让大家也注意防护。” 他听说了此事,就特意从江州借了人马过来,以作备用。 刘御史和于侍郎连忙应道,“是,太子殿下!” 云顼安顿完他们,就让他们出去办事了。 他又招了当地的郎中大夫进来,那些郎中是被临时征调起来的,知道云顼是当今太子殿下,一进来,连忙就要跪下磕头。 云顼制止了他们,直接开口问,“几位可知这是什么病?” 那些大夫斟酌了一下,派出了一名代表回道,“回太子殿下,草民等进去看过病人,此病发展如此迅速,而且感染的人又多,还具有传染性,应该是瘟疫。” 听到瘟疫两个字,云顼的心微微一沉。 水患过后,最易发生瘟疫,所以他一直在重点防护,可没想到,瘟疫还是发生了。 “可有治好的办法?”云顼又问。 一名大夫连忙回道,“草民等试过一些药,但效果并不理想,好像——好像没什么用。” 另一名大夫也斟酌着开口,“这种病草民等还是第一次见,许多老方子也用了,但病患的症状并未缓解。” 云顼并不意外,如果能控制住,大家就不会如此慌乱。 “那新感染的患者是怎么回事?” 他一问出口,那些大夫就开始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云顼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那些大夫一个激灵,之前的那名代表连忙开口,“草民等也不清楚,明明患病的已经全部被隔离,可还是不断有新病患出现,仿佛,仿佛隔离不怎么管用。” 他们也琢磨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顼问完他们,又让他们下去配一些防普通风寒,并防蚊虫叮咬的草药,尽快发放下去,先派发在各处,看能不能起些作用,防止瘟疫蔓延。 那些大夫不敢耽搁,连忙下去执行了。 吩咐完,他又给肖亦泽传信,让他过来。 不多时,肖亦泽就赶了过来,恭声开口,“阁主!” 云顼微微颔首,“你怎么看?” 肖亦泽脸色微冷,“很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捣乱。” 他说完,就看向云顼。 云顼薄唇微吐,“说下去!” “任何瘟疫,都不可能突然发病这么多,更何况是二十三县同时发病,这很不正常,我们的行动已经很快,可对方似乎更快。”肖亦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云顼眸中墨色翻涌。 他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将瘟病控制住,还有,找出这病的源头。 “病患死亡情况怎么样?” 肖亦泽回道,“目前不多,只是一些老幼体弱之人,但若拖延下去,必然会出现大批病患死亡,而且,这个病传染的有些奇怪,无规律可循,速度也非常快。” 云顼嗯了一声,开口吩咐,“玲珑阁施粥不断,抓紧派人去各地收集药材,暗查荆州各县这两日出现的异常情况,另外,通知江州那边,让他们注意防范。” 肖亦泽连忙应道,“是!” 云顼又唤了青玄进来,“即刻将这里的事报给父皇,让父皇派几位擅长瘟疫的御医前来,还有,本宫会写封信给鬼医前辈,你尽快让人送到玉雪山。” 他不是大夫,既然发生了瘟病,那就不能瞒着,得要赶快找擅长的大夫前来遏制。 暖儿的身影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桌下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没有开口。 他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瘟疫控制住,可终究还是不舍得暖儿来受苦,尤其还这么危险。 “是,殿下!”青玄答应了声,就匆匆退下了。 云顼没有闲着,他又去临近的几个县城走了一趟,甚至还不顾青风几人的劝阻,亲自进隔离区看过病患,可除了看到他们被病痛折磨的痛苦样子,他什么也没发现。 一切仿佛真的是毫无征兆。 如此几日过去,虽然分发下去了草药,可病患却并未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更严峻的是,病患的范围,开始扩大到寻常百姓中,而且发病极为不规律,有的人甚至连门都没出,就莫名其妙的患上了瘟疫。 而与此同时,云顼也在尽力寻找着发病的源头。 荆州城原本稳定下来的局势,开始濒临失控的边缘,恐慌的情绪,渐渐在荆州的百姓中蔓延。 京城! 林倾暖回了宁国府,就去见了宁老太君,宁老太君看见她们回来,立刻笑的合不拢嘴,揽过林倾寒小小的身子,嗔怪道,“你们这几个皮猴子,住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外祖母都想死你们了。” 林倾暖含笑开口,“没留神就过了这么些天,外祖母这几日有没有按时吃药?” “吃了吃了,你安顿的,外祖母哪件事不上心了?”宁老太君笑着打趣。 “外祖母,孙儿也好想你!” 林文渊连忙也凑过去同宁老太君说起了话,还讲了这几日在山上的生活,当然,关于苏逸的事,他隐去没说。 宁老太君听的兴致勃勃,不时还笑着问两句。 见宁国公也在,林倾暖笑着问,“外祖父今日不忙?” 宁国公勉强笑了笑,“还好!” 暖儿他们回来他高兴,可一想到那事,他就又有些挂心。 林倾暖瞬间就瞧出了宁国公心里有事,否则,他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想了一下,忽而起身,软笑着开口,“外祖父,暖儿很喜欢您书房的那幅画,不如您带暖儿去看看?” 宁老太君闻言,顿时笑着开口,“你喜欢什么就拿去,还看什么看?” 宁国公知道林倾暖的意思,欣慰的看了她一眼,配合起身,“走吧,外祖父去拿给你。” 林倾暖同宁老太君说了声,就乖乖跟着宁国公离开了。 一出裕院,宁国公就一脸担忧的同林倾暖道,“暖儿,荆州发生瘟疫了!” 林倾暖的脑袋嗡的一声,懵了。 怎么会? “太子殿下给皇上写了信,让皇上派几名御医过去,据说挺严重,不过京城的百姓现在还未听说。”宁国公知道她有主见,就将事情的经过同她说了一遍。 他想着,太子殿下既然同暖儿关系不一般,他现在在荆州,这件事就该告诉暖儿。 而且她会医术,说不准能有些什么好的建议。 现在他俨然将暖儿当做一个可以商量大事的人。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忽然抬起凤眸看向宁国公,一脸郑重的开口,“外祖父,我要去荆州!” 第496章 臣女要去荆州 宁国公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不可,你怎么能去?” 她怎么能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可是瘟疫,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去得? 林倾暖仿佛料到了宁国公会阻止,她立刻认真的看向他,“外祖父,只要能控制住瘟疫,谁都可以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男子女子的,都是无稽之谈。 顿了一瞬,她又凝声开口,“我很多治瘟病的经验,所以必须去。” “况且云顼在荆州,我就更要去了。” 她担心荆州瘟疫会不会继续蔓延,更担心云顼会不会有危险。 既然云顼写了信回来,那就说明,当地的大夫根本就没有办法,否则,他不会惊动御医。 宁国公急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尽胡说,你什么时候有过治瘟病的经验了?” 早知道她是这么打算的,他就不跟她说了。 “外祖父,”林倾暖没时间多做解释,只得恳切说服他,“您相信暖儿,我一定要去,若是您不同意,我就偷偷去,反正您肯定阻止不了我。” 她要去确保云顼安然无恙,确保荆州瘟疫能够控制住,才能安心。 至于苏逸的身份,至于母亲的故人,还有当年的真相,她回来再查也不晚。 宁国公脸色也沉了下来,“不行,你外祖母也不可能同意。” “所以还要外祖父帮我瞒着,”林倾暖见他一直坚持,干脆拉住他的手臂开始磨他,“外祖父,您真的忍心看荆州几十万百姓遭难吗?他们也是人,我既是大夫,就不可能看着瘟疫发生而无动于衷。” 见宁国公的神色有了些微的松动,她又继续趁热打铁,“如果我不去,瘟疫就可能继续蔓延,甚至蔓延出荆州,蔓延到全大楚,难道外祖父就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我并非不自量力,也不是觉得只有我能治,可多去一个人,总会多些希望,我遇到过很多瘟疫,也都治好了,所以,外祖父,您就同意我去吧!” 事实上,她现在还并不知道荆州究竟是什么瘟疫,但她前世治过不少类似的病,说不准真能琢磨出遏制瘟疫的法子。 她对自己有信心。 外祖父心系黎民百姓,她就用这个理由说服他。 宁国公果然犹豫起来。 林倾暖见状,连忙向他保证,“外祖父,您放心,暖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况且有云顼在,您还不放心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荆州了,一刻也不想等。 云顼一日在荆州,她一日就放心不下。 “你一个女孩子,直接去不方便,况且,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你去。”宁国公尚在做最后的坚持。 “这好说,”林倾暖早就想好去的法子,“我进宫去找皇上。” 经过上一次误闯御书房,她坚信皇上会同意她的请求。 “外祖母那里,还要外祖父帮忙周旋。”林倾暖没时间再去安抚宁老太君了,她知道这种事只能暂时瞒着,外祖母早晚会知道。 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她就立刻要走,宁国公连忙开口,“等等!” 见林倾暖的脸色又垮了下来,他这才板着脸走过去,开始训斥,“皇上是那么好见的?” 林倾暖顿时又急了,“外祖父——” 宁国公气哼哼瞪了她一眼,“外祖父带你去。” 他能有什么法子? 这个丫头就是这么有主见,就是这么坚持,还胆大妄为。 有时候他觉得,在她面前,他似乎连点外祖父的威严都没了。 林倾暖一听乐了,立刻拉着他急匆匆就走。 宁峥刚进院子,就看见那爷俩儿没个体统,拉拉扯扯的向外走去。 他眼中浮起几分无奈,刚要上前说话,林倾暖就先一步开了口,“二表哥,有话等我们回来再说!” 说完就快步出了院子。 宁峥:...... 他捏了捏手上的信封,这丫头什么时候连云顼的信都不急着看了? 不过—— 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云顼,这可不怪我。 既然暖儿不急,他就更不急了。 —————— 御书房,楚皇一脸沉色的看着站了一地的御医,“你们即刻出发去荆州,务必要将瘟疫控制住。” 下面的御医连忙应道,“是,皇上!” 这些御医中的一部分有治瘟病的经验,而另一部分,却从未见过瘟病。 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只能多派些御医过去,人多力量大,只求能帮上云顼。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楚皇龙目担忧划过,凝声吩咐,“务必要将太子给朕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云顼的安危。 众御医哪有不明白的,纷纷出言保证,“皇上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 楚皇嗯了一声,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末了,他又开口,“王御医留下!” 为首的王御医闻言,只得留了下来。 见那些御医都退出去了,楚皇这才看向他,“王爱卿,对荆州的瘟疫,你有几分把握?” 王御医斟酌了一瞬,如实回道,“回皇上,微臣目前并未见过瘟疫病患,尚不敢保证,但太子殿下所言的此病发病快,传播诡异,症状严重,臣据此推断,应是比较棘手。” 最起码在他见过的那几种瘟病中,并无相似的。 楚皇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开口,“朕给你一份密令,如果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是绑,也要将太子给朕绑回来,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记住了吗?” 他了解云顼,现在若是让他回来,他绝对不会听他的,他下旨也没用。 那个倔脾气,他不是第一次领教,所以这一次,他可以用些非常的法子。 他回来怪他怨他,甚至是恨他,他都可以接受,但唯有一点,云顼必须安然无恙。 王御医心里一跳,皇上这是暗示他可以给太子殿下下药了? 否则他一介御医,手无缚鸡之力的,如何能将武功高强的太子殿下给绑回来? 不过他心里虽然有些震惊,可面上却不显,连忙应道,“是,微臣遵旨。” “朕也会给御卫传令,让他们配合你。”楚皇又道。 王太医一听,微微放心,有了御卫配合,当容易得多。 事实上,太子殿下是储君,他也不能看着他出事。 “皇上放心,如果瘟疫真的无法控制,微臣会想办法保下太子殿下。”王御医立刻出言保证。 楚皇点点头,刚要让他退下,外面李尚的声音忽然响起,“皇上,宁国公和林三小姐求见。” 楚皇愣了一下,老师来做什么? 还有那个小丫头,竟然也光明正大的来见他了? 心里虽然疑惑,可他还是连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宁国公是他的老师,他怎可让老师多等? 王御医见皇上没让他退下,就默默站在一边。 不多时,宁国公就带着林倾暖进来了。 一进来,二人就要给楚皇行礼,楚皇摆手阻止,“老师不必多礼,”他又看了眼林倾暖,“小丫头也免了。” 王御医瞧着皇上的态度,心里微微惊讶。 看来这个小丫头同皇上关系不错。 好事将近的征兆啊! 宁国公和林倾暖见状,也没坚持行礼。 “不知老师前来所为何事?” 事实上,除了固定的时间给云顼讲学,宁老国公已经很少在宫中行走了,主动进宫就更是屈指可数。 “皇上,”宁国公连忙开口,“不是老臣有事,是老臣的外孙女有事求见皇上。” “哦?”楚皇挑眉看向林倾暖,“小丫头,你找朕?” 林倾暖恭声回道,“是,”她抬眸看向楚皇,神色认真而坚定,“皇上,臣女要去荆州!” 第497章 你们觉得自己有命到荆州? 她此言一出,殿中的人不由惊了。 楚皇和王御医不可置信的看向林倾暖。 这丫头疯了? 好一会儿,楚皇才试探着问,“是为了云顼?” 他心里颇感欣慰,这个小丫头,果然对云顼一往情深。 林倾暖没有否认,“是,他在荆州,臣女不放心,”顿了一瞬,她又添了一句,“还为了荆州的黎民百姓。” 这是她决定要去的唯二原因,两者并不冲突。 她要护住云顼,也要保下荆州的百姓。 楚皇盯着她瞧了半响,声音微暖,“你不怕危险?” 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一个小姑娘去凑什么热闹? 更何况,云顼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同意她去。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对她的决定,他是有些心动的。 小丫头会医术,她若真去了,瘟疫说不准真能控制住。 若是可以,他并不想放弃荆州的百姓。 只是,他颇有深意的看了眼王御医。 看来到时候若是不行,他就要绑两个了。 但这小丫头会医术,有些棘手,也不知王御医加上御卫,能不能得手。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两鬓。 儿子儿媳妇有时候太强了,也不是好事。 不服管! 林倾暖看见他的举动,以为他不同意,立刻开口回道,“皇上,臣女是大夫,一定要去,而且臣女也不害怕。” 有云顼在,她一点不怕,甚至她都有些等不及了。 见楚皇不语,她蓦的跪了下去,“臣女求皇上,让臣女去吧,臣女一定会协助太子殿下控制住瘟疫的。” 说完,她就抬起头,凤眸充满期待的看向楚皇。 她心里早已下了决心,若皇上不同意她同御医随行,那她就自己走。 左右腿在她身上,谁也阻止不了。 “皇上,林三小姐医术尤在老臣之上,不如就让她一同去吧!”王太医瞧着她坚持要去,连忙开口帮忙。 不管是为了太子殿下还是荆州的百姓,小丫头去了,把握都会大一些。 楚皇皱了皱眉,“她一介女子,怎么方便去?” 他是同意她去的。 可她毕竟是女子,又是他认定的太子妃,这样长途跋涉过去,恐对她的清誉有影响。 当然,若是同云顼一起走,那就没什么了。 但云顼现在在荆州,所以他才有所顾虑。 总不能让她同这些御医一起走,都是男子,也不方便。 “小丫头,你先起来。”他温声开口。 她跪的时间有点长了,他瞧着也不忍。 林倾暖却没动,“皇上不同意,臣女就不起来。” 她听出来了,皇上态度软了,成功有望。 那她当然更不能起来了。 “你这丫头,”楚皇顿时有些无奈,“朕没说不让你去,但你不能就这样去。” 一个姑娘家和一大帮老爷们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有损皇家威仪。 “臣女可以扮做男子,”林倾暖见他同意了,就乖乖起了身,浅笑建议,“臣女扮男子很拿手,旁人肯定瞧不出来。” 她在军营都待过,这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况且出去行事,男装也要方便一些。 楚皇:...... 很拿手? 王御医脑中灵光一现,立马开口,“皇上,不如让三小姐扮做老臣的药童,想来旁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嗯,这个药童本事大,他很得脸。 林倾暖顿时有些无语。 药童......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再精心易容一下,到时候云顼也认不出她来,她就可以放开手脚治疗瘟疫了。 想到此,她连忙附和,“臣女觉得王大人的提议很好,臣女愿意扮做药童。” 楚皇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如此一来,她是女子的事也不会暴露,又能去帮着云顼,两全其美。 “嗯,那你们就下去准备吧!”他又隐晦的看了王御医一眼,“记住朕安顿的事情。” 王御医心领神会,连忙应道,“是,皇上!” 出了御书房,林倾暖同宁国公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回了林府,匆匆准备了几套男装,并一些银两。 药箱必须要带,而且她刚才进宫之前,还安顿青墨出去,尽可能的多买了一些瘟疫常用到的药,一并带上。 菱歌和洛舞坚持要跟着,她想着二人平日里经常跟着她配药,对药理方面有一定的了解,荆州二十三县同时发生瘟疫,范围广,病患多,需要的人手自然也多,所以也就同意了她们的请求。 但二人马术不精,她就安顿她们扮成男装,同朝廷的运药车一同前往,古月跟着去,一路随行保护。 瘟疫发生,最缺的就是药材,所以楚皇应云顼要求,最大限度的将京城的药材集中起来,派人送往荆州。 而因为事情紧急,所有御医一律骑马先行。 古星原本也想要跟着的,被她留了下来,保护渊儿。 毕竟苏逸的事还不曾解决。 匆匆准备好,她就先去了王御医的府邸,同王御医会合后,一同赶往城外。 王御医原本就带着一个仆从,加上她,一共两个。 青墨隐在暗处,没现身。 到了城外,她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 虽然知道云顼同皇上要御医,皇上不可能只让王御医一个人去,可她还是没想到,皇上会派这么多人去。 她大致数了数,加上各自的仆从副手,差不多有三四十人。 再加上护卫的三十名亲军,此行一共七十余人。 最让她吃惊的是,带领一行人的,竟然是宁知书,她二舅舅。 宁知书见人都齐了,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林倾暖的方向,扬声开口,“走吧!” 只一眼,林倾暖就知道,二舅舅肯定是得了外祖父的命令,去主动求了这差事来的。 否则他一介文臣,又不会医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被皇上选中。 众人闻言,立即动身。 一路疾行! 赶了半日路,众人脸上均浮现出疲惫之色。 这也难怪,这些御医平日里都在皇城养尊处优,很少有如此奔波的时候,体力自然不济,骑马也有些生疏了,能坚持赶这么久的路,已经很不错了。 宁知书吩咐众人停下,中途歇息。 他远远看了眼林倾暖,见她面不红气不喘,微微放心。 但心里还是有些震惊的。 暖儿作为一名闺阁女子,能有如此体力,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连他都有些累了。 不过想到之前父亲说过,暖儿是会功夫的,他就也没那么惊讶了。 林倾暖知道自己不可太过急切,这些御医很多年纪都很大了,如果再坚持赶路,身体肯定吃不消。 但她实在又挂心云顼,为了转移注意力,索性就主动去寻王御医聊天了。 不过王御医的身体还算不错的,瞧着反应也没那么大,不像有的御医,几乎都是被仆从扶下马来的。 这也注定决定了,他们赶路的速度不可能太快。 “王御医,您说这里面太医一共有多少人?”她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王御医平复了下呼吸,睨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纠正,“你应该叫我老爷。” 扮药童就要有个扮药童的样子,瞧着此刻她面色如常,姿态随意的坐在那儿,颇有股子江湖之人潇洒的味道,他就有些气闷。 眼红谁呢? 谁还没年轻过? 林倾暖吐吐舌头,乖乖改了口,“是,老爷,”见他面色好了一些,她关切的问,“老爷现在觉得怎么样?” “哼!我一点事儿也没有,还是你们年轻人多注意些。”王御医愈发不高兴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气人! “多谢老爷关怀!”林倾暖笑盈盈应道。 王御医见她态度还算好,就好心的给她解了疑惑,“皇上一共派了十四名御医,还有两名京城的民间大夫,据说医术不错。” 林倾暖哦了一声,刚要再和他聊几句,另外有几名御医歇过来,也加入了进来。 看见林倾暖,一名御医顿时惊呼,“王大人,这个孩子是谁,怎么也跟过来了?” 他刚才没大注意,现在才发现。 其他人也是一脸惊奇。 林倾暖虽然易了容,可因着身板纤细,原本在女子里面很出挑的个头,在男子中也没了优势,再加上她稚嫩的脸颊,众人顿时都猜测,她年纪应该不大。 王御医得意的炫耀,“这是老夫新收的药童,怎么样,根骨奇佳吧?” 他们现在还不知这丫头医术有多厉害,等去了荆州,气死他们。 哼哼! “奇佳个屁,”一名同王御医差不多年纪的御医忍不住开骂,“作孽啊,你竟然将这么大的孩子带到荆州,你说说,你这老头子的心是不是黑了?” “我瞧着,这孩子估计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你真是太过分了,要是我,怎么也不可能带这么大的孩子出来,万一感染了瘟疫,你这不是害人呢嘛。”另一名御医也有些气愤。 其他御医也是纷纷摇头,“王大人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 王御医原本要炫耀的脸顿时僵住了。 关他什么事啊! 人家可是奔夫去的。 他感觉他简直不要冤死。 一腔冤情无处诉说,他顿时控诉的瞪向林倾暖。 就那么想吗? 非得巴巴的赶过去见情郎? 现在他全然已经忘了,之前他也是赞同的。 林倾暖接收到王御医委屈的眼神,只得轻咳一声,开口解释,“各位大人误会了,其实——” 她刚说了半句话,忽然听到周围有异动,她眸光一凝,还未来得及出言提醒,就见前方数十名黑衣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赫然是那名许久不见的紫衣女子。 林倾暖的凤眸瞬间眯了起来,冷光浮现。 其他人则是一脸惊慌,不安的看向那些黑衣人。 这些人是谁? 打劫的? 紫檀圣使轻蔑的眼神扫过来,见除了那些护卫的亲军,剩下的都是老幼体弱之人,不由咯咯轻笑出声,“各位御医大人,你们觉得自己还有命到荆州吗?” 众人闻言,心里俱是一沉。 第498章 莫不是瞧上小爷我了 来者不善! 这是所有人此刻的共识。 对方知道他们的身份,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亲军立刻摆出阵势,将其他人护在后面。 紫檀圣使见状,笑的愈发轻视。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宁知书沉了脸色,冷声问,“阁下何人?” 他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解的,自己这一行人都是御医,而且俱是朝廷命官,对方贸然拦截,图的是什么,又怎敢如此大胆妄为? 紫檀圣使嗤笑,“当然是要你们命的人,”说着她目光冷冷自他们脸上扫过,面纱下的樱唇微吐,“你们今日,一个人都逃不掉。” 众人脸色瞬间变了。 “我们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们?”一名御医怒了。 他们是去医治瘟疫的,这个女人疯了不成? “哈哈哈——”紫檀圣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看向那名御医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当然是我乐意啊,我想杀就杀,还用同你们解释什么?” 众人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有的想要翻身上马逃走,可紫檀圣使仿佛瞧出了他们的打算,立刻抬手示意黑衣人从后面包抄过去。 一部分黑衣人得令,直接施展轻功跃向了后面,挡住了众人的退路。 瞧见对方的功夫,众人顿时面如死灰,一些胆子小的,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忙不迭由仆人扶着往亲兵后面退去。 那些亲军各自散开,将一众人圈在了里面,警惕的盯着对方,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 王御医惊的不行,他悄悄凑到了林倾暖跟前,小声安顿她,“你待会儿自己找机会逃走,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只要逃了性命就是。” 他们这帮老东西死了就死了,可这丫头身份特殊,不能折在这里啊! 宁知书也被亲兵护在里面,他回头看了眼林倾暖,见她跟在王御医身边,心下微安。 其实他是会些功夫的,只是不大厉害,比不上大哥和三弟。 但今日不管如何,他都要护着暖儿离开。 林倾暖凤眸中沁出冷芒,紧紧锁着紫檀圣使。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去荆州了。 “放心,我们一个都死不了。”她红唇勾了勾,笃定开口。 王御医先是一愣,随即焦急劝说,“对方看样子很厉害,你可不能冲动。” 他知道这个小丫头好强,可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紫檀圣使摆够了威风,直接扬声下令,“将这些人,统统给本使杀了。” 黑衣人得令,顿时飞身向这边杀了过来。 几名亲军连忙迎了上去,只是刚一交手,不过一个回合,他们手上的兵器就被对方轻易的挑落,而对方的利剑,已经迅速刺了过来。 眼看着剑就要刺穿他们的身体,那几名亲军脸色愈发惊恐万分。 其他人也吓得面如土色。 正在这时,那些黑衣人却不知为何,竟纷纷软倒在了地上,手上的剑,自然也没法再刺出去。 原以为自己死定了的那些亲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震惊的看向黑衣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然没了声息。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紫檀圣使也微微吃惊,她眼神冷冽,再一抬手,剩余的黑衣人也立刻杀了过来。 只是他们这次刚冲了一半,还没同亲军接触,就又纷纷诡异的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御医这边的人更是欣喜若狂,难不成是上天在帮着他们? 紫檀圣使微微眯眼,冷声娇叱,“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还不滚出来?” 她心里有些不安。 原以为这些御医好对付,所以她只带了二十余名手下出来,可没成想,不过两个回合,她带出来的人就全死光了。 而对方,却连一个人都没伤着。 她不是傻子,也不信什么神鬼神,自然知道这群人里面,有高手存在。 只是她说完,人群中却并未有人回应。 那些御医此刻的惧意也退了一些,奇怪的望着紫檀圣使。 他们没人动手啊? 要早有这个本事,何必等到现在? 紫檀圣使见无人应答,冷冷一笑,蓦的掷出手上的白绸,对着人群就飞了过来,力道之大,即便众人离它有尚一段距离,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重重压力。 眼看着那庞然大物直面打过来,众人顿时惊的忘了反应,亦或者说,他们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哪儿躲得过啊? 紫檀圣使得意一笑,除掉这帮人,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还未达眼底,就见一方愈发宽大的红绸瞬间挡住了她的攻击。 不仅如此,那红绸还仿佛如泥鳅一般,直接就缠绕上了她的白绸,顷刻间就将她的白绸包裹了起来。 “红颜锦?”紫檀圣使失声惊呼,连忙要撤回白绸,可红颜锦却仿佛黏住了她一般,顺着她回撤的力道也攻了过来,她不得不极快的后撤,才堪堪躲开它的攻击。 林倾暖收回红颜锦,很淡然的走出了人群,嘲讽的笑了笑,“不自量力,也敢在小爷面前耀武扬威。” 紫檀圣使这才看到了林倾暖,见他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容貌普通,无甚特别之处,只是那双眸子,却幽黑清亮,恍若星光。 她咬了咬牙,“是你刚才装神弄鬼,杀了我的手下?” 原来这就是那个高手。 林倾暖傲然的扬了扬眉,素手一扬,十几枚牛毛针就向着紫檀圣使打了过去。 她唇畔露出一抹轻笑,“看清楚了,小爷我可不是装神弄鬼,是你的手下太次,连这么小的暗器都躲不过去。” 她刚才隐在人群中,见那些黑衣人动了手,就暗中发出了牛毛针。 这是一种极为细小的暗器,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她发暗器的手法刁钻又隐秘,若非功夫高强之人,绝对躲不过去。 当然,这种暗器也有个弱点,就是很难一击致命。 但她在上面涂了点毒,所以很容易就弥补了这个不足。 她易容而行,为了防止万一,所以用了平日里不常用的暗器,这样一来,对方也无法猜测出她的身份。 这些针淬了毒,她原本也不打算轻易用,但对方口口声声都在要他们的命,她当然不会留情。 紫檀圣使哪里顾得上听她说话,连忙左闪右避,狼狈的躲开她的飞针,这才沉声开口,“你究竟是何人?” 她手上拿的是红颜锦,可这飞针手法,若非唐家庄的人,绝对打不出来。 “姑娘这般想要知道小爷的名字,莫不是瞧上小爷我了?”林倾暖轻佻一笑,”既如此,那小爷我就圆了姑娘这个心愿。”说完,她身子一闪,瞬间移到了她的面前,对着她的脸就抓了过去。 紫檀圣使惊了一跳。 好快的轻功。 她忙不迭的后退躲开,可林倾暖哪里会容她逃掉,一击不成,立刻又拿向她的肩膀,紫檀圣使不得不再次狼狈闪避。 林倾暖知她弱点,也就不急着将她拿下,像是猫抓老鼠一般,故意逗弄着她。 她的武器和红颜锦类似,善远攻,近身搏击就差了一些,而现在自己凭着轻功优势靠近了她,她自然无力反击,只能被动防御。 这一刻,她忽然醒悟了龙姨之前所说的,若是轻功不够好,即便有了红颜锦,也无法发挥它的威力。 就像这名紫衣女子,她用的也是类似红颜锦的武器,却并无与之相匹配的轻功,碰到普通高手还罢,若是真正的高手,只会反受其制,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上一次,她用了暗器辅助才打败她,可这一次,她在自己手上,已经讨不到一点好。 她不用暗器,不用残雪,不用红颜锦,仅仅只凭借卓绝的轻功,就能轻易近她的身。 在场之人都看的惊呆了,只见她们两个不停的过招,又快又凌厉,让人眼花缭乱。 林倾暖的拳脚功夫非常了得,再加上神秘莫测的轻功,紫檀圣使毫无招架之力,没多会儿身上就被击中多次。 况且林倾暖专挑她痛的穴位打,紫檀圣使恨得咬牙,却无可奈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承受她的痛击。 她恨恨的瞪着林倾暖,咬牙一跺脚,瞬间开始拼命起来。 林倾暖玩够了,愉悦的勾了勾唇,先是一脚踢向她腰间,趁她吃痛的功夫,立刻闪身到了她侧后方,素手一挑,她的面纱瞬间滑落。 第499章 士绅挑唆着百姓,闹上门来了 紫檀圣使惊呼一声,下意识要捂住面颊,林倾暖却顺势扯住她的衣衫,一拉一带,就将她半搂在了怀里。 娇美的容颜,陌生的眉眼。 林倾暖眸中划过一丝失望。 不认识! 她还以为是个熟人。 紫檀圣使被她半抱着,顿时羞的面色通红,怒叱开口,“登徒子,你放开我!” 说着,她双指立刻攻向了林倾暖的一双剪瞳。 林倾暖很轻易就制住了她的手。 见她还不老实,她手上微微用力,紫檀圣使顿时疼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你可别惹小爷我,我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她冷冽的笑了笑,见她恨不得立刻杀了她的模样,她又好整以暇的将手上的东西向她晃了晃,故意调笑,“再说了,你现在被小爷我轻薄了,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紫檀圣使瞧见她手上的翡翠耳环,顿时一惊,连忙要去摸自己的耳朵,林倾暖却先一步封了她的穴道,放开了她。 刚巧着几名亲军跑过来,她顺势将紫檀圣使推了过去,“看好她,不要让她跑了。” 她封了她的两处大穴,她想逃也逃不了,更何况,青墨还在暗处看着。 那几名亲军先是崇敬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接住了紫檀圣使,但想着她是女子,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将她绑起来,不用留情,”林倾暖极淡的笑了一下,“别忘了,她刚才可是打算要你们命的。” 几名亲军听了,顿时醒悟过来,这个女人,可不是个简单的。 所以几人也不再留情,直接用绳子将她绑了个结实,捆在了马上。 紫檀圣使对林倾暖怒目而视,恨声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林倾暖刚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向她弯了弯唇,“杀了你?” 她又故意摸了摸她的脸颊,“这么个标致的美人儿,小爷我可舍不得,等到了荆州,不如你就嫁给我,做我的娘子吧!” 宁知书和王御医连忙别过脸,一副没脸看的模样。 她怎么玩起来还没完了? “呸——”紫檀圣使目呲欲裂,“你做梦!” 林倾暖凤眸抬了抬,嘲讽的勾了下唇,走开了。 她走过去,见众人都怔怔的望着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她淡笑开口,“怎么了?” 有这么惊讶? 宁知书犹豫了一瞬,目色复杂的看着她,“我们就带着她去荆州?” 他想问清楚来着,可暖儿的身份没暴露,他只得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不然呢?”林倾暖微笑,“总不能再将她送回京城吧?” 其实送回去也不难,让青墨去就是。 可她总觉得,这个紫衣女子在这个时候来刺杀他们,显然就是不想让他们去荆州控制瘟疫,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荆州瘟疫可能有蹊跷。 二十三县同时爆发?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所以她打算带她过去,若是可以,用她引出背后的人。 单杀一个紫衣女子容易,可她要的是真相。 “可这样多少有些不便,”宁知书皱了皱眉,“她一个女子,我们还要防着她,会耽搁赶路进度。” 他刚说完,忽然醒悟暖儿也是女子。 但这不一样,这个紫衣女子很明显就是来杀他们的。 他知道该留活口,可他们现在毕竟是在路上,万一她趁机挣开穴道,对他们下手,对暖儿下手怎么办? 林倾暖勾唇一笑,“二——宁大人放心,将她交给小的就是,小的不会让她耽搁我们的事的。” 宁知书听她这么说,也只能由着她了。 不过父亲说暖儿会功夫,他还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厉害。 今日还多亏了她。 不止宁知书,其他御医和随行之人也都惊呆了。 这个小药童什么来历? 瞧着她刚才的身手,恐怕没个十年八年的,练不出这样的功夫。 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既感激又钦佩,还有些探究。 “王大人啊,”一名御医忍不住开了口,“你这个药童哪儿找来的?” 王御医也是震惊不已,不过见其他人更吃惊,他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是啊,这药童的功夫也太厉害了,若不是他,我们这几个恐怕就没命到荆州了啊!”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看向林倾暖的眼神愈发感激,还有了几分期待。 王御医见他们正是之前冤枉他的那老哥儿几个,心里顿时满足了,故作不甚在意开口,“路上捡的。” 林倾暖:...... “哪儿捡的啊,可否告诉我地方?” “既然是捡的,要不就让给我吧,我刚好缺个药童。” 几人纷纷开口,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愤恼怒之色。 王御医傲娇的瞥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没门儿!” 御书房捡的,他们能捡得上吗? 说完,他就臭屁的走了,林倾暖只得顶着众人的目光,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哎,现在想安安静静做个药童都不行了。”她揉揉脸颊,苦恼开口。 她即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各种视线。 个个仿佛都恨不得将她剖开看看。 真是吓人的紧。 王御医瞧了她一瞬,忽而向她招了招手。 林倾暖不解,好奇的靠了过去。 “哎,你的功夫厉害,还是太子殿下的厉害?”王御医压低声音,一脸正色的问她。 林倾暖愣了一瞬,模棱两可道,“他吧,我在他面前,估计连三招都过不去。”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以后若是有空,还真可以试试。 王御医一听,老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前途渺茫啊! 就人家这功夫,这医术,他还绑什么绑? 况且还有一个太子殿下? 皇上这都交给他些什么事儿啊! 歇息了一阵,众人就起身开始赶路,连着又走了两日,终于赶到了荆州地界。 这两日,那些御医和仆从,以及亲军对林倾暖实在是太客气,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若不是还易着容,她几乎以为身份已经暴露。 一路上她也多次试探过那名紫衣女子,可她除了骂她,一个字也不吐露,后来她听的烦了,索性就封了她的哑穴,打算等进了城再说。 到了荆州,瞧着到处都是被水施虐过的痕迹,众人也没了歇息的心思,一口气赶到了荆州城。 “阁主,这是我们这几日查到的,每个县城发病的前两日,都有陌生人出现过,但发病后,这些人就神秘消失了。”肖亦泽将手上调查的情况呈给了云顼。 云顼接过来翻看了几下,沉声问,“他们进城都做了什么,可有查出来?” 肖亦泽回道,“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举动,没什么特别的。” “继续查,”云顼墨眸微抬,“务必要查清楚这病的由来,尤其是通过什么感染的。” 他寻思着,这两日再去隔离区走一趟,看看有什么发现,但还要带两个专业的大夫。 肖亦泽应了声,刚要退出去,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阁主,刚才手下来报,御医已经进了城,估计不时就赶过来了。” 云顼神色微松,“好,本宫知道了!” “殿下,”青玄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那些士绅挑唆着百姓,闹上门来了。” 第500章 哀家自会送他一份大礼 荆州某庄院。 云瑾搂着怀里的娇软,脸上泛着情动过后的淡淡潮红,心满意足的喟叹出声。 他的大手顺着滑腻的肌肤一路向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留,声音温柔,又隐含期待,“缈儿,我想要个孩子了,”他将头搁在她白皙精致的锁骨处,呢喃开口,“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想让她为他生个孩子。 如此一来,她的心就会只放在他身上了。 凌缈媚眼微抬,风情万种的嗔了他一眼,烈焰红唇微启,“不要这么恶心的称呼我,云瑾,你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想要孩子,不如本座让紫檀给你生一个?”她纤细如玉的手指一点点划过他的胸膛,带着丝丝魅惑,“或者紫白青红,四大圣使,你挑一个?” 云瑾的脸色霎时白了,薄唇微微颤动。 每次她同他亲热的时候,每次看着她在他身下情动的时候,他就仿佛有种错觉,她是爱他的。 她在床榻上的娇软与配合,让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幻想,想要更多。 “你知道,”他垂眸看着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艰难开口,“我只想要你。” 他不得不承认,他迷恋她,除了从小到大对她的敬畏依赖交织而成的复杂感情,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她这张脸。 这是天下最美的脸,美的让他心甘情愿死在她身上。 从第一眼看见她,他就爱上了这张脸,尽管他那时候还小,甚至都不懂得什么是爱。 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长大,长成了一个男人,而她这张脸,却仿佛从未变化,依旧是那么的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让人欲罢不能。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起了林倾暖。 那个小贱人,的确也生了一张足以同凌缈相媲美的脸,可她终究还是不如。 凌缈骨子里的媚,她没有。 尽管她的容貌也是明艳逼人的,可那身清冷的气质,却将她容貌里的媚意敛了去。 那是他此生最为讨厌的气质。 “呵!”凌缈轻笑,“你们男人都是这般么,嘴里说着情话,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 云瑾倏然回神,触及到她眼中的嘲讽,他连忙解释,“没有,我没有想别人。” 他不过是因为看着她,才偶然想起了林倾暖。 他怎么可能会想别人? 凌缈笑弯了眼睛,“你想就想了,我又不在意,”她媚眼微抬,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本座是想要个带着云家血脉的孩子,但可惜,那个人不是你。” 他还不配。 “是云顼对吗?”云瑾声音骤冷。 他心里醋意翻滚,眼中的柔情被妒火取代,“你就这么想要他?” 之前他以为,他想得到她,只是想得到她的身子。 可后来他得到了,才发现,他更想要的,是她的心。 可偏偏,她却不止他一个男人。 有了他,有了苏家那个男人,还不够,她竟还惦记着云顼,他的皇兄。 他平生最为讨厌之人。 亦或者说,最为嫉妒之人。 凌缈并未生气,反而像猛兽看到猎物一般,眼中泛出幽幽光泽,“那个破孩子,身上的确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真是越看,越想要。 云瑾冷笑,“若我那皇兄知道,有个女人从小到大一直在某个角落注视着他,还对他虎视眈眈,你说以他的性子,会不会想杀了你?” “想不想杀我,我不知道,”凌缈悠然开口,“但他现在很想找到我,却是真的。” 她忽而媚笑如花,“希望他喜欢我送给他的这份礼物。” 同他对手,还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既想将事情闹大,你何不让江州也像荆州一般?”云瑾敛下心底的不快,开口建议。 能毁了云顼的事,他绝不会吝啬说话。 “急什么?”凌缈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手,“云顼很警惕,已经让江州那边做了防范,我们的人很难混进去,但只要荆州瘟疫控制不住,早晚会蔓延到江州,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是。” —————— 寿康宫! 兰王一脸愁色的看向兰太后,见她始终捻着佛珠,沉默不语,他忍不住开口,“皇姑母,您说话啊!” 他都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可她却始终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捻着佛珠的手微顿,兰太后缓缓睁眼,声音疲惫无力,“你让哀家说什么?”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哀家之前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现在出事了,又巴巴跑过来,哀家能有什么法子?” “可——可现在妹妹执掌六宫之权被夺,还被禁了足,荆州那边又出了事,侄儿打听了好些天才知道,章京和知州都被云顼杀了,咱们在荆州的势力也被云顼掣肘,现在该怎么办?” 兰王心烦意乱的起身走了几步,忽而试探开口,“要不我们派人将云顼给杀了?” 闻言,兰太后眼中沉色浮起,“除了暗杀,你就没别的法子了?” 她垂下眼皮,隐去了情绪,“他若那么容易死,早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 “您手里不是还有密影吗?”兰王立刻开口,“密影出动,云顼想不死都难。” 他有种预感,云顼若不除,他们兰家迟早要完。 “放肆——”兰太后眉眼瞬间冷厉,“哀家不会杀他的孙子。” 兰王被她一呵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过听到她的话,他却有些不乐意了,“皇姑母自己不杀,却不阻止我们杀,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他们这些年做的哪件事皇姑母不知道? 她不表态,也不阻止,可不就是赞同了? 兰太后神色微僵,不过转瞬就恢复正常,沉声问,“轩儿什么意思?” 兰王见她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不敢再主动提起,乖乖回道,“他的意思,是等,静观其变。” 所以他才进宫来找她的。 妹妹这次是真的被禁足了,连他都见不上,轩儿又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得已,他才进宫来找皇姑母的。 自从老五一支因为兰严的事受牵连,还有其他的一些庶族别支也因为全胜楼被云顼收拾后,他愈发觉得没个商量的人了。 兰太后眼中欣慰划过,“经过幽冥谷一事,他倒是沉稳了不少,”她看了眼兰王,“哀家的意思,也是等!” “皇姑母,我们等不起啊,等云顼处理完荆州的事,恐怕就会回来找侄儿算账了,章京是侄儿举荐的,侄儿难逃其咎。” 他何尝不知不能轻举妄动,可也不能坐着等死啊! 虽然他的责任不大,但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牵连。 兰王府现在风雨飘摇,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怕什么,”兰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睨了他一眼,“荆州现在不是有瘟疫么,他若染了瘟疫,死在荆州最好,若瘟疫成功被控制住,他回了京,哀家自会送他一份大礼,到时候,他能承受住就行。” 兵不血刃,她照样能收拾他。 这些阴谋权术,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罢了,她有的是办法。 兰王听她如此说,顿时吃了定心丸,“皇姑母果然厉害,侄儿佩服。” “去吧!”兰太后睨了他一眼,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拨动佛珠。 兰王道了声是,依言退出去了。 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兰太后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住。 她睁开眼睛,眼中情绪挣扎翻涌,好一会儿,才渐渐又平静了下来。 陛下,臣妾只是为了护住兰家,您会理解的。 荆州! 云顼出了知州府衙,果然见外面围了一大群百姓,站在最前方的,正是那些被他警告过的士绅。 他墨眸冷意划过,“怎么回事?” 第501章 各位还要在这里继续待着? 那些士绅原本正嚣张的叫闹着,一见云顼出来,声音顿时不自觉弱了下来。 虽然人多,可他们心里对云顼还是很忌惮的。 他们没忘,这位太子殿下刚来,就眼睛都不眨的斩杀了两个大官。 百姓见他们不说话了,也纷纷住了口。 诡异的安静。 数百双眼睛都巴巴的望着云顼,里面透着敬畏,还有不安。 没人愿意第一个说话。 云顼沉冷的目光缓缓移向某一位士绅,“你说!” 那名士绅吓了一跳,不敢同他对视,连忙低下了头,哆哆嗦嗦回道,“是——是兰老爷让我们来的。” 兰家有京城兰王府做靠山,他们没有啊! “哦?”云顼薄唇冷冽一勾,“兰家的人不打算说说?” 他知道这些士绅,部分瞧着还有些面熟,都是之前打过交道的。 但他没心思去记住哪个是兰家的,哪个是李家的、谢家的。 左右都是一丘之貉,一锅端就是,不必分清。 兰家家主被点了名,只得无奈的站了出来,“太子殿下,大家都是为了瘟疫一事来的。” “你们有法子控制瘟疫?”云顼目光锁着他,冷淡开口。 兰家家主僵了一瞬,顶着压力回道,“那倒没有,只是太子殿下将那些患病的人收容在荆州城,恐为不妥。” “是啊,那些人既然患病了,处理了就是,一直留着做什么,万一将我们也感染了就不好了。”李家家主立刻帮腔。 见有人开了口,其他士绅也开始发表看法。 “这瘟疫控制不住,得病的人越来越多,太子殿下可要赶快想办法啊!” “我们是真担心啊,现在这么多人得病,死的人也开始多了,荆州城可不能毁了呀。” “若不是那些灾民,荆州怎么可能会发生瘟疫,照我说,还是将他们赶出去的好。” “对,对,赶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感染上瘟疫。” 众人越说越起劲,最后,连那些百姓也开始纷纷出言抗议,“赶出去,赶出去,不能让他们留在荆州。” 云顼清冷的目光瞧着他们闹腾,没有说话。 那些士绅挑唆百姓闹了一会儿,见云顼始终不表态,终于闹不下去了,只得停了下来,忐忑不安的看向云顼。 见他们都安静了,云顼的目光这才一一扫过众人,“都说完了?” 众人被他凉意十足的眼神一瞧,连忙低下了头。 “既然你们说完了,那就该由本宫说了,”云顼眸中冷光浮现,缓缓开口,“本宫现在很忙,没工夫和你们耍嘴皮子,接下来,你们只需听着就是。” “第一,京城御医已到,会尽快找出办法医治瘟疫,诸位放心,在瘟疫没有被遏制住之前,本宫不会离开荆州,同你们共同面对;” “第二,瘟疫病患全部都被隔离,同大家没有接触,不会传染给大家,现在城中的新病患,并非是被之前的病患传染,具体原因,本宫正在调查,不日就会有结果;” “第三,灾民和大家一样,都是我大楚的百姓,本宫不会放弃每一个大楚子民,包括已经得病的病患,本宫都会想法子医治,”他目光森冷的扫向站在前面的士绅,“谁若再敢提将灾民赶出去、将病患处理掉这种话,本宫第一个处理他。” 众士绅心里顿时一跳。 又要处理了! 相较于士绅,后面的百姓倒是有些听进去了。 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其实也很同情那些灾民,若不是怕被感染上,他们也不愿将他们赶出去。 云顼警告了那些士绅,又看向后面的百姓,沉声开口,“这场瘟疫发作突然,并非只有灾民才会得,现在病患中还有荆州城的百姓,你们是要本宫放弃他们吗?” “如果换做是你们,你们也觉得本宫该放弃?” 众百姓听了,顿时有些感同身受。 是啊,现在很多城中的百姓都得了瘟疫,有些还是他们认识的,如果太子殿下真的要放弃,那岂不是连那些人也要放弃了? 再退一步讲,万一他们有朝一日也感染了,得了瘟病,难道也要被放弃? 想到此,众百姓的脸上顿时有些动容。 太子殿下不放弃病患,不放弃灾民,不就是不放弃他们老百姓吗? 云顼瞧着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明白过来了,脸上的冷意退了些许,开口安抚,“大家先回去,本宫向大家保证,一定会想法子控制瘟疫,保住荆州,否则,本宫绝不离开这里。” “太子殿下,草民信您!” “草民这就回去,不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我们要相信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为民做主,不是那些贪官。” 百姓开始骚动起来,却是纷纷表示支持云顼。 这些日子云顼在荆州做的一系列事,让他在百姓中颇有威望。 所以此刻对他的话,百姓们都深信不疑,也愈发崇敬爱戴他。 王御医站在人群后,叹服不已,“这就是我们的储君啊!” “太子殿下英明果断,百姓之福啊!”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除了太子殿下,老夫再想不到别人。” “可不是,有如此明主,也是我们的福气。” “若老夫是个女人,再年轻一些,一定要嫁给太子殿下,做侧室做妾都行。” 话风突变! 众御医瞬间转头盯向说话的人,一脸惊悚。 那名御医不慌不忙的捋了捋胡子,“怎么,想想都不成?” 林倾暖被他们逗笑,再一次看向云顼。 他长身玉立站在那儿,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人。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仿佛瘦了,身上的锦袍有些微松。 璀璨的眉眼依旧惊艳,却含了一丝疲惫。 她眸光微酸。 这些日子,他一定很累,很辛苦! 她忽然很想上去抱抱他,想看看他的伤是不是大好了? 众人皆看到了他卓绝的风华,出众的能力,可她看到的,是他背后的疲累。 没有一个人天生就什么都会,更没有一件事,是不需努力就能达成。 他让荆州城的灾民都不再饿肚子,并在瘟疫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迅速采取了行动,隔离了病患,招来了御医。 他恩威并施,三言两语劝退闹事的百姓,镇住挑唆的士绅。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似是有所感应,云顼的眼神忽然向这边望了过来。 林倾暖连忙低下了头。 她来的事他还不知道,她担心他会反对,所以暂时还要瞒着他。 否则他若是直接派人将她送回去怎么办? 既然来了荆州,自然是要以治疗瘟疫为主的。 云顼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异常,便收回了目光。 刚才那一瞬,他的心忽然莫名一动,就好像,就好像暖儿在注视着他一般。 御医的身影他刚才就看到了,但还要先安抚了百姓才是。 那些百姓被云顼的话感动,纷纷离开了,只剩下了站在最前面的士绅。 云顼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冰凉,“各位还要继续在这里呆着?” 那些士绅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之前他们是商量好的,要逼着云顼将灾民都赶出去,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再施粥了,而且也不会感染上瘟疫。 可没成想,云顼几句话就镇住了他们,让他们不敢再多言。 轰轰烈烈而来,偃旗息鼓而归,他们不甘心啊! 兰家家主想了想,刚要说话,不想后面忽然传来扑通一声,一个人应声而倒。 众人吓了一跳,顿时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就见一名士绅已经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他们认得,那是吴家的家主。 吴家在荆州不算多显赫,但也算世代经商,是他们拉过来凑数的。 “是瘟疫——” 不知谁忽然惊呼了一声,众人顿时如被针蛰一般,慌乱的向两边躲去。 而林倾暖,已经飞快的用布子蒙上了脸,几步奔了上去。 第502章 既然进来了,就一起用膳吧 其他御医也连忙赶了过来。 林倾暖迅速搭上他的脉,停留了一会儿,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脉象很乱,一时不能确定是什么病,而且他额头很烫,像是发烧了。 那人并未完全晕过去,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不时的抽搐着,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说什么。 林倾暖眉头微皱,飞快的拿出银针,为他施了一会儿针,见他渐渐安静了下来,这才出声吩咐,“将他先带下去吧,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一会儿就能醒。” 那些同来的士绅犹豫了一会儿,却没人敢上前。 吴家的仆人见状,立刻就要上去抬自家老爷,没想到云顼却先开了口,“将病人送到隔离区。” 这样的症状,这几日经常会出现,显然就是瘟疫。 “这——太子殿下,还是让小的将老爷抬回去吧!”那名仆人壮着胆子开口。 老爷怎么能同那些贱民在一起? “这就奇怪了,灾民感染了瘟疫,就该被赶出去,被处理掉,你们老爷得了,就能抬回家,我还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林倾暖状似不解的看向那名仆人,末了,还用无辜的眼神扫向其他士绅。 正是他们刚才说过的话。 那些士绅顿时有些不大自然。 他们也没想到,他们里面也会有人得瘟疫啊! 不过此刻他们也不敢多呆了,毕竟刚惹了太子殿下,现在还发现了瘟疫病人,他们还赖着不走,除非是不要命了。 见那些士绅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林倾暖刚要习惯性的勾唇,忽然想起云顼还在,就生生忍住了笑意。 “送过去吧!”云顼深深看了林倾暖一眼,又出言吩咐。 这下,那名仆人也不敢再阻拦了,只得任由衙役将他们老爷给抬走了。 宁知书和众御医这才上前向云顼施礼,林倾暖也混在人群中行了礼。 云顼没理众人,直接走到了林倾暖面前,见她规规矩矩的低着头,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大胆。 他原想直接扯了她脸上的蒙布,最后还是忍住了,淡声吩咐,“抬起头来。” 林倾暖心中暗暗叫苦。 难不成他已经发现了? 可自己明明没显露什么啊,除了刚才情急之下救人,其他的都很正常的。 不过此刻她作为一名普通的药童,自然不敢违抗,便装作紧张的模样,缓缓抬起了头,却没敢同他对视。 云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将面巾拿下来。” 林倾暖脸不红心不跳,又规规矩矩的取下了面巾,俨然一个听话守礼的小药童。 云顼瞧着那张陌生的面孔,微微一怔。 就在刚才,他几乎已经肯定,她就是暖儿。 她的动作举止,施针手法,说话语气,都同暖儿一模一样。 可她的长相,却不是暖儿。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脸侧和脖子周围,想看看她是不是易容了。 可那里似乎都很正常,最起码肉眼瞧不出破绽。 “太子殿下,这是老臣的一个药童,怎么样,很机灵吧!”王太医见状,连忙过来帮忙掩饰。 进荆州城的时候,这个小丫头可是反复安顿过他,一定不能说漏她的身份。 “药童?”云顼的眉宇间罕见的出现一丝困惑。 难道真是他太过想暖儿了,产生了错觉? 可他刚才明明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就是暖儿。 “是啊,太子殿下,这是王御医身边的药童,会些医术,人又机灵,所以王御医就将他带过来帮忙了。”宁知书也开口解释。 没办法,暖儿不让他说,他只能先瞒着。 云顼闻言,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脸色恢复正常,“走吧,先进去。” 或许真的是他感觉错了? 林倾暖顿时暗暗松口气。 为了瞒过云顼,她可是在易容上花了很大的功夫,只要他不动手摸,她就肯定不会露馅。 而以云顼的性子,他但凡有一丝不确定,就不会动手。 毕竟到时候若不是,那可多尴尬。 众人连忙进了府衙,云顼吩咐其他御医下去先用膳,就将王御医和宁知书唤进了书房。 “太子殿下,现在传膳吗?”青玄看了看天色,已过午时,连忙提醒,“您今日还不曾用过膳呢。” 林倾暖一听,顿时心疼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云顼正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 “传吧,本宫和宁大人、王大人一起用膳。”云顼温声吩咐。 青玄答应了声,就下去传膳了。 “多谢太子殿下!”宁知书和王御医连忙道谢。 没一会儿,青玄就摆上了饭,简单的三个菜,并大米饭,比京城差了不止多少倍。 但这里水患严重,宁知书和王御医谁也没挑,毕竟太子殿下也是吃的这个。 见云顼落了座,二人才跟着坐下,各自拿起碗筷,刚要动筷子,云顼却忽然看向了林倾暖,眸色微深。 林倾暖顿时尴尬了!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跟进来是多么的不合适。 大家赶了两日路,虽然都带着干粮,可也折腾的够呛。 所以云顼便先让大家下去吃饭。 主子和下人是分开吃的,她虽是药童,其实也算是王御医身边的仆从,自然应该去跟仆从一起吃饭。 再不济,她就是跟着那些御医去,也没什么,因为这两日,那些御医对她的态度也不错。 可偏偏,她是跟着王御医进来的,而王御医身边的另一个仆从,并二舅舅身边的人,都不在。 换句话说,跟进来的,其实只有她一个人。 她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习惯性的就跟着云顼进来了,结果,现在闹了笑话。 “那个——小的现在不饿,怕——怕我家老爷有吩咐,所以才跟进来了。”林倾暖连忙低着头解释了一句,刚要退出去,结果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响了一声。 ...... 林倾暖瞬间囧的脸色通红。 真是—— 丢人啊! “太子殿下,”宁知书忍住笑,“这个小药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太懂规矩,不如就让她出去吧!” “是啊是啊,老臣还是第一次带她出来呢,什么也不懂,让太子殿下见笑了。”王御医也连忙开口。 他暗暗瞥了眼林倾暖,示意她赶快出去。 林倾暖接收到命令,哪里还敢留下,立刻就要退出去。 “不必了,”云顼忽然开口,“青玄,再去拿一双碗筷。” 青玄犹疑的应了声,退下了。 林倾暖顿时呆住了。 云顼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进来了,就一起用膳吧,”他似乎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又添了一句,“本宫没那么多讲究。”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林倾暖听到他的话,心里刚松口气,就又被他这个眼神吓得够呛,犹犹豫豫的,不知该不该过去。 还好宁知书瞧出了她的尴尬,及时开了口,“既然太子殿下让你过来一起用膳,你就坐下吧!” 他也舍不得暖儿挨饿。 林倾暖无奈,只得慢吞吞挪了过去。 见只有云顼身边空着一个位置,她心里又叫了一声苦,挂着一脸尴尬的笑意坐了过去。 青玄拿了碗筷,放到了她的面前。 她确实有些饿了,今日一直没吃饭,如今肚子都空了。 但云顼就在跟前,她又怕露馅,所以吃的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痛快。 菜式简单,味道清淡。 不是她爱吃的口味,但在荆州这个地方,她也不会挑剔,毕竟那些灾民,吃的还是粥。 一时间,四个人都安静的吃着饭。 林倾暖不爱吃那些菜式,也夹的少,只埋头吃着碗里的米饭。 云顼顿了下筷子,忽而开口吩咐,“青玄,去拿碟酱菜来。” 第503章 刚好缺个药童 林倾暖心里一个激灵,悄悄抬眼看过去,见他面色如常,并未注意到自己,她这才微微放心。 不多时,青玄就将酱菜拿了上来。 酱菜刚放上来,谁也没动。 林倾暖其实是想吃来着,但又一想着云顼平日里口味清淡,从不吃这些酱菜,突然让青玄上酱菜,怕是试探自己的,所以就忍着没夹。 只悄悄瞄了两眼,过了过眼瘾。 云顼淡笑开口,“宁大人,王大人,可以尝尝这荆州的酱菜,”他仿佛并未注意到林倾暖,“本宫在这里呆了许久,有时候觉得口淡了,也会偶尔尝尝。” 宁知书从善如流的尝了一口,笑着赞叹,“的确不错,微辣爽口,鲜香嫩滑,是道开胃的好菜。” 王御医闻言,也连忙夹了一筷子,吃完也是不住的点头,“不错不错!” 云顼笑了笑,没说话,动作优雅的吃着饭。 林倾暖正吃的了无生意,在听到宁知书说微辣爽口的时候,就有些忍不住了,好不容易挨到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那碟菜上了,她这才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放在了口中。 甜辣的刺激,瞬间让她食欲大增。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直接无视了其他的菜。 云顼瞧着那碟酱菜渐渐见了底,极浅的勾了下唇。 “宁大人似乎对王大人的这个药童挺关心的。”云顼似有若无的看了眼林倾暖,淡笑开口。 林倾暖吃的正欢,猛不防听到云顼的话,心里一紧张,顿时被辣椒呛了一下,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杯水适时的递了过来。 林倾暖顺势接过,一口饮尽,这才感觉好了点。 “多谢!”她缓了一会儿,下意识开口道谢,偶一抬眸,这才发现,递水的人是云顼。 她惊了一跳,连忙亡羊补牢,“多谢太子殿下!” 刚才她没露馅吧? 云顼淡淡勾唇,“不用谢!” 见他似乎没瞧出不对,她这才微微松口气。 或许,她不该这么紧张的,毕竟她现在的模样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云顼应该是不会猜到的。 宁知书和王御医瞧着林倾暖还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同情起她来。 这小丫头怕是还没发现,刚才那杯水是太子殿下饮过的。 太子殿下为什么会给她递自己的杯子? 他们都不忍心去想答案。 两人心里默默叹气,左右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他们还是不要管了。 可云顼却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又一次追问,“宁大人还未回答本宫刚才的话。” 林倾暖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他怎么还记得啊! 宁知书现在也淡定了,回答的相当敷衍,“路上瞧着挺讨喜的,就多关心了些。” 人家都知道了,他还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云顼看了林倾暖一眼,眸中含了一丝笑意,“的确挺讨喜的。” 林倾暖顿时觉得酱菜也不香了。 心忐忑的厉害,七上八下的。 好在云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一改往日少言的习惯,又主动开了口,“宁大人,暖儿收到本宫的信了吗?” 林倾暖动作一顿。 什么信? 云顼虽是同宁知书说话的,可余光,却一直在林倾暖身上。 见她一脸茫然,他心中微冷。 宁峥是么? “本宫之前让宁峥帮本宫给暖儿捎过一封信,不知他给了暖儿没有?”云顼又特意说明了一下。 林倾暖这才想起来,之前二表哥确实是要找她来着。 不过她急着进宫,后来又直接来了荆州,压根就将二表哥的事给忘了。 原来他是要给她信啊! 宁知书瞧了眼林倾暖,见她脸色一会儿一变,只得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概给了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工具人。 太子殿下明明就是对暖儿说的,可偏偏还要挂着他的名。 他又不能不回答。 “那就好,”云顼淡笑,似乎带着一丝揶揄,“否则,我回去可要找他算账的。” 林倾暖心头一跳,立刻开始担心起宁峥来。 她有心要为他辩解几句,可一想到现在的身份,又不得不耷拉下脸来。 二表哥,你就自求多福吧! 王御医听着太子殿下竟然开起了玩笑,顿时惊奇的抬头,然后发现,他的眼中并无一丝笑意。 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低下了头。 完了完了,太子殿下这是要迁怒了。 他心里一个劲儿的后悔,为什么非要掺和进他们小两口的事啊,还帮着小丫头隐瞒。 现在只希望太子殿下能不要注意到他。 他心里刚祈祷完,就听云顼又开了口,“王御医——” “太子殿下,”王御医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下官已经吃饱了,现在瘟疫这么严重,下官还是先去看看吧!” 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宁知书也适时的放下了筷子,“下官也去看看!” 他淡定的起了身,也没给林倾暖个眼神,大步走出去了。 林倾暖:...... 所以—— 她一个小药童,在陪着太子殿下吃饭? 她心里将王御医骂了一百遍,然后赔笑着,斟酌开口,“那个——那个,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太过挂心瘟疫的事情,恐怕将你这个小药童给忘记了。”云顼很善解人意的帮她想好了理由。 林倾暖顺坡下驴,连忙点头,“我家老爷挂心国事,一路上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赶来荆州呢。” 她又偷偷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面色并无异常,这才安心。 他肯定没认出她来,否则,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早同她算账了。 想到此,她就起了身,感激的向云顼道,“太子殿下,小的吃饱了,多谢太子殿下的饭,现在小的要去找老爷了。” 云顼抬眸瞧她,眸色不明,“要去隔离区?” 林倾暖微微一愣,随即嗯了一声,“既然来了荆州,自然是要去看看的,不看病患,并不能确诊。” “你刚才已经看过了,”云顼目光锁着她,声音有些淡,“他患的就是此次的瘟疫。” “可一个病人并不能说明什么,还要去隔离区看看其他病人,”林倾暖一本正经的回道,“况且目前此病是如何感染的,还是一个谜,小的还要去问问那些病患,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了解清楚了,也好及时配出药方。” 云顼见她小脸上满是郑重,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笑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见林倾暖神色僵了一下,他墨眸看向她,“你是个药童,不是御医。” 装也装的像一些,到处都是破绽,还要让他假装不知道,他忍的很辛苦知不知道? 他不想让她来荆州,是怕她危险,可她既然来了,他也会护好她。 他知道她性子倔,不管他怎么劝,她都会亲自去看那些病患的。 罢了,等瘟疫过后,他再好好同她算账。 他眼神又颇有深意的自她身上流连了几下。 再好好的,欺负她。 林倾暖垂着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去看病患就看病患,她为何非要和云顼说这么多? 云顼多聪明个人,若是瞧出来怎么办? “其实——其实小的特别喜欢医术,所以一听荆州有瘟疫,就跟着我家老爷过来了,小的想着,虽然小的医术不精,可若是能为瘟疫出些力,也好——” “本宫现在要去隔离区,你就跟着本宫吧!”云顼瞧不得她一脸紧张,结结巴巴辩解的模样,忍住笑打断她。 放在身边,他才安心。 林倾暖闻言,顿时开心了,答应的相当干脆,“小的遵命。” 能跟在云顼身边,她自然是开心的。 “你叫——”云顼见她高兴,墨眸中也划过一丝笑意,开口问她。 他不能唤她的名字,总要有个称呼。 林倾暖一愣。 她还没想好名字呢。 “小的叫——” “本宫瞧着你呆愣的模样,不如就叫你小呆吧!”云顼愉悦的勾了下唇,“这两日你就跟在本宫身边,本宫调查瘟疫的事,刚好缺个药童。”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背着手出了书房。 林倾暖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太子殿下,小的有名字,小的不叫小呆啊!” 第504章 住的太远不大方便 出了门,林倾暖见青玄已经准备好了两匹马。 “太子殿下,我们骑马过去?”林倾暖看向云顼。 她当然知道要骑马了,但她现在的身份是药童,可不就得表现的乖巧一点? 云顼率先跨上了马,挑眉看她,“怎么,不会?” 她要敢说不会,他就敢抱她上来。 “怎么可能?”林倾暖被他一激,顿时也来了豪气,利落的跨上了马,然后得意的向他扬了扬眉。 云顼眸中笑意浮现。 她究竟是低估了他的智商,还是低估了他对她的感情? 就这么笃定的觉得易个容,自己就认不出她来了? 两世,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已经深深的印到了他的心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面前,林倾暖的警觉性几乎没有。 她拍马走到他旁边,笑着道,“殿下,我们走吧!” 云顼敛了眸中的笑意,嗯了一声,微动缰绳,胯下的马立刻小跑起来。 林倾暖连忙跟上。 二人赶到隔离病患的地方,把守的精兵看见云顼,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微微颔首,“病患中午的饭可送了?” 精兵连忙回道,“回太子殿下,已经送过了。” 云顼下了马,见林倾暖也下来了,淡声又问,“今日情况怎么样?” 精兵一脸愁色的回道,“很多病患症状都严重了,恐怕熬不过几日了。” 一听这话,林倾暖顿时急了,连忙就要进去。 云顼反手拉住她手臂。 “太子殿下?”林倾暖不解的看他。 云顼瞧了她一眼,“里面是瘟疫,你打算就这样进去?” 有时候他也头疼,这丫头究竟是聪明还是迷糊? 林倾暖经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时着急,忘记了蒙面,她连忙拿出蒙巾,将口鼻蒙了起来。 云顼也遮住了口鼻,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走吧!” 林倾暖乖乖跟上。 一进去,她才发现里面的病患实在是太多了。 有的还清醒着,但看面色就知道很痛苦,而有的,则已经不省人事。 有几名大夫正在逐一查看情况,似乎有些束手无策。 见云顼进来了,他们刚要过来见礼,云顼就示意他们继续忙。 林倾暖忍不住了,立刻越过云顼,上前开始查看那些病患。 他们的症状不尽相同,有的冷的打哆嗦,有的身上滚烫,有的额头冒汗,有的昏迷不醒,有的抽搐不止,有的胡乱妄语,有的还不住的捶打着脑袋,应该是头疼的缘故。 但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口唇微微发紫。 林倾暖为几名病人把了脉,发现他们的脉象也不尽相同,有的杂乱无章,有的虚绵无力。 她神色严肃,微微皱眉。 “这种瘟疫发病的不同时期,症状也有些不同,这里有新进来的,也有之前的病患。”云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边,温声解释。 林倾暖点点头,“那这病一般会潜伏几日?病程几日?” “潜伏不长,很快发病,有的一两日就死了,有的七八日,身体好一些的,也撑到了现在,”他目光落在那些昏迷不醒的病患身上,声音有些沉,“如果再想不出法子遏制,恐怕他们也撑不过去了。” 里面的病人这几日也见过几次云顼,症状轻的,想要给云顼行礼,被云顼阻止了。 而那些症状重的,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进来。 林倾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些昏迷不醒的人,他们的面色已经不大好了。 她走过去,蹲下身,先看了看他们的状况,然后就拿出银针开始施针。 这种病她并没未见过,暂时还无法配制出良药,只能先将他们救过来,然后再想办法。 她施针很认真,很细心,见病患的症状有所缓解,这才换下一个。 渐渐的,那些原本已经没什么反应的病患,忽然开始有了动静,有的还渐渐苏醒过来。 众病患惊奇不已,落在林倾暖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期待。 云顼静静的看着她,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之前那些大夫原本见林倾暖穿着小厮的衣服,以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下人,可现在见她施针非常熟练,才知道她是大夫。 不多时,御医们也匆匆赶过来了,云顼吩咐他们上前帮忙去看病患。 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大夫,而且医术都很高明,众病患顿时激动起来。 太子殿下说过不放弃他们,果然是真的。 其实他们这两日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知道城内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有钱人,很不待见他们,想将他们都杀了。 他们其实也很紧张,生怕太子殿下真会弃了他们。 可现在,他们彻底安心了。 众御医忙了一下午,终于将一些危重的病患给救了回来。 可大家谁也没感觉到轻松。 这是荆州城,已经有这么多病患了,那二十三个县城呢? 那里的大夫本就少,又怎么能忙得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没有很好的法子,能抑制瘟疫的继续蔓延。 众御医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回了府衙,用过晚膳后,就各自回屋去翻看医书研究瘟疫去了,有的还三两个聚在了一起,热切讨论起来。 云顼这次没叫宁知书和王御医,直接让人摆了膳,就招呼林倾暖过来用膳。 林倾暖明显愣了一下,“太子殿下,这不大好吧?” 蹭一顿就好了,继续蹭下去,她也没脸。 云顼笑看了她一眼,“左右本宫也一个人,就捎带上你了。” 见她磨蹭着不过来,他眸中浮起一丝故意,“怎么,怕本宫?” “不是不是,”林倾暖连忙笑着否认,狗腿的跑过去,自他对面坐下,语气中含了几分真心,“太子殿下这么平易近人,小的怎么会怕?” 看到熟悉的酱菜,她眸光瞬间发亮,又向云顼笑弯了眼睛。 云顼动作微顿,似笑非笑的看她,“你可是第一个说本宫平易近人的人。” 林倾暖心里顿时犹疑划过,不过见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就笑着开口,“反正小的觉得太子殿下人很好。” 很好,她喜欢的不得了。 “是么?”云顼微微勾唇,目光紧紧锁着她,舍不得移开。 林倾暖被他一直盯着,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忐忑,连忙低头扒饭。 一顿饭,吃的温馨又紧张。 饭毕,青玄进来禀道,“这位公子,您的房间就在太子殿下隔壁,太子殿下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其实他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小药童。 他明明就是下人打扮,可太子殿下却似乎对他很上心。 他还从未见太子殿下对除了林三小姐外的其他人这么上心过。 所以他也不敢怠慢。 林倾暖愣了一下,她住的地方明明不是这里啊? “你这两日跟着本宫,住的太远不大方便,”云顼似乎瞧出了她的困惑,耐心为她解释,“你的包裹,本宫已经让青玄拿到你房间了。” 第505章 您和那个药童 林倾暖顿时警觉,怀疑的看向青玄,“你没动我包裹里面的东西吧?” 她里面带着毒书蛊书的,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青玄若是见了,难免不会猜到她的身份。 青玄:...... 他有那嗜好? “没有!”他不悦开口。 太瞧不起人了。 林倾暖暗松口气,没有就好。 否则若是被云顼看出来,那她现在的装模作样就有些可笑了。 不过—— 见青玄退出去了,她立刻目光犹疑的看着云顼,“太子殿下,您为什么对小的这么好?” 她细想了一下,今日他的性子太不像平日了,对她耐心的过分。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可若是如此,他为什么又不戳穿她? 云顼很淡定的看了她一眼,“有么?” 若不是怕被她察觉,他几乎想将她捧在手心里了,现在哪里算好? 他明明已经很克制了。 林倾暖一愣! 没有吗?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举动。 就是留她吃了两顿饭,还带着他去了一趟隔离区而已。 去隔离区是为了公事,两顿饭,第一顿她是沾了二舅舅和王御医的光,第二顿,他说的,捎带而已。 如此一想,她就又放心了。 云顼其实还想多留她一会儿,可一想着她赶了两日路,又施了一下午针,他就心疼不已,便故作冷淡的吩咐,“你先下去吧,瘟疫的事明日再说。” 她既然要装作不认识自己,肯定不会赖着不走的。 可林倾暖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犹豫的看向他。 云顼微微一愣,“怎么了?” 林倾暖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个理由没问题了,就向他恭敬开口,“太子殿下,是这样的,老爷之前吩咐过小的,让小的看看太子殿下身上的伤,是否大好了?” 她不看过,不放心。 云顼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醒悟。 他的小姑娘,终究还是担心她的。 即便知道这个举动可能会暴露,可她依旧这么做了。 他心里暖融融的,墨眸中不自觉噙出一两分笑意来,怎么忍都没忍住。 “你家老爷?”他打趣的看向她。 她的理由还能不能再拙劣点。 他的伤都这么久了,王御医有那么细心? “其实——其实小的听我家老爷说,是京城中的一位小姐特意安顿过他,让他来了荆州,一定要看看太子殿下的伤,”她说的滴水不漏,“但我家老爷忙着瘟疫的事,就让小的帮忙看看。” 说完,她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话,觉得没什么问题。 他应该猜不出来。 京城中的小姐? 云顼失笑,她这是指她自己呢? 除了她,谁还会这么在意他的伤? “嗯,那你就看看吧!”他一脸“勉强”的同意了她的话。 林倾暖一听,心里顿时雀跃,面上却不露声色,一本正经的走到他跟前,抬头看他,“劳烦太子殿下将衣衫脱下来。” 云顼抬起手臂,语气中含了丝揶揄,“既然你要看,那你就帮本宫更衣吧!” 他想着,让暖儿早一日习惯也好。 闻言,林倾暖彻底愣住了。 她无比肯定,云顼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若说白日里的事还可以解释,那现在,他的举动就完全有些奇怪了。 云顼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比谁都了解。 他不可能让一个陌生人帮他更衣,事实上,他有着非常严重的洁癖与防备心。 从小到大,他几乎不怎么用人做沐浴更衣这种侍候贴身的事,基本都是自己来的。 所以他现在一反常态,只有一个原因。 他猜出她是谁了。 恐怕早就猜出来了。 “怎么,不愿?”云顼低头看着她的头顶,眸含笑意。 她个头没他高,只到他的胸口处,所以他并不担心她会看到他的神情。 此刻他看她的眼神,再无一丝隐藏,深情倾泻,宠溺溢出。 林倾暖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忽而将手搭上了他的腰带,“好啊,那小的就帮太子殿下脱衣服吧!”尾音带着几分明显的愉悦。 哼哼!竟敢故意耍弄她,那她就不用客气了。 她的“脱衣服”三个字说的异常轻快,云顼不由愣了愣。 要脱他衣服,她就这么开心? 想到什么,他的脸色忽然可疑的红了下,墨眸中笑意浮现。 他其实,也很喜欢。 林倾暖说完,就解开他的腰带,帮他脱了外袍。 脱的时候,她故意亲昵的环过他的腰身,手更是似有若无的触碰着他的身体,偏偏动作还非常自然,仿佛只是单纯的要帮他脱衣服而已。 熟悉的馨香萦绕鼻端,日夜思念的娇软就在面前,若即若离的触碰,更是让云顼几乎把持不住。 他的手臂下意识动了动,想要将她按进怀里,可想到什么,又生生忍住。 好想抱她,好想亲她。 若不是为了陪她玩下去,他何苦忍的这么辛苦? 林倾暖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心里愈发乐的不行,脱衣服的动作更是慢吞吞的,细致又认真,直磨的云顼心痒难耐,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终于,林倾暖替他脱下了最后的里衣,见他身上的伤口基本都已经好了,只留下了交错的疤痕,她心底一松。 可瞧着那些疤痕,她还是心疼不已,忍不住抬手抚了上去。 云顼正想着她看完就该没事了,没想到那只柔夷竟然触上了他的肌肤,他的身体几乎是瞬间紧绷,下身不可抑制的起了反应。 他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只感觉口干舌燥,哑声开口,“既然已经看过了,你就先退下吧!” 她再不离开,他怕他会忍不住。 林倾暖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忍住笑意,不解的问,“太子殿下,您怎么背过身去了?” 她作势要绕过去,云顼连忙又躲了开来,嗓音愈发干哑,“本宫没事!” “那您为什么躲着小的呢?”林倾暖愈发奇怪了,她凝神想了一瞬,忽然惊讶开口,“您是不是害羞了?” 她噗嗤一笑,“大家都是男子,您害什么羞啊,来来来,小的这里有祛伤疤的药,给您涂点。”说完,她自腰间拿出药膏来,作势要帮他涂。 云顼动了动喉结,艰难开口,“药留下,你出去!” “那不行,”林倾暖摇摇头,“老爷交代过的,必须让——” 她刚说了半句话,就见云顼忽然转过身来,一手用力托住墙,将她隔在中间,俯身饶有深意的看着她,眸色深邃莫名,“你确定要留下?” 他现在无比肯定,这小丫头就是故意的。 她恐怕已经猜到自己知道了。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那他就不用客气了。 他想要的人就在眼前,他还忍着做什么? 只是—— 他瞧着她一身男装打扮,还有那张陌生的小脸,脸色顿时黑了黑。 这易容应该很好卸吧? 他突然的靠近,顿时让林倾暖紧张起来,吓得后面的话也忘了。 这样看来,他好像将她搂在怀里一般,尤其他现在还光着上身,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底裤。 鼻端,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冷气息。 她的视线不自觉看向那健硕的胸膛,再往他身下瞄了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心扑通扑通跳个飞快。 “给你药!”她飞快的将药塞到他手里,一把推开他跑了。 云顼瞧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她今日累了,他原也没准备折腾她。 “青玄——”他披上单袍,开口吩咐。 青玄一进来,就看到云顼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愣了愣,“太子殿下?” 刚才他若是没瞧错,那个小药童可是慌乱的从太子殿下屋里跑出去了。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去打两桶冷水来!”云顼没看他,淡声吩咐。 青玄:...... 好好的,要冷水做什么? 不会是——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失声惊呼,“太子殿下,您和那个药童,你们——” 太子殿下弯了,那三小姐怎么办? 云顼的眉目瞬间冷了,“瞎猜测什么,还不快去?” 青玄一个激灵,忙不迭的退出去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怪不得,怪不得太子殿下对这个小药童这么好,原来是看上他了。 可他哪里好了,哪里比得上林三小姐? 最关键的是,他是个男的啊! 一瞬间,青玄感觉天都快塌了。 第506章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云顼叫凉水的事,林倾暖并不知道,她跑回屋子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想着瘟疫的事,她迅速自私事中抽离出来,开始头脑冷静的分析起这场瘟疫。 她将今日见到的所有情况都写在了纸上,又拿出另一页纸,写下了数种可能,然后逐一排除。 最后,她盯着那个唯一剩下来没被划掉的答案,凝神思索了起来。 想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始翻看起自己带来的几本书,找到了几个同她推测类似的记载,将它们记下来。 看完书,她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材,开始有针对性的配药。 这一忙,足足忙到凌晨才忙完,见天色已微亮,她和衣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洗漱完出去了。 既然云顼已经发现,她对易容也就没那么上心了,没有大的破绽就行。 云顼其实也没怎么睡,这两日事情太多,他每日睡得都很少。 翌日,荆州城果然又增加了不少病患。 而云顼,也迅速开始了安排,他将御医分作三拨,一拨继续照看荆州城的病患,一拨在荆州城调查走访,还有一拨,去临近各县城查看情况。 林倾暖依旧跟着云顼,这一日,她一直都呆在隔离区,除了医治危重的患者,就是对那些患者进行询问,而且还对几个病患用了昨日配过的药。 但没什么效果。 严格上说,那药并不是用来治瘟疫的,对症状没用,情理之中。 可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她还是有些失望的。 傍晚,派出去的御医基本陆陆续续了返回府衙。 云顼将所有人唤到了议事堂。 “病患的情况各位已经见了,大家觉得这是什么病?”云顼直接开口问。 众御医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王御医先开了口,“这种瘟病老臣从未见过,应是一种新的瘟疫。” “而且病患的症状很奇怪,同以往的瘟疫不大一样,所以在这治疗上,还得从长计议。” “目前也只能暂时将症状控制住,时日一久,恐怕还是要恶化下去。” “这病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感染的,下官走访了一圈,目前还不大肯定。” “不如我们先拿几个方子出来试试?”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但几乎没有一个有效的答案。 云顼有些失望。 他还未收到鬼医的信,目前只能指望这些御医,原以为这么多人,总能想到法子控制,可现在一听,同他之前调查的也差不多。 事实上,他这两日也同荆州的大夫讨论过多次,能想到的法子都想了,该试的药也都试过了。 可效果却微乎其微。 他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却见她正垂眸想着什么,仿佛压根就没听众人的讨论,手指在桌上一扣一扣的,同他平日里的习惯并无二样。 “在想什么?”他目光隐含暖意,看着她问。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希翼。 或许,暖儿是有法子的。 林倾暖其实一直在听着众人的话,在她看来,他们说的都没错。 一种新的瘟疫,感染途径未知。 潜伏短,发病快,没有好的治疗法子。 这都是事实。 听到云顼的问话,她想了想,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如果这个病,和往日的瘟疫感染方式不一样呢?” 她其实昨日就在想这个问题。 一听瘟疫,大家第一反应就是远离病患,遮口掩鼻,防止自己吸入感染。 可到现在,新发生的病患,几乎很少同之前的病患直接接触过,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种病很有可能不是通过面对面传染的。 但若不是如此,他们又是怎么感染的呢? 云顼眸光微深,“说下去!” 其他御医也纷纷停止了讨论,看向林倾暖。 这个小药童功夫厉害他们都知道了,可没想到,他竟还会医术。 这两日,简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林倾暖顺势问道,“太子殿下,可有查过城内水井一类的地方?”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还有防蚊虫草药是否洒了?” 她和云顼虽然对彼此已经心知肚明,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改口。 云顼嗯了一声,“查过,也洒了,但并没什么用处,那些新病患出现的很突然,也不集中。” 所以才没法查。 这个季节蚊虫本就少了,他还在城中洒了防蚊虫草药,如果真是蚊虫感染,即便不能完全防治,但也不会全无效果。 一名御医一听林倾暖说查水井,立刻问,“你是怀疑有人下毒?” 林倾暖摇摇头,“不大像,若是下毒,病患会出现的更集中,而不会像现在这般毫无规律可循。” 但有人捣乱是肯定的了。 她眉头紧蹙。 可对方又是通过什么方法制造的这场瘟疫呢? 她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太子殿下,那些病死的患者,尸体在哪里?” 活人身上既查不出,那就试试死人。 她总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 “都烧了,”云顼皱了皱眉,“我怕继续传染,吩咐他们每日都会将那些尸体及时烧掉掩埋。” 他明白暖儿的意思,但他也去看过,没什么发现。 林倾暖却蓦的起了身,神色严肃,“今日的可曾烧了?” 云顼闻言,立刻将青玄唤了进来,吩咐了几句,青玄就急匆匆出去了。 “各位回去想一想,若是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下来,我们明日再讨论。”云顼见那些御医也没什么好主意,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他们昨日刚来,虽然都见过了病患,但他也不会逼他们太急,毕竟瘟疫虽然着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想出法子来的。 林倾暖惦记着尸体的事,就厚着脸皮坐着没离开。 左右云顼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没什么藏着掖着了。 云顼有心要同她说几句话,可瞧着她一脸沉思的模样,便没有开口。 没过一会儿,青玄就回来了,向云顼禀道,“太子殿下,今日的尸体还不曾烧掉,属下已经交代他们,先等等。” 林倾暖一听,立马站起身,“我们过去。” 说完就先出了门。 云顼见她走得急,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到了义庄门口,林倾暖刚要进去,想到什么,忽然取下了面巾,回头向云顼道,“你在门口等着我,我自己进去。” 她忽然想赌一把,赌一把这个瘟病,不会面对面传染。 经过这两日的接触调查,还有自己的推断,她有很大的把握。 退一步讲,如果真的感染了,那她就以身试病,找出医治的法子。 多拖延一日,得病的人就会增加很多,而且还有很多病患扛不住死去,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云顼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同你进去。” 他怎么会放心让她以身试险? “不行,你不是大夫,进去也没用,”她抬起凤眸,深深的看着他,“相信我!” 她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事实上,她已经有了些想法。 云顼垂眸瞧了她一瞬,忽而笑了。 他拿过她手上的蒙布,动作温柔的帮她遮好口鼻,见她小脸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他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将自己脸上的蒙布取下来,嗓音轻柔低醇,“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第507章 我们回去 所以,这个险,他来冒。 林倾暖皱了皱眉,想也不想的握住了他的手,“阿顼——” “傻瓜,”云顼听她终于唤出了他的名字,眼中的柔色更浓了,“于公,你是大夫,不能有事,于私,你是我爱的人,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他手指屈起,隔着蒙布触碰了下她的小脸,“我相信你,相信我的小姑娘,判断是对的。” “不行,”林倾暖立刻就要替他蒙上,“我不试了,我用别的办法确认。” 她可以拿自己试验,但不会拿云顼做试验。 她毕竟没有十分的把握,万一感染上,即便到时候她能治,他也会受病痛折磨。 她如何舍得? 云顼及时的握住了她的手,眸色深邃,“暖儿,瘟疫不能再拖下去了,只有尽快确定了感染途径,才能遏制住这病,所以,我必须试。” 林倾暖抬起眸子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渐渐浮起郑重之色,语气认真,“阿顼,不要低估我对你的感情,哪怕我有十二分把握,我都不会拿你做试验,你是我的底线。” 她忽而上前轻轻抱了抱他,然后放开,踮起脚尖为他蒙好面,眸中星光点点,“既然你相信我,就该相信,即便不用这个法子,我也能尽快控制住这场瘟疫。” 不用这个法子,不过是多观察几日,多试几日罢了。 云顼微微动容。 曾几何时,他想都不敢想今日所拥有的一切。 “好!”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深情款款,“听你的。” 林倾暖顿时笑弯了眼睛,拉着他进了义庄。 后面的青玄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所以—— 这个小药童是三小姐? 义庄内,光线暗沉,凄冷无比,板上挨个放着二十几具尸体,有的还睁着眼睛,瞧着有些渗人。 云顼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问,“害怕吗?” 林倾暖摇头,“不害怕!” 见看守的目光望过来,她顺势抽出了手,轻咳一声,开口问,“这些都是得了瘟疫去世的?” 那名看守刚要给云顼行礼,见林倾暖问了话,犹豫了一下,就先回了话,“是的,都是今日刚送过来的。” 他瞧着这个人和太子殿下关系不一般,态度就很恭敬。 林倾暖闻言,走过去开始一个一个检查起那些尸体来。 “他们患病都多长时间了?”她边检查边问。 守卫连忙指着尸体回道,“这几个都是病了好几日的,那边最靠边的两个是昨日得的,发病快,今日就死了。” 林倾暖点点头,挨个拉开他们的衣服检查,她检查的很细致,仿佛在确认什么。 云顼瞧了一会儿瞧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将她拉开,低声问,“你查什么,告诉我,我来查。” “不用了,我是大夫,这些没什么的。”林倾暖安抚的向他笑了笑。 她就知道,他在跟前,肯定是要管着她的。 “告诉我。”云顼握着她的手臂,并没有放开。 守卫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看。 林倾暖见他坚持,无奈一笑,只得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顼听完,就放开了他,挨个查了过去,查到倒数第二个,他的手微顿,抬眸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连忙走过去,定睛看去,果然见那具尸体的胸口左侧有一个极小的伤口。 那个伤口只比针尖大一点,微微发红发紫,若非眼尖之人,绝难发现。 林倾暖记得,刚才守卫说过,这具尸体是昨日得病死的。 她连忙就要去看最边上另一具也是昨日得病的尸体,云顼已经先她一步走了过去,开始检查。 果然,在那人的手臂上也发现了同样的伤口。 林倾暖按了按那具尸体的伤口处,发软发绵,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她忽而拿出匕首,在那紫色伤口处轻轻一划,紫黑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他死了多久了?”她没有抬头,问的是守卫。 守卫回道,“应该是凌晨时分送过来的,”他想了一瞬,又确定开口,“的确是凌晨时分,距现在差不多六七个时辰了。” 林倾暖眸中深色划过。 这么长时间,血液未凝固,尸体未僵硬。 很不正常。 她自腰间拿出一个小药瓶,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了刚才被她划开的刀伤处,然后就静静的观察着伤口。 云顼的目光也紧紧锁着伤口。 守卫虽然不知他俩在看什么,但也没敢过来打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尸体的伤口处忽然冒出了一个个米粒大的小虫子。 云顼脸色微变。 那些小虫子异常灵活,一钻出来就飞快的想要逃走,林倾暖眼疾手快,直接将它们都扒拉进早就准备好的小瓶子里,盖好了瓶塞。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伤口处已经没了小虫子,这才又走到另一具尸体旁边,如法炮制,又用药引出了小虫子,然后收了起来。 收好两个小瓶子,林倾暖沉思了一下,又去试了其他尸体,果然已经没什么虫子了。 她抬眸看向云顼,语气笃定,“这场瘟疫,应该就是感染了这种虫子。” 她昨日想了半日,既是人为,又能让人感染,那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 不管对方下到水里,或者是其他地方,都会有迹可循,接触者才会感染。 但荆州的瘟疫显然不是如此。 那么,这个引发瘟疫的东西,就可能是会移动的。 而能避开人耳目进行移动,这个东西一定不会很大。 她瞬间就想起了蛊虫。 可她接触蛊毒也有一段时间,虽然并不算精通,可也知道蛊毒是没那么快发作的。 换句话说,蛊虫想要控制人,或者要人的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况且,如此大规模的瘟疫,施蛊者恐怕要累死,也不会有那么多蛊虫。 所以她想到了毒虫。 前世的时候她偶然听说过,有一种毒虫,身体小,繁殖快,会飞,体内带毒,又具有一定的传染性。 人不管是无意中误食这种毒虫,或者被毒虫咬了,钻进体内,甚至只是接触到任何这种毒虫身上的东西,都会感染这种毒虫,中了虫毒。 所以她翻书找到了方法,用了让这种毒虫亢奋的药物,直接将它引出来。 但书中记载并不详细,所以她只能试验。 遗憾的是,久病的宿体,毒虫早已离体,所以她在那些病患,还有另外的几具尸体上并不能引出来这种毒虫,而只有这种刚发病的病患或者尸体上,毒虫才没那么快离开。 她脑中的思路渐渐明了。 要控制瘟疫,必须消灭这种毒虫,普通的防蚊虫草药显然无效; 而要治疗病患,就需要配出这种毒素的解药。 有了解药,一切迎刃而解。 还有一点,之前不管是她还是云顼,都多次问过病患,可没有病患说过自己被毒虫咬过的事情。 那就是说,这种虫毒,很可能还带着一定的麻痹作用,让人感觉不到疼痛。 想通一切,她眸光开始发亮,忽然拉着云顼道,“我们回去!” 第508章 又是男装 云顼被她的情绪感染,眸中也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笑意。 这一刻,他心里忽然涌起浓浓的骄傲。 他的暖儿,似乎越来越厉害了。 出了义庄,林倾暖刚要上马,就被云顼揽住了腰身,提着上了他的马。 她惊了一跳,连忙去掰他的手,急声开口,“阿顼,现在在外面,你注意一些。” 荆州百姓大部分都见过云顼,虽然现在天色有些暗,可他若是就这么搂着她回去,恐怕明日这荆州城就会传出关于他的流言蜚语。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作了男子装扮。 “放心,我有分寸。” 云顼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然后自青玄手中接过了斗篷,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驾马离开了义庄。 林倾暖什么都看不见,但被他紧紧护在怀里,听着他胸腔里面激烈跳动的心,她就觉得异常安心。 回了知州府,云顼直接将林倾暖抱着回了房间。 “青玄,去打水。”他丢下一句话,就将门关上,小心翼翼的放下她,将她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 林倾暖重见天日,听到他的话,连忙问,“打水做什么?” 她还要回去研究那些毒虫呢。 想到毒虫,她连忙自腰间袋子里将两个小瓶子取出来,一脸宝贝的样子。 云顼皱了皱眉,“刚碰了尸体,先沐浴。” 说完,他自她手中拿过小瓶子放好,柔声哄她,“乖,先休息,明日再研究这个。” 虽然瘟疫着急,可她也不能累坏。 “我不累的,”林倾暖摇摇头,“还是先解决瘟疫的好。” 不然,她挂心着也睡不好。 “不行,”云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解药不是一会儿功夫就能配出来的,你睡起来再研究。” 林倾暖拗不过他,只得乖乖住了口。 没多会儿,青玄打了水进来,将浴桶放满,就退出去了。 云顼也起了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林倾暖下意识问。 他不是要沐浴? 云顼闻言,脚步微顿,深邃的瞳仁中噙了丝揶揄,“你的意思是,我就在屋子里?” 虽然有屏风隔着,可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场面。 林倾暖触及到他隐含笑意的目光,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道,“我回自己屋子沐浴就成。” 原来他是让她沐浴的意思。 云顼见她害羞了,走近她两步,刚要习惯性的摸她的头,想着刚才检查过尸体,只得作罢。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些许,嗓音低醇悦耳,“怎么,怕我偷看?” “不是,”林倾暖脸上的温度愈发高了,小声解释,“我的衣服还在房间里呢。” 云顼含笑瞧了她一瞬,见她眼底微微发青,显然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终是不忍再逗她,柔声道,“我帮你去取。” 林倾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云顼出去了,须臾,他果然帮她将包裹拿了过来,放下就出了门。 林倾暖只得无奈的就在他房间里匆匆沐浴完,另取了套衣衫换上。 想了想,她又将易容也卸了,左右云顼都认出来了,她也没有装的必要了。 云顼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微微皱眉,“又是男装?” 不过见那张明艳的小脸上终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易容了,他还是微微松口气。 也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她的肤色泛着淡淡的红晕,平白多了几分媚色。 他心头一荡,连忙移开了眼睛。 林倾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墨瀑,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服,嗓音软糯的解释,“我这次带的都是男装。” “嗯,你先进里屋,我随后再进去。”云顼不敢多看她,匆匆说了一句。 “哦!”林倾暖乖乖答应了一声,就进去了。 等云顼沐浴完进了里屋,就见她已经靠在软塌上睡着了。 他眸中心疼划过,过去将她抱起来,细致的为她擦干了头发,然后将她放在了床上,将被子扯过来盖好。 去了靴子,他挨着她躺了下去,将她纤细的身体圈在了怀里,俯身自她唇角亲了亲,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两人睡得都很香,但林倾暖记挂着事情,所以半夜就醒来了。 灯烛尚未燃尽! 她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云顼怀里的。 而他,似乎睡得正熟。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起来,可又怕惊醒他,便乖乖的窝在他怀里,顺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他这几日累,她是知道的。 左右时辰还早,她就再躺会儿吧! 只是她刚有所动作,云顼忽而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眼眸墨色浓郁,仿若黑曜石一般,泛着逼人的光泽,直直的望入了她的心里。 哪里有一丝睡意。 不知为何,林倾暖的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个飞快,为了掩饰,她嗓音绵软的问他,“你醒了?” 她刚问完,下一刻,云顼就俯下了身子,准确无误的吻上了那让他思念不已的娇唇。 他的吻温柔而绵长,仿佛三月的和风细雨,一点点侵入她,融化她,贪婪的攫取着她的香甜,肆意品尝着她的美好,探索着她的每一寸角落,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地方都刻上属于他的印记。 她樱唇忍不住微微张开,接纳着他的热情,承受着他的进攻,鼻端全是他熟悉的气息,平日里的清凉如水,此刻仿佛染上了浓烈的炙热。 他急促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同她的交织在一起,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束缚在了一个温柔甜蜜的网中,让她的身子忍不住发虚发软,最终化作了一滩春水。 感觉到她的情动,他心底的渴望愈甚,大掌带着滚烫的温度,隔着衣衫抚上了她的肌肤,一路向下,不住的攻城掠地,挑起了一串串战栗...... 良久,他才不舍的放开她,见她身上衣衫半褪,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墨色的秀发披散,遮住了部分春色,水粉色的亵衣半解,傲人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白皙的肌肤上红梅点点...... 他眸色深了深,极力压下心底的冲动,轻柔的替她拢好衣衫,又吻了吻她的凤眸,将她纳入了怀里。 他心里微微苦笑,真是甜蜜,又折磨人。 仿佛一刻都等不及了。 林倾暖娇喘吁吁,被动的被他搂着,纤细的手指盘着他的腰身,好一会儿,眸中的盈光水色才渐渐褪去。 想到两人刚才的举动,她顿时羞的无地自容,忍不住将小脸深埋在他胸口。 话说,他们两个真是越来越羞人了。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这才起了床。 第509章 暖儿负责荆州城的病患 整整两日,林倾暖都没出门,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在研究着那个虫子。 虫子多,她也不怕浪费,用各种药招呼它们,最后在大部分虫子都被她弄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药物。 接着她又开始配虫毒的解药。 相比较而言,虫毒的解药要麻烦的多,因为涉及到不同阶段的病患,她用药更加谨慎,反复的进行试验,最终确定了准确的剂量。 第三日,她终于自屋子里钻了出来,并让云顼将所有御医和大夫都唤到了议事堂。 云顼这两日每晚都过来,担心她熬夜不睡,他就强势的搂着她睡,所以她虽然熬的也比较晚,但再也没出现一夜未睡的情况。 当然,因着这两日她一直在忙毒虫的事,云顼也没再闹腾她,规矩的不得了。 议事堂! 宁知书和众御医进去的时候,就见云顼和林倾暖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看到林倾暖的容貌,众人顿时惊了一瞬。 林三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相比较之下,宁知书和王御医就淡定许多。 这丫头终于不再隐藏了。 林倾暖见众人惊奇的模样,便起身向他们拱了拱手,用之前药童的声音打着招呼,“各位大人早上好啊!” 众御医一听,顿时愈发震惊了。 那个小药童,竟然就是林三小姐? 想到此,众人顿时无奈的笑了笑,纷纷拱手向她还礼。 得亏他们一路上对她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否则,现在可有的后悔了。 不过,这位林三小姐还真有本事,怪不得能得太子殿下青睐。 其他大夫不大明白林倾暖为何忽然变样了,但也不敢多问。 云顼将她拉在身边坐下,然后向众御医道,“各位大人请坐,暖儿要和大家交代一下控制瘟疫的事。” 事实上,林倾暖并未保密,她只留下一个小瓶子,将另一个小瓶子给了云顼,让他交给其他御医,大家一起研究。 所以这两日大部分御医也是在研究着这个虫子。 众御医道了声是,纷纷落座。 一坐下,王御医就忍不住开口问,“小丫头,你已经配出解药了?” 这一路上他同她熟了不少,称呼便有些随意。 林倾暖点头,将几张方子递给了他。 王御医犹疑的接过,一张一张看了过去,每看一张,他就不住的点头,“好,好,这方子好!” 等将所有的都看完,他的脸上已经浮起深深的敬佩,“小丫头,医术果然卓绝啊!” 他们这两日也用了不少方子,遏制虫毒也不是没有效果,但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不如她的完善细致。 所以才迟迟没有拿出来。 没想到她竟然先配了出来。 林倾暖抄了不少方子,又让青玄给其他御医分发下去。 其他御医看完,也是纷纷出言赞叹,一脸敬服。 不得不说,林三小姐的方子,比他们的都要完美。 见众人都看完了,林倾暖这才开口解释,“想要控制这场瘟疫,一共分为两个部分,我们先说毒虫的控制。” 她拿起一张方子,“这个是我这两日反复试验的控制毒虫的药方,这种虫子喜阴,喜暗,繁殖快,常在夜间出没,而且会飞,很不好控制,但只要我们在全城撒上这种药物,它就没有滋生的地方,不出几日,毒虫必灭。” 众御医不时交头讨论几句,点头赞同。 宁知书本是随意看了下药方,不想却看到了一味出乎意料的药,他微露惊讶,“砒霜?” 一位御医连忙解释,“宁大人,这砒霜若是用量得当,也是可以作为药用的。” 林倾暖点点头,温声开口,“二舅舅,砒霜为剧毒,尤其这次还是全城大量用药,我本不想用它,但这几日的试验,它的效果却是最好的。” 她又看了眼云顼,“我已经把握好了用量,刚好能杀死毒虫,但又不会对人造成影响,大家不必担心砒霜的毒性问题。” 药物好确定,用量却需要反复的试验,这也是她耽搁了两日的功夫。 如此大规模的用药,不得不谨慎行事。 众人这才想起来,宁知书是林倾暖的二舅舅。 宁知书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将药方折起来收好。 “咦,林三小姐,怎么还有一张关于毒虫的药方,难道是抄错了?”一名御医忽然道。 他刚开口,另一名御医也惊讶不已,“我这里也有,但是砒霜的用量不一样了,而且还加了几味别的药。” 其他人一瞧,也纷纷惊讶开了口,“为何要用两张药方?” 云顼温柔的目光也看向了她,显然在等着她解惑。 林倾暖果然又拿起一张药方,浅声道,“这种毒虫钻入人体内,除了会引起人中虫毒,还会对人的五脏六腑造成损害,所以对刚感染毒虫的病患,除了要对为他们解虫毒,还要杀死他们身体里的毒虫,否则——” 她神色渐渐凝重,“如果等毒虫自己钻出来,那病患的脏腑也就被损坏了,即便医治好,以后也难免会落下病痛。” 她要主动出击,将病患体内的毒虫清除出去,而不是被动的等着毒虫在人体内肆虐完,再自己出来。 “所以这张方子就是要杀死病患体内的毒虫,我将砒霜的用量又减少了一些,还加了几味护脏腑的药。” 杀死外面的毒虫和人身体内的毒虫,用量当然不能一样,否则即便杀死了毒虫,砒霜在身体内残留,也会造成损害。 现在她将用量又调小,虽然毒虫杀死的要慢一些,但它也会被抑制住,在身体里的活动小了,伤害自然就小了。 众御医听明白了,她竟想的这般周到。 他们心里的佩服不由又多了一层。 “小丫头,那这个就是解虫毒的方子了吧?”王御医又拿起了一张方子。 林倾暖远远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是,这个方子是解虫毒的,”她环视了众御医和大夫一眼,神色郑重,“毒虫好控制,但虫毒不好解,相信各位大人都明白,不是这毒的问题,而是药用在病患身上的时候,一定要谨慎。” 她将剩下的方子都拿在手上,“这些是我针对病患目前出现的各种症状写的方子,病患在不同阶段,用药也会有所区别,尤其是那些危重的病患,首要的是缓解症状,必要时先施针,然后才能用药解虫毒。” “而对那些身子本就虚弱的病患,解毒药的用量就更要温和,不能急躁,否则即便毒解了,病患的身体也是承受不住。” 她站起身,殷切安顿,“所以各位大人在医治病患的时候,不能一概而论,更不能为了图省事,统一用药,一定要先看过病患,然后才能确定治疗方案。” 有的御医经验丰富,她自然不担心,可有的御医却很年轻,也不曾遇到过瘟疫或这种大规模的疾病,还有各地来的民间大夫,所以她不得不多安顿一句。 众人连忙应道,“是!” 那些御医不少都比林倾暖资历高,但见她医术卓绝,又因着她的身份,所以心里对她都是敬服的。 况且大家都知道,她的目的是为了尽快控制住瘟疫。 林倾暖说完,就重新坐了下去,抬眸看向云顼。 云顼读懂她的眼神,便开口吩咐,“每位大夫各带一支人马,分开去各县城,负责医治病患,待会儿准备好就出发。” 他又温柔的看了眼林倾暖,声音温和了些许,“暖儿负责荆州城的病患。” 他并不想给她派这么重的活,但现在大夫缺乏,她医术高明,荆州城病患多,不容小觑,他只能交给她。 还有一点,这样就可以将她留在身边。 众御医和大夫连忙起身,恭声应道,“是,太子殿下!” “青玄——”云顼又吩咐,“来荆州的所有御卫,今日开始带人负责为各县城运送药材,不得延误。” 青玄立刻领命,“是,属下遵命!” “至于撒药杀虫一事,本宫会另外交给其他人,大家各司其职,”云顼神色渐渐严肃,“如果被本宫发现谁不按令办事,延误了瘟疫的控制,本宫决不轻饶。” 众人心里一凛,忙不迭答道,“是!” 云顼吩咐完,就让众人下去各自准备了,他又将肖亦泽唤了过来,将撒药杀虫的重任交给了玲珑阁。 接下来,所有人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第510章 你就不怕我忍不住杀了他 众御医和大夫都带着药方出发去了各县城,青玄、青风、青竹和青禹、以及青墨等御卫各自带了人马开始在县城和荆州往返。 而玲珑阁的人,则同当地衙役、当地守卫精兵配合,开始有规划有组织的全城撒药。 当然,荆州城的百姓也没闲着,都被林倾暖组织了起来,帮忙捡药、熬药,由一名当地的大夫照看着。 但饶是如此,人手还是紧缺,尤其是懂些药理的人就更缺了,荆州城所有药店的老板和伙计也被招来了,一时间忙的如火如荼。 好在京城的运药车及时赶到,有了菱歌和洛舞以及古月的帮忙,再加上从江州赶过来的宁知礼,林倾暖总算可以将一部分事情交给他们,自己专心医病。 她将病患分成几类,先重后轻,挨个为他们瞧了脉,然后开始分批给药,患病严重的、体质太弱的,她就亲自施针,亲自照看,每日从凌晨到深夜,不断的医治。 云顼前期准备的药材开始派上了用场,除了砒霜之前并未料到,其他药几乎不用再想办法获取,随用随取,源源不断。 这些日子,云顼更是忙得没有空闲,各县城病患情况、医治进度、药材调用、撒药效果、督促士绅按时施粥、及时关注修河治理,再加上还要留意江州那边,每日的奏章如雪花般纷至沓来,他批阅的笔几乎就没停下来。 林倾暖和云顼两人各自忙各自的,白日里几乎见不上面,有时候深夜林倾暖回去了,他还在忙着。 她不忍他熬夜,就跑过去陪他,可他总是将她送回来,哄她睡着,然后又返回去忙碌。 凌晨她起来的时候,他房间的灯烛还亮着。 她心疼不已,可也知道他是想早日控制住瘟疫,所以她更将每日结束医治的时间尽量往后推,到最后,她因疲累连针也无法再施,不得已这才回去歇息。 第五日,各县新增病患开始减少,百姓恐慌的情绪渐渐缓解。 第六日,荆州城再没有新增病患。 第十日,全荆州境内再无人感染毒虫。 众人的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 可云顼依旧没有放松,让玲珑阁继续负责撒药,一直坚持撒了一个月,确认荆州地区没有人再发生感染,这才停了下来。 而且他为了以防万一,还送了一批药给江州,让石忠也组织人撒了药,防止江州也发生瘟疫。 第二十日,云顼看着桌上的荆州舆图,第一个将怀宁县圈了起来。 怀宁县,所有病患全部医治完毕。 自此开始,各县纷纷报捷。 荆州城病患最多,但却是第三个全部医治完毕的。 四十日后,所有县城再无病患。 当然,虽然医治一直在进行,可还是有一些危重的病患没有熬过去,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效果了。 这种严重的疾病,是不可能不会死人的,尤其还是毒虫。 不管如此,这场瘟疫总算是控制住了。 一个多月的忙碌,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因为瘟疫而导致进度有所耽搁的河道疏通、河防整治,也终于完工,水患至此被控制住。 云顼将施粥改为放粮,让还未来得及施粥的士绅给每个灾民发放规定的粮食,再由官府补些银钱,让灾民陆续返乡。 鉴于这次荆江二州的灾情严重,云顼特意给楚皇上了奏折,做主为二州百姓免除了三年赋税。 二州的百姓听说了,顿时对云顼愈发感恩戴德。 云顼一手安抚百姓,一手打击士绅,迅速笼络了荆江二州百姓的心,那些士绅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可也没有丝毫办法。 荆州某庄院! 云瑾神色阴郁,沉声道,“我们输了。” 凌缈面色不变,轻笑开口,“输了就输了,这有什么,下次换个法子就是,”想到什么,她眸中阴鸷划过,“我倒是忘了林倾暖了,她竟然也来了荆州,还查出了我的毒虫,我倒是有些小看她了。” 事实上,她的医术,她的功夫,的确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就在她眼皮底下长大,可她却不知她什么时候学了这些。 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那有什么,”云瑾不以为然,“云顼在荆州,她的出现,一点也不奇怪。” 他忽而故意笑了一下,“这个林倾暖,对云顼可真是死心塌地,也不枉我那位皇兄一颗心都在她身上。” 说完,他的目光就似有若无的自她脸上划过,隐含期待。 凌缈媚眼微抬,“你这是故意刺激我呢?” 她盈盈一笑,“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云瑾脸上顿时浮起几分羞愧。 凌缈敛了笑意,睨了他一眼,“既然瘟疫都被控制住了,我们也该离开了,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云顼是不会让你在大楚待下去的,我会送你去江夏。” 听到江夏两个字,云瑾瞬间变了脸色,“你是让我去找苏锦遥?” 她竟然让他去找那个男人? 凌缈看到他的神情,轻蔑的抬了抬下巴,“他愿意收留你就不错了,否则,你只能等着被云顼收拾。” 云瑾瞧了她一会儿,声音有些冷,也有些颤,“ 你就不担心我忍不住杀了他?” 闻言,凌缈手臂微抬,搭上了他的肩,纤细无骨的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媚笑着看他,“你要是真有那个本事,本座自不会管你。” 云瑾嚅了嚅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她心里,果然从来都是轻视他的,他竟连那个姓苏的都比不上。 —————— 各县瘟疫既已控制住,那些御医和大夫都陆陆续续回了荆州城,林倾暖一个多月不见他们,这一瞧,发现大家都憔悴了不少,风尘仆仆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来时的油光满面。 但所有人都是神采奕奕的。 瘟疫能控制住,这是普天同庆的好事,他们当然高兴。 尤其他们每个人都出了不少力。 云顼让他们歇了两日,就打发他们回了京城。 宁知书和宁知礼见没什么事了,也随众御医一起先走了。 云顼还要待几日,暖儿自然是要跟着留下的。 将她交给云顼,他们也放心。 荆江二州事毕,石忠和刘御史、于侍郎便也回京复命了。 荆州知州位置空缺,那些控制瘟疫有功的县令们顿时蠢蠢欲动起来,往荆州跑的愈发勤了,纷纷开始向云顼投诚。 云顼没理会他们,直接认命胡怀民为代理知州,打算等回京后禀报完父皇再正式认命,他又亲自从候补官员里面提了一名同进士出身的,补为怀宁县令。 胡怀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从正七品县令升到了正五品知州,连升三级,顿时震惊了荆江二州的官场。 虽然还未正式任命,可谁也不会怀疑,毕竟,他是太子殿下亲自指定的。 胡怀民心里感激,越发对云顼死心塌地,办起事来也更加用心。 云顼忙完了公事,就去了林倾暖的房间。 这两日瘟疫结束,林倾暖得以空闲,可云顼却不然,他又一连忙了数日,仔细看了各县报上来返乡的灾民情况,又同胡怀民交代了荆州的事情,这才彻底将荆江二州的后续事情都安排好。 云顼进去的时候,就见林倾暖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一脸淡笑的看着面前的人。 第511章 其实我大致已经猜出她是谁了 他不自觉扫了那人一眼。 是名身着紫衣的女子,年龄不大,僵直的站着,显然是被封了穴道。 见她一脸怒意的瞪着暖儿,云顼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看到云顼,林倾暖连忙起身,“太子殿下,您来了!” 云顼脚步一顿,这才发现她又易容成了那个小药童的模样。 他明白暖儿是不想让这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不着痕迹的掩去了眸中的柔色,淡声问,“这人是谁?” 紫檀在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时,身子忽然颤了颤,掩饰般的垂下了眸子。 林倾暖恭恭敬敬回道,“太子殿下,这是小的在路上抓住的刺客,她想要杀了来荆州的御医,小的怀疑,她应该是和荆州的瘟疫有关。” 这件事她之前并未同云顼提起,刚开始是怕他知道她的身份,后来开始忙着瘟疫的事,就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这几日她得了闲,忽然想起这个紫衣女子来,索性就将她提了出来,每日同她耗着,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可没想到这个紫衣女子的嘴还真是牢,被关了将近两个月,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了,还是什么都不说。 这还多亏二舅舅记着这个事,解开了她一处穴道,只留下封了她功夫的那处,否则这两个月,她恐怕早就熬不过去了。 当然,她也不担心她会挣开,她的点穴手法,还没那么容易破。 云顼眸中冷光凛冽,“她没招?” 林倾暖老实摇头,“没有。” “既如此,”云顼薄唇微启,“就交给青玄吧,他最擅长让这些嘴硬的开口。” 紫檀闻言,身子更是颤的厉害,几乎摇摇欲坠。 虽然她这段时间勉强可以动,宁知书也没少了她的饭和水,可她毕竟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又被封了武功,体力难免不支。 更何况,这话还是自他口中说出来的。 林倾暖见状,还真怕她晕过去,连忙走上前为她把了把脉,触及到她的脉象,她先是一愣,随即深深看了她一眼。 明明身怀武功,可脉象却丝毫显示不出来。 她忽而想到什么,抿唇一笑,“太子殿下,您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面对这么个美人,怎么能用那么粗暴的法子?” 云顼看了她一眼,配合的问,“那你的意思是?” 他心中有些失笑,她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林倾暖一本正经的向云顼作了一揖,“太子殿下,不如您就做主,将她赐给小的吧!” 闻言,紫檀神色一慌,飞快的抬眸看了眼云顼,又极快的垂了下去。 林倾暖余光一直在关注着她,见状,凤眸中的神色愈发深了。 有意思。 云顼脸色黑了黑。 她这是又要玩了? 见云顼没说话,林倾暖就自顾自的转过身去,亲密的搂上了她的腰身,笑呵呵道,“阿紫姑娘,既然你我有缘,不如你以后便跟了我吧!” 她什么都不招,她就依着她的衣服给她起了个名字。 紫檀慌乱不已,“拿开你的脏手,你别碰我。” 林倾暖笑了一下,手又放肆的碰了碰她的耳朵,然后移到了她的脸侧,俨然一个登徒子的模样。 紫檀的心瞬间紧绷起来,脸色都变了,失声叫道,“你放开我。” 云顼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同旁人卿卿我我? 虽然知道她可能是有目的的,但他还是不能忍受她同旁人这般,女子也不行。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上前拉她,却见她已经撤回了手,动作迅速的解了紫檀的穴道。 紫檀一得自由,立刻就抬手攻向林倾暖,招招都带着杀意。 云顼眸色一暗,正要出手,林倾暖已经轻松的制住了她。 他微微一愣,她的功夫何时这般好了? 林倾暖单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口,将一颗药丸送入了她的口中,然后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紫檀顿时咕噜一声将药丸咽了下去。 林倾暖又随意封了她一处穴道,然后才放开了她。 紫檀一得自由,立刻就捏着喉咙,想要将药丸吐出来。 “没用的,”林倾暖勾唇一笑,“这是我秘制的毒药,既然你不愿跟着小爷我,那我可就公事公办了。” 她眸露嘲讽,“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你若是还不招,那明日等这毒药发作,你后悔可就晚了。” 紫檀见吐不出药丸,顿时一脸恨意的瞪着林倾暖,“我若逃过这一劫,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这些日子给她的奇耻大辱,她必定加倍奉还。 尤其他还当着,当着他的面如此对待她。 林倾暖轻笑,“好啊,你若能逃出去,我就等着你。” 说完,她就叫青墨进来,给青墨使了个眼色,将她带了下去。 青墨出去后,林倾暖这才揉了揉脖子,苦着脸向云顼抱怨,”这个女子真不好对付,我这两日各种方法都用过了,她都不招。” 云顼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脸色不郁的看她,“我说将她交给我,你还不让。” 他也知道瘟疫是有人捣鬼,但之前调查的线索都断了,后来又忙着控制瘟疫,他就将这事先放下了,打算等瘟疫结束后再查。 “我当然不能将人给你了,”林倾暖狡黠的向他笑了笑,“因为我现在改主意了,既然她不招,那我就以她为饵,钓那人出来。” 这个紫檀就这么点本事,显然不是幕后主使。 她现在倒是好奇了,对方处心积虑密谋了这一场瘟疫,究竟是什么打算?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忽然又浮起了苏逸的话。 难道,这一切真是有联系的? “交给我,我也能钓他出来。”云顼见了她刚才的举动,哪里还会放心,万一她又做出更过分的怎么办? 其实背后之人,他隐隐已经有了些推测,但并不肯定。 毕竟还没什么证据。 “不行,”林倾暖诡秘的摇摇头,“这个人,只能我来对付。” 既然要放长线钓大鱼,那这条鱼,必然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的,云顼做起来,不如她方便。 云顼惩罚性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皱眉看她,“就像刚才那般对付?” 林倾暖笑嘻嘻的将他的手拿下来,“当然不是了。” 见他还有些不大高兴,她又执起他的大掌,亲了亲他的掌心,乖巧的解释,“我那么做是有原因的,这两日不管我用什么吓唬她,她都不理我,只有扮做登徒子调戏她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很大。” 见云顼不为所动,她忽而拿出一只小小的翡翠耳环,炫耀的向他扬了扬,“其实我大致已经猜出她是谁了。” 她刚才故意摸她,只是看她是不是易容罢了。 结果,她还真的给了她一个惊喜。 不过她的易容也真是厉害,若不是过了这么久,她还真发现不了。 云顼脸上的不快稍稍退去了些,扬眉看她,“是谁?” 第512章 你只能是我的 林倾暖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然后眼神晶亮的望着他,“我知道她是易容,但并没有当面戳穿她,你不觉得,敌明我暗,才更有意思么?” 对方并不知她已知道她的身份,如此一来,她就占了主动。 云顼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比较陌生,他并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不过她的姓,却让他瞬间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是你的——” 林倾暖含笑点头,“没想到吧?” “现在想想,她之前也好几次都露了些破绽,只是我没大注意罢了!” 见云顼认真听着,她又继续解释,“从她上次故意在云璃面前戳穿我,我就知道她不简单,但当时也只是觉得她有些小心机罢了,后来我在林倾城院子遇到她,她戴着面纱,极力怕我看到她的模样,而且身形也有些熟悉,我同她交了手,后来她躲在了林倾城的房间里,过了好长时间才离开,我让青禹跟着她,她却将青禹引到了外面的一处庄院。” 她眸中闪着慧黠的光芒,“我让人青禹查过,那处庄院什么问题都没有,既然庄院没问题,那就是她有问题。” “她未必发现了青禹,但如此警惕,想必已经猜出当晚的人是我,如此防范我的人,况且四妹妹还提点过我林倾城和她走得近,我就更怀疑了。 她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林倾城这个人,我再了解不过,若是对她无用之人,她绝不会多做理会,而且凭她当时人人躲避不及的情况,对方还能有所回应,她们之间必然是有猫腻的。” 云顼墨眸笑意浮现,“你那会儿就觉得是她了?” 林倾暖摇摇头,“当时其实没多少证据,我也不过只是排除罢了,所以悄悄探过她的脉,她的脉象显示,不是会功夫之人,我就暂时打消对她了怀疑。” “那你是什么时候又怀疑上她的?”云顼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林倾暖弯了弯唇角,“就是一个多月前路上的交手,”她又将那只翡翠耳环放在手心,笑眯眯呈在了云顼脸前,“我应该是见过这副耳环的,当时觉得有些熟悉,趁她不注意就摘下来了,不过她并不是我想的那副容貌,而且也没有易容痕迹,我只能将怀疑放在了心里,直到刚才——” 她收起耳环,眯了眯眼,“她明明会功夫,脉象却显示不出来,那我之前探她的脉,也就没有了意义,况且我还发现了她的易容,就基本肯定了。 “戴着面纱又易容,本就多此一举,不过也说明她真实的身份,恐怕是有很多人见过的,这才如此谨慎。” “而且就在刚才,我还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细节,让我更加确定她的身份。” 云顼笑看着她问,“什么细节?” “林倾城身上的蛊很有可能就是她下的,既然她善蛊,那自然也是可以催动蛊的,”她眸中划过几分笃定,“我之前中了忘忧蛊,除了在你面前,或者遇到熟悉的场景可以想起一些片段,还有一次,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那次去安国寺,在马车上,她却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小时候和云顼的事。 而马车上,当时只有三个人。 这个蛊是梅从安下的,他两次催动蛊,她都差点受制于他。 但为什么,她在她的面前也会失去意识。 当时云顼并不在,而且也没有相似的场景刺激,可她却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回忆。 这个小细节,那时候她并没大注意,但刚才,却忽然想了起来。 她还没忘记,这个紫衣女子,之前可是在玲珑阁手中救过梅从安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之间,也许本就是一伙的。 “我让人跟着她,万一她又对你使坏心思怎么办?”云顼有些不放心。 即便暖儿知道了她,也能制住她,可毕竟生活在一个府里,他还是担心。 “不用了,”林倾暖连忙摇头,“她功夫高,警觉性也高,而且背后还有人,盯得太紧了,容易被她察觉。” 她忽而自云顼怀里钻出来,皱眉猜测,“难道她背后之人是云璃?” 梅从安是云璃的人,林倾城和云璃的关系自不必说,而这个紫衣女子,救过梅从安。 若是云璃,一切都说得通。 听她提起云璃,云顼的眼神冷然的眯了眯,“他还没那个本事。” 要只是云璃这么简单,他早就收拾了。 见她还有些疑惑,他眸中冷意褪去,柔声给她解释,“你忘记了,我同你说过,萧家是陈康时派人杀的,陈康时是云璃的人,但萧家的财产却并不在云璃手里,而且现在梅从安也失踪了,已经不在云璃身边。” 他视线缓缓望向外面,淬出一丝幽光,“云璃背后,有人支持。” 前世他就有这个感觉,但当时因为暖儿,他并没有追查下去。 林倾暖瞬间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云璃背后的人,梅从安背后的人,紫衣女子背后的人,其实可能是另外一个人,还是同一个人?” 云顼微微点头,末了又道,“恐怕还不止如此!”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 林倾暖顿时震惊不已,“那对方究竟是要干什么?” 云顼眸中沉色划过,“或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划过前世他死之后,看到的场景。 天下动乱,民不聊生! “怪不得他会那般说,看来这一切还真不那么简单。”林倾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相信苏逸的话了。 云顼很敏感的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点,“他?” 暖儿说的他,是谁? 林倾暖点点头,就将在玉峰上遇到苏逸一事告诉了云顼。 自从上次二人敞开心扉之后,她就暗下决心,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云顼。 更何况这个苏逸出现的这么诡异,她就更不能不告诉云顼了。 “他长什么样?”云顼听完她的话,忽然问了一句。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开始描述起他的容貌来。 他长的的确是好,所以林倾暖话里并不吝啬赞美,末了她还感叹,“恐怕这世上能同你相较之人,只能是他了。” “苏—逸!”云顼缓慢的咀嚼着这两个字,想了一瞬,墨色瞳仁里忽然浮起一丝危险的光芒。 原来是他! “嗯,”林倾暖点点头,“他身上的谜太多了,最关键的是,他还知道我重生的事,可他似乎又没什么恶意,”她看向云顼,凤眸中忐忑的情绪再不掩饰,“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不那么简单。” 她心里是不安的。 那种感觉,就仿佛她的命运,被人遏制住了一般。 不管对方有没有恶意,她都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 云顼自然瞧出了她的心神不宁,连忙俯身吻了吻她的眼帘,将她搂紧,柔声宽慰她,“别担心,凡事有我。” 她很少有这种不安的时候,他顿时心疼不已。 想到那个人,他的眸色不自觉冷了下来。 不管他只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有什么阴谋算计,但既然他来了大楚,还故意接近暖儿,他就不会轻易放他回去。 或许,这个老朋友,他也该会一会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含了无上的力量,让她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她的心里浮起几分甜蜜,愈发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身。 有他在的感觉,真好! 或许是一直压在心底的事彻底放下来,她忽然感觉有些困倦,就又将自己往他怀里埋了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 云顼久不听她说话,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失笑,怕她这般睡着不舒服,就动作轻微的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扯过被子帮她盖好,又俯身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唇角,这才起身出了门。 一出门,他就压低声音开口,“青玄——” 青玄立刻现身,“殿下!” “传信给京城,帮本宫查出苏锦逸的藏身之处。”云顼冷声吩咐。 “苏——苏锦逸?”青玄脸色顿时变了,“他怎么会在京城?” 云顼睨了他一眼,“他现在化名苏逸,查清楚他来大楚的目的是什么。” 青玄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殿下!” “另外,”云顼眸中浮起一丝沉色,“派人去趟玉雪山,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青玄心里愈发惊了,“殿下——” 玉雪山有剑诀圣手方夜孤前辈在,还能出事? “鬼医现在还未回信,事情有些不正常,你派人上去看看。” 玉雪山悬崖峭壁,千年积雪,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去,云顼每次给玉雪山的信,都是送往山下几十里外的镇上,然后由专人将信绑在大鹏腿上,再由大鹏带上去。 也就是说,传信的人不会直接见到鬼医,或者他的师傅。 但这次,他写信给鬼医,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却并未收到回信。 所以他才有些担心。 青玄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应了声是。 想起刚才得到的消息,他又向云顼道,“太子殿下,属下正有一事相报。” 云顼薄唇微启,“何事?” “江夏国出兵二十万,已经驻扎在两国边境。”青玄恭声禀道。 云顼顿了一下,声音微凉,“领兵的是谁?” 听到云顼的问话,青玄的脸色忽然有些奇怪,“据探查,是江夏太子亲自带兵前来。” 此刻他心里全是疑问,难道这信息有误? 闻言,云顼笑了一下,“本宫知道了,“他又吩咐,“你除了将刚才本宫交代的两件事办好,再去注意一个人。” 说着,他放低声音,同青玄说了她的身份。 青玄连忙应道,“是,属下明白!”然后就闪身不见了。 云顼交代完,又回了林倾暖的房间,见她睡得正熟,他侧身躺在她旁边,瞧了她一会儿,忍不住俯身亲上了她的唇,辗转吸吮。 林倾暖睡得正熟,猛不防感觉到唇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她下意识就要去推他,不想双手却被他箍住扣在了头顶。 熟悉的清冷气息,让她瞬间放下了警惕,偏过脸躲过他的唇,闭着眼嘟囔了一句,“阿顼,别闹。” 她困着呢。 云顼见她小口微微张开,顺势探入进去,加深了这个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微微喘着气,他这才不舍的放开她,翻身躺在她身边,用力将她箍进了怀里。 他尤觉得不够,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心里那些莫名的情绪总算是褪去了些。 暖儿,我已放手过一次,这一世,我绝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 所有接近你的男子,我都不会放过。 你只能是我的。 第513章 换回女儿装吧 翌日,林倾暖和云顼刚用完早膳,就得知了一个消息。 那个紫衣女子跑了。 青墨禀完,见林倾暖并未表现出意外的神色,他愈发知道小姐是故意放她走的。 昨日小姐给他的那个眼神,就是让他不要阻拦的意思。 林倾暖眉眼弯弯的看向云顼,“阿顼,我没露什么破绽吧?” 她昨日封她的穴道极为技巧,只要她拼尽全身功力去冲,一定可以冲破。 而且那个药丸也是真的毒药,不过只是普通的毒药罢了。 她给她十二个时辰的解毒时间,如果她没这个本事,那她也不用再留着她了。 云顼屈指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含笑开口,“没有,她急着逃走,不会想这么多。” 只是—— “殿下——”门外青玄的声音响起。 云顼勾了勾唇,“进来。” 须臾,青玄就走了进来,他见青墨也在,微微惊讶,不过还是禀道,“太子殿下,属下跟着那个紫衣服的女人,发现她进了一处庄院,出来的时候,就变了个样子。” 林倾暖一听,顿时惊讶的看向云顼,“你让青玄跟着她了?” 她故意放她走,她一定会回京城,所以她也没再让青墨继续跟着。 反正她已经给古星传了信,让她多注意盯着。 等她回了京,再收拾她也不晚。 云顼淡笑着嗯了一声,“她未出现的时候,荆州就有了瘟疫,我想着,之前在荆州捣乱的人应该并不是她,就派了青玄跟着她,说不准有什么发现。” 向她解释完,他墨眸微抬,看向青玄,“那个庄院可查了?” “已经查了,”青玄据实回道,“不过是一个商人的庄院,没什么特别,但这个商人似乎和安王府有些关系。” 这对御卫来说并不是难事,他让胡怀民查了一下,很轻易就查了出来。 “安王府?”林倾暖吃惊,“难道是云瑾?” 云顼微微颔首,让青玄和青墨先退下去,这才向林倾暖解释了之前在荆州遇到云瑾的事。 林倾暖听了,顿时醒悟,“所以你一直怀疑的都是云瑾和那个女人捣的鬼?” 她知道前世云瑾身边有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孩子,但不知是不是这个女人。 云顼点头,温笑开口,“现在你明白了吧,一切并不是那么简单。” 林倾暖反应了一会儿,索性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梳理知道的一切,“你的意思是,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那个背后的人,她不止有云璃、梅从安、紫衣女子,甚至云瑾,也是她的人。” 牵扯到云瑾,她迅速想到了其他的,脸色愈发震惊,“这么说,云瑾的冷香堡,还有刺杀你的水月宫和天魔岛,都是她的人了?” 她越理越顺,“云璃盯着唐家庄和我师父,冷香堡一直同玲珑阁作对,红颜门也是强敌环绕,都和她有关系?” 云顼捏住她的手,眼神温暖的瞧着她,“我的暖儿很聪明。” 他就知道,只要告诉她一点,她很快就能将这些联系起来。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林倾暖心里有些复杂。 还真被苏逸说中了。 但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 而且这个女人布这么大的局,又是为了什么? 云顼眸色暗了暗,“或许,答案就在你之前中的蛊毒上。” 当然,目前的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林倾暖愣了一瞬,蓦的醒悟,“你是说——” 云顼点头,“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其他,”他墨眸深沉如潭,“对方还有多少人隐着,那个女人是不是最终的幕后黑手,我们现在还不肯定。” 见林倾暖神色愈发凝重,他俯身亲了她一口,柔声安抚,“不过你不必担心,现在我们猜到了对方的打算,甚至还知道了她的一部分安排,就可以变被动为主动,一步步引他们出来。” 他有信心。 林倾暖愣了好半响,才平复了复杂的心情。 前朝! 她没想到,亡国将近三百年的羽氏,竟还有复国的打算。 如果这一切都和他们有关,那对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这大楚,甚至是其他国家,还有多少暗棋没被发现? 她几乎都不敢想。 谁能想到,她体内的蛊毒,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大一个阴谋。 看来前世,她的仇人还不止云璃和林倾城两个。 既如此,那她就会会他们。 想通一切,她眼中渐渐浮起浓烈的战意。 云顼瞧着她气鼓鼓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又将她搂过来亲了一会儿。 还有一点,他不想她太过担心。 左右这一世有他在,自会护好她,也会护好这个天下。 两人亲密完,默契的谁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云顼去取了一叠衣衫放在她手上,柔声开口,“乖,去换回女儿装吧,我带你出去逛逛。” 这一个多月她忙着医治瘟疫,所以一直都是着男装,现在一切结束了,他可不想再看她如此打扮了。 林倾暖摸着手上柔软的衣衫,眸露笑意,“你去买的?” “让天锦阁订做的。”云顼温笑,说着就起了身,将她推着进了里屋。 荆州也有他的天锦阁,为她做几身衣服自然不难。 林倾暖抱着衣服被他推进去,就乖乖换上了。 换完衣服,她想着发髻还是男子的,就坐在铜镜前,刚要绾发,云顼就进来了。 看到她的女子装扮,他眼前一亮,顺势接过了她手上的梳子,开始帮她梳头。 林倾暖立刻明白,自己想换个发髻是不行了。 她自镜中瞧着他,见他修长的大手娴熟的为她绾起发髻,忍不住扬了扬唇,开口打趣,“你刚才不会是偷看了吧?” 否则为何她刚一换完衣服,他就进来了? 云顼绾发的手微微一顿,忽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觉得我用偷看?” 他其实没看,只是听着动静,判断她换完了,该梳发髻了,就进来了。 但他回避的原因,绝对不是别的,只是怕她不好意思。 除了最后一步,他对她该做的都做了,换个衣服而已,他也没必要回避。 林倾暖自然瞧见了他的目光,而且他的眼神并不是看着她的眼睛的,而是微微向下,故意打量了几下。 她的脸顿时红了,下意识抬手要护着,又觉得有些矫情,就又放下了手臂,随着他打量去了。 但脸上的温度还是止不住的升高。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云顼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好在云顼没多逗她,绾好发髻,他就将她拉起来,嗓音低柔,“我们走吧!” “慢着——”林倾暖连忙开口,“你等我一下。” 她出了外屋,就将菱歌洛舞和古月唤了进来。 三个丫头这些日子几乎都不怎么能见到自家小姐,之前是忙着瘟疫,后来是因为太子殿下一直在,她们也只能在太子殿下出去办事的时候,才能到小姐身边侍候。 想到此,三人看向云顼的眼神顿时有些控诉。 太子殿下也太霸着小姐了,不分白日晚上的。 林倾暖笑着看向三人,“这一个多月你们也辛苦了,我给你们放几天假,你们好好在荆州玩玩,等过些日子,我们再回去。” 云顼微微一愣,她这是打算在荆州住一段时间了? 不过他也没开口多问,既然她想待着,那他就陪着她。 菱歌和洛舞顿时高兴了,连忙开口,“多谢小姐。” 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忽而回头看向云顼,“和你借个人行不行?” 云顼挑了挑眉。 “既然都不太忙了,你就给青玄也放个假,”林倾暖浅笑,“让他带着我们菱歌到处转转。” 这两个人既然都有点意思,她就促成一下,否则平日里两人都忙,也没个机会。 现在既出来了,她当然不会吝啬。 云顼看了菱歌一眼,见她羞怯的低下了头,心里有些了然,便嗯了一声,“那就去吧!” 这小子,倒是会近水楼台。 林倾暖顿时高兴了,夸张的向他福了福身,“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云顼无奈的将她拉起来,脸色微黑,“你谢什么?” 菱歌原本有些羞涩,此刻一听云顼的话,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太子殿下这是要让她谢恩的意思了? 她素来就是个灵巧的,想着礼多人不怪,刚要福身,不想却被林倾暖拉住了,她笑眯眯开口,“当然不该我们谢了,要谢也该是青玄,他可是沾了你的光,可以休假了。” 第514章 这些是你故意传出去的? 菱歌顿时被她逗的羞怯一笑。 云顼也是失笑,这个傻丫头。 安顿了菱歌,林倾暖又看了眼洛舞。 她原本是想让她和青墨一起的,可现在青墨没那个意思,那她就不能乱点鸳鸯谱了。 云顼见她又在打量另一个丫头了,就揶揄开口,“还想借哪个?” 闻言,林倾暖立刻嗔了他一眼,“听你这话,怎么好像我们的丫头总是盯着你们御卫似的。” 洛舞看见林倾暖看向她的时候,就知道小姐是要安排她了,连忙开口,“小姐,奴婢自己出去逛逛就成,再不行,奴婢和古月一起。” 古月皱了皱眉,“小姐,您还是安排个人同洛舞一起吧,属下不喜欢逛。” 洛舞顿时有些尴尬。 林倾暖只得无奈的看向云顼。 云顼怕她有顾虑,墨眸隐含笑意,主动开了口,“说吧,御卫不行,玲珑阁的人也成,我的人,随你挑。” 林倾暖愈发不好意思了。 刚才说出的话,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云顼见她不语,就好心的帮她建议,“要不我让肖亦泽过来?” 林倾暖一听连忙摇头,“我可不敢指使你们肖堂主,”她想了想,觉得御卫里面除了青玄,就是和青禹最熟,而且青禹的性子也颇为乖巧,于是就故作勉强开口,“那不行就青禹吧,让他带着洛舞玩几日。” 她不日就要去江州处理红颜门的事了,这几个丫头不方便带,索性就留在荆州,有人照看着,她也放心。 “好!”云顼很痛快的同意了。 洛舞原本要推辞,可触及到林倾暖微带严肃的眼神,她顿时不敢说话了,只得乖乖应道,“多谢小姐,多谢太子殿下。” 云顼将青玄和青禹叫进来,淡声吩咐,“你们两个,带这两个丫头出去玩几日。” 青玄和青禹一脸懵,但见云顼神色认真,便犹疑着答应了。 这是任务还是放假,太子殿下也没说清楚啊! 不过二人和菱歌洛舞两人也熟,就没多问,乖乖退出去了。 菱歌和洛舞也被林倾暖赶回去收拾了。 剩下一个古月,林倾暖有些为难,她犹豫了一下,“古月,你——” “小姐,属下不喜欢玩,也不喜欢逛,跟着您就好了。”古月一本正经回道。 她对这些,没有兴趣。 林倾暖立刻道,“那不成,我还是给你找个伴。” 其实古月本身会功夫,她不怎么担心。 而且她不爱玩,她也不好强迫。 可她也忙了这么多日,不给她放个假,她于心不忍。 “不用了,”古月连忙拒绝,“小姐,属下和那些御卫在一起,除了切磋功夫,没什么意思。” 还不如她一个人自在。 见她这般说,林倾暖顿时不好说什么了。 云顼皱了皱眉。 他还想和暖儿单独过几日二人世界,自然不能让她留在暖儿身边。 “你不必留下,本宫照看着你们小姐就是。”云顼声音微凉。 古月微微抬头,瞧见云顼一脸不悦,她心里顿时惊了一下。 主子这是怎么了? 她是小姐的丫鬟,也是小姐的暗卫,跟在小姐身边不是很正常? 再说了,还是主子亲自将她派过来的。 那主子还不高兴什么? 她隐在暗处,又不会打扰他们。 但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她还是有些忐忑的。 主子不高兴了,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以为了自己以后能过的开心一点,她还是妥协吧! 只是她刚要开口,外面却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阁主!” 她愣了一下,只好先作罢。 云顼眸光一凝,“进来。” 肖亦泽进来的时候,见林倾暖也在,就向她拱了拱手,“林三小姐!” 林倾暖也抱拳回了礼。 “何事?”云顼言简意赅。 肖亦泽连忙回道,“阁主,发现云瑾的踪迹了。” 云顼和林倾暖对视一眼,淡声问,“何处?” “在边关,”肖亦泽温声回道,“他应该是要去江夏国。” “他去江夏做什么?”林倾暖惊讶不已。 肖亦泽看了云顼一眼,见他没说话,就回道,“目前还不知,但有一批人暗中护着他,因为对方人多,我们盯着的人就暂时没打草惊蛇,先将消息传了回来。” 云顼沉思了一瞬,开口吩咐,“不必阻拦,让他出大楚,另外,传信给上官兴,让她在江夏盯着云瑾。” 肖亦泽答应了一声,刚要退下,就听云顼又开了口,“古月,你这几日跟着亦泽。” 肖亦泽和古月微微一愣,不约而同互看了一眼,又飞快的瞥开。 肖亦泽:阁主为什么要让这个冷的要死的女人跟着他? 古月:这个男人温吞吞的,主子就不能换个人? 见二人不语,云顼挑了挑眉,“怎么,有意见?” 二人心中一凛,连忙齐声开口,“没有,属下遵命。” 云顼示意他们退下,眸中笑意浮现,向林倾暖打趣,“现在你放心了吧?” 他知道,暖儿若是不将这几个丫头安排好,是不放心跟他出去的。 林倾暖皱了皱眉,“他俩明显不熟,再说了,我可不是让古月去干活的,万一肖亦泽给她派活干怎么办?” 云顼无奈的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柔声哄她,“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再说了,古月不是谁也服从的性子,你担心什么?” 林倾暖一想也是,就由着他们去了。 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她又好奇的问,“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上官兴是谁?” 之前她好像没听他提起过。 云顼体贴的为她戴好面纱,失笑回答,“是朱雀堂主,她负责玲珑阁在江夏的任务。” 林倾暖哦了一声,乖乖跟着他出去了。 她没想到,除了江子书在几国之间来回跑,朱雀堂主竟然也在江夏。 二人上了马车,青风立刻赶着马车向前行去,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下了。 云顼先下了车,然后去扶林倾暖。 林倾暖原本不用他扶,可今日的裙子有些繁琐,而且云顼的手也伸过来了,她只得回握住他的手,就着他的力道跳下了马车。 云顼怕她摔倒,另一只大手顺势扶上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快看,是太子殿下!” “真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扶着的那位姑娘是谁?” “不知道啊,戴着面纱瞧不清楚,但是感觉很美的样子。” “太子殿下对那位姑娘真好啊,你们看,殿下多体贴,还亲自扶着她下马车。”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位姑娘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也是这次治疗瘟疫的功臣。”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上次亲耳听到的,她就是那位医治瘟疫病患的大夫。” “对,我也听说了,这位姑娘是宁国公的外孙女,就是一直在江州施粥的宁家。” “没错,宁二爷和宁三爷还一直在我们荆州忙着控制瘟疫,前几日才回京呢。” “原来如此!” 听着众百姓议论纷纷,林倾暖怔了怔,下意识抬眸看向云顼,却见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瞬间醒悟,压低声音问,“这些是你故意传出去的?” 第515章 下官正要找您说这个事 云顼低低嗯了一声,刚要拉着她离开,刚才还小声议论着的百姓已经自发的围了上来。 “太子殿下,感谢您为荆州百姓做的一切啊!” “还有这位小姐,感谢您控制住瘟疫,您和太子殿下都是活菩萨。” “草民给您二位磕头了!” 众百姓又要跪下磕头,云顼连忙开口阻止,“各位不必多礼,这都是本宫该做的,”他又偏头温柔的看了眼林倾暖,“暖小姐不辞辛苦特来荆州医治瘟疫,也是为了让大家不受瘟疫折磨之苦,大家不必言谢。” 只一眼,众百姓就知道传言非假。 太子殿下果然是对这位暖小姐有情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还从未见过太子殿下流露出如此温柔的神色。 林倾暖偷偷瞄了眼云顼,见他一脸坦然,心里顿时有些失笑。 他这话说的巧妙,既言明了她的功劳,又以自家人的身份让大家不必客气,宣誓了主权。 她从不知道,原来云顼玩起这些小心思,也是如此得心应手。 众百姓一听,果然对二人愈发崇敬了。 云顼又扬声开口,“各位自行散了吧,本宫带着暖儿到各处转转。” 这就是不想被打扰的意思了。 而且他这次并没有叫暖小姐,而是唤了暖儿。 意思不言而喻。 众位百姓闻言,虽然不舍离去,可还是不敢不听命令,只得磨磨蹭蹭的离开了。 自始至终,林倾暖都乖巧的站在他身边,没有开口。 等人都走远了,她这才侧头看向云顼,“你今日是故意带我出来的?” 他不是不知道荆州的百姓大多认识他,但还是带她出来,显然别有用意。 云顼牵着她的手,边走边温声解释,“你为荆州百姓做的一切,宁家为荆州百姓做的一切,自然要让天下人知道。” 最近他想了很多。 暖儿自小就被下了蛊,不管对方是冲着暖儿来的,还是冲着他来的,都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对方的眼睛,早就盯上了暖儿。 换句话说,暖儿是他的软肋,早已不是秘密。 而林倾城的事,云璃的事,还有林府之人对她一直以来的算计,更是让他察觉出了,即便他再护着,那些人还是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的身边。 他是想将她藏在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能见到她,尤其是重生以来,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冒出来。 可他也明白,暖儿不会喜欢这样。 她并不是他笼中的雀,而是天上翱翔的鹰。 她有自己的天地。 比起被他护在怀里,她更愿意并肩站在他身边。 尤其这次荆州一事,更让他明白。 自小到大,暖儿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五岁的时候,她就能勇敢的冲出来,帮他挡住云瑜和荣华的刁难,而这次,她来荆州,更是义无反顾。 他从来都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心,知道暖儿对他的重要。 可直到最近,他才彻底明白,暖儿对他的感情,也很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深很多。 他拥有了世上最为宝贵的东西。 或许,他一直都拥有着。 只是前世,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下了蛊,忘了他。 是他没护好她,是他弄丢了她,是他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两世为人,他活的通透,也愈发明白。 他爱她,所以要尊重她。 他克制着自己可怕的控制欲,克制着想将她藏起来的冲动,尽力让她按着自己的意愿去做事。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什么都不做。 她站在他身边,他依旧可以护着她。 用自己的方式。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 第一,就是尽快娶她回去,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护着。 第二件,他要把她送到一定高度,让对方不得不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的高度,让那些阴谋诡计不敢再算计她。 林倾暖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虚名而已,只要瘟疫控制住了,比什么都好。 云顼捏了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有时候这些虚名,在关键时候也会有些用。” “那关于我是你心上人这个传言呢?”林倾暖揶揄的瞧着他,“这个也有用?” 他那点小心思,她如何猜不出来? 还真是霸道的厉害。 云顼墨眸中笑意倾泻,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又眷恋,“当然,我自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这样其他人就不敢惦记她了。 林倾暖见路人不时拿目光悄悄打量着他们,她脸色微红,想要将手抽出来,不想却被他握的紧紧的。 她只得作罢,微微低头,小声开口,“不用旁人知道,你我明白就是。” 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云顼眸中笑意愈深。 事实上,两人并没有玩多长时间,荆州城的百姓虽然不再跟着他们,可不管他们走到哪里,总是有视线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而且还不止一道。 偏偏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那些目光又下意识移开。 林倾暖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被这么一直盯着,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就拉着云顼回了知州府衙。 两人刚回去,就碰上了胡怀民。 胡怀民做了代理知州后,就住进了知州府。 他看到二人,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林三小姐。” 林倾暖没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 云顼嗯了一声,随意问,“荆州的形势掌握的如何了?” 胡怀民连忙道,“太子殿下,下官正要找您说这个事。” 说完,他就看了林倾暖一眼。 林倾暖会意,就向云顼浅笑道,“那你们谈,我先回屋子了。” 她琢磨着,荆州这边没事了,明日就可以动身去江州了。 毕竟红颜门的事拖了一个多月,她也该去会会了。 云顼想着逛了半日,她也有些累了,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那你先回屋等我,我稍后就回去。” 胡怀民低下头不敢多看。 林倾暖乖巧的嗯了一声,就回了屋子,开始收拾起东西。 书房! 胡怀民恭声道,“太子殿下,荆州的士绅不是一股小觑的力量,下官这几日在执行政令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所以下官有一个想法。” 云顼声音清淡,“说说看!” “是,”得了首肯,胡怀民便放心开口,“下官觉得,既然荆州士绅势力根深蒂固,不如我们再扶持一批新的士绅起来,慢慢取代他们。” 他这几日也琢磨了,那些士绅现在没闹腾,不过是因为太子殿下还在荆州,一旦殿下走了,他能不能镇得住这些士绅,就不好说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即便他是太子殿下的人,可毕竟在荆州根基尚浅,一旦士绅闹起来,他也没有法子。 云顼眸中隐隐浮起赞赏,“你能想到这些,证明本宫没选错人。” 胡怀民乍然得了赞誉,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谦虚开口,“下官想的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太子殿下多指点。” 他本是顺势谦虚一下,不想云顼的声音却又含了丝凉意,缓缓响起,“的确不大周到。” 第516章 我要去趟红颜门 胡怀民一愣,还未来得及说话,云顼就起了身,他看向窗外略显颓唐的景色,嗓音清冷,“扶一批新的士绅起来,有什么意义,这荆州的土地,还是掌握在士绅手里,不过是换一批人罢了。”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 或许,可以先从荆州开始试试。 胡怀民不知云顼要说什么,没敢开口。 “胡大人——”云顼蓦的看向他。 胡怀民连忙应道,“下官在!” 云顼微微勾唇,“你觉得荆州士绅无法对付,本宫若是走了,你孤掌难鸣,是不是?” 胡怀民被说中心思,不得不惭愧开口,“下官才疏学浅,太子殿下恕罪。” 这么多日的打交道,他愈发觉得太子殿下虽然年轻,却英明睿智,博闻强识,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换句话说,以后必为明主。 所以他打定心思,不在太子殿下面前耍那些小聪明。 “不是你能力不行,是你的关注点就错了,”云顼淡淡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幅受教的模样,他也不吝啬教他一些东西。 “不管荆州还是其他地方,你认为,或者大多数人认为的势力,无非两方面,官府和士绅,而这两大势力,最容易相互勾结,横行州县,欺上瞒下,荆州就是这样。” “你害怕的原因,不过是觉得荆州的官员你尚不能把握,而士绅又不听你的话,他们勾结起来,你虽为知州,却仍避免不了被架空。” 胡怀民神色愈发敬服,“殿下说的对,这正是下官一直以来担忧的事啊!” 他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看的如此明白。 云顼极淡的扬了一下唇角,“但可惜,你忽略了另一方势力。” 这个胡怀民是个可造之才,单看他在怀宁县的表现就可以。 但终究还是思虑的多了些。 思虑太多,就失了原本的淳朴。 “什么势力?”胡怀民连忙追问。 云顼薄唇轻吐,“百姓。” 胡怀民闻言,顿时震惊不已。 他没听错吧? 百姓哪儿有什么势力? 云顼一瞧他的神色就明白,他压根就没将百姓放在眼里。 他眸色微冷,“老百姓表面看起来是最弱小的,但在关键时候,却又是最强大的,他们的力量,不比官府和士绅任何一方弱。” “还请太子殿下指教!”胡怀民一幅虚心求教的模样。 云顼却微微勾唇,“这些道理,需要你自己去领会,去发现,但本宫现在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有本事让荆州的百姓认为你是一个好官,那些士绅就无法撼动你的地位。” “在朝中,有本宫保你,在民间,有百姓支持,你这个知州,想不做下去都难。” 这是云顼第一次明确的表示,会保着他。 胡怀民心里顿时吃了颗定心丸,他立刻跪下向云顼表忠心,“下官今后一定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云顼看了他一眼,声音微温,“起来吧!” 胡怀民起了身,又犹豫着开口,“可下官如何让荆州百姓认为下官是一个好官呢?” 他也想做一个好官,不仅是熟读了这么多年书,还为了回报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 可让百姓认可他,拥戴他,他还是觉得不知该从何下手。 云顼眸色深邃,缓缓开口,“公正,不贪,为民做主!”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真正读懂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的时候,你就成为了一个好官。” 胡怀民呆愣了一会儿,忽然如醍醐灌顶,瞬间醒悟过来。 他神色惭愧,“太子殿下,下官糊涂。” 如此简单的道理,他竟然还需要太子殿下点醒。 只要他一心为民做主,老百姓怎会不念他的好? 到时候他在荆州城百姓心中的地位高了,那些士绅自然也不敢再轻易动他。 更何况他背靠太子殿下,更是不用顾忌。 “胡怀民。”云顼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隐含威严。 胡怀民心里一凛,知道他有话要说,连忙应道,“请太子殿下示下。” “本宫要你在三年之内,还地于民,”他神色严肃,“除去荆州这些害群之马,另外——” 他眸中警告浮起,“你若一直坚守本心,本宫自不会亏待与你,锦绣前程,富贵荣华,封妻荫子,都不是问题,但你若起了贪心,起了坏心,本宫也绝不会饶你,即便本宫在京城,你在荆州的一举一动,本宫也会看在眼里。” 这个胡怀民到目前为止,还表现不错,可他还是要敲打敲打他。 免得他在官场浸淫日久,也成了大楚的蛀虫。 胡怀民哪里敢有别的心思,恨不得将自己的忠心刨出来给云顼看,立刻恭恭敬敬应道,“太子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不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 他听的明白,只要他一心为公,太子殿下是会一直重用他的。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云顼见他态度诚恳,语气微微温和,“如果士绅刁难,本宫会让人协助于你。” 三千御卫分散各处,玲珑阁眼线遍布天下,况且宁国府在荆州也有生意,他如今,不过是要在明处培植自己的人。 胡怀民就是一个。 “是,多谢太子殿下!”胡怀民感激不已。 有了太子殿下这句话,他心里彻底踏实,敢放开手脚干了。 出了书房,云顼回了屋子,见林倾暖正收拾着东西,就走过去自后面环住她,“做什么呢?” 熟悉的怀抱,让林倾暖的脸上瞬间浮起了笑意,她放下东西,回过身盘着他的手臂问,“忙完了?” 云顼将头搁在她肩膀上,低低嗯了一声,“给他讲了讲君民的道理。” 林倾暖先是噗嗤一笑,末了又叹了口气,“这些人读了一辈子书,却忽略了最为浅显的事实,百姓求得不过是吃饱喝足、安稳度日而已,是他们想复杂了。” “不是想的复杂,只是掺杂了个人的欲望,就变得复杂了。” 云顼抱着她坐下,微微凝眉,“历朝历代,百姓没有活路的时候,这个朝代就该终结了,如今各国建国均已二百余年,天下土地大部分都掌握在权贵豪强手中,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沦为佃户,如此危急的形势,可真正能看到的,却没几个人。” 前朝势力无非也是想利用这一点,挑起战乱,重新夺回天下。 林倾暖赞同点头,“谁说不是,”见云顼眉头微皱,她连忙抬手帮他抚平,笑着打趣,“我们的太子殿下不是就看到了?” 她将头放在他肩膀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柔声安慰,“阿顼,我们慢慢来。” 重生后的云顼,真的不一样了。 但不管多难,都没关系,她会一直陪着他,帮着他。 温软的触碰,让他的心思顿时回笼,他低头攥住她的唇吻了一会儿,含笑问她,“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上午她不还打算在荆州多待几日? 难不成这就要回京了? 闻言,林倾暖立刻抬起头,狡黠笑道,“阿顼,你陪我去一趟江州。” 红颜门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云顼呢。 “江州?”云顼微讶,见她一脸笑意,就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想去江州玩了?” 她难得出来,想去哪儿,他自然会带她去。 “不是,”林倾暖摇头,“我要去趟红颜门。” 第517章 我也饿了 云顼见她说的郑重,连忙将她抱起来,墨眸深深的锁着她,嗓音关切,“去红颜门做什么?” 她何时同红颜门有了牵扯? 江湖上这些势力,复杂又混乱,他不想让她牵扯进去。 而且这个红颜门他也不止一次接触过,但对方却似乎并不愿同他合作。 换句话说,他选择了唐家庄,就必须放弃红颜门,这两派的仇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 林倾暖看见云顼的神情,心里愈发乐了。 他怕是还担心着她呢。 不过她也没让他等多久,起身自包裹里取出一样物什,呈到他的面前,笑的仿佛一个求表扬的孩子,“阿顼,你瞧这是什么?” 之前她怕云顼发现身份,就将红颜锦和残雪放到了包裹里。 后来忙着医治瘟疫也不大方便,就一直没带在身上。 云顼目光一凝,微微吃惊,“红颜锦?” 这可是红颜门掌门之物,何时到了暖儿手中? “你再看看这个。”林倾暖调皮的吐吐舌头,又拿出一个东西自他面前扬了扬。 云顼愈发震惊了,“掌门令牌?” 所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倾暖甚少见到云顼这副表情,他震惊的样子,还真是可爱的紧。 她将红颜锦系在腰间,然后收起令牌,这才一本正经开口,“是啊,我有这两样信物,当然是要去抢红颜门主的位置了。” 龙姨将红颜门主传给了她,但红颜门现在具体什么情况,她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云顼神色复杂的瞧着她。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严肃的表情映入她的眼中,她顿时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云顼见她还再卖关子,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软塌上,作势要亲她,手更是放肆的扯住她的腰带,眸含笑意,“你再不说,我可就要做些别的了。” 他的小姑娘,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得调教! 林倾暖连忙按住他的手,敛了笑意,紧张兮兮的望着她,“你先扶我起来,我再说。” 他这架势,她还真怕他又扯她衣服了。 大白日的。 云顼见她服了软,就起身将她抱了起来,等着她说。 林倾暖没敢再隐瞒,乖乖将龙清河的事告诉了他,还有龙晴她也提了提。 云顼听完,这才知道,她现在已经是红颜门的门主了,而且还学会了红颜门心法和红颜锦的功夫。 怪不得上次她能在两招之内制住那个紫衣女人。 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阿顼,”林倾暖笑眯眯开口,“我的红颜门,以后可要受你的玲珑阁多多关照了。” 如今红颜门在她手中,有了势力,她就可以帮着他了。 云顼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复杂的心情,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傻瓜。” 她要做红颜门主,他没什么理由反对,更何况她已经接下了龙清河的委托。 可他还是担心。 尤其是,她还要独自闯过冥火楼。 冥火楼是他师祖所创,里面机关重重,当年龙清河闯过五关的时候,几乎去了半条命,休养了整整一年才勉强恢复过来,他如何舍得让她去闯? 林倾暖却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云顼的担心。 她和云顼又在荆州歇了一晚,第二日就兴致勃勃的上了路。 在荆州城的百姓还在议论着她、对她感恩戴德的时候,她和云顼已经踏上了江州的土地。 江州百姓对云顼的感激丝毫不亚于荆州,对宁国府和她的事迹也谈论颇多,尤其是宁国府。 相较之下,荆州百姓谈论的多是她,而江州百姓,则更多的是宁国府。 毕竟,宁国府是在江州施粥的。 但好在,江州百姓见过云顼的不多,对她就更陌生了,他们终于不用再受众人打量了。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一路上,她都兴致颇高,连云顼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 到了江州城,已是傍晚,云顼拉着她进了一间颇大的客栈。 客栈掌柜看到云顼和林倾暖穿着不俗,连忙赔笑着问,“客官要开几间房?” 云顼侧头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面纱外的眼睛下意识移向了旁边,知道她不好意思了,他眸中微露笑意,“一间。” 说着将银锭放在了柜台上。 这次来江州,他让所有御卫都留在了荆州,青墨也留下了,所以只他们两个人。 客栈掌柜见眼前的男子俊美无双,气质矜贵,可看向那名女子的时候,神色却甚是温柔,顿时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他心里不由微微感叹,真是一对璧人。 那名女子虽然戴着面纱,可瞧着身段窈窕,那双露在外面的凤眸更是顾盼生辉,可以想象到,她面纱下的容貌又是何等的风姿绝艳。 客栈掌柜笑眯眯的将银锭收了起来,刚要用称量重,云顼已经开口,“不必找了,我们会在江州城住几日,另外——” 他又放了一个银锭,“我娘子喜辣,置办些酒菜,待会儿送到房间里。” 听到他如此自然的说出娘子两个字,林倾暖的脸色不由红了红。 客栈老板见他出手爽快,笑的连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不少,连连开口,“是,是,客官放心,小的一会儿就给您送到房间里。” 他说完,就示意小二带着二人上了楼。 进了客房,林倾暖见里面宽敞明亮,忍不住开口赞叹,“没想到江州的客栈还是不错的。” 云顼略微打量了几眼,薄唇微启,“其他还可以,就是床小了一些。” 林倾暖刚取下面纱,就听到他这句话,她立刻轻笑回嘴,“既然嫌小,不如再开一间?” 她戏谑的看向他,“反正我们云公子不缺银子。” 云顼闻言,放下包裹,走过去搂住她的腰身,眸色深邃,“娘子在身边,我为何要独守空房?” “那你不如睡地上?”林倾暖眨了眨眼,假装听不懂。 云顼俯身咬了咬她的耳垂,直惹得她痒的不行,连忙慌乱的推开他。 他这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娘子舍得让为夫睡地上?” 林倾暖听他一口一个娘子,忍住笑嗔他,“你这声娘子叫的有些早了,本姑娘还没嫁给你呢。” “听娘子这意思,是埋怨为夫动作慢了?”云顼索性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然后同她额头碰着额头,声音收起了戏谑,含了几分认真,“暖儿,等回了京,我们先去求外祖母,然后就让父皇下旨赐婚。” 林倾暖默了默,抬眸看他,“那是我外祖母!” 他还真是不见外。 “马上就会是我们的了,”云顼眸色含笑,“你外祖母就是我外祖母,我父皇也是你的父皇。” 林倾暖听着这话自他嘴里说出,带着特有的低醇磁性,仿佛能蛊惑人心一般,她的心瞬间就柔软的一塌糊涂。 “阿顼,”她软声唤他,“要是我外祖母不同意怎么办?” 不等他回答,她就笑眯眯搂着他的脖子,“不如我们现在就私奔吧!” “你愿意跟我走?”云顼刮刮她的鼻子,也笑着打趣。 林倾暖立刻重重点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云顼顿时搂紧了她,“傻瓜。” 两人都知道在说笑,也没当回事。 他们重生这一世,身上的责任也无法让他们退却。 更何况,他们若是真的放弃了一切,对方恐怕更不会放过他们了。 “放心吧,前世我能说服外祖母,这一世,我自然也有把握。”云顼柔声安抚她。 况且这一世暖儿是愿意嫁给他的,他就更有信心了。 林倾暖却摇摇头,“这一次,你不用开口,一切交给我。” 既然上一次是他努力了,那这一次,就换做她。 云顼听她说的笃定,墨眸中笑意点点,“好,那一切就拜托娘子了。” “包在我身上,”林倾暖放开他,信誓旦旦的拍拍胸口,末了还嗓音清甜的唤了一句,“相公。” 云顼听着她那一声软糯糯的相公,视线顿时变得炽热起来,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林倾暖吓了一跳,连忙推他,声音娇软又可怜,“阿顼,我饿了!” 云顼眸色深深,笑的意味深长,“我也饿了!” 说完,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就俯身亲上了她。 屋内顿时变得旖旎起来...... 好一会儿,店小二才送上了饭菜,丰富又美味。 林倾暖本就饿了,又被云顼折腾了半响,如今终于吃饱喝足,顿时满足了。 云顼的眼神却有些幽怨。 看来在大婚之前,他是无法吃饱了。 一夜无话。 翌日,二人用完早膳,就去了红颜门。 红颜门的位置云顼是知道的,所以并不用提前打听。 林倾暖原本是不要云顼去的,可云顼不放心,执意要跟着,她只能由着他了。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云顼戴上了银质面具,以叶玉的身份护送她去红颜门,而林倾暖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也戴了面纱。 去了红颜门总部,门外并未有人把守,二人很轻松的就进去了。 林倾暖心里正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前方大堂里,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518章 你应该相信我姑母的选择 声音明显是名女子,但很陌生。 林倾暖瞬间顿了脚步,看向云顼,却见云顼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在外面的薄唇,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度。 这时,那道笑声也停了下来,开始说话,“本宫主能来你们红颜门,是给你们面子,你们可别给脸不要脸。” “我们门主确实不在,你还是改日再来吧!”另一道女声响起,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怒意。 “呵!”之前那道声音嗤笑一声,“不在么?” 下一刻,就听她语气蓦的放凉,“既如此,那就搜搜看吧!” 立刻就有几名女声得意的应道,“是,宫主!” “大胆,红颜门岂是你水月宫可以放肆的地方?” “即便我们门主不在,你们也休想得逞。” “你们水月宫的魅术,在我红颜门面前可什么都不是。” 一阵轻微的响动,红颜门的人纷纷怒声开口。 紧接着,就是纷乱的拔剑声音,应是水月宫的人。 水月宫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既如此,那就让本宫主见识一下,你们红颜门的功夫。” 她的声音骤然冰冷,“将红颜门所有人给本宫主宰了,一个不用留。”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悠然响起,“水月宫主真是好大的口气!” 其中的轻视与嘲讽,再明显不过。 水月宫主神色一冷,刚要开口,就见门外缓缓走进来两人。 一男一女,男子戴着面具,女子戴着面纱,都看不清容貌,但瞧着气质不俗。 看到那名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她的心里顿时浮上一丝慌乱。 难道是他? “你是玲珑阁主?”她没沉住气,直接开口问。 声音中透着一丝试探。 她可是记得,玲珑阁和云顼的关系可不一般,尤其是荆州最近的事,更让她肯定,他们之间绝对关系匪浅。 而她们水月宫前些日子,可是刺杀过当今太子殿下,也就是云顼的,还被官府端了不少暗桩。 如果他是来捉拿她们的...... 想到此,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水月宫再厉害,和玲珑阁相比,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红颜门众人也纷纷看向进来的二人,可她们的注意力,却都在林倾暖身上。 她们没有看错,她腰间挂着的,是红颜锦。 而她不管是气息,还是容貌,都明显不是她们的门主龙清河。 换句话说,她就是她们的新门主。 云顼勾了勾唇,嗓音磁性幽凉,“本阁偶然路过,就进来瞧瞧,顺便送红颜门的新门主前来就任,”他漆黑的眸子含着沉色,扫向水月宫主,“倒是不知水月宫主竟然也在,真是巧!” 邪肆中,含着几分森冷。 水月宫主微微一愣,下意识追问,“只是如此?” 既然他不是来抓她的,那她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怎么,水月宫主对本阁的目的很好奇?”云顼墨眸微抬,冷然的视线直直射向水月宫主。 水月宫主心下一凛,连忙尬笑出声,“当然不是,”她水眸抬起,含着一丝媚色,看向云顼,“但今日是我水月宫和红颜门之间的恩怨,希望阁主不要插手。” “我们红颜门的事,自然不需外人插手。”一道声音冷漠的响起。 林倾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名约莫双十年华的碧衣女子傲然的开了口。 这个声音在刚才不止一次的响起过。 也就是说,她在红颜门应该有不低的地位。 林倾暖极淡的勾了下唇。 红颜门同唐家庄有仇,玲珑阁和唐家庄联手,所以红颜门对玲珑阁没有好感,她并不意外。 但大敌当前,尤其她这个红颜门主还在,这个碧衣女子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目的显然不纯。 看来,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 有意思。 “你说的对,”林倾暖笑的温和,“我虽然和玲珑阁主交好,但今日之事,也不必他出手,”她目光悠悠转向水月宫主,“毕竟区区一个水月宫,本门主一人足够收拾。” 云顼侧头看了她一眼,隐去眸中的无奈。 进来之前她就同他说过,让他不要插手,旁观就成。 所以他虽然很想替她做主,可也只能听她的话。 其实他知道,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今日她不能让红颜门的人心服口服,那她即便坐上了红颜门主的位子,红颜门的人也不会听她的。 所以他心里也暗自打定主意,除非她遇到了危险,否则,他不会出手。 那名碧衣女子听了,虽然没再开口,但神色却是不屑的。 水月宫主这才将目光放在林倾暖身上。 她随意的打量了林倾暖几眼,语气轻蔑,“你是红颜门主?” 不待林倾暖开口,她就嗤笑出声,“怎么,龙清河那个老东西不敢来见本宫主,就派了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她又从头到脚放肆的扫向林倾暖,轻笑着规劝,“小丫头,这江湖这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还是回去乖乖嫁人吧,否则到时候若是缺胳膊断腿了,可没哪个男人敢要你了。” 云顼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倾暖微微一笑,并不见生气之色。 她向大堂里面走了几步,自空着的主位上坐下,无视红颜门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凤眸微抬,看向水月宫主,嗓音慵懒又随意,“我红颜门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龙姨说了,我刚接手红颜门,需要多练练手,刚好今日有小鱼小虾上门,龙姨就让我过来收拾收拾,免得这些臭鱼臭虾污了我红颜门的地方。” 水月宫主冷笑出声,显然不将林倾暖放在眼里。 林倾暖却没有住口,她悠然而笑,“至于宫主说的嫁人,本门主就更不急了,”她凤眸中光亮点点,微微俯身,极其缓慢的开口,“宫主都是一把年纪、人老珠黄的人了,还不急着嫁人,本门主急什么?” 她的话说完,红颜门这边就发出几声低笑。 “她哪是不嫁人,是没人要罢了。”一名红衣女子掩嘴轻笑。 她刚笑了两声,就被碧衣女子瞪了一眼,连忙敛了笑意。 林倾暖顿时对这个红衣女子有了好感。 是个可以收为己用的人。 水月宫主平生最恨别人说她老,说她丑,现在这个林倾暖竟然如此讽刺她,她的怒意瞬间压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冷笑,“既然你不服,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她有心要折辱这个小姑娘,见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恐怕都未及笄,那她还怕什么? 她吃的盐,恐怕比她吃的米都多了。 只要玲珑阁主不插手。 其实水月宫主也带着面纱,林倾暖根本就没瞧见她的容貌,但从她凹凸有致的身形来看,她的容貌应该是不差的。 而且那双眼睛还似有若无的带着媚色,不同于青楼女子刻意做作的媚,而且天生的、骨子里的媚。 但这并不妨碍林倾暖打击她。 “本门主也正有此意,贵宫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本门主若是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恐怕你们还真以为红颜门无人了呢。” 说完,她的目光就淡淡扫向红颜门众人。 红颜门的人听到她的话,顿时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若不是她们无人是水月宫主的对手,又怎么会让她耀武扬威半日? 那名碧衣女子冷嗤一声,却也没开口。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眸中笑意微露。 还好不是个傻的,没有当众和她顶嘴。 “小姑娘真是大言不惭啊,”水月宫主有了些兴趣,“那本宫主就不介意好好教教你做人。” 说完,她就施施然出了大堂,动作轻缓又优雅,完全没将林倾暖放在眼里。 林倾暖唇角扬了扬,起身跟着出了外面,路过云顼的时候,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必担心。 云顼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愉悦的勾了下唇。 水月宫和红颜门的人也连忙跟了出去。 碧衣女子犹豫了一下,刚要挪动脚步,一名女子已经走到了她身旁,声音淡然,“你应该相信我姑母的选择,放下你的偏见。” “那你呢,你会服气?”碧衣女子一脸不忿。 那名女子笑了笑,目光望向外面,隐隐透出暖意,“当然!” 第519章 你这些魅术,对我并没什么用 大堂外不远处就是武场,林倾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所以也不用人带,直接走了过去。 水月宫主站定身子,缓缓回身,媚笑着看向林倾暖,“小姑娘用什么兵器?” 她故意将剑拿出来,去了剑鞘,嘲讽开口,“如果本宫主记得不错的话,红颜门可是不擅长剑术的。” 林倾暖将腰间的红颜锦取下,微微淡笑,“我是红颜门主,既然要用红颜锦了。” 她的话说完,不止水月宫主,连红颜门的人,都惊讶不已。 红颜锦的功夫可不是那么好练的,没有卓绝的轻功支持,若是贸然使用红颜锦,只会适得其反。 毕竟红颜锦是一个善于远攻的武器,使用不当,让人近了身,那就是作茧自缚了。 而她们这个新门主,瞧着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厉害? 更何况她还未正式接手红颜门。 她们还以为她会用别的功夫呢。 “红颜锦?”水月宫主嗤笑,“你有这个本事吗?” 真是个骄傲自大的小丫头,待会儿可别被她揍哭了。 她的目光又不自觉看向了云顼,恰好见他正看着这个小丫头,眸中隐含柔色。 她心中顿时恍然,怪不得,怪不得她小小年纪能当上红颜门主。 敢情是玲珑阁主的女人。 她眼中轻视愈甚,一个靠在床上讨好男人的,有什么本事可言?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又隐隐升起一丝嫉妒。 传言这位玲珑阁主,可是从来都不近女色的。 没想到,他竟会看上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林倾暖对她的轻视一点儿也不介意,粉嫩的唇极浅的勾了下,“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水月宫主轻笑,“好啊!” 既然她不服,她就揍的她服服帖帖。 当然,有玲珑阁主在,她也不敢真的杀了这个小丫头。 只是圣女交代的灭红颜门一事,看来今日是要泡汤了。 她心里不痛快,手上的利剑立刻执起,对着林倾暖就攻了过去,打算给她点厉害瞧瞧。 只是她脚步刚动,一方力道强劲的红绸就瞬间袭向了她的胸口。 水月宫主轻蔑一笑,一个鹞子翻身躲开,抬腿踢向红颜锦。 但她的脚刚触到红颜锦,就感觉到对方强大的力量震得她腿部发麻。 她心里一凛,连忙翻身跃开,换了个角度,继续向她而去。 这个小丫头,不简单。 林倾暖见她换了招式,不给她落地的机会,也飞身而起,手中红颜锦再次扬起,却是同刚才截然不同的打法。 红颜锦犹如一条柔软的蟒蛇,顺着水月宫主的腰身就缠了过去。 水月宫主不得不再次躲开。 一刚一柔,尽显威力。 红颜门众人都震惊不已。 她竟真的掌握了红颜锦的精髓,只这两招,恐怕不亚于龙门主。 水月宫主飞快的退开身子,还未喘口气,那道红绸就又打了过来,她不得不再次忙着应付。 她神色微微震撼。 都说红颜锦不好惹,果然如此。 云顼瞧着林倾暖打的轻松,眸中微露笑意。 暖儿的功夫果然是一日千里,就凭现在她的功力,可以在他手上过五招了。 只是,她的某些招式还是有些轻微的瑕疵,等她打完,他给她指点指点。 林倾暖将红颜锦舞的密不透风,水月宫主打斗了半响,都近不得她的身,心里愈发急了。 她的利剑几次都刺到了红颜锦上,可红颜锦柔的时候滑软如蛇,刚的时候又利如刀剑,根本就不惧她的剑气。 她忽然想起,这红颜锦可是天下三大至宝,刀火不惧。 水月宫主心里骇然,手上的招式愈发凌厉,身形也愈发快了。 只是她快,林倾暖更快。 她恍若鬼魅一般,身形飘忽不定,明明刚才还在她面前,眨眼的功夫,就瞬间到了她身后,而她,竟然无法看清她身形的移动,只得疲于奔命的应付着。 偏偏那方红颜锦还时不时的袭向她,或刚或柔,配合着她的身子或隐或现,简直折磨的她精疲力尽。 围观的众人见二人身形愈发快了,他们几乎都看不过来,顿时惊奇不已。 不管是水月宫的人,还是红颜门的人,都对林倾暖感到意外。 水月宫主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小,功夫自然也不弱,可没想到,林倾暖竟然和她打了个平手,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又是一阵激烈的打斗。 其实是水月宫主和红颜锦的打斗。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依旧无法近她的身。 林倾暖手腕轻动,目标忽然不再是她的腰身,反而向着她的双腿而去。 水月宫主大惊,立刻将身体拔高数尺,堪堪躲开了红颜锦。 不想那红颜锦却并未收回,反而追着她向上而来。 她不得不将身体屈起来,缩做一团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避开了她的攻击,然后落在屋顶上,微微喘气。 只是她脚还未落稳,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道直直袭向她的胸口。 她脸色大变,却再也无法及时躲开,顿时被那力道打的摔下屋顶。 林倾暖收了红颜锦,飞身追了上去,却并未看到水月宫主的身影。 她目光微凝,心里刚浮起疑惑,就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 那香味仿佛是女子身上的幽香,又好似含了些让人冲动的东西,总之,不是正常的香。 香气刚入鼻端,林倾暖就感觉身上有些发热,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火,仿佛只有冰凉的东西,才能将这邪火压下去。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昨日和云顼亲密的画面。 她瞬间警觉,立刻屏住了呼吸,飞快的自腰间取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清凉的药效,让她的脑袋一下子清醒,那股莫名其妙的异香也消失了。 她轻笑出声,“水月无痕魅作功,水月宫的魅术,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 她凤眸微露嘲讽,“我是女子,你这些魅术,对我并没什么用。” 云顼听见她说话,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他瞧着她脸色微红,就知道是水月宫主在施展魅术了。 第520章 同你算笔私账 水月宫的魅术,对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 闻到异香,男子看到的是衣衫轻薄、半掩半露的美人。 可女子,却是犹如中了媚药。 江湖上不乏有功夫高强的女子撞上水月宫,可最后,却名声尽失,有的还因此失了身。 原因无非别的,一般的女子都抵挡不了这魅术,就算用内力相抗,也只会使自己更快的陷入迷乱,最后更是在意识混乱中,当众做出羞人之事。 旁人不知她们中了魅术,自然以为这些女子就是淫乱之人,若魅术不能及时解除,这些女子难免不会遭了别人的道,失身于人。 所以江湖上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对水月宫避之不及。 而刚才,在暖儿脸色微变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些担心,更是准备了随时出手。 但好在,暖儿及时发现了不对。 林倾暖当然能及时发现,她擅医术,自然不会被这种小把戏乱了心智。 “是么?”一道声音适时响起,温暖而柔和,“小妹妹,可你舍得杀姐姐么?” 她的话音刚落,林倾暖面前就出现了一道似真似幻的影子,她眉眼温和,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友好的向她伸出了手,声音恍如三月春风,和煦而细腻,“小妹妹,快过来,姐姐是不会伤害你的。”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林倾暖自然无法再用红颜锦,她的手几乎是瞬间就摸向了腰间的残雪。 残雪是软剑,旁人不能轻易发现。 可眼前这名女子,却立刻发现了她的动机。 她神色有些受伤,“小妹妹,你真的要杀姐姐吗?” 见她抿唇不语,她又走近了她一步,开始追问,“你真的要滥杀无辜吗?” 林倾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残雪也没有拔出来。 她不是水月宫主,她无法下杀手。 可她步步的紧逼,却让她有些为难。 “小妹妹,你放心,我是个好人,我不会伤害你的。”那名女子又向她走了一步。 林倾暖刚要再退,想到什么,立刻冷声开口,“你若再靠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她是不会滥杀无辜,可也不会让她得寸进尺。 那名女子闻言,轻轻一笑,“那你杀啊!” 她指了指自己胸口,“直接刺这里,只要你刺下去,我肯定就活不成了。” 林倾暖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她微微敞开的胸口。 她甚至感觉自己能透过她的肌肤,看到她胸腔里不断跳动的心。 女子仿佛瞧出了她的顾虑,微微一笑,“只要你的剑刺过来,它就不会跳动了。” 林倾暖不自觉又后退了一步。 她不是没杀过人,事实上,这三世,她杀过不少恶人。 可面对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子,她实在是无法下手。 虽然她知道她出现的并不正常。 女子见她后退了,立刻又跟进了一步,依旧是笑意盈盈的善意模样。 林倾暖忍了她两次,见她依旧不依不饶,她顿时也怒了,一枚柳叶刀瞬间摸出,对着她便掷了出去。 正中她的肩膀。 那名女子受了伤,立刻摔倒在地,脸色隐忍而痛苦。 林倾暖见她没有抵挡,一时间又有些不忍。 “心法!” 她正想着该如何处理这名女子的时候,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极轻的响起,仿佛就响在了她的耳边。 林倾暖心中一怔,瞬间醒悟过来,立刻默念起红颜门的心法。 她念了一段,再一睁眼,就见那名受伤的女子已经无影无踪,眼前又是熟悉的武场。 而水月宫主,正持剑逼近她的面前。 “小心——”云顼焦急提醒,同时身形也动了。 水月宫主神情愈发得意。 刚才当然是她的魅术。 不管林倾暖会不会杀她看到的人,只要她和那个人纠缠,都会着了她的道。 林倾暖眸中厉色划过,飞快的侧身躲开她的剑,然后一个蝎子摆尾,抬腿毫不留情的踢向她,正中她的面门,直接将她踢飞。 云顼此刻也落在她身边,见她安然无恙,他神色微松。 “我没事!”林倾暖抬眸向他笑了笑,然后就向水月宫主走去。 她最后一脚踢的太狠,水月宫主感觉自己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连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了。 尤其她的面纱还被她打落,露出了真面目。 林倾暖在她面前站定,好整以暇的瞧着她,见她眉眼艳丽无双,她淡淡一笑。 倒是个美人。 只是她现在的脸又青又紫,还肿了不少,真是一点美感也没有了。 “你输了!”林倾暖粉唇轻吐。 水月宫的人见状,连忙冲上来,扶起了水月宫主。 水月宫主狠狠瞪了眼林倾暖,强忍着疼痛开口,“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就示意水月宫的人扶着她的离开。 水月宫的人见宫主都被人打成这样了,哪里还敢多留,忙不迭向外退去。 只是她们刚走了两步,就听林倾暖的声音又响起,“各位哪儿去?” 水月宫主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她怒目而视,“本宫主今日是来找你们红颜门比武的,如今既然输了,本宫主心服口服,怎么,你还要不顾江湖道义,强留下被本宫主不成?” “江湖道义?”林倾暖嘲讽轻笑,“刚才我可是听说,你要屠尽我红颜门满门的,这也是江湖道义?” 闻言,红颜门众人顿时怒不可遏的瞪向水月宫主。 她刚才的确是这么下令的。 水月宫主抚了抚肿胀的脸,冷笑开口,“那是本宫主说着玩的,”她环视了眼红颜门众人,开口质问,“本宫主杀你们的人了?” 当然,只是没来得及。 见红颜门众人都沉默不语,她又讥讽的看向林倾暖,“小丫头,你还是嫩了点,即便本宫主之前说过,可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你若敢对本宫主动手,你们红颜门就是不顾江湖道义。” 红颜门的人顿时对她的无赖行径气怒不已。 水月宫不要脸,她们红颜门还要脸呢。 若真被她乱传出去,那红颜门难免遭人非议。 虽然水月宫名声败坏,但她们若是趁对方上门切磋的时候动她们,也会落人口舌。 可就这么放了对方,她们又不甘心。 事实上,八大势力的相互残杀,一般都是暗中进行的,像这种明着来的,还真是少见。 水月宫主轻蔑的看向林倾暖。 她一个刚入江湖的黄毛丫头,她就不信用江湖道义压不住她。 果然,林倾暖浅浅笑了,“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刚做红颜门主,的确是需要多注意些的。” 水月宫主闻言,顿时愈发轻视。 只是她刚要转身离开,就听林倾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不再是刚才的清浅淡然,含了几分寒意,隐隐还有些嗜血,“我们不谈这个,说点别的。” 水月宫主倏然抬头,震惊的看向她。 却见她将腰间的掌门令牌解了下来,连着红颜锦,一并扔给了云顼,动作潇洒又干脆。 她向她走了两步,脸上的笑意幽冷,恍如来自地狱,“我现在不以红颜门主的身份,同你算笔私账。” 第521章 还不快将你们宫主抬回去 水月宫主微微一愣,随即嗤笑,“本宫主和你有什么私账?” 林倾暖捏了捏手腕,眸色沉冷的望着她,“两个月前,你在京城做了什么,需要本小姐提醒你?” 她趁着云顼内力尽失的时候,潜入京城刺杀他,害的他身受重伤。 这笔账,她还没同她算呢。 今日她若能完好无损的离开这里,她林倾暖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云顼瞧着她的目光温暖和煦。 他没想到,她竟还记得这件事。 其实水月宫的势力在官府和玲珑阁的双重打击下,已经削弱了很多,他的仇也算报了。 但他现在还是很开心。 听到两个月前,还是京城,水月宫主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震惊的看向林倾暖,冷声问,“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林倾暖冷然的勾了下唇,“但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胆敢伤害我的人,你觉得今日我会轻易放你离开?” 一想起云顼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想起他身上那些交错的伤口,她心里的恨意就压制不住,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女人大卸八块。 “重——重要的人?”水月宫主喃喃开口。 云顼是太子,那她是云顼的什么人? 难道是云顼的女人? 可她明明是这个玲珑阁主的人,为何又牵扯到了云顼? 难道是她之前猜测错了? 但他刚才的眼神明明骗不了人。 她水月宫最善魅术,怎么会读不懂这些男人的眼神? 她的目光不自觉在云顼和林倾暖身上移来移去,心里蓦的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是—— 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惊悚的看向云顼。 云顼很配合的向她勾了下唇。 经过荆州瘟疫和赈灾一事,玲珑阁和他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即便别人猜不到他是玲珑阁主,也知道玲珑阁是他的势力。 所以她猜到了就猜到了,他也没必要否认。 看到云顼的表情,水月宫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没想到,她今日竟会在这里见到云顼。 想到此,她冷冷一笑,立刻向水月宫众人下令,“将这两个人,给本宫主,杀无赦!” 如果能在这里杀了云顼,那她岂不是在圣女面前立了功? 而且上一次她和元鹤合作,还差点杀了他呢。 想到此,她的底气更足了。 众水月宫的人听了,立刻应道,“是,宫主。” 红颜门的人闻言,则是一脸犹豫。 她们该不该帮忙? 林倾暖眸中冷光划过,侧头看向云顼,“你别动,今日我来。” 云顼无奈,只得不放心的安顿,“那你小心一点。” 她不日就要进冥火楼,他是不想让她多辛苦的,可又一想,她能多些实战经验,也是好的。 林倾暖微微勾唇,“放心吧!” 她刚说完,那些水月宫的人就攻了上来。 林倾暖手腕一翻,几枚七叶梅花立刻出现在手中,对着她们的穴位便打了过去。 水月宫的人连林倾暖的衣角都没碰到,就纷纷中了招。 林倾暖抽出残雪,飞快的迎了上去,同她们缠斗在一起。 水月宫的人功夫本就一般,林倾暖又不给她们施展魅术的机会,所以不过一炷香功夫,那些水月宫的人就被林倾暖杀的所剩无几。 水月宫残害人命,无恶不作,林倾暖一点没手下留情。 水月宫主见自己三十余名手下,眨眼间被林倾暖斩杀殆尽,她感觉脸上的伤更疼了。 扶着她的两名水月宫弟子也惊恐不已。 红颜门的人本还迟疑着要不要帮忙,但见林倾暖三下五除二就杀了水月宫的人,顿时就放心了。 林倾暖残雪直指水月宫主,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渗人,“该你了。” 水月宫主推开两名弟子,冷笑出声,“你以为拿着残雪,本宫主就怕了你不成?” 只要云顼不出手,她就不怕。 即便打不过她,她也逃的了。 “你可以试试!”林倾暖将手上的残雪挽了个剑花,其中的轻蔑不言而喻。 水月宫主顿时大怒,立刻又持剑攻了上去。 林倾暖不慌不忙,剑势如虹,招如闪电,再配合上灵活的身形,直打的她手忙脚乱。 八大势力中,水月宫擅魅术,唐家庄擅剑术和暗器。 单比剑术,水月宫主自然不是林倾暖的对手。 所以两人交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水月宫主就被林倾暖刺中了两剑。 她捂住流血的肩膀退开几步,震惊的盯着她,“唐家剑法?” 她如何又会唐家剑法? 红颜门的人则是一脸复杂的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没打算瞒着自己同玲珑阁和唐家庄的关系。 毕竟红颜门以后是要同这两大势力合作的,她现在也算是先给她们提个醒。 她冷冷一笑,立刻又持剑刺向了水月宫主。 水月宫主不得不再次狼狈防御。 可她身上受了伤,林倾暖的剑法又刁钻凌厉,她如何能躲开? 没几个回合,她身上便又多了几剑,肩膀和腹部都有。 她疼的脸色煞白,只得勉力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 “你——你敢杀本宫主?”她颤声开口。 林倾暖也不多言,抬手捏出一枚柳叶刀,对着她飞了过去,算是回答了她。 水月宫主下意识要躲,却没躲开。 那枚柳叶刀,正中她的胸口。 这下,水月宫主再也支撑不住,顿时狼狈的摔在地上,嘴角噙出鲜血,身上的各处伤口也不断冒着血。 众人都吓呆了。 她们都是江湖中人,这样血腥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可此刻还是震撼不已。 她们总觉得,现在林倾暖的身上,有股慑人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水月宫的那两名仅存的弟子,更是吓得不自觉跪了下去。 林倾暖走近水月宫主,见她虚弱的躺在地上,她唇角噙出一抹冷意,又刷刷在她身上补了两剑,满意的听她痛哼出声,她这才沉冷开口,“你伤他八处,我还你八处,你伤他哪里,我还你哪里。” 她目光又扫向她身上最后的两处伤口,“至于最后这两处,本小姐我心底善良,送你的利息。” 水月宫主重重的喘着气,断断续续开口,“本——本宫主——绝不会放过你。” 林倾暖用帕子将残雪上的血迹擦干净,归回刀鞘,声音幽冷,“我等着。” 她无法想象到他们当时是怎么伤了云顼的,但他们加注在云顼身上的痛苦,她会一点不落的还回去。 “不过,你若是敢将今日的事传出去,那本小姐我,也不介意将你刺杀当朝太子殿下的事传出去,”林倾暖冷然勾唇,“到时候你水月宫还能不能存在于江湖,可就不好说了。” 水月宫主不能死,最起码暂时不能死。 一则她刚接手红颜门,如果水月宫主死在了这里,于她以后行事不利。 二则水月宫主力尚在,她杀了水月宫主,水月宫一定会找上门来,她虽然不惧,但难免不会被绊住。 三则,水月宫若是那个背后之人的势力还罢,若二者只是合作关系,她贸然除去了水月宫,只会让水月宫的人全部倒向那个背后之人,平白增加她的势力。 而只要水月宫主活着,自会替她处理好这些事。 毕竟她也不敢让江湖众人知道她刺杀当朝太子殿下一事,所以一定她会极力遮掩,不让今日的事流露出去。 因为方家的缘故,江湖诸多门派势力都是拥护朝廷的,虽然势力不大,可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所以她不敢。 换句话说,今天这个哑巴亏,她吃定了。 水月宫主脸上恨意不减,咬牙开口,“你够狠!” 刚说了三个字,她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周身鲜血还在流个不停,她感觉意识渐渐远离。 林倾暖见状,扫了眼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水月宫弟子,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还不快将你们宫主抬回去?” 她眸露嘲讽,“再晚了,她可就没命了。” 那两名水月宫弟子原以为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如今一听林倾暖的话,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起身,抬着水月宫主匆匆离开了。 至于剩下战死的水月宫弟子,却是无暇理会。 林倾暖瞧着一地的尸体,想着现在红颜门的人也不知会不会听她的,刚有些头疼,后面就传来一道温和淡然的声音,隐隐有些熟悉,“将这些尸体都处理了吧!” 第522章 现在我和你说说红颜门内部的情况 林倾暖微微一怔。 这个声音,她不是第一次听到。 刚才她也提醒过她,让她用心法对抗魅术。 几乎是瞬间,她就转过了身。 一名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容貌清秀,神色淡然。 见林倾暖看过来,她浅浅一笑,温声唤她,“暖儿!” 林倾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愣了一瞬,才惊喜开口,“晴儿!” 她疾走几步过去,轻轻抱了抱她,然后将她放开,惊讶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欧阳离晴。 欧阳离晴笑看着她,也不言语。 林倾暖心里却蓦的有了一个猜测,顿时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难道是—— 欧阳离晴见她猜出来了,这才笑着点头,“你终于想到了。” 她回头向红颜门的人淡声吩咐,“你们先将尸体处理掉,门主今日刚到,先歇息一日,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红颜门众人立刻应道,“是,晴姑娘!” 那名碧衣女子见她和林倾暖认识,眸光闪了闪,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欧阳离晴没管她,直接拉着林倾暖向她道,“暖儿,我们回屋说。” 林倾暖笑着嗯了一声,被她拉着到了内院,进了一间屋子。 被遗忘的云顼:...... 他失笑的看了眼林倾暖的背影,就闪身消失了。 刚好,他也要去个地方。 进了屋,欧阳离若为林倾暖沏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笑着道,“打了那么长时间,估计你也渴了,先喝杯茶。” 林倾暖接过,抿了一口,这才惊讶的看向她,“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龙晴。” 若早知道晴儿就是龙晴,她就不会那么忌惮她了。 “我的母亲和红颜门主,也就是你口中的龙姨,是亲姐妹,”欧阳离晴自她对面坐下,柔声解释,“我的容貌和母亲一样,所以姨母很轻易的就认出我了。” 林倾暖抬眸看她,“那你母亲就是龙姨的二妹了?” 她记得龙姨曾经说过,她有两个妹妹,二妹妹在路上被人暗算,然后被一个富人掳回去做了妾氏,最后被折磨而死。 欧阳离晴点点头,神色有些忧伤,“我母亲叫龙晴柔,排行老二,三姨母是龙清婉,也就是唐令的妻子。” 林倾暖也有些伤感。 龙家姐妹三人,除了龙姨,皆是红颜薄命。 想到龙清婉,她握住她的手,开口解释,“其实你三姨母是——” “暖儿,”欧阳离晴浅笑,“姨母都已经告诉我了,我相信你。” 林倾暖顿时感动不已,连忙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龙姨教我功夫,也算是我的师父,而且她还是你的姨母,我一定会替龙晴婉前辈报仇的。” 欧阳离晴点头,“三姨母的事,等查清再说,但母亲的仇,还有我自己的仇,我要亲自报。” 她眸中浮起炽烈的恨色,“暖儿,欧阳离若还活着吧,还有欧阳亭。” 林倾暖知道她母亲是被欧阳离若母女害死的,还有她之前的遭遇,也是欧阳离若一手暗算的。 其实晴儿算是和她一样,身上背负刻骨仇恨,只不过她是重生而来,而晴儿,是在当世。 她温声开口,“还在,欧阳亭是云瑜的人,和兰家勾结,至于欧阳离若——” 她简单的将欧阳离若和云璃的事情,以及她被南疆公主暴打的事说了一遍。 欧阳离晴闻言,眼睛猩红,恨声开口,“还不够,我要让她将我经历的事,全部经历一遍,让欧阳亭一家,血债血偿。” 她的拳头紧紧捏起,指甲几乎嵌入了肉中,尤不知疼痛。 她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都是被他们所赐。 林倾暖神色不忍,连忙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晴儿,都过去了,报仇的事,我和你一起。” 晴儿在乎的人被他们杀了,自己的一生也几乎被他们毁了,她的恨,她感同身受。 她的手温暖又柔软,欧阳离晴只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一点一点抚平了她内心的伤痕,抚去了她的恨意。 一如在她当时最绝望的时候,是她,救了她,还鼓励她活下去。 她面色渐渐恢复平静,冷笑开口,“好,既然他的背后是兰家,我们就同兰家斗一斗。” “好!”林倾暖温声答应。 兰家本来就是她的目标,原本欧阳亭只是帮凶,可现在,她就给他提提等级。 “报仇的事,我们回京再说,”欧阳离晴敛了情绪,浅笑看她,“之前听说你在荆州,我就预感着你应该快来了,不想刚好是今日,水月宫出门不看黄历,活该遇到我们的新门主。” 林倾暖顿时被她逗乐,她捏捏她的脸颊,笑着纠正,“明明是红颜门命不该绝。” 她心里也有些后怕,若不是她赶来的及时,恐怕红颜门即便不灭门,也会遭到重创。 欧阳离晴感慨出声,“也许是,好人有好报吧!” 她忽而站起身,向林倾暖单膝跪地,恭声道,“属下龙晴,见过门主!” 林倾暖惊了一下,连忙起身将她扶起来,嗔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这个门主的位子,还是你给的呢。” 若不是晴儿向龙姨推荐,龙姨哪里认得她? 欧阳离晴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浅笑解释,“暖儿,你不必多想,我只是想救红颜门,想帮姨母而已。” 姨母向她提起红颜门如今的难处,提起她后继无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起了暖儿。 暖儿功夫高强,聪明睿智,行事果断,又心地善良,是她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她立刻就向姨母推荐了暖儿。 姨母刚开始没当回事,她就反复提起,最后姨母也有些重视,这才答应了她去亲自考察一番。 听到姨母的打算,她就知道,这红颜门主必然是暖儿的了。 因为她相信,暖儿一定会通过姨母的考验。 “但不管怎样,我这身功夫,还有红颜门,都是你给的。”林倾暖慨叹。 “暖儿,”欧阳离晴笑的歉然,“你为何不想想,你本来无官一身轻,结果多了红颜门这么一个累赘,还要护着这么多人,我都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了。” 暖儿和太子殿下的事她之前就知道,也知道她以后必定是要嫁入皇家的。 可她还是选择了让暖儿接手红颜门。 她的思虑,无非两方面,一是因为暖儿确实是合适的人,要救红颜门,非暖儿莫属。 第二个原因,红颜门再不济,也是一股势力,她不想将它给别人。 给暖儿,她心甘情愿,不仅仅因为暖儿是她的朋友,还有一点,如果没有暖儿,就没有今日的欧阳离晴,恐怕她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她要回报她。 所以不管于公于私,这个红颜门主的位子,只能是暖儿的。 林倾暖顿时失笑,她怎么会这么想。 但不管红颜门以前怎样,到了她手里,她一定会将它发扬光大,让江湖人在听到红颜门三个字时,会忌惮,会害怕,而不是像今日这样,任人欺辱。 “暖儿,”欧阳离晴拉着她重新坐下,正色开口,“现在我和你说说红颜门内部的情况。” 第523章 我去了趟冥火楼 林倾暖闻言,立刻竖起了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欧阳离晴温声开口,“红颜门除了门主,门内还有四大护法,红柳、红棉、红樱和红栩,四人性格各异,红柳高傲,红棉爽快,红樱温和,红栩少言,但心地都不坏,你若拿下这四大护法,其他人不足为惧。” 林倾暖失笑的看向她。 听她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来做探子的。 不过她处处为她着想,她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欧阳离晴没注意她的神色,继续说着红颜门的事,“今日那个不服你的碧衣女子,就是红柳,还有一个红衣服的女子,也开口说了话,是红棉,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 林倾暖含笑点头,“注意到了。” “那就好,”欧阳离晴也笑了一下,“今日你同水月宫主一战,其实已经震住了大部分人,红缨和红栩没开口,就证明了一切,红棉应该是会支持你的,我瞧着她看你的眼神有佩服之意,所以问题不大,剩下就是一个红柳。” 林倾暖沉思了一下,淡声猜测,“她对我的敌意,应该不仅仅是不服。” 欧阳离晴点头,“她是四大护法之首,也是门内之人公认的下一任掌门,如果姨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很大程度上是会把门主的位子传给她的,她对你挑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林倾暖勾唇,“看来收服她有些不易啊!”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欧阳离晴连忙解释,“红柳这个人本性不坏,而且本事在红颜门中也是最高的,你若成功收服了她,她也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林倾暖不着急,她也没想着几日之内就能完全拿下红颜门,慢慢来便是。 “姨母试着传授过我功夫,但我从小没有功夫底子,而且之前身子也受了损,练不了功夫,同她们竞争不了什么,又因为和姨母的关系,所以红颜门中人大都和我关系不错,”欧阳离晴浅笑,“暖儿,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林倾暖温笑点头,“我知道!” 但晴儿的帮忙只是锦上添花,她还是要凭借自己的本事拿下红颜门。 否则,一群面服心不服的手下,她要着也无用。 “晴儿,同我说说冥火楼的事吧!” 欧阳离晴一听,立刻笑道,“我正要同你说呢。” 她站起身,缓缓开口,“冥火楼,其实是玉雪山的师祖所创,用意我现在也不大清楚,但考验红颜门门主的功力却是真的。” “冥火楼共五层,也就是五关,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对应考验人的体力、智力、耐力、心力,还有运气。” 林倾暖微微点头,龙姨之前也说过。 欧阳离晴神色却严肃起来,“其实冥火楼的难点,还有隐藏的关卡,即妄、贪、杀、欲、痴五戒,所有闯关之人,不仅要功夫高强,体力充沛,而且要心正,有智慧,能承受住里面的考验,还不能犯五戒,否则就不能过关。” “五戒?”林倾暖来了兴趣,这个还是第一次听到。 欧阳离晴点点头,神色有些遗憾,“若我会功夫,就提前帮你进去探探情况,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事实上,她翻看了许多关于冥火楼的记载,但也只能得到这么多消息。 她垂下了眸子,“我也问过姨母,可她什么都不说。” 林倾暖神色感动,“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 “姨母当年闯了五次才闯过,而且还带了一身伤出来,”欧阳离晴担忧的看向她,“你毕竟才这么小,要不先等等——” “不用担心,”林倾暖起身,凤眸星光点点,熠熠生辉的看向她,“相信我,我一定能闯过去。” 自从得知了冥火楼的存在,她就想来试一试了。 欧阳离晴瞧着这样的林倾暖,心里顿时踏实了。 她总是这样自信,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她。 林倾暖说完这句话,忽然变了脸色,“遭了!” 欧阳离晴一见,神色也顿时凝重起来,连忙问,“怎么了?”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倾暖却自责的皱起了眉头,“我将云顼给忘了。” 乍然见到晴儿,她心里高兴,就把云顼给忘了。 “太子殿下也来了?”欧阳离晴惊讶不已。 林倾暖嗯了一声,就匆匆向门外而去,欧阳离晴连忙跟上。 二人急着赶到前院,却并未看见云顼的身影。 林倾暖叫住了一名红颜门的弟子,问她是否看到了云顼,那名弟子却摇摇头。 事实上,那位玲珑阁主是何时消失的,她们谁也没来得及看清楚。 找不到云顼,林倾暖愈发心慌了。 他不会是去追杀水月宫的人了吧? 可他该是知道的,水月宫主现在还不能死。 而且,若是他单枪匹马追过去,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 一时间,她的心绪有些乱。 欧阳离晴瞧出她的担心,温声宽慰,“暖儿,你放心吧,他一定没事的。” 她想说太子殿下,可碍于还有旁人在,就用他代替了。 林倾暖不知该去何处找他,又想着他功夫高强,应该是没事,这才勉强暂时留在红颜门等他。 她心里暗暗发誓,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他还不回来,她就发动红颜门的人去找。 云顼没让她等多久。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就回来了。 看到云顼重新出现,林倾暖立刻激动的跑过去,拉住他问,“你去哪儿了?” 云顼看见她一脸急色,难得愣了一瞬,脸上顿时浮起几分歉疚,柔声哄她,“别担心,我没事,”顿了一瞬,他又解释,“我没以为你这么快想起我,就抽空去办了一件事。” 欧阳离晴见他们在院子里说话,多有不便,就带着他们回了屋子。 一进屋子,她就福身向云顼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温婉从容,再没有了上次见到云顼时的惊慌失措。 云顼一见她的举动,就知道暖儿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他声音清淡,“不必多礼。” 虽然他想不起来她是谁,但她既然是暖儿的朋友,他也没必要防着她。 欧阳离晴请了安,就向他们笑道,“太子殿下,您住这间屋子,暖儿——” “暖儿同本宫一起!”云顼淡声开口。 林倾暖顿时羞红了脸,连忙向欧阳离晴道,“晴儿,你帮我安排到他隔壁吧!” 说完,她悄悄捏了捏云顼。 虽然晴儿是自己人,红颜门也是她日后的势力,可他现在还是玲珑阁主的身份,不大方便。 况且,她也不好意思。 “可你应该住在门主的院子。”欧阳离晴失笑。 “不必了,左右我也只是在这里暂住,住哪里都一样。”林倾暖不甚在意的笑了。 反正红颜门在江州也待不了多长时间,早晚会进京。 欧阳离晴会意,也笑了笑,没再坚持。 不管暖儿还是她,都是要回京的。 云顼此刻也醒悟了过来。 他和暖儿私下还行,可在外人面前,他还要顾忌着暖儿的清誉,所以就微微点头,同意了她的话。 欧阳离晴浅笑,“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日巳初一刻,我让红颜门中人集合,你来训话。” 林倾暖含笑点头,“多谢你了,晴儿。” 欧阳离晴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还帮他们带上了门。 欧阳离晴一出去,林倾暖立刻拉住云顼的手臂问,“阿顼,你到底去哪儿了?” 她还在这里,他不可能走远。 可他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个时辰,她还是有些好奇。 云顼取下面具,揉揉她的头,“我去了趟冥火楼。” 第524章 我一个人陪你练不够 “冥火楼?”林倾暖顿时惊讶了,“你去冥火楼做什么?” 说着,她又将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他身上没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冥火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红颜门中人最为忌惮的所在,里面机关重重,哪是说进就能进的? 云顼由着她检查完,这才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柔声开口,“你不日就要进冥火楼了,我无法陪你一起,就先进去探一探。” 红颜门的规矩,冥火楼只能由门主一人进去。 他不放心,就只能先替她走一趟。 林倾暖凤眸微湿,心里愈发感动,“阿顼,你真的对我太好了。”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如此毫无保留的爱。 云顼瞧着她睫羽微颤,那双晶亮的眼睛里满是他的影子,他忍不住爱怜的俯下身吻了吻她,嗓音低醇又温柔,“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肩膀上,语气认真,“冥火楼五关,我会将每一关的细节和过关方式告诉你,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这是最保险的法子,他早就想好了。 闻言,林倾暖立刻抬头看他,“阿顼,你觉得凭我的本事,能闯过去吗?” 她问的认真,脸上带着几分执着。 云顼微微一愣,垂眸看她。 “如果你什么都不透露,”林倾暖见他不言,就抓住他修长的手指,眼眸深深的望着他,开口追问,“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能不能凭自己的能力过关?” 如果可以,她不想靠着云顼。 云顼的心意她明白,对于他来说,别的都不重要,只有她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可她却想自己试试,她不想一直活在云顼的羽翼下。 云顼看了她一瞬,薄唇轻吐,“可以。” 他不是不信她的能力,凭她的智慧,她的功夫,闯过冥火楼,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 可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不想看到她伤一分一毫。 “那就行了,”能得到他的肯定,林倾暖心里的紧张顿时一扫而空,眉眼含笑的看他,“你什么都不用透露,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过关。” 云顼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有时候,他最怕的就是她的这份坚持。 “暖儿——” 林倾暖见他要说话,立刻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故意板起脸警告,“什么都不能说,知道吗?” 他的眸子漆黑又深邃,她瞧不出里面的情绪,怕他阻止,便又软下声音磨他,“阿顼,你就同意吧,我真的想自己试试,你不知道,你太好,太优秀了,我若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我都觉得配不上你了......” 云顼听她越说越胡扯,生怕她又说出更让人头疼的话,只得拉下她的手,神色无奈,“你呀——” 林倾暖有多了解云顼,一听他的话,立刻就知道他妥协了,她眸中划过得逞的光亮,探起身子亲了亲他的薄唇,笑着夸赞,“我的阿顼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云顼按住她闹腾的身子,声音柔和,“不过你的功力还是要提一提,”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墨发,语气虽是和她商量的,可还是隐了一丝不容置疑,“明日你和红颜门的人说,三日后再去闯冥火楼。” 既然无法阻止她,那他就帮她提升下功夫,尽量避免伤着碰着。 “三日后?”林倾暖惊讶,“会不会晚了点?” 别人倒还好,那个红柳,恐怕巴不得她今日就进去呢。 闻言,云顼托着她的肩膀将她扶正,神情含了丝严肃,“暖儿,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要闯冥火楼我可以同意,你不愿接受我的帮助我也顺着你,但是,你必须三日后再进去,这三日,我会纠正你功夫里的不足,让你在最好的状态下进去。” 林倾暖甚少见云顼用这般严厉的语气同她说话,她呆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怕她受伤的。 想到此,她立刻笑眯眯的扯了扯他的俊脸,满意的看到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这才软糯开口,“那就听你的。” 她自他身上下来,活动了下筋骨,挑眉看他,“不如今日就开始?” 云顼功夫那么高,他的指点,当然会让她受益匪浅。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今日你累了,明日再开始。”云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 林倾暖的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她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之前龙姨说过的,又有些遗憾,“要是你表哥在这里就好了,龙姨说过,我若是能接触到方家的功夫,功力就会更上一层楼。” 不过他表哥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了吧? 因为荆州瘟疫的缘故,武举的时间也被推后了两个月。 云顼神色一顿,挑了挑眉,“你就没想过我?” 林倾暖一愣,“你也会方家功夫?” 她还真没想过云顼。 “我母后是方家人,师父也是方家人,你说我会不会?”云顼深深瞧了她一眼,显然对她惦记着别人不满,“方家功夫正宗,红颜门和唐家庄都是方家分支出来的,你若能练方家功夫,自然会你大有益处。” “你师父也是方家人?”林倾暖越发惊讶了。 云顼见她好奇,就嗯了一声,温声解释,“方家出武学奇才,玉雪山一派不少都出自方家,比如当年的无痕先生,我师祖,师父,还有我表哥,也就是下一任玉雪山掌门,都是出自方家。” 林倾暖眼珠一转,“那你表哥的功夫一定也很厉害了?” 云顼眸光一凝,没开口。 他都告诉她自己会方家功夫了,她还惦记着表哥? “那你厉害还是你表哥厉害?”林倾暖见他没说话,就笑着追问。 云顼心里不舒服,语气也有些淡,“他打不过我。” 他说的是实话。 事实上,表哥并不算武学奇才,玉雪山每代只收一名弟子,师父收了他和表哥,是因为方家出了事,只剩下表哥这一个遗孤,不管是出于江湖道义,还是同出于方家人,他都必须收表哥为徒。 而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玉雪山的掌门人就只能是他表哥。 林倾暖一点也不意外,她眨了眨眼,“那我能不能打过你表哥?” 她想找江湖上真正的高手切磋切磋,看看自己还差在哪里? “我一个人陪你练不够?”云顼明白了她的想法,心里的不快散去,但还是有些吃味。 有他在,她哪里用得着去找别人? 林倾暖气馁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算了吧,我哪儿打得过你?” 她又不是想找虐,和云顼比武,估计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能输二十次。 云顼眼中终于噙出点点笑意,“等我指点完,你可以试试。” “知道了!”林倾暖答应没有丝毫底气。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云顼想着她今日打了几场,也累了,就让她早点回去歇息了。 翌日,林倾暖到了大堂的时候,就见红颜门的人已经全部都在了。 欧阳离晴看到她,立刻躬身行礼,“见过门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行了礼,只是有些稀稀拉拉。 林倾暖眸光一凝,自下面立着的人脸上一一扫过,眼中渐渐浮起几分幽冷。 第525章 所有人训练加倍 自主位上坐下,林倾暖这才缓缓开口,嗓音微显清冷,“都起来吧!” 红颜门众人听到她的声音,顿时都有些紧张。 她们没忘记,昨日这位新门主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凌厉,便是连水月宫主,也折在了她的手上。 但一想到昨晚红柳护法的安顿,她们又有些为难。 就在她们心里纠结的时候,林倾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四大护法是哪几位?” 红柳闻言,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欧阳离晴。 欧阳离晴面色淡然,目不斜视的站在林倾暖旁边。 她心中冷笑,面无表情的站出来,不甚恭敬的回道,“属下红柳。” 其他三位见她站出来了,也纷纷出列。 “属下红棉!” “属下红缨!” “属下红栩!” 林倾暖见状,微微一笑。 晴儿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红棉也许支持她,红缨和红栩对她也没什么意见。 但当她们要在她和红柳之间选择的话,她们还是会选择红柳。 换句话说,即便她昨日用实力震住了她们,可在她们心里,她还是一个陌生人。 相比于陌生人,她们当然会选择熟悉的红柳。 红颜门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你是红柳?” 林倾暖向她挑了挑眉,淡声开口,“昨日我看了门内最近的一些事务,你处理的不错。” 态度不好,能力还是可以的。 她一向公私分明。 红柳听她声音冷淡,但话却是夸赞她的,她一时琢磨不透她是什么意思,就故意回道,“都是龙门主领导有方。” 当着她的面夸赞前任门主,自然是别有用意。 这下马威还没完没了了。 林倾暖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意有所指的看向她,“你说的对,龙门主不仅御下有方,眼光也不错,否则,也不会选用红柳护法处理对外事宜。” 红柳神色一僵,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那双好看的凤眸里颜色微暗,正深深的看向她。 她心里觉得憋屈,就没回话。 她不想承认龙门主眼光好,因为这样,就证明她挑中眼前这个新门主是没错的。 可若是不承认了,那就说明,她红柳也什么都不是,毕竟,她之前也是被龙门主挑中的。 这个新门主,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到现在为止,她一直戴着面纱,她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到,甚至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却在不断的笼络着红颜门众人的心。 从昨日开始,门内已经有不少人对她暗暗折服了,甚至连其他三大护法,都对她赞赏有加,若不是她及时点醒她们,恐怕她们已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 林倾暖见她不说话了,也没再理会她,目光转向另外三名女子,见她们神色还算恭顺,她淡淡勾唇,“红棉护法掌内事,红缨护法掌门规,红栩护法管训练,以后继续各司其职,遵循旧日即可。” 三名护法恭声应道,“是,谨遵门主之令。” 林倾暖满意的瞧了她们一眼,转向红栩,声音微微严厉,“但有一点,从今日开始,所有人训练加倍。” 她昨日看过红颜门的资料,门内众人功夫不行,主要来自两方面。 一是平日里疏于训练。 龙姨的心思可能已并不在红颜门上,也可能觉得她们是女子,所以对她们比较放松,每日的训练时间仅仅只有三个时辰,有时候甚至连三个时辰都不够。 训练不够的直接后果,自然是受人挨打。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红颜门的武器问题。 红颜门主自来都不善剑术刀法,只在红颜锦和轻功上下功夫,红颜门众人得传于门主,自然也只练这两方面。 但因为红颜锦不易掌握,所以红颜门众人练的是袖功,由红颜锦转化,也是可刚可柔。 红颜门的轻功在江湖上并不差,而且袖功若是练好了,也是一门新颖别致的功夫,杀伤力巨大,让人防不胜防。 可问题就在于此。 门内并非所有人都是武学奇才,更多的则是平庸之辈。 如果是练剑术,或许她们勤能补拙,还能练出一定水平。 可这袖功,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个袖功,除了勤奋,还说天资,更何况她们也未必很勤奋。 所以被其他势力远远落下,并不奇怪。 毕竟在江湖上,讲的是实战效果,可不是什么新颖别致。 当然,对于第二个原因,她并不打算现在纠正。 一则她刚接手红颜门,贸然进行改革,只会遇到更多的抵制。 二则她还没创出一套合适她们练习的剑法,现在提起,为时尚早。 所以她先给她们提高训练强度,增加训练时间,也算是对她们的一点小小考验。 闻言,红颜门众人顿时纷纷议论起来,声音虽不大,可也瞬间打破了大堂里的宁静。 林倾暖也不言语,神色清淡的看她们议论。 红栩微微一愣,抬头看了林倾暖一眼,犹豫着回道,“门主,之前一直都是这么练的,如今乍然改了——” “诸位还想被人上门挑衅么?”林倾暖起身,冷然的目光扫向众人。 她的声音有些沉冷,仿佛九冬的冰雪,瞬间沁入了她们心里。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渐渐消失。 一双双眼睛犹疑的望向林倾暖。 林倾暖勾了勾唇,“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样的道理,不用本门主再教你们了吧?” 红栩脸上浮起一丝惭愧。 看到她的样子,林倾暖声音里的冷意微收,“如果谁觉得自己的功夫已经够厉害了,可以站出来,本门主特许她不用加练。”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低下了头。 她们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不知门主所言的够厉害,是要厉害到什么程度?”红柳微微一笑,眼睛里满是挑衅。 林倾暖凤眸隐了几分深意,“比如再遇到昨日的事,各位可以自保么?” 红柳眼含嗤笑,“所以门主是要拿属下同水月宫主相较?您别忘了,对方可是水月宫主。” “所以你们对自己的定义就只是如此?”林倾暖立刻反驳,嘲讽的看向她,“你是觉得自己不配打过水月宫主,还是江湖上规定了,我红颜门的护法,不能打过水月宫主?” 红柳脸色微暗。 其他护法的头低的更厉害了。 林倾暖终于知道,红颜门为何会越来越差了。 她们连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只顾着和门内之人相比,长期以往下去,如何还能在江湖上站稳脚跟? “你们若是不服,以后有机会,本门主大可以让你们同玲珑阁的堂主比一比,你们可以四个一起上,看能不能打得过人家?”林倾暖语气愈发不留情面。 四大护法的脸色更红了。 林倾暖点到即止,也没继续训斥她们,她扫了眼下面的人,扬声开口,“一个月后,让本门主看到你们真正的水平,所有满足本门主所定标准的,一律重用。” 这是针对所有人下令了。 红颜门众人脸上顿时浮起激动的神色,门主这是打算在她们里面进行提拔了? 不少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抓紧苦练,到时候若能入得了门主的眼,就算不能和四大护法平起平坐,可也绝对不是现在的地位了。 林倾暖当然不是傻子,恩威并施,才是她的效果。 四大护法见她三言两语就调动了门内之人的积极性,神色顿时有些复杂。 “这一个月,还要麻烦红栩护法多多费心,”林倾暖重新坐下,又淡笑着看向红栩,“若是门内之人功夫都大有提升,可都是红栩护法的功劳。” 言下之意,若是练得不好,也是她的责任。 红栩敛去眼中神色,恭声回道,“是,属下遵命。” “不知门主何时打算闯冥火楼?”红柳笑了笑,“红颜门有规矩,若姑娘不能闯过冥火楼,是不能胜任这门主之位的。” 第526章 你们谁先上? 隐含的意思,就是她现在还不能实施号令。 一提起冥火楼,众红颜门弟子的脸色也有些玩味。 没有闯过冥火楼的门主,她们是不大服气的,尽管昨日这位新门主的功夫并不差,也算是救了她们。 可一码归一码! 林倾暖抬眸瞧了红柳一眼,红唇轻吐,“三日后。” 一听她说三日后,红柳顿时得意了,“那还请门主在闯过冥火楼之后,再对红颜门下令。” 这就是明着告诉众人,她刚才的命令无效了。 红棉欲言又止,可终是没有出声。 其他两位护法也沉默低头。 欧阳离晴急了,刚要说话,就听林倾暖的声音已经响起,“哦?” 她神色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了红柳两眼,“之前的红颜门主也是如此?” 红柳神色一僵,别过了头。 林倾暖瞧着她的视线中沁了几分冰凉,“红颜门规,新任门主由旧门主指定,一月之内闯过冥火楼,在这一个月中,新门主有权对门中之人下令,全权决定门内事物,一个月通过冥火楼考验,正式成为门主。” 见红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弯唇一笑,“敢问红柳护法,你是不知门规?还是故意要刁难本门主?” 这话可就有些严重了,其他三位护法顿时担忧的看向红柳。 红柳没想到林倾暖短短一日,就熟悉了红颜门规,她只得勉强开口,“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昨日林倾暖回屋后,就让欧阳离晴将门规给她送了过来,她读到半夜才读完,为的就是今日不会陷于被动。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林倾暖也不甚在意,“今日的事就到这里吧,三日后,本门主自会去闯冥火楼。” 说完,她就起身准备离去。 今日不过只是初次会会她们而已。 毕竟她一日没闯冥火楼,门中之人就不可能完全诚服于她。 她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快回去练功,云顼都已经等着她了。 “门主—”红柳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倾暖微微顿步,转身看她。 红柳被她这么一瞧,心里顿时有些忐忑,不过还是强作镇定的开口,“既然门主暂时不打算闯冥火楼,那属下想同门主比试一下。” 林倾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同本门主比试?” 红柳脸色有些尴尬,连忙道,“不止是属下,我们四大护法,想向门主切磋一番。” 她的话音刚落,其他三人就震惊的看向她。 “门主——”红棉忍不住开口。 门主这样厉害,她可不想找死。 而且这位新门主明明就很不错,也不知红柳为何总是同她作对。 只是她刚开了口,就被红柳打断,“不知门主可否给属下等这个面子?” 这是在给她施加压力了? 林倾暖勾唇一笑,“不知你要比什么?” 其他三人的神色,她当然看到了,恐怕是被红柳临时拿来凑数的。 红柳神色有些羞赧,却毫不退让,“您既是红颜门门主,自然不能用其他门派的功夫,而且红颜锦是门主独有,轻功您也很厉害,属下若是同您比这些,肯定比不过。” “所以呢?”林倾暖柳眉微扬。 她倒是有些心机,这般那般的限制,她几乎无功夫可用了。 但她倒要看看,这个红柳,还能说出什么。 读出林倾暖眼中的戏谑,红柳面不改心不跳,继续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属下想同门主比试一下心法。” 她约摸着,这位门主年纪不大,刚接触心法不久,内力必然不会深厚,所以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了同她比试内力的办法。 而且她为了以防万一,还拉了其他三名护法,为的就是能在内力方面挫她的锐气。 即便她们不敌,也可以借此消耗她的内力,等三日后她进冥火楼,也会支持不住败下阵来。 其实她并不是讨厌这位新门主,只是她突如其来的空降红颜门,而且年龄还这般小,她就是不服气。 “红柳,不如还是以后吧,门主马上就要进冥火楼了,万一——”红棉有些不赞同。 红樱和红栩也微微皱眉。 “门主功夫高强,难道还怕同我们切磋?”红柳傲然的扬了扬头,挑衅的看向林倾暖。 “你既有心要比,就等三日后,门主从冥火楼出来再比。”欧阳离晴神色不悦的开口。 “是啊,听说冥火楼可是挺耗内力的。” “到时候门主受了伤可怎么办?” “受伤是必然的了,当年龙门主也是一身重伤出来的,只怕门主闯不过去困在里面,那可就麻烦了。” 底下的红颜门弟子也纷纷议论开来。 红柳听到众人之言,顿时愈发不高兴了。 果然是一群软骨头,这么快就服软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旁人怎么说,依旧含着几分凉笑,望着林倾暖。 只要她敢接,她的计划就成了一半。 “那就比一比吧!”林倾暖没让她失望,淡淡一笑,“就去练武场。” 说完,她就脚步轻缓的往练武场而去。 欧阳离晴沉沉看了眼红柳,也跟了上去。 “红柳,你这又是何必?”红樱不赞同的摇摇头。 素来少言的红栩也是一脸无奈,“门主虽然年纪小,可本事却了得,而且又是龙门主亲自指定的,你欺负她做什么?” 红柳冷笑,“我就是不服,她身份来历都不明,凭什么能当这个门主?” “这次是我给你面子,但下次,红柳,我绝不会赞同你这么做,”红棉皱了皱眉,“反正我挺喜欢这个新门主的。” 红栩微微点头,“我们虽然同玲珑阁和唐家庄不大和,可也是隶属于方家,方家虽然不在了,我们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水月宫多次前来挑衅,而且还刺杀过当今太子殿下,我们红颜门必须重振雄风,尽快站稳脚跟,才能帮助朝廷对抗敌人。” “红栩说的没错,方家灭门一案蹊跷,这些年江湖又多动荡,龙门主之前念及私怨,不愿同玲珑阁唐家庄联合,而且红颜门如今又疏远朝廷,其实已经很危险了,我们不能再内斗。”红樱立刻表示赞同。 “其实门主让我们勤加练习,也是为了我们好,否则就我们现在这战斗力,别说水月宫了,就是那些江湖上的小门小派,恐怕都打不过。”红棉也忧心忡忡。 “玲珑阁同当今太子殿下关系密切,新门主同玲珑阁主又交好,我们即便不同唐家庄合作,也可以通过玲珑阁主联系到太子殿下,这不管对朝廷,还是对我们红颜门,都是有利的。” “红颜门历代的职责,难道你都忘了吗?” 红柳见她们三人越说越起劲,连忙抬手阻止,“好好好,你们别说了,我红柳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只要她能让我心服口服,我自然会效忠于她。” 见三人还是沉着脸看她,她又向她们保证,“如果她能在内力上赢了我们,顺利闯过冥火楼,我一定发自内心尊她为门主,好了吧?” 三人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 红柳暗暗松口气,连忙和她们一起往练武场赶去。 林倾暖等了一会儿,才见她们四人过来,她极淡的笑了笑,朗声道,“开始吧,你们谁先上?” 她又环视她们一眼,“还是一起上?” 第527章 我用红颜锦,你用断痕剑 欧阳离晴担忧的看向她,“门主,你现在真的要比吗?” 红柳明显是别有目的。 林倾暖向她安抚的笑了笑,“没事,放心吧!” 听到林倾暖的话,红棉连忙开口,“属下先上吧!” 她们四个要是一起上,那就是摆明了为难门主了。 红樱和红栩也纷纷表了态。 红柳脸色有些僵硬,声音冷淡,“属下最后上。” 一个问题,林倾暖就大致猜出了她们刚才私下谈话的内容。 恐怕这三位是不赞同红柳行动的,而且瞧着红柳的神色,对她的敌意也没刚才那么大了。 她并不知她们四人功夫的深浅,所以也不会自大到坚持让她们四个一起上。 况且,她的目的是收服她们,又不是给她们难堪。 红棉说完,就先走上了比武台。 林倾暖一撩衣摆,就地盘腿坐下。 红棉也自她对面坐下,想了一瞬,她又诚声开口,“得罪了,门主。” 林倾暖勾唇一笑,“无碍!” 说完,她就主动伸出了掌,红棉也伸了出来,同她掌心相对。 二人的掌刚对上,红棉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向自己掌心袭来,她心中一凛,连忙闭上了眼睛,专心运功抵挡。 林倾暖调动体内真气源源不断涌向掌心,所有内力集于一点,威力自然不容小觑。 红棉只感觉压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只勉强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坚持不下去了,连忙告饶。 林倾暖适可而止,缓缓收了手,示意她下去。 她的内力本就不错,再加上唐家庄和红颜门的,红棉不能抵挡,也在意料之中。 而且林倾暖有心要让她们心服口服,竟是一点没有保留,打算速战速决。 红棉刚下去,红樱就上来了,只是她也不比红棉强多少,匆匆就败下阵来。 接下来的红栩也是如此。 而林倾暖,尤面不红气不喘。 红柳见她连挫三人,心里早就骇然,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自她对面缓缓坐下,触及到那双冰凉的凤眸之时,她心里一凛,连忙收回了眼神,推出了手掌。 只是她刚接触到对方的掌心,就仿佛被粘住一般,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对方的内力浑厚而强劲,不断的通过手掌输入她体内,她连忙调动丹田之气同那股内力相抗衡,可对方强大的内力却瞬间将她的防御冲破。 她的内力在对方面前,就仿佛小河碰上了江海,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她吞的无影无踪。 她心中大惊,连忙聚集体内真气,想要将那股内力赶出去,可她的真气早已被四下冲散,情急之下,哪里还有力量同她对抗? 尤其对方的内力根本就无法撼动。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收回真气,极力将心脉护住,免得被她侵入。 林倾暖有心给她个教训,喷涌不断的内力追着她的真气在她四肢百骸游走,却又不下杀手,只看着她脸色越来越痛苦,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红柳体内真气所剩无几,林倾暖的真气又不断的冲击着她的经脉脏腑,她越来越支持不住,脸色煞白。 她知道,她输了。 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对方的真气瞬间攻破进入她的体内,直接将她的身体当做了战场,她如何不败? 她咬了咬唇,蓦的睁开眼睛,就触及到了林倾暖那双隐含凉笑的眸子。 那双眸中并无明显的嘲讽之意,可她却觉得脸上滚烫。 身体内的痛楚,更让她眉头紧皱,冷汗淋漓。 可让她求饶,她又不愿。 红棉几人见状,顿时大惊,连忙开口求情,“门主手下留情!” 林倾暖见她不求饶,知道她是拉不下面子。 她今日也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而已,并没有要她命的意思,所以也是点到为止,缓缓撤了内力,收了掌。 红柳支撑不住,软倒在比武台上。 红樱和红栩立刻上去将她扶起来。 林倾暖没有阻止,她冷淡的看了眼红柳,红唇轻吐,“等你练好功夫,本门主随时欢迎你来挑战。” 红柳顿时愈发无地自容,不敢抬头看林倾暖。 红颜门众人见林倾暖连败四人,心里早已服服帖帖,此刻哪里还敢说别的,望向林倾暖的眼神也愈发敬畏了。 这个小门主,不简单。 林倾暖没管她们,比完了武,她就回了院子。 云顼见她额头微微渗出薄汗,用帕子轻柔的为她拭掉,柔声问,“又比武了?” 林倾暖嗯了一声,神色轻松,“同她们比试了下内力,不过影响不大。” 影响肯定是有影响的,但这三日功夫,她足够恢复。 云顼为她去除了面纱,“那你休息一会儿,我们下午再练。” 他可舍不得让她累着。 “不用了,”林倾暖浅笑,“一刻钟后就可以开始,我要下功夫练功,这样三日后才更有把握。” 云顼见她坚持,就依着她了。 多练一会儿,受伤的几率就会小一些。 接下来的三日,林倾暖一直在院子里度过,连饭菜,都是欧阳离晴着人送来的。 云顼不仅传授了她方家的内功,还纠正了她剑术和暗器上的不足,对红颜门的功夫,他也指点了不少。 尤其是轻功方面,她以为她已经够快了,可没想到,在云顼面前,她还是差了好远。 好在经过三日的苦练,她终于勉强可以跟上云顼的脚步。 轻功提升了,红颜锦的功夫自然就更上一层。 原本她体内唐家庄和红颜门的内力还有些不大融合,在修炼了方家的内功后,她顿时感觉到了方家内力的博大精深。 三大门派的内力,竟然开始在她体内渐渐相融,最后合成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内力,比原先高了三成不止。 云顼又教授了她一套方家剑法,并一套适合女子练习的闪避变幻的步法。 有唐家剑法和卓越的轻功作为基础,她很快就又掌握了这两门新的功夫。 第一日,她尚只能在云顼手下走五招。 第二日的时候,她就能同他过招十多个回合。 而到了第三日傍晚之时,她同他交手五十招才会落败。 她练的意犹未尽,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同他对打,开始学习他躲避的方式、攻击的角度等等。 云顼避开她刺过来的剑,一手灵巧的将剑夺了下来,另一手擒住她的腰身,用力一扣,就将她按在了怀里。 林倾暖挣脱不了,只得认输。 不过须臾,她就又兴致勃勃开口,“我们再来一次,我用红颜锦,你用断痕剑。” 他赤手空拳都能打败她,她有些郁闷。 云顼垂眸看了她一眼,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屋内走去,边走边道,“你不能再练了,现在开始休息。” 这三日她白日练招式,晚上修内功,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不到,再练下去,他担心她的身体垮掉。 他从来不知,她竟如此痴迷武学。 他是不是该给她改个名,叫武痴? 怪不得,怪不得她能在十日之内学会红颜门的功夫。 有如此通透的领悟力,还如此勤奋,什么功夫学不成?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他当年也是这般练的。 林倾暖连忙抗议,“明日就要进冥火楼了,我还要再练练。” “你还知道明日要进冥火楼?”云顼神色严肃,“你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到时候若是累倒在里面怎么办?” “不会的。”林倾暖连忙摇头。 她自己心里有数。 之前她是受忘忧蛊限制,现在体内没有了忘忧蛊,她熬几晚都没问题的。 云顼不容她分说,将她抱进了屋里,放在了床上,墨眸深邃又严厉,“你若再练,我就将冥火楼里面所有秘密都告诉你。” 林倾暖闻言,顿时不敢说话了。 她不想舞弊。 云顼见她服了软,又放柔了声音哄她,“暖儿,乖乖听话,”见她不语,他又使出了杀手锏,“这两日我也累了,不如你陪我休息?” 一听他说累了,林倾暖神色立刻担忧起来,连忙乖乖道,“好,我不练了,我们这就休息。” 云顼将她揽入怀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得逞的勾了勾唇。 叫水沐浴完后,林倾暖早早就歇下了,云顼怕她自己又偷偷的练,半夜就潜入了她的房间,搂着她睡到第二日清晨,这才又悄悄离开。 天一亮,林倾暖就起了身,匆匆梳洗完,用了早膳,便和云顼随欧阳离晴到了冥火楼前。 红颜门众人也到了,看见林倾暖,立刻齐齐行礼,“见过门主!” 气势整齐又响亮,比三日前强了不少。 红棉走到林倾暖跟前,神色真诚,“门主,一切小心。” 红樱和红栩也连忙开口,“愿门主顺利闯过冥火楼。” 红柳没说话,别扭的也拱了拱手。 林倾暖淡淡一笑,“多谢各位!” 欧阳离晴悄悄捏了捏她的手,面上却一本正经,“门主,当心!” 林倾暖含笑点头。 她又看了眼云顼,见他露在面具外的墨眸里溢满了关心,她向他笑了笑,就抬步进了冥火楼。 冥火楼一共五层,外表看来庄重肃穆,隐隐又有些阴森渗人,让人不寒而栗。 林倾暖的脚步在踏入第一层的时候,背后沉重的门就缓缓合上。 她尚没有反应过来,无数的利箭暗器就已统统向她身上招呼过来。 第528章 冥火楼(一) 林倾暖目光一凝,脚步瞬移,立刻躲开暗器的攻击。 只是刚避开这一波暗器,下一波立刻就到了,她只得脚不沾地的继续躲避,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视线昏暗,墙上无数的机关不停的吐着暗器,大到弩箭,小到飞针,多如牛毛,密如细网,将林倾暖纤细的身子团团笼罩。 林倾暖在学习暗器的时候,唐乔曾不止一次的训练过她躲避暗器。 而且唐乔的手法,一点不比这些机关发出来的差,甚至还要刁钻许多。 可问题是,即便唐乔的暗器再刁钻,再让人防不胜防,他也只是两只手,而不能像这些机关一般,同时发出这么多暗器,还源源不断。 林倾暖躲避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见那些暗器还不停止,她就知道,仅凭躲避,是不能完全闯过这一关的。 当初设计这个关卡的人,也不知在里面藏了多少暗器,她不可能耗着等暗器发完。 想到此,她立刻改变了策略,忽而仰身滑翔了一段距离,然后瞬间弹起,掷出红颜锦,将身后无数的攻击挡住,同时身子迅速拔起,数十枚七叶梅花洒出,碰落了前面和侧方向她打过来的暗器。 借着这个空隙,她身形飞快移动,向着对面的暗门而去。 这个屋子一共有两道门,一道是她刚才进来的,而另一道,自然就是通往第二关的门。 所以她毫不迟疑的向那门落去。 红颜锦不惧暗器,帮她护住了后面,而两侧和前方的暗器,还是不住的打过来。 但数目毕竟不如刚才的多,她仗着莫测的步伐,很轻易就闪避开了。 她摸了摸腰间的镖囊,微微皱眉。 带出来的暗器,已经用了过半。 昨日她就觉得,要想闯过冥火楼,恐怕暗器是少不了的,所以她备了整整一镖囊。 可刚才那一把,她就撒出去一半。 而这仅仅是第一关。 所以她必须尽快通关。 暗门上有一个明显的凸起,应该就是机关。 林倾暖轻功灵活,又是一个飞快的闪身,就顺利落在了暗门前面。 她一手抽出残雪,隔开那些打过来的暗器,另一手毫不犹豫的落在凸起上面。 此刻她心里是有些轻松的,如果按下机关,暗门能打开,那她就算通过了这一关。 只是她刚要按下,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想起了欧阳离晴的话。 她说,冥火楼明着考验人的体力,智力,耐力,心力和运气,可隐藏的考验,还有五戒,妄、贪、杀、欲、痴。 那这一关,究竟考验的是什么? 几乎是瞬间,她就想到了妄这个字。 妄动,妄行。 遭了,这个应不是开关。 她的手立刻自上面拿起来,刚要退回去,那面暗门忽然动了。 数把泛着银光的长刀顷刻间弹了出来,对着她的脖子、胸腹几处要害就刺了过来,速度之快,让她几乎无法闪避。 但她这几日的反应终究没有白练。 她飞快的侧头避开脖子处的尖刀,同时将残雪横于胸口,小腹内收,胸口的两枚尖刀弹到残雪上,立刻折断,但借着这个力道,她飞快的向后退去,堪堪避开了腹部的尖刀,滑开数步。 但因着骤然的变故,她再也无法聚集真气,背后的红颜锦乍然飘落,迎接她的,又是无数的暗器。 与此同时,暗门上也忽然打开了数道小窗口,开始源源不断的吐出暗器。 林倾暖惊的冷汗淋漓,脚还未落地,就在空中连翻数次,躲开了那些攻击。 又是一刻钟过去。 她已在第一关耗了半个时辰,可那些暗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即便再有体力,也经不住如如此循环不断的打法。 林倾暖一边不住的躲避着暗器,一边开始凝神思索。 既然暗门没有机关,那就说明,她是不能打开暗门的。 即便有机关,隐在暗处,以暗器的攻击密度,她也无法抽身去找。 又环视了周围一眼,她的心里忽然有所顿悟,目光立刻投向那些发射暗器的小窗口。 既然如此,那她就让它们再也发不出暗器。 她飞快的拈出一枚七叶梅花,对着一处小窗口就打了过去。 七叶梅花同小口发出的暗器擦身而过,没入了小窗口中。 小窗口没有任何动静,依旧不断的吐着暗器。 林倾暖避开打过来的暗器,抿了抿唇,再次扬出柳叶刀飞过去。 柳叶刀非七叶梅花可比,威力大,直接撞飞了自小窗处射出的暗器,力道不减,准确无误的插入窗内。 暗器顿熄。 林倾暖眉宇间浮上喜色,借着红颜锦的抵挡,如法炮制,又是几枚柳叶刀飞出,破坏了几处发射暗器的小窗口。 她索性将随身的柳叶刀全部发出去,十几处机关顿时被破坏。 向她打来的暗器数量明显减少。 她躲的轻松了,可心里却渐渐凝重。 柳叶刀用完了。 柳叶刀比七叶梅花和飞针要重,所以她不能带太多。 她也没敢上去将那些插入窗口的柳叶刀拔出来,怕机关重新启动。 看着自不同角度发射出来的暗器,她心中一动,忽然又拈出了一枚七叶梅花。 在躲过几枚贴脸而过的暗器后,她飞快的撒了手,对着一处暗器来的方向就打了过去。 七叶梅花力道强劲,立刻撞飞这一路暗器,去势不减,又打入了窗口。 只听叮铃一声,窗口果然再也发不出暗器。 林倾暖顿时明白,刚才自己发出的那枚七叶梅花,虽然打入了窗口,可并未触动机关,所以才无效。 而柳叶刀因为打击面大,当然很轻易就破坏了机关。 她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也顾不得懊恼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柳叶刀,连忙不断的顺着暗器的方向打出七叶梅花。 因为知道了诀窍,她的手法力度又把握的刚刚好,所以那些小窗口再也讨不了好,不消一刻钟的功夫,就被她一一破坏。 打到最后,只剩下门上两处发射暗器的窗口,可是她身上,再无一枚七叶梅花。 其实这两处暗器已经奈何不了她,她便是闭着眼睛,也可以躲开。 可她已经找了一圈,这个屋子里,并没有能打开暗门的方法。 所以,问题还在这两处窗口。 她凤眸中划过一丝无奈,素手一翻,指间就多了两枚银针。 这两处窗口发出的暗器是飞刀,也就是说,她要用银针打落飞刀。 林倾暖暗暗将内力蓄积掌心,比了一下角度,轻轻一扬,两枚飞针立刻脱手而出。 飞针带着强劲的力道,一路碰飞打过来的飞刀,只是在没入窗口的瞬间,微微偏了些许。 但林倾暖在发出第一波的两枚飞针后,立刻又发出了两枚。 所以虽然前面的针偏了,可后面的银针,却准确的击中发射暗器的机关。 最后两个窗口不出意外的关闭。 林倾暖微微松口气,低头打量了下自己。 虽然腹部的衣衫被刚才的长刀尖划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可并未伤及肌肤,。 所以,这一关,她虽然消耗了不少体力,但并没受什么伤。 她收起红颜锦,将残雪还入鞘中,活动了下被束腕包裹着的手腕,待手腕处酸意稍减,这才走向暗门。 暗门不知何时已经发生了变化,发射暗器的窗口消失,多了一副精巧的画。 她歪头打量了一瞬,见那画面虽然幽暗,却隐隐画着几种交错的兵器,上面还写着两个小字:从革。 林倾暖立刻就知道,她刚才闯的这一关,是五行中的金。 她又在门上找了一会儿,见那画中的剑柄处有一个极小的突起,她眸光一凝,毫不犹豫的按了上去。 暗门应声而开。 林倾暖心中一喜,立刻跃过暗门,上了二层。 第529章 冥火楼(二) 又是一间昏暗幽沉的屋子,但安静的很,林倾暖试着往里走了两步,见没什么暗器发出,这才微微放心。 她抬眸扫去,见周围一共有八个暗门,都是一模一样,分别在不同方位显现,每个门似乎都可以打开,通向下一关。 看到这个场景,她心中渐渐有了想法,刚要探出脚步,原本空无的屋子顿时起了变化,一道高墙瞬间弹出,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倾暖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又自另一个方向走去,同样的,又是高墙出现,她面前的路消失不见。 连着试了两次,她便明白这一关的诀窍了。 这是个九宫八卦阵。 前世她上过战场,自然熟悉这种阵法。 此阵法以八卦为基础,隐含了一甲三奇六仪,可化为六十四爻,属于奇门遁甲的范畴,包括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一共八门,只要从生门进,休门出,在由开门入,依次闯八阵,即可破此阵法。 而她现在所在的方位,正是正东方。 也就是说,她此处这道门,是八卦中的震,属于生门。 震属木,由木入,所以这一关应是五行中的木。 想通这一切,她就开始往里走,这一次,果然再无墙挡住她。 但是屋内的阵法却又变了。 林倾暖不慌不忙,继续按照阵法走。 即便是变阵,她也是很熟悉的。 依着自己的判断,她很容易就走到了休门,也就是西南方向的坤,出去以后,四周一片黑暗,她也不急,又折入了正北方的坎门。 再次入阵,她脚步迅速移动,残雪在手,很轻易就攻破了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 八阵既破,所有幻象顿时消失,屋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过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无数的金银财宝、名人字画、珍奇宝玩堆积其中,流光溢彩,闪闪发光。 林倾暖冷淡的扫了一眼,就直接走向了正北方的坎门。 如果她猜的不错,下一关应该是水,那选这个门就没错。 果然,她走到门前,就看到了门上的东西,一幅枝叶繁密的画,上面写了“曲直”二字,正是合了这一关的木。 她找了一番,没找到有什么凸起,索性直接伸手推门,不想却很轻易的就推开了。 她刚闪身进去,后面的门就立刻关上,同时,刺骨的寒风瞬间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目光微扫,这才发现自己仿佛到了冰天雪地中,入目处皆是刺目的白。 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天上还不停的飘着雪花,脚下是数尺厚的冰封,而四周,皆是茫茫白雾。 林倾暖衣着单薄,单靴踩在冰雪上,只感觉彻骨的寒气不断的自她脚底钻入,霎时便涌向了全身,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麻木。 最关键的是,她感觉手脚都被冻得不太灵活了。 可此处皆是冰寒,根本就无取暖的地方。 不得已,她只得找了一处地方盘腿坐下,想要运功抵挡寒气。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运气,就忽然感觉四面有破空之声传来,竟还不是一处。 她立刻翻身跃起,躲过了贴身而过的攻击,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攻击她的竟是冰锥。 而与此同时,周围倏地出现了数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们通体雪白,长得圆润可爱,个头只到她的腰身,透明的仿佛要同周围融于一处。 她一时不敢肯定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有人出现在了这里。 见他们都是孩子模样,她放下了戒心,正要向他们走过去,不想那些雪影却又向她发出了冰锥,直取她全身要害。 竟是毫不留情。 她不得不再次闪避。 那些冰锥又快又准又狠,林倾暖因为手脚被冻住的缘故,动作难免比平日里迟缓了些,躲得有些狼狈。 雪下的更大了,天气仿佛更冷了! 四周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破绽可寻。 林倾暖抽出红颜锦,挡住冰锥,刚要琢磨这关该如何破之时,猛不丁又冒出一个雪白的小孩,对着她又是几枚冰锥打过来。 他出现的突然,离她又近,林倾暖勉力躲开前三枚,可第四枚冰锥却是向着她的脸颊袭来,她迅速侧脸避开,又抬腿踢飞第五枚,这才躲过了他的偷袭。 可第四枚,还是擦着她的脸颊而过,打落了她的面纱。 脸颊隐隐有疼痛传来,她抬手一摸,手指上便沾了淡淡的血迹。 她心里顿时怒意浮起,红颜锦对着那个雪影就缠了过去,再不留情。 那个雪影吓了一跳,立刻跳开,同那些雪影混在了一处。 林倾暖手掌翻飞,挥动红颜锦,顺势追着那些雪影而去。 红颜锦刚劲有力,她出手又快,那些雪影哪里还有机会再发冰锥,连忙慌乱的四散逃开。 林倾暖冷笑一声,内力蓄积于红颜锦,直打的四周冰雪横飞。 视线愈发模糊。 那几名雪影也是异常灵活,仗着对周围熟悉,愣是躲过了林倾暖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林倾暖愈发觉得压制不住滔滔怒意。 打了一阵,她觉得手脚不如刚才那般僵硬了,便又加快了攻击力度。 如此一来,那些白的几乎透明的雪影瞬间手忙脚乱起来。 林倾暖摸出残雪,冷冽的勾了勾唇,对着一名稍稍落后的雪影就飞了过去。 那名雪影乍见林倾暖下了杀手,顿时吓得睁大了眼睛。 眼看他就要被斩于残雪之下,林倾暖心中忽然划过一个猜测。 顾不得多想,她连忙飞出红颜锦,将残雪卷了回来。 第一关是妄戒,第二关是贪戒,那第三关,应该就是杀戒。 她刚才的举动,差一点触犯了杀戒。 也就是说,这些雪影,不能杀。 怪不得她心里会无缘无故升起怒意,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 可若是不杀了他们,她又如何过关? 这里完美的几乎真实,她没有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 唯一的可能,就在这些雪影身上。 她想了一瞬,忽而弯了弯唇。 既然不能杀,那她就抓住他们。 想到此,她收了红颜锦和残雪,脚步瞬移,移形换影,立刻闪身到了一名雪影跟前,抬手就要捏住他的脖子。 只是她的手刚触碰到他的身体,就见他忽然化作了点点雪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她尤不死心,又移到一名雪影身边,再一次去拿他,可结果还是同之前一样,雪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林倾暖彻底没了办法。 其他的雪影见林倾暖停下了抓他们的脚步,立刻又掷出冰锥,对着林倾暖攻击过来。 林倾暖早就防备着他们,哪里还会受他们暗算,轻易的便躲开了。 她躲了几下,忽然敏感的发现,周围似乎不那么冷了。 这个认知,瞬间让她激动起来。 她抬眸扫向四周。 果然,天上的雪花落的慢了,而原本迷蒙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最让她吃惊的是,脚下的冰雪也开始缓慢的融化着。 她立刻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又闪身开始追逐那些雪影。 关键点果然在他们身上。 她既有了目标,哪里还会让他们逃去,不消片刻,那些雪影便被她抓住,纷纷化为了乌有。 下一刻,她周围的一切果然发生了变化。 冰天雪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同之前的一样,依旧是昏暗无比,但足够她看清。 对面,一处熟悉的暗门,门上的画,是潺潺水流,写着“润下”两个字。 她脚步轻快的走过去,很轻易便找到了机关。 门缓缓打开,她的眼前,又是另外一幅场景。 第530章 冥火楼(三) 看到眼前的场景,林倾暖的脚不由有些踟蹰。 可暗门马上就要合上,她只得硬着头皮闪了进去。 一进来,她就飞快的跃起身子,生怕脚上沾染到那些东西。 这可不是开玩笑,若是真的沾染上了,恐怕她的脚不伤也得褪层皮。 这简直就是一个火的修罗场。 暗红色的岩浆喷涌而出,裹挟着山上的巨石,不断的向下砸落,溅起一串串火苗。 浓密的黑烟笼罩着整个天空,连空气都变得污浊,扑面而来的滚烫气息,几乎让林倾暖无法呼吸。 地上炽烈的岩浆翻涌如涛,激起一个又一个狂热的火浪,火浪肆虐,犹如地狱的魔鬼,怒吼着扑向四周,那些已经被烧的火红的岩石顿时落的更凶了,震天动地的响声,席卷而来。 到处都是岩浆,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火焰,到处都是浓烟滚滚。 林倾暖刚才进来的那一片小小的空地,也已被岩浆所侵袭,火光流窜。 无落脚之地。 林倾暖不得不飞快的踏上那些烧的火红的岩石,又飞快的弹开。 脚底一片灼热。 炽热的火浪烤的林倾暖面颊发红,她抬手抚了抚脸,发现肌肤滚烫的厉害。 在这样密不透风又火光冲天的环境下,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快燃烧起来了。 再厉害的轻功,也是需要落地休息的,而林倾暖此刻,却不能落地,只能不断的踏过已经发红的岩石,让自己不停在空中穿梭,还要避开那些不时窜起的火苗。 她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 可求生的欲望,又让她不得不勉力支撑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的力气早晚会用尽,然后就落到岩浆里,灰飞烟灭。 想到此,她立刻掷出红颜锦。 红颜锦飘落在岩浆上方,滚烫的岩浆,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林倾暖落在上面,终于得以喘口气。 红颜锦虽然不惧火,但下面岩浆炽烈的热度,还是透过红颜锦灼烤着她的双脚。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愈发热了,几乎要同这些岩浆融为一体。 看着这个火光肆虐的世界,她的大脑不停的飞转。 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她必须要赶快想法子,尽快闯过这关。 否则,她即便不被烧死,也会被呛死。 等等—— 她为什么闻不到烟味? 按理说进来这么久了,她不应该一点都闻不到的。 难道—— 她的目光又划向周围肆虐的红光,蔓延的火浆。 不对劲。 她身处如此猛烈的火光之中,即便躲得再快,身上也不可能一点火苗不沾。 尤其现在连空气都似乎烧起来了,她不可能安然无恙。 那么,火为何烧不到她? 她为何又一点烟味都闻不到? 可偏偏,她却能感觉到热,那种灼热的温度骗不了人。 她为什么会这么热,甚至皮肤还被烤的微微作痛? 是因为—— 因为这里的岩浆,这里的火焰,这些已经被烧红的石头。 她看到了这些场景,就自然而然的感觉到了热。 想到什么,她忽而闭上了眼睛,并努力将脑海中那些岩浆的画面驱除出去。 甚至,她还刻意去想了刚才那一关的冰天雪地。 果然,身上灼热炙烤的感觉渐渐褪去。 是幻象。 她想通一切,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也不睁眼,索性收了红颜锦,就地坐了下去。 身下没有岩浆,是普通的青砖。 她的脑袋开始飞快的运转,该如何通过这一关。 这些幻象通过她的视觉影响到了她的感觉,所以她才会受其所困。 那她闭了眼,看不到那些幻觉,然后找到暗门,是不是就算过了关? 可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过关的点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还没来得及想通,就忽然感觉身上又热了起来。 这种热和刚才被炙烤的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仿佛是自她体内发出的热。 丹田处的真气也越来越热,愈发不受控制的涌向四肢百骸。 她身体的每一处,都仿佛被滚滚热浪碾过。 林倾暖难受的皱起了眉头。 那些仿佛已经灼烧起来的真气,流过她的奇经八脉,然后疯狂的向她心口汇集了过去。 她连忙运功压制,可越压制,体内的真气难忍。 她瞬间睁开血红的眸子,入眼处,皆是前世经历过的一切,她的结局,云顼的结局,渊儿和寒儿的结局,宁国府众人的结局,青墨的结局...... 那些画面,不断的在她眼前闪过。 她感觉身体几乎要爆炸,恨意和怨气不断的叫嚣着,让她无法承受,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手刃仇人。 体内的真气因她的情绪而愈发翻滚闹腾,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不好,这是要走火入魔的迹象。 她用仅剩的一丝清明飞快的自腰间取出一颗清心丹,含在了嘴里,然后迅速出手,封了自己几处大穴。 心口滚烫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些许,可体内那些乱窜的真气,还是无法压制下去。 她定了定神,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默念红颜门心法。 渐渐的,身体里的热度开始慢慢消退,乱窜的真气重新归位。 林倾暖并没有立即停下,她感觉丹田处真气澎湃,似乎无穷无尽。 这个认知,顿时让她欣喜不已。 她连忙调动真气向全身经脉游走,洗涤着刚才的灼热对经脉的损伤。 整整三个时辰,她都在原地运功,似乎忘了还在闯冥火楼的事。 终于,她将体内喷涌的内力压下。 缓缓睁眼,她这才发现,之前的岩浆火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 她微微一笑,利落的起了身。 站起身之后她才发现,她的身子好像轻盈了许多,之前战斗过的那些疲累也一扫而空。 不止如此,她还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仿佛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完全掌握了红颜门的心法。 她又抬眸扫了眼这间普通的屋子。 真不想到,这里还是个修炼功夫的好地方。 不过想着还有任务在,她也没多耽搁,走到暗门前,见上面画的内容是一幅火焰,同样写着“炎上”二字。 她记在心里,将门打开,就进了下一间屋子。 最后一关了,她心底微松。 第531章 冥火楼是不准外人进入的 这一次,没有暗器阵法,也没有冰雪岩浆,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一如她每次破关以后看到的场景。 林倾暖算了算,这最后一关,应该就是五行中的土了。 只不知,是个什么关卡? 当然,她不相信如此轻易就能过关,所以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果然,屋内的场景霎时变了。 九州大地,萧瑟荒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个模糊的身影,手提宝剑,残忍而嗜血。 他的脚下,已经尸骨累累,可他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手上的宝剑还在不断的屠戮着生命。 “住手!”林倾暖见状,眉目一厉,立刻扬出手中的红颜锦,直取他的胸口。 那人闻言,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剑,缓缓抬头,目光直视林倾暖。 看到他的面容,林倾暖心里一慌,连忙撤回了红颜锦,震惊开口,“阿顼?” 怎么会是云顼? 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云顼看到他,漠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猩红的眸中露出一丝温柔之色,缓缓向她伸出了手,“暖儿,快过来!” 他的剑上,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 林倾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颤声问,“你在干什么?” 这些可都是无辜之人,云顼他这是怎么了? 云顼见她没过来,就收回了手,唇角噙出一丝冷笑,“我自然是在报仇,你想想,我们前世遭遇了那么残忍的对待,他们可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环视了眼一地的尸体,墨眸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所以,我今日得了这江山,当然要杀光他们。” 他声音冷寒如冰,没有一丝温度。 林倾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这一切都是幻觉,他不是云顼。 云顼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缓步走到她面前,见她脸上浮起怀疑之色,他顿时有些受伤,“暖儿,你不相信我?” 林倾暖连忙摇头,“不是!” 她自然是信他的。 可他—— 可他今日的举动,太不像他了。 她定了定神,立刻抽出残雪,直指他的胸口,冷冷开口,“你不是云顼,我现在在冥火楼,云顼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你是我看到的幻觉。” 她还没忘记,刚才看到的一系列幻象。 为了不被他干扰,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可即便闭了眼,她手里的残雪还是刺不下去。 即便是幻觉,他也是云顼啊! “暖儿,你舍得杀我吗?”云顼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仿佛含着刻骨的痛楚。 林倾暖的手不自觉一抖。 怎么她闭了眼,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若要杀,我自不会反击。”云顼忽然抓住了她手中的剑,用力向自己的胸口捅去。 林倾暖吓得连忙睁眼,见他的手紧紧握着残雪,血迹顺着剑身滑下,滴到了地上。 她顿时心疼的不行,连忙放开残雪,去掰他的手,急声道,“你快放开,你的手流血了。” 云顼却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声音暗沉,“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杀我的。” 熟悉的清冷气息,让林倾暖又迷茫了。 他究竟是不是云顼? 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如果只是幻觉,那云顼的手为什么会流血,而且他的怀抱,又为什么如此的真实? “暖儿。”云顼将她放开,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林倾暖的脸之前被冰锥伤过,虽然伤口不大,也不太深,可如今被云顼的手碰住,她还是倒吸一口气。 可云顼却仿佛并未察觉,他垂眸,深情款款的望着她,“暖儿,你瞧,如今这天下是我们的了,没有任何人再敢伤害你,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都被我杀了,从今以后,你只会见到我一个人,你也只能是我的。” 他说的强势又霸道,不同于以往的语气,其中隐含的凛冽气势,让林倾暖不由颤了颤。 她忽而一把推开了他,眼神冰冷又防备,“你到底是谁?” 他不会是云顼。 即便他同云顼再相似,那也不是。 云顼不会做滥杀无辜的事,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云顼墨眸划过伤心之色,“暖儿,你怀疑我?” 他忽而颓然一笑,“既如此,那你就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那张俊逸而熟悉的脸上浮起浓浓的悲伤,林倾暖的心又不自觉软了下来。 不,他不是云顼。 她在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勉力压下乱跳的心,忽而捡起残雪,向他冷笑,“既如此,那我们不如便试一试吧!” 说完,她执剑对着自己的脖子就划了上来。 云顼大惊,失声叫道,“暖儿,不要——” 他吓得脸都白了,可脚下,却没有挪动分毫。 残雪在即将贴上脖子的时候,忽而转了个方向,向着云顼就刺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 果然,剑尖在碰上云顼胸口的时候,面前的云顼忽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周围血流满地的惨景也瞬间消失。 林倾暖暗暗松口气。 若真的是云顼,怎么可能会看着她伤害自己而不阻止? 在他抚上她脸颊的时候,她就有些怀疑了。 云顼不可能注意不到她的伤。 这一关终于过了,可她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缓了缓神,向前走去。 同样的暗门,画面是万里江山,两个字是“稼穑”。 五关既通,她神色一松,推开门就向外走去。 冥火楼外! “都这么长时间了,门主怎么还不出来?”红棉有些担心。 红樱温声安抚,“再等等,当年龙门主可是一日一夜才出来的,现在门主才进去不到五个时辰,而且又是第一次进冥火楼,难免被绊住。” 红栩也是赞同的点头。 虽然她们并不曾进过冥火楼,可也知道,这冥火楼里面机关重重,不是那么容易闯的。 即便门主功夫高强,也未必一次就能闯的过去。 云顼墨眸紧紧锁着面前的冥火楼,心里早就担忧不已。 暖儿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来? 他之前进去试过,至多两个时辰,就能出来。 况且他一个时辰就闯过了。 暖儿即便功夫不如他,三个时辰也足矣,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莫非,她真的被困在里面了? 想到此,他站不住了,立刻抬步往冥火楼走去。 “玲珑阁主,慢着,”红棉连忙拦住他,“冥火楼是不准外人进入的。” 云顼凉凉看了她一眼。 锐利的眼神,冰冷而刺骨,红棉顿时觉得犹如置身于冰窟。 她不自觉放下了手。 其他人也没敢吭声。 云顼睨了她一眼,大步向冥火楼而去。 只是他刚走了几步,就见一个身影飘然而落。 第532章 你有没有注意到门上那几幅画 林倾暖落在云顼面前,笑着问他,“你要去哪里?” 看到真实的云顼,她的心瞬间暖融融的。 差一点,她就被里面那个幻象给骗了。 云顼见她出来,神色一松。 看到她脸颊上的伤,他视线微凝,声音不由含了几分心疼,“受伤了?” 说着,他就要上前看她的伤。 林倾暖连忙捂住脸颊,不在意的笑道,“没什么,一点小伤。” 不过是被冰锥划了一下而已,她上点药,两天就好了。 云顼也醒悟过来现在人多,只得暂时忍下了心里的担心。 林倾暖向云顼悄悄眨了眨眼,然后敛了笑意,就面色淡然的走向众人。 红颜门众人惊奇的瞧着她。 她竟然如此轻易的就闯过了冥火楼,而且还没受什么伤。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龙门主当年可是闯了多次,最后还带了一身伤出来。 可她,就这么个小姑娘,竟然一次就过了,还瞧着很轻松的样子? 看到她的容貌,众人顿时愈发震惊了。 原以为她戴着面纱是因为容貌普通,或者是丑陋,可没成想,她竟生的这么美。 林倾暖见那些眼神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包括四大护法。 她微微一笑,“各位还有什么问题么?” 她过了冥火楼,现在她们总该服气了吧? 众人一个激灵,顿时回神,连忙单膝跪地向她行礼,“恭喜门主闯过冥火楼。” 声音出奇的一致,表情也是心服口服。 见状,林倾暖唇角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都起来吧!” 既然收服了她们,那下一步,她就要想法子将红颜门迁到京城了。 不过今日她累了,还是先回去睡一觉的好。 让红颜门众人都退下,她就同云顼回了屋子。 一进屋,云顼立刻拿出伤药,小心翼翼的帮她上起药来。 林倾暖瞧着他心疼的模样,噗嗤一笑,“阿顼,你别小题大做,这点伤,估计明日就好了。” 涂完药,云顼收起药瓶,责怪的看了她一眼,“暗器伤着的,怎么能不重视?” “不是暗器,是冰锥!”林倾暖笑着纠正,“那个破小孩出现的突然,我没注意。” 若不是被冻住了手脚,他能伤的了她? 云顼无奈看她,“哪有什么冰锥,那也是机关发出来的暗器,第三关到第五关,都是幻境。” 一个小小的暗影楼,怎么可能真的有冰雪和岩浆,不过是师祖布下的障眼法而已。 林倾暖一听他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 敢情自己从第三关开始,就是和幻境在斗?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拉着云顼的手问,“阿顼,你在第五关看到了什么?” 不待他回答,她就又笑着开口,“我竟然看到了你,还看到你杀了好多无辜的人,但后来被我发现了破绽,我就知道那个不是你。” 云顼眸中露出笑意,“第四关是考验人的心力和欲望,第五关运气是幌子,其实考验的是人的选择和五戒里的痴,所以,每个进去的人,都会在里面看到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人或物,然后做出选择。” “那你看到的是什么?”林倾暖目露期待,“是不是我?” 她能看到云顼,那云顼看到她,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云顼无奈回答,“是!” 他的确是看到了暖儿,还是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暖儿。 “你看到我在干什么?”林倾暖愈发好奇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既然是考验,那自然就不会是平日里做的事。 就如同她看到云顼在杀无辜之人一般。 云顼见她一脸好奇,知道不告诉她是不行了,就温声解释,“我看到你做了皇后,性子比平日里凌厉了些,也帮着我处理奏折,接见朝臣。”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一脸生无可恋的看他,“你直接说我祸乱后宫,染指前朝不就好了?” 说的这么委婉,还要给她留面子不成? 她又笑嘻嘻的缠着他问,“那你有没有把我给杀了,身上捅几个窟窿的那种?” 这种红颜祸水可是皇家最为深恶痛绝的,而且依着云顼的聪慧,肯定能猜出那不是她,只是幻象。 云顼皱眉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希望我这样对你?” 他说完,又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也不烫,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 林倾暖晃头,“那个不是我啊,你随便怎么杀她都没关系的,我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她说的是幻象,又不是她自己。 “幻象也不行,”云顼立刻凝眉纠正她,“即便是幻象,那也是关于你的幻象。” 他如何下得了手? 林倾暖懵了一瞬,一时不理解云顼的脑回路。 “可那个明明就不是我,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林倾暖见他起了身,就追着他辩解,“一个不是我的人,为何不能杀呢?” “暖儿,”云顼为她倒了一杯茶,失笑看她,“里面的幻象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幻化,可以说是你,也可以说不是,但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给得起,我都会给,所以幻象对我来说,并无什么意义。” 幻象无非是要考验他,选择暖儿还是江山。 可这个选择,他前世就已经做过了。 林倾暖愣了一会儿,犹疑的问,“那你是怎么过的关?” 他那么快就闯过五关,她真的很好奇。 云顼搂着她坐下,柔笑开口,“其实很简单,除了前两关需要点时间,后三关不被幻境扰了就行,至于第五关,我直接打破了幻境。” “还能这样?”林倾暖更惊讶了。 不过惊讶之余,她还是有些歉疚的。 云顼没有伤她,可她判断出来幻象不是他,就动了手。 难道是她不够爱云顼? 云顼仿佛瞧出了她的心思,嗓音低柔的宽慰,“暖儿,不用想那么多,每个人过关的方式不一样,你既然判断出来了,就相信自己,那只是个幻影而已,又不是真的我。” 林倾暖:...... 她怎么感觉云顼对她和对自己是两套标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她也不必再纠结,左右那个也不是真的云顼。 “对了,阿顼,你有没有注意到门上那几幅画?”林倾暖喝了茶,想到那几幅画,忍不住又开了口。 她总觉得,那些画出现的挺突兀的。 设计机关倒还罢了,又精心设计了那么几幅画,感觉好多余。 云顼看了她一眼,眸色深了深,自怀里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了她。 林倾暖犹疑的接过,下意识看去,待看清上面的图案之时,她顿时愣住了。 万里江山图。 和她在最后一间屋里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她捏着玉佩,不解的看向云顼。 完全一样,不大可能是巧合吧? 云顼摇摇头,“我也不知,这是母后传给我的。” 当时他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这个玉佩他一直带在身上。 在看到最后一关门上的画时,他偶然想起和这个玉佩上的图案有些类似,拿出来一对比,才发现一模一样。 林倾暖闻言,只得收起了好奇之心,将玉佩还给他,悻悻开口,“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云顼将玉佩放在她掌心,柔声道,“给你的,你收好就是!” 母亲说,这是历代皇后佩戴之物。 见她还要说什么,他索性将玉佩放在她腰间荷包里,神色微微严肃,“乖,待会儿沐浴完,你就早点睡,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嗯?” 林倾暖想着这一日也累了,便乖乖点头,向他娇软一笑,“好!” 二人用过晚膳,云顼怕打扰她休息,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林倾暖沐浴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的有些沉,直到外面传来不小的沙沙声,她才被惊醒。 她迷蒙的坐起身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凝神听了听,才发现,外面果然有奇怪的沙沙声传来。 似乎,似乎是什么东西爬行的声音。 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刚要跳下床,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533章 你不要小看人 京城某茶楼! 林文渊不耐的看着对面的人,“你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 他可没工夫和他在这里耗着。 苏逸悠闲的品了口茶,淡笑着看他,“现在见了我不打了?” “你不动于姑娘,我自然不会和你打,”林文渊扫了他一眼,语气微微有些不自然,“更何况我又打不过你。” 技不如人,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喜欢那个于姑娘?”苏逸挑眉看他,眸露深意。 “当然不是了,”林文渊立刻反驳,反应过来,他又敛了情绪,端起了脸色,“关你什么事?” 苏逸勾了勾唇,没说话。 林文渊见他沉默了,就站起身,“你不说,我可就走了。” 这个人莫名其妙给他送了信,约他出来又不说正事,真是奇怪。 苏逸抬头看向他,笑着猜测,“回去用功读书?” 见林文渊没吭声,他剑眉一扬,声音莫名,“然后考个功名?” “不然呢?”林文渊神色微冷,“我的事,好像同阁下没关系吧?” 真是多管闲事。 苏逸见他不高兴了,眼中深意划过,轻笑开口,“我若不说关于你姐姐的事,你还不愿出来见我吧?” 林文渊正待说话,却听他又开了口,“看来也只有你姐姐和于姑娘,才能将你诳出来。” “你骗我?”林文渊一听顿时怒了。 若不是他说有关于姐姐的事告诉他,他怎么会出来? 苏逸从容不迫的为他满了茶,又为自己倒上,头也没抬,“怎么,还要打架?” 他将茶杯递给他,眸中含笑,“这里可是茶楼,打坏了东西是要赔钱的,不巧,在下可是穷得很。” 言下之意,打坏了,就只能他赔了。 林文渊怒目瞪了他一会儿,忽而将椅子一拉,重新坐了下去,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嗤笑出声,“小爷我可不是那些鲁莽之人,想激怒我,你打错算盘了。” 苏逸淡淡瞧着他。 不错,长进了。 却见林文渊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视线冷然的瞧向他,“你想做什么,冲着我来,我姐姐和于姑娘,你想也不要想。” 苏逸从善如流,“好!” “说吧,小爷我听着。”林文渊目露嘲讽。 他倒要看看,这个苏逸究竟要干什么。 苏逸仿佛没看到他的神色,淡笑着问,“你如今住在宁国公府?” 林文渊声音冷漠,“与你无关。” “你为何不在林府住?”苏逸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问道。 “与你无关。”林文渊薄唇微启,依旧是那两个字。 “你不喜欢林昭是你爹?” “与你无关。” 苏逸见他完全不配合的模样,也不着急,握了握手上的杯子,悠然开口,“这么说,你是喜欢林昭当你爹了?” “当然不是,”林文渊想都没想就反驳开口,待触及到他戏谑的表情,他这才反应过来中了他的激将之法。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又冷着脸补充了一句,“我没爹!” 他说的倔强又干脆,苏逸原本是想笑的,可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却有些酸涩。 “阿渊,”苏逸神色认真了几分,“你跟我走吧!” 他想了好些天,还是觉得趁着她不在,先试试林文渊这里。 比起林倾暖,林文渊毕竟好攻破一些。 林文渊闻言,顿时惊悚的看着他,“你可别这么亲昵的唤我,咱俩不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要防着这个人点。 苏逸笑了笑,“我可以教你功夫,教你读书,教你很多东西,只要你跟着我走。” 虽然现在还嫩了些,可他会好好培养他的。 林文渊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苏公子,你是从哪儿觉得我林文渊这么好骗?” 他嗤笑一声,讥诮开口,“单不说你我并不认识,即便是认识,我家在这里,亲人在这里,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走?” 这人莫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不是没听说过有拐带幼童的事情发生,可他哪里像幼童了? 这个苏逸看上去风姿不错,可没想到,脑子这么不好使。 “如果我能送你一份大礼呢?”苏逸并不在乎他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抬眸望向他,“你还不愿跟我走?” 这个诱惑,恐怕没人能扛得住。 林文渊神色愈发嘲弄了,“大礼?” “有多大,金银财宝?字画古玩?还是绝世美女?”他轻嗤,“只可惜,你打错算盘了,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即便你将整个天下给我,我也不会跟你走,所以,你有空,还是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说完,他起身就要离开。 他是吃错药了,才会和这个疯子在这里浪费时间。 “难道你就不想学本领?”苏逸笑着看他,“你学了本领,就可以保护你的家人,保护你的姐姐,和你的于姑娘。” 林文渊脚步一顿,别扭的解释,“于姑娘不是我的,你别胡说。” “我会很多东西,都会毫无保留的交给你。”苏逸没理会他的话,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的看着他说道。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他的眼神,出奇的认真执着。 林文渊先是一愣,随即心微微一动。 学本领么? 仿佛看出他的犹豫,苏逸又继续循循善诱,“只有你自己强大了,你才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 他现在也许不明白,可以后早晚会明白。 林文渊沉默了一瞬,果断拒绝,“我会强大,但不会跟你走,我有老师,他文武双全,自会教我本事。” “可我给你的,他给不了。”苏逸立刻开口,眼神深邃的看他。 他的个头本就比林文渊高,如此瞧着他,林文渊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苏公子这是要带我们二公子去哪儿啊?”戏谑的声音兀的响起,紧接着,一道高大修长的人影就走了进来。 林文渊定睛瞧去,见来人虽然已过弱冠,却长着一张娃娃脸,最关键的是,瞧着有些陌生。 这人是谁? 好在他没好奇多久,苏逸就帮他问了出来,“阁下哪位?” 龙千穆友好的向林文渊笑了笑,然后才看向苏逸,悠悠开口,“他是我主子的小舅子。” 林文渊一愣。 谁的小舅子? 苏逸眉头轻皱,“云顼?” 他上下打量了眼龙千穆,淡笑猜测,“御卫还是玲珑阁的人?” “苏公子果然对我们主子了解,”龙千穆被猜到身份也不意外,微笑开口,“我家主子说了,苏公子既然来了,就不用着急走了,还是好好在京城待着吧!” 苏逸勾唇,“我的事还没完成,自然不会轻易离开,”顿了一瞬,他又问,“云顼回来了?” “主子若是回来,你觉得你还能是现在的待遇?”龙千穆笑意莫测。 苏逸从容不迫的顺了顺衣袖,清淡一笑,“这里是他的地盘,我也没想过瞒着他,不过——”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龙千穆,“等他什么时候到了我那里,我也会好好招待他的。” 龙千穆不以为然,“你放心,我家主子对贵地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纡尊降贵去找你。” “哦?”苏逸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林文渊,“话可别说的太满。” 林文渊听着两人打了半天哑谜,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苏逸淡笑,“没什么,左右我也好几年不见云兄了,刚好趁这次机会,叙叙旧!” 说完,他就脚步从容的出了茶楼,仿佛没看到后面跟着的暗影。 龙千穆见苏逸走了,这才笑着向林文渊道,“二公子,咱们回去吧?” 林文渊不悦的瞥了他一眼,“谁和你咱们,我姐还没嫁过去呢。” “早晚的事,”龙千穆不在意的笑了下,然后语重心长的开口,”我说二公子,你可不能再这么单纯了,若是让人骗了怎么办?”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这二公子恐怕就被忽悠走了。 “谁单纯了,我是来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你不要小看人。”林文渊愈发不高兴了,丢下他,抬步就走了出去。 一出茶楼,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534章 你这样的女人例外 他神色顿了顿,想起刚才苏逸的话,连忙收回视线,就要离开。 “林家哥哥,怎么是你?”他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清脆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那道蓝色的身影就跑到他面前,笑盈盈的看向他。 林文渊见躲不掉,只得勉强笑道,“我来这里见个朋友,”见她独自一人,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于黛儿闻言,顿时苦着脸解释,“马车坏了,”她指了指不远处坏掉的马车,“车夫正在修。” 她刚说完,小果就跑过来禀道,“小姐,车夫说还要一会儿才能修好,我们不如再雇辆马车吧!” 小果看见林文渊,连忙向他行礼,“林二少爷!” 林文渊微微点头,见于黛儿神色顿时急了,他眸中划过不忍,下意识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宁国府,”于黛儿小脸微垮,“本来和你表姐约好了时辰,不成想马车坏了,就耽搁在这里了。” 若不是刚才急着躲避那些骑马的人,她的车也不至于坏掉。 林文渊眸光微闪,忽而淡笑,“那你不如和我乘一辆车吧,我今日是乘车出来的。” “你要回宁国府?”于黛儿立刻笑道,“那敢情好,我们正好同路。” 林文渊见她开心,眸中的笑意也深了些。 “小姐,”小果悄悄拉了拉于黛儿的袖子,小声道,“同外男乘一辆车,这样不大好吧?” 于黛儿不在意的摇摇头,“林家哥哥又不是外人,你瞎担心什么?” 说着,她就向林文渊笑道,“林家哥哥,我们走吧!” 林文渊嗯了一声,就走向马车。 裕烟看到他们过来,连忙自马车上跳下来,恭声道,“少爷!” “于小姐也去宁国府,她同我们一起回去。”林文渊淡声道。 裕烟应了声是,先向于黛儿行了礼,然后将轿凳拿下放好。 林文渊刚要扶她,就见她自己已经灵活的上了马车。 他神色僵了一瞬,也跟着上了车。 马车宽大,坐三个人很是宽松,林文渊为了避嫌,特意坐到了另一边。 他飞快的扫了眼于黛儿,见她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的街景,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也不好主动开口。 为了避免尴尬,他索性闭目开始想刚才的事。 今天那个苏逸的举动很奇怪,说的话也不合常理。 他能感觉出来他是在故意接近他,包括之前将于黛儿放到他房间,应该也是没有恶意。 可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他问了他住在哪里,还问了他和林昭的关系。 然后,然后他就突兀的说要带他走,用一大堆好处诱惑他。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猜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是因为他根骨奇佳,所以他要收他为徒? 然后侧面打听了他没爹没娘,就算在京城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找? 他越想越觉得苏逸就是这么打算的,否则,他不会费尽心思接近自己。 不行,等姐姐回来,他要将这一切都告诉姐姐。 想通一切,他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里就映入了一张放大的俏脸。 她靠的太近,他甚至能看清她晶亮的瞳孔,还有长而密的睫羽。 他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去,可后面是车壁,哪里还有空间可退,他的肩膀顿时撞上了坚硬的车壁。 “于——于姑娘?” 她忽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于黛儿见他醒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坐回了原位,“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他神色一会儿一变的,她有些担心,所以才靠近看看。 林文渊揉揉发疼的肩膀,郁闷开口,“我能有什么事。” 她突然靠近也不说一声,他不吓一跳才怪。 而且,而且刚才那一刻,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于黛儿见他揉着肩膀,不由关切的问,“林家哥哥,你撞疼了?” 她神色有些歉然,“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担心你。” 林文渊哪里有怪她的意思,连忙宽慰,“不碍事,和你没关系。” 是他想事情想入迷了。 “那就好,林家——” “你不用叫我林家哥哥,”林文渊皱了皱眉,“还是换个称呼吧!” 他不喜欢和林昭有关系,若是可以,他都想改姓宁了。 于黛儿不解的眨了眨眼,“那我叫你文渊哥哥?” 她不想像别人那般唤他二少爷或二公子,太生疏了。 林文渊听着这个比较顺口,就勉强点点头,“随你吧,不带林家两个字就好。” 于黛儿顿时高兴了,“我知道了,文渊哥哥,”她眸光明亮闪耀,“你以后也唤我黛儿吧,不用总是于姑娘于姑娘的了。” 林文渊被她情绪感染,紧绷的表情微松,刚要开口,外面就传来了裕烟的声音,“少爷,于小姐,到了。” 于黛儿听见,立刻向他笑道,“今日多谢你了,文渊哥哥。” 说完,她就招呼小果赶快下车,边下车还边抱怨,“晚了这么长时间,宛如肯定又要念叨了。” 二人下车后,也没等林文渊,就匆匆进了宁府。 好一会儿,林文渊才慢吞吞的下了车。 裕烟见自家少爷终于下来了,连忙上前道,“少爷,我们快回去吧!” 林文渊瞥了眼裕烟,忽然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大顺眼,忍不住出声训斥,“平日里也没见你赶车这么快,怎么今日就这么尽职了?” 乍然见自家少爷冷了脸色,裕烟呆了呆,“不是少爷您之前说要赶回来读书么?” “读书读书,一天就知道读书,少爷我差这会儿功夫?”林文渊又不悦的横了他一眼,背着手进了宁府。 裕烟刚要跟上,就听见前面林文渊的声音又传来,“待会儿换裕明过来侍候。” —————— 古星匆匆赶到茶楼,就见龙千穆一人在悠闲的品茶。 她环视了下周围,没看见人,连忙问,“二少爷呢?” 龙千穆向对面的雅阁努了努嘴,“刚才在那儿品茶,后来走了。” “他回宁国府了?”古星惊讶,“你怎么不跟着?” 龙千穆眸光淡淡扫了她一眼,声音懒洋洋的,“有人跟着呢。” 古星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兄弟,多谢帮忙了。” 说完,她就自顾自从桌上翻起一个新的茶盅,为自己倒了杯茶。 龙千穆神色顿时不好看了,“你们御卫的月俸也不少,非要蹭我的茶?” 古星手一顿,连忙举起茶盅,“我这不是以茶代酒,要谢谢你么。” 说完,她就一饮而尽,然后熟练的又倒了一杯。 龙千穆轻嗤,“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奉阁主之名暗查这个苏逸,碰巧遇到而已,再说了,二公子也是我主母的弟弟,我自然得管。” 说罢,他又抬眸谴责的看向她,“你就是这么执行任务的?” 古星神色无辜,“我不是听说林府那位回来了么,去盯了一日,所以才将保护二少爷的重任委托给你。” 她爽朗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你帮了我,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龙千穆连忙抬手,“别,你可没资格说这话,”他长腿起立,将一块银锭放在桌上,又睨了她一眼,“古大小姐,本堂主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诶等等,”古星也连忙放下了杯,神色愉悦的跟了上去,“刚好这几日古月不在,我也没个人切磋,不如就同你过几招吧!” 龙千穆闻言,顿时警惕的看着她,沉声警告,“我告诉你古星,你可别得寸进尺,我虽然不打女人,可你这样的女人例外。” 她若还想他让着她,那就大错特错。 “什么不打女人?”古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打不过就打不过,非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龙千穆:...... 他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他回过神,刚要开口反驳,不想肩膀就被人拿住,古星已经拖着他往外走了,“我们回玲珑阁再说。” “喂!你放开我。”龙千穆立刻怒声抗议...... 第535章 红颜门的药材都放在哪里 感觉到那双有力的臂膀,林倾暖惊讶开口,“云顼?” 云顼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先别出去。” “外面是什么情况?”林倾暖自他怀里钻出来,抬眸看他。 黑暗中,他俊俏的眉眼有些朦胧。 沙沙声还在继续,甚至有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的趋势。 云顼顿了一瞬,目光忽而望向外面的黑暗,“你有没有听到萧声?” “萧声?” 林倾暖凝神听了一会儿。 好像还真有一道低沉的萧声响起。 仿佛离的极远,让人听不太真切,再加上这恐怖的沙沙声干扰,若不是云顼提醒,她还真注意不到。 “有。”她语气肯定。 可这萧声,和这沙沙声,又有什么联系? 云顼刚要说话,余光瞥见窗户上有数道长条状黑影出现,紧接着,屋内也不断的出现吧嗒吧嗒落地的声响。 他眸光瞬间冷厉,手上几枚东西打过去,落地的声音顿时更多了。 林倾暖听的心惊肉跳,“什么东西?” 云顼将火石打着,点燃了手上的蜡烛。 借着烛光,林倾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数不清的毒蛇盘旋在柱子或横梁上,向他们吐着猩红的信子,不时有掉落在地的,发出吧嗒的声音。 地上也有不少毒蛇,拖着又长又软的身体,或是单独或是交叠着,向他们爬了过来。 不止如此,除了蛇之外,还有蝎子,蜈蚣,蜘蛛,蟾蜍等东西,也不停的通过缝隙钻入屋内,恐怖又恶心。 一时间,整个屋子成了毒物的天下,只剩床边一处干净的地方。 林倾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感觉脊背都有些发凉了。 她刚要去拿残雪剑,云顼就握住了她的手,“赶快穿上衣衫。” 林倾暖反应过来,连忙拿过衣衫,为了保险,她还用力抖了抖,见里面没什么毒物,这才放心的换上。 “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她颤着声音问。 不会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就有了吧? 云顼见她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害怕之色,眸中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怎么,怕了?” 林倾暖摇摇头,嘴硬开口,“就是觉得瘆得慌。” 她之前的暗器基本都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一些银针,而且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她身上也没备什么防毒虫的药。 话说,都现在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这些东西? “是那个萧声召唤过来的?”她瞬间反应过来。 否则,这些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还一出现就这么多。 相当不正常。 云顼点点头,“应该是元鹤,只有他有这个本事。” “天魔岛主?”林倾暖惊呼,“那个能驱百兽,驭千虫的元鹤?” 云顼垂眸看了她一眼,“我猜测是他。” 林倾暖脸上顿时浮起几分急色。 既是人为,那肯定不止她的屋子有,恐怕整个红颜门都有这些东西了。 想到此,她立刻起身就要出去,云顼连忙拉住了她,柔声提醒,“现在屋顶和门外都爬满了毒物,你小心一些。” 林倾暖点点头,手掌一翻,几枚银针拈在指尖,对着床边的毒物就飞了过去,那些毒物瞬间被钉在了地上或墙上,极力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林倾暖刚要拉着云顼离开,云顼就将她抱在了怀里,飞身而起,另一手飞快的射出暗器,打落一路攻向他们的毒物,然后断痕出鞘,直接撞上屋门,门上交叠而爬的黑影立刻被撞落。 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迅速出了屋子。 一出去,林倾暖看见院子里的场景,顿时愈发不好了。 院子里到处都爬着这些东西,毒蛇居多,里面掺杂着蝎子、蜈蚣等剧毒之物,不管是地上,还是墙上,甚至是屋顶上,都是密密麻麻蠕动着的毒物,数不胜数,几乎无落脚的地方。 云顼抱着她几个起落,直接到了冥火楼顶。 这里高,那些毒物还没有攻过来。 “我们要赶快救人。”林倾暖脚一落地,就皱眉向云顼开口。 “嗯,我去对付元鹤,你救人,”云顼搂了搂她的腰身,将手里剩下的棋子递给她,垂眸看着她,殷切安顿,“万事小心。” 不阻止元鹤,他们一夜都不可能杀尽这些东西,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夜色下,他的眸子璀璨如星辰。 林倾暖接过棋子,神色凝重,“你也是,一定不能受伤。” 元鹤上次伤了他,是因为他没了内力,还和水月宫打了一场,他偷袭才得了手。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放心。 云顼眸露笑意,“放心吧!” 他低头吻了她一下,就飞身向萧声的方向而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林倾暖瞧着他消失的方向,恍惚了一瞬,这才冷眼扫过下面密集的毒物,果断的向欧阳离晴的房间而去。 她功夫不济,最是危险。 到了欧阳离晴的院子,见院内和屋子门窗上都已经爬满了毒蛇和蝎子一类,她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此刻已顾不得什么,她立刻掷出棋子,噼里啪啦打过去,然后就见屋子上面爬着的毒物纷纷落地。 她立刻闪身进了屋子。 刚进屋子,侧方一道细长的黑影就迅速攻向了她,她将头一偏,躲过了它的攻击,然后随手一枚银针射出,直接将它钉在了墙上。 是一条毒蛇。 屋内,欧阳离晴手上的蜡烛颤抖不已,不断的向靠近的毒物挥舞着,面露惊恐。 看到林倾暖进了屋,她心下一松,立刻喜极而泣,“暖儿!” 林倾暖瞧着她床边燃烧的衣物残渣,就知道她刚才是用火吓唬毒物了。 她避开地上那些爬行的东西,快步走到她跟前,担忧问,“你没事吧?” 欧阳离晴惊魂未定的摇摇头,“他们怕火。” 林倾暖无奈看她,“没将屋子点着,算是万幸,你这招很危险。” 她当然知道火能解决。 可烧了这些毒物,就得赔上红颜门。 虽然她要将红颜门迁入京城,可也不能任由这里的红颜门被火烧了,况且里面的东西还在。 “我知道,”欧阳离晴都快吓哭了,“可我怕它们咬我。” 如果是被咬死,她宁愿被烧死。 林倾暖连忙安抚的抱了抱她,温声道,“走,我带你出去。” 欧阳离晴刚站起身子,双腿一酸,又忍不住软了下去。 她是真的怕这些东西。 林倾暖见状,直接揽上她的腰身,剑气划过,将门上的毒物打落,然后带着她出了屋子。 她落在冥火楼屋顶,将欧阳离晴放下,刚要再下去救人,就见四大护法已经飞身上来了,其他红颜门弟子也纷纷跃了上来。 众人脸上都带着惊惧之色,有的胸口还不住的起伏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四大护法看到她,顿时一喜,连忙开口唤道,“门主!” 不知为何,看到她,她们忽然感觉踏实好多,心里那些恐惧也瞬间退去了不少。 林倾暖神色严肃的问,“还有没有被困住的人?” 红棉回道,“现在还不知。” 她们也是刚刚才出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屋里怎么会忽然出现那么多毒蛇蝎子的。 若不是她们习武之人听力灵敏,又会功夫,恐怕早就被这些毒物给吞的一干二净了。 林倾暖刚要出言吩咐,借着月光看到红棉肿胀的脸,顿时皱眉,“你被毒物咬了?” 红棉抬手摸了摸脸,惭愧笑道,“不碍事,属下——” 她刚说了半句话,就见林倾暖已经递过来一颗药丸,“这是解毒丹,吃下去。” 红棉一愣,连忙接过,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感激的看向林倾暖,“多谢门主。” “你们刚才谁还被毒物咬了?”林倾暖环视了眼上来的人,凝声开口,“这毒耽误不得,我这里有一些药丸,可解百毒。” 她的解毒丹有限,只能救被毒物咬过的人,否则,若是一人分上一颗,就不必害怕那些毒物了。 林倾暖的话音刚落,就有不少红颜门弟子纷纷开口,“门主,给属下一颗吧!” “门主,属下被咬了。” “还有属下,被咬了好几口。” 林倾暖将解毒丹分给她们,见她们服下,就开口吩咐,“红柳红樱红栩,你们三人立刻带着人下去搜索救人,红棉负责统计逃出来的人。” 四人连忙应道,“是!” 红樱犹豫了下,红着脸开口,“门主,也给属下一颗解毒丹吧!” 她也被蝎子咬了,一直没好意思要。 林倾暖将最后一颗解毒丹递给她,又扫了眼红栩和红柳,见她们二人没开口,以为她们没被咬,就没再管她们,催促道,“大家赶快去吧!” 众人看着院里密密麻麻爬行着的东西,想着门中还有人没出来,只得忍下心底的恐惧和恶心,又一次返身下了冥火楼,开始去各院进行搜寻。 下了屋顶,红柳捏了捏被咬伤的左臂,犹豫了一瞬,终是一声不吭的冲进了已被毒物团团包围了的屋子。 林倾暖站在屋顶,瞧着下面数不清的毒物,忽而问道,“红棉,红颜门的药材都放在哪里?” 第536章 同我去和玲珑阁主会合 即便红颜门不懂医术,可既然是江湖势力,就不可能不存药材。 红棉连忙回道,“药库就在冥火楼附近。”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房子。 林倾暖定睛瞧去,见那里果然没什么毒物,她勾唇一笑,出言吩咐,“待会儿你去准备几味药材,越多越好。” 说着,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味药材名字。 红棉用心记在心里,连忙应道,“是,门主!” 她心里微微诧异,难道门主还懂医术? 不多时,之前没出来的人就被陆陆续续救了出来,她们大多都是被毒物咬了,或者是因为太过害怕,不敢闯出来,这才被困在了屋子里。 好在林倾暖及时下令,她们总算获救。 “门主,又有不少弟子被毒物咬了。”红棉忧心忡忡的开口。 刚才门主将最后一颗解毒丹给了红樱,她是看见了的。 解毒丹没有了,那剩下的弟子怎么办? 正说着,红樱和红栩也飞了上来,一上来,红樱就心急如焚道,“门主,红栩没看到毒蜘蛛,不小心被咬了手腕。” 底下的毒物愈发多了,她们又要救人,完全避不开。 她因为刚才已经服过解毒丹,这才不惧毒物。 红栩不敢抬头看林倾暖,脸色通红。 之前她还不大愿意让门主增加练功时间,如今却因为功夫不行,反而被毒物咬了。 门主没有了解毒丹,她是知道的。 想到此,她立刻抽出腰间的短匕,对着手腕就切了下去。 不想她刚有动作,手臂就被人托住了。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林倾暖微微皱眉的表情。 “门主——”她神色不解。 断了手,她总还能活着。 “你废了手,以后还怎么帮我管理红颜门?”林倾暖凉凉看了她一眼,飞快的出手封了她两处大穴,然后扬声开口,“中毒的人,自己先封心脉。” 众人闻言,哪里还敢耽搁,连忙按照她的话去做。 受伤的人多,这种毒素又不能运功抵挡,一旦运功,毒素蔓延更快。 林倾暖又取出一颗药,递给红樱,“这是万灵丹,比解毒丹功效好,但只有一颗,你去找水,将药丸化开,然后将水分给大家服下。” 如此一来,万灵丹药效必然大减,不能完全驱除她们体内的毒素,但至少可以暂时控制。 中毒之人太多,她毕竟只有两只手,不可能完全救治的过来,只能先暂时压制住她们体内的毒素,然后一一进行救治。 红樱面色肃然的接过,连忙应道,“属下遵命。”说完就飞下了院子。 红棉也带着人去药库找林倾暖说的那几味药了。 林倾暖不耽搁功夫,开始为红栩施针。 红栩见她动作熟练,顿时惊讶,忍不住问,“门主,您会医术?” 其他留下的红颜门弟子也震惊不已。 林倾暖手上不停,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很吃惊?” 红栩鸡啄米似的点头。 林倾暖却没再说话,她给红栩施完针,又开始给下一个施针。 不多时,红樱就打了水回来,将药丸融在水里,分给了受伤的弟子。 林倾暖为她们探了脉,见她们体内的毒素已被控制,两日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终于松了口气。 她刚要为下一个施针,红樱忽然惊呼起来,“遭了,红柳呢?” 其他人闻言,纷纷看向身侧,果然没发现红柳。 “红柳护法刚才将属下救出来,然后就又去救其他人了。”一名红颜门弟子连忙道。 “门主,属下下去找她。”红樱立刻开口。 林倾暖神色凝重,“你带着人退出红颜门,去西南五里之处等我,我下去找她。” “可是——”红樱刚要说话,就见林倾暖的身子已经飞向了院中。 “我们先离开这里,不要给门主增加麻烦。”欧阳离晴缓了过来,温声开口。 暖暖的脾气,她了解。 红樱无奈,只得带着众人匆匆出了红颜门。 林倾暖到了院中才发现,那些毒物的速度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她约摸着应该是云顼那边得了手,只不知它们为何没有退去。 红颜门院子众多,她不知红柳在哪里,就开口唤了她几声,见没有回应,她只得一处一处找过去。 在找到第四处院子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顾不得多想,她立刻掠了进去。 红柳在救出几名红颜门弟子后,正要出去,不想体内的毒却忽然发作了,她顿时感到头晕眼花。 正在这时,一条毒蛇趁她不注意缠上了她的手臂,用力咬了她一口,她顿时疼得花容失色,之前聚集起来的真气也瞬间散去。 她想要再提内力,却发现体内的毒散发的更快了,为了活命,她只得作罢。 用不了轻功,她又被毒物缠上,就被困在了院子里。 那些毒物闻到了血腥味,立刻蜂拥着向她扑了过来。 没有内力,她的袖功自然也无法施展,只得摸出防身的匕首,勉力抵挡着。 院中的毒物凶狠又灵活,关键是数量太多,再加上体内毒素的折磨,她愈发感觉到吃力。 没多会儿功夫,她就抵挡不住了。 小腿又被毒蛇缠上,她脚下不稳,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向爬满了毒物的院子栽去。 红柳心里苦笑一声,看来今日要折在这里了。 林倾暖飞进院子,刚好看到红柳的身体将要倒下,她神色一紧,立刻掷出红颜锦,裹住她的腰身,用力一扯,就将她扯了过来。 见毒蛇还咬着她的小腿不放,她眉目一厉,残雪出手,直接将那几条毒蛇斩做两截,然后带着她,直接掠出了红颜门。 红柳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在关键时候,却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缠住,可又不像是蛇。 而且,想象中的疼痛也并未传来。 昏昏沉沉中,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了,她发胀的脑袋有了一丝清明。 她缓缓睁眼,就见林倾暖正揽着她,急速向前飞去。 红柳怔了怔,虚弱开口,“门主——” 林倾暖神情严肃,“别说话,你现在中毒很深,等到了地方,我给你解毒。” 她的声音一点也不柔和,甚至还有些冷硬,可红柳听了,却忽然湿了眼眶。 竟然是她救了她。 那个她一直针对的门主。 林倾暖带着红柳赶到西南五里的地方,见除了红棉一行人,其他人都在,她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将红柳放下。 红樱和红栩看到红柳身体软绵绵的,立刻围了上来,焦急的问,“门主,红柳怎么了?” “她毒发了。”林倾暖解释了一句,就先扶着她坐下,然后盘腿也自她背后坐了下来,双掌伸出,贴上了她的后背。 “红樱,划破她十指。” 红樱应了一声,就用匕首将红柳的十根手指一一划破。 林倾暖立刻运功,开始为她逼毒。 她毒气攻心,仅凭施针已经不够,所以她打算先用内力帮她逼出毒素,再配合施针解余毒。 这种解毒方法比较耗内力,之前中毒人多,又非紧要时刻,所以她没用这个法子。 红柳只感觉一股强大的真气涌入她体内,她的五脏六腑瞬间被冲击的有些难受。 她不自觉皱起眉头,下意识就要运功抵抗。 “不要运功,放松身体。”林倾暖立刻开口,声音有些严厉。 红柳迷迷糊糊中,听到她的话,渐渐放松下来,不再抵抗。 林倾暖调动内力,源源不断的给她输入真气,在她全身经脉反复游走,耐心的帮她一点一点驱除体内的毒素。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 这期间,红柳的十指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液。 慢慢地,黑色的血液开始变红。 红樱和红栩看见,心下微松。 红棉悠悠转醒,感觉到体内那道温暖的真气,她心里的自责愧疚愈发浓了。 林倾暖感觉她体内毒素已剩不多,这才缓缓收手。 她起身后,又开始为她施针,直到她身体里的毒素全部清了,方收起了银针。 众人默默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林倾暖自腰间取出一瓶伤药递给她,淡声道,“自己上药,免得留疤。” 她身上被咬伤的地方比较多,不得不注意。 红柳怔怔看了她半响,忽而向她跪了下去,哽咽开口,“门主,属下知错了!” 她真是错得离谱。 红樱三人见红柳终于收起了骄傲,眼中划过欣慰之色。 林倾暖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她微微一笑,扶起她,将药瓶放到她手里,温声开口,“我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一些小打小闹而已,她还没那么小心眼。 若真的拿她当作了仇人,她刚才就不会救她了。 红柳见林倾暖不同她计较,神色愈发惭愧了。 “门主,现在红颜门被毒物所占,我们该怎么办?”欧阳离晴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林倾暖看到红棉不知何时也回来了,就问她,“药材可准备好了?” 红棉连忙道,“准备好了,都在那里。”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堆着的药材。 林倾暖看见,唇角缓缓勾起,“天魔岛既然敢攻我红颜门,就要付出代价。” 附近哪里有这么多毒物可驱使,恐怕都是天魔岛主带过来的。 “天魔岛?”众人惊呼。 她们还奇怪,怎么忽然会出现这么多毒物。 原来竟是天魔岛的杰作。 林倾暖点点头,“玲珑阁主已经去对付元鹤了。” 红颜门众人顿时恍然,怪不得一晚上都不见他。 “红棉,先统计人数,看是否有遗漏的人?” 红棉连忙回道,“门主,刚才您为红柳治伤的时候,属下等已经统计过,所有人均已出来。” “很好!” 林倾暖感受了下风向,凤眸闪着幽冷的光芒,“你带一部分人,去西南方向,挖个大坑,将这些药物点燃,待毒物全部被引进去,就放火烧掉。” 元鹤不是能召唤这些毒物么,她就让他无物可驱。 红棉惊了一瞬,忍不住问,“门主,这些毒物会乖乖过去吗?” “当然,”林倾暖微笑,“你自去便是。” 这些药物的味道可以吸引毒物,现在萧声已停,她不怕它们不过去。 等将它们集中到一起,她就将这些害人的东西一网打尽。 “是,属下遵命!” 红棉领命,就半信半疑的带着人离开了。 林倾暖又向红柳和红栩下令,“你们两人带着受伤的人就近隐匿起来,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红柳和红栩连忙应道,“是,门主!” 将受伤的人安顿好,林倾暖就看向红樱,“红樱,你带着没受伤的人,同我去和玲珑阁主会合。” 她眼里浮起几分担忧。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云顼还没回来,她不放心,必须要去看看。 红樱立刻应道,“是!” 顾不得多耽搁,林倾暖当下便带着众人向云顼离去的方向赶去。 第537章 若是中了埋伏怎么办 云顼顺着萧声的方向掠了一段距离, 不想那萧声却忽然断了。 他不得不先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果然,不多时,萧声又响了起来,但已经换了个方向。 云顼只得又飞身赶了过去,可没等他靠近,对方又停了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云顼凭借着卓绝无双的轻功,终于渐渐靠近了他的藏身之处。 离得近,对方移动的声音自然就瞒不过他的耳朵。 他将计就计,紧跟着对方的步伐,又飞出去数十里,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 对方周身漆黑,巧妙的融入夜色中,若不是他眼尖,还真发现不了。 发现了踪迹,云顼一个瞬移,就挡在了他的前面,缓缓转身,目光冷然。 看到夜色中那道芝兰玉树的身影,元鹤放下了洞箫,得逞的笑了笑。 萧声顿止。 面前的人一身黑袍,连头上都罩着黑色的斗笠。 斗笠半压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云顼缓缓勾唇,“元鹤,我们又见面了。” 斗笠下,元鹤唇角微翘,“我是该称呼你为玲珑阁主,还是太子殿下?” 对方会知道他的身份,云顼一点也不惊讶,他墨眸嘲讽划过,“阁下今晚这一出,不就是为了引本宫入局么?” 天魔岛既出,又怎么会只有那些毒物。 毒物虽多,可对于武功高强之人来说,并无什么威胁。 更何况,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先来对付御萧之人。 而对方故意引着他绕这么大的圈子,就更让他确定了对方的目的。 元鹤笑了笑,“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还敢赴约?” 没等云顼说话,他就把玩了下手中的洞箫,声音冷幽,“我驱使的这些毒物,若非我的萧声召唤,可不会自己爬回来,你就不怕你的心上人被毒物咬死?” “她自会安然无恙,”云顼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但是你,今日能不能走的了,就说不准了。” 凭暖儿的功夫和医术,那些毒物奈何不了她,最起码逃脱不是问题。 况且,红颜门的人再不济,对付那些毒物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可即便这样,他心底还是隐了一份担忧。 这是他第一次努力说服自己,要相信暖儿的实力。 选择同暖儿并肩作战,这个决心他下了好久。 而且他也在红颜门附近留了人,如果元鹤要趁机暗算红颜门,他的人自会出现。 “哦?”元鹤嗤笑,“既已知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我又怎么会孤身前来?” 说着,他就发出一声暗哨,周围立刻涌出无数的黑衣人,将云顼团团围了起来。 元鹤飞快的退入黑衣人中,狂傲冷笑,“这块风水宝地,做大楚太子的葬身之地,可是最合适不过。” 他知道云顼功夫高强,可自己有这么多人,就是车轮战,也能把他累死。 更何况,这些都是经他特殊处理过的人。 云顼目光森寒,薄唇勾出一抹冷冽的弧度,“是么?” 他眸露讥诮,“你觉得本宫就没有准备?” 他的话音刚落,就又有两拨人纷纷现身,个个身手敏捷,从东西两个方向出现,直接将之前的黑衣人围在了中间,人数比起元鹤的只多不少。 元鹤心里一惊,立刻抬眼看去,见两伙人都身着玄衣,只是一伙人臂上有标记,领头的,赫然是一名年轻人。 而另一伙人,臂上则无标记,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儒雅的中年人。 那名年轻人几个起落就到了云顼跟前,向元鹤轻蔑一笑,“怎么,你这天魔岛的大魔头在海上待不住了,就来大楚凑热闹了?” “玲珑阁。”元鹤声音沉冷,一语道破对方的来历。 他面上平静,可心里早就骇然。 他明明打听清楚了,怎么会—— “你是觉得青龙堂主在荆州,白虎堂主在京城,朱雀堂主在江夏,阁主身边就没人对付你了?”那人说着说着就怒了,“难道在你眼中,本堂主就不是堂主了?” 元鹤冷笑,“我的确没想到,你一个生意人,竟然也会功夫。” 是他失策了。 看来云顼早就在布局了。 他故意让肖亦泽在荆州高调的剿杀水月宫势力,又让龙千穆在京城出现,甚至连贴身的御卫都没带来,为的就是现在,引他上钩。 可他偏偏,真的以为云顼孤身在江州。 “我呸,”江子书长剑一出,立刻怒骂,“老子除了会做生意,还是玄武堂主,这就是你小看人的代价。” 他的功夫是不如肖亦泽和龙千穆,甚至连上官兴那个女人也打不过,但也不差。 “既如此,那我倒要看看,今日究竟鹿死谁手,”元鹤说完,就扬声下令,“给我上,杀了云顼。” 那些黑衣人听到命令,立刻蜂拥着杀向云顼。 只是他们的脚步刚动,就感觉噼里啪啦的暗器打过来,毫不留情的招呼到了他们身上。 暗器过后,除了玲珑阁外的另一拨人已率先动了,直接持剑杀了过来。 他们和玲珑阁的人合在一处,立刻同元鹤的人缠斗在一处。 玲珑阁和那拨人都剑术精湛,攻势凶猛,没过多长时间,就渐渐占了上风。 元鹤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咬牙开口,“唐家庄。” 他没想到,唐家庄竟然也来了。 这时,一直未动手的中年人走到云顼身边,向云顼恭敬行礼,“属下唐令,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微微颔首,“辛苦了,唐庄主。” 唐令连忙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玲珑阁再加上唐家庄,元鹤的人马哪里能抵挡的住,不多时,便有了不敌的迹象。 但奇怪的是,那些人好像不怕死一样,不管有多少刀剑刺在身上,仿佛都不痛不痒,依旧奋勇向前,拼命冲杀。 玲珑阁和唐家庄的人俱为江湖中人,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可这样的打法,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只要不是被直接杀死,他们就会反复的冲上来拼命搏杀。 而且这些人的生命力非常顽强,除非被刺中要害,一击毙命,否则,即便身上已经鲜血淋漓,皮肉外翻,有的甚至都露了内脏,他们还是有力气再战。 面对这样疯狂的反扑,渐渐的,玲珑阁和唐家庄的人也感到了吃力。 这还是不是人? 元鹤得意的笑出声,连带着头上的斗笠都炫耀的晃了晃。 “不对劲啊,阁主,”江子书一脸惊讶,“这些人难不成是死士?” 可死士也不是这样的打法啊? “你和唐庄主上去,找他们的弱点,”云顼冷了眉眼,“不管对方是什么,都会有弱点。” 江子书和唐令得令,立刻也冲杀了进去。 两大高手加入,玲珑阁和唐家庄这边的局势迅速稳定了下来。 云顼瞧了一会儿,忽然扬声开口,“打他们的右胁。” 玲珑阁和唐家庄的人闻言,剑锋一转,立刻攻向了对方的右胁。 那些拼命厮杀的人被刺中右胁,纷纷倒地不起。 找到对方的弱点,两家顿时杀的更来劲了,气势如虹。 对方瞬间兵败如山倒。 元鹤瞧见不对,立刻闪身就走,云顼早有防备,手上一直捏着的棋子直接弹出,直取他的面门。 元鹤大惊,仰身避开,刚刚站直身子,不想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就又刺了过来,他连忙侧身,可那剑却忽然上挑,直接挑开了他头上的斗笠。 元鹤的真容立刻暴露在众人眼前。 云顼收回断痕,见那张露出的脸上遍布了坑坑洼洼的疤痕,甚至连五官都有些不太明显了,他微微勾唇,“真想不到,元岛主竟是这般模样。” 他说的比较委婉,可江子书就丝毫不留情面了,他打斗中抽空瞥了一眼,立刻大声嚷道,“好丑好丑,还是赶快戴上斗笠吧,免得吓坏人。” 那张布满了疤痕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 他忽而冷笑一声,飞快的扬手,向云顼射出几样东西,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同时,嘲讽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云顼,你若有种,就追上来。” 云顼在他动的时候,身子也动了。 他很轻易的接下了暗器,见是几枚竹片,他冷了冷眸色,刚要追上去,江子书和唐令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还是不要追了。”唐令忧心开口。 江子书也罕见的皱了皱眉,“恐怕有诈。” 云顼直接越过他们,丢下一句话,“本宫去看看。” 他身形移动的太快,江子书和唐令愣是没拉住他。 唐令无奈的摇头,“殿下身份特殊,若是中了埋伏怎么办?” “劝也没用,”江子书摊摊手,“咱们这位主子,胆子大得很,偏偏我们又追不上。” 不过虽然如此说,二人还是飞快的向着云顼离开的方向赶了过去。 第538章 小丫头,是你? 云顼一路急追,不多时便拉近了同元鹤的距离。 刺耳的笛声响起,不同于刚才低沉的萧声。 云顼眉头微皱,想到什么,手中断痕立刻飞出,直取元鹤后背。 感觉到风声,元鹤连忙闪身避开,可脚下的速度却不自觉受到了影响。 云顼趁机提了一口气,瞬间赶了上去,握住断痕就攻向了他,招式快如闪电。 元鹤没想到他这么快追了上来,连忙放下唇边的笛子,手上洞箫化为武器,同他交上了手。 两人招式又快又猛,打的异常激烈。 元鹤当然不止会驱魔御兽,便是这一手洞箫功夫,也可以称霸武林。 上一次,他还偷袭云顼成功,重创了他。 只是他打着打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云顼这么厉害了? 两人又飞快的交手数十招,云顼渐渐开始占了上风。 他出手迅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每一招都直击对方要害之处。 云顼师承玉雪山,又兼会方家功夫,剑术凌厉又刁钻,再配合上他极快的速度,江湖上鲜有对手。 过了两百招,云顼依然游刃有余,可元鹤,却渐渐支撑不住。 这是高手之间真正的正面较量。 元鹤忽然感觉有些挫败。 他苦练数十载,竟打不过这么一个身居高位的年轻人。 云顼目光如炬,立刻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断痕飞快递出,又是一个虚招。 元鹤狼狈躲过,刚要还手,就见对方的剑已经刺向他腹部。 他顿时大惊,想要避开,可左右两边的去路都被云顼封住,他只得尽力缩腹,希望能躲开他的剑。 云顼哪里会让他躲过,长剑一送,直接刺入他腹部,然后又迅速的拔出,带出了数朵血花。 剧烈的刺痛传来,元鹤吐出一口血,狼狈倒地。 云顼收了剑,冷冷的看向他,“这是你欠本宫的,本宫现在还给你。” 上次他用萧伤他,这次他还他一剑。 元鹤用力摁住流血的腹部,挣扎着站起身,丑陋的脸上冷笑不已,“云顼,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逃掉么,你知道我刚才的笛声是在召唤什么?” “天魔岛驭虫兽,既然之前已经见识过你那些毒物,那接下来,无非就是狮虎一类的猛兽。”云顼眸光冷然。 “你猜的不错。”元鹤神色痛苦又得意,再配上他丑陋的容貌,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只可惜,今日来的这个,只怕你应付不来。” 云顼冷冷勾唇,“既如此,那本宫先杀了你,再会一会你说的那个东西。” 断痕脱手,对着元鹤的胸口就飞了过去。 元鹤大惊,想要挪动身子躲避,可对方来的迅猛,他如何避得开,只得眼睁睁看着幽冷的剑芒向他而来。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出现,挡在元鹤面前,轻松的就打飞了断痕。 断痕发出一声轻吟,飞回到云顼手中。 云顼眸光微眯,立刻飞身缠上了那个身影,两人迅速的交上了手,不过须臾,已过了不下百招。 又是十多个回合,那人迅速出腿踢中云顼胸口,云顼借力滑出数步站定,冷冷的看着他。 那人抓着元鹤的后领,刚要离开,忽而笑了一下,那笑声,有些虚无缥缈,又有些阴柔低沉,“云顼,我们的棋局才刚开始,我为你准备了很多惊喜,不要着急,我们慢慢玩。” 说完,他瞬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元鹤自然也被他带走了。 云顼不慌不忙的弹了弹胸口的脚印,眸中冷意凌冽。 幕后黑手是么,你终于出现了。 他极冷的笑了一下,刚要转身回去,不想一个巨大的黑影忽然出现在上方,飞快的笼罩住了他...... 林倾暖带着红颜门的人赶了一会儿路,就见两拨黑衣人在交着手,一拨明显占了上风,几乎是狂虐对方。 “门主,他们是谁?”红樱远远瞧了一会儿,看不大真切。 林倾暖飞身掠过去,看见一方手臂上有熟悉的印记,立刻拉了一个人出来,凝声问,“你们在和谁打架?” 打的正欢的玲珑阁弟子忽然被揪出来,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是谁?” “我们是红颜门的人,”红樱匆匆赶上来,开口解释,“是来帮忙的。” 她也看到了玲珑阁的印记。 那名弟子一听她们是红颜门的人,呆了一瞬,连忙道,“我们在和天魔岛的人打。” “你们阁主呢?”林倾暖急声问。 云顼不在这里,那他去了哪里? “阁主去追元鹤了,江堂主也去了。”那名玲珑阁弟子指着一个方向,飞快的解释。 林倾暖闻言,立刻给红樱下令,“你留下帮他们,我去追。” 她倒是不知道,江子书竟然也来了。 红樱连忙应道,“是,门主小心。” 林倾暖点了下头,就飞快的掠了出去。 她追了一段距离,看见前面有两道快速移动的人影,立刻飞了上去,落在他们面前。 忽然被挡住了去路,江子书和唐令连忙收了脚步。 “小丫头,是你?”江子书看到她,顿时惊喜不已。 唐令也看向林倾暖。 是名绝色的女子,年龄不大,但他不认识。 林倾暖只看了唐令一眼,就问向江子书,“他呢?” 她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便防着他,没直接说出云顼的名字。 江子书一听,连忙敛了笑意,开口抱怨,“哎呀,殿下不听我们劝,去追元鹤了,我们两个轻功不如他,就只能在后面跟着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可别中了埋伏才是。” 他絮絮叨叨说完,一抬头,才发现面前不见了林倾暖的影子。 “小丫头呢?”江子书茫然的问唐令。 唐令也是茫然的指了指前面,“已经走了。” 话说,这姑娘是谁啊? 江子书望着茫茫夜色,哪里还有林倾暖的身影。 他呆了一瞬,喃喃开口,“小丫头修炼成仙了?” 这功夫,他望尘莫及啊! “别胡说了,我们还是快追吧!”唐令揪住他,急匆匆掠了出去。 林倾暖又飞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云顼的身影,她想了想,立刻收了脚步,落到了地上。 仔细听了听,并没有什么打斗的声音传来。 她不由心急如焚。 难道云顼真的中了埋伏? 还是出了别的事? 她越想越心慌,刚要再掠出去,忽然听到侧方不远处传来几声犀利的叫声,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扑打的声音,仿佛含着巨大的威力。 容不得多想,她连忙转了方向,飞掠过去。 刚飞了一段距离,她就看到了前面飞沙走石的场景。 待瞧见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第539章 那我们就解决了它 云顼在感觉到黑影的时候,就迅速向后滑开数步。 见那黑影依旧在头顶,他眉头一皱,施展轻功就要离开它的控制。 可那黑物仿佛有灵性一般,忽然长啸一声,黑影扇动。 云顼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而来,裹挟着砂石,堪堪就将他逼回了原地。 轻功被压制,云顼冷了眉眼,将内力注入剑中,断痕出手,以势不可挡的威力向那黑物而去。 黑物仿佛感觉到了危险,忽而向上掠去,在高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轻易的就躲过了断痕的攻击。 天色微露晨曦。 云顼抬头,这才发现,那是一只大鸟,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只大鹏鸟。 大鹏鸟飞高躲开云顼的攻击后,又是一个急速的俯冲,向着云顼就攻了过来。 云顼环视四周,见这里是一片旷野,并无高树巨石遮挡。 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大鹏的巨眼。 这个地方,应该是元鹤精心选过的,为的就是让他避无可避。 断痕回到手中,云顼唇角一勾,忽然向前飞掠而去。 大鹏果然追着他而来,不过须臾就逼近了他。 熟悉的黑影又一次笼罩过来。 掐准角度,云顼忽然飞身而起,空中猛一提气,再将身子拔高数尺,堪堪越过黑影,然后身体迅速翻转,抬脚狠狠踢向了它。 他的行动又快又狠,大鹏鸟一时不察,直接被他踢中。 云顼只感觉脚仿佛踢在了钢板上,出奇的坚硬,他的身子瞬间被弹了出去。 大鹏鸟犀利的长鸣一声,在空中一个急速的转弯,又向云顼扑了过去。 云顼刚刚站稳身子,就见对方又攻来了。 他右脚隐隐作痛,立刻改变策略,不仅不躲,反而向着大鹏来的方向迎了上来,同时断痕迅速向前送去。 千年玄铁,泛着幽寒冷冽的光芒。 大鹏鸟被冷光一慑,忽而收住了俯冲之势,又一次扇动翅膀,卷起飞沙走石,直逼云顼而来。 这一次,它似乎刻意用了力气。 云顼见那股迎面而来的力道中有不少巨大的石块,他立刻身子后仰,几乎擦着地面滑了过去。 躲开石块,他迅速站直身子,见大鹏又一次冲了过来,他眸中冷光浮现,脚下暗暗蓄力。 既如此,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眼看着大鹏逐渐逼近,云顼眯了眯眼,索性将断痕收起,暗暗活动了下手指。 他正待行动,忽然发现大鹏翅膀上好像缠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又长又宽,鲜亮夺目的颜色,在晨曦中愈发耀眼。 想到什么,他脸色瞬变,立刻掠了出去,急声道,“暖儿,快松手。” 来的正是林倾暖。 她一来就看到那只大鹏鸟扇动着翅膀,正在攻击云顼,顾不得多想,她立刻掷出红颜锦,缠上了大鹏的翅膀,想要将它拉回来。 可没曾想,那大鹏力气甚大,她拼尽全力也没拉动,反而被它拖着向前而去。 她急的不行,残雪脱手而出,直接向着它就射了过去,可残雪还没挨上它的身体,就被打了回来。 残雪都伤不了它,那她手上的银针,就更不管用了。 她被拖了一段距离,依旧没有松手,正想着该如何制住它,就听到云顼急切的声音响起。 听到他没事,她飞快的撤回了红颜锦。 大鹏鸟一得自由,立刻扇着翅膀又飞向了高空。 它巨大的翅膀离地面不过几尺之距,这一扇动,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道袭来。 林倾暖身子本就轻盈,脚下又没来得及站稳,直接被力道带的飞了起来,她在飞沙乱石中勉强稳住身体,刚要使用千斤坠落下,就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他来的甚急,直接抱着她穿过砂石,但还是被那力道影响,两人直接滚落地上,翻了好几下才停了下来。 林倾暖的心扑通扑通跳个飞快,看到上方的人安然无恙,她终于松了口气。 云顼将她拉起来,见那大鹏鸟逃向了高空,暂时并未下来,他顿时心疼的抚着她被砂石刮红的脸颊,责怪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帮你的,”林倾暖一脸担忧,“红颜门的人都救出来了,我担心你,就赶过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小成黑点的大鹏鸟,惊魂未定的问,“它是元鹤带过来的?” 云顼点点头,眸色微暗,“我跟着他来到这里,被他逃走了,这个大鹏鸟就是他召唤过来的。” 林倾暖眯眼,“既如此,那我们就解决了它。” 她勾了勾唇,“元鹤跑就跑了,但他这些帮手,我们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那些毒物呢?”云顼见她眸中闪着光亮,忍不住笑问。 林倾暖抿嘴笑道,“估计已经化成浓烟了吧!” 说着,她就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云顼一听,顿时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含笑开口,“我的暖儿越来越聪明了。” “那是,”林倾暖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他的夸奖,又笑着问,“这个怎么对付?” 云顼俯身在她耳边说了自己的打算。 林倾暖一听,立刻赞同的点头,“这个办法好,你来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到时候趁机攻击它。” 速战速决。 “不行,”云顼托着她消瘦的肩膀,正色开口,“刚才我攻击过它的翅膀,它的力气很大,警惕心也很高,所以你负责引开,我攻击。” 他刚才就这么打算的,现在暖儿来了,他的把握就更大了。 林倾暖眸中担忧浮起,“可我担心你。” 她知道她的功夫不如云顼,力气也不如云顼,若是她攻击,自然不如云顼把握大。 可那毕竟是大鹏鸟,若云顼被它伤到怎么办? 云顼刚要说话,余光瞥见那大鹏又俯冲下来,他立刻抱着林倾暖起身,声音微微严肃,“乖,听话,按照我说的去做。” 说罢,他就放开她,飞快的闪身离开。 林倾暖知道他是下了决心了,没法子,只得暗自准备好,待那大鹏靠近的时候,立刻飞出红颜锦,向它袭击过去。 大鹏轻易的躲开红颜锦,一声长啸,对着林倾暖就攻击了过来。 林倾暖仗着轻功灵活,急速向前掠去,可没等她掠出几步,大鹏就追了上来,巨大的翅膀直接向她扑打了过来。 她眸光瞬间冷厉,残雪出手,直接飞向那巨大的翅膀,与此同时,她的身子迅速后仰,借着它扇过来的力道向后退去,勉强躲开了翅膀的攻击。 残雪被弹开,落在不远处,插在了地上,剑身轻晃。 林倾暖向后趔趄几步,才堪堪站稳,定睛看去,却见云顼已经攻向了大鹏。 由不得多想,她连忙飞过去拔出残雪,又上去帮忙。 大鹏一击不成,刚要收回翅膀,云顼就动了。 他骤然将身子拔高,快速出手抓住它翅膀边缘,身子灵活一翻,就上了大鹏的身体,然后飞快的持剑攻向它的头部。 大鹏察觉,立刻翻转身体,想要将他甩下去,同时双翅不住扑打,溅起阵阵砂石,整个荒野顿时砂石乱飞。 林倾暖刚靠近,就又被那巨大的力道给扇飞了。 云顼一击不中,迅速出手抓住它脖子上的羽毛,随着它身体的翻飞,牢牢控制住它。 大鹏折腾了半响,愣是没将云顼给甩下去,而云顼的脚,却趁机不断的攻向它的身体。 大鹏终于吃痛,不再挣扎着甩他下去,忽而展翅向高空飞了上去。 第540章 将红颜门的人都带过来 林倾暖大惊,连忙掷出红颜锦要缠住大鹏,可大鹏速度太快,直接躲过去了。 云顼见它不再乱动,一手抓住它背上的羽毛,另一手持着断痕,再次对着它的头部而去。 这一次,他用足了力气,而且攻势迅猛。 大鹏警觉,几次要躲开,可云顼都牢牢的控制着它。 利剑闪过,鲜血迸射。 凄厉的叫声响起,大鹏鸟开始疯狂的扑动翅膀。 云顼松手,身体迅速向下落去。 这里离地面太高,他飞快的调整身体,几次想控制坠落速度,都没有成功。 无奈之下,他只得任由身体下坠,想着等快落地的时候再采取措施。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他刚要提气缓冲,一道红光忽然闪过,他的腰身瞬间就被缠住。 林倾暖在空中用红颜锦托住云顼,用力一扯,就将他带了过来,然后抱着他,缓缓落地。 一落地,林倾暖就忍不住了,立刻开口责怪,“你怎么能用这么冒险的法子,一击不成,我们多试几次就好了,你怎么还上了它的身。” 即便他轻功了得,可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他的腿骨也得断。 云顼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柔笑哄道,“不是还有你么,我相信我的暖儿可以接住我。” “为了一个畜生,干嘛这么拼。”林倾暖还是气哼哼的。 刚才她都吓坏了。 虽然她也想除了这个大鹏鸟,可云顼的安危是第一位的。 云顼俯身亲了她一口,柔声解释,“这是元鹤最为得力的助手,我们被它缠上,只有打疼了它,它才会离开,否则,我们会一直被它纠缠在这里。” 他抱着她柔软的身体,“更何况我们既已同元鹤为敌,那早晚还会同它对上,不如趁这次除去。” “它死了么?”林倾暖连忙问。 云顼笃定勾唇,“不死也是重伤,总之不能再出来害人。” “那就好。”林倾暖微微松口气。 她自云顼怀里钻出来,正要拉着他离开这里,看见他胸口淡淡的脚印,她顿时皱起眉头,嗓音有些冷,“是元鹤伤的你?” 难道连云顼都打不过他? 云顼淡笑摇头,“不是,我伤了他,至于这个脚印,”他眸中冷芒闪过,“是另一个人,我没尽全力。” 他只是想看一看,元鹤背后还有没有人。 林倾暖捏住他的手,刚要问那人是谁,就见江子书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一过来,就要去抓云顼的手臂,云顼下意识避开,淡声问,“怎么了?” 江子书上上下下打量了云顼几个来回,见他安然无事,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不自觉有些幽怨,“我说阁主,你下次能不能顾忌下我们的心情啊,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可要紧张死了。” 人家的主子是在后面指挥,他们的主子是向前冲,可愁坏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了。 云顼淡淡睨了他一眼,薄唇轻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你的虎子呢?”江子书见他一身狼狈,而且元鹤也不在,显然是没被抓住。 那阁主这一趟岂不是白追了? 害的他们也没命的往前跑。 这一夜的折腾,他可累的够呛。 瞧瞧,天都马上要亮了,他连个盹儿都没打。 “江堂主,”云顼表情有些玩味,“胆儿肥了?” 江子书一个激灵,连忙敛了神色,赔笑开口,“属下不敢,属下这不是关心您么。” 林倾暖含笑解释,“这一趟没白来,我们也算解决了元鹤的一大助力。” 她也不赞同云顼独自追来,可更看不得江子书责怪云顼。 他不是鲁莽之人,既然决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云顼勾唇一笑。 何止没有白来。 他不仅重创了元鹤,更重要的是,还见到了幕后之人。 那个他一直觉得存在,却从未露过面的人。 只不知,他和云瑾身边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不管怎样,您是大楚的太子,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唐令也开口劝道。 他们可以追,可他不行。 云顼眸中深意划过,“这个身份,从来都不是本宫的掣肘。” 只会是他的助力。 他要做什么,自有自己的打算。 林倾暖见这人知道云顼的身份,就明白他也是云顼的人,忍不住悄悄拉了拉云顼的衣袖。 这人是谁啊? 云顼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就温声介绍,“他就是唐家庄主,唐令。” 林倾暖顿时愣住了。 他就是唐令? 唐令见林倾暖和云顼亲密的样子,也猜到了她应该是云顼的人,刚要笑着向她拱手,云顼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唐庄主,这是红颜门主。” 闻言,唐令神情微僵。 红颜门主? 可红颜门主不是龙清河? 云顼自然是知道唐家庄和红颜门的恩怨的,这也是他为什么现在就告诉唐令暖儿的身份。 强敌出现,唐家庄和红颜门的联合是必然的,他希望他有个心理准备。 “诶,小丫头,你何时成了红颜门主了?我怎么不知道?”江子书惊讶的看向林倾暖。 两个月不见,这丫头出息了? 林倾暖淡笑着解释,“是龙姨将门主之位传给我的。” “龙清河退位了?”江子书愈发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云顼冷淡的瞧了他一眼,“玲珑阁的事不够你操心?” 江子书一见云顼说话,顿时又蔫儿了,“我这不是好奇么。” 唐令反应过来,连忙向林倾暖拱手,“红颜门主!” 他心下微松,龙清河没来就行,否则,她又要同他拼命了。 其实他也很后悔当年的鲁莽,不仅误杀了龙清婉,还将阿乔的腿也打断了,害的他远离了唐家庄,至今不见踪影。 他一直在找他,可他却始终不曾露面。 到现在,他都不知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 想起唐乔,他默默叹了口气。 林倾暖冷淡的笑了下,敷衍的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她对这个唐令,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不管是因为师父还是龙姨。 虽然梅从安应该是罪魁祸首,可他又何尝不是糊涂至极? 自己的妻子,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他不相信,反而去相信一个养子? 唐令见林倾暖态度不冷不热,以为她是因为两派之间的恩怨,也没再多言。 江子书明显感觉气场冷了下来。 “阿顼,我们回去吧!”林倾暖向云顼道。 云顼点了点头,揽住她就向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江子书和唐令连忙跟上。 回去不是很着急,云顼就刻意等了他们二人,所以四人几乎是同时回去的。 元鹤的手下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玲珑阁和唐家庄的人正在处理那些尸体,看见他们回来,立刻上前禀报。 红樱也迎了上来,她看见云顼没戴面具,露出了精致绝美的面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待触及到他冷然的眼神,她这才回神,连忙向林倾暖禀道,“门主,对方的人已全部杀尽。” 林倾暖点了点头,“你回去将红颜门的人都带过来。” 第541章 我们明日便回荆州 红樱立刻领命离开。 “暖儿,我们去看看。”云顼拉着她的手就走向场中。 此刻天已大亮,林倾暖很轻易的就看到了那些尸体。 他们面色白的厉害,比她见过的其他尸体还要惨白些许,尽管已经死了,可他们的眼睛却仍是瞪的大大的,龇牙咧嘴的模样,俨然一幅拼命的样子。 林倾暖瞧着不对,就蹲下身,查看了下他们的情况,见看不出什么,她就又拿出银针,沾了点他们身上的血,放到鼻端闻了闻。 云顼见她眉头皱了起来,连忙问,“可有什么发现?” 林倾暖取了一些他们的血,这才站起身,神色凝重的看向云顼,“他们的血里有一股很浓的药味,至于是什么药,我得回去慢慢查看。” “嗯,不着急。”云顼温声安慰。 见没什么其他重要的线索,云顼就带着她走远了些,玲珑阁和唐家庄的人将那些尸体集中起来,一把火焚烧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林倾暖又为几名重伤的弟子治了伤,就见红樱带着红颜门众人过来了。 唐家庄和红颜门众弟子看到对方,都有些尴尬。 这些年来,他们之间可一点都算不上愉快。 “门主,那些毒物已全部焚烧。”红棉看见林倾暖,立刻上前禀道。 林倾暖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红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林倾暖吩咐一部分红颜门弟子进城买些吃的回来,然后就开始给那些中了毒的弟子解毒。 约莫过了半日功夫,她才将所有人的毒都解了。 医治完最后一个人,她松了口气,示意她们先去歇息。 红颜门众人看她的眼神愈发敬服了。 云顼见她终于忙完了,就拉着她坐到一边,柔声道,“歇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林倾暖抬眸看他,“江堂主和唐庄主是要回京吗?” 云顼揉揉她的头,“他们这两日就回去。” 恰巧江子书和唐令过来,听到她的话,江子书立刻笑着揶揄,“小丫头,你不一同回去?” “我先去趟荆州,然后从荆州回京,”她向江子书和唐令拱了拱手,“不过红颜门的事,就要麻烦两位了。” 江子书没太明白她的话,刚要再问,就听她又认真开口,“我想让红颜门的人,同你们一起走。” 她不放心再将红颜门留在江州。 若是等她回了京,一切准备好再让红颜门进京,恐怕红颜门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所以她果断决定,尽快将红颜门撤走。 “红颜门也要进京?”江子书惊讶的看向那边休息的红颜门弟子,“你同她们说了?” 林倾暖摇摇头,“还没有,而且只是总部到京城,各地的桩点不动。” “嗯,交给我,我来安排,”云顼温柔的看了她一眼,“等她们进了京,先将她们安排在玲珑阁。” 玲珑阁在京城的分点多,他让龙千穆给安排一处就是。 林倾暖扬唇笑道,“好!” 如此一来,她回去就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了。 “暖儿,你可以通知各地红颜门的桩点,让她们尽快同玲珑阁和唐家庄联系上,我会让人配合她们。”云顼想了一瞬,又出言安顿。 林倾暖含笑点头,“我知道了。” 同云顼说完正事,她就起身向红颜门众人而去。 众人见到她过来,连忙恭声行礼,“门主。” 林倾暖嗯了一声,扬声道,“这几日水月宫和天魔岛接二连三的来挑衅我红颜门,我们虽然不惧,可也不得不防,所以为了红颜门的安全,我决定,将红颜门总部迁入京城。” 原本她还打算过几日再同她们提,可既然遇到了这事,她索性就趁热打铁,现在说出来。 她说完,就目色沉沉的扫向众人。 红颜门众弟子脸上均浮起惊讶之色,不过却沉默着没有开口。 连四大护法也是。 出乎意料的安静。 林倾暖勾了下唇,继续道,“如今江湖动荡,仅凭我红颜一门,是无法同敌人对抗的,唯有多方联合起来,才能保住红颜门,进而匡扶正义,保天下太平。” 她看了众人一眼,语气微缓,“我知道,之前红颜门和唐家庄之间有些龌龊,可那都是私事,我会尽快解决,但在大事上,我希望各位能放下成见,真心接纳他们,将他们当做朋友、搭档,而不是敌人、对手。” 见众人弟子都在认真听着,她声音微微严肃,“各位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谨遵门主之命!”她的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见状,林倾暖微微松口气。 还好没有人反对。 “大家歇息好后就回红颜门,昨日红颜门被毒物袭扰过,大家务必小心。”林倾暖又安顿。 “是,门主!”众人立刻应道。 对于她们的态度,林倾暖很满意。 她看了眼欧阳离晴,欧阳离晴会意,连忙走了过来。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林倾暖这才轻笑,“这个结果,我很意外。” 欧阳离晴脸上浮起钦佩之色,“没什么意外的,这两日你做的事,早就让她们心服口服,你说的话,自然也没人再反对。” “这样最好,”林倾暖扬唇,“如此一来,倒省了我不少事。” “嗯,”欧阳离晴握了握她的手,眸中暗光浮现,“等回了京,我们要他们好看。” 林倾暖噗嗤一笑,“我都能想象到欧阳府的下场了。” 想到什么,她又眸色微深的看向她,“如果欧阳府倒了,你会难过么?” 欧阳亭毕竟是她的父亲。 欧阳离晴莞尔,“林府倒了,你难过吗?” 林倾暖看了她一瞬,两人同时笑了。 回了红颜门之后,众弟子将所有屋子都细致的打扫了一遍,不见了毒物,这才彻底放心。 林倾暖把四大护法和欧阳离晴都叫到大堂,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任务。 “红棉,红柳,你们两个先带大部分人跟着玲珑阁进京,到了京城后,我会给你们安排事情,红樱和红栩带着剩下的人,留在江州,处理完红颜门的尾事后尽快进京。” 她看了眼红樱和红栩,“玲珑阁会留下人帮着你们。” 她要尽快在京城附近建红颜门总部,需要人手,所以将她们分作了两批。 四人立刻应道,“是,门主。” “晴儿,你同我一起走吧!”林倾暖又看向欧阳离晴。 她不会功夫,跟着她保险一些。 欧阳离晴揶揄开口,“我还是和红棉红柳一起走吧,就不打扰你和殿下了。” 被她忽然打趣,林倾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严肃的神情也维持不住了,“晴儿,你说什么呢。” 欧阳离晴笑了笑,“暖儿,我要回欧阳府,还是暗中进京比较好。” 知道她担心,她又温声宽慰,“有红棉和红柳在,还有玲珑阁和唐家庄的人,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林倾暖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不放心的安顿,“那你小心一些,我会派两名弟子跟在你身边,扮作你的丫鬟,这样你在欧阳府也会安全。” 晴儿要报仇,她无法阻止她回欧阳府,只能尽可能的保护好她。 欧阳离晴含笑点头,“回京后,我会尽快联络你。” 红棉四人听的一脸茫然。 “门主,你们口中的殿下是谁啊?”红棉忍不住问。 红樱也连忙道,“属下听那位唐庄主一直称呼玲珑阁主为殿下,他不会真的是皇家的哪位殿下吧?” 红柳和红栩也没想到,玲珑阁主摘了面具后会是那么风华霁月的人物,也不由竖起了耳朵。 欧阳离晴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并不在意,就淡笑着为她们解惑,“玲珑阁主就是当今太子殿下。” 四人顿时震惊了。 所以太子殿下就一直默默的在红颜门住了这么多日? “那个,”红樱有些紧张,“我们之前会不会太怠慢太子殿下了?” 她们好像的确很忽略这位太子殿下。 林倾暖失笑,“不用多想,他不在乎这些。” 云顼是玲珑阁主的身份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否则他不会连面具也不戴。 四人想到林倾暖和他的关系,当下也不再担心了。 安顿好接下来的事,林倾暖就回了房间,见云顼已经回来了,她上去揽上他的腰身,抬头笑问,“都忙完了?” 云顼回抱住她,柔笑开口,“忙完了,唐令先带着人回京,子书留下和红颜门剩余的人一起走。” “那敢情好,等回了京,我就着手查清唐家庄当年的事,还师父一个清白,也给龙姨一个交代。” 想起唐乔,她立刻又问道,“对了,唐令知道我师父在京城的事么?” 他若是知道,会不会去找师父? 云顼捏捏她的脸颊,笑着摇头,“我没告诉他。” 闻言,林倾暖微微松口气,“那就好。” 师父未必想见唐令,她总要问过才是。 回京之后有好多事要做,不止是红颜门和师父的事,还有她母亲当年出事的真相,以及苏逸身上的谜。 当然,她放出去的那条鱼,也要及时盯着。 想到此,林倾暖顿时待不住了,连忙道,“阿顼,我们明日便回荆州吧!” 第542章 你怎么发现这家小店的 荆州! 肖亦泽隐在暗处,目光锁着远处出现的一行人,面色严肃。 古月侧头看他,压低声音问,“还不动手?” “再等等,也许有重要人物出现。”也许是夜晚的缘故,肖亦泽的声音很是温凉如玉。 古月忍了半响,没忍住,“这都是最近的第六波了,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个男人,能不能做事痛快一点,磨磨唧唧的,浪费她时间。 肖亦泽听出她语气有些不好,抽空看了她一眼,神色认真,“所以水月宫的几个香主都被我们灭了。” 顿了一瞬,他又提醒,“水月宫不止魅术厉害,妖功也很烦人,你待会儿千万别被他们伤了。” “小心你自己吧,我没事。”古月眯眼看向前方的人,见肖亦泽口中那个所谓的重要人物出现了,她迅速射了出去,快如利箭。 肖亦泽见她又是第一个冲出去了,只得无奈的抬手,让玲珑阁的人行动。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古月收了剑,冷淡的看向肖亦泽,“殿下还有没有别的任务?” 月光下,他的容颜俊朗不凡。 她移开目光,心里暗道一声,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相貌。 肖亦泽摇头,“没有了,水月宫在荆州的势力已经除的差不多了。” 古月闻言,也不多留,“那我回去了。” 她刚要离开,旁边树上忽然跃出一道黑影,剑光闪过,直直向着她的身体刺了过来。 “小心——”肖亦泽大惊,手中折扇对着黑影打出,然后飞快的揽上她的腰身,想要拉着她躲开。 古月在对方出现之时就眸光一冷,立刻持剑格挡,刷刷几剑过去,就将对方刺了个贯穿。 暗算的是水月宫的人,之前趁他们不注意藏在了树上。 古月见她没了声息,就利落了收了剑,低头一看,见腰上有一只大手,她顿时冷了脸色,盯着肖亦泽问,“你抱我做什么?” 肖亦泽...... 他镇定的收回了手,面色不变,“抱错了。” 刚才那一瞬,他怎么会认为这个女人躲不过? “下次再抱错,我剁了你的手。”古月毫不留情的威胁。 “嗯,”肖亦泽收回了折扇,脸上的温润消退了些,“下次再有人暗算你,也不关我的事。” 是他多此一举。 古月愣了下,想到刚才的情景,犹疑的问,“你是想要救我?” “不然呢?”肖亦泽的神情终于绷不住,“难不成我是为了占你便宜?” 他挑剔的视线自她脸上划过。 倒是个美人,但性子这么冷,他可消受不了。 听他如此说,古月知道自己错怪了他,脸色微缓,隐隐透着一丝不自然,“那多谢你了。” 虽然她并不用他救,可他既是好意,她也不好再责怪。 “不必了,”肖亦泽没什么诚意的笑了笑,“还是就此别过吧!” 古月点点头,“好!” 说完就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肖亦泽一噎。 她还真就这么走了? 古月回了住处,偶然抬头,见菱歌和青玄正坐在屋顶看星星,她嗤了声无聊,就回屋补觉去了。 菱歌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小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青玄瞧着好笑,忍不住揶揄,“你怕什么,有我在,还能让你掉下去?” “你会功夫,我又不会。”菱歌瞥了他一眼,小声开口。 “你不会,刚才不也上来了?”青玄真怕她掉下去,就向她身边靠了靠。 菱歌脸色微红,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她心里不自觉想起刚才青玄揽着她上来的场景,脸更红了。 “你别躲呀,要是真掉下去,殿下和小姐回来就要找我算账了。”青玄连忙开口。 菱歌一听,不由偏头看他,“你是因为殿下和小姐的命令,这才带我出来看星星?” 他要敢说是,她立刻就踹他下去。 青玄挠挠头,“应该不全是吧,”他温和一笑,“我们御卫出任务多,平日里难得遇到个投缘的,我觉得和你挺投缘,就想同你多说会儿话。” 其实他挺喜欢殿下这次交给他的任务。 听到投缘两个字,菱歌低低一笑,顺势问他,“你们出任务危险吗?” 青玄看着茫茫夜空,淡笑着道,“分情况,有时候危险,有时候不危险,我们作为御卫,过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执行命令是我们的职责。” 见她杏眸瞪的大大的,他连忙安抚,“你不必担心,在御卫里面,除了青墨,我的功夫最高,一般没什么事的。” 菱歌松口气,“那就好。” 只是刚说完她就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辩解,“谁担心你了?” 青玄一愣。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 菱歌见他不说话了,就小声道,“我的斗篷落在屋子里了,我有点冷,不如我们就回去吧!” 青玄一听,连忙道,“好,我现在就带你下去。” 说着他就揽着菱歌跃下了屋顶,完全没看到她失望的神情。 洛舞刚要回屋子,就见菱歌神色不好看的走过来,她连忙担忧的问,“菱歌,你怎么了?” 菱歌没好气开口,“没什么,遇到个呆子。” 她是让他送她回来么? 她明明让他帮她取斗篷好不好? 洛舞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见她还不开心,就笑着道,“青禹说荆州有一家小店的菜不错,不如你明日同我们一起去?” 菱歌看了她一眼,“我才不去,”见洛舞一脸笑意,她开口揶揄,“青禹对你不错嘛!” 比那个呆子强多了。 洛舞笑着点头,“之前没发现,这几日觉得他确实挺好的,”看到菱歌脸上的戏谑,她连忙解释,“你不要乱想,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菱歌嗔了她一眼,“谁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了。” 说完,她就进了屋子。 洛舞抿了抿唇,也跟了进去。 翌日! 青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洛舞,一脸期待,“怎么样,好吃吧?” 洛舞咬着舌尖的美味,不住点头,“好吃。” 她抬起头,眼神晶亮的问他,“你怎么发现这家小店的?” 第543章 重要的是孙家的人犯了事 “哦,是青墨他们有一次出来喝酒,偶然发现的。”青禹老实说道。 青墨和青风青竹三人这几日无事,经常相约出来喝酒,他有一次听到他们提起,就记下来了。 听到青墨的名字,洛舞的脸色僵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换了上笑脸,“我们吃饭,不用管他们。” 青禹点点头,末了又道,“我总觉得殿下这次就是给我们放假的,可青玄总是不信,非要当做任务来执行。” 正埋头吃着菜的洛舞闻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放假的,小姐也给我们放了假,哪里来的任务?” 听到自己猜中了,青禹顿时高兴不已。 见她吃的香,他犹豫了一瞬,拿起筷子为她夹了菜,“你多吃点。” 洛舞浅笑,“多谢你了。” “我说刘哥,好些日子都不见你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哎,别提了,不止是我,连我们东家,都让京城那位折腾的够呛,又是施粥又是放粮的,那银子,可是哗哗的往外流啊!”另一道声音似乎颇为无奈。 “京城那位?”之前的声音放低,“你说的可是——” 洛舞闻言偏过头,就看到他指了指东边的方向。 青禹也听见了隔壁桌的对话,立刻竖起了耳朵。 却听那二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除了那位,谁还能有那么大的权力?”那个叫刘哥的唏嘘不已。 “我也听说了,他在我们荆州一个多月,我们的东家可都没好日子过了。”另一道声音又响起。 “好在他终于走了,东家打听到他已不在荆州,这才松了口气,我们也能有些空闲了,不然我今日也出不来。” “是啊,东家日子好过了,我们也能轻松些。” “不过你还别说,这位的手段还真是厉害,等以后上了位,恐怕就更厉害了。”刘哥摇摇头,一脸担忧。 “你的目光在那位身上,我可没有,”另一道声音忽而神秘笑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位小姐,虽然没见到她的真容,可瞧着那身段,绝对是国色天香的级别。” “那还用你说?”刘哥睨了那人一眼,“你说的就是宁家的那位外孙女吧!” “就是她,我瞧着都眼馋的不行,”另一道声音啧啧开口,“可惜啊!” “可惜什么?那位的女人,你也敢肖想?”刘哥说着又满脸遗憾,“我们估计也只能想想了。” 二人说完,就是一阵放肆的大笑,然后举起杯刚要喝酒,就见桌前忽然站了一位俏生生的姑娘。 刘哥眯了眯眼,见她姿色不错,就笑嘻嘻的问,“小姑娘,要不要坐下一起喝两杯?” 洛舞原本是满脸怒意的,一听他的话,她倏地乐了,嗓音清脆的问,“这里的菜好吃吗?” 刘哥被她的笑容迷惑,下意识点头,“好吃。” 洛舞眼中冷笑划过,直接拿起桌上的盘子就扣到了他的脸上,“好吃你就多吃点。” 那个刘哥乍然被糊了一脸菜,顿时懵了。 另一人见状,立刻指着洛舞怒声道,“你干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大盘子又向他扣了过来,他避之不及,顿时被扣了一头一脸的菜汤。 洛舞悠闲的拍拍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本姑娘行事一向公平,怎么会忘了你呢?” 两人被洛舞弄的一声狼狈,顿时怒不可遏,一把甩掉脸上的菜,起身就要抓洛舞,只是还未来得及行动,就感觉脚下一滑。 二人顿时双双狼狈的摔倒在地,半响爬不起来。 青禹抬脚踩在一人的胸口上,微微用力,那人顿时疼的嚎叫起来,连忙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饶命?”青禹嗤笑,“爷可从不懂得什么叫饶命。” 他说完,直接一手拎着一个,将他们二人扔到街上,一通好揍。 二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断了,想要求饶,可嘴早就肿的张不开了。 这个人下手真狠,尤其特别关照他们的嘴。 路人纷纷围了上来。 “怎么回事?”几名衙役挤了进来,看到青禹和洛舞,顿时愣了一下。 这不是太子殿下和林三小姐身边的人么? 衙役头子又扫了眼地上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两坨,心里一阵为难。 殿下的人打了人,这不好管啊! “衙役大哥,你们终于来了,”洛舞连忙开口,“这两个人见我长得好看,就要把我绑走给他们东家做小妾,我哥哥瞧不过,这才打了他们。” 她越说越委屈,“各位衙役大哥,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路人没认出洛舞和青禹,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一听她的话,顿时都怒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抢民女,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各位大人一定要将这两个人带回去严惩。” “对,我们都可以作证。” 衙役头子一听,心里顿时乐了。 如此一来,就好管了。 所以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将这两个人带回了衙门。 洛舞和青禹作为证人,自然也跟了回去。 胡怀民正头疼该怎么对这些士绅下手,就见下人进来禀道,“大人,有人犯事了。” “谁家的人?”胡怀民下意识问。 下人心里奇怪,大人怎么知道是权贵家里的? 不过他也不敢耽搁,连忙回道,“是孙家的。” 胡怀民一听暗自琢磨起来。 孙家在荆州的势力不大不小,是个合适下手的对象。 想到此,他顿时大喜,起身就向外走去,“去看看。” 下人愣了一瞬,连忙跟上,“大人,您知道是什么事吗?” 胡怀民心情好,便耐心同他解释,“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家的人犯了事。” 林倾暖和云顼回了荆州,就听说胡怀民已经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孙家。 孙家并不算是特别显贵的人家,再加上这一次孙家人确实是犯了事,触了众怒,所以其他士绅也不好说什么。 云顼很满意胡怀民的能力,便又夸了他几句,胡怀民顿时觉得干劲儿更足了。 安顿完荆州的事,云顼就和林倾暖启程回了京。 第544章 你帮我查一个人 到了京城,云顼将林倾暖送回林府,就回了东宫。 林倾暖回了清芷苑,沐浴完就睡下了,一直睡到第二日早晨。 起床梳洗完,她慢吞吞用过早膳,这才将古星唤了进来。 “古星,说说京城最近的情况。”她言简意赅的开口。 古星连忙禀道,“小姐,现在京城都在传太子殿下和您在荆州赈灾控制瘟疫的事迹,还有宁国府在江州施粥的事也被传开了,百姓们都将您和宁国府当做了活菩萨。” 林倾暖淡淡一笑,“京城的灾民都离开了?” 荆州那边不断有人返乡,自然就是流落各地的灾民了。 古星点头,“听说荆州已经没事,灾民就陆续离开京城了,朝廷和宁国府,还有玲珑阁都放了粮,所以也不用担心灾民饿肚子。” 她这些日子一出去,就能听到百姓们夸赞自家小姐,夸的她感觉特别骄傲。 听她提起玲珑阁,林倾暖顺势问了一嘴,“玲珑阁和云顼的关系,百姓中有人传么?” 这一次的赈灾,玲珑阁出了大力,所以百姓知道也没什么影响。 毕竟玲珑阁明面上有很多生意。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它是让人忌惮的势力,可对于老百姓,它只是普通的商人,而且还是义商。 古星摇摇头,“属下没听说,但百姓们现在对太子殿下更拥戴了,原本殿下在民间的声誉就很好,经过这一次,就更好了,属下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百姓对殿下的赞誉。” 林倾暖轻嗯,“你多留意些,如果有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及时报给我。”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需要小心谨慎,防止被人利用。 尤其他身居高位。 古星连忙应道,“是,小姐!” 她笑嘻嘻抬头,“现在咱们殿下在百姓中声誉这么好,那个二皇子和三皇子再蹦跶也没用了。”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多留意,”林倾暖怕她不放在心上,就又提了一嘴,见她应了,这才又问,“林府最近有什么事?” 她隔了这么多天回来,那位应该也有所准备了吧? “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林昛又病发了,除了三夫人有时候出来处理府内之事,三房其他人几乎不怎么露面。”古星如实禀道。 小姐让她盯着那人,她几日都没见她出门。 林倾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意味深长的勾唇,“我这个三叔,病的可真是时候。” “可不是,如此一来,六小姐就是脱身去干别的,也不会有人发现。”古星笑着补充。 否则她如何能消失这么长时间? “既如此,”林倾暖轻笑,“我这个做侄女的,也该去探望探望了。” 三房的水到底有多深,她就亲自去探一探。 古星一听来了兴趣,“小姐打算何时去?” 她在外面盯得麻烦,早就想进去看一看了。 林倾暖嗔了她一眼,“你别大意,先盯着,我过两日再去。” 她现在还有重要的事,三房那边,只能先等两天。 古星只得悻悻应了声,退下了。 古星出去后,林倾暖又将古月唤了进来。 “古月,你去查一下十四年前京城中的一个宴席。”林倾暖将一个纸条交给她,声音微凉。 古月接过,见纸上写了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地址。 “小姐,这是——” 林倾暖嘴角噙出一抹冷笑,“吴家当年是京城的显赫人家,后来吴大人告老还乡,就离开了京城,你去莱州找到吴家,问清楚当年这场宴席的所有细节,还有宾客名单,注意不要惊动别人。” 母亲当年的事不宜挑明,她只能暗中查访。 古月收起纸条,立刻应道,“是,属下领命!” 吩咐完古月后,林倾就拿出那些尸体上取下来的血研究起来。 她用水将已经干涸的血化开,观察了会儿血水的颜色,然后又不时的放在鼻端嗅一嗅,慢慢找出里面所含的药材。 找出一种,她就在纸上写出来。 菱歌和洛舞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不敢打扰她,就退了出去。 足足两个时辰,林倾暖都在重复这几个动作,或是看或是嗅,有时也凝神想一会儿,或者用银针试一试,一点不嫌麻烦。 终于,她看着写了满满一页纸的药材名,将菱歌唤了进来,吩咐她按照这个方子去找药。 她的清芷苑备了不少药材,这些大部分都有,没有的,她打算抽空出去一趟,去药铺抓回来。 另外,还有两种她现在不确定是什么药材,就没写上去。 “小姐,该用午膳了。”洛舞见她完全忘了吃饭的事,连忙提醒。 林倾暖这才感觉有些饿了,就净了手,让洛舞传了膳。 用过午膳后,又过了一会儿,菱歌就将药材找来了,林倾暖吩咐她下去吃饭,就开始配药。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她终于按照一定比例将药配了出来。 看着配出来的药,她沉思了一瞬,忽而拿起桌上的匕首向自己的手掌划去。 青墨进来的时候,见她梳着简单利落的单螺,穿着月白绣兰花褙子,正在专心的配着药,似乎没感知到他进来。 她的容貌其实很明艳,但总喜欢穿这些素色的衣服。 明明是两种风格,可在她身上,却是出奇的和谐。 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画面美好的不太真实,他不忍心打扰,就没出声。 直到看到她要割伤自己,他这才大惊,急忙出声,“小姐,你做什么?” 他不自觉向她走了两步,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生生忍住。 林倾暖没有一丝犹豫的划破手掌,将血滴在碗里,头也没抬,淡声问,“欧阳二小姐可回京了?” 她今日一早就让青墨去打听欧阳离晴一行的情况。 青墨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但听他没说话,她也就没开口,打算等试完药再问他。 青墨敛了神色,恭声禀道,“没有,估计还有一两日的时间。” 听到他的话,林倾暖终于抬头,神色有些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在荆州耽搁一日,他们竟还没到京城? 看到她艳如朝霞的面容,青墨不着痕迹的移开眼睛,“没有,他们走的比较慢,一路很安全。” 闻言,林倾暖心下微松。 没事就好。 青墨见她又低下头鼓捣那些药了,忍不住问,“小姐在做什么?” 配什么药还用割伤自己? 林倾暖没有多想,温声解释,“是我在一些尸体上发现的,他们的生前的举动很奇怪,血液里也含有很多药,我想看看,这些药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用自己的血,无非是试一试她找出的那些药对不对而已。 青墨神色一紧,声音含了丝惊色,“药人?” 难道—— 林倾暖惊讶抬头,笑看了他一眼,“这个词倒是新颖。” 她边说着,边将那些药和她的血混在了一起,同之前那些血对比了下,又低头嗅了嗅,这才笃定开口,“这些药没错,就是还差几味。” 她将药收起来,神色凝重,“这些人在打斗的时候完全不顾及自身的安危,刀剑砍上去也不疼,而且攻击异常凶猛,我怀疑,和他们血液里这些药有关。” 想着云顼和江子书给她描述的当时的场景,她就觉得不对。 正常人,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见青墨若有所思,她淡笑道,“姑且就按你的叫法,唤他们为药人吧!” 血液里全是药,可不就是药人? 青墨垂眸,隐下了眸中的情绪,声音有些低沉,“那小姐可发现,里面都是些什么药材?” 林倾暖叹气,“各种药都有,毒药良药,还有一些能控制人神智的药,而且有两味药,我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 里面含有的药材太多了,而且这些药性有的相冲,有的相合,有的还会产生毒素,实在是不好研究。 她目前也只能大致找出是些什么药。 “但有一点,这些药里面有一种功效,应该是能控制人的神智。” 所以她才要赶快研究出来。 “控制神智?”青墨喃喃重复。 林倾暖嗯了一声,偶然抬眸,发现他脸色有些奇怪,就开口问,“你怎么了?” 很少见青墨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青墨连忙回神,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小时候被冷香堡抓住的事。” 他之前提过,林倾暖自然记得,便温声安慰,“左右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多想了。” 见他神色有些复杂,她又笑着打趣,“你也算是因祸得福,现在百毒不侵,旁人想给你下毒也没法子。” 青墨顺着她的话笑了笑,“小姐说的是,”停顿了一下,他恭声道,“小姐没什么吩咐的话,属下先退下了。” “我还真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林倾暖淡笑。 青墨一僵,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她已开了口,“你帮我查一个人。” 他心下松了松,下意识问,“谁?” 林倾暖敛了笑意,红唇缓启,“林昭。” 第545章 那个苏逸见你了 忙完配药的事,林倾暖就带着菱歌和洛舞去了宁国府。 到了裕院,宁老太君立刻拉过她左看右看,见她安然无恙,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你说你个女孩子,跑那么远做什么?万一感染了瘟疫怎么办?”想着她离开京城这么长时间,还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宁老太君顿时忍不住了,开口数落起来。 林倾暖笑眯眯的挽着她的手臂,柔声哄道,“外祖母,我没事的,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她就知道,外祖母这一关,是最难过的。 宁老太君嗔了她一眼,“你现在只会唬我。” 林倾暖连忙赔笑,“哪有?” 见宁老太君面色依旧不大好看,林倾暖立刻求助的看向宁国公。 宁国公接收到她的求助,刚要开口,就见宁老太君的警告眼神看了过来。 他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不说,宁老太君却不打算放过他,“你也是,竟然帮暖儿瞒着我,你想没想过,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 “这不是没事么,”宁国公小声辩解,“更何况,我都让知书跟着照看暖儿了。” “知书跟着有什么用?”宁老太君依旧不依不饶,“那可是瘟疫,而且长途跋涉的,你就忍心让暖儿一个姑娘家去?” 林倾暖心里有些歉疚,连忙解释,“外祖母,是我自己要去的,外祖父阻止不了我,只能由着我了。” “暖儿,你别替他辩解,”宁老太君一脸严肃,“他是你外祖父,不仅任由着你去荆州,竟然还带着你进宫见皇上,你说说,这是不是他的错?” 林倾暖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外祖父是被她连累的,可外祖母听不进去她的劝。 “外祖母,您看姐姐这次立了多大的功,她若是不去,荆州的百姓就得遭受瘟疫的折磨,而且瘟疫若是蔓延开来,还会有更多人遭殃,您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吧?”林文渊见势不对,连忙坐在宁老太君另一边哄她。 宁三夫人也出声附和,“是啊,渊儿说得对,暖儿控制住了瘟疫,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宁家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劝说。 宁老太君何尝不知暖儿在这次瘟疫中起到的作用,只是一想到她跑那么远,她就担心不已。 见听众人都在劝她,她也不好再出言责怪,只得慈爱的搂着林倾暖,无奈开口,“你这个丫头,外祖母现在是一点都管不了你了。” 所有的事,她都自己拿主意,连亲事都是。 想到此,她就愈发心塞。 “母亲,暖儿大了,又素来聪慧,您就放心让她自己做主就是。”宁大夫人笑着劝道。 暖儿的本事,恐怕比他们在座的所有人都强。 宁老太君嗔了她一眼,“她一个人在林府,我怎么能不挂心。” 林倾暖怕宁老太君又将话绕回去,连忙岔开话题,“大舅母,大表哥来信了吗?” 听她提起宁屿,宁大夫人立刻乐呵呵道,“来了,前些日子就来了,大舅母正打算这几日就去沈府提亲呢。” 林倾暖闻言顿时笑道,“大表哥和梓音的事总算要定下来了。” “可惜,玙儿年前是回不来了,否则,我还打算在年前将两个孩子的亲事给办了。”宁老太君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一脸遗憾的开口。 林倾暖微露疑惑,“怎么,边关有战事吗?” 她好像并没有听说。 “那倒是没有,”宁国公神色忧虑,“但江夏太子亲自领兵二十万,驻扎在了边关一带,所以你大舅舅和大表哥年前估计是不能回来了。” 前些日子的急报,现在朝中已经人心惶惶,就怕江夏忽然发动袭击。 虽然大楚并不惧怕江夏,可临近年关,谁想打仗? “边关的局势竟这般紧张了?”林倾暖皱了皱眉,“江夏那边除了驻兵,还有没有其他的行动?” 她倒是没想到,竟会是江夏的太子亲自带兵到边关。 这个人不容小觑。 从他之前实行盐铁变革就可以看的出来,是个有远见的人。 现在,她有些庆幸自己早一步在江夏布局了。 一旦两国真正交战,这些都会起到大作用。 宁国公知道她聪慧,也不吝啬将这些消息透露给她,“这个倒是没有,对方只驻了兵,就没有下文了。” 他也有些奇怪,驻扎了这么多兵马,却不开打,也无退兵的打算,真不知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要知道二十万兵马,每日的粮草也不少。 林倾暖一听,也觉得有些好奇,忍不住问,“这个江夏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宁国公叹口气,“之前江夏和大楚关系好的时候,我也见过那个小太子,是个聪慧通透的人,后来两国交恶,消息闭塞,就不大清楚了。” 其实前些年,江夏和大魏同大楚的关系一直不错,三国往来比较频繁,天下还算太平。 各国相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商人往来不绝,甚至在边关地区,不同国家相互通婚的也有不少。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各国之间就开始了摩擦,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到现在,更是互相防备,战争一触即发。 民间做生意更是也再明目张胆,只能偷偷进行,各国的政策也越来越紧,粮食、盐铁铜之类的东西都不准同其他国家进行交易,防止国本外流。 林倾暖闻言,就知道在外祖父这里打听不到什么了,只得暂时作罢。 她又坐了一会儿,就出了裕院,回了听雨轩。 今日她来的晚,也没准备回去。 见林文渊屁颠屁颠跟进来,她让菱歌沏了茶,笑着问,“找我什么事?” 林文渊挨着她坐下,一脸受伤,“姐姐,你问这话可就让人伤心了,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吗?” 她走了这么长时间,他很想她好不好? “当然可以,”林倾暖温笑,“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林文渊这才高兴了,又拉着她问了荆州的情况,还细问她有没有吃好喝好,有没有受伤一类,听她一一答了,他这才放心。 “姐,那个太子殿下没欺负你吧?”林文渊关心完其他的事,想起他们这么长时间一直在一起,就忍不住又问。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林倾暖嗔了他一眼,“他怎么会欺负我,你瞎想什么。” 真是瞎担心。 林文渊见她没听明白,立刻又解释,“我是说,他没占你便宜吧?” 他在姐姐面前肯定不老实。 林倾暖一听他说到这个话题,顿时心虚的移开了目光,脸色微红,“胡乱猜测什么,他怎么会?” 怕他又追问,她抢先开口问道,“那个苏逸见你了?” 第546章 您想见他吗 古星去信告诉过她,但她具体不知苏逸究竟同渊儿说了什么。 林文渊看了她一眼,没忍心戳穿她,顺着她的话道,“嗯,见了,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忧伤的发现,在姐姐心里,他的地位越来越不如那个太子殿下了。 她竟然帮他瞒着他。 “说什么了?”林倾暖立刻正色的问。 林文渊没隐瞒,当下便将他和苏逸的对话简略的说了一遍。 林倾暖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苏逸竟然还想带走渊儿? 他究竟要干什么? “姐,你就别担心了,我是不会跟他走的。”林文渊怕她担心,连忙宽慰。 他又不傻,当然不会和一个陌生人离开。 林倾暖嗯了一声,又不放心的安顿,“你近日就安心在府里读书就是,他若再给你送信,你也不用出去见他,凡事交给我。” 不管苏逸是什么目的,她都不能再让他接近渊儿了。 渊儿哪儿都不能去。 林文渊握了握她的手,神情温和,“姐,不管有什么事,我们姐弟一起面对,你不用都自己扛着。” 想起什么,他又道,“你若是想弄清楚苏逸的身份,不如去找太子殿下,我听着,他们好像认识。” 他回去后又将苏逸和那个人的话过了一遍,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他的人不会突然出现在茶楼。 他原本是想自己去问的,可既然他是姐姐的心上人,那姐姐亲自问更好。 “嗯,”林倾暖点头,“等我下次见到他就问。” 如果云顼认识苏逸,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对了,寒儿呢?”她在裕院都没见到寒儿。 林文渊挠挠头,“应该在老师院子里吧?” 那丫头玩的疯,他又忙着读书,也好几日不见她了。 林倾暖含笑起身,“我去瞧瞧她。” 刚好她也有事要见唐乔。 打发渊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就去了客院。 寒儿果然在,小颜也在。 唐乔正给他们讲着什么,二人不时的点头。 看见林倾暖进来,唐乔眸中噙出一丝笑意,声音温润,“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倾暖走过去,浅笑开口,“昨个回来的。” 听到林倾暖的声音,林倾寒惊喜的回头,见果然是姐姐,她立刻跑过来抱住她,甜甜唤道,“姐姐,你回来了。” 林倾暖蹲下身,接住她小小的身子,抬手刮刮她的小脸,笑眯眯问,“寒儿有没有听师父的话?” 林倾寒立刻重重点头,“寒儿很乖的。” “暖姐姐。”小颜也走上前,恭恭敬敬给林倾暖行了个礼。 林倾暖放开林倾寒,笑着开口,“不必多礼,你以后同寒儿一样,唤我姐姐就成。” 人家可是南诏国的太子,即便落魄了,她也受不得他的礼。 更何况他对寒儿也有救命之恩。 小颜笑了笑,“多谢姐姐。” “在这里待的习惯吗?”林倾暖坐下,看着他问。 两个月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比之前开朗一些了。 小颜低头看了眼林倾寒,温笑回道,“习惯,老太君和几位夫人都很照顾我,寒儿妹妹对我也很好。” 他说完,又真心补了一句,“宁国公府所有人对我都很好。” 他们并没有拿他当外人。 若不是还有父皇的叮嘱在,他都想一直留在这里不走了。 “那就好,”林倾暖拍拍他的肩,“好好和师父学习,不要荒废学业。” 他身上的重担可不小。 小颜连忙应道,“是,姐姐。” “姐姐,你这些日子累不累?”林倾寒抓着她的手,小脸上满是关切。 林倾暖笑着摸摸她的头,“不累,那边的事已经忙完了。” “那姐姐不会再出去了吧?”林倾寒仰头看着她问,神色有些紧张。 她并不希望姐姐离开她,尤其她这次走了这么长时间。 林倾暖欣慰笑道,“不会了,姐姐以后就陪着寒儿。” 林倾寒顿时高兴了,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林倾暖保证今晚陪她一起睡,她这才恋恋不舍的出了客院。 见两个孩子出去了,林倾暖笑着问唐乔,“师父,他俩最近学的怎么样?” 唐乔看了眼二人离去的方向,淡笑开口,“小颜是个能沉得住的性子,至于寒儿,还算可以。” 越是接触,他就越觉得寒儿那孩子骨子里就是个调皮的,不大能静得下心学习,不过倒是很听他的话。 “寒儿性子活泼,让师父操心了。”林倾暖神色歉然。 她是知道寒儿不怎么爱学习的,若非师父教,换做别人,她估计都不愿学了。 唐乔莫名看了她一眼,“走了两个月,同我这么客气了?” 将弟弟妹妹扔给他的时候,可没见她多客气。 林倾暖一听,立刻起身为他倒了茶,讨好笑道,“徒儿是觉得师父太辛苦了,这可都是徒儿的真心话。” 师父的确是帮了她很多忙。 唐乔心安理得的接过杯子,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动作娴雅的抿了口茶。 “师父,”林倾暖犹豫了一瞬,敛了笑意,目光微深,“我见得唐庄主了。” 唐令进京的事,师父早晚会知道,倒不如她先提一嘴,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唐乔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放下,声音浅淡,“他还好吧?” “应该还好,我只匆匆见了他一面。”林倾暖如实回答。 红颜门的事情多,她也没同唐令多接触。 她踟蹰了一会儿,抬眸看他,见他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她试探着问,“您想见他吗?” 如果师父想见,她就安排他们见一面。 唐乔眸中涌起一些别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自嘲一笑,“不见了,见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哥误会他和嫂子的事,想必也不愿见他。 而他,亦不愿再面对曾经的那些伤疤。 况且,他和唐家庄,也没什么关系了。 “师父,”林倾暖瞧出他的难过,也有些伤感,“他不日就会进京,如果你们——” “不必了,”唐乔神色略显疲惫,“事情已经发生,即便见面,也于事无补。” 他看向林倾暖,声音有些温凉,里面隐了丝关切,“你也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我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林倾暖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多留,只得起身。 刚要离开,她又停了脚步,一脸郑重的看向他,“师父,我一定会查明白的。” 不管是为了师父,还是为了龙姨,或者是唐家庄和红颜门的恩怨,她都会查清楚。 林倾暖离去后,唐乔眼中的情绪终于不再掩饰,忧伤溢出。 “大哥,您看我今日练的怎么样?”小小的他,收起宝剑,快步跑到那人身前,一脸期待的问。 那人一把将他抱起来,慈爱笑道,“我的阿乔自然是最厉害的,我们唐家剑法博大精深,你可一定要好好练。” “嗯,”他用力点头,“大哥,我一定会学好功夫,帮你护好我们唐家庄。” 那人一脸欣慰的看他,“阿乔,这唐家庄早晚要传到你手里,所以你不止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也是我唐家庄的希望。” 见他似懂非懂,他又将他放下来,托着他的肩殷切安顿,“阿乔,你聪慧好学,机敏过人,一直都是大哥的骄傲,所以你一定要努力练功,不要辜负大哥对你的期望。” 彼时的他,一脸郑重,向他保证,“大哥,您放心,我一定会快快长大,为您分忧。” ...... 想起往事,他无力的跌靠在椅背上,缓缓闭眼。 眼角,晶莹闪过。 第547章 革除其丞相之位 早朝。 众大臣见久未出现的太子殿下也上朝了,才知道他已经回了京。 支持云顼的大臣顿时有些激动。 太子殿下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回来的。 而云瑜和云璃的人,则一脸沉重。 尤其是云瑜的人,心里不免浮起几分担忧。 之前出事的章京和荆州知州,可都是二殿下的人啊! 楚皇扫了眼下面神色各异的大臣,笑着开口,“这次荆江二州灾情和瘟疫顺利解决,各位爱卿功不可没,尤其是石大人、宁大人、刘大人和于大人,以及前往荆州的各位御医,还有二州的各级官吏,朕已吩咐下去,让他们具体拟折子出来,全部论功行赏。” 被点名的几人连忙出列谢恩。 “太子,等中书省折子拟出来,你先过目,荆江二州的事都是由你负责的,你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可以让他们改进。” 云顼应道,“儿臣遵旨!” “皇上,这次最大的功劳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睿智果断,微臣等不过是遵照太子殿下的指令而行,并无大的功劳。”刘御史连忙开口。 于侍郎也出列禀道,“微臣同意刘大人的话,这次最大的功劳是太子殿下,还有林三小姐,她的方子在治疗瘟疫中起了关键的作用。” 石忠也立刻开口,“微臣附议。” 其他大臣闻言,纷纷出列,“臣附议。” 事实摆在那,这没什么好争议的。 楚皇心情愈发大好,朗声笑道,“太子这次的确是立了大功,对于太子的封赏,朕早有决断。” 至于小丫头的赏赐,他得私下问过云顼。 赏的不合心意了,臭小子又要同他别扭了。 众臣一听,才知道皇上并没有忘了太子殿下。 楚皇看了眼云顼,笑着道,“大楚自来无尚书令,太子因荆江一事领尚书令,将赈灾和瘟疫一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所以朕决定,从此以后,设尚书令一职,由太子担任。”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众臣顿时议论纷纷。 皇上真的要设尚书令了? 兰王和欧阳亭的面色愈发难看。 他们原以为这尚书令不过是临时为了荆州一事而设,可现在听皇上的意思,是要长设了? 那丞相以后岂不是要受尚书令掣肘? 楚皇没管他们,轻咳出声,底下顿时安静下来。 “另外,从此以后,太子可以直接参议国事,朝中所有事宜,均由三省同东宫共同商议奏报。” 其实一些大事,他私下经常同云顼商议,可现在,他要给他明面上的权利。 尚书令乃尚书省最高官员,本就有参与国事的权利,一些大臣听了,不知皇上为何还要再下一道重复的命令。 可那些机灵的大臣,却隐隐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中书,门下和尚书三省,分管不同,中书管拟定诏令,门下管审核驳回,尚书管执行,可现在,皇上让三省所有事宜都同东宫商量,那太子殿下岂不是等同有了三省所有的权利? 也就是说,东宫想要下诏令,其实只需要报给皇上通过即可? 不巧,兰王和欧阳亭就是这里面的聪明者,他们几乎瞬间就想到了皇上的意思。 这还了得? “皇上,”兰王现在哪里还沉得住气,立刻出列反对,“太子殿下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恐不能很好的处理国事。” 他的话音刚落,刘御史就冷笑反驳,“兰王殿下举荐的章京经验可足?他不仅没赈灾成功,还惹了一堆事出来,若不是太子殿下处理及时,恐怕早已酿成大祸,你那会儿怎么不说太子殿下年轻?” 兰王最怕有人提章京的事,可皇上现在要给太子这么大的权利,他不得不反对,所以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是两码事,刘大人不要混淆。” “怎么就是两码事了?”刘御史熟悉的大嗓门又响起来,“太子殿下有治国之才,又是储君,如何不能参与国事?” 他毫不留情的讽刺,“倒是两位丞相大人,不仅没什么建树,反而添了不少乱,本官倒是觉得,这丞相之位,越来越成了摆设了。”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严重了。 不止兰王, 欧阳亭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什么叫摆设,他每天不是都在处理政事? “你———你怎可如此胡说八道?”兰王顿时怒了。 这个刘御史简直岂有此理。 刘御史刚要说话,就见楚皇摆摆手,示意他退回去。 他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暂时将话咽到了肚子里。 “兰丞相所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太子虽然聪慧,可毕竟还年轻,”楚皇又看了眼云顼,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笑呵呵开口,“所以朕决定,让东宫开设弘文馆,招纳天下贤才,协助太子处理政事。” 笑话,他怎么不知道兰家会反对,所以早就留了后手。 楚皇此言一出,不亚于在平静的湖面抛下一块巨石。 众大臣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皇上对太子的赏赐也太大了吧? 给了尚书令,给了三省的权力,竟然还让太子殿下招纳贤才? 那太子殿下以后岂不就能明目张胆的招贤纳士、扩大势力了? 支持云顼的大臣们一脸欣慰,皇上果然英明啊! 那些中立的,支持楚皇的则神色复杂,皇上这又是闹哪出啊? 不过皇上是一国之君,太子是储君,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这大楚本就是人家云家的,人家皇上给谁权力,他们只能支持。 脸色最难看的还数支持云瑜和云璃的大臣,一瞬间,他们想哭的心都有了。 皇上这心偏的,让他们顿感前途渺茫啊! 云顼原本是垂着眸子的,闻言,也不由抬起头,看向楚皇。 他这是—— 兰王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摆架子了,立刻向楚皇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皇上,不可啊,如此下去,这朝廷还不乱了套?” 此刻他根本想不到其他,只求皇上能收回成命。 否则,这朝堂哪里还有他兰家的立足之地? “兰丞相不要危言耸听,这明明就是皇上的英明决断,怎么就会乱套了?”刘御史忍不住反驳。 兰王一听又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刘御史,脸愈发黑了,站起来指着他就厉声道,“你不必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骗人了,你以为你站在太子殿下一边是什么目的,本王就不知道了?” 这个人早就投靠了云顼,还在这里假惺惺。 既如此,那他就当场戳穿他。 他这话一出,众大臣不由抹了抹头上的汗。 果然是兰王殿下,什么事都敢说。 这不明摆着说刘御史是太子殿下的人吗? 刘御史冷笑,“本官为公之心天地可鉴,支持皇上,支持大楚储君有什么不对,倒是你,仗着兰太后的权势,仗着是二皇子的舅舅,封了异姓王还不知足,还要在朝堂上插一脚,你这才是狼子野心,居心不良。” “你——你——”兰王被他气的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本官不支持太子殿下,难不成要支持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刘御史的话愈发惊世骇俗。 云瑜和云璃的人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减少存在感。 站队站的这么理直气壮,恐怕也只有刘御史一人了。 兰王被刘御史一顿呛,气的恨不得上去扒了他的皮,可碍于场合,他只得忍了下来。 同这个刘御史打嘴仗就是个错误,恐怕十个他,都说不过这个刘御史。 他偶然一抬头,见楚皇正玩味的瞧着他们,他顿时有了计策,立刻向他哭诉,“皇上,您要给老臣做主啊!” 他就不信,皇上不会顾及他兰家的面子。 楚皇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看戏了,就敛了神色淡声问,“你要朕给你做什么主?” 这兰家还以为他会一直维护他们么? 真是可笑。 兰王被楚皇这么一问,顿时一噎。 刘御史虽然话不好听,可也的确没什么把柄。 不过他终究在浸淫官场多年,连忙转了话题,“皇上,臣并非反对太子殿下,只是担心太子殿下经验不足,恐难胜此大任。” 他一脸凛然,“臣身为左丞相,自然要直言进谏,否则到时候若出了事,臣难辞其咎啊!” 楚皇瞧着他到现在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愈发觉得他滑稽可笑,就顺着他的话冷笑开口,“你的确难辞其咎。” 兰家果然太过放肆,简直不将他放在眼里。 前面闯了那么大的祸,现在都忘了? 兰王一愣,下意识看向楚皇,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层层冷意。 他的心顿时忐忑起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楚皇没让他等多久,就嗓音沉冷的下令,“兰丞相举荐章京失职,酿成荆州大乱,从今日起,革除其丞相之位,以后不得再参与政事。” 他说完,顿感心里一轻。 众人哗然。 这左丞相,又给罢免了? 兰王上任也不过两个月吧? 兰王顿时呆了。 皇上怎么会忽然处罚他? 这两个月皇上都没有动静,他还以为皇上不会动他了。 可不曾想—— 他的目光顿时阴狠的看向云顼,一定是他,是他使了手段。 云顼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勾唇。 楚皇自然也看到了兰王的眼神,脸上冷意划过。 真是太嚣张了,他还坐在这里,这兰王就敢给云顼摆脸色了。 看着皇上的神色愈发冰冷,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兰王闭了闭目,再一睁眼,就换上了波澜不惊的神情,沉沉答道,“臣领旨!” 以为这样就能扳倒他? 他心中冷笑,没门儿。 见其他大臣都不曾言语,楚皇威严的声音响起,“既无事,今日就这样吧,退朝。” 下了早朝,兰王直接拉住了欧阳亭,怒声问,“你怎么不说话?” 这个老狐狸,每次都藏的这么深,每次都缩在后面,和个乌龟似的。 欧阳亭推开他的手,淡淡道,“皇上明摆着是向着太子的,你再怎么进言都没用。” 他怕他若进言,皇上一冲动,会直接传位给太子。 凭今日皇上的状态,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兰王冷冷瞧了他一瞬,转身离开了。 他并未回兰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寿康宫。 只是他刚到门口,一名嬷嬷就出来告诉他,“兰王殿下,太后娘娘说了,让您回去吧!” 兰王神色一僵,连忙问,“太后她老人家还说了什么?” 他的丞相之位都被撤了,难道皇姑母还不管? 嬷嬷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太后娘娘说,您不用心急。” —————— 御书房! 云顼跟着楚皇进去,刚要开口,楚皇就兴致勃勃的回身,看着他笑道,“顼儿,荆江两州灾情无恙,而且瘟疫也控制住了,朕寻摸着,是不是要大赦天下,也好用喜事冲一冲。” 最近他一直在琢磨着这个事,只等云顼回来,和他商议。 毕竟,大赦天下也不是一件小事。 云顼见他高兴,只得先压下心里的话,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瞬,眸中忽而划过几分笑意,“父皇,儿臣倒是有个建议。” 他从来都不赞同大赦天下,如此一来,岂不便宜了那些罪犯? 可这次的灾情和瘟疫又折腾的太久,影响也比较大,为了安抚百姓,照往常来说,朝廷也的确需要颁布一些喜事盖过去。 “什么建议?”楚皇好奇的问。 臭小子可是第一次这么热切的给他提建议,他心里不由激动了。 见楚皇感兴趣,云顼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 他薄唇翘了翘,愉悦的吐出两个字,“赐婚。” 第548章 儿臣都明白 楚皇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眸光顿时亮了,“你说服老太君了?” 云顼淡笑,“三日后,父皇下旨便可。” 这两日他就去宁国府。 他会让老太君看到他对暖儿的心。 楚皇一乐,“那敢情好,皇太子大婚,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如此一来,倒省的朕大赦天下了。” 现在赐婚,果然是最好的时机。 云顼微笑不语。 这是他在荆州就想好的,原本打算过几日就请旨赐婚,现在父皇主动提起来,最好不过。 “顼儿,”楚皇坐下,示意他也坐,然后试探着开口,“云瑜和云璃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朕这次一并给他们赐了婚?” 那两个虽然混账了点,可好歹也是他儿子。 他这次就稍待管了得了。 二人的请婚圣旨已经在他桌子上搁了一个多月了。 他说完,见云顼脸上的神色果然淡了。 他当下就紧张了。 “如果不合适就——” “那是父皇的事,不必过问儿臣,”云顼冷淡开口,“云瑜倒罢,但云璃废了身子,父皇打算将谁家的姑娘许配给他?” 楚皇一愣,“他真的废了?” 可云璃不是跑过来跟他说,那只是谣言? 而且他还巴巴上了折子,求他赐婚? 云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楚皇一瞧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愈发震惊不已。 “他怎么废的?” 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猜测,“如果是因为房事过度,坏了身体,那朕就让御医给他看看,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鬼医——” “我废的。”云顼面色不变,言简意赅。 他心中冷笑,便是神仙下凡,他云璃也再难恢复。 啪的一声! 御桌上的砚台被带落在地。 楚皇倏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向云顼,“你废的?” 见他不开口,他顿时怒了,“再不济,他也是你弟弟,你怎么下得了手?” 他是对云瑜云璃没什么感情,甚至还很厌恶,可他们毕竟还是他儿子。 就算看云璃不顺眼,揍一顿就行了,再不济多揍几顿,他怎么能把人给废了? 云顼面色恢复了原本的清冷,“父皇,儿臣这些年遇到了多少次暗杀,他们可从来都没有念及过兄弟之情,况且,他敢将盘算打在暖儿身上,儿臣废了他都是轻的。” 他何止要废了他,还要让他尝尝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 如果云璃看到那个林倾城的下场,他就应该庆幸,他现在还能蹦跶,已经是他莫大的恩赐。 不过他也只有这么几天了。 他云顼,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楚皇沉默了下来。 云瑜和云璃做的事,他多少都知道一些,当然也知道他们多次对顼儿下过黑手。 想到顼儿上次身受重伤的模样,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管怎样,事关皇家声誉,既然云璃请了旨,那姑娘也愿意,朕就一并赐婚了。” 如此一来,外面关于云璃的传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他又沉沉看向云顼,“这件事,你知我知即可,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你是储君,身上不能有污点。” 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再添油加醋的传出去,那朝中之人还怎么看云顼? 云顼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做了就做了,并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 只是云璃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有女子愿意嫁给她,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别人的选择,同他无关。 “关于对小丫头的赏赐,你怎么看?”楚皇见两人又有些僵,就主动转了话题。 听他提起暖儿,云顼的神色终于好看了些,声音也软了下来,“这个,我还要问过她。” 暖儿这次立了大功,当然不能少了她的赏赐。 楚皇最看不得他这一幅宠溺的模样。 看的他嫉妒。 对他这个父亲是三句话都嫌多,可一提起那个小丫头,他就恨不得宠上天。 他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行了行了,快去找你的小丫头吧!”他看着心烦,就不耐的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云顼却坐着没动。 他深深看了眼楚皇,忽而郑重开口,“父皇,谢谢您!” 谢谢他前世临到最后都在想着他。 谢谢他能为了他,不惜与兰家交恶。 其实他是知道父皇对兰太后、对兰家的复杂感情的,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容忍的缘故。 可现在,他终究是变了。 他不知是什么事触动了他,让他彻底下了决心。 可他知道,父皇这样做的原因,一定是为了他。 楚皇见他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和软的同他说话,不由愣了。 “您今日撤了兰王的丞相之位,又给了儿臣这么大的权利,儿臣都明白。” 他是怕他对上兰家吃亏。 虽然他并不惧,可他的心意,他收下了。 “明白就快去做你的事,”楚皇顿时傲娇了,“左相的位置,朕会给宁知书,这次兰家闯了祸,量他们也不敢反对,另外,工部尚书是兰家的人,朕会趁这次一并撤掉,你将石忠补上吧!” 他已经做好了母后会来找他算账的准备。 来就来吧,他同母后对上,总比顼儿要强。 云顼墨眸笑意噙出,“好,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 楚皇见他走了,这才咧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敏儿,你看到了吗? 顼儿对我的态度,真的越来越好了。 有了云顼的督促,这次朝廷的诏令下的非常快,对于各官员的任命和封赏,第二日就拟了出来,云顼略作修改,就颁布了出去。 宁知书擢升为正一品左丞相,赏赐白银千两,锦缎数匹,珍玩若干。 原御史大夫刘宏盛入门下省,任左谏议大夫,赏赐白银千两,锦缎数匹,珍玩若干。 原户部侍郎于元洲入御史台,补御史大夫一职,赏赐白银千两,锦缎数匹,珍玩若干。 原工部侍郎石忠擢升为工部尚书,赏赐白银千两,锦缎数匹,珍玩若干。 怀宁县令胡怀民升为荆州知州,主持荆州一干事宜,并赏赐无数。 至于荆州的其他县令,云顼只选了几个赈灾比较突出的略作薄赏,其他人,不赏不罚。 当然,有赏就有罚,朝中几位办事不力的官员,就被撤了职,比如原工部尚书。 皇上这次的雷厉风行,不少人都看出了端倪。 这哪里是罚,摆明了就是给太子殿下的人腾位置。 一时间,支持云瑜和云璃的人更加心慌了,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悄悄试探,看现在还来不来得及向太子殿下投诚。 诏令下发后,楚皇就准备好了迎接兰太后的怒火。 可没成想,他等了两日,也没见到兰太后有什么动静。 他忍不住派了人去打探,可得到的回复是,太后娘娘在专心礼佛。 这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楚皇的心越来越不安,尤其他明显感觉到,御书房和他寝宫外面的密影,愈发多了。 而此时,云顼正在京城某别院内,冷淡的看着对面的人。 第549章 我等你重生这一天,等了多久 对于云顼的到访,苏逸一点也不惊讶,他优雅的顺了顺衣袖,淡笑着问,“忙完了?” 语气甚是熟稔,仿佛多年的老友。 云顼沉沉看了他一眼,薄唇冷然一勾,“原本该在边关的人,却在大楚京城出现,我若再不见你,恐怕这大楚都快是你的天下了。” 尤其他竟还敢胆大妄为的接触暖儿和渊儿。 这简直是在触碰他的逆鳞。 “云兄说笑了,”苏逸悠然自得的品着茗,“有你在,我怎么敢肖想大楚,你瞧,我压根就没有瞒着你的意思。” 他连化名都懒得用心,只去掉了中间的字。 因为他知道,他的行踪,一定逃不过云顼的眼睛。 云顼嘴角噙出冷笑,“私下接触我的人,我看你敢的很。” 对于这个人,他不得不防。 “你是说阿暖?”苏逸温笑。 听他如此亲切的称呼暖儿,云顼眸中的冷意更浓了,“你若再敢这么唤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还真以为他不会动他。 苏逸自然感觉了云顼身上的戾气,但他并无紧张之色,反而挑眉看他,“为什么不能,就因为她是你的女人?” 他扬唇一笑,“别忘了,你还没娶她过门。” 云顼沉冷的目光瞧了他一会儿,倏地冷笑,“敢惦记她,你可以试试。” 他若真敢打暖儿的主意,那他不介意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他的眼神太过森寒,苏逸微微一愣,忽而叹笑,“云顼,你重活一世,却依旧逃不开这宿命,你对她,果然无可救药。” “上一世,你输的那么惨,一点都不冤枉。”他又不怕死的补了一句。 云顼并不惊讶他知道他重生的事。 他能看出暖儿,自然也能看出他。 “你既知道,就不该接近她,”云顼目色依旧冰冷,“我不会允许有人惦记她。” 任何人都不行。 苏逸看了他一眼,垂眸将茶满上,语气无奈,“你该知道,我主要是为了阿渊来的。” 虽然他对阿暖的好奇多过阿渊,可阿渊才是他此行最终的目的。 “都一样,渊儿是她弟弟,自然也是我要护的人。”云顼薄唇微启,心里的酸意渐渐消退。 他对暖儿不是那个意思就行。 苏锦逸,他最惺惺相惜,也最为忌惮之人。 在得知他接近暖儿的时候,即便他不愿接受,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感觉到了危机感。 这个一点不比他差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暖儿身边。 他怕,怕暖儿会对他动心。 “云顼,”苏逸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其实你不用这么霸道。” 她们姐弟,不止是他,他也会管。 最起码现在,他绝对比他有资格。 “你的目的?”云顼冷眼看他,并无多余的话。 苏逸淡笑,“你不是知道,我要带他走。” 云顼当然听龙千穆说过。 可他为什么要带走渊儿? 以他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渊儿身上。 毕竟渊儿和他,八竿子也打不着。 “不可能。” 但不管如何,他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一个孩子,而且是大楚人,同你们江夏没关系,你想都不要想。” 暖儿不能,渊儿同样也不能。 “谁说他是大楚人?”苏逸意味深长的瞧着云顼,“你该知道的,若非有大事,我不会亲自来大楚一趟。” 他之前想到过云顼会干预,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决的阻止他。 苏逸的话,成功让云顼皱了皱眉。 “你什么意思?” 渊儿的母亲是宁姨,父亲是林昭,土生土长的大楚人,这没什么可怀疑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十四年前宁府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苏逸眸中含了些别的情绪,模棱两可的开口,“这件事,我都查到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他更多的是自那个人嘴里听到的。 但既然发生在大楚,云顼不可能不知道。 云顼略一思索,就想到了什么。 再联想到苏逸的举动,他顿时明白过来。 他眸中浮起一丝不可思议,还有隐隐的忧虑。 若渊儿是,那暖儿—— 他们可是双生子。 见他显然猜到了,苏逸也没再继续提当年的事,他声音微温,“云顼,我会带他回去,教他本领,给他最好的一切,”他脸上浮起认真之色,“也会护好他,毕竟,他是我的——” “凭你的身份,应该不大想让他回去,”云顼很快就恢复了神色,眸含深意,“毕竟这么多年,你连一个苏锦遥都搞不定。”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渊儿在一定意义上,也算是他潜在的对手,那他就更不会让他带走渊儿。 对于云顼的嘲讽,苏逸并不在意。 他神色微深,“所以我才需要阿渊,你知道的,我势单力薄,身边除了一个顾怿,再无别人。” 若非情势所迫,他又何尝想将他牵扯进来。 云顼说的对,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又怎会忍心。 可孩子,终究也要长大。 尤其,他身上还流着他苏家的血。 “他不能去江夏,”云顼墨眸冷光浮现,“江夏形势太复杂,他一点势力都没有,帮不上你,况且,我也不会让他成为你的垫脚石。” 那是他的事,渊儿是无辜的,不能掺和进去。 “如果说我能给他我现在的所有呢,”苏逸垂眸,握了握杯子,声音有些自嘲,“包括,我的身份。” 云顼沉沉的看着他。 “我不是要拿他当我的垫脚石,”苏逸抬起眸子,俊逸无双的脸上浮起郑重之色,“我是想要他变得强大,让他替我完成使命。” 他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淡然的望着外面,背影透着几分落寞。 “不管他自己接不接受,他都是苏家的人,这是他的责任,对江夏,对天下人的责任。” 就像他,从来也都没有选择。 “可他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云顼脸上冷色褪去,隐了几分劝慰,“他性子单纯,皇家的尔虞我诈,他应付不来,更何况你才能卓绝,这么多年都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其中,那个位置,你更适合。” 他给的东西的确很大,可暖儿和渊儿,未必稀罕。 再说了,渊儿不去江夏,凭他护着,也能一世安稳。 苏逸转身,眸光有些执拗,“如果我一定要带他走呢?” 渊儿,是他唯一的希望。 “你觉得你能带走他?”云顼俊眉挑了挑,“我可以帮你,但他,你还是不要想了。” 凭渊儿的性子,还有他的身世,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到了江夏,他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 暖儿必然也不会同意。 “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苏逸淡然的神情终于不再,眸中噙着几分冷笑,“你重生一世,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 若是如此,那他努力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不是,”云顼看了他一眼,语气冷而坚定,“我自会完成我的责任,也会护好我的人。” 这个局,不是只有牺牲渊儿才能破。 苏逸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眸子,掩去里面的苦笑,“云顼,你我幼年相交,这些年来,我们虽然不曾见面,可依旧配合默契,苦苦维持着大楚和江夏之间的太平,所以两国虽然摩擦不断,却并未发生大的战争。” 他忽而指着外面,嗓音微凉,“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了那二十万大军攻打大楚,我敢暗中来京城,不是我苏锦逸有多大的本事,而是我觉得,有你云顼在,我就不会在大楚出事,我将我的性命交给了你,为了什么,你不会猜不到。” “我知道你在好奇,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和阿暖重生的事,”他脱力般放下手,眼神复杂难测,“可你又怎知道,我等你重生这一天,等了多久。” 第550章 我不会瞒着她 云顼眸光隐隐浮动,深沉的望着他,等着他继续。 苏锦逸笑了一下,似是嘲讽,又似是自嘲,“前世你们死了,什么都看不到了,天下什么样,百姓什么样,大楚江夏什么样,你们统统都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他无力的闭了闭眼,“你不会知道,当我看到天下毁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大楚、江夏、大魏,一切都没有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蛊王出世,妖术横行,我们先祖曾经努力推翻的一切,又一次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 “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因为死了,就不会知道这些,就不会知道我活的有多痛苦。” 云顼沉默了一瞬,声音暗沉,“我知道,”他看了苏锦逸一眼,“我能看到,但已于事无补。” 他想阻止那一切的发生,可他已是鬼魂,再无回天之力。 “不,你不知道,”苏锦逸苦涩摇头,“你不会知道,我从出生就带着那一世所有的记忆,我想改变这一世的结局,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我试过,试着阻止那些阴谋的发生,试着去挽救无辜的生命,甚至我也试着拼了性命去杀掉那些幕后黑手,可如你预料,我都失败了,所有的事情依旧发生,恶人当道,好人陨命,不管我如何避免,都无济于事,所以这二十年,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前世的一切再次发生。” 他嘲冷一笑,“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看着云顼,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因为这天下局势,活棋在大楚,命定之子在大楚,大楚活了,天下才能活,换句话说,云顼,唯有你,才能救这天下。”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不是他,所以救不了任何人。 云顼墨眸深邃如潭,嗓音低沉,“一个人并不能救活一个天下,这需要所有人的努力,包括你。” 他目光深深看他,“你能在妖妃当道的情况下,还能保住江夏,让江夏不至于乱下去,这就是你的功劳,至于你说的活棋,不过是因为那个幕后黑手,就在大楚。” 所以才是大楚活,天下活。 他一定会找出他的所在。 “我阻止你,除了私心,还有一点,渊儿去不去江夏,于大局并无影响。” 江夏的局,并非不可破,也并非只有渊儿才可。 事实上,唯有苏锦逸的才干,才能保江夏不败。 苏锦逸微露苦笑,“很多事,你并不明白。” 他敛了神色,重新自他对面坐下,将手腕放于桌上,另一手微微扯起衣袖,黑眸看向云顼。 云顼看了他一眼,读懂了他的意思,没有任何犹豫的搭上了他的脉。 须臾,他脸色微变,“怎么会?” 苏锦逸收回手腕,口中溢出一声薄叹,“现在你知道,我为何非要将阿渊带回去了,否则,这江夏,只会落在苏锦遥的手里。” 这一步,是命,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你前世——”云顼没说下去。 但他知道,苏锦逸会明白他的意思。 前世他能活那么久,这一世又为何不可? “前世——”苏锦逸喃喃自语。 因为前世有她啊! 她在,自然不会让他那么早死去。 他隐去眸底的盈光,淡笑开口,笑容带着丝莫名的凉意,“我该为这天下做的,前世已经做了,这一世,就靠你了。” 为了这个天下,他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你放心,暖儿会医术,她若知道了,会医好你的。”云顼开口宽慰。 他的寿命,至少应该还有两年,暖儿有时间医好他。 之前他不想让他接近暖儿,是防着他,现在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他当然不会再阻止。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苏锦逸出事。 苏锦逸笑了笑,语气有些莫名的苍凉,“云顼,你听说过彼岸花吗?” 云顼眸光微凝,淡淡看他。 “彼岸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我想着,这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将一份刻骨的爱,生生隔成两个时空,醒来不见,梦里难寻,她活在你的心里,你记着她的容颜,可在这个世上,却再无她一丝踪迹。”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在笑着,可眼眸里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哀伤。 云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锦逸。 在他印象中,他是个极为沉得住气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可现在,不知为何,他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几分。 “你有事瞒着我。”云顼语气笃定。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苏锦逸。 事实上,他的性子非常孤高冷傲,淡漠无尘,绝不会出现这种自怨自艾的神色。 苏锦逸低笑一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结局,非病,非命,只是我自己的选择。” 从这一世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做了这样的选择,所以他才会拒绝所有的大夫,所有的药。 云顼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冷凝,“我不会再阻止你同她们姐弟见面,但唯有一点,一切的选择,都在他们姐弟身上,你不得逼迫他们。” 顿了一瞬,他抬起墨眸,似是向他保证,“如果他不愿去,我会用另一种法子救江夏,你不用担心。” 换句话说,如果暖儿不同意,或渊儿不愿,他绝不会让渊儿跟着他去江夏。 苏锦逸微微低头,苦笑一声,“我早该想到,你和我是一样固执的性子。” 默了一瞬,他眸中含了几分请求,“我同他们姐弟的关系,先不要让他们知道。” 云顼挑眉,“为何?” 在他看来,他们早晚会知道。 “信任是一步一步来的,阿暖会自己查清楚,否则我若是贸然同他们相认,恐怕他们就更不会接受我了。” 事实上,阿暖现在并未完全信任他。 唯有她亲自查清楚了,才会相信这一切。 而他,笃定她一定已经开始查了。 “你们之间的关系,你自己同她解释,但你的身份,我不会瞒着她。”云顼嗓音清淡。 暖儿和渊儿并不傻,他之前的干预,他们恐怕早就猜出他和苏锦逸是认识的了,所以一定会问他。 他不愿和暖儿再有什么误会,当然不会选择隐瞒。 “好,多谢了!”苏锦逸淡笑。 “对了,”他想起一事,便向他道,“我的人来报,说是你那个堂弟云瑾已经投靠了苏锦遥,你怎么打算?” 云瑾一进江夏地界,他的人就发现了。 云顼勾唇一笑,“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那就让他永远呆在那边好了,我抽空去找一趟安王叔。” 不想在大楚呆着,就不用再姓云了。 第551章 让我同外祖母说吧 林倾暖在宁国府呆了两日。 这两日,她除了研究蛊书,就是陪着寒儿,哪儿也没去。 “小姐,有两位姑娘找您,说是叫红棉和红柳。”菱歌进来禀道,脸上还带着些微的惊讶。 话说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两位姑娘的? 林倾暖一听,连忙道,“快让她们进来。” 菱歌应了声是,就退出去了。 不多时,红棉和红柳就进来了。 一进来,二人连忙给林倾暖行礼,“见过门主。” 林倾暖示意她们不必多礼,然后淡笑着问,“你们何时到京城的?” 红棉回道,“今日刚到,属下已将晴姑娘送到了欧阳府,晴姑娘告诉了属下您的身份,属下和红柳去了林府,发现您不在,听您院子里的人说您在宁国府,我们就又来了这里。”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问道,“小姐,属下和红柳是悄悄溜进来的,这样是不是不大合规矩?” 她们来之前也不知道,晴小姐和门主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无碍,”林倾暖浅笑,“以后你们见我的时候,也不必惊动其他人。” 红棉和红柳连忙应道,“是,门主。” “你们的住处安排好了?”林倾暖温声问。 红柳回道,“玲珑阁的龙堂主已经替属下等安排好了。” 她们还未到京城,龙堂主已经派人接了她们。 林倾暖点点头,“今日你们刚到,先歇息两日,等过几日,我会交代你们事情,我们红颜门总部要尽快建好,不能总让你们住在玲珑阁。” 其实她这两日翻看京城近郊舆图的时候,也看中了两处好地方,一处为首选,但基本没什么可能得到,相比之下,第二处虽然不如第一处,但相对容易买到些。 她现在手里有的是银子,一点不担心。 红棉和红柳答应了声,就又悄悄出了宁国府。 红棉和红柳出去后,林倾暖就拿起蛊书,刚要继续看,洛舞就急匆匆进来,向林倾暖道,“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林倾暖头也未抬,声音含笑,“他又不是第一次来了,直接进来就是,干嘛还要禀报。” 回来后云顼一直没来找他,她猜测他应该有很多事忙,便也没去打扰他。 洛舞疑惑道,“可太子殿下没来听雨轩,而是直接去了大堂。” 若不是裕烟跑过来告诉她,她们还不知道这事。 林倾暖一愣,抬头问,“他是来找外祖父的?” 外祖父是他的老师,他许是有公事找外祖父也说不准。 “奴婢不知。”洛舞老实摇头。 裕烟只说太子殿下来了,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林倾暖想着她也好几日没见他了,便起身向外走去,“我过去看看。” 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去了便知。 到了大堂,她一进去,就察觉出有些不大寻常。 除了外祖父,外祖母也在,还有二舅舅和三舅舅,以及二表哥,和渊儿。 而云顼,也并未坐在上首,而是挨着宁知书坐在下方,对面是宁知礼、宁峥和林文渊。 看到她进来,众人的目光顿时望了过来。 云顼的眸光落在她脸上,触及到她看过来的视线,嘴角不自觉噙出几分笑意。 林倾暖给了他个疑惑的眼神。 “姐姐,过来坐。”林文渊立刻开口招呼林倾暖。 见状,林倾暖只得忍下心底的疑问,走过去挨着林文渊坐下。 这架势,也不大像谈公事啊! “怎么回事?”林倾暖一坐下,见云顼正和外祖父以及二舅舅、三舅舅闲聊着,就悄悄问渊儿。 林文渊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我也不知,他今日好像是特地来拜访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还带了厚礼,刚好二舅舅和三舅舅都在,就一并出来作陪了。” 林倾暖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他来,总有他的道理吧。 云顼余光瞥见林倾暖规规矩矩的坐着,一双凤眸里透着不解,显然不知他今日来的目的。 他墨眸中笑意深了些,忽而起身,向宁国公和宁老太君深深作了一揖,神色郑重的开口,“老师,老太君,学生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刚要起身,听到他的话,只得重新坐下来,只是身子微偏,错开了他的礼。 “不知太子殿下所谓何事?”宁国公连忙开口。 他是储君,虽然是师生关系,可他这么大的礼,他还是不能受。 但他了解云顼,他这么做,必然是有用意的,所以也没阻止。 林倾暖瞧着他正色的模样,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猜测。 难道他是要—— 果然,云顼目光柔和的看了她一眼,就重新抬眸看向宁国公和宁老太君,一字一句认真开口,“学生恳求老师和老太君,将暖儿许配给学生,学生一定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短短几句话,他说的甚是郑重。 他知道暖儿这几日在宁国府,原本想先私下找她一趟,可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正式来拜见。 暖儿对他的心意,他早已明白,她不会不愿意。 所以他直接来求宁老太君。 林倾暖当然不会不愿意,她只是有些吃惊,云顼怎么突然来求亲了。 外祖母还没有同意呢。 她原本还打算着,等大表哥的亲事忙完,就同外祖母说她和云顼的事,可没成想,云顼突然就来了。 其实她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宁老太君还不同意,来的就不是云顼,而直接是赐婚圣旨了。 云顼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尤其是宁国公。 太子殿下怎么忽然来求亲了? 暖儿还未及笄,哪里就这么着急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复杂。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宁老太君脸上。 事实上,大家早已知道了他们俩的事,只是卡在宁老太君这里罢了。 宁老太君的脸果然黑了。 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当面提了出来。 看来今日她必须要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了。 不然这两个孩子只会越陷越深。 她目光沉沉看向云顼,见他一改往日的清冷,脸上写满了郑重,看向暖儿的眼神也透着藏不住的情意,她终是缓和了脸色,重叹口气,让杜嬷嬷先退下。 杜嬷嬷依言退了出去,还将大堂的门带上了。 大堂内顿时只剩下了宁国府众人。 众人不由担忧的看了眼云顼。 看这架势,老太君未必会同意啊! 暖儿孝顺,若老太君不同意,她必然不会忤逆她。 可这两个孩子,也是真心相爱,他们也不想看着两人分开。 即便是林文渊,虽然他并不想让姐姐这么快嫁过去,可也明白,在这个世上,能配得上姐姐的,能照顾好姐姐的,非他莫属。 宁老太君斟酌了一下,看向云顼,向他推心置腹的开口,“太子殿下,你虽出身皇家,可也算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老身知道你不似那些纨绔的皇家子弟,心思纯良,又洁身自好,老身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品,也不是不相信你对暖儿的心意。” 这孩子小时候就好,甚至于她和舒依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等两个孩子长大了,就让暖儿嫁给他,两人青梅竹马,宫里又有方皇后护着,暖儿的日子不会难过。 可方皇后的一席话,彻底点醒了她。 尤其最后连深受皇上宠爱的方皇后也莫名薨了,她就更清醒了过来。 皇宫,不是暖儿该待的地方。 若他是个闲王,她可以勉强同意,搬出了皇宫,只要他们远离是非,也不是不可以。 可云顼是太子,说白了,以后就是大楚的皇上。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即便他爱着暖儿,也会因为各种原因,不断的将别的女子纳进宫。 更何况,兰太后和兰皇后,都不是好相与的,她怕暖儿吃亏。 宁国府的女儿不一定非要嫁入高门,若对方是真心实意的,便是出身低微,她也不会在乎。 “可你的身份,注定护不住她,老身不妨和你直说,老身不希望暖儿嫁入皇家,这也是你母后和你宁姨的意思。” 她心里是可惜的,云顼这么出色的孩子,若不是身在皇家,她是举双手赞同的。 但终究,没有可能。 宁老太君说完,其他人也是一脸遗憾。 云顼笑了笑,墨眸满是坚持和笃定,“老太君,我对暖儿的感情,不会因为我是什么身份而改变,所以您不用担心,不管任何时候,在我心里,暖儿都是第一位的。” 他刚要继续开口,蓦的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他侧头一看,见是暖儿,眸光瞬间柔了下来。 “阿顼,让我同外祖母说吧!”林倾暖向他弯唇一笑,示意他不用多言。 宁老太君看着他们牵着的手,又是无奈一叹。 暖儿怎么就不明白她的顾虑? 云顼触及到林倾暖坚定的目光,想着她之前说过类似的话,他犹豫了一瞬,微微向她点头。 不管他还是她,能说服老太君就行。 他们二人,早已不分彼此。 见他同意了,林倾暖这才放开他的手,抬头看向宁老太君,凝声开口,“外祖母,如果我说,云顼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了呢?” 第552章 太子殿下,你去请旨吧 她说的非常认真,甚至还隐了一丝沉重,一点不似玩笑的意思。 众人顿时被她的话惊了一跳。 暖儿这是什么意思? 云顼怎么可能会死过一次? “暖儿,你究竟在说什么?”宁国公第一个忍不住了。 宁老太君也是一脸讶色。 好好的,怎么忽然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 “其实不止他,我也已经死过一次了。”林倾暖看着宁国公,自嘲的笑了一下。 这下,终于愈发震惊了。 暖儿说的话,他们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宁老太君瞧见她是认真的,立刻急声问,“暖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这两个孩子,究竟瞒了他们多少事? 林文渊也是一脸急色,“姐,你说什么呢?” 姐姐怎么会死过一次,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宁知书和宁知礼以及宁峥也是惊的不行。 暖儿的话,也太奇怪了。 林倾暖看了云顼一眼,见他脸上浮起心疼之色,她苦笑一下,娓娓道来,“还是从我小时候说起吧,九岁那年——” 这一次,她没有再隐瞒,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包括她因为中蛊忘了云顼,然后被云璃和林倾城利用,遭林府的人算计,还有她在赏花宴上被设计,然后云顼救了她,又强娶了她...... 她一点一点,极其细致的讲着每一件事,一直说到云顼为了救她,被万箭穿心,他们一起死在了皇城门口。 她将她能记得的所有人的结局都讲了出来,包括宁国府众人的,渊儿和寒儿的,青墨的,唐乔的...... 其实自从云顼重生以后,她再提起这些事,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难受,总觉得有人同她一起分担了。 可现在讲出来,讲到那些被她害死的人的时候,她眸中还是隐隐浮起一丝水色,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了几分伤痛。 说完,她眸含泪光的看向宁老太君,声音微微哽咽,“外祖母,云顼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多的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云顼看着她哀伤的神色,顿时愈发心疼,若不是有其他人在,他真想立刻将她揽在怀里安慰。 在他看来,那些都不算什么。 他爱她,所以为她做所有事,都是应该的,只是他看错了云璃。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越听越心惊,哪里还坐得住,早就自座位上弹了起来。 宁知书和宁知礼也被她的话惊得不行。 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宁峥怔怔的看着她,原来,她身上的一切变化,都源于此。 林文渊更是满脸不敢置信,姐姐怎么会真的死过一回,还有他,他们所有人。 震惊之余,众人脸上都浮起心疼之色。 若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前世遭遇的那些对待,又是多么的让人心疼。 还有云顼,他竟然为了暖儿,放弃了皇位,最后还为了救她而死。 暖儿的话里,所有人的结局都不好,可他们毕竟只是听她所说,没有一点记忆,可他们俩,却是真正经历过来的。 怪不得赏花宴后暖儿第一次来宁国府,要给他们磕头认错,原来她将一切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可他们怎么会怪她? 况且,她只是受了云璃蒙骗。 “那你上次说的做梦,其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好一会儿,宁国公才平缓了心情,沉声问道。 他就说,一个人做梦,怎么可能梦的那么细致。 林倾暖敛去了脸上的神色,低声道,“对,上次我借做梦提起前世,是为了提醒外祖父注意云璃。” 重生的事,她没必要再瞒着外祖父他们,如今选择说出来,一是为了说服外祖母,让她同意她和云顼的事,二则也是为了让他们心里有个防范。 宁知礼忍不住问,“所以你身上所有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你的重生?” 这一次,林倾暖还未说话,云顼就替她答了,“暖儿是在上次赏花宴重生的,所以她才能及时去怡红楼救下渊儿,还破了云璃和云瑜那么多阴谋,至于她身上的本领,”他侧头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她并非直接重生,而是又过了三世才回来,在那三世,她学了功夫和医术。” 暖儿是从赏花宴那次开始发生了变化,所以他即便不问,也能猜出来。 林文渊终于听明白了,怪不得姐姐能及时赶过去救他,原来如此。 想到此,他愈发惭愧了。 姐姐被人下了蛊,可他却一直误会着姐姐。 宁老太君缓了缓神,看向云顼,“所以太子殿下,你也知道前世的事?” 云顼微微点头,“我不久前才想起来,比暖儿要晚。” 闻言,众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竟然也记得前世的事。 “外祖母,”林倾暖神色恳切,“我之前忘了小时候的事,但解蛊后,就全想起来了,母亲并不曾反对我和云顼,她对我说过,如果我自己愿意,就可以和云顼在一起。” 她看了云顼一眼,嗓音愈发温柔,“我相信他能护好我,也舍不得他一个人面对所有,我必须要嫁给他。”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忍不住又在眼眶里打转,“外祖母,暖儿心里只有他,除了他,暖儿想不到别人。” 云顼哪里能忍得住,连忙心痛的握住了她的手。 “母亲,您就同意暖儿和太子殿下的事吧,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的。”宁知书连忙帮腔。 他最是嫉恶如仇,一听暖儿的话,当下就恨不得将那些害他们的人绳之以法。 可他也知道,事情不能太急,还要一步一步来。 宁峥感慨出声,“祖母,太子殿下对暖儿一片真心,除了他,将暖儿交给谁,我们都不会放心,您就成全他们吧。” 他之前对暖儿的确是有些别的心思,可今日一听暖儿的话,他才知道,他对暖儿的心,实在是比不上云顼。 “外祖母,”林文渊看了眼云顼,“我相信他!” 相信他能护好姐姐。 “母亲,如今宁国府同太子殿下共进退,暖儿聪慧过人,嫁给太子殿下,也能帮衬着他些。”宁知礼也开口劝道。 宁国公没说话,默默叹气。 两个孩子一起经过了这么多事,还是初心不变,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宁老太君瞧了二人一眼,轻叹出声,“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她又欣慰的看向云顼,“太子殿下,你去请旨吧!” 他都能为了暖儿豁出命不要,她若是再反对,就太不近人情了。 两个孩子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云顼一听,墨眸顿时浮起光亮,激动开口,“多谢老师,多谢老太君成全。” 他心里重重松口气。 他和暖儿的亲事,终于成了。 林倾暖也轻松的笑了。 这一世,真好! 出了大堂,林文渊原本想同林倾暖多说会儿话。 知道了前世的事,他愈发心疼姐姐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宁峥给拉走了。 “二表哥,你拉着我做什么?”林文渊皱眉看他,“难道你就没有很多问题要问姐姐?” 宁峥失笑,“你还是给他们俩一会儿时间吧,你心里想对她说的话,过几日再说也不晚。” 瞧着太子殿下那一脸激动的模样,他就不好意思打扰。 其实他也有很多话要同暖儿说。 林文渊闻言,一想到他们前世的结局,只得忍了下来,“好吧,那我就先将姐姐暂时让给他了。” 姐姐又不是明日就嫁了,他有的是时间问。 林倾暖和云顼回了听雨轩,云顼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环上她的腰身,俯身就吻了下来。 第553章 明日你在林府还是宁国府 他好几日不见她,早已思念成灾,如今两人的亲事又顺利解决,这一刻,他只想将她拆吃入腹。 林倾暖被他抱着狠狠亲吻,几次差点迷失。 好一会儿,云顼才不舍的放开了她,但脸上却透着意犹未尽。 他抱着她坐下,又低头轻咬了下她饱满红润的嘴唇,这才哑着声音道,“暖儿,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和你在一起。” 其实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做了尚书令,还要监管三省之事,他每天几乎都忙的抽不开身。 看来弘文馆要赶快开办了,否则,他真是分身乏术。 林倾暖娇笑着看他,“现在外祖母也不反对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了。” “可我现在只想赶快将你娶回去。”云顼紧紧抱着她,一脸郁郁。 他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他们的亲事解决了,可他想的却是,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成亲? 希望钦天监和礼部能择一个近一点的日子,最好是年前就把亲事给办了。 林倾暖失笑,“我现在没嫁过去,你不也是想来就来?” 他可一次都没少来。 “那不一样,”云顼用力嗅着她身上清甜的味道,声音发闷,“暖儿,我觉得我越来越忍不住了。” 忍不住想要了她。 可他也知道,至少得明年。 她太小了,还得再长长。 林倾暖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绯色,将脸蒙在了他的怀里。 感觉到她的害羞,云顼不由低笑出声,透着愉悦。 “对了,暖儿,父皇让我问你,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他努力压下心底的悸动,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柔声问。 闻言,林倾暖自他怀里钻出来,见他神情认真,她抿抿唇,“我没什么想要的,不用赏赐了。” 她真没什么可缺的。 况且,她这次去一为云顼,二为荆州百姓,并不是为了什么赏赐。 云顼将她抱起来,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嗓音低醇,“虽然你是自家人,可也不能不赏,多少提一个,否则朝中大臣会说父皇赏罚不明。” 其实是他想给她争取一些东西。 他的暖儿立了大功,理应得到赏赐。 他就是这么护短。 林倾暖听他这么说,想了一会儿,忽而一笑,“那你就让皇上将城郊那片庄子赐给我吧!” 她看中的那块地方,是皇家所有,所以她不得已才退而求其次,选了第二块,既然现在皇上非要赏赐她,那她就要那块土地,还有上面的庄子。 说着,她拿出舆图,将那块地方给云顼圈了出来。 云顼柔笑,“用来建红颜门的?” 这个地方位置不错,暖儿眼光果然好。 林倾暖笑着点头,末了又忐忑的问,“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地方的确够大的。 “不过分,我同父皇说。”云顼宠溺开口。 比起荆州那么多百姓的性命,这点赏赐算什么? 况且,既然她想要,他就一定会帮她弄过来。 林倾暖唇畔立刻扬出一抹深笑,忍不住自他脸上奖励了一口。 亲事解决,两人心情大好,更想时时腻在一处。 但云顼因为公务在身,而且还要回去忙聘礼的事,所以只呆了一会儿,他就依依不舍的要离开。 他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短暂的分开,是为了长久的相守。 如此想着,他终于艰难的收回了放在她腰间的手。 林倾暖知道他有公事在身,也不好留他,但她又实在不想同他这么快分开,就借口要回林府,同他一起出了宁国府。 反正她也要回林府处理一些事情。 云顼看破不点破,就顺势说送她回去。 能和她多待一会儿,他自然求之不得。 一路甜蜜。 马车走到兴盛街上,林倾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向云顼道,“阿顼,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药铺抓些药回来。” 之前在那些药人的血里找出的药还差几味,她刚好一并买回去。 云顼帮她戴好面纱,握住她的手,嗓音磁性好听,“我陪你一起去。” 林倾暖含笑点头,“好!” 二人开开心心下了马车,去药铺抓了药,刚要回到马车上,街上几道议论声忽然传入了二人的耳中。 “哎,你们听说没有,皇上又赏赐太子殿下了,好像给太子殿下升了好大的官。” “你尽胡说,太子殿下都是储君了,还能升什么官?”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储君的权力有大也有小,现在皇上已经允许太子殿下插手三省的事了。” “真的假的?” “这还能骗你,太子殿下这次立了大功,听说皇上还允许东宫可以开设弘文馆了呢。” “弘文馆是什么?” “和太学、国子监差不多吧,总之就是一旦开了,那里面可都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皇上真是宠太子啊,不过太子殿下也真是英明神武,我觉得,这大楚都不能没有太子殿下了。” “那可不,太子殿下以后肯定是千古明君,我们大楚有希望了。” “是啊,等太子殿下登基,我们老百姓肯定就有好日子过了。” ...... 林倾暖皱了皱眉,抬眸看向云顼。 云顼脚步未停,直接拉着她上了马车。 一上车,林倾暖就忍不住提醒,“阿顼,他们目的不纯。” 普通的老百姓,怎么会知道朝廷之事,最多也只会谈论谈论荆州的灾情。 更何况,他们的谈话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尺度。 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特别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难免不会生出嫌隙。 毕竟没有一个帝王,会希望储君的支持声比他还要高。 尤其这些人明着在拥戴云顼,暗着却在讽刺今上,这哪里是为云顼好,摆明了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嗯,我知道。”云顼眸光暗了暗。 其实这些日子京城百姓对他过分的拥戴,青玄已经报给他了,因为没什么出格的言论,他就只让人多注意,也没干预。 现在看来,这背后应该有一只手在暗中推波助澜。 至于是谁—— 他目光缓缓望向皇宫的方向。 并不难猜。 “那我们怎么办?”林倾暖神色凝重,抬头看他,“用不用派人去制止?” 这些传言,显然是有人在故意操纵的,目的便是引导着老百姓更多的去议论朝廷,议论皇家,从而让皇上对云顼产生怀疑。 云顼揉揉她的头,“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你不用担心。” 对方算盘打得好,只可惜,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林倾暖听他如此说,知道他有了打算,也就没再多言。 到了林府,林倾暖刚要下车,云顼忍不住又抱着她亲了一会儿,直亲的她气喘吁吁,这才不舍的放开了她。 “暖儿,明日你在林府还是宁国府?”云顼大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柔似水。 林倾暖想了想,“应该在林府吧,我在林府有点事,忙完再回宁国府。” 云顼低醇一笑,“我知道了,”他墨眸看向她,声音宠溺,“回去吧,我看你进去再走。” 林倾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瞧了他一瞬,见他神神秘秘的不说,她只得抿抿嘴跳下了马车。 明日? 难不成云顼有什么事瞒着她? 翌日! 一大早,一道圣旨就到了林府。 第554章 圣旨又不是我下的 当李尚带着圣旨出现在林府的时候,林府众人顿时震惊了,尤其是林昭,惊吓之余,急急忙忙率领着林府众人跪下接旨。 林倾暖心里也有些犹疑,林昭都成了平民百姓了,皇上竟还能记得起林家? 李尚笑看了眼林倾暖,将圣旨展开,就开始宣读圣旨上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宁国公之外孙女林倾暖品行端庄,恭谨端敏、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太子云顼,年已满一十八岁,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林倾暖待字闺中,与皇太子云顼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太子云顼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李尚念完,就合上了圣旨。 林府众人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林倾暖竟然真的被赐给了太子殿下?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尤其是林昭,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甚至可以说是愤怒。 林倾暖明明就是他林昭的女儿,可圣旨里,为什么写的却是宁国公的外孙女,一点没提他林昭? 他越想越生气,可李尚还在,他也没那个胆子表现出来,只得生生忍了下来。 李尚念完圣旨,就走到林倾暖面前,将圣旨递给她,赔笑道,“恭喜林三小姐了。” 林倾暖起身,接了圣旨,淡笑开口,“多谢李总管。” 说完,她示意了菱歌一眼。 菱歌连忙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放到李尚手中,笑着道,“李总管辛苦了。” 李尚连忙推辞,“三小姐,这可使不得。” 他哪里敢收这位的银子,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可不会轻易饶了他。 菱歌没容他拒绝,直接按到他手里,笑眯眯道,“李总管不必客气。” 李尚无奈,只得收下了。 “三小姐,老奴已去宁国府宣读了圣旨,太子殿下说了,您在林府,让老奴务必来林府当着您的面再读一遍,还特意叮嘱了,一定要您亲自接旨。” 林倾暖唇畔不自觉漾出一抹浅笑,低声道,“他有心了。” 她是真没想到,昨日外祖母刚同意,今日赐婚圣旨就下来了。 云顼果然着急。 想到昨日分别之时他笑意莫测的样子,她顿时失笑。 可好笑之余,心里又不自觉浮起了几分甜意。 李尚暗暗将她的话记在心里,就笑着道了一声,“三小姐,那老奴就不打扰,先回宫复命了。” 那位爷可在御书房等着呢,还特意安顿他,要将林三小姐说的话记在心里,回去一字不落的告诉他。 林倾暖含笑点头,“李总管慢走。” 李尚离去后,林倾暖握着圣旨,刚要回清芷苑,就见林昭怒气冲冲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林倾暖敛了笑意,目光淡然的看他,“父亲,有什么事吗?” 林昭在触及到她冷淡的眉眼之时,瞬间醒悟了过来。 她现在是准太子妃了,他以后还要仰仗她,不能轻易再得罪她。 林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靠她,才能重新起来。 想到此,他连忙将神色放柔和了些,叹气开口,“暖儿,我可是你的父亲。” 即便她身上没流他的血,他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有了这层关系,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 林倾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她不解的看他,“所以呢?” 云顼果然了解她,知道她讨厌林府,所以圣旨上没有写她是林昭的女儿。 林昭见她没听明白,就干脆直接质问,“那圣旨上为何不写你是我林昭之女,反而写了宁国公外孙女?”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无视他。 林倾暖愈发无辜了,“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皇上,圣旨又不是我下的。” 反正他现在连皇宫也进不了,更不敢直接去问皇上,她索性将这一切都推到皇上身上。 林昭顿时气急,忍不住又要发怒,却见她又凝神想了想,猜测道,“大概是皇上没看出你是我父亲吧?” 除了姓林,她一点没感觉出他是她的父亲。 林昭神色僵住,好一会儿才叹声开口,语气刻意和软,“为父知道,你一直因为城儿的事在怪怨为父,可城儿都已经不在了,你还揪着那些事做什么?” 林倾城在大牢失踪后,官府就对外宣称,她在牢中暴毙而亡。 当然,能这么容易压下去,自然少不了云顼的手笔在里面。 “父亲,你误会了,我从未将这些恩怨记在心里。” 都是化作仇恨直接报复回去了。 林倾暖淡笑,“你也别记挂大姐姐了,她现在想必已经到了极乐世界,过的应该很幸福。” 非常极乐,非常幸福,每日享受着她前世的“待遇”。 林昭见她如此说,顿时松了口气。 没记在心里就好。 “暖儿,”他眼珠一转,用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同她商量,“你看,你马上就是太子妃了,可为父现在却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这样对你以后的地位也有影响,毕竟,没有一个显贵的娘家,你以后入了宫也会吃亏,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和太子殿下提一提,再给为父个官做? 不用必须恢复丞相之位,三品四品的也行。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毕竟人这么多,他也拉不下脸来。 但他知道,凭林倾暖的聪慧,她听得明白。 林倾暖果然听明白了,她沉思了一瞬,赞同点头,“父亲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林昭的眼神瞬间亮了。 他就知道。 她要想坐稳太子妃,就必须靠他这个父亲。 而要靠他,她就得先让他显贵。 见她说了一句没了下文,他刚要再将话挑明一些,却见她忽而露出一抹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可是我有外祖父和几位舅舅呀,所以,父亲您就不用‘担心’了。” 想要官位,没门儿。 利用了她母亲一辈子,还想利用她? 既然他连平头百姓也不愿做,那她就继续多“关照关照”他。 林昭一噎,差点没背过气去。 外祖父? 舅舅? 能有父亲重要吗? “哎呀,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我们林府竟然出了一个太子妃,妾身在这里可要恭喜三姑娘了。”郭姨娘好不容易等林昭说完,立刻扭着腰身凑了过来,笑眯眯讨好林倾暖。 林倾茹也笑道,“茹儿一直知道,三姐姐是最厉害的。” 只是她笑的多少有些假,眼中的嫉妒,更是没瞒过林倾暖的眼睛。 林倾暖都懒得看她们一眼,应付的笑了笑,刚要回去,见林宝珠微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脚步一转,走到她面前,笑容清浅,“六妹妹!” 林宝珠没注意她过来,乍然听到她的话,倏然一惊,慌忙抬头,结结巴巴道,“三——三姐姐!” 林倾暖目光含笑,“六妹妹在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没——没什么,”林宝珠立刻摇头,触及到林倾暖微含深意的眼眸,她连忙扯出一抹浅笑,“恭喜你了,三姐姐。” “多谢了,”林倾暖凤眸深深锁着她,忽而叹气,“这京城倾慕云顼的女子不少,这一赐婚,恐怕那些女子可要恨死我了,你说是不是?” 林宝珠的脸色瞬间白了,“三——三姐姐怎么会这么想?” 林倾暖勾唇。 “三姑娘,珠儿这几日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了。”罗氏不着痕迹的将林宝珠挡在了后面,淡笑着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脸上的神色淡了些,看了罗氏一瞬,见她依旧是那副平和从容的模样,她弯了弯唇,“好!” 罗氏又向林倾暖道了声恭喜,没说别的,就带着林宝珠回去了。 林倾暖回了清芷苑,想着罗氏刚才的表现,不由开始沉思起来。 林宝珠的事情,罗氏究竟有没有参与进去? 第555章 她终究还是选择嫁给了云璃 御书房! 李尚一进去,就瞧见原本冷清的屋子,今日相当的热闹。 不过他也不敢多言,急匆匆走到楚皇和云顼面前,恭声回道,“皇上,太子殿下,老奴已去宁国府和林府颁了圣旨。” 正认真看着什么的云顼,闻言立刻抬头,面色虽然是淡的,但眸中却不自觉露出几分期待,“她亲自接了?” 李尚恭声回道,“是的,三小姐亲自接了赐婚圣旨。”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云顼连忙追问。 他的声音比往日有了些温度,还多了几分急切。 这下不止李尚,连一屋子正忙着的大臣,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看向云顼。 楚皇有些尴尬,连忙轻咳出声。 这傻儿子。 一屋子人呢,太子威严还要不要了? 那些大臣一惊,立刻低下了头,可一个个耳朵却竖的老高。 李尚隐了笑意,回道,“三小姐接了圣旨很开心,她说,您有心了。” 其实林三小姐往日里也是挂着和善的笑意,可他阅人无数,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今日的笑容可不一样。 那是发自真心的笑。 闻言,云顼低低一笑,“嗯,还有呢?”声音竟出奇的柔和。 那些大臣连忙托住自己的下巴,防止磕到地上。 这么柔情似水的太子殿下,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不? 李尚一愣。 他说的不够? 可三小姐也没说别的了啊? 不过他瞬间就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是不满足了。 所以他略一思索,便笑着道,“当时人比较多,三小姐有些害羞,也没说别的,但老奴瞧着,她应该有很多话要对殿下您亲口说,不如您抽空亲自去问问?” 他这样不算说错吧? 云顼脸上浮起几分淡笑,“嗯,本宫知道了。” 他何尝不想去看她,可他现在实在忙的走不开。 不过等下聘的时候,他就能见到她了。 “知道就赶快看看这个,这是礼部重新拟的聘礼单子。”楚皇将厚厚的折子递给他,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模样。 都第五次了,他若再说不行,干脆他自己去国库挑吧! 云顼接过来,果然认真的看了起来,看的比往日任何一份奏章都要用心。 楚皇愈发没眼看。 下面站着的礼部左侍郎一脸紧张。 他们礼部从三日前就被皇上和太子殿下抓过来了,三日里,这聘礼单子不断加长加厚,可太子殿下就是不点头。 他愁啊! 半个时辰过后,云顼终于看到最后,微微皱眉。 楚皇一直盯着他看,见他又皱起了眉头,立刻压低声音道,“臭小子,这可已经是皇太子娶亲的最高规格了,你老子我当年是做了皇帝才娶你母后的,也没你这么过分。” 这是要搬空他积蓄的节奏啊! 云顼笑看了他一眼,“父皇误会了,儿臣只是觉得这个可以换一换。” 说着,他指着折子上最后一页写着的聘饼,一本正经向礼部左侍郎道,“这个不是她喜欢的口味,换成茯苓的。” 他当然知道这是太子娶亲的最高标准了,所以他不会再为难父皇。 剩下的,他自己补。 天下所有的好东西,他都要送给她。 礼部左侍郎:...... 太子殿下是认真的? 换店铺田地,换金银宝物,换头面首饰,他可以理解,可换一种点心的口味,恕他脑子笨。 太子殿下竟已明察秋毫到这种地步? “换换换,赶快按照他的要求换。”楚皇一听他就这么个小要求,哪里还会不同意,连忙将折子拿过来,递给发呆的礼部左侍郎,“换了就赶快去准备东西。” 他一天天那么多政事,哪里能同他耗得起? 礼部左侍郎反应过来,连忙接过折子,道了声是,就忙不迭跑了。 那架势,仿佛生怕跑的慢些,云顼就反悔了。 聘礼的事解决了,楚皇松了口气,又招呼那边忙着低声讨论的其他人,“你们呢,日子可择出来了?” 钦天监和礼部其他官员一听,连忙过来回命,“皇上,太子殿下,臣等又选了几个,不知——” “快,拿出来看看。”楚皇立刻催促。 钦天监官一听,连忙递上了手上的纸,恭声回道,“回皇上,微臣根据殿下和林三小姐的生辰八字,算了许久,觉得明年的十一月二十是个好日子,因为——” 他说了日子,下意识抬头看向云顼,见他眉头果然又皱了,他顿时吓的不敢再说下去了。 话说,这都已经是第三个日子了,怎么太子殿下还不满意啊! 他觉得都挺好的啊,怕自己算错,还反复推算,而且这是他们钦天监所有官员一起算出来的。 当今太子殿下成亲,他们怎么敢不用心? 再说了,圣旨才刚下,哪里就有这么着急定日子的? 从来没有过的事。 楚皇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同云顼打商量,“顼儿,你哪儿不满意,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也好改。” 若不是亲生的,他真想和他说,干脆他自己看得了。 玉皇大帝都没他这么难伺候。 众大臣闻言,立刻鸡啄米似的点头。 太子殿下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他们猜不到啊! 云顼看了眼钦天监递上来的那个日子,薄唇轻吐,“时间太久了。” 明年十一月,那他岂不是还要等一年? 钦天监官一愣,啥? 楚皇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顺嘴就问,“其他月份有没有?” 钦天监官一听,连忙又递上了几个日子,回道,“还有明年的八月份,六月份,还有四月份,都有合适的日子。” 怕太子殿下挑剔,他们这次特意多选了几个。 只是他刚说完,云顼眉头就皱的更紧了,“今年没有?” “差不多行了啊,”楚皇黑着脸开口,“你当太子大婚是过家家?你总要给礼部一些时间准备。” 他怎么生了这么一个难伺候的儿子,前几年好说歹说不急着娶,现在急了,恨不得马上娶回来。 这是着急的事吗? “是啊,太子殿下,如今临近年关,明年二月还有会试,三月还有殿试和春祭,若是太仓促了,恐怕忙不过来啊!”礼部尚书连忙诉苦。 最好是明年后半年,赶上科考,他们真忙啊! 云顼看着纸上的几个日子,沉思了一瞬,指着最近的那个道,“那就四月二十二吧,半年的时间,足够你们准备了。” 礼部尚书:...... 得! 他的话,殿下一个字没听进去。 不过还好是明年四月,他们还有半年时间准备,总比今年要强。 楚皇心下一松,立刻拍板,“好,那就定了,你们都下去准备吧!” 礼部尚书刚要退下,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又问,“皇上,那二殿下和三殿下的亲事呢?” 那两位好像也挺急的。 他也纳闷了,这皇家三兄弟,怎么一个比一个急。 楚皇看向云顼,“你怎么看?” 太子大婚需要准备的久一点,云瑜和云璃,他倒是没多想。 云顼勾唇,“既然他们着急,那不如最近就办了吧!” 他是想急着将暖儿娶回来,可也是保证给暖儿一个盛大婚礼的前提下。 至于云瑜和云璃,一个急着拉拢南疆势力,一个急着洗清自身,当然比他要急。 南疆的事瞒不了太久,时日一长,云瑜必然会有所察觉,所以他也希望他尽快将诺伊儿给娶回去。 至于云璃,既然他这么迫不及待,那他就成全他。 当然,他会在他成亲的时候,送他一份大礼。 楚皇犹豫了一瞬,点点头,向礼部尚书道,“那就在这个月或下个月给他们择个日子,一切从简就是。” 他政事这么多,哪有时间顾得上他们的亲事? 礼部尚书一听,顿时又苦了脸。 从简,从简也够他们忙的啊! 不过皇上既然金口已开,那他们也只能加班加点了。 楚皇特意让人将赐婚的事以张贴布告的方式公布了出去。 赐宁国府外孙女林倾暖嫁于皇太子云顼为太子妃; 赐南疆公主诺伊儿为二皇子云瑜正妃,兰茵为侧妃; 赐柳国公之女柳蓁蓁为三皇子云璃正妃。 一日的时间,京城所有百姓都看到了,纷纷谈论起皇家赐婚的事,尤其是太子殿下和林三小姐的亲事。 太子大婚,那可是普通同庆的大喜事。 更何况太子殿下最近又立了大功,还有林三小姐,不仅赈灾施粥,还亲自动身前往荆州治疗瘟疫,真是菩萨心肠。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太子殿下和林三小姐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相比之下,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亲事就没多少人关注了。 不过这一赐婚,之前关于三皇子不能人道的传言,自然而然也就弱了下去。 清芷苑,洛舞叽叽喳喳的和林倾暖说着云瑜和云璃也被赐婚的事。 林倾暖听了,默默叹气,“她终究还是选择嫁给了云璃。” 第556章 属下查到林昭了 洛舞也是一脸惊讶,“奴婢也不知柳小姐怎么想的,之前三皇子都传成那样了,她竟然还会选择嫁给三皇子。” 而且三皇子以前还算计过小姐,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林倾暖勉强笑了笑,“恐怕她是有别的打算吧!” 柳府! 柳国公和柳夫人接到圣旨后也是一脸震惊。 皇上怎么会忽然赐婚? 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三皇子。 柳安和忍不住了,立刻往外走,“我去找皇上收回成命。” “等等,”柳蓁蓁淡声开口,“不用去了,是我主动请婚的。” “什么?”柳国公和柳夫人顿时吃惊的看着她。 “蓁蓁,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柳夫人抓住她的手,一脸痛心,“单不说外面都在传三皇子不能人道,便是想想你姑姑的事,你也不能再和皇家有瓜葛啊!” 柳国公也是一脸急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再说了,难道你就不怕重蹈你姑姑的覆辙?” 柳安和更是急的不行,“那个三皇子心术不正,你怎么能嫁给他?” 相较于众人的激动,柳蓁蓁反倒一脸平静,她淡然一笑,“我已过婚嫁之龄,再加上姑姑当年谋害方皇后的事,谁还会来我们柳府提亲?倒不如我自己谋划。” “那你也不能选择三皇子,再说了,之前提亲的也不是没有,你不是都拒绝了吗?”柳安和愈发不理解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些人哪个不比三皇子好? 柳蓁蓁自嘲的笑了笑,“三皇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他能给我尊贵的地位,还有无上的权力,如此一来,我们柳府也不会再被人轻视。” 她目光冷然的望向远方,宽袖下的拳头一点点捏起。 唐乔,我会让你注意到我的,便是恨,我也要深深扎在你的心里。 柳国公悲叹,“蓁蓁,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柳府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名利地位? 作孽啊! ———— 欧阳府! 欧阳离若怒气冲冲将桌上的东西摊到了地上,恨声开口,“云顼竟然真的要娶那个小贱人,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又是宁国公的外孙女而已,她凭什么?” 她尤不解恨,又拿起多宝阁上的一尊玉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碎片四溅。 “林倾暖,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姐姐这是和谁置气呢,怎么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的?”门外,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 欧阳离若闻言,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刺眼的阳光中,那道有些虚幻的影子。 “你来做什么?”她敛了怒意,冷声问。 她化成灰,她都能认出她。 欧阳离晴端庄的走进来,自顾自的坐下,一双杏眼盛满了笑意,好心提醒,“姐姐,怒大伤肝。” 见她如此不懂规矩,欧阳离若脸上的冰霜更重了,“我让你坐了?” 她冷冷盯着她,“你私自从家庙跑回来,我还没同你算账呢。” 她竟敢不经她同意就私自跑回京城,真是胆大包天。 欧阳离晴俏丽的脸上不见丝毫惊慌。 她垂下了眉眼,声音有些冷,也有些淡,“请问姐姐,我犯了什么错,就一定要在家庙待着,”她忽而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她,“为什么你犯了错,就能好好呆在京城?” 她的目光有些迫人,欧阳离若的心莫名一跳。 但一听她竟这么同她说话,她原本就压制不住的怒意顿时冒了出来,冷笑开口,“就凭你是庶女,我是嫡女。” 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和她比? 欧阳离晴轻笑,“嫡女么?看来姐姐这段时间在京城过的不错啊!” “那当然,”欧阳离若有些得意,“我的生活,自是你不能比的。” 她再不济,也比她强。 欧阳离晴起身,似笑非笑的俯看着她,“那姐姐刚才在做什么?” 欧阳离若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冷哼出声。 她自不会告诉她。 “哦,我知道了,”欧阳离晴恍然,“你同三皇子有了肌肤之亲,现在他要娶亲了,那个人不是你,所以你就恼羞成怒了?” 她的话音刚落,欧阳离若就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她目光阴狠的看向欧阳离晴,“你都知道些什么?” 欧阳离晴怎么会知道她和云璃的事? “我什么都知道啊,”欧阳离晴笑容莫测,“姐姐,爹爹一直支持的可都是二殿下,若是他知道你同三殿下有了首尾,你说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你送到家庙?” 当然,她怎么舍得让她去家庙? 她在京城,她才能一点点的“回报”她。 欧阳离若瞧了她半响,忽而冷笑,“欧阳离晴,你走了半年,真是出息了啊,竟然敢同我对着干了?” 她笑的轻蔑,“你一个小小的庶女,就是明日消失,这个京城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你,更何况,你之前被山贼掳走的事,你就不怕我宣扬出去?” 敢威胁她? 她真是活腻了。 听她提起山贼一事,欧阳离晴眼中恨意一闪而过,不过她随即就敛了神色,轻笑开口,“我怕什么,我的一生已经被你毁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你尽管去宣扬,但你别忘了,当时是欧阳夫人,也就是你母亲,要将我送到家庙,也是她派的人护送的我,你说我在半路出了事,她是不是很值得怀疑?” 见欧阳离若脸上划过一丝紧张,她又嗤笑开口,“哦对了,还有你的事,我那并非自愿,可你却是主动爬上了三皇子的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也帮你宣扬宣扬,也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欧阳府,在你母亲欧阳夫人的掌管下,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 “你——”欧阳离若怒极,上前就要打她,可还没等靠近她,就被她身后的两名丫鬟按倒在地。 地上到处都是瓷瓶的碎片,她身体各处顿时被刺的鲜血淋漓,疼的她刚要尖叫出声,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一道沉冷的声音响起,“敢叫,本姑娘弄死你。” 欧阳离晴浅笑,“红意,温柔一些。” 她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终于让欧阳离若感到一丝害怕,她忍着疼颤声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欧阳离晴,怎么忽然变了这么多? “不做什么啊?”欧阳离晴目光缓缓移到她脸上,笑意清浅,“京城不是流传着一句话么,‘京城有二姝,左林右欧阳,’林倾城如今已名声尽毁,你欧阳离若若是好好的,岂不让人失望?” “我欧阳离晴原本就没什么好名声,自然也不怕人说,我想着,他们应该对你这位京城双姝之一的欧阳大小姐会更感兴趣。” 还想着威胁她,这欧阳离若果然没什么脑子。 她都这样了,还怕她威胁? 欧阳离若心里浮起几分惧意,她忽而挣扎着起身抓住了欧阳离晴的脚,软声央求,“妹妹,我们是亲姐妹,你不能这样做啊!” 她是想毁了欧阳离晴,可也没想着搭进去自己。 欧阳离晴冷笑。 见她不为所动,欧阳离若连忙又道,“你放心,我会让父亲和母亲将姨娘的牌位抬进祠堂,再让人重新好好安葬她。” “不必了,”欧阳离晴冷冷打断她,“我不稀罕,母亲也不会稀罕。” 一个欧阳府的姨娘之位,欧阳离若还以为她有多在乎。 母亲当时是被扔到乱葬岗的,尸骨早就不在,她竟然还敢骗她。 “那你究竟要什么?”欧阳离若声音愈发颤抖。 她心里暗暗发誓,等她逃过今日这一劫,一定要尽快除了欧阳离晴。 欧阳离晴冷眼瞧了她一会儿,嘲讽一笑,“姐姐,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多真实,非要去装什么目下无尘,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东施效颦?” 欧阳离若被她这么羞辱,刚要发怒,就又被两个丫鬟按到了地上,这一次,她脸颊也被划破,顿时鲜血直流。 欧阳离晴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冷笑了声,抬步向外面走去,走了两步,她悠然的声音又响起,“对了,刚才你的丫头春儿非要拦着我进来,被我喂了点毒药,姐姐,你帮忙处理的干净一点。” 那个春儿仗着爬上了欧阳宇寰的床,之前没少欺辱她,她今日就先了结了她。 至于欧阳离若,她跑不了。 清芷苑! 青墨进来,向林倾暖禀道,“小姐,属下查到林昭了。” 第557章 不如让我去为三叔瞧瞧病 “哦?”林倾暖抬眸,“可有什么发现?” 青墨回道,“林家原先并不显贵,只是普通的人家,林昭自小没了母亲,又有一个偏心的继母,所以他读书还是比较努力的,但不知为何,一直屡试不第,折腾了几年,林家越来越拮据,家里就不愿让他再考了。” “说下去。”林倾暖神色不变。 这些情况她是知道一些的。 “后来林昭坚持又去考了一次,没想到竟中了,而且他也没有等多久,就被授了官,虽然是六品,但对当时的他来说已经不低了,后来的事,就是他在一次宴席上见到了夫人,也就是您的母亲,心生爱慕,然后便去宁国府提了亲。”青墨说完,就看向林倾暖。 后面的事,小姐也知道了。 林家举家来了京城,家道富贵,林昭靠着宁国府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林倾暖想了一会儿,淡声问,“他考中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林昭的举动根本就不合常理。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还是刚当上不久,就敢去显赫的宁国府提亲,如果不是有阴谋,那林昭就是脑子有问题。 凭他的鼠胆,哪敢做这样的事? 青墨眸色深了深,“有,他在会试前一年,遇到了秦氏,两人勾搭在了一起,他同夫人成亲后,就以秦氏是他的通房丫鬟为借口,将秦氏抬成了姨娘。 他看了林倾暖一眼,“还有一点,他在京城没什么权势,但自从他得了官后,京中权贵却对他很是客气,不但逢宴席必请他,而且还将他奉为上宾。” “你说京中权贵逢宴必请他?”林倾暖立刻追问。 照这么说,母亲出事的那场宴席,林昭也在了? 那是不是林昭设计的母亲? 那个男人又是不是林昭? 青墨点点头,“属下查的是这样。” 林倾暖顿时沉思起来。 林昭一介寒士,考的并非状元榜眼,官也只是六品,他凭什么能得到京城权贵的青睐?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在权贵遍地的京城,根本就不值钱。 京城这些簪缨世家骨子里对林府的轻视,她是能感觉的出来的,可他们表面上为何又对林昭这么客气? 后来是因为宁国府,那之前呢? “也就是说,”林倾暖抬起凤眸,看着青墨,神色凝重,“林昭背后可能有人帮忙,正因为如此,他才能顺利考中做官,进而大胆的搭上宁国府这条线,然后背靠宁国府,一步一步坐上了高位。” 除了暗中有人支持,她想不到其他。 可谁又会去帮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林昭? 青墨回道,“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这一切都解释不通。” 林倾暖勾唇。 有意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林府,真是藏龙卧虎,出了一个林宝珠还不够,如今竟连林昭身上也有秘密。 她明亮的凤眸中划过一丝兴趣,“青墨,你去将林昭历年科考的卷子悄悄调出来,另外,查一查他最后一次科考的主考官是谁?” 她倒要看看,林昭身上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青墨应道,“是,小姐。” 说完他就退出去了。 林倾暖放下蛊书,凝神想了一瞬,起身吩咐,“菱歌,随我去一趟三房。” “是,小姐!”菱歌应道。 到了三房院子外面,林倾暖见并无人在,就轻轻唤了声古星。 古星立刻现了身,凑上前小声道,“小姐,您终于来了。” 小姐说那个林宝珠功夫很高,只让她在外面盯着。 “怎么样,这两日她有没有动静?”林倾暖声音浅淡而低。 古星摇摇头,“没什么动静,除了圣旨来了出去接旨,其他时候一直没有出门。” 接旨的事小姐知道,她也没有多言。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接完旨回来后,她的脸色好像很不好看,三夫人同她说话她也不理,也不知怎么了。” 那圣旨是给小姐赐婚的,又不关她的事。 林倾暖淡笑,“我知道了,你同我进去。” 她当然不会开心。 在荆州的时候,她就有了些猜测。 她看云顼的眼神,不一样。 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也惦记上了云顼。 “是!”古星应了声,就规规矩矩的跟在了林倾暖身后,俨然一副丫鬟的模样。 林倾暖隐去了眸中的暗色,向菱歌吩咐,“菱歌,去叫门。” 菱歌应了声,就上去敲门。 她刚敲了两下,门就自里面打开了,一名小厮探出头,看见菱歌的时候先是一惊,待看到后面的林倾暖时,惊讶之余,连忙恭声道,“三小姐。” 林倾暖走上前,淡笑开口,“听说三叔病又重了,我来看看。” 小厮回道,“三小姐稍待片刻,待小的禀明夫人。” 林倾暖微微点头,就见他又合上了门。 不多时,门打开,罗氏匆匆走出来,歉然开口,“三姑娘,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林倾暖浅笑,“无碍,三婶,我来瞧瞧三叔的病。” 罗氏牵着她进去,边走边解释,“都是老毛病了,我也没惊动府里的人,怕给人过了病气,就让小厮挡了门,没想到三姑娘竟然来了。” 林倾暖声音温婉,“都是一家人,三婶不用见外。” 她让菱歌将手上提着的补药给了罗氏,趁机开始打量起院子。 院子不算大,朴素寂静,下人也不多,个个屏声静气,规矩守礼。 除此之外,她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罗氏将她引到屋子里,让丫鬟看了茶,看见林倾暖打量的目光,就温声道,“三姑娘这是第一次来我的院子吧,你三叔常年卧病,院子里总有股药味在,你怕是闻不惯。” 她微微苦笑,“这也是换了新院子,若是之前,味道更重。” 林倾暖不介意的淡笑,“我懂些医术,也常年和各种药打交道,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她眼瞳中露出几分赞赏,“三婶将这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下人们也是恭顺守礼,怪不得祖母和父亲会让三婶掌家。” 这个倒是实话,自从罗氏掌家后,这府里的情况比之前好了许多。 罗氏脸上无奈浮起,“三姑娘,你又不是不知咱们府里的情况,若非秦氏和二嫂接连出事,这掌家哪里轮的上我,我才疏学浅,人又愚笨,也不过是硬着头皮顶上罢了。” 对她的谦虚,林倾暖不置可否,她笑了笑,忽而正色开口,“三婶,我也略懂些医术,不如让我去为三叔瞧瞧病?” 第558章 您以后可以唤我暖儿 罗氏眼神一亮,立刻起身握住她的手,激动开口,“三姑娘,你若是能治好老爷,可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了,我一辈子记着你的好。” 触及到林倾暖脸上的善意,她又不好意思道,“之前听说三姑娘会些医术,我就想让你帮着看看你三叔的病,只是一直没大好意思开口。” “这没什么,”林倾暖神色滴水不漏,“只怕我医术不精,会让三叔和三婶失望。” 罗氏擦了擦眼睛,苦笑开口,“这么多年了,各种名医也遍访过了,我也接受了这一切,三姑娘自放心看就是,如能治,那是最好,若不能治,也是我们的命,怨不得别人。” 见她神色悲苦,不似作伪,林倾暖倒是多了两分真心,“三婶,那您带路吧!” 如果罗氏没什么问题,她倒是不介意帮林昛看看。 罗氏连忙答应着,就在前面带起了路,脚步也比平日里快了不少。 到了林昛的卧房,罗氏推开了门,先进了屋,林倾暖镇定自若的跟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感觉到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她面色不变,简单扫了眼房间,见里面陈设简单,并无多余的装饰之物,就看向了床上的人。 林昛瘦骨嶙峋,脸色惨白而憔悴,颧骨突出,眼眶深陷,嘴唇白的几乎和肤色一样,一看就是久病之人的面相。 他大力而痛苦的咳嗽着,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一般。 罗氏连忙疾走几步过去,轻拍他的背,一点一点帮他顺气。 屋子里空气沉闷而压抑,再加上各种药的味道,菱歌和古星顿时难受的皱了皱眉。 林倾暖让菱歌先将窗户打开,让屋内的空气变得好一点,然后走到床边,向罗氏道,“三婶,我来看看吧!” 罗氏闻言,连忙让开了位置。 林倾暖自床边的杌子上坐下,开始为他把脉。 林昛又咳了数声,微微缓解,浑浊无光的视线落在林倾暖身上。 罗氏站在后面,柔声解释,“老爷,这是三姑娘。” 林昛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林倾暖诊完脉,看了看他的眼睑,又问了罗氏他平日里的症状和饮食睡觉情况,这才走到桌边,写下了一个方子,递给罗氏,温声道,“三婶,三叔这病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体弱,需要慢慢调理,您先按照这个方子抓药,每日两次,按时给他服下。” 罗氏接过方子,感激的看向林倾暖,“多谢三姑娘,”末了她又忐忑的问,“三姑娘,老爷这病还能根治吗?”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不好说,三叔体质太差,只能先慢慢调理,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力。” 说完,她就拿出银针,帮林昛施了一会儿针,林昛的咳嗽果然缓解了很多。 “三叔现在比起刚才,感觉怎么样?”她收了针,凝目看向林昛。 林昛缓了一会儿,点点头,声音沙哑,“好多了,”见她目光一直望着他,他又别扭的说了声,“多谢你了。” 林倾暖微微勾唇,“三叔不必客气。” 她起身又安顿罗氏,“三婶,平日里多注意通风,如果屋内的空气不好,也会影响三叔的病,他得的是肺症,尤为重要。” 罗氏连忙记下,又忍不住感激开口,“三姑娘,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三婶不必言谢,三日后我会再来给三叔施针,”她停顿了一下,似是无意提起,“怎么不见六妹妹?” 罗氏犹豫了一瞬,轻叹口气,“珠儿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理,我也很担心。” 她神色无奈,“三姑娘,不瞒你说,我担心这孩子有心事。” 林倾暖心中一动,目光幽深,“三婶,她最近两个月,一直待在院子里没出去?” 罗氏被她这么一瞧,不自觉移开了目光,飞快回答,“嗯,没出去,她一直就在院子里。” 林倾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三房院子,林倾暖凝声问古星,“你有什么发现?” 古星摇头,“属下什么都没发现。” 一切都太正常了。 菱歌慨叹开口,“三房的下人都太懂规矩了,比原来二房和秦氏院子里的人可强多了。” 三夫人也比那些人要好上许多,最起码没有欺负小姐。 林倾暖笑了一下,抬步向前而去。 “小姐,你真的要给三老爷治病?”菱歌惊讶的问。 “不然呢?他也算是我三叔,治个病而已,没什么的。”林倾暖淡笑。 她当然不是单纯的为林昛看病。 三房其他人有没有问题不好说,但林宝珠绝对是那个紫衣女子,而且,当她提起林宝珠的时候,罗氏眼神躲闪,说明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所以,她就借着给林昛看病,多来几次,探探罗氏。 亲生女儿两个月不在院中,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古星,继续在外面盯着,如果林宝珠有什么动作,跟着她。”林倾暖小声吩咐。 古星应了声,立刻又隐了身子。 回去后,林倾暖将从药人血液里提取出的药配好,就先搁下了。 还缺两味药,她暂时还不能下结论。 云顼派了青玄给她送了城外皇庄的地契,她去看了一趟,见那地方果然又大又宽敞,而且因为有许多庄子在,她不用完全重建,只需要改造就好。 她将自己的要求写在纸上,交给红棉和红柳,又给了她们不少银票,就让她们找工匠,开始施工。 整整两日,她都在忙着这个事情。 安顿好施工的事后,她又去了趟慈幼院。 周氏和林浅雪见她来了,顿时高兴不已。 林浅雪拉着她的手笑道,“三姐姐,恭喜你了。” 周氏也是一脸慈笑。 赐婚的事,她们当然也听说了。 林倾暖浅笑,“多谢雪儿。” 她看向二人,问道,“慈幼院最近怎么样?” 她回来后还没顾得上过问。 周氏笑着回道,“孩子们都很乖,也很爱学习。” 她感觉现在的生活很简单,也很充实。 是三小姐给了她一切。 想到这儿,她更是感激的望向林倾暖。 林倾暖目露欣慰,“那就好,这慈幼院交给周姨和雪儿,我很放心。” 周氏连忙道,“三小姐对我们母女有大恩,该是我们感激三小姐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处。” 若不是三小姐,雪儿现在已经成了那个江老太爷的妾室,而她恐怕也不知身在何方了。 林倾暖温婉一笑,“都是一家人,周姨不必客气,您以后可以唤我暖儿。” 其实她之前也提过,可周姨却一直没改口。 林浅雪也笑道,“母亲,您就听三姐姐的吧!” 她想要和三姐姐关系再亲一些。 周氏见二人都这么说,就含笑点头,“好,暖儿。” 其实她也想这么唤,可一想到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她觉得尊卑有别,就又不好改口了。 “林姑娘,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帮你带来了。” 兴匆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人影就跑了过来,将一包东西递给林浅雪,笑着道,“林姑娘,这是你让买的东西。” 第559章 我总感觉,我要和你分开了 林浅雪接过去,浅笑开口,“多谢你了,刘大哥。” 林倾暖微露惊讶,“刘奇?” 刘奇一听声音,立刻看过来,看到林倾暖,顿时愣了一下,“小姐,您怎么来了?” 刘奇现在负责她在京城和江城两地所有的店铺产业,是她最为得力的助手,因为慈幼院每日需要各种食材用品,便免不了底下的店铺供应。 所以刘奇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 林倾暖淡笑,“我来慈幼院看看,你来做什么?” 他现在都是总掌柜了,就算有什么跑腿,也不用他亲自来。 刘奇连忙解释,“是林姑娘让我帮着买些东西,我买了就送过来了。” “三姐姐,我发现有几个孩子挺爱学习作画的,所以就让刘大哥帮买了些颜料,打算教他们作画。”林浅雪红了红脸,温声解释。 她的作画水平虽然一般,但也勉强能教这些孩子。 “我将慈幼院交给你和周姨,你们看着做主就是,孩子们想学什么,万不可委屈了他们。”林倾暖自然不会过问这些小事。 林浅雪点点头,“三姐姐,我省得。” 林倾暖又安顿了她们几句,琢磨着这里没什么事,她也该回去了。 刘奇见林倾暖有离开的意思,连忙道,“小姐,属下有要事同您说。” 林倾暖闻言,猜测他应该要说生意上的事,就微微点头,“我们进去说。” 说完她就走向了她之前特意留下的屋子,现在改作了议事堂。 刘奇连忙跟上。 进了大堂,林倾暖坐下,示意他也坐,然后温声问他,“什么事?” 刘奇立刻禀道,“小姐,现在江夏在边关屯兵二十万,大楚也在增兵,属下觉得,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涉足香料生意。” 他原本也打算这几日去找小姐的,刚好在这里碰到了,倒省事了。 “哦?”林倾暖被勾起了一丝兴趣,“继续说下去。” 刘奇自腰间取出几页纸呈给林倾暖,神色认真的分析,“现在形势严峻,各商户都在囤积香料,故意抬高价格,很多有钱人家都买不起香料了,所以属下觉得,这正是我们涉足的好时候。” “大楚和江夏虽然剑拔弩张,可约莫着也不大能打得起来,就算是打,也打不了多长时间,香料的产地在大楚和江夏边界,这也是各商户为什么要大量囤积香料的原因,但我们若是反其道而行,只要能解决了供货,就可以迅速的笼络一大批购买者,以后等局势稳定下来,我们就顺利在这个行业中站稳了脚跟,分一杯羹。” 见林倾暖微微沉思,他又补充道,“小姐,虽然京城做香料生意的不少,可香料这个东西很赚钱,属下觉得我们不能放弃这一块。” 林倾暖自然知道香料的利润很大,但之前她手上的店铺并未涉及这一块,便也没有多关注。 如今一听刘奇提起,她瞬间也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他说的另一件事。 “你怎么就认为大楚和江夏不会打起来?”她挑眉,笑看着她问。 刘奇竟然能看到这么深远? 刘奇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其实属下只是想到了香料这块的生意,至于对局势的分析,是另一个人说的。” 那人说出来的时候,他也很震惊,很佩服。 “谁?”林倾暖兴趣愈发浓了。 刘奇身边竟然有这样的奇人? 刘奇回道,“其实是属下新招募的一个小伙计,他年龄不大,但聪明的很。” 他说完,才想起来,自己半年前不过也是一个小伙计,是小姐给了他机会,让他在短短的时间,就坐上了总掌柜的位置。 “他说,江夏突然发兵,却又迟迟不打,犯了兵贵神速的大忌,况且两方兵力相当,如今又将近年关,粮草调动必然不会及时,他判断着,江夏应该是不大想打,大楚就更不想打了,即便开打了,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各商户完全没有必要囤积香料,若是保存不好,失了原本的香味,反而亏损巨大。” 林倾暖眉宇间透出几分笑意,“这是他的原话?” 刘奇连忙道,“属下不敢隐瞒。” 林倾暖微微勾唇。 倒是个稀缺的人才。 “他叫什么名字?”她淡声问。 她寻思着,等过几日闲暇了,就亲自去看看这个小伙计,若真名副其实,她自然不吝啬给他机会。 事实上,她身边很缺会做生意的人才。 刘奇是个不错的苗子,但现在他已管了这么多店铺,分身乏术。 而她在江夏和大魏的盐铁粮生意,也不能一直委托给江子书。 总是只出银子不出人,她也不大好意思。 刘奇回道,“他叫谢真岩。” 林倾暖微微一愣。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不过她暂时也没多想,就暗暗记在心里,起身道,“那你详细写一份计划出来,让人送到府里我看看,”她微微一笑,“若是可行,我们就行动。” 刘奇顿时喜道,“是,小姐!” 自己的点子被采纳,他自然是高兴的。 想着还不到给林昛施针的日子,林倾暖就先回了宁国府。 晚膳的时候,宁老太君特意派人将她招了过去。 她过去以后才发现,宁府几乎所有人都在。 “暖儿,快过来坐。”宁老太君向她招手。 林倾暖走过去,乖巧的坐在宁老太君身边,浅笑着问,“外祖母,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 怎么大家都不在自己小院子吃饭了? 宁三夫人笑着看她,“你说是什么好日子,还不是咱们宁国府双喜临门?” “是啊,玙儿的亲事定了,暖儿的亲事也定了,可不就是喜上加喜。”宁二夫人也乐呵呵道。 林倾暖惊讶,“大舅母去提亲了?” 她这两日不在宁国府,也不清楚大表哥的事。 宁大夫人笑着道,“提了,沈大人和沈夫人也很愿意结亲,明日我们宁府就去下聘。” 既然定了,她可一点不能耽搁。 这聘礼她两个月前就准备好了。 林倾暖眼眸含笑,“那就好,等大表哥回来,他和梓音就可以完婚了。” 宁大夫人点头,“是啊,你的日子在四月,我估摸着,现在边关有情况,你大表哥怎么也得四月以后。” 赐婚的第二日,皇上就又下了一道圣旨,直接定了成亲的日子,所以宁国府的人都已知道。 宁三夫人欣慰的看向林倾暖,“想不到这几个孩子中,暖儿是成亲最早的。” 两个孩子终于成了,她也替暖儿开心。 林倾暖微微娇羞,“也不一定,大表哥说不准能提前回来。” 云顼着急,她已经习惯了,所以接到四月就成亲的圣旨,她也没多惊讶。 况且,她也是想早点嫁给他的。 几日不见,她又想他了。 这次回来后,他果然比以前更忙了。 宁老太君看着林倾暖,又是欣慰又是不舍,“虽然急了点,可定了也好,太子殿下疼暖儿,暖儿嫁过去,也不会受气。” 当时他们接到圣旨的时候都是懵的,这也太快了些。 可想到前世的事,他们又觉得,太子殿下这么急,也是情有可原的。 罢了,早晚都要成亲,圣旨已下,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何止是急了点,简直就是太急了。”林文渊一脸不快。 他的姐姐,这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了,他心情如何能好? 早知道,他那日就不帮他说话了。 真是太过分了。 宁峥失笑,“还有半年时间呢,太子殿下和暖儿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应该替你姐姐高兴才是,怎么愁眉苦脸的?” 说完,他又看向林倾暖,笑道,“暖儿,祝福你。” 他原本有很多话同她说,可此刻,却只化作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足矣! 类似的话,林倾暖这两日听不少,可现在听到他说,她还是不由湿了眼眶。 从前生到今世,二表哥都是最疼她的。 “多谢二表哥。”她掩去了眸中的水光,向他露出一抹暖笑。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毕,林倾暖刚回了听雨轩,林文渊和宁宛如就来了。 林倾暖失笑的看向二人,“你们俩还不回去休息?” 宁宛如抢先道,“暖儿,我今日要宿在听雨轩,和你一起睡。” 有些话,她想和暖儿私下里说。 林文渊睨了宁宛如一眼。 他当然不能宿在听雨轩。 可他就想和姐姐待一会儿。 “姐,”他拉着林倾暖坐下,闷闷开口,“我总感觉,我要和你分开了。” 第560章 你同我去见一个人 自从姐姐被赐婚后,他脑子里总是莫名冒出这种想法。 或许在更早之前就有了。 是在苏逸提出要带他走的时候? 还是听姐姐说起前世的时候? 他不肯定。 但总之,他这两日的心很不安。 “胡说什么呢?”林倾暖立刻横了他一眼,“什么分开,我又不是远嫁,你干嘛这么想?” 先不说还有半年,便是她嫁了,也会不时的回来,哪里就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林文渊抱着她的手臂,将头搁在她肩膀上,似是保证,又似是安慰自己,“反正我永远都不同你分开。” 前世他什么都没帮到姐姐,这一世,他一定会好好帮她,护她。 “知道了,”林倾暖无奈一笑,“别总像个小孩子,快回去休息吧,离会试没几个月了,你的心思还要放在读书上。” 听自家姐姐如此说,林文渊也不好再赖着了,只得悻悻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文渊走后,林倾暖这才含笑看向宁宛如,揶揄开口,“表姐,找我什么事啊?” 宁宛如用眼神嗔她,“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她又笑着道,“我是替你高兴,暖儿,你和他终于要成亲了。” 自从有了白慕,她才知道相爱的两个人,能在一起是多么的幸福。 林倾暖低笑一声,然后抬头看她,笑着问,“白慕有没有给你来信?” 话说白慕走了也好久了。 宁宛如低嗯了一声,羞涩道,“来了,不过他没多提别的事,只说他同大伯和大哥汇合了,让我不要担心。” 说着,她又幽幽轻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好想他。 “表姐,你要相信白慕,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林倾暖温声安慰。 白慕身份特殊,他想给表姐一个安稳的生活,她可以理解。 宁宛如点点头,声音低而笃定,“我自是相信他的。” 两人又窝在一起说了半夜的悄悄话,很晚才睡去。 翌日! 一大早,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就从宁国府出发了。 众百姓见宁国府下人抬着的箱子和担子上都挽着鲜艳的红绸,就知道宁国府要下聘了。 “哎,这是宁国府哪位少爷结亲?”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宁国府的大少爷,和沈家的小姐结了亲。”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几天,你瞧着,这都是宁国府给沈家的聘礼。” “这么多啊?” “那当然了,这可是宁国府长孙成亲,怎么能不重视?” 众人瞧着不断自宁国府抬出来的箱子,不由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也太多了吧? 整整一个时辰,所有的聘礼箱子才全部抬了出来,足足占了两条街。 众人纷纷感叹。 宁家也太有钱了。 宁大夫人和宁知书二人各自上了马车,就带着浩大的队伍去了沈府。 而与此同时,另一条街上,则是更为庞大的聘礼队伍。 官兵开道,云顼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玉冠束发,锦袍长靴,眉眼精致,姿容绝世,宽肩窄腰,长身玉立。 平日里清冷的神色尽数敛去,浑身上下透着尊贵之气。 俊秀明朗的模样,意气风发的气度,愈发让人移不开眼睛。 后面跟着的是青玄等几名贴身御卫,清一色的劲装打扮,个个威风凛凛,气度不凡,在他们的腰间,统一系着红艳艳的绸带,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再后面跟着的是由亲卫军护着的,一望无际的聘礼队伍,长的几乎望不到头。 所有人腰间都缠着火红的腰带,所有的箱子马车都系着娇艳的红绸。 出众的人,繁多的礼。 顿时震惊了半个京城。 众百姓愣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这是聘礼队伍啊! “谁家下聘,怎么这么多聘礼?” “不知道,这得多少银子啊?” “娶得是谁家的姑娘,这也太幸福了。” “谁说不是,我估摸着,这聘礼估计有五条街了,我可是从别的街上过来的。” “你们傻啊,没看到最前面开道的两名官兵身上写着皇字吗,这可是皇家。” “怪不得,除了皇家,谁能有本事下这么大的聘礼。” “这是皇家哪位皇子下聘?三位皇子好像都被赐婚了。” “是太子殿下啊,我之前见过太子殿下的,你们瞧,前面马上坐着的可不就是太子殿下?” “那就是太子殿下啊,长得可真俊俏!” “可不是,太子殿下和林三小姐可都是仙人之姿,天生一对呢。” “太子殿下这是给林三小姐下聘了?” “当然了,你没看这是要去宁国府的路吗?” “为什么不是林府?” “林府的人总是欺负林三小姐,宁国公疼爱林三小姐,太子殿下当然要将聘礼下到宁国府了。” “原来如此,走,我们去看看。” 众人说着,就蜂拥着跟了上去。 一时间,聘礼的队伍更壮大了。 “殿下,您没提前知会三小姐一声,会不会不大好?”青玄凑到云顼跟前,小声道。 云顼墨眸浮起点点笑意,“没事,我想给她个惊喜。” 他打听她昨日已经回了宁国府,所以选择了今日下聘。 这一世,他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他。 京城某茶楼。 涵枫揉揉发酸的眼睛,向正悠闲品茶的主子慨叹,“主子,这大楚太子殿下是准备了多少聘礼,属下都看了快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头啊?” 苏锦逸轻摇折扇,薄唇轻吐,“你好好记着,等回了江夏,让人也准备一份同样的嫁妆。” 他当然不会输给云顼。 他给多少聘礼,他就给多少嫁妆。 “嫁——嫁妆?”涵枫纳闷,“嫁谁啊?” 主子没有女儿又没有妹妹的,准备嫁妆做什么? 苏锦逸睨了他一眼,“让你准备就准备,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涵枫不敢再问,连忙应道,“是,主子!” “对了,让你给林三小姐送的信,你送到了吗?”苏锦逸淡声问。 涵枫立刻回道,“已经送了,主子放心。” 苏锦逸勾唇一笑,也看向了外面震撼的聘礼队伍。 云顼,感谢你这么珍视她。 宁国府门口围着的百姓见宁国府的聘礼队伍走了,刚要离开,却忽然瞥见一支更为壮观的队伍又过来了,这个队伍显然也是下聘的,却是直接进了宁国府。 众百姓顿时又来了兴趣,立刻又艳羡的围观起来。 只是看着长长的队伍,大伙儿不由惊得呆住了。 这又是谁啊,这么豪横? 比刚才自宁国府出去的聘礼队伍还要壮大,聘礼更是多出好几倍。 但不过须臾,众人就反应过来。 这显然是太子殿下给林三小姐下的聘礼。 于是众人一边艳羡,一边又感叹,太子殿下对林三小姐果然宠的没边。 听雨轩。 林倾暖捏着苏逸让人送来的信,微微凝眉。 自己回来这么些日子,他终于又行动了。 不过他没再去找渊儿,她还是心下微松。 上次她和云顼匆匆一面,也没来得及提苏逸的事,等下次见到云顼,她一定要问清楚。 “小姐,小姐,太子殿下来下聘了。”洛舞急匆匆跑进来,笑着禀道。 林倾暖一惊,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向外面走去。 他这么快就来下聘了? 宁国府前院,众人看着院子里堆的满满的聘礼,再看看外面还在不断往进抬着的箱子,个个神色复杂。 太子殿下这是把整个皇宫都搬过来了吧? 大堂内,云顼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宁国公,温和笑道,“老师,这是聘礼单子,您收好。” 宁国公脸色震撼,犹豫着接过来,“殿下,这也太多了吧?” 不用看单子他也猜得到,上面肯定还有无数的宅子庄院田地。 知道的这是在下聘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是要将东宫搬到宁国府。 哪有人下这么多聘礼的? 他是朝廷官员,怎么会不知道太子娶亲的规格,这太子殿下,超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宁老太君也是吃惊的不行。 知道他们的事,她就明白了太子殿下对暖儿的心,可如今看来,她还是低估了。 云顼笑了笑,“不多,暖儿能嫁给我,是我的福气,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值多少。” 他的暖儿,是无价的。 宁国公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能如此珍视暖儿,他很欣慰。 左右这些东西都是暖儿的,只是她的嫁妆一事,看来他要抓紧准备了。 宁老太君看向云顼的眼神也透着温暖。 将暖儿交给他,她现在是一百个放心。 “老师,老太君,亲事是明年四月二十二,礼部已经在准备了。”云顼又郑重的说了一句。 宁老太君笑道,“太子殿下有心了。” 云顼忽而起身,向二人行了一礼,神色认真,“外祖父,外祖母,你们以后私下还是唤我云顼吧!” 他声音温润,“我虽是太子,可也是你们的外孙女婿,你们不必如此见外。” 因为他们都是暖儿的家人,所以他也想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知道他行的是家礼,便也没有推辞,笑着受了。 他们现在看云顼是越看越满意。 三人又聊了一些关于亲事的事项,云顼就沉不住气了,温笑着问,“外祖父,外祖母,暖儿在府里吗?”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相视一眼,不由有些无奈。 怎么他一碰到暖儿的事,就这么急切? 一点不像他们认识的那个稳重的太子。 宁老太君笑了笑,刚要说话,林倾暖就进来了。 她自然也看到了一院子的聘礼。 她先是乖巧的唤了宁国公和宁老太君,然后就走到云顼跟前,小声问,“阿顼,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聘礼?” 她真没想到,他会准备这么多。 云顼刚要摸她的头,见宁国公和宁老太君还在,就收回了手,柔笑开口,含了丝宠溺,“这不算多。”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听他们说话顾忌,就知道是有他们在,两个孩子不好意思,所以二人找了个借口,先出去了。 那么多聘礼,总要腾些地方放,即便宁国府下人多,也够忙半日的。 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了,云顼这才俯身在她耳边笑问,“想我了吗?” 这几日他一直忙着聘礼的事,就忍着没来见她。 真是想她想的心都疼了。 林倾暖嗔了他一眼,小声开口,“明知故问。” 她怎么可能不想他? 见她娇羞的模样,云顼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那我们回听雨轩?” 现在在大堂,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已经好几日没抱她,没亲她了。 林倾暖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小声警告,“今日你得规规矩矩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八成是要留你用膳,你可不能趁机欺负我。” 他们虽然订了亲,可在外祖父和外祖母面前,该守的礼节还得守。 “好!”云顼嗓音温柔低润,“我先忍着。” 等晚上,他再偷偷溜进来。 林倾暖见他今日这么听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见他墨眸笑意闪过,她顿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过她只是红了红脸,也没说什么。 见外面下人正乱哄哄的整理着聘礼,她便向云顼娇笑道,“趁这会儿功夫,你同我去见一个人。” 云顼皱眉,“谁?” 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还要出去见别人? 林倾暖扬唇,“苏逸。” 第561章 朕不妨给你们找点事做 御书房! 欧阳亭一脸凝重的向楚皇禀道,“皇上,太子殿下的聘礼已经大大超出了太子娶亲的规格,这于礼不合啊!” “是啊,这可是大楚从未有过的事,若是如此下去,怎么了得?” “荆江两州刚刚发生灾情,太子殿下如此动用国库,这哪里是储君该做的事?” “皇上,您虽然疼爱太子,可也不能如此惯着他,否则会出大事的。” 其他大臣也纷纷出言帮腔,个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欧阳亭心下冷笑,他正愁没有云顼的把柄,云顼可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当然不会客气,立刻拉了几名朝廷重臣就来弹劾了。 当然,在场的都是二殿下的人。 楚皇听他们说完,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出声吩咐,“李尚,将礼部出的聘礼单子给几位爱卿看看。” 李尚应了声是,就将聘礼单子给欧阳亭呈上。 欧阳亭犹疑的接过,翻开看了一会儿,不由微微皱眉。 这聘礼虽然比以往多了不少,可也不算逾矩,还是符合皇太子娶亲标准的。 可云顼今日所下的聘礼明明就比这礼单上多出两倍不止,下人报给他之后,他为了确保无误,还亲自跑去偷偷看了,绝对比这个上面多出很多。 “皇上,”他合上了礼单,定了定神,沉声回道,“微臣刚才去看过,太子殿下所下的聘礼可不止这么多,而且不止微臣,许多人都看到了,都可以作证。”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大臣就纷纷开口证明,“微臣也看到了。” “是啊,那聘礼数量,绝对超过了正常规格。” 李尚有些担忧的看向楚皇。 太子殿下的聘礼多,他是知道的,而且皇上也知道。 可没曾想,却被这些大臣给拿了把柄,这可如何是好? 楚皇脸色惊讶,“是吗?他的聘礼比礼单上的要多?” 欧阳亭见楚皇显然不知道这事,顿时又来了底气,一脸正色的禀道,“皇上,微臣所言绝无虚假。” 那么多聘礼,现在恐怕还未入库,云顼便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只是他算盘打得好,原以为楚皇会下令彻查,可没成想,楚皇却压根没有要管的意思,反而一脸无辜,“那朕就不知道了。” 他不以为然道,“或许是他给小丫头买的小玩意也说不准。” 欧阳亭:...... 有买这么多小玩意的吗? “皇上——” 他正待再开口,楚皇却将折子往御桌上一摔,神情微冷,“欧阳丞相很闲?” 欧阳亭心中一凛,连忙垂下头,“皇上恕罪,微臣只是觉得太子殿下的聘礼于礼不合。” “不合?有什么不合的?”楚皇一脸不耐的看他,“既然多出来的聘礼并非出自礼部,那自然是他自己的私财,既是私财,怎么处理都是太子自己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插手了?” 他心里忍不住又将云顼给骂了几遍。 臭小子,就会给他添乱。 欧阳亭见楚皇发了怒,连忙辩解,“皇上,微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这些日子民间对太子殿下的呼声很高,还说太子殿下以后一定是千古明君,百姓有福了之类,还有不少人说——” 他悄悄抬头瞄了眼楚皇,见他面色阴沉,隐隐有发怒之意。 他心中一喜,立刻大着胆子禀道,“说皇上您不如太子殿下贤明,还说这大楚不能没了太子殿下,而且——而且微臣听说太子殿下和江湖势力玲珑阁的关系也很密切,如今太子殿下又忽然多出这些私财,恐怕也是和玲珑阁有关,微臣担心,长此以往下去,恐对皇上您不利啊!” 他的话就差明说,太子殿下有不轨之心了。 不怕皇上不多想。 皇上就是再疼太子,在他心里,皇位也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其他大臣也连忙开口,纷纷附和欧阳亭的话。 他们心里有把握,这一招,绝对可以将太子拉下水。 楚皇沉沉看了他们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觉得百姓议论的是对的?” 欧阳亭微愣,反应过来,连忙回道,“不是,微臣不敢。” 他就是心里这么认为,也不敢说出来啊! “那你是觉得玲珑阁前些日子的赈灾施粥,是在作秀,真正的目的,是想染指朝廷?”楚皇目光锁住他,又冷声问。 欧阳亭头低的更厉害了,“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玲珑阁是不是太子的势力,都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况且,他也没什么证据。 楚皇的脸色愈冷,“那你的意思,是太子想谋朝篡位了?” 这么重一句话砸下来,欧阳亭顿时懵了,他慌忙跪下,颤声道,“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啊,皇上明察!” 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明说啊! 单不说太子会不会找他算账,就是朝中那些支持太子的大臣,用唾沫星子也能把他淹死。 更何况,皇上的态度还如此暧昧。 这个事情,只能意会。 他不明说,但皇上能听明白,就可以了。 哪有这么直接问的? 楚皇声音骤然拔高,语气愠怒,“那你和朕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挑拨到他面前来了。 这下不止欧阳亭,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再抬头。 欧阳亭战战兢兢回道,“皇上,是外面的百姓这么议论的,微臣只是如实回禀啊!” 皇上会发怒他能想得到,可他发怒的点为什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百姓议论?那你这个丞相是怎么当的?”楚皇目光威冷,“既然你爱管这些琐事,朕就成全你,三日之内,若是再让朕听到类似的言论,那你这个丞相就别做了。” 当真以为他好糊弄不成? 百姓议论,还不是他们找了人故意引导所致? 欧阳亭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皇上——”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上会是这样的反应。 明明宫中那位说了,这个计策是万无一失的。 楚皇没再管他,又沉冷的看向后面的某官员,“你身为兵部尚书,既然这么闲,那你就两日内给朕拿出一份关于边关的处理方案,若是处理不当,朕就取了你的尚书之位。” 兵部尚书一听,顿时吓得胆都酥了,脸色煞白。 江夏目的不明,他哪里有什么有效的方案可拿啊! “还有你们,”楚皇又扫向其他人,“如果你们真的无事可做,那朕不妨给你们找点事做。” “微臣有事,有事。” “微臣这就回去忙。” 那些官员听了,哪里还敢逗留,连忙磕了个头,匆匆退下了。 待所有人退出去后,楚皇这才冷着脸向李尚道,“去告诉云顼,让他回了宫,来一趟御书房。” 李尚小心翼翼应道,“是,奴才这就去东宫传令。” 第562章 我自会带她去 京城某茶楼。 林倾暖和云顼到了地方,就看到苏逸正神态悠闲的坐在里面。 他今日不像在玉峰的时候半散着头发,而是特意将墨发绾起,依旧是一身白衣锦袍。 尊贵雅致,玉容绝世,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林倾暖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他的确可以同云顼相媲美,无论容貌还是气质。 拉着她的大手忽然用力捏了捏。 林倾暖回过神,偏头看向云顼,见他脸色明显比路上更黑了。 云顼当然不高兴。 有他在身边,她竟然还看别的男子入迷? 便是苏锦逸也不成。 知道他吃醋了,林倾暖不由失笑。 这个醋坛子。 看到他们,苏锦逸墨眸抬起,淡笑开口,“你们来了。” 他又着重看了眼云顼,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他眸中笑意不由深了些,“云兄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云顼拉着林倾暖坐下,睨了他一眼,薄唇缓启,“我今日很开心。” 若是没有他的打扰,他会更开心。 苏锦逸低笑了声,“云兄今日下聘?” “你不是已经知道?”云顼俊眉挑的老高,“我当以为,若非我下聘,你也不会给暖儿去信。” 他是故意的,他怎么可能猜不到? 苏锦逸没否认,“的确如此,”他看了云顼一眼,不疾不徐的解释,“你今日如此热闹,我却冷清至此,我觉得心里不痛快,就想邀你们一起来品茶。” 去信的时候,他就知道云顼一定会跟着阿暖来。 而阿暖对他好奇,他不怕她不来。 林倾暖瞧着他们二人熟稔又别扭的说着话,抿唇而笑。 两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在一块,说话却这么幼稚,还真是意想不到。 云顼揽了揽林倾暖的细腰,皱眉看他,“有什么事快说。” 今日他只想同暖儿单独在一起,就他们两个。 苏锦逸为他们看了茶,淡笑着向林倾暖道,“阿暖不好奇我和云顼为何认识?” 她神色没有丝毫惊讶,显然是知道了他和云顼相识的事。 只不知知道多少,云顼又告诉了她多少。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你虽然神神秘秘的,可这世界之大,总有会人认识你,”林倾暖粉唇微勾,“你气度不俗,身份必然不低,如此一来,云顼认识你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她心里当然是惊讶并好奇的,但当着苏逸的面,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还有一点,苏公子还是唤我林三小姐比较好,毕竟你我还没那么熟。”她淡声提醒。 其实她对这个苏逸的感觉是复杂的。 她欣赏他,钦佩他,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信任。 可因为他不断的接近渊儿,她对他又是防备的。 一个让她讨厌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的人。 一个神秘又奇怪,却让她生不出敌意的人。 所以她唯有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探到消息,而又不被他看穿。 不过她忍不住看了云顼一眼。 苏锦逸都这么唤她了,他竟然没有表现出吃醋? 这和他平日里的霸道可不大一样。 苏锦逸从善如流,“好,林三小姐。” 既然她现在不愿他那么亲昵的唤他,那他就暂时不唤了,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称呼她了。 他淡笑道,“我的确云顼同认识,已经认识好多年了。” 一听她的话,他就知道云顼肯定还没告诉她。 但他的身份也没有再保密的必要,所以不介意让她知道。 林倾暖闻言,侧头看了云顼一眼。 云顼捏着她的手,温声道,“他叫苏锦逸,是江夏人。” “江夏?”林倾暖微露吃惊,目光转向苏锦逸,“如今你们江夏在边关驻兵二十万,你竟然还敢出现在大楚?” 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来大楚,还是京城天子脚下,他这是多不想要命了。 “放心,”云顼柔笑看她,“江夏主帅还在这里,打起来的可能性不大。” 主帅? 林倾暖难得懵了一瞬。 触及到云顼含着笑意的眼神,她顿时醒悟,失声惊呼,“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江夏太子?” 这也太离谱了。 江夏太子领兵二十万驻扎在边关,让大楚朝廷众人惶惶不安,可他竟然孤身出现在大楚京城? 若是朝中那些人知道,估计会高兴的睡不着觉。 都说擒贼先擒王,这王自己入了瓮,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苏锦逸笑着打趣,“看来我的名气还是比较大的,连身在闺阁的林三小姐也听说了。” 林倾暖心情有些复杂。 自从得知这个江夏太子在江夏实行盐铁变革,她就一直将他当做潜在的对手,最近又听说他亲自带了兵到边关,她就更认为他野心勃勃,不好对付。 可没成想,他竟是如此风华绝代的模样,瞧着一点不像有野心的样子。 不过人不可貌相,所以她不着痕迹的敛了神色,微微勾唇,“苏太子的盐铁政策不错。” 这一点,她的确很佩服。 “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苏锦逸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左右也不大能实行的下去。” 有那些蛀虫在,他没想着成功,但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也算为后人指个方向。 林倾暖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一下,随即淡笑,“没想到苏太子竟看的如此通透。” 朝中无人支持,确实不大能实行的下去。 “活的久了,总会比旁人通透一些。”苏锦逸目光意味深长。 林倾暖没接他的话,转而开口问,“那不知苏太子为何想要带渊儿走?” 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 得知他的身份,她就更不懂了。 一国太子,为何会将注意力放在渊儿身上? 苏锦逸看了眼云顼,见他一副你自己解释的表情,他勾唇,模棱两可道,“应该是他长的讨喜,让我有些喜欢吧!” 他怕现在说了,会吓走她。 “苏太子还不说实话?”林倾暖眉梢微挑。 她以为,他今日叫她出来,是告诉她实话的。 可没成想,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苏锦逸幽深的看了她一眼,“时机未到。” 不过快了。 林倾暖一听他这意思,就是不愿意说了。 她瞧了他一瞬,起身,微微冷笑,“既如此,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接近渊儿,否则,我就不会再客气了。” 一次两次,她不会再忍下去。 苏锦逸仿佛没看到她脸上的冷意,亦起身,颇有深意的看着她,“我今日来找你,除了开个玩笑,还有一点,就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最近有什么疑问想问我了,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他将一张纸条递给她,说的郑重,“这是我的地址,你想要的答案,到时候,我会给你。” 而且,他也想要她的答案。 林倾暖眼神沉冷的看他。 他什么意思? 自己现在问他对渊儿的目的,他藏着掖着不说,反而给了她地址? 除了这个疑问,她还有什么可问他的? 她审视的目光落在那张绝美的脸上,犹疑不定。 苏锦逸淡笑看她,“林三小姐,你放心,只要你下次再来问我,我自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她亲自查过以后,他说的话,她才会信。 云顼不悦的将纸条接过来,随意收起,“若暖儿要找你,我自会带她去。” 即便是兄妹,他也不会允许他们单独见面。 苏锦逸看了他一眼,眸中笑意浮现,“好。” 林倾暖深深看了眼苏锦逸,终是暂时忍下了心底的疑问,由着云顼拉着离开了。 苏锦逸见他们出去了,这才轻叹出声,“阿暖,我现在便是告诉你一切,你也不会同我相认。” 他又何尝不急? 第563章 知道朕找你什么事吗 出了茶楼,二人就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林倾暖就沉不住气了,立刻抓着云顼的手臂问,“他究竟要干什么,你告诉我。” 云顼对那个苏锦逸的态度让她怀疑。 他平日里的防备心那么重,怎么对苏锦逸的时候就完全没有? 甚至于苏锦逸故意那么称呼她,他似乎也没怎么恼,这和他往常对她的强势完全不一样。 所以她果断的放弃追问苏锦逸,打算直接问云顼。 云顼揽着她,无奈开口,“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其实他的确有事瞒着你,他对渊儿的目的,我也知道一些,”云顼抚着她的背,嗓音温柔又宠溺,“不过你放心,他并无害你们的意思,如果你不愿让渊儿跟着他走,他也不会强迫,我也不会让他强迫你。” 苏锦逸说的事他自会重视,但还是不会牺牲渊儿。 渊儿和暖儿有自己的选择。 “他为什么非要带渊儿走?”林倾暖抬头看他,见他也正垂眸看了过来。 墨眸漆黑如夜,里面似乎含了不少深意。 她沉思了一瞬,“是不是和我娘有关?” 他莫名其妙在玉峰出现,还祭奠了她娘,除了这个可能,她想不到别的。 其实她还想了更深的一层,但没敢说出来。 也许,当年那个男人,真的不是林昭。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尾音不由有些颤。 她厌恶林昭,并不愿林昭是她的父亲。 可那个未知的男人,却让她觉得不安。 尤其再联系到苏锦逸的举动,她就更担心了。 云顼顿时心疼的搂紧了她,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墨眸深情流露,“暖儿,你信我吗?” 两人挨得极近,他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她的脸上。 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我自然信你。” 她怎会不信他? 听到笃定的话,云顼墨眸笑意点点。 他一手同她十指交握,另一手扣住她柔软无骨的纤腰,将她的身子愈发近的贴向他。 嗓音低而柔,“既如此,你就安心在府中待嫁,所有的事,都交给我。” 他一字一句,说的非常认真,如同他专注的眼神。 “你和渊儿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凡事都有我。” 他的话,如同和风细雨般,一点点抚平了她心里的不安。 她看着他,软软开口,“好。” 然后将头靠在他胸口。 云顼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就明白,她猜对了。 但那又如何,他说的对,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她会查清一切的。 “阿顼,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好一会儿,她叹声开口。 如果当年那个男人真的不是林昭,那她和苏锦逸之间的牵绊,恐怕不会少。 不管他是受人所托,还是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她都只能通过苏锦逸找到那个男人。 况且,他还是别国的太子,对大楚或有危险。 云顼自然不会瞒她。 他嗓音温润的解释,“小时候就认识了,当年两国关系还算可以,我们也算是一见如故......” 其实他和苏锦逸的交往并不算多,说起来也没那么复杂。 所以他很快就说完了。 林倾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所以这么多年,你们之间其实一直都有联络?” 她原以为云顼和苏锦逸只是单纯的认识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竟是这般的交情。 一个在大楚,一个在江夏,是如何做到惺惺相惜的? “联系不多,很多时候,也不曾直接联系,”云顼温笑看她,“不过他对我在江夏的势力没有干预,而且玲珑阁也帮过他一些忙,当然,他在大楚的一些布置,我也没动,其实我们之间,更多的算是一种默契。” 或许是对危险的敏锐,让他们选择了和平相处。 也或许,他们是同一类人。 林倾暖听他解释完,还是很难想象到他们会是如此的相处方式。 明明两国之间现在并不算友好,可他们却仿佛未受影响。 尤其两人也不过只见了几面而已。 她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什么,“既然江夏太子在这里,那我大舅舅和大表哥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若是在过年的时候能回来,那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而且大表哥和梓音的亲事也能提前办了。 “不成,”云顼摸摸她的头,柔声解释,“苏锦逸虽是太子,可江夏却还有二皇子苏锦遥的势力,他的母妃古贵妃权倾朝野,兵力大多都掌握在苏锦遥手里,而苏锦遥一直是主张对大楚用兵的,这一次也是如此,只是苏锦逸争取了统帅的位子,两国这才暂时没有打起来。” 他的声音微微凝重,“但下面的将领大多都是苏锦遥的人,而且拖得日久,江夏朝廷必会给苏锦逸施加压力,所以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外人所看,皆疑惑江夏为何驻兵,却迟迟不打,其实不过是苏锦逸在尽力拖延罢了。 林倾暖这才明白,原来两国这如履薄冰的关系,一直还都是云顼和苏锦逸在勉力维持着的。 更准确的说,其实苏锦逸的作用更大一些。 毕竟,主动想挑起战乱的是江夏一方,而大楚这边,皇上和云顼都不是好战之人。 她明白,看来大舅舅和大表哥暂时是无法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林倾暖乖顺回答。 这么看来,苏锦逸也不算个坏人。 只要他不打渊儿的主意,那她也不介意交他这个朋友。 二人回了宁国府,宁国公和宁老太君果然留了云顼用晚膳。 因着云顼和林倾暖被赐婚,宁家的人也对他亲切了许多,没再拿他当尊贵的太子殿下。 云顼也不端架子,素来少言的他,却在饭桌上很快就同众人聊了起来,俨然没将自己当外人。 一顿饭下来,不止宁国公和宁知书、宁知礼,便是三位宁夫人,也对他赞不绝口。 林倾暖一点不意外。 他一口一个舅舅舅母叫着,换谁也高兴。 饭毕,云顼就借口告辞了,宁老太君见他饮了不少酒,特意安顿了青玄多注意。 青玄应了声,就扶着他出了宁国府。 云顼离开后,宁国府众人也各自散了。 林倾暖回了听雨轩,刚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她走到床边,果然没有任何意外的,看到云顼正躺在她的床上,含笑望着她。 眼里哪有一丝醉意。 这般看过去,他裹在锦袍里的一双腿真的好长,笔直而长。 她尤在发愣,猛不防就被他一把扯了过去。 她没站稳,狼狈的摔在他身上。 脸颊挨着绵滑的锦缎,锦缎下是他坚硬健硕的胸口。 锦缎微凉,证明他刚进来不久。 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 沉稳而有力。 还有些快。 云顼按着她的小脑袋,揶揄问,“听到什么了?” 林倾暖自这个角度望过去,就看到他白皙光洁的下巴,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 还有圆润光滑的喉结。 喉结下方,是一段白皙的脖颈,隐在衣袍领子中。 衣领一如往常,平整而顺贴,遮住了他脖子下面,什么都瞧不见。 不知为何,她瞧着瞧着,忽然很想弄乱它。 反应过来他的问话,她咽了咽口水,诚实回答,“你的心跳的很快。” 她的也很快。 扑通扑通的,控制不住。 一个天旋地转。 林倾暖瞬间就变成了在下面。 云顼覆在她身上,将她的手扣在自己胸口,墨眸深邃如潭,紧紧锁着她,嗓音暗哑的厉害,“那你可知道,它为何跳的那么快?” 林倾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因为——因为你喝了酒。”她移开眼睛,胡乱猜测。 云顼见她脸颊微红,艳丽的犹如三月桃花盛开。 凤眸含羞带怯,隐隐透着风情。 他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一番,忽而俯身将脸蒙在她的脖颈处。 鼻端充斥着她的香甜。 同他体内的酒混合,仿佛化作了某种让人冲动的药,不断的挑衅着他的理智。 他感觉他脑海里紧绷的弦,在一根根断掉。 身下,温香软玉,隔着衣服,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还有越来越滚烫的体温。 眼前,娇艳如花,他只要伸手,就能采撷。 两世的渴求,日日夜夜的执念。 曾经,他娶到过她。 她就近在他的咫尺,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他却没有碰过她。 可现在—— 没有一刻,他是如此的清醒。 他想要她。 不仅仅是她的心,还有她的身体,她的全部。 他想同她融为一处。 林倾暖被他的呼吸触碰的有些发痒,忍不住红着脸软声唤他,“阿顼,你让开些,我有些痒。” 她软糯的声音,让他的理智有了一丝回笼。 “暖儿,”他并未离开她的脖颈,嗓音低沉而暗哑,似是慨叹,又似是渴望着什么,“离我们大婚,终于又近了一步。” 尽管他极力克制着,可身体还是不自觉起了变化。 林倾暖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她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还有他逐渐加重的呼吸。 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殿下,皇上让您回去一趟!” 门外,青玄的声音传了进来。 云顼没动。 林倾暖听见了,轻轻推了推他。 “殿下——”青玄似乎怕云顼没听见,又唤了声。 云顼忽然支起身子,狠狠攥住了林倾暖的粉唇,轻咬厮磨,仿佛在发泄着体内不断叫嚣着的欲 望。 林倾暖一紧张,下意识张口,他却瞬间探入进去,愈发在她口中横冲直撞。 “殿下,皇上说了,让您赶快回去。”青玄又一次不死心的开口。 他也大致能猜出来殿下是因为什么耽搁在里面了。 可皇上特意派了人来催,他也没办法啊! 这亲都定了,良辰美景也不止这一天,殿下何必非要执着于现在? 云顼置若罔闻,只不断的加深着这个吻,直吻到林倾暖娇喘吁吁,他这才放开她。 “暖儿,”他又爱意满满的亲了她一口,这才艰难起身,“我先回去了。” 他今日必须回去,父皇叫他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怕他忍不住。 林倾暖脸颊红扑扑的,凤眸水波荡漾。 她望了他一瞬,忽而起身紧紧抱住了他,声音柔如春水,“阿顼!” 她只唤了他的名字,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满满都是他,一刻也不想同他分开。 感觉到她的依恋,云顼郁闷的心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他眸中盛满了柔情,顺了顺她的发,沙哑着嗓音哄道,“乖,我过几日再来。” 只不知下一次忙完,又是什么时候了。 林倾暖知道皇上找他肯定有事,她只得不舍的放开他,敛了眼底的情意,体贴入微的开口,“没事,你自去忙便是。” 她自然不会耽误他的正事。 云顼瞧着她温软的模样,忍不住又俯身亲了她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他一出门,就见青玄躲得远远的,一脸苦色的向他解释,“殿下,是皇上派了人来催您的,不关属下的事啊!” 打扰了殿下的好事,准没好果子吃,所以他必须要再次解释清楚。 云顼睨了他一眼,冷冷一笑。 躲得倒是够远。 回了御书房,楚皇果然在等着他了。 看到他进来,楚皇沉着脸开口,“知道朕找你什么事吗?” 第564章 老夫人晕倒了 云顼进来的时候就敛了神色,恢复了往日清淡的模样。 听到楚皇问话,他淡然开口,“不知。” 楚皇横了他一眼,终是压下憋了许久的烦躁,耐着性子问,“外面传的那些话,你有没有听到过?” 现在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下聘耽搁了整整一日,若是他不派人叫他回来,他估计就在宁国府住下了。 这臭小子。 云顼瞬间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他眸光微深的看了他一眼,“听到了。” 见他知道,楚皇面色微缓,“那你怎么看?” 他知道,竟然一直沉住气不告诉他。 “有人故意为之,想要挑起你我之间的矛盾。”云顼言简意赅的概括。 那些故意捧他,贬低当朝,也就是父皇的言论,显然是有人为之。 楚皇哼哼出声,“你还不笨,”末了目光又看向他问,“知道是谁传出的吗?” 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想先听听顼儿的想法。 云顼墨眸冷芒划过,“父皇若是因这些传言而疑心于我,那得利最大的又是谁?” 他薄唇微勾,“况且,深谙这些权术手段,能兵不血刃让对方内讧,这皇宫里可没几个人选。” 在刚一听到那些言论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法子。 只可惜,她算漏了一点。 父皇,是不会疑心他的。 尽管他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不冷不热,相处也有些别扭,可他一直知道,父皇是爱着他的。 尤其知道前世他的选择以后,他就更加确定了。 楚皇点头,脸色沉了沉,“她一直按兵不动,朕还以为她想通了,可没成想,她还是行动了。” 其实想想也是,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顼儿,”他有些担忧,“你还是多注意些,不能轻敌,可别着了她的道。” 他自小被她养大,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手腕? 顼儿毕竟年轻。 云顼轻嗯,冷声开口,“她还有后手,这是必然的。” 他停顿了一瞬,语气有些别扭,“您也是,要小心。” 其中的关心,再明显不过。 说完,他仿佛掩饰一般,就起身告退了。 楚皇彻底呆住。 好一会儿,直到梅妃轻轻推他,他这才反应过来。 梅妃掩嘴笑道,“陛下,臣妾还是第一次见您发愣的模样呢。” 她都进来一会儿了,他竟然不知道。 楚皇望着空荡荡的门外,心头一热,一时感慨万千,“他竟开始关心朕了。” 自从敏儿薨了以后,他一直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再没流露出一丝对他的父子之情。 梅妃微愣,“陛下说的是太子殿下?” 温柔的话语,让楚皇倏然回神。 他敛了神色,没再继续刚才的话,拍拍梅妃的手,“你怎么来了?” 梅妃温婉解释,“臣妾来给皇上送汤,不巧太子殿下正好在,臣妾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她将御桌上的汤煲轻轻揭开,然后盛了一碗,袅袅婷婷走到楚皇身边,“陛下,您尝尝,这是臣妾新学的香芹碧涧羹。” 楚皇俊朗的脸上浮起几分柔色,“辛苦你了。” 他执起汤匙,尝了一口,不由赞道,“味道果然不错。” 说完,他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不多时,一碗汤就见了底。 梅妃眉宇间尽是温柔,“陛下,臣妾再为您盛一碗。” 她说着又要为楚皇盛汤。 楚皇阻止了她的动作,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就将她带到了怀里。 软玉温香。 他的心愈发柔软。 看着她晶亮生辉的眼睛,他神色歉然,“梅儿,跟着朕,觉得委屈吗?” 每次看到这双会说话的眼睛,他就好像看到了敏儿。 她的眼睛,和敏儿最像。 梅妃垂眸,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能有幸做方姐姐的影子,替她侍候陛下,是梅儿的福气。” “梅儿,虽然朕给不了你爱,也给不了你后位,可朕会一直让你宠冠后宫,”楚皇神色愈发歉疚,“如今兰氏被禁足,你执掌六宫,也算是朕给你的补偿。” 她越是如此体贴,他就越觉得对不起她。 甚至于他有时候也在想,若非先遇见敏儿,他想,他应该是会爱上梅儿的。 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的了这样温柔又多情的女人。 梅妃将自己靠在他怀里,这才柔声道,“陛下,臣妾不在乎这样,只要能一直陪在您身边,就够了。” 她又抬起头,贪婪的看着他的容颜,一字一句,真心实意,“在梅儿心里,只有您才是唯一重要的。” 云顼的容颜多继承楚皇,楚皇的相貌自然不差。 瞧着她乖顺的模样,楚皇心里一荡,抱起她就走向后堂...... —————— 景仁宫! 安王一脸愁色的看向齐太妃,“母妃,您帮儿臣想想法子吧,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将瑾儿逐出宗谱,可您知道,瑾儿是儿臣最喜爱的孩子,儿臣栽培他多年,如今怎么忍心?” 打罚他都认了,可若是逐出宗谱,那瑾儿就再没机会回来了。 齐太妃无奈叹气,“他参与谋害储君,又刻意挑起荆州民变,现在还叛逃江夏,桩桩件件都是大罪,皇上和太子已经对安王府手下留情了,你还是再扶个庶子做世子吧!” “那怎么行?”安王妃倏然变了脸色,“母妃,庶子怎么能做世子?您不是同太后娘娘交好吗,不如您去求求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帮帮瑾儿吧!” 说着她又不住的抹泪,“儿媳只有瑾儿和瑶儿两个孩子,可现在一个在家庙不见天日,一个流落江夏无法回来,若是瑾儿被逐出云家族谱,那儿媳可怎么活啊!” 见她哭得可怜,齐太妃不自觉心软了,可一想到云瑾和云瑶犯的事,她又为难不已。 “也是你们太惯着孩子,否则他们何至于犯如此大的错误,皇上待安王府不薄,可他们两个却心思不正,总是想些有的没的,太后娘娘多年不理朝政,我也不想打扰她老人家清修,你们还是回去吧!”齐太妃说完,就起了身。 事到如今,她有什么办法? “母妃——”安王顿时急了。 齐太妃又沉沉叹了口气,缓步进了里屋。 安王妃一见,哭的愈发厉害了,“王爷,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啊?” 她已经失去了瑶儿,怎么还能再失去瑾儿,瑾儿是她唯一的希望啊! 安王闭了闭眼,沉声开口,“如今也只能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办了,我总不能为了云瑾,毁了安王府。” 他也舍不得云瑾,毕竟是他最为得意的儿子。 可太子殿下特意说起,这可不是他能糊弄过去的。 其实在知道云瑾做的事之后,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如今来母妃这里,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安王妃一听他的话,顿时无力的跌坐在地。 她的瑾儿怎么办啊? —————— 翌日,林倾暖又回了林府,去三房院子给林昛施了针。 见林昛的气色好了一些,她就知道治疗方案管用了。 看来,施针配上用药,对林昛的病还是有效果的。 而且,他的脉象也不如之前虚弱了。 林昛对她的态度明显比三日前要强上一些,不仅同她多说了几句话,还问了她的亲事。 她一一淡声答了。 虽然林昛也没刁难过她,可她对林家的人还是没什么好感。 施完针,她收拾好药箱,罗氏亲自送她出了院子,神色愈发感激,“三小姐,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了,之前我也找过不少大夫,可老爷的病一直都没什么起色,如今你只施了两次针,他就好了这么多,若是你继续医治下去,你三叔的病肯定能好。” 林倾暖听得出来,她的语气比往日里真诚了许多。 而且,似乎是怕她以后不来,她的眼中不由自主带了几分渴求。 林倾暖淡笑,“三婶放心,我会继续来的。” 她又看向了院子,关切的问,“六妹妹还没好点吗?” 她倒要看看,林宝珠还能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罗氏笑了笑,“我怕她在院子里闷坏,就让她去福禧堂陪着老夫人了。” 林倾暖眸光微闪,扬了扬唇,“祖母年纪大了,有六妹妹陪在跟前说说话,也是好的。” 据她所知,林老夫人对林宝珠可没什么祖孙感情,而林宝珠又不是个善言的,哄不了林老夫人开心。 所以林宝珠去了,恐怕会事与愿违。 她的话音刚落,葡萄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向罗氏禀道,“三夫人,老夫人晕倒了。” 第565章 您为何要救老夫人 罗氏顿时急了,匆匆和林倾暖说了一句,就急着向福禧堂赶去。 “小姐,我们过去吗?”见她们走远了,菱歌才小声问。 林倾暖眸露笑意,“当然过去。” 有热闹看,为什么不去? 更何况,林老夫人现在可不能死。 她慢悠悠到了福禧堂,就见罗氏正严肃的问福禧堂的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嬷嬷苦着脸回道,“老奴也不知,六小姐不知同老夫人说了什么,老夫人忽然就晕倒了。” 她们当时都不在跟前,也不清楚。 罗氏一听,立刻转向吓得缩作一团的林宝珠,声音严厉,“珠儿,你和祖母说什么了?” 林宝珠听到她责问的语气,愈发紧张了,哭着回道,“我什么都没说,是祖母问起了二叔最近的状况,我就说了一句,然后——然后——” 林晏败光家产,休弃徐氏,带着褚姨娘和林文治不见踪影的事,林府的人并没有告诉林老夫人。 “糊涂,”罗氏气怒的瞪了她一眼,“你祖母身子不好,你如何能告诉她这些?” 她正说着,大夫自里面出来了。 罗氏连忙迎了上去,急声问,“大夫,我母亲她怎么样了?” 大夫摇摇头,“不容乐观,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就提着药箱走了。 罗氏一听更慌了,又瞪了林宝珠一眼,这才转向林倾暖,放软声音同她商量,“三姑娘,不如你进去帮你祖母看看?” 她的医术好,说不准还有法子。 林宝珠垂着脑袋,俨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林倾暖瞧着她演戏演的投入,不由微微勾唇。 “好,”她目光落在林宝珠身上,“不如六妹妹同我一起进去?” 林宝珠倏然抬头,见她眼中含了几分戏谑,她连忙移开了眼睛。 罗氏见二人有些僵,立刻开口解围,“三姑娘,我和珠儿一起同你进去。” 林倾暖淡然点头,就抬步进了福禧堂主屋。 她走到床边,见林老夫人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面色不大好,就上前为她把了把脉,然后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和眼睑。 须臾,她拿出银针,简单帮她施了几下针,等了一会儿,就见林老夫人悠悠转醒。 林老夫人醒来后,缓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回笼。 李嬷嬷和于嬷嬷连忙奔到床边侍候。 林倾暖回头向罗氏道,“三婶,以后还是不要让祖母乱见人了,否则若是再受了什么刺激,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林宝珠,果然自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望。 罗氏哪里敢不应,即刻吩咐,“福禧堂以后不准再让任何人进来,让老夫人安心静养。” 福禧堂的人连忙应道,“是,三夫人。” “晏——晏儿,你们把晏儿怎么样了?”林老夫人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床上传来,含着急切。 罗氏犹豫,刚要上前,林倾暖就拉住了她。 她微微一笑,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林老夫人,声音淡然,“祖母是问二叔吗,二叔败完了银子,将院子卖了,但现在应该还活着。” 林老夫人看到林倾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脸上青筋暴露,“你——你——都是你害的。” “母亲,”罗氏看不过去了,上前解释,“刚才是三姑娘救了您。” 她有些歉然的看了眼林倾暖。 是她让她救的。 “我不用她假惺惺,让她滚。”林老夫人想要抬手指林倾暖,可举了几次都举不起来,只得作罢,脸上的恨意却丝毫未减。 林倾暖勾唇,“祖母若是不想活了,那就继续这么折腾下去,您放心,下次孙女绝对会袖手旁观。” 若不是怕她就这么死了,会影响她和云顼的亲事,她会好心管她? 于嬷嬷帮林老夫人顺着气,温声宽慰,“老夫人,您就不要乱想了,二爷没事,刚才也真的是三姑娘救的您。” 她也不喜欢这个三姑娘,可刚才她的确救了老夫人的命。 林老夫人闻言,又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和过来。 她沉沉开口,“其他人都出去,林倾暖留下。” 屋内的人闻言,不由看向二人,见林老夫人脸色苍白冰冷,而林倾暖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们犹豫了一瞬,只得退了出去。 林老夫人听到众人出去的脚步声,这才冷声开口,“我同你谈个条件。” 林倾暖眸中露出嗤笑,没接话。 等不到她的回答,林老夫人面色一僵,只得沉着声音继续道,“我只有两个儿子,昛儿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只剩下一个晏儿,我不能不管他。 她喘了口气,“所以我条件就是,你将他找回来,从此以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会拿你当亲孙女看待。” 说完,她就忐忑的等待着林倾暖的答复。 林倾暖嘲讽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林老夫人急了,“怎么,你不愿意?” 她一着急,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一点又晕过去。 林倾暖顿步,微微冷笑,“你既说你只有两个儿子,说明林昭不是你的儿子,那我们自然也就不是祖孙,况且,”她凤眸浮起讥诮,“你觉得我会稀罕你的祖孙之情?”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完全没理会林老夫人越来越重的喘气声。 出了福禧堂,见众人都在外面,罗氏和林宝珠也没走。 她看向小心翼翼跟在罗氏身边的林宝珠,似笑非笑的开口,“六妹妹,你以后就别到福禧堂来了,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故意陷害祖母呢。” 福禧堂的人脸色顿时变了变。 三姑娘说的对,这六姑娘一来,老夫人就被气晕过去了,还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 林宝珠神色一紧,刚要解释,罗氏就开口冷斥,“还不回去闭门思过?从今日开始,不准再出院子。” 林宝珠飞快的看了眼林倾暖,低声应道,“是,母亲。” 林倾暖幽深的眸光扫过罗氏。 她倒要看看,罗氏能包庇到什么时候? 回了清芷苑,菱歌忍不住问,“小姐,您为何要救老夫人?” 在她看来,小姐推说治不了,她们也没法子。 老夫人一直在刁难小姐,小姐何必救她? 林倾暖勾唇一笑,“我当然要救了,否则她若是死了,我岂不是也要守孝,那我和云顼的亲事就又要推了。” 她当然不想救林老夫人,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她的孙女,自然不能让她这么死了。 便是撑,她也得撑过四月。 她和云顼的亲事,谁也别想破坏。 而林宝珠,恐怕打的也是这个注意。 菱歌恍然,“还是小姐想的周到,奴婢没想到这一层。”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不过只是救活她而已,经过这一刺激,她的病已经没什么可能再好了,每日受病痛折磨,也比死了好不到哪儿去。” 只要她不死就可以了,所以她连张方子都懒得给她开。 以德报怨,可不是她的风格。 ———— 欧阳府! 欧阳离若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声音不自觉带了丝不耐,“哥,我和你说正事呢,你听到没有?” 欧阳宇寰亲自将几块滴着血的肉块扔到了笼子里,见里面那两只庞大而凶狠的恶犬立刻凶猛的撕咬起来,他这才轻笑出声,“什么正事不正事的,我的两个宝贝吃好,才是正事。” “我不管,你必须想法子将欧阳离晴那个小贱人给除去,否则,我就毒死你这两条狗。”欧阳离若气他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口不择言起来。 作为欧阳府的嫡子,他却整日不是玩女人就是喂养这两只畜生,什么时候能对府里的事上上心? 闻言,欧阳宇寰危险的眯了眯眼,“妹妹,你若再说这话,我可就不客气了,”他眼中冷意凛冽,“谁动我的狗,我就和谁拼命。” 触及到他眼中的杀意,欧阳离若不由缩了缩脖子,声音放软,“好了好了,我和你开玩笑呢,你赶快找人将欧阳离晴给除了,省的她总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哥哥,对这两只畜生,比对她还好。 欧阳宇寰摆摆手,“知道了,一个庶女而已,也值得你重视?” 说着,他又笑眯眯的看向笼子里吃的正香的两只大狗,“你们两个有口福了,又要添新餐了。” 闻言,欧阳离若嘴角噙出冷笑。 欧阳离晴,你敢威胁我,就要付出代价。 第566章 我想知道我母亲当年的事 接下来的两日,林倾暖就窝在清芷苑研读蛊书。 这些蛊书,她已经读完两本了,也了解到不少蛊毒的使用和解蛊方法,但终究是没亲自试验过。 她寻思着,等下次见到希尔的时候,可以和他请教一番。 林宝珠这两日倒是安安静静的呆在院子里,没再出来。 但她知道,林宝珠既然惦记上了云顼,就不可能善罢甘休,还会再出来使坏。 不过她也不惧,若不是为了钓大鱼,她早就处理她了。 她功夫倒是不错,可那点小计谋,在她这里,完全就不够看的。 “小姐,古月回来了。”菱歌进来,见她看书看的入迷,就笑着禀道。 林倾暖闻言,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让她进来。” 须臾,古月就进了屋子,向林倾暖道,“小姐。” 瞧着她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林倾暖就知道她回来后都没休息,直奔了过来。 她脸上浮起几分歉意,“你先回去歇息吧,等歇息完,再来禀报也不晚。” 她是想早日查清母亲的事,可也不急于一时。 古月连忙道,“属下不累,事情紧急,属下还是先禀报完再回去。” 林倾暖听她如此说,只得作罢,便开口问,“你查到什么了?” 古月自怀里取出几张纸呈上来,恭敬道,“小姐,当年吴家宴席上所有的宾客名单都在这里了,吴大人说了,当年夫人在他们府上出了事,他们也很愧疚。 “后来宁国府将此事压了下来,所以京城知道的人不是太多,他们这么些年也一直守口如瓶,并未向别人提起过。” 林倾暖接过古月手上的纸,一页页翻看了过去,凝声问,“吴大人还说什么了?” 古月回道,“吴大人说,上面一些特殊的人他都做了标记,您看纸上就好。” 林倾暖仔细看去,果然见有的名字后面做了浅浅的标记。 有的是当年去宁国府求过亲的青年才俊,有的是同宁国府有些过节的府邸,还有的,是她母亲当年的好友。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经常来往的好友只有方姨一人,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她约摸着,大致是母亲出了事后,就同那些人断了联系了吧? 毕竟母亲那么要强的人,出了那样的事,必然会觉得再无脸见人。 她看着看着,忽然看到于夫人的后面也做了标记,就立刻问,“于夫人当年和我母亲也有交情?” 古月回道,“属下不知,但夫人的这些好友,都是吴夫人亲自标记的,她标记的时候很认真,应该不会出错,而且她们当年都是在宴席上的,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林倾暖又挨着往下看,看到林昭的名字,她拿起笔将他圈了出来。 其实在这张纸上见到林昭两个字,她一点也不惊讶。 这件事,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干系。 翻到最后一页,她刚要收起来,目光无意中落向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她不由一僵。 准确的说,那上面只有一个姓。 和其他人的标记都不一样。 那个姓,让她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 “古月,”她指着最后一个名字问,“这个苏公子,是什么来头,为什么特殊标出来?” 古月看了一眼,就开口解释,“吴大人说了,这个苏公子他没请过,但他手上却有吴家发的帖子,所以守门的人便也让他进去了,不过后来宴席上却没再见过他。” 林倾暖的心莫名一跳。 “当年的宴席有没有奇怪的事发生?”她压下心底的纷乱,声音微沉。 希望不是她所猜测的那样。 可这个苏公子的出现,又怎么解释? 古月摇头,“据吴夫人所言,没有特别奇怪的事,只有这个苏公子的出现,还有就是最后夫人出事。” “那他们有没有说这个苏公子是什么人?”林倾暖尤不死心。 她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大楚也有姓苏的人家,不一定会那么巧。 “吴大人说,他不认识这个苏公子,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也没和姓苏的人家交往过。”古月回道。 林倾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想了一瞬,让古月先下去休息,就开口吩咐,“菱歌,我们去趟于府。” 菱歌连忙应了声,出去安排马车了。 林倾暖又仔仔细细将那几页人名看了一遍,见没什么遗漏,这才收了起来。 林昭和那个苏公子都在,那究竟是谁算计的母亲,那个男人又是谁? 而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苏锦逸和那个苏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坏了母亲清白的男人就是那个苏公子,那她和渊儿究竟是不是林昭的孩子? 她感觉脑海里充斥着好多疑问,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苏锦逸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他说,她所有的疑问,他都会帮她解答。 可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排斥他的答案。 就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坐在马车里,她一直都想着这些问题,越想越烦乱,直到马车停了,外面车夫的声音响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于府已经到了。 她下了马车,刚要进去,不想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文渊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家姐姐,他的神情顿时窘迫起来,连忙解释,“姐姐,我是来替表姐给于姑娘送东西的。” 他可不敢说是他诳了表姐,表姐这才将东西交给他。 解释完,他心里就有些忐忑,姐姐那么聪明,万一看出来些什么怎么办? 林倾暖自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她现在也没心思打趣他,就淡淡道,“走吧,一起进去。” 林文渊先是一愣,随即就瞧出了不对。 他正了神色,关切的问,“姐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往常姐姐见了他,不会这么冷淡的。 林倾暖脚步一顿,侧头看他。 这半年,他长得愈发高了。 虽然她也在长,可总是追不上他,而且差距还越来越大。 这样看过去,他几乎是一个小大人了。 她心里默默叹气。 如果他们的身世真的有问题,她不会瞒着他。 也瞒不住。 可现在,她却不打算告诉他。 毕竟,一切还未确定。 所以她敛了神色,向他浅笑,“姐姐能有什么瞒着你,别多想了,我们快进去。” 林文渊抿唇看了她一瞬,见她不说,他只得作罢。 姐姐不说,他就自己弄清楚。 二人各怀心思的进了于府,于夫人和于黛儿立刻迎了出来。 于黛儿先同林倾暖寒暄了几句,就好奇的看向林文渊,“文渊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林文渊神色尴尬,刚要解释,林倾暖已经替他解了围,“黛儿,其实我今日是来找于伯母的,渊儿他是从宁国府来,替表姐给你送东西的。” 林文渊连忙将东西递给于黛儿,一本正经道,“姐姐说得对,我是来送东西的。” 于黛儿接过东西,让丫鬟拿着,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过是几包香料而已,让下人跑腿送过来就是,还要劳烦文渊哥哥亲自送来。” 林文渊:...... “其实——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怕下人弄错,就亲自送来了。”林文渊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局促。 于黛儿噗嗤一笑,“文渊哥哥你说话越来越有趣了,你又不懂这些香料,怎么知道会不会弄错?” 于夫人到底是过来人,瞧着林文渊的神色,也猜到了几分,她故作不知,爽朗一笑,“黛儿,你带着林二公子到府里转转,我和暖暖说几句话。” 她当时在会州的时候就瞧中了这位林二公子。 长得俊朗不说,还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心思也正,又懂礼节,听说还在乡试中中了亚元。 虽然林府现在名声败坏,可这两个孩子却不错,况且,这位林二公子和他姐姐一样,都是宁国公的外孙。 宁国府一门清正,又不纳妾,若是能将黛儿许给这位林二公子,不可不谓是一门好的亲事。 更何况,现在暖暖又成了准太子妃,他们于府原本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如此一来,就更合适了。 于黛儿不知母亲的心思,不过她也很愿意和文渊哥哥呆在一起,所以就应了声,兴匆匆拉着林文渊离开了。 于夫人瞧着她拉着人家的袖子,失笑摇头,“这孩子,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林倾暖也猜出了于夫人的心思,浅浅一笑,“黛儿天真烂漫,这一点难能可贵,我外祖母也很喜欢她的。” 不管于公于私,她也希望黛儿能成为她的弟媳妇,所以自然乐于促成。 听了林倾暖的话,于夫人心里愈发踏实了,又谦虚了两句,就带着林倾暖进去了。 宁老太君和于老夫人相交甚好,林倾暖和于黛儿交情也不错,所以于夫人没拿她当外人,直接带着她到了自己的屋子。 进去以后,她让丫鬟看了茶,就笑着打趣,“暖暖要同我说什么话?” 她知道林倾暖是个有主意的女子,和普通闺阁女子不一样,可她却想不到她忽然来找她,是什么意思。 闻言,林倾暖也不再客套,敛了笑意,神色认真的看向她,“于伯母,我想知道我母亲当年的事。” 第567章 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于夫人微愣,“暖暖,你——” “准确的说,是当年那场宴席的具体细节,”林倾暖眸含深意,“于伯母,您不用顾忌,直接告诉我就是。” 她知道于夫人能听懂。 母亲当年其他的朋友,有的远嫁,有的还在京城。 可她并没有选择去问。 她想暗中查清这件事,就要尽量少的去惊动人。 而那些人,她已不确定她们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交情。 亦或者说,她贸然去调查,很有可能还会别人递了把柄。 可于夫人不一样。 于老将军正直无私,同她外祖父关系不错,黛儿的祖母和她的外祖母是好友,于大人又是云顼的得力助手,而且她和黛儿的关系也好。 所以她有把握,于夫人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换句话说,她相信于府之人的人品。 于夫人瞧了她一瞬,轻轻叹气,“暖暖,既然都过去了,还提他做什么?” 当年的事对舒依的打击很大,而且舒依从那件事过后,同她都疏远了,显然是想和过去所有的人和事诀别。 林倾暖眸中噙出淡淡的冷意,一字一句,咬的极其认真,“有些事,不可能过去。” 她深深看向于夫人,“于伯母,既然我母亲是被陷害的,那我就要为她报仇,不能再让仇人逍遥法外。” 不管是那个苏公子,还是林昭,谁设计了她母亲,她都不会饶过。 于夫人见她说的郑重,神情微微触动,可考虑到什么,她又忍不住提醒,“那你可知道,一旦当年的事曝光,你和林二公子,也会受到影响。” 她和宁国府的人默契的谁都没再提起这事,顾忌的便是舒依的名声,还有他们姐弟的处境。 可没成想,暖暖今日竟然主动来问她了。 林倾暖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握起,犹豫了一瞬,还是执着开口,“于伯母,请您告诉我。” 苏锦逸的出现,让她有种预感,母亲当年的事,可能已经瞒不住了。 换句话说,如果她和渊儿真的不是林昭的孩子,那她早一步知道,就不会陷于被动。 就比如现在对苏锦逸的一切举动,她都看不清楚。 这样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见她坚持,于夫人又默默叹口气,“其实当年在宴席上,我也不大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宴到中途,你母亲身体不适,就被丫鬟扶着去客房休息了。” “后来我在园子里听见吴府的下人在议论,好像还提到了你母亲的名字,我觉得不对,就赶了过去,结果就见你母亲还在客房昏睡着,她的脸色很不正常,发饰也有些凌乱,不过衣衫还是整齐的。” “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担心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就和宁府的丫鬟赶快将你母亲送回了府中,也没惊动宴席上的人,但因为有些下人瞧见了,所以还是不可避免的流出了些传言。” 她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面色微冷,她又沉重开口,“到了宁府,大夫看过以后,我们才知道,你母亲是被下了药,而且我们还发现,她的守宫砂已经没有了。” 她当时也很内疚,很后悔没陪着她一起去休息,让她被人所趁,失了清白。 可事已发生,她后悔也无济于事。 “所以后来林昭去求情,我母亲就答应嫁给了她?”林倾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就是当年宴席的细节。 可她却觉得有些蹊跷。 如果是林昭下的药,为什么他在事后又悄悄离去,而且还没惊动众人? 毕竟如让人知道那个男人是他,他求娶母亲的把握岂不更大? 而若是那个苏公子,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又一直不出现? 于夫人神色透着无奈,“你母亲又何尝愿意嫁给他,她是为了保全宁国府的名声,也为让自己绝了念想。” “念想?”林倾暖立刻抓住了关键点。 难道—— 于夫人惋惜的点头,“其实你母亲,当年是有心上人的,只是她在宴席上出了事,觉得配不上他了,而且他一直都没出现,刚好林昭又来求亲,还说不介意你母亲失了清白,她为了堵上自己的后路,这才答应了嫁给他。” “你母亲性子倔强,我也曾劝过她,可她却没有听我的。” 当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舒依嫁给林昭可惜了,可她却决绝的谁的话都不听。 林倾暖眸色沉了沉,“她的心上人是谁?” 既然说起来了,于夫人自然不会再隐瞒,她面色有些恍惚,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事。 “宴席的一个月前,我们几人一起去郊外游玩,你母亲的马惊了,摔下来扭伤了脚,然后就被一位长得很俊俏的公子给救了,你母亲当时就喜欢上了他。” “这个秘密,她只告诉了我,连你外祖母他们都不知道。” 她有时候也在想着,若是没有宴席上的事,舒依是不是就能顺利嫁给那位公子了? 不过舒依出事后,他却再未出现。 而这,恐怕也是舒依下定决心嫁给林昭的最大原因。 “那个人,是不是姓苏?”林倾暖立刻追问。 于夫人想了一会儿,“好像就是姓苏,后面他们又见过多次,具体相处的细节我也不大清楚。” 京城并无姓苏的大户人家,那人出身可能不高,但舒依还是义无反顾。 但那人的容貌实在太过惊艳,便是她们这些人瞧着,也隐隐有些心动。 所以舒依喜欢上他,一点都不奇怪。 林倾暖垂下凤眸,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果然,母亲和那个苏公子是有牵绊的。 而剩下的答案,只能由苏锦逸给她了。 “于伯母,今日多谢你了。”她敛了神色,由衷开口。 她能告诉她一切,她很感激。 于夫人无奈看她,“你这丫头,这么客气做什么?” 林倾暖在于府没有多耽搁时间。 她想着没什么疑问了,就同于夫人告了辞,刚好见渊儿和黛儿也来了,她就带着渊儿出了于府。 “渊儿,你回宁府还是回林府?” 出了于府的门,她就淡笑着问渊儿。 林文渊温笑,“姐姐,我就不回林府了,刚好这两日读书有些疑问,还需要老师帮着解答。” 林倾暖点点头,欣慰安顿,“那你好好读书。” 顿了一下,她又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渊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凡事有姐姐在。” 她会保护好他。 林文渊扶着她上了马车,向她笑道,“知道了,姐姐,快回去吧!” “你也上车吧!”林倾暖被他推着进了车厢,又探出身子看他。 “我看着你离开,我再上车。”林文渊俊脸上满是坚持。 林倾暖见状,无奈一笑,只得让车夫赶着车先离开了。 见林倾暖的马车走远,不见了踪影,林文渊这才折回了于府。 于夫人见他折返,不由惊讶的问,“林二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还是找黛儿的? 林文渊笑了笑,“于伯母,我想问问,我姐姐同您都说了什么?” ...... 深夜,林府寂静如常。 一道身影迅速的自三房院子里飞出,几个起落便出了林府。 秦府! 林浅霜恨恨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想着秦明旭那个混蛋骗完了她的银子,就纳了几房小妾,不仅冷落了她,还纵容那些小妾欺负到她头上,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个嫡妻,竟然过的还不如几个妾。 不仅如此,秦老夫人和秦夫人还不时阴阳怪气的贬损她,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林府的败落。 她没有了娘家支持,秦家这些人渣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 更为可气的是,她好不容易怀了身孕,不曾想却被那些小妾给害的落了水,滑了胎不说,还落下了病根,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秦明旭知道后,不仅不安慰她,反而还为了那些狐狸精暴打了她一顿,她养了半个月才恢复。 想到这些新仇旧恨,她兀的捏起拳头。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倾暖那个小贱人。 若是没有她,她怎么会嫁到秦府? 现在秦府的人根本就不拿她当人看。 她气愤的坐下,却忽然发现桌子上莫名多了一个小盒子。 愣了一瞬,她迟疑着伸手打开。 看见里面的东西,她的眼神瞬间亮了。 “想要么?”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林浅霜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名戴着面纱的紫衣女子。 “你——你是谁?”林浅霜紧张的舌头打结,倏地站了起来,还不忘将那一盒子银票抱在怀里。 紫檀轻蔑的瞧了她一眼,微微冷笑,“你帮我办一件事情,这些银票,就是你的了。” 林浅霜面色一喜,立刻问,“什么事情?” 第568章 您的小舅子 翌日! 京兆尹府门前。 林浅霜跪在地上,高高举着状子,一脸激愤的大声道,“大人,我要状告我三妹妹林倾暖,她不仅陷害我坏了名声,还对我父亲和母亲下毒手,致使他们现在生死不知,还有我大哥哥的死,也是她一手策划的。” “林家如今败落至此,林家人死伤惨重,全是她造成的,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她边说边哭,凄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 “这是谁啊,怎么跪到这里了?” “我也刚来,不知道啊!” 林浅霜见人越聚越多,立刻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嚎哭的愈发大声了,“大人,民女一直被三妹妹林倾暖欺辱,她害了大伯一家还不够,又害了我们一家人,我们林府如今家破人亡,可她却被许给了太子殿下,成为了太子妃,天道不公啊!” 她哽咽了一瞬,又继续道,“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如何配当太子妃,民女不服,还请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围观的百姓听了,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她是林府的女儿。 “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林三小姐不是一直受林府之人欺负吗,怎么她说的不一样?” “什么真的假的,当然是假的了,她就是那个在安国寺里和陈姜厮混的林二小姐,最后嫁到了秦府,卷了林府的财产不说,还将自己的祖母气病了,现在她八成是听说林三小姐被许给了太子殿下,眼红了,这才来闹的。” “对,他们二房没一个好东西,林晏为了银子,竟然狠心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别人做小妾;那个二夫人更是多次和林老夫人串通好陷害林三小姐,谋夺大夫人的嫁妆;至于那个林大少爷,他去全胜楼赌钱输光了银子,就去官府告了全胜楼,结果被皇后娘娘给灭口了,为了这事,皇上还处罚了皇后娘娘呢。” “还有那个秦氏和林大小姐,一个和外男厮混,结果被林昭发现,还和山贼串通好要谋杀林三小姐,另一个用婴孩的血修炼邪功,前些日子的婴孩失踪案你们都忘了?那都是林大小姐干的。” “可这些关人家林三小姐什么事啊?” “当然不关林三小姐的事了,林三小姐可是无辜的,而且人家还做了那么多好事,又是赈灾又是治疗瘟疫的,这个林二小姐就是见不得人家好。” “哎,可惜了,林三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生在了林家?” “谁说不是?” 后面跪着的秦夫人听着众人的议论,越听越觉得心虚,连忙凑上前向林浅霜小声道,“我们要不回去吧,人家现在可是准太子妃了,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闻言,秦老夫人顿时也不安起来。 秦之举和秦明旭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林浅霜心里也有些发憷。 她是恨林倾暖,可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告状,她也不免担心。 林倾暖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尤其她现在还被许配给了太子殿下,就更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但她转念又一想,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肯定不敢动自己。 等告完状,她就拿着银子悄悄离开京城。 至于林倾暖的怒气,就让秦府来承受吧,谁让他们那么折磨她。 这也是她为何非要带着他们来的原因。 这些混蛋都爱银子,她抛出诱惑,怎么还怕他们不来? “你们这是不想要银子了?”林浅霜悄悄横了眼秦夫人。 看着这个平日里总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女人,她就恨得牙痒痒。 秦夫人被她一瞪,下意识就要抬手打她,可一想到她说的那么多银子,她就生生忍了下来,没好气的问,“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林浅霜也硬气起来,“左右一会儿京兆尹大人来了,我们去公堂上闹腾一阵,也算完成了任务,到时候银钱一拿,管她怎么着呢。” 她已经把银票藏在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若不是那个紫衣女子功夫太高,她怕没出京城就被她给杀了,她都想直接带着银子跑了。 秦家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左右他们告不成状,林倾暖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那些百姓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开始唾骂起林浅霜,连一起跪着的秦家人也遭了殃。 林浅霜默默忍着,一双眼睛紧紧锁着京兆尹大门。 京兆尹府! “赵大人,外面有人在告状。”一名衙役进去,急声禀道。 赵德业不以为意,“他既愿意告,就让他再跪一会儿。” 这些刁民,就喜欢告状。 “大人,可她告的是林三小姐啊!”衙役苦着脸道。 “管他告——””赵德业一惊,猛地弹了起来,“你说谁?” 衙役见大人终于重视了,连忙解释,“就是秦家少夫人,之前的林二小姐,要状告林三小姐,也就是准太子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赵德业已戴上官帽,急匆匆向外面走去,还丢下一句呵斥,“你怎么不早说?” 衙役不敢多言,连忙跟了出去。 林浅霜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京兆尹大门开了,她心下一松,一直举着的手也落了下来。 举了半日,她的手都酸麻了。 赵德业一出去,看到秦家人跪了一片,他的额角顿时直抽抽。 这些人是在给他惹祸啊! 想到此,他立刻指着秦家人对身后的衙役吩咐,“敢诋毁准太子妃,全部带走,押入大牢。” 管她告什么,告林三小姐就是不行。 秦家人一听顿时傻了。 林浅霜更是急的站了起来,张口辩解,“大人,民女是来告状的,您为什么要抓民女?” 便是告不成,他也不能抓她啊! “什么告状,你藐视大楚律例,污蔑皇家,本官如何不能抓你?”赵德业原本不屑于同她解释,可一见这么多百姓围着,他就耐心多说了一句。 秦家其他人听了,一个激灵,立刻远离了林浅霜。 秦明旭更是指着林浅霜道,“大人,是她,是她要告的,和我们可没关系。” 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了,若是出事,就全部推到林浅霜一个人身上。 “他们都是一伙的,大人将他们都抓走吧!” “对,秦家的人没一个好人,他们刚才还诬陷林三小姐来着。” 围观的百姓指着秦家人,纷纷怒声开口。 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赵德业哪里会管那么多,他现在心里唯一想的就是,太子殿下可千万别怪罪下来。 所以他懒得听秦家人辩解,烦闷抬手,“带走带走,一个也不要落。” 众衙役听了,直接上去揪住秦家人,也不管他们大喊大叫的抗议,全部带走扔进大牢里去了。 百姓们这才满意的散去。 一场闹剧,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清芷苑! 古星得意的向林倾暖禀道,“小姐,这一趟,林宝珠不仅没达成目的,还赔了这么多银票,她现在估计要气死了。” 林倾暖扫了眼桌上的匣子,淡淡一笑,“原本我觉得,林浅霜和秦家人若是不再作妖,我也乐的放他们一马,可他们既然自己要寻死,那就不要怪我了。” 古星昨晚将林宝珠的行踪报给她,她就有了准备。 林宝珠无非是想要败坏她的名声,可她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得逞? 那些百姓里,自然有她的人在。 既然林府的人不老实,她也不介意再将林府之人做过的事“炫耀“”一番,免得京中百姓都忘了。 “还是小姐聪明。”古星连忙笑道。 林倾暖嗔了她一眼,开口叮嘱,“你继续盯紧她,看她还会和什么人联系。” 林老夫人和林浅霜的事,只是小打小闹,她并不满意。 她真正想钓出的,是她背后的人。 古星连忙应了声,就又去盯着了。 林倾暖勾了下唇,低头开始看蛊书。 云顼这两日都没来,她没有苏锦逸的地址,便没法去找他问清楚。 他既然忙着,那她就再耐心等两天。 入夜。 东宫。 云顼正处理着公事,忽而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 他微微皱眉,刚要唤青玄,就见青玄进来,恭声禀道,“殿下,有人擅闯东宫。” 云顼闻言,也没大在意,又低下头开始看折子,随意问,“抓住了么?” 青玄回道,“抓住了。” 只是身份有些特殊,他不知怎么处理。 “你们看着办就是,不用禀报本宫。”云顼淡声吩咐。 这些年,怀着各种目的私闯东宫的人数不胜数,青玄他们自有处理的经验,他也不必过问。 青玄忍住笑,“殿下,您不亲自见见他吗,可他说要见您。” 处理这位爷,他们可没那个胆子。 云顼终于听出了青玄声音中的不对,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忍俊不禁的模样,他放下折子,嗓音有些低沉,“怎么,连本宫也敢戏弄了?” 他是不是惯着他们了? 青玄见云顼脸色微冷,哪里还敢玩笑,连忙正色回道,“殿下,是林二公子,”说罢,他又故意补了一句,“您的小舅子。” 第569章 我要知道一切 云顼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神色,“让他进来。” 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不少。 青玄应了声是,就退出去了。 须臾,林文渊就淡定的走了进来。 一进来,他就脸不红心不跳的辩解,“若不是我故意暴露,他们肯定抓不住我。” 他没想着隐瞒自己的行踪,不过这些御卫也确实厉害。 云顼没忍心戳穿他,淡笑问,“这么晚了,你闯东宫做什么?” 皇宫他也敢闯,若是被宫里的暗卫伤了怎么办? 林文渊扬眉,“我当然是来找你的。” 自于伯母嘴里问出话,他又将最近的事联想了一遍,就坐不住了。 云顼勾唇,示意他坐下,然后看着他问,“找我什么事?”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他夜闯皇宫。 林文渊坐下,斟酌了一下,神色忽而认真起来,“太子殿下,我问你一句话。” 云顼挑眉看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姐姐的身世不是现在这样,她只是个平民,或者是其他,你还会不会选择娶她?” 林文渊说完,脸不由红了红。 其实他和姐姐现在,又何尝不是平民百姓,毕竟林昭已经没了官位。 若非宁国府这层光环罩着,他们姐弟连个家都没有。 林府,不是他的家,他也不稀罕。 可他还是选择问出了口。 不为别的,若是他真的嫌弃姐姐的出身,那他便是抗旨,也不会让姐姐嫁给他。 就算姐姐不嫁人,他也能养她一辈子。 他会成为姐姐的依靠。 云顼微微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其实渊儿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很稳重的了。 可在他眼里,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所以即便他再隐藏情绪,他也能瞧出几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林文渊执拗的看他。 不得到他的保证,他不放心将姐姐交给他。 云顼笑了,他眸光深深的看向他,“我喜欢的是你姐姐这个人,同其他的没关系,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不是我在意的。” 他又郑重开口,“这辈子,我也只会有你姐姐一个女人,这样,你可放心?” 既然他担心,他就给他个保证。 听他如此说,林文渊终于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许多,“我相信你。” “现在可以说你的事了吧?”云顼眸露笑意。 林文渊点点头,神色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听说你开设了弘文馆,我想进弘文馆。” 说完,他又连忙解释,“你不用特意关照我,我也不会通过姐姐的关系进去,你放心,我会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 他这两天也听说了弘文馆的事,当时就动心了。 弘文馆不拘出身,网络天下学子,比太学和国子监更有吸引力。 云顼墨眸微抬,“你不考会试了?” 明年二月就是会试,他学识不错,不考可惜了。 “要考,”林文渊连忙道,“我会考会试,也会考弘文馆。” 云顼闻言,勾唇一笑,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回去好好读书,什么时候想考弘文馆,自来考就是,我相信你能考进来。” 他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不是因为你姐姐的原因,而是我本身就很看好你的能力。” 如果他不愿意跟苏锦逸走,那他就好好培养他,给他一个锦绣前程。 得到云顼的夸奖,林文渊顿时高兴了,他似是向他保证一般,语气坚定,“我会努力的!” 他不想让别人说他是靠着姐姐,他要证明自己。 说完这些,他想到自己今日来的最终目的,又试探开口,“我知道你认识苏逸,你能不能将他落脚的地方告诉我?” 他笑了一下,诚心诚意向他道,“姐夫,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想知道一切。” 他不是傻子,于伯母说了那个苏公子,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苏逸,所以决定去问清楚。 云顼原本打算拒绝,要不要让他知道,还得先问过暖儿。 可一听他后面的话,他顿时改了主意。 他也十四岁了,确实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他早晚会知道。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其实是他的那句姐夫,取悦了他。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将苏锦逸给的纸条递给了他,又殷切安顿,“渊儿,你只要记住,你不愿意做的事,任何人都勉强不了你。” 林文渊接过纸条,触及到他眼中的关切,他心中感动,连忙向他点头,“我知道了,姐夫。” 说完,他就匆匆出了门。 云顼笑了笑,开口吩咐,“青玄,派两个人,护送他回去。” 青玄应了声,就闪身不见了。 云顼看了眼堆积如山的奏折,犹豫了一瞬,终是转身出了书房。 清芷苑! 林倾暖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一丝动静,她瞬间清醒,刚要起身,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云顼怕自己身上的寒气过给她,就隔着被子抱着她,歉然开口,“原本只想来看看,不想却吵醒了你。” 他就是想她了,来看一眼。 那么多奏折等着他,他也不能多待。 黑暗中,他的眼眸如星辰般耀眼。 林倾暖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倏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嗓音绵软,又带着几分气郁,“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想惊动我,那我想你怎么办?” 她说着话,又向他怀里蹭了蹭。 墨发如瀑,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他的肩头胸口。 他的心顿时又柔又软,忍不住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墨发。 掌心温热,带着蚀骨的爱恋。 他的嗓音透着几分酥意,“那我就多来找你。” 若不是公务在身,他都想日日过来了。 林倾暖低低一笑,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他,“这么晚来找我,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他若是得闲了,肯定会早来,不会这么晚来。 云顼无奈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见她凤眸闪着晶莹透亮的光彩,显然是等着他说,他俯身亲了亲她,这才问道,“你是不是得到了线索,要去找苏锦逸了?” 渊儿知道,她应该也知道了。 林倾暖先是一怔,随即问,“你怎么知道?” 她怕打扰他处理公务,就没让人告诉他。 没成想,他竟然先知道了。 云顼想着若是告诉她渊儿已经知道了这事,恐怕她待会儿就睡不好了,甚至可能立刻就要去宁国府,所以他便刮了刮她的鼻子,揶揄开口,“我猜到的。” 闻言,林倾暖也没多问,就点了点头,“我打算最近去找他。” 既然事实是这样,她逃避也没用。 早日查清楚,她才能知道,谁才是陷害她母亲的人。 云顼听出她兴致不高,连忙宽慰,“暖儿,不用想太多,凡事都在于你的选择。” 那些身份,没什么要紧的。 林倾暖笑了笑,“我没事。” 她抬眸看他,“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带我去见他。” 云顼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想了一瞬,柔声道,“明日下午,我来接你。” “好!”林倾暖靠在他怀里,乖乖应道。 —————— 林宝珠半夜被噩梦惊醒,刚要起身,动作忽而一凝,警惕的问,“谁?” 屋子里有人。 那人在桌旁坐了一瞬,才幽然冷笑,“你现在脑子里只想着男女之事,连武功也荒废了,被人跟了这么多天,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本座要你这个废物作甚?” 她一开口,林宝珠就吓得酥软了身子,连忙跌跪在地上,颤声开口,“圣——圣女殿下,您怎么来了?” “本座不来,你是不是已经想不起来你的任务了?”凌缈睨了她一眼,“废物,你被人发现了。” 林宝珠一愣,下意识问,“谁发现了属下?” 她想了一瞬,蓦的醒悟,“是林倾暖?” 凌缈嗤笑,“她应该早就发现你了,现在留着你,无非是想要通过你找到本座。” “怎么会?”林宝珠震惊不已,“可是属下并未显露行踪,她是如何——”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荆州,那个调戏她的小药童。 当时,他是和云顼在一起的。 而林倾暖也去了荆州,还治好了瘟疫。 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个小药童,根本就是林倾暖。 可她为什么会有红颜锦? 而且她的武功也突然高了不少。 “本座没时间听你废话,”凌缈看了她一眼,忽而微微俯身,修长的指甲勾住了她的下巴,“你喜欢上云顼了?” 林宝珠身子一颤,连忙低下头回禀,“属下不敢。” 凌缈悠然开口,“没什么不敢的,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爱上他,本座都不奇怪,毕竟他是本座看上的男人。” 她笑声微冷,“你不想林倾暖嫁给他,正好,本座也不想,但你那些小儿科的法子,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林宝珠现在哪里敢说话,战战兢兢的跪在她脚下,身子微颤。 她的乖巧,成功取悦了凌缈。 “本座看你可怜,就教你个法子,”凌缈收回手,施舍开口,“你靠近些。” 林宝珠不敢违抗,只得又往近挪了挪。 凌缈微微俯身,自她耳边说了几句。 林宝珠听了,顿时大惊,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甚至忘了尊卑。 凌缈红唇勾起,“打蛇,要打七寸,这步棋,本座就让给你下了。” 她优雅起身,又冷了声音,“还有一个任务,本宫一并交给你,唐令既然进了京,那就让梅从安出来活动活动吧!” 林宝珠敛了神色,连忙回道,“是,圣女殿下!” 凌缈又轻蔑的瞥了她一眼,“甩掉你后面那些尾巴,紫白青红四大圣使,就数你最蠢。” 林宝珠忍不住又颤了一下。 她跪了一会儿,试探着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内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呆了半响,忽而蜷缩在墙角,低声啜泣起来。 第570章 我一直等着你来找我 第二日,林倾暖用过早膳,又看了会儿蛊书,就去了刘奇告诉她的店铺。 云顼下午带她见苏锦逸,她就趁着这会儿功夫,先去见见刘奇口中那个谢真岩。 最重要的是,她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刘奇知道她要来,特意早早到了店中等她。 林倾暖进来的时候,就见刘奇带着店里所有掌柜和伙计侍立在一旁,声音统一而恭敬,“见过小姐。” 林倾暖微微点头,目光随意扫过,见站在掌柜旁边的一名伙计,年龄不过十二三岁,身形不高,也很纤瘦,但眉目却甚是清秀,而且他非常冷静泰然,不似其他人的局促不安。 她几乎瞬间就肯定了,他就是谢真岩。 “其他人各自去忙便是,”林倾暖走向内堂,“谢真岩跟我进来。” 进了内堂,她刚坐下,就见之前她看到的那名小伙计跟了进来。 果然是谢真岩。 他进来后,又一次向她行礼,“见过小姐!” 林倾暖连忙道,“不必多礼,”她吩咐菱歌,“给谢少爷搬个凳子来。” 菱歌应了声,就去搬了个杌子,放到了谢真岩旁边。 闻言,谢真岩倏然抬头,就撞入一汪澄清透撤的清泉中。 她的眼神温和友善,没有一点恶意,也不见什么高傲蔑视之色。 想到她的话,他顿时怔了怔。 她知道他的身份了。 “谢少爷,坐下说吧!”林倾暖声音温和。 她没想到,谢大人和谢夫人逝世后,谢真岩竟会沦落到出来做伙计。 当初兰皇后用谢真岩威胁谢大人和谢夫人,致使表姐在谢府失踪,而谢大人最后被冷香堡的人杀害,谢夫人也自缢身亡,剩下一个谢真岩,被谢家族里领了回去。 她原以为这事已经结束,却不想,谢真岩竟然出现在这里。 谢真岩连忙道,“小姐,小的就不坐了。” 谢少爷已成过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 林倾暖见他坚持,只得作罢。 “谢少爷,”她语气柔和的问,“你为何不继续读书了?” 见他低下了头,她眸色冷了冷,“是不是谢家族里为难你了?” 如果是,她会帮他。 谢真岩低着头回道,“是我自己不想读了。” 他自己不想读是真的,族里的刁难也是真的。 林倾暖愣了一下,“为何?” 不愿意读书,却愿意出来当伙计? 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可能会适应这种生活? “我不想当官,所以继续读下去也没用,”谢真岩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浮起淡淡的关切,他犹豫了一瞬,终是鼓足勇气低声道,“我爹娘皆因此而死,我不想再走这条路。” 事实上,太子殿下几个月前也曾派人关照过他,让他进国子监,可他拒绝了。 也正因为如此,族里的人觉得他没了用处,所以才如此排挤他。 林倾暖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好了?”她看着他问,“即便你不愿意当官,也不是非要出来当伙计。” 谢大人应是留下不少财产的,足够他生活无忧。 “如果族里有人欺负你了,我可以帮你。” 她约莫着,应该是族中人惦记上了他父母的遗产,所以将他赶了出来。 他才这样小,虽然她很缺人,也知道他是个人才,可也不忍心让他这么早就学习经商。 谢真岩感激的看向林倾暖,摇摇头,“不用了,小姐,我不想呆在族里了。” 他眼中浮起一抹坚定,“我喜欢经商,我也相信靠我自己的本事,肯定不会饿死。” 他宁愿放弃一切,也不想再回去面对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亲人”。 林倾暖见他说的郑重,也不好再说什么,想起刘奇的话,她淡笑着问,“关于边关的那些看法,是你说的?” 既然如此,她就给他个机会,也让他少走一些弯路,少受一些苦。 谢真岩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胡乱说的,说的不准,小姐别介意。” “不,你说的很好,”林倾暖眸中浮起赞赏,“你既喜欢经商,如果让你跟着我三舅舅学习,你愿不愿意?” 她温和一笑,“等你学的差不多了,我就将你召回来,然后让你帮我管理生意。” 谢真岩闻言,顿时震惊的看向她,“小姐,可是我——” 他现在还什么都不会。 “你不必担心,”林倾暖微笑看他,“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我会让三舅舅用心教你的。” 他还不大,刚好先培养着。 也省的他在外面当伙计吃苦。 谢真岩脸上顿时浮起喜色,“多谢小姐栽培。” 他也很想学习经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在铺子里做伙计,学习到的东西很有限,如果能跟着宁三爷,他一定可以学到很多。 他知道小姐的身份,刘大哥和他说过。 林倾暖淡淡一笑,将刘奇叫了进来,吩咐他将谢真岩送到宁国府,交给三舅舅。 怕三舅舅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还特意写了一封信,让菱歌跑一趟。 安顿完谢真岩,她出了店铺,就见外面停着一辆黑色尊贵的马车。 赶车的,赫然就是青玄。 她眸中露出几分笑意,脚步轻快的走过去,刚进了车厢,就被云顼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笑着问。 云顼柔笑,“我去林府问了洛舞。” 林倾暖恍然。 她的行踪,没瞒着洛舞。 瞧着他眉间似乎有几分倦怠,她顿时心疼的摸上了他的俊脸,“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想着他这样忙,她还让他带着去找苏锦逸,她心里不由有些愧疚。 云顼瞧出她的心疼,眸中笑意愈深,“不碍事,这两日有弘文馆的事,所以忙了些,过几日就好了。” 见她还是担忧的模样,他就搂着她的腰身,细细同她解释,“柳安和和刘鸿景都进了弘文馆,有他们帮衬着,我的事就会少一些。” 他当然不会事事独揽,一些不太重要的事,他就放权让他们做。 “他们也进了弘文馆?”林倾暖惊讶。 刘鸿景倒罢了,柳安和原本就是朝廷官员,怎么也进了弘文馆? “嗯,”云顼嗓音柔和,“刘鸿景是考进来的,柳安和是翰林院修撰,但他主动愿意来弘文馆,我就同父皇说,让他进来了。” 柳安和性子刚正,弘文馆的事,倒是适合他。 林倾暖犹豫了一瞬,握住云顼的手,抬眸问他,“阿顼,你相信柳安和吗?” 前世,他为了朝廷尽忠而死。 可这一世,柳蓁蓁却选择嫁给云璃,万一柳安和因此变节—— “他不是那样的人,”云顼知道她的顾虑,温声开口,“虽然他身上有很多不足,可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弘文馆是他以后的势力所在,他当然不会将它交给一个不放心的人。 “其实我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怕他不愿意,”他眼眸惋惜浮起,“若是他能来帮我,凭他的文韬武功,我会轻松不少。” 林倾暖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他说的是谁。 其实凭他的学识,不出来成就一番事业,她也觉得甚是可惜。 “若是有机会,我问问他。”她想着,可以试一试。 云顼将她的小脑袋扣在怀里,“等过一段时间,我来说吧!” 他知道她和他关系好,可这件事,他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况且,他也不愿她和他走的太近。 到了别院,二人进去,苏锦逸果然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林三小姐,你可知这几日,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苏逸颇有深意的看向她,淡笑开口。 从她的眼神里,他能看得出来,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更何况,阿渊都来过了,她不可能不知道。 林倾暖微微一笑,自他对面坐下,凝声开口,“苏太子,你告诉我,当年接近我母亲的那个苏公子,究竟是谁?” 第571章 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苏锦逸听她问的这么直接,眼眸含了几分深意看她,“这是我第二次见三小姐如此沉不住气。” 第一次,是他提起她重生的事。 见她眸中愠意一闪而过,他又笑了笑,“你放心,我今日会告诉你一切的。” 云顼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不悦的向苏锦逸道,“不要磨蹭了。” 林倾暖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勉力压下心底的烦躁,淡声开口,“苏太子,除了我母亲的事,我想着,我和你也没什么别的可谈,所以我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 苏锦逸淡笑点头,“好!” “他叫什么名字?”林倾暖看着他,言简意赅。 她说的是谁,相信苏锦逸能听明白。 “苏琒。”苏锦逸薄唇吐出两个字。 云顼抬眸看了他一眼。 林倾暖点了下头,暗中记住了这个名字,又开口问,“他当年是不是在宴席上出现过?” 虽然已从吴家那里得到过这个消息,可她还是要确认一番。 苏锦逸敛了笑意,目光看向她,“是。” 林倾暖心里一紧,深吸口气,“那个男人,是不是他?” 得知了母亲和他的事后,她就更要确定了。 苏锦逸轻叹口气,垂下了眸子,“是,”说完,他觉得份量不够,又补了两个字,“是他。” 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林倾暖心里却忽然浮起了愤怒。 为母亲的不值。 她不断的告诫自己,面前的人是苏锦逸,不是那个男人,她不能将对那个男人的怒火发泄到苏锦逸身上。 云顼瞧出了她情绪的变化,连忙将她整个小手包裹起来,心疼的看向她。 手上传来的力量与温度,让林倾暖瞬间醒悟过来。 她眸色冷了冷,“既然是他,那他后来为什么没出现?” 如果他出现了,母亲也不必选择嫁给林昭。 “他既做不到,为何还要毁了我母亲?”她又加重语气问了一句。 苏锦逸沉默。 尽管他有难言之隐,可当年的的确确是离开了。 见苏锦逸不说话了,林倾暖敛了神色,沉沉看他,“当年陷害我母亲,给我母亲下药的人,是不是他?” 如果是他,那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是,”这一次,苏锦逸飞快开口,“他不会那么对你母亲。” “可他还是弃她而去,留下她一个人面对一切。”林倾暖脸上的冷色并未因他的话而有所缓解。 虽然他没主动害母亲,可母亲的悲剧,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苏锦逸眸中浮起歉疚,“他回来过,可一切已经晚了。” 他看着她解释,“一年后,他又来过大楚,却得知你母亲已经嫁人,而且还有了孩子,所以他就黯然离开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阿暖和阿渊,其实是他的。 一年后? 林倾暖冷笑,“他还能不能再晚些?” 是她多想了,母亲和他认识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对母亲的感情能有多深? 苏锦逸没法接她的话。 当年的事情太过曲折,他一两句解释不清楚。 “苏太子,”林倾暖身上的冷意似乎被她刻意敛去,“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出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能代替他来的人,同他的关系不会太远。 更何况,他们都姓苏。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因为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她能分得清。 苏锦逸脸上深意浮起,目光望着她那双和自己相似的凤眸,同样缓慢而认真的回答,“他是我的父皇。” 也是你的。 林倾暖眸中惊色一闪而过,最终化作一抹凉薄的笑意,“好,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说完,她拉着云顼,起身便走。 她想过是江夏皇室的人,也猜出他和苏锦逸关系不会远,甚至于,她也想到过这个身份。 可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有些震惊的。 不过,到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自古以来,皇家薄情。 云顼没出声,顺从的被她拉着向外走。 苏锦逸想也没想的挡住她,“阿暖,难道你就没有要问的了?” 他要的答案,她还没有给他。 林倾暖抬眸冷淡的看他,“问什么?” “问他为何将我母亲一个人丢在宴席上?” 即便母亲中了药,他也有一千种法子可以救她,而不是在发生一切后,还无情的将她丢在下。 “问他为何迟迟一年不见人?” 即便他再有苦衷,那也无非证明,在他心里,还有比母亲更重要的东西。 她目光沉冷的锁着他,“还是问,他既已有了妻室,有了你这个儿子,为何还要去招惹我母亲?” 她不知母亲的想法,也做不到替母亲原谅。 苏锦逸神色复杂。 她现在这么激动,他如何同她细谈? 一连三个问题,见苏锦逸都没有回答,林倾暖冷冷一笑,“苏太子,事情既已清楚,请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接近渊儿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将他带走,我都不会同意,因为——”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慢而清晰的开口,“你,或是他,都没有资格。” 他是母亲的心上人,也没有陷害母亲。 可也是他,坏了母亲的清白,辜负了母亲。 她现在心里很乱,不知该不该去找他算账。 这一切,她可以先搁置。 但苏锦逸若是再纠缠渊儿,那她就不会客气了。 即便他可能是—— “阿暖,”苏锦逸眸色深邃,“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他挡在她面前,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你根本就已经猜出来了,我们的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林倾暖抬起凤眸,眸中噙着疏离与抗拒,“你是江夏的太子,我是大楚林府的女儿,即便你父皇同我母亲有过交集,那也是上一辈的事,所以你不必再执着于此。” 她不会同他有瓜葛,也不想。 云顼瞧着她小脸上写满了倔强,顿时心疼不已,直接揽上她的腰身,清冷的看向苏锦逸,“既然她不愿,你就回边关吧,不要再来打扰她。” 他说过,只要她不愿意,他就不会让苏锦逸为难她。 江夏的事,他会帮他。 “回边关?”苏锦逸唇边凉笑浮起,“回边关就能改变她是我妹妹的事实?” 听到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林倾暖的心顿时一惊。 “云顼,”苏锦逸目光划过林倾暖的脸,“你看看,她的这副容貌,哪一点像林府的人,你觉得,若非留着苏家的血,她怎么可能会同父皇,同我,生有一样的眼睛,有相似的容貌?” “那又怎样,她若不想认,你强迫不了她。”云顼紧了紧扣着她的大手,目光深沉。 上一辈的孽缘,不该波及到她,还有渊儿。 苏锦逸眼神锁住她,“认不认是她的事,可我总要告诉她。” 若说之前是因为天下,因为父皇,可后来,他是真心将他们当做弟弟妹妹的。 林倾暖定了定心神,脸色淡定,“仅凭容貌,说明不了什么。” 其实她心里知道,他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和渊儿的相貌,的确同林府之人格格不入。 而苏锦逸身上那种淡淡的熟悉感,恐怕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他的容貌,同她和渊儿有两三分相似。 以前不觉得,可自从有了这个怀疑后,她就察觉了出来。 “你和阿渊的出生时间不对,”苏锦逸认真的看向她,“还有,父皇当年也是双生子。” 见她抿唇不语,他的笑意又凉了几分,“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再拿出证据,”他拉起宽袖,露出了手腕,“这个梅形胎记,苏家人都有,我相信,你和阿渊身上也有。” 林倾暖刚扫了一眼,就被云顼捂住了眼睛。 他先是不悦的瞥了眼苏锦逸,然后才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和你身上的一样。” 闻言,林倾暖的小脸不由红了红,掩饰般的垂下了眸子。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 她和渊儿身上的确有梅形胎记,她的在肩头,渊儿在手臂。 苏锦逸淡然的抚平衣袖,凝目看她,“阿暖,如今你还有什么疑问?” 她可以怪父皇,怨父皇,可不能不同他相认。 他们骨子里,流的都是苏家的血。 林倾暖沉默了一瞬,冷淡抬眸,“即便如此,你也休想带走渊儿,我和渊儿是大楚人,这个永远都不会改变,况且,我们现在过的很好,如果你还念及他们当年的一点情分,那就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林府的人那样对你们,你们连个正式的家都没有,你觉得这样过的很好?”苏锦逸反问。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云顼适时的开了口,“我会照顾好她。” 他说完,也不给苏锦逸机会,直接半抱着林倾暖出了门。 二人走的异常果决。 苏锦逸瞧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自袖间拿出一直珍藏的画。 小心翼翼的展开。 画中的人,眉眼依旧温柔。 他专注的瞧了她一会儿,方无奈叹气,“阿诺,阿暖如此倔强,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的抗拒,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他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第572章 其实,三婶瞒了你 上了马车,云顼见她一直沉默,就揽上了她的腰身,柔声轻哄,“暖儿,别想了,我会尽快让苏锦逸离开的。” 等忙完这几日,他会去说服他。 林倾暖将头靠在他怀里,声音有些疲累,“你别担心,其实也没什么的,只要他不带走渊儿,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的父亲是林昭还是苏琒,于她而言并没有区别,她和渊儿都长这么大了,也不需要什么父亲,更不需要认祖归宗。 只是一想到她的母亲,她就忍不住对他生出怨气。 但这些和苏锦逸无关。 她约摸着,苏锦逸这么坚持,应该也是有苦衷的。 “阿顼,”她抬头看他,“你知不知道苏锦逸为何非要坚持带走渊儿?” 他是江夏太子,他的母后,应该就是江夏皇后。 既如此,他们应该不希望她和渊儿回去才是。 她想不通。 云顼摸摸她的头,嗓音温和,“其实他是想让渊儿回去接替他的。” 想到苏锦逸之前的话,他不由也多了几分感慨,“他有不足之症,约莫只剩下两年的寿命,但他不愿将江夏给了苏锦遥,所以才坚持要将渊儿接回去,打算好好教导培养他,然后代替他成为太子,接手江夏。” 在得知了他的苦衷后,他其实不觉得苏锦逸的选择有什么错,换做是他,可能也会如此行事。 可涉及到暖儿,他终究是无法按照理智行事。 况且,这是暖儿姐弟自己的事,他不应该干涉。 林倾暖闻言,眸中的好奇顿时被惊讶取代,“他竟是如此想的?” 见他微微点头,她又抓着他的袖子问,“那你信他的话吗?” 她刚问完,忽然就想起了在玉峰上,苏锦逸对她说过的话。 云顼几乎没有犹豫,“信,相交多年,他的人品,我还是知道的,况且——” 他眸露深意,“他记得前世,如今也是为了阻止那一场浩劫的发生。” 暖儿既不愿,那他用他的法子就是。 但前提是,苏锦逸必须活着。 “原来如此,”林倾暖恍然,“怪不得他会知道我重生的事。” 看来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她刚说完,又反应过来不对,“可即便他也记得前世,又怎么会知道我也是重生的?” 而她却一无所知? “他从出生就有前世的记忆,和我们不同,”云顼耐心同她解释,“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猜测,他身上应该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 或许,他和暖儿的重生,都和他有一定关系。 苏锦逸没说,但他总有这个感觉。 对于未知的阴谋,他更多的是靠自己的感知,可苏锦逸,却仿佛原先就知道。 林倾暖微微点头。 若苏锦逸是这个打算,那她就更不应该迁怒他了。 不管如何,他都是个让人钦佩的人。 想到云顼之前的话,她顿时有了主意,“他既生了病,那我帮他治好就是,这样的话,渊儿就不必去江夏,他也不用死了。” 如此风华出众的人,若是英年早夭,实在是可惜。 更何况,即便她再不愿承认,他也是她血脉上的亲人。 对他,她讨厌不起来。 “恐怕不大容易,他自己好像有些想法,”云顼墨眸浮起无奈,“不过我们可以试试。” 他又想到苏锦逸之前同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还有他脸上的悲伤,都不似作伪。 林倾暖弯了弯唇,“好。” 有了解决的法子,她心里顿感一轻。 “阿顼,你又瞒着我了。”她悻悻抱住他的手臂,满脸不高兴。 这一切,他显然早就知道了。 云顼歉然的揽住她,柔声解释,“我不想干预你的选择,苏锦逸说等你自己查了以后,再让你知道一切,我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就忍着没同你说。” 他垂眸,屈指触碰了下她滑嫩的脸颊,见她不曾生气,这才放心。 “当年江夏苏琒和苏钰争夺皇位,苏琒乔装来了大楚,想要得到大楚的帮忙,应该是那个时候同你母亲相遇的,后来他借助大楚的支持回国夺了皇位,当上了皇上。” 想着这些年自江夏探到的消息,他不由皱了皱眉。 江夏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倾暖其实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 如果苏锦逸或云顼贸然告诉她这一切,她还真有些怀疑,或者说,是不甘相信。 唯有自己查过了,他们说的话,才能让她信服。 这无关乎信任。 “不管怎样,他放弃我母亲是真的,而且我们姐弟这么多年也不知他的存在,如今也没必要再去同他纠葛在一起,况且,他是江夏人,我们是大楚人,如今两国又这么紧张,我不愿以后因为这些事情为难。” 等治好了苏锦逸,他们之间就没什么关系了。 云顼垂眸,心疼的看向她,“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是大楚人也好,江夏人也罢,他只知道,她是他马上要过门的太子妃。 林倾暖眼眸中暖意浮起,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柔声回答,“我知道。” 云顼送她到林府,陪她用了膳,就又回了东宫。 林倾暖知道他忙,也没留他。 云顼离开后,她将青墨唤了进来, 凝声问,“林昭当年科考的卷子找出来了吗?” 既然下药的不是苏琒,那八成就是林昭了。 青墨回道,“已经找出来了,”说着,他将东西呈给她,又沉声开口,“另外,当年科考的主考官,属下也查到了,是兰家人,准确的说,是兰太后的人。” “兰太后?”林倾暖讶异,“怎么会是她?” 前世林昭是支持云璃的,怎么会同兰太后扯上关系? 青墨回道,“属下仔细查过,不会弄错。” 他当时也觉得奇怪,又反复核实了那个主考官的身份,的确是兰家人无疑。 林倾暖闻言,也只得暂时将疑惑压下,翻看起林昭当年的卷子。 她看了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 前几次科考,林昭答的一塌糊涂,可最后一次,他的经义论述却非常出众,就好像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但笔迹却是一样的。 “你怎么看?”她抬头问青墨。 青墨的聪慧,她从不怀疑。 青墨抬眸看了她一眼,嗓音微温,“贡院查的严,若是有人替的话,不大可能,也会被其他考生发现,所以属下觉得,应该是有人事先将题泄露给了林昭。” 林倾暖赞同点头,“不错,不管是谁泄露的,但兰家脱不了干系,你再去查查,林昭这些年有没有和兰家暗中联系过。” 青墨应了声,就出去了。 青墨刚出去,古星就进来了,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林倾暖瞧见,连忙问,“怎么了?” 古星苦着脸回道,“小姐,属下应该被发现了,林宝珠出了林府,但她故意甩开了属下,属下没跟上。” 她能感觉的出来,林宝珠是在故意带着她兜圈子,而且没多大功夫,她就跟丢了。 林倾暖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见古星脸上浮起几分惭愧,她淡笑着宽慰,“你能跟这么多天才被她发现,已经很不错了,她的功夫要高于你,发现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林宝珠既已察觉,就不能再派人跟着她。 看来她要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古星知道小姐是宽慰自己,但她既然被发现,也确实没有再盯着的必要了,所以就应了声,乖乖退了下去。 林倾暖沉思了一瞬,就起身向外走去。 洛舞连忙跟上。 出了清芷苑,林倾暖就向三房的院子而去。 今日不是给林昛施针的日子,但她可以找别的借口。 反正林昛和罗氏现在感激她,也不好意思不让她进去。 到了三房院子,她刚要进去,就见罗氏从里面疾走了出来。 一看见她,罗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拉住她,急声道,“三姑娘,珠儿又不见了。” 又? 林倾暖眸光微闪,温声安慰,“三婶,不要着急,我们回屋慢慢说。” 罗氏闻言,也知道这事不能在外面说,就同林倾暖一起回了屋子。 一进屋,她就握着林倾暖的手,哽声恳求,“三姑娘,你认识的人多,一定要帮三婶将她找回来啊!” “三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林倾暖假装不知林宝珠出去的事,故作惊讶的问。 罗氏目光看向她,见她脸上浮起淡淡的关切,她犹豫了一下,叹声开口,“其实,三婶之前瞒了你。” 第573章 谁说我要找她了 林倾暖眸中深意极快划过,然后沉入眼底不见。 “三婶,不着急,您慢慢说。”她嗓音平和温润,仿佛带着某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罗氏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示意林倾暖坐下,然后自她对面落座,一脸忧愁的看向她,“三姑娘,其实前段日子,珠儿就已经不见过一次了。” “还有这事?”林倾暖适时的表现出惊讶之色。 罗氏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就是前段时间,你应该已经去了荆州,她在府里,莫名其妙就不见了,院子里所有的人,包括她的贴身丫头葡萄,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她神色有些孤苦,“你知道的,老夫人病着,大伯如今又不插手三房的事,你三叔身子不好,我也没个商量的人,而且顾忌到珠儿的清誉,我只能暗中派人去找,可没成想,她一失踪就是将近两个月。” “那段时间,我都快急疯了,可在府中人面前,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可珠儿却依旧踪迹全无,那会儿我就想着,若是珠儿找不回来,我也就不活了。” 说着,她拿出帕子拭了拭眼泪。 林倾暖有心要安慰她几句,可一想到林宝珠就是那个紫衣女子,那就说明,她绝不止林府六小姐这一个身份。 也就是说,罗氏早晚要接受这一切。 “那后来呢?”她凝声问。 “后来,”罗氏想到当时的事,脸上又浮起浓浓的担忧,还透着几分疑惑,“她突然又回来了,而且是独自一人回来的,我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还总是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不大出来。” 她歉然的看向林倾暖,“三姑娘,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自己还没想明白,又如何同你开口?况且,这毕竟事关珠儿清誉,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她垂下了眼睛,“其实不瞒你说,如果不是珠儿现在又失踪了,我也不打算将此事说出来。” “无碍,”林倾暖脸色柔和,“三婶的顾虑,我省得,”她又关切的问,“那六妹妹没出什么事吧?” 林宝珠是被她关在荆州耽搁了将近两个月,当然不可能出什么事。 但她不会选择告诉罗氏。 毕竟,她现在没什么证据,就算指证林宝珠,罗氏也未必会信。 只有让她亲眼见到林宝珠的真面目,她才不会怀疑。 她本是随意一问,可没成想,罗氏却忽然又掩面哭了起来。 林倾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又温声安慰她一番。 她心里琢磨,难不成林宝珠真出事了? 罗氏拭了拭泪,沉痛开口,“三姑娘,珠儿她——她的守宫砂没有了。” 林倾暖一惊。 怎么会? 罗氏声音低而哽咽,“其实她失踪了那么久,我也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我还是接受不了,她还那样小,怎么可以.......” 说到伤心处,她的眼泪落的更凶了。 林倾暖心情有些复杂。 林宝珠是被她关起来的,不可能失了清白。 但罗氏也不会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开玩笑。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林宝珠的守宫砂早就不在了。 “三婶,”她叹口气,终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您以前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守宫砂?” 即便林宝珠有别的身份,可她的年龄也太小了。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罗氏一怔,茫然摇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珠儿这些年同我都不大亲了,而且她的性子也愈发沉闷,我也不敢多问她,这一次,还是我偶然发现的,否则,她都一直瞒着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林倾暖心中一动。 她沉思一瞬,看着罗氏,试探着问,“三婶,六妹妹身上有没有胎记什么的?” 如今首先要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林宝珠。 罗氏下意识摇头,末了反应过来,顿时看向林倾暖,“三姑娘,你的意思是——” “三婶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林倾暖脸上浮起几分疑惑,“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三妹妹小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隐约记得,林宝珠小时候性子还是比较活泼的。 罗氏是最熟悉林宝珠的人,林宝珠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她自然知道。 林倾暖的话,犹如一颗石子,在罗氏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她愣了一瞬,倏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林倾暖。 可那双清澈的凤眸中,只有淡淡的不解,再无其他。 林倾暖没有给她再明显的提示。 她和罗氏还没到那种无话不言的交情。 事实上,她接近三房,是带了目的的,包括给林昛的治病也是。 罗氏在林倾暖的眼中看不到其他,只得重新又坐下来,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我记得,她小时候贪玩,有一次碰伤了手臂,流了很多血,然后那里就留了疤。”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肘处,“就是这里,有一块不太大,但很明显的疤痕。” “三婶可记得是哪侧手臂?”林倾暖不着痕迹的问。 既有特征,那就好确认了。 罗氏又想了想,“好像是左手,受伤的那段时间,她还在坚持练字。” 林倾暖记在心里,向罗氏点点头,“三婶,我会让人留意六妹妹的行踪,如果有消息,我到时候告诉您。” 罗氏一听,顿时感激的望向林倾暖,“三姑娘,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林倾暖起身,“三婶不必客气,今日三叔不用施针,我就先回去了。” 罗氏点点头,亲自送她出去,这才折回了院子。 回了清芷苑,洛舞替林倾暖取下斗篷,神色不解,“小姐,六小姐如今身在哪里都不知道,咱们怎么帮三夫人找啊?” 正说着,菱歌沏了热茶过来,惊讶的问,“六小姐不在府里么?” 林倾暖接过茶,淡笑着嗯了一声,“谁说我要找她了?” 她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找林宝珠? 闻言,洛舞愈发不懂了,“小姐您答应了三夫人,若是不找的话,那怎么和三夫人交代?” “交代什么,左右三房同我们也没什么交情,小姐愿意帮就帮,不愿意帮就不帮。”菱歌不以为然道。 林倾暖抿了口茶,抬眸笑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我不打算找,但三婶的忙,还是要帮的。” 她当然不会让林宝珠这条线索断了,即便她现在可能已经察觉出了她的目的,她也不能让她逃了。 “小姐,您越说,奴婢越糊涂了。”洛舞疑惑的挠挠头。 林倾暖勾唇,“放心,她会自己回来的。” 京城就这么大,她能藏到哪里去? 更何况,林府六小姐这个正式的身份,她才不会这么轻易丢下。 最为重要的是,她几次三番给她下绊子,都是为了云顼,既如此,她肯定还会再有行动。 所以,她就在林府,等着她来。 “古星,古月——”她扬声轻唤。 外面的古星和古月闻言,连忙挑帘进来,“小姐,您有吩咐?” 林倾暖开口吩咐,“你们这两日盯着林府各处,如果林宝珠出现,即刻回来告诉我。” 古星和古月应了声,就闪身不见了。 “菱歌,我三舅舅看到信了吗?”想到谢真岩的事,林倾暖又问菱歌。 菱歌连忙回道,“小姐放心, 三老爷已经看到信,说是让小姐不必担心,他会好好教导谢公子的。” 林倾暖点点头,“那就好。” 将谢真岩交给三舅舅,她也放心了。 沐浴完,她便又拿出蛊书开始研究。 既然要等林宝珠回来,那她这两日就不能再去宁国府了。 第574章 你去将我那个匣子取过来 天气越来越冷,林倾暖就在屋子里窝了两日,哪儿也没去。 这两日,她除了研究蛊书,还抽空过问了红颜门修建的进度。 红樱和红栩也带着剩余红颜门的弟子进了京,至此,红颜门总算是全部迁到了京城。 “门主,属下约莫着,再有一个月的时间,红颜门就会建成。”红柳恭声禀道。 林倾暖微微点头,淡笑开口,“我们总算有了自己的地方,不用再借住了。” 虽然玲珑阁是云顼的,而且现在已和红颜门合作,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红棉笑着打趣,“左右玲珑阁是太子殿下的,和我们也算是一家人,门主不必这么着急。” 这些日子她和林倾暖相处的惯了,知道了林倾暖的脾性,胆子也大了起来。 红柳也跟着笑。 “一家人也不成,”林倾暖用凤眸嗔她,“红颜门是红颜门,玲珑阁是玲珑阁,你们抓紧时间练功,别被人家给小瞧了。” 她又看着二人,认真道,“我已琢磨出一套剑法,等红颜门建成,我就传授给你们,到时候由你们教给其他弟子,多一技傍身总是好的,否则万一内功受制,你们的袖功使不出来,容易被人所趁。” 红棉和红柳连忙应道,“是,门主,属下遵命。” “对了,晴儿怎么样了?”林倾暖想起回来后,她还没见过欧阳离晴呢,就关切的问。 一提起欧阳离晴,红棉和红柳顿时笑了。 红柳回道,“晴姑娘很好,听红意说,欧阳宇寰想放狗咬晴姑娘,结果被晴姑娘将计就计,引到了欧阳离若的院子,欧阳离若差点被狗给咬死,若不是欧阳宇寰及时赶到,恐怕她就一命呜呼了。” 闻言,林倾暖眸中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前世和欧阳离若交好,自然知道欧阳宇寰养的那两条大狗,又庞大又凶猛,再加上欧阳宇寰的纵容,被它们咬死咬伤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 “不管怎样,还是告诉晴儿,凡事要小心。” 晴儿和她在林府的处境差不多,欧阳亭,欧阳夫人,再加上欧阳宇寰和欧阳离若,她的敌人不可谓不多。 红棉笑道,“晴姑娘说了,让门主放心,她一定会让欧阳府后院的火,烧得旺旺的。” 林倾暖勾唇,“如此甚好!” 红棉和红柳离开后,林倾暖刚要起身去三房,外面就传来了青墨的声音。 林倾暖想着应该是关于林昭的消息,就将他唤了进来,沉声问,“查的怎么样了?” 林昭这里如果能有突破,那真正陷害她母亲的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青墨回道,“小姐,属下查过了,林昭和兰王府这些年没什么联系,云瑜好像一直挺看不上林昭的,所以也并未争取过他的支持。” 林倾暖一听,顿时失望了。 不是兰家,那又是谁? 而他既然和兰家没关系,当年又是通过谁拿到的考题? 见青墨还等着,她想着暂时也没什么思路,就淡声吩咐,“你先下去吧,有事的话,我会叫你。” 青墨应了声,刚要退出去,想到什么,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林倾暖见他没出去,眸露讶异。 青墨迟疑了下,关切的问,“小姐,那个药人的事,您查的怎么样了?” 听他问起药人,林倾暖就实话回答,“因为还差两味药,所以暂时搁置了,怎么——” 她笑着看他,“你有什么线索?” 青墨偶一抬眸,不小心同她的目光对视上,他连忙垂下眼睛,“没有,属下只是问问。” 他问完,就又恭声道,“小姐,属下先告退了。” 林倾暖嗯了一声,也带着菱歌出了清芷苑。 到了三房,罗氏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林宝珠有没有消息。 见她摇头后,她的神色顿时失望起来。 林倾暖有些不忍,就温声宽慰,“三婶,您心里恐怕也能猜的出来,她应是自己躲起来的,所以我找起来比较费劲。” 她等了两日,林宝珠还没出现。 罗氏扯了扯嘴角,“没事,我明白,”她掩去了眼底的担忧,向林倾暖笑了笑,“三姑娘,我们还是赶快进去给老爷施针吧!” 林倾暖点点头,就同她进了林昛的房间。 她已连着给林昛施了几次针,林昛现在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已不怎么咳嗽了。 她娴熟的拿出银针,又开始为他施针。 罗氏依旧陪伴在旁边。 其实抛开林府,林倾暖是有些同情罗氏的。 罗氏娘家贫苦,是以冲喜的方式被娶回林家的,一嫁进来,就面对一个常年缠绵病榻的夫君,几乎没过一日正常的日子。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抱怨过什么,而且据她这两日的观察,罗氏对林昛很是关心体贴,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珠儿呢?”林昛忽然问。 林倾暖抬头,就撞上林昛的视线。 她微微一愣,林昛这是在问她? 她刚想着要不要告诉他林宝珠失踪的事,就见林昛的目光又移向了罗氏。 罗氏似乎也有些懵,愣了一瞬,才勉强笑道,“老爷,珠儿在自己屋子里呢。” 闻言,林昛垂下眼睛,声音听着干巴巴的,没什么感情,“把她叫过来。” “老爷,”罗氏已经反应过来,连忙解释,“珠儿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 “把她叫过来。”林昛又说了一句。 还是没什么别的感情,却透着几分坚持。 林倾暖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见他低垂着头,她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便又将目光移到罗氏身上。 罗氏的意思,她明白。 林昛的身体现在刚好了一些,若是被他知道林宝珠失踪了,恐怕他会受不住打击。 罗氏尴尬的笑了笑,“老爷,珠儿今日真的是身子不舒服,等她过两日好了,我就让她过来,况且,”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林倾暖,“三姑娘施完针,还有别的事情做,我们还是别耽误时间了。” 一番话说的熨帖又不失妥当,林昛僵硬的脸慢慢松弛了下来。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林倾暖一眼,“三丫头,麻烦你了。” 其实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林倾暖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林昛性子的古怪。 她约摸着,他应是常年躺在病床上,才会变得如此。 所以她不在意的笑了笑,“三叔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她说完,又低头施针。 林昛忽而又抬头,向罗氏道,“你去将我那个匣子取过来。” 第575章 林宝珠出现了 罗氏愣了愣,下意识问,“什么匣子?” 林昛似乎有些不耐烦,“就是书房里的那个匣子,放着当年我给——给你准备的头面首饰的那个匣子。” 林倾暖不知他又要做什么,就没大在意,手上施针动作不停。 罗氏恍然,“原来老爷说的是那个匣子,妾身这就去。” 她刚往外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向外屋候着的两个丫头吩咐,“荔枝,香橼,你们进来侍候,看三姑娘有什么吩咐。” 荔枝和香橼连忙走进来,恭声应道,“是,夫人。” 罗氏吩咐完,这才出了屋子。 菱歌微微松口气。 小姐虽然是三爷的侄女儿,可该回避的还要回避,当然不能独处一室。 得亏三夫人想的周到。 想到此,她顿时不悦的瞥了眼林昛。 这个三爷,还真是奇怪的紧,施针施的好好的,要什么匣子。 林倾暖施完针,见林昛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就起身,淡笑开口,“三叔,今日施针已经完成,我就先回去了。” “不急,”林昛抬头看她,“等你三婶回来再走也不迟。” 林倾暖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不过也没立即离开。 她应了声好,就出了外屋。 又等了一会儿,就见罗氏进来了。 罗氏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施完针了,向她感激的笑了笑,然后走进内屋,将手上的匣子递给林昛,“老爷说的可是这个?” 林昛看了一眼,微点了下头,没去接。 他看向林倾暖,似乎犹豫了一下,向她招了招手。 林倾暖不解,但还是走了进去,淡然看他。 “三丫头,”林昛神情似乎有些别扭,“你帮我治病,我也没什么好感激你的,这是我当年给你——你三婶准备的头面首饰,姑且就送给你当做成亲的礼物,不贵重,你别嫌弃。” 林倾暖愣了一下,随即淡笑着推辞,“不用了,三叔,这个还是给三婶留着戴吧,我不缺的。” 林昛这样的举动,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别的我也送不起,只有这套头面,是当年我和你三婶成亲的时候她戴过的,是我的一点心意。”林昛看着她,出奇的坚持。 罗氏将匣子递给菱歌,也帮着劝道,“三姑娘,既是你三叔的心意,你就收了吧,这些首饰样式都不时新了,你若是不喜欢,熔了或者送人都可以。” 林倾暖见状,也只得接了下来,又向二人道了谢,这才出了三房。 回了清芷苑,菱歌端着林昛给的匣子,向林倾暖道,“小姐,这个要收起来吗?” 林倾暖想了想,眸光微凝,“你将这个盒子并里面的首饰好好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或者别的东西存在。” 菱歌应了声是,就将匣子打开,然后认真检查起来。 两刻钟后...... 菱歌将东西全部归置进去,向林倾暖禀道,“小姐,什么发现都没有。” 林倾暖淡淡点头,“嗯,那你先收起来吧!” 看来是她猜错了。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甚至在怀疑,林昛是不是有别的意思,或者是想向她传达什么。 她眉头无奈的蹙起,抬手揉了揉鬓角。 每日同这些阴谋算计打交道,她都有些疑神疑鬼了。 也许林昛真的只是为了感谢她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等下一次施针,她还要再试探他一下。 —————— 入夜! 林昭刚躺下,就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挨上了他的脖子。 他瞬间就想到了什么,顿时吓得魂都飞了,颤着声音求饶,“大侠,饶命啊!” 那人似乎嗤笑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又向他的皮肤近了近。 感觉脖子上刺痛传来,林昭愈发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大侠,好汉饶命,您想要——想要什么,我都给您,您千万别杀我啊!” 一瞬间,他吓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床前的黑影轻蔑的扫了他一眼,手腕一转,收回了手。 察觉到脖子上的东西离开了,林昭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咕噜爬起来,见床前的黑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大,甚至还有些娇小,他心里的恐惧稍稍褪了些。 “大侠,您来找我是——” “林昭,”那人双手环胸,嘲冷开口,“过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你怕是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当上的官,又是怎么攀上宁国府的吧?” 林昭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神色震惊,结结巴巴开口,“你——你就是——” “主子说了,当年又是给你送美人,又是给你通关系,让你白白得了这么多便宜,你现在也该是回报的时候了。”那人转了转手上的匕首,冷然看他。 “可——可我现在已经没了官位了啊!”林昭连忙辩解。 那人冷笑,“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她忽而又靠近了他,用匕首在他脸上比划,“你若是敢不从,我现在就宰了你。” 林昭一见那明晃晃的匕首在他眼前晃动,顿时胆子都酥了,哪里还敢还嘴,忙不迭道,“我做,不管是什么,我都做。” 那人闻言,这才满意一笑,“你如此.......” 清芷苑! 林倾暖刚换了寝衣,外面就响起了古月的声音,“小姐,有情况。” 她动作一顿,声音冷凝,“进来。” 话音刚落,古月就推门走了进来,恭声禀道,“小姐,林宝珠出现了。” “在哪儿?”林倾暖眸光一冷,立刻问。 “承雍院,”古月顿了一下,回道,“属下怕惊动她,就没敢靠近。” 闻言,林倾暖眸中讶色一闪而过,“那她现在离开了吗?” 林宝珠去找林昭做什么? 古月摇头,“没有,古星在那边盯着。” 她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回来禀报了。 林倾暖沉思了一瞬,忽而打开衣柜,找出夜行衣,迅速的换上,然后丢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 就闪身出了屋子。 古月再一抬头,屋内就不见了林倾暖的踪影。 她连忙跟了上去。 林倾暖飞身落在承雍院墙上,凤眸扫过,见院子里没什么情况,就飘落而下,来到了主屋前。 她小心翼翼将窗户捅出一个小洞,然后向屋内望去。 看到屋内的场景,她眸光一凛,正要细听他们说什么,忽然感觉身后有浅浅的气息传来。 她顿时警觉,刚要躲开,那人的手已经落上了她的肩头。 她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擒住他。 不想那一只手却异常灵活,轻松的便挣脱了她的钳制,然后顺势揽住她的腰身,直接带着她退开数丈,出了承雍院。 林倾暖脸上怒意浮起,眼眸锋利如刀,挥掌便袭向落于她腰间的手。 感觉到她凌厉的掌风,那人果断将她放开。 他退开几步,躲开她的袭击,拉下了面巾,淡声道,“是我!” 第576章 我们就好好打一场 身形修长,气质出尘,面如琼玉,眸似星辰。 便是一身普通的玄衣,也遮挡不住他出众的风华。 不是苏锦逸是谁? 看到他,林倾暖一腔怒意散去,懒得理会他,回身便走。 苏锦逸立刻又飞身挡住他,“阿暖——” 林倾暖被他拦住去路,语气有些凉,“有什么话,过后再说,我现在要去盯着林宝珠。” 最重要的是,她要知道林宝珠和林昭之间有什么秘密。 这个苏锦逸也是,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会儿功夫来打扰她,他还知不知道轻重缓急? “你放心,涵枫在那儿盯着呢,”苏锦逸听她是因为那个林六小姐要离开,心下微松,“她跑不了,我会让涵枫跟着她。” 林倾暖见他还要阻拦,只得耐着性子同他解释,“苏太子,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林宝珠莫名其妙来找林昭,我约摸着,她可能是有什么阴谋,所以我必须要回去探明情况。” 她都不知道,苏锦逸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难缠,而且还非要挑这个时候。 苏锦逸眸光微闪,噙出一丝笑意,“你现在回去也晚了,左右他们有什么话也说完了,倒不如,”他颇有深意的看着她,“听我说。” “听你说?”林倾暖冷笑,“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会抽空给他医治,可也不是现在。 两人正说着,古星飞身落在林倾暖跟前,小声向她禀道,“小姐,林宝珠已经离开了。” 林倾暖心里一凉,看向苏锦逸的眼神愈发沉冷。 若不是他,林宝珠怎么会就这么跑了? 若非知道他的身份,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和林宝珠是一伙的了。 古星见自家小姐目光冷冷的盯着苏锦逸,立刻持剑对向他。 刚巧古月和青墨也赶了过来,三人直接将苏锦逸围在了中间。 青墨是在玉峰上见过苏锦逸的,本身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苏锦逸连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只淡淡的望着林倾暖,仿佛在等着她的反应。 林倾暖站了一瞬,忽而飞身过去,揪住苏锦逸跃上墙头,眨眼间就出了院子。 青墨三人刚要跟上,就听到林倾暖的声音响起,“谁也不用跟来。” 三人只得停住了脚步。 古星眼中大放光彩,“小姐移情别恋了?” 见青墨和古月没吭声,她忍不住又感叹了句,“这位公子容貌不亚于太子殿下,我觉着,太子殿下可要危险了。” 古月睨了她一眼,“你再不管住嘴,我觉得你也危险了。” 青墨神色有些冷,看了古星一眼,没出声。 三人相伴回了清芷苑,刚进院子,就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自主屋走出来。 看到他们,云顼锋利的眉眼缓和了些,嗓音清冷,“暖儿呢?” 三人心里暗道一声,完了。 林倾暖直接带着苏锦逸出了城,这才将他放开。 苏锦逸得了自由,随意抚了抚被她揪的皱起的衣衫,淡笑着问,“想通了?” 林倾暖冷然勾唇,“若非刚才怕惊动林宝珠,你觉得你能那么轻易拿住我?” 她亮出残雪,“反正现在她也跑了,我们就好好打一场。” 不同他打一场,她心里的闷气怎么发泄? 若非他是苏锦逸,她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苏锦逸神色似乎有些无奈,“阿暖,你又何必——” 他刚说了一半,林倾暖就持剑攻了过来,竟是出奇的快。 他不得不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专心防御起来。 林倾暖如今的剑术已非昔日可比,剑招刁钻,剑势凌厉,残雪被她舞的密不透风。 一时间,苏锦逸的身形完全笼罩在了她强大严密的剑风之下。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慌不忙的闪避着,也不主动攻击。 那些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的剑招,没一个能挨上他的身。 林倾暖没有要伤他的意思,所以她的攻击看似又准又狠,却并未下杀手。 但打着打着,她就不自觉拼上了全力。 原因无他。 苏锦逸实在是太强了。 饶是她尽了全力,也无法近他的身。 两百招后,她的残雪就被他轻易的夺了过去。 林倾暖果断弃剑,立刻向后滑开数步,将红颜锦甩出,直接缠向他的腰身。 苏锦逸轻松避开,刚要去夺她的红颜锦,不想红颜锦却忽而拐了个弯,反而绕向了他的手臂。 他不得不撤手,但因动作太快,一样东西瞬间自袖口滑落,落在了地上。 他神色一紧,连忙去捡那东西。 林倾暖一招未成,立刻注入内力,红颜锦以势不可挡的威力,直取他的胸口。 打了半日,她心里的气其实已消了大半。 但好胜心起,她还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制得住苏锦逸。 她这招其实只是一个虚招,真正的是后面的招式。 因为她知道,凭苏锦逸的功夫,很轻易便能躲开这一攻击。 可没成想,苏锦逸却并未躲,他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地上,甚至都没留意到她的攻击。 眼看着红颜锦就要打上他的胸口,林倾暖心里一惊,连忙将内力撤回。 可因着她笃定苏锦逸能躲过,所以这一招使了全力,如今尽管她极力回撤,红颜锦还是挟带了她一小部分内力,撞上了他的右胸。 苏锦逸刚捡起地上的东西,就被红颜锦打的吐出一口血来,他身子一颤,手上的东西又不由自主滑落。 林倾暖连忙飞掠过去,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是她大意了。 苏锦逸摇摇头,又去捡地上的东西。 林倾暖见他两次不顾自身去捡那东西,不由好奇的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才发现那是个画轴。 因着两次落地,画轴上的绑带松开,画轴微展开,露出了一部分内容。 借着月光,她隐约瞧出,那应该是一幅仕女图。 她看到了女子模糊的眉眼。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那眉眼隐隐有些熟悉。 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将那画轴再展开一些,可苏锦逸已经飞快的将画轴拿起,然后动作轻柔的卷了起来,重新用丝带绑好。 他不露声色的将画轴重新放入衣袖,拿出帕子,刚要掩去嘴角的血迹,却忽然感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顿时又吐出一口血来。 林倾暖原本还在想那副画的事,一见他又吐了血,连忙扶住他,手顺势搭上了他的脉。 第577章 我还是从头讲起吧 须臾,她自腰间取出一颗药,递给他,严肃开口,“将这个吃了。” 苏锦逸无奈一笑,接过了药丸,毫不犹豫的放入口中。 体内乱窜的真气被压下了些。 林倾暖见他笑了,顿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她眸中浮起几分凝重,“你的身体本就不大好,刚才还不躲,我虽然撤了大部分内力,可还是伤了你,你这几日就不要再动用真气了。” 她看了他的脉,除了先天的不足之症,他之前似乎还受过内伤,而且也没好好治疗,留下了病根。 怪不得云顼说他的寿命超不过两年。 如此折腾下去,一年都够呛。 想到毕竟是自己伤了他,她的脸上顿时浮起歉疚之色。 苏锦逸笑看了她一眼,指着不远处道,“阿暖,我们去那边坐坐如何?”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态度,比以前缓和多了。 最起码她对他有了些信任,还有淡淡的关心。 林倾暖皱了皱眉,“现在已经很晚,况且,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 苏锦逸无非就是想说服她。 想起之前的事,她又不悦的瞥了他一眼,“林宝珠的事,我早晚同你算账。” 苏锦逸失笑,“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她这两日在和一个叫梅从安的人接触,我让人盯着呢。” “梅从安?”林倾暖凤眸冷芒浮起,“他出现了?” 她心里琢磨着,用林宝珠钓大鱼显然是不成了,不过能钓到这一条小鱼,也算没白忙乎一场。 梅从安。 她捏了捏拳头。 他给她下蛊,还几次三番陷害她,这次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苏锦逸瞧出她神色不对,关切的问,“他和你有仇?” 如果有仇,他不介意帮她报了。 林倾暖敛去眸中情绪,“这个就和你没关系了。” 她当然不会将这些告诉苏锦逸。 “那你就不想知道他们藏身何处?”苏锦逸意味深长的看她,“你若再想等林宝珠现身,恐怕可就不大容易了。” “所以你今日的行为,是故意的了?”林倾暖柳眉冷然的扬起。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那么巧出现在承雍院,果然是提前算计好的。 苏锦逸拭去唇边的血迹,微微苦笑,“阿暖,若不是你一直不愿静下来听我说,我又何必这样做?” 说完,他又一次开口,带了一丝央求,“我们去那边慢慢谈?” 刚说完,他就感觉喉咙一阵腥甜,忍不住又吐了两口血出来。 林倾暖原本是憋了一肚气的。 他现在显然是在用林宝珠的事同她谈条件。 可一瞧着他狼狈的模样,尤其他的伤还是她造成的,她就没法开口指责他。 罢了,她就趁这个机会,和他说清楚吧,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想到此,她勉强点头,“好。” 苏锦逸唇边笑意浮起,走到那处高地,坐了下去。 尽管他此刻衣着朴素,身体也很虚弱,又是在这样的地方,可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尽显优雅,是那种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矜贵之气。 林倾暖慨叹一声,果然是自皇家出来的,他和云顼,在某些地方,还真是有些类似。 真是两个相似又不同的人。 她在他不远处随意坐下。 刚坐下,她就主动开了口,“我先说。” 她要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大半夜的,她可没什么闲工夫听他废话。 苏锦逸目光看向她,淡笑,“好!” 林倾暖轻叹口气,“其实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侧头看着他,神色认真,“云顼都和我说了,我知道你的打算,也明白你并非为了自己,说实话,我很钦佩你,这也是我无法责怪你的最大原因。” 她低声笑了下,“我承认,即便我再不愿意,你也是我——我血脉上的兄长,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想同你成为敌人。” 她眸色深邃,“ 你明白吗?” 苏锦逸眸色柔和,点点头。 兄长两个字自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丝浅浅的温度。 他忽然有些感动,或者说,是欣慰。 “我珍惜重生这一世,也会努力去阻止那场浩劫的发生,哪怕最后因此死了,我也甘心。”她的嗓音平淡,却隐隐透着几分庄重。 这些话,她连云顼都没告诉过。 因为他不会允许。 虽然她知道,他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可我不想让渊儿掺和进来,也许你会说,他也流着苏家的血,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可在我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和他并没有关系。” 她眸露悲凉,“你知道他前世是怎么死的吗?” 不待苏锦逸说话,她就又沉沉开口,“他被诬陷杀了人,最后死在了流放的路上,那一年,他才十四岁。” “阿暖——”苏锦逸神情隐隐触动。 “所以,这辈子,我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哪怕他没什么出息,我也不会在乎。” 说完,她微松口气。 她原本是不想同苏锦逸说这么多的,可若是不说清楚,他还会一直纠缠着这个事。 所以,她索性就断了他的念想。 苏锦逸抬眸看她,“你觉得,我会护不住他?” “以江夏如今的形势,我不放心,况且,他的身份,也不会被承认。” 林倾暖并不怀疑苏锦逸的能力,只是,一切还是太过未知。 更何况,她也不想同渊儿分开。 苏锦逸瞧着她,郑重开口,似是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会帮他铺好路,只要他跟我回去,我不会让他有任何损伤。” 阿渊也是他的弟弟,他怎么可能让他陷于危险? “其实并非只有这一个选择,”林倾暖凝声开口,“你坚持的,无非是江山无人接替,可如果我能治好你呢?” 她看过他的脉,虽然麻烦了些,可也不是不能治。 她神色认真,“我治好你,那你说的一切,就不会再是问题,渊儿的才干不如你,由你来完成这一切,不是更好?” 江夏原本就该是苏锦逸的,不管是责任,还是权力。 渊儿不会替他承担,也不会同他相争。 苏家,从来都不是她和渊儿的家。 苏锦逸微微垂眸,没接她的话。 他沉叹开口,“阿暖,我给你讲讲父皇的事吧,其实当年,他是有苦衷的。” 归根结底,阿暖还是在怪怨父皇,不愿承认自己苏家人的身份。 林倾暖皱眉,“他的事,就不用说了。” 她可以和苏锦逸心平气和的谈话,是努力在说服自己,苏锦逸同当年的事没关系。 换句话说,他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 可若是苏琒,她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母亲和父皇当年的事?” 苏锦逸看着她,“如果我说,他当时并非一走了之,而是留了人将你母亲送回去,还给你母亲留了信呢?” 林倾暖一怔。 如果他真的留了人和信,那母亲为什么没被送回去? 还有,她为何还要同意林昭的求亲? 难道是—— 想到什么,她立刻震惊的看向苏锦逸。 苏锦逸沉着脸点头,“很显然,有人动了手脚。”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他叹口气,“我还是从头讲起吧,当年......” 第578章 往事(一) 浓烟肆虐,红光漫天,炙烈的火苗窜起,烧红了整个夜空。 昔日雕梁画栋、碧瓦朱甍、羡煞旁人的江夏二皇子府,一夕之间,化为灰烬。 不远处,一道尊贵端华的身影,木然的站着,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良久...... 身后的公公忍不住劝道,“陛下,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琒没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他,还没找到?” 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公公连忙回道,“回陛下,二皇子的尸身还未找到,火烧的这么大,应是已经葬身火海了。” 闻言,苏琒又扫了一眼已经快烧完的府邸,冷漠的转身离开。 永寿宫。 “你滚,我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禽兽,不仅给你父皇下毒,还放火烧死了你弟弟,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你怎么下的了手?”原本该尊贵雍容的女人,却不顾形象的向下面站着的人怒吼着,泪流满面。 “太后娘娘——”身边的宫人想劝,可刚开了个头,女人就厉目扫过去,怒声道,“不要叫我太后,我不是你们的太后。” 她眼中恨意迸裂,死死盯着下面的人,仿佛恨不得啖他的肉,喝他的血,“苏琒,我告诉你,你这样罔顾人伦、狠毒残暴的无耻行径,一定会遭报应的,即便你当上了皇帝又怎么样?史官会如实记载下这一切,你注定要遗臭万年。” 她心中恨极,不惜用所有恶毒的话去攻击他。 说完,她尤不解恨,又拿起桌上的玉瓶,狠狠砸向了他。 苏琒没躲。 玉瓶正中他的额头,然后落到地上,碎成无数。 原本光洁如玉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身后的内侍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要查看,“陛下——” 苏琒抬手,让内侍退下。 他垂下眸子,恭敬而顺从,“母后,您先歇息,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说完,他就躬身退了出去,一举一动尽显从容。 他刚出了主殿,里面尖利而愤怒的声音就响起,“我不会让你轻易得逞的,你一定不得好死。” 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三日后! 永寿宫传出消息,太后病重,不治薨毙。 他歇朝七日后,又一次重新坐上了御座。 底下,是一脸恭敬的满朝文武。 没有人再反对他,没有人再同他竞争,所有人对他,恭顺的仿佛绵羊。 朝野内外,举国上下,他是高高在上的江夏皇。 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可这一刻,他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大臣们看他的眼神,他读得懂。 他们的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 畏惧。 不是敬畏,也不是尊敬,而是实实在在的畏惧。 他如何不知? 不管他怎么做,在众朝臣心里,在天下百姓眼中,他都是一个刽子手,一个凶狠残暴、弑父杀弟,逼死生母的刽子手。 没有人相信,他从未给父皇下过毒; 没有人相信,他的同胞弟弟,二皇子苏钰,是自焚而亡。 他们更不会相信,当今太后娘娘,他的亲生母亲,在永寿宫自缢薨毙。 尽管他一直派人盯着,可她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一尺白绫结束了自己。 她的用意,他明白。 无非是让他再多担一个弑母的罪名。 她恨他,所以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毁了他。 从小到大,她从未信过他。 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信,更遑论他人?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最后坐上了这个位置,所以那些十恶不赦的事,都该是他做的。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一个人相信,相信他是个好人。 他的阿依。 只可惜,她已嫁作他人,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两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可一切物是人非,再无回转。 当年,皇后一举诞下双生子,江夏先皇大喜,亲自翻阅古书赐名,大皇子名苏琒,二皇子名苏钰。 并大赦天下。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先皇的喜悦,每日下朝,他都会去皇后的宫里待一会儿,亲自逗弄两名皇儿,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皇后自然开心,更加用心的抚养两个孩子。 两名皇子渐渐长大,容貌和习性却大不相同。 大皇子苏琒容貌酷似先皇,性子沉默冷清,不善言辞。 二皇子苏钰,则似皇后多一些,调皮活泼,讨人欢心。 预料之中的,皇后的慈母之爱,越来越偏颇。 她会柔声给苏钰讲故事,耐心陪他玩耍,有什么好的宝贝,也会让他先挑。 苏钰选完了,才能轮到苏琒。 苏钰爱闯祸,可每次受罚的,都是苏琒。 因为他言语木讷,不善解释,所以只能默默替弟弟背下黑锅。 但那时,他其实是没什么怨言的。 原因无他,他是哥哥,爱护弟弟,是他的责任。 尽管母后疼爱弟弟多一些,但他并不在乎。 可外祖父的一句话,却让母后对他开始疏远,甚至是厌恶。 有一次,他进了宫,看到他们兄弟二人,叹声对母后道,“这两个孩子,琒儿心思重,不容易猜透,钰儿比较单纯,你可以早做打算。” 那时他年纪小,还不知外祖父所说的打算,指的是什么。 可随着渐渐长大,他隐隐有了些猜测。 他不知外祖父是如何看出,他是个心思重的人。 明明,他只比苏钰大一刻钟。 他的沉默,他的不争,他的退让,成了他心机深沉的证据。 好在父皇,还是比较公正的。 他甚至动了要立他为太子的想法。 他对母后说,“虽然他们是双生子,可琒儿毕竟是长子,性子也沉稳,适合储君人选。” 那个时候,他对储君之位并无什么期待。 在他看来,他当,或者弟弟当,都一样。 可母后却摇摇头,神色凝重,“陛下,立储不是小事,不能看是不是长子,而要看他是不是心善贤明之人。” 她刚说完,苏钰就跑过去,抱着父皇的手臂,脆生生撒娇,“父皇,让哥哥当,儿臣不要同哥哥争。” 母后瞧着苏钰的眼神愈发慈爱,还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他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 虽然在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父皇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忽然出现,就将这件事含糊过去了。 可从那以后,母后对他的态度却愈发恶劣。 她将一腔爱意全部倾注到了苏钰身上,开始按照储君的标准培养他。 他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嫉妒。 他嫉妒苏钰,总是能讨人欢心。 更嫉妒他,能得到母后的全部疼爱。 可真正让他将嫉妒变成恨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次,他和苏钰切磋功夫,他怕伤到苏钰,就用了没开刃的刀。 可苏钰,用的却是玄铁制成的寒光宝剑,而且招招致命。 他的身上,开始不断的出现伤口,可苏钰却依旧没有停手的迹象。 那一刻,他终于醒悟,苏钰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他怒极,夺过他手上的剑,刚刺了他一剑,母后就赶过来了。 看到他的剑刺中苏钰,母后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让人抱着苏钰急匆匆离开了。 全然没看到他身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忍着伤痛,一个人在武场坐了良久。 想到母后的那一巴掌,想到苏钰最后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那些宫女内侍,看向他恐惧躲闪的眼神。 他原本就冰凉的心,一点点沉入寒潭。 有一种叫做恨的东西,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 那次以后,他变得更加内敛少言,更加乖张孤僻,也开始学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母后和他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她甚至都不想再看到他。 而他,除了例行的请安,也从不踏入她的寝宫。 时间久了,他不再奢求得到她的爱,开始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 随着他们的长大,朝中渐渐分作两派。 一派支持他,以顾国公为首。 另一派支持苏钰,带头的是他的外祖父,后宫还有他的母后。 到了年龄,他纳了两个侧妃,一个是古氏,一个是顾氏。 他不爱她们,只是为了巩固势力。 顾国公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去大楚,寻求大楚的支持,并让他求娶大楚的公主为正妃。 如此一来,他就有机会打败苏钰,夺得储君的位置。 他同意了,并以代父皇巡视的名义出了京城,一路乔装打扮,躲过了苏钰的监视,到了大楚。 为了不引人耳目,他让人在玉峰搭建了一处石室,住在了玉峰上,等待着机会。 在玉峰的日子寂寞而无聊,可他孤独惯了,也不甚在乎,只每日练功打坐。 有时候,他也会离开玉峰,到近郊转转,看看大楚的风土人情。 在那里,他遇到了他的阿依。 第579章 往事(二) 那一日,他刚下玉峰,就看见一匹惊了的马,发疯的向这边跑来。 马上还坐着一个人,一颠一颠的,似乎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他冷心冷情惯了,也没大在意,刚要离开,却见马上的人忽然滚落而下,落在了草地上。 她似乎早有准备,在落地前就护好了身体各处要害,所以也没怎么摔伤。 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 她抱着脚,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猜测着,她应该是扭了脚。 小姑娘自己试了几次,没站起来,就环眼望向周围,这一看,就看到了他。 她的眼神瞬间亮了。 “哥哥,你帮帮我,我的脚扭伤了。”她向他求助。 声音清脆软糯,似乎还隐了一丝痛楚。 他原本是要离开的,可不知为何,听到她的声音,他却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自她面前蹲下,他目光冷淡的看向她。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尤其那双眸子,闪着熠熠的光亮,是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明媚阳光。 也许是她眼中的亮光刺激到了他,他忽而故意笑了笑,“小姑娘,我若是帮你治伤,就要脱了你的鞋袜,那样的话,你就得嫁给我了。” 听到他的话,她似乎呆了一下,连忙摇头,“那就不用了,你扶我起来就行了。” 她的神情可见的紧张。 他一时兴起,忽然想逗逗她,就没理会她的话,直接拿起了她的脚,飞快的帮她去除了鞋袜。 白皙小巧的脚丫,仿佛晶莹剔透的美玉。 不合时宜的是,脚脖子处,又红又肿。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伤处。 她顿时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有些发颤,“哥哥,你轻点。” 苏琒眸色深了深,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轻了下来。 他帮她揉了一会儿患处,见那红肿消了一些,就淡声道,“没伤到骨头,养几日就好了。” 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完,他就帮她穿好了鞋袜,然后扶着她站起来,皱眉问,“你怎么回去?” 她茫然的摇头,“我的马惊了,和朋友失散了,她们待会儿应该会找到我。” 苏琒点点头,“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先走了。” 他刚转身,就听见后面她的声音响起,“哥哥,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他的身体不由顿住。 之前,他是个好人,可大家都误会他,责怪他。 可现在,他想做一个坏人了,她却对他说,他是个好人。 他想了一瞬,折返回去,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她似乎吓了一跳,立刻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紧张兮兮的问,“哥哥,你要干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你不是说我是个好人?我帮你治伤。” 她闻言,就没再说什么了。 只抓着他手臂的手,有些发紧,透出内心的不安。 他心里失笑,果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在大楚,他没有落脚的地方,就抱着她上了玉峰,回了石屋,然后帮她涂药。 她上下打量着他住的地方,惊讶的问,“你就住在这里吗?” 他涂药的手一顿,抬头看她,“怎么,嫌弃了?” 她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原来这地方也有人住。” 她似乎凝目瞧了他一会儿,又笑着开口,“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我叫宁舒依,你叫什么?”见他不语,她又问。 苏琒涂完药,帮她穿好鞋袜,见她眸中闪着好奇,他忍不住俯身靠近她,嗓音有些低沉,“小姑娘,你就不怕我伤害你?” 她这般没有防范之心,是如何长这么大的? 宁舒依娇笑着摇头,“你不会,我知道。” 她说的笃定,苏琒不由愣了愣,“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了,”宁舒依扬了扬唇,“你的眼睛里,没有恶意。” 见他沉默,她又问了一句,“哥哥,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她似乎执着的想要知道。 苏琒的身份不宜暴露。 他原本可以编个名字,可那一刻,瞧着她晶亮的眼神,他忽然不想骗她。 他告诉她,“我姓苏。” 宁舒依听了,瞧着他的眼神更亮了。 “那你住在这里多久了?一直都在这里吗?” 她的问题似乎很多,一个接着一个。 苏琒没再回答她。 他将她送下了山,又给她塞了一瓶伤药,看着她和朋友汇合后,就离开了。 往后的几日,他依旧住在玉峰上,过着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 有时候,他也会想起那个叫宁舒依的小姑娘,想起她清丽的容颜,她悦耳的声音,还有她甜甜的笑容。 他想着,他真的是活在黑暗里太久了,见不得一点阳光。 又是几日过去,他打听到,帝师宁国公会经常进宫,所以他打算,先偷偷见一次宁国公,将自己的情况向他说明,让他代为向楚皇禀报。 他进了城,在宁国府盯了一日,见宁国府出来一辆马车,他立刻便尾随了上去,等走到闹市的地方,趁着车夫下去办事,他趁机跃上了马车。 原以为马车里的是宁国公,可没成想,里面却是两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瞧着衣着,显然是主仆。 竟然是她。 他忽然想起来,她姓宁。 那个丫鬟乍见有人闯进马车,刚要尖叫,就被他一个手刀打晕。 她也吓得不轻,却没有叫出声,而是故作镇定的问,“你要做什么?” 清润的声音中不自觉含了丝颤意。 瞧着她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却极力忍着的模样,他忽然很想笑。 刚巧车夫回来,他就迅速钻进马车,直接将她揽在了怀里。 马车不大,他也不想就此暴露。 意料中,她的身体很软,很香。 他抱着抱着,忽然就不想放开了。 她下意识要挣脱,他低声警告,“别动。” 他一出声,她果然就不动了,乖乖被他抱着,再没有挣扎。 马车又走了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小姐,到了。” 他低头看她,刚好她也抬起头。 四目相对。 须臾,宁舒依很淡定的向外面吩咐,“知道了,你先下去,离开一些,我稍后便下车。” 车夫听了,虽然不解,可还是跳下了马车,站的靠远了些。 感觉到外面没有人了,宁舒依这才试探着问,“苏哥哥,是你么?” 他没想到,她竟能听出他的声音。 他抿着唇,没说话。 宁舒依见他不答,就缓缓抬手,落在了他的面具上。 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 他没有阻止,也不想阻止。 原因,他不大知道。 看到是他,宁舒依顿时激动了,抓着他的手臂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瞧着她高兴的模样,他终于开口,挑眉反问,“你很开心见到我?” 宁舒依连忙点头,反应过来,又有些脸红的低下了头,小声解释,“我是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既然想感谢我,那你不如以身相许如何?”他故意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带了几丝玩味。 看到这样软糯的她,不知为何,他就想欺负她。 宁舒依的脸瞬间更红了。 她沉默了一瞬,忽而抬头,认真的看向他,“你不要总是装作一幅坏人的模样,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苏琒一怔。 她竟这么相信他。 看到他的装扮,她又问,“你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助?” 见他不语,她鼓足勇气,声音轻软,“你告诉我,我会帮你。” 机会就在眼前,可他却忽然不想说了。 他不想让她误会,觉得他是在故意接近她。 所以他什么都没告诉她,狼狈的离开了马车。 可他没想到,她竟会来玉峰找他。 第580章 往事(三) 当她再次俏生生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是震惊的。 这么远的地方,她是如何独自寻过来的? 想到可能出现的危险,他顿时有些后怕,连忙将她拉回石屋。 可他还没来得及训斥,她就将怀里的包裹递给他,笑着道,“苏哥哥,这里面是一些衣衫,还有吃的,我怕你住在这里不方便,就给你送来了。” 她的眼神依旧亮晶晶的,望着他的时候,闪着动人的光彩。 他心里的某一处,忽然有些坍塌的迹象。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她是第一个。 宁舒依将包裹打开,拿出一件衣衫,向他比了比,然后开心的笑道,“刚好合适,看来尺寸没错。” 苏琒瞧着她手上针脚整齐的衣衫,忽而握住了她的手,漆黑的眸子紧紧锁着她,“你亲手做的?” 宁舒依猛不防被他握住手,立即想要抽出来,可他的力气很大,她试了几次没成功,便也由着他了。 见他问的认真,她愣愣点头,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家里有三位哥哥,我有时候——有时候也帮他们做衣衫,就顺便——顺便给你做了。” 她说话结结巴巴的,似乎有些紧张。 星辰般耀眼的眸子里,倒影着他清晰的影子。 单纯的小姑娘,将心思全部写在了脸上。 他如何瞧不出来? “你喜欢我!”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口。 不是问她,而是告诉她。 原以为她会害羞,会否认,可没想到,她只是红了红脸,就毫不犹豫的轻嗯了一声。 他从未见过如此坦率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你喜欢我什么?” 她认识他才几天? 又见过他几面? 宁舒依脸上的温度又高了一些,小声回答,“你生得好看,人也好,”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我也好。” 闻言,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隐隐透着嘲讽。 他倏地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垂眸看着她,“你了解我吗?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只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姑娘而已。 世事险恶,她什么都不知道。 都不了解他,就敢说喜欢他。 他的动作有些轻佻,宁舒依犹豫了一瞬,没阻止。 她摇摇头,末了又认真看他,“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眼神太过清澈,不含任何杂质。 那是他最为向往的东西。 他原本要说的话,忽然没了勇气再说出来。 他不敢告诉她,他是江夏人,完成了任务,就要回去。 他也不敢告诉她,他家里,已有两房侧室,甚至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见他没开口,宁舒依眸中黯然一闪而过,轻声问他,“那你呢?” 她问的不是很明白。 可他听懂了。 她在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她。 他瞧着她,心情复杂。 这样明媚动人的小姑娘,他怎会不喜欢。 可他怕,怕给不了她承诺。 想了一会儿,他终究是舍不得,也不忍看她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就扶着她的肩,正色开口,“一个月,如果你一个月后还喜欢我,那我就告诉你答案。” 他怕她只是喜欢他的容貌,了解他之后,就不会喜欢他了。 毕竟,连他的至亲,都讨厌着他。 一个月后,如果她的感情不变,那他就不会再放开她。 宁舒依看着他漆黑深邃的凤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她就经常来玉峰,有时候给他带衣服、带吃的,有时候什么也不带。 他的手下就藏在附近,其实什么都不缺。 可他还是喜欢她带给他的东西,尤其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袍。 看着他穿上她带来的衣衫,她总是笑得异常满足。 他在她身边安排了人,护送她来,然后每每又亲自送她回去,乐此不疲。 更多的时候,他会舞剑给她看,也会陪着她在玉峰上散步,给她摘野果,打野味,还会用轻功带着她飞上高树,俯瞰整个玉峰,看她吓得抱紧他的腰,他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专注。 日子愈久,情愈深。 渐渐地,他也会在她面前给手下下命令,不再掩藏他的狠厉。 他心疼她跑这么远,索性将藏身之处换到了城内一处庄院。 以后便换成了他每日晚上,翻入宁国府高大的围墙去找她。 那时他才知道,宁国府的关系非常简单,她的父亲和母亲很疼爱她,三个哥哥对她也甚是宠爱,这才养成了她单纯明媚的性子。 她为他抚琴,陪他练剑,甚至同意让他进她的闺房,对他一点不设防。 一如初见。 她像一个小太阳,一点一点走进他阴暗的内心,照亮了他整个人生。 连手下都旁侧敲击的说他变了。 他知道,他变得爱笑了,眼睛里也有了温度。 他会和她易容成普通的小夫妻,逛遍大楚繁华的京城,也会早早去城东那家铺子,排队买她爱吃的荔枝糕。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他觉得幸福又满足。 他的眼里心里,开始满满都是她。 当然,他也没忘了正事。 他终于见到了楚皇,也见到了兰太后。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许之以好处,请求他们帮他夺位。 但求娶公主的事,他没提。 他已经有了他的小姑娘,自然不会再去娶公主。 好在,楚皇和兰太后同意了他的请求,承诺帮助他。 他被苏钰的人发现,受了伤,养了好几日才勉强能下床。 受伤的日子里,她总是偷偷溜出来,陪伴在他身侧。 往日明亮的眼神中溢满了关切,清丽的小脸也瘦了一圈。 他心疼不已,忍不住抱住她,狠狠的吻了她。 那一日,他们互许终生。 他给了她承诺。 他对她说,他会娶她为妻。 他暗下决心,等回了江夏,安顿好一切,就娶她过门。 甚至于,他还想着,另外给顾氏和古氏赐两处院子,从别的地方补偿她们。 阿依,会是他唯一的皇子妃。 同时,他的手段也更加狠厉,更加不留情面,只为给阿依一个安稳的生活。 归国在即,他同阿依愈发难舍难分。 得知她要去参加宴席,他索性也让手下去弄了张吴府的帖子,化名苏公子,只为进去多看她一眼。 她并不知道他来。 他幻想着,等她在宴席上见到他,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惊喜,还是惊吓。 想到此,他愈发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了。 可他没想到,一切出乎他的意料。 打听到她不舒服,在客房休息,他就去找她,结果却看到一个人正鬼鬼祟祟的要溜进客房。 他想也不想就抓住了他。 阿依还在里面,他如何能进去? 那人作普通文士打扮,衣着虽然不俗,可也并非大富大贵之人。 他的胆子尤其小,他还没问,他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心中怀疑,便将他打晕扔到了后院角落里,然后赶回客房去找阿依。 一进客房,他就察觉出了不对。 屋子里有熏香,不是那种正常的香。 他出生皇宫,如何不晓得那是什么香。 顾不得多想,他立刻掐灭熏香,疾步走到床边,果然看见阿依面色很不正常。 显然是中了香。 瞧着那张平日里明媚的小脸,此刻却满是难受的样子,他心中恨极,几乎忍不住要杀人。 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救她。 他拿起她的手腕,替她把了脉,这才发现,她应该还被下了药。 究竟是谁,用这么下三滥的法子害他的阿依? 他忽然想到了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件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顾不得多想,他刚要抱她起来,她却忽然环住了他的脖子,呢喃开口,“苏哥哥。” 她的声音不似往常,酥媚无骨。 熏香虽被他掐灭,可屋内还是残留了不少。 他心头一荡,忍不住抬头看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睁开了眼睛,正迷蒙的看着他。 她的眼泪忽而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向他求救,“苏哥哥,你救我,我不舒服。” 她是大家闺秀出身,终究说不出那些羞人的话。 可他明白她此刻的感受。 他顿时心疼不已,连忙抱住她轻哄,“阿依,我这就带你出去,我们不能呆在这里。” 这显然是个局,一个针对阿依的局。 宁舒依却抱紧他,哭着摇头,“我不要离开,苏哥哥,你帮帮我。” 她说着,小手就伸进了他的衣袍。 她的手仿佛被灼热的烈火烤过,挨上了他的微凉的肌肤。 也许是媚香的作用,也许是他内心的渴望。 他的理智,瞬间溃不成军。 “阿依,”他握住她的手,眸中火苗窜起,却被他生生压下。 他认真看她,“你不后悔?” 他可以用别的法子救她,可她若是愿意,他就用最直接的法子。 左右她是要嫁给他的。 宁舒依哭着摇头。 见状,他眉眼愈发柔和,俯身亲了她一口,温柔的哄她,“乖,你等我一下。” 放开她,他出了门,将莫瞬唤出来,开口吩咐,“你们守着外面,谁也不能进来,如果有可疑的人靠近,直接杀了就是。” 莫瞬领命,吩咐其余的暗卫将客房围了起来。 安顿好一切,他又进了屋子,走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感觉到他的靠近,宁舒依立刻贴了过去,开始笨拙的吻他。 苏琒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俯身便压倒了她...... 事后,他体贴的帮她穿好衣衫,刚要抱着她离开,外面就传来得了莫瞬的声音,“主子——” 他眸光一凝,只得先将她放下,打开门,冷声问,“何事?” 莫瞬回道,“主子,顾国公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病重,让您赶快回去。” 苏琒嗯了一声,“等我送她回去,就动身。” “主子,您还是赶快走吧,二殿下的人已经在附近了,”莫瞬向屋内的方向看了一眼,“况且,您若还和宁小姐在一起,恐怕会连累她。” 带着她,不仅她会危险,主子也不易脱身。 苏琒微微皱眉。 莫瞬又劝道,“主子,宁小姐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之前有个小丫鬟鬼鬼祟祟靠近客房,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应该是想去叫人,被属下处理了。” 苏琒闻言,微点了下头。 想了一瞬,他向莫瞬吩咐,“我引开苏钰的人,你和莫浮留在大楚,将她安然无恙的送回宁国府,然后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他又眸光深邃的看着他,郑重吩咐,“你们两人我身边功夫最高,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将她交给你们,一定要帮我护好她。” 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会尽快回来娶她。 莫瞬应道,“是,主子放心,属下一定护好宁小姐。” 苏琒吩咐完,又折回屋子,见她尚在昏睡,他伸手抱了抱她,俯身在她耳边,嗓音温柔,“阿依,你记住了,我叫苏琒,至多一年,我就会回来娶你,你等我。” 她的脸依旧红扑扑的,也不知能不能听到他说话。 他又怜爱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起身。 环视了下屋子,没看到纸笔一类的东西,他就将衣袍撕下一块,咬破手指,沾着血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字:等我! 写完,他将布料叠起来,交给莫瞬,殷切安顿,“等她醒来,和她解释清楚,然后将这个交给她,切记,一定要告诉她真相。” 她是他认定的皇子妃,他一定会回来。 更何况,他现在还要了她的身子,就更要负责。 莫瞬连忙应道,“主子放心。” 苏琒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沉冷开口,“之前那个被我扔到后院的人,处理掉,他和阿依的事脱不了干系。” 莫瞬又答应了声,这才见苏琒离开。 苏琒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江夏。 他暗暗发誓,等江夏形势稍微好一些,他就将他的阿依娶回去,再也不离开她。 第581章 不逼她一把,她是不会这么快下决定的 苏锦逸叹气,“皇祖父病重,朝堂上的争斗更为厉害,江夏的形势也愈发严峻,他用了一年的时间,九死一生,终于坐上了太子之位,第二年就抽身回了大楚,想要去宁国府提亲,可到了大楚京城才知道,你母亲早已嫁了人,还有了孩子。” “后来,他失魂落魄的回了江夏,又过了一年,皇祖父驾崩,他继位,从此以后就再没出过皇宫。” 他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垂眸听着,声音微微怅然,“莫瞬和莫浮自那以后再没了消息,他查过,但终是无所获。” 林倾暖冷声猜测,“他们是不是有问题?” 得知当年的真相,对他,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但她知道,他留给母亲的人,留给母亲的信,母亲一定不知道。 否则,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他们的感情。 那么,问题就出在了这两个人身上。 苏锦逸摇头,“他们从小跟在父皇身边,不可能背叛父皇,我猜测,他们应是遭遇不测了。” 顿了一瞬,他又看着她道,“他们的功夫都不低,能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将他们轻易杀害的人,功夫一定比他们高出不少,也就是说,当年宴席之上,一定有极为厉害的高手存在,在父皇离开后,出手杀了莫瞬和莫浮,毁了书信。” 换句话说,有人不希望他们顺利在一起。 林倾暖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究竟是谁? 若非莫瞬和莫浮出事,母亲怎会不知那个人是他,又怎么会选择草草嫁给林昭? 她沉默了一瞬,低声问,“他返回大楚后,没去见母亲?” 原以为他对母亲不过是皇家子弟的一时兴起,可没曾想,他竟这样用心过。 如果没有那场人为的“意外”,那他和母亲,又何至于天各一方。 苏锦逸摇了摇头,“他去林府偷偷看过你母亲,见你母亲正陪着孩子,也就是你和阿渊,一脸幸福的模样,他就没敢露面打扰。” 他眸露遗憾,“如果他能进去见你母亲一面,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一个含恨而终,一个抱憾终身。” “你错了,”林倾暖侧头看他,眸中隐含悲伤,“也许我母亲,从未怪过他。” 否则,她也不会选择不入林家祖坟,单独葬在玉峰上。 她终究是至死都没能忘了这段情,没能忘了他。 苏锦逸低叹,“也许吧,一切有缘无分罢了。” 就好像,他和阿诺。 林倾暖犹豫了一瞬,声音微轻,“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和渊儿?” 她之前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不愿承认同他的关系,是以为他负了母亲。 可现在,得知当年的真相,尤其还知道他的确对母亲做了安排,她就再也无法忽视。 “不久以前,”苏锦逸深深看她,“我偶然得知父皇同你母亲的事,就着人查了,这才发现了你们姐弟的身世,但我一直没告诉他,直到这次动身前两个月,我才同他说了,他就将当年所有的真相告诉了我,还叮嘱我一定说于你们知道,还有,带你们回去。” 他将最后两个字咬的极重,然后眸露期待的看她。 感觉到他热切的视线,林倾暖垂下了眸子,“我——” “阿暖——” 见她还在逃避,他神情略显感伤,“你无法想象,他那样一个见惯了鲜血,那样一个冷心冷情、心狠手辣的人,在得知你们姐弟的存在后,会哭成那样,他悔因为赌气,没有去见你母亲一面,也悔让你们姐弟流落在外多年,更后悔,当年没带你母亲一起走。” “你知道吗,尽管得知你母亲嫁了人,可他的皇后之位还是一直空着,直到那件事发生的七年后,他得知了你母亲逝世的消息,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三日,然后才应了朝臣要求,立了我为太子,我的母后为皇后。” 也是从那以后,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再无从前的一丝影子。 林倾暖一怔。 这么多年,他竟,还念着母亲么? 她感觉心里有些压抑,就起身走远了些,想平复下心情。 今晚得知的事,太过震撼,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苏锦逸。 苏锦逸见状,起身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的开口,“他希望你们姐弟能认祖归宗,毕竟,你们是他和你母亲的孩子,是苏家的孩子。” 他饱含深意的看着她,“你虽然已被许配给了云顼,可说实话,我和他,都是希望你也能回去的。” 之前他觉得,阿暖被赐了婚,一定不会和他走,所以他一直没敢开提,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苏家的女子,尊贵的江夏公主,便是嫁人,也该堂堂正正从江夏出嫁,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委屈。 宁国府众人虽然疼她,可终究是不一样。 更何况,她有父皇在,还有他这个兄长。 林倾暖望向茫茫夜色,眼眸里罕见的露出了迷茫。 她究竟,该怎么做? 苏锦逸瞧着她,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她的坚持,有了一丝松动。 过了好一会儿,林倾暖终于低声开口,“你容我考虑考虑。” 就算她不愿承认,可这是事实。 她的心,动摇了。 她和渊儿不会分开。 可她想见见他。 见见她的,父亲。 从小到大,她从未在林昭那里得到过一丝父爱,也没有什么期待。 但这一刻,她蓦然醒悟。 其实,她内心一直都是渴望的。 渴望能像别的孩子一般,得到父亲的疼爱。 她无声苦笑。 血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明明她之前恨不得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听了苏锦逸的话,得知了他当年的苦衷,她心里却涌出一丝冲动。 或许,她该抽空去一趟江夏了。 况且,母亲和他当年一别之后,再无相见,她也该替母亲,圆了这个念想。 苏锦逸眸露欣慰,“好!” 虽然她还未表态,可能让她松口,已经很不错了。 林倾暖心有些乱,就飞快的转了话题,“对了,他——他当年在吴府客房见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是不是林昭?” 提起当年的事,她脸上的感伤隐去,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如果是这样,那给我母亲下药的就很可能是林昭,或者他背后的人。” 她有些庆幸,当年若非他的及时出现,那个人很可能就得逞了。 如果真的是林昭—— 她眸色暗了暗,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苏锦逸眸底沉色浮起,“父皇没见过林昭,可据他的描述,应该是他无疑。” 当年的事他也查过,虽然已过去多年,可每一个细节,都指向了林昭。 林倾暖捏紧拳头,“我会尽快查清楚的!” 苏锦逸点了点头,“这个过后再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今晚的目的,他已达到。 她毕竟是女孩子,若是再晚回去,对她的清誉不好。 听他提起,林倾暖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她已在这里耽搁了一个多时辰。 明白他的意思,她淡笑了下,“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锦逸知她功夫高强,不会有危险,便也没再坚持。 “你的伤不宜动用内力,明日开始,我会去帮你施针,”林倾暖没忘了他的伤,递给他一瓶药,殷切叮嘱,“这个你每日一粒先吃着,对你的伤情有帮助。” 苏锦逸眸露温情,“好!” 瞧着他唇边淡淡的血迹,林倾暖想着,还是先送他回去吧! 否则他一个人在野外,不能动用内力的话,回去也是个问题。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一名玄衣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苏锦逸的面前,他先是抬头看了眼林倾暖,然后才向苏锦逸道,“主子,属下回来了。” 林倾暖心中一动,立即猜测他应该就是那个跟着林宝珠的涵枫。 她正要询问,苏锦逸仿佛瞧出了她的意思,笑着向她道,“今日不早了,明日你来施针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林倾暖闻言,也只得作罢。 左右今日知道和明日一样,她没必要纠结这一夜的功夫。 有涵枫在,她也不必再担心他,所以就同他告辞了一声 ,刚要转身离开,想到什么,她又回头看他。 眸光温和,语气诚恳,“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苏太子。” 母亲得到了那人多少的爱意,苏锦逸的母后就受到多少冷落。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寻他们了。 她很感动,也很感激他。 甚至于,她此刻心里还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感情。 虽然很浅,可她知道,她的心,已经开始在接受他了。 苏锦逸温笑着看她,“客气了。” 他听得出来,她在称呼他苏太子之前,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叫一声哥哥,有那么难么? 不过今日能有这样的收获,他还是很满意的。 林倾暖没再说什么,收了残雪和红颜锦,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中。 见她离开了,苏锦逸这才淡声问,“那个林宝珠找林昭什么事?” 涵枫回道,“是关于——关于公主和三皇子身世的事。”说着,他就将林宝珠对林昭说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苏锦逸听他说完,脸上先是浮起一层冰霜,然后极快的消失,“我知道了。” 涵枫见主子说完这句话后,就再没了指示,不由愣了一下,“主子,属下不用阻止吗?” 他们可是要害公主和三皇子。 “不必,”苏锦逸薄唇轻吐,“由着他们就是。” “可——可这样一来,公主和三皇子的身世就瞒不住了。”涵枫有些犹 所以他才急着赶回来。 “为什么要瞒着?”苏锦逸睨了他一眼,“他们既要认祖归宗,那脱离林府是必然的,林昭若是真这样做,倒是帮了我。” 他目光悠悠望向林倾暖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依阿暖的顾虑,不逼她一把,她是不会这么快下决心的。” 如果能助他达到目的,他当然不会阻止。 他将手上的药扔给了涵枫,“这药对内伤有用,你留着用吧!” 说完,他就飞身离开了这里。 全然没将林倾暖说他不能动用内力的话放在心上。 林倾暖回了清芷苑,刚进主屋,就见桌前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582章 我忽然有些想见见他了 看到云顼,林倾暖面色一喜,连忙走过去自他跟前坐下,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他都有好几日不曾来过了。 她觉得不够,又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云顼被她拉的微微俯身,同她呼吸相闻。 林倾暖抬眸,正要同他说话,这才发现他眸色漆黑深邃,仿佛酝酿着巨大的风暴,正深深锁着她。 瞧着他眼中的神色,林倾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是,闹脾气了? 她心里不由失笑。 明明已经生气了,却还在克制着自己,努力维护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若不是她了解他,还真要被他骗过去了。 不过她也没敢多言,就主动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薄唇,声音软糯,“阿顼,我错了。” 不管他因为什么生气,先认错肯定没错。 见他眸中的墨色稍稍褪去些许,她偷偷乐了下,知道这招有效,就再接再厉,又碰上了他的唇,细细磨着他。 她自外面回来,唇上的温度微凉,不似他的,带着淡淡的温热。 唇瓣相碰,连呼吸都似乎纠缠在了一起。 靠近越久,她的心跳的就越快。 感觉到他的眼神愈发专注,她不由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衣服下的肌肉又紧又硬,仿佛坚石一般。 她顿时更不安了。 他竟如此生气? 温软的触感,香甜的气息,云顼的墨眸瞬间染上了别的颜色。 瞳仁深处的火苗,越烧越旺,渐成燎原之势,似乎要将她燃尽。 心跳快如擂鼓,全身肌肉紧绷,身体某处早已起了变化。 但他极力克制着,同时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 他现在还在生着气,不能让她这么轻易的得逞。 更何况,难得她如此主动,他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林倾暖的唇同他触碰了一会儿,见他除了刚开始有一点反应,后面就再没动静了。 镇定的不像话,完全不似往日。 她呆了一瞬,下意识就要退开。 只是她刚有了离开的苗头,那双一直垂在身侧的手臂就揽上了她的脊背,箍紧了她。 显然是不让她离开。 他墨黑如星辰的眸子,倒影着她小小的影子,却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林倾暖眸中噙出一丝笑意。 她竟不知,他何时这般傲娇了? 不过此刻她理亏,也乐的讨他欢心,所以就伸出小舌,细细描绘着他的唇形,动作略显笨拙。 云顼放于她后背的手倏地扣紧,身体愈发紧绷。 林倾暖眸中笑意更深,忽而用贝齿轻轻磕住他的薄唇。 云顼身子一颤,双手顺势下滑,直接一捞,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他垂眸看她,终于忍不住,嗓音暗哑低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敢用这个法子哄他开心,她就这么相信他? 林倾暖凤眸弯成一抹月牙,“知道,我在哄你开心呀!” 她的手抚上他俊秀的脸颊,神色微含歉意,“阿顼,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回来。” 云顼眸光一沉,抱着她走到床边,将她放上去,伸手就要解她的腰带。 林倾暖立刻按住他,软声求饶,“我真的知道错了。” 若是早知道云顼今日会来,她是绝不会出去的。 云顼大掌握住她的小手,另一手轻轻一挑,就将她的腰带挑开,然后帮她脱了外衫,扯起被子盖住她。 林倾暖刚松口气,就见他又去了自己的长靴,然后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眸黑如玉的看着她。 “阿顼——” “暖儿,你果然不知你错在哪儿了。”云顼说完,俯下身就要吻她。 林倾暖连忙捂住他的嘴,“我知道,我知道,”她委屈兮兮的看他,“可他是我哥,难道连他的醋你都要吃?” 他这醋劲儿也太大了,她是和苏锦逸出去,又不是别人。 云顼敏感的察觉到她对苏锦逸的态度变了。 他眸色深邃的瞧了她一会儿,终是将心底的冲动暂时压下。 拿下她的手,他翻身躺在她旁边,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同苏锦逸耽搁了这么久,显然是有事。 林倾暖却翻身起来,嘟着嘴看他,“那你还生气吗?” 他不生气了,她再告诉他。 云顼见她小脸上写满了忐忑,终是不忍,捏了捏她的脸颊,“傻瓜,我怎舍得?” 这半日里,他也不过是同自己生了一场闷气而已。 他这两日忙得很,都没来瞧瞧她。 听到熟悉的宠溺语气,林倾暖终于放心的趴在他胸口,“其实,是他给我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关于我娘和我——我爹的......” 她将苏锦逸的话,完完整整的同他复述了一遍,然后低闷开口,“是我之前错怪了他。” 云顼也没想到当年的真相会是这样,不由愈发紧的抱住了她。 “不怪你,你之前不知具体情况。”他嗓音柔和,疼惜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当年的事显然是人为,但又何尝不是阴差阳错? 林倾暖沉沉叹气,“可是阿顼,我忽然有些想见他了。” 这是她的心里话,不能对苏锦逸说,可对云顼,她没什么可隐藏的。 云顼身子一僵。 她想回江夏了? 林倾暖没注意到云顼的反应,自顾自道,“他不是故意负了母亲的,我想着,母亲应该也想让我和渊儿见他一面。” 她不会留在江夏,但去见见他也无妨。 云顼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恐慌,然后隐而不见。 他缓和了一瞬,方若无其事的开口,“你以后想见,我带你去。” 但不是现在。 谁也不能将她夺走,便是她的父皇,也不行。 如果她想见,等他们成亲了,他再带她回去。 到时候便是江夏皇不想承认这场亲事,也晚了。 林倾暖乖乖嗯了一声,抬头问他,“你今日不忙了?” 她也只是初步有了这个想法而已,至于什么时候动身回去,还不曾决定。 更何况,她还得想好,如何同渊儿提起这事。 “嗯,”云顼答的有些心不在焉,顿了一瞬,反应过来,才又继续道,“弘文馆的事忙的差不多了,表哥已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我明日去见见他。” 林倾暖闻言,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低而羞怯,“那你今日还走么?” 她知道于礼不合,可就是舍不得让他离开。 她都好几日没见他了。 听出她的不舍之意,云顼瞳孔中终于露出笑意,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呢喃了句,“不走了,舍不得走。” 然后就撬开了她贝齿,吻的急切又深入...... 屋内顿时一片旖旎。 ———— 皇宫深处。 女子拈了枚棋子,落于棋盘上,然后神情尊敬的向对面的人道,“圣女殿下,属下听说,有人在查林昭?” 凌缈随意嗯了声,抬眸淡笑,“怎么,怕查到你头上?” 女子恭笑,“怎么会,前面有兰家挡着,他们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属下头上。” “知道就好,”凌缈目光幽深,“落青,乖乖做好你的事,别像紫檀那个蠢货,什么都敢惦记。” 落青连忙应道,“是,圣女殿下,”她犹豫了一瞬,又试探着问,“圣女殿下,紫檀既已暴露,那——” “暴露了,废了就是。”凌缈手指轻轻一碾,指间的棋子瞬间碎成了粉末。 她扬手散开,勾唇轻笑,“就当先给林倾暖点甜头尝尝。” 第583章 将里面的人全部带回去 翌日! 归燕楼某雅阁。 “方大哥,你表弟真的是富家子弟?”一名江湖装扮的少女好奇的问向同桌唯一的男子。 男子面容俊秀,神情洒脱,透着一丝不羁。 “嗯,差不多吧。”方凌风含糊一笑,模棱两可的回答。 云顼是太子,身份特殊,他并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便是连唐家庄的人,也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 之前问话的少女道了声可惜,看了眼旁边的女子,惋惜开口,“双华姐姐容貌才情在江湖中皆是数一数二的,我还琢磨着,若是你表弟不错的话,倒是同双华姐姐相配。” 说着,她又掩嘴笑道,“如此一来,你同我们唐家庄就可以亲上加亲了。” 冷双华闻言,责怪的看了那少女一眼,绝美清冷的脸上浮起一抹高傲,“阿桑,不要胡说,那些富家子弟还入不了我的眼。” 在她看来,那些人皆是纨绔浪荡、酒囊饭袋之辈,不过仗着有些银子罢了,她才看不上。 听她说的如此直接,唐七七连忙笑着打圆场,“凌风,你别介意,双华她性子一直如此。” 说着,她又瞥了眼阿桑和冷双华,“你们别说这个了。” 冷双华和阿桑是唐家庄的人,也是她的朋友。 阿桑顿时不乐意了,“七七,就算方大哥是你未婚夫,你也不用这么维护吧,再说了,双华姐姐说的也没错,不是所有人都像方大哥这样,人长得俊秀,功夫也高,性子还好,虽然是方大哥的表弟,可养在富贵人家,难免长偏了。” 听到未婚夫三个字,坐的离他们较远的一名少女脸上顿时浮起几分伤心之色,赫然就是楚鸣。 那名叫阿桑的少女说完,还故意看了楚鸣一眼。 方凌风神色有些不悦,“我表弟同其他富贵子弟不一样,没你们说的那么差,况且,他的亲事,他家里已经帮他定了,就不劳阿桑姑娘操心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冷双华和阿桑,一个高傲无比,一个嘴碎多言,但既是七七的朋友,所以平日里他多是忍了。 但听她们这么说云顼,他心里就不高兴了。 唐七七悄悄拉了拉方凌风,尴尬的向阿桑笑了笑。 见素来好性子的方凌风摆了脸色,阿桑不满的撇了撇嘴,“就算是不差,也肯定入不了双华姐姐的眼,我们双华可是江湖第一美人,怎么可能看得上——” 她正说着,就见一名身形修长、容颜绝美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长得实在太过俊朗,她顿时看的呆住,连剩下的话也忘记说了。 冷双华原本还得意的挑了挑眉,但听阿桑说了半句话没下文了,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见她微微张着嘴,一脸吃惊的模样,她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她眼中顿时浮起惊艳之色。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他一袭白衣锦袍,衣领和袖口绣着繁复的云纹,雅致脱俗,尊贵无双。 他面容精致如玉,五官棱角分明,仿佛经过了刀削斧刻、精雕细琢,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而最吸引人的,是他那身清冷超脱的气质,犹如天山雪莲,不沾染丝毫的红尘之气。 不止冷双华和阿桑,唐七七和楚鸣也看呆了。 楚鸣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 云顼进来后,就见除了方凌风外,还有几名女子。 他皱了皱眉,冷淡的瞥了眼方凌风。 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是如此的性子,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不缺女人。 方凌风看到云顼,连忙起身,走过去刚要拥抱他,却被云顼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他也不在意,一脸激动的看着他,“表弟,你终于来了,我们可是有好几年没见了。” 云顼眸中也露出几分暖意,温声开口,“表哥。” 方凌风一拳打到他胸口,触到他结实紧致的胸肌,欣慰笑道,“几年不见,长的比表哥都高了,就是这个冷淡的性子,还是没变。” 云顼淡笑,岔开了话题,“表哥在京城住的可习惯?” “江湖人没什么不习惯的,我和七七一直在唐家庄住,”方凌风说了一句,又指着旁边几人向云顼介绍,“表弟,这是唐七七,这两位是冷双华和阿桑,都是唐家庄的人。” 他顿了一下,又指着楚鸣道,“她是楚鸣,之前一直住在玉雪山下镇子上,经常上玉雪山,同我一起长大,算是我的妹妹,你也见过的,还记得吗?” 楚鸣听他这般介绍,顿时气愤开口,“我才不是你妹妹,我爹爹明明将我许配给了你,方师父也同意了,是你不认账罢了,还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说罢,她恨恨瞪了眼唐七七。 唐七七一脸冷淡,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倒是阿桑忍不住了,立刻开口反驳,“什么许配,当年方大哥还小,根本就不懂,是你爹临死前强迫人家罢了,方大哥都同我们说了。” 楚鸣一听,顿时委屈的看向方凌风。 方凌风一脸为难,忍不住向云顼求助。 云顼睨了他一眼,淡然的坐下,压根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方凌风无奈,只得干笑道,“小鸣,这些事以后再说。” 楚鸣冷哼一声,不过却没再提这事。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出口,“你表弟是不是当年玉雪山上那个小师弟?” 当年她经常上玉雪山,也一直知道凌风有个小师弟,有时在山上,有时不在。 而且,他在山上的时候,也多是在刻苦练功,很少露面。 即便她经常上山,也只见过他一回。 当时他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已经生的很是俊朗了,所以她见了一次,就记忆深刻。 方凌风点头,“他是我表弟,也是我师弟,我们都师承玉雪山。” 提起玉雪山的事,他正色问向云顼,“表弟,玉雪山的情况怎么样了?” 云顼之前来过信,告诉他玉雪山上可能出了事。 云顼眸色冷了冷,“师父和鬼医师叔如今都不在山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还在查。” 他派去玉雪山的人回禀,玉雪山如今已空无一人。 方凌风脸色一变,“怎么会?师父除了当年来京城教过你功夫,其余时间一直都在玉雪山上,如今怎么会忽然下了山?而且鬼医师叔也不在?” 他又侧头问楚鸣,“你近日可回过玉雪山?” 楚鸣摇头,“我几个月前就来京城了,一直在等你,不曾回过。” 见他神色焦急,云顼看了他一眼,出声安慰,“你安心参加武举就是,玉雪山的事,交给我。” 他已派了玲珑阁的人在查。 方凌风点点头,“好,有什么消息,你记得告诉我。” 云顼的本事,他是相信的。 云顼微微颔首。 不多时,小二就陆陆续续将菜上了桌。 阿桑瞅住机会,娇笑着问,“方大哥,你表弟怎么称呼啊?” 她的话虽是对方凌风说的,可眼神却似有若无的望向云顼。 冷双华的眼神也不由自主落在云顼身上。 方凌风猜不准云顼的身份还要不要保密,就含糊一笑,没开口。 楚鸣嘲讽的瞥了眼二人,“你们之前不是说不乐意同富家子弟交往么,怎么如今倒问起人家的名字了?” 冷双华脸红了红,又含羞望了云顼一眼,开口解释,“这位公子龙表凤姿,自非一般富家子弟可比。” 阿桑立刻附和,“就是,关你什么事?” 云顼眸中流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楚鸣冷哼,“左右都是你们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唐七七不得不再次浅笑,看向方凌风,“凌风,你就告诉我们吧,省的我们不知该如何称呼你表弟。” 方凌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云顼起了身,嗓音淡漠,“表哥,我有事,先走了。” 方凌风脸色一僵,连忙道,“我们正事还没说呢。” 云顼皱眉,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下次,换个清静的地方。” 说完,他就出了门,自始至终,没看其他人一眼。 方凌风愣了愣,归燕楼不是他的地方吗? 阿桑一脸失望,“这就走了啊?” 她都还没看够呢。 冷双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痴迷,故作淡然道,“没什么,以后我们就在京城了,总会遇到的。” 她没想到,方凌风的表弟竟是如此出众的人物。 是她喜欢的类型。 云顼出了门,路过一处包厢,本没在意,可里面传出的几道声音,却让他不由停住了脚步。 “哎,你们知道吗,那个林三小姐,还有那个林二少爷,原来都不是林昭亲生的孩子。” “真的假的,那是谁的孩子啊?” “谁知道呢,你说那个林三小姐,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竟然还被选上了太子妃,这皇家难道也不在乎?” “可不是,这连私生子都算不上吧!” “皇上和太子殿下若是知道,这亲事恐怕是不成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全城都在传,皇上早晚会知道。”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 云顼眸中瞬间浮起冷色,声音凛冽,“青玄——” 身后的青玄连忙上前,“殿下!” “将里面的人全部带回去,”云顼嗓音沉冷,“另外, 去查清此事。” “是,殿下!”青玄应了声,就进去带人了。 而云顼,已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第584章 你们的身世曝光了 林倾暖到了别院,见苏锦逸气色比昨日还不如,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拿过他的手给他把脉。 触及到他的脉象,她瞬间沉了脸色,“你昨日动用内力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的人。 若是如此下去,她再怎么救也没用。 苏锦逸不在意的笑了笑,“就是用了下轻功,没什么大碍。” “你若再如此,我也不用给你治了,你直接回江夏等死就是,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林倾暖瞪了他一眼,却还是飞快的打开了药箱,取出了银针。 苏锦逸瞧着她眼中的怒意,知道她是担心了,眸底笑意浮起。 “将上衣脱了,我要施针。”林倾暖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吩咐。 不管怎么样,她总要救他。 苏锦逸含笑点头,从容的去除了外衫,然后解了中衣,露出了瘦弱的上身。 见他特意将衣袖中藏的那副画同衣袍放在一起,林倾暖眸色微深,“你每日带着这幅画,不觉得不方便?” 又不是必须的东西,他每日带着做什么? 闻言,苏锦逸眸中有一丝情绪泄出,不过随即就消逝不见,“无碍。” “画上的女子,是你什么人?”林倾暖瞧着他,试探着问。 她没忘记那份淡淡的熟悉感。 苏锦逸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好奇?” 林倾暖勾唇,如实回答,“就是觉得有些熟悉。” 她说话的功夫,就开始帮苏锦逸施针。 苏锦逸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她是我的太子妃。” 林倾暖闻言,揶揄一笑,“那你一定很爱她,否则不会出来一趟,还要专门带着她的画像。” 原来他也是个痴情的人。 她说完,久不听苏锦逸回答, 不由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悠远,还有些怀念。 林倾暖愣了一下,“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难道她猜错了? 好一会儿,苏锦逸才淡笑,“没有,你说的对,我很爱她。” 林倾暖见他神色恢复正常,这才又开始为他施针。 不过两人都没再说话。 施完针,苏锦逸穿好了衣衫,又将那副画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衣袖中。 林倾暖瞧着,原本想开口说看一看那画,可见他并无这个意思,就忍着没开口。 苏锦逸的太子妃,她该是没见过才是,可那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林宝珠在三皇子府,梅从安也是,你若是有什么行动,可以去那里找他们。”苏锦逸主动开口,告诉了她线索。 林倾暖倏然回神,若无其事的点头,“我知道了。” 她又不放心的安顿他,“你不可再动用内功,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苏锦逸温笑,“放心吧!” 他当然知道自己还不能死。 林倾暖见他应了,这才收了药箱,离开了。 出了别院,她就上了马车,直接回了清芷苑。 进了屋子,见云顼在,她有些意外,就笑着问,“见过你表哥了?” 昨日他提过,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般早。 云顼嗯了一声,眸露嫌恶,“他带了一堆女人,正事没谈成,我就回来了。” “女人?”林倾暖惊讶,“你表哥竟有如此兴致?” 见云顼还要带一堆女人? 她走过去,自他身边坐下,眸光晶亮的看他,“里面有没有那个叫唐七七的?”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去会一会那个唐七七了。 云顼握住她放于桌子上的手,想了一瞬,“好像有吧,他应该说过。” 他说了一堆名字,他不感兴趣,也没记。 “那你下次带我去好不好?”林倾暖轻笑,“要查清师父的事,就必须接近唐七七,既然你表哥是她未来的夫君,你带我见她也正常。” 想起那几个女人吵闹的样子,云顼就觉得头疼。 不过暖儿既想见,他自然不会不同意,就轻嗯开口,“下次我带你去。” 林倾暖顿时弯唇一笑,“刚好梅从安也出现了,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帮师父洗清冤屈。” 她说完,见云顼眉宇间隐隐有一丝凝色,就下意识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怎么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云顼没直接告诉她,他听到的那些话,而是扶着她的腰身,将她抱在了腿上,柔声问,“暖儿,你想不想脱离林府?” 如果她想离开,这是个机会。 “脱离林府?” 林倾暖眸中讶异浮起,不过随即就不在意的淡笑,“我和渊儿同林昭没关系,脱离是早晚的,我并不在乎。” 事实上,渊儿这半年几乎都不踏入林府了。 若不是要对付林府这些人,她也早就离开了。 可云顼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云顼摸摸她的头,眸露心疼,“你们的身世曝光了,现在外面都在传这个事。” 暖儿并非林府的女儿,传出去也没什么,可一想到那些对她的中伤,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些诋毁她的人。 “什么?” 林倾暖瞬间自他怀里弹起,“那渊儿岂不是也知道了?” 她今日虽然去了别院,可并未在街上逗留,所以没听说那些传言。 他们本就不是林府的人,传出去也无所谓。 可她还没同渊儿说呢。 云顼拉着她坐下,刚要安抚她,外面就传来了青玄的声音,“殿下——” 云顼嗓音清冷,“进来。” 话音刚落,青玄就进来了。 “殿下,三小姐,”他恭声禀道,“那些议论的只是普通人,而且他们也是听其他人说的,所以属下就将他们扔到大牢里了,打算关上一段时间,给他们个教训。” 云顼微微颔首,“你处理的不错。” 虽然他恨不得杀了他们,可理智而言,他们也是人云亦云,小惩让他们长了记性即可。 青玄看了眼林倾暖,又忧心忡忡禀道,“殿下,现在外面都在传林三小姐身世的事,而且有些话传的很不堪,属下约摸着,若是再不阻止,恐怕朝堂上会有人蠢蠢欲动。”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一直想要拿殿下的把柄,如今三小姐身世曝光,他们肯定会拿此事做文章。 云顼手指在桌上扣了扣,目色冷然,“这个传言,是谁放出来的?” 暖儿的身世不会无缘无故曝光,背后必然有人操纵着这一切。 青玄顿了顿,如实回道,“林昭。” 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三小姐成为太子妃,对林府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林昭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同三小姐划清界限,还用了这么得罪人的法子。 难道他就不怕三小姐找他算账? 林倾暖心中一动。 她立刻起身,将青墨和古星古月唤了进来。 三人现了身,恭声向云顼和林倾暖道,“殿下,小姐!” “青墨、古月,你们两人去云璃府外盯着,如果见林宝珠或是梅从安出现,立即回来告诉我。” 林倾暖又看向古星,“古星,你盯着林昭,防止他逃跑。” 三人连忙应了声是,就退出去了。 林倾暖吩咐完,这才向云顼解释,“林宝珠昨晚去找过林昭,这事显然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不由浮起几分猜测,苏锦逸并未向她提起这事,难道他真的不知? 云顼点点头,向青玄道,“接下来,你如此做......” 青玄听完,不由一脸钦佩的看向云顼,“殿下英明!” 青玄出去后,林倾暖眨眼看向云顼,“这样成吗?” 云顼温笑,“傻瓜,我不会让这些流言伤到你的,这件事交给我就成,还有,这几日你就别去街上了。” 他不想让她听到那些不好的言论。 林倾暖扬了扬唇,“好。” 她刚坐下,又反应过来,连忙道,“阿顼,我要去一趟宁国府,我约摸着,渊儿他们肯定也听到这些流言了。” 云顼起身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去。” 他心里失笑,那小子恐怕早就知道了。 第585章 林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宁国府! 宁老太君一脸沉色,“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她没想到,暖儿和渊儿的身世竟会被传的这么离谱。 事实上,便是她,也不确定他们姐弟究竟是不是林昭的孩子。 那么外面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宁峥连忙道,“祖母莫急,孙儿已经让人去查了,不时就会有结果。” 宁三夫人叹口气,“这次的传言来势汹汹,外面百姓都在议论,而且因为暖儿前些日子刚被赐婚给了太子殿下,所以传言主要针对的还是暖儿,渊儿也受到了波及,不过针对小姑的倒是不多。” 宁老太君闻言,顿时担心起来,“快派人将暖儿接回来,她一个人在林府,我不放心。” 宁峥应了声,刚要起身出去,外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外祖母——” 林倾暖和云顼急匆匆进来,见除了宁国公、宁知书和宁知礼,其余人基本都在,便猜测他们应是已经听说了。 看见林倾暖,宁老太君重重松口气,末了又试探着问,“暖儿,你是不是已经——” “我都知道了,外祖母。”林倾暖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淡笑开口。 众人见她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心情顿时都有些复杂。 这孩子, 安慰他们也不用强迫自己笑啊! 她知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语的威力,甚至是可以毁了一个人的。 所以他们才如此担心。 “暖儿,你别乱想,当年的事谁也说不准,况且我们也没瞒着林昭,林昭是知道小姑的事的,我去林府同林昭说。”宁大夫人连忙开口。 林倾暖摇摇头,“不必了,大舅母,这件事,就是林昭传出去的。”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顿时震惊不已,随即脸上就浮起重重怒意。 “竟然是他?”宁老太君倏地站起来,“老身这就去找他理论。” 其他人也是怒不可遏。 当年宁舒依虽然失身在前,可他们宁国府也没瞒着林昭,林昭是自己愿意的。 况且,这些年宁国府也没亏待过林昭,他怎么能如此行事? 再说了,他如何就肯定暖儿和渊儿不是他的孩子? “外祖母,”林倾暖淡定摇头,“如今我们的身世既已传出去,再找林昭,也无济于事。” 她看向一边沉默的林文渊,轻声问,“渊儿,你怎么看?” 她最担心的是渊儿,毕竟他还一无所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渊儿都没说过话。 林文渊见林倾暖的眼神望过来,想了一会儿,凝声开口,“姐姐,如果我说,我们正好可以脱离林家呢?” 他眸中厌恶浮起,“只要能脱离林家,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他只是担心姐姐罢了。 林倾暖一怔,随即浅笑,“好,你既也同意,那我们就彻底离开林府。” 没想到,渊儿竟表现的如此镇定。 她转向宁老太君,正色开口,“外祖母,其实我和渊儿,并不是林昭的孩子。” 这是事实,她没必要瞒着外祖母他们。 宁老太君彻底愣住了,其他人也一脸惊色。 当年的事,他们都不肯定,暖儿是从何得知的? 宁老太君担忧的望向她,“暖儿,你可知——” 没了林府的身份,他们姐弟又何去何从? 宁国府当然可以是他们的家,可父亲不详这件事,总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尤其暖儿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免不了被人诟病。 还有渊儿。 想到此,她不由看向云顼。 云顼一触及宁老太君的目光,就知道她的担心了。 他连忙温声宽慰,“外祖母,您不用挂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护好暖儿和渊儿的,外面的传言,我已有了法子应对。” 宁国府众人听他如此说,不由目露欣慰。 “好孩子!”宁老太君心下一松,看向云顼的眼神愈发温暖。 这个孩子,真的很不错。 “外祖母,您别担心,暖儿知道怎么做,”林倾暖浅笑,“就是过几日,暖儿估计就要搬回来了。” 离了林府,她只能回宁国府了。 “你这孩子,”宁老太君脸上露出几分心酸,责怪的看她,“宁国府就是你的家,外祖母巴不得你马上回来呢。” 她住在宁国府,她也能少担心些。 林倾暖眸含暖意,“暖儿省得,”顿了一瞬,她又道,“外祖母,暖儿想和渊儿单独聊聊。” 苏家的事,她得先问过渊儿。 宁老太君知道她怕渊儿多想,就叹声点头,“你们先回院子吧!” 林倾暖应了声,就和云顼带着林文渊回了听雨轩。 一进屋,林倾暖就让丫头都退了出去。 看着坐在对面的渊儿,她正犹豫着怎么开口,云顼就捏了捏她的手,温声道,“暖儿,你还是先问问渊儿吧!” 渊儿既同他要了苏锦逸的地址,恐怕早就去问过了。 林倾暖一愣,茫然的看向云顼。 问渊儿什么? “姐,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林文渊淡笑。 苏锦逸原原本本都告诉他了。 而且,他也大致有了自己的决定。 林倾暖闻言,顿时吃惊的看向他,“你知道多少?” 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文渊眼眸深邃,“全部,包括娘当年的事,还有我们的身世。” 触及到林倾暖惊疑的目光,他老实解释,“姐,我问过于伯母,也问过苏锦逸,是他们告诉我的。 他又笑着看她,”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瞒着我,也不用担心我。” 而且以后,他会是姐姐的依靠和助力。 林倾暖这才知道,敢情他在于府的时候就怀疑上了。 想到此,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渊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可她没想到,他竟瞒的她这样深。 亏她还一直想着要怎么同他说。 “那你——” “姐,如果有机会,我们就去看看他吧,”林文渊知道她要说什么,就主动开了口,“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这几日,他也想过许多。 当年他有错,但主要责任不在他。 甚至于,他想见他的心,已经盖过了那丝责怪。 林倾暖眼中浮起欣慰,果然,渊儿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甚至于,他比她坦然多了。 云顼眸光微深,“等明年四月过后,我抽空带你们回去一趟。” 林倾暖抬眸看了他一眼,温柔的笑了笑。 她也不是太急。 “姐夫这么紧张,是怕我姐姐去了江夏就不回来么?”林文渊一眼就看破了云顼的想法,就故意打趣。 闻言,林倾暖顿时惊讶的望向云顼,“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竟不知道。 云顼被点破心思,也不否认,诚恳的点头,“我确实担心。” 不是担心暖儿不跟他回来,而是担心江夏皇可能会阻扰。 毕竟,两国现在并不是很友好。 “傻瓜,”林倾暖失笑,“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云顼在这里,她以后肯定是要在大楚的。 云顼柔笑着看她,握着她的手却下意识紧了紧。 他不会冒这个险。 林文渊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左右他们现在也不会离开大楚。 况且,他觉得姐夫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姐姐对他的心那么坚贞,怎么可能不回来? 他不过是因为太在乎姐姐罢了。 “姐,今晚我想去找一个人。”他眸光冷了冷,向林倾暖认真道。 在得知母亲当年的事后,他就想去找他算账了,只是怕姐姐有计划,这才忍着没有行动。 林倾暖瞧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指的是谁了。 她勾唇一笑,“你不必去,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他跑不了。” 刚好,她也有事要同他确认。 承雍院! 林昭终于熬到入夜时分,这才抱着包裹,鬼鬼祟祟的出了门。 经过这半年的打交道,他太了解林倾暖了。 如果让她知道是他传出去的,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果断的收拾了细软,想要连夜离开林府,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等风声过去,他再悄悄回来,将庭院变卖,再隐姓埋名离开京城。 出了院子,他左右看了一下,见四周空无一人,他心下一松,刚要快步离开,头顶就响起了一道悠然的声音,“林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昭身子一抖,下意识抬头,就见墙上落下一个纤细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倾暖——”他失声惊呼。 难道她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古星笑眯眯开口,“林老爷既如此迫切的想见我家小姐,那我就圆了你这个心愿吧!” 她说完,上前轻松的将他提起,就飞身离开了。 林昭身体骤然腾空,顿时吓得惊叫,“你放开我,放开——” 他刚喊了半句,声音就戛然而止。 古星收回落在他穴道上的手,嫌恶的撇嘴,“吵死了!” 第586章 那个人是谁 古星拎着林昭一路疾行,直接到了听雨轩,进了屋,就将他扔到了地上。 “小姐,林昭带到了,”古星恭声禀道,“一路上他吵得很,属下就封了他的哑穴。” 林昭一得自由,立刻就要爬起来,可一听古星的话,他的腿一软,顿时又狼狈的摔了个狗吃屎。 他战战兢兢抬头,然后就看到屋内除了带他来的那个女罗刹,尚有三个人在。 没有一个是他想见到的。 林倾暖给了古星个眼神,古星立刻上前,解了他的穴道。 林昭感觉肝胆都在颤了,一能说话,连忙颤声开口,“太——太子殿下!” 他怎么也在啊? 云顼眸光冷冽,“林昭,待会儿暖儿问你话,你若回答错一个字,本宫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含了丝嗜血的杀意。 林昭瞬间瘫软在地,身体抖成了筛糠。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他在朝当官多年,如何不知这位的手段? 此刻,他心里悔意蔓延,怎么就不早点离开,非要等到晚上啊? 林倾暖看着林昭的怂样,缓缓勾唇,“林昭,你怕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知道了吧?” 她起身,踢了踢他手上的包裹,俯身看他,“怎么,想跑?” “不——不是,我只是有事要出去。”林昭忙不迭解释,声音颤的不像话。 他说完,又爬起来跪在她脚下,哭着求饶,“暖儿,你就饶了为父这一次吧,为父以后再也不敢了。” 若是重来一次,打死他也不敢再惹她了。 “为父?”林倾暖眸中浮起冷笑,声音悠然,“你不是说,我和渊儿不是林府的孩子么?这可是你亲口传出来的。” 这个时候想做她父亲了? 他真是异想天开。 林昭一怔,慌忙辩解,“那是为父被人威胁了,瞎说的,你们怎么可能不是为父的孩子,你们就是林府的骨血啊!” 林文渊可没耐心听他胡诌,立刻一脚踹到他胸口,“到现在你还满嘴胡言,我问你,当年我母亲在宴席上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踢的毫不留情,林昭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不敢喊痛。 听林文渊提起当年,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当年之事的? “古星,他既不愿说,你就将他的舌头取了,左右这个人也没用了。”云顼淡声吩咐。 古星立刻应道,“是,殿下!” 说罢,她直接走上前,长剑亮出,提起林昭就要取他的舌头。 林昭吓得魂都飞了,立刻慌乱的开口,“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他不想没了舌头啊! 古星闻言,嗤笑着看他,“林老爷,你可要招的麻溜点,否则,你的舌头就保不住了,我可是最擅长取这些舌头眼睛耳朵什么的。” 说罢,她手一松,就将他重新扔到了地上。 林昭顿时吓的涕泪横流。 “林昭,你别想着说假话糊弄我,”林倾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警告,“当年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况且,我母亲临去之前也给我留了信,告诉了我一切,你若是还敢妄言,我就将你交给太子殿下,能不能活的下来,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林昭心中一凛,哪里还顾得上哭,忙不迭给林倾暖磕头,“我都说,我全部都说。” 林倾暖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坐回到座位上,嘲冷开口,“我问你,当年你是不是给我母亲下了药,想毁她的清白,结果在客房门口遇到了一个人,他将你打晕,扔到了后院?” 她首先要确定,当年父亲在门口遇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林昭? 林昭听她连这样的细节都清楚,如何还敢抵赖,连忙哭着辩解,“那个人是我,可下药的却不是我啊!” “还敢狡辩?”林文渊一脚踏上他的后背,“信不信小爷我立刻送你见阎王?” 他用的力气很大,林昭的脸猛不防杵在地上,瞬间感觉鼻梁都快断了。 “渊——渊儿饶命啊,我说的是实话,真不是我下的药啊!” 林倾暖见状,向林文渊道,“渊儿,先放开他,让他说。” 林文渊听自家姐姐说话了,这才拿起脚,退后了些许。 林昭生怕他再动手,更不敢耽误了,招的相当痛快,“暖儿,我真的没给你娘下药,当年我不过是个六品官,而且刚到京城,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是别人下的药,不关我的事啊!” “哦?”林倾暖眯了眯眼,“那你就说说,这个别人是谁?” 她唇边冷意漾出,“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当年科考的卷子,我也已经看过了,你是怎么当上的官,又是怎么搭上的宁国府,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昭虽然狡猾,可胆子却小的很,她真真假假的透露,不怕他不说。 果然,林昭一听她的话,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竟连这些都知道。 “我说。”此刻林昭哪里还有什么侥幸,只求自己招的痛快点,她能放了自己。 他抹了抹眼泪,颤抖着回道,“当年,我屡试不中,其实也有些灰心,刚巧家里也不让考了,我就打算再寻别的出路,可这个时候,有人找上了我。” “他告诉我,只要我再参加科考,他就会保我考上,不仅能当大官,还能娶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只要我以后听他的话。” “我当时想着,这么好的事,竟然落在了我的头上,所以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后来,那个人就了我个女人,就是秦氏,还让我一举得中,当上了官。” “然后呢?”林倾暖冷声问。 林昭压下心底的忐忑,战栗的回道,“我原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可没想到,那个人不久又找上了我,还问我想不想攀上宁国府这棵大树,想不想娶宁国府的女儿。” 他偷偷抬头看了林倾暖一眼,见她面色清冷,他连忙垂下了眼睛,继续招认,“宁国府那么大的势力,而且我在宴席上也见过你母亲,也就是当年的宁家小姐,她生的那么好看,又那么高贵,我做梦都想,所以就说愿意,然后他就告诉我,让我在那场宴席上,趁机去和你母亲成就好事。” 他停顿了一下,又连忙解释,“我真的是因为倾慕你母亲,而且,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只是当时骑虎难下,我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林倾暖嗤笑。 不得已而为之? 他倒是会给自己洗清罪名。 她当然不会轻易饶了林昭。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背后的黑手。 “那个人是谁?”她嗓音清冷的问。 第587章 且让他多活几天 林昭慌乱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全身都裹着黑袍,连脸都遮的严严实实的,我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他顿了一瞬,连忙又补充,“但是这次来找我的人我知道,是个女人,他们应该是一伙的。” 林倾暖当然知道林宝珠。 她又怀疑的看了眼林昭,见他不似说假话,就又沉声开口,“再说说你和我母亲的事。” 在她记忆中,小的时候,林昭也扮演过慈父的角色,和母亲的相处也较为融洽,虽然并不像其他夫妻一般亲密,可总比后来要强。 事实上,在母亲过世前,林昭的表面功夫做得比现在要好一些,虽然依旧偏心秦氏和林倾城,可也不会在外人面前给母亲难堪。 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宁国府的原因。 但得知母亲爱的并不是林昭后,她忽然就想知道,母亲那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当年的事对母亲的打击本就很大,她又嫁了不爱的人,心里该有多苦。 林昭生怕惹怒她,一听问话,连忙又仔细回想起了当年。 “我在宴席上被打晕,醒来后,就偷偷离开了宴席,原本还怕宁国府怪罪,可等了两日,却没任何动静,反倒是那个人又找上了我。” “他和我说,让我按计划去宁国府提亲,我不敢违抗他,就壮着胆子去了。” “到了宁国府,宁国公和老太君虽然对我很客气,但并不怎么同意,然后,你母亲就出来,说和我单独聊聊。” 林昭声音小了些,“你母亲和我说,她已非完璧之身,而且,即便是成了婚,她也不会和我行夫妻之事,如果我同意,她就答应嫁给我,给我想要的荣华富贵。” “她还说,她要保全宁国府的名声,我们是各取所需。” 林倾暖微微一怔。 母亲竟一眼看出了林昭的目的,还和他私下有了这样的约定? 不用想,林昭肯定同意了。 林昭看了她一眼,又小心翼翼开口,“所以成婚后,我和你母亲,并未有过肌肤之亲,我很尊重她,几个月后,她诞下了双生子,也就是你和渊儿,我虽然恼怒,可也不能声张,只能将你们当成了我的孩子。” 林倾暖终于明白,林昭为何待她和渊儿如此冷漠,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不过听到他说尊重一词,她还是冷笑了下,“如果你真的尊重母亲,那寒儿的出生又是怎么回事?” 母亲至死都没忘了父亲,自然不会主动背叛父亲,那便是林昭用强了。 听到寒儿的名字,林昭的身子忍不住又抖了几下。 林文渊嗓音冷寒,“说!” 林昭一个激灵,哪里还敢耽搁,“你们出生后,你母亲可能觉得愧对于我,对我的态度也好了一些,在外人面前,也愿意陪我演戏,而且给了我很多金银财宝,还求宁国府在仕途上多帮我,我的官位因为你母亲的原因,越来越高。” “我以为你母亲是对我动了心,就生了别的念头,有一次,我喝的有点多——” 他脸上浮起一丝羞愧,但更多的是茫然,“我去了你母亲的房间,不顾她的反对,就要同她——,但是后来我忽然感觉到脑袋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日,我醒来后,怎么也想不起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将这事忘到了脑后,你母亲对我的态度开始变得特别差,甚至都不愿见我,然后,然后过了两个月,她晕倒了,就被诊断出怀了身孕。” 林倾暖闻言,面色一冷,不由和林文渊对视一眼。 林昭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若他真的醉过去了,或者是被母亲打晕了,那寒儿的出生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也不排除林昭为了活命,不敢和他们说。 林昭见状,以为他们要杀他,连忙痛哭流涕的求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那晚我喝多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你们看在寒儿的份上,就饶了我这次吧!” 林倾暖暂且压下心底的疑问,冷声问,“你还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什么事?” 林昭都招到这份上了,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他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儿,忽而道,“我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 他犹豫着回答,“你母亲当年怀着你们的时候,一直郁郁寡欢,甚至好多次想落胎,但都没有成功,但生下你们以后,她的态度却一下子变了,每每瞧着你们的容貌看,一发呆就是半日。” “后来,后来你们长大一些,我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我偷偷去了她的院子,结果就见她抱着你们痛哭,嘴里还念叨着‘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之类,我听不懂,见她情绪激动,就没敢进去,悄悄离开了。” 他说完,胆怯的看向林倾暖,小声求饶,“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求你们看在我全招了的份上,饶了我吧!” 林倾暖眸中浮起感伤。 母亲应是猜出来,当年那个人就是父亲了吧! 毕竟苏锦逸说过,他们的容貌同父亲相似。 只可惜,一切太晚。 看着林昭,她掩去眸中神色,冷笑开口,“饶你?” “我母亲当年出事,是你和你背后的人一手谋划,不仅如此,你还和秦氏合谋害了她的性命,我怎么可能饶了你?” 母亲当年答应了他,所以宁国府这么多年给他的帮助,他从宁国府得到的好处,她可以不计较。 但林昭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无辜。 她不是圣人,不可能饶了他。 林昭没想到林倾暖压根就不打算饶他,顿时呆了。 反应了一瞬,他立刻慌不择言道,“你不能杀我,你这是草菅人命,”他又看向云顼,“太子殿下,您是大楚的储君,不能如此对待草民啊!” 见他疯疯癫癫的模样,林倾暖嘲讽开口,“我手上有你当年舞弊的证据,便是依照大楚律例,你也跑不了。” 她转向云顼,声音冷凝,“阿顼,稍后我将他当年的卷子给你,你可以依法将他定罪,”她又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留他一条命,交给我。” 就这么轻易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云顼宠溺的向她笑了笑,“好。” 说着,他就淡声吩咐,“古星,将他交给青风,带回去。” 古星连忙应道,“是,殿下!” 林昭吓得脸色煞白,起身就要向外跑,可古星哪里会容他逃走,直接将他敲晕,带出去了。 林文渊眼中恨意浮起,“这样便宜他了。” 林倾暖起身,眸光冷冽,“渊儿,且让他多活几天。” 她要剥了林昭身上那层不属于他的皮,让他身败名裂。 这是他该得的。 至于那个幕后黑手,她冷冷一笑。 跑不了。 第588章 你有没有推人,总会有人看见的 翌日,林倾暖准时去给苏锦逸施了针。 经过两日的施针,他的内伤好了许多,气色也渐好了。 “你什么时候搬回宁国府?”苏锦逸淡笑着问。 林倾暖收起银针,抬眸看他,“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瞧他这反应,她敢肯定,他一定提前知道林昭的阴谋。 “当然,”苏锦逸神情柔和,“对我的弟弟和妹妹,我总是要多关心一些。” 闻言,林倾暖也不急着走了,索性自他对面坐下,眸含深意的看向他,“但你还是没提前将你知道的事告诉我。” 虽然她也不怎么生气。 苏锦逸被她猜中,也不在意,笑着反问,“你们在乎这些流言?” 林倾暖一怔,老实摇头,“不在意。” 她之前是怕影响到渊儿,可没想到,渊儿比她更不在乎。 “既然不在意,那传出与否,又有什么关系?”苏锦逸笑容微深。 林倾暖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是在逼着我们承认苏家的身份?” 她又没说不认,他也太急了些。 “你们本就是苏家人,何必用我逼?”苏锦逸意味深长的瞧着她,“况且,这流言也传不了多久。” 让他们脱离林家,这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 林倾暖轻笑了声,故意忽略了他的话,“不早了,我今日要搬离林府,就不在你这里耽搁功夫了。” 她起身,又安顿了他及时喝药,就出了别院。 苏锦逸瞧着她离开,想着她的话,唇边的笑意深了深,扬声唤道,“涵枫!” 须臾,涵枫出现在屋内,躬身行礼,“主子!” “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去一个地方。”苏锦逸温声吩咐。 涵枫直起身,微愣的看向苏锦逸,“主子,去什么地方?” 进京这么久,主子除了在别院就是去茶楼,还能去什么地方? 苏锦逸愉悦的笑了一下,薄唇微启,“皇宫。” 他眸中浮起几分深意,“到了大楚这么久,也该让众人知道本宫的身份了。” —————— 林倾暖出了别院,就直接向林府而去。 今早她和外祖母说过,会先去林府,处理完林府的事,再回宁国府。 毕竟,她的几个丫头还在林府。 她已派了古星回去告知她们。 走到半路,她想了想,扬声吩咐,“从兴盛街走吧,我刚好去买点东西。” 车夫应了声是,就将马车调转了方向。 菱歌不解的问,“小姐,我们都要搬去宁国府了,还要买什么东西?” 带着多不方便。 林倾暖浅笑,“我不是真的要买东西,只是想听听,外面对我的议论。” 云顼爱护她,不让她这两日出门,可她并不在乎这些流言,事实上,上辈子关于她的流言,一直都不怎么好,她都习惯了。 菱歌神色担忧,“可那些流言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您还是别听了。” 虽然她知道小姐并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可难免影响心情。 “无碍,听听也无妨。”林倾暖勾唇。 行到闹市区,她就下了马车。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戴了面纱。 菱歌无奈,只得扶着她,小心翼翼的避开行人。 走了一会儿,林倾暖果然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议论,只是—— “哎,林三小姐的事你们听说了吗,就是准太子妃?” “听说了,不就是他们姐弟并非林昭亲生嘛。” “对啊,难道你不觉得吃惊?” “吃惊什么,林三小姐又是施粥又是医治瘟疫,人生的美不说,还心地善良,林二少爷也是学识广博,小小年纪就考中了亚元,他们姐弟如此优秀,岂是林昭那种人能生出来的?” “你说的对,我早就觉得林府除了他们姐弟俩,没一个好东西,如今果然应验了,谢天谢地,幸亏他们不是林家人,你瞧瞧林家人可有一个好的?” “林家人心思恶毒又刻薄,怎么可能生出如此出众的孩子?” “你们是没见过,林三小姐和林二少爷那容貌,真的是太好看了,我寻摸着,他们可别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也许他们还真是天上的神仙,下来拯救荆州的百姓呢。” ...... 林倾暖眸中微露惊讶。 仅仅过了一天,怎么就传的这么离谱了? 云顼昨日说过,林府名声败坏,之前各种丑事闹的沸沸扬扬,京城中的百姓对他们都非常厌恶。 而他们姐弟则不然。 有她前面的施粥和控制瘟疫,还有开办慈幼院的事,百姓们一直都念着她的好,所以舆论不难引导。 介于他们要脱离林府,云顼也没着重否认之前的传言,只是让人大力宣扬她的功劳,那么,关于她身世的议论,就很容易被盖过去。 如此一来,大部分百姓都会记得她的好,而不会去细究她的身世问题。 她也是昨日才醒悟过来,怪不得云顼在荆州说过,有时候这些虚名,也是可以起到一定保护作用的。 但她没想到,云顼的动作会这么快,不过一日功夫,百姓的议论就变了个样。 一路走过来,她很少再听到关于她身世的言论。 菱歌也是吃惊不已,怎么那些传言没了,竟全变成了对小姐的夸赞?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眼睛微红。 小姐这么好的人,理应受到这样的待遇,昨日那些议论,简直太过分了。 百姓的夸赞之词越来越夸张,林倾暖听了一会儿就不好意思了,便向菱歌道,“我们回去吧!” 菱歌笑着点头,“是,小姐!” 两人走回到马车旁,刚要上车,不想旁边一个人忽然向林倾暖倒过来。 林倾暖下意识抬手一扶,就将她扶住。 那人站稳身子,不好意思的向她笑了笑,“抱歉,差点撞到你。” 林倾暖刚要说话,看清她的面容,不由一愣。 竟是楚鸣? 楚鸣却没认出她来,匆匆同她道了个歉,就回头向一名女子怒声开口,“你推我做什么?” 林倾暖定睛瞧去,见除了楚鸣,还有几人,仿佛是和她一起的,但关系却不大好的样子。 是三名女子,还有一名男子。 三名女子各有特点,容貌俱都不俗。 一人身着翡翠衣裙,娇俏可人; 一人上袄下裙,装扮素净,面色淡然平和; 还有一人,一袭靛衣长裙,容貌绝色无双,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高傲。 最后一名女子,容貌是三人中生的最好的。 而那名男子,更是眉目俊朗,器宇轩昂,虽然衣着普通,却难掩他周身的明朗气质。 几人腰间都配着宝剑,显然是江湖中人。 林倾暖也不急着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看向几人。 楚鸣的话音刚落,那名翡翠衣裙的女子就一脸无辜的摊手,“我可没推你,是你自己站不稳,为何要怪怨到我头上?” “你胡说,明明是你推了我。”楚鸣气急,拔出剑就指向她,“你别得寸进尺,我忍你好久了。” 翡翠衣裙的女子一见她亮了剑,立刻也不甘示弱拔了剑出来,“你以为我怕你,你不就是仗着方大哥给你撑腰吗?” 方凌风一听,连忙开口呵斥,“小鸣,不要胡闹了,现在是在大街上,你动什么兵器?” 楚鸣被他一凶,眼眶里瞬间浮起一层水光,气愤开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信我,明明是她推我的。” “莫名其妙的,阿桑推你做什么,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不要惹事。”方凌风皱了皱眉,神色不悦。 阿桑顿时得意了,“说我推你,拿出证据来啊,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楚鸣气极,刚要同她理论,一道清润的声音,隐含凉意,适时的响了起来。 “这位姑娘,这可是在大街上,你有没有推人,总会有人看见的。” 第589章 三姑娘,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楚鸣一怔,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就看到林倾暖的眼神正瞧向阿桑。 她愣了愣,这个声音—— 目光微移,她立刻就看到了旁边的菱歌。 她心中一喜,竟是暖暖。 阿桑见说话的是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她神色沉静从容,举止优雅大方,衣着虽然素净,可那锦缎却甚是名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再看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她大致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应该是京城中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 不知为何,瞧着她通身的气派,她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嫉妒。 所以她故意将手上的宝剑晃了晃,嗤笑着问,“哪个看见了?” 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也敢多管闲事? 她一只手都能轻易将她捏死。 方凌风也看到了林倾暖,见她身形玲珑纤弱,想必面纱下的容貌也不俗,便不由多看了一眼。 林倾暖仿佛没看到她的动作,淡淡一笑,红唇微启,“我看见了。” 她当然没看见。 但那个阿桑明显是在说谎,从她的眼神里,她看出了故意。 她又抬起素手,指了指剩余的两名女子,“这两位小姐,应该也看见了。” 她们看向楚鸣的眼神都不大善意,所以她推测,她们三个应该是一伙的。 虽然她不知楚鸣为何要同她们在一起,但既然碰到了,她乐的帮她个忙。 原本想置身事外,不想却被林倾暖牵连进来的唐七七和冷双华不由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冷双华冷哼一声,轻蔑的瞥了眼林倾暖,倨傲的没开口。 这种养尊处优的富家大小姐,她才不放在眼里。 唐七七勉强一笑,“我没大看清。” 顿了一下,她又善解人意的看向方凌风,“凌风,不过一点小事,我们就不要计较了吧!” 姓方? 名字叫凌风? 林倾暖眸光微闪。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她目光似有若无的自刚才说话的女子身上划过。 那她就是唐七七了? 果然,方凌风一听唐七七的话,立刻开口训斥,“小鸣,七七说得对,就这么点小事,闹成这样做什么?” 他又歉然的向林倾暖拱了拱手,“这位姑娘,对不住了,刚才小鸣也不是故意撞到你身上的,我代她,向你赔不是了。” 林倾暖勾唇,“公子不必客气。” 原来云顼的表哥,竟是这个样子的。 称得上是一表人才,就是眼睛不好使了些。 楚鸣将头一偏,一副赌气的模样,“谁用你代我赔不是了。” 方凌风脸色一冷,“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不能代替你了?” 听到妹妹两个字,楚鸣鼻子又酸了。 他果然还是将她当做妹妹。 唐七七浅笑着打圆场,“凌风,楚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时间长了,我爹爹该着急了。” “要回你们回,我不回去。”楚鸣脖子一梗,没好气呛道。 唐七七眼中委屈浮起,“凌风,你看——” “不回就不回,我们回去,别管她。”方凌风也来了脾气,牵着唐七七的手转身就走。 冷双华和阿桑见状,便也跟了上去。 临走之前,阿桑还得意的看了眼林倾暖和楚鸣。 林倾暖瞧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总算是明白了云顼昨日的感受。 这几个女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她看向楚鸣,凝声问,“你怎么同他们在一起?” 楚鸣显然和他们不像是一路人。 楚鸣怔了半响,方叹声开口,“其实他就是我和你说的,我的未婚夫。” 林倾暖一愣。 楚鸣的未婚夫,竟是云顼的表哥? 那唐七七又是怎么回事? 见她眼中微露惊讶,楚鸣勉强笑道,“我这两日正打算去找你一趟,刚好碰到你了,我们就一起走吧!” 林倾暖瞧了她一瞬,微微点头。 上了马车,林倾暖取下面纱,递给了菱歌,然后看向楚鸣,关切的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关系也太乱了些。 楚鸣苦笑,“我家在玉雪山下,是和凌风一起长大的,我爹当年临死之前,将我许配给了他,他也承诺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是他师父见证的。” “后来他离开玉雪山,认识了唐七七,又和唐七七订了亲,我这次来找他,他却告诉我,他一直都是把我当做妹妹看待的,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当着我的面维护唐七七,就像你刚才看到的。” 林倾暖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既无心,你强求也无用,何不放手?” 谁是谁非她不了解,也无法判断,可方凌风既然喜欢上了唐七七,那楚鸣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楚鸣无奈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我也想,可终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闻言,林倾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这样的事讲究两情相悦,即便他们从小订了亲,可方凌风既不喜欢她,她嫁过去也过不好,倒不如洒脱放手。 只是这个唐七七,果然是有些手段的。 楚鸣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甩到脑后,“算了,不提这些了。” 她想到什么,立刻抬眼看向林倾暖,“暖暖,你是不是认识凌风的表弟?” 不待林倾暖反应,她就淡笑着解释,“我在城隍庙会上,看见你们在一起,好像还很亲密的样子。” 她刚说完,就想起暖暖已经被赐给了当今太子殿下,不由吐吐舌头。 希望她没说错话。 不过瞧着暖暖绝色的容貌,她心里还是有些惋惜的。 她和凌风的表弟,倒是很相配,只可惜—— 听说那位太子殿下对暖暖一往情深,应是动用了权势娶的暖暖。 她虽身在江湖,也知道她们这些权贵女子的身不由己。 林倾暖听她提起云顼,脸上浮起一丝羞涩,轻轻嗯了一声,没好意思多言。 楚鸣怕言多有失,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暖暖,我这两日听说了一些关于你不好的传言,你没事吧?”她正寻思着去找她一趟,不想今日正好碰到了她。 林倾暖淡笑,“没事,我今日正好要从林府搬出来。” 楚鸣一听不由惊了,“你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林家的孩子? 林倾暖摇头。 楚鸣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原本想要安慰她,但见她面色平和淡然,似乎并不大在乎的样子,她也不好开口。 斟酌半响,她洒脱一笑,“搬出来也好,我帮你!” 她认识的那个暖暖,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性子。 再说了,在她看来,林府也没什么好的。 林倾暖含笑点头,“好!” 二人回了林府。 楚鸣虽然好奇林府怎么又搬到了这里,不过也没多问。 到了清芷苑,林倾暖进去,就看到一个身影,正指挥着她的丫头收拾东西。 她面色一喜,连忙上前,软软唤道,“大舅母,您来了。” 外祖母不放心她,便让大舅母同她一起来。 但因为她要先去给苏锦逸施针,所以大舅母就直接来了林府。 宁大夫人慈爱的拍着她的手,“我已让洛舞将你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林倾暖眉眼含笑,“好,大舅母稍等。” 她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就是平日里常用的首饰用品,还有一些医术药材什么的。 她的首饰大多来自宁国府,还有的是她用自己的银子买的,同林家没什么关系。 这些东西她当然不会在意,但她可不会好心到给林府留下。 至于下人方面,她只带了菱歌,洛舞,芦笙和漫萧四个丫头。 至于其他人,她自己买进来的,就给她们发了遣散银子,还了她们卖身契。 而属于林府原本的下人,自然交给林府自己处理。 罗氏也是听到动静赶到的清芷院,见林倾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不由红了眼睛。 “三姑娘,你真的要离开?” 林倾暖微微一笑,“三婶,你放心,三叔的病,我还会继续帮他看的,六妹妹若是有消息,我也会及时通知您。” 她又将一叠卖身契放到她手中,淡声道,“这些人原本是林府的下人,我不便发落,三婶或留或遣,看着处理就是。” 罗氏握住她的手,言辞恳切,“三姑娘,其实那些都是传言,你不必——” “不是传言,”林倾暖嘲讽一笑,“我和林府确实没什么关系,自然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呆着。” 罗氏闻言,顿时酸了鼻子,“你这一走,林府就愈发没什么人了。” 她环视了眼略显空旷的院子,神色伤感,“没想到短短半年,昔日繁华无限的林府,竟散成这样。” 林倾暖也看向了四周萧索的景色。 她唇角极快的勾出一抹弧度,然后隐而不见。 偷来的东西,终归不能长久,林府得到这样的下场,有她背后的推动,可也少不了林府之人自掘坟墓。 但这些话,她没必要同罗氏说,毕竟她和罗氏也没什么仇怨。 “三姑娘,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门外,一阵笑声响起,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第590章 谁说本宫要退婚 声音刚至,身影已现。 郭姨娘袅袅婷婷的带着林倾茹走了进来。 林倾暖唇角微勾。 这算是主动送上门么? 郭姨娘进来后,先是扫了眼清芷苑众人,然后夸张的惊呼,“三姑娘,你现在就要走了么?” 宁大夫人神色微沉,缓缓开口,“怎么,你有意见?” 她平日里很少给人脸色看,便是宁国府的下人,也不怎么见她发火。 可林府的人例外。 更何况,暖儿现在和林府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郭姨娘怎么敢和宁大夫人顶嘴,连忙赔笑,“大夫人别误会,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她又看着林倾暖,悠悠轻叹,“妾身只是没想到,三姑娘竟不是林府的孩子,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表面上是在感叹,可其中的讥讽嘲笑之意,再明显不过。 “这的确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到时宁国府会设宴庆祝,老太君原本念着这些年和林昭有些来往,想给林府也下份帖子,无奈林家大房现在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所以便也罢了,郭姨娘的好意,本夫人就替宁国府收下了。” 宁大夫人微微抬眼,似笑非笑的看向郭姨娘,期中隐含的威严,顿时让郭姨娘吓了个激灵。 林倾暖眼眸含笑。 看来有大舅母在,她也不用开口了。 郭姨娘掩去脸上的神色,笑的愈发卑微,“妾身不敢,不敢!” 她心中暗暗叫苦。 原本听着丫鬟的禀报,说是林倾暖要离开林府,她想着受了她那么多气,她现在都不是林府的人了,自己也没必要再怕她了,就想着过来扳回一局。 可哪成想,这宁大夫人竟也在。 宁大夫人这段话说的极为巧妙,既告诉了她,他们压根就不稀罕林府,又讽刺了她妾氏的身份,最后还不忘用宁国府的权势警告她,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和炫耀。 可她偏偏无话可说。 她如今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还是一个妾氏,如何敢惹宁国府? 但今日既然来了,不在林倾暖面前抖一抖威风,她又觉得憋屈。 所以她眼珠一转,又故作苦恼的叹气,“大夫人说的对,可不是这个理,宁姐姐和秦姐姐如今都不在了,唯有妾身还陪在老爷身边,这大房,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她语气虽然是在伤心,可脸上却带着明显的喜意。 老爷的妻妾如今只剩她一房了,虽然目前还是妾,可早晚会升作夫人。 而孩子里面,林倾暖、林文渊和林倾寒一离开,那就只有她的茹儿了。 至于秦氏留下的那个林文沐,她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如此一来,大房可不就成了她的天下了? 想到此,她愈发得意。 宁大夫人是正经的夫人,自然不会和她一个妾氏多言,听她没有针对暖儿的话,她也懒得搭理她。 古星看了眼林倾暖,见她眸露讽意,但并未开口,她就忍不住扑哧一笑,替小姐把话说了。 “郭姨娘这话说对了,你们林府大房的人,的确是越来越少了,连林昭都被抓到大牢里去了,所以郭姨娘以后的日子,会非常的清静。” 守寡的日子,可不就是非常清静? 郭姨娘正自高兴呢,猛不防听到古星的话,顿时呆住了。 她在说什么? 老爷被抓了? 这下不止郭氏,连林倾茹和罗氏也愣了。 她们怎么不知道? 林倾暖赞许的看了眼古星。 小丫头机灵的很。 郭姨娘反应过来,心下一慌,下意识就要拉林倾暖的手臂,楚鸣正站在她旁边,立刻出手擒住她的手腕,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这个郭姨娘和暖暖不对付,所以她也不建议下点狠手。 “啊——痛痛痛——你快放开,快放开我。”郭姨娘手腕冷不防被她捏住,顿时感觉阵阵剧痛传来,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连忙尖叫着求饶。 楚鸣冷笑,又一次加重了力道。 这下,郭姨娘哪里还说得出话,只剩下尖叫了。 林倾茹慌了,连忙向林倾暖软声求饶,“三姐姐,你就让她放了我娘吧!” 林倾暖见郭姨娘已经疼的快晕过去了,就淡笑开口,“阿鸣,放开她吧!” 楚鸣这才收回了手。 郭姨娘得了自由,缓了好一会儿,手腕处的疼痛才缓解了一些。 她求助的看向林倾暖,“三小姐,你得救救老爷,他可是你爹啊!” 老爷这个时候被抓进去,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林倾暖嗤笑,“他可不是我爹,再说了,他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我怎么救他?” 人是她送进去的,怎么可能再放出来? 郭姨娘一愣。 见她神情没有任何破绽,她顿时犹疑起来。 难道这件事真和她没关系? 不过她随即便打定了主意,就算没关系,她也得缠住林倾暖。 “三姑娘这话说的,即便你不是老爷的孩子,以前也是林府的人,老爷被下狱你怎么能不见死不救,况且,你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难道就不怕太子殿下因此而退婚?” 不管如何,她必须要救老爷,否则,她孤儿寡母的以后该怎么活? 她的声音刚落,外面一道清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说本宫要退婚?”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抹尊贵端华的身影走了进来。 月影清颜,芝兰玉树! 郭姨娘顿时呆了呆。 太子殿下怎么会来? 而楚鸣,愣愣的看着云顼,彻底忘了反应。 凌风的表弟怎么会来这里? 还有,他刚才自称什么? 本宫? 如果她记得不错,好像只有皇宫里的一宫之主才能如此称呼吧? 难道—— 林倾茹眼神一亮,连忙袅娜的走过去,向云顼缓缓福身,“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她心里深深庆幸,得亏今日为了在林倾暖面前显摆,刻意装扮了自己。 云顼脚步未停,看也不看她一眼,自她旁边走过。 见云顼不理她,林倾茹咬了咬嘴唇,忽而身子一斜,惊呼出声,就向云顼倒去。 郭姨娘瞧见,心中一喜。 只要茹儿能嫁进东宫,那她还救林昭那个草包做什么? 其他人一瞬间也惊了一下。 这个林倾茹要做什么? 林倾暖眸光暗了暗,立刻扣住一枚暗器,刚要打向她,不想就见她的身子如破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青玄动作利落的踢飞林倾茹,冷声呵斥,“什么人,胆敢行刺太子殿下?” 众人:...... 她至多也就是想靠近太子殿下吧? 哪里就有行刺那么严重了? 青玄踢飞林倾茹,立刻向林倾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林倾暖眸中笑意浮起,给了他个表扬的眼神。 林倾茹被踢的撞到墙上,登时双眼一翻,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郭姨娘愣了一瞬,神色大惊,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跑过去看林倾茹。 云顼走进来,先是向宁大夫人打了个招呼,“大舅母。” 宁大夫人微笑点头,顺势向他行了礼。 虽然云顼私下免了他们的礼,可现在是在外面,她还是要遵照礼节。 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纷纷向云顼行礼。 楚鸣见状,也学着其他人的模样福了身。 云顼声音温润,“都起来吧。” 众人依言起身,知道太子殿下主要是对宁大夫人说的。 林倾暖含笑望向他,“你怎么来了?” 她记得他昨日说过,今日有公事要忙。 云顼柔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隐含宠溺,“忙完公事,想着你今日要搬回宁国府,就来了。” “那我们走吧!”林倾暖眉眼微弯,扬唇浅笑。 东西已经收拾好,若不是郭姨娘耽搁,她早就离开了。 罗氏闻言,目光似是无意的在云顼脸上划过,然后向林倾暖道,“暖暖,那你有空就回来,三婶也没个说话的人,你就当回来陪陪三婶。” 林倾暖淡笑,“好!” 众人出了林府,就各自上了马车。 第591章 不能再同太子殿下结亲 林倾暖自然和云顼同乘一辆车,楚鸣就和菱歌坐上了林倾暖原来的马车。 一上车,林倾暖就问云顼,“林昭的罪定的怎么样了?” 马车里没有别人,云顼也不再顾忌,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我已交给刑部,让他们尽快查清。” 他刮刮她小巧的鼻子,揶揄开口,“放心,跑不了。” 林倾暖点点头,“林宝珠既掺和进来,那当年的事就和云瑾身边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但帮着林昭舞弊的却是兰家人,看来我们还得细查。” “这些不着急,我已让人去查了,”云顼嗓音温和,“你不是要去见唐七七,我明日带你去。” 他明日刚好有些空闲。 “不用了,”林倾暖勾唇,“我已经见过她了。” 见云顼眸露惊讶,她就将今日在大街上碰到楚鸣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她笑着看他,“所以我打算明日以另一种身份,去一趟唐家庄。” 原本她还想着通过云顼的表哥慢慢接近唐七七,然后套她的话。 可今日一见,她对那个唐七七的印象不是很好,总觉得她有些装模作样,所以她也没耐心同她再耗下去。 云顼见她有了主意,便摸了摸她的头,眸露宠意,“好!” 既然暖儿不同他一起去,他就直接去唐家庄找她,正好同表哥谈谈正事。 到了宁国府,云顼将她送进去,又在听雨轩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林倾暖以为他有公事,也没留他。 出了门,青玄刚要赶车回宫,云顼就淡声吩咐,“去找苏锦逸。” 青玄应了声,便调转车头,往别院而去。 好不容易熬到云顼离开,楚鸣这才凑上前,试探着问,“暖暖,所以凌风的表弟,就是当今太子殿下?” 凌风只说他表弟出生富贵人家,她也以为只是普通的权贵,却不曾想,他竟出自皇家,而且还是太子。 这身份也太尊贵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起了那日阿桑和冷双华的对话,顿时觉得可笑。 果然是井底之蛙。 林倾暖讶异看她,“你不知道?” 她在玉雪山上待过,又和方凌风关系不一般,竟然不知道云顼的身份? 楚鸣老实摇头。 她之前只见过他三次。 第一次是在玉雪山,但是方师父和方凌风什么都没透露。 第二次是城隍庙,他和暖暖在一起,她远远瞧见过。 第三次就是昨日了,他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原来太子殿下和他竟是同一个人,那他也就是玲珑阁主了? 她顿时觉得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林倾暖浅笑,“他身份特殊,又不喜多言,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之前不知道还情有可原,可昨日见过了,云顼竟然都没告诉她们,她顿时就有些无奈了。 他的身份如今已没有保密的必要,那必然是他懒得告知了。 楚鸣撇撇嘴,笑着揶揄,“不喜多言那是和别人,我瞧着,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话可多的很,比昨日我见到的时候多了不少。” 不管在玉雪山还是昨日,云顼给她的印象都是清冷疏离、沉默少言的。 可没想到,他在暖暖面前,竟是如此温柔的样子,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果然也只有暖暖这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林倾暖脸色微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淡笑着问,“你今日还回唐家庄吗?” 楚鸣在唐家庄住,倒是方便她查一些东西。 楚鸣闻言,神情顿时垮了下来,“暖暖,不如你收留我一晚吧,我今日不想回去了,看见他们闹心。” 若不是方凌风在那里,她才不愿去唐家庄。 林倾暖含笑点头,“那你今日就在我院子里歇下吧。” 她侧头吩咐菱歌,给楚鸣收拾个屋子出来,见菱歌答应着出去了,这才又向楚鸣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趟唐家庄。” 正式去会一会唐七七,还有唐令。 “你也要去唐家庄?”楚鸣惊讶的看她。 她去唐家庄做什么? 虽然唐家庄主为人不错,其他弟子也好,可那个冷双华和阿桑,都不是好相与的,还有那个唐七七,惯会装模作样。 她瞧着都快吐了。 林倾暖唇畔扬起一抹淡笑,意有所指的开口,“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 翌日! 早朝。 楚皇揉了揉鬓角,见朝堂上安静下来,就扬声问,“各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没有就退朝吧!” 不知为何,这两日他总觉得有些疲乏,不管上朝还是看奏折,总是一会儿就困。 他心里微微苦笑,果然是年纪大了,精神远不如之前好了。 幸亏有顼儿帮他处理了大部分政事。 想到此,他顿时欣慰的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云顼。 楚皇的话音刚落,就有大臣出列,恭声禀道,“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楚皇看了他一眼,“讲。” “皇上,这两日京城关于林三小姐的身世传的沸沸扬扬,微臣让人去打听过,那位林三小姐确实不是林昭的女儿,而且她也从林府内搬了出来,所以微臣想启奏皇上,取消对太子殿下和林三小姐的赐婚。” 他刚说完,另一名大臣就站了出来,附和开口,“微臣也赞同这么做,林三小姐身世不明,事关皇家未来血脉,不能再同太子殿下结亲,否则,这不是乱套了吗?” 云顼眸色暗了暗,沉沉扫了眼那两名出列的大臣。 两人原本还一脸底气,可触及到云顼冷然的眼神,不由缩了缩脖子。 他们也不想出头,可二殿下给了他们交代,他们不得不为啊! 拥戴云顼的大臣们其实也听说了这事,但太子殿下一直没发话,他们琢磨不透殿下是怎么想的,也不敢多言。 楚皇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云顼,“还有这事?” 小丫头不是林昭的女儿? 那是谁的? 云顼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淡然无波,“暖儿的确和林府没关系。” 这是事实,他没必要否认。 更何况,暖儿也不愿再同林府牵扯上关系。 一听云顼也肯定了这事,立刻又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这亲事还是取消的好,堂堂太子妃,若是连身世都不清不楚,那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微臣也觉得该取消,林三小姐出身低微,如何能当得太子妃。” “现在外面都在议论林三小姐的身世,若她真当上了太子妃,那老百姓以后还怎么看待皇家?” 第592章 江夏太子求见 云瑜眼中划过得意之色。 只要云顼反悔这场亲事,就会和宁国府闹僵,如此一来,宁国府必然不会再选择支持他。 而他若是还要坚持娶她,那他就拿林倾暖的身世做文章,让他声名扫地。 他微微冷笑。 云顼怕是没想到吧,这场亲事,他怎么都讨不了好处。 楚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众人说的话。 他沉沉看向宁知书,“宁丞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各方面都不错,配得上云顼,他也甚是满意。 可她身世若真的不明,他就要考虑考虑了。 于私,他很喜欢那个小丫头,也乐意她当他的儿媳妇。 可于公,她毕竟是要做太子妃的,若身上有这么个污点在,那做正妃就有些不够了。 宁知书面色不变,出列回道,“回皇上,暖儿一直都是宁国府的孩子,如果各位大人觉得我宁国府的女儿当不得太子妃,可以为太子殿下另择贵女配之。” 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 宁国府的女儿,什么时候都是堂堂正正的。 暖儿即便不嫁人,他们宁国府也能养她一辈子, 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舒依的事已经够让他们后悔,所以但凡云家有一丝不愿意,他们就不结这个亲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些大臣顿时醒悟过来。 林三小姐虽然和林府没关系,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宁国公外孙女。 而且,人家靠的可从来都不是林府。 有宁国府在,谁敢说人家出身低微? 楚皇脸上浮起犹豫之色。 的确,不管小丫头的父亲是谁,她有宁国公外孙女这层身份,出身怎么都不能算低。 所以即便林昭被废为庶人,他也毫不犹豫的赐了婚。 但她的父亲若不是林昭,那就意味着,她的身份可能会很复杂。 这是皇家大忌。 毕竟,宁国府再疼她,也代表不了她的父母亲。 他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之色,算了,还是让云顼来自己定夺吧! 想到此,他刚要问云顼,就见云瑜站了出来。 “父皇,皇兄纳太子妃,这可是皇家大事,虽然林三小姐的母亲是宁国府的女儿,可她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既然父亲不祥,就配不上我皇家,更做不了大楚的太子妃。” 当然,若是林倾暖愿意嫁给他,他还是乐意娶的。 不管是因为宁国府的势力,还是因为她的容貌和身段,他都舍不得。 楚皇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没理会他,凝声问云顼,“太子,你看呢?” 云瑜不说话,他都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云顼抬眸,唇边噙出一抹凉意,“父皇,儿臣的亲事已定,岂有更改之理?” 他沉冷的目光扫向众人,“各位是没事可奏了吗,本宫的亲事,何时由你们做主了?” 那些出列的大臣被他的眼神一扫,顿时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事实上,反对的只是站队云瑜的大臣,还有兰家的门生。 而云顼的人,还有那些中立的大臣,都沉默着没说话。 人家皇上和太子都没表态,他们瞎反对什么?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林三小姐除了身世这一块,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皇兄此言差矣,”云瑜一脸正色的反驳,“太子亲事,乃国之大事,既是国事,百官就有启奏的权利。” 他心中冷笑,若是云顼愿意放弃太子之位,他当然不会再反对。 “呵!国事,”云顼轻笑,笑意微冷,“那二皇弟不妨说说,太子妃的标准是什么?” 云瑜一愣,不知他什么意思。 云顼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转向群臣,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骄傲,“本宫的太子妃品貌出众,才学渊博,端庄贤淑,温良敦厚,机敏聪颖,秀外慧中。” 他一连说了数词赞美林倾暖,尤觉得不够。 “她散尽家财,赈灾施粥,拯救百姓于水火;她开办慈幼院,收养孤儿,聘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不仅如此,她还不辞劳苦,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远赴荆州,协助本宫控制瘟疫,荆州数十万百姓因她而活,敢问各位,你们在场的,谁能比得上她?” 见众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他冷冷一笑,“至于你们说的出身,父皇当初的赐婚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为本宫迎娶的是宁老国公的外孙女,本宫的聘礼也是下在了宁国府,请问各位,这场亲事,关林府什么事?关她的父亲什么事?” “既不关林府的事,那她是不是林府的女儿,又和赐婚有什么关系?” 他语气冷冽,“既然各位今日提及此事,那本宫不妨再说一次,本宫的太子妃,只能是暖儿,不会是任何人,因为她完全配得起。” 除去他的爱,他的暖儿,足够优秀,足够堵上这些人的嘴。 所以他才一直忍着没说话,就是要看看,他们还能用什么法子反对? 宁知书看着云顼,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他们没看错人,太子殿下果然是个有担当的。 众人被他略显威严的话震得半响反应不过来,包括云瑜。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没什么借口反对。 云顼的话,将他们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驳了回来。 楚皇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无奈。 他这哪里是在同百官说,完全是在告诉他,他非那个小丫头不娶。 他敢肯定,若是他现在下令取消亲事,这小子马上就又撂挑子不干了。 罢了,反正也已经赐婚了,更何况,单是宁国公外孙女这一条,小丫头就当得起这太子妃之位。 除了小丫头,他也再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最主要的是,云顼根本就不会同意。 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同云顼冲突。 拥戴云顼的大臣一见他表了态,立刻纷纷出列支持。 “皇上,太子殿下说的对,赐婚圣旨已下,怎能随意更改?” “微臣赞同太子殿下的说法,林三小姐品貌出众,的确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皇上,微臣也听过百姓的议论,都是对林三小姐善行的赞扬和肯定,根本就没有议论她身世的。” “微臣也可以证明,林三小姐大义在前,老百姓怎么可能会拿她的身世说事?” 楚皇松口气,微微点头,“既如此,那太子的亲事不变,礼部抓紧时间准备。” 礼部尚书连忙应道,“是,皇上。” 云瑜见取消亲事是不可能了,就冷笑着看向云顼,“那敢问皇兄,林三小姐的父亲究竟是谁,可否说出来?” 既然无法取消亲事,那他就毁了林倾暖的名声。 一个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就是私生子,就是野种。 云顼眸中冷芒浮现,薄唇轻吐,“关你何事?” 暖儿的事,他没必要向云瑜解释。 “你——”云瑜顿时怒极,刚要说话,外面的内侍就急匆匆进来,向楚皇禀道,“皇上,江夏太子求见。” 众大臣一愣。 楚皇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第593章 愿意娶江夏的公主 内侍不敢耽搁,连忙又高声禀了一遍,“回皇上,他说自己是江夏太子,特来求见皇上。” 这下,所有人都听清了,并彻底呆立当场。 江夏太子不是领兵二十万驻扎在边关,随时要同大楚开战吗? 怎么忽然出现在京城了? 而且还悄无声息的。 两国相交,若是派遣使团,也会提前知会别国,按照宾礼进行接待,哪有现在这种情况的? 这简直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不过虽然震惊,楚皇也多没耽搁,扬声开口,“宣。” 内侍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百官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了,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云瑜眼神暗了暗。 这个江夏太子,出现的还真是时候。 不多时,百官就见一名约莫冠年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衣着尊贵,面相俊美,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王者之气,偏偏脸上笑意温和,让人无法生出防备。 单是这长相,就让在朝众官信了七分。 大楚云家,江夏苏家,容貌冠绝天下,哪里能冒充的了? 更何况,那属于天生高位的尊贵无上的气质,更是骗不了人。 苏锦逸走到前面,微微躬身,不卑不亢的向楚皇行礼,“江夏太子苏锦逸,见过皇上!” 云顼看了他一眼,眸含深意。 楚皇定了定神,试探着问,“你真的是江夏太子?” 好端端的,他跑来大楚做什么? 再说了,大楚和江夏现在的关系可不怎么样,他就不怕他将他留下来当做人质? 苏锦逸温笑回道,“我的确是江夏国的太子。” 说着,他将手上的东西呈上,“这是父皇的亲笔书信,还有我的身份证明。” 他来大楚,怎么可能不做万事准备? 楚皇犹疑的看了他一瞬,示意李尚将东西接过来。 李尚连忙走下玉阶,恭敬的接过苏锦逸手上的东西,然后呈给了楚皇。 楚皇迫不及待的翻开看完,终于确定,眼前的人,不折不扣就是江夏太子。 想到边关的事,他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微沉,“你父皇当年得我大楚相助,才坐上皇位,可这几年,他却不断挑衅我大楚底线,如今还驻兵二十万在边关,你们江夏是什么意思?” “是啊,大楚和江夏历代交好,可你父皇一上位就翻脸不认人,致使两国关系紧张,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我大楚并不惧怕你们江夏,你们若要战,我们奉陪到底。” “我大楚有宁家军,个个不怕死,你们区区二十万兵马,我们可不放在眼里。” ...... 百官一见皇上确定了他的身份,立刻也纷纷出言指责起来。 虽然没人愿意打仗,可气势上不能输。 苏锦逸看了眼云顼,神色有些无奈。 一直坚持要打的是苏锦遥,他真的是无辜的。 云顼目不斜视,一副你自求多福的模样。 他既选择来,那就自己解决。 苏锦逸见状,只得歉然向楚皇禀道,“父皇已知此举不妥,所以特派我来大楚解决此事,以求能恢复两国友好的关系,至于边关的大军,不日就会退去。” 他也一直在为这事努力。 “既如此,那贵国为何连一点诚意都没有?”一名大臣不悦质问。 苏锦逸淡笑,“我独身前来,还算没有诚意么?” 他又向楚皇解释,“皇上,我此次来大楚,主要为两件事。” 楚皇面色微缓,“哪两件事?” 对江夏国内的形势,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云顼同他说过,江夏太子一直都是反战的。 所以他也不过只是苛责两句,并不打算真的为难于他。 更何况,既是两国相交,哪有为难来使的? 百官一听苏锦逸的话,也纷纷住了口,竖起了耳朵。 这次江夏太子突然来访,的确是有些奇怪。 苏锦逸嗓音清朗,“第一件事,我是来寻找失散多年的皇妹和皇弟,也就是我江夏国的公主和三皇子,而第二件事——” 他看了眼云顼,不甘不愿的开口,“是为了两国和亲一事。” 和亲不是他的目的。 但昨日云顼说了,如果他不提和亲,他就让他连面见楚皇的机会都没有。 云顼为了防止他将阿暖带回去,真的是煞费苦心。 人在屋檐下,没办法,他只能妥协。 苏锦逸的话音刚落,众官立刻又小声议论起来。 “江夏真的要和亲?” “若是和亲,那两国关系就恢复有望了。” “可不是,毕竟两国之前也不乏和亲的例子。” “看来这次江夏是诚心要同我大楚交好了。” ...... 没有人愿意打仗,尤其是原本就关系不错的两国。 相较之下,对苏锦逸所说的寻找江夏公主和三皇子的事,关注的人就不多了,但也不是没有。 “寻找江夏公主和皇子,怎么找到大楚来了?” “我们大楚怎么可能有他们的皇子公主?” “难道他们真的流落到大楚了?” “谁知道呢,据说这些年江夏朝廷乱的很。” 楚皇轻咳出声,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看向苏锦逸,挑眉问,“怎么个和亲法?” 难道他这次来,是要求娶大楚的公主? 若是这样,荣华和静和都是未嫁之身,如果能换来两国的和平,倒也不是不可以。 苏锦逸目光又看向云顼。 这一次,云顼也回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勾。 还算识时务。 “皇上,为了表达诚意,我江夏愿将唯一的公主嫁到大楚,以保两国万年之好。” 在云顼的注视下,苏锦逸只得一字一句将话说出来。 楚皇怔了怔,竟是江夏主动嫁公主? 可是要嫁给谁? 江夏并非南疆可比,同大楚一样,也是泱泱大国。 况且嫁过来的又是公主,那大楚也只能以皇族相配,最好是皇子。 而他只有三个儿子,正妃之位俱已有了人选,赐婚圣旨都下了。 还有一个云瑾,是安王世子,按理说也配得,可他早就犯了罪,逃的没影了,自然不能再迎娶江夏公主。 云瑜和云璃听了,顿时都有些激动。 云顼是铁定会娶林倾暖了,那剩下能和亲的,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只要能娶到江夏公主,何愁得不到江夏的支持? 云瑜心里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云璃宫女出生,是个庶出的皇子,自然不如他尊贵,那和亲的人选就只能是他了。 如此一来,他将南疆公主贬为侧妃,然后将正妃之位留给江夏公主,岂不两全其美? 有了江夏和南疆两国的支持,他何愁不成事? 而云璃更是暗自后悔,为何之前那么草率,为了名声,娶那个没什么用的柳蓁蓁? “江夏既有如此诚意,朕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楚皇飞快的作出了决断,“不知苏太子想要同朕的哪位皇子和亲?” 大楚和江夏国力相当,若是开打,只会两败俱伤,最后得了便宜的还是大魏。 这是满朝文武共同的认知。 所以三国之间这个微妙的平衡,不能打破。 而在江夏驻兵边关开始,大楚君臣就想过各种法子,避免两国打起来。 如今江夏国既主动提出和亲,那他们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还是江夏嫁公主。 所以楚皇不用征求满朝文武的意见,就直接拍了板。 果然,他说完,在场官员无一人表示反对。 苏锦逸眸中露出几分暖意,温声笑道,“我唯有这一个皇妹,自然要将她许配给大楚最为尊贵的皇子。” 他目光落在云顼脸上,薄唇微启,“所以我江夏要和亲的人,就是贵国的太子殿下!” 除去阿暖同他的感情,这世上能配得起他皇妹的人,也只有云顼一人。 此言一出,百官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竟是太子殿下? 可这个好像不大容易吧。 毕竟他刚才还明言,只愿娶林三小姐为太子妃。 总不能让人家公主做侧妃吧? 楚皇一听,心瞬间凉了个彻底。 怎么会是云顼? 那小子一根筋,只认准了小丫头,如何肯愿意娶江夏公主? 他下意识看向他,见他面色似乎并无不悦之色,就顺势问了一句,“太子,你怎么看?” 不过他心里也没抱什么希望。 只求这小子拒绝后,能给出个有效的法子,处理这场和亲。 这是一次和江夏重新交好的机会,他可不愿错过。 云瑜捏了捏拳头。 果然又是云顼,怎么每次好处都是他。 想到什么,他微微冷笑。 得亏云顼已经有了林倾暖。 只要他拒绝了,机会就是他的。 云璃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除了苏锦逸,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以为云顼会拒绝。 毕竟,太子殿下对林三小姐的深情,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没成想,云顼脸上忽而露出几分笑意,温声回道,“父皇,江夏既有交好之心,那儿臣为了大楚社稷,自然也愿意娶江夏的公主,”他顿了一下,眸中温柔浮起,“为太子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第594章 林倾暖是我江夏的公主 云顼微微垂眸,隐下了眸底的深意。 暖儿身世曝光,依他对苏锦逸的了解,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昨日他特地去找了苏锦逸。 然后就得知了苏锦逸的打算。 他当时寻思着,暖儿若父亲不祥,即便他压下了舆论,可总有人会对她的出身产生怀疑。 而如果让众人知道她和渊儿的真实身份,那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他并未阻止。 更何况,暖儿和渊儿现在也默认了自己苏家人的身份,公不公开,也没什么要紧。 那么苏锦逸的决定,他也没有阻拦的必要。 但唯有一点。 暖儿绝不能离开大楚,不能离开他。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用和亲这一个法子了。 他和暖儿的亲事本就已经定了,如果再由江夏一方提出和亲,不仅可以缓解两国局势,二人的亲事,也顺理成章会得到大楚君臣的支持。 还有一点,到时候如果江夏皇想要反对,也不能够了。 两全其美。 所以苏锦逸才会出现在这里。 云顼这话对众人的冲击,不亚于刚才苏锦逸的突然出现。 云瑜原本还想着只要他拒绝,自己就有机会了,哪里想得到,云顼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他顿时懵了。 云顼心里不是只有一个林倾暖吗? 宁知书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 云顼竟为了那个江夏公主,要放弃暖儿? 他心里不由涌出重重怒意。 若非是在朝堂上,他真想立即上前教训他一顿。 便是太子又如何,怎可如此始乱终弃? 其他支持云顼的大臣也神色各异。 理智上,他们觉得,太子殿下若是能娶到江夏公主,对他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可私下里,他们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尤其是刘御史、于侍郎这些同林倾暖有过交集的官员。 太子殿下此举,没错是没错,就是有些不地道啊! 人家林三小姐多好的姑娘,说不要就不要了? 楚皇也没想到云顼竟会同意,他顿时前倾了身体,犹疑的看向他。 他吃错药了? “太子,你真的愿意?” “父皇,”云顼抬眸,神色郑重,“儿臣愿意娶江夏国的公主为太子妃。” 竟没有丝毫犹豫。 见状,楚皇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和亲事关两国相交,他是一定会同意的。 可若是就这么爽快的同意了,那也太对不住小丫头,对不住宁国府了。 “皇上,既然太子殿下无意,微臣恳请皇上解除对暖儿的赐婚,允许微臣将她另外许配他人。”宁知书立刻站出来,冷冽开口。 他们暖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何必非要选择云顼? 虽然知道暖儿的身份,也知道他们所言的江夏公主就是她,可一听到‘许配他人’四个字,云顼的心还是不由自主慌了一下。 “宁丞相,其实——” “宁丞相,太子和宁家的亲事,依旧算数,朕既然赐了婚,就不可能反悔。”楚皇生怕云顼再说出别的什么,连忙打断他的话。 不当太子妃,也可以当侧妃。 宁国府几世为公,更何况,宁国公还是他的老师,他当然不能寒了宁国府众人的心。 只希望宁家能明白他的苦心。 宁知书瞬间就猜出了楚皇的意思。 他脸色沉冷,语气也不大好,“皇上,宁家不敢高攀太子殿下,还是烦请皇上取消这亲事吧,微臣不求暖儿嫁的大富大贵,只求她能找一个一心人,安安稳稳过一生,哪怕是平民百姓,微臣也不介意。” 说完,他一撩衣袍,就跪了下去,“求皇上看在宁国府一门忠心为国的份上,同意退亲。” 他们本就不大赞同将暖儿嫁入皇家,之前也是因为云顼的一片真心感动了他们,他们这才同意。 哪知道,云顼现在为了那个江夏公主,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负了暖儿,他们如何还敢放心将暖儿交给他? 况且,宁国府的女儿,绝不会做妾。 一时间,众臣心情都有些复杂。 当然,也不乏看戏的人。 比如云瑜和云璃,以及他们的党羽。 云顼一瞧顿时急了,连忙上前将宁知书扶起来,开口解释,“宁丞相误会了,我要娶的人,从来都只有暖儿一人,我的太子妃也只会是她。” 若非暖儿,他怎么可能去娶什么江夏公主。 宁知书一怔。 其他人也愣了。 太子殿下这话前后矛盾啊! 苏锦逸温笑,“宁丞相,我江夏的公主,和你宁国府的外孙女,本就是一人。” 他转向楚皇,笑意微敛,正色回道,“皇上,我大楚公主和三皇子自出生后,就流落于大楚,我也是最近才将他们找到的。” 这下,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他的话,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楚皇也是呆了半响,才震惊的问,“你是说,林倾暖就是江夏国的公主?” 云瑜和云璃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怎么可能? 苏锦逸笑着回道,“不错,林倾暖是我江夏的公主,她的胞弟林文渊,正是我江夏的三皇子。” 不是姓林,而是姓苏。 但现在,他没去纠结这个姓氏。 他看向云顼,“原本我江夏也有和亲的意思,刚好阿暖和贵国太子订了亲,这也算是天定的缘分。” 楚皇随着他的目光转向云顼,声音听不出喜怒,“所以太子,你也知道了?” 云顼含笑回道,“是。” 他温声解释,“父皇,儿臣也是在调查暖儿身世之时,才发现她就是江夏国的公主。” 闻言,楚皇又无语了。 很显然,臭小子又瞒着他了。 他就不能私下同他商量商量? 哪怕先给他通个气儿也行啊! “皇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林三小姐竟然是江夏国的公主,同太子殿下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如此一来,大楚和江夏就又能恢复到原来交好的状态,也不用打仗了。” “果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上天也不愿让两国百姓再遭受战乱之苦,特意成全了太子殿下和林三小姐这段姻缘。” 众大臣纷纷开口,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一些老臣也听说过宁舒依当年的事。 看来那个人正是江夏的大皇子,也就是苏锦逸的父亲。 毕竟那个时候,苏琒刚好在大楚,时间也对的上。 不过他们都很聪明的没有提起。 而年轻一些的官员,更是不敢多问。 宁知书愣了半响,终于消化了这件事。 暖儿竟是江夏国的公主? 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当年毁舒依清白的人,就是如今的江夏皇。 想到此,他心里顿时升起几分复杂,还有沉沉的怒意。 这个混蛋。 楚皇自然是愿意的,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可如此一来,他也不用再为难了。 小丫头就是江夏公主,怪不得云顼不会反对。 “好,既如此,那朕也准了两国的和亲,同贵国共同成就万年之好。” 他笑呵呵的看向苏锦逸,“苏太子,你来的突然,朕也没什么准备,三日后,朕会在宫里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对了,还要恭喜你找到皇弟和皇妹。 苏锦逸笑着答道,“多谢皇上!” 楚皇说完,又提起正事,“苏太子,我大楚的官兵也想尽快回京过年,不知你国二十万兵马,何时退去?” 因为江夏的驻军,大楚也往边关添了不少兵马,每日粮草消耗无数,他心疼啊! 如今两国既然联了姻,自然也不会再打下去。 苏锦逸敛了笑意,正色回道,“实不相瞒,江夏国内现还有一股势力,想要刻意挑起战争,破坏两国友好关系,我也正为此事努力,退兵一事,我会写信给父皇,让他尽快派人去边关传旨。” 见众臣神色犹疑,他连忙又补充,“各位放心,此二十万兵马的主帅是我,我既在大楚京城,他们是不敢随意进攻的。” 虽然下面都是苏锦遥的人,可没有他的命令,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最起码暂时不会。 云顼也回道,“父皇,儿臣觉得苏太子说的不无道理。” 其他大臣也纷纷出言附和。 这苏太子人都在京城,他们怕什么? 楚皇闻言,爽朗一笑,“好,那就这么定了。” 他又看向云顼,“太子,两国的具体事宜,你同苏太子和丞相商议即可。” “是,父皇!” 云顼刚应完,云瑜就站了出来,冷笑着看向苏锦逸,“苏太子悄无声息的来到大楚,连林三小姐和林二少爷都是你们苏家人,你们行事如此诡秘,岂不是想暗中打探我大楚的消息?” 第595章 这位就是唐小姐吧 既然林倾暖是江夏公主,那他就给她扣个间谍的罪名。 反正不能让云顼讨了好处去。 他的话刚说完,朝堂百官就无语的摇头。 人家若是间谍,还自己站出来承认身份做什么? 苏锦逸闻言,不慌不忙的看向云瑜,“这位就是二皇子殿下吧?” 他淡淡一笑,“阿暖和阿渊自出生就流落在大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何打探消息?况且,我来大楚之事,也并未刻意瞒着,二殿下若是不放心,尽管去查,看看我兄妹几人究竟有没有做对大楚不利之事?” 神色坦然。 云瑜眼中阴鸷浮起,“本殿会查的。” “查什么查,苏太子是为了和亲一事而来,有什么可查的?”楚皇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就算要查,私底下查就是,还要明着告诉人家,这岂不是有意破坏两国交好? 再说了,看云顼这反应,他约摸着,这苏锦逸一来京城,云顼怕是已经知道了。 既然云顼知道,那苏锦逸的一举一动,当然就在云顼的掌控之下了。 更何况,堂堂太子来刺探消息,亏他能想得出来。 至于宁国府和小丫头,他压根就没怀疑过。 他们为大楚做了多少事,怎么可能会是间谍? 云瑜见楚皇发了火,顿时就不敢说什么了,只得不甘的退了回去。 楚皇又安顿了礼部官员配合云顼安置好苏锦逸,就退了朝。 一退朝,他强撑着身子回到寝殿,就向李尚吩咐,“派人去将王御医唤过来。” 李尚连忙应了声,指使内侍去了太医院。 出来后,苏锦逸刚要离开,宁知书就挡住了他,一脸黑沉的开口,“苏太子若是有空,可否到宁国府坐坐?” 他找苏锦逸有两个原因。 一是问清楚当年之事; 二是若不将苏锦逸带回去,他无法和父亲母亲解释这件事。 苏锦逸看向身边的云顼。 云顼神色无辜,“二舅舅既然让你去,那你就去吧!” “你不一起?”苏锦逸扬眉。 他在,解释的时候会容易些。 毕竟,对于宁国府来说,他只是一个外人。 云顼勾唇,“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本宫要去趟唐家庄。” 他顿了一瞬,又好心提醒他,“渊儿应该在府里。” 宁知书怔了怔。 渊儿也知道了? 那暖儿呢? 苏锦逸含笑点头,“多谢了!” 云顼没理他,回东宫换下了朝服,就直接去了唐家庄。 ———— 林倾暖和楚鸣到了唐家庄,守门弟子见林倾暖面生的很,就惊讶的问,“楚姑娘,这位姑娘是谁?” 楚鸣刚要回答,林倾暖就制止了她,然后让红棉递了拜帖。 她今日带的人正是红棉和红柳。 守卫弟子接过,看了拜帖,连忙赔笑着向林倾暖行礼,“原来是红颜门主,失敬失敬。” 林倾暖淡笑,“贸然叨扰,还望海涵。” 楚鸣也是之前在红棉和红柳出现的时候,才知道林倾暖的身份,不由对她愈发佩服。 原以为暖暖只是一个会功夫的富家小姐,却不想,她竟还是江湖上的红颜门主。 守门弟子赔笑道,“不敢不敢,门主先进大堂稍待片刻,待属下去禀报我们庄主。” 红颜门和唐家庄合作之事他也知道,更何况她旁边的那位楚姑娘一直住在唐家庄,所以他没理由将人家挡在外面。 林倾暖颔首,“多谢!” 进了唐家庄,楚鸣带着她到了大堂,笑着问,“暖暖,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唐家庄?” 她似乎对这里并不熟。 林倾暖淡笑点头,“的确是第一次来。” 若非因为师父的事,她也不会单独来唐家庄。 “呵!我当是哪位贵客,原来是楚姑娘回来了啊?” 两人正说着,一道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透着几分轻视。 林倾暖微微皱眉,抬眸一看,就见昨日见到的三名女子,出现在大堂门口。 赫然就是唐七七,冷双华和阿桑。 说话的正是阿桑。 楚鸣冷哼出声,没理她。 唐七七责怪的看了眼阿桑,“阿桑,别乱说话,楚姑娘是我们的客人。” 说话间,三人就走了进来。 阿桑扫过楚鸣,又将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嗤笑开口,“怎么,楚姑娘这是交了新朋友了?” 她眸中嘲讽浮起,“只是你不经我们唐家庄同意,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带回来,恐怕不妥吧?” 林倾暖戴着面纱,她看不到她的容貌。 但她认得出来,她就是昨日帮楚鸣的那名女子。 听她如此无礼,林倾暖身后的红棉和红柳顿时忍不住了,刚要开口,就见林倾暖抬手,示意她们先不要多言。 二人只得退下。 林倾暖望向唐七七。 她倒要看看,唐七七是什么反应。 果然,唐七七听到阿桑的话,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温声向楚鸣道,“楚姑娘,阿桑的话虽然不中听,可你也的确不能随意带朋友回来,毕竟这里是唐家庄。” 她环视了一眼屋子,“况且,大堂是父亲接待宾客之地,岂能随意进来?” 阿桑见唐七七也赞同她的话,顿时愈发得意了。 楚鸣脸色愠怒,刚要开口,就见林倾暖起了身,淡笑着看向唐七七,“这位就是唐小姐吧?” 她才没什么心思同那个阿桑打嘴仗。 她的目标,从来都是唐七七。 唐七七触上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温婉的笑了笑,“是!” 虽然她极力在掩饰,可林倾暖还是自她的眼中读出了几分冷淡。 “久闻唐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林倾暖勾了勾唇,话锋一转,“但唐家庄的待客之道,却让我有些大开眼界。” 她的话里,不乏讽刺之意。 唐七七顿时有些脸红。 “我唐家庄待的是贵客,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这里撒野?”阿桑冷笑,“信不信我一招就能打的你满地找牙?” 京城贵女又怎么样? 在外面,她可能还要顾忌一些,可在唐家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会让她知道,唐家庄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是哪只狗在狂吠,真是吵死了,这唐家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红柳揉揉耳朵,一脸嫌恶。 红棉也无语摇头,“原以为唐家庄也算是江湖上的名门,却不想,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出来说话。” 第596章 是为了唐从安一事来的 阿桑一听,顿时怒了,拔剑就要上前同红棉红柳拼命,却被唐七七拦下。 唐七七脸上已没有了笑意,目光微沉,“这位姑娘不请自来,难道是来我唐家庄闹事的?” 说完,她又不悦的看了眼楚鸣,显然是在责怪她私自带人进来。 林倾暖笑了笑,声音悠然,“难道除了受邀,本姑娘就不能主动来唐家庄拜访?” 唐令竟然有这样的女儿。 “既如此,唐家庄不欢迎你,还是请姑娘赶快离开吧!”唐七七面无表情,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阿桑也得意帮腔,“就是,我们唐家庄岂是你说来就能来的,还是赶快滚吧!” “呵!”林倾暖轻笑,“那敢问三位,你们哪位是唐庄主?” 唐七七脸上浮起淡淡的愠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林倾暖摊摊手,“我来拜访的是唐庄主,既然你们能做主,那肯定有一位是唐庄主了。” 唐七七怔了怔,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阿桑又一次开了口,“让你滚就滚,费什么话,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对你不客——” “住口——”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一道响亮的声音就吼了出来,带着重重的怒意。 听到这个声音,阿桑不由抖了抖,下意识闭了嘴。 林倾暖勾唇一笑。 来的正好。 唐令匆匆忙忙赶过来,听到阿桑的话,顿时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个蠢货,她知不知道她在骂谁? 顾不得多想,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来,连忙向林倾暖赔笑,“林门主远道而来,未能远迎,实在是在下的不是。” 他怕的哪里是她红颜门主的身份,而是她的另一层关系啊! 唐七七三人彻底呆了。 什么门主? 林倾暖笑意微凉,“贵庄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说罢,她的眼神似有若无的自阿桑和唐七七身上扫过。 唐令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怒声道,“七七,阿桑,还不赶快给林门主赔不是?” 见她们一脸茫然,他又耐着性子解释,“这位是红颜门主。” 唐七七心下一慌。 怎么可能? 她办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哪里会想到,这个都没她大的小姑娘,竟会是红颜门主? 反应过来,她连忙向林倾暖行了礼,歉然开口,“林门主,实在是对不住,我之前并不知——” “原来对于不知身份的客人,就能如此无礼。”林倾暖红唇微勾,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唐七七神情微僵,不由委屈的看了眼跟着唐令进来的方凌风。 方凌风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林门主,七七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宽恕她这一次吧!” 林倾暖凉凉看了眼方凌风。 云顼怎么会有如此是非不分的表哥? 方凌风心里也有些惭愧。 他不知七七对人家说了什么,但刚才阿桑的那句话,的确是太过分了,怪不得人家会生气。 可七七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他不能不护着她。 “这位公子说的轻巧,我家门主好意前来拜访,唐小姐却不分青红皂白要赶我们小姐走,不仅如此,那位阿桑姑娘更是出言辱骂我们门主,难不成贵庄是欺辱我们红颜门没人了吗?”红柳冷笑。 唐令一听顿时大怒,“七七,为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他又沉沉看了眼阿桑,“你们两个,自己去隗叔那里领三十家棍。” 阿桑倒也罢了,怎么七七也跟着胡闹起来了? 方凌风一听,脸上心疼浮起,又一次开了口,“唐伯父,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七七她——” “方少侠,你不必宠着她,”唐令面色肃冷,“况且,她现在还未出嫁,老夫自然管得。” 方凌风听唐令对他的称呼,由凌风变成了方少侠,顿时也不好再言语了。 七七还没同他成亲,他也不好多插手。 只是这位林门主,也太较真了些。 想到此,他不悦的看了眼林倾暖。 林倾暖自然感觉到了他责怪的眼神。 不过她不在乎。 他既如此护着唐七七,那她要查师父的事,就避不开他。 所以,即便有云顼在,她和方凌风也早晚会对上。 只希望,他不会一直糊涂下去。 阿桑顿时不满意了,焦急的跺了跺脚,“庄主,您不能如此——” “阿桑,我警告你,若非看在七七和双华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你逐出师门了,你若再敢惹是生非,我明日就将你赶出去。”唐令见阿桑还想要狡辩,忍不住怒声呵斥。 他们唐家庄,怎么就有阿桑这种人? 功夫不行,挑事一流。 若不是她每次闯了祸,七七都帮她求情,她能待到现在? 阿桑闻言,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林倾暖对唐令的处理还是比较满意的。 还好,他不算个特别糊涂的。 “唐庄主,惩罚的事,先不着急,”她淡笑开口,“我今日来找唐庄主之事,刚好也同唐小姐有些关系,不如就让唐小姐先留下吧!” 唐七七是当年的证人之一,当然不能少了她。 唐令闻言,微叹口气,“好,就依林门主之言。” 他说完,又冷声向唐七七道,“你待会儿自己再去领罚。” 唐七七不敢多言,连忙应道,“是,父亲!” 阿桑见状,便也厚着脸皮留下了。 废话,现在离开,可是要去挨打的。 林倾暖自然瞧见了她,唇角极浅的勾了一下,也没点破。 惩罚唐七七和阿桑,只是小事,她就借着这件事看看,唐令到底会不会秉公执法? 否则,即便她们现在去领罚,施刑的也是唐家庄的人,想要糊弄,容易的很。 唐令温声开口,“林门主,请坐。” 林倾暖含笑点头,顺势坐了下去。 唐令见她坐了,自己才跟着坐下,然后是方凌风,唐七七,冷双华和阿桑。 楚鸣同她们不和,就同林倾暖坐在了另一边。 唐令让人上了茶,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敢问林门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他的确猜不透林倾暖突然到访的目的。 若是关于红颜门和唐家庄合作的事,那就不可能少了玲珑阁。 换句话说,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在。 难道是殿下将玲珑阁的事委托给了她? 林倾暖动作优雅的顺了下衣袖,方淡笑开口,“我今日,是为了唐从安一事来的。” 师父的事,不方便直说,那她就从梅从安说起。 唐令原本是不大在意的样子,不妨听到她这句话,心里倏地一紧,一口茶顿时呛在了嗓子里,忍不住猛咳起来。 而唐七七,则下意识捏紧了衣摆。 第597章 竟还有唐从安这样的叛徒 林倾暖目光似有若无的自唐七七脸上划过,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唐家人对唐从安的反应,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大。 唐令咳了几声,终于止住,向林倾暖尴尬的笑了笑,“林门主怎么忽然问起了他?” “唐庄主不方便说吗?”林倾暖无辜的挑眉,“我查一桩案子,查到了梅从安头上,偶然得知,原来他就是当年唐家庄的唐从安,所以便来贵庄问问。” 冷双华冷笑,“唐从安早已叛逃我唐家庄,林门主现在来问我唐家庄是什么意思?” 她面容冷傲冰霜,显然不将林倾暖放在眼里。 “双华,不得无礼。”唐令立即出言冷斥。 他又转向林倾暖,歉然笑道,“林门主,双华这孩子平日里练功刻苦,天赋又高,就被我给宠坏了,性子总是如此冷淡,我说了她好几次都改不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林倾暖明显感觉到,唐令对冷双华的维护,似乎比唐七七和阿桑都要多。 看来这个冷双华,在唐家庄的地位不低。 她淡淡一笑,“无碍,想来冷姑娘的功夫应该也不错。” 阿桑一脸骄傲的开口,“那当然,双华姐姐不仅模样生的好,而且功夫也是一流的,不管剑法还是暗器,在江湖上都是能排的上名的。” 她说着还有意无意的感叹了一句,“哪像有的人,也不知是靠什么当上的——” 当上的门主。 不过最后两个字,她终究是没胆子说出来。 唐令脸色顿时又变了,刚要呵斥,就见林倾暖勾唇,“冷姑娘的功夫我不曾领教过,但是阿桑姑娘的嘴,我倒是见识过多次了。” 她向唐令微微一笑,“素闻唐家剑法和暗器功夫一流,没成想,这阿桑姑娘的嘴功,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林倾暖的讽刺再明显不过,阿桑的脸不由红了红,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唐令狠狠瞪了一眼。 她顿时就不敢再多说了。 “林门主,在下教徒无方,实在是惭愧。”唐令向林倾暖拱手,一脸歉然。 这个阿桑,必须要狠狠的罚了,否则,她不会长记性。 “无妨,”林倾暖抬眼,“我们还是继续说唐从安的事吧!” 听她又一次提起唐从安,唐令知道不说是不能了,只得叹气,开口解释,“其实双华说的对,唐从安早已叛逃唐家庄,在下也好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林倾暖掩去眼底的神色,眸露惊讶,“哦?如何叛逃的?” 见唐令面露难色,她又温声解释,“唐庄主,并非是我故意刺探贵庄秘事,只是这唐从安涉及到了一桩大案,不仅如此,他还同朝中之人勾结,想要行祸乱朝廷之事,所以我不得不问清楚。” 伙同云璃谋夺储君之位,可不就是祸乱朝廷? 一听林倾暖说的如此严重,唐令哪里还敢隐瞒,连忙道,“林门主恕罪,在下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叛逃,当年唐家庄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不久以后,他就叛逃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想到当年的事,他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当然,他也不会怀疑林倾暖话里的真实性。 她是钦定的太子妃,帮太子殿下查一些案件,也没什么奇怪的。 林倾暖眸光闪了闪,顺势问,“不知贵庄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知道唐令指的是师父的事,自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 唐令面色一僵,勉强笑道,“是庄里的一件丑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这就是不说的意思了。 林倾暖看了他一眼,目光似是随意划过唐七七,却见她正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眸色深了深,忽而感叹出声,“我原以为,唐家庄只出过唐乔那样风采绝艳的人物,却没想到,竟还有唐从安这样的叛徒。” 他们不愿提,那就由她说出来。 听到唐乔两个字,唐令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怎么忽然提起了阿乔? 唐七七倏然抬头,看向林倾暖,却见她的目光正似笑非笑的望过来。 她脸色一白,连忙又低下了头。 “唐乔前辈当年去玉雪山拜访过我师父,我也有幸见过他,他的风采的确非常人可比,而且我听说,他还考中了朝廷的文武状元,是不折不扣的文武双全之才。”听林倾暖提起唐乔,方凌风忍不住开口赞道。 他记得,师父还说过,若非已经收了他和表弟为徒,他一定会将唐乔收为徒弟,那可是真正的天赋异禀之人。 记忆中,师父只用天赋异禀夸赞过两人,第一个是表弟。 唐乔就是第二个。 听他如此不吝啬的夸赞师父,林倾暖对他的印象总算是好了一些。 还算是个公正的人。 唐令的脸色愈发尴尬了。 林倾暖瞧见,佯装不知的问,“唐庄主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唐令对师父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她不会让他轻易逃避过去。 唐令极力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过去的事了,就不用再提了。” “唐庄主这话错了,”林倾暖笑意淡了些,“唐乔是贵庄的骄傲,也是我大楚的骄傲,便是再过一百年,他都当得起这些赞誉。” 他们越要避讳师父,她就越要提起。 她要让他们知道,唐家庄在江湖上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地位,师父功不可没。 提起唐家庄,旁人可能不会知道唐令,不会知道唐七七,但一定会首先想到当年打遍江湖无敌手的少侠唐乔。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当年风华无限的人,如今却双腿俱废,甘愿窝在宁国府,当一个教书先生。 而这些,都是拜他们所赐,拜梅从安所赐。 冷双华轻哼,“不过一个衣冠禽兽而已,同唐从安也没什么分别。” 她的话刚说完,旁边唐七七的头低的愈发厉害了。 唐令顿时怒了,“双华,不得胡说。” 便是阿乔再有什么不是,也不该由她们说。 林倾暖的目光其实从未离开过唐七七。 她的所有反应,都一点不落的落在她眼中。 但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所以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她很想问问她,当年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亲口指认一直疼爱着她的亲叔叔的? 可她终究是忍了下来。 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她现在不会去问唐七七,但不代表着,她会容忍别人诋毁师父。 “冷姑娘一个晚辈,却如此说自己的师叔,难道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教养么?”林倾暖眸光冷然的望向冷双华,说出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敢说她师父,她当然不会再对她客气。 冷双华神色不屑,“他若真的什么都没做,还怕别人说?” 她入门虽晚,但也不代表没听过唐乔当年的事。 连自己的亲嫂子都能下得了手,能是什么好货色? “他虽一身清白,可也架不住别人对他一次又一次的诋毁,”林倾暖勾唇冷笑,“尤其是那些自己没脑子,只会人云亦云的人。” “你——”冷双华气的柳眉倒竖,一脸寒意的瞪着林倾暖。 提起唐乔,唐令心里原本也有些不自在,可一见林倾暖和冷双华杠起来了,登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向冷双华呵斥,“双华,不得无礼。” 其实他心里很是纳闷,这位林门主看着也是个稳重的人,怎么忽然就来了脾气,说话还这么不留情面? 不管当年阿乔的事如何,都和她没关系,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看着唐令的表现,林倾暖就知道,就算是到了现在,他对那件事还是深信不疑的。 对于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他从未选择过相信。 “庄主,太子殿下来了!” 唐令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外面弟子的通传就响了起来。 唐令心里一凛,连忙起身往外走,“快,同我去迎接。” 第598章 她是我未过门的太子妃 除了方凌风和林倾暖,其他人不由惊了一下,下意识站起了身。 自从唐家庄迁到京城,这位太子殿下还不曾来过呢。 虽然他们都久闻他的大名,也知道他就是玲珑阁主,可他的真实容貌,她们却从未见过。 尤其是阿桑,脸上的期待更是毫不掩饰。 那可是当今太子殿下,谁不想一睹天颜? 林倾暖不好自己坐着,便也跟着起了身。 刚站起来,她就触及到方凌风犹疑的目光。 方凌风的确是好奇的。 云顼是他的表弟,他当然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也没什么可震惊的。 可这位林门主,怎么也如此淡定? 唐令刚要出门,就见云顼已经阔步走了进来,他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虚扶一把,淡声开口,“唐庄主不必多礼。” 他其实并不打算以太子的身份来,但唐家庄有的弟子认出了他,他也有些无奈。 冷双华本是无意一瞥,待触及到他清隽逸秀的容貌,顿时愣住了。 他不是—— “啊,你不是方大哥的表弟吗?”阿桑自然也看见了云顼,不由惊呼出声。 听到声音,唐七七也抬起了头,这一看,直接呆愣当场。 他竟真和凌风的表弟生的一模一样。 唐令一听说话的又是阿桑,连忙开口冷喝,“什么凌风的表弟,这是当今太子殿下。” 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 唐令的话,瞬间让三人回神。 一时间,三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她们不可能认错。 那便说明,方凌风的表弟,真的就是太子殿下。 方凌风见云顼没戴面具,知道他不打算隐瞒身份了,就上前笑着问,“表弟,你怎么来了?” 唐令:...... 所以太子殿下的表哥,竟真是凌风,七七未来的夫君? 云顼淡淡勾唇,“表哥,”他抬眸看了眼后面的林倾暖,眸露笑意,“我是来接人的。” “接人?” 方凌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刚要再问,就见他已经越过他,走向了林倾暖。 云顼走近,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柔声问,“忙完了吗?” 林倾暖摇头,“还没有。” 若非冷双华打岔,她早就说到正事了。 “那我陪你,”云顼目光温柔,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等忙完这里的事,我同你一起回宁国府。” 苏锦逸到了宁国府,他怎么也得去看看。 林倾暖尤不知苏锦逸上朝的事,惊讶的看他,“你今日不忙了?” 她又想起什么,连忙道,“我还要给苏锦逸施针,你得先陪我去趟别院。” 她今日先来了唐家庄,打算处理完这里的事再去给他施针。 “不用去别院了,”云顼捏了捏她的手,墨色的瞳仁中透出几分深意,“直接回宁国府。” 林倾暖尤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他已转身向唐令道,“唐庄主,刚才你们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说完,他就拉着林倾暖坐下,丝毫不曾避讳两人的关系。 楚鸣自觉的往下移了个位子。 这位太子殿下对暖暖的宠溺,她昨日就领教过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可其他人就不同了,除了唐令表现的还算淡定,剩下的人,均是一脸震色。 唐七七一改刚才的沉默,脸上写满了吃惊,还有几分复杂。 她竟是这样的身份。 冷双华惊讶之余,神色愈发冷了,连旁边的阿桑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而阿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倾暖,其中的妒意如熊熊烈火燃烧。 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会喜欢上这个女人。 可恶! 没有人再怀疑他们的关系,两人亲昵的互动,说明了一切。 唐令连忙应道,“是,太子殿下!” 云顼嗓音清淡,“大家都坐吧,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 众人闻言,便心思各异的坐了下去。 一坐下,方凌风就忍不住了,他犹疑的看向林倾暖,试探着问,“表弟,林门主和你是——” 他还从未见过云顼有这般温柔的一面。 云顼笑看了林倾暖一眼,低醇的嗓音中含了几分暖意,“她是我未过门的太子妃。” 林倾暖乖巧的起身,向方凌风福了福身,淡笑开口,“见过表哥,刚才不便说起身份,还望表哥见谅。” 完全不似方才气势逼人的姿态,温婉的不像话。 方凌风掩去了复杂的神色,连忙道,“弟妹不必多礼,我省得。” 他心中醒悟,怪不得云顼对她这般体贴,原来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太子妃。 进京的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听说过她的事迹。 “既是未来的太子妃,”冷双华笑意有些冷,“那林门主不妨取下面纱,让我等见识一下太子妃绝色的容貌?” “是啊,能配得上太子殿下的女子,一定是国色天香的,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不知太子妃的容貌,比起双华姐姐的如何?”阿桑不怀好意的附和。 听到阿桑话里隐含的赞美,冷双华面色愈发冷肃,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份自傲。 她的容貌是江湖上公认的,如何就比不上这个总是戴着面纱的女子? 她倒要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 唐令面色沉怒,想要发火,可碍于云顼在,只得生生忍住。 这几个不懂事的,看他下来怎么罚她们。 真是胆大包天,连太子妃也敢得罪了? “双华,阿桑,还是不要闹了。”唐七七连忙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若她只是红颜门主倒罢,如今人家是未来的太子妃,怎么她们还要胡闹? 更何况,太子殿下既是凌风的表弟,那她以后和这位林门主也算是妯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僵了不好。 云顼在冷双华说话的时候,面色就冷了下来。 林倾暖见状,连忙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对付这几个女人,哪里用得着云顼出手。 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们既然好奇,那她就满足了她们的愿望。 所以她清淡一笑,红唇微启,“戴着面纱不过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既然两位姑娘好奇心如此重,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她就很大方的取下了面纱,抬眸看向冷双华。 其实冷双华的容貌确实生的不错,便是在京城贵女中,也算是上等。 可她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甚至将它当做炫耀的资本和攻击别人的利器,就有些让人生厌了。 白皙透亮的皮肤,精致小巧的五官,无一处不透着完美。 尤其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眸,更是为本就明艳绝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亮色。 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饶是唐令见过林倾暖,此刻眼中也不由浮起惊艳之色。 她竟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美上几分。 其实上次在江州的时候,林倾暖刚闯了冥火楼,脸上还被伤了一道小口子,后来又同那些毒物斗智斗勇了半夜,最后还和云顼一起同大鹏交了手,神情难免疲惫,当然不如现在这般气色好。 这才让他有了错觉。 方凌风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 难怪连表弟这样冷淡的人都改了性子,原来她面纱下的容貌竟如此绝艳。 察觉到那些落在林倾暖身上的目光,云顼顿时不悦的轻咳出声。 他就知道,暖儿一摘面纱,就是这个结果。 众人连忙回神。 冷双华冷哼一声,移开了眼睛。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吗,还不是个废物。 她就不信了,她的功夫还能比得上她? 阿桑原本要嘲讽出口的话,不自觉咽回到了肚子里。 在她面前,她竟觉得连冷双华也没那么好看了。 第599章 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林倾暖没心思再理会冷双华和阿桑,她敛去唇边的笑意,正色看向唐令,“唐庄主,其实唐从安现在也到了京城,我怀疑,他是冲着唐家庄来的。” 梅从安几个月不露面,却在唐家庄进京后出现,若非巧合,那么,他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唐家庄。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但并不妨碍她用来试探唐家庄众人。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唐七七就噌的站了起来,一脸苍白。 方凌风见状,关切的看向她,“七七,你怎么了?” 林门主说的是唐从安,七七干嘛反应这么大? 林倾暖眸中微露深意,惊讶的问,“唐小姐和唐从安很熟?” 唐七七反应过来,脸上浮起淡笑,“他是我大哥,小时候比较熟,不过他叛逃后,就再没联系过了。” “太子殿下,林门主,你们有所不知,唐从安小时候还是比较照顾七七的,所以七七提起他的时候,才会失态。” 唐令生怕云顼和林倾暖误会,唐七七和唐从安还有瓜葛,连忙解释。 其实他也很后悔,若非当年一时心软,收养了唐从安,可能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不碍事,唐庄主不必多心,”林倾暖淡笑,“毕竟当年唐小姐还小,不管是唐从安,还是唐庄主,亦或者是唐乔,对唐小姐宠爱一些,都没什么奇怪的。” 唐七七的脸色瞬间更白了。 她定了定神,眼含深意的看向林倾暖,“林门主总是提我二叔,难道是想说什么不成?” 她现在敢肯定,这个林门主绝对是故意的。 但她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唐令其实也有这样的疑问,所以便也没有阻止。 林倾暖凤眸浮起冷淡的笑意,“唐乔少年英才,我甚是钦佩,所以就多提了几句,怎么,唐小姐觉得不妥?” 她刚说完,云顼就不悦的捏了捏她的手。 暖儿每次对唐乔的维护,都让他嫉妒。 虽然他知道暖儿并无别的意思,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吃味。 他希望暖儿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感觉到云顼的小动作,林倾暖顿时有些无奈,只得安抚的看了他一眼。 连师父的醋都要吃,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唐七七清冷一笑,“林门主不要误会,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二叔当年的事,想必林门主也听说了,这是我唐家庄的忌讳,所以我也希望,林门主不要再在我们面前提及此事,提及他。” 她声音渐渐高了起来,似乎还透着一丝底气,“即便他当年再出众,再优秀,可犯了错就是犯了错,林门主可以钦佩他,但也不要刻意回避他的过错。” 她现在很讨厌听到这个名字。 唐令沉沉叹气,“林门主,这也是我不愿再提及当年之事的原因,阿乔是我的弟弟,他铸成大错,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责任,是我没有教育好他。” 他原本是要回避的,可既然七七都提起来了,他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了。 不管唐乔是唐家庄的荣耀,还是耻辱,他都该接受这个事实。 “唐庄主,唐小姐,二位就如此肯定,当年他不是被冤枉的吗?”林倾暖眸光微冷,“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她目光缓缓扫过唐七七的脸,语气笃定,“我就赌,当年的事,绝非他所为。” 唐令一怔。 怎么可能? 唐七七声音微颤,“你什么意思?” 她冷笑开口,“你是想说,我当年说了假话?” 方凌风见她有些激动,连忙拉了拉她的手,温声道,“七七,林门主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连忙给云顼使眼色,让他劝劝林倾暖。 否则二人若是起了冲突,该如何是好? 可云顼压根就没看他。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一直都在林倾暖身上。 目光宠溺而温柔,哪里有阻止的意思? 林倾暖勾唇,“表哥说的对,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她饱含深意的看着她,“唐小姐,我的意思是,唐从安的话根本就不可信,可不是说唐小姐你。” 唐七七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意。 她和唐从安当年的证词是一样的,她怀疑唐从安,可不就是在怀疑她? 可她的话,却让她无从辩驳。 瞧着林倾暖笃定的神色,唐令心底顿时犹疑划过。 难道唐从安真的说了假话? 可当年的事证据确凿,七七也证明了的,阿乔的确是和—— “不管怎样,这也是我唐家庄的事,林门主是外人,你若是插手,恐怕不妥吧?”唐七七脸色不郁的看向林倾暖。 她有什么资格管这事? “外人?”林倾暖眸露冷笑,“唐小姐可别忘了,当年无辜枉死的人,可是红颜门前任门主,也就是龙姨的妹妹,所以我怎么能算是外人?” 更何况,唐乔还是她的师父。 所以,她管定了。 唐令生怕再勾起两派的恩怨,连忙惭愧开口,“都过去了,过去了,我们就不提了。” 说完,他又暗暗瞪了眼唐七七,她怎么忽然这么不懂事了? 总是提这些做什么? 林倾暖轻笑,“唐庄主说的对,其实我今日来,不过是为了提醒贵庄,唐从安来了京城,让贵庄小心一些,并无别的意思。” 她又深深看了眼唐七七,“只是没成想,唐小姐反应会这么大。” 打草惊蛇。 她已经透露了梅从安的消息,就看看,唐七七会不会有什么行动了。 只要唐七七行动,她就有机会查清当年的一切。 当然,她若不行动,那她就逼着她行动。 除非她心里没有鬼。 唐七七轻哼出声,没再言语。 唐令连忙道,“多谢林门主,在下会让庄里众人注意的。” 林倾暖淡笑点头。 目的既已达到,她也没必要再多留,刚要起身告辞,就听方凌风向云顼道,“表弟,我们的事还没谈呢。” 云顼正要说改日,就见林倾暖起了身,向他弯了弯唇,“阿顼,那你和表哥说正事吧,我去外面等你。” 云顼想着,今日谈了也好。 表哥参加武举的目的,就是入朝做官帮他,他们也不过是再谈一些细节,用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他就抬手摸了摸林倾暖的头,柔声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林倾暖眉眼含笑,“好!” 其他人闻言,便也退出了大堂。 出了大堂,唐令向林倾暖道,“林门主,在下带你去庄里各处转转吧!” 他想着,太子殿下和凌风在谈事情,他总不能冷落了林倾暖,人家毕竟是红颜门主。 林倾暖刚要说话,冷双华就向唐令建议,“庄主,既然无事,不如就让我同林门主切磋一下功夫可好?” 她又面色傲然的看向林倾暖,“不知林门主意下如何?” 唐令神色微僵,“双华,好好的,切磋功夫做什么?” 他上次是见识过林倾暖的轻功的,连他都比不上,双华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 阿桑见状,连忙劝道,“庄主,您就同意了吧,刚好您也看看,双华的剑术和暗器功夫是不是又进步了?” 闻言,林倾暖眸中深意划过,淡淡一笑,“既然冷姑娘提议了,那我们就比一比吧!” 唐令见林倾暖也同意了,知道再阻止也无用了,只得向林倾暖拱手,“还望林门主手下留情。” 他心里叹气,双华性子高傲,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让林门主挫一挫她的锐气也好,免得她总是目中无人的。 阿桑嗤笑,“庄主,您就别担心了,双华姐姐的功夫,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过的。” 而且她下手也狠,这个什么林门主,今日可有苦头吃了。 林倾暖唇畔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唐庄主放心,我不会下杀手的。” 她目光悠悠看向冷双华,“冷姑娘擅长什么,唐家剑法和唐家暗器是吗?” 冷双华不知她什么意思,就嗤声开口,“怎么,怕了?” “那倒不是,”林倾暖勾唇浅笑,“既如此,我就同你比一比这两项,看看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她会让他们知道,唐乔的徒弟,不比他们唐家庄任何一个人差。 第600章 你若不比,那直接认输就好了 “你要同我比试剑法和暗器?”冷双华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其他人也是吃了一惊。 江湖中人谁不知道,唐家剑法独绝,暗器一流。 和唐家庄比这两样,岂不是自取其辱? 楚鸣是见识过林倾暖的功夫的,但她也不认为,暖暖能在这两项上胜过唐家庄。 尤其还是唐家庄这一辈最为优秀的弟子之一,冷双华。 阿桑轻嗤,真是不自量力。 唐七七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可眼神中还是带了丝不屑的。 便是连唐令脸上,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林门主功夫了得他知道,也知道双华不是她的对手,可若是比剑术和暗器,那就不一定了。 相较之下,红棉和红柳就没那么吃惊了。 在她们看来,门主就是无所不能,区区一个唐家庄普通弟子,如何能打得过门主? 林倾暖扬了扬眉,将她之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怎么,不敢?” 冷双华冷笑,“笑话,待会儿你别哭就是。” 说完,她就率先往武场而去。 唐令连忙道,“林门主,请!” 林倾暖向他微微颔首,不疾不徐的跟上。 到了武场,见冷双华已经在比武台上了,林倾暖勾了勾唇,轻松的就飞了上去。 她的速度很快而且利落,众人瞧见,不由惊了一下。 不过他们随即想到,红颜门自来擅长轻功,便也没有多在意。 这可是真刀真枪的打,轻功除了躲避,还能做什么? 林倾暖刚上去,冷双华就持剑攻了过来,一出手就是唐家庄最为厉害凌厉的招式。 林倾暖唇角微弯,拔出腰间的残雪,就同她交上了手。 竟也是正宗的唐家剑法,完全没掺和别的门派的任何招式。 众人不由一愣。 对于这些剑招,林倾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即便冷双华变招很快,而且有些招式她也根据自己的习惯做了些许的改动,可这对于林倾暖来说,压根就没有任何难度。 事实上,唐乔在教她的时候,并不完全拘泥于唐家剑法的固定招式。 换句话说,他是以唐家剑法为基础,而独创出了一套更为厉害,更为完善的剑术。 唐乔的聪慧与悟性,自然非冷双华可比,甚至连唐令,都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不仅如此,每一招唐家剑法如何破解,唐乔也一并教给了她。 她早已烂熟于心。 和冷双华这样的对手其实没什么好打的,但林倾暖有意要让她领教一番唐乔精湛的剑术,所以手下还是留了情。 在同她过了三十多招后,她才骤然加快了速度。 残雪在她手上瞬间气势如虹,快如闪电。 冷双华哪里还能招架的住,脸色不由大变。 林倾暖冷冷一笑,手掌扣住残雪,巨大的内力注入剑中,然后身子在空中灵巧一翻。 身形美妙,犹如凤凰展翅。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残雪顺势飞出,化作一条巨龙,直取冷双华手腕。 剑锋凌厉,剑势逼人。 赫然就是唐家剑法中最后一招:龙归凤隐。 冷双华对这一招不可谓不熟悉。 这是她最为喜欢,也是最拿手的一个剑招。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招使出来姿势好看。 更重要的是,杀伤力巨大。 江湖上能避开这一招的人,寥寥无几。 可此刻,她却无法躲过。 原因无它,太快了。 不止是冷双华,场外的所有人,包括唐家庄的弟子,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是—— 她为什么会使唐家剑法,而且还使的这么好? 唐令的脑袋轰的一声,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喃喃自语,“这个招式,这个招式......” 除了阿乔,没人能使的这么好。 包括他。 他并不算武学奇才。 当年父母离世早,阿乔还小,他才不得不接过唐家庄。 可他知道,他早晚是要将唐家庄交给阿乔的。 阿乔天资聪颖,根骨奇佳,唐家庄只有在他手里,才能发扬光大。 而若非当年那件事发生,这唐家庄主的位子,早就是阿乔的了。 他呆呆的瞧着场上的人。 这一刻,透过她,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阿乔。 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白衣,身形修长而消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还有几分意气风发。 他笑着对他说,“大哥,你看我打的好不好?” 俊美的少年,纯净的笑容,清澈的眼神。 还有满满的信任。 众人皆知少年唐乔风采绝世,却不知,他最耀眼的时候,是在他同人交手的那一瞬间。 他脸上洋溢的自信与张扬,再配合上他利落矫健的身手,足以倾覆天下。 偏偏,他又是个善良的孩子,除非十恶不赦之人,他很少下杀手。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 阿乔,你到底在哪里? 残雪逼近,冷双华心里慌乱无措,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躲不掉了。 眼看着她的手腕就要废掉,残雪却忽然向旁边偏离了些许,堪堪击中她的剑身,然后倒飞回林倾暖手中。 两声轻响。 宝剑折断,断剑落地。 众人的神识瞬间被拉回。 所有人都怔愣的看向林倾暖,忘了反应。 如此大的杀招,竟然只是折断了对方的剑? 她竟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 林倾暖飘然落地,冷淡的看向冷双华,“剑法比完了,让我再见识见识你的暗器功夫。” 冷双华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断剑,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挫败之感。 自己竟然就这么败了? 还败在了她一直看不上的人手上? 她才多大? 瞧着她的容貌,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吧?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不想再比了。 她既有这么快的速度,恐怕暗器也伤不了她。 林倾暖仿佛瞧出了她的想法,嘲讽冷笑,“冷姑娘这是胆怯了,不敢同我比了?” 她勾唇,眼中的讥诮再明显不过,“你若不比,那直接认输就好了。” 现在想退缩了? 没门儿。 她就是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唐家功夫。 果然,冷双华被她一激,顿时来了脾气,将断剑一扔,眼里怒火中烧,“谁说我要认输,你做梦。” 说完,她迅速自腰间摸出几枚柳叶刀,直取林倾暖上中下三路。 竟是避无可避的杀招。 众人顿时为林倾暖捏了一把汗。 这冷双华也太过分了。 人家刚才可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林倾暖快速将残雪收起,身形一移,就轻轻松松避开了三枚柳叶刀。 冷双华却不给她喘气的机会,又是几枚七叶梅花飞出,这次却是对着她的面门而来,意思不言而喻。 自然是要毁她的容。 林倾暖眸中冷意划过,仰身避开,身子刚刚弹起来,就见对方的暗器又打了过来。 冷双华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给林倾暖点颜色看看。 最好是毁掉她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不知为何,相对于她的功夫,她更为讨厌的是她那张脸。 刚才一战,她知道林倾暖擅长轻功和躲避,所以她就源源不断的打出暗器,让她没有躲避的机会。 众人见冷双华每一次出手都直取林倾暖要害,不由有些着急,尤其是楚鸣和红棉红柳,还有一些唐家庄的弟子。 不过随即他们就发现,林倾暖躲避的非常轻松。 她似乎没有一个虚招,不管冷双华的暗器多么刁钻,她都能出乎意料的躲避过去,娴熟的不得了。 第601章 他是我师父 林倾暖压根就不将冷双华的暗器放在眼里。 她暗器功夫再厉害,手法再刁钻,还能比得过唐乔? 当初唐乔训练她的时候,可一点没留情面,各种暗器,各种手法,各种角度都招呼了个遍。 唐乔悟性高,本就比冷双华高出好几个层次,再加上他双腿无法站立,不能修习剑法,只能靠暗器防身,所以多年的浸淫,他的暗器功夫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相比之下,冷双华这些就是小儿科。 更何况,龙姨和云顼对她轻功的教授和训练,更是间接的提高了她躲避暗器的能力。 众人越瞧越心惊。 冷双华的手腕都快酸了,可林倾暖躲避的速度却还是不曾减慢分毫。 不仅如此,她也不时的发出暗器,却不是攻击冷双华,而是打落她的暗器。 赫然也是唐家暗器手法,但不知要比冷双华的水平高出不少。 连唐令都自叹不如。 冷双华怒极,心中的杀意愈发浓烈,可手刚摸上镖囊,心里就一凉。 没暗器了! 一个暗器大家,若是在用光暗器的时候,还没将对方杀死,那么就说明,对方的实力不是他能对付了的。 逃命是第一选择。 可冷双华无处可逃。 现在是比武,不是战斗。 要么胜,要么败。 林倾暖见她停了手,凤眸微露讽意,“冷姑娘是没暗器了吗?” 她指间夹着一枚柳叶刀,娴熟的转了转。 自然是冷双华刚才打过来的。 冷双华不服输的嗤笑,“我就是没暗器了,你也伤不到我。” 会暗器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躲避? “是么?”林倾暖唇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素手忽然一扬。 柳叶刀打了个旋儿,就向冷双华飞了过来。 冷双华心下一凛,连忙一个鹞子翻身,轻易避开了柳叶刀。 柳叶刀直直向她身后的墙壁打去。 冷双华站定身体,神色轻蔑,“这就是你的暗器功夫么?” 她还以为她有多强。 只是她话刚说完,忽然瞥见四点亮光飞速的向她射了过来,直取她的手腕脚腕。 她心中凛然,刚要闪避,却又听到身后也有破空之声传来,似乎比前面的暗器更为凌厉。 顾不得多想,她身子迅速腾空飞起,躲开几枚暗器。 可没成想,那些暗器似乎料到了她躲避的方向,角度一转,又一次袭向了她。 还是向着她的手腕脚腕而去。 她躲避不开,又慑于身后的袭击,只得生生受了那几枚暗器,同时将头一低,想要避过后面的攻击。 银光闪过。 几缕墨发落地。 再一看冷双华,发髻已被打乱,一头黑发散落开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原来,林倾暖那柄柳叶刀触碰到墙壁,却并未嵌入进去,而是借着反弹之力,再一次攻向了冷双华。 冷双华双目喷火的看向林倾暖,刚要向她冲过去,却忽觉脚腕一疼,顿时摔倒在地。 林倾暖走过去,自她旁边蹲下身,目中浮起嘲弄之色,“我知道你对我的敌意是因为什么,但他,你想都不要想,否则,下一次,就不会是伤了你这么简单了。” 冷双华面色一变,脸上的冷意瞬间变作羞愧。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七七连忙跃上来,扶起冷双华,关切的问,“双华,你没事吧?” 阿桑也冲了上来,却是对林倾暖怒目而视,“比个武而已,你下什么杀手?” 她这话一出,红柳顿时不干了,冷笑道,“你长没长眼睛,刚才你们这位冷姑娘对我们门主下杀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楚鸣也是忍无可忍,“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红棉轻嗤,“技不如人,还找各种借口,再说了,我们门主哪里要她的命了?” 唐家庄众弟子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阿桑师姐(师妹)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人家若是真要杀冷师姐(师妹),她早就死了。 阿桑被几人一驳斥,顿时面红耳赤,不甘的住了口。 林倾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冷双华,凤眸微露轻笑,“你几次对我下杀手,我不过对你略施小惩,你不会有意见吧?” 众目睽睽之下,她当然不会杀了冷双华。 否则,两派恩怨又起。 但这段时间,她不想再看到她。 唐七七面色冷淡,“林门主,你伤她哪儿了?” 事实上,很多唐家庄弟子都没看清。 虽然他们都是练暗器的,可这位林门主,出手实在是太快了。 林倾暖把玩着指间的牛毛针,嗓音清冷,“唐小姐放心,她只是伤了手筋脚筋,并无大碍,养上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常。” 她嫌柳叶刀沉,就没带在身上,也没用七叶梅花,而是用的牛毛针。 最不起眼的牛毛针。 唐七七定睛看去,这才见冷双华的手腕和脚腕处,各有一枚细小的牛毛针。 若非眼尖,绝难发现。 一时间,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原以为她剑术已是一流,却没想到,暗器功夫竟也这般好。 用的是暗器中最为细小的牛毛针,伤的却是冷双华的手筋脚筋。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的暗器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否则,针若再刺入一点,恐怕冷双华的手筋脚筋就再难恢复。 这个度,她把握的刚刚好。 不止唐七七,冷双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了唐七七一眼,两人都沉默着没再说话。 林倾暖是留了情的。 阿桑却不知道,她一听林倾暖竟然伤了冷双华的手筋脚筋,顿时怒道,“你太过分了。” “阿桑,住口,”唐七七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末了又看向林倾暖,声音微温,“多谢了。” 多谢她手下留情。 林倾暖敷衍的勾了勾唇,目光扫向冷双华,“你悟性不错,只可惜,努力错了方向。” 她转向众人,扬声开口,“唐家剑法和暗器独绝天下,招式手法固然厉害,可唯有在深厚内功的控制下,才能收放自如,而要想发挥出它们的威力,秘诀只有一个,那就是‘快’,只有你的速度快了,对方才没有躲避的可能。” 她微微一笑,“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唐家功夫的核心,是‘变’,世上无不变之事,无不变之人,你的对手,每时每刻都在变,那么,你的招式,就不能拘泥于固定,只能随机应变,以变制变。” 林倾暖又看向冷双华,“你一心琢磨招式,却忽略了内功的修习,又不知‘快’字诀,更不懂得‘变幻’的奥秘,所以从你一出手,就输了。” 冷双华羞愧的移开了目光。 林倾暖却并不打算轻易饶她,她脸上浮起冷色,“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未经他人之事,莫作胡乱评价,嘴上留情,心里存德,“她语气冷凝,“他是天上的太阳,而你,还不配评价他。” 不远处。 方凌风双手环胸,欣赏的目光落在林倾暖身上,“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夫。” 他又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云顼,好奇的问,“她说的是谁啊?” 评价这么高? 他们来的比较晚,只看了半场,所以不知前面发生过什么。 但饶是如此,她的功夫也够让他惊艳的。 还有,她使的竟然是唐家庄的功夫,而且不比在场的任何一名唐家庄人差,包括唐令。 云顼眸中浮起几分吃味,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唐乔!” “啊——”方凌风顿时惊讶了。 林倾暖说完,就跳下了比武台,要去找云顼。 云顼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可那会儿她正和冷双华比武,脱不开身。 只是她脚步刚动,唐令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神色极为复杂,仿佛藏了一肚子话,可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一句。 “他在哪儿?” 声音有些莫名的颤。 闻言,唐七七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林倾暖极快的勾了下唇,不解的问,“唐庄主指的是谁?” 从她使出唐家功夫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着隐瞒。 唐令神情焦急,也顾不得礼数,执着的挡住她,“林门主,求你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见他。” 其实当年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能狠下心打断他的双腿,致使他黯然离开了唐家庄。 他甚至无法想象,他双腿俱断,是如何靠着一双手爬离唐家庄的? 他没想着他会离开。 或许是想到了,但因为恼怒他,没有足够重视。 毕竟他是那般骄傲,那般倔强的一个人。 这些年,他也多次想过,他还是不是活在这个世上,过得怎么样? 可不论他如何打听,他都踪迹全无。 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他如何不疼? 而现在,终于有了他的消息,他当然不会放弃。 此刻他无比肯定,林门主一定是和阿乔相识的,否则,她这一身唐家庄的功夫又怎么解释。 闻言,林倾暖也不急着离开了。 她冷淡的视线看向他,笑意微凉,“唐庄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当年误会唐乔,甚至到现在也以为那件事是唐乔做的,那她为什么要让他轻易见到他? 更何况,唐乔也并不想见他。 “林门主,我知道你认识他,”唐令急切开口,“你的唐家剑法和暗器功夫如此厉害,除了阿乔,我想不到别人,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见他一面吧,哪怕远远看他一眼也好。” 他想告诉他,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大哥都已经原谅他了。 只要他能回来。 林倾暖目光划过唐七七,见她身子不由自主颤了一下,她微微勾唇,重新看向唐令,“唐庄主,见到又能怎么样,你若不信他,又有什么面目再见他?” 她眸中冷笑浮起,“再冤枉他一次?” “再在他的伤口撒一把盐?” “还是再打断一次他的腿?” 林倾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重,直问的唐令哑口无言。 唐令怔住。 他没想过这么多。 见状,林倾暖也不愿再多言,就冷漠开口,“唐庄主,等你想明白一切,再来见他吧!” 说完,她越过他就走。 就算要见面,也不是现在。 “等等——”唐令反应过来,连忙转身。 林倾暖顿步。 唐令看着她沉冷的背影,犹豫了一瞬,轻声问,“他现在过的好吗?” 知道他过的好,他才能安心。 “他很好,也不好,唐庄主,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林倾暖并未回头,嗓音有些冷。 师父现在过的很平静。 但她不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心里好受的。 闻言,唐令果然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试探开口,“你和他是——” 他能瞧得出来,她很是维护阿乔。 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林倾暖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骄傲响起,“他是我师父。” 身为他的徒弟,她骄傲。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会唐家功夫,还这么厉害,原来竟是唐乔的徒弟。 唐乔当年的事,唐家庄的弟子基本都知道。 所以即便是平日里同他关系好的,从那以后,也不敢再提起他的名字,生怕被人嘲笑了去。 而如今,她不仅不怕被连累,被嘲笑,甚至在提起他的时候,她还颇为自豪。 这个林门主,还真是有些奇怪。 但是,也很有勇气。 他们很佩服,因为她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话。 云顼再也瞧不下去了,大步走过去,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动作娴熟霸道,仿佛在宣示着什么。 林倾暖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心里一惊,连忙环住了他的脖子,惊讶的看他。 这里是唐家庄,这么多人在,他干什么? 云顼垂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一众人顿时又惊了。 这还是那个冷清疏离的太子殿下? 冷双华瞧着云顼的背影,黯然的垂下了眸子。 第602章 谁都不能替代 云顼抱着林倾暖出了唐家庄,就直接上了马车。 一上车,林倾暖就搂着他,笑嘻嘻的问,“阿顼,我刚才是不是很威风?” 她一脸骄傲的看着他,“你不知道,我用师父教的功夫打败她,给了唐家庄所有人一个下马威,我心里有多解气,让他们再诋毁师父,师父哪是他们能说唔——” 云顼瞧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直接以吻封缄。 他吻的强势又霸道,在她口中横冲直撞,不断的掠夺,肆意的侵占,仿佛带着几分怒气,直将林倾暖吻的七荤八素。 最后,他还惩罚般的,用牙齿轻轻磕住了她的唇瓣,却没舍得真咬下去。 再生气,也舍不得。 林倾暖气喘吁吁的用水眸瞪他,“阿顼,现在是在马车上,你干嘛?”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马车上?”云顼身子一翻,直接将她压倒在车上。 马车宽大,又铺着厚厚的锦垫,舒服的不像话。 他不担心会磕着她。 他一手握住她的小手,另一手扣上了她柔弱无骨的腰身,将她的身子贴向了他。 感觉到身下凹凸有致的曲线,他眸光暗了暗,压下身体里的冲动,故意吓唬她,“马车里我就不能了?” 说完,他又故意咬了咬她的耳垂。 她这里很敏感,一碰就脸红。 这么长时间,他如何不知道? 果然,感觉到他的触碰,林倾暖的脸瞬间滚烫无比。 他刚才吻的又狠又急,她的樱唇此刻红肿不堪,娇艳欲滴的模样,仿佛熟透的樱桃,引诱人去采撷。 云顼目光灼热,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见状,林倾暖更紧张了。 他不会真的是要—— “阿顼,”她吓得都快哭了,“现在真不能,你若是想,等回去我们再——” 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想亲,想抱,还是想做别的,她都不会拒绝。 可最起码得回了府啊! “回去再什么?”云顼眸色愈发深邃,紧紧锁着她,嗓音沙哑,“可是我现在就想——” 想狠狠欺负你。 他说到做到,立刻又俯下身,吻上了那让他迷恋不已的红唇。 “唔——”林倾暖连惊呼都来不及,就又被他堵上了嘴,渐渐迷失。 车外的青玄:...... 他该不该捂住耳朵? 还是该停下马车,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说太子殿下怎么越来越急了,就这么会儿功夫的路,他就忍不住了? 现在还是成亲前,那成亲后,岂不是更过分了? 一帘之隔。 外面的青玄纠结又尴尬,可马车内,却一片春色。 云顼原本是带着赌气发泄的成分,可越吻越迷恋,越吻越无法自拔,最后若不是想起在马车上,他几乎控制不住。 好在,他终于停了下来,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瞧着他一脸尽兴的模样,林倾暖气哼哼的踢了他一脚。 她踢得不痛不痒,但云顼现在哪里受得了她乱动,所以立刻压住她的双腿,不让她挣扎。 他眸中含笑,“怎么,生气了?” “你说呢?”林倾暖水眸盈盈的嗔他,“你受什么刺激了?” 她一会儿回去还怎么见人? 云顼忍不住又俯身含了含她的唇瓣,这才哑声开口,“暖儿,你若不想在马车上发生点别的什么,就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最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含娇带嗔,媚意横生,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的蹂躏。 每次亲热完,她总是不自觉会有这样的眼神,让他的心瞬间软成一片。 他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他‘精心’的调教下,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娇柔妩媚,撩人心弦。 想到这样的她,只能他一个人看到,他心里的那股酸意,总算是褪去了些许。 林倾暖被他说的脸颊羞红,可又不知自己的眼神有什么不对,索性偏过头,赌气不再看他。 看到那娇小柔软的耳垂正对着自己,云顼忍不住又低头咬了一口。 味道很好。 “啊,你——”林倾暖惊颤出声,刚要推他,就感觉他已放开了她。 “你今日,是专门为了他来的?” 他将她压在身下,两人的姿势极为亲密,让人忍不住幻想他们接下来会不会更为放肆。 可他嘴里问的,却偏偏是不相干的话。 林倾暖见他总算是正常了些,这才抬头看他,声音软软的,带了一丝小小的脾气,“你不是都知道么?” 云顼说的是师父,她听出来了。 可他应该早就知道。 她来唐家庄,只能是为了师父。 否则,她又不是闲得慌。 她的话,如一根羽毛,轻轻在他心里拨弄,那股好不容易被压下的酸意,瞬间又冒了出来。 他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将她因薄汗而粘在两鬓的碎发一点点拢向耳后,然后又摩挲着她白皙滑嫩的肌肤,动作细致温柔。 指腹下滑腻的触感,让他的心不由生起阵阵涟漪。 她的脸真的很小,都没他的巴掌大。 睫羽轻颤若蝶,肌肤吹弹可破,五官明艳如霞。 那双清澈透亮的凤眸中,映的满满都是他的影子,再无其他。 他的理智渐渐被拉回来,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像天上的太阳?” 她对他的评价竟如此高? 林倾暖愣了愣,随即老实点头,“是啊!” 相对于冷双华那簇自大高傲的小火苗,唐乔可不就是天上的太阳? 云顼抚着她脸颊的手一顿,眸光暗了暗,“那我呢?” 她都将他比作那么高了,那在她心里,他算什么? 林倾暖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不过也没犹豫,连忙道,“你也是太阳。” 云顼是最为耀眼的太阳,谁都比不上。 “所以我和他,在你心里是一样的了?”云顼并不因她的话而开心,眸中的神色反而更沉了几分。 林倾暖瞧了他一瞬,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这样了。 她噗嗤一笑,“原来你是吃醋了。” 云顼不悦的挑眉,“我吃醋不对?” 见她还在笑,他气闷的咬了咬她的鼻尖,“你提起他,一脸的骄傲,是不是把我忘了?” 他承认他刚才的举动有些冲动了,可他并不后悔。 她只能是他的。 “阿顼,你能不能先将我扶起来,我们这样说话很奇怪。”林倾暖推了推他的胸膛。 这样的姿势,她总感觉自己气势上有些弱。 而且,还很暧昧,让她无法专心。 云顼抓住她的手,果断开口,“不行。” 林倾暖无奈,只得仰头看他,“那我也吃醋了,怎么办?” 见他一脸不信的表情,她微微嘟嘴,神色委屈,“你瞧,你都不知道,你以为那个冷双华为何总是针对我,她是看上你了。” 恐怕在她第一次见云顼的时候,就芳心暗许了。 所以她才会异常在乎自己的容貌,在她摘下面纱后,又选择同她比试功夫。 她无非是想要让她认输,然后证明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云顼。 她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她。 云顼一脸惊讶,随即怀疑的看她,“你不是想要得到我的原谅,所以胡绉出来骗我的?” 那个什么华,就是和暖儿比武那个? 他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林倾暖顿时气闷的看他,“我会拿这个骗你吗?” “还有我那个六妹妹林宝珠,还有林倾茹,都对你心怀不轨,你觉得我不该吃醋?” 他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桃花,她都没计较。 而他竟然乱吃师父的醋,还能不能再离谱些? 云顼愣了一会儿,终于起身,然后将她抱起来,神色无辜的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没去惹她们,甚至都不认识她们。 不过听到她说吃醋,他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 “你是不知道,可你生了这张脸,那些桃花就自动贴上来了。”林倾暖气哼哼的看着他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神色郁郁。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也很迷恋这张脸。 触及到她责怪的目光,云顼纠结了一瞬,试探着建议,“那我要不将脸上弄个疤出来?” 他抱紧她,笑着开口,“如此一来,我生的丑了,别人就不会凑上来,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了。” 心里的酸意,一瞬间褪去不少。 “那不行,”林倾暖连忙阻止,“我还要看呢。” 她又迷恋的抚上他的脸,“怎么也看不够。” 一句话,彻底扫去了云顼心底所有的不快。 他顿时怜爱的亲了亲她,“傻瓜。” 他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 林倾暖眸中笑意浮起,目光温柔,“还吃醋吗?” 有时候,她觉得云顼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孩子,幼稚又别扭。 偏偏她还喜欢的不得了。 云顼故作勉强的答道,“不怎么吃了。” 如果她以后不在别人面前再那么夸唐乔的话,他会更高兴。 “阿顼,”林倾暖坐起来,失笑看他,“夫君和师父是不同的,所以你别总是怀疑自己,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探起身亲了亲他,“你是我心中的太阳,独一无二,谁也替代不了。” 既然他吃味,那她也不介意再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一遍。 瞧着她娇软又温柔的模样,听着她羞涩又熨帖的情话,云顼顿时心满意足了,忍不住更紧的抱住她。 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愉悦,林倾暖笑着看他,“你若想听,我以后每日都同你说一次。” 云顼其实很好哄。 若是能让他高兴,她自然不介意多说。 “其实也不用说这么多,”云顼低笑,“你只要将你刚才对我的称呼,每日多唤几遍就是了。” 夫君,真是一个好听的词。 尤其是自她嘴里说出来。 林倾暖傲娇的冷哼,“我还没嫁呢,现在不成。” 云顼一听,直接又将她压倒,含笑看她,“你若不唤,那我就用做的了?” 他的话虽是打趣的,可墨眸中的神色却非常认真。 林倾暖顿时慌了,连忙缴械投降,“我错了。” 她停顿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只得扭捏开口,低声唤道,“夫君。” 云顼眸中笑意愈甚,“晚了!” 说完,他就又俯身下去...... 第603章 你还是戴上吧 一路甜甜蜜蜜的回到宁国府,林倾暖在马车里整理好了仪容,这才磨磨蹭蹭的下了车。 不是她不想下,而是她这副尊容,实在是有些无法见人。 衣衫和发饰都可以整理,脸上的温度随着时间的延长,也慢慢消退了。 可摸了摸微肿的嘴唇,她顿时一脸苦恼。 她虽是大夫,可不管用药,还是冷敷,都需要时间,不是说管用就能管用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又暗暗瞪了眼始作俑者。 云顼神色无辜。 他也不想在马车里的,可不是没忍住嘛。 瞧着那饱满红润的樱唇,他立刻就想到了刚才马车上温热的触感,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看到他充满暗示性的眼神,林倾暖的脸瞬间又红了红。 不过好在,她还有面纱。 所以她就在青玄的注视下,很淡定的戴上了面纱。 青玄其实没敢细看她。 有太子殿下在,他哪有那个胆子。 可见她在进府前,却忽然戴了面纱,他就有些奇怪了。 小姐这是怎么想的,回自己家还戴面纱? 林倾暖遮住脸,拉着云顼偷偷摸摸的自侧门进去,刚要回听雨轩,不想迎面却碰上了杜嬷嬷。 她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要这么巧? 杜嬷嬷看到他们,先给云顼行了礼,然后就上前拉着林倾暖道,“暖小姐,你回来的正好,老太君正找你呢。” 林倾暖不好挣脱她的手,就尴尬的问,“外祖母找我做什么?” 说着她又陪笑着解释,“杜嬷嬷,我现在有点事,不如等午后我再过去?” 她约摸着,午后唇上的肿胀也该消了。 杜嬷嬷以为她是急着要回去同云顼独处,便了然一笑,“暖小姐,用不了多久的,况且这件事太子殿下也知道,不如殿下也一起过去吧!” 云顼墨眸笑意浮起。 林倾暖脸色微苦,目光央求的看向杜嬷嬷,“杜嬷嬷,您就体贴体贴暖儿,帮我同外祖母说一声吧,我稍后再过去。” 她可不想让外祖母发现。 虽然她和云顼是订了亲的,可毕竟未成婚,外祖母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们? 更何况,这个样子让人瞧见,那她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小姐,老奴是过来人,知道你和太子殿下难舍难分,可老太君真的有急事找你,老奴也没有法子,你还是跟老奴先过去一趟吧!”杜嬷嬷一脸坚持。 暖小姐是江夏国公主这件事,老太君都惊着了。 所以特意让她出来等暖小姐。 她哪里敢耽误? 听杜嬷嬷如此说,林倾暖不由红了脸。 她真不是因为云顼。 不过瞧这架势,她也知道,若是再坚持,恐怕杜嬷嬷的误会就更厉害了。 云顼舍不得再看她窘迫的样子,就牵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笑道,“走吧,暖儿,不要担心,就算他们看见,估计责怪的也是我。” 是他做的过火了。 苏锦逸应该已将暖儿的身世告诉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所以他们才如此焦急。 林倾暖横了他一眼,只得默默跟着他向裕院而去。 杜嬷嬷在身后瞧着他们般配的背影,笑的一脸慈祥。 一路上,林倾暖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只希望外祖母找她是小事,能让她尽快脱身。 她一步变作三步,磨蹭着到了裕院,这才发现,除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宁国府其他人也在。 少有的整齐。 只是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瞧出不对劲,林倾暖一时也忘记了羞涩,连忙走进去,凝声问,“外祖父,外祖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早晨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难道一上午的功夫,就出什么事了? 宁老太君见她进来,示意她先坐。 等她坐下了,她才叹声开口,“暖儿,苏太子都和我们说了。” 其实这一上午的功夫,他们也消化了苏锦逸说的事,基本接受了暖儿和渊儿的身份。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当年的事总算是真相大白。 他们姐弟有了父亲,舒依也可以瞑目了。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惊诧的问,“你们都知道了?” 苏锦逸竟然特意来了宁国府说明一切? 宁知书嗯了一声,“苏锦逸在朝堂上说明了你们的身份,现在外面估计都传开了。” 朝堂上百官都在,怎么可能保密。 而且也没有保密的必要。 林倾暖惊了惊,下意识看向云顼。 云顼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不必担心,你的身世曝光,没有坏处。” 宁知礼也赞同的点头,“顼儿说的对,你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江夏国公主,没有人再议论你的身份。” 他们今日才知道,原来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 虽然苏琒做法欠妥,可舒依至死都不后悔,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说了,来的人是苏锦逸,即便他们有心要责怪,也不能迁怒到他的头上。 暖儿现在有了身份,总比她之前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要好得多,旁人也不能再拿她的身份说事。 宁峥也宽慰的看向她,“暖儿,大楚民间对江夏国没那么多敌意,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老百姓会议论什么。” 两国局势虽然紧张,可并未真的打起来。 况且,民间偷偷摸摸来往做生意的不乏少数。 林倾暖淡笑点头,“曝光了也没什么,我和渊儿是苏家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心里早已接受了自己的身世,所以对于有多少人知道,并不大在意。 宁国公轻叹,“我现在才知道,为何你母亲当年要把你送入宫中,而把渊儿留在宁国府,不让你们在林府待着,用意原来如此。” 林倾暖眼含暖意,“母亲她是为了保护我们。” 母亲知道他们不是林府的孩子,林府的人也不会真心对待他们,所以才将他们送出去。 她是女子,所以母亲将她托付给了云顼,而渊儿,则让外祖父他们照看。 “如今你们姐弟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你母亲在地下,也可以安心了。”宁二夫人怅然开口。 怪不得舒依要选择葬在玉峰,原来她竟有了心上人,而他们,却一无所知。 众人听了,也是一阵感慨。 “但不管怎样,你们都是我宁国府的孩子,一定不能去江夏。”宁老太君连忙强调。 这也是她最为害怕的事情。 林倾暖浅笑着宽慰,“外祖母,我和渊儿是打算回去一趟,但不会在江夏长待的,宁国府永远都是我们的家。” 况且,她还有云顼。 宁国公脸上却浮起一丝担忧。 暖儿已经许配给了顼儿,当然不会离开大楚,可渊儿呢? 他是江夏皇子,万一那边坚持要带他走怎么办? “暖儿,你戴着面纱做什么?”宁老太君眼神无意一扫,发现她一直戴着面纱,顿时惊讶的问。 林倾暖神色一僵,连忙解释,“外祖母,暖儿出去的时候,就一直戴着,所以也懒得摘了。” 她心里暗暗叫苦,外祖母果然注意到了。 宁老太君无奈,“外面戴倒也罢了,你既回来了,还戴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取了?” 林倾暖勉强笑道,“不用了,外祖母,我不热。” “谁说你热了?”宁老太君眼中浮起几分探究,“你遮遮掩掩的做什么,这里都是自家人,摘个面纱而已。” 云顼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外祖母,她不想摘,就别摘了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倾暖嗔了他一眼。 还算有良心。 宁大夫人很少见林倾暖如此扭捏的模样,顿时担忧的站起身,“暖儿,是不是你的脸受伤了?” 暖儿这丫头,若非有事瞒着他们,如何会忤逆母亲的意思? 况且只是摘个面纱而已。 老太君一听急了,“顼儿,你别惯着她。” 她目光转向林倾暖,声音微微严厉,“暖儿,你连外祖母的话也不听了?” 其他人也以为她真的受了伤,顿时担忧的看向她。 瞧着众人挂心的神色,林倾暖心里一片绝望,知道不摘是不行了。 她犹豫了一瞬,只得小心翼翼的将面纱摘下来,低着头回道,“外祖母,大舅母,暖儿真的没事。” “没事就没事,你低着头做什么,我又不骂你。”宁老太君见她脸上没什么伤,微微松口气,失笑看她。 林倾暖叫苦不迭,只得一脸生无可恋的抬起了头。 众人:...... 嫣红的脸颊,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肿胀。 在场大多都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她这个模样是怎么回事? 良久,还是宁国公轻咳出声,“天寒,风大,你还是戴上吧!” 说完,他就怒目看了眼云顼。 才刚订了亲,他就这么欺负他外孙女了? 真是岂有此理。 其他人也将目光落在云顼身上,一脸复杂。 他们是从外面回来的吧? 所以暖儿这副样子,是什么时候弄的? 被这么多饱含深意的眼神瞧着,云顼也有些不自在,俊脸微红。 宁三夫人用帕子捂住嘴,掩饰般的咳了几声,生生忍住了将要出口的笑意。 这小两口。 林倾暖没脸再呆下去,就重新戴上了面纱,故作随意的问,“外祖母,苏锦逸呢?” 宁老太君神色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在渊儿院子里呢。” 这两个孩子,怎么没个分寸,还没成亲呢,就这么逾矩? 看来她得抽时间敲打敲打。 林倾暖一听,连忙找了个台阶下,“那我去找他。” 说罢,她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云顼忍住笑,淡定的给宁国公和宁老太君行了礼,也跟了出去。 林倾暖原本想直接回听雨轩,可想着还没给苏锦逸施针,就一路跑到了渊儿的院子。 反正苏锦逸又不是外祖母,她不摘面纱也没什么。 云顼见她害羞了,跑的飞快,顿时失笑。 他有心给她点时间缓冲,所以也不着急,慢悠悠跟在后面。 林倾暖心不在焉,跑的又急,没怎么注意,结果一进门,就同一人撞了个满怀。 她的额头似乎撞上了对方的胸膛,那人被她撞的趔趄了一步,而她的身体也瞬间向后倒去。 那人下意识扶住她,却因为动作太急,他袖中的画卷顺势滑出,掉落而下。 惯性的作用,画卷在地上弹了几下,才堪堪停住。 绑带散开,画卷再无约束,顺势铺展开来。 画中的女子,就这么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苏锦逸扶稳林倾暖,连忙去收画卷。 林倾暖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开口道歉,眼神无意扫向地上的画,却彻底愣住了。 第604章 那一世,她过的好么 林文渊就跟在苏锦逸后面,见两人撞了个满怀,也是吓了一跳。 他惊讶的问,“姐姐,你干嘛这么风风火火的?” 都不像她了。 林倾暖没工夫理会林文渊,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副画,半响不曾反应过来。 直到苏锦逸要将画收起来,她才如梦初醒,连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苏锦逸抬眸看她,目光沉淡。 林倾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震惊的问,“她是谁?” 他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林文渊见林倾暖神情有些激动,心里愈发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副画,却见画中不过是一名女子而已,虽然生的很好看,可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顿时疑惑了,他们这是怎么了? 苏锦逸淡声解释,“我不是和你说过,她是我的太子妃。” “她叫什么名字?”林倾暖立刻又抛出一个问题,凤眸紧紧盯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如果真的是她,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在这一世也可以见到彼此? 苏锦逸看了她一会儿,凤眸渐渐浮起温柔之色,“姓许名诺,我一般唤她阿诺。” 闻言,林倾暖呆了呆,脸上随即浮起惊喜之色。 真的是她,真的是小诺。 她竟也生在了这一世。 云顼进来,见林倾暖一幅神游天外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待看到她正抓着苏锦逸的手,一点也不避讳,他眸光暗了暗,立刻将她拉了起来。 苏锦逸看了云顼一眼,趁机收起了画,重新放入袖中。 林倾暖被云顼一拉,才恍然回神。 她凤眸浮起雀跃之色,抱着云顼的手臂开心笑道,“阿顼,你知不知道,竟然真的是小诺。” 怪不得她会觉得画中人眉眼那么熟悉,怪不得苏锦逸身上和小诺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原来如此。 她竟是苏锦逸的太子妃。 也是她的,嫂子。 说完,她又放开云顼,激动的扯住苏锦逸的衣袖,连声问,“她是不是就在江夏,是不是?” 如果她在,那她就更要去了。 云顼脸色一黑,直接将她揽回来,还不放心的箍住她的腰身,不让她乱动,这才皱眉开口,“说话就说话,总是动手做什么?” 况且,她说的那个小诺是谁? 云顼扣着她的力道很大,林倾暖不能再随意乱动,就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苏锦逸。 苏锦逸垂眸,转身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然后就那么背对着林倾暖,轻轻嗯了一声,“她,算是江夏人。” 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似乎隐了一丝莫名的沉色。 云顼抬眸,看了眼他略显萧索的背影,没有言语。 林倾暖也听出了不对,心里一惊,连忙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锦逸顿了一瞬,缓缓转身,面色依旧是平日里的从容,微露笑意,“没有,就是忽然想起了那些年被她欺负的场景。” 他的小狐狸,有时候笨笨的,有时候又非常聪明。 每次被他捉弄,她总会想方设法的加倍报复回来。 他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模样,也喜欢看她绞尽脑汁给他设陷阱,所以就更多的去“算计”她。 只是“算计”着“算计”着,他却把自己的心给算计进去了。 林倾暖见他眼眸里有淡淡的情意流露,就知道他和小诺的感情很好。 她示意云顼放开她。 云顼见她没刚才那么激动了,这才松开了手。 林倾暖心里开心,就忍不住又追问,“她多大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何时成的亲?” 这一世,她对小诺一无所知,甚至连她的年纪都不知道。 但她既是苏锦逸的太子妃,那年龄应该和他差不多吧? 苏锦逸坐下,噙了口茶,抬起凤眸看她,“你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林倾暖也疾走过去,自他对面坐下,颇有耐心的笑道,“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她迫切的想要了解这一世的小诺。 前一世,她们并肩作战,互相扶持,共同面对生死。 甚至连私下里,她们也是亲密无间的密友。 那种陪伴,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她原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她,却没想到,她们竟又生活在同一个世上。 “她今年十八,三年前嫁给了我,成了我的太子妃。” 苏锦逸说起这些的时候,眸中不自觉露出几分宠溺的笑意,似乎还有淡淡的怀念。 “至于相识,是她偶然闯入我的东宫,我觉得她挺有趣,而且还会一手奇怪的医术,就留下了她。” 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她一身奇装异服出现在他东宫的时候,差点没被他的侍卫当作妖怪抓走。 若非他有先天不足之症,若非她正好医术高明,估计他还真不会留下她。 也不会有后面的故事。 当年的他,性子淡漠的很,也没什么人情味。 林倾暖正自奇怪,皇宫守卫森严,小诺怎么会误闯入东宫? 忽然想到她来自另一个地方,她顿时觉得,那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毕竟,当年她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是挺匪夷所思的。 她眸中笑意浮起,试探着问,“那你知不知道她是——” “来自别的时空么?”苏锦逸温笑,“知道,她没瞒过我。” 他独一无二的小狐狸。 只对他一个人敞开心扉的小狐狸。 林倾暖心里正琢磨着,小诺究竟是先来的这一世,还是同她一起的那一世,她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就见苏锦逸的眼神望向她,声音微轻的问,“那一世,她过的好么?” 林倾暖微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苏锦逸是问小诺和她的那一世。 她想了想,淡笑,“还不错。”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备战、打仗,可她觉得日子过的很充实,小诺应该也是一样的。 其实那一世,她装着前世的仇恨,装着对云顼和其他亲人的亏欠,性子沉闷的很,所以私下里和小诺在一起的时候,多数是在发呆。 而小诺,现在想想,似乎也在发呆,陪着她发呆。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前一世认识的小诺?” 她好像没透露过什么吧? “莫非是小诺告诉你的?” 不过她前世和这一世的名字不一样,小诺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锦逸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他又端起茶杯,似乎只是随意的问,“那一世,她成亲了吧?” 问完,他仿佛掩饰一般,低头抿了口茶。 林倾暖一愣,他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是在吃味? 她刚要回答,忽然就想起了当年和小诺的一段对话。 那夜,她们一起坐在帐外聊天。 聊着聊着,小诺就认真的对她说,“将军,如果以后有人向你问起我,你就告诉他,我成亲了,过的很幸福。” 当时她还不解的问她,“你的家人不是都失散了吗,谁会问起你?” 小诺却笑,“万一他们找到我了呢,”说着她又强调了一句,“左右你记着就行了,只要有人问起,你就这么告诉他。” 她答应了,又笑着打趣她,“你每日同我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哪有时间嫁人,再说了,既然有人问起,必然是因为关心你,你骗他做什么?” 她说完,小诺却沉默着没再接话。 她以为小诺只是随意说说,却不想,没过几天,她就忽然跑来告诉她,说她喜欢上了她的副将。 当时她还纳闷儿,他们三人都是兄弟一样的交情,从未见小诺表现出对他的爱意,怎么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确实近了些,所以她也没多想。 可是直到她战死,小诺和她的副将也没有成婚。 至于后来的事,她已无法再看到。 如今听苏锦逸问起来,她略作思索,便老实回道,“那一世我死的早,没见她成亲,不过我死以后就不知道了。” 她是答应了小诺,可她这一世毕竟是苏锦逸的太子妃,她若是照着她的话说了,虽然是不同的两世,可苏锦逸心里难免会不痛快,所以她就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苏锦逸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苦笑,似乎有些无奈,“我就知道,她不会听话。” “什么?”林倾暖惊讶的看他。 第605章 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说的有些低,她没太听清。 什么听话不听话的? 林文渊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问,“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云顼深深看了眼苏锦逸,终是没开口,只走到林倾暖身边,挨着她坐下。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苏锦逸敛了笑意,看向林倾暖,“你今日还不曾给我施针,不如开始吧!” 林倾暖还在琢磨他的话,冷不防听到施针的事,这才想了起来,连忙道,“那你脱衣服吧!” 左右得知了小诺在江夏,她抽空去一趟就是。 云顼眉头紧皱,“又要脱衣服?” 他最不喜欢暖儿给别人施针了。 林倾暖失笑,“你和渊儿先出去,我给——给我哥施完针,你们再进来。”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我和姐夫就在这里等着。”林文渊爽朗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林倾暖顿时横了他一眼。 谁担心他了? 她不是怕云顼又乱吃醋,影响她施针嘛。 不过见云顼安然不动的坐着,压根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就知道,他是不打算出去了。 也罢,他既愿意待,那就待着吧! 左右苏锦逸是她的哥哥,他也不能说什么。 听到她终于愿意叫他哥了,苏锦逸笑意深了深,“无碍,他们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说完,他就从容的解了衣袍,露出了上身。 云顼见状,虽然心里不大乐意,可也没说什么。 林倾暖细心的为苏锦逸施完针,又给他把了脉,这才开口安顿,“明日开始,你就可以试着运功了,但我给你的药,你每日比之前多服一颗。” 她的药是不可能无效的,但他的脉象却依旧不太好,所以她约摸着,应该是他本身的原因,那就多加些剂量。 “至于你的不足之症,我还要详细研究一番,制定出方案,才能给你治疗。” 他的不足之症要麻烦的多,她不能掉以轻心。 苏锦逸穿好衣衫,不甚在意的淡笑,“我的病不急,你先忙你的事就好。” 他又看了云顼一眼,勾了下唇,开口向林倾暖建议,“距离你们成亲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不如你同阿渊先和我回江夏,认祖归宗,到时候让云顼到江夏娶亲。” 见云顼的眸光微沉,他神色认真的看向他,“如今你们的亲事不仅仅是你们自己的事,更是两国交好的大事,所以,我建议让阿暖和阿渊先回江夏。” 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至于让阿渊留下的事,等到了江夏,他再徐徐图之。 “不必了,”云顼起身,嗓音有些冷,“等我和暖儿成了亲,我会带她去江夏见你父皇。” “云顼,”苏锦逸脸色也有些沉,“你不要意气用事,两国和亲的事只是我答应了你,事实上,父皇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总要带着阿暖回去说服他,促成此事,更何况,阿暖是我江夏的公主,你就忍心让她这么委屈的嫁了人?” 阿暖若是成婚以后再回去,能在江夏待几日? 而现在回去,她最起码还能住几个月。 他好不容易找回妹妹,怎么能让她这么悄无声息的嫁了人,总要让江夏的百姓都知道她的身份。 云顼墨眸沉冷,“正因为你父皇态度不明,所以我才不会让暖儿轻易回江夏,再说了,暖儿也不会受委屈,她在大楚出嫁,一样可以风风光光的,你不必多言,我绝无同意的可能。” 他不会冒这个险。 坚持同大楚交恶的是苏锦遥没错,可江夏皇也是准了的。 苏锦逸叹口气,“如果我向你保证,你们的亲事一定不会出问题呢?” 他神色郑重,“只需几个月,我一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阿暖。” 父皇如今的状况,他无法向他具体解释。 云顼薄唇微启,“不可能。” 单不说他的担心,一想到他会和暖儿分开几个月,他就不可能接受。 林倾暖其实自己还没想明白什么时候动身,但见他们互不相让,她只得安抚的握了握云顼的手,然后向苏锦逸道,“哥,我考虑好再给你答复,我们先不说这个话题了。” 其实她知道,自己想要去江夏的心越来越强烈了,尤其是得知了小诺的事,她就更想迫切的去见她,还有父亲。 苏锦逸说的成亲前去,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成婚后她身为太子妃,身份受到掣肘,就不能随意出去了。 可她又舍不得云顼,而且,他好像反对的比较强烈。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摇,云顼心里一紧,拉着她就出了门。 一出门,他就揽住她的腰身,带着她回了听雨轩。 林文渊望着云顼的举动,无奈摇头,“哥,我觉得你不大能说得动我姐夫。” 其实他也能理解云顼的心情,他那么爱姐姐,怎么可能舍得放她去江夏? 换做是他,他也舍不得。 毕竟到了江夏,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苏锦逸淡笑着看他,“我说服他做什么,只要你姐姐同意了,他就没法子。” 而阿暖,他笃定她会同意。 林文渊撇撇嘴,不置可否。 他俩还不一定谁听谁的呢。 “你呢?”苏锦逸声音微温,“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文渊一愣,“我有什么考虑的,姐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他才不舍得离开姐姐。 苏锦逸微笑,“可你若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以后整个江夏,都是你姐姐的依仗。” 毕竟这世上,什么都可能变,他们姐弟的感情是不会变的。 闻言,林文渊笑了,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配合我姐姐,赶快治好身上的病,有你在,也是一样的。” 他才不要他的太子之位。 而且,他相信他。 苏锦逸瞧了他一瞬,终是沉默了下来。 林倾暖被云顼带回了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压在了门板上。 他的目光深而沉,就那么一直看着她,抿唇不语。 林倾暖被他瞧的受不住,连忙举手投降,“阿顼,我没想着扔下你离开,我只是——” 她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回去一趟而已。 再说了,他顾忌的那些,根本就不大可能发生。 江夏局势也许会乱,但他忘了还有苏锦逸在。 更何况,她要嫁他,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他也未必会为难他们。 毕竟,他是她的父亲。 “没有只是,”云顼擒住她的手,犀利的墨眸几乎望进了她的心里。 他一字一句,低沉开口,“暖儿,你若敢有这个想法,我不介意将你锁起来。” 在他控制的范围之内,他会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一旦脱离他的掌控,他绝不允许。 林倾暖呆了呆,怔怔的看他。 见他眼中神色不似玩笑,她只得乖乖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既然他不同意,那她就先不去了。 云顼见她听话,眸中倾泻出一丝笑意,解开她的面纱,俯身自她微肿的唇上亲了一口,“这才乖。” 他将她抱在榻上,嗓音温柔,“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在得知她可能会离开的时候,他心里这个想法就不自觉冒了出来。 林倾暖老实摇头。 云顼有什么可怕的。 她只是觉得失笑,他的霸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傻瓜,”云顼顺着她的发,歉然解释,“我只是怕你离开我,这是我的底线,所以你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几个月也不成。 林倾暖无奈,就探起身,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软声应道,“知道啦。” 尽管她再三保证,可云顼似乎还是不安,他在听雨轩一直待到晚上,陪她用过晚膳,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而且,他还将苏锦逸也带了回去,美名其曰代表大楚好好招待他。 林倾暖没去管云顼和苏锦逸怎么相处。 她将红棉和红柳唤过来,吩咐她们这几日多盯着唐家庄,尤其是唐七七。 待二人离开后,她沐浴完,换上中衣,就上床歇息了。 第606章 你见过唐七七了 唐家庄。 唐七七看着面前的人,声音严肃,“我的话,你记住了吗,一定要尽快找到唐从安,不论死活。” 那人立刻应道,“是,小姐,”说着,他又抬头问,“那唐乔呢?” 唐七七眸中浮起一丝挣扎,随即隐而不见,“他若不出现,不必管他。” “明白,小姐。”那人应了一声,就闪身消失了。 唐七七眸光望向桌上雕刻精美的木剑,声音怅然,“二叔,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只希望,你不要再插手唐家庄的事,否则,我只能再对你不住了。” 京城某处! 阿桑窝在一名男子怀里,声音娇媚,“公子,我可是都按你说的去做了,你什么时候娶我回去?” 男子闻言,俯身自她红润的嘴唇上啄了一口,阴柔笑道,“放心,等唐家庄的事一了,我自然会娶你。” 如果你还有命在的话。 阿桑一听,立刻爬起身,素手抚上了他的胸膛,“这可是你说的,我为了你可都豁出去了,如今不仅得罪了红颜门,连唐家庄的人也不大喜欢我了,唐令老匹夫更是非要惩罚我,若非我说身体不适,推到了明日,恐怕我就不能来见你了。” 想着明日的家棍,她不由有些发憷。 可唐令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她如今还是唐家庄的弟子,又不敢违抗。 不过想着明日唐七七会和她一起受刑,她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我都记着呢,”那人大手放肆的抚上她嫩滑的身体,“过两日,你再帮我办一件事。” 阿桑抬眸看他,“什么事?” 那人阴鸷的勾了勾唇,“帮我把唐七七引出来,这么多年没见,我倒是有些想念她了。” 圣女说让他将唐家庄的水搅浑,那他就搅它个天翻地覆。 “你竟还念着她?”阿桑顿时不高兴了,嘟着嘴不满的看他。 那人眼底厌恶划过,不过却飞快的隐去,笑着哄道,“不是,我只是想将唐乔引出来。” 提起唐乔,他的神情瞬间变得阴狠,“这么多年的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当年唐乔坏了他多少事,否则,他何至于混到如今的地步? 不杀唐乔,他梅从安决不罢休。 阿桑噗嗤一笑,“要引出唐乔,那还不简单,你将他那个徒弟抓起来不就是了?” 她笑的得意,“唐乔现在未必会在乎他那个侄女儿,倒是那个林倾暖,我觉得还有些可能。” 她今日可瞧出来了,那个林倾暖非常维护唐乔,既如此,唐乔自然也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林倾暖?” 梅从安笑的莫测,“好,反正都是老朋友了,那就两个一起抓过来,左右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唐乔付出代价。” 紫檀圣使说林倾暖功夫变得厉害了,可他不怕。 他会让她乖乖束手就擒的。 当然,他也不会放过唐七七。 毕竟,那可是他喜欢上的第一个女人。 ———— 林倾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见天色已经大亮,这才起了床,慢吞吞梳洗完毕。 菱歌让人摆了早膳,在旁边侍候。 “小姐,您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您是江夏公主的事,传的可热闹了。”菱歌笑着道。 府里的小厮和丫头出去采买东西,听到了这些传言,就跑过来告诉了她。 林倾暖勾唇,“只要没什么影响,不用去管,传上两日,就过去了。” 她现在可没工夫理会这些。 菱歌应道,“可不是,不过现在传的都是关于小姐的好话,所以也没什么。” 林倾暖淡笑着嗯了一声,就低头用膳。 用过早膳,她起了身,开口吩咐,“我去趟师父那里,你们不用跟着了。” 菱歌连忙道,“是,小姐。” 到了客院,林倾暖走到门口,见唐乔正低头认真写着什么,她就放轻了脚步,打算等他写完再说话。 只是她刚进去,唐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林倾暖一听,顿时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怕打扰师父写字么?” 她明明多懂规矩,怎么到了师父嘴里,就变成鬼鬼祟祟的了? 唐乔搁下笔,转着木轮自书桌后出来,脸上浮起淡笑,“今日良心发现,想起来看看师父了?” 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不过如今她住在宁国府,以后应该能经常见到。 “师父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林倾暖自他对面坐下,动作娴熟的给他倒了茶,这才一本正经开口,“我可是经常念着师父的,只是怕打扰到师父,这才不敢常来,您若不嫌我烦,我日日来给您请安。”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 她今日是带着目的来的,所以不介意多说些好话讨他欢心。 唐乔皱眉,“那可别了,你现在身份尊贵,又是红颜门主,又是太子妃,又是江夏公主的,我可受不得你的礼。” 林倾暖狗腿的将茶盅递给他,向他讨好笑道,“师父说什么呢,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您都是我师父,凡事您最大。” 唐乔接过茶,受用的品了一口,然后抬眸看她,开口揶揄,“你对几个师父这么说过?” 听说她功夫大涨,如今怕是他,也打不过她了。 “师父,您这么说,徒儿可就伤心了,”林倾暖果然一脸伤心的看向他,“我可从来都只有您一个师父,龙姨虽然也教了我功夫,可我也没忘了您,您和龙姨都是我感激的人。” 虽然心里都是她师父,可她开口称呼的只有他。 唐乔听她并未唤龙清河为师父,心下一暖,放下茶盅,淡笑着问,“说吧,今日来找我什么事?”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小丫头若是无事,绝不会来找他。 林倾暖原本还想着怎么引入话题,一听他主动问起,她斟酌了一瞬,索性直接开口,“师父,其实我今日来,是为了当年您被冤枉的那件事的。” 见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她心头一跳,连忙补救,“师父您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具体细节,还有,还有关于梅从安和唐七七的事。” 时隔多年,她已无法再去现场调查。 两个证人,也各有问题。 梅从安当然不会替唐乔重新证明。 而据她观察,唐七七的可能性也不大。 所以她才选择来问师父。 毕竟当年的事,他是最清楚的。 还有一点,她总觉得,师父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唐乔俊眉微挑,“你见过唐七七了?” 难道她去了唐家庄? “嗯,见过了。” 林倾暖简略的将她昨日去唐家庄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师父,您只有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我才有可能找到突破的地方,替您洗清冤屈。” 她其实也想过问唐令,可终究还是觉得唐乔的话最可信。 而且他还聪明,很多事唐令不知道,但唐乔却未必看不出来。 唐乔深深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不必再查了,龙清河若是要报仇,找我就是了。” 她为他做的一切,他感动,也感激。 但是,当年的事,他不想再翻起。 说完,他转动木轮就要离开。 林倾暖连忙起身,抓住他的椅背,“师父,不是您做的事,您为什么要替他们背黑锅?” 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总是如此抗拒。 唐乔瞧了她一瞬,见她小脸上写满了坚持,终是不忍,沉沉叹气,“暖暖,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接受了事实,再查也没什么意义了。” “怎么没意义了?”林倾暖执拗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为了保护什么人?” 见他沉默不语,她声音微冷,“是为了唐七七?” 猜到是这个可能,她立刻语重心长的劝他,“师父,我知道您以前疼唐七七,她是您的侄女儿,这没什么不对的,可她若是犯了错,您也不能如此姑息,这是害了她——” “不是为了她,”唐乔无奈,“我是为了唐家庄。” 还有,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唐家庄以后的庄主之位若是不出意外,必然是唐七七的,若暖暖帮他查清当年之事,就会成为唐家庄的敌人。 林倾暖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离开唐家庄,唐七七就是下任庄主了,若她身上有了污点,就不能让唐家庄众人信服。 可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她造谣诬陷别人的理由,所以—— “师父,每个人犯了错,都是要负责任的,不能因为她要做唐家庄主,您就姑息她,这样是不对的。”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通这一点呢? 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她索性开始磨他,“师父,您不知道,我已当着唐家庄所有人的面,和唐七七打了赌,赌您是被冤枉的,我要是输了,就得到唐家庄负荆请罪。” 她可怜兮兮的看他,“您忍心让您这么乖巧的徒儿,去唐家庄面前丢人么,若真的请了罪,那我这个红颜门主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唐乔一怔,“你真的——” 真的在唐家庄众人面前如此维护他? “真的真的,”林倾暖一见有门儿,连忙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可是将我所有的面子都堵上了,您若是不救我,那我就只能颜面扫地了。” 打赌是真,但并没有什么负荆请罪的赌言。 当然,若是真赌,她也不怕。 “你怎么如此鲁莽?”唐乔神色责怪,“和他们赌什么?” 可他的心里,却不自觉升起一股暖意。 这世上唯一还执着相信他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所以您得救我啊,”林倾暖愈发卖力的央求,“师父——” 唐乔拿她没办法,只得退了一步,“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的徒弟,不会在唐家庄面前低头。 林倾暖顿时高兴了,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 她在客院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了听雨轩。 想着唐乔告诉她的事,她正琢磨着该从哪方面下手,红棉就来了。 “门主,据弟子来报,唐家庄出动了很多人,暗中在查找梅从安的下落。” 林倾暖闻言,了然点头,“我知道了。” 唐七七果然行动了。 恐怕她是担心自己抢在她前面找到梅从安吧? 若是心里没鬼,谁信? 她刚要问红棉,唐家庄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就见古月也闪身进来了。 看到古月,红棉就先退到了一边。 “是梅从安那边有什么事吗?”林倾暖连忙问。 古月和青墨盯着梅从安和林宝珠,既然她回来,那肯定是他们有了动静。 古月禀道,“是的,小姐,梅从安和一个女子偷偷会了面,那个女子,好像是唐家庄的人。” 因为知道梅从安在三皇子府落脚,所以她果断的跟上了那名女子,结果就见她回了唐家庄。 “哦?”林倾暖勾唇。 唐家庄有梅从安的人? 想到此,她立刻问红棉,“昨晚除了唐家庄普通弟子,还有谁出去了?” 梅从安应该不会找普通弟子做内应。 而且,据她所知,唐家庄的女弟子并不多。 红棉想了想,连忙回道,“那个阿桑出去了。” 她昨晚看到阿桑,以为她也是奉命出去找梅从安的,所以就没大在意。 林倾暖一听,心中顿时了然。 怪不得那个阿桑总是爱挑拨离间,原来是有目的的。 她沉思了一瞬,心里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继续盯着。” 古月和红棉应了声,就退出去了。 第607章 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翌日,林倾暖抽空去了趟红颜门,见众弟子练功比之前用心多了,她倍感欣慰,又留下处理了一些门内之事,足足耽搁到第二日傍晚才回去。 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到,红颜门总部那边也快完工了,等搬回去,她就检验检验她们的功夫。 回了宁国府,她先去裕院,陪宁老太君用过晚膳,这才回了听雨轩。 一进听雨轩,就见宁宛如已经在了。 看到她,宁宛如神色顿时无奈了,“暖儿,梓音和黛儿今日过来,呆了大半日,都没等上你,就又回去了。” 她拉着林倾暖坐下,板着脸开始埋怨她,“原以为你搬回了宁国府,就有空闲时间了,可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忙,我都快见不上你了。” 她来了好几趟她的院子,她都不在。 林倾暖是知道这些事的。 沈梓音和于黛儿,包括欧阳离晴前几日都给她下了帖子,但她刚好有事,就先推了。 她知道她们是挂心前些天那些传言对她的影响,所以就抽空给她们去了信,让她们不必担心,等她忙完最近的事,闲下来,再邀她们来府里聚。 想到此,她歉然笑道,“表姐,真是对不住,这两日刚好有些事,你帮我同梓音她们说一声吧。” 宁宛如自然也知道她忙。 其实暖儿回来后,祖父和祖母原本打算趁机办一场宴席,目的就是为了向京城权贵证明,暖儿姐弟是宁国府的孩子,谁也不能看轻。 可后来他们江夏国的身世曝光,全京城都传开了。 所以祖父和祖母权衡利弊,就取消了宴席。 毕竟他们的身世已经够让人震惊,宁国府这个时候若是再高调办宴席,难免会被人拿来说事,对他们姐弟不好。 “还是你同她们说吧,左右后日就是宫宴了,总会见到她们的。”宁宛如悻悻抿唇。 林倾暖苦笑点头,“也好。” 皇上为苏锦逸办的接风宴,她是知道的,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需入宫参加,宁国府自然不例外。 看来到时候,她可有的解释了。 见她眉宇间隐有疲色,宁宛如也没多打扰她,说完事就离开了。 林倾暖琢磨着,明日便是给林昛施针的日子了,她得去趟林府。 顺便再试探试探那个林昛。 毕竟他上次的举动,有些奇怪。 至于唐家庄的事,因为唐七七和阿桑都被唐令罚了家棍,所以据红棉所报,她们这两日也没再露面。 但寻找梅从安的人,却增加了不少。 这就说明,唐七七更急了。 其实听到唐七七被罚的消息,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阿桑倒也罢了,没想到,唐令对唐七七也没有网开一面。 看来当年的事,他果然是被蒙蔽的。 其实她也让楚鸣侧面接触了一些唐家庄的弟子,其中不乏知道当年之事的,不过那些人却并不愿多说,更没有要帮着作证的意思。 他们是唐家庄的弟子,不想生事,林倾暖其实也理解。 但这也说明,想要替唐乔洗清冤屈,她就不能用常规的法子。 不过梅从安和唐七七现在都开始动了,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就耐心等待着机会的出现。 她叫了水,沐浴完,就早早歇下了。 蛊书她都看完了,便没有再熬夜。 毕竟这些日子,她白日里的事很多,有些伤神。 只是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青墨的声音,“小姐!” 林倾暖一个激灵,立刻坐起了身。 想到青墨这么晚来找她,一定是有事,她连忙穿好了衣衫。 外屋的菱歌听到她起身的动静,揉着眼走进来,打着哈切问,“小姐,您为何现在起来了?” 离天亮还早着呢。 林倾暖边将头发绾起来,用发簪固定住,边温声道,“青墨应该有事要禀,你继续睡就是,我出去问他。” 这么晚了,青墨不方便进她的屋子。 “青墨大人回来了?”菱歌顿时惊醒,连忙点了灯烛,刚要穿衣服,林倾暖就按住了她的手,笑道,“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管。” 她约摸着,应该是林宝珠有了行动,否则,青墨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惊动她。 菱歌只得乖乖又放下了衣服,心中感动。 小姐对她们总是这么好。 林倾暖出了门,见青墨果然在外面,就低声问,“怎么回事?” 借着屋内透出的光,青墨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睡意已经褪去,就恭声禀道,“小姐,林宝珠行动了。” “哦?”林倾暖柳眉挑了挑,“她回林府了?” 林府是她的家,她早晚得回去。 不过她竟然这么快就回去了? 青墨摇头,“不是,”顿了一下,他才又道,“她去了东宫。” 所以他才这么急着回来禀报。 他约摸着,小姐应该不大想让林宝珠去找太子殿下。 果然,林倾暖一听,脸色瞬间冷了,“我们去东宫。” 说完,她就闪身出了听雨轩。 青墨连忙跟上。 林倾暖急匆匆赶到东宫,刚飘落到地上,数名御卫就将她团团围住,冷声喝道,“什么人,竟敢私闯东宫?” 青玄纳闷儿,今儿怎么这么多乱闯东宫的,刚拿下一个,又来一个? 他要不要惊动太子殿下? 宁国府离皇宫并不算远,所以青墨也没被林倾暖甩开多远。 林倾暖刚落地的功夫,他也跟着落了进来。 青玄顿时怒了。 还没完没了了? 他刚要吩咐御卫将二人拿下,就听青墨开了口,“是我。” 青玄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反应过来,走近几步一看,这才发现,来人竟是青墨和林倾暖。 他连忙挥手让御卫退下,吃惊的看向林倾暖,“三小姐,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现在已经丑时了吧? 今晚月色不好,他刚才离得远,没瞧清楚。 林倾暖神情冷然的问,“林宝珠呢?” 她不会无缘无故来东宫,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青玄反应了一瞬,方试探着问,“三小姐说的是刚才那个刺客?” 他招招手,让人将林宝珠带了上来,笑着回道,“三小姐不必担心,有属下等在,定不会让她勾引了太子殿下去。” 他们也是抓住才发现,原来刺客是个女的,而且还一直坚持要见太子殿下,所以他当下就认为,这女的一定是来行勾引之事的。 现在连林三小姐也急着赶来了,他就更肯定了。 林宝珠看到林倾暖的时候,脸色瞬间一变。 她没想到,东宫的防御竟如此严密。 她躲过了皇宫的暗卫,却没躲过这些御卫,没几下就被拿住了。 更可恨的是,林倾暖竟然也在这里。 难道她已经和太子殿下—— 林倾暖见林宝珠狼狈的模样,唇角微扬,“六妹妹,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第608章 任何人都不能肖想 她眸中隐隐浮起嘲讽之色,“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窝在云璃的府上呢,这就沉不住气了?” 既然她自己跑出来了,那她就勉强收拾了吧! 林宝珠恨恨瞪着林倾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还在这里假惺惺做什么?” 若非被她逼得走投无路,她会冒险来东宫? 林倾暖笑了下,抬眼看向青玄,“有没有空的宫殿?” 青玄一听就知道,三小姐这是要审问林宝珠了,连忙道,“有,三小姐,不如您就去偏殿吧!” 他心里琢磨着,三小姐来了,那要不要禀报殿下呢? 林倾暖微微颔首,就跟着青玄到了偏殿。 御卫自然将林宝珠也押了过来。 进了偏殿,青玄掌了灯,殿里顿时大亮。 林倾暖让他们出去,看了林宝珠一眼,就拿起了她的左臂。 林宝珠穴位被封,无法挣扎,立刻对林倾暖怒目而视,“ 你要做什么?” 难道她又想像在荆州的时候那般羞辱她? 林倾暖轻笑,“自然是对你的身份好奇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林宝珠?” 说完,她就拉起了她的衣袖,凝目看向她的手肘处。 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有。 她担心罗氏记错,就又检查了她的右臂,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罗氏所说的疤痕。 难道她真的不是林宝珠? 她的目光又自她脸上扫过。 她敢肯定,她绝非易容。 那她为什么和林宝珠长的一模一样? 还是这么多年,在他们面前出现的,一直都是她? 林宝珠神情阴狠的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没查到疤痕,林倾暖就放下她的手臂,转身坐在椅子上,淡然瞧她,“说吧,你来东宫做什么?” 她没心情和她多耗时间。 “关你什么事?”林宝珠冷哼,“你现在还没嫁到东宫呢,凭什么管我?” 她又不是来找她的。 林倾暖微微勾唇,“就凭你的性命,握在我的手里。” 她手指在桌上扣了扣,颇有深意的看向她,“不如我带着你去林府,让你母亲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林宝珠?” 她不确定,但罗氏肯定是能瞧出来的。 林宝珠轻嗤,“你又不是林府之人,我是不是林宝珠,你管不着。” 她目光带着浓烈的恨意,“你在荆州羞辱我的事,我还没同你算账呢。” 若不是她关了她一个多月,她何至于暴露身份? “算账?”林倾暖神色嘲弄,“你怕是弄错了吧,你们林府多年算计我母亲,该是我找你们算账才是,如今,也该轮到你了。” 她视线扫向她腰间,“若我猜的不错,你那张人皮面具,一直还带在身上吧?” 那般做工精致、毫无破绽的人皮面具,一定是她的另一重身份,她当然不会轻易丢弃。 看到她意有所指的目光,林宝珠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紧张之色。 “只要那张人皮面具在,就能证明,你就是当初对众御医下杀手,阻扰朝廷控制瘟疫的紫衣女子。” 她笑的沉冷,“你觉得,皇上和百官会饶了你么?百姓会饶了你吗?” 当然,没有那张人皮面具,她也有办法指认她。 林宝珠现在行事如此招摇,她约摸着,她背后的人应是放弃她了。 也就是说,这个鱼饵,留着已经没什么用了。 既然无用,她就不会再放过她。 让她多活了两个月,已经是便宜她了。 林宝珠森冷一笑,“死就死,你以为我怕?” 她没能毁了林倾暖的声誉,就是办砸了圣女交给她的任务。 所以圣女是不会放过她的。 除了云瑾,圣女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 换句话说,她的出路,只有死。 可她不甘心。 她还这样小,甚至还没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她不想死。 林倾暖自然瞧出了她眼中的挣扎,勾唇一笑,“为什么要死,活着不是很好吗?” 她凤眸浮起一丝悠然,望向林宝珠,“只要你说出背后之人是谁,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虽然没什么用了,但她可以再试着问问。 就算得到一丝线索,也是收获。 林宝珠怔了一瞬,随即轻嗤,“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圣女不会放过她,林倾暖也不会。 她没那么傻。 “信不信由你,但你现在无路可走,”林倾暖眸光深邃而嘲讽,“不止是你,云璃、梅从安,还有已经逃到江夏的云瑾,你们都已是对方的死棋,你觉得你这么维护她,她就会来救你?” 她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你别以为你们行事隐秘,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你维护的,不就是那个女人吗?” 她嗤笑,“我早就见过她了。” 她当然没见过云瑾身边的那个女人,只是从云顼口中听说的。 但她不介意用来诈林宝珠。 林宝珠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震惊,然后迅速隐去。 她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抬头,神情冷淡的看向林倾暖,“我叫紫檀,紫白青红,四大圣使之一。” 她既知道这么多,那这个条件,她不妨和她直接谈。 林倾暖眸露满意之色,“还有呢?” 原来她叫紫檀。 那另外三大圣使又是谁? 林宝珠笑了,“林倾暖,亏你聪明一世,你以为你承诺了不杀我,我会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你吗?” 即便林倾暖不杀她,圣女也不会放过她。 而这世上有能力保住她的,只有一个人。 “你的条件。”林倾暖听出了她的意思,眸光冷沉。 不得不说,林宝珠还是有些脑子的。 但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可以考虑考虑。 林宝珠却没急着说条件,反而阴冷一笑,“林倾暖,你别想着用别的法子逼迫我,不妨告诉你,我受过的罪,比你们常用的那些刑罚要痛苦百倍千倍,所以只要我不愿意说,你就拿我没法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告诉你我的身份,是让你明白,只要你满足我的条件,我会告诉你很多事,这笔买卖,你不亏。” 她知道那个条件林倾暖不会轻易同意,所以就用这些好处来诱惑她。 既然无路可走,那她就自己闯出一条路。 林倾暖扬唇,“所以,你的条件呢?” 林宝珠莫不是真的以为,她稀罕同她做什么交易? 她能说最好,若是不说,她自己再查就是。 林宝珠傲然扬眉,“我要做太子侧妃。” 她身份低,也没想过正妃,况且,有林倾暖在,也轮不到她。 所以她要求不高。 林倾暖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还真敢想。 原来夜闯东宫,竟是为了这个。 “怎么,你不高兴了?”林宝珠冷笑,“他是太子,以后免不了三妻四妾,你觉得你能管得了?” 见林倾暖眼神冰冷,她愈发得意,“我承认我喜欢他,他那样的男子,没有女子能抵挡的了,他也绝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你倒不如同意了我的条件,还能得些好处。” 她若能嫁给他,那他们就是一起的了,她当然会帮着他。 况且,她并不比林倾暖差。 林倾暖瞧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了。 林宝珠猜不透她的意思,心里一紧,下意识问,“你笑什么?” 难道她不愿意? “我当然是笑你的无知了,”林倾暖唇角翘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你觉得,我会为了得到你那些所谓的消息,将云顼让出去么?” 她脸上笑意敛去,冷冷看她,“紫檀,我不妨告诉你,他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肖想。” 敢惦记云顼,她已经后悔给她机会了。 说完,她果然没有再多留,转身就向门口而去。 “你凭什么做他的主,这里是东宫,你让我见他,他一定会同意的。”林宝珠见她丢下她就要走,立刻急声大喊。 她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关她什么事? 林倾暖没理她,出了偏殿,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外面,似乎在等着她。 他墨发半绾,如谪如仙,锦袍外面披了厚厚的大氅,看着好像很暖和的样子。 看见她出来,他微微张开双臂,意思不言而喻。 林倾暖一扫心里的郁气,一头扎进他怀里,惊讶的问,“你怎么起来了?” 她原没想着惊动他的。 云顼抱起她,低醇笑道,“我的小姑娘来自投罗网了,我岂能再让她跑了?” 刺客的动静他自然听到了,原本没打算起来,有青玄他们就够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听到了她的声音,当下就睡不住了。 林倾暖嗔了他一眼,向偏殿里面努努嘴,“好多小姑娘都惦记着你呢,我可得看好了。” 云顼的目光顺着她看向殿内,眸光一冷,“我让青玄处理了她。” 敢跑来东宫,处理了就是。 “别,”林倾暖连忙阻止,见他神色不解,她狡黠一笑,“明儿个我带她回趟林府再说。” 她答应了罗氏,自然会给她个交代。 云顼捏捏她的鼻子,柔声笑,“好,你说了算。” 说着,他就抱着她往主殿而去。 那个刺客他不感兴趣。 但今晚能搂着她睡,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第609章 尽管放心使唤 云顼将她抱回去,小心翼翼放在大床上。 他解了大氅,挨着她坐下,捏捏她微凉的小脸,关切的问,“怎么不多穿点?” 林倾暖踢了鞋子,钻入锦被下,仰起小脸看他,凤眸弯成了月牙。 “当时着急过来,就没来得及多穿。” 暖融融的被窝里,还留有他的气息。 她用力汲了一口屋里暖和的空气,这才发现身上果然有些凉。 云顼见她缩在被窝里不出来,就将锦被扯开,将她拉了起来。 见她满脸不愿意,他墨眸中噙出几分宠溺的笑意,柔声哄道,“乖,脱了衣服再睡。” 说完,他就低头解开她的腰带,帮她将衣裙脱了下来。 林倾暖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被动的配合着他,也不阻止他的动作。 她本就没睡够,如今这会儿忙完了事,顿时又觉得有些困了。 看着她迷糊的模样,云顼低头爱怜的吻了她一下,扯住被子盖住她娇软的身体。 他回身脱了靴子云袜,解了外袍,挨着她躺了下去。 他一躺下,那具娇软就主动凑了过来,窝在了他的怀里。 “困了?”他揽紧她,嗓音低醇,和煦的如三月春风。 林倾暖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进入了梦乡。 见她睡得香甜,云顼的心愈发柔软,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也阖上了眼眸。 一夜无话。 林倾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迷茫的坐起来,想起这里是东宫,连忙看向旁边。 原本云顼睡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想了一瞬,才想起,他应该是上朝去了。 见床边放了一套崭新的衣裙,她低低一笑,慢吞吞换上。 刚穿戴好衣衫,就听外面青玄的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您回来了。” 云顼嗯了一声,“暖儿还在吧?” 青玄回道,“三小姐一直在寝殿里,不曾出来。” “嗯,本宫知道了。”云顼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愉悦。 林倾暖抬眸的瞬间,就见他身着朝服走了进来。 贵气逼人。 看到她起来了,他走过去,揽住她柔声问,“不多睡会儿了?” 林倾暖目光在他身上流连,扬唇浅笑,“你忘了,我昨日说过的,今日要回趟林府。” 正说着,内侍捧了便服进来。 林倾暖见状,顺势环住他的腰身,帮他解了玉带。 云顼脸上笑意浮现,配合的展开双臂。 林倾暖帮他脱去朝服,然后接过内侍手上的月白云纹锦袍,细致贴心的帮他穿戴好,连腰间挂着的配饰也顺的一丝不苟,这才抬头看他。 见他朝冠还在,她刚要踮起脚尖去取,云顼已经乖顺的坐下。 完全不似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模样。 林倾暖帮他取下朝冠,刚递给内侍,云顼就顺势扣住了她的细腰,含笑看她,“看来你以后要多来东宫。” 他喜欢暖儿帮他做这些事。 温馨又幸福。 他以前幻想过很多次。 林倾暖是知道他不喜人服侍的。 听他如此说,她便故意笑着建议,“既如此,你找几个宫女来服侍不就是了?” 当然,她才不愿意让别的女子接近他,宫女也不行。 云顼一本正经的摇头,“我只要你服侍。” 旁人他不习惯。 不过暖儿快嫁进来了,这东宫还真得添几个宫女了。 他用不着,但暖儿不能没有下人服侍。 抽空,他得和许伯说一声。 林倾暖嗔他,“敢情你想急着成婚,是为了让我嫁进来,好服侍你更衣?” 见他领口里衣有些微的褶皱,她很自然的帮他抚平。 云顼眸色深邃,笑看了她一眼,很是心安理得的应了声,“嗯。” 还有别的,比如沐浴什么的,也是可以服侍的。 林倾暖顿时嘟起了嘴,刚要抗议,就听他低醇悦耳的声音又响起,“我也服侍你。” 说着,他向内侍吩咐,“去打水来。” 内侍连忙应了声,低着头退下了。 他总觉得,今日见到的太子殿下,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太子殿下了。 简直太让人惊悚了。 林倾暖不知他要干什么,就含笑看他。 不多时,内侍就打了水进来。 云顼接过帕子,沾了水。 见林倾暖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也不靠近,他就伸出长臂揽过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感觉到指腹下温热滑腻的触感,他忍下心底的悸动,开始帮她净面。 动作细致温柔,仿佛在呵护着心爱的宝贝,没有丝毫不耐。 林倾暖弯了眸子看他。 尽管是在做这样的活,可他的举手投足间,依旧透着尊贵优雅。 犹如翩翩谪仙公子。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即便他在做最朴素的事,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云端高华。 林倾暖心中一动,连忙握住了他的手。 云顼蹙眉看她。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他笑问,“怎么,不习惯?” 小丫头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林倾暖想了想,凤眸微眨,“我这样使唤你,是不是不大好?” 其实她心里甜的冒泡。 但他毕竟是太子,她这样做,传出去好像影响不大好。 她要嫁的并非普通人,自然也不能像普通夫妻那般没有顾忌。 皇宫规矩很多,她约摸着,等成亲以后,她就不能像之前那般恣意妄为了。 总要为了他,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虽然拘束了些,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 只要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做什么,她都觉得幸福。 云顼瞧了她一瞬,手下微微用力,揉了揉她的头顶,开口揶揄,“小时候就敢使唤我,让我帮你绾发,现在长大了,反而不敢了?” 他也不知道她小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谁说我不敢?”林倾暖搂住他的脖子,近距离看着他精致无双的眉眼,心里小鹿乱撞。 声线温柔如水,含着足以融化人的暖意,“我是舍不得。” 他是文安天下,武定乾坤的人,如何能被她困在这闺阁中? 云顼被她的柔情打动,眼中爱意倾泻而出,恨不得立刻将她揉在怀里狠狠蹂躏。 但终究是忍住了。 他摸摸她的墨发,将她的手拿下来,又继续帮她净面。 “傻瓜,我便是有千层身份,第一个,永远都是你的夫君。” 这傻丫头,乱想什么呢。 “所以,你尽管放心使唤,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说的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林倾暖唇畔的笑容顿时更深了。 她喜欢和他如此毫无顾忌的相处。 甜蜜的不分彼此。 净完面,漱了口,云顼又帮她绾好发髻,这才让人传了膳。 用过早膳,云顼因为有公事,就让青墨赶了东宫的马车,将林倾暖送到林府。 当然,她还带着林宝珠。 为了方便,她特意解开了林宝珠的一处穴道。 她可以正常活动,但无法使用功夫。 全程,林宝珠都面色冷然,抿着唇不说话。 林倾暖也懒得理会她。 到了林府门口,已经等候多时的赵德业看见林倾暖下了马车,连忙上前,恭声道,“三小姐,不知您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是东宫的人让他来林府外等候的,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林三小姐。 不过林三小姐的命令,和太子殿下也没什么区别。 林倾暖示意青墨将林宝珠带过来,然后向赵德业淡笑,“赵大人,这个林宝珠,表面上是林府的六小姐,可实际上,她就是截杀众位御医,阻碍他们去荆州医治瘟疫的凶手,众位御医差点命丧她手,你可要好好审理。” 说着,她将自林宝珠身上搜出来的人皮面具递给赵德业,“她功夫不低,但我已封了她的穴道。” 赵德业双手接过人皮面具,连忙诺诺称是。 他是知道御医遇袭案的。 只是没想到竟会是林府的六小姐。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倾暖。 这林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赵德业刚要招呼衙役将人带走,就听林倾暖又有了指示。 “赵大人,她可能是假的林宝珠,还是带她进去,让林三夫人辨认一番吧!” 虽然她已经没什么用了,可身份还是要确认的。 赵德业连忙应道,“是,三小姐。” 他说完,就让衙役押着林宝珠,进了林府。 林倾暖淡淡一笑,也跟了进去。 第610章 她不是珠儿 罗氏正等着林倾暖来给林昛施针,冷不防见赵德业来了,顿时惊了一下。 她刚要问是怎么回事,就见林宝珠被衙役押着,出现在她面前。 她模样有些狼狈。 面色肃冷傲然,完全不似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模样。 仿佛换了一个人。 罗氏愣了愣,连忙跑过去抓着林宝珠的手臂,急声问,“珠儿,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啊?” 衙役犹豫的看向赵德业。 他们要不要阻止? 赵德业皱了下眉,刚要说话,见林倾暖也进来了,并没有别的指示,就挥挥手,让衙役退开了。 林宝珠木然的被罗氏摇着,沉默不语。 罗氏见她如此,眼泪瞬间扑簌而下,哽咽开口,“珠儿,你是要急死母亲吗?” “你说啊,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和母亲说一声?”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林倾暖瞧了一会儿,淡声建议,“林三夫人,您还是先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林六小姐吧!” 她其实理解罗氏的心情,可事实无法改变。 林宝珠犯了死罪,朝廷不可能饶恕她。 而她,也不会再让她逃过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罗氏正伤心间,忽然听到林倾暖的话,这才发现她也来了。 她怔愣了一瞬间,倏地反应过来,连忙执起林宝珠的左臂,也不顾旁边众人,直接撸起了她的衣袖。 光洁的手臂,什么都没有。 她犹不相信,又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甚至还用力擦着她的手臂,直将那块肌肤都擦红了。 那个疤痕,却始终都没出现。 她呆呆的望着林宝珠,兀的一把将她推开,厉声问,“你是谁?你把我的珠儿弄到哪儿去了?” 林宝珠猛不防被她一推,趔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她瞧着罗氏急红了眼的模样,肆意冷笑,“林宝珠?” “林宝珠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 她说着,也不由红了眼睛,神情似是嘲讽,又似是自嘲,“你后悔对我这么好了吧,我告诉你,你的亲生女儿林宝珠,早就成了一堆烂泥,你不用再找她了。” 罗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忽而疯狂的冲上去,揪住她的衣服就开始撕扯,“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她才那么小,你怎么狠心啊——” 林宝珠被她撕的衣衫凌乱,几乎站立不稳。 可她却肆意轻笑,笑容凄冷。 “有她陪着我,我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赵德业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刚要指使衙役拉开罗氏,林倾暖就让罗氏的丫鬟荔枝和香橼上了前。 看着这样的罗氏,她也有些同情。 可事情既已发生,便是再做什么,真正的林宝珠也回不来了。 荔枝和香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罗氏拉开。 罗氏泪流满面,无力的瘫软在地,口中喃喃而语,“我的珠儿——” 林倾暖走到她跟前,沉沉叹气,“林三夫人,她本身的容貌就是如此,想必这些年,在林府的一直都是她。” 换句话说,林宝珠估计是在小时候,就遭到了毒手。 如此偷梁换柱的手法,连罗氏都没发现,可见对方的手段是多么高明。 罗氏闻言,泪落的更凶了,几乎泣不成声,“我对不起珠儿,对不起她啊,竟然养了这么多年凶手,都没发现。” 林宝珠讥诮的看着她,嗤声开口,“所以你算什么母亲,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你以为你有多伟大,你不过是个糊涂东西而已。” “还有你,”林宝珠转向林倾暖,眼神嘲讽,“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帮助,你如何同她斗?” 林倾暖神色冷然,“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即便你不招,我也会查出你背后的人,她逃不了。” 即便费些时间,她也不会用云顼去交换。 林宝珠嘲冷轻笑,“好啊,那我就等着。” 她说完,脸色忽而变得痛苦非常。 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林倾暖瞥见,心里一惊,刚要上前查看,一个人影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林宝珠,神情急切的问,“珠儿,珠儿你怎么了?” 罗氏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眼中溢出几许不忍,顿时又哭的说不出话。 林宝珠嘴角的鲜血越涌越多,看到来人,她凄然一笑,“我不是你女儿。” “不,你是,你是我女儿,”林昛抱着他,哭的歇斯底里,“珠儿,你这是干什么啊?” 也许是林昛的举动让林宝珠有了一丝触动,她眼角忽然滑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就那么望着林昛,悲哀浮起。 “老爷,她真的不是——” 荔枝刚说了半句话,就被罗氏哽咽着打断,“别说了。” 说完,她忍不住又用帕子掩住脸面,低声啜泣。 林倾暖上前,刚要帮林宝珠把脉,林昛就急着将林宝珠抱开,对她怒目而视,“别碰她,你们谁都别碰她。” 赵德业立刻出言呵斥,“她是朝廷钦犯,不是你的女儿。” 林昛却置若罔闻,刚要抱起林宝珠离开,林宝珠就大口大口吐出鲜血,脸色因痛苦而扭曲,甚是骇人。 林昛顿时慌了,“珠儿,珠儿,你别吓爹,你到底怎么了啊?” 他一激动,不由猛烈咳嗽起来,半响都止不住。 罗氏面色一惊,也顾不上哭了,连忙上前就要帮他顺气,却被林昛一把推开。 若不是荔枝及时扶住,罗氏差点向后摔倒。 “老爷,她不是珠儿,您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罗氏紧紧揪着帕子,泪眼婆娑。 “不,她是,她是珠儿,”林昛咳嗽间隙,忍不住颤声辩解,“你别想骗我。” 他咳的痛苦而用力,手上力道一松,林宝珠的身体就滚落在地。 “林三爷,吃了这个药,会好一点。” 林倾暖瞧不下去,将一个瓷瓶递给他。 这是她针对他的病症配的药,今日本就是要拿给他的。 林昛一挥手打开药瓶,边喘气,边怒声道,“你不必假惺惺。”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带着咬牙切齿的恨,“你们都要害我的珠儿,你们都不是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药瓶被打落在地,应声而碎。 里面的药丸,四下滚落。 青墨面色一冷,刚要上前找林昛算账,林倾暖就用眼神阻止了他。 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林昛既然不领情,那她以后也没必要再为他治病。 药给了他,吃不吃,就不关她的事了。 罗氏面色惊慌,连忙跑过去,一颗一颗的将药丸捡起,放在帕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收入怀中。 她捡的很细心,一颗也没落下。 可林昛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荔枝和香橼瞧着罗氏的举动,顿时心酸的红了眼睛。 林倾暖也有些感慨。 “三姑娘,老爷他是——”罗氏刚要解释,眼圈不由又红了。 第611章 一个落魄的林府而已 林倾暖声音怅然,“三夫人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 她可以理解林昛的心情,也知道林昛这个人性子古怪,但她没必要去容忍他的坏脾气。 毕竟无论在血缘还是感情上,他都不是她的三叔。 换句话说,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在她看来,罗氏的委曲求全,也完全没有必要。 他做得不对,就要明着告诉他,而不是一味的容忍。 她没再理会林昛,抬步走到林宝珠跟前。 见她已经气息奄奄,她伸出手,探上了她的脉。 须臾,她看向她,淡声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意料之中的,她体内有蛊。 但又不完全是因为蛊的作用,反而像是数种剧毒发作时的症状。 她学习蛊毒已有一段时间,虽然不一定能解蛊,但诊断还是没问题的。 她体内的蛊同普通蛊不同,倒像是刻意为了压制她体内的毒而下。 而现在,毒已攻心。 随着体内剧毒的蔓延,林宝珠的耳朵和眼睛里也渗出了血,模样有些吓人。 她瞳孔渐渐放大,涣散的看向前方,满口鲜血的嗫嚅,“我是——我是——” 林倾暖眸光一凝,连忙拿出银针为她扎了几针,延缓住她的寿命,冷声问,“你是什么?” 早不说,现在急着说了? 见她唇边鲜血不断溢出,她又拿出帕子,为她拭了拭血迹。 帕子瞬间被鲜血染红。 林宝珠仿佛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只不断的重复着两个音节,“我是——我是——” 又一连说了两遍,她目光忽而发直,溢满鲜血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林倾暖盯着她的笑,微微沉思。 “啊——” 荔枝惊恐的轻呼出声。 林倾暖抬头,见罗氏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悲哀的望着有些吓人的林宝珠,一行清泪落下。 赵德业走上前,探了探林宝珠的鼻息,摇摇头,“没气了。” 他看向林倾暖,声音中隐了询问之意,“三小姐,如今该怎么结案?” 林倾暖起身,嗓音淡薄,“该如何结,就如何结。” 林宝珠下场如此惨烈,是她咎由自取。 所以她对她,不会有任何同情。 当初若非她在,那几十名御医就会命丧她手。 更遑论她身为四大圣使之一,助纣为虐,私下做了多少恶事。 赵德业连忙应道,“是,三小姐。” 林昛终于勉强止住咳嗽,连忙拨开众人挤过来。 看见林宝珠的惨状,他愣了愣,反应过来,顿时无助的抱着她嚎啕大哭,“珠儿,我的珠儿啊!” 他哭的太过肝肠寸断,众人即便知道这个林宝珠是假的,心里也不由生了恻隐之心。 “三姑娘,珠儿的事,麻烦你了。” 罗氏刚说了一句,就忍不住泪目。 她连忙执起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又勉强开口,声音透着自责的哽意,“她冒充我的珠儿这么多年,我竟都没发现,是我对不起珠儿。” 林倾暖眸露同情,沉声安慰,“三夫人,节哀顺变。” 她看了林昛一眼,又道,“至于林三爷的病,我已为他配了药,至于愿不愿意吃,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罗氏刚才捡药的时候,她看到了,所以便有了这句安顿。 他现在如此激动,她也没法再继续为他施针。 罗氏含泪点头,“三姑娘,我明白,等老爷的状态好一些,你能不能再——” 再帮他一直把病治好。 她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当然,”林倾暖扯了扯唇角,“他若愿意,我自会继续为他医治。” 罗氏连忙感恩戴德,“多谢三姑娘了。” 赵德业见人已死,就带着衙役回京兆尹府了。 这个案子影响巨大,牵扯到的证人也多,他得赶快写折子报上去。 林倾暖也没多待,她同赵德业前后脚出了林府,上了马车,就示意青墨赶车。 青墨见她手上还握着那方沾着血的帕子,刚要开口,就被林倾暖一个眼神制止。 他心中会意,连忙跳上马车,赶车往宁国府而去。 回了听雨轩,林倾暖立刻将帕子放入碗中,然后倒了一点清水。 泡了一会儿,她将帕子拧干。 看着碗里的血水,她眸光微凝,忽而凑上去闻了闻。 果然,除了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药味。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起一个可能。 药人。 —————— 众人都离开后,荔枝恭声问罗氏,“夫人,她——她怎么办?” 罗氏看了眼死状极惨的林宝珠,轻声叹气,“将她火化了吧!” 荔枝应了声,就指使小厮上前,要抬走林宝珠。 林昛死死抱着林宝珠不撒手,目呲欲裂,“你别想伤害我的珠儿,你滚。” 他脸上带了几分癫狂之色,众人瞧着都有些胆战心惊。 小厮一时不敢上前。 罗氏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劝道,“老爷,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她是被你们害死的,”林昛对罗氏怒目质问,“她都成这样了,难道你们还不打算放过她吗?” 荔枝瞧不下去,语气顿时不好了,“老爷,您看清楚了,这是夫人。” 林昛抱着林宝珠,冷笑着不说话。 “你既愿意待,那就待着吧!” 罗氏悠悠叹气,“荔枝,你留下照顾老爷。” 林昛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呆滞的模样。 荔枝应了声,“是,夫人。” 罗氏又看了眼林昛,就转身回了三房。 一进屋,香橼连忙侍候罗氏净了手,然后沏了茶,将茶盏递给罗氏。 罗氏接过来,抿了一口,在茶香氤氲中,缓缓抬眸。 “府里现在用不了这么多下人了,抽空都打发了吧!” 香橼连忙应道,“是,”她顿了一瞬,又笑着回道,“夫人,如今这林府可是您的天下了,谁也不能再指使您了。” 罗氏放下茶盏,轻蔑淡笑,“一个落魄的林府而已,我有什么稀罕的。” 她将怀里的手帕拿出,随意看了一眼,就扔到了脚下的炭盆里。 竟是毫不犹豫。 不多时,炭盆里就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来,盖过了房间里原本的熏香。 “香橼,老夫人的病怎么样了?” 罗氏嗓音清淡,似乎含了一丝漫不经心。 香橼连忙回道,“死不了,还在硬撑着。” 罗氏轻笑,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会有死不了的病?” 她目光渐渐幽深,“郭氏不是一直想同我争这掌家之位?” “如今珠儿的事一出,三房威信大减,连个子女也没了,她不正应该去福禧堂好好闹一闹吗?” 香橼反应了一瞬,连忙笑道,“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办。” 第612章 等唐家庄的事一了,我就帮你把腿治好 宫宴在晚上举行。 一过午后,林倾暖就被菱歌拉着开始沐浴装扮。 因为是宫宴,且林倾暖已经许了婚,所以菱歌就为她绾了略显繁复的朝云进香髻,还上了薄妆。 入宫穿的衣裙,宁大夫人昨日就送过来了。 是喜庆的银红色,比平日里林倾暖穿的衣衫要艳丽一些,但不失沉稳庄重。 款式也是宫里最新的,广袖、束腰、缕金勾边的流苏裙。 飘逸如仙,婀娜多姿。 同她瑰丽的容颜相得益彰,交辉相映。 明艳如朝霞,轻盈似彩云。 屋子里几个丫头看的有些发愣,久久不舍得移开目光。 “暖儿,你准备好了么?”宁宛如娇笑着跑进来,如一只翩跹的蝴蝶。 林倾暖起身,见她今日着了一身罗兰紫的玲珑百褶裙,也是京中最新的款式,再配上精致而又不失简约的发髻,愈发显得她整个人娇俏活泼、烂漫天真。 她清浅一笑,“已经好了,我们走吧!” 宁宛如看见她,先是呆了一下,随即捏捏她的脸颊,笑着夸赞,“我们的暖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林倾暖失笑着拿下她的手,“表姐就不要打趣我了。” 宁宛如吐吐舌头。 她哪里开玩笑了,明明很认真好不好。 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两人也没多耽搁功夫,一起出了听雨轩。 穿过九曲回廊,林倾暖就看见了林文渊和宁峥。 二人均是长身锦袍,外罩大氅。 玉冠束发,姿容俊朗。 俨然尊贵无双、意气风发的少年贵公子。 而他们的对面,竟是唐乔。 白衣素影,容颜清隽。 如松如莲,遗世独立。 自有另一番风流别致的态度。 一点没被二人比下去。 “师父,二表哥,渊儿,你们怎么在这里?”林倾暖拉着宁宛如走过去,笑着问。 听到声音,三人不约而同的侧头看过来。 看到林倾暖和宁宛如,三人眼前顿时一亮。 唐乔眸光深了深。 银红色的流苏裙,外罩雪缎斗篷,围着脖子的一圈白狐狸毛,愈发衬的她肌肤白皙,脸颊小巧,五官精致。 仿若瓷娃娃一般,惹人怜爱。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装扮。 不得不承认,她明艳的容貌,很适合这样的颜色。 比平日里,还要美上几分。 他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林文渊看见林倾暖和宁宛如,便笑着解释,“我们刚从外祖父的书房出来,在这里碰到先生,就说了几句话。” 林倾暖点点头,看向唐乔,刚要开口,唐乔就向她淡笑,“快去吧,宫宴晚了就不好了。” 说完,他就转着木轮要回院子。 今晚宁国府除了林倾寒和池颜两个孩子,其他人都要入宫参加宴席,连平日里很少出现的宁知礼也不例外。 宁知礼虽无官职在身,可因着宁国公为大楚世袭国公爷,所以府内所有嫡子都有资格参加。 但因为他平日里多是外出生意,所以这些宴席他一般都不露面。 这次也是因为苏锦逸和林倾暖姐弟的关系,他又刚好在京城,就随众人一起参加了。 如此一来,府里便只剩下了唐乔。 不知为何,林倾暖瞧着他单薄消瘦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落寞。 “师父——” 她想也没想就跑过去,追上了他。 唐乔停下,抬起眸子,诧异的看她,“怎么了?” 瞧着他俊朗的脸上浮起几分惊讶之色,一点都没有她想象中的萧瑟之感。 她敛了神色,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和师父说一件事。” 唐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触及到她眼中的认真,他怔了一瞬,随即笑问,“什么事?” 什么事非要现在说,这小丫头。 林倾暖扬唇笑道,“师父,等唐家庄的事一了,我就帮你把腿治好,好不好?” 他是大楚史上唯一参加过文武四宴的状元郎。 无论是纵横朝堂,还是快意江湖,他的人生,都不该埋没在这里。 他若还是不同意,她就天天磨他,直到他同意为止。 唐乔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竟然又旧事重提。 而且还是在他拒绝了那么多次的情况下。 他原本还要推却,可对上那双执着的凤眸,他却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见他不语,她又问,“师父,好不好?” 眼中隐含期待。 唐乔瞧了她一瞬,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虽然很轻很浅。 林倾暖见他答应,心里一松,顿时笑了。 “师父,我们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准反悔。” 他终于同意了,真好。 唐乔失笑。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治不治的,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分别。 可听了她的话,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忽然觉得,治好了,其实也不错。 或许,也该换一种生活了。 林倾暖说完,见唐乔没再说拒绝的话,就愉快的向他道了别,转身走向宁宛如几人。 林文渊见她过来,也忍不住感慨,“先生大才,却因为腿伤屈居于此,实在是可惜。” 宁峥笑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暖儿医术高明,肯定能帮先生治好。” 林倾暖脸上笑意深了些,眸中浮起笃定之色。 她一定会治好师父的。 几人出了垂花门,刚好宁老太君等人也出来了,于是一众人便上了马车,向皇宫行驶而去。 举办宴席的地方依旧是承乾殿。 他们到的时候,见大殿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欧阳府、兰王府、于府、沈府等的家眷都已经来了,熟识的正互相寒暄着,好不热闹。 安王和安王妃往日里是和皇家一起出现的,可今日,也早早到了大殿上。 不仅如此,二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云瑾和云瑶的事,在场的权贵之家都是知道的,所以也不大有人主动上去同他们攀谈 。 便是往日同安王府交好的,此刻也巴不得远离,生怕被连累了。 所以安王和安王妃坐着的地方,可以说是大殿中最为冷清的一处了。 林倾暖目光扫过欧阳府,见除了欧阳亭和欧阳夫人,还有欧阳宇寰、欧阳离若和欧阳离晴都来了。 只是欧阳离若的脸色透着几分奇怪,仿佛覆了多层粉一般,白的有些吓人。 林倾暖立刻就想起,她前些日子听到的,欧阳离若算计晴儿不成,反被狗咬的事,不由嘲讽一笑。 真是报应不爽。 她的目光并未在欧阳离若脸上多做停留,就移向了欧阳离晴。 刚好欧阳离晴也望过来,两人眼神飞快的在空中做了一个短暂的交流,就又各自移开,仿佛不熟一般。 这是她和晴儿在回京前达成的共识,公开场合,她们不会表现出熟络的样子。 原因无他,便宜行事。 更何况,晴儿还未脱离欧阳府,她们表面上还是两个阵营,这样做,也可以保护她。 只是她的身份原本不够参加宫宴的,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让欧阳亭带了她前来。 看到宁国府众人进来,刚才还热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第613章 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当然,大部分目光,是落在林倾暖和林文渊两人身上的。 目光中透着淡淡的审视和探究。 还有不少人眼中流露出了惊艳之色,尤以那些年轻公子和小姐为多。 林倾暖目不斜视,很淡然的走向座位。 她心里有些无奈,看来对于他们的身世,这些人好奇心不小。 宁老太君和宁家三位夫人一落座,立刻便有其他交好的夫人过来,热切的攀谈起来。 宁国公等人那边也是一样的。 单不说宁国府如今的地位,多少人想来巴结,便是同宁国府真正交好的,也有不少。 更何况,如今宁国公的外孙女还是钦定的太子妃,便是一些平日里不怎么来往的,也忍不住过来露个脸。 沈夫人和于夫人正同宁老太君和宁家三位夫人交谈着,沈梓音就拉着于黛儿,凑到了林倾暖和宁宛如跟前,笑着道,“你们总算是来了。” 说着,她又埋怨的看向林倾暖,“暖暖,我们上次去宁国府,都没见到你。” 于黛儿也赞同点头,“可不是,都等了你大半天呢。” 林倾暖拉着二人的手,歉然的看向她们,“前几日有点事情,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表达歉意。” 沈梓音已同宁屿订了亲,衣饰偏沉稳庄重,发髻也成熟了些。 于黛儿则是一身胭红色渐变高腰襦裙,上着米白色短襦,墨发绾成随云髻,整个人显得娇俏可爱,天真娇憨。 沈梓音立刻笑着接口,“那敢情好,我就在府里等着你,你若是敢不来,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林倾暖连忙保证,“一定一定。” 她又放低了声音,笑着打趣,“我可不敢惹我的大表嫂。” 闻言,沈梓音脸色一红,嗔了她一眼,不好意思说话了。 宁宛如和于黛儿也是一脸揶揄。 因在大殿上,宴席马上开始,所以几人又交谈了几句,就各自回了座位。 不多时,百官和家眷就到齐了,殿内瞬间坐满了人,只留下上面几个位置还空着。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了唱报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齐太妃到——” 刚才还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倾暖心里奇怪,兰太后和齐太妃竟然也出现了? 兰太后这些年已经少出现在宴席。 齐太妃就更少了。 她是安王的母亲,因着之前安王和皇上交好,所以得以留在宫中颐养天年。 而且,她和兰太后的关系也很不错。 当然,这归功于她年轻时候性子淡泊,并不争宠。 众大臣一听久不出现的太后娘娘竟然也来了,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如今兰王府失势,这太后娘娘恐怕是要重新出山了。 “梅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 楚皇后宫的女人,加上才人什么的,也就十多位,比起历朝历代的皇帝,少了很多。 后宫人虽少,可贤良淑德四大妃位却俱无空缺,都是楚皇早些年为了笼络众臣所纳。 但这些女人,基本上都是摆设,有的甚至几年也见不上楚皇一回。 单看他的子嗣就知道。 除了一个人,梅妃。 梅妃因长得神似方皇后,所以甚得楚皇宠爱。 在兰皇后被褫夺六宫之权,禁足翊宁宫后,这后宫的实际掌权人就成了梅妃。 但好在梅妃性子柔顺,从不恃宠而骄,所以整个后宫,相处的还算和谐。 “太子殿下到,江夏太子殿下到,二皇子到,三皇子到,荣华公主到,静和公主到——”内侍又继续唱报。 听到一连串的唱报声,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楚皇走上玉阶,声音愉悦,又隐含威严,“平身。” 众人起身,见楚皇以及兰太后等人已经落座,这才跟着坐了下去。 百官基本都在朝堂上见到过苏锦逸,如今再见也不觉得什么。 可那些夫人小姐却是第一次见,看到他惊为天人的容貌和气质,心里顿时一阵惊叹。 都说江夏苏家的容貌可比大楚云家,传言果然不虚。 不少人的眼神又偷偷望向林倾暖和林文渊。 这一看去,他们和那位江夏太子长的确有几分相似。 林倾暖落座后,目光下意识望向云顼。 刚巧,云顼也正看了过来。 瞧见她今日的装扮,他眸色瞬间深邃。 眼底有一小簇火苗窜起,渐渐变得浓烈灼热。 仿佛要将她燃尽。 尽管已经看了多次,可他此刻还是觉得惊艳。 今日的她,太过耀眼。 若是这样的她,只能他一个人看到就好了。 触及到他眼中的炽热,林倾暖脸色一红,连忙移开了眼睛。 云顼也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将她抱回东宫藏起来。 尽管两人的眼神对视只是一瞬间,可还是有不少人瞧见了。 众人心里纷纷感叹,太子殿下果然很喜欢林三小姐。 毕竟,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瞧太子殿下那惦记的模样,好像恨不得明日就娶回去似的。 楚皇朗声笑道,“大楚和江夏相交多年,关系和睦,今日朕特地办了这场接风宴,目的有二。” 他乐呵呵看向苏锦逸,执起桌上的酒盏,“一为欢迎苏太子来到大楚,二为恭喜你顺利找到皇弟和皇妹。” 说着,他还看了眼下面坐着的林倾暖和林文渊。 众人见了,连忙也跟着举起了酒盏。 苏锦逸含笑举盏,“多谢皇上,愿我们两国亲如一家。” 楚皇哈哈大笑,“好一个亲如一家,合该如此。” 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随从,殿内顿时其乐融融。 乐师舞姬鱼贯而入。 乐声既出,舞姿翩翩而起。 一片祥和轻松。 楚皇开了头,接下来,其他皇亲大臣也纷纷向苏锦逸敬酒。 云瑜和云璃心里虽然恨得要死,可表面上,也不得不装作一副友好的模样。 推杯弄盏,觥筹交错。 林倾暖百无聊赖的坐着,目光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对面的柳蓁蓁。 多日不见,她似乎变了许多。 在如此热闹的场合中,她也没什么笑容,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柳蓁蓁忽而抬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柳蓁蓁飞快的移开了目光,假装没看见。 林倾暖弯了弯唇角,噙出一丝凉意。 “暖儿,她和三皇子的亲事,过几日就要办了。”宁宛如注意到她的目光,小声说道。 林倾暖闻言,侧头看她,“这么快?” 她还真没留意。 宁宛如轻嗯,“三皇子的亲事就在下个月初,二皇子是下个月中旬。” 她又惋惜摇头,“也不知她如今后悔了没有。” 嫁给那么个人渣,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林倾暖淡笑,“她后不后悔,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况且她瞧着,柳蓁蓁也并未无后悔之意。 她既已选择同她们断交,那她的事,她也不想再插手。 但云璃,她绝对是不会放过的。 即便柳蓁蓁嫁给他,她也不会因此而手软。 “林三小姐,不知我现在该唤你三小姐好呢,还是江夏公主好呢?” 林倾暖正沉思间,一道不大善意的声音忽而响了起来,含了几分故意。 她抬眸看去,见说话的,是坐在不远处的安王妃。 此刻,她脸上正挂着嘲弄的笑容。 林倾暖微微勾唇。 她和渊儿虽然身份已明,可毕竟还未正式认祖归宗,所以众人对他们的称呼并未改变。 况且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也没多少人在意。 可她专门指出来,就有些别的意思了。 “安王妃自便即可,小事而已。”林倾暖不着痕迹的挡回了她的话。 她和安王府已经交恶,所以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安王妃悠然而笑,“本妃真是没想到,林府倒了,林三小姐竟然转身就变成了江夏国的公主,这身份说变就变,可真是让本妃佩服的紧。” 她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好听了,宁国府众人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宁老太君原本不想搭理她的,见她一直在针对暖儿,就沉沉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问,“听说安王最近新立了世子?” 安王妃脸色瞬间僵住。 这是她最不愿提及的。 她的瑾儿被剔出族谱后,王爷果然新立了一个庶子为世子。 虽然过继给了她,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她当然不会开心。 “听说那位新世子挺不错的,很得齐太妃和安王爷的喜爱。”宁大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安王妃,笑着附和。 林倾暖微微一愣,安王真的又立新世子了? 她是知道云瑾已被逐出云家族谱的,但没想到,安王竟这么快就又立了新的世子。 这下可就热闹了。 毕竟,安王妃可只有云瑾那么一个儿子,这新世子,自然就是庶子了。 宁老太君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话说这事也巧,听说云瑾刚好逃到了江夏,王妃不如让苏太子回去帮着打听打听,说不准还能找到人。” 找到了,也只能带回来治罪。 安王妃原本想翻脸,可说话的是宁老太君,她也不敢多惹,便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心里后悔不迭。 她原本只想着为难一下林倾暖,却忘了宁老太君和宁国府其他人也在。 宁三夫人微笑,“母亲说的是,云瑶郡主被送到了家庙,云瑾也被逐出了家谱,还好如今安王府又立了新世子,安王妃也不算是膝下无子了。” 闻言,安王妃的脸色顿时黑了,却也不敢再多话。 林倾暖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看来用不着她说什么了。 宴到中途,兰太后和齐太妃先回去了。 皇上也借口回去更衣,留云顼先陪着苏锦逸。 林倾暖瞧着楚皇的神色似乎有些疲乏,便猜测他应该是国事操劳的缘故。 她目光无意扫向欧阳离晴,见她忽然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起身出了大殿。 林倾暖眸光微闪,便起了身,不着痕迹的跟了出去。 于黛儿早就坐不住了,见林倾暖出了大殿,连忙和于夫人说了一声,也溜了出去。 没人注意到,推杯弄盏的众人中,一道身影偷偷起身,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林倾暖离开的背影。 须臾,消失在大殿中。 林倾暖出去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的欧阳离晴。 二人走了一段距离,在转过一处假山后,欧阳离晴方停下了脚步。 林倾暖走过去,目光环视一周,见此处比较隐蔽,没什么人通过,就压低声音唤道,“晴儿——” 欧阳离晴转身,浅笑看着她,“暖儿,你出来了。” 她的眼神,她果然看懂了。 “嗯,你今日怎么也进宫了?”林倾暖笑问。 她知道,欧阳离晴其实是不喜欢这些宴席场合的。 她今日进宫,必然是因为有事。 欧阳离晴如实回道,“我哄骗了欧阳亭,让他知道,我这个女儿也是有用的,所以他就将我的身份抬成了嫡女。” “那你岂不是也养在了欧阳夫人的名下?”林倾暖眸露讶异。 欧阳夫人是害她和她母亲的凶手,她怎么—— “这没什么,左右我不叫她母亲就是了,”欧阳离晴不在意的笑了笑,“嫡女的身份,便宜我行事。” 说着,她向前方不远处的青砖路上努了努嘴。 林倾暖定睛看去,眸光顿时一冷,“云璃?” 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欧阳离晴惊讶看她,“这么远你都能认出他来?” “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林倾暖眼神锐利,“我们跟上去。” 欧阳离晴浅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二人说完,就远远跟上了云璃。 自然也没看到后面的于黛儿。 于黛儿跟着林倾暖跑到假山后,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她刚纳闷间,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就将她拖向了暗处。 第614章 你是不是还要回去偷听 林倾暖和欧阳离晴跟着云璃,越走越偏僻,直走到一处荒废了多年的园子门口。 见云璃进去了,二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林倾暖抬头,瞧见大门上方挂着一方斑驳的牌匾,字迹已经看不大清楚,便猜测这应该是冷宫一类的地方。 大晚上的,他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欧阳离晴看着门口把守着的人影,小声问,“怎么办?” 云璃警惕性高,留了人守着。 林倾暖眸中划过冷冽的光芒,丢下一句,“等我一下。” 就消失在了原地。 孤影谨慎的盯着周围,见四周漆黑寂静,并无人经过,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 只是他刚松了口气,就忽然感觉身后有极其轻微的风声传来。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回身去挡,却不想一道鬼魅的身影飘落在他面前,抬手就攻向了他。 他的注意力都在身后,哪里会想到前面还有人? 而且对方的速度非常快,他几乎避无可避。 勉强躲了两下,他就感觉后脖颈一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倾暖接住他倒下的身体,将他提着轻轻放到一边,然后掠过去揽着欧阳离晴,就进了园子。 园子里并无灯火,她勉强能看出里面破败不堪,荒草丛生。 再多余的,因为光线昏暗,就看不大清了。 为了不惊动云璃,她一路用轻功飞进去,没碰园子里的东西。 二人靠近主殿,在主殿前的回廊落了下来。 夜幕遮住了主殿的斑驳破落,却无法掩盖刺鼻的霉味。 林倾暖皱了皱眉,拉着欧阳离晴,刚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了云璃的声音。 “你这会儿找我做什么,万一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林倾暖眸光一凝,立刻继续听下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最近进宫次数这么少,我今日若是不找你,你是不是就把我忘了?”说话的是一名女子,声音有些委屈。 林倾暖看向欧阳离晴,欧阳离晴立刻向她眨了眨眼。 有情况。 “我怎么会把你忘了,最近这不是在忙着亲事,没时间进宫吗?”云璃声音里含了几分不耐。 “亲事亲事,你是在提醒我,你要成亲了是吗?” 女子冷笑,“我告诉你,当初是你主动勾搭我的,你若不想继续下去,我也不会缠着你,我们以后就一别两宽,谁也不欠谁。” “你胡说什么?”云璃似乎有些惊慌。 然后就是衣料触碰的声音响起。 应该是云璃抱住了那名女子。 “我娶亲不过是掩人耳目,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璃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同你在一起,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 林倾暖听的有些无语。 云璃这是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宫里的女子? 前世好像并没有这一出。 那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了? 可他不是已经...... 还有,这个女子是谁? 听她说话的语气,应该不是普通的宫女。 难道是—— 林倾暖心头一跳,再一听,里面的声音就变得有些旖旎了,应该是在做亲密的事。 二人勉强听了一阵,欧阳离晴就看向林倾暖,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不要离开? 林倾暖刚要说话,兀的感觉腰间一紧,一只大手揽上她的腰身,就将她带离了原地。 林倾暖没有反抗。 她嗅到了熟悉的清冷气息。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大殿上。 云顼带着她飞出了园子,就放下了她。 林倾暖脚刚落地,就急着道,“晴儿还在里面。” 她刚说完,就见另一道人影带着欧阳离晴也飞了出来。 竟是江子书。 欧阳离晴吓了一跳,脚刚一沾地,就飞快的退开江子书的手臂。 江子书看着欧阳离晴惊魂未定的模样,笑呵呵打趣,“小丫头表现还可以,我还想着,你若是尖叫,我就捂住你的嘴,没想到,你竟然忍住了。” 他又细细看了她一眼,“我好像见过你?” 欧阳离晴恢复镇定,也看清了江子书的容貌,脸上浮起疏离的淡笑,“江堂主。” 她这一称呼,江子书终于想起来了。 “你,你也是红颜门的人?” 他当初在江州的时候,见过她。 当时她就在红颜门众人中。 清清秀秀,文文静静的。 却没想到竟然跑到这里来偷听了。 欧阳离晴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林倾暖看向云顼,惊讶的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在大殿上,和苏锦逸待着? 云顼刚要习惯性的揉她的脑袋,又想着待会儿还要到回宴席上,怕弄乱她的发髻,就忍了下来,柔声解释,“我和苏锦逸看见你出来了,便也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那我哥呢?”林倾暖左右瞧了下不见苏锦逸,就问道。 云顼不大确定的开口,“应该还在承乾殿附近,我看见你到了这边,不放心,就跟过来了,刚好子书找我禀报事情。” 他当时急着离开,就匆匆和苏锦逸说了一句。 林倾暖一听不由有些担心,“那你赶快回去找他,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遭了别人的道怎么办?” 这里可是皇宫,隐藏的敌人不少。 云顼垂眸,戏谑看她,“你确定指的是苏锦逸?” 那可是苏锦逸,不是别人。 况且他还安排了可靠的内侍跟着他。 林倾暖连忙点头,“我当然是说他了。” 她说着就要推他离开,“皇上不是让你留在宴席上,你不用跟着我的。” 她知道他是担心,可她就出来办点事情,又不会出什么问题。 云顼握着她的手臂,墨眸深邃浓郁,“你是不是还要回去偷听?” 若不是他带着她离开园子,她还要偷听多久? 林倾暖心里原本没什么想法,可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她很乐意偷听似的。 她不由俏脸一红,嗔了他一眼,“我就想知道和云璃搅合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她刚说完,就远远瞧见园子门口,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溜了出去。 “云璃?” 他这么快就出来了? 云璃出来也是没办法。 那个女人对他又是抱又是亲的,他左等右等,孤影都没进来替他,他知道再进行下去,就要露馅了,所以趁她不注意,将她打晕,这才脱了身。 他不能让她知道,那个一直同她亲热的人不是他,否则,她就不会再选择帮他了。 现在他的势力已经被云顼剪的差不多了,这个棋子,他不能丢。 当然,他走得急,也没发现不远处还晕着的孤影。 云顼看着云璃仓皇离去的背影,眸光沉了沉。 云璃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林倾暖见出去的只有云璃,没有那个女人,就想着再进去看一看。 想到此,她连忙捏捏云顼的手,催促道,“你们快离开吧,我和晴儿待会儿就回去。” 云顼见她坚持,又想着他也该回宴席上了,就温声安顿,“那你们小心一点。” 林倾暖笑着点头,“放心吧!” 云顼又看了她一眼,这才闪身消失。 江子书刚要跟着云顼离开,又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向欧阳离晴,笑嘻嘻的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第615章 我们就给他增加点乐子 欧阳离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江堂主,我们好像不熟。” “现在不熟没关系,慢慢不就熟了?”江子书一点不见外,笑的和善。 林倾暖见欧阳离晴摆明不想理会江子书,连忙解围,“江堂主,我们现在有事,就不和你多说了。” 她说完,就揽着欧阳离晴又进了园子。 被丢下的江子书:...... 他愣了一会儿,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这是,被嫌弃了? 林倾暖和欧阳离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主殿里的霉味愈发浓重,而且还混合了一股灰尘味,难闻的紧。 两人一直走到内室,这才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似乎已经不省人事。 林倾暖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晕过去了。 她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会儿,运气不错,找到了半截蜡烛。 没有多犹豫,她拿出火石,点燃了蜡烛。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林倾暖打量了几下。 这屋子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里面的陈设都破旧不堪,连床幔都褪了色,梁上更是尘网密结。 在这个地方幽会,还真是好情趣。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有人发现。 她拿着蜡烛照向床上的女子,见她衣衫半褪,似乎刚同人亲热了一半的模样。 再看向她的脸,约莫二十余岁的年纪,生的花容月貌,妩媚天成。 只是,隐隐有些熟悉。 “是淑妃?”欧阳离晴失声惊呼。 说完,她惊觉自己的失态,下意识捂住了口。 云璃胆子竟这么大? 连皇上的女人也敢染指? 林倾暖笑看了她一眼,“放心,没有两个时辰,她醒不来。” 她也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刚才还在大殿上坐着,的确是淑妃无疑。 想不到云璃竟和淑妃搞到了一起。 欧阳离晴听林倾暖如此说,这才放下了心。 她还真怕惊醒她呢。 看着不省人事的淑妃,她不解的问,“她为什么晕了?” 林倾暖想了想,猜测道,“应该是云璃打晕的吧?” 她差不多已经猜到云璃为什么会将她打晕了。 不打晕,他没法收场。 只是他既知如此,为何还要选择勾搭淑妃。 总不能每次都将人打晕吧? “那现在怎么办?”欧阳离晴问。 要不要趁此机会除去云璃? 林倾暖略一思索,就清淡一笑,“我们先出去。” 说完,她就熄了蜡烛,归置成原样,然后就带着欧阳离晴出了门。 出了园子,欧阳离晴想起什么,就小声问,“暖儿,门口那个暗卫要不要处理掉?” 她刚才好像瞧见,暖儿只是打晕了他。 林倾暖摇头,“他是云璃身边的孤影,这个人虽然对云璃忠心,可精明的很,他是不会将自己被打晕的事情告诉云璃的。” 换句话说,即便他知道今晚有人发现了云璃的秘密,也不会同云璃说起。 因为一旦说了,那就是他的失职,云璃是不会放过他的。 若是把人杀了,才会惊动云璃。 闻言,欧阳离晴神色一松,“那就好。” 林倾暖看着她笑问,“晴儿,你是怎么知道云璃有问题的?” 她没留意云璃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但晴儿却注意到了,显然早就知道云璃的事。 欧阳离晴淡笑着解释,“我稍微给欧阳亭透露了点欧阳离若和云璃的事,欧阳亭就将欧阳离若训了一顿,警告她不准和云璃接近,还提了下他最近行踪有些诡秘,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就记下了。” “今日见他中途离开,我就打算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说着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我们没将他们捉奸在床,恐怕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而且,云璃的身子已经坏了,即便是捉奸在床了,云璃也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她们陷害。 “所以,对付云璃,我们要另想法子,”林倾暖翘了翘唇角,“过几日不是他的大婚吗,我们就给他增加点乐子。” 她要让他的亲事办的“热热闹闹”的。 至于这个淑妃,先放一放。 欧阳离晴轻笑,“我早就想好了。” 说着,她俯身在林倾暖耳边说出了她的计划。 林倾暖闻言,勾唇一笑,“好是好,不过还不够。” 她想了一瞬,眸光亮如星辰,“欧阳宇寰不是有两条大狗吗,从今日起,你每天帮我偷偷给它们喂点东西.......” —————— 于黛儿忽然被捂住了嘴,下意识就挣扎起来,可那个人的力道很大,直接将她纤弱的身子拖着,就拖到了假山里。 这里原本就没什么光亮,假山里更是漆黑一片。 于黛儿吓的心都快蹦出来了,手忙脚乱的要扳开他的手。 那人用力将她摔在地上,然后就俯身压了上来。 于黛儿被摔的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又被他制住。 他的力道很大,她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 她刚要喊救命,就感觉脖子上一凉。 “你要敢喊,我立刻就杀了你。”那人声音低沉,恶狠狠开口。 于黛儿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战战兢兢的问,“你——你是谁?” 她现在勉强能看出他的大致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详细模样。 那人将手中的匕首向前送了送,嗓音中透着阴狠,“自然是要你命的人。” 脖子上轻微的刺痛传来,于黛儿死死咬住嘴唇,忍下将要出口的轻呼。 见他没立即下杀手,她定了定神,连忙软声求饶,带着几分哭腔,“大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就放了我吧!” 虽然在极力掩饰,可她的声音还是不自觉有些发颤。 “放了你?”那人冷笑,“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怎么会放了你?” 他的匕首缓缓上移,在她脸上比划,“我现在就划烂你的脸,再毁了你的清白,我看你还怎么当太子妃?” “太——太子妃?”于黛儿呆呆重复。 这个人在说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 她的手趁他不注意,胡乱的在地上摸了摸,想摸一块石头之类的防身东西。 可不曾想,这里干净的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身子也因害怕而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里又黑又寂静,没人能发现。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想法子自救。 “林倾暖,”那人癫狂而笑,“你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在我手里吧,我告诉你,你害了我的城儿,我要为她报仇。” 说完,他伸手就扯向她胸前的衣服。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上她,就忽然感觉手臂上一阵剧痛传来。 他忍不住痛呼出声,脸色因此而变得狰狞。 于黛儿紧紧握着手上的簪子,趁此功夫,拼尽全力将他推开,爬起身就跑。 只是她刚跑了两步,那人就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将她摔到了假山上。 她的额头不小心磕到了岩石上,顿时感觉一阵眩晕袭来。 感觉到他的靠近,她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清醒,立刻又拿起簪子,对着他就刺了过去。 手腕被人握住。 那人用力给了她一个耳光,怒声道,“贱人,看我不毁了你的脸。” 林文渊和宁峥透完气,就往大殿走,刚走到假山旁,林文渊忽然停住了脚步,凝声问,“里面是不是有人?” 宁峥原本没注意听,见他停了下来,便也驻了脚步,侧头细细听了一瞬,神色顿时凝重,“好像确实有些动静。” 二人相视一眼,立刻悄悄往假山这边而来。 于黛儿被他抓住,屈膝就要顶开他。 却不想,那人早就有了防备,立刻将她的腿压住,嗤笑开口,“你今日逃不了了。” 于黛儿手脚均被制住,心里一阵冰凉,也顾不得其他了,立刻扯开嗓子叫道,“救唔——” 那人见于黛儿要喊人,立刻捂住了她的嘴,手上愈发狠厉,对着她的脸就狠狠刺了上去。 第616章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残暴了 黑暗中,匕首泛着幽冷的光芒,迅速逼近。 于黛儿眼中惊恐划过,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她等了一瞬,觉得不对,就悄悄睁眼。 却见那银光在她眼前一寸处堪堪停住,再没前进分毫。 她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匕首,不知该如何反应。 林文渊一进来,就看见了那人的动作,立刻出手擒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他用力一扭,就将那人反手摁在了假山上,冷声问,“什么人,竟敢在皇宫行凶?” 这里光线太暗,他没大看清楚他的长相。 那人冷不防被他一推,脸顿时杵在了坚硬的假山上。 冰冷刺痛的感觉,瞬间让他从刚才的癫狂中醒悟过来,心里无端的涌上几分紧张和害怕。 他想求饶,可现在鼻子都快被压扁了,哪里还说得出话。 于黛儿一听这个声音,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文渊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 忍了半日的委屈、紧张、害怕,还有身上脸上的疼痛,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她双腿一软,靠着假山就滑落而下。 林文渊原本注意力都在那个人身上,冷不防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顿时一跳。 他忙不迭放开那人,疾步奔到于黛儿身边,适时的将她滑落的身体扶住。 “黛儿,怎么是你?” 模糊中,瞧见她狼狈的模样,他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发颤。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黛儿。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心里不由浮起浓浓的后怕。 若是他再晚来一步...... 于黛儿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哭的稀里哗啦,连形象也不顾了。 “文渊哥哥,我好害怕。” 这一刻,她恨不得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她想让他知道,她真的很恐惧很恐惧。 林文渊听的心都揪起来了,连忙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别害怕,有我在。” 那人此刻也知道认错了人,心里更是惊慌到了极点,连刚才多饮的几杯酒也瞬间散了,愈发后悔起自己的冲动。 见林文渊没注意他,他立马连滚带爬的就要往外逃,可是还没跑几步,就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宁峥看着林文渊和于黛儿,眸光闪了闪,就拖着那人出了假山。 于黛儿仿佛生怕林文渊离开,一直抱着他不松手,足足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抽抽搭搭的勉强止住了哭声。 林文渊也不着急,温柔的顺着她的墨发,耐心的安抚着她。 “文渊哥哥,”于黛儿泪眼朦胧,一噎一噎的抽泣着,“你怎么会来这里?” 要是他没及时出现,她今日估计就死定了。 那个人又凶又狠,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胆战。 感觉到了她的颤栗,林文渊连忙抚了抚她的背。 他的动作,成功的让于黛儿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他模糊的轮廓,感受着他的温柔,她心里忽然升起几分异样的情愫。 其实刚才在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她心里唯一想起来的人,不是母亲,也不是父亲,而是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想起他,只是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就觉得难受。 虽然他是暖暖的弟弟,可她一直都知道,他就是他,从当初救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 她对他的亲近和依赖,从来都不是因为暖暖。 林文渊见她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就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珠,温声回答她的问题,“我无意路过。” 幸亏他路过了,否则,他都无法想象到,黛儿会遭遇什么。 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模样,他心里忍不住又泛起疼痛,沉声问,“他怎么欺负你了?” 敢欺负黛儿,简直是活腻了。 听他问起,于黛儿顿时又委屈的酸了鼻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他要扯我的衣服,还要毁我的容。” 林文渊顿时捏紧了拳头,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绝不会放过那个混蛋。 想到那人的话,于黛儿连忙抹了眼泪,正色道,“听他的意思,他原本是要针对暖暖的,我今日和暖暖的衣服颜色有些相似,所以他应该是认错人了。” 想到此,她又有些庆幸,“得亏暖暖不在这里,否则,吃亏的就是她了。” 虽然她也受了惊吓,可是想到能让暖暖免受伤害,她觉得还是值得的。 “傻瓜,”林文渊心痛的看着她,“你和我姐,谁都不能受伤。” 他都会心疼。 于黛儿不会武功,夜间视物能力弱,所以她看不到林文渊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情意。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听得出来。 他的声音,不似往日平淡。 好像,含了些别的什么。 她的心忽然扑通扑通,开始跳的飞快。 比刚才还跳的快。 “文渊哥哥,我们——我们先出去吧!”她垂下眸子,小声建议。 她现在好像还被他抱着。 虽然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可也让她无端的紧张。 林文渊见她状态好了些,这才放开了她,但还是不放心的问,“还害怕吗?” 于黛儿摇摇头,“有你在,我不害怕。” 她原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竟如此安心。 林文渊听了她的话,心里顿时浮起一丝涟漪。 他犹豫了一瞬,大胆的拉住了她的手,刚要走出假山,忽而想到什么,不由又停下脚步,垂眸看向她,“黛儿,你的丫鬟呢?” 她这个样子不能回去,否则宴席上人多眼杂,难免会传出对她清誉不好的话。 于黛儿懵了一瞬,“在殿外呢。” 她跑的着急,没带丫鬟过来。 林文渊想着这里离大殿还有些距离,便拉着她出了假山,向宁峥道,“二表哥,麻烦你去一趟大殿,帮我将于府的丫鬟找过来。” 他不方便离开这里,黛儿会害怕。 宁峥扫过他们拉着的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帮你?” 这小子,什么时候开的窍? 林文渊偷偷看了眼于黛儿,俊脸一红,连忙催促,“别耽搁时间了,你快去吧!” 黛儿若是听出来怎么办? 宁峥见他害羞了,也没多打趣,就去了大殿。 宁峥走后,林文渊目光就扫向地上跪着的人。 见他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他眸中沉冷浮起,忽而放开于黛儿,拎着他就又进了假山里。 于黛儿不知他要干什么,连忙跟了进去。 那人本就紧张的要死,哪里想到林文渊竟然又有动手的意思,顿时吓得连连求饶,“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心里其实早就琢磨着,给林倾暖点教训瞧瞧,可想到后果,就一直没敢动手。 刚才在宴席上,他多饮了几杯酒,瞧着林倾暖明艳的模样,又想到他的城儿,他就忍不住恶向胆边生了。 原以为他悄悄得了手,就能顺利脱身,却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 更没料到的是,他竟然还认错了人。 林文渊揪着他的衣服,眼神冰寒,“饶了你?” “下辈子吧!” 他像扔破布一般将他扔在地上,跟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人顿时惨叫连连。 林文渊心里憋了一肚子怒气,下手毫不留情,恨不得直接将他打死。 那人刚开始还是高声惨叫,到最后,就变成了哼哼唧唧的模样,显然是没力气再叫了。 林文渊见他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这才停了下来。 他偶一抬头,见于黛儿正呆呆的看着他,半响不曾出声。 他心里一惊,“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残暴了?” 一想到这个人要害姐姐,还差点害了黛儿,他就忍不下这口气。 这简直是在触碰他的底线。 于黛儿连忙摇头,“不是啊,他本来就该死。” 其实她刚才是因为看他有些走神。 虽然她瞧不大真切,可也知道,他生气了。 她心里不由猜想,他是为了她吗? 林文渊心下微松,没有吓着她就好。 他没管那人,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就出了假山。 第617章 别装了,他已经出去了 不多时,两名丫鬟就跟着宁峥过来了。 林文渊一瞧,见竟是翡翠和菱歌。 宁峥解释,“我不认识于府的丫鬟,为了不惊动旁人,就叫了暖儿和二姐身边的丫头。” 毕竟,以他的身份,吩咐宁国府的丫鬟很正常。 林文渊点点头,目光看向二人,“你们待会儿去为于小姐绾发。” 菱歌和翡翠连忙应道,“是,二(表)少爷。” 她们当然认识于黛儿,见她一头墨瀑散开,心里不由有些吃惊,不过也没敢多问。 渊少爷瞧着好像心情不大好。 宁峥扫了眼地上,随意问,“那个人呢?” 就这么放过他,也太便宜他了。 林文渊向假山瞥了一眼,“里面呢。” 宁峥先是微愣,随即想到一个可能,“你又动手了?” 这个人敢在皇宫行凶,找皇上做主就是,他私自动手干什么? 这不是给别人递了把柄? “你知道他原本想要伤害的是谁吗?”林文渊俊脸上浮起重重怒意,“是姐姐。” 于黛儿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隐去里面的失望。 她还以为,他是为了—— 宁峥目光扫过于黛儿,犹疑的看向他,“你确定只是因为你姐姐?” 见他不语,他忍不住笑着戳穿他,“这个人连功夫都不会,若今日碰到的是暖儿,他估计都近不了她的身。” 如果只是因为暖儿,他应该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 因为这个人太废物了,根本就不值一提。 林文渊的神情顿时有些窘迫。 二表哥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瞧着他尴尬的样子,宁峥失笑。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于黛儿仿佛听出了些什么,一改刚才的落寞,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哪怕只有一点点是为了她,她也很开心。 “文渊哥哥,那我先去绾发了。”她向他娇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林文渊放开她的手,红着脸微微点头。 不过因为光线较暗,其他人也没瞧出来他脸色的变化。 于黛儿刚要同两个丫鬟走,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就向地上栽去。 林文渊吓了一跳,连忙接住她。 见她意识有些模糊,他顿时急了,“黛儿,你怎么样?” 于黛儿勉强抬起手摸摸脑袋,迷迷糊糊回答,“我——我没事。” 估计是因为刚才磕到岩石的缘故。 林文渊脸上浮起一丝懊恼,怎么刚才没发现她还受了伤。 没有犹豫的,他立刻抱起了她。 见她虚弱的靠在他怀里,仿若一个易碎的娃娃,他心急如焚,“黛儿,我带你去看大夫。” 于黛儿其实并未完全晕过去,昏昏沉沉中,她还能听到他焦急的声音。 “文渊哥哥—你——你别着急,我没事。” 她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仿佛是无意识嘟囔一般。 若不是林文渊听力过人,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顾不得多耽搁,他连忙抱着她就走。 他若记得不错,前面不远应该是翠微殿。 他得赶快为她找大夫看伤。 “二少爷,于小姐现在这样,恐怕不大方便去翠微殿,那里是女眷更衣的地方,若是碰到其他夫人小姐,难免会让人胡乱猜测。” 菱歌见他似乎要去翠微殿,连忙开口阻止。 若是醒着还好,可现在于小姐晕了,还被二少爷如此抱着,如果被人瞧见,就说不清了。 翡翠也赞同的点头。 林文渊脚步一顿,“那我带她出宫。” 黛儿的状况不容耽搁,既然宫里不方便,他就带她回府。 虽然比宫里医治晚了些,可他会尽快赶回去的。 “出宫做什么?”身后,询问的声音响起。 听到声音,林文渊立刻转身,见来人果然是云顼。 还有苏锦逸也在。 他心中一喜,立即向云顼求助,“太子殿下,有没有空的宫殿,于小姐受伤了。” 因为是在宫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叫姐夫。 云顼看了眼他怀里的于黛儿,便向旁边的内侍吩咐,“带二少爷去,注意不要惊动他人。” 内侍应了声,就向林文渊恭声道,“林二少爷,这边请。” 林文渊向云顼道了声谢,就匆匆跟着内侍走了。 云顼瞧着他急切的模样,想了想,又将青玄唤了出来,“去告诉暖儿,就说于小姐受伤了。” 青玄应了声是,就闪身不见了。 云顼刚说完,就见宁峥提着一个人也走了过来。 他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宁峥连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他又解释,“这个人原本针对的是暖儿,不知为何,却错认成了于小姐。” 云顼一听,顿时寒了神色,“带他去大殿。” 既然不想活,那就不用活了。 苏锦逸瞧着那人身上紫色的官服,面色也有些冷,“阿暖他也敢惦记,胆子不小。” 林文渊抱着于黛儿,跟着内侍进了一处空着的宫殿,就将她放在了床上。 殿内灯烛亮如白昼,他小心翼翼的撩开她的发帘,这才看清了她额头上的伤。 肿了一大块,还有血迹渗出来。 极为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她小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脸颊也肿了起来。 瞧着她的模样,他顿时又心疼了,想触碰,可又怕碰疼她,一时间纠结不已。 “菱歌,快出去看看,御医什么时候来?”他烦躁的催促。 菱歌应了声,刚要出去,就见林倾暖疾步走了进来。 “小姐,您回来了。”菱歌面色一喜。 林倾暖嗯了一声,就走向床边。 她得到消息,就直接施展轻功赶了回来。 看到自家姐姐,林文渊紧绷的心一松,“姐,你快帮黛儿看看。” 林倾暖神色凝重,见于黛儿一身狼狈的躺在床上,额头肿了一大块,她连忙上前查看。 须臾,她吩咐菱歌去打水。 她的伤口应该是碰在石头上的,所以需要先清洗,然后才能上药包扎。 不多时,菱歌端了水进来,林倾暖就开始一点一点,仔细的帮她清理伤口。 林文渊站在旁边,瞧着于黛儿小脸皱作一团,顿时心疼不已,忍不住提醒,“姐,你轻点儿。” 都出血了,她会疼的。 林倾暖见他一脸关切的模样,眸中浮起一丝笑意,“心疼了?” 于黛儿放于身侧的手瞬间捏紧,心也因为紧张而砰砰乱跳。 她其实刚才就醒过来了,只是暖暖来了,她就没大好意思睁眼。 林倾暖眸光扫过于黛儿紧绷的身体,也没戳穿,手上动作不停,又笑着补了一句,“心疼就说出来,干嘛藏在心里?” 林文渊俊脸通红,连忙否认,“姐,你说什么呢?” 他又小心瞥了眼于黛儿,见她还闭眼晕着,心里的紧张这才微微褪去了些。 “黛儿没什么事吧?”他又担心的问。 林倾暖帮于黛儿包扎好额头,又为她脸颊上涂了药,然后看了看她的脉,这才向林文渊道,“并无大碍,估计过会儿就能醒,就是受了些惊吓。” 不过见她伤成这样,她还是有些心疼的。 “那就好,”林文渊心底一松,不由小声嘀咕,“我刚才都快吓死了。” 他真怕她伤到哪儿。 林倾暖莞尔,“放心吧,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黛儿,连一丝疤也留不下。” 黛儿的伤不算重,待会儿就能下床。 林文渊顿时局促的看了她一眼,“姐,你不要瞎说。” 什么叫他的黛儿? 菱歌和翡翠低笑。 这二少爷的心思,恐怕所有人都瞧出来了,偏偏他自己还不承认。 “怎么,不好意思了?”林倾暖笑着看向他。 林文渊见她瞧出来了,也不好再隐瞒,又看了眼昏睡着的于黛儿,这才腼腆的笑了笑,“不是,我是怕吓着她,她还小,等——等再过两年,我再——” 他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但他知道,姐姐一定听明白了。 黛儿心思单纯,恐怕还没想到这一层,他贸然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恐怕会吓跑她。 林倾暖悠悠开口,“再过两年啊......” 她又扫了眼忍的辛苦的于黛儿,含笑点头,“那就再过两年吧!” 黛儿只比他小半岁而已,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林文渊见她一脸深意,又不放心的安顿,“姐,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先不要让她知道。” 他晓得她们关系好,所以才担心。 姐姐可别将他给卖了才是。 林倾暖一本正经的点头,“恩,我不会说。” 黛儿自己听到,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林文渊这才放心了。 他又看了眼于黛儿,见她脸色似乎有些发红,他脸上又浮起担忧之色,“姐,你快帮黛儿看看,她是不是难受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 林倾暖怕于黛儿再忍下去会憋坏,就笑着向林文渊道,“好了,你先出去吧,我帮她检查检查其他地方。” 林文渊一听,知道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便只得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林倾暖又让菱歌和翡翠也退出去,这才向于黛儿笑道,“别装了,他已经出去了。” 第618章 我不担心,可有人担心啊 于黛儿闻言,知道是装不下去了,就扭捏的睁开了眼睛。 她悄悄瞄了几眼,见林文渊果然不在了,这才爬起来,抓着林倾暖的手臂摇晃,“暖暖,我真不是故意装晕的。” 她不过是中途醒来了而已。 后来,后来她就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林倾暖忍住笑问她,“其他地方疼吗?” 虽然已经为她把了脉,可她还是不放心。 毕竟有些伤,是不能通过号脉查出来的。 于黛儿老实回道,“手臂和腿有些疼,不过没大碍,就是被那个人摔到地上磕的。” 她又摸了摸脑袋,“除了头疼的有些厉害,其他地方没什么事。” 林倾暖一听,便让她脱了衣衫,又仔细为她检查了一遍。 见她手肘和膝盖处有些淤青,就又为她上了药。 期间,于黛儿也将事情的经过同她说了一遍。 林倾暖一听,也有些后怕。 她无奈看她,“黛儿,你跟我出来做什么,刚才多危险,若不是渊儿碰巧遇到,那个人岂不是就得逞了?” 为了林倾城? 她想,她大致已经猜到是谁了。 他还真是有胆子。 于黛儿吐吐舌头,“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她也不后悔。 若是她不出去,遭殃的可能就是暖暖了。 况且,她还因此而得知了他的态度。 想到他刚才的话,她的脸顿时又红了,小声问,“暖暖,他,是那个意思吗?” 他没明说,她怕是她多想。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假装听不懂,“哪个意思?” 瞧着她害羞的模样,她大致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 于黛儿嗔了她一眼,小脸红扑扑的,“暖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暖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 她就是故意的。 “那你呢?”林倾暖笑问,“你喜欢他吗?” 看来渊儿不是一厢情愿。 于黛儿低下头,半响才小声开口,“他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其实从江上把他救上来的时候,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那时他受伤重,可依旧是那么好看。 只是,她不敢多想。 “那不就成了?” 林倾暖笑着看她,“我们的黛儿这么可爱,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见她还是不敢相信的模样,她捏捏她的手,“我那个傻弟弟怕吓着你,他是疼惜你。” “所以,就算为了他,你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再让自己受伤。” 她又看了眼她的头上的伤,殷切安顿,“下次就算去哪儿,也要带着下人,不能自己一个人,知道吗?” 今日她若不是着急追她,带上个丫鬟,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于黛儿乖巧点头,“我知道了,暖暖,你别担心。” 林倾暖凤眸划过揶揄之色,“我不担心,可有人担心啊!” 想起刚才渊儿一脸紧张的模样,她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渊儿长大了,会疼人了。 于黛儿的脸色顿时更红了,“你说什么呢。” “好了,我让菱歌和翡翠帮你梳妆,我们先回大殿,”林倾暖没再继续逗她。 她眸光沉了沉,“也该去算算账了。” 敢有这个胆子暗算,就要有胆子承担。 于黛儿重新装扮好后,林倾暖就扶着她出了门。 门外,林文渊看到于黛儿,刚要上前,想到礼节,又生生忍了下来。 于黛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触及到他眸中的关切,她脸上的温度又高了些,低声道,“文渊哥哥,你别担心,我没事。” 她心里浮起几分甜意。 原来,被喜欢的人如此疼惜着,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林文渊没瞧出她的不对,听她如此说,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嗓音不自觉有些温柔,“那你小心一点。” 承乾殿。 楚皇更衣出来,回到座位上,还没坐热,就见云顼和苏锦逸自外面回来了,还有宁家的那位二公子。 只是—— 他手上怎么提了个人,还穿着官服? 殿中其他人见状,也是一脸懵。 这宁二公子在做什么? 宁国公虽然知道宁峥一般不会胡闹,此刻也不得不轻咳出声,“峥儿,你手上提着的是谁?” 怎么就这么把人给提进来了? 宁峥将那人往大殿上一扔,这才向楚皇回道,“皇上,这个人在皇宫行凶,被草民抓到了。” 行凶? 众人心中一凛,顿时吃惊不已。 这是个朝廷命官吧,怎么这么想不开,在皇宫行凶? 云顼和苏锦逸回到座位,默契的暂时没开口。 进来之前他们便已达成一致,这件事让于家出面,效果会更好。 毕竟于黛儿是受了伤的,他抵赖不掉。 楚皇瞧了眼脸色有些黑沉的云顼,试探着问,“他要行刺的是谁?” 难道是顼儿? 见苏锦逸面色也不大好看,他心里又嘀咕了。 不是顼儿,那就是苏太子了? 不管是谁,这个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想到此,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宁峥恭声回道,“回皇上,他原本要谋害的人是我表妹,但因为认错了人,结果误伤了于小姐。” 说着,他将从那人手上夺下来的匕首呈上,“这是他的凶器。” 楚皇让李尚下去取上来。 “宁二少爷的表妹?那不就是林三小姐吗?” “他胆子也太大了吧,连林三小姐也敢伤害?” “还有于小姐,是于老将军的孙女,于大人的千金吧?” 众人心里愈发奇怪了,这个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竟然想着去伤害林三小姐? 人家如今是钦定的太子妃,还是江夏国的公主,他也敢惦记? 更何况还误伤了于府的小姐。 于府虽然不似宁国府显赫,可于大人刚从侍郎调到御史台,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也是不能得罪的。 于元洲听了,顿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于老夫人和于夫人也是一脸惊慌。 “黛儿受伤了?”于元洲急切的问。 宁峥听了,连忙开口解释,“于大人不必着急,现在于小姐已被表弟救下,暖儿正在帮她看伤。” 想到云顼刚才的吩咐,他约摸着,暖儿应是已和于小姐在一起了。 否则他若是单说渊儿,恐怕会让人误会。 于府的人闻言,脸上急色稍褪,可心里还是担忧不已。 黛儿受伤了? 伤在哪儿了? 想着黛儿如今和暖儿姐弟在一起,暖儿又医术高明,他们这才勉强坐了下来。 楚皇也是惊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疑问,沉声向宁知书道,“宁丞相,你去看看,这个人是谁?” 不管是谋害谁,在皇宫行凶,都不可饶恕。 虽然他心里也纳闷,以小丫头如今的地位,好端端的,他招惹小丫头做什么? 宁知书应了声是,就起身走到那人身边。 宁峥很配合的一脚将他踢的翻了个个儿。 众人:...... 宁知书看了他一眼,低头扫向那人。 待看到他的脸时,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脸上满是淤青,肿的不成样子。 足足大了将近两圈。 谁打的? 他不由又看了眼宁峥。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 宁峥触及到自家二伯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 不过误会就误会了吧,左右渊儿打的,和他打的也没什么区别。 宁知书没说什么,他又仔细端详了下那人,这才不确定的猜测,“好像是吏部王侍郎,王先大人。” 第619章 是不是那个于小姐故意勾引你 被人打成这样,他也不是很确定。 众人一听,顿时震惊不已。 竟然是王侍郎? 虽然王侍郎平日里有些孤高自傲,可他毕竟是当年的探花郎,众人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可没成想,就是这么一个才学甚高的人,竟然会选择在皇宫谋害林三小姐? 还误伤了于小姐? 王家老夫人和王夫人一听,顿时急了。 王夫人匆匆起了身,疾步走过去一瞧,见地上不省人事的果然是王侍郎,脑袋瞬间懵了。 这位王夫人是王家老夫人为王侍郎娶的嫡妻,过门不过一个多月,还是新妇。 王夫人愣了一瞬,随即就怒了,“是谁,谁将我家大人打成这样的?” 说完,她就恶狠狠瞪向宁峥。 宁峥睨了她一眼,刚要承认,门外就响起一个声音,“是我。”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看去,就见林文渊和林倾暖,以及于黛儿走了进来。 一进来,林文渊就向楚皇恭声道,“皇上,是草民打的人。” 他打人的时候就想到了后果,所以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于黛儿刚要上前辩解,他是为她打的人,林倾暖就拉住了她,示意她不必着急。 她倒要看看,王家人是什么反应。 果然,王夫人一听,顿时来了底气,立刻向楚皇跪下哭诉,“皇上,我家大人伤成这样,还请皇上为臣妇做主啊!” 王老夫人也连忙走了出来,抹着眼泪哭道,“皇上,臣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打坏了可怎么办那,还请皇上严惩凶手。” 林倾暖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这王家的人,脸皮也是够厚的。 竟丝毫不提他先伤人的事。 楚皇没理会她们,目光看向林文渊,“你为何打人?” 便是抓住了,带进来就是,他又不是不给他做主? 如今打了人,有了把柄在,他总不好当众偏心。 这小子,胆子大,有担当,就是鲁莽了些。 林文渊没有一丝紧张,将过程简略的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就跪了下去,“皇上,草民因气不过他算计姐姐,还误伤了于小姐,所以就动了手,还请皇上责罚。” 他闯的祸,他认。 但这个人,他绝不会放过。 众人瞧过去,见那位于小姐虽然衣衫发型整齐,可脸上的巴掌印和额头的伤却很是触目惊心,便知道林二少爷说的是真话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打人啊?” 王夫人听的心惊肉跳,生怕楚皇责罚自家夫君,连忙辩解,“我家大人并非有意冒犯于小姐的,他——他一定是喝多了,才犯了糊涂。” 她没敢提林倾暖。 相较之下,于黛儿的身份低,容易脱罪。 “喝多了,犯糊涂?” 林倾暖眸中浮起冷色,“王夫人说的恐怕不对吧,据王大人自己所言,他可是早有预谋的,况且,于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岂是一句喝多了就能抵赖的。” 于元洲见她还要狡辩,立即出列,一撩衣袍,向楚皇跪下,“皇上, 小女无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请皇上为小女做主。” 于老夫人和于夫人也跪了下去,“求皇上为于家做主。” 王夫人顿时慌了,立刻口不择言,怒目看向于元洲,“肯定是你女儿要勾引我家大人的。” 她冷笑连连,“无凭无据的,谁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于元洲一听,不由气的脸色铁青,“你血口喷人,难道我女儿脸上的伤都是假的?” 王夫人知道这招有效,便洋洋得意的反驳,“谁知道呢?” 于老夫人怒气上冲,“你既如此颠倒是非,我们就请皇上做主。” “做主就做主,我儿子现在生死不明,我还要讨回公道呢。”王老夫人也不甘示弱。 宁国公见状,也起了身,“皇上,王先胆敢算计我宁国府的外孙女,老臣也恳请皇上为宁国府做主。” 王老夫人和王夫人的心同时一跳。 他们就怕牵扯到林倾暖,所以才一口咬住于黛儿,甚至都没敢多提林文渊打人的事。 可听这宁国公的话,却是没打算善罢甘休。 楚皇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知道于黛儿一定是被王先伤的。 只是林文渊也打了人,他不大好判。 况且,这王先为何这么做,他有些奇怪。 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行这不要命的事? 好在小丫头没事,于黛儿也没事,否则,他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皇上,既然此事牵扯到了我皇弟和皇妹,那我也不得不说一句,这个王先若是真的在打阿暖的主意,那就要请皇上,给我们江夏一个交代。”苏锦逸不疾不徐的开了口,分量却不轻。 云顼眸光冷冽的扫过地上的王家人,薄唇微吐,“暖儿不止是江夏的公主,还是本宫未过门的太子妃。” 他目光转向楚皇,“所以儿臣也恳请父皇,为暖儿做主。” 这两人一出口,王夫人和王老夫人顿时惊呆了。 如此一来,他们家大人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这王先惹了不该惹的人,活该如此。 楚皇看了二人一眼,轻咳出声,“先找御医来,将王先弄醒。” 虽然事实如此,可他身为皇上,总要审理清楚,方可服众。 李尚刚要出去,林倾暖就上前,恭声开口,“皇上,臣女懂些医术,不如就让臣女帮他看看吧。” 若是御医看,他未必能这么快醒来。 在场之人当然都知道林倾暖医术高明。 所以也没人提出异议。 王家人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可也不敢多说什么。 楚皇嗯了一声,“好,那你帮他瞧瞧。” 他差点忘了,小丫头也会医术。 “是,皇上。” 林倾暖应了声,就走到王先跟前。 她蹲下身,先替他看了看脉,然后又看向他的伤,心里不由失笑。 渊儿下手可真重。 不过好歹还有些理智,没将人直接打死了。 她拿出银针,帮他施了几针,然后又喂了他一颗药。 不多时,就见王先悠悠转醒。 王先醒来后,感觉到全身仿佛散了架一般,到处都疼的无法忍受。 他懵了一瞬,挣扎着爬起来,偶一抬头,就看到了上面坐着的楚皇,还有云顼,苏锦逸等人。 似乎都冷着脸看向他。 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了下去,将头埋到了地上。 王夫人见状,心里惊慌,“相公,他们都在诬陷您,您快将实情说出来啊!” 王先闻言,想了一瞬,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将头埋的更深了。 一时的冲动,现在该如何收场? 他几乎都不敢想。 “儿子,你说,是不是那个于小姐故意勾引你,让人将你打成这样,还诬陷你?”王老夫人不愧是人精,连忙出言提醒。 她知道,对方都是她们惹不起的人,一旦王先认了,那就再也没有翻转的余地了。 事到如今,只能死不承认。 大楚有律法在,如果他们打死不认,那对方即便再强硬,也不能将她儿子治罪。 王先此刻心惊肉跳,正不知该怎么办,一听王老夫人的话,顿时有了主意,连忙颤声回答,“是,是于小姐主动勾引我的。” 王老夫人和王夫人瞬间得意了,不由放下了心。 林文渊一听怒了,“你胡说,明明是你欺负于小姐,你还敢倒打一耙?” 他现在后悔了,当初就应该直接将他弄死。 于黛儿也气的面色通红,“我何时勾引你了,是你想要谋害暖暖,你亲口说的,只不过错认成我罢了。” “于小姐此言差矣,好好的,我们大人为何要谋害林三小姐?”王夫人嗤笑,“还不是你勾引不成,故意诬陷我们大人?” “你——” 于黛儿从未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眼圈不由一红,想要反驳,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颠倒黑白。 林文渊瞧着她委屈的模样,拳头瞬间捏紧。 这帮混蛋。 于府的人也是一脸心疼。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们黛儿绝非这种人。”于夫人怒目看向王家人。 王夫人冷笑,“那可不一定。” 于夫人顿时气极。 他们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林倾暖目光扫向王夫人,淡淡一笑,“王夫人敢保证,王先大人一定是被冤枉的吗?” 第620章 她的孩子是三皇子的,和我无关 既然她自己主动牵扯进来,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王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傲然开口,“当然。” “很好,”林倾暖扬了扬唇角,“那王夫人可知道,如果最后证明于小姐所言非虚,是王先大人行谋害之事,那王夫人你,可就是犯了包庇和诬陷之罪。” 她眸光悠然,“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她最后再给她个选择。 王夫人一愣,神情有些犹豫。 她不是傻子,能瞧得出来,这事八成是真的。 再想想他平日里对她的冷淡,她就更纠结了。 可她又不能不管他,否则,他入了大牢,那她该怎么办? 王老夫人见状,立刻抢着开口,“我们当然相信先儿他是被冤枉的。” 说着,她又看向王夫人,神色不悦,“你在瞎想什么,先儿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这个拎不清的。 王夫人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连忙道,“我自是相信他的。” 她现在是王家的人,只能选择维护他。 林倾暖深深看了她一眼,“好,王老夫人和王夫人既如此坚持,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缓缓勾唇,“照你们的说法,是于小姐主动勾引王先大人,王先大人抵死不从,所以于小姐才找人打了他,是这样吗?” 她故意咬重‘抵死不从’四个字,隐含嘲讽。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早就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见王家人还在抵赖,心里都有些不忿,尤其是那些平日里看不惯王先的人,更是对他鄙夷。 如今一听林倾暖的话,顿时都忍不住笑了。 人家堂堂于府小姐,会看上他? 王老夫人立刻点头,“就是这样。” “王先大人,”林倾暖又看向趴在地上装死的王先,“你说呢?” 王先一听她的声音,身子止不住一抖,低声道,“是——是的,的确是她勾引我在先。” 他心里明白,如今唯有不承认,才有脱罪的可能。 林倾暖轻笑,“可惜啊王大人,你忘了,你当时行凶的时候,可是被人瞧见了的。” 王先现在脑子都是懵的,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林倾暖目光转向宁峥。 宁峥立刻会意,便将当时他见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同林文渊的一般无二。 待宁峥说完,林倾暖便向楚皇禀道,“皇上,不止臣女的二表哥和弟弟,还有臣女,臣女的丫鬟,以及太子殿下和江夏苏太子,他们或多或少也看到了,都可以作证。” 她刚说完,云顼就淡声开了口,“本宫的确见到了。” 只不过那时王先已经被渊儿的打的不省人事。 但瞧着当时的场景,他也能猜出事情的经过。 苏锦逸听他故意不说清楚见到了什么,显然是给众人错觉。 所以他也点了点头,“本宫也见到了。” 也是没再说下去。 众人一听,哪里还有怀疑的,看向王家人的眼神愈发鄙夷。 王夫人不敢反驳云顼和苏锦逸,就向宁峥道,“你们都是一起的,肯定是提前串通好的。” 宁峥面色冷峻,“王夫人,你可要搞清楚,我们都不是于府的人,如何不能作证?” “还是说,”他话锋忽而一转,“王先原本想要针对的就是暖儿?” 于元洲也冷笑,“难不成你觉得太子殿下和苏太子说的也是假话?” 王夫人神色慌乱,连忙跪下,“臣妇没有这个意思,臣妇不敢。” 王先见状,心里一阵绝望。 他不想承认他原本针对的是林倾暖。 可他说了于黛儿先勾引他,林倾暖等人却可以作证,证明他说了假话。 如此一来,一切都饶了回去。 “皇上,臣侄也可以证明林三小姐所言非虚。” 一道人影忽而站了起来,向楚皇恭声禀道,“臣侄之前见王大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于小姐,不知要干什么,当时臣侄有事,便也没多想,如今看来,他应该是将于小姐认作了林三小姐,想要趁机下手谋害她。” 他的话一出,王家人顿时再无狡辩之言。 林倾暖瞧着那人面容俊秀,神情儒雅,但眼生的紧。 她刚纳闷间,宁峥就小声介绍,“他是安王府新世子,云宗瑞。” 林倾暖一听,不由又细看了他一眼。 果然,和云瑾长的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只是他为何选择出言帮忙? 云顼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云宗瑞,然后又状似随意的移开。 安王妃脸色沉了沉。 这个逆子,为何要帮林倾暖那个小贱人? 楚皇也没心情再听王府之人狡辩,他脸色阴沉的看向地上的王先,“你为何要谋害林三小姐,还有于小姐,还不从实招来?” 他亲自为顼儿选定的太子妃,他竟然也敢动? 王先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 他真的后悔了。 林倾暖见他不说,就向楚皇恭声道,“皇上,不如让臣女问他几个问题?” 他不说,她就逼着他说。 楚皇看了她一眼,眸露笑意,“准。” 王老夫人和王夫人此刻哪里还敢说话,只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林倾暖福身,“多谢皇上。” 说完,她就看向王先,冷声问,“王大人,你是因为林倾城才找上的我?你以为她的事情,同我有关?” 王先沉默着不说话。 林倾暖当然不打算放过他,她看了眼王夫人,幽幽开口,“我记得,我大姐姐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怀了身孕,难不成,那孩子是你的?” 众人都知道林倾城当初未婚先孕的事情,顿时都震惊的看向王先。 难道真是王先的? 王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不敢置信的看向王先。 云璃神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没人注意到。 “当然不是。”王先连忙否认。 虽然他很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可事实的确不是。 林倾暖勾唇,“王大人,做事可要敢作敢当,你既坏了我大姐姐的清白,莫非连承认都不敢?” “我大姐姐虽然没了,可她的丫鬟还在,她们都说过,王大人可是多次光顾过我大姐姐的院子,而且还是晚上。” 王先既然要为林倾城报仇,那她不介意再将她拿出来晒一晒。 当然,也将她不为人知的丑事再抖漏抖漏。 王先一听,连忙辩解,“我虽同她有了肌肤之亲,可那个孩子确实不是我的,她在同我之前就有了。” 王夫人面色顿时惨白如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先,几乎能喷出火来。 他竟然和那个人尽可夫的林倾城还有一腿? 王老夫人也没想到自己清清白白的儿子,竟然勾搭上了林府的女儿,还是那个林倾城。 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色。 敢情真有这样的事? 云璃现在是又紧张又难堪。 紧张的是生怕王先将他牵扯进去,难堪的是,林倾城毕竟是他的女人,可现在另一个男人却在说,他们之间有了肌肤之亲。 虽然他早就知道,可王先当众说出来,他还是有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云顼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云璃,微微勾唇。 他就知道,暖儿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林倾暖嗤笑,“你这话谁信,既是你同我大姐姐有了肌肤之亲,那她怎么可能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她看向王先的眼神,带着轻视和嘲讽,以及鄙夷。 仿佛在说,他就是一个孬种,敢做不敢当。 王先被她的眼神激怒,立刻辩驳,“你少胡说,我有什么不敢认的,但她的孩子是三皇子的,和我无关。” 第621章 如果他要回江夏呢 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狠狠瞪着林倾暖,“今日没杀了你,是我失策,你害了城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云顼眸光瞬间暗沉如夜。 他还想着今日能活下去? 王老夫人和王夫人脸上一片死灰。 她们知道,一切都完了。 众人也被他的话惊的不轻,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云璃。 三皇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嗜好? 同别人共享一个女人,还让她有了孩子? 云璃脸上青一片紫一片,极为难看。 这个蠢货。 楚皇冷冷扫了眼云璃。 果然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林倾暖眸底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却透着无辜,“王大人,大姐姐是因为婴孩案被判了刑,同我有什么干系?” 她不解的问,“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王先不是个有脑子的,所以,他对她的仇恨,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当然,那个人是谁,她早就知道了。 云璃不由有些紧张。 他的确同王先提了几句,林倾城是林倾暖害死的,为的就是让他找林倾暖的麻烦。 可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不顶用,不仅连林倾暖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竟然还找错了人。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王先冷笑,“没人同我说,你还是别白费唇舌了。” 他知道自己今日八成是逃不过去了。 他也并非想要保护云璃,只是想着,若云璃还在,就能继续找林倾暖的麻烦,说不准还能帮城儿报仇,所以,他绝不会说出是云璃点拨了他。 林倾暖瞧着他视死如归的神色,就知道他是不会说了。 她心里微微冷笑。 左右她今日也没打算收拾云璃。 否则,她给他准备的大婚礼物,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所以她也没再追问,就向楚皇跪了下去,“求皇上为臣女做主,为于小姐做主。” 于黛儿也连忙跪下,“求皇上做主。” 楚皇见证据已经确凿,就面色沉冷的下令,“来人,将王先带下去——” “父皇,他不仅要谋害暖儿和于小姐,而且还肆意破坏大楚和江夏两国的关系,所以,儿臣觉得,应该严惩。”云顼适时开口。 苏锦逸也赞同开口,“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二人都是一个意思,不能轻判。 楚皇其实也没打算轻饶了他,所以只略作停顿,就冷声道,“将王先抄家问罪,择日处斩。” 王先原本以为自己没得手,至多也不过判个流放之罪,却没想到,皇上竟直接判了他斩首。 他顿时呆住了。 反应过来,他连忙磕头求饶,“皇上饶命,饶命啊!” 楚皇没理会他的求饶,又沉着脸看向王老夫人和王夫人,“这两个妇人包庇王先,还想诬陷于家小姐,先打入大牢,让大理寺依律宣判。” 王夫人和王老夫人一听,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李尚连忙将楚皇的命令传了下去。 不多时,外面的御林军就进来,将几人拖走了。 楚皇歉然的看向苏锦逸,“苏太子,实在是抱歉,没成想,一个宴席竟闹成了这样。” 这个王先,着实可恨。 苏锦逸淡笑,“不碍事,感谢皇上为我江夏做主。” 他看了眼还跪着的林文渊,话锋一转,“不过我皇弟也不是故意打人的,还请皇上手下留情。” 这很明显就是在求情了。 楚皇原本也没有处罚林文渊的意思,此刻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便笑呵呵道,“他年纪尚小,朕这次就看在苏太子的面子上,宽恕了他,只希望他以后不要再犯才是。” 苏锦逸神情感激,“多谢皇上,我会多教导他的。” 他说完,就看向林文渊,声音微微严厉,“阿渊,跪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谢恩?” 林文渊不傻,连忙给楚皇磕了个头,“多谢皇上宽恕。” 众人见苏锦逸这般维护林文渊,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否则,得罪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毕竟,他们那位太子殿下还没说话呢。 发生了这样的事,众人也没什么心情再饮酒作乐。 宴席又进行了一会儿,楚皇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刚要说话,目光无意扫去,看到不远处空着的位子,就问,“那边坐着的是谁?” 怎么还没回来? 云璃神色微僵,不过随即就恢复正常。 梅妃连忙笑道,“陛下,淑妃姐姐说身子不适,就先回寝宫了。” 楚皇闻言,微微颔首。 他对那个淑妃连点印象都没有,自然不会多关心。 见楚皇没再多问,云璃这才放下了心。 宴席很快散去。 林倾暖将于黛儿交给于夫人,给了她一瓶药,又殷切安顿了她用药的方法,以免留下疤痕。 于家人对林倾暖和林文渊又说了好些感激的话,这才上了马车。 林文渊看了眼于黛儿,见她也正看过来,两人视线相触,顿时都红了脸,然后又极其不自然的各自移开了目光。 于元洲瞧见,心下有了些猜测,不过也没多说。 待马车驶离皇宫,于元洲方看向于夫人,试探着问,“咱们黛儿是不是同林二少爷——” 于老夫人和于黛儿同乘一辆马车,所以于元洲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于夫人含笑点头,“你才瞧出来啊!” 她又心有余悸的叹气,“今日若不是渊儿,咱们黛儿恐怕难逃一劫。” “况且,渊儿那孩子我瞧着不错,模样生得好,又文武双全,最要紧的是心正,咱们黛儿以后嫁过去,差不了。” 于元洲见于夫人越说越喜欢,不由皱了皱眉,“那孩子我也喜欢,可他的身份怎么办?” 单不说那孩子本身就优秀,就是同太子殿下这一层关系,还有宁国府的家风,他也没理由反对。 只是—— “什么身份,人家现在身份可不低,再说了,只要黛儿过的幸福,身份什么的,不重要。”于夫人不以为然。 之前他不是江夏三皇子的时候,她就很是赞同。 于大人无奈,“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他要回江夏呢,那黛儿怎么办?” 既然是江夏的三皇子,早晚是要回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于夫人顿时愣住。 她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若是那样,那黛儿岂不是要嫁到江夏? —————— 林倾暖送走于府的人,就走向宁国府的马车,只是刚走了几步,手腕就被人握住。 她偏头一看,见是云顼,不由惊讶的问,“你没回东宫?” 现在各府都在哄哄闹闹的上车,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只是,他怎么又出了宫门? 林文渊看了眼云顼,知道他有话同姐姐说,便向二人道,“我先过去了。” 林倾暖点头。 林文渊离开后,云顼拉着她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这才柔声笑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林倾暖失笑,“刚不是才见过的?” “一刻不见就想,”云顼摸了摸她的脸颊,眸色深邃,“我的暖儿,很美。” 这样的装扮,褪去了些许稚气,愈发明艳瑰丽,尤其那双凤眸,在望向他的时候,竟含了丝不自知的妩媚。 偏偏就是这丝不自知,让他更为心动。 这一晚上,他一直想同她说这句话,可是没有机会。 林倾暖俏脸红了红,低低嗯了一声。 难道他找她,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云顼瞧着她娇羞的模样,忍住心底的冲动,嗓音温柔的解释,“暖儿,南疆那边最近有了些动作,这是个机会,我估计要忙些日子,最近就不能去找你了。” “你要查唐家庄的事,我不反对,但凡事小心一些,有事就让人来寻我。”他又不放心的安顿。 林倾暖乖巧点头,“放心吧,你也是,多注意身体,不能看奏折太晚。” 她瞧着四下无人,就上前轻轻环了环他的腰身,然后又极快的放开。 “否则,我会心疼的。” 听着她娇软的话,云顼脸上的笑意顿时又深了些,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嗯,我知道。” 二人依依不舍的分开,林倾暖就上了马车,回了宁国府。 第622章 你竟还敢来唐家庄 接下来的几日,云顼果然没来找林倾暖,连苏锦逸都没露面。 期间,林倾暖和宁宛如去于府看过于黛儿,又应了沈梓音的约,去了趟沈府。 于黛儿伤口恢复的不错,额头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疤,有她的药在,不几日便可散去。 时至年关,京城中百姓们的谈资,除了将要举行的武举,还有就是关于云璃的流言。 云璃没想到,他好不容易靠赐婚将之前不能人道的流言压下,新的流言就又传了出来。 这当然要归功于王先在宴席上的抖露,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添油加醋的给传了出去。 林倾暖听了丫头们的禀报,也只是一笑置之。 她现在没工夫去搭理云璃。 红颜门竣工在即,她抽空将剑术传授给了红棉四人,让她们先熟悉着,然后用两日的时间,检验了红颜门众弟子这一个月来的练功成果,择优提拔了数人,分别安插在了京城各个地方。 红颜门在京城根基尚浅,她要赶快在各处布下桩子。 其余的时间,她就呆在府中,也抽空听唐乔给寒儿和小颜讲学,有时候谢真岩跟着宁知礼回府,也会过来向她禀报最近的学习情况。 不得不说,他进步很快,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基本掌握了做生意的要领,宁知礼也会将一些简单的生意交给他处理,让他练手。 宁知礼还几次打趣,问她从哪儿找的这么好的苗子,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傍晚,林倾暖带着林倾寒去裕院陪宁老太君用膳。 宁老太君见她们来了,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连忙招呼杜嬷嬷摆膳。 经过这半年的调理,宁老太君身子好了很多,面色也比以前年轻了不少。 林倾暖帮她看了脉,见她脉象已经恢复了正常,就没再配药。 “顼儿最近有没有来找你?” 林倾暖动作一顿,不解的看向宁老太君,“外祖母,您是找他有事吗?” 云顼之前说过,最近要忙南疆的事,她估摸着,他是腾不出时间。 宁老太君面色慈爱,“没有,就是随意问问。” “哦,”林倾暖也没多想,老实回道,“他最近有些忙,一直没过来。” 闻言,宁老太君微微松口气。 她看了眼正埋头吃饭、并未听他们说话的林倾寒,斟酌着开口,“暖儿,你们平日里,私下见面多吗?” 林倾暖不知宁老太君要说什么,就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太多吧,他公事繁忙的时候,很少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外祖母的话里,似乎有些别的意思。 但她没敢多问。 宁老太君看了她几眼,见她不曾领会,终是没忍住,“暖儿,外祖母知道你们两人感情深,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冲动了些,可你们毕竟还未成亲,平日里的来往,还是要有所顾忌,不能做逾距的事,你明白外祖母的话吗?” 有些话她不方便说的太直白,只希望暖儿能明白她的苦心。 两个孩子感情好,是好事,可该守的规矩,还得守。 林倾暖闻言,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外祖母一定是将上次的事情记在心里了。 想到此,她愈发觉得不好意思。 “外祖母,暖儿以后会注意的。”她将头埋的低低的,红着脸小声开口。 看来以后她和云顼见面,要瞒着外祖母了。 否则,她又该多想了。 宁老太君见她应了,心里放心,就又随意说了些别的,将这个话题岔过去了。 用过晚膳,林倾暖怕宁老太君又问起别的什么,就没敢多待,溜回了听雨轩。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青墨等在外面。 “小姐——”青墨见她回来,连忙恭声开口。 林倾暖点点头,等进了屋,这才凝目看向他,“是梅从安有动静了吗?” 青墨回道,“是,他去了唐家庄的方向。” —————— 唐家庄。 “小姐,奴婢已经给您上完药了,估计再有几日,您背上的伤就能好了。”萱儿收了药瓶,恭敬回道。 唐七七拢起衣衫,微微点头,随意问道,“阿桑的伤怎么样了?” 萱儿回道,“阿桑姑娘比您伤的要轻,这两日已经大好了。” 她回完话,又不服气的抱怨,“小姐,奴婢就不明白了,明明您是庄主的亲生女儿,庄主为何却让隗叔重罚您?” 同样受罚,可小姐比阿桑姑娘伤的重多了,她很是想不通。 唐七七不在意的淡笑,“父亲是为了我好,毕竟是我没管好她们,再说了,父亲不一直都如此严厉么?” 萱儿一听,也不好意思再说,就顺着唐七七的话道,“小姐说的是,庄主当初对二爷,也是很严厉的。”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慌了神色,连忙跪下求饶,“小姐,奴婢不是有意提起的。” 实在是最近,庄里弟子私下总是提起二爷,她这才不小心说出了口。 唐七七敛了笑意,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若是再让我听到你提起他,你就不用在我身边待了。” 萱儿连忙应道,“奴婢不敢了。” “下去吧!”唐七七斜靠在软枕上,微阖双眸。 萱儿瞧着她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言,就起身悄悄退出去了。 萱儿出去后,唐七七又躺了一瞬,忽而睁开双眸,起身走到桌边。 她看了眼被扔在一边的木剑,拿起来端详了一瞬,眸中挣扎闪过,随即浮起漠然之色。 “二叔,等我杀了唐从安,也算是替你报了仇,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就恩怨两清了。” 她说完,就将那木剑扔到了炭盆里,再不看一眼。 屋内顿时飘起一股淡淡的木香味。 “呵呵!”阴鸷的声音倏地响起,含了几丝嘲讽。 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安静的屋内,却甚是清晰。 唐七七心头一凛,立刻将挂在床头的宝剑取下,冷声喝问,“谁?” 梅从安没耽搁多久,就自窗口跃了进来。 看到那张印象中的脸,如今变的愈发好看,他阴鸷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热,“七七,这么多年不见,你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看到来人,唐七七瞳孔一缩,眼神骤然冷冽,“唐从安,你竟还敢来唐家庄?” 她心里不由浮起几分紧张,他是怎么进来的? 唐从安嗤笑,“这可多亏你将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找我了,我才有了机会。” 第623章 将唐乔引出来 他毫无顾忌的坐上她的软榻,目光放肆的上下打量着她,“我寻思着,既然你这么想见到我,倒不如我自己来找你好了。” 不止人美了,身段也比以前好了。 毕竟当年,她才十三岁,还未长开。 他刚说完,就听刷的一声。 利剑出鞘。 唐七七手持宝剑,直指梅从安,神情冷漠又戒备,“你若不想被抓到,就赶快滚,否则,我就喊人了。” 敢闯唐家庄,他活腻了。 “你喊呀,”梅从安眼神嘲弄,“刚好我也可以和众人解释解释,我们两个的关系。” 他看着衣架上挂着的嫁衣,眼中阴霾划过,“哦对了,你那个未婚夫,还不知道当年的事吧?” 还想嫁人? 唐七七面色一变,冷漠的盯了他一瞬,这才寒着声音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一切都已过去,她绝不会再同他有瓜葛。 梅从安见她态度软了下来,微微勾唇,起身缓步走向她。 唐七七下意识后退,“你别太过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声音微颤,内心显然远不如表面平静。 “什么都没有?” 梅从安神色阴沉,“你敢说,同我花前月下的不是你?承诺以后嫁给我的不是你?” “还是说,配合我陷害唐乔和你继母的不是你?” 她想否认一切,还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唐七七闻言,眸中杀意划过,手腕一翻,利剑迅速刺向他的身体。 梅从安躲开她的攻击,轻松的捏住她的剑,冷笑开口,“唐七七,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被你耍的团团转的唐从安吗?” 他视线锋利的盯着她,仿若盯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声音阴鸷,“你果然还是那么心狠,只是,你若不想当年的事暴露,就乖乖的配合我,否则,我会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你休想——” 唐七七面色冷寒,“当年的事是你一手所为,和我无关。” 她绝不会承认。 只要他死了,一切都会埋入地下。 “是么?” 梅从安一步一步逼近她,直将她逼到床边,瞧着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惊慌之色,他邪肆一笑,“一箭三雕,唐七七,你觉得你的计策,真的没人能看破么?” “你可以拒绝我,”他阴沉的目光死死锁着她,“但你那个未婚夫住的离你不远吧,你若不介意,我可以去找他,同他好好聊聊我们当年的事情,比如——” 他抬手要抚上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 他也不介意,看着她,笑的肆意,“比如你当年,是怎么甜言蜜语哄我的?” 玩弄了他,竟然还想着嫁给别人? 唐七七颓然的跌坐在床上,冷冷的问,“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条件。” 她不能让凌风知道一切,他性子嫉恶如仇,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梅从安轻笑,挨着她坐下,放肆的搂上她的腰身,俯身在她耳边低喃,“我想要的,你不一直都知道吗?” 他撩了撩她耳边的碎发,“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你觉得我会甘心?”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感觉到他失礼的举动,唐七七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飞快的起身躲开他,“不可能,除了这个条件。” 她定了定神,目光沉寒,“唐从安,你不要得寸进尺,当年若非我替你求情,你早就死在我二叔手上了,你身为唐家庄的弟子,却心术不正,不仅残害无辜,还私下偷练邪功,我当年没揭发你,已经是给你留了余地了,你若是还要纠缠于我,那我不惜同你鱼死网破。” 她说完,想到他提的要求,又捏了捏拳头,“我不会背叛他,你说个别的吧!” 她不是傻子,如果她同意了他的要求,那她和凌风之间就再无可能。 没有一个男人,会受得了自己的女人不贞。 梅从安见她神色凛然,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轻嗤了下,讥讽开口,“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方凌风?” 见她不语,他的眼睛又危险的眯了眯,“还为了他,要守身如玉?” “如果我说,我只要你呢?”他又故意靠近她,“只要你陪我一晚,我就答应你,不会将当年的事说出去。” 她越拒绝,他就越想得到她。 “这个条件,绝无可能,”唐七七躲开他,一脸果决,“我们快成亲了,你想都不要想。” 瞧着她抗拒的模样,梅从安忽然觉得有些挫败。 她还是那么精明,什么便宜都不让他占,心里除了算计,还是算计。 只可惜,他已不是当年的唐从安了。 这一次,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没想到,素来冷血无情的唐七七,竟然也会变。” 他阴鸷一笑,目光又在她身上流连一番,“方凌风若是知道的你真面目,知道你曾经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还谋害了自己的亲叔叔和继母,你说,他还会不会喜欢你,喜欢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唐七七身体瞬间僵硬。 不,她绝不会让凌风知道这一切。 所以,唐从安必须死。 她略显不安的神色,成功取悦了梅从安。 他视线扫向炭盆里已经燃了半截的木剑,继续挖苦她,“毕竟,连一向疼爱自己的亲叔叔,都要算计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好似只有将她诋毁的一无是处,他心里才会舒坦。 唐七七极力压下心底的慌乱与愤怒,面色冷然,“少废话,除了那个条件,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她可以先稳住他,再从长计议。 “好啊!”梅从安得逞一笑,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 “如果我说,我要唐乔的命呢?” 他起身走到她跟前,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声音中含着几分嗜血,“再帮我一次,将唐乔引出来,杀了他,我们就两清。” 当然,杀了唐乔后,她若是能讨得他欢心,他也乐意放她一马。 毕竟,她是他爱着的女人。 唐七七被他箍住,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见他眼中涌出疯狂之色,她忍下心底的惧意,勉力开口,“为什么非要杀他,他当年也饶过你一命。” 若非必要,她不想让他死。 梅从安脸色阴郁,“若不是他,我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我就是要折磨他,凡是能让他痛苦的事,我都乐意去做。” 见她犹豫,他沉沉冷笑,“他的命,我要定了,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办了你。” 他又放肆的拍拍她的脸颊,“毕竟,唐乔可是很疼爱你这个侄女的,你说他若是知道,你最终还是成了我的人,他心里会不会很难受?” 唐七七心里一紧,刚要说话,就听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响起,“梅从安,你觉得你来了唐家庄,还有机会逃掉么?” 第624章 你们所有的话,我都听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二人同时一惊。 紧接着,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就自窗外跃了进来。 看到来人,唐七七失声惊呼,“林门主?” 梅从安见是林倾暖,倒是没有多紧张,脸上甚至还浮起几分愉悦,“真是没想到,我今日运气不错,原本只想抓一个,既然林三小姐也送上门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有她们两个在手,唐乔想不中计都难。 更何况,利用完了林倾暖,还能将她送给三殿下,讨个赏赐。 一点都不亏。 林倾暖目光扫过梅从安,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缓缓扬唇,“梅从安,你是脑子不好使了,还是自信过头了,你觉得,你还能逃走么?” 几次在他手上吃亏,皆是因为体内的蛊毒,可现在蛊毒已解,梅从安如何还会是她的对手? 梅从安冷笑,“几月不见,林三小姐可愈发傲慢了,既如此,我就让你尝尝,被蛊毒折磨的滋味。” 说完他就暗暗催动蛊虫。 须臾,他抬头看向林倾暖。 见她面色不变,没有一丝一毫难受的模样,他脸色剧变,“你的蛊毒已经解了?” 猜测了一瞬,他声音冷沉的问,“是唐乔帮你解的?” 可他不是不会解? 林倾暖嗤笑,“梅从安,你现在最应该操心的,是你怎么脱身吧?” 她看了眼外面,“只要我稍微发出一点动静,你觉得,唐家庄的弟子会让你安然离开?” 蛊毒是怎么解的,她可没必要和梅从安解释。 “不要,”唐七七连忙开口,“不要惊动别人。” 梅从安听了,得意一笑,捏着唐七七下巴的手顺势移到她脖子上,“林倾暖,我手上的可是唐家庄的大小姐,你觉得,有她在,我还走不了吗?” 不仅要走,他还要带着唐七七走。 至于林倾暖,今日带不走,他另想法子就是。 林倾暖笑了笑,优雅的自椅子上坐下,先是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唐七七,然后才移向梅从安,悠然开口,“梅从安,你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顾忌她的性命?” 她眸中凉意浮起,“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唐乔的徒弟,既然你们二人当年都陷害了我师父,那我还顾忌她做什么,她身败名裂,或者是惨死你手,我不是更高兴?” 唐七七神情瞬间僵住,虽然在极力掩饰,可眼中还是透出一丝不安。 梅从安眯了眯眼睛,“唐乔当年可是很疼爱他这个侄女儿的,她若是因为你死了,你就不怕他怪罪?” 他就不信她会不顾及唐乔的感受。 “笑话,”林倾暖毫不在意的轻嗤,“既然我师父这么疼爱她,那她为何要构陷我师父?” 她眼神讥诮的划过唐七七惨白的面颊,“更何况,就算我师父舍不得杀她,我可不会,我只护好我师父就是了,管她做什么?” “所以,你尽管杀,”林倾暖把玩了下手上的残雪,“等她死了,我为她报了仇,师父当然不会恼我。” 她知道唐乔当年对唐七七的疼爱。 他同她讲起当年之事时,虽然语气很平淡,可她还是听得出来,他对唐七七的宠爱,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更何况,他还在她身上费了那么大的心血。 唐七七,除了是他的侄女,还是他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徒弟。 唐七七的功夫,是他手把手所教。 换句话说,唐令拿唐乔当继任庄主栽培,唐乔对唐七七亦是如此。 只可惜,唐七七不仅不感激,反而还和梅从安联合起来陷害他。 梅从安脸上犹豫划过。 唐七七一脸决绝,“我对不起我二叔,无颜苟活,你要杀就杀吧!” “听到没有,梅从安,”林倾暖讥讽看他,“我数三个数,你若还不快滚,那我就不会客气了。” “一,二——” 梅从安见她不似玩笑,眼中阴鸷浮起,“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就果断的放开了唐七七,从窗户离开了。 林倾暖也没拦他。 唐七七一得自由,就身子一软,跌在了软榻上。 “唐小姐还不算笨,懂得配合,”林倾暖勾唇,“不过也是,十三岁就知道借刀杀人,怎么可能会是个笨的。” 她当然没打算要唐七七的命,不过是故意说给梅从安听罢了。 唐七七不能死。 还好她反应过来了。 唐七七面色却并不轻松,她冷沉的看向林倾暖,“你为什么不杀他,凭你的功夫,我不信你制不住他。”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她就是故意放走他的。 林倾暖挑眉,“我为何要杀他?” 她今日没打算杀梅从安。 否则,她接下来的局还怎么布? 唐七七被她一句话驳的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冷着脸,试探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听到了多少? “从梅从安来的时候,我就来了,”林倾暖仿佛读出了她的意思,笑的很是愉悦,“你们所有的话,我都听到了。” 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闻言,唐七七顿时面白如纸。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条件?” 只要她不说出去,她都可以答应她。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翘,“我的条件,就是你当众说出当年的真相,还我师父一个清白,你能做到?” 这个唐七七满肚子诡计,她才不信她真的会如此做。 但她不妨激她一激。 如此一来,她才会中计。 唐七七沉默。 若是这个条件,那她同她还有什么谈的必要,直接让她公之于众不就是了? 林倾暖也不着急,悠然的看着她。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唐七七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林倾暖,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声音微颤的问,“谁?” 门外的人似乎停顿了一下,才温声开口,“七七,是我。” 听到方凌风的声音,唐七七不仅没有往常的喜悦,反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警惕的看了眼林倾暖,“有——有什么事吗?” 方凌风似乎听出了不对,语气关切,“七七,你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人在?” 唐七七下意识摇头,末了才反应过来方凌风看不到,连忙否认,“没有。” 她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日无异,“凌风,这么晚了,我已经睡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若是现在让他进来,她怕林倾暖会同他说什么。 方凌风又瞧了眼她亮着的屋子,犹豫了一瞬,这才柔声道,“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唐七七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不自觉拭了拭额头的冷汗。 林倾暖瞧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勾唇一笑,起了身,“唐小姐,你若考虑好了,可以来找我,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了。” 她走到窗前,想起什么,又嗓音微冷的开口,“若非刚才梅从安让你害我师父,你犹豫的那一下,我绝不会出手救你。” 目的既已达到,她也懒得多待,便打开窗户,消失在了夜色中。 唐七七怔怔的瞧着窗外茫茫深夜,须臾,眼中划过几分杀意。 她绝不会让人破坏她和凌风的感情,任何人都不行。 第625章 如果唐七七遇到危险,你会去救她吗 林倾暖出了唐家庄,还没飞出多远,就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青墨立刻现身,将林倾暖护在后面,冷声喝问,“什么人?” 林倾暖淡笑,“青墨,不必担心,想来是方少侠赶来送送我们。” 青墨见自家小姐开口了,这才退到了后面。 方凌风见她没叫他表哥,心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便道,“虽然你是我的表弟妹,可我也是七七的未婚夫,所以,你若是想对七七做什么,我是不会答应的。” “当然,”他话锋一转,“我也不会将云顼牵扯进来,希望你也能做到。” 这是他和她的事,或者说,是她和唐家庄之间的事。 林倾暖轻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她凤眸微抬,“不知方少侠何以认为,是我要对唐七七做什么,而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理解方凌风维护唐七七的心情,可若是如此不分原则的维护,就有些不可理喻了。 方凌风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是因为当年唐乔少侠的事迁怒于七七,可七七是无辜的,她只是将她知道的说出来而已,你就算要替唐乔出头,恐怕也找错了人。” 他对林倾暖没什么恶意,相反的,若非因为七七的问题,他还是很欣赏她的。 毕竟,能入得了云顼眼的女子,绝非一般人。 林倾暖扬了扬眉,“如果唐七七真的犯了错,你又如何选择?” 他对唐七七还真是深信不疑。 “那如果你犯了错,云顼又会如何选择?” 方凌风看着她,“你觉得,云顼会因为你的错误,就放弃你,责怪你吗?” “她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深爱的人,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她这边,”他语气坚定而认真,“即便云顼会因此而怪我。” “我从小家破人亡,是仇恨支撑着我活下去,所以我拼命练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我方家报仇雪恨,除此之外,我并无别的追求,直到遇到了七七——” 他目光深而沉,“你明白吗,是她,让我有了家的感觉,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幸福,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云顼的人,也不行。 看着这样的方凌风,林倾暖知道,她说什么也没用了。 感情,本无对错。 良久,她才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声音微凉的提醒,“楚鸣也是你的未婚妻。” “她不是,她只是我妹妹,”方凌风飞快的开口解释,“当年她爹病重,我是答应会照顾她一辈子,可没说过会娶她,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有七七一个人。” “更何况,方家和唐家,本就有婚约在身,我和七七,名正言顺。” 林倾暖惊讶。 原来他们也是有婚约在身吗? 她眼中的冷意消褪了些,“那你就找机会和楚鸣说清楚,省的她将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 “我会的,”方凌风目光看向她,“也希望你记住,七七是我的人。” 林倾暖嗤笑了下,“她若就此收手,我自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她若是再敢伤害我师父,无论她是谁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她说完,越过他就走。 走了一段距离,她又停下了脚步,“方少侠,看在云顼的面子上,我再奉劝你一句,与其有时间来警告我,倒不如花些时间,好好去了解了解你那位未婚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凌风对唐七七的感情,那是他的事,但这不能成为她继续算计别人的理由。 方凌风神色一僵。 回了听雨轩,林倾暖立刻传信给红棉红柳,还有红樱红栩。 等她们赶过来,她沉声吩咐,“现在我交给你们几件事,你们分头去办,不得延误。” 四人连忙领命,“是,门主。” 林倾暖将事情详细的说与她们,四人便匆匆离开了。 她又将青墨和古星古月唤了进来,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计划,安顿他们务必按计划行事。 见他们领命退出去了,她想了想,又去了趟客院。 唐乔没想到她会这么晚来。 看着她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他眸色深了一些,“出去了?” 林倾暖点点头,眸露笑意,“师父,没打扰您吧?” 唐乔看了她一眼,脸色温润,“坐吧,找我什么事?” 林倾暖依言坐下,笑眯眯套近乎,“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师父。” 其实她是想来问他一个问题。 唐乔也不戳穿,清淡的瞥了她一眼,“没事那就回去吧,别打搅我休息。” 见他下了逐客令,林倾暖立刻敛了笑意,不敢再耽搁,“其实我来是想问问师父,如果唐七七遇到危险,你会去救她吗?” 她托腮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她其实很难想象到,他这样清淡如水的性子,是如何把一个人宠的没边儿的。 他是真心拿唐七七当自己的女儿看待的吧? 虽然,他只比唐七七大六岁。 唐乔明显一愣,随即便无意的问,“她遇到危险了?” 林倾暖一瞧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无动于衷。 她心里有了答案,便笑着道,“没有,我就是问问您。” 怕他担心,她又向他保证,“您放心,只要她不是做的太过分,我会看在您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虽然她心里很为他不值,可这既是他的选择,她也没法多说什么。 唐乔深深看了她一眼,将要出口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林倾暖起身,微微一笑,“师父,那我回去了。” 她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他,“对了,您这几日若是要去什么地方,可以去找青墨。” 既然师父不会不管唐七七,那她剩下的话,也不用再说了。 唐乔眸色深邃,极轻的嗯了一声。 第626章 唐小姐不会在这茶里下了毒吧 接下来的两日,林倾暖就窝在听雨轩,等着唐七七的行动。 她不怕她不动。 现在她也是知情人,唐七七担心她会将当年的事宣扬出去,绝对会来找她。 只是她还没等到唐七七行动,就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林昭涉嫌参与当年的科考舞弊案,同一干人等,被判了流放三千里。 林昭自知罪孽深重,无脸见人,在大牢里自缢身亡。 林倾暖知道,这是云顼的手笔,暗中将林昭扣下了。 想着云顼没来找她,应是没忙完,她也不着急和林昭算账,便将这事暂时搁在了一边。 消息一传到林府,林府的人就懵了,尤其是郭姨娘,在认领了林昭的“尸首”后,更是哭的呼天抢地,如丧考妣。 还有一事,就是林老夫人缠绵病榻数月,终是没能挺过这个冬天,在林昭事发的前两日,没了。 加上之前的林宝珠,林府短短数日,一连没了三个人,使原本就已冷清不堪的院子,愈发透着死气沉沉。 罗氏本要打发各院多余的下人,可如今,下人们却争前恐后的自求出府,甚至宁愿不要遣散银子,也不愿在林府多待。 百姓们开始私下议论,林府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否则,何以接二连三的出事? 听说路过的人看到林府大门上挂着的白皤,都觉得很是渗人,恨不得脚下生出两翅,飞快的离开。 谣言越传越玄乎,不出两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于是乎,本就没什么人来往的林府,愈发没人前来吊唁了。 用冷清凄凉四个字来形容如今的林府,再合适不过。 幽冥的夜,寂静而森冷。 刺骨的寒风,透过门缝吹入,发出呜咽的声音。 灵堂上的白绫,随风飘荡。 两具棺木摆放在灵堂中间。 材质是普通百姓常用的薄棺,同这座富丽广阔的府邸,格格不入。 灵堂内的灯烛火盆并无下人打理。 明明灭灭的烛火,仿佛无腿的鬼魅摇曳,平添了几分诡异。 灵堂前,一具单薄瘦小的身影,垂着头跪着。 他穿着生麻布制成的孝服,边缘粗糙,断处外露,是五服中最重的斩衰。 可此刻,他却仿佛睡着了。 身着明黄的男子,毒酒,冷漠的少年。 肮脏的大牢, 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少女,还有肆意的嘲笑。 明亮堂皇的宫殿,高高在上的王者,还有无尽的杀戮,满地的鲜血。 他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了蛊一般,不断的屠戮着生命,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你个小混蛋,倒是会偷懒啊,我是让你来守灵,不是让你来睡觉的。” 腰间骤然一痛,之前还跪着的身影,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噩梦惊醒! 郭姨娘瞪着一脸茫然的林文沐,尤不解气,又是一脚狠狠踹上去,直将他踹的翻了个跟头,这才叉着腰怒骂,“你跟你那个不要脸的贱娘一样,都是下贱的种,我告诉你,你若再敢睡觉,明日就别吃饭了。” 她又呸了一口,“饿死一个少一个,老娘才懒得管你。” 林文沐忍着痛,挣扎着站起来,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衣服,这才抬头看向郭姨娘。 目光沉而冷,隐隐还透着一丝嗜血。 哪里是一个九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郭姨娘被他的眼神吓住,不自觉退了一步,声音有些弱,“你看着我做什么?” 林文沐瞧了她一瞬,眼中的冷意渐渐褪去,垂下了眼眸,声音听不出喜怒,“郭姨娘,在祖母和父亲面前,你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否则——” 他没说下去,可郭姨娘的心却忍不住一跳,下意识看向那两尊冰冷的棺木。 不过只是一眼,她就仿佛被烫着了一般,迅速收回眼睛,骂了句小混蛋,匆匆离开了。 见她走了,林文沐这才重新走到软垫前,一声不吭的跪了下去。 他低垂着眼睛,良久,嘴里才低喃出几个字,“三姐姐,原来如此!” —————— 宁国府的人没去林府吊唁,林倾暖也没去。 林府的消息,她听过了,就扔在了脑后。 那些人,如今已不值得她去费神。 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帖子上。 唐七七给她递了帖子,约她明日在茶楼见面。 青墨瞧着她手上的帖子,目光冷了冷,“小姐,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平白无故的,小姐和她又没什么交情,她下什么帖子。 林倾暖合上了帖子,淡淡勾唇,“她若是安了好心,那我怎么有机会实行我的计划?” 她抬眸看了眼青墨,“一切照常进行,明日古星跟我去。” 青墨应道,“是,小姐!” 末了,他又不放心的安顿了一句,“您多加小心。” 林倾暖点头,“放心,她那点道行,还算计不了我。” ———— 翌日! 林倾暖准时到了茶楼。 她到的时候,唐七七就已经在了,还有一个人。 看到阿桑的时候,林倾暖愉悦的扬了扬唇。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将梅从安引出来,如今看来,倒不用她多事了。 唐七七先是看了眼林倾暖后面,作丫鬟装扮的古星,然后才将目光移向她,淡淡一笑,“林门主,坐吧!” 林倾暖从容的坐下,眸露深意,“唐小姐以唐家庄的名义给我下了帖子,不知找我何事?” 不得不说,这个唐七七,有几分脑子。 最起码做坏事的时候,没以她个人的名义下帖子。 唐七七不疾不徐的倒了茶,将茶盏推到她面前,这才缓声开口,“林门主不是已经知道我的意思?” 她眸光微幽,“林门主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或许,我可以达到。” 她最后再问她一次。 “我的要求?”林倾暖抬眼看她,“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若同意替师父洗清冤屈,那她的计划,可以停止。 唐七七笑了笑,“林门主,先喝茶吧,这里的云雾茶不错。” 仿佛并不在意她的拒绝。 林倾暖端起茶盏,扫了眼杯子里浓香四溢的茶水,忽而意味深长的看向她,“唐小姐不会在这茶里下了毒吧?” 第627章 出事的是暖暖 她的语气似是随意,可目光却隐含犀利。 唐七七心里不由一惊。 不过她随即就淡笑着,将林倾暖手中的茶盏接过去,然后又将自己的递给她,“如此,林门主可放心了?” 林倾暖勾唇,“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完,她就动作优雅的抿了两口茶。 唐七七见她饮了,眸光微闪,也抿了一下,放下了茶盏。 “我其实很奇怪,林门主为何非要掺和到这件事中。” 她的神色似乎比方才轻松了一些,“唐乔不过教了你几招功夫而已,他也许只是随心所为,你何必如此执着?” 见林倾暖不为所动,她又淡笑开口,声音中透着几分优越,“说起来,我的功夫也是他所教,而且,当年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比我父亲还要疼我。” “记得有一次,我说喜欢天上的星星,他就跑去给我抓了好多萤火虫,放到了我的院子里,那星光一闪一闪的,仿佛真的是夜空里的星星一般,我很开心,可他,却被蚊子叮的不成样子。” 她脸上似乎浮起几分怀念,“还有,他每次出门,都会记得给我带各种宝贝回来,有一次他因为受了伤,就没带,我还和他闹了脾气,最后他哄了我好些日子,我才原谅了他。” 林倾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所以说,有的人,良心就是被狗吃了。” 唐七七没有在意她的挖苦,“其实在唐家庄,我对二叔的感情,比对父亲还要深,因为只有他对我最好,而且还是那种无微不至的好,我并非冷血之人,若非他挡了我的道,我也不想伤害他。” “就为了一个唐家庄主的位子?” 林倾暖轻嗤,“一个计策,除去了对你心怀不轨的大哥梅从安,除去了疼你爱你的亲叔叔,还除去了你的继母。” “最关键的是,”她眸中嘲讽浮起,“你一点鲜血不沾,全部假手于人,唐小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恐怕后宫出来的女人,都没她这样的心计和狠毒。 利用众人对她的感情,对她的信任,毫不留情的将刀子刺到别人的心里。 而她当年,不过才十三岁。 唐七七笑意寒凉,“我那位继母,对我虽然不错,可以后若是诞下儿子,难免会威胁到我,况且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而唐从安,我更是从来都不曾看上过他。” “唯有唐乔,我的亲叔叔,让我最是歉疚,”她收起笑意,眸光冷了冷,“我本不想再将他牵扯进来,可你非要如此,那我,就只有再心狠一次了。” 林倾暖面色一变,“你下了药?” 她心中冷笑,唐七七果然没让她失望。 “你说呢?”唐七七拿起桌上的杯子,悠然的转了转,“如果没下毒,我为何要同你说这么多?” 她有些得意,以至于错过了林倾暖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怎么样,可曾后悔?” 唐七七目光讥诮,“毕竟,这件事原本同你无关。” 林倾暖嗤笑,“后悔,怎么可能?” 该后悔的是你。 为了配合唐七七,她还皱了皱眉,假装毒发。 古星立刻上前,却被阿桑拦住。 阿桑冷笑着看向林倾暖,“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日刚好除了你。” 说罢,她就抓住古星,飞快的给她嘴里塞了一颗药。 古星想起自家小姐的安顿,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咕噜一声咽了药丸,神色惊恐。 唐七七见状,愈发没了顾忌,起身走到林倾暖身边,俯下身子,嘲讽看她,“唐乔对你,有像对我这么好过?” 林倾暖老实摇头,“没有。” 但她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所以你为了他,连性命都丢了,值得吗?”唐七七眼中透着怜悯。 这样的情绪出现在她眼里,还真是有些讽刺。 所以,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笑了下,懒得再同她说话,就“晕”了过去。 再不晕,就露馅了。 古星见自家小姐“晕”了,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也倒地“晕”过去了。 唐七七脸上浮起得逞的笑意,刚要去探林倾暖的鼻息,忽然感觉身子一软,浑身无力。 她心里震惊,立刻看向阿桑,“你——” 阿桑看着她,冷冷一笑,“唐七七,你今日带我来,是想要让我背锅的吧?” “所以你以唐家庄的名义下了帖子,还让我直接来茶楼,你却悄悄自窗户溜进来,不惊动众人,一旦林倾暖死了,凶手就是我,若我猜的不错,接下来,你就会带着唐家庄弟子,打着清理门户的名义,来杀我灭口吧?” 她嗤笑开口,“你觉得,我阿桑就那么傻?” 唐七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早就知道了?” 她是如何得知的? “你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京城里杀了人,谁也不会怀疑到你,只可惜,”阿桑拿出一颗药丸,“我也不想当替罪羊。” 看到她手中的药丸,唐七七心里愈发慌乱,“你没给她下毒?” 一个阿桑好对付,可若是林倾暖没死的话—— 阿桑得意摇头,“当然没有咯,梅公子留着她还有用,所以,我就给你们的茶里,下了点迷药和软筋散。” 她瞥了眼“不省人事”的古星。 当然,给那个丫鬟喂的还是毒药,她没必要留个人证在。 “梅公子——你投靠了唐从安?”唐七七彻底慌了。 只是她没慌多长时间,就感觉脑袋昏沉,意识渐渐远离,晕倒在林倾暖旁边。 阿桑踢了踢她软软的身子,冷嗤出声,“以为提前服了解药就没事了?哼!” 她又走过去探了探古星的鼻息,见她已经没了生息,就发出了暗号。 须臾,几名乔装打扮的人偷偷溜进来,将二人装了麻袋,就从窗户抬出去了。 听着屋内终于没人了,古星这才起了身,嫌恶的吐出了口中的毒药,悠悠闲闲的回了宁国府。 小姐身边有古月暗中跟着,她不担心。 为了防止宁国府的人挂心,从而乱了小姐的计划,她留守府内。 宁国府。 唐乔正在屋里看书,一枚暗器忽而射了进来。 他飞快的偏头躲过,双指微夹,就轻易的将暗器接住。 看着暗器上带着的书信,他眸光一凝,取下上面的信纸,缓缓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字:欲救人,孤身来城东十里处密林。 唐乔刚纳闷要救谁,忽然就想起了两日前林倾暖的话。 “难道是唐七七?” 他愣了一下,就转着木轮向听雨轩而去。 既然失踪的是唐七七,那就是唐家庄的事,让青墨将此信送到唐家庄就是了。 左右,已同他无关。 只是他刚走了一段距离,兀的想到什么,又重新拿起了手上的那枚暗器,细细端详起来。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玉簪子,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瞧了一瞬,脸色倏地大变。 那晚她来找他的时候,头上戴着的就是这枚簪子。 出事的是暖暖。 第628章 你知道她是谁吗 马车颠簸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 一停下,几个人就撩开车帘,将林倾暖和唐七七扛了起来,施展轻功穿过了密林。 又折腾了一会儿,林倾暖就感觉被人扔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公子,人已经带到。” “两个都绑来了?” 是梅从安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林倾暖微微勾唇。 一切尽在计划中。 “公子,我出马,你就放心,唐七七和林倾暖,一个不落。”阿桑的声音,娇滴滴的响起。 “好,我的阿桑果然厉害,”梅从安听起来似乎很是愉悦,“将她们放出来。” 林倾暖连忙闭眼。 “是,公子。” 须臾,麻袋口子被解开。 即便林倾暖是闭着眼睛的,也能感觉到光线照到了脸上。 “信送到了吗?”梅从安看向一名手下。 那名手下连忙回道,“已按公子的要求,送到了宁国府。” 梅从安放了心,见她们还晕着,就问阿桑,“你下了多少药?” 这两个人他一会儿还要用,一直晕着可不行。 阿桑没明白他的意思,就得意回道,“她们两个功夫都很厉害,所以我就放了很多药,保证她们一日之内使不出功夫来。” 不仅使不出功夫,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邀功的意思不言而喻。 闻言,梅从安皱了皱眉,“给她们解药,将她们弄醒。” 没有她们,唐乔不会束手就擒。 “为什么啊?” 阿桑一脸不解,“若是给了她们解药,那她们联起手来怎么办,我们未必打得过。” 唐七七功夫不亚于冷双华,而林倾暖,更让她忌惮。 梅从安冷笑了下,走过去分别在二人身上点了两下,“我已封了她们的内力,她们使不出功夫,待会儿唐乔来了,还有好戏看。” 顿了一瞬,他觉得阿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又保险的吩咐,“给林倾暖一半解药,她狡猾的很,不得不防。” 阿桑无奈,只得喂了二人解药。 当然,给林倾暖的只有一半。 林倾暖默默含下解药,暂时没动。 她吃了一半解药,不管是在药效方面,还是苏醒的时间,都应该比唐七七要晚。 所以,她不着急。 过了一会儿,唐七七果然悠悠转醒。 醒来后,她先是懵了一瞬,待看到梅从安,脸色瞬间变的惊慌,“你——你要做什么?” 她记得,她原本是要毒死林倾暖,结果却被阿桑给迷晕了。 到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桑,必然早就投靠了唐从安。 梅从安见她罕见的露出慌张之色,心情大好。 左右唐乔还没来,他也不着急,就走过去,轻佻的用手指触碰了下她白皙的脸蛋,邪肆笑道,“你说呢,我的七七,看到你这个模样,我真是开心。” 他就喜欢她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比那副假正经要可爱多了。 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征服。 他觉得不过瘾,索性将她提起来,放肆的抱在怀里,声音轻佻又温柔,“等除去唐乔,今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放心,再也没人来打扰我们。” 当然,那个方凌风若是来了,他正好一并除去。 省的碍眼。 他的话,愈发让唐七七慌乱无措。 可她药效刚解,内力又被封住,勉力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她目光阴沉的瞪着他,狠声威胁,“你若敢乱来,我就咬舌自尽。” 他既然喜欢她,她不信他不在乎她的性命。 “呵呵!” 梅从安眼中浮起轻蔑之色,“七七,你是会咬舌自尽的人?” 他手指移到了她的鼻尖上,亲昵的刮了刮,“我怎么一点都不信呢?” 这个女人,他了解的很,从来都只会对别人狠心,对自己,可是惜命的很。 唐七七冷冷一笑,语气也发了狠,“你可以试试。” 阿桑瞧着自从唐七七醒来后,梅从安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眸底顿时暗了暗。 他果然还对唐七七有旧情。 那她算什么? 她的身子都已经给了他,可他却还是如此无视她。 唐七七的狠意,成功的惹恼了梅从安。 他眼中柔情瞬间褪去,阴戾浮起,“你若敢死,我就杀了方凌风。” 到了他手上,还敢如此强硬? 真以为他拿她就没了办法? 听到他的话,唐七七冷嗤,“你有这个本事吗?” 凌风的功夫,岂是区区一个他能对付了的? 梅从安顿时怒了,用力箍紧她的腰身,咬牙开口,“你就是死了,我也会让你变成我的人,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他若再让她逃掉,他梅从安三个字倒过来写。 唐七七心里一紧。 他这是疯了不成? 她当然不会真的去死,无非是想试试这个法子管不管用。 阿桑心里愈发不舒服,“公子,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一有了唐七七这个小贱人,他就什么都忘了。 “办什么正事?”梅从安瞪了眼阿桑,“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他的正事,就是得到唐七七,杀了唐乔。 阿桑心里恨的牙痒痒,却不敢出言顶嘴。 唐七七忽而冷笑,“唐从安,你还是像之前一样,一样的笨,一样的蠢,所以我才看不上你。” 她会让他明白,即便再过多少年,他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梅从安先是一愣,随即就对她怒目而视。 她竟然敢说看不上他? 她以为她自己是什么好货色? 唐七七轻蔑的睨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推开了他。 梅从安阴鸷的盯着她,不过却没阻止。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不是想报复唐乔吗?”唐七七起身,眸光流转,“现在有个机会,就看你要不要把握了?” 阿桑那个傻子,以为绑了她,她就没办法了? 就算在这里,她照样可以除了她,除了林倾暖。 而且还不落把柄。 “什么机会?”梅从安下意识追问。 他刚问完,心里就涌起一股愤怒。 不知不觉中,他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 唐七七眼中划过一丝狠色,目光扫向还在“昏迷”的林倾暖,“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待梅从安回答,她就幽幽开口,“她是钦定的太子妃,也就是说,从你绑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除非她死,你将此事遮掩过去,否则,太子殿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原本她除去林倾暖还要担着风险,可现在,有唐从安在她前面挡着,她还担心什么? 这个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林倾暖眼角噙出一抹冷光。 唐七七,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浪费。 “呵!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 梅从安轻嗤,“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是圣女殿下的人,如何会怕云顼,而且,我也不准备放过林倾暖。” 第629章 唐乔到了 等杀了唐乔,他就将林倾暖送到三皇子府。 至于唐七七,她若是乖乖的,他不介意将她留在身边。 圣女殿下? 林倾暖心中一动。 难不成云瑾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梅从安口中的圣女殿下? 唐七七对那个什么圣女殿下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着,如何利用梅从安除去林倾暖和阿桑,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有依仗。 梅从安虽然不是以前的唐从安了,可他对她还有情。 只要有情,她就可以利用。 这是她的资本。 “那就好,”唐七七看了他一眼,翘了翘唇角,“其实你对我的不满,不过是因为当年我骗了你,你一直耿耿于怀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你对我的感情,早已不剩多少,得不得到我,并没什么要紧的。” 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委身于他。 她不愿对不起凌风。 梅从安眼中精光闪过,顺势搂住她的身子,也不顾旁人在,将她用力贴近他,“你就这么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是不是不甘心,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用不着她来提醒。 得不到她的心没关系,得到她的身子,也是一样的,他梅从安从不在乎这些。 唐七七忍着嫌恶,没有推开他。 他的话,让她心里骤然浮起一阵冰凉。 她隐去了眼底的算计,抬起水眸,盈盈望向他,“你若想要,等一切结束后,我可以给你,就当还你的情。” “但是现在——” 她话锋倏地一转,“你若想报复唐乔,就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毕竟,我只是他的侄女,而且还害过他,你就算再折磨我,对他也不见得会有用。” 她狠毒的目光望向林倾暖,“但她就不一样了,所以你可以利用她,对付唐乔。” 唐乔是她的亲叔叔,他们之间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即便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改变。 更何况她当年之事做的隐秘,唐乔恐怕还只以为她是被梅从安胁迫,说了假话而已。 所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可她依旧笃定,唐乔一定还会如往常那般疼爱她,不舍得她受伤害。 毕竟,他宠了她那么多年,感情是不会一下子就消失的。 就比如唐从安对她。 但这些,她不会让唐从安知道。 既然林倾暖同唐乔有一层师徒关系,那她不妨就利用利用,让林倾暖做她的替死鬼。 到时候就算唐乔知道了,也不会因为一个不打紧的徒弟,去怪罪她这个亲侄女。 “她?” 梅从安眼中幽光划过,“七七,你真当我是傻的不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徒弟,有亲侄女重要?” 虽然阿桑说,将林倾暖一起抓了把握更大,他为了保险,也将人一并抓了回来。 但其实,他心里从未将林倾暖当回事。 唐乔当年对唐七七宠成什么程度,他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他从不怀疑,唐乔可以为了唐七七,做任何事,包括去赴死。 这也是他暂时没动唐七七的原因。 没了唐七七,他怕拿不住唐乔。 “哼,所以我说你傻,”唐七七颇有深意的扫了眼林倾暖,“唐乔当年答应过我,不会将自己的功夫传授给任何人,可现在,他却有了徒弟,这说明了什么?” 她眼中冷意浮起,“说明他对她很不一般,若说他们只是师徒,你信吗?” 其实在听到林倾暖是唐乔徒弟的时候,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将功夫传授给别人的。 他是她的叔叔,那么宠她,怎么可以骗她? 所以,他既然没做到,她就不妨在他们的关系上动动心思。 一则可以转移梅从安的注意力,二则,也可以出出心中的郁气。 “我敢肯定,他对林倾暖,绝对产生了别的感情。” “别的感情?”梅从安怀疑的目光自林倾暖身上划过,又落到唐七七脸上,“你是说——” 唐乔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可能吗?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唐七七,会让他丢了自己的坚持吧? “唐七七,我还真是佩服你,到这个时候了,还敢胡言乱语。” 林倾暖只吃了半颗解药,所以晚“醒”一会儿也没什么奇怪的。 原本她还想听听唐七七有什么诡计,却没想到,她竟然肆意污蔑她和唐乔。 她顿时就忍不住了,立刻睁了眼,冷笑着反驳。 “这么多年,你和我师父连面都没见过,就敢说的这么笃定,你是觉得所有人都没脑子,会被你耍的团团转吗?” 说完,她还饶有所指的瞥了眼梅从安。 梅从安若不是傻子,就该听得出来,她这是祸水东引。 只是这个唐七七,还真是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连这样污蔑的话都能说出口。 亏唐乔还始终惦记着她的安危。 唐七七乍然听到林倾暖说话,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背后说人被抓住的尴尬,不过她随即就挑衅的看向林倾暖,“难道不是吗?” 她凭什么这么维护他? 他是她的叔叔,她就算伤害了他,甚至是杀了他,那也是他们唐家的事。 关林倾暖什么事? 她对唐乔的维护,让她愤怒。 林倾暖眼中冷芒划过,“你和梅从安,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诡计多端,一样的不择手段。 闻言,梅从安愉悦的笑了,“这句话,我爱听。” 原本他对唐七七的话还信了几分,如今一听林倾暖所言,他顿时醒悟过来。 唐七七果然又要利用他。 他是要对付唐乔不假,可唐七七,也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唐七七倏然变了脸色,“你胡说。” 她怎么会和梅从安是一样的人。 “我说错了吗?”林倾暖睨了她一眼,“像你这么阴暗恶毒的女人,哪里配得上方凌风,我还真不知方凌风看上了你什么?” 她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虽然她可能是权宜之计,可她还是替方凌风不值。 只能说唐七七惯会装模作样,骗的方凌风团团转。 唐七七的神色愈发难堪,甚至还多了几分恨意,“你若再敢这么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哪里配不上凌风了? 她竟敢这么说她? 林倾暖嗤笑了下,“想杀我,你还是能脱身再说吧!” 如果不是因为唐乔,她有一百种办法除掉她。 “公子,唐乔到了。”外面一个黑衣人进来禀道。 第630章 我让你跪下求我 听到禀报,唐七七的眸子不自觉缩了一下,心思复杂。 二叔竟然真的又来救她了。 虽然她知道,他不会不管她,可此刻听到他来了,她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这么多年过去,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自那件事发生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阿桑神色也有些期待。 她入门晚,并未见过当年的唐乔。 但自众人口中,她还是听到不少,尤其是最近。 所以,她真的很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唐乔,究竟有什么样的风采,能让这些人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记着他? 林倾暖垂眸,隐去了眸中的轻松。 虽然她觉得师父为唐七七涉险很不值,可只有他来了,她才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为他洗清冤屈。 梅从安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相信的问,“真的是唐乔?” 他找了他这么多年,他竟这么轻易的就露面了? 黑衣人不大确定的回道,“他说,他叫唐乔。” 闻言,梅从安终于放了心。 他冷笑几声,眼中阴狠涌出,“唐乔,你终于来了,这一次,我会一点一点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说完,他就心情颇好的吩咐,“将她们两个,都带出去。” 在场的手下得令,便将唐七七和林倾暖抓起来,带着向外面而去。 林倾暖这才瞧出,原来他们是在一个不深的山洞里。 她顺从的被带了出去,并未反抗。 当初喝茶的时候,她就知道茶里放了迷药和软筋散,所以早就趁唐七七和阿桑不注意,服下了解药。 当然,她的内力也的确被梅从安封了,可古月就在附近,随时可以帮她解开穴道。 即便古月不在,她也能自己强力冲开,就是会受点内伤而已。 换句话说,她想脱身,分分钟的事。 但现在,她还不能显露。 布局了这么久,真正的好戏,才正式开场了。 梅从安带着唐七七和林倾暖出了山洞,就看到不远处,坐在木轮上的唐乔。 见他果然是一个人来的,他愉悦的眯了眯眼。 很好。 唐七七也看到了唐乔。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他,她的心不由一颤。 他一袭白衣素影,身形纤瘦单薄,面容也依旧像之前一般俊美如铸,神仙天姿。 五年过去,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他的不同。 记忆里,他温暖阳光,神采飞扬,尤其很爱对她笑。 宠溺的笑。 可现在,他却淡薄如水,是那种淡到骨子里的漠然,如画的眉眼间平白多了几分冷隽。 熟悉,又透着陌生。 她的目光又不自觉移到了他的废腿上,心里隐隐升起几分歉疚。 她以为,再次面对他的时候,她会无动于衷。 毕竟,当年是她亲手算计的他。 可如今真的见了面,她才发现,她对他,始终都是亏欠的,愧疚的。 甚至于,她的心里,还升起了几分酸楚。 这些年,他过的很不好吧? 想到接下来,她还要再次算计他,她不由觉得有些难受。 可不管怎样,她不能停手。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顺利接手唐家庄,还要和凌风成亲。 谁也不能破坏。 她心里无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二叔,只能再牺牲你一次了。 阿桑看到唐乔,眼中顿时浮起几分惊艳。 他竟是如此出众的男子? 俊秀而苍白的脸,剑眉飞扬,眼眸深邃,唇形很薄,颜色很淡。 神情冷隽而淡漠,又隐隐透着一丝高傲与不可侵犯。 虽然废了腿,却多了几分病弱忧郁的美。 虽然他的脸上并无一丝忧郁之色。 她忽然就有些不想伤害他了。 同他相比,梅从安真的不值一提。 梅从安阴沉一笑,“唐乔,你终于出现了。” 这一日,他等了太久。 唐乔在对方现身后,就抬眸扫了过去,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他并未露出惊讶之色。 目光,最终在林倾暖身上停留。 她被人押着,脖子上搁着剑,利刃离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不过一寸的距离,仿佛随时可能划破她的喉管,让人瞧着就不自觉升起几分紧张之感。 她乖顺的站着,并未反抗。 他立刻就猜到,她是被封了穴道。 四周寂静,似有若无的呼吸声隐隐传来,不止一道。 也就是说,附近埋伏的人,不少。 他敛去眸中的关切,开始冷静的判断形势。 虽然青墨没有现身,可对方人多,他就算有暗器,也未必能将这些人一击必杀。 更何况还有梅从安在。 他的功夫当年就不弱,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只高不低。 也就是说,如果贸然动手,可能会伤了她。 他的手,果断的从镖囊撤回,沉冷的看向梅从安,“我来了,你可以放人了。” 梅从安的目标是他,他知道。 暖暖是无辜的。 “放人?”梅从安冷冷一嗤,故意问,“放谁啊?” 他走到唐七七身边,亲昵的将她搂住,“为了她,你终究还是来了,你对你这个侄女儿还真是疼爱的紧。” 他的手放肆的摸了摸唐七七的脸蛋,“我都有些吃醋了。” 唐七七连忙挣扎,“你放开我。” 梅从安笑,“七七,你刚才在山洞里不是答应我了吗,要同我双宿双飞,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卦了?” “你胡说!” 唐七七这会儿怎么会承认,连忙慌乱的向唐乔求助,“二叔,你别信他的话,我没有。” 阿桑冷笑,“唐七七,你还真是不要脸,刚才你明明说要委身于梅公子,如今倒不敢承认了?” 她当然不是帮着谁,只是单纯的嫉妒唐七七。 她这个口是心非的臭女人,为什么梅公子和唐乔都要围着她团团转? “你——你不要栽赃,”唐七七气的脸色煞白,“我那只是为了脱身。” 她又泪眼汪汪的看向唐乔,“二叔——” 以前她每次用这样的语气同他撒娇,他都拿她没办法。 唐乔眸中暗色一闪而过,并未看唐七七,声音沉而冷,“究竟怎么样,你才会放人?” 唐七七紧绷的心微松。 她料的不错,二叔果然还是疼她的。 梅从安嘲笑开口,“我让你跪下求我,你能做到吗?” 他又轻蔑的扫了眼唐乔的腿,“你来的倒是挺快,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爬过来的?” “毕竟,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连走个路都困难,还能做什么?” 第631章 左右你总是我的 他就是要折辱他,唯有如此,他心里的恨和嫉妒才能稍稍缓解。 看到他如今残废的模样,他真是畅快无比。 “呵,他即便废了腿,收拾你也是绰绰有余,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忌惮他,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引他出来。” 林倾暖嘲讽的看向梅从安,“你就是不如我师父,当年不如,现在也不如。” 敢侮辱她师父,她岂能坐视不理? 梅从安顿时怒了,“林倾暖,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嘴硬,你信不信我立刻宰了你?” 他的话刚说完,那把搁在林倾暖脖间的剑,就又靠近了她两分,刀刃几乎挨上了她的肌肤。 唐乔心中一紧,木轮不自觉向前挪动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那把冷剑。 “我当然信啊,毕竟当年,你就用了那么不入流的法子陷害我师父,你这样的人,就算做出再恶毒的事,我都不会怀疑。”林倾暖毫不惧怕他的威胁,目光冰冷而讥诮。 梅从安不会如此轻易杀了她,她当然知道。 她环视了下四周,冷冷一笑,“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你也不用否认,其实当年的事,我什么都知道。” “哦?”梅从安来了兴趣,放开唐七七,阴笑着看向她,“我倒要听听,你知道些什么?” 当年的事,唐乔恐怕都蒙在鼓里,她却知道? 有意思。 唐七七慌忙阻止,“当年事实已明,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她不能让唐乔知道事情的真相。 否则,万一他不再救她了怎么办? 林倾暖目光转向她,悠然开口,“唐小姐,你怕什么,我说的可是梅从安。” 引出当年的话题,是她的目的所在,她当然不会允许唐七七捣乱。 她语气里含了丝激将,唐七七下意识反驳,“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她不自觉看了眼唐乔。 可惜,唐乔并未看她。 “那就好,”林倾暖勾唇,“毕竟,我师父是你亲叔叔,而且他当年可是最疼你的,难道你就不想帮他洗清冤屈?” 唐七七既然喜欢这么虚伪,那她就多给她个机会。 林倾暖的眼神太过犀利,唐七七不敢再同她对视。 她心里涌出几分慌张,可面上却不显,“我——我当然也希望如此。” 唐乔衣袖下的手指,不由蜷缩了一下。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暖暖这个傻丫头,是故意被梅从安抓走的。 为的就是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如果他猜的不错,这四周除了梅从安的人,应该还有...... 林倾暖笑了笑,“唐小姐良心发现了就好。” 她眸光流转,看向梅从安,声音微扬,“当年,唐庄主偶然收养了你,并给你取名唐从安,认你为养子。” “你在唐家庄长大,唐庄主拿你当亲生儿子看待,我师父对待你也犹如亲侄儿,你和唐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原本是兄妹,可你却不顾乱伦,对她生了爱慕之情,想要娶她为妻。” 她微微挑眉,“梅从安,我说的可对?” 她知道梅从安喜欢唐七七,所以选择从这里说起。 梅从安愉悦点头,“没错,她本来就该是我的女人。” 唐七七脸色通红,忍不住辩解,“我和他没关系。” 即便方凌风不在这里,她也不想和他牵扯上关系。 更何况,想要二叔救她,她就更不能让他误会她和梅从安。 梅从安阴鸷的盯着她,“唐七七,你再否认也没用,当年,你时常在晚上同我偷偷幽会,和我月下互诉衷肠,还承诺说等及笄后,就嫁给我,做我的娘子,这些,我可都记着呢。” 想否认? 没门儿。 唐七七面色愈发难堪,“我求你别说了。” 若非想要利用他,她何必同他虚与委蛇。 她目光不安的看向唐乔。 当年,二叔问过她,是不是也喜欢唐从安。 可她告诉他,是唐从安在纠缠她,她并不喜欢他。 唐乔并未看唐七七。 甚至于,他连梅从安都没看。 他微微垂着眸子,面色淡薄,不知在想什么。 林倾暖瞧着唐七七慌乱的模样,微微扬唇,笑意却不达眼底,“但我师父并不知你们是两情相悦的,他偶然发现了唐从安的心思,就狠狠训斥了他,强调你们是兄妹,不能如此。” “他顾忌到你们二人的声誉,也并未告诉唐庄主和其他人,可没想到——” 她目光转向梅从安,含了丝冷冽,“你却因此而记恨上了他。” “我师父原以为你只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人并不坏,却不想,你竟然还偷练邪功,刚开始只是用鸡血鸭血,到后来,你就开始在附近找那些无辜的婴孩,用他们的鲜血来修炼,我师父得知后,为了不让你继续危害百姓,就废了你的武功,还要将你送官惩办,可唐小姐却为你求了情。” 林倾暖视线扫过唐七七,含了几分意味深长,“唐小姐也是,既然你是真心同唐从安相爱的,那为什么又不告诉我师父呢?” “不过他犯下了这样的事,你竟然还对他不离不弃,还真是让我感动。” 依唐七七的性子,八成是使了美人计,想利用梅从安。 但她既然做了,她就不妨坐实了他们的关系,让她有口难辩。 唐七七脸色一僵,冷斥出声,“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看在他是我兄长的份上,才为他求情的。” 她怎么可能看上唐从安? “好一个兄长,我还从未见过,会同兄长花前月下的人。”林倾暖目光讽刺。 做了就做了,即便她心里不这么想,可她的行动,却是实实在在的。 梅从安俯身,亲昵的在唐七七耳边低喃,“没关系,我就喜欢你的口是心非。” 唐七七想要躲开他,可手臂却被他抓住,她顿时羞的满面通红,“你离我远一点。” “好啊,”梅从安站直身体,“我不着急,左右你总是我的。” 他看向林倾暖,眼中阴狠流露,“你说的没错,他不让我靠近七七,还废了我的功夫,我如何不恨他?” 他的人生,就折在了唐乔的手里。 “你当真是厚颜无耻,我师父念及你是初犯,而且那些婴孩也救治及时,性命无恙,再加上唐小姐的求情,就饶了你一命,没再追究,可没成想,你却并未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不仅继续修炼邪功,还练起了蛊毒。” 林倾暖眸光冰冷,“你拿无辜之人练蛊,致使人生命垂危,我师父想尽法子将人救活,你却并不领情,反而怕他惩罚,设计陷害于他,我说的可有错?” 她原还奇怪,师父怎么会有压制忘忧蛊的法子。 原来,当年梅从安用人养蛊,被他知道,他为了救活那人,就去求了鬼医圣手,配出了压制蛊毒的方子。 “没错,”梅从安语气阴沉,“他知道我练蛊,又动了杀我的念头,若非七七再次帮我求情,我早就死在他手上了,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唯有除掉唐乔,我才能继续在唐家庄待下去,从而坐上庄主之位,迎娶唐七七。” 想到此,他又阴戾的看向唐乔,“唐乔,你今日,死定了。” 第632章 我今日只为救她而来 林倾暖不由看向唐乔。 师父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今日这事是她故意设的局吧? 真相还未揭露,他可别有什么行动才是。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唐乔倏然抬眸,视线直直看向她。 清淡温和,隐隐含了一丝责怪。 瞧出他眼中的责怪,林倾暖的心咯噔一下。 完了。 师父肯定是在怪罪,她将唐七七也牵扯了进来。 其实她刚才的话已经很给唐七七留面子了,难道师父还是觉得她过分了? 师父果然很宠唐七七。 只是,太不值了。 唐乔只瞧了林倾暖一瞬,目光就移向了梅从安,还是那句话,“你将人放了,我们的恩怨,再清算。” 梅从安想让他死,他也不会再让他逃脱。 梅从安嗤笑开口,“就你这个废物,自身都难保,还想着救人?” 当年他功夫那么厉害,还是着了他的道,现在他双腿俱废,他还怕他做什么? “我现在就是当着你的面杀了她,你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可以试试。” 唐乔指间拈出一枚七叶梅花,面容淡漠清冷,“看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暗器快。” 他一直不动的原因,是怕误伤了她。 但梅从安要是敢对她做什么,那他当然会出手。 瞧着那张脸上没有一丝妥协服软的神色,梅从安眼眸沉了沉,没说话。 这一刻,他好似看到了当年的唐乔。 张扬自信的模样,傲然睥睨着一切。 那个聪慧又卓绝、充满了正气、让他自惭形秽的少年,仿佛又回来了。 明明,他只比他大两岁,可他却是他整个人生中的噩梦。 唐七七微微恍惚,忍不住开口唤道,“二叔。” 他终究还是那个她所熟悉的二叔。 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阿桑也看的有些呆,久久舍不得移开目光。 原以为他的容颜已经够俊美,可没想到,他身上最吸引人的,是他那股自信张扬的气势。 林倾暖觉得,此刻的师父,实在是太耀眼了。 无怪乎当年的少侠唐乔,让那么多人侧目。 唐乔没理会任何人的目光,他冷幽的望向梅从安,简单的三个字,“放不放?” 即便这是她的计划,他也不能让她一直困在梅从安手中。 梅从安心里微慑,忽然浮起一丝淡淡的不安。 不过随即想到他在周围的布置,他就放心了。 唐乔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唐七七和林倾暖。 “放可以啊,只是你要放哪一个?” 梅从安神色间含了几分故意与试探,“你是看到我信里提示的那个‘七’字,这才来的吧?” 他语气笃定,“为唐七七而来?” 让人送信的时候,他在信中特意写了一个小小的‘七’字,用来提示唐乔。 不过想着林倾暖也在他手上,不用白不用,所以他也吩咐人取了林倾暖的簪子。 但他也没抱多大希望。 唐乔怎么可能会因为林倾暖露面,更不会认得她的簪子。 所以,他肯定是为了唐七七。 唐乔眼中讶色一闪而过。 他看的粗略,还真没留意信中有什么“七”字。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簪子上。 唐七七神色微松。 虽然她知道梅从安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了她,可有二叔在,她一定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二叔的本事,她从未怀疑过。 他若是能除掉梅从安更好,若不能,等她离开,再想法子除掉就是。 当然,还有林倾暖和阿桑。 如此一来,世上就再无知道她秘密的人。 至于二叔,他若不出卖她,就此离开这里,她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若不然,她也只能狠心,连他一并除去。 最好,最好他们能拼个你死我活,省的她动手。 林倾暖心里浮起一丝焦急,师父可别因为唐七七,再遭了梅从安的道。 虽然他很聪明,可难免关心则乱。 而她目前还不能暴露。 不行,她要阻止。 她瞧着唐乔,眼珠一转,立即脱口而出,“师父,您可不能不管徒儿啊!” 她说的情真意切,可怜兮兮,“徒儿好歹也跟了您几个月,您不能如此轻易的就把徒儿给扔下。” 唐乔当然不会不管她,这个她知道。 可有唐七七在,她怕他乱了心神,所以就故意出言提醒他。 一则提示他,这一切都是她的计策,他按兵不动就行; 二则也是告诉他,他还有个徒弟在,能帮得上他,最起码不会让唐七七有危险。 听到她的话,唐七七极快的勾了下唇,微微冷笑。 一个小小的徒弟,以为就能撼动她在二叔心目中的地位? 真是可笑。 梅从安也没想到,林倾暖竟然会主动开口求救。 还真不像他了解到的林倾暖。 不过他也没阻止。 他倒要看看,唐乔会不会管他这个小徒弟。 唐乔原本清冷的眸色,在听到她的话的时候,不由噙出一丝笑意。 她是在提醒他? 还是怕他真的不管她? 当然,他猜测,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师这不是来救你了吗?”唐乔俊脸上浮起几分无奈,“你担心什么?” 不管她是什么意思,他都会让她安心。 林倾暖一愣,师父这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出言暗示,就听他的声音又冷冷响起,“唐从安,放了她。” 梅从安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 唐乔所说的她,指的应该是林倾暖。 他目光犹疑的扫过唐乔,见他面色不似作伪,他忽而将剑搁在了唐七七脖子上,阴恻恻笑道,“难道你就不顾忌你侄女的性命了?” 他就不信,唐乔能对唐七七无动于衷。 唐七七也有些呆,震惊开口,“二叔!” 难道他竟是为救林倾暖来的? 她倏地想起,从出现到现在,他好像都没看过她一眼。 唐乔目光依旧盯着梅从安,并未看其他人。 “我今日只为救她而来,旁人——” 他垂下了眸子,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与我无干。” 当年,他已仁至义尽。 唐七七神色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怎么可能? 他不是最疼她的二叔吗? 林倾暖也有些意外,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她并不认为在唐乔心里,她的地位能比得过唐七七。 毕竟,他们的师徒情分,尚只有短短半年。 梅从安颇感惊讶的看了眼唐乔,阴冷一笑,立刻给阿桑使了个眼色。 阿桑会意,便走到林倾暖跟前,又出手封了她几处穴道,然后向唐乔得意开口,“原来唐公子最在意的人,竟然是林门主,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第633章 将你的暗器都交出来 林倾暖原本就被封了内力,现在更是连动都不能动了。 不过她一点都不慌张,冷淡的看向阿桑,“这个,就和你没关系了。” 她心里隐隐也明白了唐乔的意思。 他约莫是觉得她能游刃有余的应付,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将梅从安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 如此一来,唐七七就安全了。 倒是个好法子。 “怎么能没关系呢?” 阿桑拿出一颗药,故意看了眼唐七七,这才向林倾暖悠然开口,“这颗毒药还记得吗,之前唐七七想在你的茶里下毒,用这个毒死你,好杀人灭口。” 唐乔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终于看了眼唐七七。 眼神冰寒而沉冷。 唐七七原本就有些惊慌,一触及唐乔的眼神,一颗心瞬间凉了个彻底。 二叔怎么会用那么无情的眼神看她? 难道他真的忘了,她是他最疼爱的侄女了吗? 林倾暖淡笑,“当然记得,不是被阿桑姑娘你换成迷药了吗?” 阿桑点点头,笑容阴森,“可是我现在,却又想将它喂给你了。” 她又颇为“好心”的安慰她,“唐七七当时怕惊动人,选择的也不是特别烈性的毒药,不会很痛苦的,你放心,一下子就过去了。” 她虽然恨唐七七,可也讨厌林倾暖,最好她们两个都死了。 “照阿桑姑娘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林倾暖勾唇,眸中冷意浮现。 却不见丝毫慌张。 “谢就不用了,你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原本要害你的人是谁就行了。” 阿桑嘲冷一笑,刚要动作,唐乔的声音就响起,“你若敢动她,我保证,你活不过下一刻。” 竟是罕见的森寒冷漠。 林倾暖不由抬眸看了眼唐乔。 虽然她已经事先服过解毒丹,这些毒药什么的,根本就伤不了她,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师父还是顾念她的性命的。 阿桑动作一顿,“唐公子,你竟真的要维护你这个徒弟?” 她眼中涌出几分嫉妒,忽而轻笑,“我现在改主意了,在毒死她之前,我要先毁了她的容。” 林倾暖的这张脸,她就想毁掉了。 说着,她便执起了手中的剑,对着林倾暖的脸上就划了过去。 唐七七见状,心中一松。 她若得手,再好不过。 梅从安也没阻止。 毁了就毁了,就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 林倾暖面色不变,冷然的瞧着她,没有一丝害怕。 见林倾暖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在肆意的嘲笑着她,阿桑神色愈发狠厉,剑中注入内力,剑气如虹,势不可挡。 她一定要划破这张脸,让她再得意。 只是,她的剑还没刺过去,就感觉额头上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冰凉的感觉,剧痛随即传来。 一枚七叶梅花。 正中眉心。 血顺着额头流下,流过她的鼻子和嘴巴,滴落到了地上。 一滴一滴,还带着温度。 阿桑的脸有些狰狞。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唐乔。 怎么可能? 唐乔面色不变,淡然的拢了下衣袖,“我说过,你若伤她,我就不会让你活到下一刻。” 他没开玩笑。 唐七七也是震惊不已。 印象中,他很少直接出手杀人。 即便是坏人,他一般也会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 而不会像现在,一击毙命。 刚才,她甚至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狠厉。 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唐乔了? 阿桑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能说的出话。 身子,不甘的倒下。 她双眼瞪的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发生。 没有人知道,如果再来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无视唐乔的警告? 林倾暖心里冷笑,有师父在这里,她自然不用冲开穴道。 这个阿桑,终究是低估了师父的暗器功夫。 梅从安先是惊了一下,不过立即就敛了神色。 他粗粗扫了眼已经毙命的阿桑,毫不在意的嗤笑,“你帮我杀了她也好,我刚好烦了。” 他又放肆的搂住唐七七的腰身,“左右我现在有了七七在,也用不上她了。” 他心里暗暗忌惮。 这么多年过去,唐乔依旧不容小觑。 他甚至都没瞧清楚他是如何出的手。 唐七七面色窘迫,声音无助,“二叔,救我。” 既然他没有主动救他的意思,那她就开口向他求救。 她不信,他真的会对她冷漠无情。 唐乔冷淡看她,“你的内力虽被封了,可行动却还自如。” 换句话说,她自己可以躲开。 一点没有要管的意思。 尽管如此,唐七七还是有些激动的。 重逢以来,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神色委屈的看他,“二叔,对不起,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 只要他有一丝心软,她就有机会。 “这么说,你是承认当年说了假话?” 林倾暖正愁没有机会引出当年的事,刚巧她提起来,她顺势就接住。 见唐乔没说话,反而是林倾暖冒了出来,唐七七顿时怒了,“这是我和我二叔的事,与你何干?” 她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丝戾气,仿佛含着极大的不满。 唐乔这么偏心林倾暖,她心里早就嫉妒的发疯。 二叔,只能宠着她一个人。 林倾暖当然不会被她一句话给驳回去。 她冷笑开口,“我偏还管定了,我师父和唐庄主的妻子,也就是龙清婉前辈清清白白,却被你们两个构陷,不仅废了双腿,还背负了这么多年的骂名,更何况,你们还害死了龙清婉前辈,难道我就不该帮他们讨回个公道?” 她越害怕,她越要说。 唐七七气极,也顾不得自己和梅从安的亲密姿势,转头向他冷声道,“你不是喜欢我吗,现在就帮我杀了她。” 她一刻也容不得林倾暖了。 这个多管闲事的小贱人。 唐乔眸色瞬间暗沉,“唐七七,你敢?” 他的手刚要探向腰间的镖囊,梅从安就眯了眯眼,“唐乔,将你的暗器都交出来,否则,我立刻杀了林倾暖。” 唐乔冷冷的看着他,眸中寒光浮现。 见他不动,梅从安阴鸷开口,“你别忘了,我也熟悉唐家庄功夫,即便你的暗器再出神入化又怎么样,只要你不能一次杀了我的人,我就能杀了林倾暖。” 他用长剑抵住林倾暖的腰身,“你若不想让她死,就将暗器都交出来。” 林倾暖眼角锋利如刀,不过却没说什么。 她忍。 唐乔沉默了一瞬,果断的解开腰间的镖囊,扔到了地上。 然后抬眸看向梅从安,声音冷寒,“放开她。” 第634章 还我妹妹命来 唐七七也冷声开口,“唐从安,我让你杀了她。”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唐乔根本就是为了救林倾暖而来。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只能利用梅从安对她的感情,除掉他们。 梅从安见唐七七一脸急色,阴冷的笑了笑,“七七,刚才在山洞,你就故意激我,让我杀了林倾暖,如今又是,你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唐从安?” 她的算盘打的可真好。 唐七七面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明明不是这样子的。 “什么意思?” 梅从安不紧不慢的开口,“既然林倾暖是我对付唐乔的筹码,那我怎会这么痛快的就杀了她?” 当着唐乔的面折磨她,不是更好? 他果断的放开唐七七,但指着林倾暖腰间的剑,却没移开。 “林倾暖,”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我现在倒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不仅能逼得三皇子无路可走,还在短短时间内,就让唐乔也对你重视起来,你还真是有本事。” 他现在甚至都怀疑,唐七七之前说的话,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唐乔对她,仅仅只是师徒之情? 不过如此一来,就更好玩了。 林倾暖当然不会让他知道,师父只是为了让唐七七脱险,才故意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勾唇而笑,“刚好,我也对梅公子当年是如何陷害我师父的,很感兴趣。” 梅从安见她几次三番提起当年的事,眼中不由浮起几分怀疑,不过想到她现在还在他手上,即便知道了也没什么,便很有耐心的笑了笑,“林三小姐果然执着。” 知道了她对唐乔的重要性,他愈发不会再放过她了。 他也乐的再揭一次唐乔的伤疤,很痛快的承认,“没错,当年的确是我提前布置好的,是我将他和龙清婉迷晕,扔到了一个房间,然后故意让唐令看到,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由我和七七出面证明,他们早就有一腿,如此一来,唐令和唐家庄众人,自然不会怀疑。” 见唐乔面色冷淡,他阴笑开口,“如此一来,他就成了人人唾弃的禽兽,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他还如何在唐家庄呆的下去?” 他说完,又饶有兴趣的看向林倾暖,“林三小姐,不知你还有什么疑问?” 这是他此生最为畅快之事。 她既想知道,那他就告诉她。 左右他待会儿会让她生不如死。 也让唐乔生不如死。 林倾暖似是无意扫了四周一眼,眸露冷意,“我师父既然知道你不是个好人,如何还会中你的招?” 她意味深长的望向唐七七,“看来唐小姐也没少帮忙。” 她会看在唐乔的面子上,给她留点余地,可也不会好心到让她置身事外。 即便唐乔事后会怪她,她也认了。 唐七七眼中浮起几分不安,连忙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 “七七,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否认呢?” 梅从安自然乐的拖唐七七下水。 毕竟唐七七伤害唐乔越多,唐乔就越痛苦。 他看了眼唐乔,见他微微垂眸,似乎没什么反应,不由嗤笑了下。 被自己放在心上宠爱的侄女暗算,他现在的心恐怕在滴血吧! 他想想就觉得愉快。 “龙清婉和唐乔会怀疑我,但却不会怀疑七七,所以,七七就在他们的茶里下了药,有了她的帮助,我才这么容易得手。” 他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他就告诉他们。 左右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林倾暖眼中冷芒划过。 师父同她说过,他当年是喝了一杯茶,才失去意识的。 而那杯茶,是唐七七端给他的。 所以,他才没有任何防备。 “别说了,”唐七七忽然用手捂住了脑袋,崩溃开口,“我不想这么做的。” 暗中筹划是一回事,可被人当场揭发出来,虽然只有这么几个人听到,她还是觉得难堪。 尤其是,二叔也知道了当年的事。 他终究,是怪着她的。 恐怕今日他这般维护林倾暖,故意冷落她,也是在和她置气。 林倾暖沉沉瞥了她一眼,唇角浮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不过她现在没工夫理会她。 她又颇有深意的看向梅从安,“你给他们下的恐怕不是迷药吧?” 梅从安愉悦挑眉,“哦?”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她。 竟连这个都知道。 林倾暖嗓音清朗,“龙清婉前辈也是会功夫的,就算她功夫再不济,又如何会被唐庄主一掌打死?” 更何况唐令根本就没下杀手。 她视线陡然冷厉,“你下的是毒,所以龙清婉前辈,不是被唐庄主打死,而是中毒而死。” 唐乔告诉她,当年他离开唐家庄,一则是因为唐令和唐七七对他的冤枉,让他伤透了心,二则,是他发现自己中了毒。 他不敢肯定是谁对他下的毒,所以便果断的离开了唐家庄,找了一处地方,将毒逼了出来。 但他的腿也因此而废。 腿骨虽然经过时间愈合,可被毒素侵袭的经络,却再难恢复。 唐七七震惊的看向梅从安,“那真的是毒?” 林倾暖看了她一眼,懒得戳穿她。 是不是毒,她不信她不知道。 上次见过梅从安和唐七七,她就让红棉在征得龙姨的同意后,打开了龙清婉的棺木。 果然,骨端隐隐发黑。 这就证明了,她生前是中了剧毒。 唐令的那一掌,只是加速了毒素的发作。 “呵呵——” 梅从安轻笑出声,欣赏的看向林倾暖,眼神得意而张狂,“林三小姐果然聪明,你猜测的一点不差,而且我还在唐家庄的和红颜门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了前来报仇的龙晴柔,不过被她负伤逃脱了,而这些帐,我可是都记在了唐乔的身上。” 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折磨这个聪明的小丫头了。 林倾暖眸光暗沉。 龙清柔负伤逃走,所以才会遇到欧阳亭,从而导致了悲剧的一生。 如此说来,晴儿和她母亲的遭遇,也是梅从安间接造成的。 “奸贼,还我妹妹命来。” 梅从安正洋洋得意间,冷不防娇叱声响起。 紧接着,一道身影迅速扑了过来。 竟是毫无防守的拼命姿势。 赫然就是龙清河。 梅从安脸色一变,心里暗叫不好,利剑顺势向林倾暖刺去。 唐乔早就防着他,见他要伤害林倾暖,眸光一厉,手上一直扣着的几枚飞蝗石立即打出。 梅从安听到暗器的声音,心中更是慌乱,也顾不得林倾暖了,连忙闪身躲避。 飞蝗石却并未追着他而去。 一枚击中后面押着林倾暖之人的手腕,横于林倾暖脖子上的利剑应声而落。 剩下几枚,则悉数打在了林倾暖身上。 以最快的速度解了她的穴道。 得了自由,林倾暖立刻抽出腰间残雪,挡住了梅从安的后路。 与此同时,十数人纷纷现身,同梅从安隐藏在附近的手下交上了手。 俱是红颜门和唐家庄的高手。 唐七七看着忽然出现的众人,彻底呆了。 想起什么,她眼中顿时浮起浓浓的惊惧之色。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刚才他们说的话—— 她几乎都不敢再想下去。 尤其是,她还看到了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唐令和方凌风,赫然在列。 第635章 是你非要缠着我 原来,林倾暖在接到唐七七的帖子后,就通知了红柳几人,让他们暗中开始布置,到时带着红颜门和唐家庄的人到附近隐蔽,先不要露面。 唐家庄,她让红柳暗中联系了唐令。 一则,他是唐家庄主,也是当年的当事人。 二则,是因为他处事比较公正,到时不会因为唐七七是他的女儿,就有所偏颇。 况且,她还特意告诉唐令,如果想要得知当年的真相,就带着唐家庄众长老前来,且不能提前走漏消息。 原本她还打算,等唐七七对她动手之际,就引出梅从安,可看到阿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用多事了。 梅从安已经上钩了。 事情也果然如她计划的一般。 红樱提前得知了梅从安的藏身之处,就给众人发了信号。 来的都是两大门派的高手,埋伏在附近,自然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她没想到,方凌风竟然也会来。 那他也听到一切了吧? 林倾暖刚阻挡了梅从安几招,就听龙清河的声音响起,“暖暖,你退下,我一定要亲手为婉儿和柔儿报仇。” 不杀这个混蛋,她以后到了地下,有何颜面去见她们? 林倾暖知道她的固执,也不好再插手,身子向后一滑,便退出了战局。 她伸手解下腰间的红颜锦,用内力催动着向龙清河飞了过去,“龙姨,您用红颜锦对付他。” 梅从安功夫不弱,她怕龙清河吃亏。 龙清河没客气,直接接过红颜锦,就又同梅从安打的难解难分。 “红棉红柳,红樱红栩,你们四人为龙姨掠阵。”林倾暖又扬声吩咐。 四人领命,立刻将梅从安团团围了起来,但并未上手。 梅从安埋伏在附近的人不少,但好在还有唐令和方凌风,以及唐家庄和红颜门的其他弟子。 所以,他们今日插翅难逃。 林倾暖凝目看着眼前的战局。 梅从安虽然功夫稍强,可龙清河却打的拼命,所以二人不相上下。 更何况还有红棉等四人在,她还是放心的。 “你何时计划了此事?” 唐乔转着木轮,走到她身边,同她并列看着场中交手的两人。 林倾暖见是唐乔,便淡笑着解释,“就在前两天,我在唐七七房间遇到了梅从安,听到了他们当年的事,就开始布置了。” 她侧头看向他,眸中露出小得意,“师父,我是不是很聪明,若是让他们站出来,重新为你作证,他们绝对不会,所以我就设了这个局,引他们自己说出来,然后让唐家庄和红颜门的人都来见证,如此一来,您的冤屈就洗清了。” 其实她刚才还是有些担心的,就怕梅从安和唐七七不配合她。 不过好在,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所以你就用自己设局?”唐乔挑眉看她。 她不知道很危险? 林倾暖理所当然的点头,“我若不在,如何引着他们说出当年的事?” 她又笑眯眯看向他,“师父,虽然您刚才为了唐七七,故意将梅从安的注意力引到了我身上,可我并没有怪您的意思,毕竟您还好几次救了我。” 他及时杀了阿桑,还解开了她的穴道。 否则,她若提前暴露,计划不一定进行的这么顺利。 听到她的话,唐乔愣了愣,忍不住皱眉,“你这样认为?” 她竟不知道,他是为了救她而来? “嗯,”林倾暖疑惑看他,“难道不是?” 她理解错了? 唐乔眸中深意划过,“我猜到了你的计划,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刚要继续说下去,林倾暖就不解的问,“师父,您既然猜到了,就应该知道,我们其实都没什么危险,那您为何不说救唐七七?” “如此一来,唐七七也不会误会您。” 她心里暗叹,师父果然疼爱唐七七。 即便知道这件事一切尽在她掌握中,他还是担心她受伤。 唐乔有些无语,“暖暖——” 她这是什么脑回路。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严肃,林倾暖下意识看向他。 “既然一切都在掌握——” 触及到她疑惑的眼神,唐乔并未移开目光,“我为何不选择,我最想救的人?” 既然一切都在掌握,他为何不选择,他最想救的人? 况且,他本就是为救她而来。 林倾暖愣住。 唐乔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样吗? 他最想救的人,是她? 可唐七七不是他最疼爱的侄女? 见她一脸呆滞,唐乔温笑,“不感动?” 她就这么不相信他? “感动,”林倾暖老实点头,眉眼间却浮起几分不解,“不过更多的是惊讶。” 她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唐乔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我以为,如果我选择救唐七七,你会失望。” 不管是不是一场局,他都会跟着自己的心走。 被他戳穿,林倾暖也不好再隐瞒,不大好意思的笑道,“其实当时,我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失望的。”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她和唐乔虽然认识的晚,可关系还是不错的。 尤其自从他开始教她功夫,她是发自内心的将他当做师父。 否则,也不会对他的事如此上心。 所以,当她以为,他为了保住唐七七,就将梅从安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心里是有失落感的。 她知道自己和唐乔不过只有半年的师徒之情,远远比不上他们十几年的叔侄感情,更何况他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可她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总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他丢弃了一般。 虽然她也知道,唐乔最终还是会救她的,只不过不是第一位罢了。 “不过我又一想,您疼了她那么多年,肯定是担心她的,所以我也就释然了。”她笑着解释。 唐乔听她如此说,微微垂下眼眸,声音认真而感慨,“暖暖,真正的感情,并不在于有多少年,而是一个真字。” 一个不顾多年的叔侄之情,处心积虑害他,一个不惜自身安危,只为他洗清冤屈。 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如何分不清好坏? 更何况,即便她没有为他做这一切,他选择的,依旧是她。 有的话,也许他一辈子也没机会说出来。 但,他骗不了自己。 “况且——”他目光望向前方,见梅从安已经落了下风。 他隐去了眸中的情绪,重新变得淡然无波。 “我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怎么也得护着,否则,我这么多日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有的事,有的感情,她没必要知道,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林倾暖凤眸中的笑意顿时深了,也愈发感动。 不过她随即就想到什么,连忙提醒,“师父,唐七七也是您的徒弟。” 她记得,唐七七在山洞里说过。 “她不是,”唐乔淡声否认,“虽然她的功夫也是我教的,可我并未正式收她为徒。” 他当年的确发自内心的将唐七七当做女儿疼。 而传她功夫,更多的是为了培养她以后能胜任一庄之主。 只可惜,她等不及,将他当做了障碍。 许多事,她以为他不懂,可他看的比谁都明白。 听他如此说,林倾暖忍不住又问,“您当年既答应过她,不再教授别人功夫,那为何还要收我为徒?” 不管对唐七七有没有怪怨,他都应该不大愿意再收徒了。 闻言,唐乔看了她一眼,“我记得,是你非要缠着我,让我教你功夫的。” 虽然他心里是极乐意的。 林倾暖神情一僵,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想到当初的情景,她脸上浮起一丝羞赧。 还真是如此。 唐乔笑看了她一眼,隐含温柔。 第636章 你口中的圣女,是谁 龙清河一脚将梅从安踹飞,紧跟着就随了上去。 “龙门主,接剑。”红棉适时的将手中的剑扔了过去。 龙清河接住剑,在梅从安落地的瞬间,准确的指向了他的喉咙。 “原来是你这个狗贼害的我妹妹,你可认得我?”龙清河目眦欲裂,恨恨的盯着梅从安。 梅从安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他吐出一口血来,嘲讽的看向她,“当年,我就应该斩草除根。” 只可惜,跑了龙清河。 “混账,你还敢说话?” 唐令怒不可遏,一脚踹到他胸口,“我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害我家破人亡,我今日便杀了你,清理门户。” 他是真没想到,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 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唐从安。 亏他还将他当做亲生儿子疼爱。 梅从安见他的人都已被拿下,知道今日是逃不过去了,就嗤笑着看向唐令,“你若是真的疼我,又怎会不将庄主的位子传给我,反而要传给唐乔?” 他冷声质问,“他哪里比我强?” 听他提起唐乔,唐令脸色僵了僵,随即便道,“他天资聪颖,悟性过人,自是最合适的庄主人选,想不到,你竟然就因为这个,将他害成那样。” 此刻他心里满是自责。 他知道,他就在他身后不远,可他不敢面对他,也无脸再面对他。 他的一切悲剧,又何尝不是他造成的? 如果他当年能给他解释的机会,不那么冲动,他就不会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林倾暖默默叹气,“师父,我推您过去吧!” 如今真相大白,既然已经见了面,也没必要再逃避了。 唐乔敛了笑意,沉默了一瞬,没说话。 “您若是不想见,我们现在就离开。”林倾暖见他犹豫,连忙又道。 她不会勉强他。 梅从安已被拿住,龙姨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会逃走。 唐乔看了眼前面熟悉的背影,轻叹开口,“过去吧!” 林倾暖点点头,就推着他走向了众人。 在场的人,即便没见过唐乔,也是听说过他的大名的。 曾经,他们仰视过他,惋惜过他,也鄙夷过他,辱骂过他。 可现在真正见到他,他们却都沉默了。 尤其听到了当年的真相,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他们就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明明是最为耀眼的少侠,明明前途不可限量,却因为一场误会,隐姓埋名这么多年。 尤其他如今连腿都废了。 林倾暖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唐乔身上,有同情,有惋惜,有歉疚,有自责。 她不由微微皱眉。 直觉而言,他应该不喜欢这样的目光。 从得知当年的事后,她一直都在想着帮他恢复名誉。 可如今真相大白了,她却忽然觉得,这一切,到来的太晚。 旁人不过是了解了当年的事实,可他,却足足煎熬了五年。 还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想到前世,他后半生一直在云璃的大牢里待着,每日受尽了折磨,无人晓得他的遭遇,无人知道当年的唐乔,凄凉而惨烈的死在了那里。 她忽然就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唐令的目光紧紧锁着他,心里的激动几乎难以抑制。 却迟迟不敢上前。 其实刚才远远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想要立刻冲出来见他。 可现在离他这么近,他反而胆怯了。 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他明明是那么正直光明的一个人。 他尊敬他,爱戴他,乖巧又听话,可他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怀疑他,还打断了他的腿。 而害他的人,是他的一双儿女。 他何止是对不起他? 梅从安原本要说话,在看到唐乔的时候,眼眸瞬间阴鸷起来,狠狠的瞪向他。 不过须臾,他就笑了,笑的得意而张扬,“唐乔,我到现在才明白,其实我早就报复了你,如今你这副鬼模样,让你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就算得知了真相又如何?你的腿是被你亲大哥打断的,你放在心上呵护的侄女,亲手害了你,你拼命维护着的唐家庄众人,更是没人相信你,你这么多年东躲西藏,不仅仅是在防我,还有红颜门也在追杀你吧?” “你当年就是再出名、再厉害又怎样,这么多年过去,你早已被人遗忘,如今你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残废而已,你心里该有多痛苦?” 他忍不住肆意嘲笑,“你现在一无所有,比我还不如,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活下去?” “你住嘴!” 唐令抬脚就踩在他的胸口上,嗓门大而洪亮,仿佛在故意说给谁听,“谁说他一无所有了,唐家庄的门,永远都为他敞开,唐家庄主的位子,从来都是他的。” 既然阿乔回来了,那他当然要把庄主之位传给他。 唐七七的身子忍不住一颤,心里一片死灰。 她嗫嚅着嘴唇,刚刚抬起头,就触及到了方凌风冷漠的眼神。 不含一丝温度,再无往日的柔情。 不止他,还有唐家庄的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都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眼中顿时浮起恐慌之色,想要说什么,可方凌风却已漠然的移开了眼睛。 唐七七颓然的向后跌了一步。 数年感情,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林倾暖心中微暖。 不管怎样,唐令对唐乔,还是有感情的。 他只是受了蒙骗而已。 其实她也很奇怪,唐家兄弟很明显都是至情至性的好人,可唐七七却为何那般冷漠无情? 她看向唐乔,却见他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呵!” 梅从安冷笑,“唐令,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五年的时间,他早就变成一个废物了。” 他刚说完,就感觉腰间骤然一痛。 是暗器。 他脸色一变,忍不住痛呼出声,就听唐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唐从安,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我如今即便废了双腿,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嗓音清冷而淡漠,“况且,你想错了,我现在活的很好,并无你说的什么痛苦,当年的误会解除就解除了,不解除,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个世上,总有相信我唐乔的人,如此,就够了。” 事实上,他现在过的,比任何时候都充实而满足。 就算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禽兽,可总有一个人,从未怀疑过他,给了他满满的信任。 相比而言,其他人信与不信,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也不稀罕。 众人闻言,不自觉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梅从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中溢满了不甘。 林倾暖的声音悠然而起,“梅从安,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师父的腿并不是不能医治,你若再敢骂他一句,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她走到他跟前,俯身嘲讽看他,“我知道你是觉得你现在死定了,什么也不怕了,可死也有千种万种,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让你痛的哭爹喊娘,都死不了,你信不信?” 她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认真。 梅从眼中陡然浮起几分恐惧,“你想干什么?” 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 他完全相信,她说到做到。 林倾暖勾唇,“不想干什么,就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她眼神幽冷,“你口中的圣女,是谁?” 第637章 唐七七,你跟我来 梅从安惊慌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刚问出口,他就倏地反应过来,“你根本就没晕?” 唐七七也是惊了一跳。 林倾暖唇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当然没晕。” 她目光悠悠转向唐七七,“既然已经猜到了唐小姐要杀人灭口,我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闻言,唐乔的视线又一次冷沉的划过唐七七。 “怎么样,说不说?” 林倾暖冷笑,“你若不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梅从安心中一凛,目光惊惧。 见他犹豫,林倾暖笑了笑,倏地拔出了残雪。 银光闪过,只听一声惨叫。 众人定睛看去,就见梅从安的脸上已被她削去半片肉。 她削的极为技巧,那肉薄而小,却极为疼痛。 鲜血瞬间涌出。 林倾暖不慌不忙的拿出一瓶止血药,很有耐心的洒在他的伤口上,果然又成功的听到他的痛呼。 “血我已经帮你止住了,放心,你肯定死不了。” 说着,她愉悦一笑,又拿起残雪,在他脸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有些纠结,“下一刀,割哪里呢?” “要不就鼻子?” 她目光果真移到他鼻子上,开始估算,“你这个鼻子这么大,约摸着也能割上个五六七八刀的。” 青墨和古月也现了身,瞧见林倾暖的举动,心里一阵汗颜。 小姐这逼供的方法,哪里学到的? “我说,我说,”梅从安见她又要动手,连忙颤声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当年,教我练习邪功的也是他们的人。” 他再不说,还真怕林倾暖会一刀一刀割下去。 “哦?”林倾暖眉梢扬了扬,“梅从安,你可想清楚,你欠的债可太多了,若是敢说假话,这里的人,可都等着削你的肉呢。” 他不说,她就吓死他。 梅从安此刻哪里敢说假话,连忙保证,“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她好像,好像叫初——初凌缈,对,就是初凌缈,但是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都有些什么人?”林倾暖瞧着他不似撒谎的模样,又冷声问。 梅从安摇头,“我只负责联络她和三皇子,别的,我真的不知道。” 他当然不会全部告诉林倾暖。 见状,林倾暖眸中沉冷浮起,又是一剑下去。 还是极小的一片肉,却疼的梅从安冷汗淋漓,惨叫不已。 “梅从安,你再敢玩花样,我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听他的惨叫声低了下去,她嗤声开口,“紫白青红四大圣使,除了紫檀,还有谁?” 梅从安惊慌不已,想要后退,可唐令还踩着他的胸口,他连动都不能动。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还——还有——” 他惊惧的望着林倾暖,心下一横,也顾不得其他了。 “还有落青,其他两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落青? 林倾暖记住了这个名字,想到紫檀有林宝珠这层身份作掩护,那其他人肯定也是了,于是又问,“落青是谁?” “我只知道她好像来自宫里,但具体是谁,我不大清楚,而且,圣女也不让我知道这么多。”梅从安连忙招认。 若不是他留了心,也不会知道这些。 圣女很是防着他们。 林倾暖微微点头,“云瑾和那个圣女,是什么关系?” 她刚问出口,就见梅从安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额头青筋凸起,脸色鲜红如血,仿佛极为难受的模样。 众人顿时大惊,连唐令也下意识收回了脚。 “他这是怎么了了?”唐令问。 林倾暖神色凝重,连忙蹲下身,迅速的帮他看了下脉,然后就飞快的在他脸上施了几针。 她又封了他身上几处大穴,见他的症状有所缓解,这才目色冷然的瞧向他,“梅从安,你再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让你痛快的死去,否则,即便你体内蛊发,我也能救活你。” 她现在也明白过来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对方的棋子,所以体内必然有对方种的蛊。 而且还有药人。 比如林宝珠。 比如在江州的时候,元鹤的那些手下。 梅从安重重喘着气,双眼瞪的大大的,表情极为痛苦。 林倾暖会意,又问了一遍,“云瑾和那个圣女是什么关系?” “我不——不知道,她对云——云世子很——很特殊,他体内无——无蛊。” 他勉强说完一句话,额头的冷汗就不住的冒了出来。 林倾暖表示知道,想了想,又问,“圣女上面,还有没有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就是幕后黑手,可她没忘了,在江州的时候,从云顼手中救走元鹤的,另有其人。 云顼说过,那是个男人。 功夫非常厉害,甚至连云顼都吃了他一脚。 “左——左右护法,还有圣——圣主,圣主。”梅从安痛苦难忍,此刻只想解脱,连忙又勉强吐出几个字。 林倾暖瞧着他应该也就知道这么多了,便起身,看向了龙清河。 龙清河知道,暖暖这是将报仇的机会让给了她,所以她手起剑落,痛快的结果了梅从安。 林倾暖没想到会从梅从安口中得出这么多线索。 这也是因为林倾城和林宝珠体内都有蛊,所以这次她就留了心,及时控制住了他体内的蛊虫。 圣主,左右护法,圣女,四大圣使? 通过药物或者蛊虫来控制人? 果然是前朝惯有的做法。 初凌缈么? 她就一点一点的将她挖出来。 梅从安死了,阿桑也死了,梅从安所有带过来的人,也悉数都被除去。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须臾,龙清河走到唐乔面前,歉然开口,“唐少侠,往日是我对不住你,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她就给唐乔深深鞠了个躬。 她,还有红颜门,这些年没少为难他。 若非他功夫高强,恐怕早已没命了。 唐乔连忙抬手,“龙门主不必如此,不知者不罪,我能理解,令妹的事,我也很惋惜。” 大嫂是个好人,当年也是真心拿他当弟弟疼。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龙门主,婉儿的事,我很抱歉。”唐令也惭愧不已。 龙清河冷冷看了他一眼,“她既并非死在你手,我也不向你报仇,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你,若不是你轻信小人偏听偏信,若不是你的一双儿女心思狠毒,我妹妹何至于惨死?” 她目光又移向唐七七,轻蔑冷嗤,“小小年纪,就生了一副蛇蝎心肠,念在你是被梅从安利用,今日我不杀你,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若是继续如此下去,你早晚同梅从安一个下场。” 众人的目光也沉冷的看了过去。 唐七七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唐令恼怒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方凌风面色木然,对龙清河的话无动于衷。 林倾暖瞧着场面有些尴尬,刚要说话,就听唐乔忽而沉声开口,“唐七七,你跟我来。” 第638章 我绝不相信,你对她只是师徒之情 说完,他就滑着木轮,先行向密林而去。 唐七七心里忐忑不安,犹豫了一瞬,跟了上去。 见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密林,唐令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了。 以阿乔对七七的宠爱,肯定很难过。 他本不愿偷听,可他想知道,阿乔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次见到阿乔,他已经看不透他了。 方凌风沉沉看了眼密林的方向,踟蹰了一会儿,也终是走了进去。 林倾暖见状,默默叹气。 方凌风心里,还是爱着唐七七的吧? 她并没有跟上去。 师父和唐七七究竟要说什么,她无权过问。 “龙姨,”她看向怔怔发呆的龙清河,“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龙清河回神,将红颜锦还给她,苦笑道,“如今报了仇,我的心愿已了,只想找个地方安然度过余生,不想再掺和到这些江湖纷争里了。” 她又看向林倾暖,由衷开口,“暖暖,谢谢你,谢谢你查明当年的真相。” 若非她坚持要查,她差一点冤枉了好人,放过了坏人。 唐乔,背着骂名这么多年,又何尝不无辜? 林倾暖接过红颜锦,淡笑开口,“龙姨不必客气,既如此,我在京城为您置办一处庄院,您就在京城住下如何?” “等晴儿脱离了欧阳府,你们刚好一起住在那里,”她神色认真的看向她,“龙姨,我不瞒着您,梅从安口中的那个圣女,她牵扯到了一桩大阴谋里面,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我希望你们都住在京城,我也好护着你们。” 龙姨对她有恩,她就护着她后半生安稳。 龙清河失笑,“你个小丫头,还担心我的安危不成?” 她一个半老婆子,谁稀罕来对付她。 不过,她提的建议,确实不错。 她只有晴儿一个亲人了,自然不愿远离她。 林倾暖瞧出了她的动摇,连忙又再接再厉,“那当然了,还有一点,如果我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请您再次出马。” 说到最后,她语气中不自觉多了几分打趣的意味。 龙清河自然也知道她在说笑。 她眸露暖意的看着她,温笑开口,“好,不过你来看我可以,可别拿其他事烦我,我说退出江湖,就不会再插足其中了。” 她是真的厌烦了这一切。 林倾暖扬唇,眸中浮起一丝狡黠,“我尽量。” 红棉四人顿时失笑。 难得见门主这么调皮的时候。 新老门主在一起,原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密林! 唐乔走了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 密林里有石块,还有落叶,唐乔的木轮,走的不大容易。 唐七七在后面瞧着,几次想要上前,可瞧着他肃冷的背影,她又不敢。 曾经,他对她言听计从,将她宠上了天。 可现在,不知为何,她却忽然就有些怕他。 原来他严肃起来,也是会让人紧张的。 唐乔转过身,目光沉冷的瞧着她。 唐七七被他眼神所慑,终是心底发虚,小声开了口,“二叔,对不起。” 她现在已经完全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收场。 更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父亲不是个徇私的人,必然会罚她。 但这不是她最在乎的。 她现在最害怕的,是凌风不理她了。 而且,父亲还要将庄主的位子传给二叔。 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唐乔瞧了她一瞬,声音冷淡,“你不用同我说对不起,我并未怪你。” 如果只是为了责怪她,他没必要找她。 唐七七一愣,随即暗暗松口气。 他不怪她就好。 “当年的事,我可以不同你计较,即便——” 唐乔抬起眼眸,眸色冰冷,“即便这一切,你才是主谋。” 唐七七心底一颤,满脸惊恐的望着他。 他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我离开唐家庄后,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沉沉看她,“你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利用梅从安,除去我,还有你的继母,为的就是唐家庄主的位子,我说的没错吧,唐七七?” 他并非傻子,如何看不透当初的一切? 可他的退让,并未换回她的悔改。 触及到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唐七七身体瞬间僵硬。 她忽而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小丑。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的计谋,他竟然全部知道。 “其实你一点都不高明,你依仗的,不过是大家对你的信任和宠爱,而已。” 他目色嘲讽,“知道暖暖为何没有当众戳穿你吗?” 唐七七呆呆看他,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提起林倾暖,唐乔的眼中稍微有了些温度,“一则,她是为了大局,为了红颜门和唐家庄如今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二则,她是因为我,她以为,我会一如往常的护着你,舍不得你受伤害。” 那个傻丫头。 难道只因为这些,就轻易原谅了唐七七对她的所作所为?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 他视线扫向唐七七身后,两道若隐若现的影子,眸中深意浮现。 暖暖没说,那就由他来戳穿她。 犯了错,就应该承担后果。 唐七七神色愈发慌乱,连忙辩解,“她根本就没安好心,二叔,她心机很深,是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 听她还在诋毁暖暖,唐乔眸光暗沉,一直拈在指间的东西,立刻扬了出去。 唐七七还没说完,就感觉胸口一凉。 一枚柳叶刀,正中她的右胸。 她呆呆看着胸前的刀,良久,不敢置信的抬头。 甚至,忘了疼痛。 “二叔——”她艰难开口,“你要杀我?” 他竟然要杀了她? 方凌风原本是隐在暗处的,此刻见唐乔竟然对唐七七动了手,连忙现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怒声质问唐乔,“你做什么?” 他气她,气她心思真的那么狠毒。 也恨她,恨她和梅从安之间不干不净。 可当他看到她受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冲了出来。 唐乔面色冷然,“当年的事,我可以不和她计较,但她几次三番想要暖暖的命,我不会坐视不理,这一刀,是她欠暖暖的。” 唐令也现了身,愣愣的看着唐乔。 七七他自会惩罚,可阿乔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是最疼七七? 方凌风冷笑,“你这是在为她讨回公道?” 他承认七七对不住林倾暖,也理解唐乔的怒气,可他就是看不得她受伤。 “难道不该么?”唐乔挑眉,“若非暖暖机灵,她现在焉有命在?” 唐七七脸色煞白,强撑一口气,怒声辩解,“她根本就没事。” 她是想杀了她,可她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就因为这个,二叔竟然对她下了杀手?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方凌风连忙封了她的大穴,将她抱了起来。 唐乔眸光幽冷,“那是因为她聪明,并非是你手下留情。” 他又沉沉扫过她,“唐七七,你该知道,我护一个人,自会拼尽全力,当年我为了唐家庄,为了大哥,为了你,甘愿背下骂名,隐姓埋名,不再露面,如今,我也可以为了她,不惜同整个唐家庄为敌。” “你放心,我不会回去同你争什么庄主之位,但你若是再敢对她动手,那下一次,我必然会要了你的命,我唐乔在此发誓,说到做到。” 坚定而沉冷的声音,瞬间在几人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唐七七死死咬着嘴唇,眼眸里溢满了不可置信。 直到现在,她依然接受不了,他竟然伤她。 还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阿乔——”唐令颤着声音开口。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唐家庄是他的家啊! 方凌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为何这么护着她?” 若说云顼护着,他信。 可唐乔,为何如此? 唐乔并未回避。 他目光坦诚,“她叫我一声师父,我自要护她一世周全。”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欠了她的恩情。 方凌风见唐七七胸口被鲜血染红,没再多耽搁,抱着她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声音笃定,“唐师兄,我绝不相信,你对她只是师徒之情。” 第639章 阿乔的腿,真的还能治好? 唐乔沉默了一瞬,声音有些淡,“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和她的师徒情分,这辈子都不会变。” “这世上,并非只有你认为的那一种感情,如今,我只守护我该守护的。” 他抬眸看向他,眼神隐含深意,“方少侠,念在方唐两家数十载的交情上,也念在你师父方前辈曾对我指点功夫的情面上,我忠告你一句,好自为之。” 感情不会说收回来就收回来,他可以理解方凌风此刻的心情。 但他希望,他不要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做出什么别的错事。 唐七七心机深沉,能算计他,算计梅从安,以后未必不会算计方凌风。 一个只想着自己的人,一旦她的利益同别人冲突了,她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方凌风心里一片冰凉,无力的闭了闭眼,须臾,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我明白。” 说完,他就大步出了密林。 林倾暖正和龙清河说着话,忽然瞧见方凌风先出来了,而且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似乎受伤了的模样。 她心中一紧,连忙迎了上去。 看见是唐七七,她顿时惊讶了。 “她这是被谁伤的?” 说着,她就简单看了下她的伤口。 伤在右胸,对方显然给她留了一丝余地,没有要她命的意思。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那人下了狠手。 刀柄完全没入了她的胸口。 是熟悉的柳叶刀。 她的心倏地一跳,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猜测。 只是还未等她说出来,方凌风就先开了口,“是唐乔。” 想起唐乔对她的维护,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怀疑成了事实。 可林倾暖还是不由愣了一下。 师父竟然出手伤了唐七七? 方凌风知道她会医术,就别扭的开口,“麻烦你帮她看看。” 救活她,也算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林倾暖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透着几分关切,她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了她的脉上。 片刻,她收回手,淡声道,“我师父下手有分寸,她暂无性命之忧,你带她回去找大夫便可。” 见他没动,她面色微冷,“方少侠,你该明白,既是我师父伤的,那必有他的用意,我若是帮她看了,岂非违背了师父的意愿?” “更何况,我不杀她已是仁至义尽,怎么还会再好心到帮她治伤?” 她才没那么大度。 见她没有医治的意思,方凌风垂下了眸子,“我知道了,多谢。” 说完,他就抱着唐七七离开了。 方凌风走后,林倾暖没看到唐乔和唐令,也不着急,便又等了一会儿。 她约摸着,唐令应该有很多话同唐乔说。 龙清河感慨,“其实我原本不想放过唐七七,可念在唐令的面子上,还是给他留了这条血脉,却不想,唐少侠竟然会大义灭亲。” 瞧着唐七七那伤,没个个把月是下不了床的,也算是遭了报应。 不得不说,瞧见唐七七得了惩罚,她心里的确又好受了一些。 林倾暖望了眼密林的方向,“我也没想到,他竟没打算放过唐七七。” 师父的选择,好像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密林! 唐乔刚要出去,唐令就急声唤道,“阿乔——” 好不容易见面,难道他就没什么话同他说? 唐乔动作微顿。 唐令瞧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上,浮起陌生的疏离,心中顿时有些紧张,“阿乔,你还没原谅大哥吗?” 他其实没脸求他原谅。 可他想让他回家。 如今真相大白,他理应回唐家庄,接替庄主的位子。 他已过了及冠的年纪,他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了。 唐乔面色淡然无波,“大哥不必多心,事情已经过去,我从未怪过任何人。” 当年之事,就算换做别人,也不一定比大哥做得更好。 毕竟,碰到那样的事,很少人能做到理智。 但,他和唐家庄的牵扯,也到此为止。 一听他的话,唐令顿时更自责了。 “阿乔,不管怎样,你先和我回唐家庄,剩下的事,我们回去再说。” 终于找到他,他当然不能再让他流落在外。 “你放心,七七犯了事,我不会姑息她,等长老们议过后,我会公事公办,也会带着她亲自到林门主面前请罪,不管林门主如何处罚她,我都不会有怨言。” 他不会因为七七是他的女儿就手下留情。 他唐家,不要这种不肖子弟。 唐乔默了一会儿,“暖暖不会屑于同她计较,你若要罚,依规处罚就是,至于我——” 他停顿了一下,“大哥不必再多言,我不会再回唐家庄。” 自他踏出唐家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再回去。 唐令一听,顿时急了,疾步走到他面前,“阿乔,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不去唐家庄,难不成还要回宁国府不成?” 上次林门主说完,他就私下打听了。 他这半年,一直都住在宁国府。 “这唐家庄主的位子只会是你的,大哥的苦心,难道你不明白?” 他怪他,怨他,都可以,但他不能不回家啊! 他忽然想起了刚才方凌风的话,又不确定的问,“难道你真的对林门主——” 她可是太子殿下的人,阿乔可不能糊涂。 “我以后,”唐乔打断他,声音平而淡,“也不会继续住在宁国府。” 他不会在宁国府住一辈子。 或许,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可是——” 唐令还要说什么,唐乔就转过了身,“大哥,这件事,你不必再提,我意已决,不会再更改。” 语气决绝而坚持,无一丝商量的余地。 唐令的神情瞬间僵硬。 他究竟要怎么做,阿乔才会愿意跟他回去? 唐乔沉默了一会儿,见他再没什么话说,就转着木轮,出了密林。 林倾暖见唐乔单独出来了,凤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看来师父和唐令谈的不大愉快。 “师父,你们——” “暖暖,走吧!”唐乔打断了她的话,俊朗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疲惫,显然不想再多言。 林倾暖默默叹口气,点点头,很自然的走到他身后,推上了木轮。 她刚要推着唐乔离开,就见唐令也走了出来。 脸上的失望与沉重,再明显不过。 “林门主——” 唐令看了眼唐乔,犹豫了一瞬,试探着问,“阿乔的腿,真的还能治好?” 他若能重新站起来,他心里的歉疚也会减轻一些。 毕竟,他不过才二十四岁,还这般年轻。 林倾暖低头看了看唐乔,温声开口,“我会尽力。” 她还未看过他的腿,但她有把握。 唐令心中一松,微微点头,又歉然道,“林门主,唐七七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在唐乔身上。 见他并无说话的意思,他心里一阵失望,只得又向林倾暖拱了拱手,“麻烦你帮我,照顾好他。” 他既暂时不愿回去,他便先由着他。 但他不会放弃。 林倾暖笑了下,“他是我师父,唐庄主不必担心,至于唐七七,我也不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 唐七七的一切行动都在她计划之中,所以她可以不和她计较。 “但唐庄主若是有心,不妨给我师父,给龙姨一个交代,毕竟,不是所有的伤害,都是可以弥补的。” 原先她以为唐乔会维护唐七七,可如今看来,他并无那个意思。 既如此,她自然希望唐七七得到应有的惩罚。 就算不偿命,也该受些皮肉之苦。 唐令默然点头,“我明白。” 说完,他刚要离开,就见两骑快马向这边赶了过来。 第640章 殿下这醋劲好大 顷刻,便到了跟前。 为首的人,身材挺拔,姿容如玉,气势逼人。 看到来人,林倾暖心中一喜,连忙放开木轮,迎了上去。 云顼跳下马,将马鞭扔给青玄,大步上前,就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仔仔细细将她检查了一遍,见她安然无恙,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读出了他眼中的关切,林倾暖连忙软声开口。 声音中不自觉含了丝娇柔。 她没想到,他竟然来这里找她了。 云顼箍着她的腰身,垂眸沉沉看她,“又不听话了?” 他一忙完,就去了宁国府,结果却听古星说,她竟然以身做饵,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而且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心里又怒又酸,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结果,她还真和唐乔在一块。 林倾暖瞧出他的不高兴,连忙捏捏他的手,笑眯眯解释,“阿顼,师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梅从安和唐七七是故意害他的,所以我只能用这个法子,帮他洗清冤屈。”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放柔声音哄道,“你放心,我一点危险都没有,所有的事都在我掌控之中,他们根本就伤不了我。” 以她现在的功夫,梅从安和唐七七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而且,”她慧黠的向他眨了眨眼,“我还得知了那个圣女的身份,你说值不值?” 梅从安这条鱼,真是给了她个惊喜。 众人见林倾暖一副小女儿姿态,完全没有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模样,心里不由感叹。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云顼目光扫向唐乔,见他微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他眸色微深。 收回眼神,他重新看向面前的人儿。 她娇美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眸光明亮而耀眼。 正眉眼弯弯的望着他。 他的心瞬间就软了,知道事已发生,再责怪她也无用,只得无奈的刮刮她的鼻子,神情略显严肃,“下不为例!” 他的小姑娘,真的是一点都不听他的话。 偏偏他拿她,毫无办法。 林倾暖哪里不知道他这是让步了,连忙向他保证,“下次有事,我一定提前和你商量。” 她其实也并不是故意瞒着他,只是他这几日太忙,而且这事又实在不值一提,她这才自作主张的。 云顼脸色微微好看了些。 他的视线,从林倾暖脸上移开,扫向众人。 众人见他的注意力终于不在林倾暖身上了,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龙清河并未见过云顼。 不过她也听说了林倾暖被赐婚的事,见她和这名陌生的男子如此亲密,她大致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况且他生的如此龙表凤姿,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她也想不到别人。 云顼淡淡开口,“免礼。” 他目光划过唐家庄众人,最后落在了唐令身上,嗓音沉冷,“唐庄主,唐七七是你处理,还是本宫亲自处理?” 唐令连忙回道,“回殿下的话,等属下回去,一定严惩唐七七,绝不会徇私。” 他本也没打算饶她。 一名唐家庄长老也恭声补充,“唐七七犯了本门门规,属下等会严厉惩罚她的。” “严厉惩罚?” 云顼冷冽勾唇,“各位是不是忘了,她要伤害的人,可不仅仅是红颜门主,还是本宫的太子妃。” “谋害当朝太子妃,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唐家庄众人心里一凛,顿时不敢再接话了。 云顼看着唐令,声音冷然,“唐庄主,这件事同你无关,本宫不为难你,也不会牵扯到唐家庄,但唐七七,你看着办。” 敢在他眼皮底下谋害他的暖儿,她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既如此,他就送她一程。 唐令面色一白。 他是打算严惩唐七七,可还是想留她一命。 毕竟,她是他唯一的女儿。 可如今听太子殿下的意思,若是他不杀唐七七,那殿下就要亲自动手了。 他心里惶恐不安,又有些不舍。 “唐庄主,本宫最欣赏的,就是你的公正无私,难不成你的女儿犯了罪,就该逍遥法外?”云顼瞧出了他的犹豫,眸光幽深。 这次姑息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对暖儿下手? 况且,他没那么大度。 云顼的话,让唐令的脑袋瞬间清明。 他叹口气,艰难的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眼中已无犹豫之色,恭声应道,“属下,遵命!” 他不能为了唐七七一人,违背了做人的原则,更不能毁了唐家庄。 更何况,这本就是她应得的。 他作为父亲,已仁至义尽。 想到什么,他又试探着开口,“只是凌风那里——” 她虽是唐家庄的女儿,可毕竟和凌风订了亲。 而凌风,是玉雪山的弟子,还是方家的后人。 “表哥若是有什么意见,你让他来找本宫,”云顼面色冷了冷,“他的女人他自己管不了,就不要在意别人来管。” 表哥的性子他最了解,虽然嫉恶如仇,可多情念旧又优柔寡断,他既然下不了这个决心,他就帮他下。 林倾暖下意识看向唐乔。 师父的那一刀,是想要留唐七七一命么? 察觉了她的目光,唐乔温声开口,“你别多心,我只是以我自己的法子处罚了她,至于其他人,我无权过问。” 他只是单纯的想给暖暖出口气。 唐七七,已同他无关。 林倾暖听他如此说,也没有再多话,算是默认了云顼的意见。 唐令又应了声是,便向云顼告了别,带着唐家庄众长老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又看了眼唐乔,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林倾暖让红棉几人先带着龙清河回红颜门,打算等她回了京,安顿好庄院的事,再接龙清河过去。 见众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唐乔、青墨和古月,她这才抬头,看向云顼,“南疆的事忙完了?” 云顼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嗯,忙完了,我会派人带兵,同希尔一起去南疆,助他夺位。” 他微微勾唇,“刚好云瑜快大婚了,就当我送他的大礼。” 林倾暖一听,也忍不住笑了。 云瑜处心积虑娶了南疆公主,想要得到南疆的势力,可哪里想到,他娶的,不过只是个空壳公主而已。 “可大楚毕竟是南疆的宗主国,如今又和了亲,贸然出兵,会不会师出无名?”想到什么,她又担忧的问。 前世她上过战场,自然知道,打仗也是需要由头的。 云顼声音温润,“既然南疆在大楚和江夏之间摇摆不定,那我就以此为名,另扶新王上位,你忘了,苏锦逸还在京城,有他的帮忙,找个理由,不是问题。” 他眸中冷意划过,“况且,我最近查到,南疆的事并非那么简单,可能还有前朝的势力参与,所以必须尽快平定南疆。” “前朝势力?”林倾暖震惊,“初凌缈?” 见云顼眸露疑色,她连忙将自梅从安口中探出的消息告诉了他。 云顼闻言,微微点头,“应该不假,南疆之前本就是前朝宗亲,再同前朝勾结起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他说完,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唐乔,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暖儿,去那边等我,我同你师父谈点事情。” 林倾暖疑惑的看了他两眼,又望了望唐乔,见他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她顿时不解的问,“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他们两个谈事,还要瞒着她? 云顼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嗓音温柔的轻哄,“乖,听话,以后再同你说。” 感觉到他的动作,林倾暖的小脸瞬间红了。 唐乔和古月青墨还在,他怎么就有了这么亲密的举动? 她当下就不好意思再呆了,便乖乖点了点头,也没敢看其他人,疾步走开了。 云顼眼神一扫,古月和青墨立刻会意,也跟着林倾暖离开了。 见她走远,唐乔淡淡一笑,“殿下这醋劲儿好大。” 第641章 你帮本宫拿下南疆 他这一系列的行为,无非是在宣誓主权罢了。 真是别扭又幼稚。 云顼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本宫不该吃醋?” 一想到暖儿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唐乔,他心里就不舒服。 他觉得他已经够克制的了。 “她拿我当师父,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唐乔抬眸看他,“难不成,殿下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她心里,从来都只有云顼一个人。 “可你,却并未拿她当徒弟。” 云顼眸色深邃,直看入他心里,“本宫想你能明白本宫的意思,你说本宫强势也好,霸道也罢,对于你这样一个出众,又心里有她的人,本宫非常不放心。” 从第一次见到暖儿,他看暖儿的眼神就不一样。 虽然他极力在掩饰,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唐乔,实在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唐乔低笑,“我可以理解为,殿下这是在夸我么?” 出众? 他并不觉得。 “唐状元不必自谦,事实如此。”云顼沉沉看他。 他并不否认唐乔的优秀。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为忌惮。 唐乔勾了勾唇,抬起眸子,坦然看他,“殿下说的对,在我心里,她并不仅仅是徒弟那么简单,她于我有恩,没有她,我约摸着,也不大可能再重见天日。” 他脑海里闪过梦里的那些片段,眸光愈发温和,“况且她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很难不让人喜欢,我丢了心,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说实话,如果是我先遇见她,我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 见云顼的墨眸愈发暗沉,他笑了笑,话锋倏地一转,“可她心里已经住了人,不管何时,她的眼中、心里全部都是你,旁人是没有机会的,不是吗?” “本宫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云顼脸上冷色微缓。 “所以殿下还在担心什么?” 唐乔俊眉微挑,“你的爱是拥有,而我的,是克制,感情僭越了,我就将它给压制回去,师徒之情就是师徒之情,不会成为任何别的,我唐乔虽然不才,却从不会违背做人的底线,殿下尽管放心就是。” 他微微一笑,拿出林倾暖的簪子,还给了他,“这是梅从安给我送信的时候,用的她的簪子。” 云顼接过,略带酸意的开口,“你还真是细致入微。” 连她的簪子都认得。 “偶然瞧见罢了,她前两天找我问过唐七七的事。”唐乔淡笑解释。 “所以殿下不必再防着我,我什么都不会显露,因为,我不想她不开心,不想她为难,就像——” 他认真看他,“就像宁国府的所有人,她的亲人一般,只希望她平安顺遂。” 她前世太苦,这一世,理应幸福。 他并非不理智之人,也绝不会做不理智之事。 见他说的郑重,云顼脸上暗色褪去,“唐状元果然通透。” 他心下微松。 他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殿下不必客气,叫我唐乔便可。”唐乔语气温和。 云顼点点头,颇有深意的看他,“你打算一直就在宁国府住下去?” 他找他,当然不止是因为暖儿的事。 唐乔看了他一眼,“我会尽快离开。” 他住了那么久,总要回去和宁国府众人告个别。 云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既然你不再打算继续当教书先生,那本宫不妨给你指条路。” 他目光望向他,“本宫觉得,你应该不大想回唐家庄了。” 况且,凭他的才干,区区唐家庄,委屈了他。 “殿下是让我离开京城?”唐乔抬眸。 难道他还不放心他? 云顼摇头,微微勾唇,“封侯拜相,你可有兴趣?” 唐乔一怔。 他的意思是—— “本宫想着,你当初参加科考,必然也是想有一番作为,既如此,那就到本宫身边来,本宫给你施展的平台。” 停顿了一瞬,他认真看向他,“况且,接下来可能有一场浩劫,所以本宫想同你,一起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你可愿意?” 唐乔大才,流落江湖着实可惜。 朝堂,才是他施展的地方。 出将入相,才是他最终的归属。 唐乔眸色恍惚,忽而就想起了当年自己进京的目的。 唐家同方家一样,历来忠于皇室。 曾经,他的确有一腔抱负,想着若是朝廷清明,尤其是那位太子殿下,假如确实像传说中的睿智英明,那他就留下来,辅佐他造就一个太平盛世。 修文偃武,海晏河清。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的那些想法和打算,早就散的一干二净。 可现在,他昔日认为的英主,正诚恳的邀请他,携手实现当年的愿望。 只可惜,造化弄人。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废腿,无声苦笑,“殿下觉得我现在还有用?” 这双腿,也不知能不能治得好。 刚有了这个想法,他的心就不由一惊。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觉得,他的腿好不好都没什么打紧。 可就在刚才,他竟然有了想要恢复的冲动。 云顼自然瞧出了他的神色变化,“你应该相信暖儿,她会治好你。” 暖儿的医术,他从不怀疑。 唐乔轻笑,“殿下现在放心让暖暖帮我医治了?” 他的醋劲,他可领教过了。 “不大愿意,不过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呆在木轮上,本宫就尽量同意这一次了。”云顼说的极为勉强。 其实听他说完,他心里已经不大介意了。 只是他不会在他面前显露。 距离,还是要保持的。 “等你治好双腿,本宫会将南疆诸事交给你,”云顼嘴角微扬,“你帮本宫拿下南疆。” 他虽是当年的文武状元,可他想尽快重用他,就要给他一次立大功的机会。 南疆这次的事,刚好合适。 昔日的唐乔,当以万众瞩目的方式,重新回到众人视线。 唐乔微微一愣,随即失笑,“殿下就这么信任我这个残废?” 虽然,他知道自己能做到。 “所以,你不要辜负本宫的信任。” 云顼别有深意的看向他,“不管你信不信,当年的事,本宫同暖儿一样,从未怀疑过你。” 他一直知道,唐乔不是那种人。 唐乔难得的呆了一下。 不过随即,他心里就浮起几分暖意,温笑开口,“多谢殿下了。” 这份信任,他记下了。 云顼嗯了一声,“本宫的师父和师叔过几日会进京,他们应该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到时,可以帮助你尽快恢复功夫。” 他也是刚刚得知师父和师叔的消息,所以立刻派了人去接他们。 唐乔惊讶,“方夜孤前辈和鬼医前辈?” 他当年在玉雪山得方夜孤前辈指点,功力大进。 而鬼医前辈,更是帮他配制了遏制蛊毒的药方。 他同玉雪山一门,渊源颇深。 “所以你要尽快医治好双腿,”云顼勾唇,“唐师兄。” 唐方两家关系素来交好,唐乔出道早,而且师父还指点过他一个月的功夫,所以他叫一声师兄,也没什么不对。 “殿下这一声师兄,倒是叫我受宠若惊。”唐乔淡笑。 他看了眼前方,见暖暖正在远处等着他们,“殿下刚才提起南疆一事,是故意的吧?” 故意说与他听。 他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云顼扬了扬唇,“唐师兄果然聪明。” 他今日本不打算提及此事,但见了唐乔后,他就改了主意。 择日不如撞日。 况且,南疆一事,确实比较紧急。 “既如此,”唐乔清浅一笑,缓缓抱拳,“恭敬不如从命!” 第642章 我应该能认出她 林倾暖等了一会儿,就见云顼和唐乔过来了。 青玄帮唐乔推着木轮。 “你们谈完事情了?”她好笑的问。 这两人,也不知神神秘秘说了什么。 云顼摸摸她的头,“嗯,谈完了。” 林倾暖抬头看了看他,又望向唐乔。 见唐乔眸中也露出几分淡笑,她立刻猜测,他们私下应该达成了什么协议。 而且,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敏感的察觉到,唐乔似乎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她心里有疑惑,所以望向唐乔的时间不自觉就长了一些。 等她反应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云顼抱上了马。 云顼自青玄手中接过马鞭,也跨了上来,双手环过她的身体,就驾着马离开了原地。 怕颠着她,他操纵着马,跑的不是很快。 林倾暖回过神,不由急道,“阿顼,师父还在那里呢,他腿脚不方便,我们走了,他怎么回去?” 将唐乔就这样丢下,她于心不安。 “你这么几日不见我,难道就不想我?” 云顼将头埋在她颈间,用力汲取着她身上的清甜气息,声音有些不大高兴,“还有心思想着别人?” 说着,他又惩罚般的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 刚才,她可盯着唐乔看了很长时间。 林倾暖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痒,脸色不由一红,小声提醒,“现在在外面呢,你注意些。” 瞧见路上没什么人,她这才微微安心。 他坐在她后面,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但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肌肤上,透着熟悉的悸动。 她心底一软,又放柔了声音回答他,“我当然想你了。” 怎么可能不想。 她的话,成功取悦了云顼。 “我们先回,至于唐乔,他怎么来的,就让他怎么回去,青玄和青墨都在那儿,你不必担心。” 他心情好,就大度的不和唐乔计较了。 林倾暖一想也是,便也没有再坚持。 想到什么,她又揶揄问他,“待会儿回了宁国府,你是打算光明正大的拜访,还是要偷偷进去?” 她可没忘了外祖母的安顿。 若她知道云顼来了,恐怕不大会愿意让他们独处。 云顼瞧着她雪白的脖颈,墨眸浮起几分深邃,“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可是和暖儿订了亲的,完全名正言顺。 林倾暖见他没听明白,脸上的温度高了一些,忍着不好意思,就将外祖母的话告诉了他。 说完,她又红着脸低声道,“若非你上次在马车里太过分,外祖母何至于和我说这些?” 其实云顼对她的爱护,她都知道。 这半年来,他虽然时常同她亲密,却一直恪守着最后的底线。 但她哪里能同外祖母解释这么多。 所以只能让云顼多委屈些了。 云顼也没想到,他上次的冲动而为,竟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可事情既已发生,后悔也没用了。 算一下,离他们的婚期,尚有四个多月的时间。 他忍不了,更接受不了和暖儿在众人的注视下,规规矩矩的见面。 所以他几乎没犹豫,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左右他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倾暖其实已经猜到了他的选择,便只是红了红脸,也没说什么。 其实外祖母哪里防的住他? 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宁国府的那些暗卫,压根就发现不了他。 二人偷偷回了听雨轩,果然没惊动宁国府任何人。 一进屋子,林倾暖摸摸干瘪的肚子,刚要让菱歌传膳,云顼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软塌上。 他跟着俯下身,半悬在她上方,双手托在塌上,眸色深深的看她。 林倾暖被他灼热的眼神瞧的有些紧张,下意识移开目光,望向了他胸前锦缎上的暗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小脸红扑扑的,低声问。 他这样的眼神,她怎么承受的住? 云顼瞧着她娇羞的模样,眸中浮起几分笑意,大手下移,摸上了她的肚子,“饿了?” 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了她的肌肤。 她脸上顿时又漾起一片红晕,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没想到,她刚才的小动作,他竟然注意到了。 云顼低低一笑,俯身自她唇上啄了一下,就将她拉了起来,嗓音温柔,“饿了就让人传膳吧!” 虽然他很想现在就欺负她,可还是不忍心她饿着。 况且,这里是宁国府,白日里多少有些不便。 林倾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她,还真是不像往常。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仿佛是瞧出了她的想法,云顼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俯在她耳边低语,“我今晚就宿在这里。” 所以他不着急。 一听他的话,林倾暖的脸颊顿时愈发滚烫,含羞嗔了他一眼,“若是让外祖母发现了,你大婚前就别想见我了。” 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在宁国府也敢如此。 “无碍,”云顼捏了捏她的小脸,感觉到指腹下的滑腻之感,他神情愈发温柔,“院子里都是你的人,外祖母是不会发现的。” 他也想克制,可就是忍不住不见她。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林倾暖含羞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起身让菱歌传了膳。 菱歌知道云顼也在,便特意让人多摆了几样菜。 两人安安静静的用完饭。 “阿顼,后日便是云璃的大婚了吧?” 林倾暖窝在云顼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云顼在,她没舍得去忙别的,就同他一起待在屋子里,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云顼嗯了一声,低头笑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有准备?” “那当然,”林倾暖勾唇一笑,“我怎么也得让他这个大婚成的终身难忘。” 她扬起小脸看他,“照目前看来,云璃背后的人就是初凌缈,再联系你前世最后看到的,我估摸着,初凌缈真正支持的人是云瑾,云璃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换句话说,她是先利用云璃对付你和云瑜,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梅从安说过,初凌缈对云瑾很特殊,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眯了眯眼,“只有得知了他们的关系,我们才有可能将这个女人挖出来。” 她从未想过,前世云瑾身边那个神秘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云顼大手顺了顺她的发,低醇开口,“上官兴一直盯着云瑾,他现在在江夏,行动受到苏锦遥的掣肘,想通过他查到初凌缈,就要让他主动回大楚,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和初凌缈见面。”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没动云瑾的原因。 他有种预感,要钓出初凌缈,只能用云瑾。 “阿顼,你前世最后见过初凌缈的真实面容吗?”林倾暖坐直身体,看着他问。 虽然她可能有别的身份掩护,但如果云顼见过她本来的面目,找起来也容易一些。 否则,就算现在对方站在这里,他们也不知道她就是初凌缈。 云顼皱了皱眉,“看的有些模糊,但她若是在我面前露出真面目,我想,我应该能认出她。” 更何况,他总觉得,那个女人的身形,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他曾经见过她一般。 第643章 你还想看他别的地方 林倾暖心下一松,微微点头,“那就好。” 她其实有个想法。 云瑾就在江夏,如果她最近能去一趟江夏,说不准能在云瑾身上查出些什么。 最起码,也有法子逼他回来。 有苏锦逸的帮忙,难度不会太高。 而且,她总觉得,如果云瑾和苏锦遥相识,那恐怕苏锦遥和初凌缈,也是有关系的。 她想趁此机会,会会这个苏锦遥。 可想到上次云顼的反应,她终究是没敢在他面前提起。 “阿顼,你说初凌缈既然和前朝有关系,那她为什么还要扶持云瑾呢?” 这一点,是她不解的地方。 如果只是为了扶持个傀儡,那云璃和云瑾,也没什么区别。 云顼揽住她,“我目前也不大确定,也许她是真的对云瑾不一般吧!” 事实上,不管他还是苏锦逸,虽然模糊的知道对方的一些目的,可详细的,他们尚不大清楚。 所以要尽快将这些人揪出来。 林倾暖把玩着他的手指,“那个落青,如果真是宫里的人,那当年给林昭泄题的,会不会就是她?” 可对方又是如何通过兰家,拿到的科考题目呢? 总不能这个落青,就是兰家的人吧? 她有种感觉,四大圣使的其他三人,恐怕要比紫檀难对付的多。 “当年的主考官我派人审问过,他只说了是兰王府同他要的题,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们还要从兰王府入手。” 云顼眸光深邃而凝重,“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表明,兰家是否也同初凌缈有关系,但我会注意的。” 他反手握住她的柔夷,俯身吻了吻她,“你最近先帮唐乔将腿治好,其他的,交给我就是。” 云璃只会玩些不入流的阴暗诡计,而云瑜,虽然性子鲁莽,却是真正有实力的存在。 欧阳亭倒罢,不值一提。 可兰家屹立朝堂数十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扳倒的。 虽然他已经剪除了不少兰王府的羽翼,可只要兰太后一日不倒,兰家就不会完全失势。 所以他不放心暖儿直接同兰王府对上。 “帮师父治腿?” 林倾暖面色一喜,“师父主动和你说的?” 唐乔竟然自己愿意治腿了? 云顼温笑着捏捏她的脸颊,“等他的腿治好,我就将他调到我身边,他一直住在宁国府,也不大合适。” 让他离开宁国府,一是因为他的才干,还有一点,则是因为暖儿。 他不住在这里,和暖儿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当然,这个小心思,他自己知道就是了。 林倾暖没多想,一听他的话,顿时赞同的点头。 她大致也猜出来了,云顼之前找唐乔聊的,恐怕就是这件事。 而且,唐乔必然也同意了。 否则, 云顼不会这么说。 想到此,她立刻坐不住了,连忙拉着他起身,“阿顼,你和我去客院,我现在就帮他看。” 她原本打算等唐七七的事完全过去,再同他提治腿一事,可他既已同意,那就不用再拖着了。 他们回来已有一个多时辰了,师父肯定也回来了。 “这么急?” 云顼挑了挑眉,心里又冒出酸意。 她真的太关心他了。 不过虽有些不愿意,他还是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 早点治好也不错。 早日去平定南疆。 林倾暖见他不大乐意的模样,心思一转,就猜出他应该是吃味了。 知道他的小脾气,她就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笑眯眯哄他,“我这不是想让师父赶快恢复,好去帮你嘛!” 云顼眸中划过一丝兴味,垂眸看她。 他其实也没多大在意,唐乔都和他说清楚了,他不至于那么小气。 刚才的反应,也不过是下意识而已。 但他喜欢她这样哄她。 所以他索性也不着急了,就故作深沉的瞧着她,没有开口。 林倾暖见他还是不开心的样子,就搂着他的劲腰,仰起小脸无奈看他,“我的殿下,你就不要再乱吃醋了,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完全不存在的。” 也不知他一天瞎琢磨什么。 说完,她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迫不及待的就拉着他出了门。 云顼被动的被她拖了出去。 见她着急,他也不好再玩笑,就揉揉她的小脑瓜,故作勉强的开口,“我尽量。” 因担心被宁国府的人发现,他就揽住她的身子,直接带着她飞到了客院。 唐乔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而且也用过了膳。 看到二人的到来,他颇感惊讶。 林倾暖很快说明了来意。 唐乔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云顼,“殿下可真是够急的。” 今日就开始医治,他还真没什么心理准备。 云顼当然不会告诉他,是暖儿着急。 他很乐意的背下了这个锅,微微勾唇,“南疆的事迫在眉睫,唐师兄就辛苦一下。” 林倾暖这才知道,敢情云顼是打算将南疆的事交给唐乔去做。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左右这是云顼和唐乔的事,她也不便过问。 唐乔为两人斟了茶,自己也端起茶盏,“殿下还真不客气。” 他有些后悔答应他这么快了。 “同门师兄弟,不讲究这些。”云顼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心安理得的端起茶盏。 林倾暖听他左一个师兄,右一个师兄的,反应了一会儿,顿时不高兴的开口,“阿顼,你这样唤我师父,那我们俩岂不是差辈了?” 唐乔是云顼的师兄,那云顼岂不是她的师叔了? 她平白又多了个小师叔? 还是她将要嫁的人? 唐乔刚要解释,就听云顼低笑,“师叔也不错。” 说完,他的大手还摸上了她的脑袋,故意揉了揉,“乖徒侄。” 这个关系,有些意思。 林倾暖愈发不乐意了,控诉的望着他。 她怎么就成了他的徒侄了? “你忘了,我还指点过你功夫,所以你这个徒侄,当的一点也不委屈。”云顼一本正经的解释。 见她还是不大高兴,他又靠近她,柔声轻哄,“大不了,我以后再多指点指点你。” 当然,其他方面,也可以调教调教。 林倾暖没听出他话里有别的意思,还当他指的是功夫,就勉为其难的开口,“这还差不多。” 总不能让他白担了这个名。 瞧着他的傻姑娘,云顼眸中笑意愈深。 唐乔见他对这个称呼似乎颇感兴趣,便也懒得再解释,低头专心抿茶。 左右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也没必要掺和。 这里不是听雨轩,而且还有唐乔在,所以林倾暖也没好意思再和云顼玩笑。 想起正事,她敛了神色,凝目看向唐乔,“师父,那您待会儿将裤子褪下来,我帮您看看腿。” 待看完他的腿,她才好帮他制定医治的方案。 唐乔正在喝茶,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一个岔气,口中的茶水悉数呛在了喉咙里,狠狠咳嗽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帕子,掩饰般的扭过了头,咳嗽不止。 林倾暖:...... 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师父反应这么大? 云顼的脸瞬间黑沉如夜,拉着她起身就走。 他怎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医治法? 是他大意了。 给唐乔医治,就该找王御医来。 林倾暖当然不会离开。 她停住脚步,不解的看向二人,“你们怎么了,不是要治腿吗?” 她什么也没说啊! “治腿就治腿,脱衣服做什么?”云顼忍了又忍,没忍住。 语气有些不好。 林倾暖更不解了,“不脱衣服,我怎么医治?” 她是医者,哪里会计较那么多? 唐乔伤的是腿,又不是脸不是手,隔着衣服,她就算医术再高明,也看不出什么啊! 所以,这两人在别扭什么? 云顼眸底暗沉,“那也不行,你怎么能看别的男人的腿。” 她是大夫不假,可也是个姑娘。 “他伤的就是腿,我看别的地方,也没用呀!”林倾暖不理解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还有唐乔也是,这么扭捏做什么? 感觉好像是她故意的似的。 云顼的脸顿时更黑了,“你还想看别的地方?” 第644章 以后也不准再干扰我治病 她究竟有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林倾暖一噎,俏脸瞬间通红,“我哪里有说看别的地方了?” 她现在是大夫,在为唐乔医治,又不是故意要看的,他想这么多做什么? 唐乔听两人越说越离谱,不得不勉力止住咳声,“暖暖,要不你们先回去,等以后再说。” 这事确实不大合适。 暖暖毕竟是女子,他不能不顾及她的清誉。 况且,他自己也有些尴尬。 林倾暖神色无奈,“以后不也得治吗?” 治个病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她都不在乎,他们两个男子在乎什么? 不过她还是要顾忌到云顼的感受。 所以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手,嗓音温软,“阿顼——” 总要哄好他,才能给唐乔治腿。 云顼虽然没撒开她的手,可也不见得多高兴。 “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不让我给师父治疗,让他一辈子不能走路吗?” 林倾暖循循善诱,“我是大夫,在我面前,所有的患者都是一样的,前世的时候,我也没少给各种病患看过病的,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她得让他明白,在大夫面前,除了病患,别的什么都是浮云。 见他的脸色明显缓解了些,她心中一喜,连忙又晃了晃他的手,“我的阿顼最好了,肯定不会不同意的,你想啊,师父这么好的人,若是不把腿治好,那他一辈子不都耽误了吗?” 云顼很好哄,他不愿意,她就耐下心多哄哄就是了。 听着她的软声细语,瞧着她小脸上写满了温软娇憨,云顼心里一阵熨帖,眸中的暗沉也褪了不少。 他又看了眼唐乔,犹豫了一瞬,终是走回座位,重新坐了下去。 算是默认了她的决定。 依暖儿的性子,就算他不同意,她也会坚持给唐乔看。 他有什么法子? 终于说动云顼,林倾暖神色一松,连忙又看向唐乔,笑嘻嘻开口,“师父,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觉得冒犯,徒儿只是帮您治病,您尽管放心就是。” 云顼反应大,她多少还能猜到一些,可唐乔如此抗拒,她就有些奇怪了。 师父别是觉得她此举会损了他的清誉吧? 她约摸着,像师父这么清心寡欲的人,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她必须打消他的顾虑。 唐乔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云顼目光似是无意扫过他,见他面色不变,他心下微松。 只希望他说到做到。 唐乔没再多呆,转着木轮进了内室。 直到看不见云顼和林倾暖了,他脸上这才浮起一丝可疑的羞赧。 若是旁人倒还罢了,一想到是暖暖,他的心就止不住跳的快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里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压下去,面色渐渐恢复如常。 见唐乔进去了,林倾暖连忙招呼小厮也进去帮忙。 又过了一小会儿,小厮就出来禀道,“暖小姐,您可以进去为唐公子医治了。” 林倾暖点点头,就提着药箱进了内室。 云顼见状,一声不吭的跟了进去。 一进去,林倾暖就看见唐乔半靠在床上,身上搭着锦被。 她面色坦然的走过去,先将手指搭在他的寸关处,为他把了脉,然后才开始查看他的双腿。 他的腿骨恢复的还不错,并不需要重新治疗。 但肤色隐隐透着一丝青黑,显然是有余毒存在。 中毒这么久,恐怕他的经脉损伤很严重。 她注入内力,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果然发现他腿部的经脉阻塞不通,停滞不动。 内力,无法前进分毫。 她又用银针试了试他腿部各处的反应,心里渐渐有了底。 “师父,您体内尚有毒素,从明日起,我每日会来为您施针,再配以药浴,连续十日,您体内毒素便可尽数除去,等解毒后,我再助您打通腿部经脉。” 她神色有些凝重,“去毒容易,打通经脉难,您的经脉经过毒素的五年侵蚀,早已脆弱不堪,所以需要边修复边打通,不可操之过急。” 到时,她会用内力助他。 唐乔微微点头,“我明白。” 这些年他虽不曾荒废内功,可因着行动不便,多少还是修习不够,早已大不如前。 但暖暖既说不着急,那他可以慢慢修习。 林倾暖浅笑,“师父不必担心,至多二十日,您的腿就可以治好。” 十日祛毒,十日恢复经脉,她就计划好了。 唐乔目光瞧向她,不甚在意的淡笑,“不差这几日,你慢慢治就是。” 他原本也没想着这辈子还能站起来。 若非遇到她—— 感觉到自己微乱的心,他连忙敛了心神,垂下了眸子。 林倾暖收起银针,向他弯了弯唇,“那师父您先休息,我回去配好药,等明日再来。” 今日无药,她施针也没什么效果。 唐乔面色温和,轻轻嗯了一声。 云顼见她终于看完了,很是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药箱,拉着她就出了门。 一回听雨轩,他就将她扣在怀里,狠狠吻了起来。 林倾暖顺从的被他抱着,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开始笨拙的回应他。 他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更紧的贴向他,不留一丝缝隙。 强势的攻城略地,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 林倾暖被他吻的气喘吁吁,彻底软倒在他怀里......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 深邃而浓郁的墨眸,紧紧锁着她。 林倾暖揪着他的衣服,身体虚软。 她缓了几个呼吸,凤眸泛着水润而莹动的光泽,盈盈望向他。 语气娇软而讨好,“消气了吗?” 她刚才果然白哄了。 “没消。”云顼老实回答。 说完,他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又俯身吻住了她。 这一次,他吻的专注而投入,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让人欲罢不能。 不出意料的,林倾暖又被他折腾了好久。 夜幕降临,云顼饕足的搂着怀里的人儿,心里的那丝不舒服,终于彻底消散。 “暖儿,”他欺负够了,就柔声解释,“其实我也不是因为唐乔吃醋,只是想着男女有别,你不大方便为他医治罢了。” 林倾暖气哼哼不想理他。 他折腾了她这么久,当然消气了。 可她的药还没配呢。 见她转过身,显然是耍脾气了,云顼低笑着环过她,将她整个人包在怀里,“暖儿,我让你医治还不成吗?” 他除了妥协,还有什么选择? 况且,既然她有法子医治唐乔,他也不会真的那么绝情。 “这可是你说的,”林倾暖立即坐起身,严肃看他,“那我给师父医治的这二十日,你不能再来掺和,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她决定了,以后不管给谁医治,都不能带着云顼。 不然,她的时间都用来哄他了。 虽然,她也不是不愿意,但总归是不大方便的。 云顼也起了身,神色郁郁,“我在旁边待着也不成?” 他都已经同意了。 林倾暖见他明显让了步,就柔声解释,“阿顼,我是大夫,今日是师父,以后就算是陌生人,如果我被遇到了,我也会帮他医治,这和男女无关。” 前世她当了多年的大夫,做不到看着病患受病痛折磨,而无动于衷。 即便她重生后心变的狠了,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云顼的心思她理解,可她希望他能明白,她是一个大夫。 这样的事,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是有些逾矩,可在大夫看来,没那么多讲究。 云顼叹气,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在怀里,“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怎会让她为难。 “我不来干扰你就是了。” 其实他只是心里有些吃味罢了。 也不是故意要管着她的。 “真的?”林倾暖眸光瞬间亮了,“那你以后也不准再打扰我治病。” 不仅仅是师父,万一以后再碰到别的什么人,他又同她别扭怎么办? 所以,她要一次性和他说好。 云顼垂眸,无奈看她,“好!” 这二十日他就忍忍,尽量不干扰她治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林倾暖见他同意了,就飞快的自他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跳下床,开始准备明日要用的药材。 云顼:...... 他就这么被冷落了? 翌日! 林倾暖起来后,身边已空无一人。 她摸了摸已经冰凉的床榻,想着云顼应该是上朝去了,便也没有多在意。 想着给唐乔治病,她也没多耽搁,利索的起了床,用过早膳,就去了客院。 第645章 云璃大婚 林倾暖去客院的时候,唐乔已经在等她了。 她将药箱放下,打开手上的药包。 唐乔瞧着她的动作,淡声问,“太子殿下回去了?” 林倾暖红了红脸,低嗯了一声,含糊了过去。 师父若是知道云顼昨晚没回,估计该笑话他们了。 其实昨晚她配药配的晚,云顼心疼她,很是规矩,一点儿没闹腾她。 而且他今日也很信守诺言,果真没陪她来客院。 没了云顼在跟前,她看起病来,总算自在了许多。 唐乔瞧着她羞涩的模样,也没点破,“我们现在开始?” 林倾暖点点头,“师父,您先药浴,然后我再给您施针。” 说着,她就吩咐小厮打了热水进来,然后将配好的药,按分量陆续撒进浴桶。 又等了一刻钟,她就看向唐乔,“师父,您可以开始了。” 唐乔嗯了一声,面色淡然无波,“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是。” 林倾暖看了眼浴桶里的药,想着接下来只需要泡足两个时辰便好,其他的也没什么可注意的,便安顿了小厮几句,出了内室。 不过她担心解毒过程中有什么问题,也没回听雨轩,就在客院等着。 唐乔见她出去了,这才开始解衣衫...... 林倾暖在外面,不时的招小厮出来问问唐乔的情况,也没闲着。 好在,药浴的过程很顺利。 两个时辰后,她再次进去,就见唐乔已经斜靠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额头上渗着一层薄汗,面容白而透明。 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虚弱感。 这是解毒过程中的正常现象。 毒存在的太久,他的身体已经适应,如今药物到了他体内,同他体内的残毒进行反应,难免会引起疼痛酥麻等不适的感觉。 不过随着药浴次数的增加,他的不适感也会减轻。 她走过去,自床边杌子上坐下,关切的问,“师父,您怎么样?” 见他额头汗珠越来越多,似乎很痛苦的模样,她连忙拿出帕子,帮他拭去。 若是再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唐乔抬眸看了她一眼,勉强开口,“还好,你施针吧!” 林倾暖闻言,就点点头,拿出银针,开始帮他施针。 半个时辰后,她将他各处穴位的银针拔掉,温和开口,“师父,今日的治疗,已经完成了。” 唐乔此刻也缓过来一些,苍白的脸上微露笑意,“辛苦你了,暖暖。” 林倾暖边收银针,边笑道,“师父不必客气,我已告诉厨房,让他们这几日送到客房的膳食,要清淡一些,其他的,也没什么可注意的,对了——” 想到什么,她连忙正色安顿,“师父,您这几日不可试着下床走路,等什么时候可以了,我再告诉您。” 经脉未恢复,他若强行走路,只会加重病情。 唐乔淡笑,“我知道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林倾暖应了一声,就提着药箱出了门。 一日无事。 第二日,她又准时去了客院为唐乔药浴。 这十日,每日的药方和药量都是有所调整的,所以必须由她亲自来配。 药浴完,她又施了针,见唐乔的状态明显比昨日好了一些,她这才回了听雨轩。 换了衣服,梳妆完毕,她就同宁国府众人去了三皇子府。 前世她是多次去过三皇子府的。 可自重生以来,却是第一次。 云璃善于伪装,所以他的皇子府也不是很奢华,最起码比云瑜的差远了。 但若和寻常世家的府邸相比,还是广阔气派了不少。 一下马车,入眼处,皆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长长的红毯铺过青石台阶,大门两侧挂着火红的灯笼。 府院内,红绸高悬,处处透着喜庆。 林倾暖嘲讽的勾了勾唇。 这样的大喜,只可惜,云璃注定消受不了。 在府内管家的迎领下,她随着众人进了府门,到了大厅。 虽然朝中现在对云璃支持者寥寥,可他毕竟还是三皇子,百官还是要卖皇家一个面子的。 所以今日来的宾客,还是比较多的。 座无虚席。 于黛儿额头上的疤还没完全消去,今日不曾来。 沈梓音前两日据说得了风寒,也没有露面。 林倾暖和宁宛如随意找了一桌世家小姐,便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她才发现,在座的竟都是熟面孔。 除了欧阳离若和欧阳离晴,还有兰家兰茵,南疆公主诺伊儿,荣华公主以及静和公主。 安王府的两个庶出郡主也在。 兰茵原本和云瑶关系比较好,云瑶去了家庙后,她就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了,便和荣华公主坐在一起。 她们本就是表姐妹,关系自然比旁人近一些。 看到林倾暖,她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荣华公主依旧是满脸傲气,但也识趣的没找林倾暖的麻烦。 毕竟如今的林倾暖,不是她能轻易惹得起的了。 林倾暖没理会她们,视线划过欧阳离晴,同她的目光进行了短暂的交汇后,就移到了身边的静和公主身上。 静和看到她也很开心,“暖暖,你们可来了。” 林倾暖拉着她的手,浅笑开口,“静和,上次在宫宴上,见了你都没来得及说话,你最近还好吧?” 她和静和小时候就关系好,只是静和住在宫里,她又比较忙,这才来往的少了些。 但她丝毫不觉得生疏。 静和笑容温婉,“我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老样子罢了,就是宫里待着有些闷,不比你,和你表姐住在一起。” 她和荣华并不融洽,自然也从不来往。 暖暖当年出宫后,她就没什么玩伴了。 宁宛如笑着接话,“你若能经常出宫就好了,来宁国府找我们玩。” “可惜我不能出去,不过等几个月就好了,”静和话锋一转,揶揄笑道,“到时候暖暖嫁进来,我就不会闷了。” 听她提起亲事,林倾暖脸色微微一红。 还有好几个月呢。 “她嫁进去,你以后不还要嫁出来?”宁宛如失笑。 女子哪能一直待字闺中,公主也不例外。 静和脸颊上也浮起一丝红云,娇羞嗔道,“你说什么呢。” 她还没想过这些。 更何况,父皇恐怕已经不记的她这个女儿了。 林倾暖瞧着她,思绪却飘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静和一直不曾嫁人。 她是宫里最被遗忘的公主,也很少参加宴席,皇上根本就注意不到她。 但这一世,她露面的次数好像多了些。 而且,她也可以抽空和云顼提一提。 毕竟,皇上对云顼的话还是听的。 三人聊了一会儿,其他宾客也陆陆续续进了大厅,各自找了位子坐下。 连云顼和云瑜,以及安王和安王妃,也到了。 林倾暖不由看向云顼。 云顼一进来,目光就望向了她。 四目相对。 林倾暖向他弯了弯眉眼,就移开了目光。 男宾和女宾是分开坐的,她当然不能和云顼坐在一起。 云顼墨眸中浮起一丝笑意,也没来找她,坐到了男宾的席位。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鞭炮声起,云璃和柳蓁蓁身着大红婚服,牵着红绸,款款走了进来。 云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似乎对这桩亲事很满意。 柳蓁蓁盛妆雍容,以扇遮面,脸上的神情瞧不大真切。 李尚扬声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今日皇上和兰太后都不曾露面,兰皇后也在禁足中,云璃生母又早亡,所以只有李尚奉命前来主持婚礼。 并无高堂所在。 实在是有些冷清。 但该行的礼,还得行。 众人一听李尚的话,视线纷纷被吸引过去。 趁此机会,林倾暖看向欧阳离晴。 见欧阳离晴向她慧黠的眨了眨眼,她微微勾唇。 今日的好戏,应该不少。 “新人一拜天地。”李尚扬声道。 云璃和柳蓁蓁面向门外,款款一拜。 “二拜高堂!” 云璃和柳蓁蓁刚要拜,就听外面传来内侍唱报,“淑妃娘娘到——” 第646章 怎么不见欧阳大小姐 众人心中疑惑。 淑妃娘娘和三皇子八竿子打不着,她来做什么? 唱报声落,淑妃就在众人略显惊讶的目光中,优雅的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淑妃目不斜视,直接走上去,在高位上落座,这才淡笑着看向众人,“大家免礼,本宫是奉皇上之命,来参加三殿下婚礼的。” 说完,她的目光就转向云璃,眼神似笑非笑,仿佛含了丝别的意味,“璃儿大婚,本宫怎么可能不来?” 她当然不会让他顺顺利利的就成了婚。 不给他添点堵,她心里不痛快。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不少人心里嘀咕,皇上还是比较疼三皇子的,否则,也不会专门派了淑妃娘娘前来。 林倾暖颇有深意的看向淑妃。 今日的她,仿佛是特意装扮了一番,衣着雍容鲜艳,发髻和妆面也甚是郑重,比那日她在冷宫里见到的,要美上许多。 看来,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不过据她所知,淑妃并不得宠。 那她又是如何让皇上同意,派她前来的? 总不能是巧合吧? 林倾暖心思一转,想到一个可能,目光顿时悄悄望向云顼。 果然,他的嘴角划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 她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一切,都是云顼的手笔。 自淑妃出现的那一刻,云璃心里就浮起一丝慌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会出现在他的大婚上。 她究竟要干什么? 从她看他的眼神中,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单单是为了参加婚礼来的。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显露什么,所以便只得躬身道,“多谢父皇和母妃体恤。” 只希望她能明白,这里不是她胡来的地方。 柳蓁蓁也跟着福了福身。 淑妃听到那句母妃,眼中暗色一闪而过,目光落在柳蓁蓁身上,笑意微凉,“这位就是三皇子妃了?” 凭她,也敢同她抢男人? 李尚见淑妃进来后,就打断了婚礼的进度,连忙开口提醒,“淑妃娘娘,不如让三殿下和三皇子妃先行礼,否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等婚礼结束,他还要回宫复命。 淑妃见说话的是李尚,将要出口的呵斥生生咽了回去。 李尚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得罪。 不过她眸光一转,就悠然笑道,“李总管不必着急,本宫也是瞧着三皇子妃生的美貌端庄,心生好感罢了。” 说着,她就目光幽深的看向柳蓁蓁,“将扇子拿下来,让本宫瞧瞧。” 显然不打算听从李尚的劝告。 李尚原本也不过只是提醒一句而已,见她不听,便也没有再多话。 反正太子殿下交代过他,不用多插手,他尽到自己的职责,就够了。 众人一听淑妃的话,不由都窃窃私语起来。 新娘以却扇遮面,一则为了遮羞,二则有驱邪祈福之意,除了洞房之时,新郎可以让她拿开,其他人并无这个权力,也不会犯这个忌讳。 淑妃娘娘此举,显然不大合规矩。 不少人开始猜测,难不成淑妃娘娘和三殿下有仇? 底下坐着的柳安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林倾暖的目光落在柳蓁蓁身上,不带一丝同情。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即便艰难,别人也帮不了她。 更何况,她们现在是敌对的。 静和脸上浮起几分紧张,关切的望向柳蓁蓁。 她人微言轻,帮不了表姐。 柳蓁蓁并未犹豫多久,就缓缓将却扇移了开来,露出了精致无双的面容。 她的容貌并不差,如今又上了浓妆,愈发显得眉眼如画。 只是脸上并无笑意。 瞧到那张年轻而明艳的脸,淑妃眼中妒意一闪而过。 她盯着柳蓁蓁看了一瞬,忽而笑道,“三皇子妃果然貌美,只是瞧着,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说着,她眼中微露疑惑,“我可是听说,是三皇子主动求的婚,难不成三皇子妃,并不愿意这桩亲事?” 果然是个狐狸精。 到现在了,还在假惺惺,做这副傲然的样子给谁看? 柳安和脸上怒意上浮,顿时就忍不住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直视着淑妃,“淑妃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柳家根本就不赞成这桩亲事,是姐姐非要坚持,他们才同意的。 原以为三皇子好歹会看在柳国公府的面子上,善待姐姐。 可不曾想,还没过门呢,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这个淑妃娘娘,似乎是在故意寻姐姐的不是。 他们柳家何时惹过她了? 柳安和说完,场面顿时有些紧张。 淑妃目光缓缓移向柳安和,声音中含了一丝愠怒,“柳大人这是对本宫有意见?” 她不是傻子,知道云顼和云瑜都同云璃是敌对关系,自己就算为难柳蓁蓁,他们很大程度上也不会插手。 安王和安王妃这几个月行事低调,就更不会多管闲事了。 至于李尚,虽然是皇上身边的人,可终究是个奴才,只要她明面上不出错误,他也说不出什么。 至于其他人,她并不放在眼里。 柳安和面色冷淡,“微臣不敢。” 嘴里虽然说着不敢,可他脸上的坚持却不曾退让分毫。 她若敢难为姐姐,那他当然不惧她。 便是闹到皇上面前,他也不怕。 “不敢?”淑妃笑了一下,“本宫不过是同三皇子妃聊两句而已,柳大人就如此护着了?” “你可别忘了,”她微微抬眼,隐含严厉,“你姐姐如今可是皇家的人了,就算有人要为她做主,也不该是你。” 说罢,她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云璃。 她倒要看看,云璃会不会在她面前维护这个女人。 柳蓁蓁并未回头看柳安和,神情恭敬的向淑妃赔罪,“安和并无别的意思,还请母妃恕罪。” 顿了一下,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还有一点,母妃误会了,儿媳很开心能嫁给三殿下。” 说完,仿佛要证明什么,她还眼含柔情的看了眼云璃。 当着这么多人,云璃当然不能显露什么,于是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淑妃瞧见,眸色愈发沉了些。 他竟敢当着她的面,同别的女子笑。 云璃虽然看着柳蓁蓁,可余光却是落在淑妃身上的。 眼见她有了发怒的迹象,他连忙侧头,向她温笑开口,“母妃,今日是儿臣大婚的日子,宾客都还在,不如等儿臣和蓁蓁拜过堂,改日您再招蓁蓁进宫,同她细聊如何?” 他心里暗骂,这个蠢女人,是生怕别人不会怀疑他们两个吗? 竟然来闹他的婚礼,真是活腻了。 淑妃听他句句都在提醒她,就知道他心里害怕了。 她嗤笑了一下,“好啊,那三殿下就先拜堂,本宫同三皇子妃的体己话,等等再说。” 她已暗示给他,他若还不懂,那就不要怪她了。 见她让了步,云璃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还好这个蠢女人有些理智,没当面捅破他们的关系。 众人面面相觑。 这位淑妃娘娘,行事怎么有些奇怪。 哪有上来就难为一对新人的? 不过皇家的事,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尚见淑妃终于不再说话了,连忙扬声开口,“新人二拜高堂。” 因着淑妃来了,而且是名义上的长辈,所以云璃和柳蓁蓁,只能拜了淑妃。 淑妃神色得意,很是心安理得的受了他们的礼。 云璃觉得别扭,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匆匆行完礼,心里早就将淑妃骂了个半死。 敢当他的长辈,她也不怕折寿。 她既如此惹他,那他就让孤影少去一趟宫里。 他现在也看出来了,她很明显是对他动了心。 如此一来,他就更好拿捏了。 “夫妻对拜!”李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云璃心不在焉的行完礼,就和柳蓁蓁被送入了洞房。 不少人都去观礼了,林倾暖和宁宛如坐着没动。 她对云璃的婚礼自然没什么兴趣。 静和也没离开。 倒是欧阳离若,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欧阳二小姐,怎么不见欧阳大小姐?”林倾暖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故意问道。 第647章 接下来,还有好戏要看 她当然知道欧阳离若是去哪里了。 有此一问,不过是在提醒众人罢了。 欧阳离晴笑了笑,配合的开口,“姐姐嫌这里闷,就说出去走走。” 被她喂了泻药,她能坐住才怪。 “既是姐妹,那你为何不跟着去?”兰茵语气中含了几分挑衅。 她怎么都看不上这个欧阳离晴。 明明是庶女,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欧阳亭给抬成了嫡女。 可庶女就是庶女,即便身份抬了,她还是瞧不上她那副穷酸样。 诺伊儿闻言,不由冷笑,“兰小姐管的还真宽,那个欧阳离若鬼鬼祟祟的,来来回回好几趟了,也不知是去干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了,怎么会让人跟着?” 她和欧阳离若当初在街上大闹,被云顼送进了京兆尹大牢。 在牢里,她气不过,就打了欧阳离若。 她和欧阳离若是结了仇的。 刚才她也瞧见,欧阳离若很是看不上她这个妹妹,所以她就动了拉拢的心思。 若是往常,她也瞧不起庶女出身的欧阳离晴,可现在她在大楚一个朋友都没有,所以就退而求其次了。 更何况,她是钦定的二皇子妃,兰茵是侧妃,可兰茵却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她仗着兰王府,没少给她下绊子。 如今新仇加上旧恨,她当然不会客气。 “本小姐就管了,你能如何?”兰茵傲然的扬了扬眉,“真以为你还是公主呢?” 来了大楚,她什么都不是。 若不是诺伊儿,她何至于沦落成侧妃? 诺伊儿嗤笑,“本公主走到哪里都是金枝玉叶,不像你,连个郡主都没挣上。” 兰王是异姓王,在她眼里,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兰茵,更是什么都不是。 “你——”兰茵倏地站了起来,“你别太过分,你不过是个蛮荒之地的落魄公主而已,有什么可神气的?” 荣华公主也冷笑,“诺伊儿,在本公主面前,你也配称公主?” 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 诺伊儿勾唇,“本宫配不配称公主,由不得你们说了算。” 她选择嫁给云瑜是权宜之计,对云瑜这个无脑的妹妹,更是看不上。 众人听这边竟然吵起来了,目光纷纷都望了过来。 怎么在别人的宴席上吵架,成何体统? 在看到吵架的几人,众人一愣,随即都默契的又转过了头。 这几个人,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林倾暖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和宁宛如相视一眼,就起身出了大厅。 看来不用她担心,云璃的婚事,想不热闹都难。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见除了静和和欧阳离晴,安王府的两个郡主也出来了。 显然是受不了诺伊儿和荣华兰茵的吵闹。 “林三小姐,”欧阳离晴客气笑道,“姐姐不在,我自己有些不认路,不如你陪我到那边走走如何?” 林倾暖听出她的意思,浅浅勾唇,“二小姐既相邀,那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她看向宁宛如,刚要开口,宁宛如就善解人意的笑道,“暖儿,我和静和公主在这边等你们。” 静和也点头,“暖暖,你们自去便是。” 她约摸着,欧阳离晴应该是要去更衣,自己一个人不敢,所以才叫了暖暖。 安王府的两位郡主也没多想。 林倾暖点点头,就正大光明的和欧阳离晴离开了。 三皇子府某屋子。 云璃一进门,一个丽影就扑了过来,迅速钻到了他的怀里。 他忍住厌恶,敷衍的抱了抱她,就将她扶正,责怪开口,“你怎么来了?” 淑妃此刻哪里还有刚才的跋扈,一脸娇羞的望着他,“人家不是想你了嘛。” 见他面色不变,一点没有见到她的惊喜,她柳眉瞬间拧起,“怎么,你不高兴我来?” 为了见他,她都亲自出宫来了,他竟然还嫌弃她? 云璃连忙解释,“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安,但也不好扫她的兴,就抱着她坐下,柔声哄道,“乖,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直觉而言,淑妃的出现有些不对劲。 她便是再没脑子,也不会主动选择今日来他的府邸。 除非她不想活了。 淑妃眨了眨眼,“是皇上让我来的呀!” 她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有那么害怕吗? 云璃一听,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父皇为什么会派你来?” 他将她扶起来,神色凝重,“我们不能继续待在一起了,否则,很可能会着了别人的道。” 他猜不透父皇为什么要让淑妃来他的婚礼上,但他不能不谨慎。 这个时候,他决不能出一步差错。 “你怕什么,皇上从来不去我宫里,怎么可能会发现?”淑妃不以为然。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怂。 云璃心里暗骂一声没脑子,面上却不得不耐心哄着,“现在不是时候,我还要回去陪宾客,不能同你在这里,你先出去,等我有空了,我自会去宫里找你。” 今日这事,若不是父皇的意思,那很有可能就是云顼或云瑜使的诡计,他不得不小心。 “不行,”淑妃揪着他不放,嘟着嘴撒娇,“今晚你就去陪我。” 她才不会让他去和那个什么三皇子妃洞房。 云璃此刻只想摆脱她,便随意应道,“知道了,我先出去了。” 左右让孤影再去应付她一次就是了。 淑妃见云璃同意了,这才不舍的放开他。 云璃一得自由,立刻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往大厅而去。 他不能消失的太久,否则,谁知道云顼和云瑜有什么阴谋。 只是刚转过弯,他就感觉背后有风声袭来。 他心中一凛,下意识要回身抵挡,对方的剑便已搁到了他的脖子上。 “什么——” 他刚要问是谁,便感觉后脖颈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青墨将人打晕,抬眸问红意,“人在哪儿?” 红意正震惊于他利落的身手,听他问起,连忙道,“在书房。” 青墨点点头,提着云璃就飞身离开了。 角落里,林倾暖和欧阳离晴目视着一切,微微勾唇。 “暖暖,你会不会怪我?” 欧阳离晴一脸歉然,“若是将他和淑妃扔到一起,他绝难逃过这一劫。” 可暖暖却因为她的私仇,没有选择淑妃。 林倾暖温笑,“你不必乱想,我不选淑妃,还有一个原因。” 她目光悠然望向不远处的屋子,“今日淑妃能来这里,必然是云顼给皇上的建议,如果淑妃在这里出事,皇上难免会觉得是云顼一手策划,即便不责怪他,也会生了嫌隙,所以,我今日不动淑妃。” “先拿欧阳府开刀,也是一样的。” 她唇角划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况且,让淑妃目睹这一切,不是更有意思?” 她今日要对付的是云璃,淑妃没惹过她,她就暂时放她一马。 欧阳离晴释然一笑,“是我狭隘了。” “走吧,我们回去,接下来,还有好戏要看。”林倾暖拉着她,就回了大厅。 第648章 你还要娶她? 夜幕降临。 喜宴进行过半。 众人见云璃久不出现,不由开始起哄,“新郎官哪儿去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 “是啊,难不成是提前入洞房去了?” “三殿下这也太急了些。” “新娘又不会跑,三殿下都有了那么多房妾室了,怎么还像个没开过荤的男人似的。” 在座的年轻公子们都饮了不少酒,话也多了起来。 越说越放肆,越说越离谱。 一些未出阁的小姐听了,顿时都羞红了脸。 新人已拜堂,连合卺酒也饮了,淑妃其实可以回宫了。 可她想和云璃多待一会儿,便硬着头皮没回去。 此刻一听众人的话,她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向旁边的宫人吩咐,“去瞧瞧三殿下去哪儿了?”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务必要将他带过来。” 这个宫人是她的心腹,知道她的意思。 不能让云璃洞房。 “是!”宫人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 吩咐完,她忍着心底的怒意,耐心的等着。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和别的女人在行那事,她心里就气的发狂。 众人一听淑妃娘娘吩咐下去了,吃喝玩乐的声音也小了一些,默默等着消息。 林倾暖目光颇有兴味的扫过淑妃。 果然,有淑妃在,她也不用多操心了。 不多时,那名被派出去的宫人就急匆匆走了进来,俯在淑妃耳边说了几句话。 淑妃闻言,脸色瞬间变了,也顾不得什么,起身就往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是有热闹了,我们瞧瞧去!”云瑜很是愉悦的起了身,率先向外面而去。 其他人巴不得有人带头,纷纷起身,也跟了上去。 林倾暖握着酒盏,见大部分人都出去了,这才准备起身。 只是她刚要站起来,手就被人握住。 云顼将她的酒盏拿下来,墨眸中含了星星点点的笑意,“饮酒了?” 她的杯子里是果酒,他知道。 林倾暖起身,凤眸望向他,嗓音里含了一丝娇软,“没有。” 她可不放心用云璃府中的东西。 云顼含笑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就出了大厅。 “事情办妥了?”他低醇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 周围的人见他们两人走在一起,自然主动的远离,不敢去打扰。 所以林倾暖也不担心被人听见。 她抬眸含笑看他,“你都知道了?” 她并未将具体的计划告诉云顼。 云顼微微点头,“原本我想着动手来着,知道你有了行动,就没让他们动。” 他的计划更为痛快直接,但暖儿既要玩,他就由着她。 左右他是不会让云璃好过的。 林倾暖低笑,“你放心,我的计划里,他也逃不了。” 两人低喃私语,旁人只以为在说情话,也没在意。 淑妃急匆匆赶到书房前,想到宫人的禀报,顿时怒了,也顾不得什么,抬脚就要往里冲。 还是宫人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连忙拉住她,小声提醒,“娘娘,您的身份,不适合。” 淑妃醒悟过来,立刻指着宫人吩咐,“你进去,将那个女人给本宫拖出来。” 哪个贱人不想活了,敢勾引她的男人。 宫人得令,便向后面的几名内侍招了招手,吩咐了下去。 内侍奉命冲进了书房。 云璃醒来的时候,就见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 他懵了一瞬,猛然想起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心里一急,刚要起身,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同他一样,衣衫半裸,人事不省。 看到她的面容,他心里一惊,连忙将她推开,急急忙忙就要穿衣。 只是刚提起裤子,就听外面砰的一声。 门被撞开。 他愈发急了,手忙脚乱的刚披上衣袍,几名宫中内侍就冲了进来。 “放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云璃怒声呵斥。 他可是堂堂三皇子,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内侍没管他,直接提起那名女子,就将她粗鲁的拖了出去。 三皇子虽然失势,也是皇子,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可主子有吩咐,他们也没法子,便只能无视他。 云璃怒极,跟着就往外走,边走边系上了腰带,“你们是谁的人,竟敢在三皇子府放肆,本殿告诉你们,本殿不会饶了——” 他走出去,看到外面的众人,顿时息了声音。 他们不是在大厅吗,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最前面的淑妃,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又是这个蠢女人。 她是巴不得他过不好吧? 淑妃见云璃和那个女人都是衣衫凌乱的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敢情他拒绝了她,是急急忙忙来见这个小贱人了。 真是岂有此理。 她的理智瞬间被怒火吞噬,指着地上的人就冷声吩咐,“给本宫打。” 宫人得令,上前对着地上的女子就是几个耳光。 女子受痛,悠悠转醒。 众人瞧见,顿时惊了一下。 “这不是欧阳大小姐吗?” “原来她竟和三皇子有这样的关系。” “瞧这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幽会了吧!” “我说呢,三皇子怎么不出来,竟然躲在这里同美人欢好。” 奚落的声音稀稀拉拉响起。 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竟会在大婚的日子,还迫不及待的同欧阳离若幽会。 得有多急,连这会儿功夫都等不及。 欧阳亭和欧阳夫人瞧见,只觉脑袋嗡的一声。 怎么会是若儿? 柳安和气的脸色煞白,立刻就要冲上去打云璃,刘鸿景和两名公子连忙拉住了他。 他一介书生,挣脱不开,就气的大骂,“云璃你个混蛋,你对得起我姐姐吗?” 今日是他和姐姐大喜的日子,可他竟然还同别的女人有一腿。 云璃心里原本还有些惊慌的,一听柳安和竟然敢骂他,瞬时也怒了,冷笑着反唇相讥,“男人三妻四妾最正常不过,你凭什么骂本殿?” 他心里也明白过来,自己是遭了人暗算。 既如此,那他就认下来。 左右欧阳离若早已是他的人,他就顺势将她也娶了。 说不准,还能将欧阳亭拉拢过来。 云瑜铁青着脸看了眼欧阳亭。 他原本也有心娶欧阳离若做个侧妃,可欧阳亭这个老匹夫却总是推脱,如今看来,他竟还有别的打算? 他又冷冷看向云璃。 他果然夺储之心未死。 欧阳离若没想到自己和云璃的事竟然会曝光在众人面前,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她脸上一片惊恐,着急忙慌的将衣服拉扯起来,慌乱抬头,就看到了众人嫌恶的眼神。 她的心瞬间凉了个彻底,眼泪扑簌而下。 不,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是京城双姝之一,还要嫁给太子殿下,怎么可以和云璃搅合在一起? 云璃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为什么? 淑妃一听云璃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要娶她?” 第649章 去救人 他究竟有没有将她放在心里? 云璃阴鸷的看了她一眼,坚定开口,“是!” 左右他也说不清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欧阳离若也收了。 多个女人而已,他一点不吃亏。 “本宫不同意,”淑妃立刻出口,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激了,连忙补救,“本宫今日奉皇命而来,你既娶了皇子妃,怎可同一日又纳妾,若是皇上知道了,一定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那个柳蓁蓁娶了就娶了,这个欧阳离若,她绝不同意。 众人闻言,纷纷赞同点头。 这哪里是不拿柳家的人当回事,简直就是打人家的脸啊! 即便柳国公府如今落魄了,他也不能这么做呀。 “老夫也不同意,”欧阳亭沉沉开口,“欧阳家的女儿,如何会做妾?” 侧妃他都不同意,更何况是妾? 若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女。 欧阳夫人心疼的将欧阳离若扶起来,也是气愤开口,“三皇子,你不要太过分,我们若儿,绝不为妾。” 原本便是三皇子妃,她也瞧不上。 不过一个宫女所生的皇子而已,成不了气候。 但事到如今,若儿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他若是能将正妃之位给若儿坐,他们还能考虑考虑。 否则,他们不会让步。 众人纷纷摇头。 奔者为妾,这是私通,哪里还有做侧妃的资格? “呵!”云璃悠闲的整整衣服,“不做就不做,那欧阳大人和欧阳夫人将令小姐带回去就是。” 左右他也玩过了,滋味不过如此。 他就不信,欧阳离若失了清白,还能再嫁出去? 果然,一听他的话,欧阳亭和欧阳夫人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管若儿了? “三皇子,你也太混账了,我妹妹被你毁了清白,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欧阳宇寰忍无可忍,立刻向云璃发难。 一个落魄的皇子,竟然敢不将欧阳府放在眼里? 云璃本意是要逼着欧阳府将欧阳离若给他做妾,侧妃也可以,可一听欧阳宇寰如此不客气,他也来了脾气,“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殿指手画脚?”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教训他了? 真是岂有此理。 欧阳宇寰自小被娇惯着长大,从未有人敢当面给他难堪。 云璃竟如此不给他面子,他顿时气的七窍冒烟,指着云璃就放狠话,“你——你等着,我欧阳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话音刚落,两只黑影便狂叫着,迅速的向云璃扑了过去。 速度快的匪夷所思。 许多人甚至都没注意,那黑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云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两个黑影给扑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袭来,云璃瞬间高声惨叫起来。 两个黑影凶悍无比,对他又撕又咬,一点不客气。 众人都吓傻了,不自觉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云璃。 便是淑妃,也下意识尖叫出声,躲得远远的。 任由云璃被撕咬的满地打滚。 有的人认了出来,顿时惊呼,“这不是欧阳公子养的那两条恶犬吗? 那两条狗仿佛发了疯一般,尖牙利齿毫不留情的撕扯着云璃的皮肉,没过一会儿,云璃就被咬的血迹斑斑。 惨叫声越发凄厉,听的人毛骨悚然。 三皇子府的下人几次想要上去救,可都被恶犬的凶猛吓退,迟疑着不敢上前。 好一会儿,还是淑妃的尖叫声响起,透着哭音,“你们快上去救人啊——” 再不救,云璃就死了。 欧阳亭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颤声开口,“寰儿,快,快让它们停下来。” 被咬的人可是三皇子,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他们欧阳府就惨了。 京城权贵都知道,这两条恶犬是欧阳府的,他们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平日里咬死普通百姓倒还罢了,可云璃不行啊! 欧阳宇寰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吓得半响反应不过来。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让它们咬三皇子啊! 听到欧阳亭的提醒,他顾不得什么,连忙吹响口哨,想要将两只狗唤回来。 可没成想,他的命令发出去了,两只狗却并未像往常一般听他的话,反而咬的更凶了。 每一次张口,都撕咬下云璃的一块血肉。 “快救人啊,你们都是死人不成?”淑妃见云璃眼看不活,连忙又急声下令。 众下人只得硬着头皮冲了上去,只是被恶犬咬了几口后,又狼狈的退了回来。 这两只恶犬本就体型庞大,张开血盆大口几乎能将人半个脑袋吞进去,此刻又是最为疯狂的状态,大家谁也不敢惹。 不过话说回来,在场这么多人,它们谁也不咬,竟仅仅只着云璃一个人咬,而且还是死命的下口。 不少人猜到原因,顿时惊惧的看向欧阳宇寰。 这欧阳公子疯了不成,竟然为了给欧阳离若报仇,指使两只恶犬攻击三皇子? 还要不要命了? 欧阳亭急的脸色都白了,怒声吼道,“逆子,还不快让它们停下?” 他还知不知道轻重了? 以为三皇子和那些贱民一样? 欧阳宇寰都快吓哭了,“它们不听我的命令啊!” 他的两只小乖乖一直都听他的话,可今日不知为何,它们竟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 林倾暖瞧着云璃伤痕累累、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一阵畅快。 他也有今天。 感觉到捏着她的大手紧了紧,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身边的云顼。 云顼眉眼温柔,眸中隐含的深情,不言而喻。 看到云璃得到这样的惩罚,他也很解气。 但他,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的就死去。 一点一点的折磨,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眼见云璃周身血肉模糊,已没多少气可喘,云顼终于缓慢的出了声,“青玄,青墨,去救人。” 第650章 将欧阳宇寰带到大理寺 青玄和青墨得令,便飞身上去,同那两只恶犬搏斗起来。 凭他们的功夫,当然不会将这两只恶犬放在眼里。 但为了让云璃再多受会儿折磨,他们便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将恶犬击毙。 见两只凶神恶煞的狗终于被杀死,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缓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地上人事不省的云璃。 这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三殿下竟被咬成了这样? 他脸上和身上的皮肤,已无一处完好,大部分地方都被撕扯的没了衣服。 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已经看不出人样。 伤的最严重的,是他的小腹下和大腿部分,血流肉烂,碎末横飞,几乎无法辨认。 这下,所有人都不再怀疑之前的传言。 被咬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人道的可能,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林倾暖也没想到云璃会被咬的这么惨。 她之前的估计,三皇子府有暗卫,所以两只恶犬应该攻击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拿下。 可没成想,她想象中的暗卫,从始至终都未出现。 若非青玄和青墨出手,云璃今日绝难活命。 这件事不难猜。 必然是云顼暗中派人处理了那些暗卫。 所以他们才没能及时出手相救。 想到此,她极快的勾了下唇。 云顼想的果然周到。 只是云璃,可就惨了。 柳蓁蓁得了消息,也顾不得换衣服,身着大红礼服就急急赶了过来。 看到地上惨烈的场景,她顿时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 柳安和看着柳蓁蓁怔愣的模样,不由一阵难受。 他是恼恨云璃,可也没想到他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姐姐以后该怎么办? 其他人也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柳蓁蓁。 这柳家小姐才嫁过来,就遇到了这样的事,真是造孽啊! 瞧着三皇子那模样,她以后恐怕也只能守活寡了。 柳蓁蓁发了一会儿呆,就反应过来,面色重新恢复淡然,“将殿下抬回去,快宣御医。” 冷静的几乎没有一丝感情。 下人不敢违抗,只得忍着恐惧,上前将云璃给抬了回去。 参加宴席的人里面不乏有御医在,有几名犹豫着跟了上去。 剩下的其他人,都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大婚当日,新郎官被咬成了破布,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关键还是皇子,就更不好处理了。 淑妃都吓傻了。 想起刚才看到的,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这种差点活活咬死人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有心要去瞧瞧云璃,可一想到他那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反胃。 她喜欢的是那个俊俏的云璃,可不是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更何况,他都已经—— 云瑜也半响回不了神。 而且,他也没心思去管云璃的事,所以也没开口。 其他人,尤其是一些夫人小姐,脸色都吓白了,更是不敢说什么。 当然,众人也没急着离开。 好一会儿,还是云顼淡声吩咐,“欧阳大小姐既已同三皇弟有了肌肤之亲,就不必再回欧阳府了,留在三皇子府做个侍妾,至于欧阳宇寰——” 他停顿了一下,冷然开口,“送去大理寺,待本宫禀明父皇再做决断。” 欧阳亭原本吓傻了,听到云顼的话,这才反应过来。 他神色慌乱,忙不迭给云顼跪下,颤抖着开口,“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寰儿,寰儿不是故意的啊!” 他原本只是想让若儿做正妃,可如今寰儿的狗将三皇子咬成这样,他哪里还有心情再计较若儿的事。 欧阳夫人也跟着跪了下去,抽泣着不敢抬头。 他们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欧阳离若则彻底惊呆了。 她满脑子都是云顼冷漠的话,做妾,做妾...... 云顼眸光清冷,“欧阳丞相,欧阳宇寰纵犬行凶,将我三皇弟伤成这样,你觉得,本宫还能饶了他?” 这一次,他很乐意为云璃做个主。 欧阳亭心里浮起一片绝望。 怎么会这样啊! 欧阳夫人更是一个劲儿的哭,完全没了主意。 一听要入狱,欧阳宇寰瞬间吓得七魄飞了三魄,大声嚎哭起来,“我不要去大牢,我不要去......” 可没人同情他。 “太子皇兄,此举恐怕不妥吧,这两只狗出现的突然,怎么就能认定是欧阳宇寰做的?” 云瑜本不想说话,可欧阳亭是他的人,他总不能坐视不理。 虽然他心里也将欧阳亭给骂了个半死。 云顼极冷的勾了下唇,“众人皆知是欧阳宇寰养的这两条恶犬,二皇弟如今却在这里装糊涂,又是为何?” 他墨眸深意划过,“本宫知道二皇弟和欧阳丞相交好,但今日之事,先是欧阳小姐同三皇弟暗通款曲,然后又是欧阳宇寰的两条恶犬出现,重伤了三皇弟,难不成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还是二皇弟,本就事先知道?” 云瑜若是不怕牵连,他倒很愿意他掺和进来。 就怕他不敢。 果然,云瑜一听顿时怒了,“你不要血口喷人,这关我什么事?” 就算他要设计,也会针对云顼。 云璃那个草包,还不值得他费心。 可饶是他出言解释了,众人望向他的眼神,还是透着一丝怀疑。 今日的事,的确蹊跷。 众所周知,欧阳亭是二殿下的人,难不成一切真的同二殿下有关? 云瑜瞧见众人猜测的目光, 心里愈发烦躁,哪里还有心情管欧阳亭的事,立刻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欧阳亭见云瑜也不管他了,眼中顿时浮起几分惊慌。 “太子殿下,若儿真的不喜欢三殿下,您不能将若儿许配给三殿下啊!”欧阳离若哭的梨花带雨,不住的向云顼磕着头。 他怎能如此狠心? 自己对他一片真心,他不理睬倒罢了,竟还要推她入火坑。 一旦入了三皇子府,她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倾暖听她一口一个若儿,眼角划过一丝锋利,“欧阳小姐,你和三殿下明明两情相悦,否则也不会做出不顾体统的事,如今却又反悔了,莫不是因为三殿下受伤,你就嫌弃他了?” 到这个时候了,还敢惦记着云顼? 她唇角勾出一抹冷冽的弧度,又“好心”出言安慰,“你也不必担心,三殿下总会治好的。” 只是死不了罢了。 她会医术,当然看的出来,云璃以后别说武功,恐怕连走路都是个问题。 而且,他那一身的伤疤,绝不可能再好。 换句话说,一个废人罢了。 欧阳离若见说话的是林倾暖,立刻拭了眼泪,狠狠瞪向她,“不用你管。” 若非林倾暖,太子殿下怎会不要她? 想到此,她眼中恨意崩裂。 都是这个贱人。 “还不快将你们欧阳姨娘带下去?” 云顼见她对暖儿态度如此恶劣,立刻冷声吩咐,“在你们殿下醒过来之前,先将她关起来,别再闯了祸事出来。” 以云璃的性子,等醒来后,必然会拿欧阳离若出气。 所以,对这个女人,他不必亲自动手。 三皇子府的下人早已没了主心骨,一听云顼的吩咐,忙不迭领命,就将挣扎不已的欧阳离若给拖了下去。 欧阳离晴瞧着欧阳离若的下场,眼中划过几分解气。 接下来,就该是欧阳亭和欧阳夫人了。 她没想到,这一次竟能连欧阳宇寰也一并收拾了,暖暖的手段果然凌厉。 而且暖暖给她的药也太神奇了,她不过是连着喂了几日,两条恶犬就上了瘾,今日闻到云璃身上同样的药味,当然就急不可耐的冲上去了。 欧阳亭和欧阳夫人见欧阳离若哭的凄惨的模样,顿时心疼的不行。 可如今三皇子生死不知,他们也不敢多言。 “青玄,将欧阳宇寰带到大理寺。”云顼没客气,又出言吩咐。 青玄得了命令,就带着还在哭嚎的欧阳宇寰离开了。 众人见太子殿下处理了一干人等,也不敢再多待,纷纷告辞离去。 连淑妃也离开了。 原本大好的日子,谁也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院内所有喜庆的布置,一时间,似乎都成了讽刺。 云顼又扫了眼慌乱无措的欧阳亭和欧阳夫人,没理会他们,拉着林倾暖就出了三皇子府府。 府外,林倾暖瞧着众人都忙着上车,就小声问云顼,“你要回东宫吗?” 宁国府众人在,她也不好同他待的时间太长。 云顼揉揉她的头,“嗯,父皇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大好,我得回去处理奏折,而且,今日的事,我还要禀报给父皇。” 这可是个收拾欧阳亭的好机会。 他不能放过。 林倾暖点点头,凤眸弯成了月牙,“那你快回去吧!” 她自不会耽误他正事。 “我看着你上车。”云顼捏了捏她的手,语气温柔。 越是临近大婚,他就越不想和她分开。 林倾暖翘了翘唇角,也没说什么,乖乖上了马车。 云顼目送着宁国府的马车消失,这才转身也上了车,往东宫而去。 第651章 欧阳宇寰,活不了 欧阳府恶犬咬伤三皇子的事,迅速在京城中传开。 百姓们早就对欧阳府深恶痛绝,尤其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欧阳宇寰,他的那两条恶犬,不知咬伤咬死多少人。 平日里百姓们多是忍气吞声,不敢多言,可这一次,知道他纵犬咬伤了三皇子,不可能再逃过去了,所以纷纷拍手称赞。 至于三皇子的死活,没人关心。 欧阳亭只此一子,自然费尽全力要保住他的命,可因着云顼亲自过问,三司也不敢徇私,最终判了个流放的罪名。 当然,凭欧阳宇寰犯下的事,便是斩首也不为过,但云顼暗示过欧阳亭,若是他能主动卸任丞相一职,那他自会留欧阳宇寰一条命。 欧阳亭虽然不舍,可为了保下儿子,便不顾兰家和云瑜的反对,主动辞去了丞相的位子,欧阳宇寰这才得以生还。 云顼乘机推荐了沈文为右相,代替了欧阳亭。 沈文虽未明确站队,可他的女儿沈梓音,和宁国府的大少爷宁屿的亲事众所周知,所以朝中众人便默认了沈文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经此一变,原本腐朽混乱的朝堂,为之焕然一新。 因着无合适人选,云顼还是暂代尚书令一职;左相为宁知书,右相为沈文;刘宏盛任左谏议大夫,坐镇门下省;于元洲任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 除此之外,六部中,工部尚书石忠,礼部尚书霍高义,户部尚书席学真皆是云顼的人。 一时间,云顼在朝中的势力大涨。 刑部尚书卞绥原本属于三皇子一派,见势头不对,立马掉头投靠了云顼。 云顼本看不上他的能力,但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便暂时没动他。 云璃出事后,三皇子一派已名存实亡。 毕竟,没有人会去支持一个废人。 那些早早就投靠了云顼的官员,更是庆幸自己明智。 比如京兆尹赵德业。 弘文馆方面,云顼提拔了柳安和为弘文馆学士,掌管弘文馆一切校正、选拔、教授、考试、礼仪等事,校书郎设了两人,分别为刘鸿景和寒门进士匡古,负责执掌校理典籍,协助柳安和处理一切事宜,其余官员若干,各司其职。 同时,弘文馆自明年始,正式广招天下名士学子,设律法、书术、经文、策论、骑射五科考场,不拘一格,不分出身,考试合格,即可直接授官,各州亦可举荐,作为科考的补充。 如此一来,弘文馆就有了同被兰家把持的国子监和太学分庭抗争的实力,兰家门生将会大大减少。 宁知书温笑,“殿下此举果然妙极,用欧阳宇寰的一条贱命,就换得了欧阳亭的丞相之位,关键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兰家便是想阻止也没有下手之处。” 太子殿下的高瞻远瞩,他又一次领略到了。 云顼勾唇,“欧阳宇寰,活不了。” 若是他猜的不错,云璃派出的杀手,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欧阳亭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刘宏盛也乐呵呵开口。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青玄就进来禀道,“太子殿下,刚刚传来消息,欧阳宇寰在流放的路上,被强盗给杀了。” 云顼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了。” 青玄见云顼没什么吩咐,就退下了。 众人一脸敬服,“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云顼谦逊一笑,“本宫不过是了解云璃的为人罢了。” 云璃伤成这样,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欧阳宇寰。 他手指轻扣,看向众人,“虽然这次胜了,但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兰家接连失势,必然会有更加疯狂的反扑,所以各位大人一定要小心才是。” “是,殿下!”众人连忙应道。 “殿下,”于元洲恭声进言,“如今枢密使一职和刑部尚在兰家手中,而南疆之事又亟待解决,微臣觉得,不如召回尚在边疆的宁将军处理此事。” 既然已同江夏议和,那宁知远也就可以回来了。 “处理南疆之事,不仅要懂军事,还要知文治,微臣愿意同宁将军共同前往。”刘宏盛连忙附和。 拿下南疆,迫在眉睫。 云顼淡淡一笑,“江夏之事复杂,宁将军暂不可退兵,更何况边疆尚有兰家的兵马,宁将军在那里,也可以起到震慑作用,防止兰家在南疆一事上捣乱。” 看来也该让苏锦逸回去处理江夏的事了。 “那不如启用于老将军?”宁知书开口建议。 他们这些人,处理政事游刃有余,可若是打仗,恐会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 石忠赞同点头,“如今可用之人,怕也只有于老将军了,不管是南疆还是南诏,都需懂兵法又知内事之人,方可处理。” 若是于老将军出马,他们同往,或许可以。 “南疆一事,本宫已有人选,他知兵法又善内政,”云顼薄唇微勾,笃定开口,“有他一人足矣。” 宁知书和刘宏盛刚正不阿,于元洲和沈文大略有远见,石忠勇于坚持,霍高义温和敦厚,席学真善于谋略。 几人都是忠贞不二、处理政事的好手,他自是信任有加。 可若论机敏善断,随机应变,他们都不如唐乔。 况且唐乔不止善文,还知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现在,只等暖儿将唐乔的腿治好。 “哦?不知殿下指的是何人?”宁知书一脸惊讶。 于元洲笑道,“能得殿下如此肯定,此人必定不凡。” 太子殿下英明果决,足智多谋,还有一点是他们比不上的,那就是识人善用。 云顼笑了下,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他又看向宁知书,“宁丞相,如今天下土地大部掌握在权贵富豪手中,百姓无地可种,流离失所,沦为佃户者不计其数,长此以往下去,必酿大祸,所以我们的变革,刻不容缓,但也切不可操之过急,本宫决定先从荆州和会州开始,你和沈丞相好好计划计划此事。” 宁知书连忙应道,“是,殿下!” —————— “门主,晴姑娘给您的信。”红棉将信递给林倾暖。 林倾暖接过,展开信纸,就看了起来。 待看完上面的内容,她凤眸中噙出几分笑意。 红棉瞧着好奇,忍不住问,“小姐,晴姑娘说了什么呀?” 门主瞧着这样高兴? 林倾暖放下信,淡淡一笑,“欧阳亭失了嫡子,嫡女又给人做了妾,府内已经乱做一团,欧阳夫人每日以泪洗面,也顾不上找晴儿的茬了。” 说完,她就执起笔,给欧阳离晴回了一封信,递给红棉,又殷切安顿,“你告诉晴儿,让她不可大意,欧阳亭是个贪恋权势的人,不会就此罢手。” 事实上,他和林昭,是一类人。 只不过他比林昭有些脑子罢了。 红棉接过信,应了声,就离开了。 林倾暖想了想,便起身去了客院。 这几日,她除了给唐乔治腿,还抽空去了两次红颜门。 红颜门总部已建好,所有弟子都搬了进去,开始练习她传授的剑法。 也许是接触过了玲珑阁和唐家庄弟子的功夫,众弟子现在练功很刻苦,根本就不用她督促。 进步真可谓是一日千里,完全没有了以往懒惰的风气。 庄院已经找好,是个三进院落。 她亲自接了龙清河过去,还同人牙子买了几个丫鬟小厮供她使唤,又给她留了足够的银子,方便使用。 龙清河安心住下后,也会抽空去慈幼院,帮着周氏和林浅雪处理事情。 次数多了,还同周氏成了不错的姐妹。 见她完全放下了往事,林倾暖也替她高兴。 到了客院,林倾暖一进去,就见唐乔正靠在床边看书。 “师父,您今日可好点了?” 第652章 你这张脸,也该换一换了 “好多了。“ 唐乔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到了书上,随意问,“今日不是不施针,怎么过来了?” 昨日是药浴施针的第十日,也是最后一日。 因着药浴的这十日,唐乔受了很多痛楚,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所以林倾暖怕他承受不住,就特意停了一日,打算明日再开始帮他打通经脉。 毕竟想要修复损伤的经脉,并不大容易。 见他的注意力都在书上,林倾暖有些迟疑,“师父,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她心里暗叹,师父果然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连她这个大夫都被嫌弃了。 唐乔抬起头,见她罕见的有些局促,眸底浮起几分笑意。 他放下了书,嗓音温和,“没有,过来吧!” 这丫头,什么时候喜欢多想了。 林倾暖点点头,乖乖走到床边,自杌子上坐下。 她拿过他的手腕,帮他把了把脉。 脉象虽然有些虚弱,可还算正常。 余毒已解,身体正在恢复。 “师父,您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为了保险,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唐乔摇头,“没有,除了有些乏力,其他地方还好。” 比起前几日,他感觉好多了。 林倾暖松了口气,浅笑着解释,“您体内的陈毒初解,就像是大病刚刚恢复一般,乏力是正常的,过两日就好了,等经脉打通一半,您就可以试着练习走路了。” 看来她的治疗方案是有效的。 瞧着她发自内心的开心,唐乔觉得自己也被感染了。 他眸光微暖,温润的笑了笑,“你说的,我都有些期待了。” 从曾经的满不在乎,到现在的迫不及待。 他内心的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 “到时候不止走路,习武也不会受影响,您就可以重新练习剑术了,”林倾暖笑弯了眼眸,“等您恢复功夫,还得指点多徒儿呢。” 凭他的悟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当年的巅峰状态。 唐乔无奈瞥了她一眼,“太子殿下在剑术上的造诣比我只高不低,你还用我教?” 不过只要她愿意,他自会毫无保留的将一身功夫传给她。 事实上,暖暖的聪慧与悟性,不亚于他。 林倾暖莞尔,“博采众长嘛。” 唐乔顿时无语了。 这丫头,怕不是个武痴。 “师父,柳蓁蓁现在是三皇子妃了,不过云璃被欧阳府的恶犬所伤,以后也只能是个废人了。”林倾暖敛了笑意,正色开口。 云璃是唐乔前世的仇人,而柳蓁蓁,多少也同他有些关系。 所以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他这些。 闻言,唐乔神色淡漠了些,“她的事,你不必同我说。” 他并不关心那个柳蓁蓁怎么样,该说的,他已经说过了。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选择救她。 林倾暖摇摇头,“您误会了,我是想告诉您,她未必已经真的放了手,所以您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想到那日柳蓁蓁的表现,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云璃的生死。 所以她担心,她还在惦记着唐乔。 而唐乔如果选择入朝,那早晚还会同柳蓁蓁遇到。 唐乔不在意的笑了笑,“无碍,我知道。” 如果碰到,他不理会她就是了。 “从明日开始,”他眸色微深,“我自己运功打通经脉就是,你不必助我。” 他知道她的打算,可他不愿她耗损内力帮他。 她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听他不用她助,林倾暖不由噌的站了起来,“师父,您不相信我?” 她的内力已经不比以前了。 没有她的相助,他怕是一个月都恢复不了。 唐乔无奈,“暖暖,又不听师父的话了?” 他认真看她,“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如此消耗内力,总得需要时间恢复,对身体是有损伤的。” 他自己运功就是,时间久就久一点,也没什么。 “那不行,”林倾暖抿了抿唇,重新坐下,“说到底,师父还是不信我,我是大夫,自会保护好自己,您放心,没什么事的。” 内力耗尽就耗尽了,她修炼几日就恢复了。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他还有拒绝的意思,她连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师父,后日就是武举的日子,您想不想看,我带您去。” 如今云璃重伤,梅从安也死了,唐乔就算出去,也没什么人盯着了。 更何况,他马上就要恢复走路,就更不惧了。 唐乔见她坚持,愈发拿她没法子。 他就知道,想要说服她,比登天还难。 “去吧,看看也好。”他想了想,清淡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也该接触接触这些热闹了。 林倾暖弯唇一笑,神情愉悦,“徒儿遵命!” ———— 唐家庄! “凌风,如今已拖了十多日,若是再不惩治七七,恐怕无法向太子殿下交代,”唐令叹气,“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她犯了事,总要承担。” 这几日,他已想通了。 如果坚持留下七七,她早晚会毁了唐家庄。 方凌风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找表弟。” 他知道他同七七已再无可能,可他看不得她死,尤其还是死在他面前。 唐令瞧着他固执的背影,失望摇头。 太子殿下早已放了话,他去了也没用。 他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唐七七,“小吉,等凌风回来,再动手吧!” 他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叫小吉的弟子连忙应道,“是,庄主!” 唐令又叹了口气,就离开了唐七七的屋子。 唐令离开后,小吉原本恭敬的神色,瞬间变了。 他目光移向了床上的唐七七,声音中隐了一丝嗤笑,“唐小姐,不用再装睡了,庄主已经走了。” 这个女人,惯会装模作样。 唐七七闻言,倏然睁开了眼睛,冷冷看向小吉。 她认得他。 他是爹爹两个月前新收的弟子,因为年纪小,又乖巧听话,所以被带到了身边教养。 他学东西极快,又聪明,渐渐的,爹爹也会将一些重要的事交给他做。 包括今日要喂她毒药。 触及到她的冰冷的目光,小吉没有一丝紧张。 他脸上浮起嘲讽之色,同他的年纪有些违和,“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杀你的。” 这个蠢货。 唐七七顿时怒了,挣扎着起身,“你就是这么同我说话的?” “即便再不济,我现在也是唐家庄的大小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嘲笑我?” 她知道太子殿下为了给林倾暖报仇,要爹爹杀了她。 她也知道,唐乔当初那一刀,也是为了林倾暖。 她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报仇。 可她除了恨,还能做什么? 她伤成这样,连逃命都不可能。 若非利用方凌风的心软躲过这几日,她早已没命。 小吉对她的挖苦不置可否。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唐大小姐,戴了这么多年伪善的面具,难道你就不想做一回真正的恶人?” 虽然在他看来,这样的她更恶心。 唐七七一怔,怒意微敛,“你什么意思?” 她如今已在乎不了那么多。 只要能活下来。 小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桌边坐下,“我若能让你活下去,你可愿意?” 对于她的选择,他早已成竹在胸。 就如当初,他也做了同样的选择一般。 因为他们的心中,都有同样的仇恨。 唐七七倏地坐直身体。 因着动作太过剧烈,胸前的伤口被撕裂,她支撑不住,瞬间又跌回到了床上。 可她不在乎,仍是挣扎着爬起来,一脸希翼的望向小吉,“你有什么办法?” 她拖了这么多日,不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 见她着急的模样,小吉愉悦的笑了笑,拿出一个小罐子,向她扬了扬,“这是假死蛊。” “我给你种了假死蛊后,你再喝下毒药,便会呈现假死状态,只要你的尸身不被焚烧,三日后,自会复活。” 想到主上的交代,他淡淡看向唐七七,等待着她的答复。 唐七七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会儿,试探开口,“你的条件。” 她不是傻子。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小吉摇摇头,“我没什么目的,你活下来后,主上会将你送到一个人身边,到时候,不管你想找云顼还是林倾暖,亦或是唐乔报仇,都易如反掌。” “当然——”他眼中微露嫌弃,“你这张脸,也该换一换了。” 只要易了容,谁还能认出她就是唐七七。 唐七七沉默了一瞬,果断开口,“成交。” 这样的好事,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指望方凌风? 她冷冷笑了下。 小吉见她同意了,就起身走向她。 唐七七看着他越走越近,心里有些害怕,又犹疑的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到现在,她也有了些猜测。 这个小吉,怕是故意接近她的。 “主上的身份,你没资格知道,至于我,你可以叫我——” 小吉悠然的勾了勾唇,缓缓吐出两个字,“萧涣。” 第653章 估计是奴婢眼神花了 云顼正在批阅奏折,外面就传来了青玄的禀报,“殿下,方少侠来了。” 云顼动作一顿,眸色深了深,“让他进来。” 青玄应了声是,不多时,方凌风就推门走了进来。 见他明显不大高兴的样子,云顼极淡的勾了下唇,“表哥,坐吧!” 方凌风踟蹰了一下,坐了下去。 一路上,他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同云顼好好理论理论,可如今见到他了,他却忽然觉得无法说出口了。 云顼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墨眸微抬,“是为唐七七来的?” 若非唐七七,他这么急着来找他做什么? 方凌风听他主动提起唐七七,立刻找到了突破口,哑声问,“究竟怎么样,你才会放过她?” 不管如何,他总要保她一条命。 “我放过她?” 云顼眸中冷芒划过,“你该问问地下的龙清婉,会不会放过她。” 他已自暖儿口中听说了当年的事,知道是唐七七的阴谋。 所以,她就更该死了。 方凌风冷笑,“你不过是为林三小姐做主罢了,提什么龙清婉。” 若非七七对林倾暖动了手,云顼何必如此坚持? “我自然要为暖儿做主,”云顼冷然看向他,“你觉得,我的决定有错?” 他将手中的折子放下,沉沉开口,“她构陷自己的继母和叔叔,致使龙清婉惨死当场,唐乔身败名裂,这么多年过去,她还不知悔改,又密谋陷害当朝太子妃,表哥,你告诉我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他嗤笑了下,“难不成,就因为她是你方凌风爱的女人,就该逍遥法外?”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日,他还是想不明白。 方凌风一时语塞,心里浮起几分惭愧。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开口,“你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 “不可能。”云顼果断截住他的话。 见他面色不郁,他神色愈发沉冷,“我认识的表哥,有情有义、嫉恶如仇,可没想到,你如今竟会为了一个杀人凶手,而违背你的原则。” “我问你,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替灭门方家的凶手求情,你可否会饶他一命?” “绝不会!”方凌风脸色瞬间变了。 触及到云顼嘲讽的眼神,他心里一阵羞赧。 道理他都知道,可他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云顼森冷的瞧了他一瞬,扬声吩咐,“青玄——” 青玄进来,恭声道,“殿下!” “你们几个,同他切磋一下,帮他醒醒脑子。” 既然骂不醒,那就打醒好了。 青玄连忙应道,“是!” 说完,他就看向方凌风,“方少侠,请吧!” 方凌风赌了气,起身就走。 “表哥,”云顼见他一脸倔强,微微冷笑,“后日就是武举的日子,你若还是执迷不悟,那方家的仇,就由我来报,你自归隐田居便是。” 他说完,就重新拿起了折子,再没同他说一句话。 方凌风沉默了半响,一言不发的走了。 见他出去,云顼又将青风叫了进来,“你去告诉唐令,不必顾忌方凌风,三日之内,本宫要得到唐七七的死讯。” 若非给唐家庄一个面子,他早已亲自动手。 “是,殿下!”青风领命出去了。 —————— 翌日! 林倾暖准时到了客院。 见唐乔正在塌上打坐,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唐乔睁开眼,缓缓吐纳,收了手。 “师父,我们现在就开始?”林倾暖眼神里含了几分询问。 他刚打坐完,要不要休息一下? 唐乔嗯了一声,“开始吧!” 林倾暖见他面色不错,就点点头,坐到了他对面。 她伸出双掌,同他掌心相对。 源源不断的内力,立刻通过她的掌心,传到了他的体内。 唐乔的内力虽然恢复了不少,可毕竟多年疏于修习,比起她来,还是有些稀薄。 渐渐的,她的内力站了主导。 她小心翼翼的引导着真气,在他体内各处经脉游走。 唐乔将四肢百骸的真气汇集起来,追随着她,最终同她的真气汇合在一处。 检查完他的其他经脉,确认没问题后,林倾暖就引着真气往他的腿部而去。 果然,刚刚靠近,她就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 同十日前的状态一样,不能前进分毫。 因为有心理准备,她也不着急,将内力撤回些许,开始以小股真气试探着。 唐乔倏然皱眉,只觉腿部经脉处,瞬间剧痛无比。 刚试探了一下,林倾暖心里就不由吃了一惊。 他的经脉竟损伤至此。 闭上眼,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沟壑遍地、满目疮痍的世界。 到处都是伤痕,到处都是被毒素腐蚀过的坑洼。 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挡在前面的,仿佛是一座高不可及的巨山,仅凭人力,无法撼动。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气馁,将真气分作两股。 一股用来修复他的经脉,一股冲击着面前的巨山。 极为耐心的,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虽然慢,但效果不错。 温暖的真气,仿佛一只小手,缓慢而温柔的抚平了一道道创伤。 所到之处,经脉温润如阳,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唐乔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感觉全身肌肉松懈下来,他也开始配合着她,引导着自己的真气。 两股力量汇合在一起,速度比刚才快了些。 经过三个时辰的努力,原本阻滞的经脉,总算是通了一点。 林倾暖睁开眼,见唐乔的脸色比往日里红润了不少,额头上热汗淋漓,衣服也因出汗而湿透了。 她收回手,试探着唤道,“师父?” 唐乔将体内的真气引导着归回丹田,这才缓缓睁眼。 一睁眼,他就看到了她凤眸中的关切。 他的眼神,不自觉温煦如春。 看到他睁眼,林倾暖面色一喜,连忙问,“师父,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一边说着,她一边揉了揉发麻的腿,跳下了软塌。 闻言,唐乔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感觉经脉通了一点。” 他尝试着动了动双腿,果然比之前强了一些。 离能走路,又近了一步。 林倾暖弯唇,“那就好,我现在回去熬好药,让菱歌送过来。” 虽然有内力疗伤,可吃药也是不能少的。 唐乔看了她一眼,眸中溢出几分关切,“将药包给我,我让小厮熬就行,你不必累着了。” 她运了半日功,必然已经疲乏。 “不碍事的,师父您注意歇着就是。” 林倾暖将外屋候着的小厮叫进来,吩咐他去打水,侍候唐乔沐浴。 她寻思着也没什么事了,就回了听雨轩。 第二日,她继续运功,帮唐乔疏通经脉。 连着两日,唐乔恢复了不少,她的内力也因此损耗了三成。 想着后面愈发需要浑厚的内力支撑,所以她也趁着晚上的功夫开始修炼心法。 如此一来,她的内力也不至于枯竭。 运完功,她就同唐乔,还有青墨和漫萧一同去了武场。 武场是朝廷为了进行武举,特意搭建的多场擂台,不同于科举的隐蔽,百姓们都可看到。 当然,这只是第一场,主要比试武艺。 后面依次还有弓马和兵法。 毕竟,朝廷要用的大将,不止要会功夫,最主要的,还是能打仗。 而百姓能有幸目睹的,也只有武艺这一场。 武艺比试,会持续三日,胜者五日后参加兵部举办的第二场比试,败者直接淘汰。 他们来的时候,当日的比试已经进行过半。 场上几组会拳脚功夫的男子正在切磋,其中不乏有佼佼者。 果不其然的,她看到了方凌风。 只是瞧见和他比试的人,她顿时愣了一下。 竟是楚鸣。 她也参加了武举? 因为大楚史上出现过女将军,所以武举是不限性别的。 况且今日楚鸣,是作了男子装扮的。 她的功夫不弱,但依旧不是方凌风的对手,此刻已见危急。 不过她只要五场能胜三场,也可以参加第二场的弓马比试。 林倾暖看了一会儿,见楚鸣已经下场,就失了兴致。 原本她挺愿意看方凌风比试的,毕竟他是云顼的表哥。 但经过唐七七一事,她对方凌风已经没了好感,所以也就不大感兴趣了。 她偏过头,刚要同唐乔说话,偶然却见漫萧脸色怔忪,正出神的望着一个方向。 模样呆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她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除了熙攘的人群,什么都没有。 她眸露讶异,“漫萧,你看什么呢?” 这丫头,还很少见她出现这样的神情。 漫萧回过神,连忙敛了神色,恭声笑道,“没什么,估计是奴婢眼花了。” 就在刚才,她好像看到了涣儿。 真的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可她的弟弟肖涣,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她默默叹气。 或许是因为她太想念他了,这才看花了眼吧! —————— 武场对面某茶楼。 云顼同两名老者临窗而坐。 第654章 是谁伤的方前辈? 白发老者捋了捋胡子,欣慰的看向窗外,“看来凌风是想通了。” 想起前日晚上方凌风被御卫连番暴揍的场景,云顼淡笑,“给他时间,他会明白孰轻孰重的。” 他今日能来参加武举,就说明已经选择放下了。 唐令回话,已经惩治了方七七。 墨发老者失望摇头,“唐家这一代,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分善恶的丫头,得亏唐令是个拎得清的。” 他顿了一下,又有些沉不住气的问,“顼儿,那个医术卓绝的小姑娘,你什么时候带她过来让我瞧瞧?” 这一趟来,他主要想见见那个能控制住瘟疫的丫头。 云顼知道他嗜医成痴,遇到医术高的人就想切磋探讨一下。 他刚想说等武举完,就带暖儿过来,却偶然间瞥见下面的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暖儿竟然也来了? 他当下就温笑开口,“师叔,我这就让她上来。” 说着,他就将门外的青玄叫进来,吩咐了几句。 青玄应了声,就领命出去了。 林倾暖听漫萧说完,也没大在意,以为她真的是眼花了。 “三小姐,太子殿下让您到对面茶楼。”青玄挤过去,向林倾暖禀道。 看见青玄出现,林倾暖微微一愣。 云顼竟然也在? 她含笑望了眼茶楼方向,就向唐乔道,“师父,云顼在对面茶楼,我们过去吧!” 既然云顼在,那她当然要过去了。 唐乔也跟着看了眼茶楼,微笑点头。 青墨推着唐乔,同林倾暖一起上了茶楼。 走到一间雅阁前,青玄停下脚步,向林倾暖和唐乔道,“三小姐,唐公子,殿下就在里面。” 林倾暖嗯了一声,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才发现,里面除了云顼,竟然还有别人在。 是两名老者。 一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另一名年纪稍轻,但也过了五旬,正目光炯炯的打量着她。 她愣了一瞬,眼神随即看向云顼。 这两位是—— 倒是唐乔,看见两人,面上浮起几分尊敬,双手抱拳,恭声道,“方前辈,鬼医前辈。” 方夜孤和鬼医目光移向他,微微点头。 看到他坐在木轮上,二人眼里都浮起几分同情之色。 林倾暖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两位老者,竟然就是剑诀圣手方夜孤和鬼医圣手。 她正发愣间,云顼已经走到她跟前,牵住她的手,向两位老者介绍,“师父,师叔,这就是暖儿。” 说着,他又侧头看向林倾暖,柔声笑道,“暖儿,这两位是师父和师叔。” 林倾暖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很容易就分出了两人的身份。 白发老者是方夜孤,墨发老者是鬼医。 她温婉一笑,躬身向二人行礼,“晚辈林倾暖,见过方前辈,见过鬼医前辈。” 方夜孤早就自云顼口中听过林倾暖,此刻见她不卑不亢,没有普通女子的娇柔纤弱,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出自江湖的爽利,严肃的脸上微露笑意,“不必多礼,你可以同顼儿一般,唤我师父。” 她是顼儿未过门的妻子,称呼他一声师父也没什么。 林倾暖浅笑,“方前辈,按礼,晚辈应该称呼您为师祖。” 她是唐乔的徒弟,若是再称呼方前辈师父,那岂不是差了辈? 云顼告诉她,唐乔同方夜孤虽然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恩。 “哦?”方夜孤有了一丝兴趣。 这丫头,竟已有了师父? 想到此,他又看了眼云顼。 云顼淡淡一笑,向方夜孤解释了她和唐乔的师徒关系。 方夜孤闻言,这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唐乔的徒弟。 他看向唐乔,威严的声音中隐了一丝关切,“唐贤侄,你的腿医治的怎么样了?” 唐乔连忙回道,“约莫再有十日左右,便可治好。” 其实再过八日,他的经脉就可以打通了。 但他五年不曾走路,多少也要适应几日。 方夜孤点点头,“顼儿都同老夫说了,等你腿好了,就到老夫身边,老夫先助你将功夫恢复了。” 他叹声开口,“玉雪山一派,自来一脉单传,但你我既有师徒的缘分,那老夫不妨就再破一次例,但师徒的称谓,就免了。” 因着每代只收一徒,所以只有根骨奇佳的弟子,才能拜入玉雪山门下。 当年他破例收了凌风,已然不合规矩,如今若是再收一个唐乔,便是犯了门中大忌。 这也是他当年没有收唐乔为徒的原因所在。 但他天资高,悟性好,这些年又受了这么多苦难,他不忍看着如此好的苗子浪费,便打算不以师徒之名,再指点一番他的功夫。 唐乔有多聪明,自然听出了方夜孤这是拿他当徒弟了,面色顿时一喜,连忙弯腰行礼,“多谢方前辈。” 他知道,方前辈这是为他,做了最大的让步。 林倾暖见状,也跟着向方夜孤行礼,“师祖!” 他和唐乔不以师徒相称,那她是徒孙,就没什么忌讳了吧?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纳闷的,其他门派都是弟子越多越好,这玉雪山一派,怎么就是单传呢? “哎,小丫头,你可别急着认师祖,我问你,你的医术是不是很厉害?” 鬼医见她年纪不大,心里对她的医术就有了些怀疑。 莫不是因为她和顼儿的关系,顼儿故意夸大说的? 不过这丫头瞧着挺机灵的,若是可以,他倒是想将她收归门下。 他鬼医一门,还没传人呢。 当然,还要先试试她的悟性。 比起对方夜孤的陌生,林倾暖其实觉得鬼医圣手更为亲切。 毕竟,之前她研究的那些毒经和蛊经,可都是出自鬼医之手。 所以一听鬼医说话,她就又向他郑重行了礼,“师叔祖。” 等直起身,她这才不疾不徐的笑了笑,回答起他刚才的话,“晚辈医术一般,但得以学习到您的毒经和蛊经,这才有了一些提高。” 她并非谦虚之言。 上一世,她更多擅长的是各种疑难病症,对毒术研究比较少。 重生后,为了对付冷香堡,她这才潜心研究了制毒和解毒。 当然,有之前的医术做基础,这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事。 “那些蛊经你也看完了?”鬼医惊讶,“蛊经可不是我编写的,我也只是研究过一点而已。” 事实上,对于制蛊,他是相当反对且深恶痛绝的。 在他看来,那就是害人的东西。 所以也不曾下过大功夫研究。 林倾暖看了眼云顼,这才向鬼医解释,“因着我们的对手善蛊,晚辈不想陷于被动,所以学习了一些。” 她约莫着,云顼应该已将前朝的事告诉了方夜孤和鬼医。 鬼医捋捋胡子,颇为赞同,“如今不同往日,前朝势力又起,想要遏制对方的动作,只能先弄明白这些蛊虫。” 他并非迂腐之人。 这两个月,他也加大了研究力度。 他又笑着问,“听顼儿说,你也在研究药人?” 小小年纪,倒是挺有见识。 一听他提起药人,林倾暖的眼神瞬间亮了,“难道师叔祖也知道药人的事?” 药人的血液里有两味药是她不认识的,若是鬼医知道的话—— 云顼见两人越说越激动,就拉着她坐下,柔声解释,“两个月前,玉雪山被药人袭击,师父和师叔为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故意留了活口,暗中跟上了对方,结果发现一处很大的药人据点,师父也因此受了些伤,这才没能及时赶回玉雪山。” 之前他察觉玉雪山可能出了事,就派了人去查,直到找到师父和师叔,方得知了其中的真相。 唐乔眸露讶异,“是谁伤的方前辈?” 第655章 什么时候我们切磋一下医术 方前辈的功夫他是知道的,说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也不为过。 虽然已年过七旬,却丝毫不见老态,依旧是江湖中最为崇敬的所在。 可如今,竟然有人能在方前辈手里讨了便宜,还伤了他? 林倾暖也吃惊不小。 她虽不知方夜孤有多厉害,可云顼的功夫,她却是领教过的。 方夜孤眉头微皱,“暂时还不确定,那个人没露真面目,老夫和他大战半日后,一时不察,为他所伤。” 林倾暖立刻和云顼对视一眼。 恐怕伤了方夜孤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圣主。 鬼医接口解释,“我和师兄联手摧毁了那个药人的据点,原本也没什么难度,但后来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师兄缠住了对方,我得以抽空察看了那些药人。” “那些药人如何?”林倾暖连忙问。 林宝珠是药人。 在江州的时候,元鹤的那些手下也是。 但他们之间又有些细微的区别。 鬼医赞许的看了眼林倾暖,“当初攻上玉雪山的那些药人,仿佛是被人控制了一般,不知疼痛,只懂杀人,据点里面的大部分药人也是如此,但另有两名,也就是控制这些药人的人,却并非如此。” “他们不止血液里有药,体内也有蛊,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神识,对吗?”林倾暖立刻问。 攻击玉雪山的那些药人,显然同她在江州遇到的一般,没有神识,就像是对方的杀人工具。 但鬼医口中的那两人,很明显是和林宝珠一样的,有神识。 “你这个小丫头不错嘛,”鬼医毫不吝啬的夸赞,“没错,就是这样。” “那些纯粹的药人倒好,虽然数量多,拼命了些,但一眼就可看出同常人的不同,而且他们的功夫大多不算太高。 他话锋一转,“最麻烦的是那些有神识的,让人防不胜防,因为他们外表看起来,同我们普通人并无两样。” 说着,他还特意指了下推着唐乔的青墨,“就比方说,如果他是药人,只要他不显露,我们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 青墨脸色瞬间一僵,微微有些不自在。 林倾暖自然瞧见了青墨的局促,不由失笑,“师叔祖,您这一玩笑,可把青墨吓一跳。” 经过半日的聊天,她感觉鬼医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云顼淡然的目光扫过青墨。 鬼医横了青墨一眼,“他不是顼儿的御卫吗,哪里就胆子这么小了,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 说着,他又出言纠正林倾暖,“你这个丫头,不要再叫我师叔祖了,实在不行,你叫我鬼医也可以。” 他最不喜欢人这么叫他了。 林倾暖顿时有些为难。 她怎能如此没大没小? 云顼看了她一眼,温笑着解释,“江湖人本来封了师叔为医绝圣手,但他不喜欢这个称号,就自己给自己起了个鬼医的名号,你以后唤他鬼医前辈就是。” 林倾暖这才想起来,往日云顼提起鬼医的时候,的确很少称呼师叔。 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含笑回望了眼云顼,从善如流的向鬼医道,“鬼医前辈。” 鬼医猜她约摸是不好意思,便也默认了这个称呼。 “鬼医前辈,您觉得,那些有神识的药人,是不是同他们体内的蛊有关?”林倾暖又问。 她仔细研究了林宝珠血液里的药,又和之前的药人对比过,药物种类是一样的。 那就只能出在蛊虫身上。 鬼医点头,“不错。” 方夜孤捋了捋胡须,“前朝的蛊,大致有两种,一种是独立的蛊虫,若中了这种蛊,解蛊的时候,只需想法子将蛊虫取出就是,当然,各种蛊虫对药物的喜好不一样,所以难度也不低,有的甚至需要另一种相合的蛊虫配合,方可引出,稍后不慎,便会伤了中蛊之人的性命。 “至于另一种,则更为麻烦,”他看了眼鬼医和林倾暖,“就是子母蛊。” 鬼医接口,“没错,施蛊之人以母蛊操纵子蛊,从而达到控制人的目的,这类蛊,是最难解的蛊。” 林倾暖熟读过蛊经,自然知道这类子母蛊。 这种蛊,除非施蛊之人利用母蛊,亲自将子蛊召唤出来,否则,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解蛊的法子。 母蛊只会听从施蛊之人的命令,其他人若是贸然除去母蛊,那中了子蛊的人,便也会跟着爆体而亡。 子母蛊中最为恶毒的,是金蟾蛊,这种蛊除了可以控制人,还会代代相传。 也就是说,人一旦中了金蟾子蛊,便会传给子孙后代,蛊虫永不消亡。 其次厉害的,是银线蛊。 银线蛊虽然不会传给子孙后代,可它却可以同时控制多个子蛊。 用配制好的药材喂养母蛊,直至其成熟,然后取母蛊的血再加以药材,使人泡足七七四十九日,便是下蛊成功。 此期间,尚是虫卵的子蛊,会透过人体肌肤,同药物一起进入血液中。 这个过程中,被下蛊之人,会受钻心蚀骨之痛,每一刻都是如此,简直痛不欲生。 这两种蛊的共同点是,如果施蛊之人不曾用母蛊操纵过子蛊,即子蛊在蛰伏状态下,那么仅仅通过脉象,是检查不出来的。 几乎是瞬间,林倾暖就醒悟了过来,“所以说,其实他们不是纯粹的药人,而是中了银线蛊?” 因为银线母蛊的喂养需要大量的药,而且施蛊过程中也离不开药材,所以他们的血液里才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鬼医哈哈大笑,“不错嘛小丫头,这么快就想到了银线蛊?” 看来她果然是熟读了蛊经。 林倾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两位前辈启发的好,对了——” 她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鬼医前辈,药人血液中还有两味药,晚辈不曾找到,您可知道是哪两味?” 她几乎试过了所有可能的药材,结果都不对。 鬼医听她竟然找出了里面的大部分药,愈发称奇。 他也是花了两日功夫才找齐的。 这个小丫头,医术果然不简单。 当然,是哪两味药,他大致也猜到了。 “你不知那两味药很正常,因为你并未见过。” 对于没见过的药,自然找不出来。 就算是他,也是年轻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这两味药的。 遗憾的是,他现在手里也没有。 林倾暖眸中讶异一闪而过,连忙问道,“不知鬼医前辈说的是什么药?” 她行医几世,自认识得的药材也算齐全,却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她不曾见过的药。 云顼和唐乔也看向鬼医。 林倾暖的医术,他们是知道的。 连她都没见过,那么只能说明,这两味药太过少见。 “银魂草,还有冰魄虫,”鬼医神色微微凝重,“这两种药,只生在灵幽山中,也就是禁锢蛊王之处,其他地方并没有。” “灵幽山?”林倾暖惊讶。 药名陌生的很,她的确不曾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至于那个什么灵幽山,她更是不知在哪儿。 鬼医却没再解释下去,反而笑眯眯转了话题,“小丫头,什么时候我们切磋一下医术?” 是个好苗子,他可不能让人跑了。 林倾暖也有心见识一下鬼医的医术,不过想着这几日顾不上,便浅笑着解释,“承蒙鬼医前辈看重,待晚辈帮师父将腿治好,再去向您请教。” 左右再有八九日,师父的腿也就恢复了。 鬼医见她答应了,立刻道,“那说好了啊,你可不准反悔。” 宛如一个孩子。 林倾暖顿时失笑。 原来鬼医前辈竟是这样的性子。 第656章 小诺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两日的武举,林倾暖并未去看,但听说方凌风获得了第一场武艺比赛的魁首,顺利进入了第二场。 楚鸣也以第三名的成绩,得以参加了第二场的弓马比试。 唐乔的腿,也恢复的很顺利。 运功第五日开始,他便可以勉强下地走路。 到了第十日,他的行走已基本不成问题,只是想要练习拳脚功夫,还需恢复两三日。 林倾暖缓缓收回手,神色轻松,“师父,如今您的经脉已经完全恢复,可以自由行走了。” 其实这几日,他已基本脱离了木轮,只是一直不曾出过院子罢了。 唐乔随意嗯了一声,就将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处。 须臾,他微微皱眉,“还剩不到一成?” 林倾暖温笑,“师父不必担心,过不了几日,我的内力便可恢复。” 若不是这些日子她每晚都在修习心法,如今恐怕连这点也剩不下。 不过总算是治好了师父,还是值得的。 唐乔见她满不在乎的模样,知道说什么也无用了。 左右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公主在吗?”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林倾暖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是苏锦逸身边的涵枫。 刚好她也替唐乔疗完了伤,便打算出去,只是刚站起来,忽然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便向旁边倒去。 一双手适时的扶住了她。 “暖暖——” 清凉淡泊的声音,因关心而略显急切,在耳边响起。 林倾暖缓了一瞬,抬头便看到近在咫尺的唐乔,以及他脸上还未掩去的情绪。 担忧,关切,愧疚,以及看不懂的复杂。 少有的失态。 她愣了愣,连忙站直身体,退开些许,讪笑道,“多谢师父,我没事。” 唐乔僵了一下,不露痕迹的收回手,极轻的嗯了一声,“去开门吧!” 林倾暖道了句好,便走过去,打开了门。 外面果然是涵枫。 “是我哥来了吗?”林倾暖含笑问。 涵枫既出现在这里,苏锦逸自然不会远。 涵枫恭声回道,“是,公主,太子殿下去了三皇子的院子。” 林倾暖点点头,“我这就过去。” 想着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苏锦逸了,她也不多耽搁,便回头向唐乔道,“师父,那我先走了。 左右他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 唐乔此刻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见她看过来,便淡淡一笑,“去吧!” 林倾暖点点头,便和涵枫往林文渊的院子而去。 路上,林倾暖随意问涵枫,“你们殿下来是为了何事?” 自从苏锦逸说了要带她回江夏的话后,云顼就不大愿意让他来宁国府了,今日忽然露面,想必是有事。 涵枫回道,“殿下过几日就要回江夏了。” 其实他也明白,殿下来的目的,八成是想让三皇子和公主随他们一起回去。 但殿下未授意,他也不敢贸然告诉公主。 “你们要回去了?”林倾暖皱眉。 她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走了。 她还以为,苏锦逸还要待一段时间呢。 “是,所以属下猜测,殿下应该是来告别的。”涵枫顺势道。 林倾暖闻言,心微微一动。 其实这是个去江夏的好机会。 毕竟和苏锦逸一同回去,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但一想到云顼的坚持,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的心情有些纠结,所以也没多问。 直到临近渊儿的院子,她才叹声开口,“也是,他离开这么久,再不回去,小诺约摸着该担心了。” 纵然她很想去,很想见见小诺,可云顼不同意,她也只能再等等看了。 “小诺?”涵枫不解的挠挠头,“她是谁?” 公主说的话,他怎么听不懂。 林倾暖见他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就淡笑解释,“就是许诺,你们的太子妃。” 涵枫是苏锦逸的贴身暗卫,怎会连自己主母的名字都不清楚?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苏锦逸一直都是唤她阿诺的,恐怕涵枫不知道她们是一个人吧! 毕竟,她和小诺的认识本就离奇,旁人想不到也很正常。 原以为涵枫听了她的话就会反应过来,可没想到的是,他表现的愈发惊讶了,“公主,我们太子殿下从未娶过太子妃,您说的话,属下有些不明白。” 虽然一些朝臣也总是提及殿下的亲事,连顾国公也劝了几嘴,可殿下却一直坚持不娶。 皇上对殿下的感情本就淡漠,自然更不管他。 所以直到现在,殿下也没娶亲。 至于这个许诺,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林倾暖脚步一顿,震惊的看向他,“你是说,他没娶过太子妃?”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自己说的…… 涵枫虽然不解她为何反应这么大,却还是据实回道,“没有,殿下从未娶过亲,别说太子妃了,连个侧室都没有。” 他脑子又没问题,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会记错。 林倾暖的眸光瞬间暗了下来。 到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锦逸,根本就是在骗她。 可那幅画,又是怎么回事? ———— “哥,你怎么来了?”林文渊让裕烟沏了茶,不解的看着苏锦逸。 他好像很久没来宁国府了。 苏锦逸看向他,直截了当的开口,“不日我就要回江夏了,就是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回去?” 若是可以,他希望最起码能先带阿渊回去。 江夏形势并不乐观,他也不能总往大楚跑。 林文渊一愣,“这么急?” 触及到他期待的眼神,他微微有些歉疚,“哥,我姐若是愿意,那我自然是同意的。” 不管怎样,他是不会和姐姐分开的。 苏锦逸眸露无奈,“云顼不放人,我不大容易能将你姐带走。” 虽然他很想将阿暖一起带回去。 可阿暖顾及云顼的感受,不会同意跟他走。 “那就没法子了,”林文渊抿唇,“姐夫对姐姐看护的紧,我可帮不上你。” 他的意思很明确,姐姐不走,那他也不走。 苏锦逸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决定,神情虽然有些失望,可也没多说什么。 顿了一下,他自怀里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林文渊,“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弟弟,这个玉佩,就当做是皇兄送给你的礼物了。” 即便他现在不回,可江夏,早晚还是他的。 林文渊看了他一眼,犹疑的接过,仔细打量起来。 是一块上好的玉佩。 玉质剔透,手感温凉。 上面雕琢着精致的图案,好像是一株枝叶繁密的古木。 隐隐透着一丝奇怪。 他微皱眉头。 直觉这枚玉佩,应该不是凡物。 “哥,这太贵重了,你还是收起来吧!”林文渊反手将玉佩重新放回他的手里,“平日里我也不喜欢佩戴这些,平白糟蹋了好东西。” 他的好意,他心领了。 但他不能收。 苏锦逸见他拒绝,眸中深意一闪而过,忽而将他的手拿了起来。 林文渊下意识要抽回手,可不曾想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摆脱他的钳制。 “哥,你做什么?”他不解的看向苏锦逸。 他倒不认为苏锦逸会害他,只是对他的举动有些惊讶。 苏锦逸看了他一眼,倏地自腰间取下匕首,对着他的手指就轻轻划下。 轻微的刺痛传来,鲜血瞬间涌出。 林文渊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苏锦逸不慌不忙的,将他手指上的血珠,一滴一滴滴在玉佩上。 鲜血沾上玉佩,迅速渗透了进去,隐而不现。 林文渊吃惊的看着这一切,甚至都忘了收回手。 也许是错觉,他总觉得,那玉佩的颜色好像愈发鲜亮了。 苏锦逸放开他的手,又拿了瓶伤药递给他,“自己上药。” “哦!” 林文渊懵懵懂懂的接过来,沾了药,在受伤的指尖上随意抹了两下。 他犹豫了一瞬,忐忑的问,“哥,你不会是在坑我吧?” 他有些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苏锦逸抬头,淡笑看他,“我是你哥,会坑你?” 说着,他将玉佩放到他手里,“这玉佩认主,给你的,你务必要收好。” 林文渊见他坚持,也不好不收。 只是看着指尖浅浅的伤口,他还是不高兴的反驳,“谁说亲哥就不会坑我了,当初是谁,还没见面呢,就开始算计上我了。” 他可都记着呢。 苏锦逸知道他指的是于黛儿的事,剑眉微挑,“我那是帮你,不是坑你。” 若非他,他哪有那么快开窍? 林文渊刚要说话,一抬头瞥见林倾暖进来了,连忙起身,“姐,你来了。” 涵枫动作还挺快。 林倾暖没看林文渊,目光直接落在苏锦逸身上,沉沉的问,“小诺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657章 同我说说江夏的情况吧 苏锦逸动作一顿,先是看了眼门外的涵枫,然后才将目光移向林倾暖,“你都知道了?” 她能有此一问,想必是涵枫告诉了她真相。 林倾暖走进去,自他对面坐下。 “哥,小诺其实并未嫁给你,对吗?” 她并不是生气。 苏锦逸那么说,想必有他的苦衷。 更何况,他有小诺的画像,那就说明,他们最起码是认识的。 她只是有些失望。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小诺,结果却发现,是她多想了。 小诺不在江夏皇宫,那又会在哪里? 听她又一次提起小诺,苏锦逸微微垂眸,隐去了眸底的情绪。 “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太子妃,”林倾暖见他不语,眸色沉了沉,“你告诉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林文渊吃惊的看了眼苏锦逸。 他之前是自他们口中听说过小诺这个名字的,也知道她是苏锦逸的太子妃。 可哪里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涵枫直觉自己闯了祸,不敢看苏锦逸,乖乖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有些沉闷的寂静。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良久,就在林倾暖以为苏锦逸不打算告诉她的时候,他却抬起凤眸看向她,“我并未骗你。” 林倾暖一愣,怔怔的瞧着他。 苏锦逸眸色认真,一字一句,“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只不过—— 他嘴角噙出一丝苦笑。 那都是前世罢了。 林倾暖见他不似玩笑,立刻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是真的,那涵枫为何会不认识小诺? 苏锦逸没急着回答她的话。 他缓缓起身,将藏于衣袖内的画卷拿了出来,铺在桌上,小心翼翼的展开。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拿出小诺的画像,也是第一次主动将她展现在别人面前。 他凝视着画像,脸上露出温柔而宠溺的淡笑,像是回应她一般。 可眼眸里的悲伤,却清晰可见。 “她叫许诺,是我前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成婚数年,红袖添香、赌书泼茶,虽然是在宫里,可我们的相处,却像最普通的夫妻一般,温馨而甜蜜。” 他说的缓慢,仿佛是在怀念,“我们有两个孩子,一子一女,男孩像我,女孩像她,他们母子是我一生最在乎的人,我曾经从未想过,会和他们分开。” 在认识阿诺前,他的人生是灰暗而冷漠的。 是阿诺,一点点温暖了他,改变了他。 可他没想到,他小心呵护着的幸福,竟是那么的短暂。 林倾暖看着他的神情,心里忽然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前世—— “若非那场变故,”苏锦逸敛了笑意,眼角噙出一丝忧伤,“我和阿诺,怕也是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吧!” 他从来都是那么认为的。 他和阿诺,会长长久久 。 他们的孩子,会慢慢长大。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林倾暖被他的情绪所感,不由有些动容。 他说的变故,可是后来的那场大乱? “她是我唯一爱着女子,”苏锦逸自嘲一笑,“可我和她,注定不能相守。” “灾星重起,异魂降世,天下当有此浩劫,但也并非不可破,三生行善,烈火百年,一切或可重来,除此之外,还尚需一缕生魂,主动献祭。” 他目光望向林倾暖,“所选生魂,不能属于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只能是阿诺。” 这是当年,那个人对他说的话。 也是他两世以来,做的最为艰难的决定。 若非阿诺坚持,他甚至想要自私的弃天下于不顾。 纵然到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又如何,他总会护好他们母子三人。 可终究,他还是选择了尊重阿诺的决定。 亦或者说,是阿诺帮他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林倾暖倏地站起身,“你是说小诺献祭?” 所谓灾星,恐怕就是那个什么圣主。 而异魂,应该就是林倾城了。 可为什么非要是小诺? 她是无辜的。 想到此,她愈发急切,“那她现在——” 献祭后,她岂非再无活命的可能? 虽然换做是她,她也会做如此选择,可小诺毕竟是她的朋友,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很好,”苏锦逸唇边溢出几分苦涩,“只是这个世界,再不会有她的存在。” 前世崩塌,所有人都会重生,阿诺也会。 但因她是选定的献祭之人,所以不能再重生到这个世界。 换句话说,他们之间,亦再无相见的可能。 林倾暖震惊的看向他。 好一会儿,她才不敢置信的开口,“也就是说,我们如今所在的这一世,所有人都在,却偏偏只少了小诺一个人?” 她恍然想起,小诺怕是去了同她的那一世。 事情的真相,原来竟是这样。 怪不得之前苏锦逸在提起小诺的时候,会说那些奇怪的话; 怪不得他会时常带着她的画像。 而前世小诺的举动,也就有了解释。 她的那些话,本就是对苏锦逸说的。 她早就料到,他会问起。 苏锦逸微微点头,“涵枫并不记得前生,而这一世,我的确并未娶亲。” 但即便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她也是他唯一的太子妃。 尽管他们相约过,会忘了彼此,自行婚嫁。 她没做到,他也从未想过娶别人。 林倾暖眼眶微酸,心里浮起几分歉疚。 这一切,多多少少还是同她有些关系的。 她前世亏欠的,又何止是一个人。 仿佛是瞧出了她的想法,苏锦逸温声解释,“蛊王不灭,前朝之祸早晚会来,这一切和你无关,只怪我们前世醒悟太晚,没能及早阻止罢了。” 对方在五国均有布局,少说已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行动极为隐秘。 无论是南疆和南诏的动乱,还是江夏妖妃的专权,以及父皇当年的遭遇,阿暖的中蛊,云顼的选择,一步一步,都是对方的算计。 乱的又何止是大楚? 他身在江夏,不也是到最后才醒悟? 就算要怪,也该怪对方隐藏的太深。 只是云顼和阿暖尚有弥补的机会,可他和阿诺,却再无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隐去了眸底的伤感,“事情既已过去,不提也罢,我们现在该做的,是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次发生。” 早日忙完这这一切,他便可早日去找他的阿诺。 这是他从出生起就已下定的决心。 纵然不一定找的到,可他总不能让阿诺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林倾暖微微点头,“我明白。” 她知道再提及往事已无意义。 如今,唯有尽快将对方都揪出来,方可报得前世所有人之仇。 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就在他们的身边,如影随形。 就好像,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苏锦逸抬眸看了她一瞬,叹声开口,“阿暖,跟我回江夏吧!” 没等她说话,他又开口保证,“你放心,你和云顼的亲事,不会出现变化,等到时候,他自来江夏娶亲就是,其余的,一切都交给我。” 还是那句话,他希望他们能早日认祖归宗。 况且,唯有她同意回江夏了,阿渊才会一并回去,才有可能留在江夏,替代他。 “姐,不如我们就回去一趟?”林文渊忍不住也跟着劝。 反正早晚要回去,他也想这次同苏锦逸一起走。 林倾暖沉思片刻,凤眸望向他,“渊儿,如果现在回去,那你的会试,就不能参加了。” 会试在二月,他们不可能赶得回来。 虽然三年后还能再考,可她总要问过他的意见。 其实她和渊儿暂时回不回江夏,对局势并没什么大的影响。 可苏锦逸要离开了,她总要跟着回去,将他的不足之症治好,才能安心。 况且,得知他和小诺的事,她怎忍心再拒绝他? 林文渊其实已经想到了,也早已作出了决定。 他笑了笑,“不参加就不参加了,左右等我回来,参加弘文馆的考试也是一样的。” 虽然他也觉得可惜,但现在,他更想去见父亲。 苏锦逸眸中深意一闪而过,心底微松。 林倾暖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哥,同我说说江夏的情况吧!” 云顼那里,她只能想法子说服了。 第658章 猜猜我是谁 从渊儿的院子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阿暖,”苏锦逸停下脚步,凤眸炯炯的看向她,“我等你消息。” 其实他已大致猜出了她的打算。 否则,她不会问及江夏的情况。 林倾暖微微点头,“我会尽快决定。” 她心里明白,这一趟江夏,怕是非去不可了。 除了小诺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江夏如今的形势。 只是顾忌着云顼还不知道,她这才没给苏锦逸一个准确的答复。 苏锦逸淡笑,“好!” 云顼的坚持他知道,所以他会给阿暖一些时间处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温润,“阿暖,除了其他原因,皇兄还希望,你能在江夏风风光光的出嫁。” 他已让涵枫传回消息,为她备好了嫁妆。 这才是江夏公主该有的体面。 林倾暖眼中的怅意褪去,向他弯了弯唇,“哥,我知道你的意思。” 已经发生的事,她无力改变,但现在,她要去做她该做的。 最起码不能再留有遗憾。 她说完,偶一抬眸,见寒儿出现在视线中,便向她招了招手。 这些日子忙着给唐乔治腿,她已经好几日不曾见到寒儿了。 林倾寒看见自家姐姐,立刻将手中的暖炉递给身后的采莲,向她跑了过来。 林倾暖稳稳接住她小小的身子。 见她脸颊冻得微红,她用手帮她暖了暖,柔声问,“寒儿,你怎么出来了?” 天气寒凉,她特意安顿过凌寒院的下人,让寒儿少出门。 林倾寒眼眸笑成月牙,“我听说姐姐你来了哥哥这里,便跟着过来了。” 姐姐这几日忙,她知道。 所以她一直忍着没去听雨轩打扰姐姐。 林倾暖宠溺的捏捏她的脸颊,直起身,牵住了她的小手。 “姐姐,这位哥哥是谁?”林倾寒仰起头,看向苏锦逸,好奇的问。 除了姐夫,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哥哥。 林倾暖帮她紧了紧大氅,温笑着介绍,“他也是哥哥,你以后可以叫他苏哥哥。” 林倾寒立刻乖巧点头,甜甜唤道,“苏哥哥。” 想着苏锦逸还不认识寒儿,林倾暖抬眸,刚要开口解释,却见苏锦逸看着寒儿的目光似乎有些出神。 她愣了一下,“哥,有什么不对吗?” 寒儿不同于她和渊儿,和苏锦逸并无血缘关系,所以她没让寒儿跟着唤他哥哥。 毕竟,他是江夏国太子,如果按照规矩,她和渊儿该叫他大皇兄或是太子皇兄。 而寒儿,显然不合适。 苏锦逸伸手摸了摸林倾寒的小脑袋,目光看向林倾暖,“她叫寒儿?” 林倾暖浅笑,“全名林倾寒。” 不用解释太多。 寒儿的名字,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苏锦逸隐去眸中的深意,这才回答了她刚才的话,“没什么,就是觉得她的眉眼有些熟悉。” 虽然他一时也弄不清,这淡淡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他调查过林府,自然知道林倾寒就是林府的七小姐。 也是阿暖和阿渊同母异父的妹妹。 但他很确定,他是第一次见到这小丫头。 闻言,林倾暖也没多想。 寒儿同她和渊儿的容貌并不一样,甚至也不大像母亲和林昭。 但世界之大,苏锦逸见过的人那么多,也许真有人同寒儿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也说不准。 更何况,寒儿年纪这么小,容貌本就没长开,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苏锦逸暂时想不通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觉,也没再多言。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同林倾暖告了别。 苏锦逸离开后,林倾暖也带着林倾寒回了听雨轩。 进了屋子,她便让菱歌热了暖汤端过来。 林倾寒任由自家姐姐帮她解了大氅,然后坐到椅子上,双腿一晃一晃的,眨巴着眼睛看她。 林倾暖见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忍住笑,戏谑的问,“想同姐姐说什么?”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 林倾寒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放下暖汤,向林倾暖身边挪了挪,一脸紧张的问,“姐姐,先生的腿治好了,是不是就要离开宁国府了。” 触及到她脸上的不舍,林倾暖心底一松。 原来这丫头担心的,是唐乔的离开。 她伸手捏了捏寒儿的脸颊,语气揶揄,“你就是担心这个?” 寒儿对唐乔的依赖,她一直都知道。 如今她的不舍,也是意料之中。 林倾寒点点头,一脸郁郁的抱住她的手臂,“姐姐,我不想先生离开,他能不能不走?” 听着她小孩心性的话,林倾暖顿时失笑。 她揉揉她的头,耐心解释,“寒儿,先生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一直待在宁国府的。” 即便从南疆回来,他八成也是要到云顼身边的。 到时候,他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自然会有自己的府邸。 换句话说,他回宁国府的可能性很小。 “那师父会回来看寒儿吗?”林倾寒仰起头,目露期待。 林倾暖浅笑,“当然了,先生只是出去办事,就比如姐姐和哥哥有时也会出去,但心里还是会记挂着寒儿,你若相见,等先生回了京城,姐姐可以带你去,或者再邀请先生来宁国府做客也可以。” 她和渊儿要去江夏几个月,寒儿总会知道,她刚好趁此机会先提一嘴。 寒儿孩子心性,怕是以为再也见不到唐乔了,这才胡思乱想罢了。 林倾寒听了姐姐的话,总算是高兴了些。 虽然不能再时常见到先生,但姐姐既这么说,那师父肯定离她们也不远。 林倾暖猜的果然不错,唐乔的腿治好后,便同宁国府众人告了别,被云顼安排到了方夜孤身边。 宁国府众人见他能站起来了,惊奇之余,更多的则是为他高兴。 尤其是宁知书,大致也猜出了云顼之前所言的南疆人选,应该就是唐乔了。 唐乔离开后,一晃又是十多日过去。 武举结束,方凌风不出意外的得了武状元。 楚鸣也考中了武进士,虽然名次不是很靠前,但她却是这次武举中唯一的女进士,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除了武举,剩下的大事,便是云瑜的大婚。 林倾暖寻了个借口没去,但听说大婚当日,兰茵不甘当侧妃,当众给了诺伊儿难堪,结果被云瑜禁足在了自己的院中,连洞房都没入。 兰家对此颇有微词,但因着兰茵有错在先,也无法说什么。 当然,对于云瑜的家事,林倾暖并不大感兴趣。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研究各种蛊术,别的一概不理。 鬼医和希尔王子都在京城,请教起来也方便,所以她除了弄清楚一些之前不大明白的地方,还亲自试着解了几种常见的蛊。 解蛊之术大有长进。 眼看着距苏锦逸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知道无法再拖延下去,只得硬着头皮去了东宫。 临近年终,云顼公务缠身,就算偶尔来,也待不了多久。 想一想,他们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一起好好说话了。 到了东宫,许总管看到她,立刻一脸激动的迎了上来,“三小姐,您总算是来了。” 林倾暖眸露惊讶,“许伯,怎么了?” 难道是东宫发生什么事了? 想到此,她顿时有些紧张。 许总管神色无奈,“殿下这些日子总是忙到很晚才歇息,老奴担心着如此下去,殿下的身子恐吃不消,所以便盼着三小姐能过来劝劝。” 殿下性子倔,除了三小姐,谁能劝得动? 林倾暖闻言,心里瞬间浮起几分心疼,连忙问,“他现在在哪儿?” 这个时辰,他该是在东宫吧? 许总管回道,“殿下这几日除了上朝,就一直待在书房。” 已经连着三四日几乎没合眼了,所以他才着急。 林倾暖颔首,“那我去看看他。” 说完,她就疾步去了书房。 瞧着她急切的背影,许总管一脸欣慰。 若是三小姐能早日嫁进来就好了。 不过想想婚期,也就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了。 到了书房门口,林倾暖想着自己来的目的,踟蹰了一瞬,还是选择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熟悉而俊郎的身影。 他正坐在桌案后,奋笔疾书。 她进来的时候,并未刻意放轻动作,但他却并未抬头。 应是没想到进来的会是她。 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她原本是不想打搅他的。 可一想到许总管的话,她心中又泛起心疼,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绕到他背后,伸手蒙住他的眼睛,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第659章 温情 云顼唇角愉悦的翘了翘,缓缓搁笔,拿下了遮住他眼睛的小手。 微微用力,就将她提起来,纳入了怀里。 脸上不见一丝惊讶。 林倾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稳稳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眨了眨眼,语气娇软,“你早就知道我来了是不是?” 云顼低笑,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子,“除了你,谁还敢不经通报进我的书房?” 况且,她的脚步声,他如何听不出来? 故意装作没察觉,无非是想逗逗她罢了。 林倾暖立刻环上他的脖子,将他拉近一些。 云顼墨眸含笑,低头看她。 两人近到呼吸可闻。 林倾暖凤眸水波荡漾,“原来你是故意的。” 亏她还想着给他个惊喜,原来他早就听出来了。 瞧着她娇憨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妩媚,云顼忍不住吻上那粉嫩的娇唇,辗转厮磨。 熟悉又甜美的味道,让他的理智瞬间崩塌,忍不住多停留了会儿。 直到她气喘吁吁,他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他大手划过她白皙的脸颊,捏了捏她晶莹剔透的耳垂,语气温柔,“就是想看看,我的小姑娘想要做什么。” 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他眸中的深情愈发浓郁,眼神专注而宠溺。 真的是好久没抱她了,想的他心都疼了。 林倾暖被他吻的脸颊滚烫,眼波如水。 她拿下他的手,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嗓音绵软,“阿顼,我感觉已经好久没同你说话了。” 这段时间,她忙,他也忙,见面自然就少了。 想想她马上就要去江夏,又是好几个月见不到他,她心里溢满了不舍。 云顼紧了紧手臂,神色歉然,“暖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最近太忙了,冷落了你。” 临近年底,各州报上来的事情繁多,又涉及到京官考核,所以他这些日子有批不完的折子。 但他没去找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苏锦逸马上就要离开,他知道他已去找过暖儿。 他们是兄妹,分别在即,道别实属正常。 他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可他怕,怕她真的瞒着他做了什么决定。 不见面,她即便有了别的想法,也没机会同他提出来。 他心里计算着日子,只要再等上三五日,苏锦逸走了,他就可以去找她。 所以,今日看到她来,他心里又高兴,又担心。 林倾暖并不知云顼的想法。 她扫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目光落在他略显疲惫的俊脸上。 即便再忙,他也不能累垮了身子。 所以她噘起嘴,语气罕见的霸道娇蛮,“我不管,你今日必须腾出时间陪我,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他自己不在乎,她可是会心疼的。 她嘴里撒着娇,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严肃的。 云顼很轻易就读出了那双凤眸中,隐含的关切与心疼。 他心底一暖,无奈轻笑,“好,都听你的。” 唐乔的功夫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可以先将南疆的事安顿好。 见她凤眸中划过得逞之色,他故作不知,又柔声解释,“父皇最近身子不大好,我要代着处理政事,再加上年底事情多,这才忙了些,不过等过年的时候,就可以休沐了。” 算一算,也没多少日子了。 这段时间不见她,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 “皇上怎么了?”林倾暖闻言,立刻一脸正色的问。 她隐约记得,上次见到皇上的时候,他的面色就不大好。 “没什么,就是染了点风寒。” 云顼嗓音温和,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王御医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不用担心。” 有的事,他暂时不便告诉暖儿。 左右过几日,她总会知道。 林倾暖心下微松,“那就好。” 云顼既这么说,那便说明皇上的身体没什么大事。 原本她还打算亲自帮皇上看看,如今一听,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皇上的健康事关朝堂稳定,她若是贸然去了,难保不会惊动皇宫暗处的人。 如此一来,怕是有些人要蠢蠢欲动了。 “阿顼,”她用力揉揉他的俊脸,“你也要多注意身体,若是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说着,她又摸了摸他的劲腰,故意抱怨,“都瘦了,手感都不好了。” 云顼平日里身体底子不错,其实并不见清减,只是面上有些疲惫罢了。 可为了让他乖乖休息,她便故意这么说了。 云顼当然能猜出她的心思。 他的小姑娘,这是心疼他了。 “嫌弃我了?” 他拿下还在他腰间肆意乱摸的小手,顺着她的意思,打趣问道。 林倾暖的手被他握着,凤眸晶亮如星辰,“你说呢?” 他们现在这样默契,哪里还需要解释太多。 云顼微微勾唇,俯身在她耳边低喃,“娘子的话,为夫自然是要听的。” 只希望,他的暖儿,也能听他的话,暂时不要动去江夏的念头。 一声娘子,成功让林倾暖红了脸。 她娇羞的模样,成功取悦了云顼。 他眸光深邃如漩,忽而抱着她起身,向门外而去。 林倾暖乖巧的窝在他怀里,像一只听话的小猫。 回了承德殿,云顼放下她,柔声开口,“我让许伯传膳。” 林倾暖原本不饿,但约摸着他还没用膳,就弯唇浅笑,“好!” 许总管见林倾暖竟真的劝动了云顼,顿时高兴的和什么似的,连忙吩咐下去,让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送了过来。 这些日子,殿下吩咐一切从简,他也不好多劝。 如今三小姐来了,殿下肯定不愿委屈了三小姐去。 二人甜甜蜜蜜的用完膳。 林倾暖惦记着江夏的事,就斟酌了一下,主动开了口,“阿顼,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越拖下去,她越没勇气提起。 事实上,她能想得到,云顼必然不会同意。 可这趟江夏,她非去不可。 不先解决江夏的事,他们会一直陷于被动。 云顼见她神色凝重,身体微微一僵,状似随意的问,“什么事?” 难道她真的要离开? “阿顼,”林倾暖衣袖下的手指紧了紧,“我想——” “暖儿——” 云顼倏地开口打断了她。 林倾暖正紧张该怎么说,忽然被他打断,不由讶异抬眸,“嗯?” 他这是怎么了? 云顼勉强笑了笑,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不待她说话,他就抱起她,低头碰了碰她光洁的额头,“我有点困了,暖儿,你先陪我休息,好不好?” 声音中,明显带了几分央求。 林倾暖一听,哪里还有心思再提江夏的事,连忙点头,“那我们去休息。” 想着他这几日都不曾睡好,她心里一阵歉疚。 就算要说离开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云顼墨瞳深邃,垂眸瞧了她一瞬,抱起她就向暖玉池走去,“先去沐浴。” 她要说的话,他大致也猜到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让她说出来。 林倾暖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我——我们一起?” 虽然他们已经同床共枕过,可一起沐浴,还从未有过。 这也太羞人了。 瞧着她羞涩的模样,云顼心里的不安稍稍退去了些,低低一笑,声音中含了丝别的意味,“怎么,害羞了?” 被他灼热的目光瞧着,林倾暖脸上的温度愈发滚烫,忍不住埋在他怀里,不敢再看他。 云顼闷笑出声,抱着她进了暖玉池,将她放下来。 他的手刚挨上她的腰带,就感觉一只小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剑眉不自觉挑了挑,墨眸垂下,深深看她。 林倾暖俏脸通红,结结巴巴开口,“我——我自己来就好。” 她哪里好意思。 云顼眸中笑意划过,抬手取下了她头上的簪子。 乌黑的墨发瞬间披散开来,柔顺如瀑。 林倾暖不由更紧张了。 “乖,等我!”云顼摸了摸她的发,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转身就出了门。 须臾,他拿了一套叠好的衣衫,又走了进来。 林倾暖反应过来,连忙接过衣衫,慌乱的将他推了出去。 她靠着门缓了一会儿,感觉脸颊的温度稍稍褪去了些,这才磨磨蹭蹭的开始解衣衫。 门外,云顼脸上浮起失笑之色。 这丫头,就对他这么不放心? 他原本也没打算同她一起沐浴。 否则,他怕他真会控制不住。 二人先后沐浴完,云顼动作温柔的帮林倾暖擦干头发,就将她放在了床上,柔声哄道,“乖,睡吧!” 说完,他就挨着她躺下,将她纳入怀里,阖上了双眸。 瞧着他此刻疲累的模样,林倾暖愈发心疼,哪里还有心情提江夏的事。 她默叹一声,乖巧的窝在他臂弯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睡着了,云顼这才睁开了眼睛。 瞧着她熟睡的模样,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墨发,眸底深沉如潭,嘴角却划过一丝苦笑。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那他就用自己的法子留住她。 第660章 你都知道了? 翌日! 林倾暖醒来的时候,云顼已经去上朝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 想着他白日里定是又要忙了,她便简单的梳妆完,就出了门。 唐乔的腿已经完全好利索了,现在跟着方夜孤恢复功夫,她也不担心。 但想着好久没去红颜门了,她便寻思着,趁着云顼白日不在的时间,先去红颜门瞧瞧。 等忙完,她再回来一趟就是。 苏锦逸就要动身了,她去江夏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只是她刚出了承德殿,青玄就现了身,恭声抱拳,“三小姐!” 林倾暖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她心里有些疑惑。 青玄不是一直跟在云顼身边么,怎么今日留在了东宫? 想着也许云顼留下他有别的打算,她也没多问,越过他便要离开。 不想青玄却忽然身子一转,又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倾暖讶异抬眸。 青玄连忙赔笑,“三小姐,您——您要去哪里?” 想起殿下的交代,他顿觉发愁。 这恐怕是他执行过的最难的一次任务了。 林倾暖隐去眸中的惊讶,淡淡勾唇,“我去趟红颜门。” 她总要在去江夏之前,将红颜门的事安顿一番。 “三小姐,”青玄脸上的笑意愈发虚了,语气不自觉含了丝商量,“不如——不如您还是别出去了,等殿下回来,让殿下陪您一起去就是。” 虽然艰难,可殿下既有令,他硬着头皮也得完成。 林倾暖颇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今日的青玄,有些奇怪。 有事没事的,拦着她做什么? 受不了林倾暖的目光,青玄连忙低下头。 他斟酌了一下,想着不能让三小姐误会,便又亡羊补牢的解释,“属下也只是建议,这几日外面不太平。” “不太平?”林倾暖凤眸兴味浮起,“我怎么不知道?” 她算是瞧出来了。 这青玄,怕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闻言,青玄头低的愈发厉害了,“属下——属下怕您遇到危险。” 他总不能将殿下的吩咐告诉三小姐。 林倾暖淡笑,“我只是趟去红颜门而已,一般人也近不了我的身,况且,我会带着青墨去。”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如果云顼给你下了命令,那你也跟着就是。” 青玄顿时左右为难,“三小姐,其实是——是——” 瞧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林倾暖敛了笑意,神色转淡,“青玄,云顼究竟吩咐了你什么?” 青玄是不大可能主动拦着她的。 除非云顼给了他命令。 青玄没吭声。 其实他也不知,殿下为何让他拦着三小姐,不让三小姐出门。 但他不敢多问,只能执行。 林倾暖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她声音微扬,“青墨——” 青墨立刻现身,先是看了眼青玄,然后才向林倾暖恭声道,“小姐!” “你替我去趟红颜门,让红棉四人来见我。” 她大致也猜出来了,云顼的意思,应该是不让她出东宫。 青玄不敢违抗命令,也不敢说出来,所以才挡着她,不让她离开。 至于原因么—— 她眸底浮起一丝无奈。 但既然云顼不让她出去,那她不出去就是了。 左右将红棉她们唤过来也是一样的。 青墨应了声,就飞身消失在了东宫。 青玄见状,默默松口气。 若是三小姐坚持要出去,他还真没什么法子。 毕竟,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未来的主母动手。 林倾暖假装没看到青玄的脸上的轻松,极轻的抿了下唇,转身就回了承德殿。 接下来的时间,她果然没再出去,甚至都没踏出承德殿半步。 红棉四人来了后,她交代完门内之事,又吩咐了她们几件事,就让她们退下了。 除了许总管亲自送了膳食进来,其他人倒是没进来打扰她。 青玄守在门外,心里有些不安。 见许总管总算是出来了,他连忙上前,紧张的问,“许伯,三小姐是不是生气了?” 他约莫着,依三小姐的性子,殿下这样做,她八成是有意见的。 许总管睨了他一眼,慢吞吞开口,“咱们三小姐可不是普通的女子,你们如此所为,人家怎会不生气?” 亏殿下能想得出来。 将人家拘在东宫,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青玄一听,心下一凉,“完了完了。” 他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你紧张什么,要紧张也该是殿下紧张,”许总管哼了一声,“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们,以后也该明白,谁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这帮武夫真是一根筋,殿下的命令要听,那就能得罪三小姐么? 说完,他也懒得再和青玄多费唇舌,一本正经的背着手离开了。 青玄顿时一脸生无可恋。 林倾暖并不知外面的事,当然也不知青玄此刻的忐忑。 她用过膳,就开始打坐修习心法。 云顼既不让她离开,那她待着也无事,便琢磨着尽快恢复内功。 这一修炼,就是一整日。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缓缓收手。 内力果然又恢复了不少。 云顼还不曾回来,她也没多问,让人传了晚膳,用过后,就先沐浴歇息了。 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温热的身体挨着她躺下,气息熟悉。 她勉强睁开眸子,嘟囔了声,“你回来了。” 云顼神色一紧,低低嗯了一声,就将她纳入了怀里。 他摸了摸她柔软的青丝,听她没再开口,犹豫了一瞬,忍不住试探着问,“暖儿?” 回答他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他心底微微一松,俯身吻了吻她浓密的睫羽,也阖上了眸子。 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两日,云顼都是早出晚归。 所以二人即便同床共枕,林倾暖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云顼总是等她睡着才回来,而她醒来的时候,他早已离去。 去江夏的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林倾暖也不着急,让青墨回宁国府传了话,就说她这两日被静和留在了宫里,暂时先不回去,便安心的在东宫住下了。 当然,她也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去江夏的事,并未瞒着云顼。 有时候,她还特意让青玄帮着去办。 第四日的时候,云顼终于在晚膳的时间回来了。 林倾暖迎上去,笑眯眯接过内侍递来的衣衫,就要帮他换。 云顼垂眸,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自己解了腰带,由着她帮着换上了便袍。 他目光落在她头顶上,然后又移向她明艳的脸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你都知道了?” 第661章 皇上出事了 林倾暖正在帮他整理衣衫,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他,“知道什么?” 见他眸色比往日深了不少,她眨了眨眼,故作不解,“你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了吗?” “暖儿,”云顼无奈,“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她明明早就知道。 林倾暖忍住笑,“你是指你吩咐御卫,将我拘在了东宫,还是说你担心我去江夏,故意躲着不见我?” 她不信云顼不知道她最近的行动。 云顼的担心,她明白,所以这两日她便顺着他。 可江夏,她是非去不可的。 被她戳破,云顼面上也没有丝毫不自在。 他墨眸垂下,深深看她,“暖儿,我之前说过,你若是执意要现在去江夏,我不介意将你锁起来。” “所以呢?”林倾暖明眸微眨,调皮反问。 她才不信他会真的如此做。 见她没有一丝紧张,云顼长叹一声,将她纳入怀里,“你说我霸道也好,强势也罢,可我都不能再失去你,我们的亲事,不能有任何波折。” 她这一去江夏,有太多的未知,所以他才害怕。 林倾暖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担忧与紧张。 她抱了抱他精瘦的腰身,小脸上写满了温柔。 不过是去几个月而已,她又不是不回来。 这辈子,她都缠定他了。 “那你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 “你还是不赞同我去江夏吗?” 她一连抛出两个问题,然后就抬起凤眸看他,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期待,光彩逼人。 他今日肯回来见她,肯主动同她说起这事,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已经让了步? 云顼静静瞧着她,薄唇微抿,也不言语。 他眼眸墨黑而浓郁,仿佛深沉的夜。 隐含责怪,更多的则是无奈。 林倾暖终于受不住,娇娇软软的开口,“阿顼,我错了。” 说完,她又在他胸口撒娇的蹭了蹭。 她承认,是她逼他回来的。 “苏锦逸离开了,”云顼扶正她,眼眸深邃,“和渊儿。” 林倾暖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当然知道苏锦逸已动身。 是她让渊儿跟着离开的。 “他们已经到了会州。”云顼又道,嗓音低而沉。 他早该想到,暖儿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拿她,从来都没有办法。 林倾暖愈发忐忑,声音小的可怜,“我知道。” 是她给苏锦逸去了信,同他约好,在会州汇合。 她无法不顾及云顼的感受,所以必须要在说服他之后,方可动身。 但苏锦逸一日不动身,云顼一日便不同她谈。 所以,她只能如此。 她抬起头,视线望进他墨色的瞳孔,“阿顼,我必须去江夏,你明白的,除了我爹的事,还有云瑾,唯有我去了,才能在他身上找到线索,另外——” 她拉向他的大手,“对方布下的这盘棋,既然暂时无法在大楚找到突破口,那我们不妨可以试试江夏,我相信,江夏如今的局势,必然也和对方有关系。” 她知道云顼会有安排,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一世,她要站在他身边,帮着他。 云顼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问,“你觉得,这么多年过去,江夏皇如今还在乎你母亲,在乎你们姐弟吗?” 不让暖儿去江夏,除了担心江夏皇会阻止这场亲事,还有一点—— 他不放心将暖儿交给如今的江夏皇,哪怕他是他们姐弟的父皇。 林倾暖怔了怔。 “古贵妃宠冠六宫的事,你可知道?” 云顼神色凝重,“苏锦遥的势力,直逼太子之位,你可了解?” “江夏朝中大臣,绝大部分都支持苏锦遥,包括驻扎边关的二十万大军,也是他的人马,而苏锦逸,能拿得出手的势力,唯有顾国公一门。” 他的声音缓而重,“我承认,如今的顾国公顾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你觉得,古贵妃和苏锦遥,有那么好对付?” 他顿了一瞬,“如果你坚持回去,那我陪你。” 原本他也是打算等成亲后,就带她回去。 林倾暖正思索着江夏的局势,一听他的话,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行,你不能离开大楚。” 事实上,大楚如今比江夏更危险 敌在暗我在明,没有云顼坐镇,局势必然会乱做一团。 更何况,还有他们的亲事。 “你若同我去了江夏,那我们的大婚谁来操持?” 她嘟着嘴不满的问,“还是你不打算娶我过门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但唯有拿亲事,方可说服他。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和她走。 果然,云顼无奈的声音响起,“暖儿,你知道我不是——” “阿顼,”林倾暖打断他,软着嗓音同他商量,“你留在大楚,好吗?”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云顼担心她,她理解,但他万万不可离开大楚。 见他抿唇不语,显然不为所动,她拉着他坐下,柔声解释,“如今离我们的亲事不过四个月,所以我们分别不了多久的,到时候,我就在江夏,等着你来娶我好不好?” “至于你担心的,我承认都存在,但情况也不完全像你想的那么糟糕,以我哥的聪慧,这些年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事实上,即便苏锦逸什么都没和她透露,她也可以猜的到。 苏锦逸的势力,绝对不像表面这么弱,否则,他这个太子之位早就不保了。 她既可以猜到,那云顼又怎会想不到? 他是那样了解苏锦逸。 “更何况,其实我父亲他是有苦衷的。” 云顼眸中墨色翻涌,愈发专注的看她。 被他这么一瞧,林倾暖连忙招认,“是我哥说的,其实是古贵妃对他动了手脚。” “你觉得,”云顼箍住她的腰身,“依江夏皇的手腕和聪慧,他若是不愿意,那个古贵妃能算计的了他?” 江夏的情况,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林倾暖愣了一下,随即便眨巴着眼睛问,“那你信不信我?”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疑问的。 苏锦逸来江夏的事,是江夏皇首肯了的。 换句话说,他知道他们姐弟的存在,也殷切安顿过,要让苏锦逸带他们回去。 这些,苏锦逸都告诉过她。 可他这么多年对古贵妃的宠爱,也不是假的。 毕竟,古贵妃能有如今的势力,没有他的纵容,是不可能的。 但这一切,她想亲自弄明白。 已经冤枉过他一次,她不想再轻易的下结论。 云顼神色复杂。 他自然是相信她的。 可这不是让她冒险的理由。 所以,他没有开口回答她。 “阿顼,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弱,我会带一部分红颜门的弟子过去,而且还有我哥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倾暖的语气不自觉透出几分怅然,“你知道吗,从得知身世的那一刻,我就想去见他一面。” 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娘亲已经不在,我希望,能在出嫁前,再回去陪他一段时间,毕竟,他是我的父亲。“ 血浓于水。 她骗不了自己,也不愿勉强自己。 云顼的心瞬间就软了,揽着她的手臂不由紧了紧。 她用这个理由说服他,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毕竟,他最见不得她脆弱的样子。 犹豫了许久,他终是不甘不愿的开口,“我会让青竹带五百御卫跟着你。” 其实在回来之前,他就知道,妥协的那一个,只会是他。 他知道她没放弃去江夏,从她这几日的举动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想过将她一直拘在东宫,可最终,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她有一丝为难。 他也想陪她一起去。 但她说得对,他们的亲事,不能没有他的操持。 罢了, 再由着她一次就是。 他会安排好一切,护好她。 如果到时江夏皇要插手他们的亲事,那他就将她抢过来。 即便他是暖儿的父皇。 为了暖儿,他不惜一切。 “真的?”林倾暖的眼神瞬间亮了,弹坐起来看他,“你同意了?” 云顼见状,神色愈发不悦,惩罚般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马上就要和我分开,你就这么开心?” 有什么办法,他的小姑娘太有主见,他只能宠着。 林倾暖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笑嘻嘻的拿下他的手,“当然不是了。” 见他脸色依旧不郁,她又眉眼弯弯的解释,“你就放心吧,什么事都不会有,我就在江夏,等你来娶我。” 她要会会古贵妃和苏锦遥,看看他们和那个初凌缈有什么关系。 瞧着眼前娇软的人儿,云顼心里的闷气不知不觉消失,剩下的唯有满满的情意和不舍。 他兀地起身,抱起她就向床边走去。 想着马上要放她离开,他心里的冲动更甚。 “啊,你要做什么,”林倾暖身子骤然凌空,下意识惊呼,“我们还没用晚膳呢。” 正事还没说完呢。 云顼低头,咬住下方喋喋不休的红唇,似是发泄一般,加深了这个吻。 林倾暖象征性的抗拒了几下,便软倒在他霸道的攻势里...... 殿内春光旖旎。 “殿下——” 门外,青玄的声音急切的响起。 云顼并未理会,依旧沉迷在眼前的甜美中,不可自拔。 青玄久不闻回应,又提高声音禀道,“殿下,出事了。” 他也不想打扰殿下,可真的是出大事了。 这次,林倾暖也听到了,连忙去推云顼。 云顼不甘不愿的起身,瞧着被他吻的水润嫣红的樱唇,眸光沉浮几次,终是忍下了心底的悸动,哑声问,“什么事?” 青玄连忙回禀,“殿下,是皇上出事了。” 林倾暖闻言,顿时吓了一跳,略显不安的看向云顼。 无缘无故的,皇上怎么会出事? 云顼微微一愣,眸中随即划过冷意。 他抬手安抚的揉了揉林倾暖的小脑袋,柔声哄道,“乖,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便疾步就向外走去。 “我同你一起去。”林倾暖连忙起身跟上。 第662章 因为中了毒 青玄见二人出来,立刻上前,将事情的经过禀报了一遍。 原来皇上在明德宫用过晚膳后,忽然毫无征兆的晕倒了,吓坏了正在跟前侍候的梅妃和李尚,现在明德宫已经乱做一团了。 林倾暖一听,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难道皇上的风寒加重了? 否则怎么会突然晕倒? 她皱了皱眉。 不管怎样,皇上龙体欠安是大事,若处理不当,势必会引起朝堂动荡,甚至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 尤其是那些隐在暗处,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之人。 想到此,她不由担忧的看向云顼。 皇上这一病,云顼遇到的麻烦恐怕会不少。 云顼眉头微皱,边走边问,“御医到了吗?” “已经到了,”青玄回答,“另外,兰太后也已经到了明德宫。” 但具体的情况,他就不清楚了。 闻言,云顼眼角锋利划过,“本宫知道了。” 停顿了一瞬,他似又随意的问,“来东宫传话的是谁?” 林倾暖微微一愣。 都这个时候了,云顼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 青玄连忙回道,“是皇上身边的隐卫,玄默。”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 玄默是皇上身边最为隐秘的存在,功夫高强,深不可测,一般甚少露面,便是他,也不过只见过一两次。 可今日来东宫禀报的,偏偏是他。 云顼脚步一顿。 他沉默片刻,唇角忽而浮起一丝莫测的冷笑。 “他还说什么了?” 不知为何,林倾暖总觉得,云顼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几分怒气。 青玄想了下,如实回道,“除了告诉属下事情的经过,他最后还说了一句,‘皇上如今病了,一切都交给太子殿下了’。” 殿下是储君,这段时间本就在代皇上监国,玄默如此说,也没什么不对。 所以他也没多大在意。 云顼冷冽勾唇,“他倒是打的好算盘。” 知道他不同意,就来这么一出。 “阿顼——”林倾暖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不先去明德宫看看皇上吗?” 她现在是一头雾水。 皇上晕倒是大事,但云顼似乎并不是很急。 这个玄默既然是皇上身边的隐卫,那云顼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感觉到林倾暖的小动作,云顼回神,敛去了脸上的冷意,目光温柔的看向她,“放心吧,父皇没事。” 林倾暖一愣。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他们奇怪的对话,心里忽然浮起一种可能,“你是说——” 但这怎么可能? “玄默只会听一个人的命令,”云顼揉揉她的软发,嗓音低醇的解释,“明白了吗?” 林倾暖顿时恍然。 怪不得云顼不急。 她有些无奈。 皇上还真是—— 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总觉得,她好像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云顼的时候。 “青玄,你如此……” 云顼压低声音,吩咐了青玄几句,青玄便领命离开了。 见小丫头还在发呆,他握住她的手,嗓音宠溺,“暖儿,我们过去。” 林倾暖收回神思,点点头,乖巧跟上。 二人赶到明德宫的时候,殿内已经有不少人。 除了兰太后,齐太妃、各宫妃嫔、云瑜、荣华公主,兰王,甚至连被禁足的兰皇后都在。 安王竟然也进了宫。 安王身后站着的,正是安王府新立的世子,云宗瑞。 这个云宗瑞在上次宫宴上帮渊儿说过话,林倾暖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所以视线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云宗瑞忽然抬眸,望了过来。 短暂的对视。 林倾暖心里已对他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和云瑾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云宗瑞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躬身向云顼行礼,“见过太子皇兄。” 一众内侍宫女也连忙跟着行礼。 林倾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见皇上身边的李尚竟然不在,连最受宠爱的梅妃都不见踪影,心里不由有些犹疑。 这个架势,好像不大寻常。 兰太后和一众嫔妃倒罢,连身在宫外的兰王和安王,竟都出现在这里,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云顼嗯了一声,免了众人的礼。 他微微躬身,向兰太后行礼,“太后娘娘。” 林倾暖垂下眸子,也跟着行了礼。 不管怎样,礼节不能废。 但见云顼没有向兰皇后行礼的意思,她便也选择了无视。 “太子的消息果然灵通,来的比哀家预计的还要快一些。”兰太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云顼,眼中却浮起几分深意。 她已及时封锁了明德宫,他还是这么快得到了消息,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林倾暖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兰太后话里有话。 云顼面色不变,“父皇病了,做儿子的自然要及时赶来侍奉。” 他目光扫过云瑜,“二皇弟身在宫外,都能来的如此及时,我这个做皇兄的,倒是有些不如了。” 云瑜微微冷笑。 兰太后看了云顼一眼,并未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目光又落在林倾暖身上,停留了片刻,方威严开口,“太子重感情是好事,但如此沉迷女色,可不是储君该有的行为。” 殿中其他人听了,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林倾暖,神色各异。 林倾暖心中冷笑。 兰太后的刁难也太过明显。 皇上尚在病中她不关心,倒“关心”起她和云顼来了。 不过她并未急着辩驳。 有云顼在,她一点不担心。 云顼墨眸冷意划过,却并未接兰太后的话,反而凝声问道,“父皇怎么样了?” 四两拨千斤。 兰太后面色一僵,略略有些不自在。 云顼这是在赤裸裸打她的脸。 不仅无视她的训斥,竟还隐射她不关心皇上的病情。 她微微眯眼。 这个云顼,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在场之人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云顼的意思。 除了兰家人,其他人的神情多多少少都有些微妙。 齐太妃见兰太后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连忙出言打圆场,“御医正在里面帮皇上瞧着。” 德妃也忧愁开口,“嫔妾们都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 “太子,你左一个太后娘娘,右一个太后娘娘,连声皇祖母都不叫,难道你身为储君,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了?” 兰皇后冷笑,“还是太子觉得,皇上如今出了事,你就可以顺利继承皇位,便是连母后也不放在眼里了?” 云顼竟敢如此无视她,那便不要怪她了。 她的话一出口,在场之人顿时惊了一跳。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云顼眸光沉了几分,视线移向兰皇后,语气冰冷,“儿臣若记得不错,皇后娘娘尚在禁足中,难不成如今父皇病了,皇后娘娘就可以公然违抗圣旨了?” “况且,父皇只是身体微恙而已,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说话却如此不知轻重,岂非有违国母身份?” 他眸底冷意浮现,“诅咒当今皇上,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望皇后娘娘慎言,否则,儿臣便只能公事公办了。” 最近皇上身体有恙,一直都是云顼监国,况且他又是储君,自然可以代替皇上处理一切事宜。 所以在场之人,没人敢质疑他的话。 被云顼毫不留情的驳回去,兰皇后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刚要说什么,就被兰王用眼神阻止。 兰王自然紧张。 单不说云顼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便是皇上如今的状况都还未知,他可不敢再让兰皇后胡来,拿全族冒险。 小不忍,则乱大谋。 左右今日不会让他逃了去就是。 兰太后瞥了眼云顼,轻咳出声,“皇后的禁足是哀家下令解的,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六宫无主,皇后理应站出来主持大局。” 云顼懒得多言,抬步就要往内殿而去,不想刚走了两步,就被云瑜挡住了去路。 “太子皇兄,你如此擅闯父皇的寝殿,怕是不大合适吧?”云瑜神色傲慢,眼中写满了挑衅。 林倾暖算是瞧出来了。 敢情这兰家,怕是打算趁着皇上昏迷不醒,想有所动作了。 “哦?”云顼深深看了眼云瑜,“二皇弟何时能做明德殿的主了?” 他语气嘲弄,“本宫进去看父皇,还需要你的首肯?” 兰家么? 既然要自掘坟墓,那他就不用客气了。 “太子不必进去了,”兰太后冷淡的声音适时响起,“皇上之所以晕倒,是因为中了毒。” 第663章 莫不是与这事有什么牵连? “中毒?”淑妃惊呼,“难不成是有人给皇上下了毒?” 除了兰家,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 谁这么大胆? 事实上,她们都是被急唤过来的,也不过是知道个大概。 到了明德宫,就见兰太后威严的坐在这里,他们哪里敢多问,所以并不知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后宫嫔妃有的亲眼目睹过当年兰太后的铁血无情,有的入宫虽晚,但也听说过一些,自然是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兰皇后执掌六宫,众妃嫔服服帖帖的原因所在。 她们怕的可不是那个无脑的兰皇后,而是她背后的兰太后。 安王也是吃惊不已。 不过他还是忍着没开口。 虽然不知兰太后今日为何要将他也宣进宫,但这个时候,还是少言为妙。 兰皇后睨了眼淑妃,颇为“好心”的解释,“母后已将凶手拿下,只待审讯过后,便可查出幕后黑手。” 说完,她的目光还似有若无的扫过云顼。 云顼面色不变,淡声问,“父皇中毒的事,是御医亲口说的?” 林倾暖心里也有些惊疑,不过面上却不显。 她原以为皇上不过是“病”了,可现在兰太后却说,皇上是中了毒。 那云顼究竟知道多少? 她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当然,”兰太后威严的目光看了过来,“是刘御医为皇上把脉后发现的。” “刘御医?”云顼微微眯眼。 齐太妃温声解释,“太子殿下,涉及皇上龙体,太后娘娘也是慎之又慎,多次和刘御医确认过,皇上的确是中毒无疑。” 齐太妃素来谨慎小心,又是宫中出了名的慈善之人,她这么一说,那些心里原本有些怀疑的人,都纷纷打消了念头。 林倾暖不由抬眸看了眼齐太妃。 素闻齐太妃和兰太后交好,果然不假。 只不知,她这话里有几分真实。 “现在刘御医正给皇上解毒,太子还是不要进去了。” 兰太后环视众人一周,声音隐含严厉,“其他人也不必留在明德宫,待事一了,就各自回去吧,免得打搅到御医。” 兰皇后立刻回道,“是,母后说的是。” “可是——”德妃有些犹豫,“皇上身边总要有人服侍着才是。” 淑妃也连忙附和,“是啊太后娘娘,不如就让嫔妾留在明德宫服侍皇上吧!” 她心里琢磨着,趁梅妃那个狐狸精不在,正是讨皇上欢心的机会。 云璃现在已经半死不活,没了指望,她可要争取皇上的心。 兰皇后轻蔑的眼神划过淑妃,淡淡道,“不必了,有本宫在就可以了,各位妹妹还是回去等候消息吧!” 淑妃心里不服气,可又不敢顶撞兰皇后,便故意叹气,“说来,皇上最是喜爱梅妃妹妹,若是梅妃妹妹在就好了。” 不敢招惹,她就恶心死她。 一个不受宠的皇后而已,若非有兰家在,她以为她能坐稳中宫? 原以为兰皇后会恼羞成怒,可没成想,她只是微微冷笑,便没再说话。 淑妃讨了个没趣,也没胆子再寻兰皇后的不是。 兰太后仿佛没听到淑妃的话,缓缓抬眼,看向云顼,“太子,对于哀家的安排,你可有意见?” 闻言,在场之人的目光,均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云顼。 太子殿下和兰家的不对付,宫内外皆知。 兰太后今日此举,意思不言而喻。 毕竟,现在监国的可是太子殿下。 云顼俊眉扬了扬,墨眸对上兰太后的视线,“王御医呢?” “父皇的身体一直都是王御医调理,如今因何要换做刘御医?” 王御医是太医院院史,也是医术最高的御医,素来得楚皇信任,所以楚皇的身体一直都是由王御医调理。 兰太后深深看了眼云顼,似笑非笑。 兰皇后扬声开口,“太子有所不知,皇上既是中毒,那所有接近皇上的人均有嫌疑,母后不放心王御医再为皇上瞧病,便做主换做了刘御医。” 虽然她极力在掩饰,可眉宇间隐隐流露出的得意,还是瞒不过众人的眼。 林倾暖眸中讥讽划过。 借机撤了皇上的御医,换成自己的人,也不知这兰家要做什么。 云顼眸光闪了闪,薄唇轻抿,没再追问下去。 殿内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 “将人都带上来吧!” 须臾,兰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 一位嬷嬷应了声是,便出去传了话。 不多时,就有内侍押着两人走了进来。 看到那两人的相貌,众人顿时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林倾暖微微眯眼。 竟是梅妃和李尚。 “你二人究竟是如何给皇上下的毒,还不从实招来?” 兰皇后见兰太后没说话,便自作主张的冷声呵斥。 梅妃一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连忙挣开内侍的钳制,可怜兮兮的跪下,垂泪辩解,“皇后娘娘,天地可鉴,嫔妾真的没有给皇上下毒啊!” 她生的本就娇美柔弱,如今又哭的凄楚可怜,在场之人瞧见,不少都暗暗生出怜惜之心。 李尚也立刻跟着喊冤,“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害皇上,老奴是被冤枉的,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相信老奴啊!” “冤枉?”兰皇后冷笑,“皇上晕倒之时,只有你们二人在场,你们现在说冤枉,岂不是在故意欺瞒母后与本宫?” 众人面色愈发震惊。 照此说来,难道竟真是他们给皇上下的毒? 可瞧这两人的模样,也不大像啊! 一个是颇受皇上宠爱的妃嫔,一个是皇上身边最为倚重的内侍,无缘无故的,他们害皇上做什么?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太后娘娘,嫔妾也不知皇上为何会忽然晕倒,更不知皇上怎么会中毒,您要相信嫔妾啊!”梅妃哭的愈发带雨梨花,娇弱无助。 淑妃其实也不大相信梅妃会给皇上下毒。 在她看来,梅妃若是不傻,只需牢牢抓住皇上的心即可,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可她早就对梅妃不满,此刻自然乐的落井下石,所以便轻嗤道,“那谁说得准,平日里都是你侍候在皇上身边的,皇上中了毒,你当然逃脱不了嫌疑。” 德妃眸光闪了闪,终是没开口。 齐太妃叹口气,默默摇了摇头。 梅妃见众人都不相信她,连忙求助的望向云顼,“太子殿下,你一定要相信嫔妾啊,皇上对嫔妾这么好,嫔妾怎么会害皇上呢。” 云顼并未理会梅妃,他看了眼李尚,便转向兰太后,墨色的瞳仁中冷意泄出,“太后娘娘,孙儿觉得,目前最要紧的是父皇的身体,至于凶手,待父皇醒来再查也不晚。” 虽然知道他并不会有事,可事到如今,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 “父皇有刘御医医治,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就要趁此机会找出幕后黑手,否则,他若再对父皇下手怎么办?”云瑜的目光意味深长。 也许是因为有兰太后在场,今日的云瑜,似乎格外的大胆放肆。 云顼剑眉挑了挑,沉沉看向云瑜。 被他这么一瞧,云瑜心底的惧意不自觉涌了上来,不过随即就被他生生压下。 云顼都在劫难逃了,他还怕他做什么? 想到此,他挑衅的迎上云顼的视线,若有所指的冷笑,“太子皇兄这么怕查出凶手,莫不是与这事有什么牵连?” “瑜儿,不得乱说。”兰皇后皮笑肉不笑的呵斥了一句。 “母后,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荣华公主一脸“气愤”,“梅妃容貌酷似方皇后,也就是太子皇兄的母后,本就蹊跷的很,李尚又素来和太子皇兄来往颇多,既是他们二人了下毒,那太子皇兄自然洗脱不了嫌疑。” 她冷笑连连,“毕竟,父皇若出了事,最得益的便是太子皇兄了。” 第664章 该唤哀家为皇祖母 荣华公主话音一落,众人的脸色顿时都有些微妙。 这几乎是明着指出,给皇上下毒的是太子殿下了。 淑妃下意识挪了两步,站的离荣华公主远了一些。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荣华公主平日里任性些倒也罢了,可这样的大事,哪里能胡说八道? 梅妃吓得连眼泪都忘了掉,怔怔的看着荣华和云瑜,然后又看看云顼,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林倾暖的眼神瞬间冷沉了下来。 事到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日这一切,摆明了就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云顼的局。 先不说皇上为何中毒,但兰家的意思,显然是想将这事栽赃到云顼身上。 如此拙劣的陷害手段,倒也符合兰皇后的一贯作风。 云顼犀利的眼神扫过荣华公主,寒意稍纵即逝。 出乎意料的,他竟看向兰太后,深似寒潭的瞳仁里含了几分别的意味,“太后娘娘也是这么认为的?” 众人一愣,一时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二皇子和荣华公主如此放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恼怒,最起码会辩解。 毕竟,若是担了这样的罪名,他的储君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可没成想,他一句解释的话没有,反而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兰太后。 兰太后,那可是二皇子和荣华公主的亲皇祖母,怎么可能向着外人。 兰太后明显也有些意外。 但不过须臾,她便轻抬眼帘,目光沉沉,“哀家只信证据。” 林倾暖极浅的翘了下唇角。 旁人不明白云顼的意思,她却是知道的。 兰太后叱咤朝堂多年,靠的可不仅仅是手段。 她的威信,还来自于她公正无私的处事态度。 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她专权,善权,任人唯亲,甚至纵容兰家子弟胡作非为,但在朝事上,她相对还算有所作为。 所以她即便退居后宫多年,威信依然不减。 她在,兰家在。 兰太后有如此回答,意料之中。 就算她恨不得杀了云顼,但在表面上,她不得不维护着她的“公平”。 兰太后看向安王,深沉无波的嗓音中含了两分威严,“安王,你来了也有一会儿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安王已经极力在减少存在感了,可没成想,兰太后还是问到了他。 而且还是这么棘手的问题。 但箭在弦上,他只得斟酌着回答,“母后,皇兄龙体康健关乎朝堂安危,儿臣觉得,还是要赶快为皇兄解毒才是。” “这个哀家自然知道。” 兰太后漫不经心的勾了下唇,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哀家是问你,你觉得,是谁给皇上下的毒,目的又是什么?” 安王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兰太后,却见那双隐含凌厉的眼睛正看着他,意味不明。 他心里一慌,慌忙低下了头。 那一刻,他明白过来。 兰太后,是不会让他轻易糊弄过去的。 “这个——” 安王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战战兢兢回道,“母后恕罪,儿臣着实不知是谁下的毒。” 虽然他很想附和,很想将这个罪名安插到云顼头上,好为瑾儿报仇。 可他更明白,现在还不是明着站队的时候。 云顼的势力不小,又是储君,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兰家扣上弑君的帽子。 况且,他素来是站在皇兄这边的,自然知道皇兄对云顼的偏心,以及云顼凌厉的手腕。 换句话说,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简单。 这也是为什么云瑾和云瑶的事都是云顼所为,可他安王府却只能生生忍下。 连他都明白的道理,兰太后又怎会不知? 所以很明显,兰太后此举只是试探。 亦或者说,想当面给云顼难堪。 兰太后的神情淡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齐太妃,“安王如此谨言慎行,倒是有几分你的模样了。” 齐太妃一脸歉疚的解释,“先时云瑾险些酿成大错,承蒙太后娘娘和皇上没有追究安王府的罪责,我们母子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再妄言国事。” 她起身向兰太后福身,“太后娘娘,还望恕罪。” 齐太妃如此伏低做小,兰太后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你这是做什么,哀家也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 林倾暖看了眼齐太妃,心下略感诧异。 云瑾的事,对安王府来说是丑事,包括安王,一直都在极力遮掩不愿提起。 可没成想,齐太妃却如此坦然的便说了出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似乎并不在意。 前世的时候,她很少同这个齐太妃打交道,所以对她并不怎么熟悉。 如今看来,她举止进退有度,又顾全大局,倒是和安王夫妇的行事大相庭径。 “况且——” 兰太后欣赏的目光落在一直站在安王身后的云宗瑞身上,“如今安王府又立了新世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哀家也不会再追究。” 言下之意,似有做主免了云瑾之罪的意思。 齐太妃面色愈发恭顺,“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安王府。” 被点了名的云宗瑞也站了出来,主动请安,“宗瑞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 兰太后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连语气也温和了几分,“你父王虽非哀家所出,也要称哀家一声母后,论礼,你该同瑜儿一般,唤哀家为皇祖母。”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要知道,如今云宗瑞虽被寄养在安王妃名下,可他庶出的身份,永远都是无法改变的。 而兰太后,竟然主动开口,认他做了孙子。 一时间,落在云宗瑞身上的目光各式各样的都有。 能得兰太后如此看重,云宗瑞性子便是再内敛,脸上也不免流露出一丝受宠若惊。 甚至都忘了反应。 林倾暖也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兰太后的用意了。 果然是不肯吃亏的主儿。 刚被云顼算计了一次,立刻就找回了场子。 只是原本对云宗瑞的好印象,此刻也不免打了几分折扣。 “瑞儿,发什么愣,还不赶快叩谢你皇祖母?”见云宗瑞呆呆愣愣的模样,安王连忙出言提醒。 他刚才没胆子接兰太后的话,正自懊恼间,但见兰太后不仅不怪罪,反而还表现出了对宗瑞的器重之意,他哪里还敢再耽搁? 云宗瑞恍然回神。 触及到兰太后精明的眼神,他心头一跳,连忙敛了神思,郑重的跪下谢恩,“多谢皇祖母。” 兰太后很满意。 此刻,她仿佛只是一个疼爱晚辈的普通祖母,语气和蔼,“起来吧!” 云宗瑞刚起身,就听兰太后的声音又响起,“你以后便跟在你二皇兄身边历练吧,身为安王府世子,辅佐天家乃是本分,你总要早些成长才是。” 眼见兰太后不急着查皇上中毒一事,反而对安王世子感了兴趣,众人心下不由多了几分猜测。 一些聪明之人,自然也猜到了兰太后的用意。 这怕是在拉拢安王府了。 可兰太后为何要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拢安王府? 还当着太子殿下的面? 德妃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因为皇上的身体? 便是连淑妃,也不免偷偷看了眼云顼。 兰太后虽然没顺着荣华坐实云顼的罪名,可这明摆着是在孤立他。 云顼自然瞧出了兰太后的意思,也察觉到了那些偷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似有若无的扫了眼云宗瑞的方向,俊朗无双的脸上一片沉冷。 “是,孙儿一定会跟着二皇兄好好历练,不辜负皇祖母的期望。” 恭敬中透着明显的欣喜,任谁都听得出来。 云宗瑞显然接下了兰太后递来的橄榄枝。 兰太后看了眼云顼的反应,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直到这时,她仿佛才想起了之前的事,不紧不慢的开口训斥,“荣华,没有证据的事,不得胡说。” 荣华公主自小跟在兰太后身边,哪里瞧不出来,皇祖母这是故意作态给众人看,并不是真心责怪她。 所以她也不惧,立刻不服气的辩解,“皇祖母,虽然暂时没有证据,可太子皇兄明明就是最有嫌疑之人,难不成孙儿还不能说说吗?” “况且,只要继续审问梅妃和李尚,不怕他们不开口。” 若非云顼来的快,梅妃和李尚早就认罪了,他们哪里还会如此被动? 被点了名的二人,立刻又开始不住的喊冤。 “真是可笑—” 林倾暖面色愠然,“太子殿下品行端正,正直坦荡,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臣女倒想问一句,荣华公主如此处心积虑污蔑太子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第665章 二皇子的嫌疑岂不是更大 她眸底冷意泄出,视线扫过云瑜,“若非要说嫌疑,二殿下的嫌疑岂不是更大?” “毕竟,公主和二殿下一母同胞,若是将这个罪名栽赃到太子殿下头上,那得利的可不就是二殿下?” 她本不欲开口。 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她一个臣女说话。 但她无法忍受他们没完没了的污蔑云顼。 既然他们要拖云顼下水,那她就将云瑜也牵扯进来。 没有证据胡乱指认,谁不会? 云顼温柔的望了她一眼。 他对这些诬陷并不在意。 兰家现在越猖狂,他后期收拾起来便越省心。 这是父皇的目的,也是他没有及时反驳的原因所在。 可暖儿的维护,还是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不管什么情况下,她永远都在他身边。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是他前世从来都不曾触碰到的幸福。 其他人惊奇的看向林倾暖,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开口。 毕竟,在场之人中,她的“身份”可是最低的,也是最没资格说话的。 尤其她的话还如此大胆,竟然当着兰太后的面,说二皇子有嫌疑? 这可不亚于在老虎嘴上拔毛。 “你胡说什么?” 荣华公主顿时怒了,刚要冲上来,看到云顼,又生生止了脚步,对林倾暖怒目而视,“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一个落魄的林府小姐而已,便是有宁国府做靠山又怎样,她堂堂公主,还会怕她不成? 云瑜也微微冷笑,“无凭无据,林三小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本殿岂是你能污蔑的?” 这个林倾暖,几次三番同他作对,那就别怪他狠心,将她一并收拾了。 原本他还打算着,等除了云顼,就将她纳入府中,做一房妻妾。 毕竟是个难得的美人,还有江夏国这个背景。 可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这个小贱人,实在太过可恶。 云顼握住林倾暖的手,墨眸冷芒浮起,嗓音低沉,“她是本宫未过门的太子妃,也是江夏国的公主,你们若是再敢出言不敬,就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对于兰家的嚣张跋扈,他也乐的让他们更疯狂。 但若是有人胆敢刁难暖儿,即便他暂时要隐忍,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凛冽森寒的气势,成功镇住了云瑜和荣华。 二人暗暗瞪了眼林倾暖,不甘的住了嘴。 兰皇后见自己一双儿女在云顼面前怂了,顿时怒不可遏,刚要说话,就听兰太后轻咳出声。 “我是该叫你林三小姐,还是江夏公主?” 她眼皮微抬,漫不经心的看向林倾暖,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兰皇后见状,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也不急着开口了。 读出了兰太后眼中的轻视,林倾暖不甚在意的翘了翘唇角,“区区身份,太后娘娘随意便是。” 兰太后微微一笑,“两国相交,我大楚自然不能在江夏公主面前失了礼数。” 林倾暖抿唇不语。 她知道,兰太后的话并未说完。 果然,兰太后话锋一转,“但你现在还未嫁过来, 便插手我大楚事务,还出言诬陷我们大楚的皇子,是否有损两国邦交?” 客气中,又隐含不屑。 云顼目色微厉,刚要开口,就感觉掌心下的小手悄悄挠了挠他。 他垂眸看她,就见她漆黑晶亮的眼眸正望向他,隐含慧黠。 知道小丫头要自己处理了,他只得忍下维护她的冲动。 林倾暖收回落在云顼脸上的目光,不慌不忙的开口,“太后娘娘,二皇子和荣华公主空口诬陷臣女未来的夫君,臣女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况且,太子殿下同皇上父子情深,怎么可能会毒害皇上?” 兰太后拿她江夏公主的身份说事,无非是要强调她无权过问大楚之事。 可她身份虽然曝光,却并未正式认祖归宗,所以,她依旧以臣女自称。 她嘲讽的勾了下唇,“倒是二皇子,府衙远在宫外,竟如此迅速的便赶到了明德宫,不免让人有些怀疑,莫不是二皇子事先知道些什么?” 这些疑点,在场之人并非看不出来,无非是没人敢点破罢了。 既如此,那便由她说出来。 “呵!”兰皇后冷笑出声,“太子如今在民间的拥护甚至都超过了皇上,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凤眼一横,“林倾暖,你如此诬陷本宫的皇儿,就不怕本宫治你的罪?” 林倾暖是同兰皇后打过交道的。 知道她是个蛮不讲理的主儿。 所以她并不理会,只淡淡看向兰太后。 她不信,兰太后会和兰皇后一样胡搅蛮缠。 毕竟,是荣华先污蔑云顼的。 “二皇子是哀家派人唤进宫的。” 果然,兰太后虽然明显不悦,可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末了,她又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云顼,“哀家想着,太子监国比较忙,就未派人去叫你。” 虽然牵强,但也算个理由。 云顼冷淡勾唇,“原来太后娘娘是这般想的。” “不然太子以为呢?”兰太后微微眯眼。 “皇上中毒,哀家自会派人查明,但在真相未明之前,哀家不希望听到任何没有证据的猜测,明白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在场之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林倾暖。 这态度,怕是对林倾暖方才的话不满了。 云顼眸色阴沉了一瞬,不过随即而逝。 林倾暖不慌不忙的福身,“太后娘娘的教诲,臣女谨记在心。” “不过此事由二皇子和荣华公主而起,只不知两位殿下是否知错。” 说完,她就抬起凤眸,不卑不亢的看向兰太后。 她倒要看看,众目睽睽之下,兰太后如何偏颇她的亲孙子孙女。 “暖儿,”云顼捏了捏她的手,“你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办事素来公正,二皇弟和荣华若是再敢肆意污蔑,太后娘娘必然会依律行事。” 闻言,兰太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林倾暖收回目光,好似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 她说了半句,仿佛忽然醒悟,立刻住了口,乖巧的站在云顼的身边,“不敢”再出言。 云顼垂眸看了她一眼,眸中隐含笑意。 兰太后脸色明明灭灭几许,终是压下怒气,沉声呵斥,“云瑜,荣华,你们可知错?” 被点了名的云瑜和荣华公主原本以为兰太后会护着他们,怎料到她会忽然不顾情面的当众训斥? 一时间,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不过云瑜到底比荣华多了些脑子,见势不对,连忙恭声回道,“皇祖母,孙儿知错,孙儿只是觉得太子皇兄可能同父皇中毒一事有些牵扯,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还望皇祖母赎罪。” 荣华公主见状,也不甘不愿的认了错。 兰皇后原本有些不服,但见兰太后神色严厉,便不敢再为自己的儿女辩解。 兰太后嗯了一声,目光看向云瑜,似是责怪,又似是教导,“此事关系重大,怎可随意猜测,你是大楚皇子,理应以身作则,便是有什么怀疑,也要先查出证据,明白了吗?” 林倾暖微微眯眼。 果然不愧是兰太后,一点亏不吃,虽然没明着赞同云瑜,可话里话外的,还不是在引着众人怀疑云顼? 其他人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 第666章 让臣女帮皇上看看 云瑜是什么人,自然听懂了兰太后话里的意思,神色顿时愈发得意,“皇祖母,孙儿明白。” 他说完,就转向李尚,冷声喝问,“李尚,是不是你串通旁人想要谋害父皇,给父皇下了毒?” 对于李尚的死活,他并不在意。 他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将云顼拖下水。 李尚吓了一跳,立刻跪下辩解,“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害皇上,二皇子,您不能冤枉老奴啊!” 兰皇后扫了眼又开始哭哭啼啼的梅妃,神色愈发不耐,“到现在还嘴硬,看来是本宫对你们太仁慈了。” 她目光一厉,“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大刑伺候,打到招认为止。” 她就不信了,重刑之下,这两人还能扛过去。 到时候还不是想让他们咬谁就咬谁? 德妃面露不忍之色。 皇上出事的时候,虽然是李尚和梅妃在跟前侍候,可他们谋害皇上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内侍立刻领命,刚要将人带出去,云顼清冷的声音便响起,“皇后娘娘,此举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兰皇后笑的意味深长,“他们可是犯了谋逆大罪,太子如此担心本宫审讯他们,真是由不得让人多想。” 不能明着诬陷,那她暗示总行吧! 左右不能让云顼轻易脱身了去。 “太子皇兄,既不关你的事,那你就不要再阻止母后查明真相了。”云瑜也故意开口。 瞧着双方又开始剑拔弩张,众人均噤若寒蝉。 兰太后神色淡漠,显然不打算再管。 云顼冷然勾唇,“皇后娘娘,父皇治国素来开明,若是贸然用刑,难免不会屈打成招,那真正陷害父皇之人,岂不是要逍遥法外了?” “那太子说怎么办?” 兰皇后冷笑,“别忘了,皇上尚在昏迷中,岂能如此轻易就饶了这两个嫌犯?” 她有心还要将他们和同云顼牵扯上关系,可触及到那双隐含凉意的眼神,她心底忽然莫名冒出几分不安。 罢了,左右她手上有梅妃和李尚,徐徐图之便可。 “对方既敢毒害父皇,那么所图所谋,必然不会如此简单,倒不如先将此二人暂且关押起来,待一切调查清楚,再交由父皇定夺也不晚。”云顼敛去眸中神色,沉冷开口。 说完,他环视一周,目光在安王身上停留,“安王叔觉得呢?” 安王一愣,下意识附和,“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话音刚落,他便醒悟过来,顿时又惊又悔。 惊的是多年以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习惯了在云顼面前伏低,附和他的意见。 当然,这也是因为云顼的建议,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极为中肯的。 悔的是他竟然当着兰太后的面,就轻易的赞同了云顼的话。 他并不想得罪兰家,尤其是这个时候。 本着亡羊补牢的心理,他张了张嘴,刚想要挽回,云顼却并未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兰王叔意下如何?”云顼视线移向兰王,又淡声问。 兰王压根就没想到云顼会问他。 毕竟,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兰家人。 不过他好歹也在朝中待过多年,应变能力自非常人可比,不过略一思索,便小心翼翼回道,“太子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此二人既有嫌疑,那不妨先对他们进行审讯,也好及早查出幕后黑手,免得皇上再有危险。” “哦?”云顼剑眉轻扬,目光嘲讽,“兰王叔如何认为他们有谋害父皇的嫌疑?” 兰王僵住,生生忍住没去看兰皇后。 虽然他心里明白且认可,可这话不是他说的啊! “弑君乃是大罪,若说嫌疑,恐怕不止他们两个,这明德宫的人,包括整个皇宫之人,都洗脱不了嫌疑。” 云顼冷然的视线转向兰皇后,语气微深,“皇后娘娘,儿臣说的可对?” 被云顼忽然点名,兰皇后不自觉一阵心虚,不过还是强装镇定的嗤道,“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连母后和本宫也有嫌疑不成?” 她本是打算反将云顼一军,可众人听了,神色却不觉都有些复杂。 兰太后冷冷瞥了眼兰皇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倾暖眸底浮起一丝冷笑。 “所以儿臣会尽快查明真相,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个清白。”云顼淡淡勾唇。 一副为兰皇后着想的模样。 兰皇后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她们什么时候有嫌疑了? 可她又无从辩驳,毕竟,此事是她先挑起来的。 而且,云顼也没明说,她若是强行辩解,反而落了下乘。 兰太后清了清嗓子,“太子想查明真相是好事,但皇后才是六宫之主,所以此事就交由皇后全权处理吧!” 竟是一丝商量的余地也无。 兰皇后立刻得意的应道,“是,母后。” “父皇的身体关乎江山社稷,即便不是孙儿查,也该交由大理寺和刑部调查。”云顼眸色严肃,并不打算退让。 “太子此言差矣,”兰太后轻抚衣袖,气定神闲的开口,“涉案人等均为后宫之人,交给皇后,最为稳妥不过。” 她柳眉微微挑起,冷淡的目光落下云顼脸上,“还是说太子对皇后的能力不信任,对哀家的决定不信任?” 云顼沉默了一瞬,“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因着兰太后的话,众人无端都有些紧张。 所以没人注意到,云顼深邃的眸底,一闪而过的冷笑。 当然,兰家人更不曾发现。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兰太后面容冷而淡,“临近年关,朝中事多,太子还是不要插手后宫之事了。” 这是明着不让云顼管了。 云顼墨眸微抬,同兰太后对视一瞬,唇角忽而一勾,“此事交由皇后娘娘调查也不是不可,但唯有一点。” 他目光缓缓移向兰皇后,隐含警告,“不得动用私刑。” 兰皇后刚要反驳,便听兰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当然,皇后自不会私自用刑。” 兰太后都这么说了,兰皇后也只得跟着出言保证,“本宫当然不会同这些嫌犯斤斤计较。” “既如此,那还望皇后娘娘,早日查明真相。”云顼扬了扬唇,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兰皇后被他看的发毛,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匆匆应了声,没敢再多事。 林倾暖偏头看向云顼。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将审案的权利让给兰皇后。 即便他和皇上有什么打算,也不该让兰皇后拥有这么大的权利。 兰皇后不是个有脑子的,她若是私自将梅妃和李尚给杀了,或者逼迫他们一口咬定是云顼指使的,那又该怎么办? 即便不用刑,那也有其他的法子逼迫,所以兰皇后才答应的爽快。 她并不是很相信此二人能坚持下来,尤其是梅妃。 还有一点她不大明白。 兰太后为何不自己揽下调查一事,岂非更加方便,也更能让人信服? 可她偏偏却宁愿多费唇舌,也要将此事交由兰皇后这个草包? 除非—— 除非她还有别的事要做,脱不开身。 这其中越想越复杂,她觉着,还要找个机会再问问云顼。 正在这时,寝殿的门自里面打开,刘御医和另外两名御医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林倾暖是见过刘御医的。 但其他二人瞧着,有些眼生。 众人一见,立刻都屏了呼吸,紧张的看向刘御医。 淑妃尤为沉不住气,上前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刘御医看了眼淑妃,走到兰太后面前,恭声回道,“太后娘娘,皇上体内的毒有些棘手,微臣目前只是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但若要完全解毒,尚需些时日。” “那皇上什么时候能醒来?”梅妃一脸关切,忍不住追问。 刘御医见兰太后没说话,就斟酌着回道,“微臣一定会尽快研制出解药。” 言下之意,唯有完全解了毒,皇上才会醒来。 梅妃顿时一脸失望,也不知是担心皇上,还是忧心自己莫测的命运。 对于这个结果,兰太后似乎并不意外。 她声音沉冷了几分,“既如此,皇上的龙体便由刘爱卿全权负责,务必要尽快将解药配出来。” 刘御医连忙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尽快配制出解药。” 林倾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先是看了眼云顼,见他并未有阻止的意思,便站了出来,“太后娘娘,臣女略懂些医术,不如让臣女帮皇上看看,或许能快些解毒。” 第667章 让整个兰家做你们母子的踏脚石 在场之人,虽然大多并未亲眼见识过林倾暖精湛的医术,却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 毕竟,当初荆江二州的瘟疫,可是林倾暖控制住的。 所以一听她能解毒,众人便暗暗放下了心。 尤其是梅妃和李尚,更是一脸激动。 “既是略懂,那林三小姐就不必插手了,”兰皇后不以为然,“皇上龙体金贵,可不比那些贱民百姓,由着你折腾。” 刘御医也连忙道,“林三小姐放心,皇上体内的毒虽然很是复杂,但下官已有解毒的思路,只需一些时日,将解药配出,便可为皇上去除毒素。” 显然是不愿让林倾暖插手。 林倾暖弯了弯唇,“那敢问刘大人,您几日可以配出解药?” 不想她管是么? 她偏还管定了。 刘御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还是那句话,“下官会尽快配制出解药。” “那如果我说,我能在三日之内配出解药,让皇上醒过来呢?”林倾暖立刻截住了他的话头。 即便兰家有可能不想让皇上醒过来,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信兰太后没有顾忌。 事实上,她想着皇上应该会有所行动,所以才说了三天的期限。 否则,一日足矣。 不是她狂妄自大,而是皇上既然有准备,那这解药,十有八九也是现成的。 当然,即便没有,她对自己的医术,也有信心。 见林倾暖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刘御医彻底没了主意,下意识看向兰皇后。 兰皇后哪里会允许林倾暖插手,果断拒绝,“不行。” “臣女能救治皇上,皇后娘娘为何不同意?” 林倾暖怎容她拒绝,冷冷一笑,又下了一剂猛药,“难道皇后娘娘并不希望皇上快些醒过来?”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她现在明白了,对付兰皇后这样的人,就要比她更无赖。 反正她有理,兰太后也没法治她的罪。 “你胡说什么,本宫怎么会这么想?”兰皇后成功被激怒,立刻拔高了声音。 在众人听来,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丝心虚。 “你想为皇上解毒?” 兰太后的声音适时响起,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林倾暖抬眸,见她正看着自己,便郑重回道,“是!” 闻言,兰太后淡笑,笑容并未达眼底。 “那你可知,若到时你解不了毒,哀家便可治你的罪,即便你是江夏公主,也是钦定的太子妃。” 林倾暖点头,“知道。” 若她解不了毒,兰太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报复她的好机会,这个她当然知道。 云顼眸光沉了下去,“她不是御医,即便治不好,也无罪。” “好一个不是御医,”兰太后眼神犀利,“那她又有何资格为皇上治病?” “她的确没有这个责任。” 云顼衣袖下的手动了动,将掌心的柔夷包裹的更紧了些,“她不过是好意为父皇治病而已。” 于公来说,暖儿若是参与进来,事情只会更顺利。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让她涉险。 更何况她去江夏在即,他也不舍的和她分开。 兰太后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云顼,“既如此——” “臣女愿为皇上解毒,”林倾暖连忙打断她的话,“如不能治好皇上,臣女甘愿受罚。” “暖儿——”云顼无奈。 林倾暖抬起凤眸,望进那双溢满了关切的墨瞳里,声音低而笃定,“阿顼,相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成功堵住了云顼所有将要出口的话。 是啊,他该是相信她的。 况且,即便对方有多少阴谋诡计,可有他护着,她什么事都不会有。 所以不过思索了片刻,他便向她温柔的笑了笑,“好!” 兰太后见状,也满意的勾了下唇,“你既要为皇上解毒,那这三日便住在明德宫,皇上醒来之前,你不得离开一步,另外,刘御医将同你一起为皇上医治,你所有的方子,所有的药材,必须经由刘御医过目后,方可为皇上所用。” 她身体微微前倾,视线落在林倾暖脸上,“答应了哀家这几个条件,哀家可以让你医治,如何?” 众人不解的看向林倾暖,不明白她为何非要趟这浑水。 毕竟,刘御医已经说有了法子解毒。 而皇上早醒与晚醒,同她似乎也并无什么干系。 林倾暖并未犹豫,便朗声开口,“可以。” 兰太后的刁难不会少,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个什么刘御医,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到时候若是碍事,收拾了就是。 见她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兰太后眼底浮起几分兴味,又瞧了她一瞬,这才缓缓起身,嗓音慵懒,“好了,就这么着吧!” 她往外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太子这几日公事繁忙,就少在明德宫逗留吧!” 说完,她便由人扶着,缓步出了明德宫。 云顼的唇角,似有若无的勾了一下。 兰王和安王见兰太后离开,便也跟着离开了。 淑妃和德妃原本想进去瞧瞧皇上,可没成想兰皇后立刻板着脸赶人,“皇上中毒需要静养,不能多做打扰,各位妹妹还是先回去吧!” 二人无奈,只得不甘不愿的出了明德宫。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至于梅妃和李尚,则被内侍重新押下去,关了起来。 林倾暖和云顼对视一眼,立刻疾步向寝殿而去。 这一次,倒是没人再阻拦他们。 但不出意外的,刘御医和另外两名御医也跟了上去。 兰皇后瞧见,犹豫了一瞬,留下两个嬷嬷,低声叮嘱了几句,就匆匆出了明德宫,往寿康宫而去。 到了寿康宫,兰太后果然已经在等她了。 她连忙上前,刚要说话,兰太后却忽然站起来,扬手狠狠掴向了她。 没料到兰太后会忽然发难,兰皇后毫无准备,身子不由一个趔趄,便狼狈的摔在地上,连发髻也乱了。 荣华公主和云瑜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将兰皇后扶起来。 荣华公主最是沉不住气,语气里不由带了一丝质问,“皇祖母,无缘无故的,您为何要打母后?” “为何?” 此刻的兰太后,哪里还有人前的气定神闲? 因着愤怒,她素来保养得当的脸上,竟出现了几条深深的褶皱。 “她是大楚的皇后,可你们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 荣华公主有些不服气,”即便母后有什么过错,皇祖母您也不能打她啊,她可都是为了咱们兰家,为了皇兄。” 兰皇后好不容易缓过神,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顿时便委屈起来,“母后,儿臣究竟犯了什么错?” “你还有脸问哀家?” 兰太后怒极反笑,“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想让整个兰家做你们母子的踏脚石?” 第668章 知道哀家为何同意林倾暖为皇上解毒吗 兰王出了明德宫后,并未回兰王府,而是直接到了寿康宫。 不仅兰王在,连兰隐轩也进了宫。 可此刻,瞧着兰太后怒极的模样,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印象中,兰太后对他们这些晚辈虽然并不怎么亲昵,但也鲜少发怒。 更多的时候,她喜怒都不形于色,很难让人猜出她真实的想法。 她辅佐幼帝登基,雷厉风行的解决了三王叛乱,又用铁血手腕摆平了反对她的人,肃清了朝野内外,稳稳坐上了太后的宝座,执掌朝政一晃就是十余年。 可以说,她是大楚史上最有权势的太后。 她也是兰家最大的倚仗。 兰家人尊她,敬她,感激她,也怕她。 一直以来,只要她的地位屹立不倒,兰家人仿佛就像吃了定心丸,便是惹了再大的事,也不怕。 可如今,这样的局面,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同样改变的,还有兰家人的心态。 兰王看了眼怔愣当场的兰皇后,犹豫片刻,试探着劝道,“皇姑母,这话是不是有些严重了?” 一个是他的姑母,一个是他的妹妹,他总不能让二人之间有了嫌隙。 尤其是这个关键时候。 兰太后原本正恼怒兰皇后,一听兰王的话,立刻转过头来,厉声喝问,“你也知道是不是?” 兰王沉默。 他当然知道。 知道妹妹所有的计划。 这也是他没有及时出宫的原因所在。 见状,兰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凌厉的眼神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重新落在兰皇后身上,冷笑开口,“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却瞒着哀家一个人,你们是认为哀家不中用了,还是觉得,哀家碍着你们的事了?” 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没有事先告诉她。 她感觉心里一阵悲哀。 兰王默默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兰隐轩看了眼兰皇后,也识趣的没说话。 懵了半日的兰皇后终于回神,见兰太后正沉沉的看着她,她下意识移开目光,嘴上却不服气,“母后,儿臣做什么了,惹您发这么大的火?” 她心里有些忐忑,难道母后已经知道了? 见她事到如今还不承认,兰太后也懒得再和她打马虎眼,直截了当的问,“皇上的事,是你的杰作吧?” 她眼神沉冷而嘲讽,“皇上中毒昏迷不醒,宠妃是嫌犯,太子是幕后黑手,待事一了,你的儿子就可顺利上位,连储君这一步都省了,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可万一事败,她有没有想过兰家的下场? 早在之前,兰太后便打发了殿内的下人,还让亲信守在了门外,故而大殿中并无外人。 所做的事被戳穿,兰皇后神情明显有些尴尬,目光闪烁,“母——母后说什么呢,儿臣——儿臣怎么听不懂?” 此刻她哪里顾得上脸颊的疼痛,只想着怎么能糊弄过去。 “听不懂?” 兰太后冷哼,“别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能瞒得过哀家,哀家没瞎没聋,脑子也没坏。” 兰皇后被训的脸色发白,轻咬嘴唇,不敢再辩解。 倒是云瑜,神情渐渐难看起来,“皇祖母,我云瑜也是您的孙子。” 她对母后一口一个你儿子,他听了心里极为不舒服。 好像他们不是一家人似的。 “你不用刻意强调,”兰太后睨了他一眼,语气冷冽失望,“你们也是云家人,怎能做给皇上下毒这种事,你们对得起云家的列祖列宗吗?” “母后——” 见兰太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甚至连列祖列宗都抬出来了,兰皇后顿时慌了。 她忙不迭跪下,爬过去拉着兰太后的裙摆,连连哭着求饶,“母后,儿臣知错了,可这是我们母子最后的机会了,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这一刻,她深怕兰太后撒手不管,甚至是大义灭亲。 毕竟,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兰王见状,也跟着苦劝,“皇姑母,我们兰家同瑜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他们之所以请出兰太后,让她主持大局,便是这个意思。 毕竟,她威望尚在,很多时候,可以兵不血刃解决很多事。 “哀家若是不管你们,刚才在明德宫,你们以为自己能瞒过去?” 兰太后脸上的怒意褪去少许,悲凉自眼底浮起,“可你们有没有想过,皇上是先帝亲子,哀家这么做,如何对得起先帝?” 听兰太后忽然提起先帝,兰王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兰太后和先帝感情甚笃,这一点,众所周知。 “呵!皇姑母有皇祖父的宠爱,念着皇祖父的好,可我们母子三人有什么?”荣华公主蓦的冷笑出声。 “皇祖母如今是在埋怨我们不该瞒着您,还是不该给父皇下毒?” 她眼中愤恨倾泻而出,“皇兄也是云家的嫡子,他为什么不能做太子做皇帝,难不成这云家的天下,就只能交给云顼?” “放肆——” 兰太后刚刚压下的怒意又一次涌了上来,“这是你一个公主该说的话?” “这就是你们给你父皇下毒的理由?” 她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母后,荣华和瑜儿事先并不知道,这些都是儿臣做的,您不能错怪他们啊!”兰皇后急声辩解。 说完,她又连忙呵斥荣华,“还不赶快向你皇祖母认错?” 她虽然鲁莽,可也不是傻子,知道现在唯有将兰太后一并拖下水,才有把握击败云顼。 刚才在明德宫,她就知道。 云顼不是那么好对付。 只希望她能看在兰家的份上,看在她孙子孙女的份上,同意她的计划。 “难道儿臣说错了吗?” 荣华公主并不服气,“父皇偏心云顼,从小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他把我们当什么了,难道我和皇兄就不是他的子女了?”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 “皇祖母说我们做的不对,可您又做什么了?” 她眸色嘲讽,“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公正严明,铁面无私,杀人放火您看不上,谋财害命您也不屑去做,可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您敢说您不知道?” 这是她最讨厌皇祖母的地方。 明明她什么都知道,却总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虚伪又做作。 仿佛兰家只有她是好人。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瞬变。 兰皇后更是吓的连连训斥,“荣华,不得胡说。” “这些话,谁教给你的?”兰太后危险的眯了眯眼。 以荣华的脑子,绝对想不到这些。 见场面有些僵,兰王勉强笑着打圆场,“皇姑母,您别听荣华胡说,她是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无人教孙儿。”荣华公主眼中心虚一闪而过,梗着脖子反驳。 “您总觉得凭您的威信,您的手段,玩玩阴谋诡计便可杀人于无形,可您赢了吗?” 她似乎豁出去了,越说越起劲,“幽冥谷被灭门,表哥的一身功夫被云顼所废,您做什么了?” “舅舅被赶出朝堂,兰家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您又在哪里?” “母后被禁足,被褫夺六宫之权,皇兄的势力一点一点被云顼蚕食,您还是稳坐后宫,什么都不管。” “您说母后拿兰家做踏脚石,真是好笑,母后本就是兰家人,她为皇兄谋划,为兰家着想,有什么错,难不成真要等到云顼继位,拿兰家大开杀戒才好吗?” 她一股脑说完,偶一抬眸,这才发现兰太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似是恼怒,却又不大像。 她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那个人让她用激将法说服皇祖母,教了她这些话,也不知管不管用。 兰皇后彻底怔住,呆呆的看着荣华。 不得不承认,荣华今日的胆子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其他人也是一脸紧张,生怕荣华触怒兰太后。 可奇怪的是,兰太后却并未像众人想象的那般发火。 虽然荣华的很多话,已经触及到了她内心最隐秘的存在。 她罕见的沉默下来,只是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时间,大殿静悄悄的,没人敢主动开口。 良久,兰王才小心翼翼的辩解,“皇姑母,侄儿只是想救兰家,毕竟,云顼步步紧逼,兰家如今已经江河日下,若是再拖下去,恐怕难逃覆亡的命运。” 云顼的势力越来越大,关键皇上还一直信任于他,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只能铤而走险。 况且,只要里应外合,配合得当,拿下云顼不是问题。 “云顼继位不会放过兰家,唯有拥立表弟,兰家才能死而复生。” 兰隐轩温声解释,“皇老姑母,您也不必因为先帝而内疚,我们并不会害皇上,只是打算让他昏迷一段时间,好趁机对云顼动手。” 他原本并不同意这个计划。 太过冒险。 而他已经冒过一次险。 和冷香堡联合灭掉宁国府。 结果就是宁国府毫发无伤,他的幽冥谷,却被云顼报复,彻底消失在江湖上。 而他,也成了半个废人。 可终究,想除去云顼的迫切,战胜了他的犹豫。 人不可能一直失败。 同样的,也不可能一直会成功。 云顼,他的运气,不会每次都这么好。 这一次,他有把握。 “你们这是把哀家往绝路上逼啊!” 长久的沉默不语,兰太后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无奈而悲伤。 一瞬间,她仿佛苍老了许多。 “哀家并非不想救兰家,只是时机未到,贸然行动,只会给对方递上把柄。” 她颓然闭眼,“如今,你们看着办吧!” 她已经失算过一次。 皇家的信任,少之又少。 所以她满怀信心的利用百姓对云顼的拥护,想要离间他和皇上。 只要他们离心离德,不再彼此信任,到时再对云顼动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就是再强,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储君而已。 可终究,他们的父子同心,让她功亏一篑。 而如今箭在弦上,她既阻止不及,那便只有倾力助他们一条路。 毕竟,兰家不能败。 这一点,在明德宫的时候,她就想通了。 只是被算计被欺瞒的一腔怒火,终要发泄出来,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巴掌。 见兰太后有了退让之意,几人的神情明显一松。 兰皇后立刻得意洋洋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母后,您放心,云顼这次在劫难逃,只要让李尚和梅妃招认,是他们下毒,再供出云顼,那这个毒害皇上的罪名,他就跑不了。” “况且我们手上有两支禁军,还有您的暗卫密影,边关又有表兄坐镇,而云顼手上只有区区三千御卫,还有一半不在京城,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云瑜生怕兰太后反悔,立刻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 兰太后见他们成竹在胸,没有一点危机感,心中忧虑。 又因着怒气尚未完全消除,她便故意冷淡开口,“你们既有计划,就不必再禀报于哀家了,该怎么做,就去做吧!” 她明白,她已管不了那么多。 从他们决心对她先斩后奏的那一刻起,她就已不再是兰家的主心骨。 “皇姑母,”兰王和兰皇后对视一眼,连忙开口央求,“还有两件事,尚需您出面。” 对于这次行动,他们是有把握。 可兰太后这一环节,绝对不能少。 兰太后沉沉扫了二人一眼,猜到他们要说什么,终是叹声道,“朝堂一事,不用你们说,哀家自会去做,但隐泽暂时不能回京。” 兰隐泽多年来一直驻守边关,手握重兵,是兰家最后的倚仗。 亦或者说,是兰太后最后的退路。 “为什么?”兰皇后不解,“隐泽回来,我们不是更有把握吗?” 云瑜也怀疑的看向兰太后,显然不认同她的话。 瞧见二人的神色,兰太后心里一阵失望,面色也愈发冷淡。 “隐泽不在京城,云顼尚有顾忌,他一旦回京,就失了原本的震慑作用。” 兰太后的声音有些疲惫,可还是强撑着解释,“况且,江夏大军未退,隐泽一旦回京,若江夏趁机发难,宁知远的五万兵马根本抵挡不住江夏大军,边关危矣!” 这么重要的事,他们竟然想不到,她如何能不失望? “如今我们还管江夏大军做什么,先杀了云顼再说。”云瑜不以为然。 兰皇后也赞同的点头。 她现在只想赶快除去云顼和林倾暖,旁的事情,她并不关心。 倒是兰王和兰隐轩,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你是想当亡国之君吗?”兰太后声音陡沉,怒目看向云瑜。 兰皇后目光短浅,倒也罢了,可云瑜竟然也是这般想法,由不得她不怒。 “若是江夏趁火打劫,到时你怎么办?还有一点,你别忘了,林倾暖可是江夏的公主,江夏完全有可能站在云顼一边。” 这一刻,她不由有些怀疑,云瑜真的适合做储君吗? “我们还有表兄在,难不成还怕区区江夏不成?” 云瑜被训斥,以为兰太后看不上他,脾气也上来了,“待收拾了云顼,表兄完全可以再掉头去打江夏。” 这一点他不是没想到,可他并不觉得有问题。 皇祖母不明缘由就说他是亡国之君,他当然不服气。 兰太后眼中失望更甚,“你是觉得隐泽放弃二十五万边军,孤身回来支持你,好便宜了宁知远,还是让他带着大军回来,打着造反的旗号,让我们兰家失尽民心?” 云瑜愣住。 军权当然不能丢,否则,兰隐泽一个光杆将军,他稀罕他做什么? 可民心的事,他真的没想过。 到时候他都当了皇帝了,还在乎民心做什么? 兰隐轩见状,上前拍了拍云瑜的肩膀,轻叹口气,“表弟,皇老姑母说的有道理。” “母后——” 兰皇后也有些迟疑,“儿臣——” “你们若还信哀家,”兰太后打断她的话,目光沉而笃定,“就听哀家的安排,对付云顼,京城足矣。” 闻言,兰皇后顿时来了精神,也忘了原本要说的话,立刻追问,“母后打算怎么做?” 其他人也是一脸期待,齐齐围在兰太后身边,打算洗耳恭听。 刚才所有的嫌隙,仿佛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兰太后心里多了一丝安慰,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知道哀家为何同意林倾暖为皇上解毒吗?” 第669章 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姑娘 林倾暖和云顼进了寝殿,穿过珠帘,匆匆走向龙塌。 透过薄纱床幔,隐隐约约可看到龙榻上躺着的楚皇。 龙塌两侧侍立着两名女官,见到云顼,齐齐福身请安,“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云顼淡声吩咐,“将床幔打开。” 两名女官应了声是,便上前撩开了薄幔。 龙塌上,楚皇双眼紧闭,眼窝微陷,往日威严的脸上,此刻却如醉酒一般,发出淡淡的酡红色。 让人莫名瞧出几分脆弱。 云顼眸光沉了沉,心底划过一丝刺痛。 林倾暖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色。 她微微上前,将手指搭在了楚皇的手腕上。 片刻的停顿。 她皱了皱眉,“千日醉?” “皇上中的的确是千日醉。” 后面站着的刘御医解释,“这千日醉乃是江湖上很少见的一种毒,中毒之人如酒醉一般,如无解药,会一直昏睡下去,直至脏腑衰竭而亡,故名千日醉。” 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云顼,见他并无不悦,便继续说了下去,“因着不常见,里面的药材又多而杂乱,故而这解药的配制也相对麻烦。” 算是间接解释了他刚才在外面的话。 云顼没理会刘御医。 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林倾暖身上。 林倾暖把完脉,又拿起楚皇的另一只手腕号了号,然后查看了下他的眼睑舌苔等处,这才收了手,似笑非笑的看向刘御医,“刘大人对江湖上这些下三滥的毒,倒是了解颇深。” 既然少见,还能头头道来。 刘御医尴尬的笑了笑,“家父曾是江湖上的游医,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毒术,所以下官才会了解一些。” “原来如此。”林倾暖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她偏头望向云顼,温声道,“皇上龙体金贵,所以我想取一些皇上的血,进一步确认后,再配制解药,方为稳妥。” 她当然不用向云顼解释。 她的话,只是说给刘御医几人听的。 免得他们多想,给她乱扣什么帽子。 果然,云顼嗓音温柔的回应了她,“你做主就是。” 刘御医几人虽然觉得林倾暖谨慎过了头,但也无法说什么。 有了云顼的“首肯”,林倾暖很快拿出一枚银针,自楚皇的手指头上取了几滴血。 药箱她并未拿来,但银针还是会随身携带的。 毕竟,银针轻便又小巧,既可用来治病,还可作为暗器使用,实在是一件好东西。 取了血,她便同云顼出了寝殿,并未多留。 刘御医和另外两名御医也立刻跟了上去。 “刘御医是打算这三日一直跟着我吗?”林倾暖忽而停下脚步,戏弄的看向他。 给皇上解毒是次要,最主要的恐怕是在监视她吧! 刘御医只得干笑着解释,“下官只是想同林三小姐商讨如何为皇上解毒一事。” “太后娘娘不是说了吗,我写的方子,刘御医过目便是。” 林倾暖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所以我现在要回去写方子了,刘御医还是不要再跟着了。” 她的话很明白,她要回屋了。 刘御医当然不便跟着林倾暖回她的屋子。 单看太子殿下黑沉的脸色,便是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 所以他侧头看了眼旁边一起的两位御医,只得陪笑着缓解尴尬,“那下官明日再拜读三小姐的方子。” 现在天色已晚,他知道也等不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知道他是兰太后的人,可林倾暖还是很友好的含笑点头,“多谢刘御医体谅。” 她刚要走,目光似是无意扫向那两名御医,好奇的道,“这两位大人,好像之前并未见过。” 被忽然点名的二人面色微微一变,不过随即恢复之前的冷淡。 “他们是新入太医院的,所以三小姐不曾见过。”刘御医连忙解释。 太医院的大部分御医都去过荆州,同林倾暖一同医治过瘟疫。 所以她即便不认识,至少也会觉得面熟。 而此二人,她却毫无印象。 林倾暖淡笑,“原来是这样,两位御医大人倒是有些特别。” 身材精壮,高大威猛,话少又冷漠,对皇上的病情不闻不问,是御医才怪。 刘御医面上一惊,刚要解释,却见林倾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边了。 她正拉着云顼的袖子,语气娇软的问,“你今日安排我住在哪里?” 兰太后明确说过,不让她离开明德宫,那她今夜就只能歇在这里了。 云顼摸摸她的头,还未说话,被兰皇后特意留下,早已等候在旁的嬷嬷立刻上前,皮笑肉不笑的禀道,“林三小姐,皇后娘娘为您安排了住处,您随老奴来吧!” 态度虽还算恭敬,可语气却高傲冷漠,显然没将林倾暖放在眼里。 “原来皇后娘娘已经安排好了,”林倾暖向云顼笑笑,“看来不用我们操心了。” 云顼牵住她的手,嗓音低而歉疚,“这三日,只能委屈你住在这里了。” 对于兰皇后的安排,二人都未拒绝。 这场戏,总要配合唱下去。 “才不委屈,我还要帮皇上把毒解了呢。”林倾暖边说着,便拉着云顼出了门。 那两名嬷嬷立刻跟上,并快步越过林倾暖和云顼,在前面带起了路。 林倾暖瞧见,眸中冷笑一闪而过。 到了偏殿门口,一名嬷嬷上前将门推开,“林三小姐,这三日您就住在这里,老奴姓贵,您可以称老奴为贵嬷嬷,老奴会和福嬷嬷二人,侍候您的饮食起居。” 福嬷嬷,便是另一名未说话的嬷嬷。 林倾暖扬唇轻笑,“好啊,那便劳烦二位嬷嬷了。” 想监视她? 此二人,应是兰皇后心腹。 她知道这几日,一定摆脱不了兰皇后留下的耳目,所以便坦然的接受了一切。 “待会儿我让青玄将你的东西送过来。” 云顼清冷的扫了二人一眼,拉着林倾暖进了屋。 见福嬷嬷和贵嬷嬷也跟了进来,一点没有作为下人的自觉,林倾暖皱了皱眉,淡声吩咐,“不早了,我要歇息了,两位嬷嬷先下去吧!” 她还有重要的话同云顼说,这两个人杵在这儿,不大方便。 福嬷嬷立刻接话,“老奴侍候姑娘歇息。” 贵嬷嬷也抖动着脸上的肥肉,笑着回道,“皇后娘娘吩咐过,务必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姑娘,所以姑娘可别怪怨老奴两个多事。” 说完,二人还真就一点退下的意思都没有。 这便是铁了心不出去了? 林倾暖眸光轻闪。 有意思。 “滚出去。” 冷冽冰寒的嗓音,忽然响起。 第670章 莫非真的是李尚? 福嬷嬷和贵嬷嬷莫名觉得脊背一凉。 二人慌乱的抬起头,这才发现,云顼的脸色已经黑沉无比,比方才还要冷几分。 “太子殿下,可是——” “自己滚出去,还是本宫让人将你们扔出去,你们自己选。”云顼眸中寒芒浮起。 二人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一时犹豫不决。 林倾暖自椅子上坐下,颇有意味的看向二人,“两位嬷嬷应该是宫中的老人了,难道连这点眼色都瞧不明白?” “我同殿下有些体己话要讲,两位坚持留下的话,到时若发生了什么不体面的事,可就不要怪我不给两位嬷嬷面子了。 她话风一转,语气微凉,“毕竟,殿下的脾气,两位应该也是听说过的。” 这两人连云顼的话都敢违抗,恐怕是得了兰皇后的死命令。 所以,她不介意威胁威胁。 当然,也明着告诉她们,她只是和云顼说几句话而已。 果然,二人相视一眼,终是没胆子在云顼面前造次,乖乖退了出去。 出了门,二人刚要守在门口,便见门外面已经站了一尊煞神。 青玄冷着脸赶人,“滚远点,别打扰殿下和小姐说话。” 武人身上特有的嗜血杀意,让两个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没了偷听的心思,忙不迭跑的远远的。 听见门外没了动静,云顼随手捏起两枚棋子,对着屋顶便飞了上去。 咕咚两声,外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看来兰家没少在明德宫安排人。” 林倾暖自然也听到了屋顶上有人在偷听,所以对云顼的举动并不惊讶。 云顼挨着她坐下,将她揽过来,同她碰了碰额头,“整个明德宫都被密影包围了,你说多不多?” 兰家这次可谓下了血本,当然不容有任何闪失。 “那你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岂不是会被人发现?” 林倾暖凤眸微眨,“提前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 虽是如此说,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紧张的神情。 云顼不是鲁莽之人,做事总会有他的道理。 云顼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你觉得,凭我的性子,若是什么都不做,任他们乖乖欺负,是不是更容易让人怀疑。” 所以只要无人偷听,他们安排多少人在这里,他都无所谓。 “也倒是,”林倾暖赞同点头,“如果乖乖忍了,那可就不是旁人眼中的云顼了。” 真作假时假亦真。 该动手的时候,绝不能手软。 云顼揉揉她的小脑瓜,“乖,说说有什么发现?” 他就知道,他的暖儿最聪明。 “你怎么知道我有发现?” 林倾暖顿时惊讶了。 她的确察觉出了不对,但当时因着有刘御医几人在,所以并未显露出来。 “傻瓜——” 云顼捏捏她的小脸,“你既已瞧出父皇中的毒是千日醉,就没必要再取父皇的血。” “可你却这么做了,那便说明,你还有别的发现。” 他神色微微凝重,“是不是父皇的身体出了别的问题?” 暖儿不会瞧错。 父皇瞒着他,他是生气恼怒,但一定会尽全力治好他。 他不需要他为他做这么多。 林倾暖点点头,也没卖关子,“我发现,皇上体内不止有一种毒。 “除了千日醉,还有一种更加不易被发现的毒素。” 她当时把脉的时候就隐隐有发现,后来看了皇上的眼睑和舌苔,就更确定了。 不过为了保险,她还是取了一些血回来。 “什么毒?”云顼心中一紧。 千日醉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当然,父皇也知道。 “鸳鸯草。” 林倾暖低声解释,“这种毒草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并不为人所了解,症状和千日醉比较类似,但比千日醉的毒性大,为热毒,若非接触过此毒的大夫,绝难诊断出来。” 她现在并不确定刘御医是否知道皇上体内有两种毒。 或许,她可以试探一下。 “可有解药?”云顼追问。 他隐隐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但不管怎样,目前最要紧的还是父皇的身体。 “有——” 林倾暖瞧出他的担心,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断肠花可解此毒。” “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皇上。” 不管是千日醉,还是鸳鸯草,也许会让普通的大夫感到棘手,但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所以相对于给皇上解毒,明德宫这些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才是最难应付的。 虽然她有一千种办法让他们无法干扰到她,但这个时候,动手是下下策。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那么做。 “好!” 听她这么说,云顼才彻底放下心来,“我即刻着人去找断肠花。” 虽然他不懂药理,可听这药的名字,就知道暖儿用的是以毒克毒的法子。 太医院应该没有这种药,他总要提前预备着。 林倾暖点点头,末了又疑惑看他,“这鸳鸯草不会是皇上自己给自己下的吧?” 她可记着呢,云顼暗示过她,皇上对自己会中毒昏迷一事,可是事先有准备的。 “不是,”云顼摇头,“我和父皇只知千日醉。” 见她小脸上写满了疑惑,他温声解释,“千日醉也不是父皇自己下的,而是别人涂在了他的杯沿上。” 他和父皇发现后,便制定了将计就计的计划。 但他并不同意父皇继续服用这毒药,便让鬼医想法子改变他的脉象,继续装病糊弄对方。 可没想到,他根本没用鬼医的法子,依旧服了千日醉。 闻言,林倾暖忽然醒悟过来,“所以之前皇上身体一直不大好,便是有人给他下了千日醉?” 对方必然不敢一次性下大量的毒,所以便分成多次,慢慢让皇上体内的毒素聚集,终至毒发。 而少量的千日醉,正会导致人精神倦怠,脉象也和普通的伤寒很像,一般大夫很难发现。 如此一来,就解释通了皇上最近为何会频繁生病。 “嗯,之前我和父皇都以为只是劳累所致,后来鬼医前辈入宫为父皇把脉,这才发现了蹊跷。” 为了保密,父皇甚至连梅妃都没告诉。 他为了不将暖儿牵扯进来,也没同她说实话。 可没想到,她还是被卷进来了。 林倾暖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后面的事,她大致也猜的出来。 云顼和皇上按兵不动,打算引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当然,云顼必然不同意皇上继续服用千日醉,可皇上显然没听。 所以根本就不是皇上自己给自己下毒,而是他事先知道了有人要害他,所以将计就计。 “究竟是谁给皇上下的毒?” 所有送到明德宫的东西,不管是饭菜茶水还是衣物用具,都会有专人查验。 所以能在杯沿上动手的人,只能是皇上身边的人。 而且是近侍或可以接近皇上的人。 想到一种可能,她不由低呼,“莫非真的是李尚,或是梅妃?” 第671章 除了云顼,谁也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是他们。” 云顼垂眸,见她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疑问,语气不自觉更加温柔。 “刚才在父皇寝殿中的那两人,你可有注意到?” “那两名女官?” 林倾暖瞬间想了起来,“是她们?” 这个时候还能留在明德宫侍候的人,自然就是兰太后的人。 所以—— “所以是兰太后指使她们给皇上下了毒?” 如此一来,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云顼宠溺的摸摸她的软发,纠正她的猜测,“是兰皇后。” 当然,从今日兰太后的表现来看,她必然也是知道的。 而且很明显,在父皇和兰家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兰家。 原来是这样。 林倾暖恍然。 可兰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可是谋害皇上,如果被发现,整个兰家恐怕都要给她陪葬。 而且她选的还是千日醉。 这种毒并不是烈性毒药,短时间并不会致命,但若长期以往下去,便会使脏器衰竭而死。 “难道她要谋权篡位?”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兰皇后冒这么大的风险是为了什么。 “先给父皇下毒,然后嫁祸给我,除去我之后,便逼迫父皇退位,让云瑜继承大统。” 只可惜,他得到消息的太快,她来不及对梅妃和李尚刑讯逼供。 林倾暖嗤笑,“算盘倒是打的好,只可惜终究会自食其果。” 如此看来,刘御医很显然是兰皇后的人,而非兰太后。 虽然也没什么区别。 但不管是他自己瞧出皇上中了千日醉,还是兰皇后事先告诉了他,最起码,他知道一点。 那就是现在还不能为皇上解毒。 这是兰皇后交给他的任务。 所以他才会拖延。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 他同时诊出了皇上体内的鸳鸯草,但是不会解,所以故意说需要一段时间配制解药,用来缓冲。 而他身边两名所谓的御医,只怕是兰皇后派来监视他的人吧? “那鸳鸯草又是谁给皇上下的?”林倾暖不解。 兰皇后既给皇上下了千日醉,那么就不可能多此一举,再下鸳鸯草。 所以,下鸳鸯草的,必然另有其人。 云顼墨眸沉了沉,“看来,还有一方人参与了进来,打算浑水摸鱼。” 至于是谁么? 他薄唇浮起一抹冷冽。 林倾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一个人,立刻抬眸看向云顼。 果然,在他眼里,她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圣女,初凌渺。 还有那个蛰伏在宫中的落青。 “不管是谁,我们顺藤摸瓜,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她笃定的笑了笑,“只是这次,兰家恐怕会输的很惨。” 兰皇后赌上了一切,打算为她的儿子谋夺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但她并不知,皇上也赌上了一切。 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 为的,自然是替云顼扫清障碍,交给他一个锦绣河山。 她心里感慨万千。 作为皇帝,能为自己的儿子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难得。 所以不管于公于私,她都会治好皇上,还他一个健康的身体。 为大楚,也为云顼。 “暖儿——” 云顼抱起她,将她纳入怀里,“兰家插手的地方,必然不只是明德宫,接下来的三日,我可能不能常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当然,他也会在明德宫留下人保护她。 “放心吧!” 林倾暖环住他的脖子,“我现在对他们有用,他们可舍不得杀我,毕竟,若是通过我的手给皇上下了毒,那岂不是更能将你牵扯进来?” 当然,将她扣在这里,关键时候还能威胁云顼,真是一举多得。 “他们的目的可不止我,”云顼眸色晦暗,“还有宁国府和沈府。” 在兰太后同意暖儿为父皇解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她的打算。 林倾暖轻笑,“任凭她打了什么算盘,我们只叫她机关算尽一场空。” 她自腰间解下红颜门的令牌,放到云顼手上,“这三日我出不去,红颜门的人,就交给你了。”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她不知云顼手上有多少人马,但多一些总是好的。 而且红颜门弟子俱是女子,也不会引人注意。 云顼并未推辞,就接过了令牌。 他和暖儿之间,不用说那么多。 因着天色不早,他又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明德宫。 毕竟,若他猜的不错,明日兰家还有大动作。 云顼走后,林倾暖听到屋顶有极轻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处。 她知道,那些是云顼安排的御卫,留下来保护她的。 她低低一笑,便去写方子了。 —————— 夜色浓郁,月影暗沉。 白日里庄严肃穆的皇宫,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诡秘而寂静。 荣华公主偷偷摸摸溜出寝宫,一路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往来巡逻的御林军,疾步行走在并无任何光亮的青石砖路上。 这里是皇宫内最为偏僻的所在。 借着远处破碎的灯光,可以勉强看到周围摇曳如鬼魅的枝丫。 她吞了吞口水,忍住了自心底冒出的恐惧。 “找我何事?” 突然,黑暗中响起了一道低闷沉郁的声音。 辨不出男女,听不出喜怒。 在周围浓墨的映衬下,硬生生多出几分阴森来。 可荣华公主却面色一喜。 她立刻往前走了两步,虽然看不到对方,可还是激动的开口,“你来啦?” 对方没有回答。 “我是来谢谢你的,”荣华公主似乎很欣喜,“按照你教给我的话,我真的说服了皇祖母,而且她竟然都没生气。” 想想她就觉得过瘾。 从小到大,她都没敢在皇祖母面前说过一次不敬的话,更别提指责。 这一次这个人帮了她这么多,她真的很感谢他。 虽然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不必谢我,”对方对她的感激无动于衷,“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别再来找我了。” 寒风扫过。 感觉到对方似乎有离开的意思,荣华公主连忙开口,“等等——”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她似乎有些忐忑,“我是想说,这样真的能成功杀了云顼吗?” 她和皇兄在云顼手中栽的跟头够多了,这次绝不能失败。 比起皇祖母和母后,包括舅舅,她还是更相信眼前的人。 短暂的安静。 “公主不是已经有选择了吗?”那人似乎轻笑了下。 这一笑,倒很容易让人听了出来。 是一名女子。 “况且——” 那人的的声音似乎含了丝别的意味,“以兰太后的精明,倾你们兰家之力,还怕事情不成?” 荣华公主闻言,顿时轻松不已,“那我就放心了。” 毕竟,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母后和皇兄,让他们这么做的。 临到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丝担心和害怕。 不过这个人既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我还想问你个问题,”她有些犹豫,“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这是她一直都想问的。 当然,她觉得,她应该是为了荣华富贵。 “我并非帮你,”那人不以为然,“我只是想让云顼死罢了。” “你和他有仇?”荣华公主一脸吃惊。 她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 还真是天助她也。 那人没说话,算是默认。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 荣华公主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消散,很是愉悦的保证,“到时我就将云顼交给你处置。” 她觉得不够有诚意,又端出了身份承诺,“待事一成,本公主还会送你很多金银珠宝。” 说完这些,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走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自树后走了出来。 望着荣华公主得意的背影,她眼中轻蔑划过,朱唇轻启,“草包。” “她是草包,她那个皇祖母可不是。” 另一道夹杂了几分轻笑的声音,自暗处传来。 妩媚而动听。 之前的黑影连忙回身,神色恭敬,“圣女殿下。” 初凌渺一袭红衣,在漆黑的夜里似真似幻。 她随手将手上的重物扔到旁边荒芜许久的荷花池里,轻声嗤笑,“仅仅因为荣华的几句话就产生了怀疑,还派人跟着自己的亲孙女,果然不愧是兰太后。” 那个蠢货,竟然都没察觉自己被人跟上了。 “只可惜,她的对手是您,”之前的黑影亦笑,“尊贵的圣女殿下。” 谄媚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错了。” 初凌渺勾唇,“这个世上,除了云顼,谁也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她纤细的手指,轻抚上路边横生出来的枯枝,仿佛对待情人一般。 语气亲昵,媚眼含笑,“我倒是很期待,我的太子殿下,你这次会怎么赢?” 黑影识趣的没说话。 她知道,每次提到云顼的时候,圣女殿下都会变得很奇怪。 仿佛对他爱不释手,却又恨不得亲手毁掉。 和对待其他敌人的英明果决,完全不同。 “落青,这次你做的很好,本殿很满意。” 之前的黑影,也就是落青连忙回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初凌渺眼波微转,自她脸上扫过,“本殿身边四人,紫檀蠢,嫣红娇,白皎傲,唯有你,沉稳又听话,让本殿最是省心。” 得了表扬的落青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圣女殿下,属下愧不敢当。” 初凌渺却没再看她。 她目光望向东宫的方向,魅惑的嗓音中含了几分夜的清凉,“接下来,我们就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清脆声起。 一截断枝,被扔在了杂乱枯败的荷叶中,不见了踪影。 第672章 这几日的早朝,便由哀家来主持 翌日! 卯初一刻! 朝阳殿缓缓打开,文武百官依着品级,列做两队,井然有序的进入大殿。 早朝伊始。 百官临位,静待皇上驾到。 一些因为各种渠道,提前知道内情的官员,面色各异,心思百转。 而大多数的官员,则急切的盼着皇上到来。 数十道目光不住的望向上方的御座。 临近年底,尽管他们忙的不分昼夜,可手上积压的政事还是不见减少。 只待例行上完早朝,他们便要回到各司各部,开始忙碌。 因着太子殿下处理政事勤快又有效,且批复中肯,所以在早朝上,他们其实并无什么大事可奏。 可他们左等右等,皇上却依旧没有露面。 大臣们沉不住气了,不由开始窃窃私语。 “今日早朝怎么还不开始?” “皇上往日上朝从不迟到,莫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什么事也不能耽误早朝,老夫还有事要奏。”一名御史模样的官员显然更急。 “我觉着,今日这事有些不大寻常。” 另外一名大臣悄悄指了指前面,“你们没发现吗,兰王爷和安王爷竟然也来上朝了。” “说的就是,两位王爷可许久没在朝堂出现了。” 其实在之前兰王被撤了丞相之位后,便退出了朝堂。 而安王,则因为云瑾的事,更是被皇上疏远,已经快半年了。 这些事虽然没有明着布告,但百官消息灵通,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今天,他们却齐齐出现在了早朝。 由不得让人多想。 “不如我们问问太子殿下?”一名大臣偷偷建议。 其他人望了望最前面站着的笔直背影,纷纷点头赞同。 不远处的于元洲自然听到了众人的议论。 他隐去眼中深意,出列走到云顼身边,恭声提醒,“殿下,各位大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不知皇上何时上朝?” 他自是知道皇上昏迷之事。 昨日夜里,太子殿下已经给他传了消息。 这正是他和太子殿下约定好的暗语。 云顼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微微点头,抬步走了出去。 百官正自议论纷纷,忽而见云顼上了玉阶,顿时都不约而同的住了嘴,犹疑的目光望着云顼。 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云顼在离御座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墨眸深邃如漩,似是无意扫了眼后面玉帘的方向,这才徐徐转身,面向众臣。 “各位大人,父皇今日没有上朝,乃事出有因。” 闻言,百官顿时都有些惊疑不定。 皇上果真不来上朝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即便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的大臣,出于各自的原因,此刻也选择了故作不知。 云顼脸色微微沉重,“昨晚,父皇他——” “皇上中了毒,所以暂时不能来上朝了。” 玉帘内,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兀地响了起来,打断了云顼的话。 紧接着,内侍唱报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百官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兰太后由云瑜扶着,自玉帘内走了出来。 一些细心的大臣发现,兰太后竟然穿上了许久未穿的朝服。 云顼垂眸,隐去眸底的神色,微微躬身,“太后娘娘。” 他知道,兰太后出现在这里,计划已成了一半。 众大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齐声请安,“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兰太后自御座上坐下,缓缓抬手。 待百官起身,她方沉声解释,“皇上昨日遭贼人暗算,中了毒需要休养,所以这几日的早朝,便由哀家来主持。” 站在旁边的云瑜得意的看了眼云顼。 他倒要看看,有皇祖母在,云顼怎么反对? 云顼当然注意到了云瑜看好戏的表情。 但他并未出言,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二人。 若是不给兰家尽情发挥的机会,他又怎么将兰家一举拿下? 众大臣还未消化皇上突然中毒这件事,就又被兰太后的话砸了个晕头转向。 不过好在,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太后娘娘,皇上为何会中毒?”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谋害皇上?” “皇上龙体是否已无大碍?”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关心起皇上。 毕竟,皇上的安危,牵扯甚大。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云瑜摆摆手,刻意拔高了声音,“听太后娘娘继续说。” 大殿顿时又安静下来。 兰太后将手随意搭在一侧的紫檀雕花扶手上,目光环视一周,摆足了架子,这才冷沉开口,“皇上中毒事发突然,哀家已着皇后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大家只需各司其职,安心处理政事便可。” 见下面安静听着,她又放缓了声音,“至于解药,已有御医配制,皇上的龙体,不日就会康复。” 众人闻言,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但如此大的案件竟然只交给皇后审查,不少人心里怀疑,难不成嫌犯是混在后宫里的? 不过兰太后既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多问。 只是皇上没事,可并不代表其他的事也没有问题。 户部尚书席学真率先出列,“太后娘娘,既然皇上暂时不能早朝,那朝政一事,便该交由太子殿下和两位丞相商议处理。” “太子殿下本就代替皇上监国,这早朝理应也该由太子殿下主持。”礼部尚书霍高义也立刻附和。 云瑜见二人均是云顼的人,顿时恨得牙痒痒。 等他以后继了位,一定要将这些人统统杀掉。 “两位大人此言差矣,太子殿下毕竟年轻,处理朝政没有经验,而太后娘娘曾辅佐过皇上多年,威信足以服人,如今皇上病了,正该由太后娘娘站出来主持大局。” 兵部尚书收到云瑜的眼神提示,连忙出言反驳。 云瑜的势力最近被云顼打压的有些狠,士气普遍低迷。 如今一听兰太后要代为处理朝政,顿时觉得机会来了,所以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踊跃上阵,开始拥护起兰太后。 云顼的人自然也不甘落后,义正辞严的驳斥。 而一些原本中立的大臣,有的觉得云顼睿智严明,处理国事井井有条,又名正言顺。 而有的却认为兰太后毕竟更有威信,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也未尝不可临朝执政。 所以也不知不觉分做了两派。 一时间,双方吵的不可开交。 大殿内顿时混乱起来。 “胡说八道,太子殿下监国有方,如何就没经验了?” 第673章 安心专注大婚的事吧 刘宏盛的大嗓门一起,顿时盖过了其他的声音,“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娘娘既为六宫表率,何以带头违反祖训?” 他是御史出身,虽然现在升调到了门下省,可性子依然没变。 兰太后眸色暗了暗,沉沉看了眼刘宏盛。 “什么不得干政,当年皇上年幼,不懂政事,若非太后娘娘倾力辅佐,哪有如今的大楚?” “皇上病了,太后娘娘理应站出来主持朝政。” 云瑜一派的大臣不服,纷纷指责刘宏盛。 刘宏盛冷笑,“皇上病了,不是还有储君吗,太子殿下如今已年满一十八岁,何以就不能处理国事了?” 眼见众人又要吵起来,兰太后终于轻咳出声,“众爱卿误会了,并非是哀家恋权。” 她款款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的众臣,声音严肃,“如今大楚正值多事之秋,皇上中毒,太子虽然聪慧,但尚未大婚,哀家顾忌祖制,不得已这才重新立于朝堂之上。” 见众臣都在认真听着,再没有了刚才的喧哗,她眼中浮起一丝满意,“哀家承诺,一旦皇上康复,哀家即刻回归后宫,绝不再插手朝堂之事。” 声音沉稳有力,一如当年。 有了兰太后的保证,一些中立的大臣渐渐开始动摇。 若皇上只是歇朝几日,那兰太后暂代也无不可。 “太后娘娘,”宁知书凝声问,“不知皇上的毒何日能解?” 其他人也在等着兰太后回答。 这个是关键。 若皇上的毒一日不解,那兰太后岂不是要一直霸着朝政不放? “宁丞相放心,”兰太后颇有耐心的解释,“是林三小姐在为皇上解毒,她承诺会在三日之内让皇上醒来,否则,愿主动受罚。” 众臣一听,心里微微放心。 尤其是支持云顼的大臣。 林三小姐是钦定的太子妃,她自然是帮着太子殿下的。 况且,她医术的确高明。 宁知书却脸色“微变”。 兰太后这是在明着告诉他,皇上若是三日之内不能醒过来,她就要追究暖儿的罪责了。 当然,也不乏警告他的意思。 暖儿现在在她手里,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所以他很自然的“表现”出了担忧之色。 云顼说过,适当反对,不让对方疑心便可。 瞧着宁知书神情不断变幻,仿佛终是有所顾忌,选择退了回去,兰太后笃定的勾了下唇。 支持云顼的大臣眼见宁丞相也不说话了,又想着皇上不日便可恢复,也没再坚持。 “沈丞相,”兰太后目光又移向沈文,主动问起,“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沈文如今是中立派的代表,一时间,那些中立的大臣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沈文被点名,出列回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虽未及冠,但大婚已定,微臣认为,殿下可以代为处理国事。” 显然是支持云顼,不赞同兰太后摄政。 众臣闻言,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是么?” 兰太后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即便大婚已经定下,可终究尚未成婚,哀家不能带头违了祖制。” 她深沉的目光看向云顼,“太子,你说呢?” 大楚史上,的确不曾有过还未大婚便亲政的皇上,更遑论太子。 这是因为前几任皇上均是高寿,太子继位的时候便已成婚。 而当今圣上虽年幼继位,但一直由兰太后临朝,因为各种原因,也是大婚后才开始亲政。 所以这个问题,云顼并不是很好回答。 好在云顼也未曾犹豫,便薄唇微勾,“太后娘娘说的是,儿臣——” 他别有意味的看向兰太后,“并无意见。” 这便是同意兰太后临朝的意思了。 听云顼都这么说了,支持云顼的官员便也默认了这个结果。 沈文也没再多说什么。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云瑜一党顿时都激动起来。 “哀家多年不理朝政,难免生疏,这几日,还要多仰仗两位丞相和各位爱卿共同努力。”兰太后谦虚开口。 宁知书和沈文相视一眼,只得再次出列,“太后娘娘过谦,微臣一定全力配合太后娘娘处理好国事。” 众臣也齐齐回道,“谨遵太后娘娘之命。” 兰太后欣慰点头,“如此甚好!” 客套话说完,她这才重新坐回御座,“各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她的话音刚落,之前那名御史便站了出来,“太后娘娘,微臣要弹劾枢密使秦大人,秦大人纵容门内子弟行凶,不仅当街殴打无辜百姓,还致人死亡,微臣请求太后娘娘为百姓申冤,严惩秦大人。” 枢密使秦安依附兰家,是兰家门生,这件事朝中人人皆知。 所以众臣均未想到,他弹劾的会是枢密使。 而且这原本是半年前发生的事,当时皇上也及时处理了秦家门人,但看在兰家的份上,并未责难秦安,只不知他为何又再一次提起。 还是在兰太后刚刚执掌朝政之时。 云瑜党挂不住面子,顿时对这名御史怒目而视,不少人更是恨不得上前替秦安辩解。 枢密使掌管全国军队,具有调兵权,这么有利的位子,他们当然不能相让。 可出乎意料的是,秦安竟然没有反驳一句,就乖乖认了罪,最后还以身体不好为名,要求告老还乡。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即便要惩罚,也不过是个管教不严之罪,罚俸几个月而已,哪里有这么严重了? 更为让人惊讶的是,兰太后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这下,便是连支持云顼大臣,一时间也琢磨不透兰太后究竟在想什么。 难不成她要大义灭亲,亲自出手打压兰家? 但紧接着,兰太后的另一番话,就更让人迷惑。 “太子大婚在即,礼部定要当做都等大事,万不可因为年底事情多,就耽搁了进度。” 霍高义应道,“微臣遵旨。” 兰太后望向云顼,神态是少有的平和,“江夏大军一日不退,我大楚一日便要消耗数万粮草,这次和江夏和亲,可不是太子一人之事,而是关乎大楚数千万百姓的大事,太子,你也多在此事上费些心。” 云顼恭敬应道,“是,太后娘娘。” 兰太后微微点头,似乎对云顼的表现很满意,“你是储君,早日成婚,诞下子嗣才是大事。” 话里话外,皆是为云顼着想。 一时间,支持云顼的大臣对兰太后莫测的心思更为不解。 但不得不说,兰太后此举,赢得了不少大臣的好感,尤其是一些中立的大臣。 所以整个早朝下来,在兰太后井井有条的处理了几件政事后,反对声越来越小。 直至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在行为上默认了兰太后重新临朝这件事。 兰太后的执政,变成了顺理成章。 而原本因着皇上生病,一直被送到东宫的折子,受兰太后干预,也不出意外的改到了寿康宫。 出了朝阳殿,兰太后终于不再端着,目光冷淡的看向随行的云顼,似嘲似讽,“太子今日没有反对哀家,哀家很意外。” 方才的祖孙情深,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云顼勾唇,“太后娘娘能主动关心孙儿的亲事,孙儿也很意外。” “太子成婚是大事,哀家既掌管了朝政,自然不能不理。” 兰太后被云瑜扶着,走的甚是稳健,“所以这几日,太子便先将其他事放一放,安心专注大婚的事吧!” 云顼脚步微顿。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兰太后见状,淡然的收回目光,隐下眼底的轻蔑,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直到兰太后走远,云顼墨眸中才浮起了一丁点轻笑,“如此——甚好。” 第674章 万一几位大人想要害我 云瑜扶着兰太后,神情得意,“皇祖母果然神机妙算,云顼能如此听话,林倾暖可是功不可没。” “还有那个宁知书,若非顾忌林倾暖,恐怕他也不会如此轻易让步。” 大事将成,他怎能不激动。 真没想到,那帮大臣那么好糊弄。 只可惜,过了这个早朝,他们便再无反悔的机会了。 兰太后淡笑,“你错了,云顼留在明德宫的御卫,虽然处在密影的包围中,可足够护卫林倾暖。” 她微微眯眼,“他是信林倾暖能在三日内治好皇上。” 只可惜,终究是年轻。 杀一个林倾暖,她何用动用密影? 一点小小的手段,便可让她百口莫辩。 对于兰太后只是临朝几日的事,百官并未多想。 下了早朝后,他们便同往日一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衙门,开始忙碌起来。 而宫中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迟钝的没去注意。 直到几道懿旨自寿康宫陆续发出,众人这才渐渐感到了不安。 看到那些旨意,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设临时政事堂,代替尚书台决议朝政大事。 着安王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权力等同同左右丞相,入政事堂。 兰王任枢密使,掌全国军事,全权处理军机要务。 封兰隐泽为靖远大将军,统辖边疆二十五万大军,密切注意江夏动静,宁知远为副将,全力配合主帅抵挡江夏大军。 犒赏禁军,着三司,既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兵司,侍卫亲军步兵司入宫觐见。 关闭九门,京城戒严。 严查一干嫌犯,二皇子云瑜全权负责皇城内外安全。 安王世子云宗瑞为御林军统领,巡视各宫,护卫各宫主子安全。 ......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些懿旨并未通过三省,而是直接由寿康宫颁布。 待众臣反应过来的时候,京城已经彻底变了个样。 到处都是戎装以待、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在巡逻,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许多尚来不及出城的百姓聚集在城门,惊慌失措的看着已被官兵层层把守的城门口,不知该作何反应。 几名大胆的百姓上前,想要祈求出城,却被无情的驱散。 大街小巷,贴满了布告,写着皇上遇刺,官府要严查凶手,让百姓不要惊慌一类。 可惊慌的何止是百姓。 百官在得知自己已被软禁在衙门,暂时不能回府时,顿时都慌了。 尤其发现留下的都是支持云顼或中立的大臣之时,不少人渐渐反应过来。 这可不是在简单的捉拿凶手,更不是简单的查案。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从早朝就开始了。 刑部尚书卞绥看着昔日的同僚,趾高气昂的嗤笑,“各位大人便安心在此住几日,待太后娘娘查明真凶,自会放各位大人回家。” 他原本是三皇子的人,见势不对投靠了太子殿下,但并不得太子殿下重用,如今有了“投诚”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席学真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忍不住唾骂,“呸,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本官耻与你为伍。” 其他人也对卞绥怒目而视。 卞绥浑不在意的冷笑,“人往高处走,是你们蠢罢了。” 说完,他也懒得再同他们打嘴仗,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大堂内,宁知书执起一枚白棋,缓缓放入棋盘。 棋子一落,连带着周边的白棋,顿时陷入黑棋的重重包围之中。 沈文不疾不徐的将白棋一一捡起,淡笑着问,“为了引蛇出洞,牺牲这么多棋子,值得么?” 因着白棋被吃掉,原本诡异的局势,瞬间明朗起来。 当然,白棋的危机也已消失。 宁知书又落入一子,这才温笑着回答,“沈兄又何知是在失去,而不是得到?”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外面,“有些东西存在的久了,已经腐烂成灾,与其一点一点费力挖掉,倒不如釜底抽薪,一并除去痛快。” 沈文笑了笑,忽而叹道,“宁国府现在恐已被围了吧?” 他们这里尚且这样,府内哪能幸免? “彼此彼此!” 宁知书呵呵一笑,“沈兄可曾后悔同我宁家结亲?” 二人虽在议论着,脸上却均无担忧之色。 沈文神色无奈,“音儿非你家小子不嫁,我后悔又有何用?” 即便不是因为音儿和宁屿的亲事,他也是站云顼这一边的。 只是一直未曾表明态度而已。 “那可不,我家老太君可是相中了梓音做孙媳妇,你们沈家跑不了。”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 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 须臾,沈文敛了笑意,正色看向皇宫方向,“这一场的胜败,端看执棋人怎么下了。” 虽如此说,他眼中却浮起几分笃定。 “所以我们还是好好在这里等结果吧!” 宁知书神色坦然,“这场武人的较量,我们两个文人,可帮不上什么忙。” 这些年,皇上对兰家放权太多了,如今一朝要收回来,自非易事。 于是二人也不再管外面,安心下起了棋。 ———— 外面局势大变,但明德宫尚算平静。 林倾暖将一张方子推向对面,淡笑开口,“刘大人请过目。” 刘御医看了眼林倾暖,果真接过方子,认真看了起来。 不过须臾,他便又将方子推了回来,“林三小姐这般用药,药性太猛,恐伤龙体,还请换个方子。”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无。 “好!” 林倾暖很爽快的接过,又在方子上改了几笔,扬唇一笑,“那这次呢?” 她配制的解药,皇上服用后半日便可醒来。 但刘御医却拒绝用这个方子。 很显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亦或者说,不是兰皇后想要的。 刘御医接过。 这一次,他只扫了两眼便摇头,“还是不够温和。” 林倾暖也不生气,又照着他的要求改了两次,终于见他捋了捋胡子,缓缓点头。 “如此用药,最为稳妥不过。” 林倾暖眸中深意划过,看向另外两名“御医”,“两位大人不一并看看么?” 两名“御医”没有理由拒绝,只得接过药方,粗粗看了几眼,便点点头,还给了刘御医。 刘御医收了方子,向林倾暖拱手,“下官这便让人去熬药。” 说着便起身要出去。 “慢着——” 林倾暖淡淡一笑,伸出手,“刘大人,还请先将方子还给我。” 刘御医一愣。 不过见林倾暖坚持,他也不好推脱,只得拿出方子,还给了她。 林倾暖接过,重新拿出一沓纸来,又工工整整抄写了一遍,然后将旧方子毁去,这才向几人道,“各位大人,勿怪我小心,事关皇上安危,既然几位均已过目,那不妨都在方子上签上名字,以证明此方子没有问题。” 说罢,她便率先在方子下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刘御医迟疑一笑,“三小姐,何必多此一举。” 其他两名“御医”更是面露抗拒。 “这可不是多此一举。” 林倾暖神色凝重,“毕竟这方子出自我手,万一到时几位大人想要害我,将方子换了怎么办,那我可就有口也说不清了,所以还是签了的好。” 第675章 帮我拿一样东西 反正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她又没说错。 几人闻言,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刘御医更是吓得连连摆手,“三小姐莫要胡说,下官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其他二人也勉强扯了扯嘴角,证明自己无辜。 林倾暖递上方子,淡笑不语。 意思不言而喻。 刘御医见推脱不掉,只得干笑两声,刚要签名,却听林倾暖的声音又响起,“刘大人可要看好,若是我笔误抄错一两个药名,那可就不好了。” 刘御医手一顿,果真又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写上了大名。 林倾暖见状,眸光轻闪。 其他二人相视一眼,知道没办法逃避,只能跟着签上了名字。 事毕,林倾暖将方子折好,郑重的交给刘御医,“如今我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日后,若是不能让皇上醒来,我们都要受罚,所以还望三位大人多多用心。” “一定一定,三小姐便是不说,事关皇上安危,我等也不敢大意。”刘御医收了方子,神色顿轻。 林倾暖微微一笑,“如今真相未明,所以替皇上熬药之人,务必要可靠,我寻思着,不如就让明德宫的人负责如何?” 她目光微转,看向殿内的两名女官,含笑问,“敢问两位姐姐,如何称呼?” 两名女官没想到林倾暖会忽然同她们说话,连忙恭声回道,“奴婢春月、秋月,见过姑娘。” “原来是春月姐姐和秋月姐姐,”林倾暖弯唇,一副商量的语气,“那不如便由春月姐姐继续侍候皇上,秋月姐姐负责为皇上煎药,可好?” 她不是傻子。 皇上身边都是兰皇后的人,如果由她来熬药,那对方可以通过各种途径下毒嫁祸到她头上,她一个人是防不住的。 所以她索性将这个“重任”交给他们。 换言之,她只是写了个方子而已,其余的事,她不会插手。 如此一来,皇上安矣。 “这——” 秋月面色略慌,“奴婢从未熬过药,恐不能胜任。” 刘御医也有些为难,“三小姐,这恐怕不大好吧,明德宫的人,我们并无权指使。” 林倾暖笑了笑,站起身来。 她走到秋月面前,嗓音温和的问,“敢问秋月姐姐在明德宫当值几年了?” 想置身事外?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秋月不敢同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凤眸对视,便低着头回道,“回三小姐,已有五年了。” 林倾暖点点头,忽而感慨,“两位姐姐在皇上身边侍奉多年,必然深得皇上信任。” 想来做兰皇后的走狗也有不短的时间了。 她话锋一转,又忧心忡忡道,“如今皇上中毒,嫌犯又未查明,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所以,我才建议让秋月姐姐熬药。” “有刘大人从旁指导,秋月姐姐这般聪明,不必担心出错的。” 熬个药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这个秋月也太会推脱。 秋月飞快的抬头看了眼林倾暖,见她正笑意吟吟的望着她,似乎没有一丝恶意,她连忙移开了目光。 “或者——” 林倾暖又勾了勾唇,“不如请刘大人禀明皇后娘娘,只说这明德宫无人可用,再派个人过来?” 她约摸着,兰皇后此刻应该没空理会她吧? “不必惊动皇后娘娘了,”秋月飞快的回道,“奴婢可以。” 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惊动主子,她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打。 “那就这么定了,我不方便出入明德宫,配药熬药的事,就麻烦三位大人和秋月姑娘了。”林倾暖脸不红心不跳的将事情推了出去。 刘御医意味深长的一笑,“都说三小姐聪慧,今日领教,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为何,林倾暖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几分别的意思。 仿佛,并不是恶意。 “刘大人过奖,”林倾暖亦笑,“刘大人的医术,也很高明。” 高明到能看出皇上体内的鸳鸯草。 高明到她的药方里几次出现断肠花,他都没有提出异议。 更让她不解的是,她最后交给他的药方里又故意少了这味药,他也没有表示不对。 一个御医,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意。 所以,他一定发现了她的试探。 但他什么都没说。 换言之,这个刘御医,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刘御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带着秋月下去配药了。 林倾暖为皇上把完脉,也出了主殿。 她刚要回自己的屋子,便见一大群御林军将明德宫团团包围了起来。 为首的,赫然就是安王府世子,云宗瑞。 御林军的动作很迅速,眨眼间,明德宫便被里一层,外一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倾暖一个人站在中央,显得很渺小。 她翘了翘唇角,并未言语。 倒是云宗瑞看到她,向她拱了拱手,“林三小姐。” 语气客气而疏离,不见什么善意。 当然,似乎也并无恶意。 林倾暖淡笑,“安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她并未同这个云宗瑞直接打过交道。 更多的时候,她对他的印象,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第一次,他为渊儿证明,帮了她。 第二次,他选择接受兰太后的“好意”,早早站了队。 如今看来,兰太后应该没少承诺他好处。 毕竟,这谋反之事,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子干的。 “没什么意思,”云宗瑞嗓音温和,“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哦?”林倾暖扬眉,“包围明德宫,皇上住的地方,也是奉命?” 她冷笑一声,“奉谁的命?” 如今看来,这个云宗瑞,和云瑾也是一丘之貉。 云宗瑞深深看了眼林倾暖,语气有些淡,“嫌犯未曾拿到,做臣子的,自要护卫陛下安全。” 言下之意,他只是为了保护皇上。 “林三小姐既奉太后娘娘之命为皇上医治,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林倾暖见状,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跟着兰家了,也没什么再好说的,转身便走。 刚走了几步,她又语气冷淡的开口,“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是自愿为皇上医治的,可不是奉了谁的什么命。” 看来安王府,终究是站在了云顼的对立面。 不过也是,自云瑾开始,他们同安王府的仇怨,就已经没有化解的可能了。 回了屋子,她思及明德宫如今的处境,又回想了遍刘御医刚才的表现,心里渐渐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福嬷嬷和贵嬷嬷被云顼警告,今日倒是不敢在屋里侍候,只在门外守着。 “青墨——” 林倾暖压低声音,轻声唤道。 其实她并不确定青墨是否在外面。 云顼留下的御卫,她没有惊动。 相比之下,她更习惯用青墨。 毕竟跟了她许久,已经有了一定默契。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青墨便自窗户跃了进来。 “小姐——” 青墨压低声音问,“可是让属下去找殿下?” 林倾暖欣赏的看了他一眼,“嗯,你去找云顼,帮我拿一样东西。” 青墨问,“什么东西?” 虽然他不知小姐这个时候拿什么东西,但此物一定非常重要。 否则,小姐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出去。 两人声音都不高,外面的福嬷嬷和贵嬷嬷什么也听不到。 林倾暖粉唇微吐,“断肠花。” —————— 东宫。 一道人影飞快的掠入,落在书房门外。 第676章 并不打算让三司参与其中 云顼执笔的手微顿,薄唇轻吐,“谁?” 轻微的风声过后。 门被推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玄衣长袍,素带绾发,身姿挺拔修长,气质清淡隽秀。 宛若青华墨竹。 他虽着了暗袍,却并未蒙面。 俊秀无双的容颜上,一双眸子沉静如湖,透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平稳从容。 云顼搁下笔,向来人微微一笑,“看来唐师兄的功夫已经恢复了。” 来人正是唐乔。 闻言,唐乔眸中也浮起几点笑意,“还要多谢殿下放行。” 没有云顼的允许,便是他功夫再高,也无法轻易闯入东宫。 御卫乃天下第一卫,可不是吃素的。 云顼勾唇,“既是唐师兄到访,御卫自不会阻拦。” 他起身绕过书案,微微抬手,“师兄请坐。” 唐乔也不拿捏,一撩衣袍,顺势坐下。 云顼自他对面也坐了下来。 不多时,青玄送了茶进来。 唐乔握住茶盏,随意问道,“暖暖的内力可恢复了?” 都这么几日了,小丫头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他这几日也回过宁国府,却得知她一直在宫里。 云顼闻言,漆黑如玉的墨瞳倏地看向唐乔,隐含深意。 他是知道暖儿前几日在屋子里修习内功的。 那几日担心她提起去江夏的事,他便故意躲着她,早出晚归。 可她在做什么,他还是晓得的。 他估摸着应该是为了给唐乔治腿,她的内力有些受损。 但她不愿让他插手,他便一直忍着没问。 但夜里她睡着的时候,他还是悄悄帮她探过脉。 知道她内力已恢复了八九成,他放下心,便也装作不知,没再提起。 感受到云顼审视的目光,唐乔神色略显无奈,“殿下还在吃味?” 他坦然的笑了笑,眼眸清澈,其中并无任何杂念,“她是我的徒弟,又帮我治好了腿,算是我的恩人,我对她的关心,和殿下并不一样。” 虽然知道不便多管她的事,可他总要确保她无恙方能安心。 云顼瞧了他一会儿,终是压下心底的酸意,收回视线,“她内力已无大碍,如今在明德宫为父皇医治。” 语气淡了不少。 唐乔心中一松,也没再多问,主动岔开了话题。 “如今京中的局势,似乎对殿下颇为不利。” 今日来找云顼,他并不只为暖暖。 云顼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师兄何以认为?” 他倒想听听,唐乔都知道些什么? “兰家既选择了这一步,那必然是铁了心要置殿下于死地的。” 唐乔并不意外云顼会问他。 “如今驻扎京城的兵马,除了三司,就是宫中的御林军,据我所知,这殿前司和侍卫步兵司的指挥使都是兰家的人,而侍卫马军指挥使摇摆不定,似乎也不完全属于殿下。” 云顼眼眸微深,“继续。” 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但唐乔这么多年一直远离朝廷,却能在短短时间注意到这些,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兰太后如今又将枢密使一职给了兰王,便等同于兰家现在有了调兵权,领兵权,还有议兵权,毕竟,兵部一直是在兰家手中的。” 唐乔叹气,“再加上边关坐镇的靖远大将军兰隐泽,若发生动乱,其实殿下手上的兵力并不占优势。” 如今朝中的很多人,恐怕都看到了这一点。 “所以兰太后才会觉得,本宫绝无翻盘的可能。”云顼俊脸上浮起一丝嘲讽。 或许兰家所有的人都已认为,这次他们势在必得。 如今等的,不过是一个正大光明拿下他的理由而已。 唐乔微笑,“但她绝想不到,殿下本就不打算同兰家兵戎相见。” 最起码不会让整个京城陷入生灵涂炭。 “哦?” 云顼眉梢微挑,饶有兴趣的看向唐乔,“那师兄觉得,本宫会怎么做?” 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他的确一直在示弱。 当然,也成功让兰家更为膨胀。 “若是兵戎相见,难免殃及无辜。” 唐乔起身,目光隐含悲悯,“这并非是殿下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我斗胆猜测,殿下并不打算让三司参与到这次行动中。” 三司兵马近十万,是禁军中的精锐。 京城已经戒严,形势只会越来越紧张。 而三司一旦参与进来,局面必然失控,到时难保百姓不会跟着遭殃。 众生无辜。 他所认识的云顼,不是这样的人。 云顼翘了翘唇角,“各地药人时有出没,玲珑阁和唐家庄弟子大多在城外,师兄觉得,本宫该如何让三司按兵不动?” 果然不愧是唐乔。 他的确不打算让三司涉入。 即便要除去兰家,他也不会拿无辜百姓做牺牲。 “月前,皇上忽然调换了侍卫马兵指挥使,如今的侍卫马兵指挥使胡谌,贪婪无度,懦弱无能,常常无故克扣士兵饷银,为士兵们所憎恶,多被御史弹劾,可皇上却一直不曾将他撤职。” “所以这个变数,应就在胡谌身上,亦或者说,在侍卫马兵指挥使这个位置上。” 唐乔笑了笑,“至于殿前司和侍卫步兵司的指挥使,仗着兰家横行无度,早已不得人心,所以只要在适当时候,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三司的士兵必不会行造反之事。” 谁都知道造反是要杀头的。 而只要除去这两司的指挥使,再由令众人信服之人接管三司,士兵当然不会再傻到去造反。 至于这个人是谁,恐怕皇上和云顼早已选定,甚至已经安排到了三司之中。 云顼眸中浮起一丝赞赏,“果然不愧是当年惊才绝艳的唐状元,能一眼瞧出本宫的打算,但是——” 他话锋一转,颇有深意的看向他,“师兄别忘了,兰太后手中尚有密影和御林军。” “密影过千,能以一当百,战力不容小觑,而御林军两万,如今却在云宗瑞手中。” 他似乎故意要给唐乔出难题,“即便本宫极力阻止三司作乱殃及百姓,但皇宫内的交手,还是避免不了。” 而表面看来,他的确不占优势。 唐乔温和淡笑,“有殿下的三千御卫在,密影和御林军可讨不了什么好处去。” 虽然是一场苦战。 见云顼微微挑眉,他也不再卖关子,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殿下恐怕已将在外的御卫全部召回京了吧?” 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三司和御林军身上,因为这是京城中人数最众的禁军。 可他却明白,若论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不是三司,也不是御林军,而是三千御卫。 但这三千御卫并不全在京城。 事实上,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马,都在外执行任务。 所以这也是众人包括兰家,为何忽略三千御卫的原因所在。 但云顼是什么人,怎会放弃这么明显的优势? 他并未提前暴露实力,显然要的就是对方的无所顾忌。 当然,兰太后恐怕还忽略了一个人。 一个在这场游戏里,至关重要的角色。 而这个人,到时更会打兰家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会摧毁她所有的布局。 云顼没想到唐乔竟能猜出三千御卫已经归京。 这件事,除了青玄等几名御卫头领,其他人并不知道。 他目光微露欣赏,刚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青玄的声音,“殿下,青墨回来了。” 第677章 太子皇兄有东西给你 青墨是留在明德宫的。 所以云顼瞬间想到,应该是暖儿找他有事。 他几乎不加思索便起了身,“进来。” 须臾,青墨闪身入内,恭声道,“殿下——” 见唐乔也在,他又向唐乔抱拳,“唐公子。” 唐乔微微点头。 “可是暖儿那边有事?” 不待青墨禀报,云顼便主动问起。 虽然每日有御卫报给他明德宫的动态,可乍然见青墨回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殿下不必担心,一切尽在小姐掌握中。” 青墨连忙回道,“是小姐派属下回来,让殿下将断肠花交给她。” “断肠花?” 云顼眸光深了两分。 昨日自明德宫回来后,他便让肖亦泽派人去寻断肠花。 这种毒物并不难寻,不过一夜,断肠花便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但他本以为暖儿会通过药方,正大光明的向太医院要断肠花。 毕竟,这样的毒草,若是解释不清,很容易被兰家拿住把柄。 而父皇中了鸳鸯草的事,除了暖儿和他,其他人应该还不知晓。 所以暖儿现在要断肠花做什么? 他刚要仔细询问,却在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个小机灵鬼。 他眸中噙出几点笑意,也没再多问,向青墨吩咐,“你回去告诉暖儿,就说本宫知道了。” 将计就计,暖儿这个计策的确不错。 见云顼压根没有将断肠花交给他的意思,青墨不由一愣。 不过主子的事,他也不好多问,便按着云顼的意思,回去如实禀报给了林倾暖。 听了青墨的描述,林倾暖便知道,云顼已经领会到了她的打算。 当下她也不再着急,开始静等他的消息。 她相信,云顼很快会安排好。 过了午后,御林军将明德宫围的愈发密不透风,不少下人都面露惊恐之色,惶惶然不知该怎么办。 林倾暖懒得再和云宗瑞理论,便一直没出去。 直到约摸着秋月已经熬好药,她这才慢吞吞又进了主殿。 果然,寝殿内,春月和秋月正服侍皇上服药。 刘御医也在旁边指导着。 见状,她也没过去掺和。 只是在他们喂完药后,她这才为皇上诊了诊脉。 如她所料,对方暂时并未在药中做手脚。 皇上目前尚且算安全。 但若要醒过来,还需些时间。 一则她听从了刘御医的意见,将药量减到了最低,药效自然不会很显着。 二则,他体内尚有鸳鸯草未解。 服完药,刘御医又耐心的给秋月和春月讲解了一番需要注意的地方,这才收起了药箱。 林倾暖瞧着,凤眸颇有深意的闪了闪。 他究竟的谁的人? 掺合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刘御医偶一抬头,便看到了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目光。 “三小姐在瞧什么?”他似乎有些不解。 林倾暖弯唇,“没什么,就是觉得刘御医,同想象中有些不大一样。” 一直跟着刘御医的两个人,不知为何只剩下一人,所以她便大着胆子试探一番。 直觉告诉她,这个刘御医,绝非兰太后的人那么简单。 “是吗,”刘御医呵呵一笑,“也许是下官之前给了三小姐错觉吧!” 他笑的浑不在意,甚至多了两分爽朗。 莫名的,林倾暖忽然觉得,这样的刘御医,隐隐透着几分熟悉感。 她原本还想多试探几句,可不待她说话,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争执声。 想到一个可能,她立刻敛了神色,向外走去。 刘御医也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主殿,便见数十名御林军挡在大门处,似乎发生了什么状况。 人群中,云宗瑞冷淡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有令,无论任何人,都不得擅闯明德宫。” 闻言,林倾暖愉悦的弯了弯唇。 果然是云顼,这么快就来了。 “怎么就是擅闯呢?” 一道声音明显不服,“我们公主担心皇上,为何就不能前来探望了?” 另一个声音也跟着开口,“安世子,麻烦行个方便,放本公主进去。” 语气温婉,并无盛气凌人的意思。 可云宗瑞依旧嗓音淡漠,“微臣也是奉命行事,公主,请不要为难微臣。” 最先响起的声音似乎怒了,“什么叫为难,明明是你故意为难我们公主。” 两道声音都很熟悉,是林倾暖认识的。 她听了片刻,觉得差不多了,便直接走了过去。 果然,来的不是静和公主是谁? 而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正是静和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芳沁。 看到林倾暖,静和公主的眼神瞬间亮了,“暖暖。” 云宗瑞也客气的向林倾暖拱了拱手,“林三小姐。” 一日连着打两次交道,林倾暖对这个云宗瑞已没什么耐心了。 她目光沉沉扫向他,语气淡而凉,“安世子,静和乃堂堂公主,难道也不能入明德宫探望自己的父皇?” 静和公主闻言,连忙附和,“本公主只是不放心父皇,想进去看看而已,劳烦安世子行个方便。” 事实上,她从未来过明德宫。 父皇不待见她,她也不敢在父皇面前出现。 即便知道父皇如今昏迷不醒,她还是觉得紧张。 可想到太子皇兄的叮嘱,她心底又莫名涌出一股豪气来。 云宗瑞看了眼林倾暖,不卑不亢的拒绝,“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说完,他还故意扬声吩咐了下去,“太后娘娘有令,不管任何人,都不得踏入明德宫半步,知道吗?” 众御林军立刻齐声应道,“是,统领大人。” 这话,显然是说给林倾暖和静和公主听的。 静和公主不自觉捏了捏手上的帕子,小脸微微慌乱。 林倾暖冷笑,“安世子果然忠心不二。” 倒是兰家的好走狗。 只是能在短短一日间,便让众御林军乖乖服从,这云宗瑞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云宗瑞仿佛没听出林倾暖话中的讥诮,淡然开口,“三小姐谬赞。” “好一个食君之禄。” 林倾暖目光嘲讽,“只希望安世子能一直坚持自己的选择,别有后悔的一天。” 她倒要看看,等事一了,安王府何去何从? 云宗瑞淡笑,“三小姐多虑了,云某做事,从不会后悔。” “那就好!” 林倾暖懒得再同他废话,抬步走到静和公主跟前,温声安慰,“静和,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三日之内,一定会医治好皇上。” 今日不过是第一日,她不着急。 静和公主无奈叹口气,勉强点头,“暖暖,我信你。” 停顿了一下,她又压低声音,向林倾暖道,“太子皇兄有东西给你。” 说着,她便自腰间拿出一个纸包,刚想递给林倾暖,不想却因为紧张,那物什忽然毫无征兆的落到了地上。 静和公主愣了一下,连忙俯身捡起来,极快的放到了林倾暖手上。 动作略显慌张。 林倾暖捏了捏手上的东西,会意的笑了笑,“你告诉他,就说我晓得了。” 二人声音不大,可离得近的人,还是不免听到了一两句。 而她们的举动,则全部落入了众人眼中。 刘御医盯着林倾暖手中的纸包,似笑非笑的问,“三小姐,不知太子殿下给了您什么东西?”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看向了林倾暖手上的纸包。 这个时候递东西,的确有些不大寻常。 林倾暖淡定的将东西收起来,扬了扬唇,“没什么,就是之前我让他寻的一些胭脂水粉。” 说完, 她也不再理会众人,送走静和公主,便“急切”的回了偏殿。 刘御医目光闪了闪,隐下了眼底深处的笑意,慢悠悠踱步离开了。 云宗瑞见众人终于散了,叮嘱了属下几句,便悄悄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出了明德宫,他一直走到宫墙拐角处,这才停了下来,向早已等候在此处的人恭声道,“父王——” 第678章 云宗瑞,是本宫的人 安王面色严肃的瞧着眼前的云宗瑞,半响,方沉声问,“你决定了?” 不待云宗瑞回答,他便急着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现在兰家虽然占了上风,但不代表他们就一定会赢,我们安王府最好还是稳妥行事才好。” 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有些不大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况且,兰家得势,他安王府也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处。 “父王——” 云宗瑞抬眸,面容一片沉静,“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你还如此固执,一点后路不留?”安王有些恼怒。 但为了不惊动旁人,他还是勉力压低了声音,“你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一旦有什么差错,整个安王府都要给你陪葬。” 除了云瑾,他庶子并不算少。 相比较而言,宗瑞平日里乖巧又安静,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有了云瑾的前车之鉴,所以他才选择了比较听话的宗瑞做世子。 可没想到的是,就是他认为的这个最为听话的儿子,却毫不犹豫的投靠了兰家。 甚至都不曾和他这个做父王的商量一下。 云宗瑞垂下眉眼,“父王同意做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也是这个意思么?” “为父那是权宜之计,”安王压下怒意,“能一样吗?” 到时若皇上醒过来,怪罪下来,他顶多就是个不作为之罪。 可宗瑞若是参与了,那就是谋逆。 敢用御林军包围明德宫? 在皇上的寝宫都如此放肆,他到底知不知道后果。 “父王——” 云宗瑞神色认真,“孩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笑了笑,目光望向安王,“孩儿会向父王证明,孩儿的选择并没有错。” 安王府也不会有事。 许是被他的眼神感染,安王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可是——” “父王还是快去忙吧,”云宗瑞颇有深意的扯了扯唇角,温声提醒,“这里毕竟是宫里。” 一句话,让安王蓦然警觉。 他连忙环视四周,见无人路过,这才微微放心。 见云宗瑞依旧一脸坚持,他知道事已至此,已无法阻止,只得默默叹口气,“你最好还是考虑考虑,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父王可不希望你和你大哥一样!” 说罢,他也知道不便多留,转身急匆匆而去。 看着安王渐渐走远,云宗瑞这才回神。 沉默了一瞬,他敛去眸底的神情,淡声道,“劳烦告诉太后娘娘,我云宗瑞既选定了主子,便不会再改变。” 周围一片静寂。 回答他的,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 东宫! 听云顼一连下了几道命令,唐乔也猜出个大概,淡淡一笑,“局已布下,接下来就看对方上不上钩了。” “走到这一步,她没得选择,”云顼墨眸笃定浮起,“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如今只待鱼儿咬饵,他便可以收网了。 “如果殿下信任的话,可以将三司的事交给我。” 唐乔眸底星光闪耀,“唐某虽然不才,可在万军中取个一两人的性命,还不算是难事。” 既已决定选择留下,他便会尽自己所能。 不管是为了所谓的抱负,还是别的什么。 云顼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温润一笑,“师兄便是不说,本宫也会主动开口。” 他墨黑的瞳仁中写满了信任,“这件事,非师兄莫属。” 头脑聪慧,处事冷静,善于把握机会,又武功高强之人,舍唐乔其谁? 有他策应表哥和于老将军,他完全可以放心。 唐乔闻言,神色微微一轻,笑着向云顼抱拳,“属下遵命。” “殿下自专心对付密影和御林军便可。” 御卫虽然厉害,可对方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况且,他还要护好暖暖和皇上。 所以宫内的形势,不会比宫外更好。 “师兄放心,本宫之前不过是说笑而已,”云顼扬唇,“御卫的对手,从来都只有密影。” 暖儿和父皇都在明德宫,他当然不会将明德宫交到对方手中。 这是他的底线。 唐乔难得一愣,“殿下是说——” 云顼勾唇,“云宗瑞,是本宫的人。” —————— 回了偏殿,林倾暖便拿出了静和交给她的纸包 ,轻轻打开。 放在鼻端闻了闻,果然是想要的东西。 她低低一笑,“送的很及时。” 刚说完,她仿佛想到什么,立刻警惕的四下扫了两眼。 见无人注意,她便将纸包重新折好,放回腰间,然后若无其事叫了晚膳。 夜色很快暗了下来。 用过膳,林倾暖便沐浴更衣,上床歇息了。 不多时,屋内便传出了浅浅的呼吸声。 窗外,两道人影鬼鬼祟祟的靠近,其中一人娴熟的拿出竹管,动作轻微的向窗户里面吹入白烟。 又等了一会儿,二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推门进了屋子。 走到床边,见晦暗的床幔中,林倾暖睡的极沉,二人相视一笑。 “三小姐?” 为了保险,一人还故意轻唤了声。 赫然便是福嬷嬷的声音。 回答她的,只有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福嬷嬷放了心,便大胆的将手探入林倾暖腰间,简单摸索了几下,就找到了白日的纸包。 “这是什么东西?”旁边的贵嬷嬷好奇的问。 福嬷嬷低头闻了闻,摇摇头,“不清楚,不过不大像她说的胭脂水粉一类。” 见林倾暖毫无动静,她斟酌了一下,开口建议,“不如我们拿过去让太后娘娘瞧瞧?” 贵嬷嬷表示赞同。 于是二人便拿了东西,悄悄出了偏殿。 听到极轻的关门声,林倾暖缓缓方睁开了眼睛。 ...... 寿康宫! “你说这是断肠花?”兰太后拿着手上的纸包,微微皱眉。 刘御医回道,“是,这的确是剧毒断肠花,若是误服,会灼伤人的五脏六腑,继而伤及性命。” 兰皇后一听顿时乐了,“母后,这还猜不到吗,肯定是云顼觉得皇上不行了,想要谋反篡位,所以便给了林倾暖断肠花,让林倾暖伺机谋害皇上。” “这倒省的我们动手了,”荣华公主也是一脸轻松,“只要坐实了她谋害皇上的大罪,云顼想跑也跑不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兰太后淡淡摇头,“云顼不大可能这么做。” “皇祖母,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云瑜神色得意,“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我们控制之中,也许云顼是急了,不得已才铤而走险。” 兰太后没理会他的话,转而看向兰隐轩,凝声问,“轩儿,你怎么看?” 其他人闻言,目光也纷纷投向兰隐轩。 兰王见兰太后如此重视兰隐轩,不由感到几分欣慰。 兰隐轩沉思了一瞬,视线落在刘御医身上,“刘大人,你确定解千日醉的毒,不用这断肠花?” 他们手上有解药,可林倾暖没有,需要临时配制。 若是这解药里面含有断肠花,那就好解释了。 刘御医肯定的摇头,“千日醉和断肠花是两种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毒药,不管是药性还是药效,都毫不相关。” 见兰隐轩又沉思起来,他连忙自怀里拿出一张纸,双手呈了过去,“这是林三小姐自己写的方子,上面也没有断肠花这味药。” 兰隐轩接过,细细看了一遍。 果然如刘御医所言。 “皇老姑母——” 他斟酌了一下,恭声回道,“既然断肠花同皇上的毒没什么关系,那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他不知云顼是怎么想的,但这件事,很明显对他们有利。 兰太后欣赏的看了他一眼,“说下去。” 兰隐轩阴鸷一笑,“不管云顼给她断肠花是什么目的,但只要这毒药在她身上,我们就可以坐实她的罪名。” 若皇上到时候中了断肠花的毒,那林倾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兰太后微微眯眼,“你是说——” “将原本准备好的毒药换成断肠花。” 兰隐轩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毕竟,只要出了事,所有明德宫的人,都可以作证是林倾暖所为,这可比我们之前的安排完美多了。” 刘御医连忙附和,“今日的确有很多人瞧见静和公主给林三小姐药包了。” 兰太后沉默一瞬,抬眼看向兰皇后,“皇后,你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 虽然打算在林倾暖身上做文章,可李尚和梅妃这两个棋子她也没打算放弃。 一提起这事,兰皇后顿时一脸气愤,“母后,您是不知道,梅妃那个狐狸精只会哭哭啼啼的喊冤,儿臣用了各种法子,她就是不招,还有那个李尚也是——” “你没用刑吧?”兰太后没耐心听她诉苦,淡声打断她的话。 兰太后连忙道,“母后放心!” 她虽然用了些刑,但外人绝不会看出来。 “嗯,你也不用在那二人身上耗时间了,这两日只管盯着明德宫就是。” 兰太后神色严肃,“只要将下毒一事栽赃到林倾暖身上,比十个梅妃和李尚都管用。” 毕竟,云顼和林倾暖的关系,众所周知。 兰皇后虽然很想再继续折磨梅妃,可终是不敢违抗兰太后的命令,只得乖乖应道,“是,母后。” “刘爱卿,”兰太后又看向刘御医,“这方子,哀家就先留下了。” 刘御医顿时一脸为难,“可是——” “刘大人,你们刘家一百余口的荣华富贵,可是全在你一个人身上呢。”兰皇后冷笑着威胁。 刘御医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皇后娘娘,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个方子——” 方子上他可是签了名字的。 “你放心,哀家知道怎么做,”兰太后极淡的笑了下,“牵扯不到你。” 刘御医闻言,这才放宽了心,连忙表忠心,“微臣谨遵太后娘娘之命。” 说完,他还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鬓角的冷汗。 对于刘御医的表现,兰太后还是比较满意的。 所以她也没再为难他,很大度的开口,“下去吧,谷一和谷二会继续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谷一和谷二,便是刘御医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两名“御医”。 刘御医不敢拒绝,诺诺应了声,就退下了。 直到出了寿康宫,他这才放缓了脚步,原本紧张失措的神情,不知何时已恢复了正常。 他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夜空,微微抿着的唇角,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只可惜,跟在后面的谷一和谷二,因为角度原因,并不曾瞧见。 第679章 赢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翌日,京城的局势愈发紧张起来。 因着百官大多遭到扣留,连早朝都取消了,惹得一些激进暴躁的大臣又是怒骂,又是抱怨,纷纷抗议。 部分官员看到这样的形势,不免生了动摇之心,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去留。 而那些铁了心支持云顼的大臣,除了少数知情人之外,大部分都暗暗担忧起来,有的甚至恨不得冲出去同兰家拼命。 也许是怕百官闹事,把守的士兵也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 甲光森寒。 皇城之外,亦是混乱不堪。 对于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接连两日的封城,更让他们的生活大受影响。 自黎明起,城门内外便拥满了维持生计的百姓,争着抢着要进城出城,守门的士兵强硬阻拦,差点引起骚乱,最后还是步兵司派出一队兵马,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同城门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京城内的各条街道。 许多商户怕惹火上身,纷纷关闭店铺,少数还开着的,却趁机抬高物价,大发横财。 百姓们大多闭户不出,有迫不得已需要外出的,也是行走匆匆,几乎不敢有片刻的逗留。 茶肆酒楼,门可罗雀,商行货铺,无人问津。 往日热闹非凡的街道,更是冷冷清清,鲜有人往。 许多在朝中任职的权贵大户,见自家老爷一日未归,纷纷派下人到各衙门去打听,待看到衙门外面被军队团团围住,下人们哪里还敢上前,连忙回府如实禀报,府内不明真相,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一时间,人心惶惶。 会州! 林文渊面露忧色,“哥,姐姐这么几日都不曾赶过来,是不是京城出什么事了?” 姐姐前几日让他和苏锦逸先赶到会州,在这里等她,可这么几日过去了,她还是没来。 他都想动身回京了。 苏锦逸温声宽慰,“不用担心,有云顼在,阿暖不会出事。” “更何况,宁国府也不会让她出事,她一定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林文渊闻言,稍稍放心。 不过一瞬,他脑海里又冒出一个猜测,“不会是姐夫不同意姐姐去江夏,强行把她留在京城了吧?” 若是姐姐留下,那他还去做什么? “你觉得阿暖会放心,让你一个人跟着我回江夏?” 苏锦逸无奈,“放心吧,你姐姐有法子说服云顼。” 旁人也许不可能,但阿暖可以。 林文渊想了想,赞同点头,“也倒是,不论何时,姐姐都不会不管我的。” 二人正说着,涵枫进来禀道,“殿下,云太子有消息传来。” “是我姐夫来的信吗?” 不待苏锦逸反应,林文渊便自椅子上弹了起来,急声问。 涵枫回道,“是云太子的来信,三殿下。” 苏锦逸淡笑着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林文渊瞧出不对,连忙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就说,姐姐不可能耽搁这么久。 “是有点事,”苏锦逸将信递给他,“不过云顼应该能处理好。” 云顼在信里只是说了个大概,叮嘱他这几日保护好阿渊,他不日就会送阿暖过来。 林文渊接过信,匆匆看完,这才知道,原来短短两三日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当下就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哥,我们回京吧,姐姐和姐夫需要我们的帮忙。” 就算发生什么,他们也要一起面对。 更何况,姐夫信里虽然没说,可他能猜的出来,宁国府的处境必然也很艰难。 苏锦逸云淡风轻的为他沏了杯茶,安抚他坐下,这才微笑着看向他,“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姐夫?” “你看他信里可有一丝焦急的意思?” 林文渊有些不放心,“可是兰家——” “别管什么兰家绿家,你只需相信,云顼会处理好一切,也会保护好阿暖和宁家,就够了。” 他拍拍林文渊略显稚嫩的肩膀,“阿渊,遇事不要急躁,只有冷静下来,你才能看清真相。” 阿渊虽然聪慧,可毕竟年纪小,又是涉及到阿暖的事,难免冲动些。 不过没关系,他会好好教导他。 让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 经苏锦逸点醒,林文渊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云顼的书信。 信中果然没有任何求助之意。 “你只需同我待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便可,不要给他们添乱。”苏锦逸温声安抚。 “云顼也是这个意思。” 他又抬眸看向涵枫,“送信的人可曾走了?” 涵枫摇头,“没有,那名叫青禹的御卫说,他是奉命留下来保护殿下和三殿下的。” 当然,他还带了一队人马前来,个个都是精干的御卫。 苏锦逸点头,“你去安排好他们。” “是,殿下!”涵枫应了句,就退下了。 “哥,”林文渊回过神来,“姐夫那边确定没问题吗?” 兰家的势力可是遍布朝野的。 苏锦逸淡笑,“放心吧,就因为他是云顼,所以这次赢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 林倾暖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因为不用管配药熬药一类的事,她这两日过的还算清闲,便也没有太早的去主殿。 但明德宫既是皇上寝宫,便注定不会平静。 后宫的一些妃嫔,渐渐开始坐不住了。 在得知静和公主没能进得了明德宫后,一大早,那些妃嫔便纷纷赶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因着皇上很少留恋后宫,除了梅妃等少数几个妃嫔,其他人几个月不见圣颜是常事,所以来者也未必都是因为关心皇上。 更多的,恐怕是为了自己莫测的命运而担心。 当然,不管为了什么,她们都未能进得了明德宫大门,通通被云宗瑞的御林军给挡回去了。 折腾了一大早,一批一批的妃嫔被赶走,明德宫彻底沦为宫中最无人问津的地方。 而那些妃嫔们,终于发现了事态的不对,回去后便纷纷紧闭宫门,明哲保身,不愿再掺和进来。 诺大的皇宫,除了日常巡逻的御林军,以及行走匆匆的宫女内侍,几乎不见一个主子。 林倾暖简单收拾妥当,便出了偏殿。 第680章 只是怕冲撞了皇上 一出门,她就撞见了门口的福嬷嬷和贵嬷嬷。 二人见林倾暖又没传唤她们,只得腆着脸主动上前。 “两位嬷嬷早上好啊!” 林倾暖活动了下手腕,愉悦开口。 福嬷嬷连忙陪笑,“三小姐好,您还没用过早膳吧,老奴去给您传膳?” 也许是做贼心虚,她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必了,”林倾暖摆摆手,“我去看看皇上怎么样了。” 说完,她就向主殿而去。 福嬷嬷和贵嬷嬷刚要跟上,便听林倾暖淡声吩咐,“皇上尚在病中,不能有太多人打扰,两位嬷嬷还是留在这里吧!” 福嬷嬷和贵嬷嬷闻言,只得不甘的留了下来。 到了主殿,刘御医已经在给皇上诊脉了。 他动作娴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从容自信,俨然一个行医多年、医术精湛的医者,不因医治对象是皇上,而有分毫的拘束紧张。 同之前给林倾暖留下的印象大不相同。 林倾暖眸光闪了闪,一个离奇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看到她到来,刘御医戏谑开口,“林三小姐今日来的可有点晚。” 林倾暖扬唇,“这不是有刘大人您吗,左右方子我已经给您了,只要按时给皇上服药,到了时间,皇上自然会醒过来。” 说罢,她目光状似无意的划过桌上的药碗。 今日的药,依旧没问题。 刘御医不明意味的笑了下,低头专心诊脉。 诊完脉,他示意春月和秋月给皇上喂药,这才向林倾暖说了诊脉的情况。 “皇上的脉象,比昨日好了不少,预计不出两日,这毒素便会完全解除。” 说着,他伸出大拇指赞道,“三小姐医术果然高超。” “刘大人客气了,”林倾暖唇角微翘,“就算没有我,依刘大人的医术,也能解了此毒。” 她没再去为皇上把脉。 一则时机不成熟,对方不会现在就下毒。 毕竟,未到三日,即便兰皇后前来问罪,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二则,昨日福嬷嬷和贵嬷嬷又将断肠花悄悄放回到了她的身上,让她基本确定了一件事情。 她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刘御医摇摇头,谦虚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他,“下官哪有那么高的医术。” 林倾暖见试探不出什么,随便找了个话题,便岔开了去。 一日的功夫很快过去。 除了按时给皇上服药,明德宫并无其他事。 倒是兰皇后来了一趟,无非是在林倾暖面前耀武扬威,见林倾暖不怎么理会,她觉着无趣,便离开了。 到了申正时分,刘御医身边的那两名御医,又只剩下了一人。 林倾暖隐约也猜的到,对方大抵是向兰太后汇报明德宫的情况去了,所以也没点破。 第三日,过了午时,秋月便准时端来了解药。 林倾暖深深看了她一眼,衣袖下的手指微屈,迅速将指间的东西弹出。 秋月的注意力都在药碗上,哪里会有防备,她只觉腿弯忽然一软,不由惊呼出声,便向地上倒去。 林倾暖适时的出手,扶住了她。 秋月借着力道站稳,一抬头,便撞进了那一汪秋水剪瞳中。 沉静,淡漠。 宛若夜间微凉的月光。 她心中一紧,脸上不免流露出一两分慌张。 “秋月姐姐这是怎么了,竟如此慌手慌脚,倒不似平日伶俐了。”林倾暖浅浅开口,眸露惊讶。 秋月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瞧着,心底的秘密仿佛再也藏不住,整颗心扑通扑通跳个飞快。 她愈发慌乱,无措的看了眼刘御医,这才故作镇定的回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崴了下脚。” 刘御医但笑不语。 “原来是这样。” 林倾暖微微勾唇,“既然秋月姐姐崴了脚,那不如便由我代替姐姐,给皇上喂药如何?” “咳——” 刘御医忽然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林倾暖,“林三小姐之前不是不愿做这喂药之事?” 另两名“御医”,也就是谷一和谷二,也怀疑的看向林倾暖。 “谁说我不愿了?” 林倾暖一脸无辜,“之前我不过是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不敢服侍皇上用药罢了,刘大人可别冤枉我。” 这是最后一次药,也就是说,服过这次药,若无意外,皇上就会醒来。 所以她必然是要把好关的。 尽管事情已在掌握之中,可涉及皇上龙体,小心一点还是好的。 刘御医眼中噙出一点笑意,“那现在怎么又敢了?” 隐隐的,似有揶揄之意。 林倾暖抿抿唇,“这不是秋月姐姐的脚崴了么,再说了——” 她忽而笑眯眯道,“皇上马上就要醒来,我也不用受罚了,好歹也劳心劳力这么些天,难不成刘大人还不愿分这点功劳给我?” 如果是她猜测的那个人的话,那她就更没什么顾忌了。 所谓的“刘御医”嘛,呵呵! 闻言,谷一和谷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发现什么。 刘御医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秋月见状,立刻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药碗递到了林倾暖手上,好像晚一步,那碗便会咬人似的。 林倾暖暗暗冷笑,眼眸却不解的看向秋月,“秋月姐姐干嘛这样紧张?” 她恶劣的扬了扬唇畔,“倒好像这药不是解药,而是毒药似的。” “哎呦三小姐,这话可不能浑说,”刘御医吓了一跳,“事关皇上安危,若传出去,可是要诛九族的。” 说到诛九族,秋月的身子不免又轻颤了一下。 林倾暖眸色晦暗了几分,冷意划过。 这明德宫如今都是兰家的天下了,连皇上都只能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哪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这些下人们,又有谁真正将皇上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他不过只是兰家用来陷害云顼的工具而已。 秋月手上没了药碗,渐渐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恭声解释,“三小姐言重了,奴婢只是怕冲撞了皇上。” 不待林倾暖开口,她又低着头道,“如今有三小姐代劳,奴婢也就放心了。” 仿佛生怕她将药碗还回去。 林倾暖嘲讽一笑,没再说什么,端着药碗走到御塌旁。 她低头嗅了嗅手上的药。 除了千日醉的解药,这药中果然加入了断肠花。 同云顼给她的断肠花一般无二。 而断肠花的剂量,大致刚好能解皇上体内的鸳鸯草。 也就是说,对方做了她原本想要做的事。 若说巧合,她可不信。 她凤眸笑意划过,心中原本的怀疑,变做了肯定。 皇上这手安排,真的是—— 滴水不漏。 见春月扶起楚皇,她便执起药匙,一点点将药喂了进去。 解药喝下去,不多时,楚皇脸上的酡红便消褪了不少,脉象也渐渐趋于稳定。 是快要醒来的迹象了。 众人都默契的没出去,静静等着药效发作。 只是除了林倾暖和刘御医,其他人的神情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楚皇就有了反应。 第681章 是臣女动的手 他眉头深深拧起,双眼紧闭,呼吸深而重,似乎颇为痛苦,一点都不像解了毒、马上要醒过来的样子。 大滴大滴的冷汗自他额头滑落,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却潮红如血,甚至比之前中了千日醉还要严重。 春月见状,吓得连步后退,喃喃自语,“皇上这是怎么了?”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中毒了,”秋月说话都不带卡顿的,“是药,药有问题。” “可药不是林三小姐配的吗?” 春月忽然震惊的看向林倾暖。 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看了过来。 谷二越过众人,直接冲到楚皇榻前,简单的为楚皇号了号脉,便一脸怒意的责问林倾暖,“林三小姐,皇上这是中了断肠花,你怎么解释?” 几人配合异常娴熟,三言两语,就将嫌疑引到了林倾暖身上。 直接坐实了她的罪名。 见谷二这么几日来,第一次显露出了“医术”,而且只是简单的把了一下脉就得出了结论,林倾暖忍住笑,很善意的没戳穿他。 不过她还是无辜的耸耸肩,“我可不知,你们刚才也瞧见了,我只是替秋月姐姐喂了药而已,什么都没做。” 谷二怒不可遏的一甩袖子,“你以为说不知道就可抵赖了吗,这药方是你配的,皇上如今中了毒,那就是你的方子出了问题。” 主子说过,一定要将这断肠花栽赃到林倾暖头上,唯有这样,才能牵扯到云顼。 “笑话,”林倾暖冷笑,“大人别忘了,我的方子可都是经各位确认过的。” 余光留意到谷一正悄悄溜出去,大抵是要去通风报信,她也没阻拦,佯装看不到。 “况且,这药可是经过了多人之手,大人怎么就如此肯定是我下了毒?” 说完,她懒得再同他理论,上前想为楚皇诊脉。 一个假御医,连断肠花的症状都搞不清楚,还敢来指证她? 有这个功夫,就算为皇上施上两针,也能多少减轻些他的痛苦。 “你要做什么?” 察觉到她的举动,春月和秋月立即上前,挡住了她。 林倾暖淡笑,“为皇上治病啊,两位姐姐有意见吗?” 见谷一已经溜了出去,她脸上的笑容当下愈发深了。 主角也该来了。 春月一脸无畏,“奴婢是不会让你再碰皇上的。” “就是,”秋月附和,“谁知道你安了什么心?” 谷二也冷笑,“三小姐还是不要做无谓挣扎了,这谋害皇上的罪名,你逃不掉了。” 他可不能让林倾暖趁机将皇上体内的毒给解了。 否则,怎么人赃俱获? 林倾暖凤眸微眨,光芒闪过,“谁说我要逃了?” 话音刚落,她便出手如电,快速攻向春月和秋月。 至于谷二,有帮手在,用不着她料理。 春月和秋月哪里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仓促之余连忙还击,可没过几招,就被她敲中了后脖颈,晕倒在地。 “呵!果然是会功夫的。” 林倾暖嘲弄一笑,越过她们,走到御塌前,去探楚皇的脉。 楚皇此刻面色很不好,因着体内断肠花和鸳鸯草相互作用,再加上千日醉解药的功效,所以他的脏腑要承受很大的痛苦。 林倾暖拿出银针,帮他在各处穴位扎了几针,他的症状才有所缓解,脸上的血红也开始消退。 身后传来咕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倒下。 林倾暖回头,便见刚才还嚣张的谷二,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见她看过来,刘御医这才不慌不忙的收起了手上的迷药,笑眯眯解释,“能用药解决的事,费那么多功夫做什么。” 他老人家可懒得动手。 如此一来,主殿中还清醒的人,便只剩下了林倾暖和刘御医。 林倾暖收起银针,笑意微深,“刘大人进宫,竟还随身带着迷药。” 或许不该称呼他为刘大人了。 “你都猜到了?” 刘御医见她一点都不防着他,有些意外。 “不是刘大人主动透露给晚辈知道的么?” 林倾暖浅笑,“诊出皇上体内有鸳鸯草,却并未告知兰家,而且还配合晚辈,将计就计,让对方用了断肠花,剂量也把握的刚刚好,如果您不是皇上的人,那晚辈可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如果是云顼的人,云顼必然是会告诉她的。 这样的事他不会瞒着。 所以,她便猜测,他是皇上的人。 “小丫头果然聪明!”刘御医不吝赞赏。 “迷药是防身用的,当然要随身带着了。”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神情中露出几分厌烦,“跟了老夫这么久,像两条尾巴似的,老夫早就想把他们弄晕了。” 忍到现在,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 至于另一个,左右也跑不了,先让他去报信。 “前辈可不能直接将人弄死,待会儿还得要他们的供词呢。”林倾暖打趣。 “放心,”刘御医呵呵一笑,“我心里有谱,倒是跟着你的那两个嬷嬷,你处理了没有?” 福嬷嬷和贵嬷嬷并未进主殿,所以刘御医才有此一问。 林倾暖颔首,“晚辈来之前,已经暗示过青墨了。” 她每日都故意冷落她们,不让她们跟着,所以二人并无防备。 “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听起来动静不小。 林倾暖扫了眼地上晕倒的几个人,示意刘御医留下照看皇上,便出了外室。 刚出去,就见兰皇后带着一众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那些内侍嬷嬷一进门,便将林倾暖团团围了起来。 兰皇后冷冷一笑,神色是掩饰不住的雀跃,“林倾暖,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只要林倾暖认了罪,云顼就是瓮中之鳖。 到时即便朝中大臣对他们兰家的举动不满,又能如何? 他们不可能再支持一个弑君的太子来当皇上。 那么继位的,就只能是她的儿子。 林倾暖隐去眸中笑意,气定神闲的回道,“皇后娘娘在说什么,臣女怎么听不懂?” 也许是觉得一切已尽在掌握之中,兰皇后有些忘形,也懒得再打马虎眼,“云顼给了你断肠花,让你趁机下在皇上的药中,毒死皇上,本宫说的没错吧?” 她倒要看看,人证物证俱在,林倾暖怎么狡辩。 “皇后娘娘怎么知道,太子殿下给臣女的是断肠花?” 林倾暖淡笑,大方的自腰间取出断肠花,放在手上掂了掂。 “臣女的断肠花一直在身上放着,皇上药中的可不是臣女下的。” 云顼八成已经在收网了,她自然懒得再和兰皇后虚与委蛇。 听她主动承认了断肠花,兰皇后彻底放下心来,眼中的得逞再不掩饰,“你承认就好,来人——” “臣女什么时候承认了?” 林倾暖飞快打断她的话,“臣女说的是,皇上体内的断肠花,和臣女没有关系。” 虽然有关系也没什么,但她暂时还不想应她没做过的事。 “你既然嘴硬,那本宫便让你心服口服。” 兰皇后冷声唤道,“春月,秋月——” 林倾暖隐下眸底的讥诮,颇有闲情逸致的看着兰皇后表演。 久久听不到二人的回应,兰皇后面色微变,立刻抬手,示意人进去察看。 一名年老的嬷嬷得令,快步进了内室。 然后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几人。 “娘娘,他们——” 她神色一惊,连忙指使两名内侍进去,将人给拖了出来。 瞧见自己布下的棋子生死不明,兰皇后顿时怒不可遏,厉声喝道,“谁干的?” 倒是一直照顾着皇上的刘御医,生生被忽略了。 “是臣女动的手。” 林倾暖漫不经心的勾了下唇,“春月和秋月要阻止臣女为皇上医治,这位‘御医’也不怀好意,想要谋害皇上,臣女不得已才弄晕了他们。” 他们能诬陷,她当然也能。 再说了,她可并未说错。 “你胡说,明明是你在谋害皇上,给皇上下了断肠花,还要杀人灭口。”先前出去通风报信的谷一立刻反驳。 “反了你了,”兰皇后冷笑,“如今证据确凿,本宫看你还如何狡辩,来人,将她带下去,打到她招认为止。” 众内侍得令,立刻上前就要拿林倾暖。 林倾暖心里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忍着没还手。 果然,那些人还没挨着她的身,便听到内室传来一道熟悉的呵斥,“住手——” 第682章 朕药中的断肠花是不是你下的? 因着虚弱,声音中的威严大打折扣。 不过还是让众人不安起来。 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兰皇后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顿时不敢置信的看向内室。 眼见该躺在床上的人,正由刘御医扶着,一步一步走出来,她的三魂瞬间去了两魂。 “皇——皇上?” 因着太过震惊,她忍不住失声尖叫,甚至连皇后该有的仪态都忘了。 他不是中了断肠花了吗,怎么会忽然醒过来? 这几日的事,他知道多少? 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办,继续原计划还是收手请罪? 一时间,她又惊又怕,几乎不敢往下想。 一众内侍嬷嬷更是吓得慌乱无措,手忙脚乱的跪下请安。 楚皇由刘御医扶着,走到御案前,缓缓坐下,这才沉沉看向兰皇后,“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上?”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甚至还有些别的意味,兰皇后顿时一阵心虚。 不过想到外面的布置,她还是忍住怵意,指着林倾暖,义愤填膺的道,“皇上,是她伙同云顼给您下了毒,眼见您的毒快被解了,她不死心,又在您的药中放入了断肠花,目的便是让您永远都醒不过来。” 事到如今,她唯有一口咬定林倾暖和云顼,才好脱身。 况且,他刚醒来,能知道些什么? 兰皇后说完,殿内便静悄悄的,偶尔只能听见楚皇的咳嗽声。 刘御医为他倒了一杯水,他抿了两口,这才好受了些,但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兰皇后见他不说话,心底发虚,忍不住又道,“这件事不是臣妾胡说,他们——他们都是证人。” 她指了指地上晕倒的春月和秋月,以及扮作御医的谷一和谷二。 “对了,福嬷嬷和贵嬷嬷也看到了,还有御林军统领云宗瑞。” 兰皇后目光划过楚皇身边的刘御医,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人也是她的棋子,连忙又补充,“刘大人也可以作证。” 这一番指证下来,几乎将明德宫的人全部当做了证人。 说完,她便略显忐忑的看向楚皇。 楚皇终于微微抬眼,扫了一圈殿内之人。 除了晕过去的,其他人均沉默着不敢开口。 刘御医倒是非常配合,恭声回道,“微臣的确见太子殿下给了三小姐断肠花,而皇上刚才服用的药中,也确有这味药。” 这场戏,总要有人唱下去才是。 兰皇后一听,吓飞的理智迅速回笼,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无非是她这几日多么用心照顾皇上,云顼和林倾暖多么狠毒等等,直到瞧见楚皇的脸色越来越暗,她这才不甘不愿的住了嘴。 但不过一瞬,她又忍不住道,“皇上,臣妾说的都是事实,您一定要严惩云顼和林倾暖,绝不能放过他们。” 只要他信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楚皇视线移向兰皇后,眼神晦暗不明。 直到她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心虚的移开眼睛,他方才淡声开口,“将一干人等带进来。” 兰皇后明显松了口气。 林倾暖看了眼楚皇,也没出声。 不多时,福嬷嬷和贵嬷嬷便被青墨押了进来。 云宗瑞也跟着走了进来。 一进主殿,福嬷嬷和贵嬷嬷便对着兰皇后一阵嚎哭,“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林三小姐不知存了什么心思,让她的暗卫将老奴两个关在了一起,不让老奴两个出门啊!” 青墨冷喝,“闭嘴,等皇上问话。” 福嬷嬷和贵嬷嬷悄悄转头,这才发现皇上竟然醒过来了,二人顿时吓得冷汗淋漓,连忙跪下请罪,不敢抬头。 楚皇没理会二人,直接问向云宗瑞,“宗瑞,你可看到太子给了林三小姐断肠花?” 众人的视线立刻都落在了云宗瑞的身上。 云宗瑞淡然的表情里多了几分恭敬,“回皇伯父的话,不止臣侄,包括御林军很多人,也都听到看到了,当时静和公主的确说,是太子皇兄给林三小姐捎了东西。” 兰皇后闻言,心下稍安。 只要能顺利除去云顼,皇上早醒晚醒,也没什么大碍。 左右现在京城还在他们兰家的控制之中。 “不过——” 云宗瑞话锋一转,“但臣侄并不能肯定,那个纸包里就是断肠花。” 林倾暖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这是在帮她? 还是见风使舵? 兰皇后心底一阵失望,暗骂一声废物。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老奴可以肯定。” 接收到兰皇后的眼神,福嬷嬷忙不迭开口,“太子殿下给林三小姐的,的确是断肠花,老奴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让御医验过那包药。” 贵嬷嬷也连忙附和。 林倾暖淡淡勾唇,“两位嬷嬷还真是尽心尽责。” 据她猜测,皇上应该还不知自己中鸳鸯草的事。 换句话说,他虽然相信云顼,但对这断肠花还是存有一些疑问。 “那当然,老奴一直在防着你,就是怕你趁机陷害皇上。”福嬷嬷得意邀功。 兰皇后又拿出一张药方,呈给了楚皇,“皇上,这是林倾暖写的药方,里面就有断肠花这味毒药,而据臣妾所知,解千日醉,根本就用不到断肠花。” 母后特意让人模仿了林倾暖的笔迹,加了断肠花,目的便是让她辩无可辩。 楚皇接过方子,粗粗看了两眼,便递给林倾暖,“暖丫头,你看看,这可是你写的方子?” 温和的语气,让兰皇后不由皱了皱眉。 林倾暖将方子接过来,简单扫了几眼,便老实摇头,“其中的药材的确是臣女所列,但这个方子,不是臣女写的那张。” “说下去!”楚皇神色瞧不出喜怒。 “臣女写的方子上,没有断肠花这味药,”林倾暖解释,“而且,刘御医和另外两名御医都有签名。” 但这个方子,并没有当初的签字。 显然系伪造。 “你胡说,我可不曾签过什么字。”兰皇后身边的谷一立即否认。 他刚说完,触及到林倾暖嘲讽的眼神,心中一跳,顿时醒悟过来。 只是已经晚矣。 楚皇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你是御医?” 谷一连忙跪下,结结巴巴的回道,“是——臣是御医。” “回皇上,这两位大人,并不是太医院的御医,而是太后娘娘派到微臣身边的。” 刘御医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兰皇后,“林三小姐说的没错,微臣和这两位大人的确是签过字。” “刘大人可真是满嘴胡言,”兰皇后嗤笑,“他们二人如何就不是御医了?” “一定是你和云顼暗中勾结,想要行谋逆之事,事情败露,这才诬陷到别人身上。” 这个刘御医竟敢背叛她,那就别怪她,拿他一府满门动手了。 楚皇斜眼睨向兰皇后,“需要朕派人去太医院查吗?” 兰皇后面色一紧,“皇上这是宁愿相信这个满嘴胡言的刘御医,都不愿相信臣妾吗?” 她又看向林倾暖,冷冷一笑,“即便这药方不是你当初的那一张,可你身上为什么带了断肠花,而皇上的药中恰巧又有这味毒药,你怎么解释?” 是她失误,没算到刘御医会背叛她。 可那又怎样,没有药方,她依旧可以指证她。 林倾暖弯唇,“皇上药中的断肠花并非臣女所下,皇后娘娘若想知道,就要问一问熬药的秋月姑娘了。” “至于臣女身上的断肠花,”她抬眼看向楚皇,“自然是打算给皇上服用的。” 闻言,楚皇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见她目光坦然,没有一丝算计,他眼中的那点疑惑,慢慢褪去。 没有怀疑,只有疑惑。 顼儿和小丫头会这么做,必是有道理的吧! 其他人却是一脸不解。 林倾暖这是主动招认了? 兰皇后称心一笑,“你终于肯承认要谋害皇上了,来人——” “臣女是打算给皇上服用断肠花,但并未有谋害皇上的意思,皇后娘娘可不要乱说。”林倾暖不疾不徐的反驳。 她视线落在晕倒的春月和秋月身上,“不过秋月姑娘为何要给皇上下断肠花,臣女就不知道了。” 兰皇后愠怒,刚要说什么,楚皇就微微抬手,阻止了她。 他沉声吩咐,“将春月和秋月弄醒。” 刘御医走过去,在春月和秋月头上各扎了两针,不多时,便见二人悠悠转醒。 二人醒来后,先是茫然的环顾四周,待看到楚皇,顿时惊了一跳。 “秋月,朕问你,朕药中的断肠花,是不是你下的?” 楚皇此刻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看上去,还是有些未褪去的晕红。 第683章 密影叛乱 秋月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一听问话,忙不迭否认,“不——那是林三小姐下的,和奴婢没有关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春月也战战兢兢回答,“皇上,林三小姐身上有断肠花,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一定是她在药中动了手脚。” 谷一原本已不敢说话,可见兰皇后使了眼色,只得又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除了林三小姐,谁还有这个机会在皇上药中动手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给林倾暖说话的机会。 兰皇后神气的看了眼林倾暖,“别以为有云顼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冷笑着吩咐,“安世子,你身为御林军统领,肩负保护皇上的重责,如今有人胆敢谋害皇上,你还不赶快将人带下去?” 云宗瑞微微垂眸,脚步未动。 兰皇后见状,眸光一冷,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安世子,本宫劝你,还是识时务些的好。” “朕还在这儿呢,皇后就如此迫不及待了?”楚皇目色嘲讽。 其他下人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兰皇后微笑,“皇上怎么如此冤枉臣妾,臣妾可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为了朕?” 楚皇意味深长的看向她,“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为了朕,做主废了云顼的太子之位,然后让你的儿子云瑜来代替?” 他缓缓起身,眼神含了丝讥诮,“然后将朕软禁在这宫里,或者干脆一味毒药,毒死朕?” 刘御医怕他身体受不了,连忙扶住他。 兰皇后眼中慌乱一闪而过,虚伪的笑了笑,“皇上误会了,臣妾怎么会那么做,这毒药可不是臣妾下的,而是林倾暖和云顼,是他们要害您。” 她大袖中的手指紧紧捏住帕子。 如果他不愿废除云顼,那她就只能不顾夫妻之情了。 别怪她心狠。 “既然没人愿意承认断肠花,那不妨就当做是臣女放的好了。”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这个功劳,臣女领了。” 断肠花不能治谁的罪,但千日醉可以。 兰皇后冷笑,“什么功劳,你可别是坏了脑子吧!” 下毒还成了功劳了? 刘御医适时禀道,“皇上,事情是这样的……” 说着,他便将发现鸳鸯草一事详细讲了一遍,并特意说明,只有这断肠花,才能解鸳鸯草的毒。 楚皇终于明白,原来事情竟是这般。 怪不得云顼和这丫头要给他服用断肠花。 真没想到,他还中了鸳鸯草。 他眸光沉了沉。 看来这皇宫里,想要他命的人还真不少。 “皇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丫头用断肠花想救他,可皇后用断肠花,是要害他。 兰皇后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怪不得林倾暖一点都不惧怕。 不过她自然不会承认,便嗤声反驳,“这不过是他们的脱罪之词罢了,皇上,您可不能被他们骗了去。” “皇后娘娘可以随便找御医来为皇上号脉,看看臣女和刘大人说的是否属实。” 林倾暖扫了眼谷一,“当然,这两位冒牌的,就不必了。” 谷一羞的满面通红,却不敢辩解。 秋月闻言,更是深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承认,是她放的断肠花。 “本宫当然会找——” “够了——” 楚皇声音沉怒,“断肠花的事,暂且放到一边,皇后,这千日醉,你不会不熟悉吧?” 听到千日醉三个字,春月和秋月的身子不由一抖。 兰皇后眼中慌乱一闪而过,“皇上,您说什么呢,臣妾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 楚皇目光冰冷,“那朕就让你懂的明明白白的,宗瑞——” 云宗瑞一改方才的消极,恭敬应道,“臣侄在!” “宣文武百官上朝,朕有事要宣布。” 兰家么,到此为止吧! “是!” 云宗瑞领了命,便匆匆出去了。 自始至终,都没看兰皇后一眼。 兰皇后心里惊慌,无措的看着楚皇。 云宗瑞出去后,楚皇又扬声唤道,“玄默。” 一个墨色人影迅速出现在主殿,“皇上!” 楚皇凝声问,“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已经处理好,殿下让皇上放心。”玄默回道。 “嗯,”楚皇点点头,“去寿康宫,请太后娘娘到朝阳殿。” 玄默应了声,闪身消失。 楚皇这才看向兰皇后,眼中透着失望,“朕给过你们兰家面子,既然你们如此执迷不悟,那朕就不用再顾及了,有什么话,上了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 楚皇的一系列吩咐,让兰皇后彻底懵了。 尤其是看到云宗瑞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却听从楚皇的命令之时,她更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了。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怎么越来越糊涂了,这和兰家又有什么关系?” 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她勉强笑着打掩护。 她不明白,明明云宗瑞和刘御医是她的人,可为何现在却一个个都听皇上的话。 不过想到兵马最多的三司还在她手中,她微微安心。 最起码,瑜儿还有机会。 楚皇睨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兵器相接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快速掠入,向他禀道,“皇上,密影忽然对明德宫发动了攻击,现在御卫和御林军正在抵抗。” 兰皇后脚下一软,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母后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林倾暖一惊,下意识就要出去,却被青玄挡下。 “三小姐,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护卫皇上和您的安全,您和皇上只需待在主殿便可。” 林倾暖看了眼楚皇,见他眉头微皱,并未说话,便开口问道,“东宫那边情况如何?” 兰家主要的目的不是皇上,而是云顼,如今他们既对明德宫动了手,自然不会落下东宫。 可她还是有些不大明白,兰家选择这个时候动手,究竟意欲何为,后面又该如何收场? 这三日来,兰太后久久未动,为何如今却忽然改变了策略? 青玄摇摇头,“属下不知,但有殿下在,小姐不必担心。” 林倾暖知道,云顼如今坐镇东宫,无非是想要将兰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若是赶过去,反而给他添了麻烦。 况且,她留在明德宫,也好帮他护好皇上,毕竟,皇上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楚皇视线冷冷扫向兰皇后,直把她看的心里发毛,这才收回了目光。 “青玄——” 青玄立刻应道,“属下在——” “密影叛乱,着所有御卫全力捉拿,如遇抵抗,就地正法。” 听到叛乱二字,兰皇后脑袋轰的一声,彻底炸了。 谁不知道,这密影是兰太后的人。 密影叛乱,岂不是等同于在说,兰太后和兰家发动了叛乱? 其他人也是一脸慌乱。 青玄提高声音回道,“是,皇上。” 兰皇后肝胆俱寒,下意识挪动脚步,想要离开这里,可还没到门口,就被青墨挡住了。 “皇后还是留下吧!” 楚皇抬抬手,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将兰氏和这些人都带下去。” 青墨得令,立刻面无表情的向兰皇后道,“皇后娘娘,请吧!” 一众内侍嬷嬷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兰皇后嗫嚅半响,终是咬了咬牙,跟着青墨出去了。 谷二原本被刘御医迷晕,此刻刚悠悠转醒,就稀里糊涂的被带走了。 明德宫顿时只剩下了楚皇,刘御医和林倾暖。 第684章 云顼已将这枚玉佩给了你? 外面厮杀声还在继续,可屋内的三人,却并不担心对方会攻进来。 “暖丫头,过来。” 楚皇招招手,示意林倾暖走近些。 林倾暖从善如流的往前走了几步,躬身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免礼。” 楚皇让她起来,开口揶揄,“看来云顼是舍得让你牵扯进来了 。” 这丫头医术精湛,人又机灵,还是自家人,他不是没想过用她,但一想到臭小子那关不大好过,便理智的选择了别人。 林倾暖扬唇,“无论什么事,臣女都会同他一起分担。” 她含笑看了眼刘御医,“不过有鬼医前辈在这里,臣女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楚皇讶然,“你瞧出来了?”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好眼力。 刘御医,也就是鬼医,也笑眯眯看向林倾暖。 林倾暖翘了翘唇角,“鬼医前辈的易容术很高明,臣女并未瞧出破绽,而是推断出来的。” “臣女曾因学习蛊毒,拜访过鬼医前辈多次,这几日偶然瞧着刘大人同鬼医前辈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有些人虽然易容了,可一些小动作还是骗不了人,尤其是一名大夫,在医治过程中,一些固有的习惯,很容易暴露出来。 “就因着这些相似点,你就推测出来是老夫?”鬼医挑了挑眉。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越发觉得,怪不得云顼那小子能相中这个小丫头,她的确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样。 是个好苗子。 这次的切磋,也让他很满意。 “当然不止这些,”林倾暖浅笑,“晚辈是觉得,这明德宫里里外外都是皇后娘娘的人,有些不大妥当。” “哦?” 楚皇饶有兴趣的看向她,“这有什么不对?” 她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云顼已经告知了她一切。 他设下计谋请君入瓮,兰家的人占了明德宫,并不奇怪。 “皇上既默认对方向您下了毒,又怎会不在明德宫留下解毒之人?”林倾暖笑的笃定。 这也是她一直忽略,直到今日方才醒悟过来的地方所在。 诚然,这一切都是楚皇布下的局,为的便是引兰家下水,继而削去兰家在朝中的根基。 他信云顼,将一切都交给了他。 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局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也是令兰家万劫不复的,不是云顼的势力,而是他,楚皇的存在。 兰家也知道,皇上一旦苏醒,他们所有针对朝堂的举动,全部都成了谋逆。 所以,他们掌权的第一步,就是控制皇上,也就是说,明德宫必然会沦为兰家的势力所在。 到时,皇上是否还能醒的过来,就全部操纵在了兰家手里。 而这是楚皇所不允许的。 所以这明德宫,一定还留有他的人。 这个人,会在关键时候起到重要的作用。 最起码可以保证他能及时苏醒。 刘御医的医术,林倾暖在荆州领教过,并没有多高明。 但现在,他却能轻易瞧出皇上体内的鸳鸯草。 所以这个人,很可能不是真的刘御医,而是由别人假扮。 而这样医术高明,又得皇上信任的人,那便很容易猜了。 “原来如此,”楚皇呵呵一笑,“看来还是朕露了马脚。” 林倾暖笑了笑,自腰间药囊中取出一枚丸药,呈了上去,“皇上,想必您的脉象已由鬼医前辈探过,臣女就不班门弄斧了,这是臣女自己炼制的丸药,有提神醒脑之效,您刚醒来,体力若有不支,服用可以缓解。” 虽然皇上一直都表现的很清醒,可她还是能瞧得出来,他已隐隐露出疲态。 顺着她的动作,楚皇看向她的药囊,待注意到旁边的玉佩,他眸色深了深,“云顼已将这枚玉佩给了你?” 林倾暖闻言,这才察觉楚皇的注意力,并不在药丸上。 她低头看了看,发现他指的玉佩,正是云顼在江州红颜门送给她的那枚,上面雕有冥火楼的土系图案,万里江山图。 她觉得珍贵,便一直随身带着。 “是,太子殿下在几个月前便送给了臣女,”她将玉佩解下来,递给楚皇。 她并不知这枚玉佩有什么寓意,只知道是方皇后传给的云顼,而云顼送给了她。 云顼送的每一样东西,她都很珍惜。 楚皇接过,垂首看了一瞬玉佩,神情有些伤感,“想当年朕将玉佩给敏儿的时候,她才将将过门,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 他复又将玉佩还给林倾暖,声音中多了丝凝重,“这枚玉佩你收好,它除了是大楚历代皇后佩戴之物,还事关天下安危,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则,大楚危矣,天下危矣。” 林倾暖心里一惊。 她没想到,这玉佩竟如此贵重,比云顼说的还要贵重。 一时间,她觉得手上的东西似有千斤重。 触及到楚皇信任的眼神,她犹豫一瞬,还是将玉佩接了过来,向他郑重保证,“皇上,臣女一定会保管好它,不会让它有任何闪失。” 重如她命。 楚皇欣慰点头,“这玉佩以血脉认主,历代皇帝都必须沁入他们的鲜血,方可获得玉佩承认,云顼是大楚未来的皇帝,理应也该如此。” 这玉佩,也该是重现的时候了。 蛊王出世,五脉归一。 林倾暖一一记下,神色愈发郑重,“臣女会如实告诉殿下。” 说完,她就将玉佩收入了袖中。 既是如此重要之物,自不能过多示人。 外面的打斗渐渐稀松,继而停止。 显然是有一方获得了胜利。 楚皇服下林倾暖的药丸,待精神恢复,便从容起身,“走吧,我们去朝阳殿。” 一切,是该结束了。 第685章 不招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朝阳殿! 众大臣到现在还是恍惚的。 这三日,他们感觉就像做梦一般,如此不真实。 先是皇上忽然中毒,歇政多年的兰太后重新出山,越过尚书台和左右丞相,一举发布多道政令,将兰家重新推上了高位。 接着便是兰家的子弟和门生带着兵马将他们困在皇城,不让他们同外界有任何联系。 这三日,他们吃住都在衙门,过得很是憋屈。 大楚建国两百余年,就没见过这么办事的,把一干朝廷重臣当嫌犯对待,呼来喝去,还不让回府吃饭睡觉。 所以,一些原本赞同兰太后临时摄政的大臣,也忍不住怒了。 当得知终于可以去上朝的时候,百官的怒意瞬间涨到了最高潮。 大伙暗暗下定决心,等到了朝堂上,即便豁出去性命,也要和兰太后争出个理来。 即便他们反对兰家,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士可杀不可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可是当百官摩拳擦掌,气势汹汹杀到朝阳殿,打算大战一场的时候,却惊讶发现,主持朝政的又不是兰太后了,而是中了毒昏迷不醒,已经三日不朝的皇上。 百官彻底懵了,一腔怒意无处发泄,个个都憋的很是难受。 此时此刻,楚皇心里有些内疚。 当发现兰皇后偷偷给他下毒之时,他就决定,这次一定要将兰家连根拔起,不能再养虎为患。 哪怕有所牺牲,他也要交给云顼一个清明的天下,不让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储君之位。 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布置了这一切。 也从不后悔。 可现在,瞧着众臣各异的神情,他心里却有些微微的负疚感。 他们大多已在朝多年,除了支持云瑜的一党人,其他不管是中立拥护他,还是支持云顼的,皆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大楚文官重德行,好学识,讲仪表,无论内在还是外形,都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尤其是在面见天颜之时,百官更是将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恪守礼仪,颇有古来君子之风。 但显然,今日的百官,身上的君子之风体现的不太明显。 虽然他们的仪容大致上还算不错,可楚皇还是在很多人的朝服上,瞧见了显眼的褶皱,以及他们脸上的疲态。 “众位爱卿,这几日,辛苦大家了。”他颇为感怀的开口。 这是个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除了极个别的心腹,他并未告诉其他朝臣。 换句话说,其实他们大多尚蒙在鼓里。 百官这才渐渐反应过来,皇上真的已经苏醒了。 兰家的嚣张跋扈,终于要结束了。 想到这一点,众臣心中的怒火顿时都化作了激动,纷纷开口,有的询问皇上的病情,有的控诉兰家这几日的恶行,有的痛表忠心,你一言我一语,大殿顿时吵作一团。 林倾暖站在楚皇身后,心中感叹,原来朝堂竟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李尚不在身边,而且她也算是证人之一,所以楚皇便让她扮作了内侍的模样,跟着上了朝。 这是几世以来,她第一次进朝阳殿,也就是早朝的地方。 朝阳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还要富丽庄严。 而平日里这些严肃古板的大人,也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咳——” 楚皇听着下面的吵闹,瞧着众大臣激动的神情,也是一阵无奈,连忙清了清嗓子。 这一招果然有效,底下顿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期待的望向楚皇。 楚皇调整了下情绪,沉痛开口,“各位爱卿,这几日的事,朕已经知道,大家不用多说,朕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来朝阳殿的路上,宗瑞已将兰家的所作所为全部告知了他。 兰家这次,的确没让他失望,甚至比他预料中的更要胆大妄为。 “关于朕中毒一事,想必各位爱卿有很多疑问,所以朕打算在朝堂上,亲自审理此案。” 一听楚皇要审理他中毒的案子,百官顿时都竖起了耳朵。 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给皇上下毒? 兰王心中一紧,忽然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作为枢密使,他一接到上朝的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 可没想到的是,到了昭阳殿,他竟看到了皇上。 宫中并未有最新的消息传出来,所以他压根不知,皇上已经醒过来。 但来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留了隐轩在三司,以免有什么变动。 现在听皇上说要审理中毒一案,他第一反应就是,妹妹的事情已经败露。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又该怎么办? 除了兰王,其他属于云瑜党的,以及这次选择站在兰家一方的大臣,例如卞绥之流,此刻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嚣张。 他们不知道,皇上醒来了,等待他们的,又是怎样的结果。 楚皇见百官这次都很安静,不再争论,便扬声吩咐,“将人都带上来。” 内侍领命,立刻唱道,“带一干人等上殿。” 不多时,御林军便押着几个人,进了朝阳殿。 林倾暖一瞧,见除了春月和秋月、谷一和谷二,还有福嬷嬷和贵嬷嬷,以及真正的刘御医。 这些人大多都在后宫侍候,虽然平日里跟着主子,也不乏见过大场面的,可这样庄重威严的朝堂,他们哪里进来过? 如今乍然瞧见两侧站着的满朝文武,个个冷漠严肃,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连原本想好的说辞,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楚皇沉了眉眼,视线扫向几人,“朕现在给你们一次机会,关于下毒一事,愿意主动招认的,朕可以赦免你们的家人,如若不然,全家连坐,夷三族。” 跪在地上的几人闻言,身子顿时抖成了筛糠。 百官一听,便知道皇上应是已经查明了真相。 如今特意放在朝堂上审理,恐怕另有用意。 当然,也不乏有聪明的,很快就将皇上中毒一事,同兰家这几日的举动联系在了一起,心里渐渐明白过来。 恐怕事情的真相,比他们预料的还要严重。 “阴谋毒害皇上,理应诛九族,皇上不可对这些人仁慈。”刘宏盛一脸嫉恶如仇,大声禀道。 正直洪亮的声音,让几人不由又抖了一抖。 “微臣赞同刘大人的意见,”沈文也出列,“皇上龙体康健与否,事关朝堂安危,这些人恐怕是别国派来的奸细,理应重罚,以儆效尤。” “对,若是轻饶了,那以后人人效仿,岂不是都敢来害皇上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百官纷纷出列,怒目瞪向几人,恨不得直接上前手刃了他们。 云瑜一党虽然不愿,可迫于形势,也不得不跟着附和。 整齐划一的声音,让春月几人肝胆俱裂。 楚皇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问向一直不曾开口的宁知书,“宁丞相认为呢?” 林倾暖也看向宁知书。 其实她大致能猜到二舅舅会怎么说。 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无非是给几人施加压力罢了。 果然,宁知书沉思了片刻,温声回道,“这几人胆敢谋害皇上,依照律例,理应重罚,但皇上素来以仁义治天下,所以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微臣认为,只要他们愿意招认,那么法外开恩,不祸及家人,也算是皇上对他们的恩典。” 楚皇赞同点头,“朕也是这个道理。” 目的既已达到,其他大臣果然不再开口。 刘宏盛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一片人,没好气的呵斥,“招不招,不招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的话音刚落,刘御医就率先爬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告饶,“招——招,罪臣全都招。” 第686章 那就诛臣妾的九族 “皇上,罪臣是迫不得已的啊!” 他一边嚎哭一边招认,“皇后娘娘用罪臣全家的性命威胁罪臣,罪臣不得已,这才同意了和他们同流合污,给了他们千日醉。” “可后来的事,罪臣实在是不知道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 千日醉是他给兰皇后的。 这味毒药不大容易通过诊脉发现,别人察觉不了,所以他就存了侥幸的心理。 原以为此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可没想到,皇上竟然发现了,还将他暗中扣了下来。 直到今日被带出来,他已经在暗牢里呆了好些天了。 林倾暖这才明白,原来真正的刘御医,早就被楚皇抓了起来,怪不得鬼医可以明目张胆的假扮他。 她偷偷瞧了眼站在另一侧,已经恢复本来面目的鬼医。 不得不说,他扮刘御医还扮的挺像,最起码刚开始,她并没有发现破绽。 众臣听了,心里不由一惊。 给皇上下毒的,竟是皇后娘娘?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有些人事先也猜测过,这事可能和兰家有关,可如今得知真相,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兰家已经位极人臣,究竟还要干什么? 兰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无力的闭了闭眼。 事到如今,想要救兰家,就只能走上最后一条路了。 希望宗瑞,不要让他失望。 楚皇没有丝毫意外,沉着脸继续问,“你将千日醉交给了谁?” “皇后娘娘说,明德宫的春月和秋月姑娘是她的人,所以罪臣就将药给了她们二人,由她们二人负责下到皇上身上。” 事已至此,刘御医哪里还会隐瞒,只希望招认的快一点,以求宽恕。 况且,这些话他早在暗牢中,已经招认过了,如今不过是再重复一遍罢了。 春月和秋月原本还存有一丝侥幸,希望刘御医能撑住,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全招了。 想到接下来可能的下场,二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楚皇给了林倾暖一个眼神。 林倾暖会意,立刻站了出来,扬声对二人道,“春月,秋月,现在你们招不招认,已经不大重要,可皇上念你们在明德宫服侍多年,还是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至于要不要把握,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这二人是兰皇后的心腹,比刘御医忠心多了,所以她才出言点拨,希望她们明白当前的局势。 百官见楚皇身边的人不再是李尚,而是换做了一名陌生的内侍,虽然看上去年龄不大,可瞧着面容清秀,说话又清晰明朗,不由暗暗点头。 是个机灵的人。 当然,也不乏有些人已经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比如刘宏盛、于元洲等这些同林倾暖共过事的大臣。 不过知道这是朝堂,所以几人也没点破。 宁知书见她安然无恙,暗暗放下心来。 如此重压之下,春月和秋月如何承受的住? 春月的心理最先破防,痛哭着磕头,“奴婢招认,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和秋月将千日醉抹在皇上的杯沿上,因为不敢一次下太多药,便分做了多次,日积月累,最终致皇上龙体受损。” 她哭了一阵,又哽咽开口,“奴婢该死,不敢求皇上宽恕,但奴婢的家人并不知此事,还望皇上体恤,饶了他们性命吧!” “奴婢——奴婢也求皇上饶了奴婢家人吧!” 秋月忙不迭哭着补充,“皇后娘娘说,若是不按她说的去办,就要将奴婢全家都杀了,奴婢害怕,这才铸成大错,皇上饶命。” 春月和秋月都招了,谷一谷二和福嬷嬷贵嬷嬷更是不敢耽搁,将一切全部招了个干净,包括想要嫁祸给云顼和林倾暖的事。 只是谷一和谷二明明是兰太后的人,此刻却一口咬定,是兰皇后指使他们的,丝毫不曾提及兰太后。 林倾暖极淡的扯了下唇角。 好一招弃卒保车。 事已至此,全部真相大白。 百官这才知道,原来兰皇后为了毒害皇上,构陷太子殿下,竟然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 这样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这样的毒妇,哪里还配得上做一国之后? 众臣怒不可遏,纷纷上奏,要求严惩兰皇后。 楚皇冷声吩咐,“带兰氏。” 话音刚落,兰皇后便被带了进来。 她头上的凤冠已被拿去,只留一根金簪固定着发髻,虽然还是着了皇后的服饰,却显得甚是狼狈。 众臣见状,知道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格了,微微安心。 兰王心思复杂的看着兰皇后,想着素来端庄高雅的妹妹,如今却以这般姿态出现在朝阳大殿上,心里更是感觉没了希望。 “兰氏,你还有什么话说?”楚皇居高临下的瞧着兰皇后,尽显帝王威严。 兰皇后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嗤笑一声,无畏抬眸,同楚皇对视,“皇上不是已经给臣妾扣了这顶帽子了吗,还要臣妾说什么?” 她只恨,没一次毒死他,否则,何至于功亏一篑。 楚皇见她油盐不进,不由也怒了,“你的意思是,朕还冤枉了你?” “臣妾不敢,”兰皇后骄傲的昂起头,“皇上既然认为臣妾有罪,那就诛臣妾的九族,诛你嫡母的九族啊!” 她冷冷一笑,“母后抚养你长大,辅佐你登基,你如今皇位坐稳了,就要杀尽她的母家,你不是一直以孝顺标榜自己吗,臣妾倒要看看,如今你怎么一点一点屠尽兰家。” 有母后在,她不信他敢动兰家。 楚皇面色一变,放在雕花扶手上的手指倏地收紧。 他一直顾念着兰家,不是因为兰皇后,不是因为兰家的拥立,更不是因为云瑜,而是为了顾念他们几十年的母子之情。 尽管他一直都知道,母后会抚养他,会相助他,只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想要利用他巩固自己的地位,好永保荣华富贵。 可他还是感激,感激她给予他的一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刀兵相见,你死我活。 众臣瞧见楚皇脸色发生了变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他们看来,即便兰太后对皇上有抚养之恩,但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 君臣有别,这更不是兰家为非作歹的理由。 但这么多年来,他们费尽口舌,皇上却从来都不为所动。 所以兰家才会越坐越大,屹立朝堂多年不倒。 难道今日,又要重复之前无数次的结果吗?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因为太后娘娘作为嫡母,抚育了父皇,所以她便可以越权,对朝政指手划脚,进而直接干涉国事吗?” 清冷淡漠的声音蓦地响起,打破了大殿的寂静。 第687章 你盼的三司,已经到不了了 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头戴紫金玉冠,身着绛紫长袍,腰束犀纹蟒带,脚踏祥云锦靴。 眉眼若仙,姿容如玉,一举一动尽显皇家威严。 不是云顼是谁? 林倾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虽然只有短短三日,可她却觉得,他们仿佛好久都没有见面了。 她真的想他了。 大楚皇太子朝服有两套,一套是同百官大致一般的幞头圆领朝服,只在细节上有所不同,而另一套,便是他今日所着的这套紫金冠服。 不得不说,这套冠服将他身上的清冷气息掩去不少,比往日多了几分逼人的贵气,愈发显得少年翩翩,气宇轩昂。 林倾暖几乎都移不开目光。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而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原本凌厉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情意流露。 娇小玲珑的她,换上了内侍的装扮,更显纤细瘦弱,惹人怜爱。 那双明亮生辉的凤眸,透着聪慧的光芒,灵动又活泼。 他独一无二的小姑娘,不管扮作什么样,都是这么光彩夺目。 极力忍下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他不舍的移开目光,看向兰皇后。 眼中的柔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 “皇后娘娘是觉得,因着太后娘娘当年的抚养之功,所以你们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应得的,这大楚的江山,就必须拱手让于你们兰家吗?” 这几乎是明着指出,兰家要谋朝篡位了。 兰皇后不服气的瞪着云顼,“本宫做什么了,轮到你以下犯上,来质问本宫?” “下毒谋害当今皇上,设计夺取储君之位,私自动兵围堵衙门,软禁满朝文武百官,无故封闭四城九门,勾结朝臣易朝换代,皇后娘娘,这些罪名够吗?” 云顼墨眸嘲讽,“若是不够,儿臣还可以继续列下去,您和兰家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儿臣那里有的是证据。” 除了云瑜一党,其他大臣都震惊的看向兰皇后。 他们没想到,除了扣留百官,兰家竟然还做了这么多忤逆之事。 这何止是大逆不道? 一连串的质问,让兰皇后哑口无言。 兰王也是冷汗淋漓。 太子殿下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踟蹰了半响,终是硬着头皮辩解,“太子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隐轩那边情况还未知,他总要先稳住众人,不能提前暴露。 云顼似笑非笑的瞧向兰王,“兰王殿下有所不知,密影刚刚在宫内发动了叛乱,攻打的便是父皇的明德宫,还有本宫的东宫。” 父皇醒来后,他便及时封锁了皇宫。 所以宫内一丝消息也传不出来。 兰王一怔,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皇姑母怎么—— “那现在如何了?”一名大臣急着追问。 其他人也是满脸紧张。 太后娘娘竟然真的对皇上和太子殿下动手了? 这还了得? “所有密影,”云顼目光扫向兰皇后,一字一句开口,“除了统领,已被全部斩杀。” 密影既发动了叛乱,那就不再是皇家的暗卫。 闻言,兰皇后彻底呆立当场。 她被关起来以后,便不知后面的进展,原以为以密影的力量,至少可以和御卫打个平手,却没想到,结果竟会是这样。 全军覆没,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 兰皇后愣了半响,忽然狂笑起来,“云顼,你以为你赢了吗,本宫告诉你,本宫还有三司的兵马。” 她挑衅的看向楚皇,“三司十万大军,现在全在本宫手中,只要三司出动,对付你们手上那些废物,绰绰有余。” 她手指一一划过满朝文武,“如今你们可要想好了,若及时归顺本宫,本宫可以保你们荣华富贵不变,否则,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有三司在,她怕什么? 瞧着她癫狂的模样,楚皇不由皱了皱眉。 他竟然容忍这样的女人,霸占皇后之位这么多年,想想都觉得耻辱。 不过幸好,幸好他提前在三司内做了安排。 否则,今日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定。 可楚皇知,云顼知,大部分朝臣却是不知的。 他们乍然听到三司竟然归顺了兰皇后,顿时惊了一跳。 若这十万大攻打皇宫,那仅凭御卫和御林军的力量,抵挡起来恐怕有些困难。 而且,整个京城都会陷入生灵涂炭。 一时间,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在军队面前,他们这些文臣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 兰王和云瑜党心里暗暗燃起一丝希望。 若是双方真的动起手来,或许还能扭转乾坤也说不定。 林倾暖温柔的目光落在云顼身上,充满了信任。 她并不知他有什么布置。 但她相信他。 这就够了。 “恐怕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云顼冷冽的勾了下薄唇,“你盼的三司,已经到不了了。” 他来之前,已将所有事都处理好,自不会给兰家任何希望。 兰皇后心头一跳,不敢置信的看向云顼。 云顼却没再看她,而是扬声唤道,“于老将军——” 话音一落,便见几人昂首走进了大殿。 一名老者,两名年轻人,气质均不俗。 其中的老者,正是当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于老将军。 于老将军一入殿,便向楚皇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其他二人也跟着行了礼。 楚皇温和的声音响起,“于老将军不必多礼,两位小将也快快请起。” 他理所当然的将二人当做了于老将军的属下。 于老将军起身,高声禀道,“皇上,殿前指挥使和侍卫步兵指挥使企图煽动士兵造反,先侍卫马军指挥使立场不定,延误军机,均已被依律斩杀。” 楚皇点点头,又问,“三司兵马现由谁统领?” 十万兵马不是小数目,他不敢掉以轻心。 “暂由新侍卫马军指挥使方大人统领,现在城外等候君令。” 楚皇神色一轻,由衷感叹,“于老将军和方爱卿于社稷立了大功,朕甚感欣慰。” 虽然已经提前安排好,可实行起来,难免有什么变数,如今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放心。 众臣闻言,也纷纷松口气。 还好有于老将军和方大人。 只是待反应过来,不少人心里都浮起疑惑,侍卫马军指挥使什么时候换人了? 这位方大人,又是谁? 瞧出众人的疑虑,楚皇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今年的武状元方凌风,朕已于前些日子任命他为侍卫马军指挥使,只是因着他年轻没有经验,这才放他先在军中历练几日。” 当然,这只是托词罢了。 事实上,他并未提前公布任命方凌风的原因,无非是怕引起兰家的注意,打草惊蛇。 毕竟,一个废物指挥使,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 圣旨早就拟好,一直都在云顼手中。 只待时机一到,当众颁布即可。 众臣闻言,这才明白,原来方凌风的任命,早在皇上中毒之前就拟好了。 当然,也不乏有人猜出,皇上怕是早就防着兰家了,所以才留了一手。 不过帝王心思,复杂难测,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除去兰家是好事,他们求之不得。 兰王没想到,他信之赖之的三司,竟然如昙花一现,这么快就让云顼给一锅端了。 而且还是如此简单粗暴的法子。 殿前司和侍卫步兵司的指挥使都是他兰家的人,本事不俗,至于侍卫马兵司,他才刚拉拢过来,虽然是个贪财好色的主,可功夫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就能同时被人取了性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容不得他考虑这么多,楚皇严厉的声音已经响起,“兰家叛逆一事,证据确凿,兰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众臣愤怒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兰王心里绝望,双腿一软,颤颤巍巍的跪下,半响才憋出一句话,“老臣有罪。” 事已至此,前功尽弃。 他们赌上了一切,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老臣糊涂,误信谗言,陷兰家于不忠不义之地,万死难恕其罪。” 他眼底蔓延出灰败的颜色,“只求皇上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看在老臣这么多年忠心为朝的份上,能饶了兰家一门,这一切,都是老臣一人所为,同他们没有关系啊!” 他知道希望渺茫,可这个情,他不得不求。 隐泽还在边关,兰家,不能就这么倒了。 “犯下如此谋逆大罪,兰家理应满门抄斩。” “诛九族都不为过。” “皇上,不能因为太后的关系,就如此纵容兰家啊!” 百官纷纷出言反对,生怕皇上又被兰王说动,就此饶了兰家。 云瑜党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明白,大势已去。 “兰王殿下,你说的一人所为,恐怕不大准确吧?” 云顼眼眸微深,“据本宫所知,命令三司指挥使发动叛乱的,可是兰世子兰隐轩,而且兰家的其他人,也都参与到了其中,并非像你所说的无辜。” 他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兰王一惊,下意识问,“隐轩他怎么了?” 难道他和三司指挥使一样,已经被…… “兰王殿下放心,兰世子原本想要逃跑来着,但被宁家小公子给擒住了,如今正和其他人犯一并关在大牢。”于老将军很好心的告诉了他。 这样重要的人犯,哪能轻易死了? 闻言,兰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地。 一切都完了。 楚皇见他没什么话说了,就冷声下令,“兰王联合皇后造反,意图挑起叛乱,陷害储君,谋夺皇位,不臣之心,罪大恶极,从即日起,削其爵位,抄没家财,兰家一门无论男女老幼,皆入狱听判。” 他又看向兰皇后,神色冷漠,“兰氏身为一国之母,却阴谋下毒,祸乱宫闱,妄想操纵易储,意图染指朝政,道德败坏,不堪其位,今废除其皇后之位,同兰家一并入狱,等候宣判。” 说完,他心底一松,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泄去。 这道旨意,他终于还是下了。 瞧着楚皇的精神不大好,林倾暖有些担忧,下意识看向鬼医。 鬼医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林倾暖轻叹口气。 做出这样的决定,楚皇心里也一定很难受吧? 毕竟,他对兰太后尚有母子之情。 众臣齐声附和,“皇上英明。” 楚皇扫了眼云瑜一党,又沉声吩咐,“将一干人犯先带下去,押入大牢,其他涉案官员,经大理寺查明后,再行处置。” 御林军得令,便押着一众案犯退下去了。 兰皇后愣了半响,见有人要拿她,立刻激动起来,声音拔高,“皇上,你不能废了臣妾,臣妾要见母后,母后呢?” 兰王神色灰暗,麻木的看着兰皇后,没有阻止。 楚皇见她还不死心,面色一冷,扬声叫道,“玄默!” 玄默自殿外进来,神情恭敬,“皇上!” “告诉她,太后是怎么说的。” “是。” 玄默得令,便转向兰皇后,面无表情的复述了兰太后的话,“太后娘娘说了,一切皆由皇上做主,她就不过来了。” 楚皇微微闭眼。 他不知道她拒绝来朝阳殿是怕什么,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 “不可能,母后怎么可能不管我们,”兰皇后瞬间变了脸色,大声嚷叫,“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要陷害本宫,本宫告诉你们,母后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带下去!”楚皇烦躁的摆摆手。 御林军得令,立刻上前押着兰皇后,强行将她带出了大殿。 直到听不见兰皇后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楚皇这才敛了怒意,看向于老将军,脸色温和,“这次仰仗老将军出马,辛苦老将军了。” 第688章 你是唐乔? 于老将军受宠若惊,连忙回道,“皇上折煞老臣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臣愿肝脑涂地,报效皇恩。” 百官也是纷纷感慨,这次若不是于老将军及时出马,兰家还真就可能得逞了。 “这三司的指挥使均是功夫高强之人,能在万军之中擒贼擒王,于老将军果然宝刀不老。”一名官员由衷赞道。 其他人也不住点头。 于老将军哈哈一笑,“各位误会了,老夫主要负责协助方大人稳定军心,至于斩杀三司指挥使的,另有其人。” 众官见他不似谦虚,下意识将目光移向他身后的二名年轻人。 这二人中,年岁较小的是宁国府的小公子宁峥,也是今年乡试中的解元,他们认识。 刚才于老将军说,擒住兰隐轩的就是他。 而另外一人,约摸二十余岁,面容俊秀,神情淡泊,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稳重,不像是会打打杀杀之人,反倒像个文人。 如此看来,那斩杀三司指挥使的,应该就是宁小公子了。 “果然是将门虎子,宁小公子不仅拿下了兰隐轩,还斩杀了三司指挥使,前途不可限量。”一名官员不无佩服的赞道。 “没错,小小年纪却能有如此本事,令人惊叹,我等不如啊!” 其他人也是交口称赞。 楚皇笑着颔首,“看来宁家小公子,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宁知书却暗中摇头。 宁峥的功夫他知道,虽然不算弱,但于万人之中取人首级,还连斩三人,他还差些火候。 所以这斩杀三司指挥使的高手,恐怕另有其人。 众人的称赞,让宁峥也很无奈。 他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说话的机会,连忙开口解释,“皇上,各位大人误会了,三司的指挥使,不是草民所斩。” 他是去帮忙了,但还没那么大本事。 人人都道他文武双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功夫,比起大哥宁屿,还差了一大截。 当然,和暖儿就更没得比了。 “哦?”一名官员诧异,“那是谁立了如此大功?” 楚皇也有些好奇,笑着出言,“于老将军,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谁拿下了三司指挥使,朕要好好奖赏。” 难道军中还有如此人才? 于老将军爽朗笑道,“回皇上,不是别人,正是老臣身边的这位少侠。” 他指了指宁峥旁边的男子,“这位少侠功夫高超,虽然三司兵马众多,可他却犹入无人之境,五招之内,便连着拿下了三人。” 尤其是他那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更让他惊叹不已。 听于老将军说的如此夸张,楚皇身体不由前倾,眼中微露震惊,“你是说,他一个人,没有帮手?” 于老将军回道,“没有。” 百官也是吃惊不已,开始细细打量起他来。 瞧着明明就是个文人,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宁知书看了眼云顼,唇边浮起几分笑意。 这个人他当然认识。 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他推出来,看来殿下是另有打算。 再联想到前段时间殿下提起的平定南疆人选,他瞬间便猜到,应该就是他了。 林倾暖眸色欣慰。 他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而这,本就该是属于他的。 “啊,你不是——” 一名大臣忽然指着那人,惊呼出声。 另一名大臣也一脸震惊,“太像了。”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一些在朝多年的老臣,纷纷惊叹。 楚皇也瞧着这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终于,一名年初才升调入京的三品官员问出了口,“各位大人认识这位少侠?” 沈文温笑,“当年惊采绝绝的文武状元唐乔,谁人不识?” 自一开始,他便认出了唐乔。 那样的人物,很难让人忘记。 不过知道殿下有打算,他便没有出言点破。 “你是唐乔?” 楚皇腾的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人。 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觉得见过这个年轻人。 如今瞧着他的容貌,可不就是当年那个惊艳了整个京城的唐乔? 唐乔面色谦逊,躬身回道,“草民唐乔,参见皇上。” 来人的确是唐乔。 他原本打算暗中相助,帮云顼拿下三司指挥使,便不再露面。 可云顼却说,这是一个回归朝堂的好机会,不可错过。 他想着既决定留下,以后早晚是要面对的,所以便听了云顼的话,同他一起上朝面圣。 可哪里料到,场面竟会是这样。 这些官员的反应,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意外。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有人能认出他。 百官的确很激动。 当年唐乔一举夺得文武状元,少年英才,鲜衣怒马,朝中之人,哪个不想结交? 可他却偏偏离开了京城,一消失就是数年,只留下了各种传奇,让人品评回味。 时隔多年,如今他终于出现,众人激动之余,心里也多了几分欣慰。 还好,这个年轻人,并未像他们猜测的那般,已经遭遇了不测。 相比百官,楚皇心中的澎湃更是难以抑制。 人才难求,尤其是唐乔这样的人才。 天知道,当年他无故失踪后,他暗中可惜了多久。 这样的绝世之才,若能留在朝中辅佐顼儿,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唐状元免礼,”楚皇重新坐回御座,神色和煦,“时隔多年,你重新回到京城,又立此殊功,朕一定重重有赏。” 唐乔站直身子,微笑着回道,“多谢皇上,草民只是行了份内之事,奖赏一说,受之有愧。” 他本来就只是为了帮云顼和阿暖而已。 况且,不过是发了几枚暗器,没那么大的功劳。 云顼眸露笑意,顺着他的话,向楚皇禀道,“父皇,儿臣有意让唐乔接手南疆一事,不如等南疆事了,父皇再一并对他论功行赏如何?” 若是简单的赏赐,他今日就不会让唐乔露面了。 唐乔不在意这些,而他,打算给他的,也不仅仅是如此。 等他有了不世的功勋,他会将他推到能施展他抱负的位置。 对于云顼的建议,楚皇自然不会反对,不过想到一种可能,他还是试探问道,“唐状元这次回京,就不走了吧?” 南疆路远,若是他再趁机跑了怎么办? 唐乔将楚皇的小心思看在眼里,顿时忍俊不禁,温笑着回道,“得皇上和太子殿下如此看重,草民必结草携环,万死不辞,以报皇恩。” “好,那一切就依太子所言,”楚皇乐呵呵拍板,“等你处理完南疆的事,朕再一并封赏。” “皇上,唐状元如今身无官职,不如先让他入翰林院,挂修撰一职,也算全了他当年状元的身份。”宁知书出列建议。 每一任状元,都会先入翰林院任修撰。 这个官职并不是很大,只是从六品。 但大楚历来的规矩,入尚书台的官员,必是翰林院出身。 他猜测云顼应该会重用唐乔,所以才会有此建议。 云顼淡笑开口,“宁丞相所言甚是,儿臣也赞同此提议。” 楚皇深怕夜长梦多,再让唐乔给跑了,恨不得立刻用官职拴住他,所以爽快点头,“这本是唐状元当年便该得的,如此,朕就先封唐爱卿为翰林院修撰。” 他又看向于老将军和宁峥,“这次于老将军和宁小公子也立了大功,还有其他人,待兰家事了,朕再一并论功行赏。” 三人连忙谢恩。 因着百官已三日不曾回府歇息,楚皇没耽搁多久,就退了朝,并特意颁布,明日全体休沐一日,以示皇恩浩荡。 自此,兰太后颁布的所有政令,全部失效,一切回归正常。 九门复开,商户不歇,京城恢复往日繁华。 朝阳殿外。 沈文感叹,“没想到,殿下竟然将当年的唐状元都寻到了,人才归来,真是可喜可贺。” 刘宏盛点头,“可不是,之前我还想着,得殿下如此推崇,该是怎样卓绝之人,如今知道是唐状元,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唐乔谦逊拱手,“各位大人谬赞,唐某何德何能,如何能当得起。” “唐师兄,你近日准备一下,本宫会尽快安排你去南疆。”云顼适时开口,不着痕迹的解了他的围。 唐乔含笑点头,刚要说话,忽然感觉手臂被人紧紧抓住。 他惊讶回头,就见一名年纪有些大的官员,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唐状元现在可忙着?” 唐乔微愣,下意识回道,“不忙。” 闻言,那名官员笑的愈发灿烂,向云顼道,“殿下,下官可否同唐状元说几句话?” 云顼眸中噙了丝笑意,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唐乔,微微颔首。 得到云顼的首肯,那名官员立即拖着唐乔便走,“唐状元,我们去那边说。” 唐乔被拖的一个趔趄,多年来练就的稳如泰山的性子,第一次出现了皲裂,神情微露窘迫,“这位大人,有什么话,不妨就在这里说吧!” “这里说也不是不可,”那名官员边走边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夫家中有一小女,今年刚满十七,尚未婚配……” 瞧着被越拉越远的唐乔,宁知书无奈摇头,“这陈大人,性子也太急了些。” 以后都会同朝为官,又不是非今日不可。 “你有所不知,”沈文忍住笑,“当年陈大人就相中了唐状元,打算榜下捉婿,给他的大女儿做夫婿,只可惜唐状元很快便离了京,为此,陈大人还遗憾了好久。” “如今他回来了,刚巧陈大人的小女正在议婚,好不容易逮住人,陈大人自然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 众人闻言,不由啼笑皆非。 宁峥眸露揶揄,“看来唐先生喜事将近。” “你若不是宁家的公子,想来也难逃榜下捉婿的命运。”云顼看了眼宁峥,微微勾唇。 宁峥生的一表人才,又文武双全,自然是各府招婿的不二人选。 只是因着宁国府强大的背景,众府不敢高攀罢了。 宁峥立刻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觉得,有宁家庇护,挺好的。” 云顼笑了一下,回归了正题,“本宫已说过,这次不用你参与,你只需护好宁国府就是,为何还要来?” 这几日看似平淡,实则凶险,宁国府身处风口浪尖,同样不安全。 但宁峥却毫不犹豫的离了府,选择去相助于老将军对付三司。 宁峥敛了神色,眸中浮起几分认真,“因为祖父说了,东宫安,宁国府才安。” 云顼一怔,心底浮起几分感动。 他没想到,老师竟会在关键时刻,将自己的亲孙子派到他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哎,你们看到唐状元了吗?” 几人正说着话,一名官员急匆匆过来,问道。 宁知书指了指前方,“被陈大人拉走了。” 那名官员一听,顿时急了,“老陈也忒不地道了,说好的公平竞争,他怎么先下手为强了?” 说罢,他便焦急的向前追去。 众人哑然。 看来唐乔最近红鸾星动,麻烦不少。 宁峥揶揄一笑,“刚才我好像在大殿上看到了表妹,殿下怎么还不去找人?” 他不信云顼没瞧见。 听他提起暖儿,云顼眼中的笑意不由深了许多,“就去。” 耽搁了这许久,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 御花园! 楚皇看了眼乖乖跟着自己的林倾暖,开口揶揄,“怎么不急着去找云顼了?” 他还以为,出了大殿,她就会立刻离开这里。 林倾暖浅笑,“皇上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臣女不放心。” 她知道云顼有事要忙,所以不愿耽搁他。 “朕身边有鬼医,你——” 楚皇刚说了半句,瞧见前面的人,顺势改了口,“你也不必去寻他了。” 话落人至,云顼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他先给楚皇和鬼医行了礼,然后很自然的走到林倾暖身边,摸摸她的头,柔声问,“这几日过的可习惯?” 林倾暖脸色微红,低低嗯了一声。 知道她当着长辈的面,有些害羞,云顼也没多问,侧头向楚皇淡声道,“父皇身体既已恢复,那儿臣便带着暖儿先回去了。” 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楚皇心里一紧。 “顼儿,你还在怪父皇?” 他就知道,云顼一定不会同意让他以身试险。 如今,他果然生气了。 “没有,”云顼语气冷淡,“父皇做什么决定,不必知会儿臣知道。” 他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可他不需要,不需要他折腾自己的身体,换取这些东西。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不希望他再做。 楚皇面色讪讪,正打算服个软,让云顼消气,就见一名内侍匆匆跑了过来,向他禀道,“皇上,太后娘娘传了话,让您和太子殿下去一趟寿康宫。” 第689章 哀家同你谈个条件如何? 到了寿康宫,守门的嬷嬷见他们来了,连忙福身请安,“老奴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楚皇嗯了一声,“太后呢?” “太后娘娘在里面,”嬷嬷看了眼跟在后面,作内侍装扮的林倾暖,恭声提醒,“皇上,太后娘娘说了,只让您和太子殿下两人进去。” 林倾暖闻言,便小声向云顼道,“你和皇上快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她便打算站的离门口远一些。 她毕竟不是皇家人,有些事情,还是要回避的。 只是她刚退了半步,手就被人握住了。 她讶异抬眸,就见云顼冷寒如潭的墨眸正看向那名嬷嬷,声音不含温度,“太后娘娘怕是忘了,密影才刚刚造过反。” 嬷嬷神色一僵,不自然的笑了笑,“太子殿下说笑了。” “你觉得本宫是在和你说笑?” 云顼沉了沉眉眼,“别说父皇和本宫只带一名内侍,便是带着御卫进去,太后娘娘怕也没什么理由反对吧?” 林倾暖抿唇不语。 她倒不认为兰太后会在里面布置什么陷阱。 毕竟,密影已经全军覆没,她手中应该也没什么势力了。 不让她进去,无非是她将要说的话,不愿让人听见。 况且,如果真的有危险,云顼也不会让她进去。 但既然楚皇和云顼都不在意,那她也很乐意进去听听,兰太后会说什么。 “这——”嬷嬷为难的看向楚皇。 若是往常,楚皇必然会遵守兰太后的命令。 可今日,他却只是淡淡道,“不过一名内侍而已,太后娘娘不会计较这么多吧?” 显然不愿让步。 嬷嬷无奈,知道皇上今日是铁了心要带人进去了,只得让开路,抬手挑起帘子,“皇上请,太子殿下请。” 楚皇看了眼打开的大门,跨步走了进去。 云顼和林倾暖在后面跟上。 富丽奢华的主殿中,燃着淡淡的沉香。 殿内没有宫人侍候,只有兰太后。 她正靠着软塌背椅闭目养神,慵懒而雍容。 外面的事情似乎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她仿佛依旧是那个受万人敬仰,身居高位,雷厉风行的兰太后。 林倾暖微微摇头。 心里若真的平静,又何必燃这种令人镇定安神的香料? 一切,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哀家还奇怪,皇上和太子为何要带着一名内侍,原来是林三小姐。” 兰太后缓缓睁眼,目光越过楚皇和云顼,落在林倾暖身上,意味不明。 林倾暖勾了下唇,淡然的行了礼,“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她破坏了兰太后的计划,兰太后对她不待见,意料之中。 兰太后移开视线,极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不过一个小丫头,太后娘娘又何必介怀。”楚皇冷淡开口。 “好一个小丫头,”兰太后唇边划过一丝轻嘲,眼眸微抬,“怎么,皇上如今连母后也不愿叫了?” 虽然没有剑拔弩张,可殿内的气氛,还是有些无言的尴尬。 楚皇神色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同自己无关的事,“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下杀手。 一切,不过利用而已。 兰太后噎了一下,沉沉看着楚皇,好一会儿,这才冷笑出声,“世上也没有哪个儿子,会精心布下陷阱,引自己的母亲入局。” 她眼中阴冷浮起,“如今兰家溃败如斯,皇上和太子可满意了?” 直到兰家败的如此彻底,她方才醒悟。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父子的计谋。 好一招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见事到如今,她尤在指责别人,楚皇心底一阵失望。 他沉默了一会儿,倏地笑了。 笑容有些嘲讽,又有些自嘲,“到现在您都不明白,若非您一直步步紧逼,若非兰氏野心勃勃,若非你们兰家人多次对顼儿下杀手,朕怎会这么做?” 他深深看向兰太后,“兰家是咎由自取,又何尝不是您这么多年纵容所致。” 没有她一次又一次的宽纵和默许,兰氏和兰王安敢? 林倾暖暗暗吐吐舌头。 楚皇这句话,不可谓不重。 这几乎是将兰家叛变的源头,彻底算到了兰太后的身上。 兰太后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她心底悲哀,这就是她亲手养大的儿子。 云顼眸光冷淡,“太后娘娘,父皇从来都没有否认过您的恩情,也不曾抹杀过兰家的功勋,但这不是兰家骄横跋扈、祸乱朝政,成为乱臣贼子的理由。” 功是功过是过,功不抵过,过不盖功,永远不会混淆在一起。 兰家的功过,自有史官之笔真实记载。 而如今的兰家,如今的兰太后,早已不复当年。 “好,好,好,”兰太后笑的嘲弄,“你们父子同心,很好!” 她眉目锋利了些许,抬眼看向楚皇,冷萃如冰,“如今兰家人都已被你下了大牢,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哀家了?” 闻言,林倾暖不由也看向楚皇。 谁都知道,兰太后在这次叛乱中,并不无辜,甚至还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换句话说,她理应受到严惩。 可她身份特殊,毕竟不同于其他兰家人。 楚皇敛了神情,微微低头,“您是大楚尊贵的太后娘娘,永远都是。” 他声音疲惫了许多,“该有的体面,朕都会给到您,您以后便安心待在寿康宫,颐养天年吧!”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林倾暖微愣。 皇上这是打算,将兰太后软禁在寿康宫了? 历史上也不乏有祸乱宫闱的太后,但真正被处死的却极少,更何况兰太后不仅是先皇最为宠爱的皇后,对今上还有养育辅佐之功,楚皇不可能做的太绝情。 她心里默叹,或许,于楚皇而言,这是最大的让步了吧? 良久的沉默。 就在林倾暖以为,兰太后不会接受这样结果的时候,却见她忽然敛了神色,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淡漠的样子。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云瑜和荣华?” 问完,她又沉声强调了一句,“他们可不是兰家人,而是你们云家的人。” 对于楚皇所说的,对她的处罚,她只字未提。 “即便是云家人,造反也是罪不可恕,”楚皇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他们两个,朕自有打算。” 当然,他不会杀了他们。 但也绝不会再让他们威胁到云顼。 林倾暖大致也能猜到,楚皇对云瑜和荣华的态度。 说到这一点,她倒是有些佩服兰皇后。 兰皇后看似鲁莽无脑,可这一次,她却耍了些小心思。 说兰家是在造反,其实也不大准确。 毕竟,兰王并不打算自己当皇帝,而是为了将云顼拉下储君之位,然后辅佐云瑜上位。 说白了,主要是为了兰皇后和云瑜母子。 当然,也是为了保兰家荣华富贵不倒。 可自始至终,云瑜却几乎没怎么露面,最起码在密影和三司的事情上,他事后可以推脱说不知。 而基于这一点,再加上云瑜毕竟也是楚皇的儿子,所以楚皇十有八九,是会留云瑜一命的。 至于荣华,那就看楚皇的心情了。 不过楚皇只有三子两女,如今云璃又成了废人,他大约也是不会要她命的。 兰太后抬头,目光直射向楚皇,好一会儿,这才凉意十足的笑了下,“哀家早该知道,在皇上心里,真正疼爱的儿子,从来都只有太子一个。” 云瑜的命,荣华的命,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恩典而已。 “当年母后强迫儿臣娶那么多女人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 楚皇面无表情的开口,“但他们若是安分守己,不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朕也不吝啬给他们应得的待遇。” 只可惜,云璃和云瑜,都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富贵闲散的王爷。 “可你别忘了,兰家的兰隐泽,还在边关掌兵。” 兰太后似乎含了丝故意,视线移向云顼,“太子,在二十余万大军面前,你那点御卫,似乎也没什么看头。” 林倾暖也听说过,兰家还有一名子弟,唤作兰隐泽,同兰隐轩同辈,拥兵二十万,一直在边关驻扎,很少回京。 大舅舅和大表哥他们先前支援边关的五万宁家军,现在就受他管辖。 但前世的时候,兰隐泽未回过京,所以她对这个人,并不熟悉。 “兰隐泽的事,就不劳太后娘娘操心了,”云顼墨眸冷淡,“况且,他与兰家没有血缘关系,也未必会同兰家一条心。”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忽略兰隐泽的存在。 统兵二十万又如何? 他有办法,会让他乖乖回京。 兰太后愣了一下,忽而自嘲的笑了。 兰隐泽并非兰家骨血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便是在兰家,知晓的人也不多。 可现在,云顼却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 她如今才明白,为什么兰家会败。 对敌人能做到如此知己知彼,云顼怕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可怕。 或许,她是真的老了。 “皇上,哀家同你谈个条件如何?”她叹了口气,心平气和的开口。 第690章 臣女想去见见荣华公主 林倾暖意外的看了眼兰太后。 她的态度忽然放软,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大适应。 这让她感觉到,之前的她,仿佛一直在强撑着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不让人轻看了去。 而现在,她似乎又看开了一切,放下了一切。 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却觉得兰太后,好像苍老了许多。 不是容貌,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的颓然与沧桑感。 楚皇沉默不语。 “你放了隐轩,留兰家一条血脉,作为交换,哀家会派人将隐泽唤回来。” 见楚皇没有说话,兰太后正色看向他,“用二十万的兵权,换一个人的性命,皇上,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很划算。” 事到如今,她至少要保兰家血脉不断,而隐轩,是她最为满意的孩子。 林倾暖忽然感觉有些悲哀,为那个兰隐泽。 果然,不是兰家亲生,就该被残忍的当做弃子。 “太后娘娘可知,兰隐轩已经不止一次触了朕的逆鳞,”楚皇终于抬眼,冰凉的目光望向兰太后,“所以他的命,朕不会用任何东西来换。” 敢几次三番对顼儿动手,他觉得,他对这个兰隐轩已经够容忍。 “不仅是兰隐轩,所有参与这次谋逆的案犯,朕都不会轻饶。” 此刻的楚皇,冷静的吓人。 “但对于无辜的妇孺,朕可以适当网开一面。” 他不是暴君,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赶尽杀绝,尤其是对那些并未参与谋反的无辜之人。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兰太后沉默片刻,“哀家知道了。” 她早该想到,他既下了决心铲除兰家,就不会再心软。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她悲凉的笑了下,“密影叛乱,不是哀家下的命令。” 她准备周全,但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打算兵戎相见。 否则,她日后有何脸面去地下面对先皇? 林倾暖诧异抬眸,不敢相信的看向兰太后。 云顼墨眸中也划过一丝意外。 “密影是太后娘娘的心腹,若非有您的诏令,谁又能指挥的动他们?”楚皇目光嘲讽。 她的话,他并不相信。 “你觉得事到如今,哀家还有骗你的必要?”兰太后冷冷一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左右已不关哀家的事。” 她眼眸深似幽潭,“这皇宫之水有多深,谁又说得准?” 这是他们云家的事,她也不想再管。 林倾暖想了想,主动开了口,“还请太后娘娘不吝赐教。” 她有种预感,兰太后似乎知道些什么。 兰太后起身,拂了拂衣袖,神色淡而冷,“哀家没什么好说的,你若想查,就去找荣华吧!” 若非那个蠢货搅合,他们兰家也不至于走上这一步。 林倾暖微怔,荣华公主? 难不成她知道? “太后娘娘,”云顼忽而问道,“当年兰家为何要徇私舞弊,大力助林昭中举?” 他和暖儿查过,林昭当年参加科考的内幕,是兰家帮他舞弊泄题,所以他才能顺利中举。 而线索,也就此断了。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兰家和林昭,似乎并无什么交集。 兰太后沉思片刻,很快就想到了之前的左丞相林昭。 她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轻蔑,“林昭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兰家大张旗鼓帮他舞弊?” 沟壑里的蛆虫而已,她看不上,兰家自然也看不上。 林倾暖和云顼相视一眼。 果然,这件事另有乾坤。 换句话说,有人利用了兰家的关系,暗中做成了这件事。 “哀家乏了,你们自便。” 兰太后瞧了眼他们各异的神情,漠然转身,向内室而去。 “等等——” 许久不曾言语的楚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开口,“朕还有一事要问。” 不问清楚,这会永远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兰太后脚步微顿,神色略有不耐,“最后一次。” 楚皇犹豫了一下,抬眸看向她,“当年敏儿之死,同您有没有关系?” 他知道敏儿病的蹊跷,顼儿也一直怀疑,这件事同兰家有关系。 可他不敢问,怕问出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云顼的身体瞬间紧绷,双手握拳,面上一片冰寒。 林倾暖瞧着心疼,连忙握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气息透过她的小手,传入他掌心,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云顼渐渐回神,敛了情绪,垂眸安抚的看了她一眼。 兰太后暗沉的目光扫向楚皇,微微冷笑,“哀家到现在才明白,原来皇上早就怀疑上了哀家。” 林倾暖知道,关于方皇后薨毙的真相,云顼一直想查清楚。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楚皇竟也一直记在心里。 当年她年纪小,并不清楚方皇后的病情究竟如何,可如今看来,很大可能是人为。 否则,楚皇不会有此一问。 “母后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楚皇执拗的坚持着。 “当然不是,”兰太后神情中透出一丝自傲,“哀家手段还没那么拙劣,对你的妃嫔下手。” 她是看不惯他宠爱方氏,可也没必要去害死她。 当然,她承认,方氏的死,的确省了她不少心。 “但母后的薨毙,同兰家脱不了干系。”云顼嗓音沉冷。 他查到的一切证据都表明,兰家并不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太子既有心为你的母后报仇,那就去找该找之人。”兰太后冷冷说了一句,便进了内室。 云顼眼神,瞬间冰寒彻骨。 他会查明一切。 …… 从寿康宫出来后,几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兰家覆灭,看似一切尘埃落定,可他们都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林倾暖抬眸,望向了前方层层叠叠巍峨壮丽的宫殿。 表面的繁华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肮脏阴谋。 “皇上,殿下,”青竹忽然闪身出现,急声禀道,“密影统领在大牢中暴毙。” 云顼眉目一冷,“怎么回事?” 林倾暖也吃了一惊,“这么快?” 他们才刚知道密影可能有问题,对方就灭了口? 青竹回道,“大牢由青风亲自负责把守,无人能进的去,他是突然暴毙的。” 云顼沉默了一瞬,向楚皇道,“父皇,儿臣先去一趟大牢。” 楚皇颔首,“去吧!” 云顼又看向林倾暖,刚要说话,林倾暖便善解人意的开了口,“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同他一起去。 云顼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乖,回东宫等我。” 林倾暖俏脸微红,点了点头。 云顼离开后,楚皇叹口气,“暖丫头,朕让人送你回东宫。” 兰家一倒,他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不用了,皇上,”林倾暖摇摇头,“臣女想去见见荣华公主。” 兰太后说过,荣华公主有问题,既如此,她就去会一会她。 免得夜长梦多。 楚皇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沉思了片刻,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 枯黄的藤草自砖缝冒出,覆盖了青石路面,路上不时有破碎的石子,透过锦靴硌着脚底。 两侧是同样干枯的枝叶,稀稀拉拉,毫无生气。 路边,一处废弃了的荷塘,被残荷败叶层层覆盖,几乎看不到水面。 荒凉而冷清。 很难想象到,这也是属于皇宫的地方。 林倾暖谨慎的往前走着,屏声静气,小心翼翼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寒风阵阵,寂静空无。 自荣华公主的寝殿出来后,她就到了这里。 撬开荣华公主的嘴很容易,她略施小计,又恐吓了两句,她就全招了。 兰太后说的没错,这次兰家叛乱的背后,果然有一只黑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荣华说,她是同对方在这里见面的,所以她打算来碰碰运气,说不准能发现什么。 只可惜,走了许久,除了周遭的荒凉,她什么线索都没得到。 前方不远处,一座破败的宫殿,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红墙斑驳凌乱,碧瓦光华不存,台阶破损,杂草丛生,紧闭的大门上,朱漆剥落,铜环生绿。 便是站在门口不进去,也能轻易感觉到里面透出来的苍败萧索,寂寥冷落。 毫无人气,比冷宫犹过之。 应是一处荒废的宫殿。 林倾暖踏上台阶,将手置于门上,心中忽然一动。 一丝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让她进去。 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有她想要的答案。 她又谨慎的窥了眼门缝。 入眼处,颓垣废井,茅荒草长。 再往里,便是损坏严重,落满灰尘的殿堂。 明明是最为寻常不过的荒宫破殿,可她却平白感觉到一丝阴森诡异。 想要进去的心,愈发强烈。 她定了定神,手上微微用力,正要推门,手臂却忽然被人抓住。 第691章 要不要催动他体内的子蛊? 林倾暖眸光一紧,刚要攻向来人,对方已先开了口,“小姐,是属下。” 熟悉的声音,不是青墨是谁? 林倾暖彻底放下了心,压低声音道,“你同我一并进去。” 她不知他为何忽然现身。 但有青墨同她一起进去,也算有个照应。 这个时候,她不会逞能。 青墨收回手,面色郑重,“小姐,您不能进去。” “为何?”林倾暖不解看他。 不过一瞬,她便反应过来,“你也察觉到里面不对劲是不是?” 这个宫殿,的确不寻常。 青墨犹豫一瞬,点点头,“里面情况未知,如今殿下又不在这里,您还是别进去了。” 难得见到青墨如此凝重的样子。 林倾暖有些无奈,“若是不进去,我们怎么发现真相?” 她理解青墨此刻的心情。 那种对未知情况的担忧与紧张,同样的,她也有。 甚至,她还隐隐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但若是就此放弃这个机会,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小姐就肯定,里面一定有您要的真相吗?” 青墨剑眉微皱,“这不过是个破院子而已,对方不可能会待在里面,等着我们去发现。” 竟是难得的坚持。 林倾暖放下置于门上的手,凤眸审视的看向他,“青墨,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非要阻止我进去?” 青墨跟着她的这半年以来,对她的命令一直都是绝对的服从,哪怕有时候他们面临的是险境,他也是同她一起面对,甚至更多时候是挡在她面前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未行动,就选择退缩。 她所了解的青墨,不是这样的人。 青墨一抬头,就撞进了她看过来的视线中。 透着严肃,还有淡淡的疑惑。 他心底莫名一紧,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属下担心小姐会遇到危险。” 林倾暖黛眉扬了扬,“你跟着我这么久,我一直认为,你该算是了解我的。” “不是所有事都是万无一失,我们不能因为怕危险,就瞻前顾后。” 她叹口气,“青墨,我们主动的机会不多。” 她承认自己有些迫切,迫切的想要找到那个初凌渺,找到落青。 这样被动的感觉,太不好受。 “属下现在功夫不如小姐,怕护不住小姐,”青墨神情执拗,“所以不管小姐说什么,属下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您不能进去。” 除非他死。 林倾暖被他的固执气笑,“你都说了,我功夫高,可以自保的。” 她哪里就有那么弱了。 况且,会不会遇到劲敌,都还不一定呢。 不过一个荒废的宫殿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 青墨别开眼,显然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林倾暖见状,只得退让一步,“好吧,你若能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可以不进去。” 见他面色一松,她连忙补充,“不要再说什么怕我遇到危险之类的话。” 她不进去,倒不是因为青墨真能阻止的了她。 只是他很少这样执着,让她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警觉。 她猜测,或许,他这样做,是有别的道理。 青墨沉默了一瞬,忽而饱含深意的看向她,“在太子殿下心里,小姐的安危,比任何真相都重要。” 对于他来说,也一样。 “所以就算为了殿下,您也不能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而这里,很危险。 林倾暖一愣,随即恍然失笑。 “原来是云顼让你这么做的。” 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 她马上就要去江夏了,云顼怕是不放心,这才私下安顿了青墨,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阻止她的行动。 怪不得! 能让青墨不顾她的命令,也要拦着她的,恐怕也只有云顼了。 青墨微微垂眸,没有出声。 林倾暖便自动认为他是默认了。 她又看了眼那朱漆斑驳的大门,沉思一瞬,最终还是退了开来。 “我们先回东宫。” 她不愿去江夏的事再有波折,也不想云顼担心,更重要的是,她的确在这里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既然是云顼的意思,那她还是听了吧! 否则,他怕是不大放心让她离开了。 青墨暗暗松口气,“小姐,那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隐隐透着一丝急切。 林倾暖颔首,干脆施展轻功,快速向东宫飞去。 既然怀疑,那就早点回去告诉云顼,或许还来得及查明一切。 青墨又回头看了眼那座破败的宫殿,眸中寒意一闪而过,也飞身随着林倾暖而去。 ———— 暗处! 落青惋惜的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可惜了,您精心布下的迷魂阵,就这样没了用处。” “没什么可惜的,撤了就是,”初凌渺云淡风轻的扫了眼宫殿处,“林倾暖若那么好对付,本殿也不必等到现在。” 她微叹口气,“原本想给云顼添点堵,如今看来,只好暂时作罢!” “若非那个叫青墨的御卫,林倾暖今日必少不了苦头吃。”落青还是觉得很可惜。 毕竟,他们布置了那么久。 初凌渺摇摇头,“你不了解那丫头,区区迷魂阵,还困不住她。” 当然,只要她选择进去,她就不会让她完好无损的出来。 所以林倾暖也算运气好,逃过了一劫。 她轻笑一下,“那个青墨,无非是察觉到了银线母蛊的存在,这才生了忌惮之心。” 倒是有点本事。 “可您好像并未催动母蛊。”落青微露惊讶。 母蛊未动,子蛊怎么可能会感觉的到? “你别忘了,他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成功逃跑的药人。” 初凌渺媚眼微微眯起,“感觉敏锐些也正常。” 虽然并没什么用。 落青凝声建议,“那要不要催动他体内的子蛊?” “不必,”初凌渺淡然摇头,“他算是我哥的人,你知道的,我哥并不喜欢我随意使唤他的人。” 况且,这枚棋子,还不到该动的时候。 “但有一个情况,或许您可以向圣主殿下提起。” 落青笃定的笑了笑,“他看那个林倾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她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二人离去的方向,“不大像一个属下,该有的眼神。” 那种关心,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哦?” 初凌渺眉稍微挑,随即眼波流转,“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就有意思了。” 用药物控制一个人,是下策,因为这个人一旦成为了纯粹的药人,便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智慧,只能沦为一个杀人的工具。 用蛊虫控制一个人,是中策。 这种人会有自己的想法,但大多时候,他会受蛊虫控制,包括他的生死,都掌握在施蛊之人手中,所以不得不对施蛊之人忠诚。 比起药人,他会思考,会谋略,会权衡利弊,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一切。 但中蛊之人若意志极为坚强,便会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同蛊虫去对抗,企图摆脱蛊虫的控制。 当然,结果便是他的身体受到蛊虫噬咬,精神受到蛊虫摧残,痛不欲生,下场极惨。 而上策,便是用一个人的欲望去控制他。 欲望,看似缥缈若无,却是最为有效的控制人的法子。 人皆有欲,尤其是欲望一旦化作执念,就更为可怕。 有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他甚至都不需要别人去提醒,就会自发的去为了得到而行动努力,不择手段。 所以,她素来喜欢第三种法子。 “这件事,先放到一放。” 她愉悦的翘了下唇角,“落青,你马上传信给古护法,就说元鹤不日便到江夏,让她同苏锦遥,全力配合元鹤行事。” 江夏,也该乱一乱了。 “天魔岛主元鹤?” 落青一惊,“他要回江夏了?” 为什么她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初凌渺看了她一眼,不悦皱眉,“他在大楚的势力,已被云顼剿灭殆尽,连他最引以为傲的那只大鹏鸟,都命丧云顼之手,你觉得,他在大楚还有待下去的必要?”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落青立刻敛了神色,恭声道,“属下不该多问,圣女殿下恕罪。” 只是,他真的要回去了吗? “没关系,”圣女审视的看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你是本殿最为得意的弟子,本殿可以为你破例这一次。” 有在意的东西,才好控制。 落青低着头,不敢多言。 “元鹤最大的心愿,便是杀了江夏皇苏琒,他回江夏,比在大楚的作用可大多了。” 初凌渺媚眼微抬,“最好的棋子,要放在最合适的地方,你可明白?” 落青隐下眼底的情绪,连忙回道,“属下明白。” 她心里知道,主子的意思,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初凌渺瞧了她一瞬,忽而抬起玉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落青,你要知道,你心里活着的,是之前的那个他,而不是现在的元鹤。” 有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便再活过来,也不再是他。 落青心里一紧,立刻慌乱的跪了下去,“圣女殿下,属下知错。” 她如今连生命都是属于圣女殿下的,又怎么敢惦念别的? 只是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若是,若是当年没有那场大火…… 第692章 陪我再待一日吧 云顼赶到大牢,青风立刻迎了上来,神情有些惭愧,“殿下——” 他一直守着大牢,可那个密影统领,却还是莫名其妙的在牢中暴毙了。 这是他的失职。 云顼声音微冷,“带本宫去看看。” 青风不敢多言,连忙在前面带路,不多时,便到了关押密影统领的暗牢所在。 守门的御卫上前打开门,云顼便抬步走了进去。 鬼医和青竹也跟着进了大牢。 几人刚进去,一股恶臭,混合着淡淡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云顼微微抬眼,就见枯黄的茅草垫上,蜷缩着一具尸体,面色狰狞,七窍流血,显然是生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鬼医见状,立刻越过云顼,疾步走到尸体跟前,蹲下身查看起来。 他先是用手指沾了点血,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又拿出银针测了一番,不时的还问几句他生前的表现。 青风一一答了。 又等了一会儿,鬼医这才起身,开口下了定论,“他是因为体内的银线蛊发作,导致了死亡。” 他默默叹气,已经不是第一例了。 云顼微微点头。 他听暖儿说过,林宝珠和梅从安的死亡原因也是蛊毒发作,而据鬼医先前所言,他们应该是中了同一种蛊。 子母蛊中阴毒程度排名第二的银线蛊。 而遗憾的是,目前还没有解蛊之法。 青风愈发自责,“殿下,是属下的疏忽。” 如果他能早些发现,也许还能问出几句有用的线索。 “不怪你,”云顼眸色幽冷,“是对方催动了母蛊,让子蛊爆体而亡,你防不住。” 除非找到施蛊之人,否则,他们只能束手无策。 他眸色沉了沉,忽而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青风和青竹以为他要离开大牢,连忙跟上,却不想,他又往大牢深处而去。 而最靠里的那间大牢,关押的是兰皇后。 云顼在大牢门口停下脚步,冷漠的看着她。 此刻的兰皇后,比在大殿上更为狼狈,头发披散,衣衫脏乱,俨然一副女囚犯的模样,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皇后姿态? 看到云顼,她顿时怒火中烧,噌的站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他竟还敢来? “本宫来问你一个问题,”云顼冷冷开口,“希望你如实回答。” 他没心思和她浪费时间。 “笑话,”兰皇后冷笑,“本宫为什么要回答你,兰家如今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想让她配合他? 真是异想天开。 “本宫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 “云瑜和荣华的命,换你的答案。”云顼声线冰冷,言简意赅。 兰皇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须臾,她厉声怒喝,“云顼,你敢?” 瑜儿和荣华可是云家的人。 “他们也参与了此次谋逆,本宫当然有权处置他们,一切,就看你的表现。”云顼冷漠的看着她,不为所动。 父皇不会杀他们,他也可以饶他们一命。 但这并不妨碍他用来威胁她。 兰皇后一怔,瞬间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跌坐在地上。 沉默了一会儿,她声音无力又疲惫的响起,“你问吧!” 事到如今,她只能为瑜儿和荣华做这么多了。 “本宫查出,当年母后的薨毙,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中毒,毒是不是你下的?”云顼神情冷漠的开口。 不是兰太后,那便是兰皇后。 左右兰家脱不了干系。 兰皇后呆呆的坐着,神情颓然,“是!” “方氏不死,我永远都坐不上皇后的位置,皇上对她那么好,我嫉妒的发疯,所以,她必须死。” 她越说越愤恨,发红的眸子直视着前方,说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 云顼的墨眸瞬间冰冷彻骨,仿佛千年幽潭,泛出丝丝寒意。 “但可惜呀,她没死在本宫手里,”兰皇后忽而自嘲的笑了下,“你知道吗,这是本宫此生最为遗憾的事。” 那个女人,一入宫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永远压她一头,不仅如此,她还得了皇上全部的爱和尊重。 就连她的儿子,也永远比她的瑜儿要受宠爱和器重。 她一个江湖世家出身的女子,凭什么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云顼眸中厉色划过,“你说什么?” 难道母后的薨毙,不是因为她? 兰皇后洋洋自得的看着云顼,“本宫说的是事实啊,怎么,你不相信?” 她张狂一笑,“直到后来,本宫才知道,原来在这个宫里,想让她死的人,可不止本宫一个,便是没有本宫的那副毒药,她也活不久。” 当然,她的毒药,还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但这并不能消她的心头之恨。 云顼倏地捏紧拳头。 当年母后的身体快速的衰弱下去,除了兰皇后的毒药,竟还有别的隐情? 母后的薨毙,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是谁,还对母后下了手? “云顼,你一心以为是本宫害了你母后,可你没想到吧,真正的仇人,你连影子都寻不到。” 兰皇后笑的得意又猖狂,“本宫倒要看看,你怎么报这个仇?” …… 林倾暖到了东宫的时候,云顼还没有回来。 她想着事情不能耽搁,便同刚赶回来的青玄交代了几句,青玄不敢大意,立刻点了数十名御卫去了那个荒废的宫殿。 至此,林倾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刚吩咐完,便见云顼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东宫门口。 只是他的面色,似乎比平日里有些冷。 她立刻迎了上去,拉着他的手,关切问道,“阿顼,事情怎么样了?” 那个密影统领既死,也不能再复生,只希望云顼能发现些什么吧! 不过看他的脸色,好像不大乐观。 云顼垂眸看向她,见她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他心中一软,墨眸中的冷色褪去,拦腰便抱起了她。 没想到他会忽然有此举动,林倾暖顿时羞红了脸。 现在还在外面,他也不知道顾忌。 好在一众御卫和内侍已经见怪不怪,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 云顼抱着林倾暖回了主殿,将她放在软塌上,同她额头相抵,这才柔声问,“你什么时候动身?” 他现在,只想同她在一起。 林倾暖斟酌了一下,试探开口,“明天?” 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苏锦逸和渊儿已经在会州等了她好几日,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今日已晚,所以她打算明日回府同外祖父和外祖母打声招呼,就出发。 至于要带的东西,她早已让红棉传回了话,想必菱歌几个丫头已经收拾妥帖。 云顼身体微僵,“这么急?” 他们这两日都没好好在一起,她就要急着离开了。 他的小姑娘,果然没有心。 见他不生气,林倾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亲昵的揽上他的脖子,笑眯眯解释,“我这不是急着赶回去,早日处理完江夏那边的事,好等着你来娶我么!” 她也舍不得云顼。 可江夏这一趟,她势在必行,早两日晚两日,也没什么区别。 况且云顼这么忙,她也不想留下来给他添乱。 云顼目光深深的瞧着她,带着刻骨的眷恋与缠绵,好一会儿,才微叹口气,“陪我再待一日吧!” 他拿下她的手,将她纳入怀里,“后日,我送你去会州。” 不能陪着她去江夏,他总要将她安全送到苏锦逸手中,才安心。 “嗯?”林倾暖仰头看他,“你送我去?” 年底了,他不是很忙吗? “如此,便可和你多待几日。”云顼低头,吻了吻她的凤眸。 感觉到她微颤的睫羽,划过他的薄唇,引起酥酥麻麻的痒。 他心中一荡,忍不住又攥住她的樱唇吻了一会儿,这才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留不住,又舍不得,只能如此了。” 再忙的事,都没有她重要。 林倾暖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又因他的举动羞的面红耳赤,她索性便将自己埋在他怀里,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 盆内的火炭烧的滋滋作响,将寝殿烘烤的愈发暖和温馨。 二人相依相偎,是令人羡煞的美好。 “对了阿顼,我去找过荣华了。” 想到之前的事,林倾暖连忙自他怀里钻出来,将事情的经过同他说了一遍。 包括那个诡异的废弃了的宫殿。 说完,她还遗憾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想进去看看来着,可又怕你担心,便先回了东宫。” 虽然已经让青玄派了人去,可她约摸着,过了这么长时间,对方便是之前在,现在八成也离开了。 只希望不是一无所获吧! 听她说完,云顼这才知道,原来她刚才,竟去查荣华背后的人了。 他心里一阵后怕,愈发深的搂紧了她,“你做得对,如果不确定是否安全,一定不能鲁莽,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这个宫里,究竟还藏着多少危险? 是他大意了,以为她会直接回东宫,却忘了他的暖儿,从来都不会乖乖的听话。 “嗯,我晓得你的担心,不会再冲动了。”林倾暖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娇软又乖巧。 因为顾忌他的感受,所以她才没进去。 当然,他叮嘱青墨的事,她便也假装不知道了。 云顼捏捏她挺俏的鼻子,“这样才乖。” 看来,他还要安顿青墨一番,多看着她。 否则,她去了江夏,又鲁莽行事怎么办? 林倾暖娇笑着躲开,抬头看着他,浅浅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第693章 带你们去江夏转转 自他回来,好像还没提过大牢那边的情况。 “是银线蛊,”云顼声音有些沉,“其他的,暂时还未发现什么。” 但他能感觉的出来。 对方可能就在附近。 林倾暖眉头微皱,“这么说,密影表面上属于兰太后,但其实另有主人?” 她暗暗庆幸,得亏密影已被剿灭,否则,还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密影应该没问题,”云顼漆黑如玉的眸子看向外面,眸色深邃,“否则,对方必舍不得就这么折了去。” 毕竟,要训练一支有如此战斗力的人马,需要不小的时间和精力。 这是兰太后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一个人有嫌疑倒还罢了,若是全部都有问题,那兰太后恐怕早就发现了。 但就是这一个人,最后还是给了密影致命一击。 林倾暖顿时明白了。 敢情背叛兰太后的,只是那个密影的统领? 在兰家这次叛乱中,他浑水摸鱼,私自给密影发动了进攻的命令,肆意挑起和御卫的战斗,想要渔翁得利。 却不想,在御卫手上,密影没有讨到丝毫便宜。 而他也随之暴露。 “那这个人能查到吗?” 若是能顺藤摸瓜的话,说不准可以找出初凌渺的下落。 云顼摇头,“青风查过了,他的身份很正常,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林倾暖瞬间泄气。 想来也是,对方怎可能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给他们? 当初林宝珠和梅从安,不也是如此? “看来只能先找到那个落青了。”她悻悻开口。 好歹知道她就在宫里,也不算漫无目的的寻找。 “嗯,我会派人慢慢排查。”云顼揉揉她的小脑袋,嗓音温柔。 他顿了顿,忽而又问道,“暖儿,你记不记得母后身边的常嬷嬷?” 暖儿记起了小时候的事,对这个人应该会有印象。 “常嬷嬷?” 林倾暖惊讶,“当然记得,可她不是已经出宫了吗?” 常嬷嬷是楚皇特意为方皇后挑选的宫人,家世清白,老实可靠,自方皇后入宫之初便跟着她,对方皇后忠心耿耿,为她抵挡了不少来自兰家的刁难。 方皇后薨毙后,她又被楚皇调入东宫,照顾云顼的饮食起居,算是东宫最老的一批人。 林倾暖当年养在东宫,所以也没少受她的照拂,印象中,她和蔼可亲,为人和善,很受东宫上下爱戴。 后来,云顼清退了东宫的一众宫女嬷嬷,常嬷嬷便也一并离开了。 “嗯,当年我念着她年事已高,便同父皇求了恩典,放她出宫,原本想为她在京城置办一处庄院,颐养天年,可她却说想回老家看看,我便派人将她送了回去,为她在当地安排好了住处。” 那时暖儿离开,他心灰意冷,便遣散了东宫的宫女和嬷嬷,只留了几名内侍。 他素来不喜同人亲近,也甚少用人贴身侍候,所以许多宫人虽然在东宫几年,他却几乎没什么印象。 但常嬷嬷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他还算有些感情,便特意作了安排。 而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她,也没得到过她的消息。 听他提起当年之事,林倾暖也忍不住感慨,“常嬷嬷大半生都耗在宫里,如今能出宫安享晚年,也算得偿所愿。” 她说完,见云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凤眸不由深了深。 “阿顼,”她握住他的手,“你为何忽然提起常嬷嬷?” 云顼这般内敛的性子,很少主动提起一个人。 尤其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故人。 “没什么,”云顼反手将她的小手纳入掌心,“只是忽然想起来,前几年我又派人去过常嬷嬷的家乡,可那里的人却说,她在回去的第二年就搬走了。” 当时他以为常嬷嬷不愿再同宫中有牵扯,便也没多想。 而他事情又多,很快便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只是刚才在回东宫的路上,不知为何,他却忽然又想起了这个细节。 “暖儿,”他轻叹出声,“害死母后的,可能另有其人。” 说着,他便将兰皇后在大牢中说的话,同她讲了一遍。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兰家身上,以为兰家倒了,他就能为母后报仇。 可真相却是,真正的凶手,尚在逍遥法外。 林倾暖一愣。 兰皇后不是害死方姨的凶手? 见他神色有些落寞,她顿时心疼不已,连忙伸手抱了抱他,柔声宽慰,“阿顼,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如今兰家已倒,那个真正害方姨的人,很快就藏不住了。” 她心里将当年宫中的妃嫔过了一遍。 除了兰皇后,又是谁这么大胆,对方姨下的毒手? 想起云顼之前的话,她顿时警觉,“你是说,常嬷嬷的无故离开,可能和方姨薨毙一事有关?” 否则,她想不到云顼忽然提起常嬷嬷的用意何在。 “目前尚不确定,”云顼揽上她纤细的腰身,墨眸中光影浮动,“但常嬷嬷是母后身边的老人,或许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准。” 不管如何,找到常嬷嬷,最起码可以更好的了解到,当年母后生病前后的一些细节。 林倾暖眼中柔情流露,“我帮你。”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青玄的声音,“殿下,有情况。” 云顼剑眉凝起,垂眸同林倾暖对视一眼,松开了环着她的手,起身出了外室,“进来。” 林倾暖想着,别是荒宫的事,于是也跳下软塌,跟了出去。 青玄得令进来,面色凝重的向云顼禀道,“殿下,御卫到了小姐说的那座荒废的宫殿,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便将手上的纸条呈了上去。 林倾暖定睛一瞧,见那纸条上有破洞,便猜测对方是用暗器发出来的。 云顼接过纸条,展开看了几眼,墨色的瞳仁中瞬间冷芒浮现。 “除了这个,还发现了什么?” 林倾暖就站在云顼身边,很轻易便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云顼,知道你想见本殿,巧了,本殿也甚是想念你,你放心,本殿会继续关照你的,毕竟,你可是本殿最为欣赏的男人。” 字迹娟秀,显然是女子所笔。 林倾暖顿时怒了。 语气如此轻佻,还是对云顼,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敢自称本殿的,除了那个圣女初凌渺,还能有谁? 她果然在那里。 青玄摇头,“没发现有别的线索。” 他们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也只有这张字条。 云顼将纸条重新合上,递给青玄,“查清楚这张纸的来历。” “属下已经查过,”青玄回道,“是皇宫最为普通的开化纸,每个宫殿都有供应,连墨也是常用的菊香膏墨。” 跟随殿下多年,这些细节自然不用殿下提醒,他一收到字条,立刻就着手查了。 但很显然,对方狡猾的很,不留任何把柄。 林倾暖接过字条,低头嗅了一下,果然,上面除了墨香,还有淡淡的菊香味,正是菊香膏墨。 “也不算全无线索,最起码我们可以肯定,初凌渺或者落青,是宫中的某一位主子,”她又嗅了两下那张纸,笑的别有深意,“还是位爱去佛堂的主子。” 虽然有墨香和菊香的掩盖,可她还是闻到了上面似有若无的檀香味。 开化纸和菊香膏墨只有后宫的嫔妃有权使用,宫人若是擅用,则为逾矩,是要受宫罚的。 而对方若只为留一张字条,是不大可能会去偷的,所以这纸必然是她经常用到。 可是后宫嫔妃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各宫主妃,再加上一干才人美人,怎么也有二十余位。 而因为兰太后喜欢礼佛,所以妃嫔们平日里或多或少都会去佛堂点个卯。 貌似也不大好查。 “三小姐说的是。”青玄不无钦佩的赞道。 他们终究不如三小姐细心,竟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地方。 云顼示意青玄退下,拉着林倾暖进了内室。 “阿顼,你觉不觉得,她好像认识你,还同你很熟。” 林倾暖捏着字条,凝声分析,“我现在有种感觉,她离我们,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近。” 那种相熟的语气,根本就不像是陌生人。 云顼眉目沉冷,“不管她是谁,我一定会把她揪出来。” 他脑海里忽然又闪过前世的最后,他看到的初凌渺的身影。 模糊,又熟悉。 熟悉到他仿佛,真的在哪里见过。 外面天色渐暗,内侍进来掌了灯。 见林倾暖还在那儿发呆想事情,云顼失笑,走过去揉揉她的发顶,语气宠溺,“饿了么?” 瞧这傻丫头的状态,若是他不阻止,恐怕她能想到明天早上。 听到云顼的话,林倾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大半日没有用过膳了。 摸摸干瘪的肚子,她的确感觉到有些饿了。 可笑,自己竟被一张纸条扰乱了心神,差点钻了牛角尖。 想不通的事,以后再想就是了。 瞧着她呆愣的模样,云顼低低一笑,立刻让许总管传了晚膳。 二人没再提初凌渺,又说了一些旁的事情,很快用完膳。 时辰已晚,林倾暖也没回宁国府,直接歇在了东宫。 分别在即,她更是舍不得同云顼分开,当然,云顼也不会放她走。 一夜无话。 翌日。 林倾暖早早起来,趁着云顼上朝的功夫,回了宁国府。 云顼原本说要陪她一起,可她怕外祖母多问,便先溜了回来。 一回听雨轩,几个丫头便围了上来,拉着她便是叽叽喳喳一通说,无非就是埋怨她好几日不回来,她们有多心焦之类。 林倾暖知道,前几日的兰家叛乱,这几个丫头肯定吓坏了,所以也不辩解,笑眯眯的受了她们的唠叨。 这些丫头跟了她这么久,早就同她超越了主仆的情意,所以对于她们偶尔的逾距,她也并不在意。 好一会儿,还是古星打断了众人的七嘴八舌,“好了好了,我早告诉你们了,你们都是瞎担心,小姐有殿下护着,能出什么事?” 说罢,她又凑到林倾暖跟前,一副讨好的模样,“小姐,属下没说错吧!”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其实她也有些担心来着。 毕竟前几天外面那么乱,小姐还不在府中。 “没错是没错,”林倾暖悠然坐下,接过菱歌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才颇有深意的看向她,“只是我听着,你好像夸的是你主子?” 她心情好,也乐的同她们玩笑几句。 “属下现在的主子只有小姐您一个,小姐可别冤枉了属下。”古星连忙表忠心。 洛舞正拨弄着炭盆,闻言轻笑,“不管小姐还是殿下,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再有不到四个月,小姐就要嫁了,还分什么你我。 “那可不一样,”古星笑嘻嘻反驳,“万一以后小姐和殿下闹别扭了,属下肯定是会帮着小姐的。” 瞧着她几乎都快将心思写在脸上了,林倾暖不由失笑,“说吧,想求我什么?” 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阴谋。 果然,一听她的话,古星的眼神瞬间亮了。 她刚要开口,待触及到自家小姐揶揄的神情,连忙轻咳出声,一本正经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小姐不是要去江夏了吗,属下怕别人照顾不周,便打算跟着小姐,走这一趟了。” 她先前虽然出过多次任务,却没去过江夏,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希望小姐可以带上她。 “古星,这就是你耍赖了,”芦笙不满的抗议,“咱们私下可都是说好了的,小姐想带谁就带谁,谁也不能主动求小姐。” 其他人连忙点头。 古星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求啊!” 她这么讨喜,小姐怎么可能不带她? 林倾暖一瞧众人的神情,便明白过来,敢情这些丫头,都想跟着她去江夏。 她目光扫过一直不曾说话的古月和漫萧,笑着问,“你们两个也想去?” 菱歌和洛舞行事稳重,又一直跟着她,她原本打算着,便带她们两个去江夏了。 而古星和古月作为暗卫,自然也是要随行的。 另外,她还安排了红樱和红栩留下照看红颜门,而红棉和红柳,则带一部分弟子跟着她走。 如此算来,她带的人也不算少了。 可如今瞧着几个丫头都想走,她眸光一转,心下便有了新的打算。 古月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属下想随身保护小姐。” 漫萧则温婉的笑了笑,保持着一个丫鬟该有的礼数,“小姐做主便是,奴婢听小姐的吩咐。” 虽如此说,可林倾暖还是自她的眼中,瞧出了几分向往。 她当下便轻笑开口,“既然你们都想走,那我就带你们去江夏转转。” 左右也不过只多个芦笙和漫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出去历练历练,对她们有好处。 况且,她还想到一事。 这六个丫头都是要作为她的陪嫁,跟到东宫的,既然她如今要从江夏出嫁,那便索性带上她们好了。 几人一听,顿时都面露笑意,欢呼起来。 尤其是芦笙。 长这么大,她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只是京城近郊一带,如今能跟着小姐一路走走看看到江夏,自然激动非常。 高兴之余,几人得知明日就要出发,连忙又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一时间,听雨轩上下忙的不亦乐乎。 林倾暖正琢磨着,该怎么去同外祖父和外祖母提起去江夏的事,就听门外有人禀道,“暖小姐,国公爷和老太君请您到大厅去一趟。” 第694章 阿乔的腿好了? 林倾暖闻言,心里想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唤她过去,八成是要问她这几日在宫中的情况。 见几个丫头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她便点了相对没那么激动的漫萧服侍,换了身衣裳,就出了听雨轩。 路上,她偶然看到了宁知礼,似乎正要出门,后面跟着好些日子不见的谢真岩。 “三舅舅。”林倾暖开口轻唤。 她目光扫向谢真岩,见他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小小年纪,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仿佛一个小学究。 她心里感叹,果然是谢家的孩子,家教不同凡响。 谢真岩见她过来,恭恭敬敬的向她作了一揖,“小姐。” 林倾暖微微点头,“不必多礼。” 看到是她,宁知礼停下脚步,温声问,“宫里的事忙完了?” “忙完了,”林倾暖目光含笑,“三舅舅这是要出去?” 谢真岩已经跟了三舅舅不短的日子,也不知生意上的事学的怎么样了。 “嗯,”宁知礼回答,“生意上有些事要处理。” 林倾暖一听,连忙道,“那三舅舅快去忙吧!” 她可不能耽搁三舅舅的时间,那可都是日进多少个斗金的大生意。 宁知礼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一笑,“找三舅舅什么事,还是快说吧,我的事没那么忙。” 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吞吞吐吐起来了。 林倾暖弯唇,“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三舅舅,谢少爷最近学的如何?” 她将谢真岩丢到三舅舅这里,总不能一直不闻不问。 听她说的是这事,宁知礼看了眼谢真岩,满意的赞道,“这小子聪明着呢,生意上的诀窍已经掌握,如今缺的只是经验,只要给他机会,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别看他小小年纪,可他目光的敏锐,时机把握的精准,连他都刮目相看。 受到如此高的赞扬,谢真岩脸色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林倾暖听了,甚感欣慰。 能得到三舅舅如此夸赞,他可是第一个。 她眸光微转,忽而问向他,“谢少爷,你可愿意,同我走一趟江夏?” 她在江夏方面的生意,一直都是由江子书派人打理的。 如今她手上既有了合适的人,正好可以带过去,让他熟悉熟悉。 宁知礼一脸惋惜,“这么早就将人要回去了?” 这样的人才,他的确有些舍不得,还想多留些日子呢。 林倾暖浅笑着解释,“三舅舅,我想让他趁此机会,出去历练一番。” 这次去江夏,就是一个好机会。 宁知礼叹气,“那就看他,愿不愿意同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暖儿和渊儿要回江夏的事,在渊儿前几日离开的时候,他们便晓得了。 虽然有些不放心,可他们姐弟早晚是要回去认祖归宗的,宁国府也不能干涉过多。 林倾暖目光移向谢真岩,等着他的回答。 虽然她有这个意思,也要看他愿不愿意去。 谢真岩并未思考多久,就恭声回道,“回小姐的话,真岩愿意去江夏。” 顿了一下,他又谦逊开口,“小姐以后还是唤我名字吧!” 他已经不是什么谢家少爷了。 能去江夏历练,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会把握。 “好,”林倾暖扬唇,“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跟我出发。” 她又看向宁知礼,笑弯了眼眸,“三舅舅,那暖儿可就将人带走了?” 三舅舅舍不得人才,她可瞧出来了。 宁知礼见她调皮的模样,不由笑骂,“本来就是你的人,还在这里眼馋舅舅,带走带走。” 说罢,他假装不耐的挥挥手,大步离开了。 林倾暖莞尔。 她让谢真岩先回去,便带着漫萧向前厅而去。 刚到大厅外,她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除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似乎还有旁人在。 她停下脚步,招来了一名下人,淡声问道,“外祖父有客人在吗?” 若是这样,那她就换个时间来。 “回暖小姐,里面是——” “是暖儿来了吗,快进来。” 下人的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了宁国公的声音。 林倾暖一听,知道外祖父是刻意叫了她过来,便推门走了进去。 只是不知这客人是谁。 进去后,她抬眼看去,见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在主位坐着,便走上前去,乖巧的行礼,“暖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快起来。”宁老太君慈爱笑道。 这丫头,若是没有客人在,恐怕早就钻进她怀里了。 林倾暖依言起身,这才侧了头,看向外祖父招待的客人。 只是在看清他的相貌时,她顿时愣了一下。 “唐庄主?” 唐令怎么来了? 唐令起身,笑着向她拱手,“林门——林三小姐,贸然拜访,如有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他约摸着,林倾暖是红颜门主这件事,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应该不知道,所以便及时改了口。 “唐庄主客气。” 林倾暖笑了笑,目光有些复杂,“不知唐庄主来宁国府,所为何事?” 虽然他是唐乔的大哥,可经过唐七七一事,他们之间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芥蒂。 更何况,唐令并不认识外祖父和外祖母。 他今日的到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宁国公不知这其中之事,笑着介绍,“暖儿,唐庄主说,他是唐乔的大哥。” 唐乔当初便是暖儿带回来的,所以对于她认识唐令,他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唐乔竟然是唐家庄的人。 便是他不懂江湖之事,也听过唐家庄的大名。 唐令神色谦逊,“在下此次贸然拜访,一为感激宁国府这些日子以来对舍弟的精心照顾,二则是为了唐七七的事,来向林三小姐赔罪,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林三小姐能宽恕唐家庄的罪过。” 林倾暖凤眸一扫,这才发现,大厅里果然放着几个大箱子,应该就是唐令带来的礼物。 见此状况,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帮唐乔并不是因为唐家庄,更不是因为唐令,所以她并不需要他的感激。 至于唐七七的事,既然人都死了,况且唐乔都不计较了,她自然也不会再记在心里。 反正她也没吃什么亏。 “唐庄主言重,一切都过去了。”她淡笑开口。 唐家庄是云顼的势力,她还没那么小气。 况且,唐令能大义灭亲,也着实让她有些钦佩。 宁国公听不大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过见对方态度如此谦卑,便也客套笑道,“是啊,都过去了,唐庄主不必客气。” 他潜意识认为,既然是唐乔的大哥,那便是自己人了。 况且,宁国府从来都是以礼待人,你敬我一尺,我自敬你一丈。 见林倾暖和宁国公都如此说,唐令脸色也有些轻松,“国公爷宽厚仁德,林三小姐大人大量,唐某感激不尽。” 她能原谅唐七七做过的事,不再计较,他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说完,他又状似随意的问,“敢问国公爷,舍弟今日可在贵府中?” 这一趟来,除了拜访宁国府,若是可以,他还想再见见阿乔。 终于找到他,他不想轻言放弃。 宁国公奇怪的看了眼林倾暖。 他们不是兄弟吗,怎么唐乔离开宁国府后,没回唐家庄? 不过虽然疑惑,他还是实话回道,“唐先生已经离开宁国府了。” “啊——” 唐令一愣,随即满脸失望。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是这样的,”宁老太君瞧着他神情不似作伪,便和煦的解释,“前些日子,唐先生的腿被暖儿医治好后,便离开了这里,应是搬到别处去住了。” 虽然不知这兄弟俩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人家兄长都找上门来了,他们也不能隐瞒。 闻言,唐令一改刚才的落寞,脸上瞬间涌起惊喜之色,“阿乔的腿好了?” 若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毕竟,他还这样年轻,不能一辈子待在木轮上。 林倾暖看着他失态的模样,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替唐乔高兴。 不得不说,除了当年那件事,唐令对唐乔这个弟弟,还是不错的。 她眸中的疏离褪去了些,“师父的腿已经好了,功夫也恢复了,唐庄主可以放心。” 告诉他,他也能安心些吧? “那就好,那就好,”唐令激动的搓搓手,“这真是一件大喜事。” 阿乔好了,那就可以回去接手唐家庄了。 宁国公和宁老太君见状,虽然满心狐疑,可也被唐令的开心所感染,笑着附和,“可不是,唐先生那般的人物,如今能站起来,实在是可喜可贺。” 暖儿神奇的医术,简直让他们震惊。 “没错,没错,”唐令一脸笑意,末了,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林倾暖,“林三小姐,阿乔他,他现在住在何处啊?” 既然离了宁国府,为什么不回唐家庄呢? 林倾暖见他高兴的样子,犹豫一瞬,还是没忍心扫他的兴,“唐庄主若是想去看他,就去方夜孤前辈那里吧!” 她告诉唐令,无非是想给他们兄弟一个和好的机会,但至于唐乔想不想见他,就不关她的事了。 而方前辈住在哪里,她也没责任告诉他。 唐令一听,立刻激动起来,“好,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他又向林倾暖拱了拱手,由衷道,“多谢林三小姐成全。”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阿乔,看看他恢复后的样子。 天知道,当初看见他坐在木轮上,他有多心痛。 想到此,他连忙同宁国公和宁老太君道了别,便匆匆离开了。 第695章 我帮师父,和唐家庄没有关系 宁国公看着他焦急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兄弟俩还真是奇怪。” 明明都在京城,却连对方住哪儿都不知道。 宁老太君却没管那么多,见唐令走了,她立刻向林倾暖招手,“暖儿,快过来让外祖母瞧瞧,有没有磕着碰着。” 林倾暖乖巧的走过去,顺势窝在宁老太君怀里,笑着道,“外祖母放心,暖儿没事。” 她抬起凤眸,又关切的问,“这两日,宁国府也没什么事吧?” 兰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云顼的监视之下,若是宁国府有事,云顼必然会救。 可她这么多日不在,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能有什么事,兰家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带兵打进来,无非就是在外面耀武扬威罢了。”宁老太君搂着她,不甚在意道。 宁国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小的兰家吓到。 宁国公也爽朗一笑,“宁国府再不济,也是钦定的国公府,兰家就算要寻事,也得有个由头。” 他慈爱的看着林倾暖,目露欣慰,“皇上和储君有事,我宁国府的儿女,自当冲锋陷阵,护君周全,暖儿,你这次做的很对,外祖父很满意。” 所有的事,他都听知书说了,自然知道了暖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不愧为他宁国府的女儿。 “外祖父不知道,暖儿差一点,就成了兰家对付宁国府的由头了。”林倾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 若她真的被诬陷了给皇上下毒,那宁国府必然会受到牵连。 到时候,兰家恐怕就会对宁国府下手了。 “还好我们暖儿聪明,没有着了她们的道。”宁老太君笑眯眯的夸赞,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前几日,她又何尝不是日夜担心,担心暖儿在宫中会遭遇危险。 她都打定了主意,一旦对方要对暖儿下手,她豁出这把老骨头,也要保下暖儿。 可暖儿,再一次让他们刮目相看。 “我可不会给他们陷害宁国府的机会。”林倾暖自信扬唇。 谁都别想伤害她的亲人。 瞧着宁国公和宁老太君的兴致都很高,她话锋一转,趁机道,“外祖父,外祖母,暖儿明日就要去江夏了。” 渊儿已经去了会州,所以外祖父和外祖母,想必已经知道了。 毕竟,刚才她故意提起去江夏之事,三舅舅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 看来渊儿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做了很多事。 果然,宁国公和宁老太君并未说什么,只是对她出发的时间有些惊讶,“明日就走?” 这丫头刚从宫中回来,就又要离开了? 林倾暖点点头,“渊儿还在会州等着,暖儿不好再耽搁。” 再等不到她,渊儿恐怕该返回京城了。 宁老太君摸着她的头,悠悠叹气,“早点回去也好,你和顼儿的亲事也没几个月了,总要留些时间准备。” “两国和亲,是天大的喜事,不能草率了去,外祖母便是再舍不得,也不会拦着你们。” 只是原本打算让暖儿从宁国府出嫁,如今也不能够了。 瞧出了宁老太君的伤感,宁国公连忙安慰,“暖儿和渊儿不过只是离开几个月而已,以后长长久久都会在大楚待着,什么时候想回宁国府,就可以回来,你还担心什么?” 既然两个孩子知道了自己的生父,那自是要去相认的。 想必舒依泉下有知,也会支持他们的决定。 林倾暖也笑着哄道,“外祖母,外祖父说的对,我们住几个月便回来,到时候,每日就待在您身边,哪儿也不去。” 东宫离宁国府并不远,她可以经常回来。 “你个傻丫头,”宁老太君自她额头戳了一下,”都快嫁人了,还想着每日回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只怕到时候你愿意,顼儿可不愿意。” 不过听她这么说,她心里还是好受了些。 林倾暖笑着挽上宁老太君的手臂,将头搁在她肩膀上,“暖儿就是嫁了人,也永远都是您的外孙女儿。” 熨帖的话,让宁老太君心底的惆怅彻底散去,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好孩子。” 又陪着宁老太君待了一会儿,林倾暖便出了前厅。 外祖父和外祖母未阻止她去江夏,她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想着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她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出了前院,她刚要穿过月洞门,一个陌生的少年忽然跑了过来,将手上的东西高高举起,恭声道,“林三小姐,这是我们庄主给您的东西,请您务必收下。” 林倾暖停下脚步,目光扫向他手上平举着的令牌,微微一愣,“唐家庄?” 唐令给她唐家庄的令牌做什么? 那名少年低着头回道,“我们庄主说,林三小姐对唐家庄有大恩,以后不管您有什么吩咐,唐家庄所有弟子都万死不辞。” 他又将令牌向林倾暖递近了些,“庄主说,有此令牌为证。” 林倾暖这才明白过来。 大约是唐令为了感谢她给唐乔治腿,所以给了她这个承诺。 而他因为急着去见唐乔,便委托了这个唐家庄的弟子交给她。 亦或者说,是他自己不大好意思。 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淡淡一笑,“回去告诉你们唐庄主,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令牌就不必了,我帮师父,和唐家庄没有关系。” 唐令的举动让她意外,甚至还有些触动,但她也不会收他的礼物。 她对唐家庄,并无什么恩德。 那名少年听她竟然拒绝了,不由诧异的抬起了头。 这下,林倾暖终于瞧清了他的长相。 年纪不大,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清秀的脸庞上还带着一丝稚嫩,比起其他唐家庄弟子,要小上不少。 林倾暖见他讨喜,刚要细问几句,身后忽然传来了漫萧颤抖的声音,“涣儿?” 第696章 待去了会州,我问问他 林倾暖微微一怔,漫萧认识这名少年?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漫萧已经越过她,疾步走到那少年面前,激动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涣儿,是你吗?” 林倾暖抬眼,顺着她的举动,看向那名少年。 这么看过去,二人的容貌还真有两三分的相似。 而此刻,他也怔怔的看着漫萧,一脸不敢置信。 漫萧嗫嚅着嘴唇,看着他不住的流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少年终于哽咽着开了口,“姐姐,我是萧涣,萧家的阿涣。” 语气悲伤,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感情。 漫萧呆了一瞬,忽而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含着哭腔问,“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姐姐?” 她一直以为,以为他已经死了,可他却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活的好好的。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我不知姐姐在这里,”萧涣低下头,细细述说着,“逃过那些人的追杀后,我辗转各地,勉强度日,后来唐庄主救了我,我便留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林倾暖,低声道,“若不是今日唐庄主让我给林三小姐送令牌,我也不会遇到姐姐。” 林倾暖心里感慨,看来唐令在阴差阳错之下,还办了件好事。 漫萧也是满心感激。 幸亏,幸亏今日小姐出来带了她,否则,她和涣儿恐怕又要错过了。 她拭了拭泪,凝目打量着萧涣,这才发现他的衣衫有些特别,“你现在是唐家庄的弟子?” 她不懂那些武林门派,也不知唐家庄究竟有多厉害。 但刚才她却瞧见,国公爷对唐家庄主似乎很是礼遇。 如此,涣儿在那里也不会受苦。 “嗯,”萧涣点头,“唐庄主收了我做弟子,还给我取了新的名字,叫小吉。” 漫萧闻言,心下也为他高兴。 最起码,他们姐弟如今都有了容身之所。 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涣儿长高了许多,也壮了不少。 在唐家庄,他应该过的很好。 “漫萧,既然他是你弟弟,那你们便好好叙叙旧,”林倾暖淡笑,“我先回院子,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也没想到,漫萧的弟弟竟然还活着。 毕竟,当初云顼说过,萧家除了漫萧一人,其他人都已经遭遇了不测。 如今他们姐弟团聚,漫萧心里多少也算有些安慰吧? 只是—— 她目光似有若无的划过萧涣,含了丝别的意味。 漫萧脸色一红,这才想起还在前院外站着,连忙收回手,恢复了之前恭敬妥帖的模样,“小姐,奴婢先陪您回去。” 涣儿已经找到,她也不急于一时,总不能误了小姐的事。 来日方长。 萧涣见状,微微垂眸,掩去了眸底的神色。 “你不必管我,今日就算给你放假了,”林倾暖拍拍她的手,嗓音温和,“你和你弟弟这么久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快去吧!” 她还没这么不近人情。 漫萧心里感动,连忙福身,“多谢小姐。” 如果可以,她又何尝不想同涣儿多待一会儿。 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 林倾暖弯了弯唇,又看向萧涣,“你自同你姐姐放心去便是,唐庄主若是事后问起,你就说我留了你,耽搁了一会儿。” 她目光扫向他手中的令牌,“至于令牌一事,我之前已经说的明白,你回去如实禀报便可。” 无论如何,这个令牌,她都不会收。 萧涣只得收起令牌,恭敬回道,“是,林三小姐。” 安顿完他们姐弟二人,林倾暖便转身进了月洞门,很快就消失在了后院深处。 漫萧目送着林倾暖离去,这才喜悦的拉着萧涣,“走,姐姐带你去吃东西。” 她的月银一直都存着,再加上小姐平日里赏赐也多,她一直没机会花,如今见到涣儿,自然要带他去最好的地方。 萧涣迟疑的看了眼月洞门,“姐姐,我们不回你住的地方吗?” “当然不回了,”漫萧耐心解释,“听雨轩是小姐的院子,你是男眷,不方便进去。” 便是小姐对她们再好,她们也不能无故带男子进去。 萧涣也不行。 萧涣眼中失望一闪而过,“是这样。” 漫萧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兴冲冲的拉着他出了侧门。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林倾暖这才自树后缓缓现身。 “青墨,”她凝声吩咐,“传信给红樱,让她查一查这个萧涣。” 她并不是怀疑漫萧和他的姐弟关系,但他出现的突然,让她不得不防。 青墨现身,眸中微露惊讶,“小姐是怀疑他有问题?” 他好像并未发现什么破绽。 “不是,”林倾暖眯了眯眼,“我只是觉得,今日的事,有些凑巧而已。” 说她多心也好,敏感也罢,林宝珠一事让她明白,有的人,有的事,并不只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况且,她也很想知道,萧涣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从对方的手中逃脱的。 青墨应了声,就闪身不见了。 林倾暖不慌不忙的回了听雨轩。 她刚进院子,便见宁宛若快步迎了上来,“暖儿,你可算回来了。” 紧接着,沈梓音和于黛儿也自屋子里跑了出来。 林倾暖见状,笑着揶揄,“趁我不在的功夫,你们三个倒是聚齐了。” 她也好久没见她们了。 “得知你回府的消息,我和黛儿迫不及待的就来了,结果你还是让我们扑了个空。”沈梓音不满的抿了下唇,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进了屋。 刚坐下,她就沉不住气的问道,“暖暖,你要去江夏了?” 这件事,她也是刚听宛如说。 林倾暖微笑点头,“明日就走。” 本来不打算惊动她们的,既然她们都知道了,那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这也太急了吧,都快过年了,不能过了年再去吗?”沈梓音微微皱眉。 暖儿是江夏的公主,回江夏是应该的,但也不必非要这么急。 宁宛如看了眼林倾暖,笑着帮她解释,“你们就别担心了,有苏太子同行,暖儿很安全,她的大婚在四月,若是过了年再赶回去,时间上难免仓促。” 渊儿前几日连祖父和祖母都说服了,别人就更不会反对了。 沈梓音想想也是,便感叹道,“还好你要嫁的人是太子殿下,否则,我还真担心你这一去江夏,就不舍的回来了。” 她毕竟是江夏国的公主。 林倾暖失笑,“怎么可能,大楚才是我的家。” 虽然她有江夏苏家的一半血统,可她对江夏的感情,远远不如大楚。 毕竟,这里才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 宁宛如托着腮,一脸惆怅,“只可惜,暖儿回来就嫁做了人妇,不能再回宁国府住了。” 以后她想见暖儿,还得进宫,太麻烦了。 “表姐,我这次去江夏,可是要经过青州的,你有要给白慕带的东西吗?”林倾暖眨了眨眼,戏谑问道。 她心里琢磨着,这次见到白慕,是不是该劝他先回来完婚? 听说他已做了军中的参将,很受大舅舅器重。 而过了年,表姐的年龄也不算小了。 宁宛如脸色微红,害羞的嗔了她一眼,“说的好好的,干嘛非要提起他?” 她垂下眼眸,掩去了眸底的失落。 连暖儿都要成婚了,可她和白慕,却已经半年多不曾见过了。 他们的亲事,更是遥遥无期。 “原来表姐什么都不打算带啊!” 林倾暖故意拖长音调,“我还以为,你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呢。” 她就不信,表姐会白白错过这个好机会。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宁宛如顿时急了,“谁说不带了?” 她脸上红云飘起,小声道,“我晚上给你送过来。” 边疆苦寒,她要托暖儿带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还有,还有给他的信,足足写了好几页呢。 林倾暖莞尔。 表姐也懂得害羞了。 “暖暖,你既走青州,便也帮我带些东西吧!” 沈梓音见状,连忙拉着林倾暖的袖子,“我也有东西要带给宁屿。” 得知暖儿要去江夏的时候,她便有了这个想法。 林倾暖噗嗤一笑,故意慢吞吞开口,“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带东西,我怎么拿得下?” 她摆摆手,“不管不管,你若想带什么,就自己去找大表哥好了。” 沈梓音面色一变,连忙央求,“暖暖,你可不能偏心。” 她都想好要带的东西了。 见她一脸焦急,林倾暖也不忍心再逗她了,弯唇笑道,“你是我未来的大表嫂,我怎么敢拒绝?” “只是——” 她眼眸微转,“我估摸着,大表哥也快回来了,你确定还要带东西给他?” 苏锦逸是江夏边军主帅,需要先到边关,处理好两国战事,才能带着他们返回江夏。 到时两国没了冲突,南疆之事又有师父去处理,大舅舅和大表哥自然就不用再驻扎了。 等大表哥回了京,想必宁沈两家,很快就会为他们操持婚事了。 而白慕则不同,他是大魏人,在大魏又有白羽卫一事待处理,林倾暖担心,他这次未必会跟着大舅舅他们一起回京。 一听说宁屿要回来了,沈梓音顿时喜上眉梢,“暖暖,你说的是真的?” 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林倾暖淡笑,“八九不离十。” 具体的,还要等他们到了边关才知道。 “哼,他要回来是他的事,”沈梓音忽然将头一偏,“但要给他带东西,是我的决定,所以暖暖,你还是辛苦一下吧!” 边关离京城不近,宁屿又是随大军同行的,即便要回来,恐怕也得一两个月。 况且,她总要让他感受到她的心意才是。 猜到她的想法,林倾暖忍住笑,状似无奈的叹口气,“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她的心意,她自会帮她带到。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林倾暖忽然发现,自进来后,于黛儿便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往日里的活泼。 连她们的玩笑,她都不怎么参与,安静的有些异常。 她眸光轻闪,关切的问,“黛儿,想什么呢?” 这丫头的心思,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还用问,怀春了呗!” 宁宛如一脸戏谑,“在得知渊儿去了会州后,她就是这幅模样了。” 黛儿年纪小,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她们想不知道都难。 “原来是害了相思病啊!”沈梓音也笑着揶揄。 “才不是,你们不要胡说。”于黛儿面颊红云飞起。 见林倾暖也正含笑望着她,她顿了顿,小脸忽然一垮,委屈兮兮的开口,“我就是不明白,文渊哥哥要走这么久,为什么不来同我告个别呢?” 他们现在,好歹也算朋友了吧? 况且,她上次还听到了他和暖暖的话,知道他对她,不是无动于衷。 可他这次怎么能这样? 林倾暖眸露惊讶,“他临走之前,没去找过你?” 她倒是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渊儿竟然都未同黛儿说一声。 怪不得黛儿会胡思乱想了。 于黛儿摇头,“没有。” 所以她才失望,才生气。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更多的,是她想他了。 林倾暖这才明白她失魂落魄的原因,敢情是这样。 她沉思一瞬,温笑着安慰她,“黛儿,你别多想,待去了会州,我问问他。” 渊儿对黛儿的感情是认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他为什么没去见黛儿,还是让她有些不解。 于黛儿赌气,“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是不想理他了。” 她暂时是不会原谅他的。 林倾暖被她气呼呼的模样逗笑,“他现在不在,你就是再生气,他也看不到,你放心,我会帮你教训他的。” 渊儿和黛儿年纪小,又未挑明关系,有些个误会很正常。 当然,不该她插手的,她也不会多管,毕竟,这些事,还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但她可以帮她问问。 “哼,我才没生气。”于黛儿嘴硬的别过头。 几人瞧着,顿时忍俊不禁。 这小丫头。 因惦记着给宁屿准备东西,沈梓音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于黛儿兴致不高,也早早回了于府。 连宁宛如,也匆匆回去清点给白慕的包裹去了。 要带的东西太多,丫头们正在分类打包,林倾暖无事,便去了凌寒院,陪着寒儿一起用了膳,同她呆了半日。 趁着时间尚早,她还指点了寒儿一些功课上的不足。 直到云顼来了,她这才回了听雨轩。 一日的功夫,很快过去。 第697章 你这安排的也太周到了吧? 因着临近过年,街道上比平日热闹了不少,各家店铺提前挂上了火红的灯笼,门口摆上了繁复多样的年货,喜气洋洋的店小二站在门口,热情的招揽着顾客。 街道两侧,许多商贩天还不亮就摆好了小摊,五颜六色的货品,丝毫不比店铺里的差。 许多人一改整年的节约,开始携家带口出门置办年货,面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城外的百姓,或是牵着驴,或是赶着牛车,拉着一年的收成,进京置换年货,在城门口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便是连那些高门酒楼,也是宾客满座,推杯弄盏,比往日里热闹了许多。 因着年终,许多终年忙碌的行商,得已空闲下来,便或是带着家人族亲,或是约上三五好友,或是拉着同乡商会,登楼入殿,莺歌燕舞,好不快活。 权贵世家的宴会少了许多,当家主母开始张罗着府上过年的事宜,还要抽空计算庄子店铺一年的盈亏,个个忙的脱不开身。 贫富贵贱,到了这一刻,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大家开始憧憬着,明年的日子又是怎样。 当然,有的人,已经没有机会去想明年了。 要说这两日,京城里最让人震惊的消息,莫过于朝廷对兰家的问罪。 显赫数十年的兰家,一朝之内,名下产业尽数被抄没,兰家所有人,纷纷下狱。 听说因为族人门生太多,连大理寺的监牢都关不下,甚至还占用了京兆尹的牢房。 一时间,京城大牢内人满为患。 许多人经过兰府,望着昔日高大巍峨,富丽堂皇的府邸,如今却颓败萧索,门上贴着大大的封条,顿时唏嘘不已。 昔为漫歌舞场,今朝陋室空堂。 富贵荣华,名利爵位,一朝一夕间,灰飞烟灭。 不知那些被下了大牢,前途未卜的兰家人,如今会不会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又会不会去羡慕普通布衣百姓的平淡安稳。 只可惜,一切,迟矣! 许是因为将要过年,许是因为被下狱等着定罪的兰家人太多,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朝廷这次针对兰家的处理,非常的迅速。 不过第三日,对兰家众人的判决,便贴遍了每条街道。 先皇后兰氏,祸乱后宫,毒害今上,罪大恶极,赐鸠酒。 兰王不念皇恩,勾结三司指挥使叛乱,密谋造反,判斩立决。 兰隐轩勾结江湖势力幽冥谷,祸乱朝政,意图谋害储君,判斩立决。 …… 其他涉罪的兰家子弟和门人,情节严重者斩立决,较轻者判充军五千里,个个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当然,念及兰家往日的功劳,皇上还是给了其恩典。 此次未参与谋反,昔日未鱼肉百姓的兰家女眷和未满十岁的男子,一律宽大处理,不予定罪,但兰家族人五代之内,不可参加科考,不得入朝为官。 至此,兰家叛乱一事,终于告一段落,兰家有罪之人,个个伏法。 朝野内外,拍手称快。 大势已去,朝中那些支持云瑜,同兰家有利益往来的官员,或是主动递了折子,请求告老还乡,或是被楚皇寻了由头,革职查办,先后离开了朝堂。 三省六部中,大量的官位得以空出,在楚皇的授意下,云顼便从近几年新进的进士中,提拔了一大批有志之士,一时间,朝堂上人才济济。 枢密使一职,因着无人比于老将军资历更老,便由于老将军出任,方凌风则继续任侍卫马军指挥使,楚鸣任副使,其余两司的指挥使,在军中择优提拔。 在这场事件中,最为幸运的,便是安王府。 安王原本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受了牵连,却没想到,云宗瑞最后竟然会弃暗投明。 他也是在事后才慢慢想明白,敢情云宗瑞投靠的人,从始至终就不是兰家。 因为云宗瑞的选择,安王府得以重获楚皇器重。 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一丝开心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这个素来乖巧听话的儿子,早晚会脱离他的掌控。 ———— 佛堂内。 朴素沉静的身影,跪坐在蒲团上,专心敲打着手上的木鱼。 淡淡的檀香萦绕,伴随着清脆的木鱼声,充满了整个佛堂。 孤寂而宁静。 吱呀一声,佛堂门开。 冷风袭入。 使本就清冷的佛堂,更显料峭寒意。 她置若罔闻,依旧闭着眼睛,心无旁骛。 脚步声起。 须臾,一道端庄纤华的人影,立于她身后。 “姐姐,”她叹声开口,“皇后兰氏已被赐了鸠酒,兰王和兰世子,也都上了路。” 原本规律的木鱼声,戛然而止。 良久的静默。 “多谢妹妹告知,”兰太后平静的脸上瞧不出别的神色,“哀家知道了。” 那人垂眸看着她,眼含悲凉,“姐姐这又是何必,皇上说过,不会撤了寿康宫的一应供使。” 佛堂清苦。 只要她愿意,依旧可以是寿康宫养尊处优的兰太后。 “哀家的决定,同皇上没关系,”兰太后极淡的扯了下唇角,“如今安王府又受重用,妹妹身为太妃,以后还是少来这佛堂吧!” 来人,正是齐太妃。 齐太妃缓缓抬眼,看向了慈悲的佛像,脸上是看透世事的淡然,“我来佛堂,只是喜欢这里的平静。” 身静,心亦静。 兰太后沉默了一会儿,也顺着她的目光抬起头。 头上,是佛光普照。 “哀家以后会在这里专心礼佛,不再过问世事,妹妹作为先帝的妃嫔,唯一的太妃,还要肩负起掌管后宫的职责。” 她目光幽而冷,“如今后位空虚,那些个一直隐藏着的牛鬼蛇神,也该冒出来了。” ———— 明德宫。 楚皇爱怜的看着眼前娇弱纤瘦的女子,心疼不已,“爱妃,让你受委屈了。” 这次针对兰家的谋划,他谁都不曾告诉。 原本只是怕走漏消息,可如今却连累她,跟着受了不少罪。 虽然她身上没什么伤痕,可他知道,以兰氏的狠毒,一定用了很多法子折磨她。 后宫那些阴毒肮脏的手段,他多少也有些耳闻。 如今瞧着梅妃憔悴的容颜,他如何猜不出来其中的关节? 可恨的兰氏。 梅妃眷恋的目光看着楚皇,“臣妾当时只担心,再也见不到陛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想。” 她将头搁在楚皇腿上,温柔似水,“臣妾只求一直陪着陛下,就心满意足了。” 楚皇的心顿时一片柔软。 他轻柔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脊背,“你放心,这次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朕绝不会亏待你。” 梅妃长相虽然酷似敏儿,可性子却同敏儿大不相同。 他原以为,她娇嫩的仿佛一朵花,是受不得风吹雨打的。 可这一次,她却让他刮目相看。 “李尚——”他忽而扬声吩咐。 梅妃闻言,以为他要处理政事,便起了身,乖巧的退在一旁。 门外的李尚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进来,躬身行礼,“皇上!” 这一次,李尚也遭了不少罪。 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刑法,他统统尝了个遍,甚至比梅妃的还要多。 毕竟,他一个奴才,没人在乎他的命。 楚皇瞧着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心里一阵感慨。 李尚对他忠心不二,他很是欣慰。 “李尚,传旨下去,梅妃恭方识礼,贞静柔和,深得朕心,今特封其为皇贵妃,赐号端怡,代皇后执掌六宫。” 这一次,他要将最好的东西,送给他心爱的女人。 哪怕她只是替身。 李尚微微吃惊,下意识抬头。 见楚皇正目光温柔的看着梅妃,他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李尚,”楚皇回过头来,目露暖色,“你的赏赐也有,朕随后便下旨。” 他的忠心,值得嘉奖。 李尚顿时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谢恩,“老奴叩谢皇上,万岁万万岁。” 梅妃呆愣许久,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由感动的泪目,“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楚皇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他旁边,这才拍拍她的手,歉然开口,“虽然不能将皇后的位置给你,但朕依旧可以让你成为,这后宫最为尊贵的女人。” 他抬手摸上她滑嫩的脸颊,“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辱于你。” 这是他欠敏儿的,也是欠梅妃的。 梅妃的泪珠瞬间如落雨般滑下,不住的摇头,“臣妾不在乎这些名分,您知道的。” “傻瓜,”楚皇愈发心疼,“这是你该得的。” ———— 京城中几家欢喜几家忧,林倾暖却不知。 此刻,她已在去会州的路上。 “阿顼,师父为何这么急,要同我们一起走?” 暖和舒适的大马车上,林倾暖窝在云顼怀中,不解的问。 她原以为唐乔会等几日的,哪里想到,他竟也和他们同日出发了。 想着在朝阳殿外,那几名疯狂的官员,还有他这两日听到的事情,云顼墨眸中笑意划过,“大约是,他想早点帮我排忧解难吧!” 再不离开京城,他恐怕很快,就会成为某位官员府上的女婿。 林倾暖瞧着他戏谑的神色,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也没继续追问。 左右早走晚走,都是要走,如今她还可以和师父同行,再好不过。 只是想到另外一事,她又开始缠着云顼,“你这次去会州,为什么要带着云宗瑞?” 自楚皇醒来之后,她就明白了,云宗瑞八成是云顼的人,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候“反水”兰家。 可他也是安王府的世子,所以她猜测,他和云顼,应该只是合作的关系。 毕竟,有云瑾这个隔阂在,云顼同安王府的关系,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 云顼揉揉她的脑袋,也不嫌她问题多,笑着解释,“刚好有些公事要办,我要陪着你,便带了他去处理。” 宗瑞一直没接触过政事,他得多带着,培养培养。 林倾暖这才明白,敢情云顼带着人家过去,是要让人家当苦力的。 她不由吐吐舌头,开始同情起云宗瑞来。 “你问完了,该我问了,”云顼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她的发丝,“你去江夏这么远,带着林昭,不会觉得累赘?” 暖儿当初让他留下林昭的性命,却又一直放着不处理,他还觉得奇怪,如今才恍然,原来她要将林昭带到江夏。 敢情这小丫头早就存了去江夏之心。 林倾暖摇头,“不过多一个人而已,若是路上嫌麻烦了,宰了就是。” 她可不会让林昭轻易的死了,他害了母亲一辈子,她要留着好好折磨他。 知道她对林昭的恨意,云顼也没多说什么。 他揽着她的腰身,柔声安顿,“五百御卫,我之前已让青禹带着,去了会州待命,他们会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另外,你去江夏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朱雀堂主上官兴。” 他细细叮嘱着,生怕漏了一件,“龙千穆会在边关一带盯着江夏的动静,唐乔在南疆,离江夏也不远,我会给他留下两万宁家军,让他策应你。” 不安排到万无一失,他不放心。 至于江夏国内,只能交给苏锦逸了,希望他没信错人。 林倾暖听的暗暗咂舌,“你这安排的也太周到了吧?” 她有种预感,有这些帮手在,等去了江夏,就算她想要做什么,也只需动动嘴就行了。 云顼低头吻了她一下,“可我觉得还不够。” 他的手臂收的愈发紧,似乎要将她嵌入到他的身体里,“只有将你留在身边,我才觉得踏实。” 江夏的形势比她想的还要复杂,他要尽可能的为她多安排一些。 林倾暖心头一热,忍不住探起身,亲了亲他的唇角,“傻瓜,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怕他又改了主意不让她走,她连忙岔开了话题,“阿顼,唐家庄有个叫小吉的弟子,是之前萧家的人,你让人多注意下,但别惊动他。” 红颜门并未查出什么。 一切都像肖涣所言,他什么时候逃脱敌手,什么时候开始逃亡,什么时候被救,又如何得到唐令的器重,过程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有些不对。 原本她是要留下漫萧的,毕竟,她才刚同弟弟团聚。 而且也可让她多和萧涣接触,说不定还能发现破绽。 可漫萧却坚持要跟着她,她便由着她了。 左右不过几个月,她就回来了,等回来处理也是一样的。 云顼被她的主动惹的心猿意马,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别的,当下便环紧她柔软的身子,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嗓音暗哑磁性,“暖儿,其他的事,我们一会儿再说——” 说罢,他便含住了她的唇瓣…… 马车外寒风阵阵,怎敌车内一室春光。 …… 走了两日的路程,一行人终于到了会州。 第698章 还真有一件公事,需要同你商量 林倾暖并不打算在会州耽搁多久。 她和渊儿约好,让他在上次他们住过的那间客栈等着她。 所以一到会州,她便打算直奔客栈。 云顼知道她心急,也不会多留,无奈便由着她了。 只是刚到城门口,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云顼眉头微皱,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外面便传来了青玄的禀报,“殿下,会州府知府刘大人前来迎接。” “刘知府?” 林倾暖一愣,“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来会州? 她讶异的看向云顼,“你派人通知他了?” 这个会州知府刘大人,她并不陌生。 之前渊儿出事,她和外祖父来会州之时,曾同他打过交道,他也是在那时,表现出了对宁国府的投靠之意,而外祖父当时已经决定要支持云顼,便顺势接受了他的靠拢。 只是这次他们并非为公事,又是匆匆路过,所以便没打算惊动他。 可哪里想到,他竟然还是知道了。 她心下存了丝疑惑。 他们出发的事并未大肆宣扬,甚至在京城也没几个人知道,可远在会州的刘知府,竟能提前知晓。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便以为,是云顼通知了他。 云顼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温润,“没有。” “想来是我们的行踪暴露,让他得知了消息。” 这些人浸淫官场多年,早已练成了人精,任何风吹草动的事,都瞒不过他们。 况且他们也未刻意隐瞒行踪,如果对方有心探查,不是难事。 林倾暖抿了抿唇,眸中划过无奈。 只希望不要耽搁太久罢! 云顼挑起帘子,抬眸看去,果然见几名身着官服的人,正恭敬的侯在大道旁。 “你是会州知府?” 他冷淡的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 听到问话,刘知府连忙抬头,这才看见车帘已被挑起。 但见说话的青年面容俊秀,神色清冷,举手投足间自带皇家威严,比传说中的更显高雅尊贵,他心里忽然无端的紧张起来,慌忙带着众人行礼,“下官会州知府刘庆,见过太子殿下。” 他暗暗称奇,都说当今太子殿下容貌绝世,气质出尘,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皎如明月,莹若星辰。 “免礼!” 云顼薄唇轻启,墨眸扫向眼前大大小小的官吏,“本宫有些私事要办,你等就不必跟随了。” 显然是不想大张旗鼓的意思。 刘知府神色不由一僵。 他踟蹰了一瞬,忍着惧意,厚着脸皮禀道,“太子殿下,苏公子和林二少爷如今正在鄙府做客,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如也来舍下坐坐,也好让下官一尽臣子之心。” 虽然知道这样可能会惹太子殿下不高兴,这可是个攀附的好机会,他不想错过。 马车内,林倾暖微感意外。 苏锦逸和渊儿不是在客栈吗,什么时候去了刘府? 她心思一转,大致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想来是刘知府偶然发现渊儿在会州,所以便使了法子,让他们住进了刘府。 然后又顺势从渊儿口中,得知了她和云顼的消息,这才有了今日专门的迎接。 果然精明的很。 她悄悄捏了捏云顼的手臂。 如此一来,倒不好拒绝了。 毕竟,抛开目的所在,对方也是好意邀请。 云顼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他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刘知府,极浅的勾了下唇,“既如此,那便有劳刘大人了。” 是个聪明人,只是有些过头。 被云顼微凉的目光一瞧,刘知府心头顿时一跳,刚要琢磨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便又听云顼开了口,“各位大人先行一步,本宫随后就到。” 好像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刘知府放下心来,当下便喜笑颜开的应了声,利落的上了马,在前面带起了路。 其他官吏也连忙跟上。 云顼淡然的瞧着前面的人陆续进了城,却并未动身。 他低声和青玄吩咐了几句,便见青玄领命而去。 须臾,云宗瑞一身劲装,拍马到了跟前。 他跳下马,向云顼抱拳,“殿下。” 林倾暖听到了云顼之前的吩咐,知道外面的人是云宗瑞。 但听他没有如往常一般唤皇兄,她便诧异的探出了头。 待看到他利落的装扮,她愈发惊讶。 他这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云顼嗯了一声,“你不大方便在知府府衙露面,我们就此分别,到时,本宫在京城等你消息。” 云宗瑞恭声应道,“是,殿下。” 许是察觉到林倾暖打量的目光,他忽而转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林三小姐,之前在明德宫,有些对不住了。” 明德宫之事后,林倾暖再未同他打过交道,虽然知道一路同行,可她大多是在车厢里窝着,也没怎么见过他。 没想到,他竟还记得之前的事。 她敛去神色,大方的笑了笑,“安——公子客气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当时不过都是在演戏,他也没什么错。 但见云顼没点破他的身份,她便也没唤他安世子。 云宗瑞温笑了下,又向二人抱了抱拳,就带着几个人悄悄离开了。 马车这才又向城内而去。 “阿顼,你让他去执行什么任务了?”林倾暖好奇的问。 她瞧着,似乎有些隐秘。 云顼宠溺的瞧了她一眼,温声解释,“明着是视察民情。” “暗中,他要处理药人一事。” 他揽住她的腰身,“兰家叛乱之时,会州一带有药人出没寻事,后来玲珑阁查到是云瑾之前的产业,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我便让宗瑞以安王府的名义,私下来处理此事。” 宗瑞出面,最为稳妥不过。 林倾暖恍然,原来是这样。 她眸中冷意划过。 世上无如此巧合之事。 这药人的出没,恐怕也不是偶然,而是初凌渺故意引开云顼的势力,好方便兰家行事罢了。 对方的手伸的如此之长,看来,她更要赶快查明她的身份了。 到了刘府,云顼先下了车,然后才将林倾暖扶了下来。 林倾暖刚刚站定,早已侍立一旁的刘知府,就陪笑着上前套近乎,“时隔半年,林三小姐能再次来会州府,实乃我会州的荣幸。” 他原本还想恭维云顼几句,但见他神色冷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犹豫了一瞬,果断的将这个想法扼杀在了襁褓中。 左右这林三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他讨好谁都是一样的。 林倾暖淡笑,“刘大人言重了。” 她心里暗笑,若不是因为有云顼在,他恐怕也不会表现的如此积极。 “姐姐,你们可算是来了。”林文渊疾步走过来,一脸欣喜,“我们都等了好几日了。” 因着有其他人在,他也没唤云顼姐夫,还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 苏锦逸也向云顼抱了抱拳。 林倾暖笑看了他一眼,模棱两可的解释,“有些事耽搁了。” 林文渊知道此刻人多,有些事不便多提,也就没再追问。 至于他心底的诸多疑惑,待私下里再问姐姐就是。 见唐乔也在,他适时的岔开了话题,笑着问,“先生身体恢复的如何,如今可有不适?” 唐乔淡笑,“还不错,改日可以同你切磋一番。” 他的腿,如今已恢复如常,便是施展轻功,也没有丝毫影响。 林文渊乐呵呵一笑,“那敢情好,正要向先生讨教几招。” 刘知府瞅了个空,连忙插话,“太子殿下,林三小姐,下官已备了饭菜薄酒,还请各位移步大厅。” 他可瞧出来了,这一行人,他一个也不能得罪。 林倾暖客气笑道,“多谢刘大人费心安排。” 云顼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嗯了声。 到了饭厅,众人刚落座,一水颜色的丫鬟,立刻络绎不绝、如流水般上了酒菜。 菜肴精致丰盛,菜品玲珑剔透,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至于菱歌几人,以及随行的御卫,也被刘府管家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顿饭,极尽周全。 期间,刘知府和其他几名县令,一直在旁斟酒夹菜,小心翼翼的作陪着,尽显讨好之能。 林倾暖觉得别扭,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云顼见她不吃了,便问苏锦逸,“你们如今在刘府住着?” 苏锦逸看了眼刘知府,温笑着回答,“承刘大人盛情,这两日的确歇在刘府。” 刘知府连忙回道,“苏公子和林二少爷能在鄙府住下,是我刘庆的荣幸。” 他并不知苏锦逸的身份,但听林二少爷一直唤他兄长,而太子殿下对他似乎也颇为看重,他便不敢怠慢。 云顼轻嗯,“那便去后院。” 刘知府刚想说给云顼安排了另外的院子,一听此言,连忙改口,“下官已为殿下和林三小姐备下了房间,殿下请跟下官来。” 云顼微微颔首。 其他人也没什么胃口,见此机会,连忙跟上。 路上,刘知府还趁机介绍了后面的安排,不过都被云顼推掉了。 许是终于瞧出了云顼兴致不高,刘知府也不敢再多言,乖乖为他们安排好了院子,便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回到房间,林倾暖终于忍不住,揶揄笑道,“太子殿下,刘大人可说了,午后有花船游湖,晚宴上还有茗香馆的歌舞表演,都是清一色的美人,你确定不去吗?” 好不容易迎来这么一尊大佛,刘知府若不使出浑身解数,才是傻子。 云顼脸色微黑,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惩罚般的揉揉她的脑袋,“乖,别闹。” 林文渊也有些无奈,“我们在客栈住的好好的,忽然有一日,这个刘大人找到我们,非要邀请我们来刘府住,我们多次推脱不过,只好随他来了。” 说着,他又笑着看向云顼,“这次得知姐夫要来会州,他可算是使尽了本领。” 让他颇为刮目相看。 云顼淡笑,“常态罢了。” 他侧头向青玄吩咐,“待回了京,将这个刘庆今年的考核,给本宫拿一份过来。” 溜须拍马的人未必都是庸人,他要先看看他在会州的业绩再说。 况且,他今日的行为,也不算特别奢靡过分,他可以给他个机会。 青玄立刻应道,“是,殿下。” 苏锦逸淡笑,“没想到,你还是放下公务,亲自来了会州。” 经过兰家叛乱一事,京城许多衙门百废待兴,他必然有很多事要处理。 “本宫总要将暖儿安全送到,”云顼温柔的看了眼林倾暖,“况且,江夏的事亦是公务,本宫也不算因私废公。” 关于边关的局势,他的确有话要同苏锦逸交代。 苏锦逸眸中深意浮现,“巧了,目前还真有一件公事,需要同你商议。” 第699章 让皇上赐我一道圣旨吧 云顼抬眼看他,“事情有变动?” 他要说的,应该也是关于两国的战事。 苏锦逸微微点头,“有些脱离控制。” 所以他才等云顼来,共同商议。 林倾暖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你们指的是何事?” 难道是江夏发生什么事了? 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苏锦逸自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云顼,这才看向林倾暖,“苏锦遥插手两国战事了。” 林倾暖的心陡然一沉。 对方的速度这么快? 云顼接过书信,见信口已打开过,便直接抽出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 须臾,他剑眉微挑,“魏良去了边关?” 如果消息确切,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苏锦逸嗯了一声,“他已奉旨到了军中,我也是刚收到消息。” 见众人疑惑,他细细解释,“魏良是江夏有名的大将,虽然平日里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可他却熟读兵书,精通兵法,一直主张对大楚用战,而且——” 他意味深长的抿了下唇,“他是苏锦遥的心腹。” 父皇虽然一惯宠信古贵妃和苏锦遥,可在政事上,却还是有所保留,并未给予他们充分的权力,这也是他能力排众议,将战事拖延到现在的原因所在。 更何况父皇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寻回阿暖和阿渊,就更不会同意发动战争了。 否则,两国燃起战火,将置他们姐弟于何地? 可如今魏良却到了边关,接手了大军。 苏锦遥素来主战,如今他的人出现,意思不言而喻。 朝中的形势,极有可能生了变动。 “如此说来,这场仗,是不可避免了?”林倾暖皱眉。 她原以为,待苏锦逸到了边关,就能顺理成章的解决一切,却没想到,事情竟会横生枝节。 是她想的简单了。 苏锦逸微微颔首,“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 朝中之事他尚不清楚,但边关的冲突,不能再拖下去。 否则,若是让苏锦遥成功介入,两国必会长久的陷入战火,生灵涂炭无法避免。 而局势一旦恶化,再想挽回,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本宫想知道,”云顼放下信,目光深邃的看向他,“你这么久不在边关,谁在统帅江夏大军?” 主帅长时间不出现,大军却未发生任何哗变,军中必有重要人物坐镇。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给苏锦逸来信的人。 也就是说,他是留了后手在军中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苏锦逸笑了笑,“有人易容成了我的样子。” 他来之前,就有所安排。 见云顼眸色深沉如波,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只得继续解释,“顾怿也在边关。” 替身只能证明他在军中,适当露露面还行,而牵扯到具体的军务大事,都是顾怿在处理。 林倾暖已经不止一次,听他们提起过这个顾怿,知道他是当年老顾国公的独子,老顾国公逝世后,他便成了江夏最年轻的国公爷,也是苏锦逸最有力的支持者。 他能在苏锦逸不在的情况下,稳住边关局势这么久,看来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但是很遗憾,有兵部的指令在,顾怿如今也没什么办法,”苏锦逸苦笑,“他至多只能将战事拖延到我回去。” 这并非一人一力所能解决,便是天纵奇才的顾怿,也一样。 否则,他不可能给他来信。 云顼看了他一眼,面色微凝,“你的行踪,苏锦遥恐怕早已掌握,所以才会派了魏良前去,迫不及待的要挑起两国战事。” 苏锦逸在大楚这么高调的出现,苏锦遥眼线不少,想不知道都难。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和初凌渺有勾结,那初凌渺必会将大楚发生的事告诉他,包括暖儿和渊儿的身份。 也就是说,苏锦遥的突然动作,很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他们回去。 毕竟,一旦两国开战,暖儿和渊儿夹在中间,处境会很尴尬。 “是这个理,”苏锦逸赞同点头,“但如今朝中主站一派占了多数,父皇显然又将此事全权交给了苏锦遥,想在这个时候讲和,恐怕不大容易。” 若要促成两国和谈,根源在江夏朝廷。 但很显然,这个法子,已经来不及。 那么,便只能另想它法了。 “战事若起,南疆局势恐也会受到波及。” 唐乔温声分析,“南疆虽是小国,但在关键时候,也会影响战局,所以苏锦遥会尽可能的去拉拢南疆。” “两国一旦勾结,于我们先前定好的计划不利。” 如今的南疆,本就有前朝势力掺和,若是再加上一个江夏,解决起来会更麻烦。 希尔王子前几日已暗中动身回疆,如今南疆生变,还需及时通知他提防才是。 可以说,如今的局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时间,几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云顼沉思了一瞬,忽然问道,“江夏的兵马部署是怎样的?” 既然事情有变,那换个计划就是。 一个苏锦遥而已。 林倾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眼神瞬间亮了。 难道云顼是打算—— 苏锦逸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云顼,转头吩咐涵枫,“将舆图拿来。” 涵枫得令,立刻回屋将舆图取过来,展开挂在了墙上。 苏锦逸起身,走到舆图前面,转身看向几人,“江夏兵马号称二十万,同大楚旗鼓相当,但实际只有十六万之余,分别驻扎在这三个地方。” 他指向舆图上的三处,“此三地相距不远,地势险峻,且互为犄角之势,不管先攻击哪一处,其他两处势必都会派兵救援,为易守难攻之地。” 唐乔接话,“可大楚的青州城却恰恰相反,方圆几十里地势平坦,无险可据,江夏大军若是攻来,只能凭坚城据守。” 两国接壤之地的确对大楚不利,所以大楚便在青州城周边,修建了数座堡城,共同拱卫青州的安全。 但如此一来,兵力必然分散,一旦发生战事,大楚很可能会陷入被动防守的局面。 林倾暖闻言,微松口气,“魏良若是精通兵法,就不会以区区不到二十万兵马,来主动攻打青州城。” 青州是大楚重镇,城高墙厚,不仅有兰隐泽的二十万大军和大舅舅的五万宁家军驻守,还有周边数堡可以支援。 而且青州城内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便是被围数月,也不会轻易被攻破。 她目光划到舆图之上。 即便这二十五万兵马被分派各处驻守,但城内必然还留存主力,而魏良手中兵马不足,如贸然前来围攻相应数量的敌人,只会得不偿失。 但凡稍懂些兵法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苏锦逸沉默一瞬,“苏锦遥这次,并不只调了魏良一人。” 他微叹开口,“还有二十二万兵马,如今就在路上,不日便到,再加上之前驻扎的十六万,已是将近四十万大军。” “而且在这二十二万大军中,还有苏锦遥引以为傲的两支劲旅,浮屠军和倭武军,此二军虽然人数不过几万,却装备精良,最擅在平坦之地作战,到时相近的几个堡城,恐难救援。” 他语气顿了顿,抬眸看向云顼,“云兄若是想战,恐要从长计议。” 云顼的意思,他明白。 若无其他法子破解眼前的僵局,那便唯有一战。 只要计划得当,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甚至都不会连累到阿暖和阿渊。 事实上,他也有此想法。 但前提条件是,这件事需要有效的去实行,方可奏效。 “我们可以趁着江夏的援兵未到,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林文渊扬眉建议,“他们三城不是互为犄角吗,我们就将计就计,围城打援,让他们全军覆没。” 先下手为强,若是被对方抢占了先机,再想主动出击,那就难了。 苏锦逸凉凉看了他一眼。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江夏三皇子了? 打自己的国家,还这么积极。 林文渊被他责怪的眼神瞧的心虚,不服气的辩解,“我从小在大楚长大,总不能看着江夏打过来吧?” 若只能选择一个,他当然站大楚一边。 林倾暖失笑,“渊儿,这场战争,不能由大楚主动发起,否则,到时不好收尾。” 渊儿虽然也读过些兵书,但毕竟经验不足,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况且,围城打援哪有那么简单,一旦配合不当,恐会被对方前后夹击,陷入重重包围。 “为什么不好收尾?” 林文渊不解,“打败了不就好了?” 对方不服,就打到他服。 他就不信,以宁家军的精锐,还打不过区区一个魏良? “我们打仗的目的是息战,是让双方在伤亡最小的情况下,能坐下来和谈。” 林倾暖细细同他解释,“所以,这一仗是要打,但要打的巧妙。” 不管是她,还是云顼,亦或者苏锦逸心里都明白,要想避免重蹈前世的覆辙,不让初凌渺等人渔翁得利,大楚和江夏就只有合作一条路。 甚至包括大魏,南疆和南诏。 可如今想要止战,便只能先让苏锦遥一派失势,再由苏锦逸代表的主和派同大楚交涉。 否则,两国没有和谈的可能。 唐乔眸中微露惊讶,忍不住看了眼林倾暖。 他能瞧出云顼和苏锦逸的打算,也能想通其中的关节。 可没想到,暖暖竟也看的如此透彻。 甚至,她的话中,似乎还表现出了对局势,对战争的一些见解,娴熟的仿佛在谈论琴棋书画一般。 他垂下眸子,极淡的笑了下。 是他忘记了。 暖暖,从来都不是普通的女子。 苏锦逸赞许的看向林倾暖,“阿暖说的没错,我们正要如此行事。” 他走过来,又拍了拍林文渊的肩膀,“阿渊,眼光要放长远,不能只看眼前的得失。” “旁的不说,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两国交恶,你和阿暖怎么办?” 不管是他还是云顼,首先考虑的,都是他们姐弟二人的处境。 林文渊耸耸肩,“到时我和姐姐回大楚就是了。” 反正他们也不打算在江夏长久待着,这次回去,也只是去看看他,他们的父亲而已。 苏锦逸难得一噎。 他收回手,颇有深意的睨了他一眼,“便是回了大楚,你也是江夏的三皇子。” 阿渊的身份,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况且,他连江夏皇室祖传的玉佩都给了他,玉佩也认了主,以后江夏的储君,只能是他。 当然,这些事,他暂时还不打算让他知道。 “那又如何,我可没说非要认这个身份,”林文渊一脸不郁,“这是江夏要发动战争,又不是大楚。” 大不了,他就不认祖归宗了。 皇子不皇子的,他才不在乎。 “渊儿,不是江夏,是苏锦遥,”林倾暖淡笑着解释,“所以,我们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至于事情的真相,等她到了江夏,会弄明白的。 想到此,她凤眸中星光漾出,“阿顼,让皇上赐我一道圣旨吧!” 第700章 等我娶你回来 她扯扯他的袖子,“将边关的事交给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这道圣旨,她必须求。 要实行这个计划,离不开驻扎青州的大军。 也就是说,她需要得到大舅舅和兰隐泽的配合。 否则,没有人马,她拿什么和魏良一战? 大舅舅那边自然不成问题,可若是没有圣旨,兰隐泽必不会听她的。 唐乔微微皱眉。 她是要—— 林文渊惊讶,“姐,你不会是想亲自上战场吧?” 既然要战,若不上战场,又怎么解决此事? “不行。” 云顼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的拒绝。 他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小丫头,胆子素来大的很。 见她不满的瞪着他,他只得敛了严肃之色,握住她的手,柔声哄道,“乖,不要任性。”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让她去实行这个计划。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不是儿戏。 “我没有任性,”林倾暖急忙辩解,“你忘了,我之前就——” “那也不行,”云顼打断她的话,惩罚般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他知道她想说,前世的时候她上过战场,打过仗。 可那时是他无法阻止,才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他就在她身边,怎么还会放任让她去? 况且,大楚诸多男儿,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姑娘奔赴前线。 林倾暖顿时气馁了。 云顼不同意,这个计划还怎么实施? 她想了想,又退了一步,“那你给大舅舅求一份圣旨总可以吧?” 不待云顼说话,她便执着的看向他,“阿顼,你先听我说完,如果觉得有道理,再做决定也不晚。” 这是目前最为快速有效的法子,她不信云顼不明白。 面对她的软声细语,云顼只得让步,“你且说说看。” 左右他不会允许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听他终于松口,林倾暖心里一轻,开始分析,“魏良既然有了准备,那么待援军一到,他势必就会发动对大楚的战争,这个毋庸置疑。” 恐怕时间不会很久。 “而我们想要争取主动,就要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打败魏良,结束这场战争,进而去影响江夏朝廷局势,逼迫其坐下来同大楚和谈。” 她抬眸看向苏锦逸,“我说的可对?” 在这场博弈中,战术很重要。 苏锦逸淡笑,“没错,但你别想着我会里应外合。” “我是江夏太子,不管什么情况,都不会在战场上帮着别国,对付我江夏子民。” 这是他的底线。 “这点你放心。” 林倾暖唇角笃定的翘了翘,“这场仗,我要凭实力赢过魏良。” 战场交锋,靠的不只是勇力,更多的是智慧。 她有信心,打败魏良。 “哥,你可以在战争中不插手,”她眸中划过几分狡黠,“但我们依旧可以趁此机会,除去魏良。” 他不是苏锦遥的心腹吗,她就让他有去无回。 这是她送给苏锦遥的第一份大礼。 “魏良若死,军心必乱,到时江夏朝中主战一派,就会失去支撑,那么和谈有望。” 当然,后面的事,就交给苏锦逸了。 “不仅如此,”她目光转向云顼,微微一笑,“战事既了,你若趁机招兰隐泽回京,他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当然,大舅舅和大表哥也可以回家了。 “所以,你还是要亲自上战场?”云顼眉头微皱。 她的整个计划,都没有问题。 但大楚一方,必须要有一个人统筹全局,谋划此事,同苏锦逸配合好,方可成功。 林倾暖摇摇头,“你让大舅舅做主帅便是,只要确保兰隐泽听他的,我可以藏在大舅舅军中,出谋划策。” 不管如何,兰隐泽不能继续当主帅。 触及到云顼怀疑的目光,她连忙举起手,向他保证,“你放心,一旦打起仗,我就躲起来,绝不露面。” 这一场仗,未必要在战场上见。 云顼沉思。 只要暖儿不上战场,一切可行。 “你不露面是对的,”苏锦逸眸露赞许,“否则,到时众人若知晓你的身份,等你回了江夏后,行事便不那么容易了。” 他又看向林文渊,“阿渊也是一样的。” 这场计谋,他们姐弟二人,不能参与其中。 林倾暖弯唇一笑,“当然,你只需要保证,让魏良上战场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易个容什么的,又不是难事。 “殿下,不如由我以监军的身份去青州,促成此事如何?”唐乔忽然开口。 林倾暖目光惊讶,“师父,你不是要去南疆吗?” 她不是没考虑过唐乔,但一想到南疆之事还需处理,便果断的选择了大舅舅。 云顼闻言,墨眸微抬,深深看向他。 唐乔,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唐乔眸露淡笑,“南疆同青州离得不远,我先处理完青州之事,再赶去南疆就是,希尔王子应该能抵挡一阵。” 实在不行,也可以先派别人过去,暂时稳住局面。 “大军原本的统帅是兰隐泽,如果贸然更换成宁将军,恐会让兰隐泽多想,毕竟兰家的事才刚过去,倒不如派个监军去青州,让兰隐泽有所顾忌,又不至于生出异心。” 他别有深意的看向云顼,“况且,有我在,还能帮殿下看着暖暖,不让她上战场。” 监军一职,权力可大可小,掣肘主帅,协调大军,若能随机应变,此事不难完成。 林倾暖顿时无奈了。 师父怎么也是这个想法? 云顼瞧了唐乔一瞬,脸上渐渐露出放心之色,温和淡笑,“既如此,便辛苦师兄,多走一趟了。” 他摸了摸林倾暖的软发,“有你师父看着你,我也安心。” 以唐乔的性子,不会放任让她胡来。 林倾暖满脸不情愿。 虽然她答应了云顼,可心里却想着,将在外君命还有所不受呢,到时候上不上战场,那要看形式。 可谁承想,唐乔竟然横插一脚,还明言要管着她。 她顿时觉得自己连一点自由都没了。 云顼含笑看了她一眼,转而问苏锦逸,“苏兄打算何时动身?” 如今事情有变,那他就不能和暖儿他们一起走了。 他是江夏统帅,需要先回江夏大营。 苏锦逸起身,“待会儿就走,江夏援军不过数日就到边关,到时顾怿恐难再阻止魏良出兵,我必须赶回去。” “那我们也现在出发,尽快赶到青州。”林倾暖连忙附和。 触及到云顼深邃如潭的眼神,她连忙撒娇的晃了晃他的大手,小声道,“阿顼,事态紧急,我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不过提前一日出发罢了,反正早晚要走。 其他人见状,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云顼瞧了她半响,终是默默叹口气,“一切注意安全。” 分别在即,那些原本想对她说的话,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任何事情,都比不过她的安危重要。 见她仰头看着他,绝艳明媚的小脸上满是不舍,他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紧紧扣着她的腰身,俯身在她唇上辗转厮磨,久久不愿放开。 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尊重她的决定,不能拘着她,不能强迫她。 尽管,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不放心。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大掌温柔的摩挲着她细腻滑嫩的脸颊,暗哑着声音安顿,“乖乖在江夏等我,等我娶你回来。” 三个月,他会尽快安排好一切,千里红妆相迎,迎娶他心爱的小姑娘。 林倾暖心里一甜,双手揽上他的脖颈,眉眼弯如月牙,盈盈如水波荡漾,“好,我等你!” 第701章 竟然是她 夜沉如幕。 潮冷的寒风裹挟着湿气吹进来,让本就不怎么暖和的破庙,更显阴冷。 青禹提着一捆枯枝走进来,恭声禀道,“公子,山里刚下过雨,不大容易找到干柴,目前就只有这么多了。” 林倾暖扫了眼地上堆积如小山的枯柴,微微点头,“够用了,让青墨和古星古月都撤回来吧!” 青禹应了声,便将枯枝放下,转身出去了。 林倾暖拿起一截枯枝拨弄了下火堆,让火苗烧的更旺一些,这才向唐乔道,“师父,我们还有五日路程,便可到青州了。” 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眸中划过几分忧虑,“也不知渊儿他们走到哪儿了?” 在会州定好计划后,他们便兵分三路,开始向边关进发。 第一路是苏锦逸和渊儿,以及青竹带着部分御卫,乔装打扮后直接出关到江夏大营。 他们是行动最快的一路,毕竟,要赶在江夏援军之前到达边关。 她原本是要留渊儿在身边的,可苏锦逸却说,渊儿跟着他,会更方便,也更安全些。 她想着青州局势复杂,的确如他说的一般,便同意了他的建议。 第二路是她和唐乔,带着古星古月和青墨青禹,轻装上阵,暗中奔赴青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第三路,则是由红棉红柳等红颜门弟子和剩余的御卫,以及菱歌几人,赶着马车慢慢向边关进发,吸引注意力。 安排妥当后,所有人当天便动了身,如今五六日过去,他们的路程已经走了过半,而其他两路,尚没有消息。 因着各地均有玲珑阁和红颜门的据点,所以第三路她并不担心。 但苏锦逸和渊儿入如今到了哪里,她却一无所知。 唐乔看了她一眼,开口宽慰,“他们如今应该快到了,有你哥在,不必担心。” 因着等圣旨,他们之前走得比较慢,故而比苏锦逸晚了两日的路程。 林倾暖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不管如何,只能先赶到青州,再做打探了。 两人正说着,便见青墨和古月抱着枯枝回来了,而古星手上,则提了几只野鸡。 “小——公子您看,我打到什么了?” 一进来,古星便扬了扬手上的野鸡,满脸炫耀的向林倾暖道,“我们今晚有口福了。” 她不过是出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她给碰上了。 林倾暖心里原本的担忧,被她的愉悦给冲淡不少,当下便揶揄笑道,“是啊,还是我们古星厉害,总算是不用再啃干粮了。” 古星将野鸡递给青禹,就跑到林倾暖身边,谄媚的样子就差摇尾巴了,“那可不,公子您这几日都瘦了,主子若是知道,估计该惩罚我们了。” 青禹接下野鸡,乖乖去一边处理了。 “就你话多,小心暴露身份。”古月板着脸提醒。 “怎么可能,”古星不服,“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什么人?” 这里山野荒芜,连个人家都没有,更别提人了。 否则,他们何至于住破庙? 若不是马跑不动了,恐怕唐公子和小姐还要继续赶路。 林倾暖笑看了眼她们二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有道理,我们赶快吃完,歇息半日就上路。” 为了避免行踪暴露,他们都精心易了容,此刻就是熟人站在这里,也绝难认得出他们。 古星闻言,也不再嬉闹,转而去帮忙了。 一阵忙活。 不多时,架子上的野鸡肉便被烤的滋滋作响,浓烈的香味顿时飘满了整个破庙。 古星拿出调味包,细致的洒在肉上,香气瞬间更加诱人,直惹得几人食欲大动。 青墨将手上的野鸡腿递给林倾暖,温声道,“小姐,已经烤好了,您趁热吃吧!” 林倾暖接过,看了眼上面油亮金黄的色泽,笑着赞道,“手艺不错。” 青禹也将烤好的野鸡分给了唐乔。 “公子谬赞,”青墨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外出执行任务,经常烤着吃,习惯了。”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的御卫都会这一手。 古星自林倾暖身边坐下,笑眯眯开口,“公子可不要只夸青墨一个,属下烤的也不错。” 说罢,她便将自己烤好的肉也递给林倾暖。 林倾暖失笑,“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快吃吧!” “你们御——” 她刚说了半句话,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立刻不着痕迹的改口,“你们的手艺的确愈来愈好了。” 虽然说着话,可她的一双凤眸,却紧紧盯着门口。 看来是有不速之客到访。 在场皆是习武之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当下,所有人都屏声静气,暗暗留意起外面的动静。 果然,不多时,便见一行人自门外走了进来,均作江湖装扮,身上透着几分风尘仆仆。 林倾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心里大致有了梗概。 对方约莫十余人,瞧着脚步轻盈,身手应该都不俗。 其中竟还有几名女子,只是遮着面容,让人瞧不清长相。 她下意识同唐乔对视一眼。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是过年时分,若非紧急要事,一般人是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的。 而且走的还是直通边关的道路。 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寻常。 唐乔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意见达成一致,林倾暖当下便敛了神色,打算静观其变。 破庙本就不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领头的女子刚刚站定,便取下了头上的斗篷帽。 许是察觉到庙内的不寻常,她微微抬脸,露出了精致绝艳的面容。 在昏暗的火光下,美得仿佛妖艳的幽姬。 林倾暖眯了眯眼眸,隐下其中的冷笑。 竟然是她? 那名女子视线自林倾暖几人身上掠过,颇有风情的开口,“哟,这么多人呢?” 声音妩媚又轻柔,明明含着轻蔑之意,却又让人无端的生不起气来。 古星眼中浮起几分厌恶,不过见林倾暖没吩咐,便生生忍了下来。 林倾暖极淡的勾了下唇角。 还真是冤家路窄。 没想到在这里,竟能碰到水月宫主。 上次在江州同她交过手后,她便将这个女人扔在了脑后,只知道在玲珑阁的刻意打压下,水月宫在江湖上几无容身之处。 原以为她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却没想到,如今竟在这里碰到了她。 水月宫主说完,便侧头看向旁边的男子,神色满是嫌弃,“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 那名男子的地位似乎并不比水月宫主低,一袭玄衣长袍,头戴墨色斗笠,外面罩着宽而肥大的大氅,浑身上下被遮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一双阴鸷沉郁的眼睛。 林倾暖顺势望向他,却没想到,那人也刚好看了过来。 短暂的对视。 她心里渐渐浮起一丝凝重。 此人,绝不好惹。 那双眼睛,犹如幽深莫测的千年古井,里面似乎蕴藏着无尽的罪恶与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仿佛要将人的灵魂生生拉扯进去,随之沉沦覆灭。 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能有这种死寂眼神的人,他又是谁? 许是没想到林倾暖竟敢同他对视,那人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但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先前的沉郁。 林倾暖抿了抿唇,淡然无波的移开了目光。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但他如今和水月宫主在一起,那么便是敌人。 一个让人不得不防的敌人。 “嗯,你们去找些柴禾过来,把火生起来。”那名男子低沉着声音吩咐。 众人闻言,心里不由惊了一下。 他的嗓音,犹如被烈火炙烤过一般,沙哑破败,嘈杂难闻,几乎不堪入耳。 世上竟有如此难听的声音? 林倾暖眸中深意划过。 是天生? 还是说,他遭遇过什么? 其余几名黑衣人领命,正要出去,忽听水月宫主噗嗤一笑,“这不有火堆吗,还用生什么火?” 她扭着身子,袅袅娜娜的走到唐乔身边,挨着他坐下,挑逗的瞥了他一眼。 见唐乔无动于衷,她又微微吸了一下鼻子,望向了他手上的野鸡,“还有烤肉呢?” 声音妩媚多情,偏偏神情中又透着几分娇憨可爱,仿佛真是一名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少女。 媚而不自知,酥麻到了人心坎里。 唐乔眉头微皱,淡然的将身体移开些许,同她保持一定距离。 水月宫主见状,也不在意,只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便转过头,悠闲的烤起了火。 刚才的行为,仿佛只是众人的幻觉。 林倾暖抬起凤眸,审视的打量了她几眼。 她倒不认为水月宫主能认出自己。 毕竟她现在易了容,还着了男装,同之前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只是她的出现,还是让她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那名男子目光阴沉,冷漠的看向水月宫主,“不要胡来。” 语气暗含警告。 “这怎么能算是胡来呢?” 水月宫主轻巧一笑,“你没瞧见,这个破庙就这么大,如何能燃的下两堆火?” 她忽而转头看向林倾暖,眼中流露出妩媚之色,“我说的对吧,小兄弟?” 第702章 我知道他是谁了 不知何时,一股甜腻而浓烈的香味,在破庙弥漫开来。 林倾暖眸底暗色一闪而过,极淡的笑了笑,“地方不大,的确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哦?” 水月宫主媚眼盈盈,“那可怎么办,小女子我还就相中了这里。” 她翘了翘唇角,“不如就让无关紧要的人出去好了。” 她的话说完,那股奇怪的香味顿时更加浓郁了,直冲的人头脑发胀。 古星觉得脑袋有些懵,连视线都不知不觉模糊了许多。 察觉出不对劲,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定睛瞧去,却忽然发现对面那个女人,一下子变成了吃人的妖怪,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攻击过来。 她心里大惊,刚要拔剑,手却被人轻轻按住。 林倾暖制止了古星的动作,屈指一弹,便将一枚药丸弹到了火堆里。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轻响,同刚才那股浓郁的香味完全不同的清香立即散发开来,味道虽然不重,却轻易的便驱散了先前的浓香。 古星的眼前渐渐恢复清明。 她低头一看,见自家小姐的手正覆在自己手上。 而她,则紧紧握着剑柄,剑身已经离鞘半分。 也就是说,就在刚才,她动了杀意。 她觉得奇怪,不由惊讶的看了眼林倾暖。 发生什么事了? 青墨几人虽然不曾像古星一般冲动,可也感觉到头脑昏昏沉沉,莫名发晕,直到此刻,才渐渐缓和过来。 注意到庙中的不同,几人心里顿时一惊。 刚才那股香味,怎么闻不到了? 看着林倾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水月宫主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好样的,竟能轻易识破她的媚术。 这个小子,不能留。 那名墨衣男子也上下打量了林倾暖几眼,眼中闪过阴鸷的光芒。 “小幺,不可胡来。”唐乔忽然沉声呵斥,却是向着林倾暖的方向。 他本就易容成了一名中年人,如今刻意压低声音,俨然一位严肃的长辈,没有丝毫违和。 林倾暖不服气的吐吐舌头,“谁让她用那些下三滥的媚术算计人来着?” 俨然一个初闯江湖的毛头小子。 她知道唐乔的意思,所以立即开口配合了他。 唐乔看了眼火堆,一脸惋惜,“那就如此轻易的,将好不容易得来的解灵丹浪费了?” 对方目的未知,他们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那徒儿总不能直接杀了她吧?”林倾暖不服气的瞥了眼水月宫主。 墨衣男子听着二人的对话,眼中的警惕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 水月宫主意味深长的笑了,目带轻视的看向林倾暖,“小兄弟口气不小。” 想杀她? 笑话! 不知深浅的小子。 林倾暖傲然的挑了挑眉,显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水月宫主却没再理会林倾暖,她侧头看向唐乔,语气柔媚无骨,“这位大哥,师出何门啊?” 试探之意,再明显不过。 唐乔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淡然回答,“小门小派,不足道之。” 水月宫主一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墨衣男子忽然走了过来,向唐乔客气开口,“阁下不介意我们一起烤火吧!” 虽如此说,他却未等唐乔回应,便自发的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其他黑衣人分列两旁,把守住了庙门。 另外几名水月宫的弟子,则围到火堆前,跟着水月宫主烤火取暖,一点没有见外的意思。 原本松懈的地方,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唐乔扫了一眼对方,神色淡漠,“阁下自便。” 墨衣男子微微点头,烤了一会儿火,便取出干粮,开始吃了起来。 他的帽帷将脸遮得严实周密,吃东西的时候也甚是小心,只露出嘴的部分,让人很难瞧清他的真实相貌。 林倾暖啃着野鸡腿,目光似有若无的自他身上划过。 若她瞧的不错,他嘴边的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是疤痕? 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人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想的正入神,眼前忽然闪过几点冷光,向着她便飞了过来。 她眸光一冷,刚要有所动作,清脆声已经响起。 紧接着,便是异物落地的声音。 青墨几人瞬间弹了起来,手握剑柄,冷冷盯着那名墨衣男子。 其他黑衣人也纷纷拔剑,将林倾暖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原本安静诡异的场面,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林倾暖师承唐乔,对暗器一类的东西再熟悉不过,自然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 这个人,显然是想要她的命。 “没想到阁下明着要烤火,暗中却想杀人。” 唐乔的声音沉沉响起,“难道是我这个徒弟,哪里碍了阁下的眼了?” 语气中,是刻意压制的怒意。 墨衣男子阴郁的看了眼林倾暖,“我不喜欢别人的打量。” 顿了一下,他目光幽深的划过唐乔,“唐家庄的暗器功夫,果然厉害。” 一语道破唐乔的来历。 其他人闻言,这才明白,原来是唐乔及时出手,打落了墨衣男子射向林倾暖的暗器。 “唐家庄?” 水月宫主面色一变。 这几个月来,玲珑阁对她水月宫步步紧逼,其中不乏有唐家庄的参与。 可以说,两派现在是世仇。 她死死盯着唐乔,“你是唐令?” 这个年龄,能有这般身手的,除了唐令,还能有谁? 唐乔面无惧意,沉冷开口,“唐家庄和水月宫的恩怨,在下并不想插手,但尔等若是执意要动手,那在下也只有奉陪。”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唐家庄的人。 水月宫主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就看出了她的来历。 她憋了一肚子气,也懒得再装,当下便冷笑道,“好啊,那便让本宫主见识一下你的功夫。” 不是唐令,那她就没什么好畏惧的。 更何况,她还有帮手。 她目光一扫,其他几名水月宫弟子立即拔出宝剑。 林倾暖见状,将最后一口鸡腿啃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这才云淡风轻的起身,“区区小事,何须师父出马,便让小爷我同你们练练手吧!” 想和唐乔交手,她还不配。 唐乔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威严点头,“点到为止即可,不要杀人。” “师父放心。” 林倾暖目光缓缓移向水月宫主,轻蔑勾唇,“小爷我最是怜香惜玉,对着这么多美人,我可舍不得下杀手。” 那个墨衣人的底细还不知,她当然不会鲁莽。 但对方既挑衅在先,她若不应,岂不是丢了师父的脸? 水月宫主一听,顿时气的柳眉倒竖,“给本宫主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宰了。” 竟敢小看她们水月宫? 那就让他尝尝水月宫的厉害。 青墨四人长剑出鞘,戒备的看向水月宫弟子。 林倾暖转了转手腕,寻思着庙内狭小,不好施展拳脚,正要旋身出去,忽听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慢着——” 谁也没想到,那名墨衣男子竟然在关键时刻开了口,“一点误会而已,何必伤了和气。” 竟是不欲动手的意思。 林倾暖意外的打量了他两眼。 故意挑起事端的是他,如今要息事宁人的也是他。 这个人,行事怎么如此反复。 水月宫是初凌渺的人,虽然她很想趁机教训一番,可如今他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办,不能多耽搁。 于是她凉凉一笑,“那便看水月宫主的意思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也不是非要动手不可。 墨衣男子闻言,阴冷的目光看向水月宫主,哑声吩咐,“让你的人退下。” “凭什么?” 水月宫主粉面含怒,明显不满,“这是我水月宫和唐家庄的事,与你无关。” 林倾暖凤眸微闪。 看来这个人不是出自水月宫。 只是—— 水月宫主似乎并不是很听他的话,那他究竟是谁? 墨衣男子眼神阴沉了几分,“这么说,你是不打算遵从了?” 隐隐的,似有威胁之意。 触及到他冷萃如冰的视线,水月宫主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移开了眼睛,不敢同他对视。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不甘的收了手。 墨衣男子见状,冷冽的勾了下唇,重新坐了回去。 其他黑衣人跟着退下。 水月宫的人见自家宫主罢手,便也收起了兵器。 一场冲突,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林倾暖一脸无趣,回到了火堆旁。 她刚刚坐下,墨衣男子警告的视线便看了过来,嗓音沙哑而低沉,“小子,奉劝你一句,好奇心不要那么强。” 自然指的是林倾暖刚才打量他的事情。 “原来阁下是为了这个生气。” 林倾暖笑了一下,浑不在意的扬眉,“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还就是喜欢打探一些所谓的——” 她勾唇一笑,故意刺激他,“秘密。” 此人明明对她动了杀心,却又瞻前顾后的不动手,显然是顾忌着什么,那她当然要试探一番了。 最起码,她要弄明白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墨衣男子闻言,眼中骤然迸发出浓烈的杀意,狠狠盯着林倾暖,袖中的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 林倾暖淡笑不语,无畏的同他对视着。 “小幺,别顽皮,赶快休息好,我们好赶路。”唐乔适时开口。 似乎在提醒对方,还有他这个师父在。 “知道啦师父,”林倾暖弯了弯唇,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我就是和这位大叔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这番试探,也不是全无收获。 最起码可以肯定一点。 他对自己的容貌,相当在意。 亦或者说,他的脸上,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被称为大叔的墨衣人:…… 他又沉沉看了几眼林倾暖,终是勉强敛去怒意,收回了目光。 林倾暖抿抿唇,眸中冷意划过。 这个人,阴暗的很。 她要防着他留有后手。 至此,双方虽然坐在一起,烤着一处火,却再没有过交流。 当然,也没再刀兵相见。 过了凌晨时分,墨衣男子便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走的甚是果决。 青墨向林倾暖请示,“公子,要不要跟着他们?” 因一直防备着对方暗算,他们均未合眼。 林倾暖摇摇头,“此人功夫深浅不知,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她别有意味的望向了外面,“况且,他们也走不远。” 水月宫主想要用媚术迷惑她,却不知,她也趁机将药粉下在了她的身上。 只要她不曾发现,两日之内,她的行踪,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若非忌惮那个墨衣男子,今日她绝不会让她好端端离去。 唐乔也赞同点头,“青州战事要紧,至于这几个人,如果他们没有动作的话,我们不妨先放一放。” 听了二人的话,青墨刚要收剑,外面忽然传来了马的嘶鸣声,似乎有什么动静。 他眸光一冷,立刻闪身飞了出去。 青禹也紧跟而上,剩下古星和古月,则留下来护着林倾暖。 唐乔眸中深沉浮起,“看来我们有心放过对方,对方却没这个打算。” 前脚刚走,后脚便杀回来,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好一个睚眦必报之人,”林倾暖微微勾唇,“不过正合我意。” 如果对方不是猜出他们身份的话,那便是将她刚才的挑衅放在心上了。 走了又折回来,自然是要杀人灭口的。 她刚说完,便见青墨又飞快的闪了进来。 “外面有多少人?”她凝声问。 既然返回来了,那就一个都别走了。 青墨皱眉,“不是人,是很多野狼。” 若非他出去的及时,恐怕马匹都被那些凶狠的野狼吃掉了。 古星和古月闻言,连忙飞出去帮忙了。 “野狼?”林倾暖惊讶。 这里虽然地处荒凉,可离官道不远,怎么忽然会大量的野狼? 唐乔眸色深邃,“如此巧合,怕是人为。” 江湖上,不乏有能人异士,可以召唤毒虫猛兽。 而他,恰好就知道一位。 林倾暖立刻沉思起来。 对方刚走,野狼就出现了,这其中绝对有关联。 也就是说,这些野狼,很有可能是对方招引过来的。 可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她脑中精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师父——” 她凝重的看向唐乔,“我想,我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第703章 你是林倾暖? 天魔岛主,元鹤。 除了他,别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召唤来这么多野狼。 如此看来,元鹤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刚才的隐忍,无非是缓兵之计。 林倾暖捏了捏拳头,凤眸中寒意浮起。 这个元鹤,她虽不曾见过,却并不陌生。 第一次,他在京城和水月宫配合,暗算了失去内力的云顼,致使他受伤。 第二次,他又在江州招来毒虫围攻红颜门,她和云顼还同他的那只大鹏苦战一场。 可以说,他们已不止一次打过交道了。 她抬眸看向唐乔,神色认真,“师父,我想追上去看看。” 即便今日杀不了元鹤,她也可以给他添添堵。 左右不能让他如此轻易就离去。 唐乔微微颔首,“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暖暖猜到的,应该也是他。 元鹤。 两人统一了意见,立即施展轻功,飞跃了出去。 见他们出来,青禹和古星古月奋然发力,将野狼逼退些许,跃上马匹,跟在了他们后面。 野狼虽然凶狠,可如何敌得过几人手上的利剑,不过追了一段距离,便被砍杀的狼狈逃窜。 寻着空气中的药味,几人一路追踪过去,直追到前方的岔路口,这才停了下来。 “公子,选哪条路?”古月勒住马,看向林倾暖。 破晓时分,天已开始发亮。 林倾暖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药味,又下马探查了一番,这才指着其中一条小路问,“这条路,是通往哪里的?” 药味只到这里,但马蹄印却不止。 青墨回道,“这是一条废弃了的古道,是通向江夏的,前方就是两国边界,月牙谷。” “月牙谷?”林倾暖疑惑。 她看过大楚和江夏的地图,上面好像并未标记这处地方。 “月牙谷顾名思义,是一道月牙形状的峡谷,谷长百余里,谷内有瘴气沼泽,多毒虫猛兽,且地势复杂难测,狭窄处不过丈余,几无人迹。”唐乔细细解释。 林倾暖一听,忍不住追问,“也就是说,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其实并不多?” 这里比青州近四五日路程,又与江夏毗邻,若从这里去江夏,岂不是更方便些? 唐乔猜出她的想法,不置可否,“月牙关两侧连山抱石,崖壁坚韧,处处崇山峻岭,艰险难行,人马穿越极为不易。” 他眸色深了几分,“因着无法进兵,两国防守都比较松懈,故而此处驻兵并不多。” 他当年走过不少地方,偶然听当地人说起,才知道了这里。 “所以只要穿过月牙谷,就可以轻易的到江夏了?”林倾暖眉梢微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驻兵少,防守松,真是一处不错的用兵之地。 “公子,没那么容易的。” 青墨摇头,“因着月牙谷危险难测,便是连商人旅客都不愿选择这条路,只有那些犯了重罪的恶徒,为了逃命,才会冒险走这里,不过十之八九,都会葬身于此。” 剩下的一二,是还来不及进谷,便被逮回去的。 林倾暖恍然。 敢情在众人眼里,这里不仅仅难行,压根就是处死地。 她望着前方弯弯曲曲的昏暗小路,淡淡一笑,“昔日邓艾偷渡阴平,奇袭蜀都,扭转了整个局面,如今这个地方,若率一支奇兵,出其不意过月牙谷,同青州兵马两面夹击,则江夏必不能挡。” 当然,她也只是设想一番。 毕竟,大楚和江夏这一场仗的目的,是和,而不是战。 “邓艾?” 唐乔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那是谁?” 他自诩通晓古今,却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不过她能想到如此战术,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用兵胆大心细,暖暖若为男子,假以时日,必成良将。 林倾暖反应过来,连忙含糊其辞,“没什么,许是我记岔了。” 是她口误,将小诺讲给她听的,无意中说了出来。 她指了指那条路,向唐乔道,“根据马蹄的痕迹,元鹤十有八九是从这里走了。” 原以为他要去青州,如今看来,他的目的,应该是江夏。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他去江夏的目的是什么。 唐乔轻嗯出声,“我跟上去看看。” “好。” 林倾暖扬唇吩咐,“青墨青禹,你们二人随师父一同前去。” 元鹤既选了这条路,她就再送他一程,逼他进月牙谷。 他若闯不过倒罢,若是侥幸闯过,她就在江夏等着他,看他究竟有什么阴谋。 青墨和青禹立刻应道,“是,公子。” 唐乔颇有意味的扫了眼暗处,浅淡勾唇,“自己当心些。” 说罢,他便策马追了出去。 青墨和青禹连忙跟上。 眨眼间,三骑便绝尘而去。 “公子,我们不一起去追吗?”古星诧异的问。 难道她们要在这里等着? “不着急。” 林倾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我们先处理点事。” 她说完,素手忽然扬起,残雪瞬间脱手飞出,含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向着暗处袭击而去。 以为屏住呼吸她就发现不了? 真是自欺欺人。 暗处的人见藏不住,只得被迫现身,堪堪退后数步,这才避开了她的攻击。 “你早就发现了本宫主?”水月宫主勉强站稳,沉冷的目光中微露惊讶。 她奉圣女之命掩护元鹤入江夏,元鹤留她断后,让她埋伏在这里,她只得遵从。 “不然呢?” 林倾暖接住倒飞回来的残雪,立刻又快速的掷出红颜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向她的腰身,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药味到了这里消失,说明水月宫主一定就在附近。 她只需稍稍留意,便可轻易找出她的藏身之处。 水月宫主大骇,失声惊呼,“红颜锦?” 不过此刻由不得她多想,见宽大的红绸已经逼近,她只得连退数丈,狼狈的避开。 好不容易躲过红颜锦的袭击,她刚想喘口气,不想数点暗器眨眼又到,她心里暗骂一句,只得仗着轻功不错,连连左闪右避。 可饶是如此,她身上还是中了四五道攻击。 一枚柳叶飞刀,狠狠嵌入她的肩膀。 “宫主——” 几道人影急呼出口,想要上前相救,却被古星和古月飞身挡住。 林倾暖把玩着手上的暗器,云淡风轻的吩咐,“古星古月,不必有心理负担,她们手上的人命,早就够她们死上几百回的了。” 水月宫残害无辜,在江湖上早已恶名累累,既然还留有余孽,那她今日就帮云顼一并清理了。 打斗中,古星兴奋的声音传来,“放心吧公子,一个都跑不掉。” 林倾暖应了一声,又出言安顿,“小心她们的媚术和妖功。” 除了水月宫主这样的人物,以那些水月宫弟子的道行,还不足以困住古星和古月。 况且,对方人数也不多,所以她并不是太担心。 水月宫主捂住流血的肩膀,一脸气急败坏,“你是林倾暖?” 第704章 我会废了你的武功 同时会唐家庄和红颜门两派功夫,手上还有红颜锦的人,除了林倾暖,她想不到别人。 “还不算笨嘛,”林倾暖讥诮的看了她一眼,“说说吧,你千里迢迢来边关,是有什么目的?” “或者说,你的主子初凌渺,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她才不打算和她多废话。 “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水月宫主嗤笑,“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事实上,她此刻的心情,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上次在红颜门,她还和林倾暖比试过,虽然最后也是她输了,而且还受了重伤,可那时的林倾暖,却也差点着了她的媚术。 换句话说,她是有机会和林倾暖一较高下的。 可现在,她却在三招两式间,就被对方压制的死死的,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林倾暖的功夫,何时这般高了? “当然不会了。” 林倾暖双手环胸,一派气定神闲,“你恐怕不知道,我这人一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之前暗算过云顼,如今又跟着初凌渺助纣为虐,我怎么可能不杀你?” 她可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水月宫主冷笑,“既然如此,你还废什么话,我们就在这里决一死战。” 下一瞬,她缓缓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身上的伤口不断流着血,她却置若罔闻,只一步一步走向林倾暖。 随着她的动作,大滴大滴的血珠滴到地上,绵延开来,让人触目惊心。 林倾暖淡然的瞧着她,无动于衷。 水月宫主见状,又用帕子掩住口鼻,虚弱的咳了几声。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杀我吗?” 娇媚柔弱,我见犹怜! 世人皆有同情之心,面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很少还有人能下得了杀手。 稍有心软,便会入幻。 林倾暖眸中浮起淡淡的嘲讽,轻嗤出声,“雕虫小技。” 她身影迅速移动,如鬼魅一般,瞬间便到了水月宫主的面前。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水月宫主面色不由骇然,匆忙间慌乱的向后退去,却终是慢了些许。 下一刻,冰冷的剑锋已横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水月宫主,别再玩这一套了,你的那点道行,对我可没什么用。”林倾暖冷然勾唇,轻蔑的看向她。 有红颜门的心法在,她可不会再中她的什么媚术。 生死就在瞬间,水月宫主终于褪去了平日里的淡定,惊慌失措的看向林倾暖,“你真要杀了我?” 她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林倾暖唇畔漾出恶劣的笑容,“当然咯,你觉得我有饶你的理由?” 她若想活,就该知道怎么做。 “可我已不会威胁到你,你何必对我赶尽杀绝?” 水月宫主眼中划过几分央求,“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饶了我,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绝不会再和你作对。” 她知道,林倾暖没和她开玩笑。 上次比试,她就对她下了那么重的狠手。 而如今,她的利剑,就在她脖子上搁着。 换句话说,她的生死,全在林倾暖一念之间。 古星和古月料理完其他水月宫的弟子,便走到林倾暖身边,一左一右,冷冷盯向水月宫主。 水月宫主见状,顿时愈发慌了。 林倾暖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便果断摇头,“不妥。” 她向水月宫主无害的笑了笑,“苍蝇虽然没什么威胁,却惹人烦的很,你说我好不容易抓到你,就如此轻易的放了,那不是给我自己找不痛快么?” 就看她,拿什么东西交换了。 说着,她手上的残雪又故意向她脖子靠近了两分。 利刃紧贴着肌肤的冰凉感,以及那种对疼痛和死亡的浓烈恐惧感,让水月宫主心底的防线彻底崩塌。 她咬了咬牙,说出了最后的筹码,“如果,我能告诉你圣女的身份呢?” 若是可以,她不想背叛圣女殿下,毕竟,凡是背叛她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可现在,她要活命,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倾暖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初凌渺?” 如果她真能告诉她初凌渺的线索,那她可以饶她一命。 水月宫主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林倾暖瞧了她一会儿,见她不似说假话,便将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寸关处。 防患于未然。 前几次的证人皆是话没说完,就蛊毒发作而死,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你不用给我把脉,”水月宫主读懂她的意思,嘲冷一笑,“我不是她的属下,她没给我下蛊。” 虽然她若要杀她,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听她如此说,林倾暖便撤回了手,凉凉开口,“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敢耍花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可没那么多耐心给她。 水月宫主垂眸看了眼脖子上的利刃,眼底算计划过,“你可否先将这个拿开?” “可以啊!”林倾暖爽快同意。 她先是出手封了她的几处穴道,确保她不会逃脱,这才放下了残雪。 虽然她即便挣脱,也跑不了,可她懒得再动手拿她一次了。 水月宫主见状,知道自己再无一丝逃脱的机会,只得认命的闭了闭眼。 怪只怪,她的对手,强大又狡猾。 林倾暖也不着急,静等着她开口。 好一会儿,水月宫主仿佛才终于下定决心,徐徐道来。 “玲珑一出天下动,幽冥鬼面影无踪,唐家暗剑行天下,冷香毒手霸武林,红颜有意起潇湘,冷月无痕媚作宫,天魔若乱群魔出,御圣归来扭乾坤。” “玲珑阁,幽冥谷,唐家庄,冷香堡,红颜门,冷月宫,天魔岛。” 她抬头看向林倾暖,略显嘲弄,“江湖八大门派,七者牵扯其中,唯独缺了御圣殿,你知道是为何吗?” 事到如今,她已再无隐瞒的必要。 林倾暖心中一动,“你是说——” 如今幽冥谷、冷香堡和水月宫已经覆灭,初凌渺手中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天魔岛。 而那个御圣殿,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存在,没人知道它在哪里,更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实面貌。 甚至,很多人都在传说,这个御圣殿,是在海外的仙山上,由修行的地仙组建而成,不理红尘,不问俗事。 “初凌渺,就是御圣殿的圣女。”水月宫主凉声开口,“御圣殿,早就参与了进来。” 只是它的面前,一直都挡着冷香堡和水月宫,让人查无可查。 林倾暖微微惊讶。 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御圣殿? 也就是说,御圣殿,其实就是前朝的势力所在? “那个御圣殿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圣主?”她淡声问。 这个圣主,是她自梅从安口中听说的。 而他,恐怕也是当初从云顼手中救走元鹤的人。 水月宫主吃惊的看了眼林倾暖,触及到她审视的目光,连忙点头,“有,但我并未见过。” 许是怕林倾暖不相信,她又出言补充,“平日里都是圣女吩咐我们的,其他人,我不大熟悉。” 那个圣主,一直都很神秘。 林倾暖嗯了一声,又板着脸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御圣殿,倒是一个新的收获。 水月宫主忙不迭摇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唐乔和青墨青禹骑着马回来了。 看到水月宫主,唐乔也不惊讶,淡笑着问,“怎么样了?” 林倾暖看了眼水月宫主,故意回道,“她想活命,但并未招认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现在正考虑,要不要杀了她算了。” 没理会变了脸色的水月宫主,她又问向唐乔,“师父,元鹤的行踪可有发现?” 为了确保她再无隐瞒,她打算故意晾晾她。 唐乔下了马,微微点头,“发现了,向着月牙谷去了,我就没再追。” 不过他留下来断后的那几个手下,被青墨和青禹收拾了。 “看来他是真的要去江夏。”林倾暖勾唇。 只不知,目的是什么。 “是圣女派他去的,好像要执行什么任务,但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水月宫主连忙附和。 说罢,她便期待的看向林倾暖。 她知道的都招了,现在该放她了吧? 林倾暖当然瞧见了她焦急的神色。 她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按理说,你既然招认了,我是应该饶你的,可你说的事情于我一点价值都没有,怎么想我都觉得吃亏。” “要不——” 她眸光眨了眨,“你再想想?” 水月宫主面色一变,刚要反驳,但又不敢惹怒她,只得搜肠刮肚的开始想了起来。 唐乔忍笑看了眼林倾暖,温声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别耽误了时辰。” 他本来只是提醒一下,并无别的意思,可水月宫主听了,却以为他是在催林倾暖杀她,顿时大骇,连忙开口,“我还知道一事。” 说完,她就心虚的瞄了瞄林倾暖。 这件小事,恐怕不足以让林倾暖饶了她。 可她已经没有别的筹码了。 瞧出她的犹豫,林倾暖轻笑,“你且说说看。” “是——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水月宫主吞了吞口水,神色忐忑,“圣女手下有个叫落青的,是御圣殿四大圣使之一,她好像和元鹤是旧识。” 见林倾暖目露怀疑,她连忙解释,“这一路上,我一直和元鹤同行,偶然发现了落青给他的书信。” 这并非什么重要的事,她也没太在意。 林倾暖原本是要诈一诈她,看她还有没有什么隐瞒,却没想到,她竟说出这么一条重大的线索。 真是苍天助她。 “你既然招认了,我也不好说话不算话。” 林倾暖轻咳一声,严肃的看向她,“我可以饶你性命,但为了避免你再祸害别人,我会废去你的武功,让你不能再为恶。” 她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了她。 即便她不再同她作对,也可能去祸害别人。 这个隐患,她不会留着。 水月宫主大惊,连忙抗议,“你不能——” 她刚开口,便感觉周身穴位忽然一痛,脑袋顿时一片混沌 …… 片刻,林倾暖帮她把了把脉,微微叹气。 “怎么了?”唐乔淡声问。 要废她功夫的是她,如今一脸惋惜的也是她。 暖暖何时这般心软了? 林倾暖抿了抿唇,神色无奈,“我废她功夫,她非要强力冲开穴道,运功抵抗,结果就变成这样喽。” 唐乔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水月宫主忽然毫无征兆的跳了起来,又是哭又是笑,闹腾了一会儿,然后疯疯癫癫的跑开了。 他微微愣神,“走火入魔?” “差不多,”林倾暖点点头,“精神错乱了,恐难再恢复。” 她修炼的本就是害人的媚功,如今这般,也算是自食恶果。 唐乔神色不变,淡漠开口,“既是天意,那便看她的造化,能不能活下去了。” 这里本就是荒郊野外,如今她又得了失心疯,若无人照看,恐怕也撑不过几日。 林倾暖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果断的翻身上马,“我可没工夫管她的闲事,饶她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她扯了扯缰绳,将马掉头,“我们现在就去青州。” 于是几人立即出发,马不停蹄的向青州赶去。 第705章 你是钦差大人? 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几人终于赶到了青州。 原本五日的路程,生生被他们缩成了三日。 望着眼前的城门,古星悠悠感叹,“这里就是青州城啊,果然够气派。” 虽然远远比不上京城,但相较于他们一路上看到的其他城池,的确是高大坚固了不少。 林倾暖勒住马,抬眸望去。 看到前方的形势,她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向唐乔道,“师父,青州的防卫似乎严密了许多。” 青州是一座标准的镇城,除了本身城高墙厚,外面还有翁城保护,以及护城河的环绕,敌人若是贸然前来,极难攻破。 可以说,它是江夏通往大楚的门户。 但这样一座军事重镇,平日里的防守却甚是松懈。 之前未到青州城的时候,他们已经打探过。 青州地处边陲,民生凋敝,物资极其匮乏,再加上城内常驻有大军,战事随时会起,所以在原先时候,各地商人并不愿往来于此做生意。 后来,驻扎此地的统帅兰隐泽为了吸引商旅前来,便放松了对青州城的管控,特意禀明朝廷开了马市,方便民间进行买卖交易,并减免商税,鼓励各地行商往边关运盐运粮,以保证青州军马和百姓的日常需求。 甚至对于来自江夏的商人,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自由交易。 即便这半年来形势严峻,青州城的马市也照常进行,不曾受到丝毫影响。 青州四地平坦,又有数堡拱卫,敌人不能轻易靠近,况且这么多年来,两国虽偶有摩擦,却也一直相安无事,渐渐地,青州便像其他州县一般,开始也繁荣起来,商人旅客往来不绝,各地货品源源不断的流入,周边百姓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善。 这一点,不得不承认,要归功于兰隐泽的宽大政策。 但他们此时见到的情况,却有些不大一样。 城墙上,不时有列队的士兵来回走动着,一副整装严待的模样。 城门口,官兵正在对入城的百姓严格盘查,以至于连不少携带货物的商人,都被冷漠的挡了回来,并不像之前打探到的那般容易进城。 唐乔瞧了一瞬,微微点头,“看来,局势有变。” 他们可是特意了解过,今日是有马市开放的。 “青墨——” 林倾暖想了想,偏头吩咐,“你去打探一下情况。” 若是真有什么变动,那他们还要从长计议。 毕竟,她从未和这个兰隐泽打过交道。 青墨领命,“是,公子。” 说罢,他便跳下马,混入了前方长长的队伍。 林倾暖怕引人注意,就和唐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没过多久,青墨便回来了。 “公子,青州目前的形势,同我们之前打探到的有些出入。” 青墨走到林倾暖身边,看了眼城门方向,压低声音禀道。 “嗯!” 林倾暖目光转向他,“继续说下去。” 照现在看来,江夏应是已经有了动作。 连他们都来了青州,苏锦逸必然早就到了江夏大营。 她还要想个办法,同他尽快联系上。 青墨恭声道,“据进城的百姓说,前两日大楚和江夏打了一仗,所以青州城现在的防卫很严,不仅关了马市,还每日对进出城的百姓进行严查,没有官府凭引的,不管大楚还是江夏人,一律不准进城。” 他打听的这会儿功夫,便已看到有好几拨百姓被驱逐出来了。 林倾暖微微皱眉。 双方竟然已经交过手了? 她目光掠过前方的城门。 看来这个时候想要混进青州,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你可曾打听到,宁家军是否驻扎在青州城?” 不管如何,她总要先见大舅舅一面,详细了解到这里的具体情况,才好计划下一步行动。 “不在,”青墨摇头,“百姓说,宁家军驻扎在四十里外的镇阳堡。” 小姐来这里必然会去见宁大将军,所以宁家军的动向,他自然要打听到。 林倾暖松了口气。 既然大舅舅不在这里,那她暂时就先不进青州城了。 “师父——” 她看向唐乔,刚要建议,不如先离开这里,便见他已手握缰绳,正要调转马头,“我们先去镇阳堡。” 林倾暖弯了弯唇,点头赞同。 于是一行人便又向镇阳堡而去。 行了约摸不到半个时辰,一座朴素的小城,便映入几人眼帘,规模比起青州来,逊色不少。 与青州不同的是,这里的城门紧闭,城外方圆几里也并无百姓踪迹。 城垛上,写有宁字的帅字旗随风而扬,威风凛凛。 成队的宁家军井然有序的在城墙上来回巡着逻,严肃威武。 瞧着,莫名的让人心安。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一名身着两裆铠,应是把总身份的士兵立刻警惕的走到城墙边,居高临下的问道,“来者何人?” 林倾暖示意青墨答话。 青墨上前一步,朗声道,“京城来人,烦请通报宁将军。” 这是林倾暖事先叮嘱青墨的。 他们的身份不宜暴露,只能先含糊其辞,进去再说。 城上的人听了,又犹疑的打量了他们几眼,方硬邦邦回道,“稍等。” 说罢,他便匆匆消失在了城墙上,应该是去通报了。 唐乔看了眼林倾暖,眸露温色,“暖暖,你打算现在就和宁将军相认?” 林倾暖含笑点头,“大舅舅和大表哥早晚会知道,我不想瞒着他们。” 有大舅舅的支持,她行事会方便许多。 见唐乔微微皱眉,她连忙补充,“师父放心,我会注意的。” 她知道,这里是在军中,稍有不慎,便会走露消息。 但时间紧迫,由不得她考虑许多。 见她主意已定,唐乔只得出言提醒,“两军交战,你又身份特殊,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我明白,”林倾暖笃定浅笑,“不会有事的。” 两人正说着,城墙上有了动静。 林倾暖抬头看去,便见一名年轻的小将出现在视线里。 一身白衣铠甲,头戴红缨盔帽,面色俊秀,姿容清朗。 隐隐透着几分熟悉之感。 她凝眉想了想,这才记起,来人正是同大舅舅和大表哥一起出征的于家小少爷,于韶。 当初她去追沈梓音的时候,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这次再见到,他似乎变了不少。 她目露感慨。 战场果然是锻炼人的地方,此时的于韶,比起半年前的英姿少年,身上硬是多出了几分沉稳肃杀之感。 于韶并未认出林倾暖。 他沉毅的目光向城下一扫,扬声问,“几位可是从京城来?” 属下报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疑惑。 若真是上边有旨意前来,不是应该先去青州城么? 毕竟,兰隐泽才是统帅。 所以,这几个人的身份,还待核实。 许是瞧出于韶的疑虑,唐乔策马向前走了几步,表示了诚意,“正是!” 他此刻所站的位置,赫然便在城上弓箭的射程之内。 见状,于韶眼中的防备褪去了些许,又出言问,“来此所为何事?” 显然是还不大相信他们。 唐乔面色坦然疏朗,缓缓吐出四个字,“奉命而来。” 对于这个答案,于韶似乎并不意外。 他又打量了唐乔一会儿,方侧头吩咐了几句。 身边的士兵立刻领命而去。 不多时,城门便由里面缓缓打开。 唐乔笑看了林倾暖一眼,率先拍马向城门而去。 林倾暖连忙跟上。 几人进了城,便见于韶已经下了城楼,正站在城门口迎接。 他心中的疑虑似乎并未完全消除,怀疑的目光落在唐乔身上,“您是钦差大人?” 唐乔翻身下马,微微颔首,“可以这么说。” 林倾暖等人也跟着下了马。 她现在的身份是唐乔的属下,不能逾距。 “可有什么凭证?” 于韶隐去眸中的试探,向唐乔一拱手,“钦差大人见谅,特殊时期,总要小心些。” 语气恭敬,却无退让之意。 并不因唐乔钦差的身份而失了原则。 林倾暖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怪不得大舅舅会让他掌管城防。 性子谨慎又不失大胆,是个将才。 “无妨,”唐乔不甚在意的笑了下,拿出云顼交给他的信物,递给了于韶。 末了,他又补充,“皇上还有圣旨一份,小将军可要一并看?” 于韶接过他的令牌,仔细查验了一番,确认属实,这才递还唐乔,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不必了,钦差大人勿怪,末将这就带大人去见将军。” 说罢,他侧身让开路,客气道,“大人这边请。” 他不过是个游击将军,圣旨这般隐秘而尊贵的物什,不是他能看的。 唐乔将令牌收起来,向他抱了抱拳,便抬步向城内而去。 进了城,林倾暖乖巧的跟在唐乔后面,一直没出声。 只是一双明亮的凤眸,却不断的打量着四周。 空旷的街道上,不时有小队士兵经过,几乎不见普通百姓的身影。 她隐隐猜测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 难道和江夏交手的,是宁家军? 带着一肚子疑惑,他们很快便到了将军府。 于韶将他们带到大厅,就着人去通报了。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见宁知远一身盔甲,风尘仆仆的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宁屿。 第706章 唐大人,现在所居何职啊? 一进大厅,他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钦差大人在哪儿?” 说话间,他审视的目光扫过林倾暖和青墨等人,最后准确的停留在年纪最长的唐乔身上。 “阁下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 声音粗犷豪迈,还有一丝隐约的试探。 实际上,宁知远虽然性子直爽,却并非莽撞傲慢之人。 这主要得益于宁国公自小的教导,也是宁府之人骨子里固有的传统。 谦虚,谨慎,低调。 他的话看似大大咧咧,却是在有意无意的降低对方戒心。 毕竟,一个单纯无脑的人,要比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更容易取得人的信任。 单看他眼底的精明便可猜到。 林倾暖原本要上前的脚步,不着痕迹的又退了回来。 她暗自思忖,大舅舅似乎对他们还不太信任。 既如此,那便不能操之过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况且,她扫了眼门口站立的卫兵,更是不打算立即相认了。 虽说应该都是大舅舅的心腹,可这里毕竟是边关,难保没人将手伸到宁家军中。 小心驶得万年船! 对于宁知远的试探,唐乔只是一笑置之,佯装不曾瞧出。 “正是!” 他微微颔首,嗓音温润的解释,“唐某此行来边关,的确是奉了皇命而来。” 如今的唐乔,褪去了往日里的漠然,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的悠远淡薄,越发明朗起来。 即便易了容,可通身的气派,却并未隐藏分毫。 见之不俗! 而在面对宁家人的时候,他身上更多了几分寻常没有的温度,和煦如三月的暖阳。 当然,唐乔所表现出来的善意,并未取得宁知远的信任。 相反的,面对如此平和友好的“钦差大人”,他心中的警觉愈发浓重了。 他并不认识此人。 在朝多年,他甚至都不知,朝中还有如此人物。 他,究竟是谁的人? 又为什么会突然作为钦差,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在距京城万里之遥的边关? 片刻的思索后,宁知远朗然大笑,“原来是唐大人,请恕本将军务繁忙,未能在第一时间出城迎接,失礼失礼!” 他抱拳上前,语气熟稔,“唐大人,可要多多包涵呐!” 心中虽是警惕,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亲近的仿佛相熟多年的老友。 林倾暖有些没眼看。 原来耿直的大舅舅,对官场上的这一套,也是相当娴熟。 只是如此一来,便更不好直接言明了。 “宁将军不必客气。” 对于宁知远的防备,唐乔也不戳穿,只不疾不徐的抱拳还礼,“公务在身,若给将军添了麻烦,还望见谅。” 他现在身份未明,对方不信任他,并不奇怪。 “哪里哪里,唐大人这么见外就不好了。” 宁知远假笑一番,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坐下说。” 唐乔含笑道了句好,抬步走过去,一撩衣袍,自客座坐下。 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林倾暖作为唐乔的亲随,很自然的走到唐乔后面站定。 宁知远眯了眯眼,不露声色的打量了几眼唐乔,抬手招呼了一句,“上茶。” 他顺势自唐乔对面落座,乐呵呵道,“唐大人不远万里奔赴边关,定是身负重任,本将于公于私,都要招待好大人,方不负大人这一番辛苦。” 明里暗里,尽是试探。 唐乔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为主分忧,是唐某的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宁将军言重了。” 宁知远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便见一小兵端了茶水上来。 最普通不过的卢木茶。 这倒并非宁知远小气。 只这里地处边陲,又适逢刚刚打完仗,实不是该养尊处优的地方。 平日里他和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也不讲究这些。 但眼前这位“钦差大人”就不一定了。 所以刚才他故意暗示卫兵上了此茶,除了边关物资稀少,也有试探的成分在。 见唐乔神情淡定,并未表现出轻视不悦的模样,他方一脸歉然的“解释”,“边疆苦寒,唐大人久居京城,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定要及时和本将言明,否则若委屈了大人去,可就是本将的罪过了。” 唐乔接过小兵呈上的茶盅,淡然一笑,“唐某先前也曾旅居各地,对吃住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如今既来了边关,入乡随俗便可,宁将军不必为此介怀。” 说罢,他执起茶盖,轻轻拨弄了两下,没有丝毫介意的抿了一口。 见状,宁知远干干笑了声,心里对唐乔的印象好了许多。 不管是谁的人,这位唐大人,并没有京城里那些权贵身上的坏毛病。 停顿了一瞬,他假装随意问道,“请恕宁某离京日久,敢问唐大人,现在所居何职啊?” 究竟是谁的人? 来此地,又意欲何为? 闻言,唐乔便知道,该是说明一切的时候了。 他向右上方一抱拳,语气含了几分恭敬,“承蒙皇上和太子殿下看重,现任翰林院修撰一职。” 见宁知远眼神微亮,他继续趁热打铁,“这次得此机会来边关传旨,能够亲自拜会宁将军,实乃唐某的荣幸。” 他刻意将“太子殿下”四个字咬的极重,就看宁知远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了。 宁知远当然不是笨人。 一听此言,他便明白了过来。 眼前这位钦差大人,正是受云顼委派而来。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自己人。 他自不会再防着。 “临行前,太子殿下曾特意强调,宁家军是我大楚最为精锐之所在,让唐某到了边关,一定要亲眼见识一番。” 唐乔语气真诚,“也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机会,一睹宁家军的风采?” 除了打消宁知远的疑虑,他也的确想看看传说中的宁家军。 话说到这份上,宁知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心底怀疑去了大半,爽快笑道,“那有什么,明日便带你瞧瞧,我宁家军的壮士们。” 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林倾暖的目光自宁屿和于韶身上划过,欣慰的弯了弯唇角。 宁家军英勇威猛,训练场上不怕累,战场上不怕死,守护边疆,保家卫国,无论将军还是士卒,个个铁骨铮铮,自然当得起这份夸赞。 “你们都先下去!” 读懂了唐乔的意思,宁知远随即向身后的卫兵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大厅,本将同钦差大人有要事相谈。” 虽然还不知唐乔要说什么,可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打发了无关人等。 卫兵恭敬回复,“是!” 唐乔笑了笑,亦向身后站着的青墨等人吩咐,“你们也去外面守着。” 青墨几人配合应道,“是,大人。” 虽然他们的主子是林倾暖,可如今唐乔的身份是钦差大人,为了方便,小姐便提前授意他们,在人前扮作唐乔的属下,听他的命令。 片刻后,大厅中便只剩下了林倾暖、唐乔、宁知远,还有宁屿和于韶。 第707章 宁将军可以先见一个人 林倾暖看了眼于韶,见他不曾同卫兵一并退下,心道他果然是大舅舅的心腹。 没了闲杂人等,宁知远立刻敛去脸上的假笑,目光如炬直视唐乔,开门见山的问,“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若只是皇上委派的钦差,来边关首要之事,应是先去青州见兰隐泽,而不是他所驻扎的镇阳堡。 毕竟,兰隐泽才是统领二十万大军的主帅。 由不得他疑虑。 这位唐大人和兰家出事的消息,是前后脚到达的边关。 他不曾忘记,兰家虽灭,但后宫尚有兰太后在。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如今听说他还奉了太子殿下之命,他便有了些猜测。 难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对兰隐泽动手,要他里应外合? 想到此,他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兰隐泽是三军统帅,即便要拿下他,也不能用如此漏洞百出的法子。 他手上有二十万大军,这不是逼着他有别的想法么? 再说了,大楚和江夏的战争一触即发,这个时候若贸然更换主帅,恐军心不稳。 太子殿下虽然年轻,却聪慧睿智,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宁将军所言不错。” 唐乔温笑,“唐某的确是受太子殿下委派,来边关相助宁将军,处理一些事情。” 他名义上只是监军,若真要和江夏交手,还得宁知远出面。 宁知远沉思了一会儿,“信物在哪儿?” 他不会仅凭三言两语就相信对方。 “宁将军稍待片刻。” 唐乔侧头,向身后吩咐,“小暖,将太子殿下的信物拿出来。” 闻言,宁知远的视线下意识移向林倾暖。 待见他一副少年模样,微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身量纤细,衣着朴素,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便也没多想,又淡淡收回了目光。 林倾暖垂眸,粗着声音回道,“是,师父!” 应罢,她自包裹里将令牌和圣旨取出,双手呈给了唐乔。 “师父?” 宁知远意味深长的笑,“这名小仆对唐大人的称呼倒是别致。” 称呼自己的主子为师父,还挺有趣。 唐乔接过东西,看了眼正低头作恭顺状的林倾暖,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得面不改色的胡诌,“先前瞧见这小厮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便收了回来做徒弟,叫宁将军见笑了。” 他将东西递给宁知远,不露痕迹的岔开了话题,“宁将军,还请过目。” 这丫头,明明就是故意的。 宁知远的目光在唐乔和林倾暖之间逡巡一番,这才将信将疑的接过。 他先是看了眼令牌,见上面的图案字样准确无误,便又打开了圣旨。 须臾,他复抬起头,目色炯炯的看向唐乔,“这好像说明不了什么。” 令牌的确出自东宫。 而圣旨,则是眼前这位唐乔大人的委任令。 委任其都察边关诸军事务。 “若你真为监军,这份圣旨更应该给传边关诸将,而不仅仅是本将。” 宁知远冷淡的笑,“否则,便是——” 等等—— 唐乔? 这个名字—— 他愣了一瞬,忽然想起,先前的家书中曾提到过,客居府中的乔先生,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文武状元唐乔。 当时他初看到此消息时,还惊讶不已。 而现在,眼前这位钦差大人竟也叫唐乔。 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 难道,他就是那位乔先生? 他怀疑的目光在唐乔那张陌生的脸上扫来扫去,最终失望的摇摇头。 名字一模一样,可这容貌,相差的也太远了。 年龄也对不上。 暖儿带回唐乔不久后,他便带兵出征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见过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瞧着宁知远犹疑不定的神情,林倾暖不由暗笑。 大舅舅终于有所怀疑了。 他们的易容谈不上多高明。 大舅舅之所以一时猜不出,只是没想到,朝廷委派的钦差,竟也会是伪装的吧? “阁下是否——” 宁知远刚想细问,蓦地想起对方刚才自报的官职。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敢情是这样。 他话锋一转,看着唐乔,意味深长的轻笑,“不知本将该称呼唐大人,还是唐状元?” 翰林院修撰一职,历来唯有状元出身,方可胜任。 名字可以重复,但这状元的头衔,可不是人人都能考得的。 叫唐乔的状元郎,大楚史上没有第二位。 被对方识破,唐乔温润一笑 。 他伸手将假面摘了,露出了原本俊朗无双的真容。 然后不疾不徐的起身,重新向宁知远作了一揖,神色谦逊有礼,“晚辈唐乔,见过宁将军。” 停顿了一瞬,他又笑着道谢,“先前承蒙贵府收留,大恩大德,乔感激不尽。” 林倾暖有些汗颜。 当初,好像是她强行带唐乔回宁国府的。 “哈哈哈,原来真是唐状元!” 见唐乔露出真面目,宁知远哪里还有什么怀疑。 他心情大好,走上前去,拍了拍唐乔的肩膀,笑骂,“你可真是的,一早说清楚不就好了,也省的我费尽心机试探了半日。” 话虽如此说,他也明白,唐乔既易了容,那便是不希望身份暴露。 当着众人的面,自不能随意显露真容。 他自认为猜的不错,却没料到,真正不能暴露身份的,并不是唐乔,而是林倾暖。 眼见唐乔换了一个人,宁屿和于韶一脸惊奇,只是碍于场合,不便多问。 “未曾及时言明,是乔的不是,”唐乔拘礼致歉,“还望将军见谅。” 虽事出有因,但他并未坦诚相待,也是事实。 “无妨无妨,”宁知远乐呵呵的,不甚在意,“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而且他的腿已经大好,连木轮都不用坐了。 “太子殿下可能觉得,乔比较适合跑这一趟。”唐乔笑答。 过程太过曲折,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所以还是留给暖暖解释吧! “的确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宁知远也笑着打趣,“若是换做别人,我还不一定这么快就相信。” 以唐乔的人品,以及和暖儿,和宁国府的关系,他的确比其他人更值得信任。 言归正传,他敛了笑意,正色问,“唐状元,太子殿下派你来,莫非是为了青州的事?” 青州,正是兰隐泽驻军所在。 他说的隐秘。 毕竟兰隐泽现在还未明着反叛。 但他相信,唐乔可以听得懂。 由不得他不急。 若殿下真想对兰隐泽动手,现在可不是好时机,恐会适得其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宁知远的顾虑,唐乔如何瞧不出来? 他微微一笑,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也不全是。” 末了,他侧头看了眼正置身事外的林倾暖,别有意味道,“说正事之前,宁将军可以先见一个人。” 他的任务是南疆,来边关纯属帮云顼看住暖暖,既如此,还是由暖暖来说比较好。 宁知远目露诧异,“何人?” 见唐乔视线移向林倾暖,他愈发不解。 又是这个小随从? “是,师父!” 林倾暖乖巧的应了声,一抬头,便撞上了宁知远探究的眼神。 她唇角浅弯,露出了和暖的笑容,甜甜唤道,“大舅舅。” 嗓音细腻清脆,同朴素的外表实在是有些不搭。 最重要的是,这哪里是一个少年该有的声音? 宁知远彻底愣住。 这声音…… 倒是宁屿,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惊喜叫道,“暖儿?” 虽然相貌陌生的紧,可这明明就是暖儿的声音。 有了唐乔先前的易容,他就是再笨,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小随从,赫然就是暖儿装扮。 林倾暖唇畔扬起,晶亮的凤眸看向宁屿,“大表哥。” 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于韶目光呆愣,一改之前的沉稳机灵,她噗嗤一笑,客气的向他拱了拱手,“于小将军,别来无恙?” 于韶有些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应道,“林—林三小姐。” 这个声音,他如何不记得? 可不就是那位姿容无双的林三小姐? 直到此刻,宁知远方醒悟过来。 敢情唐乔让他见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暖儿。 瞧着她装扮成这幅不伦不类的模样,他的震惊顿时被生气取代,“暖儿,你怎么跑来了?” 第708章 这是一场阴谋 他是真没料到,暖儿竟然也会在这里。 林倾暖唇畔扬起一抹浅笑,利落的将易容一除,露出了白皙无暇的玉颜。 虽然瞧着有些风尘仆仆,却一点不损艳色,反而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随性的美。 怕大舅舅误会她,她连忙软声解释,“大舅舅,我来青州是有要事处理,并不是来玩的。” 说着,她便将自己的目的简短说了一番。 当然,她只提了两国的战事,其他的暂未言及。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宁知远板起脸,严厉训斥,“谁让你来这里的?” 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就这么孤身跑来了边关。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这么任性。 林倾暖神情微僵。 大舅舅这是,不赞同她参与进来? “这里是边关,你一个女孩子跑来做什么?” 宁知远可没管林倾暖有什么打算,他越想越担心,越担心脸色便越不好看。 语气也愈发严肃,“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怎么会同意你出来?” “还有太子殿下,怎么也不管管你,还是说,是他让你来的?” “路途遥远,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 林倾暖几次想开口,都插不上话,只得讪讪的站着挨训。 心底却暗松口气。 原来大舅舅只是担心她,并不是反对她干预这场战事。 如此便好! 眼见他越说越严重,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得小心翼翼的打断,“大舅舅,是我自己要来的。” 宁知远板着脸瞧她。 这里是战场,她一个小丫头,哪里会知道有多危险。 “云顼派了很多御卫保护我。” “一路上,我们都很安全的。” 林倾暖辩解了几句,见宁知远不为所动,只得求助的看向唐乔。 “再说了,有师父在,还有青墨他们一并随行,我哪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件事牵连颇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她原本打算,等安顿下来,再慢慢和大舅舅解释。 况且,她现在也不敢多说。 否则,若是让大舅舅知道渊儿也来了边关,还有可能在江夏大营,怕是更担心了。 接收到自家徒弟无奈的眼神,唐乔只得收回看戏的心思,淡笑着开口帮腔,“宁将军,暖暖行事素有分寸,兼之她功夫又不错,所以国公爷和老太君才会同意她出来历练一番,将军不必太过担心。” “师父说得对,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林倾暖连忙趁热打铁的跟着保证。 其实她的功夫本就不错,可外祖父和大舅舅他们,却总是觉得她很弱。 这让她感觉有些无力。 宁知远脸色微缓,显然是唐乔的话起了作用。 生怕他继续再训斥下去,林倾暖连忙转了话题,“对了,大舅舅,我们路过青州的时候,见青州形势严峻,这镇阳堡也是一副戒严状态,莫不是这几日,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她最为担心的地方。 若是苏锦逸没有及时赶到,那和江夏的战事,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毕竟,若想坐下来和谈,需要双方共同的努力。 她需要苏锦逸这个内应。 听林倾暖提起战事,宁知远也不好再继续训斥下去,只得微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他也知道暖儿平日里素有主见,既然父亲和母亲同意她前来,太子殿下也并未阻止,那便说明她确有来这一趟的必要。 罢了,左右有他在,即便发生战事,他也会保暖儿周全。 于是他也不再纠结此事,当下便将这几日发生的战事讲了一遍。 原来,几日前,江夏的一个村庄忽然遭到掠劫,数十户村民被残忍杀害,经过调查,凶手竟是驻扎在大楚靖安堡的几名士兵。 江夏大将魏良随即派出士兵,向靖安堡要人,扬言要严惩凶手,给无辜被杀的村民一个交代。 靖安堡守将自然矢口否认,于是魏良大怒,顷刻间便带了二十万大军,重重包围了靖安堡。 介于双方实力悬殊,靖安堡守将立即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并急急忙忙派人向青州主帅兰隐泽求救。 半年来,虽然江夏大军少有动静,可宁知远却不敢大意,时不时的派出斥候打探敌情。 在探得靖安堡被围后,他一面派人向兰隐泽汇报,一面马上点了三万兵马去救援。 魏良早有准备,自然防着援军,便在靖安堡的必经之路上设了伏兵,打算围城打援。 宁知远深谙兵法,猜测到魏良的计谋,便将计就计,仅派少数兵马虚张声势,佯装去救靖安堡,实际上却声东击西,出其不意的袭了江夏后方三城之一的麟光城。 麟光城此刻守卫正空虚,被宁家军突然袭击,立马大乱,守将战死,士卒溃散,徒留一座空城。 魏良人在靖安堡,得报顿时大惊,即刻着人马回救,双方在麟光城外激战一日,宁家军大获全胜。 这一仗,魏良在宁知远手中吃了大亏。 “后来呢?”林倾暖追问。 据她观测,镇阳堡似乎透着几分紧张肃杀之感。 很显然,这不是一场胜仗该有的姿态。 “后来,魏良不断增兵,一路围堵,宁家军只得且战且退。” “血战多日后,方安然退回了镇阳堡。” 宁知远默声叹气,“总体说来,这一仗,双方打的都不轻松。” 宁家军的确骁勇善战。 但对方有二十万大军,且不乏精兵强将。 继续打下去,无异于蚍蜉撼树。 林倾暖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开口,“很显然,这是一场阴谋。” 第709章 这场战争,打不久 什么杀害村民,血洗村庄,不过是江夏发动战争的由头罢了。 “暖儿说得对!” 宁知远看向众人,“两国之前虽偶有摩擦,但多为小打小闹,不影响全局,但如今江夏一方却突然主动挑衅,还发兵包围了靖安堡。” 他神情严峻,“这个魏良,来者不善。” 边关的局势,从魏良来了之后,便彻底恶化。 “的确来者不善。” 林倾暖唇边漾出一抹冷笑,“对方的目的,怕是不止一个靖安堡。” 只可惜,想要吞掉大楚,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胃口。 “大舅舅,江夏大军的战力如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不容小觑!” 宁知远目色凝重,“麟光城一战后,魏良气急败坏,一连派了数支精锐围攻宁家军,其中不乏战力强悍之辈,双方交手几次,算是旗鼓相当。” 事实上,宁家军是处于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被迫应战。 靖安堡不得不救。 但宁家军只有五万。 除留守镇阳堡两万,再分兵五千佯救靖安,其余兵马需越过江夏主力,直接去攻打麟光城。 且要一击必胜。 唯有如此,才能吸引魏良派大军回救,从而为解靖安之围赢得时间。 所以宁家军注定不能携带太多辎重。 不仅要轻装上阵,还需昼伏夜出,隐藏行踪,方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江夏大军兵多将广,装备精良,宁家军再厉害,也是肉胎凡躯。 退出麟光城后,接着便是应对江夏一波又一波的围堵,几乎没有休整时间。 所以尽管安然退了回来,但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 “看来这个魏良有些真本事。” 唐乔眸中慎色浮起,“接下来的计划,我们要从长计议。” 按照苏锦逸所言,江夏此次增兵到四十万之众。 而大楚目前只有二十余万,尽管有宁家军这样的精锐参战,可想要速战速决,还是需要精心策划。 宁知远点头赞同,“是个善用兵法的,而且他手上还有两支战力强悍的劲旅,号称他的左膀右臂,是两块非常难啃的骨头。” 宁家军退军的时候,就被其中一支缠了数日,这才耽搁了较长时间。 而且宁家军伤亡的士兵,也大多是折在这支精锐手中。 “哦?” 林倾暖挑眉,“可是倭武军和浮屠军?” 她隐约记得,苏锦逸在会州的时候,曾提到过这两支军队。 “正是!” 宁知远微微点头,末了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他也是事后探查,才得知这浮屠军和倭武军的存在。 暖儿又是如何获悉的? “这两支精锐,之前一直都在江夏二皇子手中,此次魏良来边关,那二皇子便连兵权一并交给了他。” 时间仓促,他也只打探到这么多。 闻言,林倾暖心中便有了数。 看来这次苏锦遥是下了血本,势要攻下大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厉害的对手,也总有破绽可寻。” 这两支所谓的精锐,她吃定了。 “大舅舅,江夏方面若再有什么消息,您记得告知我。” 看来她要尽快想法子联系上苏锦逸,好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咳——” 唐乔看她一眼,不露痕迹的清了清嗓子。 …… 林倾暖愣了片刻,连忙讪笑改口,“不是告知我,是告知师父。” 她差一点忘了,云顼不让她插手两国战事了。 “暖暖——” 唐乔别有意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好意”提醒,“别忘了太子殿下的叮嘱。” 看这摩拳擦掌的架势,这丫头怕是又想亲自上阵了。 林倾暖眸光一眨,扬唇保证,“放心吧,师父,我会时刻牢记,您才是朝廷任命的监军。” 她是真想会一会这个魏良。 不上战场,出谋划策总可以吧? 唐乔凉凉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终究是没忍心戳穿她。 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会给她最大的自由。 听着二人的对话,宁知远也大致明白过来,敢情唐乔是太子殿下专门派来看着暖儿,防止她胡闹的。 不过也是,这世上除了云顼,能勉强管住这丫头的,怕也只有唐乔这个师父了吧? 年轻人的事,他也不便多问,左右唐乔是携了圣旨而来,于公于私,他都会配合。 “自当如此,”他笑答,“若有新消息,我会及时派人禀报唐状元。” 唐乔连忙道,“宁将军不必客气,唤乔名字即可。” 宁知远看了林倾暖一眼,笑着建议,“暖儿唤你一声师父,我又是暖儿的舅舅,不如这样,以后我便称你唐贤弟,如何?” 论年龄,唐乔算是他的晚辈。 但他和暖儿既是师徒相称,他这样称呼也算合适。 “好!” 唐乔亦笑着抱拳,“便依宁大哥所言。” “等回了京城,你我再好好把酒言欢。”宁知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末了,他又感叹开口,“只希望这场战争早些结束,我大楚的男儿也算死得其所。” 善战者未必乐战。 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解甲归田,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天下太平。 “大舅舅放心,很快就会结束。” 林倾暖凤眸划过笃定的光芒,明媚的小脸上满是自信,“这场战争,打不久。” 士兵也是人,也有家人,她前世带过兵,最是明白作为一军之帅,对自己的士兵有多爱惜。 只可惜,有战争就会有伤亡。 唐乔见众人都有些伤感,显然是想到了之前阵亡的将士,便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宁大哥,关于麟光城一战的细节,还请详细告知。” 第710章 不速之客 这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宁知远当然不会隐瞒,连忙将出兵前后详细讲了一遍。 原本江夏三城互为犄角,一城若受到攻击,另外两城可及时救援。 可魏良为了尽快拿下靖安堡,便将各城兵马都抽调了大半,仅留少量守卫。 三城防守因此而空虚。 宁知远探得该消息后,便兵行险招,趁机率宁家军,一举攻破了麟光城。 但他的目的在于吸引魏良回救,所以一咬上江夏大军,便立即退兵,成功牵制江夏主力数日。 其实谁都明白,仅凭宁家军三万兵马,是很难解靖安堡之围的。 真正能挽回局面的,是驻扎在青州的大军。 换句话说,是兰隐泽。 他之所以冒险攻打麟光城,也是为了给兰隐泽争取时间,等他发兵去救靖安堡。 林倾暖皱眉,“那兰隐泽如何反应?” 算一下时间,兰家的事,也该传到青州了。 提起兰隐泽,宁知远的眉目不由冷了下来,“他只给各堡下了严防死守的命令,并未出兵相救。” 所以他才会忧心。 兰隐泽手上有二十万大军,一旦倒戈,大楚必乱。 他能发兵攻打麟光城,也是钻了军令未至的空子。 否则,兰隐泽完全可以追究他擅自行动的罪责。 “那靖安堡现在是否安全?”林倾暖连忙追问。 若无援兵,小小的靖安堡,怎经得起二十万大军的日夜攻打? 听出林倾暖的担忧,宁屿连忙道,“表妹放心,江夏大军已退,靖安堡安然无恙。” “哦?” 林倾暖好奇,“如何退的?” “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 宁知远也是满脸疑问,“按理说,兰隐泽未发兵,宁家军又被迫退回了镇阳堡,魏良本可趁机一举拿下靖安,可他偏偏却在这时退兵了。” 对于退兵的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令镇阳堡闭城戒严,以防魏良有别的打算。 闻言,唐乔了然的笑了笑,“既不是兰隐泽所救,那便是江夏自己出了问题。” 至于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林倾暖也弯了弯唇角。 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苏锦逸和渊儿及时赶到了江夏大营,阻止了这场战争。 他们平安,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宁知远想了想,觉得唐乔说的也有道理。 左右事情已经过去,他也没再深究,转而向二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目前最要紧的,是青州之危。” 先不说江夏会不会卷土重来,单是兰隐泽一人,就是最大的变数。 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摇摆不定的南疆。 “大舅舅放心——” 知道宁知远指的是什么,林倾暖笃定勾唇,“明日,我们就去会一会那位兰大将军。” 这一点,云顼早就预料到了。 见她一点都不担心,宁知远也是心底微松,朗然大笑,“好,明日让你大表哥同你们一起去。” 林倾暖含笑点头,“好。” 知道他们连续行了几日路,已是疲乏至极,宁知远让宁屿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而自己因为还有军务要处理,便先匆匆离开了。 林倾暖本还有很多事要细问,但见宁知远这般忙碌,只得先跟着宁屿到了歇塌之处。 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一路舟车劳顿,直到此刻才有了歇息的功夫。 镇阳堡是军事重镇,除了马匹粮草,其他供应相当简单。 好在林倾暖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大小姐,简单洗漱完,便早早歇下了。 原本还不觉得累,可一躺在床上,她才感觉到全身酸痛,真正是疲乏至极,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许是心中所挂,她竟梦到了云顼,梦到他们大婚,处处都是祥和喜庆。 迷迷糊糊间,从梦中醒来,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身在边关。 而云顼,还远在京城。 他们已有些日子没见了。 想到梦里他俊朗的面容,温柔的眉眼,她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感觉有些口渴,她刚要起身去喝水,忽然感觉屋内有轻微的气息波动。 她心中一凛,立刻自床上跃起,目光如炬。 黑暗中,一道修长模糊的身影,正临桌而坐。 第711章 知道是谁了 屋外,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时不时的自远处传来。 是宁家军在例行巡逻。 林倾暖警惕的眯了眯凤眸,看着眼前的人影,凝声问,“何人?” 能突破宁家军重重守卫闯进来,且不惊动任何人,此人功夫必然不错。 安静的屋子里,她的声音仿佛沁了冬日的冰雪,清晰而又冷意十足。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寂静。 只有淡淡的呼吸声,提示着这个屋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林倾暖眸中寒意划过。 行踪被发现,看来对方连气息都懒得隐藏了。 不动手,又不说话,有点意思。 沉思片刻,她飞快的自床上翻下,将蜡烛点燃。 微弱的烛光渐渐扩散开来,蔓延到了整个屋子。 视野一点一点明朗起来。 屋内正中,四方的榉木桌旁,果然坐着一人。 正同她背向而坐。 瞧着身形,应是个男子。 林倾暖犀利的目光扫过他挺直的背影,索性绕过桌子,自他对面坐下。 缓缓抬眸。 原以为是杀手刺客一类,如今瞧着,应该不是。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刚好也抬起眼帘。 四目相对。 玄衣墨冠,宽肩窄腰,剑眉入鬓,眸若寒星。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白瓷茶盅,姿态随意的把玩着。 茶盅烧的比较粗糙,正是她桌子上先前摆放着的。 林倾暖眸光沉了沉。 实话实说,他容貌的确非凡。 即便她经历五世,见过不少卓绝出尘的男子,他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气质也够上乘。 但她日日面对云顼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再加上同样出众的苏锦逸和唐乔,此刻再看此人,便也觉得没什么特别。 唯一让她无法忽略的是,他身上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森森寒意。 不同于云顼的清冷,不同于苏锦逸的出尘,也不同于唐乔的淡漠。 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疏远冷漠。 冷若千年幽潭,寒似九冬霜雪。 但这同她并没什么关系。 她将残雪搁在桌子上,语气不大好,“阁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不管什么人,敢冒险私闯宁家军驻地,必是有事找她。 或敌或友。 对视的一刹那,男子薄唇微微勾起,勾出一个似有若无,但凉意十足的弧度。 “姿容绝世,聪颖灵慧,文采斐然,武艺高强。” 他停顿片刻,幽冷的嗓音再次响起,“都说林三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叫人刮目相看!” 语气似嘲,似讽。 总之,绝非表面上的夸赞之意。 林倾暖:...... “所以呢?” 她唇角微翘,凤眸嘲弄,“阁下不惜做这宵小之徒,大半夜擅闯本小姐的屋子,就是为了来‘夸赞’本小姐几句?” 这人对她的敌意似乎很重。 但她好像没惹过他吧? 天地可证,她甚至都不认识他。 “你这么认为也可以!” 男子并不介意林倾暖的讥讽。 他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盅,眼中的轻蔑比刚才还浓烈了几分。 好像林倾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毫不掩饰的厌恶。 林倾暖全部看在眼里,也不生气,反而慢悠悠给自己沏了杯茶。 “那本小姐就多谢了。” 她眉梢挑起,俏脸上大大写着送客两个字,“阁下既已说完,那便滚吧!” 她可没这个闲情逸致听他的废话。 不动手赶他出去,已是够对他客气的了。 男子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怒意划过,随即隐而不见。 须臾,他硬邦邦开口,“有人委托我来,给你带句话。” 算是解释了自己深夜来访的原因。 “哦?” 林倾暖眸光讥诮,别有意味道,“这种带话方式,倒是很别致。” 三更半夜鬼鬼祟祟闯进她的屋子,先对她冷嘲热讽一番,然后又说要带话给她,这人怕不是太闲了。 “你若不想听,我也可以不说。” 那人脸色沉沉,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 “呵呵!” 林倾暖翘了翘唇角,利落的站起身来,“那便请吧!” 她凤眸抬起,凝出一道冷光,声音隐含警告,“下次还请阁下认准路,若再误闯进来,本小姐可就不客气了。” 他若不愿意说,她也不是非听不可。 左右带话的是他,又不是她。 男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林倾暖竟然一点不感兴趣。 犹豫了片刻,他终是勉强敛去眸底的轻视,神色冷然的问,“你不后悔?” 好似只要她敢说,他就绝不会再告知她。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林倾暖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不说是你的自由,听不听看我的心情,难不成你觉得,我还要对你千恩万谢?” 这人未免太过自信。 “很好!” 见她丝毫没有想知道的意思,那人眼中冷笑闪过,果断的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林倾暖注视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算计。 他若当真不愿意说,离不离去并无什么分别。 况且,她相信,他会开口的。 果然,他走到门口,迟疑了一瞬,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他让我来告诉你。” 他没有回身,嗓音冰冷如霜,不含一丝温度,“接下来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一句没头没尾,但似乎很重要的话。 他甚至故意不说,是谁让他来传话的。 林倾暖的凤眸却瞬间亮了,大度的没在意他的态度, “然后呢?” 她想,她应该知道传话的是谁了。 只是没想到,苏锦逸竟会派了这么个奇怪的人来。 本事大不大不知道,脾气倒不小。 “你觉得,他还应该告诉你什么?” 那人蓦的回身,语气生硬冷漠,似乎还带了几分恼怒。 “难不成,还要拿整个江夏大军做你成事的垫脚石?” 林倾暖:…… 她成什么事了? 不过见他这样,她也懒得再多问,便冷笑道,“阁下似乎对我意见很大。” 她原本是要问倭武军和浮屠军的。 既然他不说,那她只有自己打探了。 男子目光沉了几分,并未解释。 许久,他才冷淡开口,“他还说,你想做什么,他不会干预。” “但他亦不会给你任何帮助,所以林三小姐,你若还想知道什么,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许是林倾暖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隐隐还带了几分畅快,好像巴不得苏锦逸什么都不告诉她。 她有些无语。 苏锦逸怎么会有如此桀骜不驯的属下? 这是到她这里撒气来了? 再次打量了几眼他颀长挺拔的身姿,绝美无双的面容,她目光渐渐深沉,忽然有所顿悟。 “那便多谢了!” 她冷淡一笑,“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魏良这两支神秘的精锐,她早晚是要会一会的。 “那就好!” 男子饱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以林三小姐的所见所识,想来不管什么困难,都能妥善解决,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许是刚才不过瘾,他又一次出言冷嘲。 “这是本小姐的事,就不劳阁下挂心了,”林倾暖不咸不淡的驳了回去。 末了,她极轻的笑了下,“顾国公!” 第712章 阿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来人气度非凡,见识不俗,必是苏锦逸身边有身份之人。 而符合这样条件,又恰巧在边关的,只有一人。 顾国公顾怿。 苏锦逸在朝中最大的支持者。 被识破身份,顾怿也不惊讶,一双眸子染了几分冷霜,别有深意道,“林三小姐果然慧眼如炬!”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顾国公这般行事风格,”林倾暖目光意味深长,笑的讽刺,“才叫人刮目相看。” 这顾怿是老顾国公独子,当今顾皇后亲侄儿,苏锦逸的表弟,自小聪颖非凡,博闻强识,曾被顾家人寄予厚望。 老顾国公过世后,当时才十四岁的顾怿便袭了爵,成为了苏锦逸最为有力的帮手,也是江夏史上最年轻的国公爷。 “林三小姐不必惊讶,等到了江夏,我们有的是机会好好认识。” 顾怿薄唇微吐,“或许我该改口,叫你一声公主?” 毫无诚意。 亦毫无敬意。 林倾暖当然不在意什么身份。 但对于这位顾国公不断的冷嘲热讽,她也不打算忍气吞声。 她轻淡一笑,“顾国公似乎很不欢迎我到江夏。” 她大致也能猜得出,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无非是因为顾皇后的缘故罢了。 “的确不大欢迎。” 顾怿爽快承认,“你和林文渊来江夏为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 他目光冷冽,威胁的意味十足,“所以你们最好别有什么动作,否则,我会让你们后悔到江夏来。” 没有任何含蓄,坦率又直接。 林倾暖有些无语。 这个顾怿,也太自以为是了。 她还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会让他防备至此。 当然,她也懒得言明,毕竟就算她此刻解释什么,他也不会相信。 两个陌生人之间,怎么会有信任可言? 既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多费唇舌,对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说一大堆废话? “只可惜,你做不了江夏皇上的主,也做不了苏锦逸的主。” 林倾暖眼神无辜,笑容无害,“所以即便你再不希望我来,我还是来了。 她璀璨的凤眸含了几分故意,语气缓慢又悠然,“你说多气人?” 人敬我一尺,我方敬人一丈,他既如此无礼,她又何必给他好脸色? 见她如此耍无赖,顾怿的脸色愈发黑沉如墨。 但不过须臾,他便笑了。 说实话,这样冷漠的人,忽然笑起来,还真有些违和。 不过倒是比不笑俊朗多了。 “很好,那我们就江夏见!” 顾怿冷笑,“到时我定要好好领教一番,林三小姐出神入化的手段。” 言罢,他便推开窗户,一撩衣袍,飞身离开了。 冷风自半开半合的窗扇灌入,吹散了一室温度。 林倾暖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苏锦逸那样超脱不凡的性子,怎么会有这般执拗又惹人厌的表弟?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被对方一打搅,她也没了睡觉的心思,索性翻出边关的地形舆图,开始研究起来。 江夏大营。 听到身后的动静,苏锦逸执笔的手不停,语气随意,“话带到了?” 顾怿合上窗户,淡淡嗯了一声,“已经带到了。” 明显兴致不高。 苏锦逸感觉到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如何?” 他问的是什么,顾怿自然明白。 沉默了一会儿,他如实说道,“是个美人。” 容貌的确够惊艳。 否则,也不会将那个大楚太子迷的神魂颠倒。 可惜,太会算计的女人,再有一副好皮囊,也只会让人生厌。 闻言,苏锦逸轻笑一声,搁下玉毫,“看来你这一趟是白跑了。” 末了,他无奈叹气,“原以为让你见阿暖一面,对她的印象就会改观,却不想,你还是这么认为。” 真是固执的让人头疼。 “你们不过是受她蒙骗而已。” 顾怿一脸厌恶,“再美的人,生了一副蛇蝎心肠,也是枉然。” 那个林倾暖,看着就是个精明会算计的。 “蛇蝎心肠?” 苏锦逸皱眉,“我让你打探她的事,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去做?” 从他察觉到顾怿对阿暖和阿渊的偏见,就让他去做了。 难道这就是他打探到的结果? 顾怿傲然昂头,“不过是证实了我的推断而已。” 折腾的林府家破人亡,帮助大楚太子对付其他皇子,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不是心肠歹毒是什么? 至于什么才艺卓绝,医术精湛,还有赈灾施粥,遏制瘟病,不过是她沽名钓誉,继续往上爬的手段罢了。 “那你是觉得,我和云顼都是糊涂的?” 苏锦逸叹气,“阿怿,看人不能仅靠臆想和推断。” 他合上折子,期望的目光看向他,语重心长道, “阿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顾怿是他最为亲近之人,是他留下辅佐阿渊的得力助手,他不希望他和阿暖姐弟闹的这么僵。 只可惜,从小到大一直听他话的阿怿,这次却出奇的坚持。 “大楚太子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而你——” 顾怿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过是想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罢了。” 终归是那个林倾暖太会算计人心。 他不明白,素来聪明的表兄,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如此犯糊涂? 没了太子之位,他觉得苏锦遥会放过他,还是林倾暖那对姐弟会放过他? 况且,他的身体,也并非不能医治。 他为他找的名医,他从来都不见不看,如此讳疾忌医,如何能好? “阿怿——” 苏锦逸摇头,“很多事,你不明白。” “罢了!” 他揉揉鬓角,颇有些无力,“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你会了解她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 顾怿不置可否。 她是什么人,他看的明明白白。 “但有一点,你需记住。” 苏锦逸神色严肃的警告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做出伤害他们姐弟之事。” 阿怿的为人自没的说。 但他怕他为了自己,一时冲动,迷失了头脑。 他以后会是阿渊的左膀右臂,而不是敌人。 闻言,顾怿眸中轻蔑划过,不以为然的轻嗤,“我还不屑于此。” “只是表兄为了两个外人,不惜做到这一步,弟弟着实佩服的紧。” 顾怿带了几分赌气,不无故意道。 不仅费尽心思为他们铺好回来的路,还几次三番斥责他这个陪他出生入死的弟弟。 他心里觉得颇为不服气。 最关键的是,他还要拱手让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他们凭什么? 自家表弟的情绪,苏锦逸如何瞧不出来? 他敛去深沉,笑着看向他,语气难得和软,“阿怿,我为了什么,你当是知道的,况且——” 他眸中暖色浮起,“他们也是我的弟弟妹妹。” 同父异母,也是兄弟姊妹。 顾怿不以为意。 什么弟弟妹妹,不过是皇上年轻时候的一笔风流债罢了。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他们的身份是真是假? 见他依旧顽固不化,苏锦逸知道急不得,只得摇了摇头,主动退了一步,“阿怿,此事先放一放,回京再说。” 逼着他接受,只会适得其反。 “对了,我让你派人盯着魏良,他可有什么动静?” 顾怿正要回话,便听涵枫在门外禀道,“太子殿下,魏良求见。” 第713章 军令状 苏锦逸和顾怿对视一眼。 “看来不用本宫找他了。” 苏锦逸唇角微翘,“他比本宫还急。” “让他进来吧!” 涵枫应道,“是,殿下。” 不多时,魏良自外面进来。 见顾怿也在,他饱含深意道,“顾国公来的好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要禀报呢。” 这个顾怿,同他素来不对付,所以他乐的挖苦他几句。 说罢,他方慢吞吞向苏锦逸行礼,“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顾怿原不想理他,但见他如此小人得志的模样,便忍不住冷笑,“比不上魏将军,差点丢了麟光城,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其实谁都明白,麟光城本就丢不了,因为宁知远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江夏主力,并不是占城。 况且,他那区区三万大军,即便得手,也守不住一方城池。 这也是宁家军当时攻破但未入城的原因所在。 但谁让这场仗江夏败了,还被斩杀了麟光城守将。 所以魏良即便心中觉得冤屈,也无从反驳。 毕竟,是他为了围攻靖安堡,抽调走了大批人马,才导致麟光城防守空虚。 但现在不同了,援军已全部到达边关,再无人马不足之忧。 所以魏良只尴尬了片刻,便恢复如初,“顾国公言重了。” 他今日正是为了洗刷先前的耻辱而来。 苏锦逸看了顾怿一眼,知道以他平日冷淡的性子,是不大愿意同魏良这种人做口舌之争的。 如今这般,无非还是在生他的气罢了。 “魏将军不必多礼,”他视线移向魏良,淡声问,“可是找本宫有事?” 魏良急了,好戏也该开场了。 魏良垂首回道,“太子殿下,是这样的,您回来已有几日了,大楚统帅兰隐泽如今在青州拥兵自重,各堡之间更是相互猜测,自顾不暇,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时不我待,末将建议立即发兵,一举拿下大楚。” 没在战场上杀了宁知远,破了宁家军,是他此次最为遗憾之事。 说完,他还悄悄抬头,略带谴责的看了眼苏锦逸。 若非他回来的不是时候,此刻他早已攻破靖安堡,说不准青州城头也已插上了魏家军的大旗。 “回来?” 苏锦逸轻抬眼帘,语气含了丝疑惑,“本宫何时出去了?” 他侧头问顾怿,“顾国公,本宫这几日有出去过吗?” 顾怿一本正经回道,“并没有,太子殿下,您一直都在军中待着,哪里都没去过。” 苏锦逸的视线重新落回魏良脸上,漆黑的凤眸明灭沉浮,“魏将军是不是记岔了?” 魏良呆了呆,彻底愣住。 太子殿下离开边关,去了大楚京城已有半年多了,前两日才刚回来,这件事军中各将帅都有过猜测,朝中古贵妃和二皇子殿下也知道,甚至百官也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可如今太子殿下却说,他并没有离开过? 他心里很不服气。 明明是太子殿下弄了个什么破替身,在军中装模作样,其他人虽然心有怀疑,也不敢戳穿,只能听之任之。 他来了之后,几次想要揭破他的真面目,都被顾怿给挡了回去。 却不想,如今太子殿下却在这里睁着眼说瞎话,和他装傻充愣。 这不是明摆着糊弄他吗? 可他能怎么办? 虽知道是事实,可他一点证据都没有。 思虑良久,为了不影响大事,他只得不甘的认错,“太子殿下恕罪,那许是末将弄错了。” “无妨!” 苏锦逸大度的没追究他的责任,“小事而已,本宫怎会同魏将军计较?” 语气温和又体恤。 魏良觉得憋屈。 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毕竟,他也没打算用这个威胁这位太子殿下。 他刚舒了口气,要详细禀明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便听苏锦逸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魏将军刚才说什么?” “兰隐泽拥兵自重?” 魏良一听有戏,连忙回道,“是,属下已打探清楚,此刻正是一举攻下青州的好时机。” 他心中暗暗腹诽,太子殿下明明刚从大楚京城来,怎么会不知道兰家已被楚皇查抄的事? 那兰隐泽是兰家人,家都没了,自然不会再为楚皇卖命。 “的确是个好机会,”苏锦逸意味深长的看着一脸自信的魏良,“但魏将军前几日不是才打了败仗?” 他目光深邃悠然,“据本宫所知,这兰家出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既是难得的机会,那魏将军为何连一个小小的靖安堡都攻不下来?” “另外,魏将军调兵十几万围攻宁家军,甚至不惜派出了倭武军,却还是让宁家军逃回镇阳堡,魏将军对此事又怎么看?” 魏良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刚想解释,却见苏锦逸忽然将手中的折子重重搁于书桌上。 啪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书房内显得尤为清晰。 魏良心中揣揣,刚要出口的话又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他常年在外带兵,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太子殿下。 都说太子殿下性子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也的确觉得其淡雅出尘,没有架子,所以在行事中多有轻慢,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可这一刻,他却忽然觉得,传言未必属实。 这位太子殿下,应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他不知不觉就紧张起来。 对方提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要秋后算账? 可谁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在大军中只是挂了一个统帅的名,并无实权。 “顾国公,待会儿你派人将这封奏折呈给父皇。”苏锦逸忽然侧头向顾国公吩咐。 顾怿回道,“是,太子殿下。” 说罢,他上前将折子接了过来。 苏锦逸重新看向魏良,似笑非笑的解释,“关于此次的战事,本宫已详细在奏折中写明,父皇不日便会知道。” 停顿了一下,他仿佛想起什么,又淡笑补充,“哦,还有魏将军违抗军令,擅自行动之事,本宫也一并说明了,相信父皇一定会就此事,仔细责问二皇弟的。” 闻言,魏良彻底傻眼。 这次对大楚用兵,乃是二殿下一手促成。 原本军中从上到下都是二殿下的人,战事本没这么复杂。 可太子殿下不知怎么了,偏偏横插一脚,主动揽过了统帅一职,且处心积虑的阻止出兵,一耽搁便是半年之久。 不得已,二殿下便又派了他来,还增加了二十余万援军,力求一举攻下大楚。 他虽有实权,但按规定,还是要请示过名义上的统帅太子殿下,方可出兵。 可他寻思着太子殿下并不在边关,便仗着手下有兵,私自发动了对靖安堡的战事,原以为能立得大功,在二殿下面前争得脸面,却不想功亏一篑。 如今皇上若是问罪,二殿下必然不会保他,甚至还可能弃车保帅。 他是手持兵部指令,也得到了二殿下暗中的命令,可以随时发动对大楚的战争。 但这并不是他越过一军统帅,就私自用兵的理由。 尤其是听说这些年,皇上的性子愈发捉摸不透,明明前一秒还对你笑呵呵的,后一秒便能立即翻脸,让人将你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狗。 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求太子殿下救命。 “太子殿下!” 想通一切,魏良立即跪下,语气比方才诚恳了不少,“末将愿戴罪立功,拿下青州城。” 攻下大楚不仅是二殿下的愿望,也是他高官厚禄的保证,所以,他不会放弃。 他要同宁知远在战场上,一较高下。 “哦?” 苏锦逸勾唇,“如何个戴罪立功法?” 他墨眸沉静幽深,看向魏良的时候隐隐有威严流露,“本宫总不能拿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来换取你的活命的机会。” 明明在很温和的说话,却让人不敢有丝毫轻视糊弄之心。 魏良胆怯,不敢同他对视,连忙大声回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如若兵败,愿接受太子殿下任何处罚。 江夏占尽天时地利,他有把握,打赢这一仗。 “好!” 苏锦逸爽快答应,“既然魏将军执意如此,那本宫便给将军这个机会,我们以三日为限,三日后,如若你不能攻下青州城,本宫便按军法处置。”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自己开口,总比他逼迫着上战场要好。 “三——三日?” 魏良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是——是不是少了点?” 青州那样的重镇,三日的功夫,他估计连城门都摸不到。 更何况还有数个堡城需要各个击破。 苏锦逸微笑,“怎么,魏将军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看来他还没被盲目自大冲昏头脑。 “不——不是。” 魏良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 军令状是他立下的,可三日的功夫,也太少了,他的计划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莫不是要用这件事,故意为难于他。 毕竟,他是二殿下的人,没少算计过眼前这位。 “这样吧!” 苏锦逸勾了勾唇角,仿佛猜到他的心思,“本宫也不为难你,十日之内,你若攻下青州,本宫便为你论功请赏,否则——” 他的面色瞬间严肃起来,不怒自威,“别怪本宫按军法行事。” 上位者特有的王者气息,此刻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魏良心里愈发紧张,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连忙恭声回应,“是,是,太子殿下。” 他暗暗拂了拂额头的薄汗。 还好太子殿下松了口。 十日虽然紧张了点,但勉强算是够用了。 这一次,他定要踏平大楚,血洗青州。 见状,苏锦逸凤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得逞。 他原本也没打算给他三日,不过是吓唬他罢了。 苏锦遥既不肯罢休,那便卸了他的臂膀。 至于魏良,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也够多了。 他抬眸望了望外面,心中暗道,阿暖,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林倾暖并不知苏锦逸做的这些,此时此刻,她正纵马和唐乔在赶往青州的路上。 第714章 谁说本将抗旨不尊? 青州离镇阳堡并不远,快马疾驰,不过半日的功夫。 林倾暖静静立于马背上,沉目望向前方。 过了护城河,便是青州城东门。 她打量了片刻,向旁边并立的唐乔道, “师父,今日要进城,似乎比昨日更难了。” 昨儿个他们路过的时候,城门内外尚有百姓进进出出。 可现在,除了层层守卫的士兵,一个百姓的人影都看不见。 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唐乔略略思索,冷淡一笑,“他要防备的,未必就是江夏大军。” 恐怕更多的,是朝廷的人吧! 林倾暖也明白过来,眸中深意浮现,“看来他的耳目,比我们预料中的还要灵通。” 他们昨日并未在青州逗留多久,便直接赶到了镇阳堡。 可身在青州的兰隐泽,却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暖暖——” 唐乔偏头吩咐,“留下两个人在城外策应,我们进城。” 林倾暖点点头,随即点了古月和青禹,让他们就地隐蔽,如有变故,见信号行事。 然后她便和唐乔带着青墨古星,以及宁屿,拍马向城门口而去。 不得不说,宁知远对于他们青州一行,做了很周到的安排。 两国战事一触即发,兰隐泽又态度不明,所以他作为边关仅次于兰隐泽品衔的大将,需要亲自坐镇镇阳堡,以安军心。 而宁屿随着林倾暖和唐乔去青州,是向兰隐泽表明,宁家军一贯拥护朝廷的态度。 至于于韶,则率五千精兵驻扎于青州十里之外,如有意外发生,好护他们几人安然脱身。 到了城门口,几人正要下马说明,一名守将忽然大步上前,抱拳禀道,“唐大人,宁小将军,大将军已备薄酒,在府内恭候多时。” 他的话音刚落,几名士兵便飞快的搬去了路障。 其余守卫哗啦一下向两侧散开,为他们腾开了中间的道路。 路的尽头,空旷静寂,情况未明。 城门两侧,士兵森然而立,杀气腾腾。 林倾暖眯了眯凤眸。 兰隐泽果然已经知道,而且还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唐乔立于马上,沉沉看了眼那守将,从容开口,“还请前方带路。” 今日前来,本就是要会一会他的,这城,当然要进。 那名守将又抱了下拳,便一跃跳上了马背,走到了前面。 青州是楚夏交界之地最大的城池,城内道路纵横交错,商铺酒楼参差凌落,自非镇阳堡可比。 他们走马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大将军府。 带路的守将跳下马,一脸漠然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里面请。” 全无刚才的恭敬。 唐乔视线扫过去,并未立即下马。 他收起马鞭,状似随意的问,“兰大将军在里面?” 守将不明唐乔之意,略显不耐的回道,“大将军正在后院更衣,几位先下马,到大厅稍待片刻,大将军随后便到。” 同城门口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 唐乔眼神微凉。 这是吃定他们进城,已是瓮中之鳖,开始有恃无恐了。 林倾暖抬眼望去,见眼前府邸高大巍峨,宽敞明亮,几乎占了大半条街,朱漆大门上方正书“大将军府”四个大字,大气磅礴,庄重威严,并不比京城中的任何一座王府差,便知这兰隐泽在青州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天高皇帝远,他怕是将自己当做这里的土皇帝了。 实话实说,一路走来,青州城防城建修筑的都不错,民居商铺虽比不得京城高大繁华,却整洁素朴,自有一番当地特色,可见兰隐泽不管治军,还是治民,都是有一定政绩的。 只是因着战事影响,城内稍显冷清。 她站在唐乔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名守将,嗤笑开口,“兰大将军好大的架子,莫不是我家大人进了府,到了大厅,你又要告诉我们,你们大将军还未起床?” 知道他们今日要来,便故意摆足架子,这兰隐泽的下马威,也不过尔尔。 唐乔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出言阻止。 这个时候,以暖暖的身份开口比较好。 因着唐乔是奉命来此监军,所以并未继续易容,而林倾暖几人,依旧扮作随从模样。 那名守将顿时怒了,执起马鞭指着林倾暖,大声斥责,“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编排我们大将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丝毫没将唐乔放在眼里。 林倾暖毫无惧色,故意啧啧两下,“兰大将军英明,身边的狗也威武,瞧瞧这吠声,果然比一般的狗叫的欢脱多了。” 她笑着向唐乔道,“也不知是这畜生到了青州,仗着无人管教,便无法无天起来,还是兰大将军的门风,本就如此。” 这个下马威,也要看他们接不接。 唐乔脸上神情不变,敷衍的呵斥了两句,“将军面前,不得无礼。” 那名守将应该也是兰隐泽身边排的上号的人,一听林倾暖骂他是狗,愈发怒不可遏,马鞭呼啸着便抽了过来,“臭小子,活的不耐烦了,爷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马鞭伴随着阵阵风声,瞬间逼近。 林倾暖躲也没躲,冷笑着看他。 在朝廷命官面前亮鞭子,果然狂妄的没边。 不出意料的,马鞭在半空中被人截住。 唐乔握鞭的手微一用力,那守将便不受控制的扑了过来,在唐乔马前直摔了个狗啃屎。 与此同时,府门内哗啦啦涌出几十个士兵,个个手持长矛,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林倾暖瞧过去,便知这些士兵,恐怕早已埋伏在此。 她嘲讽的弯了弯唇角。 兰隐泽这架势,有点看头。 唐乔随意将手中的马鞭扔到那守将跟前,冷声呵斥,“怎么,兰大将军是想造反么?” 他俊朗的面容刚毅冷静,气势凛然,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本官奉皇命而来,兰大将军身为青州统帅,不仅躲在府内推脱不见,还纵容士兵对本官兵刃相向,难道这就是他作为臣子,对待朝廷的态度?” 他厉目横扫,“本官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朝廷命官动手?” 那些士兵原本个个面有愤色,恨不得立刻冲上来刺他们几矛,可被唐乔威慑的目光这么一瞧,顿时都如泄了气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不敢上前。 林倾暖心中为唐乔大大叫好,恨不得拍手鼓掌。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霸气的师父。 身后的古星也是忍的辛苦。 她其实是想和这些士兵过过招来着。 好些日子没动手了,手都有些痒痒了。 见局面有些僵持,宁屿适时的上前打圆场,“陈参将,还不快请兰大将军出来,拜见钦差大人?” 参将,正是那名守将的官衔。 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原本不敢再在唐乔面前造次,此刻一听是宁屿在说话,胆子立刻又回来了,梗着脖子驳斥,“宁小将军这是什么道理,我家大将军官居正一品,他——” 他刚要伸手指向唐乔,触及到他锋利的眉眼,连忙又将手缩了回来。 “钦差大人至多也是正一品,凭什么要我家大将军出来见他?” 他已经很久没回京了,难道朝中文臣的功夫都这么好了吗? 想他一个能徒手拉开三百石大弓,百步穿杨的大汉,竟然被这么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书生给拖出这么远的距离。 最可怕的是,他瞧着,对方根本就没用多大力气,仿佛只是轻轻这么一拉,他就趴下了。 “凭什么?” 林倾暖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开口,“凭我家大人是奉皇上之命,监察督办边关一镇六堡军务,随征监军二十万将士。” “还有一点,陈参将你可说错了。” 见他面露尴尬之色,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这才慢吞吞道,“我家大人可是超一品官衔,比你们大将军还要大一级,你说拜得拜不得?” 其实大楚史上是有超一品官衔的,只是不常用罢了。 临行前,云顼已经想到这个可能,便专门请旨封了唐乔超一品,为的便是避免兰隐泽以权压人。 左右她现在只是个随从,替她家大人报官衔,乃是职责所在,也不算卖弄。 “超——超一品?” 陈参将吃惊,结结巴巴质疑,“哪有——哪有超一品的官衔?” “那是你没见识。” 林倾暖冷哼一声,像只骄傲的孔雀,“我家大人就是超一品。” 反正她现在无职无衔,也不用守那些官场礼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早知道这么自由,她该一开始就让云顼奉唐乔为钦差的。 唐乔假装嗔了她一眼,向她伸手,“还不快拿来。” 这些日子以来,二人之间早就形成了一定默契。 林倾暖笑嘻嘻道了声是,便将腰间物什解下,双手呈给了他。 唐乔接过,翻身下了马,将东西高举在手上,向前凛然行了两步,方朗声向众人命令,“圣旨在此,请兰大将军出来接旨。” 既不出来,那就逼他出来。 陈参将愣住,“圣——圣旨?” 林倾暖自然明白唐乔的意思,立刻跟着跳下了马,俨然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大声呵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通报,难道你们兰大将军真要抗旨不成?” 进门事小,但这一步若是妥协了,那后面可真真儿就是鸿门宴了。 “谁说本将抗旨不尊?” 一道威严冷漠,又中气十足的声音,赫然在门内响起。 第715章 兰隐泽,跪下听旨 话落人至。 二十余位大小将领,拱卫着一名将军模样的男子,众星捧月般的走了出来。 林倾暖远远看去,见那人约摸三十出头,头戴金鳞红缨盔,身着明光锁子铠,胸前的护心镜,在日光之下闪闪发光。 他脸色黝黑,神情冷峻,犀利的目光随意一扫,便自带一股浴血而来的杀气。 她心里暗叹。 果然是自战场上下来的,气场足够强大。 若是普通监军,见到他这样嗜血狠厉的模样,恐怕胆子都吓破了吧? 毕竟,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还是手染无数鲜血的武将,若有任何差池,小命都将难保。 只可惜,来的人是唐乔。 唐乔微微一笑,语气从容不迫,甚至还带了几分讥诮,“兰大将军?” 林倾暖心里忍不住再次为唐乔叫好,师父果然是师父。 四两拨千斤,拳头打在棉花上,让他再横。 兰隐泽看了唐乔一眼,对上他正直坚定,又不卑不亢的眼神,脸上极快的划过什么。 随即,他便将目光移向了唐乔身后的林倾暖,声音沉如幽谷,冷若寒潭,“小子,是你刚才骂了我的参将?” 其他将领也是怒气冲冲,显然在为陈参将打抱不平。 宁屿暗暗握了握手中的剑,准备随时冲上去。 青墨目露杀气,古星脚步微移。 “又是你说,本将抗旨不遵?” “你还说,本将品衔太低,比不上你们这位大人?” 他每问一句,便逼近林倾暖一步,目光愈来愈冷,愈来愈沉。 林倾暖搁这么远,都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杀气。 周遭寸草不生。 她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爱这么威胁她。 顾怿是,兰隐泽也是。 莫非他们是冰窖里的冰块不成,以为这样就能震慑到她? “我说的有错吗?” 她毫无惧色的昂起头,“兰大将军质问小的之前,为什么不先管管你那位参将大人,他狂妄自大不识尊卑,还妄图动手袭击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对他略施小惩,已是给足了你面子。” “还有你,兰大将军——” 她冷冷一笑,“圣旨在此,你确定还要对我一个小小的随从大呼小叫?” 事到如今,她算是瞧出来了。 怪不得大舅舅那么担心,这丫的果真有反意。 “圣旨?” 兰隐泽脸色晦暗不明,“本将先替你们大人收拾了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再听旨不迟。” 说罢,他果真伸手向林倾暖抓来。 林倾暖心里鄙夷。 一个一品大将,竟亲手来抓她一个小侍从,这气量是有多狭小。 不出意外的,唐乔再次迈步而出,毫不犹豫的挡在林倾暖前面。 他目光沉怒的看向兰隐泽,“兰大将军,你确定要将事情闹大?” 见那个陈参将又凑了上来,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直吓得他连连后退。 “本官身边的人,自有本官管教,兰大将军若有这个闲心,不如先管好你自家的,若是再这么随意的就放出来,到时折损了兰大将军的面子,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的身份,使他不能像林倾暖那般畅快的骂出去。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隐晦的替她扳回一局。 放出来的,可不就是狗么? 有唐乔给做主,林倾暖干脆直接躲到他身后,夸张的大声惊呼,“大人救命啊,这兰大将军要杀人,杀朝廷命官了。” 兰隐泽不是不怕吗,她索性就将事情闹大。 青州城内冷清归冷清,但也不是完全没人。 看见这边的动静,一些路过的百姓便渐渐聚集起来,远远围成一个圈,开始对大将军府指指点点。 “朝廷命官?” 兰隐泽嗤笑一声,终于将视线移向了唐乔,语气含了丝戏弄,“唐大人?” 唐乔漆黑的眸子抬起,淡然的同他对视,“正是!” 见他毫无惧怕之意,兰隐泽点点头,“有意思。” 他指了指林倾暖,目光紧紧锁着唐乔,嗓音粗重豪冷,隐有压迫之意,“你的人刚才说,本将要杀朝廷命官。” “那你不如猜一猜,本将敢不敢这么做?” 说完,他目露讥诮。 朝廷命官么? 唐乔面色不变,淡声反问,“那兰大将军觉得,你敢吗?” 算是把这个问题又还给了他。 兰隐泽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随即阴沉的笑了出来。 他放肆的拍了怕唐乔的肩膀,“好心”相告,“这里是青州,唐大人觉得,我便是杀了你,会有人为你做主叫屈,为你击鼓鸣冤吗?” 林倾暖抿了抿嘴。 折腾了这么久,也就这句话,勉强有点威胁的意思。 兰隐泽说完,一双眼睛便死死盯着唐乔,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倒要看一看,死到临头,这个唐大人,还能不能继续镇定下去。 唐乔冷淡的拨开他的手,沉静的眸子,渐渐有冷意泄出,“不会。” 他知道是事实。 青州是兰隐泽一手修建起来的,这里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这里的军士,对他唯命是从。 他虽是朝廷委派而来,但强龙难压地头蛇。 尤其兰隐泽还是条手握军权民心的土龙。 “那你这个随从还敢这么没大没小?” 兰隐泽扳回一局,心里的怒意终于有所消退。 但唐乔的波澜不惊,还是让他极为不舒服。 他手作砍刀姿势,虚虚自唐乔颈前一比,笑的不怀好意,“你瞧瞧,你现在的脑袋,长的可不大牢靠。” 言下之意,他的身家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你敢——” 宁屿立刻持剑上前,冷冷瞪着兰隐泽。 青墨和古星也将将要上。 林倾暖—— 林倾暖什么都没做。 她只信任的看向唐乔。 他若被这样的架势吓到,便不是唐乔了。 果然,唐乔不退反进。 他淡定的向兰隐泽走近一步,声音沉稳如钟,“兰大将军大可以试试看。” “本官就在这里——” 他微微勾唇,“兰大将军随时可以动手。” 兰隐泽常年驻军在外,身体强壮健硕,勇武有力自不必提,便是仅看外貌,也让人不容小觑。 尤其现在他还穿着盔甲,更显神武。 相较之下,刚刚病愈的唐乔,就显得有些单薄消瘦了。 可便是这样的唐乔,却在气势上,生生压倒了兰隐泽一头。 这般闲庭信步的姿态,仿佛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再配上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林倾暖忽然觉得,师父现在,恍若金甲战神下凡。 “你以为本将不敢?” 兰隐泽目光沉怒,“杀了你,这里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的死,在青州连水花都溅不起一个。” 他讨厌唐乔这幅模样。 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敢如此轻视他了。 而他现在的神情,就是在赤裸裸的嘲笑,嘲笑他不敢动手。 唐乔淡笑,“本官相信兰大将军有这个胆子,至于改变么,怎么会没有?” 旁人也许觉得暖暖鲁莽,可他却知道她的用意。 兰隐泽在意民心。 一个用心树立威望多年,被百姓称道的人,怎么可能不在乎民心? 所以他笃定,他不敢在这里行动。 更确切的说,他心里有所顾忌,因而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哦?” 兰隐泽浓眉倨傲的挑了挑,“唐大人试着说说看。” 外围的百姓离得较远,听不清这里的对话,只是瞧着他们奇怪的举动,心里有些打鼓。 尤其看到士兵持矛林立,包围着中间的那几个人,不少人无端的就有些紧张。 刚才似乎有人在喊,要杀什么官? 唐乔笑了一下,不介意点醒他,“杀了本官,本官是忠臣,为国尽忠而死,被人敬仰,享百年香火,而你是逆贼,挨千刀万剐之刑,受人唾骂,夷三亲九族。” 言下之意,只要你敢杀我,你就再也不是朝廷的戍边大将,而是人人得以诛杀的谋逆反贼。 “有区别么?” 兰隐泽不以为然,“本将的亲族,不是已被皇上杀了个干净?” 终究还是提起了兰家的事。 众将士闻言,顿时都对唐乔怒目而视,仿佛诛杀兰家的,是唐乔一般。 唐乔负手而立,威仪十足,“若真杀个干净,兰大将军为何还好好站在这里?” 他冷声反问,“谋逆叛国不该杀吗?” “毒害皇上储君不该受诛吗?” “兰大将军如此抱怨,这是在为兰氏一族叫屈?” 一连串的质问,成功击中了兰隐泽心底的软处。 他目光略微躲闪。 京城兰家人那些行径,他并非全然不知。 这次的反叛,十有八九,怕也是真的。 唐乔没理他,冷冽的目光扫向众人,语气失望,“朝廷派人教授你们本领功夫,供养你们马匹粮草,是希望你们忠君爱国,报效朝廷,而不是跟着旁人反叛的。” 他一脸严肃,义正词严,“你们身上穿的每一件军衣,你们吃的每一口粮食,你们领的每一笔俸禄每一次赏赐,都是朝廷供给,不是什么兰家绿家。”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难道你们从军多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众人闻言,虽面有愧色,却仍是屹立不动。 兰隐泽目光轻蔑,骄傲炫耀,“这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的挑拨,他们就会选择背叛本将?” 是朝廷给的不假,可他们只认他这个大将军。 朝廷是方的圆的,同他们有什么关系,而他兰隐泽,可以选择给他们荣华富贵,甜酒美人,也可立即让他们身首异处,性命不保。 这便是他在青州的特权,谁也无权过问。 唐乔笑了。 他刚刚一直都是冷着脸的,如今一笑,众人顿时都觉如沐春风,心里纷纷在想,这位大人,长的真俊。 “那各位可以试试,反叛背国的下场,看看你们能承受得起,还是你们的家人能承受的起?” 他从不认为说几句话,就可以点醒这些军士。 都是兰隐泽多年的属下,恐怕在他们心里,从来都只认兰家,不认朝廷。 但若是诛九族,那便需要掂量掂量了。 毕竟,不怕死的没几个。 不怕牵连家人的,就更寥寥无几了。 果然,他的话刚说完,不少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有的甚至还慌乱的将手上的兵器给扔了出去。 有人起了头,兵器落地的声音登时便零零落落响了起来,直持续了好一会儿。 当然,还有一些顽固不化者,不为所动。 兰隐泽面沉如水,冷冷扫过那些兵士,最终将目光落在唐乔脸上,似笑非笑,“唐大人好利索的嘴皮子。” 他眼神嘲弄,有恃无恐,“本将这里有二十万大军,难道你还打算各个劝服?” 恐怕还没等他开始说话,他便已削了他的项上人头。 唐乔扬眉,“何需各个劝服?” 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兰隐泽,一字一句,直击要害,“将军仅仅掌着二十万人心不齐的兵马,仅仅占着边陲的一城一池,便敢图谋天下,胃口是不是大了点?” 谋反之心不死,他说再多也无用。 兰隐泽乍然被点中心事,脸色顿时僵硬起来。 “大楚并非无兵,宁家军,于家军,各地守军,京城三卫,北疆驻军,兰大将军何以觉得,自己就赢定了?” “到时大魏江夏会接纳你这个背弃君恩、反叛国家的逆贼,还是南疆南诏敢给你敞开大门,让你这个狼子野心之人进去避祸?” 他步步紧逼,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亦或是兰大将军认为,这小小的、不值一提的青州城,便是铜墙铁壁,能让你在里面龟缩一辈子?” “皇上仁慈,不以兰家之事迁怒于你,依旧许你官位兵权,你就是这样报答君恩的?” “招天下谩骂唾弃,被人人喊打喊杀的滋味,大将军真想试一试?” 句句慷慨激昂,字字慷锵有力,猝然击中兰隐泽躁动不安的内心。 他面色复杂的注视着唐乔,挣扎良久,一直维持着的骄傲终于开始破防,压抑在心底的各种情绪瞬间席卷而上,让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不得不承认,他所想到的每一条路,在唐乔口中,都变成了死路。 不反,不甘心。 反了,他尚无十成把握,甚至连五成都没有。 唐乔见状,威严开口,“兰隐泽,跪下听旨!” 第716章 皇上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本将 为了起到威慑作用,最后一句,他特意使了两成内力。 声音浑厚绵延,直传数里。 这下,不止门口的将士,连外围的百姓都听到了。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年纪轻轻,面容俊秀却衣着普通的男子,真的是朝廷来的大官。 可兰大将军为何派兵围着人家? 这阵势,哪里有相迎之意,分明是要杀人啊! 一些人想到了其中的可能,眼中渐渐浮起惧怕。 他们不认识朝廷,对朝廷也没什么感情。 可他们怕啊,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兰大将军和天子的人起了冲突,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接下来,天子要派大军来清算他们了? 哗啦啦——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百姓,忽然跪倒一片,嘴里高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其他百姓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眼见身边的人都跪下了,来不及多想,便也跟着跪了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随着大家伙儿总没错。 有百姓起了头,那些士兵也站不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一名小兵冲了出来,诚惶诚恐的跪在唐乔面前,大声哭着求饶,“大人,我们没有反叛,没有反叛,求您别杀我们,别诛我们的九族。” 了了数言,一下就击中了众人心底最担忧害怕的地方。 一听真的要诛九族,其他人哪里还敢站着,慌忙间也跟着跪下磕头,“大人饶命,别诛我们九族。” 林倾暖见状暗笑。 这些普通百姓和士兵素来只认兰隐泽这个大将军,哪里能想到许多? 如今这般“积极”求饶,自然是有人故意带头为之。 兰隐泽身边的一名大将见了,执起利剑便刺向领头下跪的士兵,“臭小子,活腻了。” 只是他的剑还未挨到对方,便觉眼前黑影一闪,然后他的手臂便被人轻轻拿住了。 他大怒,下意识要挣开对方的钳制,可没想到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 那人握着他手臂的五指,稳如磐石。 他疼的哇哇大叫,嘴里愈发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 青墨冷冷开口,“你若再敢放肆,爷立即送你去见阎王。” 他寒目横扫,掠过兰隐泽身边站着的一众大大小小的将领,“其他人也是一样。” 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气势自非常人可比。 古星双手环胸,暗暗瞪了青墨一眼。 她已经够快了,却还是被他抢先一步。 众将领便是上过战场的,也不约而同都被青墨身上的嗜杀之气给震慑住了。 不少人心里默默打鼓,朝廷果真人才济济,便是这监军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随从,功夫都能如此厉害。 瞧他的身手,同时收拾他们这样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恐怕都不成问题。 那些原本想挑拨兰隐泽起事的,不知不觉熄了心事。 事成了,人家是皇帝。 事败了,他们跟着遭殃。 这样的买卖,实在不划算。 一名身形高大威猛的将军看向兰隐泽,迟疑着劝道,“大将军,不如,您就接旨吧!” 其他人默默无声。 虽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谁敢在大将军面前造次? 这个关键时候,若是表现不好,被大将军记住,将来秋后算账怎么办? 尤其大将军这几日心情烦躁,他们就更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大将军,先前您不知这位是监军大人,多有误会,如今既已真相大白,都是自家人,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吧!” 先前那位将军再一次开口规劝,算是给足了兰隐泽面子。 林倾暖眸光闪了闪,不由多看了此人几眼。 他的身形,莫名有些熟悉。 兰隐泽何尝不知自己该乖乖接旨。 从唐乔让他听旨之时,他心里便已有了选择。 但他好歹是一方守关大将,平日里发号施令惯了,哪里容得别人对他吆五喝六? 太丢面子了。 此刻一听吴副将给了他台阶下,他踟蹰了一瞬,终是深深看了吴副将一眼,不甘不愿的向唐乔跪了下去,粗声粗气道,“臣——接旨!” 其他大小将军见状,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纷纷跟着跪下。 林倾暖神色微松。 这兰隐泽肯低头,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唐乔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众将领,面色严肃的展开圣旨,当众朗读起来。 圣旨的内容无他,只言朝廷派了监军随军,令青州以及各堡军士配合监军行事,不得违抗朝廷命令。 圣旨宣读完,所有人都将心彻底放回到了肚子里。 原来朝廷真的只是派了监军过来,不是同他们算账的。 亏他们之前还担心了好久。 兰隐泽神情怔愣,迟疑着伸手,“臣——接旨!” 真的只是如此么? 不,他不信。 唐乔将圣旨置于他手上,似笑非笑的看他,“兰大将军,现在可踏实了?” 兰隐泽沉思片刻,待起身之时,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眼神戏弄,语气玩味,“本将已在府中为大人准备了宴席,大人可要进府赴宴?” 说罢,他摆摆手,让众人分列两旁,为唐乔腾开了进门的路。 落眼之处,朱门玉阶内,是一片祥和富贵。 但若细细瞧去,不难发现墙上隐隐有刀光剑影浮动。 唐乔眸光微凉。 看来兰隐泽对朝廷还是心存疑虑。 不过也是,他若就这么容易便服了软,倒是真让人怀疑了。 想到此,他冷淡的看了兰隐泽一眼,一撩衣摆,佯作不知的走上前去。 林倾暖几人亦面无惧色的跟上。 兰隐泽目光闪烁,随后跟了上来。 唐乔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便感觉周围繁复杂乱的气息明显一分。 那敞开的大门,仿佛一只食人的饿兽,谁也不知,它何时就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人一口吞下。 稍微胆小一些的,此刻恐怕早已吓软了腿肚子。 唐乔脚步从容,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在踏上第七层玉阶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兰隐泽见状,眼中讥讽划过,“唐大人是怕了吗?” 他几乎将威胁写在了脸上:只要你进去,再想脱身,便没那么容易了。 唐乔勾唇,“兰大将军误会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他,“本官只是觉得,这大将军府的台阶,有些硌脚罢了。”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兰隐泽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别人也许不明白,但他自己,却是听懂了唐乔的意思。 在大楚,各府府门的台阶数是有规定的。 天子九阶,王侯七阶,一品二品文武官员五阶,六品以内三阶,九品以内一阶。 布衣百姓的大门,则不能留有台阶。 他是一品大将军,并无爵位在身,却违规用了七阶,用的还是稀有的白石玉阶。 如此不尊规制,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林倾暖暗叹,兰隐泽真是仗着离的远,朝廷注意不到,把野心赤裸裸摆在明处啊! “许是工匠修建的不太平整,失了礼数,叫唐大人笑话了。”兰隐泽皮笑肉不笑的解释了一句,将装傻充愣坚持到底。 脸不红,心不跳。 唐乔沉沉看了他一眼,“好心”规劝,“兰大将军,本官劝你,还是抽空拆了吧!” 他别有深意的笑了下,“否则,这次来的是本官,下次就不一定是谁了。” 说罢,他脚步不停,毫不犹豫的踏入了大门。 兰隐泽脸色微冷,沉思一瞬,才又跟了上去。 一路畅行无阻。 也不知兰隐泽在顾虑什么,埋伏在院子里的人,并未行动。 当然,即便动手,也不过是徒增一地尸体罢了。 进了大厅,林倾暖抬眸一扫,难得愣了一下。 原本该是待客的地方,此刻却金戈交错,兵甲林立,里里外外被围的密不透风。 哪有什么所谓的宴席? 她瞥了兰隐泽一眼,不由翘了翘唇角。 这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了。 唐乔也明白过来。 他淡淡转身,讥诮的看向兰隐泽,想听他怎么解释。 兰隐泽却并不打算解释。 他冷笑一声,径直走过去,自主位坐下,一敛刚才的客气,沉沉开口,“说吧,唐大人,皇上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本将?” 第717章 竟敢在本将面前装神弄鬼 不待唐乔说话,他便不耐的摆手,“别和本将整那些虚的,本将不信。” 他要是信了就有鬼了。 唐乔一手置于身后,面色从容的看他,“兰大将军何故如此说?” 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别以为本将不知,圣旨只是做给旁人看的。” 兰隐泽嗤声开口,“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这样的事可不少,想拿圣旨来蒙本将,你还嫩了点。” 他现在敢说,只要他卸了兵权,立马就会被人拿下。 若那份圣旨是处罚他的便罢,偏偏对他所做的事只字不提。 这本就不寻常。 “兰大将军竟是这般想的!” 唐乔意味深长的勾唇,“那你觉得,你是狡兔,还是走狗?” 他想的倒是多。 兰隐泽顿时怒不可遏。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丫的这是在趁机骂他。 “若是狡兔,大将军兢兢业业替大楚守卫边疆近十年,十来年,边疆无战事,百姓安乐业,如今的青州城高池深,地广人茂,马市交易繁荣,商旅往来不绝,俱是将军的功劳。” 实事求是来说,兰隐泽对青州的贡献确实巨大。 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兰隐泽微微动容。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真心实意的夸他了。 尤其对方还是朝廷派来的监军。 这是不是在说,他真的还有别的路可走? 唐乔假装没瞧见他的反应,话锋一转,“若为走狗,你却欺上瞒下,违制乱建,拥兵不出,威胁朝臣,甚至——” 他一字一句,重重敲打在兰隐泽的心上,“还打算举兵造反。” “胡说——” 兰隐泽惊跳而起。 他蓦地拿出腰刀,大步走过去,直接搁在唐乔脖子上,咬牙切齿的威胁,“你若再胡说,信不信本将能让你立刻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不过几个字,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同刚才在府门外截然不同的反应。 宁屿大急,“兰隐泽,你若敢动唐大人分毫,宁家军定不会放过你。” 朝廷离得远,可能鞭长莫及,但宁家军就在城外。 只要他给于韶传信,于韶必会来救。 兰隐泽目光狠厉,“宁屿小儿,别在这里威胁本将,本将怕什么?” “区区五万人,对本将二十万?” “你觉得你爹有什么胜算?” “更何况,你如今还在我手里。” 宁屿手中宝剑森森,面无惧色,“五万又怎样,照样打的你落花流水,还有,你别想着用小爷我威胁我爹,宁家军不吃这一套。” 否则,爹爹不会把他派到青州。 林倾暖暗笑,兰隐泽果然太过分,都把一向敦厚老实的大表哥逼得连小爷也说出来了。 不过大表哥如此强硬,也是代表了宁家军的态度。 兰隐泽这种人,你若不压制住他,他只会得寸进尺,即便暂时归顺,反水也是迟早的事。 兰隐泽盯了宁屿一会儿,忽然大笑,“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他的笑透着几分狡猾,“那你可知,为何当年立下赫赫战功的宁家军,如今只剩了区区五万人马?” “因为朝廷,朝廷不放心宁家军,怕你们宁家生了异心,所以才削减成了五万。” “你们宁家军如今若有二十万,老子二话不说,立马放下兵器投降,可朝廷会这么做吗?” “不会,”他幸灾乐祸的看向宁屿,“他们防着宁家军,不敢扩充宁家军。”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了。 林倾暖忍不住看了宁屿一眼。 大表哥年纪尚轻,阅历不足,不会真的听进去了吧? 宁屿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就让兰隐泽再无话可说。 他说,“宁家军,是朝廷的,不是宁家的。” 所以,朝廷是增加还是削减宁家军,都是朝廷的权利与自由,宁家人不会置喙,也无权干涉。 这便是宁家人刻在骨子里的传统。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林倾暖目露欣慰。 大表哥,不愧是宁家男儿。 其实有一点,兰隐泽故意没说。 削减宁家军的,不是皇上,而是当年执掌朝政的兰太后。 但皇上亲政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再扩充宁家军,也是事实。 所以此事端看人怎么想罢了。 即便兰隐泽说的是事实又如何,她相信当今的皇上,相信云顼,不会对宁家人动手。 而她,亦会好好护着宁家。 兰隐泽愣住。 宁家军,是朝廷的。 这句话,若是宁知远那个老滑头说出来,他一点儿不惊讶,可如今出自宁屿之口,由不得他不震惊。 他,还不到弱冠的年龄,便已懂得了这些? 亦或许,或许这就是他们宁家人的真实想法? 但不管如何,他没得选择。 他不是宁家人,没有宁家在朝中盘枝错节的关系,没有宁家桃李满天下的支持,更没有一个要做太子妃的外甥女。 他虽是兰家人,却什么都不是。 除了,除了太后娘娘的知遇之恩,他和兰家,什么关系都没有。 想到此,他渐渐恢复了冷静,重新看向唐乔,手中的刀更是故意向前送了送,大有逼迫之意。 “唐大人,本将不想杀你,你给本将交个底,朝廷到底要拿本将怎样?” 他才不信皇上不会追究。 毕竟,他兰隐泽虽没兰家人那么混账,但屁股也不干净,皇上若真想治他的罪,有的是理由。 唐乔面色冷峻,略显嘲弄的看向他,“兰大将军,本官劝你还是换一种谈话方式,否则,咱们谁的手快一些,未必说得准。” 言罢,他手上的柳叶刀灵活一转,便直接对准他胸前心脏位置。 兰隐泽先是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待感觉到胸口有冰冷的物什顶着,下意识低下了头。 这一看,他顿时愣了。 这刀是他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倾暖悠悠开口,“兰大将军,你可别随意乱动,我家大人是出自唐家庄唐家,别的不敢说,这暗器功夫呢,是一打一个准儿,你信不信,随便你有什么动作,他都能用比你快出很多的速度,将你射成筛子?” 天地良心,她可没哄骗他。 “唐——唐家庄?”兰隐泽脸色突变。 唐家庄的暗器…… 他默默看了唐乔一眼,挣扎良久,终是颓然的拿下了腰刀。 关公门前耍大刀,在唐家庄面前,所有的功夫,都不值一提。 江湖八大门派,只有唐家庄是靠着实打实的功夫出名,一为暗器,二为剑法。 见他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并未让手下的人冲上来,唐乔也不同他一般见识,利落的收了柳叶刀。 “兰将军不是在好奇,皇上还有什么旨意?” 唐乔微微一笑,“此次战事过后,兰大将军可以选择调离青州,回京述职。” 兰隐泽,的确不大适合再放在边关。 “回京?” 兰隐泽不以为意,“回京后,皇上还会让本将继续带兵吗?” 恐怕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 唐乔沉了沉眉眼,语气严厉,“以大将军如今的所作所为,皇上能让你回京述职,已是念及你往日的功劳,你若再执迷不悟,还真以为朝廷拿你没办法?” “圣上仁心,体恤你劳苦功高,念及你同兰家谋逆并无干系,不追究你越权逾矩的罪责,你不感恩戴德倒罢了,反而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如此态度,岂是一个臣子所为?” 道理他都已经和他讲明白,他若再坚持,那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像兰隐泽这样戍边多年的大将,若是简单杀了,会有很多麻烦,尤其他还罪不至死。 但他若继续一条道走到黑,那神仙也救不了他。 “本将凭什么信你?” 兰隐泽目光怀疑,“如今在青州,本将尚有资本,一旦回京,岂非砧上鱼肉?” 没了兵权,到时皇上若言而无信,他找谁喊冤去? 林倾暖摸摸下巴。 他顾虑的,倒也不无道理。 唐乔也不多言,只递给他一封信,“兰大将军可以先看过这个,再作打算。” 他不怕他怀疑。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在收拾兰家的同时,已然想到了对付他的方法。 兰隐泽愣了愣,犹疑的接过,缓缓展开。 须臾,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唐乔,“我娘还活着?”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抖。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和兰家人一起被杀了吗? 瞧着他的样子,唐乔便知道,兰隐泽对兰家一事,知道的并不详细。 这恐怕是传消息的人,故意留了私心罢! 他不介意帮他解释清楚,“兰家未参与谋反,未鱼肉百姓的女眷和稚子,都被朝廷赦了无罪,你娘就在其中。” “况且——” 他目光隐含深意,“你和你娘,其实也不算是兰家人,没必要担心受牵连。” 兰隐泽的娘是怀着身孕,被兰家五爷纳做小妾的,也因此,他们母子在兰家的深宅大院中,没少受欺凌侮辱。 当然,关于这件事,他也是临行前才知道。 兰隐泽脸色愈发复杂。 他原以为,自己身世隐秘,除了兰家人,旁人是不会知道的。 却没想到,这早已不再是秘密。 沉默半响,他沉沉的问,“我娘如今在哪儿?” 皇上这是在用他娘的性命威胁他,他不是听不出来。 可娘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先前之所以差点选择反叛,也是以为朝廷无义,诛杀了他的娘亲。 可现在,娘亲没死,他还有什么理由同朝廷作对? 他的神色变化,无一遗漏的落在唐乔眼里。 太子殿下说这兰隐泽是个孝子,如今瞧着,果然没错。 “兰大将军不必担心,你娘如今被太子殿下派了专人照顾,她很好。” 这是他们对付兰隐泽的筹码,自然不能大意。 兰隐泽沉默。 难道,他真的要舍弃这奋斗来的一切,回去做一个无用的闲臣? 他知道这么选择是对的,可临了临了,又有些舍不得。 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心血啊! “大将军,属下觉得,既然朝廷如此有情有义,您还是听唐大人的吧,回了京也没什么不好,在京城当官儿,不比这里待遇好?” 天地可证,这一刻,他是发自内心的在劝他。 京城多好啊,吃的香,穿的美,玩的也有乐子。 瞧瞧,他就想长久的待在京城,可惜阁主总是派他出来。 林倾暖见说话的又是先前那个站出来劝说兰隐泽的将军,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真是,越看越眼熟。 不是相貌,而是身形姿态,神情举止。 兰隐泽原本垂着的眉眼,忽然抬了起来,目光犀利直射此人,“什么人,竟敢在本将面前装神弄鬼?” 第718章 对方若真来攻,我们该当如何? 话刚说完,他便伸手扯向那人的脖子。 在他面前冒充他的属下,当真以为他是瞎子? 刚才他便瞧出来了,只是碍于场合,没戳穿他罢了,不想他却得寸进尺,又出来冒头了。 既如此,他就揭了他的假面具,看他怎么说。 吴副将见兰隐泽忽然动手,想也不想便快速闪开,嘴里还不满嘟嚷,“兰大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是在帮你,你别恩将仇报。” 其他人都看傻了眼。 吴副将的身手,何时这般好了? “哼!帮我?” 兰隐泽面色狰狞,“我先撕烂你的脸。” 他果然不是吴副将。 想他兰隐泽也是会功夫的人,怎能被这来历不明之人戏弄了去,见拦他不住,当下便亮出腰刀,直舞的呼呼生风。 刀刀致命。 吴副将脚步不住挪腾,身子灵活宛如穿花拂树,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且这般快的身形,愣是没碰倒一样物什。 说话间,两人已过招数次。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吴副将是在让着兰隐泽,否则,恐怕他早就死了七八回了。 林倾暖瞧着他们来来回回的,一个追一个跑,像耍猴一般,一个猜测慢慢浮上心头,唇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兰隐泽的事,稳了。 云顼出手,果然滴水不漏。 古星也愣愣的看着“吴副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又你追我赶了一会儿,吴副将似乎烦了,忽然停住脚步,摆手制止了兰隐泽,“好了好了,爷累了,不陪你玩了。” 兰隐泽只觉对方三招两式就拿住了他的双手,然后轻飘飘那么一推,他就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直趔趄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他又惊又怒,红着眼睛问,“你到底是谁?” 他的军营里混入了如此厉害的人物,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若非这吴副将是他的心腹,他比较熟悉,及时发现了不对,他还要隐藏多久? 想到这儿,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对方有心要他性命,那他此刻焉有命在? 吴副将懒洋洋倚在兰隐泽先前坐着的主位上,伸手将脸一抹,便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他将面具随意一扔,抬起了精致无双的娃娃脸,“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千穆是也。” 这次的对手也忒脓包了些,就这么几下子,还有脸同他过招? 龙千穆悄悄看了眼林倾暖。 若非阁主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应好主母,他才懒得亲自出马。 就兰隐泽这身手,他随便派一个属下过来,都能收拾的他渣渣都不剩。 “龙千穆——” “是谁?” 兰隐泽目光似淬了冰一般的冷,偏偏脑袋里一片茫然。 哪里来的无名竖子,竟敢来他的军营撒野。 其他将士见吴副将忽然变成了长着一张可爱娃娃脸的男子,顿时都震惊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将军事先的叮嘱,好像一个也用不上。 唐乔淡笑,向龙千穆抱了抱拳,“原来是玲珑阁的白虎堂主。” 气够了兰隐泽 ,龙千穆也敛去了玩世不恭,起身正色向唐乔拘礼,“唐大人,太子殿下特遣属下来配合大人行事,大人有什么指示,尽管开口。” 说罢,还轻飘飘睨了兰隐泽一眼。 玲——玲珑阁? 兰隐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先有唐家庄,后有玲珑阁,他怎么就惹了这么多江湖门派? 最关键的是,这玲珑阁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啊!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可能早就盯上了他。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当年离京之前,是见过这位名满天下的太子殿下的。 当年的他,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却已是举止有度,沉稳从容,喜怒不形于色。 犹记得太后娘娘曾对他说,他们兰家的子孙里面,包括他和隐轩,无一人能及得上这位太子殿下。 所以为了保全兰家,太后娘娘将他派往边关,而让兰隐轩留在了京城。 这种安排最合适不过,边将朝臣,内外照应,旁人再难撼动。 只可惜—— 终究功亏一篑。 思绪渐渐回笼,他却忽然惊出一头冷汗。 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想要取他性命,根本就不用刻意引他回京,暗中除掉就是。 对于玲珑一出天下动的玲珑阁来说,再容易不过。 真是—— 好险。 唐乔谢过龙千穆,目光又移向兰隐泽,“兰大将军,不知本官刚才所言,你意下如何?” 这便是要他最后的答案了。 兰隐泽还未开口,龙千穆却好似又想起什么,惊呼出声,“对了,兰大将军,之前有人鬼鬼祟祟溜进青州,说是找你有事详谈,我想着你军务繁忙,也顾不上招待,就帮你给处理掉了。” 说着,他向外面招招手,“快将人拖进来。” 立刻便有几名士兵,拖着四五具尸体进来了。 兰隐泽一见愈发惊惧,这玲珑阁究竟混进来多少人? 林倾暖目光略略一扫,便明白了大概。 应是江夏派来劝降兰隐泽的说客,结果被龙千穆给发现,提前阻止了。 兰隐泽也猜了出来,心中不由一动。 “哦,让我想想他们是什么身份来着?” 龙千穆故意挠挠头,“其中一个好像说,他是什么魏良的女婿,我想着魏良是哪颗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便将人给咔嚓了。” 说着,他笑眯眯看向兰隐泽,“我做的没错吧,兰大将军。” 林倾暖忍笑忍的很辛苦。 她素知云顼的人办事,从来都是极为妥帖靠谱的,却还是没料到,龙千穆竟想的这般周到。 杀了魏良的女婿,那岂不是同魏良结了仇,彻底断了兰隐泽投靠江夏的念想? 如此一来,兰隐泽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本将还有别的选择吗?” 兰隐泽自嘲一笑,眼眸中流露出愤懑之意。 被逼迫至此,算他技不如人。 “有啊!” 龙千穆看热闹不嫌事多,“你可以告老还乡,可以自刎谢罪,还可以带着你这些属下去当土匪头子。” 他指了指那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将士们,一脸不耐,“如今皇上仁德,太子殿下心慈,让你们继续当官,你们可别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谁逼着你们上刀山下火海似的,不愿意继续干的,大可以卷铺盖卷滚蛋。” 舍不得又没胆量,扭扭捏捏的,他还真瞧不上。 林倾暖觉得,龙千穆这番话,简直是大快人心。 这个兰隐泽,既舍不得自己的兵权,又想贪图荣华富贵,还不愿听从朝廷的命令,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若非她身份桎梏,真想上去踹他几脚,让他再自大狂妄。 那些军士听了,不由面面相觑。 他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兰隐泽见大势已去,只得闭了闭眼,颓然开口,“臣——谨遵皇上之命,遵太子殿下之命。” 太后娘娘尚在其位,他回去,说不定还有转机。 林倾暖松了口气,刚想着是不是可以打道回镇阳堡了,便见一小兵急匆匆跑进来,刚要禀报,看见他们,连忙又闭了嘴,无措的看向兰隐泽。 兰隐泽心不在焉的摆手,“讲——” 小兵道了声是,便大声禀道,“大将军,据探子回报,江夏大军忽然拔营,似有动兵之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江夏大军又要来了? 众军士纷纷将目光投向兰隐泽。 这一刻,兰大将军依旧是他们的主心骨。 因为没有任何人,敢拿二十万兵马,去碰江夏的四十万大军。 兰隐泽接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信任的依赖的求助的支持的目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底气又回来了。 终是忍不下心里的郁气,他故意看向唐乔,表面上虚心求教,实则摆出一副撒手不管的姿态,“唐大人,对方若真的来攻,我们又该当如何?” 第719章 叫肖什么来着? 他倒要看看,没他兰隐泽,他们这群毫无打仗经验的废物,会不会吓尿裤子。 唐乔是什么人,一眼便识破了他的心思。 他微微一笑,谦逊开口,“兰大将军既是青州统帅,那此仗该怎么打,一切皆由大将军定夺。” 若非必要,他不会插手青州军务。 太子殿下之所以没立即免去兰隐泽大将军的原因,也是出于对青州局势的判断。 管兰隐泽一人易,管一群心思各异的大小将领难,南疆之事还未解决,他不想节外生枝。 当然,前提是兰隐泽并无故意拖延顺敌之嫌。 兰隐泽一脸为难,“监军大人,江夏据说拥兵四十万,我们青州加上六堡统共才二十五万,以少敌多,恐无多少胜算。” 以少胜多的仗他也不是没打过。 但此次江夏乃是名将魏良领兵,又有倭武军和浮屠军这样的精锐参战,他并无十足把握。 更何况朝廷现在就等着他出错,他可不能主动递上机会。 即便要打,也要他们求着他,而不是他上赶着去。 唐乔冷了冷眉眼。 兰隐泽弯弯绕的心思,几乎全部写在了脸上。 他得意的神情就差明着说,你快来求我了。 “那依大将军之意,又该当如何?” 大局为重,他并不介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兰隐泽呵呵一笑,“江夏来的突然,本将一时也有些拿不准,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便是不大想管的意思了。 唐乔点点头,直接向那小兵吩咐,“再探,若有任何消息,速速报来。” 小兵懵了一瞬,见兰隐泽微微颔首,便应了声是,转身跑出去了。 唐乔这才重新看向兰隐泽,耐着性子问他,“不知兰大将军的从长计议,需要多久?” 未弄清对方情况,便贸然出兵,乃兵家大忌,所以从长计议是对的。 但兰隐泽的意思,显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 “这个嘛——” 兰隐泽摸了摸下巴,“且容本将回去想想。” 他干干一笑,“回去想想,再做定夺。” 见状,唐乔极淡的勾了下唇角。 他不再理会兰隐泽,抬眸看向其他将士。 “掌管城防的是哪位将军?” 一名四五十岁的大将刚要看兰隐泽眼色行事,不想唐乔的话又传了过来。 “本官乃朝廷委派的监军,负责监察青州各级官员,各位若不想让本官依军规行事,便各自履行好职责,否则——。” 他面色肃冷,嗓音威严,“本官严惩不贷。” 那名大将一个激灵,连忙出列,“回大人,是末将。” 唐乔嗯了一声,假装没看到他刚才的小动作。 “从即日起,多备圆木滚石、弓矢箭弩之类守城器物,严守四门,盘查进出人员;增派士兵,巡查城内各处;谨防细作,务必做到不让任何可疑之人混进来。” 那名将军先是目露惊讶,待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 “青州知州何在?”唐乔又问。 一名唯唯诺诺的文官,迟疑着走了出来,“见过监军大人。” 青州重军事,先前朝廷又默许兰隐泽插手政务民事,所以他这知州,一直都是个摆设,可有可无。 唐乔凝目看着他,出言叮嘱,“散发朝廷政令,安抚好百姓情绪,战事期间,严禁寻衅滋事、偷盗奸掠之事发生,对进城避难的百姓,要及时做出安排,仔细勘验黄册,谨防细作混入,你可记住?” 青州知州连忙应道,“是,谨遵大人之令。” 唐乔又点了几名将领,军马器械粮草无一遗漏,另又增派了几支探马出去打探消息,一一安顿好,这才面向众人,殷切安顿,“大敌来袭,望各位将军同仇敌忾,共同御敌,务必不让敌军踏入我大楚疆土半步。” 他眸光陡然严厉,冷声警告,“若让本官知道谁有异心,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都记住了吗?” 众将士现在哪里敢说别的,立刻齐声回道,“是,唐大人。” 唐乔说完,方似笑非笑的看向兰隐泽,“兰大将军,不知本官这样安排,可有不妥之处?” 兰隐泽面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无巨细,这哪里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文臣,分明就是戍边多年的大将。 “唐大人安排的很是妥当,末将心服口服。” 良久,他终于收起了自己的骄傲,诚心向唐乔行礼。 虽然只是浅浅一抱拳,却已是他目前做出的最大让步。 怪不得,怪不得朝廷会派这位年纪轻轻的唐大人来青州,原来,自己在他面前,不管哪方面,都毫无胜算。 “兰大将军不必多礼!” 唐乔见好就收,客气回道,“本官只是监军,这统兵一事,还需兰大将军来。” 他并未被兰隐泽的妥协糊弄过去。 他初来乍到,在军中并无根基,别看这些将士表面上服从于他,可暗地里,还不知会使什么绊子。 他是不怕,但无疑会影响此次战事。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继续让兰隐泽负责,打完这一仗。 左右有他在这里坐镇。 想到此,他便向宁屿吩咐,“宁小将军,你立即赶回镇阳堡,通知宁将军做好准备应战。” 既是大战,那除了青州城,其他六堡也无法置身事外。 宁屿恭敬应道,“是,唐大人。” 说罢,他偷偷看了林倾暖一眼,先转身出去了。 见宁屿出了门,林倾暖眸底划过一丝焦急,小声向唐乔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隐泽心思不稳,她知道唐乔是要留在这里主持大局的。 但她不能留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唐乔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 左右事已安排好,他便同众将领打了个招呼,出了大厅。 林倾暖立即跟上。 走了一段距离,她见周围无人,连忙轻呼,“师父——” “暖暖——” 唐乔回头,无奈看她,“我答应过殿下,要留你在身边,看着你的。” 他素来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 可她又是个胆子极大的姑娘,这也是太子殿下和他最不放心的地方。 这丫头,从来都不知危险为何物。 林倾暖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向他保证,“你放心,我绝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只乖乖留在大舅舅身边,帮着大舅舅,如何?” 她需要宁家军。 唐乔淡淡摇头,“不妥。” “师父——” 林倾暖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您就相信暖暖一次吧!” “这里清楚状况的只有我们两个,你在青州,我在镇阳堡,才能配合打好这场仗,师父,您不是不明白,只是担心暖暖罢了。” “暖暖向您保证,绝不违背您的命令,好不好?” “好不好,师父?” 她索性开始死缠烂打。 站在远处放哨的古星,神神秘秘向青墨嘀咕,“你信不信,唐公子最终一定会同意?” 小姐出手,何时失败过? 青墨目光紧紧锁着前方的身影,并未出声。 古星却不管他,自顾自的嘟囔,“其实我觉得,除了太子殿下,最宠小姐的就是唐公子了,你别看他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可一面对小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小姐经常对他胡搅蛮缠,可你见他哪次真正生气过,最后还不是由着小姐去?” 她啧啧感叹,“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师父,真好啊!” 她嘀嘀咕咕讲了半天,见青墨一点理她的意思也没有,不由嫌弃的撇了他一眼,“青墨,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像个闷葫芦了。” 真没意思! 还是龙千穆好,能陪她打架。 话说那家伙怎么又消失了? 真是的,都不和她打个招呼。 林倾暖又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唐乔实在拿她没法子,只得勉强松了口,末了还不放心的安顿她一番,这才放她离开。 她一得自由,立刻便带着青墨和古星出了青州。 宁屿和青禹古月正在城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于是一行人拍马向镇阳堡而去。 刚行了一段距离,忽闻身后马蹄声起,众人勒马回头,便见一人一骑飞快的追了上来。 林倾暖凤眸划过疑惑之色,看向来人,“龙堂主,可是有事找我?” 他不是在青州有任务吗? 龙千穆兴致勃勃回道,“主母,属下的任务就是暗中保护您,所以您到哪儿,属下就到哪儿。” 至于说帮唐公子,那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再说了,玲珑阁留在青州的内应不少,若是需要,唐公子下令便可,用不着他亲自坐镇。 林倾暖犹疑的打量了他两眼。 跟着她就跟着她,用得着这么高兴? “师父那里——” 兰隐泽那条不老实的土龙,应付起来有些麻烦,她担心唐乔一个人,可能会周顾不过来。 “主母放心!” 龙千穆瞬间就懂了林倾暖的担心,连忙言简意赅的将他在青州的布置说了一番。 别说一个兰隐泽,便是一群,也不惧怕。 若再不听话,收拾了就好。 听他说完,林倾暖这才放心。 既然他要跟着,那便由着他吧! 得到她的首肯,龙千穆立即生龙活虎起来,拍马就跑到古星身边,乐呵呵道,“臭丫头,要不要赛马?” 古星正自无聊,见龙千穆来了,顿时双眼冒光,“好啊好啊!” 两人一拍即合,也没管众人,一阵尘土飞扬,便不见了踪影。 林倾暖恍然大悟,不由莞尔,“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个龙千穆,八成是瞧上古星这丫头了。 宁屿笑笑,“龙公子和古姑娘,倒是相配得很。” 等战事结束,他也能回京,迎娶他的梓音了。 想到梓音,他的脸上顿时一片柔情。 牵挂一个人的滋味,真的是又甜又涩。 “他们那叫不打不相识。” 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林倾暖就忍俊不禁。 “对了大表哥,梓音给你带了东西,在我的马车上,约摸还有几日就能到。” 红棉给她传了信,说还需四五日的时间。 宁屿一听,眼神顿时亮了,“真的?” “真的。” 林倾暖好笑,“不骗你。” 宁屿的心情瞬间大好。 远处夕阳下,古星和龙千穆两人两骑交辉相映,时不时传来朗朗笑声。 画面美好,羡煞旁人。 林倾暖看了眼身边的青墨和青禹,惋惜的摇摇头,“多好的青草,怎么就便宜了外面的兔子?” 青玄青墨,青竹青风,还有素来乖巧的青禹,她熟悉的这几个御卫,个个都是单身,看来还要想法子帮帮他们。 虽说龙千穆也是自己人,可比起御卫来,她还是觉得后者更为亲近。 青玄已经有了菱歌,但其余四人,还尚无着落。 “青墨青禹啊!” 她语重心长的开口,“你们也别总忙着执行任务,有觉得不错的姑娘,可以适当联络联络。” 不联络,怎么能彼此了解,彼此喜欢呢? 青禹挠挠头,虽不知小姐为何忽然关心起他来,但还是诺诺称是。 青墨则罕见的没接话。 “比如说,我身边的洛舞就不错,机灵又活泼的。” 林倾暖看了眼青墨,虽然知道他和洛舞已不可能,但还是想刺激刺激他。 青墨前世为了救她死的惨烈,她一直记在心里。 所以相对于其他御卫,她更想他能有个好的归属。 青墨原本不打算说话,但见林倾暖期待的目光看向他,便只得敷衍的嗯了一声。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反应。 林倾暖失望,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没再说什么。 “洛舞姑娘很好啊!” 青禹却忽然接口,“属下觉得她挺可爱的。” 林倾暖一听有门,顿时来了精神,“你觉得洛舞不错?” 难道青禹这小子开窍了? 青禹懵懂的点头,“属下只是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当初帮他上药的时候,他就对她挺有好感的。 只是她一直躲着他罢了。 “你很有眼光!” 林倾暖不吝赞美,笑着鼓励,“青禹,好样的。” 有门儿就成。 这小子老实敦厚,洛舞跟着他,也不错。 青禹顿时受宠若惊起来。 他是觉得洛舞不错,可小姐为何这般激动? 了却一桩心事,林倾暖的视线又在古月和青墨之间移来移去,见青墨面无表情,便只得向古月暗示,“古月啊,有时候,兔子不开窍,青草也是可以主动的。” 青墨既是个性子闷的,那古月出马也不是不行。 古月默了默,冷淡的扫了青墨一眼,“太熟了。” 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林倾暖…… 古月的心思,却不自觉有些飘忽。 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打起架来却一点不含糊的青龙堂主,叫肖什么来着? 第720章 想同大舅舅借点人马 林倾暖回到镇阳堡的第二日,前方即传来消息。 江夏发兵四十万,由主帅魏良统领,直奔大楚而来。 浩浩荡荡的大军,踏着遮天蔽日的扬尘,自镇阳堡外傲然而过。 林倾暖站在城墙上,一袭青衣布衫,外罩深色半臂,头扎方巾,白皙素净的小脸并无特别之处,唯那双大而明亮的凤眼,顾盼神飞间,灵气逼人。 她将“千里眼”拿下来,“恭敬”的递还给前方的宁知远。 这场酝酿了半年之久的大战,终究还是开始了。 城墙上的其他将士,见宁知远对林倾暖这般礼遇,不由对她的身份愈发好奇。 “将军,江夏大军连过三堡未停,末将觉得,他的目标应是前方的青州城。” 宁屿望了眼远方漫天弥散的灰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据探马回报,这次江夏几乎是倾巢出动,且行军迅速,目的明确,路上几未耽搁。 从得到消息,到大军路过镇阳堡,只用了不到两日的功夫。 宁知远微微点头,“青州一旦被围,六堡必发兵相救,这招围城打援,可是魏良最拿手的把戏了。” 到时江夏只需在青州城外以逸待劳,便可将大楚各路军尽数歼灭。 而青州一旦有失,大楚门户大开,江夏便可长驱直入,直取京师。 于韶接口,“青州城外地势平坦,并无可设伏兵之地,魏良这是仗着人数优势,打算正面迎击我们的援军了。” 青州无险可守。 但同样的,想要在这里设兵埋伏,也极为不易。 宁知远目露赞赏,“不错,确有这个可能。” 他欣慰的拍了拍于韶的肩膀,“好小子,这次作战,你可愿作为先锋,来打头阵?” 美玉离不开雕琢。 于韶这孩子,文智武功在军中都是拔尖的,假以时日,必是个不错的将才。 所以他一直都不吝培养。 宁屿听了,顿时一脸羡慕的看向于韶。 不过遗憾归遗憾,他心里也是发自内心的替好兄弟高兴。 毕竟,他老早就念叨着想上战场了。 果然,于韶闻言大喜,立刻挺起胸膛,大声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言罢,他又看向宁屿,似是保证一般,“和宁兄大战麟光城一样,凯旋而归。” 宁屿是他的好兄弟不假,但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将上战场的机会让给他。 他说话的时候意气风发,俊俏的脸上自信洋溢,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感。 众将士见状,不由暗叹,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宁知远被他认真的模样逗乐,指着他,向左右笑骂,“这小子还在记着,我上次没让他去麟光城的仇呢。” 麟光城一战,他留了于韶守卫镇阳堡,带了宁屿去。 原因无它,宁屿骁勇善战、临危不惧,适合冲锋陷阵。 而于韶机敏睿智、周顾全面,是守城的不二人选。 不问亲疏,是他一贯的用人作风。 宁屿虽是他儿子,但军中无父子,他当时并未考虑这层关系。 况且,于韶这小子,也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平日相处同父子无异。 其他将士都跟着笑了起来。 于韶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有!” 他只是想早日上阵杀敌罢了。 林倾暖笑看了眼于韶,适时的帮他岔开了话题,“宁将军,既然我们已经猜到了魏良要做什么,那何不先行一步呢?” 青州方面,她一点都不担心,唐乔足以应付。 况且,青州城内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守城大将又深谙兵法,只要不出幺蛾子,守卫个把月,不成问题。 宁知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捋了捋不长的胡髯,“且说说看!”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唐大人留你在镇阳堡,便是帮着本将出谋划策,你若有什么好的建议,自可说来,不必有所顾忌。” 这话显然是说给旁边那些将士听的。 毕竟,这些人不全都出自宁家军,很难保证没有心怀叵测之徒。 众将士此刻也明白过来,敢情这个小随从,是监军大人专门留下来的。 此刻见他气度非凡,谈吐不俗,众人心里便愈发肯定,他的身份,绝不仅仅是随从这么简单。 林倾暖忍住笑,向宁知远拘礼,“小的明白。” 她知道,大舅舅之所以向众人解释,无非是因着她大胆的行为,早已超越了表面上的身份。 言罢,她自腰间取下一封书信,呈给了宁知远,“宁将军请看!” 这里人多口杂,她的计划尚未执行,自然不能泄露。 宁知远目光微露惊讶。 这丫头,还真有准备? 不过他也没多想,顺势接过,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其他人见林倾暖神神秘秘的,也不说是什么事,不由猜测起那信中的内容来。 宁知远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并未放在心上,待看到里面写的东西,脸上顿时流露出惊喜之色来。 须臾,他将信收起,抬头看向宁屿,凝声问,“宁参将,宁家军目前可战的,有多少人?” 林倾暖先是一愣,随即便想了起来,先前的麟光城一役中,宁家军也出现了伤亡。 宁屿恭声回道,“除去阵亡、重伤,以及生病的士兵,目前可战者为四万三千二百零六人。” 他抬头看了眼宁知远,又出言补充,“再加上原本驻扎在镇阳堡的一千二百余人,可以上阵杀敌者,共不到四万五千人。” 宁家军驻扎镇阳堡之前,镇阳堡便有驻军,由镇阳堡守备统领,因着未参与麟光城的战役,所以几未有伤亡。 宁知远点点头,面色严肃,“你即刻派人联络其他五堡,并时刻注意江夏大军的动态,若有任何消息,及时来报。” 宁屿应了声是,便急匆匆下了城墙。 “于参将——” 宁知远又向于韶吩咐,“加强城防,严查细作,督促士兵加强训练。” 于韶出列应道,“是,将军!” 宁知远又接连点了几名将士,一一吩咐下去,这才向林倾暖道,“我们先回议事厅。” 再不回去,这丫头该着急了。 林倾暖一瞧便知道,大舅舅八成是对她提供的情报感兴趣了,便乖巧应道,“是,宁将军。” 回了议事厅,宁知远先让卫兵下去,然后才促狭的看向林倾暖,“说吧,暖儿,这情报,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他就说,这丫头自前两日从青州回来后,就一直没来找过他。 敢情是自己派人打探去了。 林倾暖眼眸弯成了月牙,软声解释,“大舅舅军务繁忙,暖儿便想着,能做些什么,好替大舅舅分忧。” 大舅舅忙的脚不沾地,她也不好意思多去打扰。 况且,若想尽快结束战争,就要另辟蹊径。 见宁知远目光揶揄,她脸色微红,只得老实交代,“其实,是暖儿请玲珑阁的龙堂主帮的忙。” 自青州回来后,她便将自己的想法同龙千穆说了一番。 江夏在边关驻军日久,再加上新增的二十余万兵马,粮草应是个很大的问题。 魏良急于对大楚用兵,所备粮草必然不够,而现在河道尚未解冻,若自江夏各地运粮,耗时耗工不说,还未必能及时运到。 魏良此人,她也着重研究过,虽然狂妄自大,但粮草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可能忽略。 所以她大胆猜测,江夏大军所需的粮草,应是通过一个秘密的渠道,直接运往边关。 刚好玲珑阁在这一带有不少眼线据点,她便让龙千穆着重去查此事。 这一查,果然查出了端倪。 原来,魏良早已与南疆王联络好,相约共同出兵,两面夹击大楚。 而江夏所需的粮草,竟也是经由南疆,直接运往边关大营。 她不知苏锦遥和南疆王达成了什么协议,会让南疆不惜出兵出粮,也要助江夏拿下大楚,但这其中,必然少不了初凌渺的功劳。 待战事一了,她会去江夏查个明白。 听她说完,宁知远也是一脸惊讶,“你是说,三日后,便有一批粮草要运往边关?” 这般重要的情报,他竟一丝消息也未得到。 林倾暖笃定点头,“玲珑阁打探到的,应是不会有错。” 大战在即,这次运粮对江夏来说至关重要,而魏良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未必就没有声东击西,保证粮草安全的意思在。 如果她猜的不错,参与此次运粮的,应是江夏所谓的精锐部队。 也就是说,这次的敌人对付起来,可能有些棘手。 所以大舅舅派出去的人发现不了对方行踪,也实属正常。 若非玲珑阁帮忙,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确切消息。 她默默下定决心,待事一了,定要在各地多设红颜门据点。 比起玲珑阁的无孔不入,红颜门的势力范围,还是太小了。 “若这消息属实,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宁知远沉思了一会儿,果断拍板,“这批粮,我们要了。” 他没和玲珑阁打过交道。 但他相信暖儿。 更何况,玲珑阁是太子殿下的势力,出错的可能性很小。 林倾暖唇角高高扬起,“好巧,暖儿和大舅舅想到一块去了。” 天寒地冻的,缺粮的可不止江夏。 这批粮草若能得手,大楚的运粮任务便不那么紧迫了。 她也算帮云顼分担了一些压力。 瞧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宁知远顿时警惕起来,“暖儿,你想要做什么?” 打仗是他的事,这丫头,别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唐乔前两日专门给他捎了书信,让他看好暖儿,别让她乱跑。 林倾暖不由莞尔,“大舅舅,您别这么紧张。” 见左右无人,她甜甜一笑,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其实也没别的,就是吧,暖儿想同大舅舅借点人马。” 第721章 我要的东西,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若想打赢此战,非宁家军不可。 宁知远一副我就知道你又要胡来的表情,睨了她一眼。 末了,他觉得还是要问清楚,免得冤枉了这丫头,便又耐着性子问,“要多少?” 若只是要个几十几百的,也不是不能给她。 见大舅舅松了口,林倾暖唇边的笑意顿时愈发灿烂,立即伸出食指比划了下,“不多,就一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兵马,她就是想再多法子,也是枉然。 还好大舅舅在这里,借个兵马,应不是难事。 她粗略的算了下,若是计划得当,一万人马也够用了。 毕竟时间紧迫,若是太多,训练不出她要的效果,反而弄巧成拙。 …… 宁知远目露震惊之色。 这丫头还真敢要。 宁家军统共才五万,她张口就要一万。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暖儿,你要这么多兵马,打算做何用处?” 打仗不是儿戏,带兵也并非像她想象的那么容易,若无经验,即便是宁家军,到时也只怕会出乱子。 一万人马,对于她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已经不少了。 林倾暖笑容微敛,凤眸正色浮起,“大舅舅,不管我们能否得到这批粮草,都不能让它落入魏良手中。” 粮草是江夏大军的命脉,也是结束这场战争的关键所在。 更何况,她正要利用这次机会,狠狠挫一挫魏良的锐气。 听她再一次提及,宁知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果然是奔着江夏的粮草去的。 他面色欣慰又无奈,“有大舅舅在,用不着你去犯险。” 暖儿素有主见,她既提了出来,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不会轻言放弃。 若是旁的事,他多半也会依着她。 可此次不同。 这是打仗,是实实在在会流血,会死人的。 他怎放心让她一个姑娘家去上战场? 便是她会功夫也不成。 况且,对方如此重视这批粮草,定会派重兵运送,想要劫过来,没有周祥的计划,充分的准备,谈何容易? “大舅舅,暖儿没有冲动。” 林倾暖眸色冷静,语气平和,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我详细研究过运送粮草的路线,虽说可能要同时面对江夏和南疆两方敌军,但只要我们计划得当,就并非难事。” 事在人为。 打仗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的胜利,端看人怎么应变罢了。 同魏良的这一场博弈,她有信心。 “魏良拥兵四十万,可能去青州,也可能去别的地方,大舅舅若是贸然离开镇阳堡,一旦我们之前的猜测有变,六堡不能前后相顾,必会影响局势,到时师父在青州,也会孤掌难鸣,陷入被动。” 整场战局看来,青州虽是关键,但六堡却是活棋。 所以一步都不能踏错。 况且,镇阳堡动静太大,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到时魏良若率大军去救,那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六堡中的统帅,魏良最忌惮的便是大舅舅,所以大舅舅不动,他就不会轻易行动。 “大舅舅,我并非一意孤行,定要亲自去打这场仗,若是方便,您也可以派人领兵,我只暗中协助即可。” 她既答应过云顼,就不会任性妄为。 再说了,她如今身份特殊,也不便直接参与进来。 宁知远沉默。 他不知暖儿是如何懂得这些的。 明明她从未进过军营,甚至连本兵书都不曾摸过。 可他就是有种直觉。 即便这一万人让她来统领,她也能打出一个漂亮的胜仗来。 他犹豫片刻,终是做出了选择,“我让于韶带兵配合你。” 暖儿说的对。 面对四十万敌军,他们谁都不能大意。 稍有不慎,便是生灵涂炭。 既然她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他同意又何妨? 暖儿若真能将这粮草劫下,便是大功一件,于国祚,于社稷,都大有裨益。 怕她同于韶不熟,他又开口解释,“你大表哥另有任务,恐不能同你一起。” 他既已答应了于韶,便将这次机会给他。 暖儿如今作男子装扮,也无什么不妥。 林倾暖眸含笑意,“于小将军少年英雄,自是最合适不过。” 不管是大表哥,还是于韶,只要大舅舅同意借兵,一切都好说。 宁知远又叮嘱了几句打仗的细节,见她一一应了,这才放心。 “三日后,我会点一万骑兵给你,让于韶同你一起出发。” 他则留在镇阳堡,用来迷惑魏良,给她赢得行动的时间。 “大舅舅——” 林倾暖摇头,“这一万人马,我明日就要。” 若非知道选兵不那么容易,今日她就想要了。 时间紧迫,她没有太多时间用来等待。 “明日?” 宁知远不解挑眉,“为何这般着急?” 粮草既是三日后才到,何需现在就发兵? 林倾暖弯唇一笑,走到桌边,执起笔,在纸上快速画了几下,然后抬头看向宁知远,“大舅舅,且看这个。” 既探得对方兵马情况,她自也要有所准备。 宁知远将信将疑的走过去,垂眸一看,见纸上画的,赫然是一个简易的阵法。 虽不过寥寥几笔,阵型阵式却栩栩如生,让人一目了然。 只是如此小巧的阵法,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是,三才阵?” 瞧了半日,他觉得像三才阵,却又不完全是。 他自幼学习排兵布阵,自然知道阵法在战争中,常常有很多变化,以适应实际的需要。 就比方暖儿现在所画的阵法,看上去只需十几人,而三才阵,则至少得百人以上,方可成阵。 林倾暖搁下笔,“是,又不是。” 她眼眸微露笑意,神秘勾唇,“大舅舅,且容暖儿先卖个关子,到时您就知道了。 她心里对大舅舅还是很佩服的。 此阵的确同三才阵的变阵有些相似,但却是另一种全新的阵法,若非对阵法运用熟练,根本不可能瞧出二者之间的联系。 可大舅舅却一语道破其中的共通之处。 宁知远哈哈大笑,语气宠溺,“你这个小滑头,还和大舅舅打起马虎眼来了。” “罢罢罢——” 他爽朗的摆摆手,“左右人马都要交给你了,你看着办便是。” 既决定信任她,他就不会干预太多。 林倾暖唇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笑眯眯回道,“暖儿定不会辜负大舅舅的信任。” 不是她不解释,只是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倒不如用事实向大舅舅说明一切。 “唯有一点——” 宁知远面色倏地严肃起来,深深看她,“打仗不是儿戏,你万万不可草率,贸然进兵。” 虽然知道暖儿心思缜密,聪颖灵慧,不是冲动之人,可他还是再次出言提醒。 一万多的宁家军将士,不是儿戏,他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即便对方是他最疼爱的外甥女,也不例外。 林倾暖立刻郑重开口,“暖儿向您保证,绝不胡来。” 大舅舅的意思,她当然明白。 而她所有的谋划,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减少己方伤亡。 “大舅舅,一万人马中,我需要勇武有力者三百人,盾牌手六百人,长枪手一千八百人,短刀手六百人,弩箭手三百人,至于其余的,您看着配就行。” 这一次,不管是倭武军还是浮屠军,她都会让他们有去无回。 宁知远微微点头,“明日卯初一刻,我在演武场等你。” 暖儿要做的,正是他一直在想,却又没来得及行动的。 既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她? 只可惜,三日的练兵时间太短,不能达到完美。 林倾暖唇角高高翘起,乖巧应道,“暖儿记得了。” 她所提的要求虽然苛刻了些,但宁家军俱是精兵,大舅舅挑选起来并不困难。 说完正事,她也没多逗留。 免得引人怀疑。 出了大厅后,她环眼一扫,见四下无人,便足尖一点,飞身跃出了高墙。 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 龙千穆正指挥众人忙的热火朝天,忽觉眼前青衣微闪,紧接着,一道纤细的人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衣着虽然朴素,但身形翩然,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间,尽显飘逸洒脱。 他心里还未来得及感叹,自家主母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快的连他都无法看清了,就听林倾暖清泠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龙堂主,我要的东西,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722章 此种武器,名唤狼牙筅 问完,她简单的打量了下周围。 这是一处隐藏在郊外的别院,距镇阳堡约摸一盏茶的马程。 前儿个出了青州后,龙千穆便给了她这个地址。 ——玲珑阁在边关的分堂所在。 从外瞧去,这里偏僻幽静,寂寥少人,荒草丛生,几近荒芜。 可谁能想到,内里却另有乾坤。 前堂后院,亭台楼阁,机关暗道,兵库武场,无一不有。 即便是容纳个大几千人,只怕都不成问题。 龙千穆笑着回道,“主母放心,都办好了。” 他指了指院中正忙乎着的工匠,“您说的长枪和短刀,以及弩箭,都已备齐,只剩毛竹,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不过今晚便可按照您的要求,全部完成。” 他将情报呈给主母的时候,主母便给了他这个任务。 虽然到现在,他也没猜透,主母要这些不同寻常的兵器,究竟打算做何用? 长枪加固,短刀加长倒也罢了,只是这毛竹,又是用火熨烫,又是灌注桐油,又是铁皮包裹,又是涂抹毒药,费时费力不说,好像还没什么大用。 林倾暖扫了眼架子上码放整齐的兵器,眸露笑意,“辛苦龙堂主了。” 她要的这些兵器,都要请人现做,颇费心血,难为他能准备的这般齐全。 “主母客气,这是属下该做的。”龙千穆连忙道。 犹豫了片刻,他终是没忍住,一脸求知的问,“主母,不知您准备这些兵器,打算做何用处?” 作为属下,他本不该问太多。 但他实在是有些好奇。 再说了,主母不像阁主那般冷清严肃,偶尔问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林倾暖含笑看了他一眼,不吝解释,“自然是用来对付江夏。” 见他一脸失望,显然对她的答案不满意,她莞尔,“你若真想知道,不如到时跟着一起去。” 这个龙千穆,还挺有意思。 玲珑阁的四大堂主,肖亦泽太过古板,江子书又随性过了头,唯有这龙千穆,介于两人之间,相处起来比较舒服。 只不知那位朱雀堂主上官兴,又是什么样的性子? “那敢情好!” 龙千穆仿佛深怕她反悔,忙不迭点头答应,末了可能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便又画蛇添足的解释了一句,“属下跟着,也好随时保护主母。” 嗯,本来就是这样的,他要帮阁主护好主母。 林倾暖淡笑不语,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 她走过去,自兵器架上拿起一把长枪,动作随意的耍了几下,凤眸浮起满意之色。 长枪枪杆是用稠木制作而成,直而不屈,细而不软,刚刚适合。 在此基础上,她又让龙千穆找人在枪杆外包了一层厚厚的铁皮,加强了枪杆的坚固性,使其更加不易折断。 龙千穆见林倾暖一出手便是金鸡三点头、梅花七蕊、回马枪等名枪招式,虽然不过几招,却是又快又准,力度把握的刚刚好,便知她是行家里手,并非花架子。 他顿时一脸钦佩,主母真是深藏不露。 会功夫的人,可能会使刀法剑法,甚至也有擅长各种暗器鞭法的。 但会使枪法的,却不多见。 原因无他,枪矛戟一类,都是长兵器,不管出门携带,还是学习起来,都太过不便。 毕竟,即便是江湖人,携带兵器也只是为了自保,没人愿意日日扛着一把长枪,只为找人打架决斗。 除了一种人。 ——征战沙场的将士。 他们的使命,就是为了杀敌,所以兵器一定要够长够强够趁手,唯有如此,才能先一步杀死敌人,保护自己。 这便是士兵和普通练武之人的区别。 对于士兵而言,他们学的每一招每一式,俱是用来杀人的,任何一个无用的花招,都显得多余。 而刚才主母所练的枪法,正是如此。 林倾暖放下长枪,又看了看短刀和盾牌,还试了几发连击弩,无一例外的,均是按照她的要求所制,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她唇角微翘,心里对龙千穆的能力愈发赞赏。 云顼的人,办事果然很有效率。 “主母,这是什么兵器?” 龙千穆拿起那把毛竹制成的,似枪非枪的武器,疑惑的问。 他自认见多识广,却并不认识这种兵器。 此兵器长约丈余,杆由毛竹制成,顶端按上铁制枪头,枪头下方枝丫横生,约摸十多层,有的是毛竹原有的枝叶,有的则是后期绑上去的,有直有屈,同样都由铁皮包裹,上面还涂了毒药。 因为毛竹被火熨烫过,又灌注了桐油,所以坚韧性非常好,不易被砍断折断。 自枪杆看去,整个枪头部分尖锐凌厉,寒意森森,让人望之生畏。 在寻常战场上,这种武器很不讨好。 笨重不说,除了前端的枪头,那些旁生出来的枝丫,既不能有效的杀死敌人,又增加了整个武器的重量,显得非常累赘。 若持这种武器上去打仗,恐怕不仅不能杀敌,反而会累及自身,为敌军所乘。 所以主母的想法,他实在搞不懂。 即便要打仗,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看上去厉害,实际却宛如鸡肋的武器? 林倾暖笑了笑,接过那武器,试了一下,觉得还算不错,也不藏着掖着,“此种武器,名唤狼牙筅。” 对付江夏的那两支精锐部队,刚刚好。 当然,这可不是她创造出来的。 前世的时候,有一次和小诺聊天,小诺偶然提起,历史上曾有一位将军,运用此种兵器,将敌军杀的落花流水,当时她还佩服不已。 在得知倭武军和浮屠军的存在后,她福至心灵,忽然就想到了这种武器。 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狼牙筅? 龙千穆再次打量了几眼那武器,心道果然和狼牙棒有些神似,只是比狼牙棒大多了。 他识趣的没再多问。 主母能告诉他这么多,他已经很满足了。 林倾暖也没再多解释,话题一转,开口安顿,“龙堂主,明日卯初之前,劳烦你派人将这批武器送到镇阳堡,我自有用处。” 武器一到,她便可以开始练兵了。 龙千穆连忙保证,“主母放心,属下一定按时送到。” 林倾暖点点头,又叮嘱了他几句,就回了镇阳堡。 刚进大门,她便看见青墨一身玄衣劲装,正站在院子里。 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刚进门不久。 看到她,他立刻迎了上来,恭声道,“公子,属下回来了。” 林倾暖脚步不停,走到他身前的时候,偏头问他,“可有见到我哥和渊儿?” 她对那个顾怿并无多少好感,对他的话也将信将疑。 所以解决了兰隐泽的事之后,她立马派青墨亲自去了一趟江夏大营。 青墨跟上来,走在她侧方稍后,“见到了,苏太子说请公子放心,他会保护好渊少爷。” 林倾暖神色一松,“还有呢?” 渊儿一个人在江夏大营,她总归是不大安心。 她虽相信苏锦逸,但顾怿对他们姐弟的敌意太深了,万一他要趁机为难渊儿怎么办? 如今得青墨亲眼看过,她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苏太子还说——” 青墨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又飞快的移开,“您忙完后,要尽快赶去同他会合。” 林倾暖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看来苏锦逸是真的决定,不干涉她的计划了。 如此,甚好! 她看了青墨一眼,见他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便又问,“那渊儿可有说什么?” 也不知他跟着苏锦逸,待的习不习惯。 “嗯!” 青墨点头,“渊少爷说他很安全,让您不必担心。” 许是怕她不信,他又出言补充,“苏太子每日教他文治武功,还经常带着他去巡营猎兽,属下瞧着,他过得应是不错。” 闻言,林倾暖笑了笑,“他适应的倒是快。” 苏锦逸对渊儿,也真的是用心了。 但不知为何,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只希望,不是她所担心的那般吧!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到一事,又开口吩咐,“红绵和红柳就要到了,你这几日就留在这里,接应他们。” “至于林昭,你先找个地方将他藏好,别让人知道,待事一了,再悄悄将他送到我哥那里。” 到了江夏,她再同他慢慢算账。 “公子——” 青墨神色犹豫,“不如留古星和古月在这里,属下还是跟在您身边吧!” 怕她不同意,他又微微低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她们都是女子,打起交道来,要方便一些。” 林倾暖脚步停下,微微侧头,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青墨主动同她提要求,还真是难得。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便轻笑点头,“好,那你和青禹跟着我,让古星和古月留下。” 她原本觉得带谁都一样,如今青墨开了口,她也不好拂他的意。 只是古星那丫头,怕是要失望了。 青墨眸中隐有悦色浮起,声音不自觉高了两分,“是,公子。” 林倾暖没多留意他的神色,抬步进了屋。 换了身衣衫,她让古星找来了纸笔,便开始研究起明日练兵的事项来。 宁家军虽为精锐,但对上江夏的倭武军和浮屠军,伤亡还是很大。 原因无它,双方只交手过一次,宁家军的战略战术,还未来得及做出相应调整。 所以,她一定要赶在下次战役之前,让宁家军的战力更加强悍。 ……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翌日,她特意提前到了演武场。 原以为时间尚早,却不想,宁知远和于韶已经等在那里。 第723章 鸳鸯阵 以及,还有她不认识的两个人。 她收回目光,泰然自若的走上前去,刚要行礼,宁知远就摆手阻止了她。 “你昨日提议的练兵一事,可否准备妥当?” 没有虚言,他问的直接又明了。 听出大舅舅话中的迫切之意,林倾暖凤眸微弯,含笑回道,“回宁将军,一切均已妥当,可以开始练兵。” 她昨夜便画好了专门用来练兵的阵法图,还在上面精心作了标记: 对每人所处的位置,使用什么武器,发挥何等作用,相互之间如何协作配合,如何冲锋杀敌,如何听令撤退,以及如何遇敌变阵等等,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宁知远微微颔首,威严的嗓音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练兵一事,便由于参将全权负责,你若有什么建议,便向他禀报。” 暖儿身份不宜泄露,由于韶出面负责此事,旁人也不会多问。 说着,他又指着于韶身边的两人,向她介绍,“至于这两位,则是配合你练兵的武术教头,随后,你可同他们详细讲讲这阵法。” 林倾暖乖巧应道,“是。” 她先是向于韶抱了抱拳,一语双关的笑道,“接下来的几日,还请于小将军多多关照。” 除了客气的成分外,还有拜托他帮忙遮掩身份之意。 于韶连忙还礼,刚要说话,忽然想起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俊朗的脸上顿时浮起几分尴尬。 宁知远也反应过来,刚要替她作答,便听林倾暖已先一步开了口,“于小将军,小的姓叶,你唤我小叶便可。” 声音爽朗,毫无娇柔之气。 她并未用自己名字里的任何一个字,如此一来,谁也猜想不到是她。 至于为何选择“叶”这个姓,不过是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云顼而已。 他在玲珑阁化名叶玉,她便也随口说自己姓叶。 于韶脸色莫名的红了红,和善一笑,“都是为了打仗,小叶兄弟不必客气。” 林倾暖弯了弯唇,目光又看向其余两人,见其二人均身着宁家军服,年约五旬上下,身形健硕,精神矍铄,便知他们是宁家军内随军的武教。 她曾听大舅舅偶然提起过,宁家军之所以战力强悍,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其聘请的武教,大部分都来自武馆镖局,不仅功夫高强,对战经验也丰富。 由他们教出来的士兵,自然可以以一当十,甚至几十。 面前的二人,应该就是了。 想到这儿,她便向二人行了个江湖的礼节,神情谦恭有礼,“见过两位前辈。” 礼多人不怪,她可不希望在练兵过程中,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阻力。 那二人瞧出林倾暖是宁知远器重之人,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还礼说不敢。 如此一来,几人基本算是认识了,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一步。 直到这时,林倾暖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简易阵法图,一一呈递出去。 她面色严肃认真,声音略略抬高,“此阵由一十二人组成,分别包括队长一人,主要负责居中指挥,并带头冲锋; 左右盾牌手各一人,负责防卫; 左右狼铣手各一人,左右长枪手各两人,左右短刀手各一人,弩箭手一人居后,分别配合攻击。” 她抬眼看去,见包括大舅舅在内的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便继续讲解,“因着左右两侧士兵所持兵器皆一一对应,故而此阵,又名鸳鸯阵。” 记得当时小诺提起鸳鸯阵时,她还由衷感叹,此阵名,的确名副其实。 “鸳鸯阵?” 一名武教忍不住夸赞,“好别致的名字。” 只不知在打仗中,是否实用。 林倾暖微笑点头,简单说了阵名的由来,便开始介绍其优势: “鸳鸯阵最大的特点,便是结合了各种兵器的长处,有近有远,有短有长,有守有攻,前后照应,左右协作,配合无间,浑为一人。 “若训练得当,即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阵由人组成,此阵威力如何,端看组阵的士兵,能否严格执行军令军法,不畏敌脱逃,不贪功冒进,擂鼓而进,鸣金而退。 当然,对此她毫不担心。 宁家军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便不是宁家军了。 宁知远边看阵法图,边听她解释,听到关键之处,不由频频点头,“妙哉,妙哉!” 昨日他已听暖儿粗略提过,如今再详看这阵法,愈发觉得精妙无双。 他对排兵布阵并不陌生,自能瞧的出,此阵变幻无穷,几乎可以运用到各种形式的战争中。 于韶瞧了半响,忽然问道,“小叶兄弟,你这阵法,是针对步兵的吧?” 宁家军是骑兵,若让骑兵练习步兵的阵法,战力岂不大打折扣? 此阵仅有十二人,相互之间必须紧密配合,才能发挥其优势,所以并不大适合骑兵冲锋。 否则,区区十二骑,恐怕还未冲到敌军阵前,便已被弓箭全部射杀。 林倾暖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于小将军说的对,鸳鸯阵,的确同步兵比较契合。” 作为大楚最为精锐的部队,宁家军既可上马陷戎阵,又能下马御强敌,端看对方是怎样的敌军。 她如今摆鸳鸯阵,对于宁家军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叶兄弟的意思,是打算舍弃骑兵,仅用步兵对付江夏?” 于韶听明白了她的话,眸中流露出几分震惊。 在排阵训练上,宁家军当然不成问题。 但若是没有骑兵的掩护,而仅靠步兵冲锋陷阵,即便策略再好,恐也难以致胜。 林倾暖微笑点头,“正是。” 停顿片刻,她温声解释,“于小将军不必担心,一万人马中,小的只抽调三千六百人进行摆阵,至于其他人,可继续作骑兵杀敌。” 她并非没有将所有骑兵改为步兵的想法,但终究还是有所保留。 原因无它,三日的时间,太短了! 她不会拿士兵的生命,去做无谓的牺牲。 况且,留着部分骑兵,说不定会有别的用处。 于韶恍然,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的安排。 他目露歉意,“叶兄弟,我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他自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阵法。 但不适合骑兵也是事实。 “于小将军不必解释。” 林倾暖唇边笑意漾出,“你为宁家军着想,我怎会不明白?” 她并不在意他的质疑。 相反的,她心里还很替大舅舅高兴。 能察人之所不察,得此良将,无怪乎大舅舅如此器重于他。 见林倾暖如此大度,不同他计较,于绍愈发不好意思了。 宁知远心中早已认同了鸳鸯阵,自然不会再有异议,见众人没了疑问,立即便下令开始操练。 第724章 练兵 一万士兵,玄衣铁甲,整齐划一,英姿焕发。 林倾暖先前不是没听过宁家军的威名,可真正见到,却是第一次。 她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豪气,前世金戈铁马的生涯,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队伍很快便被按要求分成数组。 林倾暖让于韶派人,将龙千穆送来的兵器一一分发下去,便开始扬声讲解起训练的技巧。 鸳鸯阵中,队长负责指挥,策应和率领队员进行冲锋。 左右盾牌手一人持长牌,一人持藤牌,负责抵挡敌军弓箭、长矛、刺刀等兵器的攻击。 左右狼筅手,则利用狼牙筅足够长的杆身,以及横生出来的枝丫,干扰敌人,阻挡对方的靠近,必要时也可协助杀敌,掩护队友进行击杀。 其后的四名长枪手,乃负责主要攻击。 再往后便是短刀手,凭借手中特意加长的短刀,协助长枪手进行策应,及时斩杀近身的敌人。 而弩箭手因站在最后,有队友的层层掩护,便可不断发射弩箭,出其不意的远距离射杀敌人。 遇敌军时,单个小组的士兵协同作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功同享,过同担,如队长死,则全员军法处置。 这便是整个阵法的攻击过程。 “叶兄弟,你觉得这次护送粮草的,是倭武军还是浮屠军?”于韶侧头看向并肩而立的林倾暖,笑着问。 通过这两日的相处,他和林倾暖之间也熟了许多,少了先前的客套拘束。 林倾暖视线划过正练习相互配合的士兵,唇角微翘,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若无意外,应是倭武军。” 若非倭武军,她这阵法岂不是白练了? 于韶闻言,眸中光亮浮起, “叶兄弟何以这般认为?” 不知不觉间,他已忘了她是女子,只把她当作一个投缘的朋友。 林倾暖看了他一眼,扬唇反问,“那于小将军觉得呢?” 她能猜的出来,于韶当然也能。 这并非什么难事。 于韶笃定的笑了下,“虽然现在还不知,可我也觉得,我们此行,遇到的一定是倭武军。” 之前的麟光城一战中,他被留下守城,所以没机会遇到倭武军。 这一次,他一定要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林倾暖莞然勾唇。 这位于小将军,战意很浓啊! 三日的时间,弹指而过。 这三日里,她除了吃饭休息,几乎都是在练兵场度过。 练兵的效果,也卓有成效。 虽然并不能达到完美,但每组之间的相互配合,已经够娴熟。 上阵杀敌,不成问题。 与此同时,外面的形势,却在不断恶化。 源源不断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入镇阳堡。 不出所料,魏良果然率军包围了青州城。 四十万大军,将青州围了个水泄不通。 据说魏良起初并未直接下令攻城,而是先派人喊话劝降,对象自然是青州统帅兰隐泽。 而兰隐泽这次的表现很不错,不仅严词拒绝了魏良的劝降,还将江夏使臣的头颅砍了下来,直接挂在了城墙上,算是当众驳了魏良的面子。 魏良原本信心满满,一瞧见自家女婿被砍了头,顿时气的双目赤红,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排山倒海的江夏士兵,源源不断的涌向青州四门,双方连续激战两日一夜,江夏死伤惨重,却连青州的门边儿都没摸到。 青州城高池深,军备充足,如今城内又同仇敌忾,上下一心,自非一朝一夕所能撼动。 魏良没了法子,不得不下令暂时撤军,对青州只围而不攻。 除了青州被围之外,最大的消息,便是南疆王亲率大军,号称三十万,不宣而战,忽然向梧州方向进发,且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遇什么抵挡,便直达梧州境内。 而原本早该返回南疆的希尔王子,却下落不明。 东南一带不安稳,西北方向也频频告急。 首先是大魏国师亲临北疆,犒赏边地三军,有蠢蠢欲动之象。 接着便是南诏叛臣胡博简集结兵力,无故侵扰大楚延边村落,野心昭然若揭。 当然,这些情报,都是大舅舅告诉她的。 她得知消息后,立刻派青墨去了趟青州,向唐乔报信。 青州虽然被围,但凭青墨的身手,暗中潜入不是问题。 “暖儿,唐乔怎么说?” 宁知远一脸忧色的问。 若只是青州,那还好说,可如今大楚四面临敌,情况不容乐观呐。 林倾暖不疾不徐的沏好了茶,然后将茶盏端到宁知远面前,眉眼间尽是悠闲,“大舅舅不必担心,先尝尝此茶。” 这是龙千穆特意送来的,上好的云雾。 因着今年的新茶还未下来,所以这是去年的陈茶。 但即便如此,在边地一带,还是很少能见到。 宁知远接过茶盏,狐疑的看向她,“暖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她这个样子,可一点都瞧不出焦急的意思。 林倾暖摇摇头,“大舅舅,不是我在瞒着您。” 说着,她小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语气中透着轻松,“云顼和师父,应该在布一个大局,我们只需耐心等着就好了。” 其实刚开始她也着急来着。 四方皆乱,云顼身在京城,分身乏术,又该如何处理? 可唐乔却只让青墨捎回来四个字。 稍安勿躁。 她听了之后,沉思片刻,忽然就不那么担心了。 尤其是青墨还说,他去的时候,唐乔正在和兰隐泽对弈,面上瞧不出一丝担忧,她便渐渐明白了过来。 云顼和唐乔,俱是聪明之人,怎么会坐看局势恶化?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 现在这样的局势,他们早就预料到了,甚至还可能是他们有心促成。 说不定,这其中还有苏锦逸的手笔。 既然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安心练她的兵即可。 闻言,宁知远也默默松口气。 没事就好! 午后的时候,红绵一行到了镇阳堡。 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足足大半日。 林倾暖知道,这是他们为了不耽误事情,特意加快了行程。 她将龙千穆叫来,交代完战事,便顺带将人交托给了他安顿。 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生面孔,很容易引人怀疑,她又不便出面,便只有托给玲珑阁了。 至于梓音给大表哥捎的东西,她亲自打包好,直接送了过去。 大表哥自然激动不已,拉着她又问了许多关于梓音的事,这才放她走。 而因着白慕不在这里,表姐的东西,她只能暂时交给大舅舅。 说来也是巧,她来的前一段时间,白慕刚好启程,去了大魏。 她因着不见白慕,偶然问起,大舅舅这才告诉了她。 第三日的夜晚,是个有月亮的好天气。 连带着漫天闪烁的星耀,都害羞的躲藏在皓月当空的光芒之下。 林倾暖精心易了容,换了身简单利落的夜行衣,便同于韶一起,率领着一万兵马,趁着朦胧的夜色,悄悄出发了。 第725章 一个都跑不了 海江县位于边地往南,气候终年温和湿润,因其是曲澜江流向大海的入海口,故而得名。 其东连江夏,北接大楚,自西又同南疆毗邻,是名副其实的三国交界之处。 此地寂寥冷清,残破落后,人口凋零,说是县,也不过只比普通的村落大一点而已。 但谁能想到,这里也曾繁华热闹? 因着所处位置优越,许多商旅选择在此歇脚停留,文人墨客也喜在此地游览聚集,大小船只只泊于码头,各种货物堆积如山。 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主要靠打渔为业,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却也自得其乐。 当然,这只是曾经。 破晓时分,闲置许久的码头,忽然毫无征兆的重新热闹起来。 几十艘载满货物的大船缓缓驶入,停泊靠岸,接着便是开始卸货的声音。 没有喧嚣,没有吵闹,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来往匆匆的脚步声,以及码头苦役搬运货物的粗重喘气声。 最让人惊讶的是,苦役里面,竟然还有六七十岁的老妪和八九岁的稚子。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双目呆滞,神情麻木,仿佛一个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此刻若有相识之人,必然可以认得出,这些苦役,便是原先居住在海河镇上的百姓。 三十里外的山上,郁郁葱葱的林木间,林倾暖面色凝重的听着龙千穆的汇报: “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控制了海江县的百姓,令其神智全无,力气大增,为他们搬运粮食。” 说着他悲悯的叹口气,“说来,这里的百姓也是可怜,之前生活的好好的,因为倭人的入侵,不是惨死刀下,便是远走他乡,统共只剩下这些人家,如今又遭了南疆人的算计。”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百年前,三国为了自身的利益,相互之间便有约定,谁也不能插手海江县的事务。 是以,海江县不归任何一国所有。 作为中立地的好处便是,这里的百姓不用负担朝廷沉重的苛税和徭役,不用受朝廷律法管辖,不用牵扯到任何两国的冲突中去。 但凡事皆有利弊,少了朝廷的约束,便也没了朝廷的保护。 约莫五六十年前,原本生活在海外岛国的倭人,忽然弃船上岸,野蛮的侵占了海江县,并对这里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直将这片世外桃源变成了人间炼狱。 倭祸持续了好些年,并逐渐向三国境内蔓延。 三国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不再继续纵容,迅速派出了军队驱赶。 倭人战力强悍,三国费了好些力,才将其重新赶下了海。 为了防止其再次作乱,各国便相继实行了海禁。 自那以后,倭人果然再没机会上岸。 但他们尝到了甜头,又怎会轻易罢休? 渐渐地,海上开始出现由倭人组成的流寇,时不时的偷偷摸上岸抢掠一番。 作为最靠近海,又无朝廷保护的海江县,自然遭殃。 慢慢的,文人旅客不愿来了,过路商船在遭遇了几次船毁人亡后,也开始绕路而行。 本地的百姓,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走不了的,便过起了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的日子,苦不堪言。 再后来,各国内乱频起,更是无心思去过问海江县的事,倭祸便被拖延至今。 林倾暖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着嗓音问,“江夏来接收粮草的,是哪支军队?” 形势有些变化,但并不妨碍她继续实行计划。 龙千穆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笃定,“倭武军!” 这倭武军的形貌太过特殊,他都不需如何打探,便轻易认了出来。 闻言,林倾暖点点头,沉思了一瞬,果断开口,“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此间地形复杂,粮草对魏良又是重中之重,他若不派支精锐来,反而让人觉得奇怪。 “那我们是否现在就行动?” 于韶的银质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寒的光,“对方粮草刚刚卸了一半,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机会。” 此时动手,对方必没有任何准备。 龙千穆也望向林倾暖,显然在等着她拿主意。 林倾暖朱唇微启,“不,现在不行。” 不待于韶发问,她便低而快的解释,“我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掐断江夏的粮草,还要将这批粮草收入囊中。 如果现在出兵,也许能让对方措手不及,但也会打草惊蛇。 对方一旦察觉,那么船上还未来得及卸下的粮草,便再难得手。” 她目光沉冷凝重,“对方不仅有船,还有水兵,而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这场战役,不能发生在海上。” 说着,她似忽然想到什么,倏地侧头看向龙千穆,“龙堂主,对方的船,有多大?”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一些东西。 龙千穆不明就以,想了一瞬,约摸着回道,“很大,差不多有一千料之多。” 他虽没注意这个细节,但对方的船实在太过庞大,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林倾暖凤眸覆上一层寒霜,“果然——” 看来,这场战争中,除了大楚,江夏和南疆,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早就伸了进来。 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于韶不解,“叶兄弟,怎么了?” 他觉得她分析的挺有道理,刚要出言赞同,便听她忽然又问起了船的大小。 这和伏击倭武军,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们也不会上船。 林倾暖幽冷一笑,意味深长的看向他,“南疆,可没有这么大的船。” 不止南疆,大楚和江夏,也没有。 不是造不出来,而是没什么用处。 自海禁后,各国船只便只作为货船,在国内航道运行,并不出现在海上,所以至多也不过四百料。 即便是之前对付倭人,也因着速度的原因,多用小船,甚少用如此大的船。 所以,这船很可能不是出自南疆。 受她一点拨,于韶和龙千穆也反应了过来。 “想不到,那些倭人长得猥琐,心眼儿还这么坏,自己巴掌大的地方没弄明白,倒先插手起大楚和江夏之间的战事来。” 提起倭人,龙千穆一脸嫌弃加鄙夷。 林倾暖原本严肃的神情,顿时被他逗笑,“龙堂主,你可别小看这些倭人,江夏的倭武军,可不就是倭人组成?” 这些倭人全部来自海外倭国,个头矮小,体型偏瘦,高颧骨,弯鼻梁,自小习武,擅使倭刀,外貌打扮上同大楚江夏人有着明显的差别,很容易便可区分出来。 倭刀是一种长而细的弯刀,尖锐而锋利,据说可以直接将人劈作两半,普通兵器难以抵挡。 当年倭人便是凭借此兵器,在海江一带横行霸道,少有敌手。 起初龙千穆同她说起倭武军其实便是倭人时,她还有些震惊。 江夏如何会同倭人有了勾结? 如今看来,显然是有人从中牵了线。 至于是谁么? 她凤眸微眯。 南疆显然没这个本事。 “我们刚好可以趁此机会,会一会那些倭人。”于韶立即接口。 他本就对倭人没什么好感,如今撞到一起,正合他意。 “叶兄弟,就依你的意思,等粮草全部到了江夏人手中,我们再动手。” 他们现在埋伏的地方,正是江夏运粮的必经之路,只需以逸待劳便可。 龙千穆有些惋惜,“那船上的南疆人怎么办?” 还有那些被控制了神智的老百姓。 “当然不能放过。” 林倾暖唇角划出一个冷冽的弧度,低声向他吩咐了几句。 南疆人既要助纣为虐,她当然得加倍“回报”给他们。 还有那些来路不明的船只。 而海江县的百姓为何会变成这样,她约摸着,答案应该就在船上。 所以这船,她要定了。 龙千穆得了吩咐,可爱的娃娃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雀跃应道,“公子放心,一切交给属下,属下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林倾暖点点头,末了又不放心的安顿,“小心一些,南疆人擅蛊,别着了他们的道。” 她没忘了,南疆人曾是前朝羽氏的旁支,蛊毒对于他们,再拿手不过。 龙千穆又应了一声,便兴冲冲离开了。 于韶就站在林倾暖旁边,自然听到了她对龙千穆的吩咐。 他颇感震惊的看了她一眼,心里五味陈杂。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京城的郊外。 她一人一骑,追随沈小姐而来,瞧着明明只是个小姑娘,却端的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镇阳堡的将军府。 她顶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说自己就是林倾暖。 ——他曾经见过的、如仙子一般的林三小姐。 那时,他同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心境大不一样。 只因,他虽身在边关,却经常听将军和宁屿提起她。 听的最多的,便是她被皇上许给了太子殿下,成了准太子妃。 他也曾默默为她祝福。 那样绝妙的人儿,恐怕也只有那位天神一般的太子殿下,才能配得上。 这几日一同练兵,他又进一步认识了她。 她的随和爽朗,她的智谋才学,都让他钦佩向往。 很多时候,他都有种错觉,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而现在,他却忽然醒悟,即便有这几日的相处,他也并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她是杀伐果断的林倾暖,是马上要嫁入东宫的林三小姐,却独独不是他的“叶兄弟”。 于韶眼中复杂的神色,林倾暖想忽略都难。 但她什么都没说。 毕竟,她当他是朋友,但也没有义务同他解释什么。 “于小将军——”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不露痕迹的岔开了话题,“对方的粮草应该快要卸完,倭武军不时便到,我们该准备了。” 当务之急,是要打赢这一仗。 于韶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敛去眼中莫名的情绪,歉然的向她笑了笑,“我晓得了。” 不管她是谁,是什么样的女子,都不是他该关心的。 日头渐高,已经临近午时。 浓密的树林里,身着铠甲的一万将士,屏声静气,目光紧紧锁着山下的路。 这是一条较为宽阔的官道,虽然因着年久失修,已经不大平整,但依旧可以供马车通过。 最重要的是,这是唯一一条通往海江县的大路。 路的尽头,忽然传来了重重叠叠的脚步声,以及一阵阵车轱辘碾过的声音。 听起来,车上似乎拉了不少重物。 众将士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等待已久的敌军,终于姗姗来迟。 第726章 倭武军 江夏的军队很快出现在视线之内。 如长龙一般的队伍,自山脚绵延而过,几乎望不到尾。 最前面的是骑兵,约有四五千之众。 接着便是数十排弓箭手。 中间的步兵,护卫着一辆辆笨重前行的马车,载的正是江夏急需的粮草。 前后差不多共有三四万人,却并未看见倭武军或浮屠军的影子。 林倾暖拿起千里眼,凝神望了一会儿,果断的向于韶做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提前约好的。 于韶收到她的信号,即刻向队伍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刹那间,擂鼓声起。 一万宁家军将士,以排山倒海之势,迅猛的向山下的江夏军冲去。 此山并不是很陡,是以宁家军一现身,对方立马就察觉了,并迅速做出防御的阵势。 但饶是如此,还是慢了一步。 宁家军七千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纵马俯冲下去,直接将江夏的大军拦腰斩成两截。 江夏刚刚摆好的阵型顿乱。 于韶一马当先,手中的红缨枪龙蛇飞舞,神出鬼没,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少年英雄,勇猛无畏,浮光掠影间,便斩获了一众敌军的性命。 紧跟其后的宁家军将士,也不甘示弱,个个奋勇当先,不惧生死。 可怜江夏骑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斩落马下,或死或伤。 骑兵被彻底压制,弓箭手也不遑多让。 不少江夏士兵刚要搭弓拈箭,就迎上了宁家军的马蹄,命赴黄泉。 即便有人于匆忙间射出了箭,也大多失了准头,不是被挥枪拨落,便是撞上了对方的铠甲。 手中的弓箭,霎时成了无用的累赘。 而负责运粮的步兵,则被宁家骑兵冲击的七零八落,剩下来不及逃跑的,直接成了宁家步兵的枪下亡魂。 不消一个时辰,江夏的骑兵、步兵和弓箭手,全部瓦解。 宁家军势如破竹,很快便控制了局面。 眼看粮草就要得手,正在这时,忽然自江夏军后面又冲出一队人马来。 他们身着青色军服,同先前的江夏士兵无异,只是少了铠甲。 瞧上去,个头也比江夏人矮了不少。 ——这些人有着较为突出的颧骨,鼻梁微勾,且身形矫健,动作轻盈,其手上的弯刀泛着森寒幽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的行动疾驰迅猛,一个个犹如捕食中的饿狼,看到宁家军,立刻如饥似渴的扑了上去。 来势汹汹。 于韶在对方出现之时,心中便已有了梗概。 这支奇怪的军队,恐怕就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倭武军。 他面色镇定,立即下令让骑兵后退。 然后步兵迅速摆阵,按照事先排好的,十二人为一组,以鸳鸯阵的队列,犹如一把把尖刀,直接插入敌人中军。 此地山丘遍布,水网密集,刚好适合人数少的阵法施展。 是以双方一接触,鸳鸯阵的优势便凸显了出来。 倭武军短小精悍,凶恶狂悖,出手狠辣,冷酷无情,再加之倭刀锋利无比,普通士兵若是遭遇,绝难抵挡。 所以在倭武军的战斗生涯中,少有败绩。 唯有一次,便是上次在围堵宁家军过程中,数次被其逃脱。 不仅如此,宁家军还同他们打了个平手,互有死伤。 所以乍然在这里看到有宁字旗的大楚军队出现,倭武军不仅不慌张,反而个个露出了兴奋雀跃的神情。 雪耻的机会,到了。 尤其是宁家军今日的主将,瞧着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倭武军统领暗暗握了下手中的倭刀,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上次的战役,魏大将军已经向二皇子告了他一状,浮屠军的统领也嘲笑了他好些日子。 他从来都没这么丢人过。 今日,他就证明给他们看,他倭武军若说天下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 况且,大楚的宁家军,他不是没接触过。 不过是勇猛了些,不要命了些,没什么厉害的。 即便对方枪法精妙又怎样? 倭武军俱武士出身,身手可是出了名的灵活敏捷,只要拉近双方距离,哪怕他们手中有长枪,也只能沦为没用的摆设。 于是,他带领着他引以为傲的倭武军,毫无犹豫的冲了过去,打算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但刚一接触宁家军,他便察觉出了不对。 今日的宁家军,同上次似乎有些不同。 其他倭人也有这样的感觉。 在长枪刺过来的时候,他们像往常一样轻松躲过,然后左右闪避着,就要逼近对方身前。 但他们刚有动作,两把枝丫大而散的毛竹,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不仅如此,那枝端绑着的利刃,还时不时的透过衣服,划伤他们的皮肉。 倭武军为了轻便战斗,从不穿盔甲。 是以有几个没来得及躲开的,身上顿时多了几道伤口。 虽未伤及要害,却疼痛难忍。 但不消片刻,那几人却忽然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便倒地而亡。 这下,其他倭人都反应了过来。 刀刃上,有剧毒。 他们愈发忌惮,不得不小心躲避着,再不敢同那武器有所接触。 如此,打斗起来自然缩手缩脚。 有倭人想利用锋利的倭刀,砍断那武器,但遗憾的是,迎接倭刀的,是坚硬的盾牌。 即便有挨上那毛竹似的武器的,也并无用处—— 对方不知在竹杆上涂抹了什么,使其柔韧异常,即便用力劈砍,也纹丝不动。 而在他们惊愕的瞬间,四把长枪头,已经将他们刺成了筛子。 倭武军作战经验丰富,见单打独斗比较吃亏,便立即转换阵型,三五成队,从各个角度进行攻击。 但不管他们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突破对方牢固的防御。 就算躲过了毛竹和长枪,还有短刀和弩箭在等着他们。 试了几次后,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倭武军,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那精小而牢固的阵法,似铜墙铁壁一般,让他们不能前进分毫。 尤其是看到,宁家军已经在搬运粮食时,他们愈发焦急了。 战场上,一旦有一方开始心浮气躁,那么,胜负便已成定局。 …… 双方厮杀了足足半日的功夫。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刚刚结束的战场上,斑驳了山下的路。 入眼之处,皆是刺目的鲜红,似血洗过一般。 林倾暖匆匆下了山,走向于韶。 方才宁家军冲锋的时候,她并未参与,而是同青墨留在了山上。 如今江夏士兵或死或降,胜负已定,她也不用再顾及许多,便下来了。 刚刚打完仗的于韶,面色从容镇定,有着一名将领该有的沉稳。 唯有那飞扬的眉眼,透露着胜利后的喜悦。 他正指挥着士兵打扫战场,见林倾暖过来,连忙迎了上去,笑着问,“叶兄弟,你怎么下来了?” 此时此刻,他是由衷的佩服林倾暖。 这场战役能够胜的如此容易,鸳鸯阵功不可没。 林倾暖凤眸微露笑意,“我下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地方。” 原本于韶还要派几名士兵留在山上保护她,被她给婉拒了。 “战场还没打扫完,你可要多当心。” 于韶不放心的提醒,“以免有敌人偷袭。” 她一个姑娘家,即便有些功夫傍身,也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他刚说完,忽然听到有人惊叫出声,“将军小心!” 第727章 货船上的秘密 紧接着,便有几股疾风,自身后掠过。 他目光一厉,迅速侧身躲过,回头一枪将身后的敌人挑死,然后枪身横扫,几个倭人便被他撂倒在地。 他刚要吩咐属下将这些倭人拿下,余光忽然瞥见,一名倭人已鬼鬼祟祟的溜到林倾暖身后,正举起手上的倭刀,砍向她的脑后。 他瞬间吓白了脸。 因着刚才怕打斗中伤了她,他特意同她拉开了距离,如今想要去救,却是来不及。 “林——” 他刚要失口提醒,却见林倾暖似脑后长了眼睛一般,蓦地抬脚将地上散落的一把长枪勾起,然后一个漂亮的旋身,枪头便准确无误的插入对方咽喉。 一击毙命。 正是经典招式,回马枪。 倭武军统领睁大双眼,眼底的不敢置信还未来得及褪去,便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他原本想暗算于韶来着,但瞧见他功夫不错,便临时改了主意,将目标换成了林倾暖。 她看上去瘦弱娇小,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抱什么逃生的希望,只求杀一个赚一个。 可哪里想到,她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不管怎样,他已没什么机会后悔了。 正在打扫战场的宁家军将士,都吃惊的看向林倾暖。 于韶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 倒是林倾暖,见对方已经死透,便利落的抽回了枪,然后抬眸看向于韶,笑着问,“于小将军,你刚才要说什么?” 她好像听见他说话来着。 于韶掩饰般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提醒你,林子里可能有危险,你多注意些。” 刚才情急之下,他差一点就泄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没想到,她的功夫,竟然这般厉害。 林倾暖也没深究,向他道了声谢,便去看刚才暗算她的人。 其他士兵也没耽搁,上前在那几个倭人身上刷刷补了两刀。 刚才还躺在地上呻吟的倭人,顿时双眼一翻,没了气息。 林倾暖见众人都在各自忙碌着,无人注意她,便若无其事的蹲下身子,佯装去看那人的伤口。 实则却暗中用银针取了些他的血。 这人身形高大,并不似其他倭人般矮瘦。 所以她怀疑,他的身份,可能不是倭人这么简单。 但人已经死了,她也没法再拷问出什么,只能取些血回去,碰碰运气。 做完了该做的,她便退后了些,静静看着于韶带人统计战果。 倭武军全军覆没。 而其他江夏士兵,除了已经战死的,则大部分都成了俘虏,蹲在路边,被于韶派人看管着。 倒不是倭武军有多忠心,而是宁家军恨透了其先前的作恶多端,便没给其投降的机会,直接在打斗中下了死手。 至于粮草,因着数量太多,暂时无法得出具体的数字。 瞧着眼前的场景,林倾暖默默叹口气。 为了这一仗,她用尽心思,筹谋了好些日子。 可现在胜利了,粮草到手了,她心里却忽然升起一丝难过。 若非有人刻意挑拨,大楚江夏,本为一家。 奈何,如今却同室操戈。 而又有多少人家,因着这场战事,家破人亡。 “青墨——” 她惆怅开口,“他若是知道了,会怪我么?” 这一仗,她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了大楚一边。 但她并不后悔,即便给她无数次机会,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并未说那人是谁。 但青墨还是猜到了。 “这场战争是江夏挑起,即便不是他的意思,他也难辞其咎,小姐不必为此介怀。” 他知道安慰的话对她来说没什么用,索性实话实说。 他们站的较远,其他人听不到,所以青墨也没隐藏身份。 “青墨,你还真是直接。” 林倾暖失笑,“不过——” 她秀眉拧起一个小小的疙瘩,“你说的也对,他是江夏的皇帝,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呢?” 苏锦遥再狂妄,也只是个皇子而已。 但现在,她不愿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更何况,她如今只是猜测。 等青州战事一了,她便可以去江夏,一探究竟了。 黄昏渐至。 林倾暖抬头看了眼天色,忽然想起,龙千穆去毁那些战船,怎么还不回来? 按时间来算,他也该是完成任务了。 货船数量虽然不少,可龙千穆并非泛泛之辈,那些留守的南疆人,应该奈何他不得才是。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青墨,我们去海江县码头看看。” 她嘴上吩咐着,脚步已走向于韶。 简短的同他打了个招呼,她就带着青墨,悄悄离开了这里。 魏良被青州和六堡的兵马牵制着,不可能这么快发现粮草被劫,他们只需按原计划行事便可。 而关于如何将粮食安全运回去,她和于韶已经提前商量好了。 所以即便她不在,他也足可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为了赶时间,她特意同于韶要了两匹快马。 于韶听说她要去码头,虽然有些担心,但也知道无法阻止。 这么多粮草和俘虏还待安顿,他无法陪她一起去,只能先撤回镇阳堡,等她消息。 —————— 海江县码头。 陈旧的木板残破不堪,碎屑纷飞,处处都是刀伤剑痕。 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断裂开来,有海水渐渐漫上。 数十艘巨大的货船,歪歪斜斜的停靠在岸边,仿佛下一瞬就要轰然倒塌,全无之前的威风霸气。 船上桅杆断裂,风帆落地,船板上到处都是裂开的大小洞口,正汩汩往出冒着海水,有的业已下沉了大半。 入眼处,皆是狼藉。 货船之间,淡血色的海水中,漂浮着影影绰绰的人形尸影,时沉时浮,时隐时现。 让人无端的心里发怵,头皮发麻。 除此之外,船上岸上,再无一个活着的人出现。 明明该是人来人往的县城,此刻却孤寂的犹如野外坟场。 看着眼前的一幕,林倾暖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 玲珑阁出任务,从无失手。 这些船只,意料之中的,果然一艘都没逃脱。 可为什么,不见龙千穆回来复命? 船既已毁,他又去了哪里? 还有那些百姓,现在是否安全? 沉思片刻,她正要跃到船上去探查一番,却忽然发现,一艘看上去已经毁的不成样子的货船,轻微的动了。 紧接着,一道人影倏地自里面飞出。 他脚步慌乱,毫无章法的踩着破损的船只,几乎是踉踉跄跄的跌到了岸上。 脚一挨地,他便狼狈的摔了下去。 林倾暖眼尖,见他身上的玄衣已经被浸透,很多地方破开了口子,露出了里面红色的中衣。 被血染红的中衣。 那原本白皙清秀的娃娃脸上,满是血渍伤痕。 若非瞧出他的身形装扮,她几乎认不出他来。 他喘息了片刻,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的又站了起来,显然是打算继续奔逃。 可终究,又因体力不支,重新跌倒。 林倾暖心底一紧,顾不得男女有别,立刻施展轻功飞过去,堪堪扶住了他。 “龙堂主!” 她心底七上八下,不知为何短短半日,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怎么样?” 她担忧的问。 他们同倭武军战斗的这段时间,海江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又是什么人,将他伤的这样重? 听到林倾暖的声音,龙千穆模糊的意识,有了片刻的清醒。 他缓慢的抬起满是血污的脸,乍然看到面前的林倾暖,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原本茫然的眼神,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忽然用力推开了她,大声道,“快走——” 第728章 神秘男子 玲珑阁是天下第一大门派,除了眼线和据点遍布各处,其阁内弟子的功夫,也是数一数二。 是以有玲珑一出天下动之说。 在玲珑阁中,除了阁主叶玉,也就是云顼,功夫最高的,便是四大堂主—— 青龙堂主肖亦泽,白虎堂主龙千穆,朱雀堂主上官兴,和玄武堂主江子书。 只有非常重要,或者太过棘手的任务,云顼才会派四大堂主出动。 而他们四人,也从来都没让云顼失望过。 这些玲珑阁内部的事,林倾暖也曾听云顼偶然提起过,知道他们四人不仅功夫高强,且机敏睿智,行事老成,可堪重任。 即便没有玲珑阁堂主这层身份在,他们在江湖中也是能横着走的人物。 是以瞧着眼前一身狼狈的龙千穆,她很难想象,对手是多么厉害的存在。 在她看来,以龙千穆的身手,即便敌不过,至少脱身也不是很困难。 可现在的事实却是,如果她没来这里,恐怕他都没命逃出去。 龙千穆见林倾暖被他推的向后退了一步,便又稳稳站定,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脸上顿时焦急愈甚,再次出言催促,“这里危险,不要逗留,快走!” 他明白主母对阁主来说有多重要,所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她有事。 林倾暖示意青墨上前扶着龙千穆,方容色冷静的开口,“要走一起走。” 即便是陌生人,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他是云顼的左膀右臂。 龙千穆听了,一把拂开青墨要搀他的手,用极快的语调低声道,“主母,这次敌人来头不小,您先传信给阁主,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他执起袖子,擦去唇边流出的鲜血,声音微喘,“您若是见到阁主,便替属下禀告几句话,就说属下惭愧,有负他的重托……” “有什么话,你自己同他说。”林倾暖打断他。 见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她飞快的出手封了他几处穴道,又喂了他一颗药,然后眸色认真的看向他,沉静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龙堂主,我们先离开这里。” 其实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龙千穆所说的敌人究竟是谁。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丢下他。 “主母——” 龙千穆还待说什么,青墨已直接托起了他的手臂,施展轻功就要离开。 “林三小姐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林倾暖脚步刚动,忽然听到一个慵懒随性的男声,自船间响了起来。 那声音幽远缥缈,仿佛深山里缭绕的浓雾,虚浮无影,似真似幻,一时离得很远,一时又好似在人耳边低喃。 林倾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的语调并不如何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如沐春风。 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那种感觉,就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可对方偏偏又故意留了一丝生机。 当然,这丝所谓的生机,也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戏弄罢了。 龙千穆的脸色瞬间变了,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再次出言请求,“主母,您先离开这里,属下留下来断后。” 即便打不过这人,他也可以为主母抵挡一二。 青墨扶着龙千穆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力道渐大而不自知。 这声音…… 林倾暖自动忽略龙千穆的话,目光自那一排货船上沉沉扫过。 最终,她的视线准确停留在其中一艘的船舱间。 她脸上的神情淡而冷,嗓音亦是冰凉的没有温度,“阁下既有留人之意,那何不现身一见?” 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能一眼识破她的身份? “主母——” 龙千穆忍不住又要劝。 只是他刚开口,林倾暖便一个警告的眼神看了过去。 此刻恐怕就是想走,对方也未必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龙千穆从未见过林倾暖如此严厉的模样,顿时讪讪的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况且,他的精力也差不多快耗尽了。 “小姐,您先走,属下和龙堂主留下对付他。” 青墨忽然抬起头,低沉开口。 若是仔细听,便可以察觉出,他的气息微微不稳,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情绪。 林倾暖视线倏地移到他脸上,透着淡淡的审视。 见他目光有些躲闪,不愿同她对视,她心中浮起一丝疑问,不过面上却不显。 “你是让我丢下你们二人,独自去逃命?” 龙千穆倒还罢了,青墨跟了她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她? “呵呵!” 那道声音忽然轻笑了下,含了一丝戏谑,“林三小姐的侍卫,倒是忠心的很。” 这一笑,倒少了之前的那份神秘感,多了一些烟火气。 林倾暖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此刻大敌当前,她也无暇深究。 最要紧的,是先离开这里。 她微微勾唇,嘲讽之意明显,“阁下既然不敢出来,那本小姐可就走了。” 说罢,她果真没有留下的意思,转身便要离开。 青墨隐晦的看了眼货船的方向,也扶着龙千穆跟上了林倾暖。 他们刚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裹挟着疾风,飞快的袭了过来。 林倾暖早有准备,立刻反身挡在青墨和龙千穆面前,刚要用暗器打落飞来之物,却发现那东西太过庞大,暗器恐怕不大管用。 所以她果断撤回了摸向镖囊的手,足尖轻点,飞身而起,然后双掌注入内力,堪堪将那东西打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重物落地。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青墨和龙千穆刚要帮忙,却见她已经得手。 二人见她安然无恙,方暗暗松口气。 林倾暖收回掌,缓缓落下。 脚一着地,她冷凝的目光便扫向船舱。 心底却激起惊涛骇浪。 就在刚才,她足足用了八成功力,才化去了对方这随意的一击。 很明显,对方的功夫,比她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甚至于哪怕他们三人联手,都未必能打得过他。 更何况,龙千穆现在已没有了战斗力。 “我当以为,林三小姐对这位老朋友,应该很熟悉才是。” 林倾暖心底正盘算着,如何尽快脱身,那道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仿佛对她的表现甚为遗憾。 闻言,林倾暖心中一动,目光随之移向那个被她打飞的重物。 这一看,她凤眸顿时浮起惊讶之色。 原来对方用来袭击他们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而这个人,林倾暖恰巧认识。 正是当时来青州的路上,被林倾暖废去武功的水月宫主。 此刻的她,在两重内力的夹击下,身体早已如残破的布,瞧不出人形,唯有那张脸颠倒众生的脸,还依稀能辨的出来。 不过这也就解释了,对方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水月宫主已经得了失心疯,不可能再说什么。 必是对方在她来青州之前,就已经盯上了她。 林倾暖隐去眸中的冷意,淡声嗤笑,“你搞错了吧,她可不是我的朋友。” 顿了一下,她别有意味的讥讽道,“不过阁下竟连一个疯子都不放过,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水月宫主作恶多端是不假,但这个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话毕,她的目光便紧紧锁着船舱,同时,掌心已暗暗扣上三枚七叶梅花。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将残雪和红颜锦都留在了镇阳堡,并未带出来。 所以,她的身上只有暗器能用。 船舱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有声音传出。 良久而诡异的静默。 就在林倾暖忍不住开始猜测,对方是不是有了别的阴谋之时,那船舱的门,忽然自里面打开了。 紧接着,一名身着白衣锦衫,风华潋滟的男子,自里面走了出来。 第729章 再见云瑾 他姿态闲雅,步履安详,仿佛脚下不是简陋的船板,而是金石玉阶,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认真。 到了船边,他足尖轻轻一点,并未弯腿作势,便如影子般轻盈的落在了岸上。 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是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如此一来,他便离林倾暖只有数步之遥。 林倾暖见他暂无动手之意,索性坦然的打量起他来。 云纹广袖,白玉缎带,雌雄莫辨,气韵风流。 他墨发半束于脑后,又有两缕细丝顺着脸颊垂下,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瞳孔犹如千年古井,神秘中又多了几分蛊惑。 挺直的鼻梁下,嘴唇薄而殷红,唇角自带三分笑意,但这笑并不让人觉得亲近,反而透着些许凉薄。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侧眼角生了一颗血一般颜色的泪痣,妖艳夺人心魄,愈发衬的皮肤白如霜雪,滑似锦缎。 一个美到极致,又妖冶到极致的男子。 如此的盛世之颜,连跟在他身后的两名男子,都有些黯然失色。 那两名男子,衣衫一墨一蓝,俱是眉清目朗,齿皓唇红,身姿如玉,气质出众的世间少有。 而其中一人,林倾暖还刚好认识。 她目光自那白衣男子身上移开,望向他身后的蓝衣男子,玩味的勾了下唇,语气嘲弄,“安世子,别来无恙?” 蓝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主导荆江之乱的幕后黑手,安王前世子、冷香堡堡主,云瑾。 云瑾微微一笑,目光饱含深意,“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林三小姐。” 林倾暖出现在这里,真是天助他也。 海江县离大楚京城太远了,远到他终于可以不用顾及云顼,随心所欲的对付林倾暖。 他目光不自觉看向前面的白衣男子。 这一次,他笃定,林倾暖绝对逃不掉。 “彼此彼此。” 林倾暖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幸灾乐祸。 她凤眸狡黠划过,蓦地惊呼,“哟,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称呼错了。” 见他脸上微露不解,她唇畔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现在的安王府世子可是云宗瑞,自你叛逃大楚之后,安王爷便将你逐出了王府,皇上也下令将你从云家宗谱里除名。” 她愉悦的勾了勾唇角,语气遗憾,“真是可惜啊,云瑾这个名字,已经自世上消失了呢。” “你——” 云瑾顿时满面涨红,刚要辩驳,却见林倾暖的视线已经离开了他,移向了白衣男子。 他顿感胸腔憋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 “这位公子是南疆人,还是江夏人?” 林倾暖嗓音微凉的问。 选择先发制人,是她并未忘记,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才是她真正需要忌惮之人。 他既和云瑾在一起,那想来和初绫渺也是一伙的。 白衣男子原本在认真听着她和云瑾对话,也没有要插言的意思,如今见她话峰忽然转向了他,琉璃一般的瞳仁中划过一丝莫名的薄笑,惜字如金,“不是。” 离得近了,他声音中那份朦胧神秘感也消失了。 但也许是林倾暖的错觉,总觉得他邪肆蛊惑的声调中,多了一丝阴幽的感觉。 “那你就是倭国人了?”她眉梢微扬,故意又问。 眼前的男子身形高大修长,不大可能来自倭国。 但这并不妨碍她借机试探他一番。 白衣男子眼角不易察觉的向上挑了挑,一丝轻视自眼底泄出,“蛮夷之地而已。” 说完,他忽然笑了一下,“林三小姐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同这位龙堂主,可有仇怨在?” “并没有。” 不待她回答,他便很坦然的解释,“我要杀他,是因为,他毁了我的船。” 他目光别有意味,“若我猜的不错,他之所以毁我的船,是林三小姐你的意思。” 听不出什么敌意,仿佛是在陈述无关紧要之事。 但林倾暖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说,他要杀的人,除了龙千穆,还有她。 “你猜错了。” 龙千穆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林倾暖从这件事中摘了出来,“是爷我自己决定毁船的,同她无关。” 声音虽然虚弱疲惫,语气却是坚定不移。 白衣男子悠然的视线锁着林倾暖,俊美阴柔的脸上似笑非笑,“林三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 显然是不相信龙千穆所言。 “毕竟——” 他手中折扇款款打开,语气透着些漫不经心,“你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发问了。” 说完,那双幽深潋滟的眸子,忽然饱含深意的向她身后望了一眼。 不知何时,青墨和龙千穆,已一左一右站在林倾暖侧后,利剑在手,呈护卫姿态。 林倾暖眼神锋利,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海江县那些百姓,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参与毁船的玲珑阁弟子,只逃出龙千穆一人,其他恐怕都已遭遇不测。 还有那些神智全无的百姓。 先前她猜测,可能是南疆人对他们施了蛊,如今看来,应是和之前的药人有关。 毕竟,云瑾出现在这里,那么便说明,幕后主导这一切的,很大可能是初绫渺。 白衣男子闻言轻笑一声,轻描淡写的开口,“自然是杀了,已经没用的,还留着做什么?” “况且——” 他眸底阴鸷稍纵即逝,“他们早就该死了。” 见他将杀人说的如此轻巧,林倾暖知道多说无益,便语气沉冷道,“那就动手吧!” 她并不知这人和海江县的百姓有什么仇怨,也没再去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对于一个内心凶残,手段狠毒的刽子手来说,杀人不需要理由。 “痛快!” 白衣男子目光难掩欣赏,放肆的扫了林倾暖几眼,忽而玩味笑道,“若非我们是敌人,我倒不介意将你娶回去,做个妃子。” 林倾暖凤眸深寒如冰,微微冷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在了。” 她并未忽略,他说的是妃子。 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和我动手,你还不够格。” 白衣男子慢条斯理的摇了摇折扇,并未因她的话而恼怒,“若是云顼来了,我倒是愿意和他切磋一下。” 说着,他微微侧头,开口吩咐,“让人陪她玩玩吧!” 第730章 不如我们来切磋几招 一直未曾出声的墨衣男子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林倾暖,淡笑点头,“好!” 说完,他便向后招了招手。 立即便有数十名黑衣人自破船间腾跃而出,直奔林倾暖杀来。 青墨目光森寒,毫无犹豫的迎了上去。 龙千穆也强撑着要帮忙,被林倾暖制止了。 她目光如炬,冷冷掠过那些人,抬手便是数枚暗器飞出。 暗器至,她人也已到了对方身前。 甫一接触,她便察觉出了这些敌人的不对…… 盏茶过后。 地上已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林倾暖俏生生立于中间,面不红气不喘,嘲讽的看向白衣男子,“除了药人,你就没有别的伎俩了吗?” 她现在无比肯定,这个人,一定和初绫渺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否则,他手上不可能有这么多药人。 白衣男子唇角微扬,“那便等你先杀光这些药人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立即又有一拨药人出现…… 当第十拨药人彻底变为尸体后,林倾暖除了发丝微乱,浑身上下并无一处伤痕。 青墨虽然挂了些彩,但都是些不打紧的皮外伤,这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药人没有神智,只要不死,便会一直不要命的冲上来。 而白衣男子的这些药人,显然比之前遇到的要难对付许多。 所幸林倾暖和青墨早有认识,故而制服起来也不算很难。 但饶是如此,几场打斗下来,他们的体力也消耗不少。 最要紧的是,折腾了半响,他们连白衣男子的衣角都没碰着。 白衣男子仿佛也瞧出了他们的疲乏,愉悦的勾了下薄唇。 “很好,能扛得过我精心培养的药人十波的攻击,功夫不错。” 他微微偏头,“既然如此,你们二人便给林三小姐个面子,同她过过招。” 这话显然是对云瑾和那名墨衣男子说的。 云瑾看了眼林倾暖,笑容无害,“乐意至极。” 黑衣男子也笑的不怀好意,“林三小姐,请吧!” 林倾暖沉沉看了眼白衣男子。 看来,想激他动手,还要打败云瑾和这名墨衣男子。 但打败之后呢? 又有多少敌人埋伏在这里? 云瑾倒是没什么厉害的,可这名墨衣男子,又是什么来路? 她面色肃冷。 双拳难敌四手。 为今只能先拖延时间,借机恢复体力。 “可惜啊,本小姐才不愿和那些臭鱼烂虾动手。” 她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轻视的眼神落在白衣男子身上,“你的这些手下,也太不经打了,白白浪费本小姐时间。” 说话的功夫,她趁机暗自调理内息。 被视作臭鱼烂虾的云瑾,顿时一脸怒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但他刚才也见识了林倾暖的身手,知道她的功夫比上次精进不少,他未必敌的过。 “臭鱼烂虾?” 墨衣男子倒是不曾生气,反而细细咀嚼起这几个字,“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我。” 他视线划过云瑾,赞同点头,“不过这个比喻,同云兄倒是有些相配。” 云瑾面色愈发恼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墨衣男子一脸无辜,“说笑而已,云兄可不要生气。” 白衣男子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淡笑不语。 云瑾一脸憋屈,不甘的瞪了眼墨衣男子,却没再反驳。 林倾暖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眸光微闪。 有点意思。 “林倾暖,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今日,我们便决一死战。” 云瑾双眸忽然迸射出浓烈的战意,飞身便向林倾暖袭来。 气势勇不可挡。 林倾暖知道,他这是想通过打斗,来发泄心中的不满,眼角漾出一抹淡淡的讥诮。 不待她吩咐,青墨便持剑而上,化作一道长虹,在空中截住了云瑾。 两人瞬间打的不可开交。 云瑾是冷香堡主,不仅善毒,功夫也不弱,而青墨是御卫中的佼佼者,又百毒不侵,所以两人算是不分伯仲。 林倾暖见青墨足以抵挡云瑾,便将目光投向了墨衣男子。 她没忘了,还有这么一个障碍存在。 果然,墨衣男子微微一笑,“林三小姐,不如我们来切磋几招。” 言罢,他倏地出手如电,利剑直取林倾暖颈项,速度比云瑾快了两倍不止。 第731章 你是第二个 林倾暖唇畔漾出一抹冷笑,刚要出手还击,忽听空中一声娇叱,“休伤我主。” 声到人至,数十道红色身影忽然飞身落下,堪堪挡在她前面,便同那墨衣男子缠斗了起来。 正是及时赶到的红绵和红柳,以及其他红颜门弟子。 同时出现的,还有御卫。 看到青竹也在,林倾暖凤眸微露诧异。 临来青州之前,她明明已将青竹以及一部分御卫派到了渊儿身边,他如何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古月脚一落地,便去帮青墨,而古星在看到龙千穆一身伤痕后,眼中担忧一闪而过,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了先去对付云瑾。 “古星,你留下,照顾好龙堂主。”林倾暖凝声吩咐。 闻言,古星感激的看向林倾暖,连忙应道,“是,小姐。”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的奔向了龙千穆。 云瑾和墨衣男子功夫本不弱,但一下子对面这么多高手的围攻,顿时便如丧家之犬,只剩下挨打的份儿。 “红颜门是么?” 白衣男子轻蔑勾唇,“还有云顼的御卫,既然都来了,那便一并解决了罢。” 言罢,他轻松的打了个响指。 林倾暖的心陡然一沉,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到身后传来无数杂乱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她便已推测出,敌人恐怕不少于数百人。 在来海江县的路上,她担心事情有变,便给红颜门和青禹传了信号,让他们前来会合。 哪知对手会是如此棘手的存在。 此刻,她心里由衷庆幸,还好为了以防万一,她将粮草另做了安排,否则,能否顺利运到镇阳堡,都是个问题。 古星刚刚扶上龙千穆,打算带他远离场中打斗,以免误伤,不想抬头便瞧见,无数黑衣人自县城各街道疯狂涌出,黑压压向他们攻了过来,顷刻间便将林倾暖等人淹没在了其中。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古星,快去保护主母。” 龙千穆率先反应过来,顿时一脸焦急,连忙推她。 无论如何,主母都不能有事。 这是临行前,阁主给他们所有人下的死命令。 古星咬了咬牙,终是选择放开他,一头扎进了敌人的围攻中。 她艰难的冲了进去,却未瞧见林倾暖的身影。 耳边充斥着的激烈打斗声和尖锐厮杀声,让她的心越来越不安。 她定了定神,刚想去寻,那些药人却纷纷缠上了她。 不得已,她只得边战边寻,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发现林倾暖忽然消失的不止古星,青墨和青禹也在急切的找寻中。 林倾暖当然不在原地。 在那些数不清的药人冲过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动了。 红颜锦和残雪都不在身边,暗器早已用完,她如今的兵器,只是一把从药人手中夺过来的普通宝剑。 虽然战力受些影响,但她依旧可以凭借高超的轻功,和绝妙的剑法,同对方一战。 她的剑法是唐乔亲手所教,轻功是龙清河精心传授,再经过云顼几次的指点,实力早已超过江湖一流高手。 所以今日不探一探白衣男子的深浅,她不甘心。 可当她趁着混乱,出其不意的攻过去时,对方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他先前所站的位置上,早已空空如也。 林倾暖眸色微惊。 她的视线一直都锁着他,可还是没能及时发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个人,绝非一般高手可比。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猜测,难道他就是—— 正当她想的入神间,忽然感觉身后有轻微的气息波动,似有若无。 她瞬间警觉,身子下意识向前滑出数丈,然后一个鹞子翻身,便持剑回攻了过去。 空无一人。 她警惕的环视一周,脚步放轻,一寸一寸的挪过去,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在高度戒备中。 果然,不多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在身后。 她只得再次闪身躲避…… 一连几次,对方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后面。 虽然每一次她都依靠着高绝的轻功,成功避开,可对方的身影,她一次都没能瞧见。 快如幽灵,飘忽不定。 她的眸色渐渐凝重。 如此被动下去,她的体力必然会被耗尽。 不行,得想个法子引他出来才是。 她四下扫了几眼,忽然灵光一闪,有了对策。 再一次躲避开对方的暗算后,她倏地飞身而起,足尖在破船上连点数下,便身轻如云燕,滑向了茫茫海面。 海上并无可借力之处,她凭借踏水无痕的绝妙功夫,在水面滑翔数尺之后,又使出梯云纵,凭空将身子拔高了丈余。 又是数尺飞出去,她此刻的位置距离货船,已经有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她的身影单薄又渺小。 又飞出一段后,她的速度蓦地慢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纤细娇小的身形,仿佛还隐隐有下坠之势。 而岸上的人,都浑然不知她如今的情势。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气息,再一次出现在她身后。 林倾暖唇角得逞的勾了下,在足尖将要挨到水面之时,忽然使出穿花拂树,整个人陡然跃起,然后在空中将身子一折,便持剑俯冲向海面。 碧蓝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块巴掌大的木块,随着海水浮浮沉沉,宛若无根的浮萍。 若非眼尖之人,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林倾暖的剑尖不偏不倚,在那木块上轻轻一点,便是一个漂亮的旋身,飞快的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剑鞘脱手而出。 剑鞘甫一接触水面,便飞速下沉。 而就在这一瞬间,林倾暖的足尖已在上面轻点而过。 借着这着力点,她在空中再提一口气,便轻松落在了另一艘距离较远的破船上。 脚一着地,她便使出移形幻影的步伐,如鬼魅一般离开了原地,而后利落回身,一招银蛇出洞,宝剑稳稳刺出。 从飞向海面到回到船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她中间几乎没有一丝停顿。 眼前白影一闪而过,剑刺了个空。 林倾暖收势站定,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气息微乱。 她将宝剑横于身前,呈防备姿势,心底却不觉有些挫败。 这一次,她借助海面的无遮无挡,凭借深厚的内力,将轻功和剑法发挥到了极致,只求能一击伤到对方。 却不想,还是功亏一篑。 对方的身手,实在是高的可怕。 “呵呵!” 白衣男子的身影落到她对面不远的地方,波光潋滟的墨眸中,浮起淡淡的欣赏。 “能连着躲过我九次攻击,还引的我现身,差点伤到我的,你是第二个。” 他收起折扇,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唇角,缓缓抬起单掌,开始运气。 自始至终,他的神态都很轻视,显然不将林倾暖放在眼里。 瞧着他的举动,林倾暖顿时警觉,连忙向后滑行数尺。 她刚刚站定,一股强而凛冽的掌风,裹挟着冰凉的水汽,瞬间就迎面逼了过来。 第732章 暗器使得不错 避无可避。 林倾暖随即气沉丹田,将体内真气汇集于双手,打算硬抗下这一掌。 她师承正宗,内力本就不薄,后又修习了红颜门心法,虽未达到登峰造极,却也是相当精纯。 但眼前,她却并无十足把握。 原因无他,对手太过于强大。 源源不断的真气涌入掌心,然后化作一张无形而密不透风的巨网,迎上了对方。 宛如蛟龙出海,气势逼人。 两大真气甫一接触,登时便强劲的对抗起来…… 岸上的厮杀仍在继续。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同激溅而起的海水混杂在一起,被海风一吹,冰凉入骨。 风雨飘零中,脚下的货船摇摇欲坠。 林倾暖渐渐感到了不对。 对方的内力绵延不绝,仿佛无穷无竭。 相比之下,她的掌力打出去,却似泥牛入海,不曾掀起一点水花。 那种感觉,就好似徘徊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对方吞噬的干干净净。 意识到问题,她眸光微沉,果断的便要撤回双掌。 可不想试了两次,掌心却似被凌空粘住一般,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即便她强行压制,体内的真气还是不停的通过双掌涌向对方,好似一瞬间,变得不受她控制一般。 她脸色微变。 传说中,海外有一种玄功。 这种玄功的妙处,便是可以通过交手,凌空吸取别人的内功,然后经过融合,化为己用。 而内力越深厚之人,这种吸纳别人内功的能力就越强。 难不成白衣男子施展的,竟是此功? 猜想到这个可能,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对抗这种功夫,越是抵抗,反噬便越厉害。 若是继续耗下去,过不了多久,她体内的真气便会枯竭。 绝不能让他得逞。 她心思一转,索性试着放松下来,甚至完全不去用功对抗,任凭对方的掌力席卷而来。 没了真气运转的保护,脏腑瞬间被巨力冲击,气血翻涌。 喉咙处腥甜传来,被她生生压了回去。 这是一个险招,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尽断,内脏碎裂而亡。 但如此一来,那种胶着的感觉也弱了下来。 趁此机会,她强行运功,先是护住心脉,然后暗暗引导体内真气,分散到各处经络,尽量不受对方引诱。 同时,她手指微曲,一枚细小的银针,神不知鬼不觉的弹出。 这枚银针是她事先夹到指尖,以做备用的。 上面淬了剧毒。 也是她身上仅剩的一枚暗器。 银针射出不消片刻,那股吸力忽然停滞了一瞬,仿佛被突兀的打断。 但也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排山倒海的力量便再一次袭来。 若非顶尖高手,绝难察觉这稍纵即逝的停顿。 林倾暖却借着这一瞬间的机会,飞快的撤了掌,然后凌空而起,足尖在货船上连点数下,便顺利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目的既已达到,最要紧的是先离开这里。 毕竟,她还没有盲目到要同对方拼命。 “想走?” 身后传来低沉阴柔的声音,似乎还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林倾暖面前的船舱伴着一连串落水声,轰然倒塌。 潮湿的沉木味迎面扑来,刺鼻难闻。 林倾暖目光一寒,身子如泥鳅般滑向一边,堪堪躲开擦身而过的杀招。 她脚步不停,刚要继续向前,对方的另一波攻击便又到了身后。 不得已,她只得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持剑抵挡。 只是她的利剑刚要刺出,腰身却忽然被人轻轻揽上。 她心中一惊,来不及细想对方是谁,手掌已下意识化作利刃,斜劈向对方颈项。 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她,功夫之高,可想而知。 察觉到她的动作,对方置于她腰间的手掌倏然用力,然后她整个人就被抛了出去。 借着这力度,林倾暖在空中一个旋身,便稳稳落到了岸上。 身后,她之前站着的货船,业已化为乌有,在海面上铺了厚厚一层木屑。 乍一瞧见林倾暖,古星连忙迎了上来,顾不得尊卑有别,激动的抓上了她的手臂,“主子,您终于出现了,属下都快担心死了。” 其他人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显然是吓坏了。 林倾暖没有言语,只愣愣的看着空中两个时而交叠,又时而分开的白色身影,神色复杂。 “姐姐——” 人到声至,林文渊施展轻功,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过来。 一靠近,他便拉着林倾暖左看右看,直到确认她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林倾暖这才回神,目光和暖的看向他。 见他身着同涵枫差不多的护卫装扮,脸上也易了容,俨然一个陌生的少年。 如果他没有事先开口唤她,她还真未必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渊儿,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渊儿竟也来了海江县。 那么,刚才那人果然就是…… 林文渊笑答,“姐姐在这里,我当然要来。” 他暗暗握了下拳,隐去眸底的情绪。 哥哥说的对,只有他变得够强大,才可以保护姐姐。 就好比刚才,明明他们都瞧见了姐姐险象环生,可他却因为轻功不济,不能及时前去相救。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对姐姐说起。 环顾了下四周,他满怀期待的问,“姐姐,今日你能同我们一并离开吗?” 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太过危险,他们还是在一起的好。 林倾暖淡笑摇头,“不行,还需等待几日。” 青州之围尚未解除,江夏主力犹存,最重要的是,魏良还贼心不死,她不放心就此离开。 况且,云顼和唐乔既然布了局,她当然要配合他们唱完这出戏。 林文渊顿时有些悻悻。 不过随即他便想通了,姐姐是有正事要做,才不能同他离开。 他暗下决心,终有一日,他会同姐姐并肩而战,不让她这么辛苦。 林倾暖并不知林文渊的想法,她眸光轻扫,见顾怿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冷峻的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同她第一次见到时并无两样。 她唇角的笑容敛去,懒得同他打招呼,便将视线又投向了空中正在打斗的两人。 双方身形都是极快,移形换影间,已交手不下百招,让人眼花缭乱,根本瞧不清是如何出的手。 林倾暖轻叹口气,自知弗如,便没有上前掺和。 高手较量,她还是在旁帮他掠阵好了。 她正自愣神间,那两个白影忽然迅速分开,然后各自落在了岸上。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相向而视。 俱是琼林玉树,仙人之貌。 抛开其他,林倾暖忽然觉得,此刻他们二人,很难分出谁更胜一筹。 同样的丰神玉姿,同样的高情逸态,又是同样的雅致出尘。 但终究,他们又是不同的。 正与邪的不同,仁与恶的不同。 她敛去眸底的情绪,刚要上前,两道略显狼狈的身影,忽然突兀的奔了过来。 原来,有了药人的参与,墨衣男子和云瑾终于得以脱身。 二人刚刚自人海中逃出,看见白衣男子,顿时便如看到了主心骨一般,忙不迭的逃向他身后。 甚至都没留意岸上多了几个人。 白衣男子并未理会二人。 他一手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另一手的掌心,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角的泪痣红而妖艳,仿佛要滴出血一般。 他幽然的目光看向林倾暖,唇角微微翘起,笑意却不达眼底,“林三小姐的暗器,使得不错。” 第733章 她可是我们江夏的敌人 嗓音雅致甘醇,宛如千年香酿。 如果能忽略掉其中似有若无的阴郁的话。 林倾暖吃不准那枚银针是否射中了他。 毕竟她当时意在脱身,并没抱什么伤敌的希望。 于是她从容冷淡的回道,“承蒙夸奖。” 若是打中最好,即便没有,她也没什么损失。 白衣男子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再接话,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刚才同他交手的人—— 一名同样身着白衣锦袍的年轻公子。 那名年轻公子,此刻正站在林倾暖不远处,却是不着痕迹的将她护在了后面。 白衣男子俊眉饶有兴致的挑了挑,轻薄的嘴唇淡淡勾起,“江夏国太子?”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显然对对方的身份早有了解。 来人的确是苏锦逸。 他轻弹了下锦袍上的灰尘,又不疾不徐的捋平了衣袖上的褶皱,方淡然颔首,“正是。” 衣袂翩然,气质出尘,举手投足优雅尊贵,尽显皇家风范。 白衣男子难得点了下头,眸露相惜之色,“先前我以为,这世上能与我一较高下的,只有云顼一人,却不想,苏太子也是深藏不露。 说着,他别有意味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只不知,如今你受了我一掌,还能活多久?” 林倾暖心底一紧,苏锦逸受伤了? 她视线不由看向他,见他面色无异,这才微微放心。 之前在空中匆忙交手,她还未来得及瞧清他的容貌,便被他扔到了岸上。 那时她觉得来人熟悉,便猜测是他。 但因着在大楚的时候,他并未显露真正的功夫,所以她还是不大肯定。 直到见到渊儿。 苏锦逸笑了笑,从容而答,“活到看你伏诛不难。” 他凤眸饱含深意,“倒是你,强行运功,只会让毒素蔓延的更快而已。” 一听此言,林倾暖便知道,她的那枚银针,八成是中了。 毕竟,苏锦逸并不习惯用毒。 “呵!” 白衣男子轻蔑勾唇,不以为意,“这点小毒,我还不放在眼里。” 片刻的停顿后,他唇边笑意微敛,“这是我和林三小姐之间的事,你确定要插手?” 似劝诫,又似警告,甚至还有几分遗憾与惋惜。 林倾暖不屑的抿了下唇。 事到如今,他还真当自己的阴谋无人知晓。 “有人欺负我的皇妹,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况且——” 苏锦逸意味深长的望向躲在他身后的墨衣男子,“二皇弟既要助纣为虐,作为兄长,我理应费心管教。” 林倾暖心中一动。 那名墨衣男子,就是苏锦遥? 这般看去,他同苏锦逸长得倒真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当然,也仅此而已。 毕竟若论容貌气质,他连苏锦逸十之一二都及不上。 苏锦遥被他点了名,知道不能再装傻,索性大方的站了出来,义正严词的驳斥,“太子皇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臣弟是为我江夏大军筹集粮草而来,可不是什么助纣为虐。” 他幽幽冷笑,“倒是你,这私通敌国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吧?” 恐怕今日之事,其中便有苏锦逸的手笔。 林倾暖眸底冷芒一闪而过。 苏锦遥果然是铁了心,要令两国交恶,好让初绫渺便宜行事。 “私通敌国?” 苏锦逸微挑眉梢,神情似笑非笑,“你说的敌国,是大楚?还是倭国?” 若非这场莫名的战事,大楚和江夏明面上关系还算不错,最起码在大是大非上,能做到共同进退。 但倭国,因其多年前的侵略恶行,且上岸后对各地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手段极为残忍,所以深受两国官民憎恨,是两国不共戴天的世代仇人。 这一点,谁也不能,也不敢否认。 苏锦遥脸色变了变,“苏锦逸,你别血口喷人,这里哪有倭国的人?” 那些货船是来自倭国不假,但他自信苏锦逸没有证据。 况且,船都已经毁了,他就不信,苏锦逸还能通过一堆破木板查出什么? 至于倭武军,那不过是他购买的倭国奴隶练成的精兵,以供江夏使唤,连父皇都没说什么,他苏锦逸又凭什么置喙? 苏锦逸冷淡一笑,“既没有倭国人,那这私通敌国的罪名,便是无稽之谈。” 正在这时,青竹飞身跃到林倾暖身前,恭敬禀道,“主子,除去跑了的两个,其余敌人均已斩杀殆尽。” 言罢,他充满杀意的目光自苏锦遥和云瑾身上划过,等待着林倾暖的指示。 红绵和红柳也赶过来复命。 林倾暖点点头,示意他们暂且退下。 苏锦遥见状,仿佛拿到了把柄,立即得意洋洋向苏锦逸发难,“太子皇兄,你别忘了,林倾暖和林文渊可是大楚的人。” 他又指了指众御卫和红颜门弟子,“还有他们,两国正在打仗,你却这样姑息,不大妥当吧?” 这么多大楚的人在,他倒要看看,苏锦逸怎么否认? “二皇子误会了。” 涵枫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解释,“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带来的护卫,并非你说的大楚之人。” 他看了林倾暖一眼,又故意扬声道,“公主和三殿下如今正在前往江夏的路上,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二皇子怕是看错了吧?” 苏锦逸没有否认涵枫的话。 他语气微凉,“二皇弟,你回京后,也不必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毕竟,谁也没真正瞧见阿暖和阿渊出现在海江县。” 绵里藏针,暗含警告。 林倾暖在第一次同苏锦逸打交道的时候,便知他外表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则内有乾坤,心藏谋算。 今日又一次见识了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 果然,成大事者,不太拘这些小节。 面对苏锦遥这样的小人,就更不用恪守君子之道了。 苏锦遥并不笨,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苏锦逸的意思—— 他不会让林倾暖姐弟牵扯到这场战事中去。 即便他们出现在这里,他也能将他们摘出事外,不受牵连。 环顾四周,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此事看似很难,但实际操作起来,却相当容易。 药人尽数战死,即便还活着,也没有神智,不能开口说话。 换句话说,现在海江县除了他们三人,剩下的便都是苏锦逸或林倾暖的人。 他目光请示的看向白衣男子。 见他一副看戏的姿态,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他便知道,这件事,他是不打算插手了。 他心底顿时一凉,知道此事再难回转。 林倾暖目光嘲讽。 她和渊儿俱是易容,若非白衣男子道破她的身份,旁人压根不知。 所以苏锦遥知道了又怎样,就算到时他当众告她的罪,她只需死不承认就好了。 反正他也没有证据。 “太子皇兄,你可别忘了——” 苏锦遥忽然冷笑,“我们的粮草,是林倾暖派人劫的,我们的货船,也是她让玲珑阁的人毁的,她可是我们江夏的敌人。” 第734章 海江县,初家 就在方才,他收到飞鸽传书,粮草竟然被劫了。 信写的很潦草,甚至都没来得及言明是谁干的。 他原不敢肯定是林倾暖所为。 但联想到先是龙千穆毁船,紧接着就是粮草出事,他便推测,这件事,十有八九跟她脱不了干系。 他不信苏锦逸能维护林倾暖至斯,连江山都不在乎了。 即便这江山迟早是他苏锦遥的,可如今的东宫之位,还是在苏锦逸手里。 “二皇子,这筹集粮草之事,并非是由你负责吧?” 顾怿寒着脸插言,“你们瞒着太子殿下私自同倭国勾结,还自作主张向南疆借兵借粮,太子殿下没追究你越俎代庖、隐瞒不报之罪,已是仁至义尽,你如今又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质疑太子殿下?” 措辞严厉,几乎一点都不给苏锦遥面子。 林倾暖虽然不喜顾怿,但此刻也觉得他说的甚是解气。 “顾怿,你放肆——” 苏锦遥被气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他暗自下定决心,等以后坐上皇位,第一件事就将这个硬骨头顾怿千刀万剐。 这些年,他仗着是顾皇后的侄子,仗着顾家在江夏的地位,更仗着有苏锦逸护着,明里暗里给他使了多少绊子? 可他偏偏却奈何他不得。 明刺暗杀,栽赃陷害,各种手段都已用遍,他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命比石头还硬。 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林倾暖其实知道,苏锦逸并非真的要在这件事上同苏锦遥计较。 朝中古贵妃的势力盘根错节,若只是收拾苏锦遥这么简单,苏锦逸又何需拖这么久? 最重要的一点,江夏皇又是什么态度? 毕竟,他对苏锦遥的宠溺与纵容,才是他如此有恃无恐的最大依仗。 所以她冷笑着岔开了话题,“苏二皇子颠倒是非的本事真厉害,无故发动战争、挑起两国动乱,令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的可是你,大楚不过是正当防御罢了。” “还有一点,恐怕你弄错了。” 她神色无辜,“你说的什么粮草,我可不知,至于毁船,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事关苏锦逸,她可不会傻傻去承认是她干的。 苏锦遥显然不信她的话,轻嗤开口,“那林三小姐可否告诉本殿,你区区一介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海江县?” “还有你——” 他目光不怀好意的看向苏锦逸,“我的太子皇兄,你身为一军统帅,不在大营待着,却暗中潜到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他先前私自离开边关,到大楚京城之后的一切动静,都瞒不过他。 “你可别告诉我,你的目的,只是这对连父亲是谁都不详的姐弟。” 就算他们真的是苏家子嗣,也不过是他父皇年轻时候的一时兴起罢了,值得苏锦逸这么上心? 林文渊气不过他话里的轻视之意,刚要怒言反驳,却听苏锦逸已沉沉开了口。 “第一,本宫是储君,你是臣子;第二,本宫是嫡兄,你是庶弟;第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本宫已向父皇解释过,所以本宫的行踪,你无权过问。” 说着,他俊逸无双的脸上罕见的浮起几分冷冽,“至于阿暖和阿渊,他们身上流的是苏家人的血,同你我别无二致,若你再敢狂言浪语——” 他凤眸中杀意一闪而过,“本宫绝不轻饶。” 阿暖和阿渊姐弟的身世,不能,也不会成为他们的软肋。 尤其是阿渊。 毕竟,江夏以后还要交到他手上。 林倾暖心中涌起几分感动。 不管苏锦逸是为了什么,他能在旁人面前如此维护他们,都是难能可贵的。 她视线随意一移,不想却无意间撞上了顾怿看过来的眼神。 嘲讽,不屑,还有几分莫名的愤怒。 林倾暖…… 这个顾怿,当真是同她结怨甚深。 不过她也不打算同他有什么交集,只要他别阻碍她行事便可。 目前看来,除去偏见,他同她的目的,基本应该算是一致的。 互不干扰,最好不过。 苏锦遥被苏锦逸眼中从未有过的冷漠震了震,心里不觉一怵。 从小到大,即便他再是无理,也不曾见苏锦逸流露过杀意。 他的所有阴谋诡计,都隐藏在那张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 以至于很多人都有种错觉,他是一个温和好相处的太子。 可他知道,他没那么简单。 所以此刻他完全相信,苏锦逸说到做到。 就凭他有父皇和母妃护着,又在朝中精心培植势力这么多年,都不能奈他何,将他拉下储君之位,他便知道,苏锦逸看似文文弱弱,但一点都不好对付。 所以他很是识趣的,没再拿林倾暖姐弟的身世说事儿。 但他素来傲慢惯了,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苏锦逸,便抓着他的行踪不放,“太子皇兄如此狡辩,不敢说为什么来这里,是因为心虚么?” 哪怕不能奈他何,给他添添堵也是好的。 涵枫立即冷着脸斥责,“二皇子,注意你的态度,太子殿下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什么。” 神情冷傲,同他主子的温润随和截然相反。 苏锦遥一脸难堪。 一个顾怿倒也罢了,连苏锦逸身边的一个小小护卫,都敢给他脸色看了。 可见苏锦逸平日里的淡泊无为,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二皇弟误会了。” 苏锦逸淡然勾唇,“虽说本宫没必要向你解释,但这一次,倒是可以破例。” 他视线缓缓移到白衣男子脸上,一字一顿,字字饱含深意,“本宫来这里,是为了,海江县,初家。” 第735章 御圣殿圣主 不管在大楚还是江夏,初姓的人家都不多见。 没想到在小而偏僻的海江县,反而会有初氏宗族。 林倾暖在好奇之余,敏感的想到了一个人。 她没忘记,那个御圣殿的圣女,就唤作初凌渺。 而以苏锦逸的性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什么初家。 苏锦遥的瞳孔下意识缩了一下,不露神色的嗤道,“你不想说便不说,又何必编出这么蹩脚的理由糊弄我,什么初家末家,同你我又有什么干系?” 直到现在,他方醒悟,从始至终,苏锦逸都是在算计他。 什么来海江县的理由,他压根就是借着他的话引出初家。 “二皇弟没听过么?” 苏锦逸轻淡勾唇,别有深意的反问。 “当然没有。” 苏锦遥定了定神,不含痕迹的岔开了话题,“我现在最关心的,是粮草的事。” 这次明明就是扳倒苏锦逸的好机会,可不知为何,一向对母妃言听计从的父皇,却迟迟不肯下达废除太子的诏令。 若非如此,他何需亲自走这一趟。 苏锦逸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语气不紧不慢。 “当年的初家,在海江县可是家喻户晓,在江夏和大楚也是赫赫有名,本宫当以为,二皇弟会知道。” 隐有逼迫之势。 苏锦遥心里一慌,下意识辩解,“当年我还没出生,怎么可能听说过初家的事?” 刚说完,他自知失言,下意识看了眼白衣男子。 见他并未注意到他,他这才暗松口气。 苏锦逸淡然一笑,没再理会他,侃侃而言: “数十年前,初家老爷初道珩,因厌倦了官场中的勾心斗角、生意上的尔虞我诈,遂携家眷搬迁到海江县隐居。 因着其家底厚实,又经营有道,不久便成为海江县有名的大户人家。 初家是儒商出生,初家老爷本人又考中过进士,是以初家行事,颇有高士之风。 初老爷行善举,做善事,不仅为海江县修好了官道,建成了码头,还在各村落开学堂,竖牌坊,设孤稚院,办义善庄,贤名远播。 在海江县,初家的名气之大,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 但盛极则衰,在得到百姓拥戴的同时,初家也招致了其他富户的嫉恨。 他们开始联合起来攻击初家,造谣初老爷居心不良,包藏祸心,会给海江县带来灾难。” “百姓淳朴,受了初家恩惠,并未相信那些诋毁,反而交口相传,为初家辩解。 初家的风头在本地一时无两。 那些年,甚至是连路过的盗贼,都因着初家仁慈,过其府门不入。 但其他富户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有偷盗之人不断洗劫海江县除了初家以外的富户,事毕之后,还残忍的将其满门屠尽,不分男女老幼。” 说到这里,苏锦逸凤眸中浮起一丝悲悯。 “此事在当地惊动甚大,百姓们惶恐不安,时日一久,各地的士绅没了法子,只得求助江夏和大楚。” “海江县虽不属任何一国,但大国仁心,立即便决定派兵帮其剿寇。 只是两国的人马尚未到达,倭人却先一步登陆,开始对海江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出兵的事因此被搁置,之后便是倭祸肆虐,海江县彻底沦为人间炼狱,一拖就是几十年。 倭人见人就杀,见财便敛,横行霸道,毫无顾忌。 经此灾难,海江县仅有少数贫苦百姓得以存活,稍微殷实一些的人家,都不能幸免。 甚至连当年威名显赫的初家,也在祸乱中消泯,渐渐归于尘土,再无消息。” 初家的传说,到此为止。 林倾暖有些意外。 原以为这初家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家,却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 她沉思了一会儿,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或许,只是因为初家的遭遇,同海江县百姓的命运,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吧! 苏锦逸目光重新落于白衣男子身上,语气带了丝玩味,“本宫说的可对?” 他停顿了下,薄唇缓缓吐出四个字,“圣主殿下。” 此言一出,苏锦遥和云瑾面色微变,不自觉看向白衣男子。 林倾暖心中冷笑,果然—— 之前同他交手的时候,她心中便已有了猜测—— 他恐怕就是江州从云顼手中救走元鹤的人,也是水月宫主口中的什么圣主。 所以此时听苏锦逸道破他的身份,她并不觉得惊讶。 能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夫,又令云瑾和苏锦遥对其言听计从,除了御圣殿的圣主,她想不到别人。 “精彩!” 白衣男子悠然而笑,“苏太子果然神通广大,初家之事过去这么久,难为你还能调查的如此清楚。” 算是间接承认了他的身份。 苏锦逸疏离淡笑,“此事非我一人之力,自你派人袭击玉雪山,打伤方夜孤前辈,云顼兄便留意到了你的存在。” “至于冷香堡,则不过是御圣殿刻意推出来,迷惑世人罢了。” 换句话说,八大门派之一的冷香堡,可能只是御圣殿的一个小小分堂。 云瑾闻言,不由惭愧的低下了头。 凌渺将冷香堡交给他,让他炼制药人,他却办的一塌糊涂。 想到她将他扔到江夏后,便不再过问,他的心顿时又是一痛。 他疯狂的想她,不止一次的想回大楚找她。 可一想到他现在一无所有,甚至连苏锦遥这样的小人,都敢嘲笑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他落魄至此,根本就没脸再见她。 林倾暖恍然,原来云顼也插了手。 在得知初凌渺是御圣殿的人之后,她原本还打算着,等青州事了,便给他传信。 却不想,他业已知晓。 白衣男子眸底晦暗一闪而过,唇角浮起似有若无的薄笑,“懂得联手,苏太子和云太子果然不同凡响。” 是个棘手的存在。 “圣主既费心布了这么大一盘棋,我等若不应战,岂非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苏锦逸从容微笑。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早已不分江夏大楚。 即便两国如今还在开战。 白衣男子闻言,赞同点头,“的确,对手若太过愚笨,就没什么意思了。” 当然,过于聪明,就更不好了。 苏锦逸淡漠勾唇,“那圣主可想听听,本宫还查到了些什么?” 第736章 前朝羽氏 若是忽略双方对话的内容,二人此刻倒更像一对相交多年的老友。 白衣男子眸中一丝兴趣流露,“愿闻其详。” 林倾暖也想知道,眼前这位圣主,和那个初家,和初凌渺又是什么关系。 “当年来海江县的,除了初道珩,还有初荇和初凝,也就是初道珩的二弟和三妹。” “初家三兄妹,相传不仅容貌出众,而且聪慧睿智,其中初道珩会掌家,初荇擅学识,初凝年虽幼,却也懂些医理,三人时常利用一身才学行善布德,造福百姓,一时在海江县传为美谈。” “所以初家的衰败,至今还是许多人心中最为惋惜之事。” 苏锦逸的话,似乎取悦了白衣男子。 他眼角的泪痣红艳欲滴,浅色的薄唇愉悦翘起,“苏太子似乎对初家颇感兴趣。” 甚至连初家有些什么人,都一清二楚。 苏锦逸冷淡一笑,语气含了几分凉意,“本宫感兴趣的,并非初家,而是当年之事的真相。” 他刻意将真相二字咬的极为清楚。 林倾暖心中暗道,事情果真有猫腻。 初家若真是积善之家,那初绫渺和眼前这位圣主又怎么解释? 毕竟,对方隐藏如此之深,少说也有几十年的谋划。 “那不知苏太子想要的真相,探寻的如何了?” 白衣男子眼角微挑,阴柔着声音反问。 隐隐,透着杀气。 “初家行善积德是事实,可骗不了人。” 即便海江县的人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剩余的也全部成为了他的药人。 但这依旧不妨碍初家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 苏锦逸目色冷嘲,“那不过是初家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好掩盖其真实目的罢了。” 海风裹挟着微雨,渐渐成势。 众人的外衫皆沾了薄薄一层湿气,愈显阴冷。 御卫和红颜门众人肃然立于林倾暖身后,防备的看着白衣男子。 趁此机会,古星得了林倾暖之令,悄悄溜到后面,为龙千穆处理伤口。 苏锦逸的声音染了几分潮意,“事实就是,初家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些所谓的仁德,都只是其图谋的一部分。” “至于盗贼和倭人,也毫无意外来自初家的手笔。” 在苏锦逸的话语中,林倾暖得以了解到当年的真相。 “诸多年前,江夏、大楚、南疆、大魏和南诏五国之间,并无什么大的龌龊,虽偶有摩擦,但相处还算和谐。” “五国君主尚勤勉,知利弊,朝堂清明,政通人和。 在此情势之下,初家在各国难以落脚,便选择了海江县这块无人管辖、又极为便利之地,开始策划起其蓄谋已久的‘大事’。” “在这里,初家明着是慈悲良善、造福百姓的仁商,实则却大肆敛财,培植势力,不仅在各国安插据点,刺探情报,还利用蛊术制造大批药人。 私铸兵器,暗蓄军队,包藏祸心,图谋不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甚至于,其还命令手下假扮盗贼,谋财害命,后又为了掩盖事实,勾结倭人,血洗海江。” “而初家,则趁此机会金蝉脱壳,退居海岛,并利用先前布下的奸细暗桩,祸乱五国朝政,伺机寻求机会……” 就是在海江县,初家的势力,在其历代精心谋划的基础上,扩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们的关系深根盘结,遍及五国朝野,其势力犹如顽强的野草,在阴暗的角落疯狂的蔓延滋长,从几处毫不起眼的枯藤稀丛,渐渐发展到可以遮天蔽日。 直到如今的羽翼已丰,蔓草难除。 初道珩,踏着数不清的无辜之人鲜血铺就的“坦途”,一步步走向初家人世代梦想的高位。 林倾暖手握成拳,眸底一片冰冷。 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多少人的命运,因着初家所谓的“大业”,从而脱离了自己原本的轨迹,再难挽回。 这些心酸,甚至是恨意,只有经历过一世的人,方能切身感悟。 比方说她,云顼,还有苏锦逸。 林文渊敏感的察觉到姐姐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气。 彷徨,无助,孤冷。 他心底一疼,下意识就握上了她的手,脑海里那个决定,又一次向坚定靠拢了些。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到姐姐。 “呵呵!” 白衣男子忽然轻笑,笑容中含了几分不屑。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查到的东西?” 事情的真相,从来都不重要。 端要看,谁是胜者? 胜者为王! “若只是如此,本宫也不必亲自来一趟海江县。” 苏锦逸的目光意味深长,“初道珩言说自己来自官场,进士出身,可本宫查遍各国科举卷宗,却一无所获。 于是,本宫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的语气缓慢而冷疏,“相传,海外有座孤岛,离倭国不远,住着各国隐世避难之人。 而自海江县出海,则可很便捷的到达此地。” 所谓的仙岛仙人,不过只是有心之人别有目的的杜撰罢了。 白衣男子折扇款款打开,微露嗤笑,“避难?” 说着,他眉目间隐隐有傲然跃出,“堂堂初家,何需避难?” 林倾暖蓦然觉得,这一刻,他身上忽然多了几分王者的气势在。 “初者,始也,当年初家之所以选了这个字作为其姓氏,想必也是觉得,只要计划得当,一切便可回到最初之时。” 苏锦逸凤眸深意划过,“毕竟,若是让世人知道,所谓的初家,原来竟是前朝羽氏后裔,可是会引来诸多麻烦。”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当年五国共同推翻羽氏王朝,是因其君主残暴不仁,昏庸无道,滥用蛊毒控制世人,以致蛊祸横行,民不聊生。 如今已过二百余年,不管于公还是于私,各国都不可能容忍羽氏后裔在其国内培植势力,东山再起。 所以,尚不死心的羽氏一族,只能埋名更姓,另作他谋。 海外之地,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文渊神色淡然,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这些日子,苏锦逸教他文治武功的同时,也告诉了他一切。 虽然他之前也在姐姐和姐夫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些,但终不如现在清晰明了。 他已不是孩子,不能再由姐姐护着,甚至于,他还要站在姐姐前面,帮她抵挡那些敌人。 白衣男子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眼底鸷色一闪而过,“不知苏太子一再言及初家,有何用意?” 林倾暖敛了心神,审视的看向他。 眼前之人,瞧着至多不过而立之年,即便会什么驻颜之术,也不大可能会是初道珩。 毕竟,倭祸距今少说也有三十余年。 初家来海江县尚在倭祸之前,就更不可能了。 倒是那个初荇,勉强可以解释的通。 “除了初荇和初凝,世人不知的是,初道珩尚有一子一女,子名初凌波,女唤初凌渺。” 苏锦逸微微一笑,“而他们,正是如今御圣殿高高在上的圣主与圣女。” 手下承报上来的初家信息数百条,涉及方方面面,却唯独缺少这一对兄妹的资料。 他费尽时间与人力,也只是探知了他们的存在而已。 林倾暖目色恍然。 眼前的白衣男子,很显然就是初凌波,亦或是羽凌波了。 而初凌渺,不巧正是他的胞妹。 “哈哈哈——” 初凌波忽然朗声一笑,“不愧是苏太子,本殿佩服。” 这是他出现以来,第一次自称本殿。 须臾,他笑声忽止,眼神阴沉如浓云密布,“便是前朝又如何,难不成,你还妄想带本殿回去?” 第737章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他冷鸷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眼角火红的泪痣,似乎也变得诡谲莫测起来。 “如果云顼也在,本殿或许还会顾忌一番,但现在,仅凭你们几个,苏太子似乎有些失策。” 自大又傲慢。 林倾暖暗自盘算一番。 很显然,现在的情势,于他们是有利的。 对方不过三人,即便暗中可能还有埋伏,但有御卫和红颜门众人在,对方几乎讨不到什么便宜。 但问题是,如果初凌波要离开,他们拦得住么? 苏锦逸或可勉力一战,但他本就患有不足之症,方才又受了初凌波一掌,若是再强行交手,轻则重伤,重则性命不保。 至于她,凭借轻功或许可以阻挡片刻,但也仅此而已。 剩下唯一可能同之一战的,便只有顾怿。 想到此,她不露痕迹的扫了眼不远处的顾怿。 单不说他会不会出手帮忙,尚且不知,便是其功夫如何,也是个未知数。 所以,她不会将这个赌注压在他身上。 如此看来,即便他们占尽了主动,胜算也是微乎其微。 就算勉强能将他留下,伤亡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你我之间,总会有一次生死较量,但不是现在。” 苏锦逸冷淡勾唇,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本宫这次前来,是要同你谈个条件。” 那双往日里温润平和的凤眸,此刻宛如深不可测的玄潭,让林倾暖无端相信,一切,尽在他掌握。 她恍然想起,若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苏锦逸并不亚于云顼。 “哦?” 初凌波审视的瞧了他片刻,蓦地轻笑,“什么条件?” 林倾暖也有些好奇,苏锦逸要同他谈什么? 要知道,这个人,可是前世毁灭天下的罪魁祸首。 苏锦逸目光淡然,抬手自衣袖中取出一样东西,然后手腕轻动,那物什便笔直的飞向初凌波。 速度之快,宛若疾风掠过。 初凌波轻描淡写的接下,垂眸一看,原本略带嘲讽的神情,蓦地一变。 须臾,他复抬起狭长的眼眸,阴郁的看向苏锦逸,“你怎知,这个就能威胁到本殿?” 语气颇不以为然。 林倾暖这才得以看清他手上的东西。 一枚翡翠色的扳指。 虽然只窥得部分,却能瞧出其光华水润,色泽粼粼,宛若碧波荡漾。 成色极好,弥足珍贵。 她不由心生猜测,这只扳指,苏锦逸是从哪儿得来,为何能让初凌波如此忌惮? “能不能,就要看你在不在乎他的性命。\\\" 苏锦逸笃定的笑了笑,”或者可以说,想不想要他身上的东西。“ 初凌波眼神愈发阴沉,沉默片刻,冷冷开口,“说出你的条件。” 苏锦遥在旁边冷眼瞧着,见他罕见的做出了让步,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便听苏锦逸的声音冷然响起,“本宫要你保证,从今往后,绝不插手江夏朝政,包括如今这场战事。” 至于大楚方面,自有云顼周旋。 毕竟,初凌渺尚在那里。 “呵!” 初凌波眸露轻视,“你觉得,他值的本殿用这个条件去交换?” 林倾暖也有些不理解。 她不知苏锦逸手中握了初凌波的什么把柄,让他投鼠忌器。 但无疑,他既打算颠覆天下,便不会对江夏心慈手软。 “不过,苏太子既然提出来了,本殿不妨卖你个面子。” 初凌波话峰忽然一转,“便以一月为限,一个月之后,苏太子可别怪本殿出尔反尔。” 言罢,他蓦地飞身而起,迅速向后退去,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已轻飘飘落于海上。 之前还空无一物的海面,不知何时,竟凭空多了一首不起眼的小船。 初凌波脚尖在船身上轻轻一拨,身子便如鬼魅一般掠入船舱,不见了踪影。 苏锦逸平静的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薄唇勾起一丝意味不明。 从始至终,他都没奢望初凌波会放过江夏。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逼他离开海江,阻止他插手江楚战事。 当然,这仅仅是第一步。 青竹和青禹刚要去追,便听林倾暖淡声吩咐,“别追了。” 林文渊不解,“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何愁不能拿下他?” 敌人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走,他如何甘心? 林倾暖温声解释,“他的功夫太强,我们拦不住。” 强行拦截,只会徒增伤亡而已。 “那总要试一试,万一打得过呢?” 林文渊还是觉得,让敌人就这么逃掉太过可惜。 他武功虽然不济,但也可以尽力一战。 林倾暖柔和的目光看向他,“渊儿,别说我们奈何他不得,即便能战,也不能贸然将他除去,否则,那些本就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势力,只会隐藏的更深而已。” 依苏锦逸所言,初家除了初凌波和初凌渺,尚有初道珩、初荇和初凝。 而他们需要做的是,连根拔起。 听了自家姐姐的解释,林文渊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便没再说什么。 不过随即,他便将目光放在苏锦遥和云瑾身上,“那他俩总没得跑了吧?” 抓不到大鱼,逮两个小虾米,也是可以聊做安慰的。 其实在初凌波独自脱身之时,苏锦遥便有些心慌。 此刻一听林文渊的话,他愈加不安,连忙忍着心虚,向苏锦逸软声求饶,“皇兄,我之前并不知他是什么前朝之人,不知者不罪,这可不能怪我。” 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客气。 对方人多,他现在还真没什么信心逃脱,只能寄希望于苏锦逸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偶尔低个头,算不得什么。 左右苏锦逸早晚会死在他手里。 苏锦逸冷淡的看向他,直瞧的苏锦遥心里发毛,这才漠声开口,“二皇弟既没什么事,便早些回京吧!” 现在杀了苏锦遥,只会逼的古贵妃更加疯狂。 即便要动他,也只能是回京之后。 闻言,苏锦遥瞬间大喜,生怕苏锦逸反悔,立刻手脚并用的飞身逃离了岸边,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云瑾沉默片刻,刚要跟着离开,便听林倾暖的声音悠悠响起,“云瑾,你想去哪里啊?” 杀不杀苏锦遥,是江夏内部的事,她不便插手。 但云瑾,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再让他逃脱,那她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云瑾猝然抬头,便见林倾暖双手环胸,正玩味的瞧着他。 眼神冷漠嘲讽。 她身旁不远处,是江夏太子苏锦逸和林文渊,以及那个冷面顾国公顾怿。 再往后,御卫和红颜门手中的宝剑,正泛着幽冷的光泽,严阵以待。 心知自己逃不掉,他惨然一笑,索性破罐子破摔,“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反正凌缈也不要他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林倾暖扬唇轻笑,“云公子还真是自觉。” 见他一脸了无生意,她也懒得再同他多话,开口吩咐,“青墨,先将他带下去。” 初凌缈没找到,云瑾留着还有用。 忽然被点名,青墨下意识回神。 他敛下眸子,隐去其中的神色,一言不发的将云瑾带下去了。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先前好不容易压下那丝怀疑,又一次冒了出来。 不过此刻容不得她多想。 她径直走到苏锦逸面前,忽略掉他冷静如斯的目光,直接执起他的一只手腕,摸上了他的脉。 须臾,她抬眸看向他渐渐苍白的俊脸,语气严肃,“内力还剩几成?” 这么长时间的对峙,亏他还一直装作若无其事。 苏锦逸收回手,知道瞒不过她,只得老实回答,“不到五成。” 林倾暖这才明白,原来他刚才同初凌波比拼的,竟是实打实的内力。 否则,他体内的真气不可能如此紊乱。 想到在京城之时,他的功夫明明只是同她旗鼓相当,却不想今日,他却高出她如此之多。 苏锦逸,果然每一步都是算计好了的。 他利用一个又一个真相,一步步将她引到江夏。 甚至包括小诺之事。 亏她还以为,是自己无意间撞破了他的私密。 如今知道一切,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沉默的叹了口气,她垂首自腰间药囊中取出一粒丹丸,若无其事的递给他,“将药吃了。” 再大的事,大不过他的伤。 苏锦遥同她对视片刻,试探开口,“阿暖,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第738章 想法子诛杀魏良 凭阿暖的聪慧,她一定猜到了什么。 “问什么?” 林倾暖眸色沉静的看他。 他和初凌波做交易,自有他的道理。 虽然她很好奇那枚扳指的来历,但也知道此时此地,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至于他隐瞒功夫,算计让她知道真相之事,她都猜到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赚她入江夏,是他谋划的一部分,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决定。 否则,她若不愿,他施再多的计谋,也是枉然。 苏锦逸难得愣了一瞬,随即自嘲哂笑,“是我低估你了。” 阿暖,怎会是狭隘之人。 “让你知道阿诺之事,一则是为了说服你,同我一并前往江夏,二则——” 他微微垂眸,声音低了些许,“我只是想,能多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别的可以不解释,但事关阿诺,他不想阿暖误会。 独自守着这份情这么久,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前世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以至于他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证明,他的阿诺,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份冲动,几乎超过了他想要说服阿暖去江夏的决心。 林倾暖的心忽然有些难受,说不清是为什么。 她只轻轻的问出两个字,“累么?” 红颜门和御卫众人默然而立。 除了林文渊,无人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累么? 苏锦逸心里默念这两个字。 他明白,阿暖是问他,走这条路,累么? 累! 当然累! 以至于他很多个时刻,都冲动的想卸下这幅重担,如此,便可安心的去找他的阿诺。 但他知道不能。 阿诺不愿,他,亦不甘! 林倾暖在问出口之时,便猜到了答案。 于她,于云顼,这一世是弥补,是挽回,是珍惜。 可对于苏锦逸,却是永远的失去。 但她明白,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她将手上的药丸又向前送了几分,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语气故作轻松,“哥,这药很珍贵的,你若再不接下,我可就要收回去了。” 为今要做的,是赶快将御圣殿的势力全部挖出来,得以铲除,还世间一个清明。 苏锦逸眸底的怅然,渐渐被暖色取代。 他接过药丸,淡淡一笑,“你该改口,唤我皇兄了。” 青州战事一了,他们就要动身回江夏。 林倾暖粉唇浅浅弯起,“不急。” 在她看来,哥哥这个称呼,比皇兄有人情味多了。 苏锦逸没再说什么,刚要吞下药丸,顾怿却忽然插言,“殿下,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找大夫瞧过再服药。” 言罢,他森然的目光扫过林倾暖,隐含警告。 林倾暖冷淡一笑,不置可否。 苏锦逸被他打断,手微微一顿,但随即便毫不犹豫的将药含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淡淡的苦涩味充斥着口腔。 他很快便感觉隐隐作痛的心口好了许多,经脉各处的真气也开始趋于平稳。 见苏锦逸的脸色渐渐红润,林倾知道,他的伤势已经暂时控制住了。 她唇角翘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顾国公,现在可放心了?” 顾怿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 无非是怕她给苏锦逸下毒罢了。 顾怿目色晦暗,“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样。” “那你可要看好了。” 林倾暖故意摸了下药囊,秀眉扬出一抹嘲弄,“本小姐这里可全都是毒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弄错了呢。” 她可不屑同他解释,既然他一直认为她对苏锦逸心存不轨,那就让他认为好了。 顾怿脸色铁青,刚要出言反驳,却见她已转头同苏锦逸说起了话。 他只得压下心头之火,暗道一定要找机会戳穿她,让表兄看到她的真面目。 为了让林文渊取代表兄当太子,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林倾暖没功夫多理会顾怿,时间紧迫,她殷声安顿苏锦逸,“药只能暂时缓解你的内伤,这几日你需每日运功两个时辰,不出七日,便可恢复。” 她又将几颗药包好,递给了涵枫,“这些药每日一粒,运功前半个时辰服用,至于你的内症,待去了江夏,我再为你医治。” 苏锦逸的不足之症不能再拖,但路途奔波,所以她打算安顿下来,再行治疗。 苏锦逸唇角微弯,温和应答,“好!” 于他而言,伤不伤的,并不重要。 但这个时候,他不想扫她的兴。 尤其阿怿还对她误会至深,他若不配合,那他们的矛盾就更不容易调和了。 阿怿性子倔,若非让他亲自瞧清楚,再多的解释,都是枉然。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时日一久,他自然能看到阿暖的真诚。 安顿完正事,林倾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问道,“哥,我的那枚暗器,真的打中了?” 初凌波功夫高出她那么多,她还是有些怀疑。 闻言,苏锦逸淡然的睨了她一眼,出口却是毫不留情的打击,“诚如他言,暗器那点伤,对他根本没有太大的影响。” 阿暖能在紧急时刻快速作出反应,及时打出暗器,并成功得手,其实已经胜过许多高手。 但他并不准备告诉他。 “我知道。” 林倾暖唇畔笑容微扬,“我这不是想着,下次遇到的时候,好调整战术么。” 她总不能一直都这样被动下去。 “收起你这份小心思。” 苏锦逸面色难得严肃了几分,“你这次得手,只是胜在出其不意,下次若再遇到,不要恋战,能逃多远逃多远。” 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云顼担心的没错,这丫头胆子太大了。 虽然理智上,他也承认,她其实并没什么错。 刺探敌人虚实,本就是兵法的一招。 但这件事,完全不必由她来做。 林倾暖讪讪一笑。 其实她是有些内疚的。 毕竟苏锦逸受伤,完全是因为她。 “阿暖,你不用多想,我同他,本就该有此一战。” 瞧出她心中所想,苏锦逸温声解释。 阿暖的目的,又何尝不是他的? 若是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阿暖,帮他拖住初凌波片刻。 林倾暖也不是矫情之人,知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好在成功探到了对方的功夫路数。 也不枉她冒着危险试这一番。 所以她主动岔开了话题,“哥,那些士兵,我如何交给你?” 之前被俘虏的江夏士兵,总要想法子还给江夏。 苏锦逸轻叹口气,“不急。” 战争无法避免,他和云顼,包括暖儿,都在尽力控制战势。 但饶是如此,依旧少不了伤亡。 仅青州之战的这几日,便有无数将士血染沙场。 林倾暖何尝不知他的怅然? 她目光灼灼,“你放心,稍后我便赶去青州,想法子诛杀魏良。” 第739章 青州危急 苏锦遥想必已逃回京城,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要杀了魏良,这场战争,便可结束。 虽然他们回到江夏之后,很可能因此会有诸多麻烦,但朝堂之战,远比再让士兵流血要好的多。 好在劫粮之战不比青州攻城,死伤惨重的主要是倭武军,其他江夏士兵至多不过受了些伤。 这也是她和苏锦逸之间早就达成的共识。 如今苏锦逸既不着急将那些俘虏要回去,那她只能让大舅舅先安顿到镇阳堡了。 想到此,她故作郁闷的抱怨,“我还得好吃好喝帮你养着那么多士兵,怎么算都是我们大楚比较吃亏。” 这些士兵并没什么错,不过是执行军令罢了,她不能以牺牲他们的性命,来达成她的计划。 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苏锦逸无奈睨了她一眼,“你劫得的粮草,可足够他们吃上一年了。” 四十万大军的粮草,换帮他养几万兵马,这笔买卖可只赚不赔。 若非这粮草出自南疆,而非江夏本国,便是为了计划,他也不舍得给她。 闻言,林倾暖瞬间警惕,“士兵到时还你,但粮草,你可别想着要回去,那可是我大楚男儿辛辛苦苦抢过来的。” 她怎会让到手的鸭子再飞了? 便是苏锦逸也不成。 闻言,苏锦逸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阿暖,你现在可是江夏的公主。” 总是这样外向别国,不好吧? “所以啊——” 林倾暖立即笑着接口,“大楚和江夏要两国一家亲,如此一来,天下便可太平。” 只要粉碎了初凌波兄妹的阴谋,她相信,这个愿望,并不难实现。 瞧着她笑颜如花,信心满满的样子,苏锦逸微微一愣,眸色恍惚。 天下太平! 当年,阿诺也是这样同他说的。 只是,形势不同,心境不同,终归一切不同。 “阿暖——” 他很快敛了心神,开始言正事,“我给了魏良十日期限,让其拿下青州城,如今还剩两日,所以,若我猜的不错,他应是要有动作了。” 只要青州不动,到时他便可拿魏良问罪,再顺势以出兵不利为理由,上书父皇,建议言和。 一切尽在掌握。 “十日?” 林倾暖微露惊讶,“这么短的时间,他竟同意了?” 苏锦逸微微点头,“所以你也可以不用再去青州,直接同我走。” 青州有唐乔坐镇,不会有事。 林倾暖沉思一瞬,果断摇头,“不行,这一趟,我必须去。” 十日攻下坚城青州,便是连从未上过战场之人,都知道不大可能。 更何况是久经沙场的魏良。 他能如此痛快应下,必是苏锦逸的功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可能并不相信,苏锦逸会真的杀了他。 他是江夏名将,深受江夏皇器重,朝中还有古贵妃和苏锦遥护着,地位自非一般武将可比。 所以,魏良若真的死在苏锦逸手中,他必会遭到群臣刁难。 旁人也许不怕,可他是太子,不能有擅杀大将的污点。 而唐乔如今是大楚监军,很显然也不适合做这件事。 否则,事后不利两国谈判。 因而最完美的便是,由她这个“无名之辈”去策划这件事。 苏锦逸瞧着她的神情,便知她已做了决定。 知道她有自己的考量,他轻微点头,“行动可以,但要多加小心。” 林倾暖应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的林文渊,眸色柔和,“渊儿,你且先行,过几日姐姐便去同你汇合。” 林文渊本想跟着她,可一触及她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悻悻应了句,“好吧!” 末了,他又忍不住叮嘱,“姐姐,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点伤都不能有。” 他并非不知。 仅凭他现在的水平,即便跟着姐姐,也只会拖累她。 林倾暖点点头,又笑眯眯安顿了他几句,便带着御卫和红颜门的人离开了。 至于龙千穆,她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让古星和古月先带他回镇阳堡。 夜色朦胧!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路程,地势终于渐渐平坦起来,再无山脉绵延起伏。 林倾暖知道,青州已近在咫尺。 她正要下令,让众人加快速度,抬眼忽然瞧见,前面一人一骑,正匆匆向这边赶来。 在月影笼罩下,眨眼便已靠近。 青禹瞧了一瞬,向林倾暖禀道,“小姐,好像是宁家军。” 林倾暖也看到了他身上醒目的宁家军标记。 她立刻吩咐青禹将人拦住,凝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乍然被拦住去路,当即勒马站定,待看清是林倾暖之时,眼中的防备顿时化作激动,“叶将军,真的是您,太好了。” 林倾暖一听,便知他是大舅舅拨给她,用作劫粮的一万士兵之一,如今正受于韶统领。 她微微颔首,“于小将军呢?” 她和于韶分道扬镳之后,于韶应是退回了镇阳堡。 按照事先计划,他在明,负责误导敌军,粮草在暗,另派人马走小道护送,以防魏良发兵相救。 难不成,是计划有变? “于小将军原本是要退回镇阳堡的,但路上接到线报,魏良忽然大肆攻打青州,青州危急,宁将军和宁小将军已经率兵去救,所以于小将军临时决定,也去增援青州了。” “然后呢?” 林倾暖眉头微皱。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青州兵多将广,怎么可能会忽然危急?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浮屠军。” 士兵禀道。 第740章 浮屠军 林倾暖赶到的时候,于韶正将几名游击聚集起来,下达着什么命令。 偶然抬头看到她,他眸中顿时星光浮起,“你来了!” 林倾暖暗自松口气。 一路猜想过各种可能,此刻见到于韶,知道确确实实是他传的话,她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看到宁家军安然无恙,更让她欣慰的了。 她走过去,眸光不自觉含了几分温意,“于小将军。” 于韶向她咧了下唇角,加快语速交代完事情,便让其他人退下去了。 他扶了下盔帽,一改方才的冷静果决,有些腼腆的笑道,“我担心你找不到这里,便派了人去寻,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遇上了。” 虽然相处不过短短几日,但他觉得,她应是喜欢凑这份热闹的。 借着月色,林倾暖眸光扫过不远处正抓紧时间休整的宁家军,唇边漾出淡笑,“任务什么时候到的?” 说着,她找了一处凸出的空地,一撩衣袍随意坐下,开始暗自催动体内真气,调整内息。 同初凌波的一战,再加上连夜赶路,消耗了她不少体力。 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事,她需要尽快恢复。 于韶目光惊讶,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确收到了将军的密令。 但为了不走漏消息,便只让士兵告知她青州危急,并未提任务的事。 见状,林倾暖便知道,她的猜测没有错。 “直觉!” 她唇角微扬,“还有,你的反应告诉了我。” 他表现的太过淡定,一丝担忧焦急也无。 而这并不符合他的性子。 更何况,从始至终,她都不曾怀疑过青州。 在兵法史上,关于攻城战的论述,几乎占了一半。 其中不乏有高大巍峨的城池重镇,一夕之间被攻破占领。 所以仅谈实力方面,青州确实算不上什么。 但她就是笃定,青州不会有事。 这和其城墙有多高,驻兵有多少并无关系。 于韶对她的明察秋毫钦佩不已。 又见她虽然易着容,但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依旧是他熟悉的“叶兄弟”,短暂分别后的那丝陌生感,也随之消失。 他摘了缨盔,自她不远的地方也坐了下来,笑容比方才随性了不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想到还未回答她的问题,他连忙又补充,“就在回镇阳堡的路上,我接到了将军的密令。” 说着,他便将两人分开之后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于韶按照先前的计划,兵分两路,其中七千骑兵会同前来接应的人马,暗中负责粮草同俘虏的运送。 而剩余的三千步兵,也就是参与鸳鸯阵的将士,则由他亲自帅领,大张旗鼓吸引敌军主力。 好在一路还算顺利,魏良的大军并未前来阻截,倒是沿途碰到不少江夏探马。 于韶心细如发,敏感察觉到,战事可能有变,便加紧速度赶往镇阳堡。 果然,又行了没多远,他便收到了宁知远的军令—— 配合宁家军,牵制青州外围的敌军。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至于魏良突然进攻青州,他也是事后在抓获的探马口中得知。 但他并不认为,青州真的已经危急到了必须马上要救的地步。 原因无他,他一十四岁从军,到如今,跟随宁将军已有四年之久。 这四年中,将军待他亲如父子,宁兄同他宛如手足,他们之间的默契,早已深入骨血。 所以,即便有俘虏的招认,他也果断的选择相信自家将军。 而一到青州附近,他便阴差阳错的,一头撞上了传说中的浮屠军。 在探查好对方的阵型后,他并未鲁莽,而是选择先退了回来,再做打算。 听到这里,林倾暖随手折了一节枯枝,声音微凝,“浮屠军如今在哪里?” 这场期待已久的博弈,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于韶回答,“十五里之外。” 将军的指令只是让他拖住敌人,但具体怎么个拖住法,他自有想法。 想到此,他期待的目光看向林倾暖。 只不知,她是什么意见。 林倾暖眸底笑意浮起,“那你打算怎么做?” 在于韶脸上,她看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浓烈战意。 恐怕他的真正打算是,吞掉浮屠军。 否则,他不会选择在如此近的地方扎营。 果然,于韶闻言顿时眉角飞扬,神采奕奕建议,“不如我们趁机拿下浮屠军怎么样?” 触及到她略显打趣的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随即又忍不住强调,“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倭武军和浮屠军是江夏两大精锐,只要打败他们,便可狠狠挫一挫江夏的锐气,也好让他们知道,大楚可不是好惹的。 但浮屠军毕竟不是普通的军队,所以他还要问过她的意见。 林倾暖别有兴致的看向他,“说来听听。” 刚好,她也有这个意思。 既然他们目标一致,那再好不过。 “就在方才,我仔细研究过浮屠军。” 于韶立刻侃侃而谈 …… 关于浮屠军,其实林倾暖自龙千穆搜集的资料中,已经基本了解的差不多了。 不同于倭武军,这是一支骑兵。 一支真正的重装骑兵。 在平地作战中,它几乎可以碾压一切大军。 摧拉枯朽,所向披靡—— 步兵,骑兵,弓箭手,甚至对上车营,都毫不逊色。 而其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皆是因为,其士兵和马匹均装备了两层重甲。 从缨盔到面甲,再到护胸腹吞,乃至吊腿,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精铁打造。 士兵除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其余部分均被坚硬厚实的盔甲包裹的严严实实,刀枪剑戟绝难撼动。 不仅如此,便是连士兵所骑马匹,也是重甲覆身。 如此严密坚实的装备,使得这一支骑兵在战场上犹如铜墙铁壁,百战百胜。 说完,于韶忍不住感叹,“浮屠军虽只有八千人,但对士兵和马匹的要求都很高。 又因着每匹马要负重二百余斤,故而一骑,就需要同时备两三匹良驹以供冲锋。 由此算来,养这么一支精锐,可是要费不少银子。” 当然,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否则,也不会令人如此忌惮,谈之色变。 林倾暖莞尔一笑,“江夏皇帝若知道你这么想,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据她调查,这浮屠军同倭武军一样,士兵均不是江夏本国人,而是由北边的犬戎人组建而成。 犬戎着胡服,善骑射,性凶狠,似豺狼,由其组建的军队,战力自然不容小觑。 只是这养兵的银子,可实打实都是江夏自己所出。 也不知苏锦遥有多大的野心,才费尽心思收罗了这么多凶狠残暴的士兵。 若他真是为了初凌波,倒难得了这份忠心。 听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起江夏皇帝,于韶颇感意外的看向她。 触及到她平淡沉静的目光,他脸色一红,连忙垂下了眸子。 她是江夏公主的身世,他也有所耳闻。 只是没想到,在这场战争中,她始终站在大楚一方。 “若想打败浮屠军,便要找出其弱点。” 林倾暖没注意于韶的神情,开始细细分析,“而它的不足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此厚重的装备,自然刀枪不入,但失了骑兵固有的机动优势,也是不可否认的。 事实上,浮屠军虽然人数不少,但每一队也只能冲锋三四次。 再多,则马匹不堪重负。 在战场上,它更多的,是同轻骑兵相互配合,多人为一横队,列阵攻击。 她用枯枝在地上画出阵型图。 “浮屠军每列五十人,形成方阵,负责居中攻击。 轻骑兵则为两翼,迂回包抄,切断对方后路。 如此一来,对方即如瓮中之鳖。” 她嘲讽的笑了下,“也是魏良沉不住气,若是先用弓箭手射击一波,然后步兵进行冲锋,将浮屠军置于最后,层层推进,趁敌军阵型微乱之时再发动攻击,最后由轻骑兵左右夹击,如此下来,敌人焉有活路?”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魏良。 毕竟,苏锦逸只给了他十日时间,而他既要攻打青州,又要兼顾五堡的救兵,甚至还有宁家军这样难缠的对手添堵,人马不够,心急了些,也是在所难免。 林倾暖的一席话,让于韶深为叹服。 不过有大破倭武军在先,他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二人又详细研究了一番战术,方敲定了最后的计划。 “得亏魏良没按你所说的安排,否则,我们真要费些功夫了。” 于韶打趣笑道。 林倾暖眸光含了几分凉意,“这一次,就当是我们送给他的见面礼了。” 只是原本以为没这么快遇到浮屠军,所以她昨日才让龙千穆帮忙打造一批新的武器。 如今他受了伤,也不知进度如何了。 想到此,她刚要吩咐红棉联络玲珑阁据点, 忽听青禹隐在暗中低声禀道,“主子,一名自称娇娇的女子,说是要见您。” 第741章 娇娇是谁? 林倾暖眸底疑色一闪而过,随即隐而不见。 她前脚刚到,这个娇娇就能跟着来,看来对方对她的行踪,早就了如指掌。 当然,是敌是友,现在还未可知。 “若事情没有变动,我们就依计行事。” 她不着痕迹的起身,向于韶浅笑,“于小将军,今日就商量到这里吧,我先去四处看看地形。” 青禹使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所以于韶并不曾听见。 但交战在即,他也明白林倾暖的谨慎,便没多想,跟着站起身,“这一带地势平坦,不易设伏兵,正适合对方的骑军冲锋。” 林倾暖勾唇,“无妨,你且给宁小去信即可。” 这一仗不同寻常,她需要大表哥的配合。 于韶点点头,又出言提醒,“那你多加小心。” 毕竟,这里距浮屠军并不远。 林倾暖含笑嗯了一声,便转身出了大营。 她走出一段距离,约摸着离宁家军已经很远,方停下脚步。 漫天的星辰,掩映在浩瀚月色之下,洒落了一地银光。 “青墨——” 她扬声轻唤。 这里没有外人在,她便没有刻意掩饰声音。 黑影闪过! 青墨默默出现在她身后。 感觉到气息波动,林倾暖微翘了下唇角,“你同我去会会这个娇娇。” 一切疑问,见了便知。 青墨迟疑一瞬,不确定的问,“小姐,您确定要带属下去?” 这一路上,她刻意的疏离,他不是没感觉到。 “有疑问么?” 林倾暖转过身,淡声反问。 “属下的意思是——” 触及到她明亮如星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青墨下意识垂下了眸子,没再说下去。 他以为,她应当瞧出了什么。 斑驳的月光洒向他整齐的的发髻,同时在他俊秀的脸上投去一片淡淡的光影。 让人瞧不清他的神情。 林倾暖沉静无波的眸中划过一丝凉色,“你是我的暗卫,你觉得,我该带谁去?” 青墨的反常,是在到了海江县之后才出现的。 所以,即便她再不愿意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 他有事瞒着她。 甚至这件事,很可能还同初凌波有关。 闻言,青墨乍然抬头,“小姐——” 跟着她半年多,对她的性子,他不说有多了解,但多少也是知道的一些的。 如今她这般语气问他,显然是怀疑什么了。 可是,他又该如何开口,告诉她那段不堪回忆的往事? 见他欲言又止,林倾暖轻叹口气,“青墨——” 她尽量让语气显得若无其事,“你的事情回去再说,现在,先同我去见那个娇娇。” 她会给他充足的时间去考虑。 直到他愿意主动说起为止。 反正她只要肯定一点,青墨不会害她就是了。 青墨沉默一瞬,低声应道,“是!” 再等一等。 或许,事情并未像他想的那般糟糕。 林倾暖又看了他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施展轻功便向青禹所指的地方飞去。 青墨立即跟了上去。 广袤无垠的荒野中,一顶暖色小轿,很是突兀的出现在视线中。 林倾暖轻盈的落于轿前不远处,审视的目光扫过轿身。 这是一顶普通的官家小轿,装饰精美,小巧玲珑。 枣红色的轿顶,同色轿身,前面挂着绯红锦缎的轿帏,两侧垂有长长的缨穗。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轿顶的四个弯角处,各挂着一盏造型精致的镂空宫灯。 灯身如豆,灯火摇曳。 昏暗的灯光揉碎在茫茫夜色中,晕染出几分神秘与诡异。 轿子虽然不大,本身也颇有些重量,但由四名身着同色衣衫的侍女抬着,却并不显得费力。 应该都是功夫不错的练家子。 林倾暖心中升起几分警惕。 轿子本身不奇怪,但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个地方,就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了。 她没有先开口,轿中之人也不曾说话。 僵持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轿帘忽然轻轻一动。 紧接着,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自轿中伸了出来。 轿帘被轻轻掀开一角。 青墨立即闪身挡在林倾暖前面,眸如寒潭,防备的盯着对方。 轿子安静了片刻,忽然传出几声虚弱无力的咳嗽。 须臾,咳声止,一道轻柔娇弱的女声,自里面响了起来: “放下吧!” 似哀似叹,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之心。 青墨面色冷漠,神情不动。 四名侍女恭敬的应了声是,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软轿放下。 立于前面的两名侍女忽然跪倒在地,娴熟的将手中的红色绸缎展开,平铺于地上。 后面的侍女则移步上前,一个撩起轿帘,另一人轻轻扶上了那只玉手。 林倾暖唇边噙着两分淡笑,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对方。 能精致到如此地步,果然是个娇娇人儿。 轿中的人纤手托着侍女,缓慢优雅的起身,绣鞋踏过红绸,一步一步下了软轿,俏生生立于月下。 绯衣墨发,削肩窄腰,芙蓉玉面,翦瞳秋水,丹唇仿佛刻意点了胭脂,让本就清丽的容颜更添了几分艳色。 真正一个纤弱如扶柳的绝色美人。 美人星眸微抬,认真打量了林倾暖一会儿,朱唇轻启,“久闻林门主之名,今日得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声调婉转细腻,恍若莺歌燕语,令人酥到了骨子里。 林倾暖微微一笑,“姑娘客气。” 这样一个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娇弱美人,衣着华丽,装扮出众,出行乘坐着权贵之家特有的官轿,精致到连绣鞋都不愿沾泥,出口却称呼她为林门主。 她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纤眉。 只有江湖人,才称呼她林门主。 这个娇娇,究竟是何人? “林门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唤我娇娇。” 女子笑了笑,大方的解释,“深夜冒昧前来拜访,不为别的,乃是受人所托。” 说着,她倏地用帕子掩起口鼻,又轻咳了几声。 “哦?” 林倾暖清浅扬唇,“不知娇娇姑娘受何人所托?” 据她瞧着,这个娇娇气色不错,不大像是生病的模样。 但她的表现,又确确实实有些病弱。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娇娇眸中深意划过,随即缓缓吐出三个字。 “龙千穆。” 顿了一瞬,她别有意味的看向林倾暖,“林门主应该不陌生。” 竟会是龙千穆? 林倾暖意外之余,反而多了几分兴趣盎然,“看来姑娘和龙堂主关系不错。” 她示意青墨退后,淡然勾唇,“不瞒姑娘,我的确委托龙堂主帮了一个忙。” 龙千穆从未向她提过这个娇娇,所以她也没有细说兵器的事。 她不会贸然去信任,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听出她话中的防备之意,娇娇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林门主需要的东西,最晚明日未时,我会让人送来。” 她嗓音温柔的强调,“一件不少。” 也许是错觉,林倾暖总觉得,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似有若无透出几分诡秘之感。 她将怀疑藏在心里,唇角微弯,“那便多谢娇娇姑娘了。” 她口中的东西,应该指的就是兵器了。 若是真的,那她和龙千穆又是什么关系,能让他将这么重要的事委托给她? 不得不承认,对于她的身份,她愈发好奇了。 娇娇视线微抬,浅淡的笑意浮于眼眸,“今晚夜色不错,林门主可继续欣赏,我的话已带到,就先告辞了。” 夜半冒着寒意前来,她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告知这几句话。 而这明明只需派一个人前来即可。 林倾暖神情玩味,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夜间寒气重,姑娘还是多注意身体,否则到时便是没病,也变成有病了。” 她行医多年,对自己的眼睛还是比较相信的。 虽然不知她为何要装病,但这并不妨碍她试探一番。 闻言,娇娇眼眸深了些许,笑容微敛,“多谢林门主提醒!” 言罢,她没再说别的,转身便要上轿。 两名侍女连忙扶着她,仿佛慢一些,都怕她摔着一般。 林倾暖看不下去,出声吩咐,“青墨,替我送送娇娇姑娘。” 天知道,她真的只是想让青墨过去帮忙而已。 依她之前下轿的情形推断,上轿应该也要颇费一番功夫的,若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毕竟如果她的话都是真的,那她这一趟,也算是为了她而来,她总不能袖手旁观。 青墨应了声是,径直走了过去,见两名侍女将她扶的稳稳当当的,暂无不妥,便双手抱剑立于一旁。 娇娇踏过红绸,刚弯下腰要进轿子,忽而又退了出来。 她轻轻推开侍女的手,杏眸抬起,认真的瞧向青墨。 感受到她的目光,青墨面无表情的看过去,眸中冷意倾泻。 两人对视一瞬,娇娇忽而噗嗤一笑,声调依旧是娇娇弱弱的,却透着一丝与外表不符的顽劣,“侍卫哥哥,心思太重可不好哦!” 说完这话,她没再用侍女扶着,麻利的钻进了轿厢。 四名侍女很快抬起了轿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来的突兀,走的干脆。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瞧着她离去的方向,琢磨了一瞬,便果断的去查看地形了。 关于她的身份,待见了龙千穆,自有分晓。 一夜无话。 娇娇说的果然没错,第二日未时刚到,兵器便由玲珑阁的人成批送了过来,完全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所制。 林倾暖也曾有意无意的问起,但玲珑阁的弟子都言说只是得了龙堂主的吩咐,并不认识什么娇娇。 好在兵器没有耽误,她便暂时将娇娇的事放到了一边。 战事要紧。 第742章 交战 青州之战又持续了整整两日。 据说魏良在得知粮草被劫后气急败坏,愈发开始疯狂的攻打青州,几处援军虽已到达青州附近,但无一例外的,都不能靠近。 原因无他,青州境内的地势太平了,只要一冒头,便会被魏良发现,继而派出数倍于己的敌人前来攻打。 但好在,众援军秉承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原则,并不同江夏军作正面接触,故而战火并不算激烈。 这两日,林倾暖和于韶在接到各路线报的同时,正抓紧时间让士兵操练。 不大的灌木旁,于韶席地而坐,一手指着地上临时画的地形图,细细分析,“东边的江夏军,已被将军率领的宁家军引到了昱关一带,而西边正在同五堡联军对峙着,自顾不暇。 至于其引以为傲的浮屠军,则被我们拖在这里动弹不得。” 说到这里,他眉眼舒展,昭示着此刻心情不错,“魏良这次的围城打援,算是失策了。” 四十万江夏军,实际上本就只有三十余万,如今又被魏良派出去十多万,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伤亡,如今剩下攻城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万左右。 当然,敢派出这么多人马攻打援军,一则是因为宁家军的存在,二则,恐怕是魏良觉得,青州已尽在囊中了吧? 林倾暖点点头,愉悦勾唇,“接下来,就看青州的反应了。” 善战者,制人而不制于人。 魏良拥大军,围青州,以待援军,想要一网打尽。 可他忘了一点,青州如今军备充足,又怎会急需救援? 这个道理青州懂,六堡亦懂。 所以,包括宁家军在内的所谓援军,目的并不是驰援青州,而是牵制魏良的大军。 他们兵分几路,一点一点将江夏军拖离战场,等对方察觉之时,早已距青州数百里之遥。 她眉叶间似有英气溢出,那双本就夺人心魄的凤眸,此刻愈发璀璨如星,“现在,我们也该和浮屠军交交手了。” 准备了两日,是到了一决雌雄的时候了。 于韶有一瞬间的恍神。 有什么东西,似乎自他心尖浅浅划过,快的让人抓不住。 “于小将军,宁小将军黄昏便到,到时便我们一鼓作气,拿下浮屠军。” 他们虽只有三千人,但她有把握对付浮屠军的八千人马。 之所以调大表哥来,皆因对方尚有两支轻骑兵需要对付。 若不解决轻骑兵,他们很可能会让对方包了饺子。 毕竟在轻骑兵面前,步兵的胜算微乎其微。 “叶兄弟,你同我不必这么客气的。” 于韶忽然脱口而出。 刚说完,他自知失言,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林倾暖正在等他的意见,猛不丁听他说出这么一句毫无头尾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微愣,“什么?” 她好像没和他怎么客气吧?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同他也算意气相投,所以除了宁家军这层关系,她心里也是拿他当朋友的。 于韶脸色涨红,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说,你不必一直称呼我于小将军的。” 他只是感觉,这样称呼有些生疏。 林倾暖失笑,“我不称呼你于小将军,那称呼什么?” 没想到他纠结的是这个。 被她一问,于韶也有些愣住。 好像还真是。 抛开这几日的相处,他们之间似乎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我——我的意思是,虽然明面上你受我统领,但实际你我都知道,你的身份——” “军中没有身份之说。” 林倾暖温笑,“于兄不必思虑太多。” 况且,她也没什么可压人的身份。 于韶刚松口气,自己的话总算是圆回来了,没让她误会,猛不丁反应过来她刚才的称呼,顿时愣神。 他忽然噌的站起身,用极快的语气道,“叶兄弟,我这就去准备,我们这一仗,必须要胜。” 林倾暖目光含笑,“好!” 成败,在此一举。 于韶转过身,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唇角不自觉溢出几分欢喜。 临近黄昏,宁屿准时到达,略做休整后,便同于韶二人联手,率领宁家军,开始向青州方向进发。 而不出意外的,大军行了不过十几里,便被浮屠军挡住了去路。 铁马铜兵,甲光森森。 成排的铠甲,重重叠叠,黑沉沉宛若滚滚乌云,带着摧拉枯朽之势,迎面席卷而来。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对方每行一步,都仿佛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奔腾及至。 即便林倾暖身在中军,也能感受到对方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 此时此刻,她心里深深庆幸,对阵浮屠军的是宁家军。 否则,面对如此汹汹压力,士兵恐怕早已心生恐惧,不战而败。 三千宁家军步兵,在距对方数里之处稳稳站定,队形丝毫不乱。 众将士面无惧色,没有一个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浮屠军统帅瞧着,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这两日,宁家军不是故意袭扰,便是避而不战,搅的他们疲乏不堪,士气大减。 如今好不容易能战,可对方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们眼里,他仿佛看到了沉着、冷静、视死如归。 这让他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或许,宁家军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毕竟,就在前日,一直同他不对盘的倭武军,已经全军覆没,这让他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 “将军,是否现在就进攻?” 副将一脸跃跃欲试,眼中的不可一世,是他经常见到的。 他回头扫了眼身后装备精良的兵马,顿时又充满了信心。 他的浮屠军,是天下最为厉害的存在,区区宁家军,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此,他果断下令,“攻!” 顿时,浮屠军气势如虹,宛如一座座移动的铁塔,横推着便向宁家军攻去。 黑云狂肆,轰隆的声音好似万鼓齐发,大地仿佛都跟着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两支轻骑兵在浮屠军宏伟气势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自两翼绕向了宁家军背后。 宁屿早有准备,立即一马当先,率骑兵对冲而上,及时截住了对方的轻骑兵。 与此同时,于韶一声令下,早已摆好鸳鸯阵的三千步兵迅速变阵,向着浮屠军冲杀过去。 变阵后的鸳鸯阵要简单的多,盾牌手持藤牌护于两侧,队长居中指挥,前面四人并列为长枪手,剩下的四名士兵则居后策应。 一靠近浮屠军,于韶顿时乐了。 原来,除了五十人为一排,这浮屠军还将相邻三马设为一组,用铁链相互连接,形成连环马,同进同退,攻守相应。 如此一来,战力当然更加强悍。 只可惜,他们遇到了宁家军。 在冲到离浮屠军两马之距时,前排的宁家军在盾牌的护卫下,忽然齐齐卧倒在地,手中的钩镰枪迅速向前一送,便稳稳勾住了对方的马蹄,然后再往后一用力,耳边便接二连三传来骨头折断的咔嚓声,以及马匹痛苦的嘶鸣声。 没错,为了对付浮屠军,林倾暖特意将普通长枪换做了钩镰枪。 这种枪装有长长的倒钩,专门用来克制重装骑兵。 对方的马披有铠甲,只有四蹄暴露在外,所以宁家军的攻击重点便是对方的马蹄。 马匹本就不堪重负,如今又相互连接起来,被钩镰枪一袭击,马蹄自然容易折断。 一马蹄折,三马皆倒,马背上装备厚重的士兵,毫无意外的被掀翻在地。 长枪手在得手之后,便迅速撤离到了后面。 而后面的士兵则手持利斧,冲锋向前,同前面之人位置交换。 斧头除了锋利,还有着刀剑无法比拟的巨大冲击力,不管对方穿着多么厚重的铠甲,都无法抵挡斧头的剧烈暴击。 而事实也是如此,浮屠军士兵还未自落马中反应过来,便成了宁家军的斧下亡魂。 其实起初,林倾暖是打算用铁锤的,但考虑到其太过笨重,士兵不一定能胜任,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了斧头。 毕竟,他们的时间少的可怜。 好在对付浮屠军已经足够。 大战从黄昏一直持续到深夜,以浮屠军的全军覆没彻底结束。 包括两支轻骑兵,也被宁屿的骑兵冲击的七零八落。 战毕,宁屿和于韶二人开始指挥士兵打扫战场。 这一战杀敌无数,但宁家军受伤的士兵也比上次对付倭武军增加了不少。 除了在骑兵对冲时受伤,其他绝大部分,则是在袭击马蹄的时候被对方长枪刺伤。 不过好在,这些士兵大多保住了一条命,不至于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林倾暖轻叹口气,走到僻静处,唤出了青竹,吩咐他潜入青州打探消息。 唐乔若有计划,也该是收手的时候了。 青竹走后,她又返回战场,和随军大夫一起医治起了伤患。 因着战前早有准备,伤药绷带并不稀缺,受伤的士兵很快就被包扎好。 但一连经历两次恶战,宁家军人疲马乏,已不适合再战。 简单的商议后,宁屿和于韶决定,先带着宁家军退回镇阳堡休整,静待命令。 第743章 师父还有什么交代 林倾暖没有一并离开,而是就近选择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歇脚。 青州局势恶化后,周边的集市村落大多荒芜,青禹只得带着几名御卫去打了些野味回来。 其他人拾柴生火,清洗剥皮,一顿下来,算是勉强补充了些体力。 青竹是在翌日午后返回的。 “小姐——” 一回来,他便兴冲冲禀报,“好消息,青州之危解除,魏良兵败,凌晨时分已退回了麟光城。” 他进青州的时候,尚能看到昨夜交战过的痕迹。 “很好!” 林倾暖微松口气,眸露笑意,“你同我说说具体情况。” 这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青竹道了声是,便将自己打探到的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魏良早就在城内布下了内应,在劝降兰隐泽不成后,便打算里应外合,一举夺下青州。 只是内应之事一波三折,他迟迟等不到机会,而苏锦逸给他的期限又马上要到,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拼尽全力攻打青州。 双方胶着了几日,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久未联系到的内应忽然递来了消息。 ——东门守城之将已被策反,会在夜里三更悄悄打开城门,只要魏良到时带兵进城,便可直接杀入将军府,活捉唐乔兰隐泽等人。 信中计划周密,写的有板有眼,且魏良选中的内应又是跟随其多年的心腹,所以他思虑良久,终于决定铤而走险,赌这一次。 到了约定的时间,城门果然大开。 魏良不疑有它,即刻吩咐兵马进城。 只是大军行进一半的时候,城门忽然又快速关闭起来,护城河浮桥也被抬起。 同时,无数火把出现在城墙之上。 心知中计,魏良立即下令士兵后撤,可是为时已晚。 江夏军乍然被斩为三段,早已惊惶失措,哪里还能首尾相顾? 尤其是已经过河和进城的士兵,在看到城墙上忽然出现的大楚旗帜,愈发胆战心惊,纷纷自行逃命。 城墙上石块钉板滚落而下,留在城下的江夏士兵不是被砸作肉泥,便是慌乱中落入护城河,死伤无数。 而已经进城的江夏兵,因着被大量拥挤在翁城中,连兵器都施展不开,甚至没怎么抵抗,便都成了大楚的俘虏。 眼见大势已去,魏良只得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退走。 听完青竹的禀报,林倾暖唇角勾起一抹嘲弄,“魏良还是留了心思的,否则,今日被擒的可就是他了。” 他未必全然相信内应的话,所以才没有亲自带兵进城。 不得不选择这么做,恐怕一则是军令状的缘故,二则乃是因为粮草被劫,才迫使他只能将希望押在内应身上。 天时地利,再加上人为,这就是唐乔设给他的圈套,让他虽然心存怀疑,却不得不乖乖就范。 她微微抬眸,淡笑着问青竹,“还有呢?” 若她猜得不错,好消息应该不止这一件。 青竹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据探得的消息,南疆王率领十五万人马,号称三十万到达梧州后,即被驻扎在梧州一带的金将军挡在城外。 南疆王还没来得及动兵,又听说失踪的希尔王子已在南疆自立为王,率兵直逼王庭。 他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和江夏的约定了,急匆匆退了兵,便赶回去收拾残局去了。” 这一仗,南疆因为站错队,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到此时,林倾暖心中已明。 希尔之前所谓的失踪,显然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为的就是引南疆王上当。 这一招调虎离山,用的巧妙! “金将军是谁?” 她随口问道。 这个金将军,包括前世,她都是第一次听到。 一旁的青墨插言,“他是德妃的父亲,之前并不驻扎在那儿,三个月前才被皇上调到梧州。” 原来如此! “怪我孤陋寡闻,竟一直不知,德妃娘娘的父亲,也是武将出身。” 林倾暖含笑开口。 相较于梅妃的温柔,淑妃的张扬,德妃性子内敛无趣,自然不受楚皇待见。 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平日行事极为低调,也不得罪人,算是宫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妃子。 所以此刻听到这金将军是德妃的父亲,她还是颇感惊讶的。 “他虽为武将,也不过是沾了德妃的光而已,籍籍无名,没什么真本事,小姐没听过,实属正常。” 青墨温言解释,“这次被调来,只是为了威慑南疆而已。” 若是真打,皇上也不会用他。 “他虽平庸,但他的孙女儿,可是很出名的。” 青禹跟着林倾暖也算久了,知道她的性情,便也跟着玩笑起来。 “是么?” 林倾暖脸上浮起几分兴趣,“说来听听!” 她还真没听过这位金姑娘。 “呔!无非也就是才情出众,被人传的广了些。” 青禹不以为然,“这个金双雁,和杜家小姐杜蕴,以及京城的欧阳离若和林倾城,当初并称为大楚四大才女。” 说到这里,他眼露轻视,“只看欧阳离若和林倾城,便知另两位也是名不副实了。” 在他看来,若说才女,小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能文能武,又生的如此貌美,天下哪个女子能及得? 得亏自家殿下下手快,否则,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你说的不全对。” 林倾暖不赞同的摇头,“最起码那位杜小姐,可是真正的学富五车。” 虽没听过金双雁,可她前世和杜蕴却是打过交道的。 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算一算时间,如今杜蕴也快要到京城了吧! 她抬眼看向青禹,笑着打趣,“真没想到,你竟还对这些传言感兴趣。” 和他平时憨厚老实的模样一点不符。 青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赶忙否认,“小姐别误会,属下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他才没那么多闲工夫了解什么才女美女的。 林倾暖又笑看了他一眼,也没拿他继续玩笑,转而问向青竹,“大魏和南诏有什么动静?” 大魏那个国师不是去了边关,也想插一脚? 还有南诏。 池颜和寒儿关系不错,所以她也格外关心南诏的局势。 青竹道,“大魏国师前脚刚到边关,大魏皇上便下达了召令,要同大楚世代交好。 据说,为了以表诚意,他还要亲自来大楚拜访,可是真正儿打了国师的脸。” 林倾暖也大致了解过一些大魏国的情况。 如今的大魏皇上登基不过几年,朝政一直都掌握在大魏国师手里,二人虽明面上君臣和谐,政令一致,但暗中早已势同水火。 只是像如今这般直接撕破脸皮,还是第一次。 想来,应是大魏国内发生了什么事。 她忽然就想到了白慕。 他暗中潜回大魏,应是因为白羽卫的事情。 那大魏皇上忽然的强硬,又和他有没有关系呢? “池颜如今在哪里?” 大魏有了动静,南诏应该也不会安静。 “他被太子殿下暗中送出了大楚,如今已在回国的路上。” 青竹禀道,“南诏各地纷纷起义,讨伐叛臣胡博简的恶行,只待南诏太子回国,便要拥立他为新的南诏王。” 林倾暖心道,云顼果然有了动作。 只是池颜不过才十岁,尚且年幼,身边还需得力之人辅佐才是。 “小姐,属下打探到的,就是这些了。” 青竹又想了一遍,再无遗漏,方确定开口。 林倾暖嗯了一声,忽而打趣一笑,“你且说说,除了这些消息,师父还有什么交代?” 青竹本事虽大,但这些事情可都是机密,若非唐乔亲自告知,如何探得如此清楚? 青竹顿时一脸钦佩,“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青州戒严,他虽仗着功夫不错,未被发现,但要在第一时间探得确切消息,也非易事。 所以,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直接去找了唐公子。 “唐公子说,小姐这边若忙完,便可直接同苏太子动身去江夏了。” 据他瞧着,唐公子似乎希望小姐赶快离开这里。 但顾忌着他是小姐的师父,他终是没敢胡乱猜测。 林倾暖凤眸深意浮现,“我知道了。” 她翻身上马,微微勾唇,“临行之前,我们先去见见云瑾。” 唐乔让她尽快离开,是不想她掺和魏良的事。 但她自有打算。 第744章 本宫也不知她在哪里 大楚京城。 御书房。 “皇上,池颜太子已安全出了大楚,不日便会到达南诏,因着有我们的人护送,胡博简派出的死士数次动手,都未成功。” 宁知书如实禀道。 前些日子,在选择由谁护送池颜回南诏的问题上,他大胆举荐了弘文馆学士柳安和,以及侍卫马军指挥副使楚鸣。 自任弘文馆学士后,柳安和很快便展示了自己出众的才能,从而得到了满朝文武的肯定。 至于楚鸣,则因其武艺不俗,又胆大心细,从而被选中。 楚皇合上奏折,目光赞许,“宁爱卿果然知人善用。” 原本他还有些怀疑。 柳安和一介书生,楚鸣也是刚刚从武举选拔上来,又是个女子,如何能胜任的了这么重要的任务? 没想到,他们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从呈上来的奏章看,胡博简为了除掉池颜,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仅一路尾随追杀,甚至连在井水里投毒这般下作之事都干了出来。 若非柳楚二人机灵,及时发现,恐怕池颜已经死了不下十回了。 “即刻传诏给二位爱卿,让他们跟着池颜归国,待南诏局势稳定,再回大楚。” 南诏国内如今乱作一团,池颜虽然还算持重老成,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如何能应付的了那些阴谋诡计? 宁知书应道,“是,皇上。” 停顿了片刻,他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皇上,如今大魏国师正在边关一带活动,微臣担心,其恐会趁机染指南诏。” 南诏之前本是大楚的附属国,这些年却屡次在魏楚之间摇摆不定,究其缘由,皆是因为大魏在其中挑唆而致。 如今南诏内乱不止,国主势微,权臣当道,正是大楚重新夺回宗主国的好时机。 柳安和同楚鸣虽一文一武,可以从旁协助池颜复国,但二人的资历毕竟不高,若遇大事,恐难以服众。 对手若只是胡博简倒罢,如果大魏也掺和进来,那么解决起来,便有些棘手。 沈文亦出声附和,“皇上,宁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大魏国师野心勃勃,早就觊觎南诏,我们不得不防。” 南诏境内多铁矿铜矿,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为避免再起干戈,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大魏手中。 楚皇思虑一瞬,觉得二人言之有理,便顺势问道,“为今之计,我们又当如何防范?” 南诏之事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所以今日下朝,他特意留下几名重臣,着重商讨。 沈文刚要开口,忽见一人从容不迫的站了出来,儒雅嗓音透着淡淡的薄凉,宛若深秋之泉。 “父皇,不如便由儿臣去一趟南诏,以解其危,安其心。” 长身玉立,姿容清绝。 不是云顼是谁? 他眼眸深沉如墨,“大魏国师不比旁人,若不及时制止,南诏恐生变数。” 五国命运息息相关,任何一国出现问题,都有可能为前朝之人所趁。 而据他和苏锦逸联手查到的,对方的布局远不止表面简单。 乍见说话的是他,楚皇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立即出声反对,“不成,你大婚在即,如何还能分身再去管南诏之事?” 他多少也听说过这个大魏国师,知道他心机深沉,手腕老辣,善玩权术。 若非云顼亲自前去,旁人恐难是敌手。 但太子成婚乃国之大事,也是同江夏冰释前嫌的最好法子,若因此而耽搁,岂非得不偿失? 更何况,顼儿心心念念那个丫头这么多年,如今终要得偿所愿,若再横生枝节,他这个做父皇的,又如何同他交代? 所以尽管知道他的提议最为稳妥,他仍是不愿轻易采纳。 若有别的办法,最好不过。 沈文皱了皱眉,也觉得不大合适,便提议道,“太子殿下,安王世子年轻有为,不如便让他代替您,去南诏历练一番如何?” 能在身份上同大魏国师相抗衡的,唯有皇亲贵勋。 但这么多年的宫廷斗争,导致皇族一脉凋零,如今除了安王府,在京的便只有今上的各位皇子了。 单不说二皇子刚被禁足,三皇子身子已废,便是二人以往的所作所为,也不能由他们去南诏。 所以,他才会想到云宗瑞。 毕竟之前同兰王府的斗争中,他表现的也算有勇有谋。 至于云顼,再有两个多月便要大婚,实是不宜再掺和进南诏这趟浑水中。 云顼唇边笑意浮起,“沈丞相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漆黑的瞳仁中透出认真,“父皇,便依沈丞相之言,让宗瑞同和儿臣一并前去。” 宗瑞是不错,但对上大魏国师,经验终究欠缺了些。 这是个一统南诏的好机会,一旦错过,胡博简羽翼若丰,则池颜再无机会。 他至少要走一趟,安排妥当才放心。 “胡闹——” 楚皇顿时恼了,“区区南诏,又何须你们两个人去?” 这小子,倔脾气又上来了。 他还不是为了他好? 宁知书也委婉提醒,“太子殿下,南诏之行可长可短,若是到时赶不回来,岂不误了婚期?” 不管于公还是于私,他都不希望云顼和暖儿的亲事再有波折。 “宁丞相说的没错。” 刘宏盛亦附和,“殿下若担心安王世子一人周顾不来,可再派一名老臣跟着。” “你瞧瞧——” 楚皇笑骂,“你成亲,反倒是大家为你操碎了心,怎么,你不想早点把暖丫头娶回来了?” 两国如今关系不比从前,他也不怕夜长梦多。 “当然想。” 提到林倾暖,云顼的眼神不自觉温柔了下来,向众人拱手,“各位大人放心,婚事会如期进行,一个时辰都不会差。” “父皇——” 他又转向楚皇,语气郑重,“只待解决南诏之事,儿臣便即刻赶回来。” 这是他求了两世的大婚,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任何事情耽搁。 只是,不早些解决前朝余孽一事,天下又何时才能安定? 他和暖儿也不会安心。 见云顼如此坚持,楚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依着他的意思,同意了让他前去南诏。 他约摸着,顼儿素来是个有分寸的,既然他决定了这么做,那应是有十成把握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到时出了什么岔子,他自己想法子补救去,别怪他这个做父皇的没提醒过他。 东宫。 云顼修长的手指轻叩于黄花梨桌面,目光幽深,看向下首站着的几名官员,低醇的嗓音中,透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压力,“本宫刚才说的,各位大人可明白了?” 坚持去南诏,一则为了国事,二则,他有自己的打算。 这个打算,自暖儿离开之后,便时不时的在他脑海里冒出。 如今终于等到机会,他怎会错过? 几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齐齐将视线投向为首之人。 礼部尚书霍高义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只得强作笑脸,勉力劝道,“殿下所言,倒是个法子,只是——只是有些不大合礼制。” 他神色为难,“若是群臣议论起来——” 尤其如今江楚关系如履薄冰,那些御史若就此事大做文章,上书弹劾,对殿下的名声可是大为不利。 虽然殿下行事素来率性而为,甚少考虑这些,但三人成虎,他身为臣子,总不能不替殿下考虑。 “霍大人,本宫只是说如果而已。” 云顼眼眸深邃如潭,直看的几人不敢再同他对视,纷纷低下了头,他这才不疾不徐的继续开口: “更何况,本宫是因南诏之事脱不开身,即便是御史,也不能不顾国事,胡乱妄言吧?” 年前新提拔的一批御史,大多为近几年的进士出身,年轻气盛,心绪浮躁,京城稍有风吹草动,便喜欢添油加醋的弹劾,朝中老臣大多都已领教。 今日他特意将礼部的人唤来,便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 顺便纠正一下这股子不良的风气。 霍高义受云顼一点拨,顿时醒悟过来,连忙跟着笑道,“是下官愚钝了,殿下即将大婚,却仍然不忘国事,实乃国之大幸。” 原来殿下早就想好了说辞。 其他官员见状,连忙附和,“太子殿下英明。” 云顼眸中终于噙出一丝笑意,语气亦温和了许多,“大婚所有事宜,本宫均已过目,你们只需按规置办便是。” 说到这里,他神色倏地严肃起来,“大婚期间,本宫不希望有任何纰漏。” 大到每一步礼节,小到每一样物什,他都是一一查验无误后,方吩咐礼部筹备。 霍高义等人齐声应道,“是,殿下。” …… 青玄刚出书房,便被许总管神神秘秘拉到了角落。 知道他又要打听消息,他神色无奈,“许总管,殿下要的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 殿下明日就要动身,时间紧凑,可丝毫都耽误不得。 许总管直接忽略掉他的话,满脸忧心忡忡,“青玄你说说,都什么时候了,殿下竟还要去南诏?” 他边说边扳着手指控诉,“如今距大婚只剩下两个半月,两个半月那,这一来一回的,路上还要耽搁许久,你说殿下能赶得及么?” 两国相距千里之遥,算算时间,至多半个月后,去往江夏的使节和聘礼就该出发了。 他能不心急吗? 青玄笑着宽慰,“许总管,放心吧,殿下自有打算。” 据他瞧着,殿下的心思藏的深着呢。 “你可别唬我。” 许总管搭上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劝道,“殿下政务繁忙,这些家事,咱们得经常提点着点。” 赶快将暖小姐娶回来,再生个皇孙,才是最紧要的。 朝中那么多人,再换个人去就是了。 青玄抚额,“那要不,许总管你去劝劝殿下,让他别去南诏了?” 殿下决定的事,他一个暗卫,哪里敢说什么? 许总管这是有多高估他? 闻言,许总管顿时横了他一眼,“这是朝中之事,我一个内侍哪能多言,你这不是害我呢么。” 青玄,“……” 他双手一摊,“那是皇上和殿下决定的事,我也没法子啊!” 见许总管还想说什么,他只得进一步点拨,“您就别操这个心了,说不准,殿下比您预想的还要早到江夏呢。” 事关暖小姐,太子殿下向来比谁都急。 许总管愣了一瞬,忽然一拍脑门,一改方才的愁眉苦脸,“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咱们殿下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亏他还操心这操心那的。 青玄连忙捂他的嘴,“许总管你小点儿声,殿下就在里面呢。” 他这不也是猜测么。 二人正说着,忽见云顼自书房阔步走了出来。 许总管瞧见,立即扔下青玄,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的跟了上去,笑眯眯道,“殿下,您要出去啊?” 闻言,云顼停步,神情似笑非笑,“许伯,东宫最近可是无事要忙?” 说罢,他犀利的眼神轻飘飘扫过青玄。 青玄顿时心里哀嚎,完了。 擅自揣测主子心思的罪名,跑不掉了。 “有,当然有了。” 许总管一脸讪笑,“这几日,老奴可是把东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精心布置了一遍,保证每一处都喜喜庆庆的,暖小姐瞧着一定喜欢。” 天知道,东宫盼太子妃可是盼许久了。 殿下成婚,皇后娘娘若是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 云顼墨眸噙出几分笑意,没再拿他的逾距说事,“许伯辛苦了。” 许总管跟着他多年,是为数不多真心为他好的人。 所以对于他偶尔的僭越,他寻常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不辛苦不辛苦。” 许总管一脸骄傲,“新选的宫女们,也已将规矩学的明明白白,只待暖小姐过门。” 东宫之前只有内侍,如今暖小姐马上嫁过来,自然要增添一批宫女。 自殿下下令之后,他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保证个个稳重妥帖,家世清白。 云顼微微颔首,“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将东宫守好,大婚之前,本宫不希望出任何岔子。” 宫里的阴谋算计,决不能出现在东宫。 许总管连忙收起笑意,正色保证,“殿下放心,老奴定不能让那些个牛鬼蛇神染指东宫。” 末了,他又犹豫的问,“殿下,就在方才,梅贵妃派了内侍来,说是要送几名嬷嬷过来帮衬,老奴想着,如今梅贵妃执掌六宫,若是直接拒绝,面子上恐不好看。” 见自家殿下心情不错,他大胆建议,“要不,您将常嬷嬷再寻回来,如此,我们便有了理由推脱。” 虽然那个梅贵妃和皇后娘娘长得有那么一两分相似,平日里瞧着,也是挺和善的一个人。 但他还是觉得防着点好。 宫里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常嬷嬷就不一样了。 她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是侍候过殿下的老嬷嬷,知根知底。 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再找回来就是了。 暖小姐嫁过来,身边总要有个经验老到的嬷嬷侍候着。 云顼沉默一瞬,淡漠开口,“不必了,本宫如今也不知她在哪里。” 先前他派了诸多人去找,但一无所获。 自出了宫之后,常嬷嬷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许总管惊讶的瞪大了眼。 这天下竟还有殿下调查不到行踪的人? 尤其还是从小跟在殿下身边侍候的常嬷嬷。 云顼却没再解释太多,淡声吩咐,“她既送了人来,就先安顿到别院去,注意让人盯着点。” 如果梅妃只是单纯的送人便罢,若是有别的心思,就算他现在不留,她也会通过父皇再将人送来。 左右他在京城的别院不少,多几个宫人而已,也没什么要紧。 许总管连忙应道,“是,殿下。” —————— 林倾暖下了马,便见云瑾正被御卫看管着,面容虽一如既往的俊秀,但神情却憔悴。 短短两三日,他似乎又清减了。 看来过的并不舒坦。 她微微勾唇,将马鞭递给青墨,姿态悠闲的走了过去,“云瑾,我们聊聊?” 第745章 要不要和我合作? 看到是她,云瑾原本木然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起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说完,他径直转过身去,给了林倾暖一个决绝的背影。 林倾暖没理会他的态度,悠然轻笑,“怎么会没什么可谈呢?” 她不疾不徐踱步到他面前,在距他几尺之外站定。 “或许,我们可以聊些别的。” 她抬了抬乌黑的凤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清凉嗓音中含着淡淡的惋惜,“云瑾,其实我一直都有些好奇,你身为云家子孙,可谓出身贵胄,为何甘愿要做前朝的走狗?” 若是旁人倒罢,可云瑾本就是安王府嫡出的世子,从小享尽荣宠,若无意外,他以后会顺利承袭王爵,一生顺遂。 可偏偏,他却选择去密谋造反,推翻云家的江山。 若他自己想做皇帝便罢,但目前看来,他并无这个意思。 “那个初凌缈,当真值得你甘愿放弃一切?” 想到前世他为了初凌缈,不惜算计自己的发妻,害的表姐含恨而亡,她嘲讽的眼神中噙出一层冷霜,“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可以利用?” 如今的安王府,虽然因着云宗瑞重获盛宠,可终究日薄西山,不同往时。 云瑾眼帘微掀,不屑嗤笑,“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置喙?” 如果没有认识凌渺,纵然他会是安王府的骄傲,会是云顼的左膀右臂,会享尽天下尊荣。 可那又怎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过她翩然的一笑。 “是么?” 林倾暖敛去眸底的凉色,话锋一转,“可是据我所知,这初凌缈即便未满四十,至少也该是而立之年了吧?” 她目露兴味,“怎就让你堂堂安王世子,如此死心塌地?” 只可惜,云瑾的一片深情,并不能感动到她。 踩着亲人的鲜血,踏过无辜之人的尸身,以天下苍生作陪葬,只为博得美人一笑,这样的感情,只会让人鄙夷。 “那只是你们的俗见罢了。” 云瑾神情倨傲,冷言反驳,“别说她如今容貌依旧,风韵不减,便是苍颜白发,步履蹒跚,我心亦不会变。” 他从未嫌弃过她的年龄,即便他们相差二十余岁。 况且,他又有什么资格? 从来都只有她嫌弃他而已。 林倾暖凤眸含了几分薄笑,“安世子果然深情不移。” 其实关于初凌缈的真实年龄,她并不如何肯定。 初家名声鹊起,距今已是三十多年过去。 但初凌波和初凌缈二人,完全可以在初家隐匿之后出生。 毕竟她并未在初凌波身上瞧出什么破绽。 而之所以产生怀疑,她只是觉得,对方能在各国蛰伏这么多年,年龄应该不算小了。 如今云瑾的回答,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但我有些不明白——” 林倾暖目光幽深,进一步试探,“你是王爷世子,她是御圣殿圣女,一个高居庙堂,一个深匿江湖,你们又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 他沦落至此,想来已经被对方放弃。 她心里暗暗猜测,恐怕云瑾口中所谓的深情,不过只是初绫渺笼络人的手段罢了。 只可惜,他执迷不悟。 云瑾骤然警觉,神情中的恍惚顿时化作冷漠,“你不必费尽心思在我这里套话,关于她的事,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言罢,他颇有骨气的扬了扬下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就算她弃你如敝履,你也不愿透露一二?” 林倾暖淡漠反问。 有云瑾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做掩护,怪不得初绫渺在大楚有恃无恐。 云瑾冷笑,“当然,所以你不用痴心妄想了。” 他若想说,早就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在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能背叛她,唯独他不会。 林倾暖眯了眯眼眸。 她没让御卫用刑。 对付云瑾这样的人,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好!” 她很爽快的没再追问。 就在云瑾心底刚要暗松一口气时,却听她忽然话峰一转,“那不如我们说说苏锦遥?” 见云瑾目露不屑,她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据我瞧着,你们的关系好像不大和睦?” 同为前朝棋子,可初绫波待他们的态度,却似云泥之别。 云瑾神情瞬间紧绷,惜字如金,“与你无干。” 纵然他心里恨不得将苏锦遥千刀万剐,却不会给林倾暖透露一个字。 “你们之间的恩怨,当然和我没什么关系。” 林倾暖立即接话,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我只是觉得,初家人有些偏心罢了。” 说完,她审视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云瑾,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云瑾眼波微动,没有言语。 “不过倒也情有可原。” 林倾暖微微勾唇,继续刺激他,“毕竟苏锦遥不论哪方面,都比你强出许多,若我是初绫渺,也会多看他一眼。” 如果云瑾没有落魄,其实并不比苏锦遥差什么。 但遗憾的是,她可不会同他说实话。 “肤浅。” 云瑾冷嗤。 苏锦遥除了地位比他高,还有什么,他那张脸么? “你是说我,还是初绫渺呢?” 林倾暖语气悠悠然,“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喔,比起苏锦遥,你可是差远了。” “想来初绫渺也不大可能会瞧上你,所以你所谓的深情,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云瑾越表现的无所谓,她就越想打击他的自信心。 他可以不在乎别的,但初绫渺的心呢? “你——胡说!” 云瑾终于忍不住,眸中怒意翻滚,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不是这样的,凌渺也是喜欢着他的。 她可以惦记云顼,甚至可以同苏锦遥不清不楚,但是绝不能心里没有他。 他都爱的如此卑微了,还要他怎样? 林倾暖敛去唇边凉笑,眼神讥诮。 那日在海江县码头,她瞧着云瑾几次被苏锦遥激怒,心里便有些怀疑。 云瑾平日里也算是沉得住气的,怎么在面对苏锦遥的奚落时,却如此轻易就动怒? 所以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同苏锦遥之间的矛盾,是不是因为初绫渺呢? 如今这一试探,果然如她猜想。 这三个人的关系,真是龌龊。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 林倾暖双手环胸,“所以呢,要不要选择同我合作?” 爱情使人冲昏头脑,嫉妒令人失去理智。 而不巧的是,云瑾两样全都占了。 云瑾嗤笑,“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他目光扫过在场御卫,最终落到林倾暖脸上,瞳孔里溢满了怨毒,“林倾暖,自落在你手里,我云瑾便没想着要活,你不必拿这些挑拨离间的话说服我,我不吃这一套。” 即便苏锦遥和凌渺之间关系暧昧,他也不能在背后阴他。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谁出事,都可能会牵扯到凌渺。 林倾暖不笨,她一定会顺藤摸瓜查下去的。 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云顼。 “云瑾,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林倾暖负手而立,目光嘲讽。 “你觉得我同你合作,是为了揪出初凌渺么?” 她怜悯的看向他,“你都是她的弃子了,我还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听到弃子两个字,云瑾神色骤变。 “不怕告诉你,我今日找你,只是为了苏锦遥而已。”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想必你也知道,苏锦逸是我哥哥,我不会允许苏锦遥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就这么简单。” 她微微勾唇,“你可以假设一番,如果苏锦遥没有了如今的一切,初凌渺还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云瑾对苏锦遥的厌恶,甚至是恨意,她不是没瞧出来。 如今只看他如何选择罢了。 云瑾微微恍惚。 是啊,凌渺待苏锦遥一直便不同,那如果,苏锦遥再没什么用处呢? 她还会不会,会不会再对他另眼相待? 林倾暖没错过他眼中的犹豫。 她打算再添一把火,便佯装失望道,“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对你我都有利,所以才不嫌麻烦来找你一趟,你若不愿,就当我没来便是。” 说罢,她果真没再同他废话,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她在心里默念。 走到第六步的时候,身后果然传来迟疑的声音,“等等——” 林倾暖眸底冷笑划过,缓缓回身,“这么快就想通了?” 云瑾若是真的死心,她林倾暖三个字倒过来写。 自我了断的法子很多,可他从未试过。 况且,御卫告诉她,虽然云瑾每日神色郁郁,但他吃饭睡觉一样都没落下。 就在昨晚,他还强撑着悲伤,一个人吃掉大半只野鸡,一点没有想不开的样子。 云瑾眼中极快的划过尴尬之色,随即故作冷漠开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若是可以,他还是想留着这条命,陪她颠覆天下。 “哟,这好处可就多了。” 林倾暖半真半假,开始忽悠云瑾,“苏锦遥现在依仗的,无非就是他的身份和权利,若他失去了这个优势,初凌渺自然不会重视他,到时候,你再重新赢得她的器重不就是了?”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好了。 “你会放我走?” 云瑾自嘲一笑,“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哪有什么机会回到她身边?” 活着,总比死了便宜苏锦遥要好。 但他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打算。 林倾暖果断开口,“我当然不会放你。” 好不容易抓到,她又不是想不通,怎么可能会放掉他? “但想必你也听过一句话,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左右我暂时不会杀你,到时你若有本事逃出去,或者初凌渺肯花功夫救你,你不就活了?” 她幽幽叹气,“说来我们之间的仇怨早已了结,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我也不屑再同你计较什么。” 只要他对初凌渺心思不死,她就有把握说动他。 闻言,云瑾眸光微闪。 沉默了一会儿,他沉沉开口,“我需要怎么做?” 尽管他不想承认,可这却是他此刻乃至之前许多时候的真实想法—— 他想苏锦遥死,死的越惨越好。 这个想法,几乎全面碾压了他大局为重的顾虑。 苏锦遥死了,没关系,还有他在。 他会帮着凌渺铲除障碍,给她想要的一切。 到时候,她的身边,只能有他一个男人。 林倾暖唇角愉悦的翘起。 一旦打开缺口,云瑾,就不再是一枚死棋。 第746章 魏良之死 夜凉似水。 麟光城自上次被宁家军攻克之后,巡逻的士兵便增加了数倍,所以即便已经是丑初时分,空旷的街道上依旧有士兵成队而过。 但若仔细瞧去,便可发现,那些士兵个个垂头丧气,毫无斗志。 唯有手中森冷的长枪,尚有几分震慑力。 半弯的月影掠过树梢,洒落一地冷白,使整个将军府愈发显得肃杀萧条。 书房内,魏虎一脸焦急的望着魏良,“父亲,您快拿个主意,如今十日期限已到,太子那边,我们如何交代啊?” 若非父亲急中生智,及时躲进了麟光城,恐怕太子殿下今日便要拿他们问罪了。 “怕什么,他还能派人将为父抓走不成?” 魏良不悦的横了他一眼,“都说虎父无犬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胆小的儿子。” 再不济,他手上还有十万兵马,苏锦逸能耐他何? “可是——” 魏虎还要说什么,触及到自家父亲严厉的眼神,顿时乖乖闭了嘴。 他心里担心又无奈,都什么时候了,父亲还如此固执! 要知道,那位太子殿下可一点都不好糊弄。 直到现在,他都不理解,父亲当初为何要立这个军令状? “父亲,不如这样,明日一大早,您便卸去盔甲,着布衣去太子殿下跟前请罪,最好声势浩大一点,到时太子殿下也许会念着您是朝中老将,劳苦功高,宽恕您的战败之罪。” 虽然父亲立了军令状,但军中杀大将,影响甚大,只希望那位太子殿下能考虑到这一点,手下留情。 只要能顺利回到京城,即便古贵妃和二皇子不救,外祖父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魏良闻言,登时气的一脸铁青,“你老子我一辈子受人敬仰,你让我去负荆请罪?” 说完,他尤不解气,执起桌案上的砚台便砸了过去。 魏虎不敢躲开,只得生生受了。 砰的一声,砚台落地,登时摔作两半。 浓重的墨色自魏虎胸口晕染开来。 魏良瞧见,怒意稍歇。 虎儿为了他好,他如何不知? 但让他如此低声下气去求苏锦逸,他做不到。 见自家父亲火气略消,魏虎方忍着钝痛继续劝道,“孩儿所言,是如今唯一的办法,您不能再一意孤行啊!” 父亲一直主张对大楚用兵,可接连的损兵折将,早已让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即便背后有古贵妃和二皇子,还有许家罩着,可如今的魏家,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偏偏父亲尚不自知。 “这件事你且别管,为父自有定夺。” 魏良压下心底的憋闷之气,忍住不耐瞥了魏虎一眼,“二殿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他就不信,二殿下当真不管他了。 这场战争若真要一个人负责,不是他魏良,而是二皇子。 他不过为其卖命罢了。 更何况,许家也不会不管他。 魏虎一脸沉重,“他已动身回了京城,彻底不管边关之事了。” 二殿下的意思,他隐隐也猜了个梗概。 功劳,他领。 罪过,他们父子承担。 魏良沉默了一瞬,微微冷笑,“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以为他跑得了?” “虎儿——” 他刚要吩咐什么,数道黑影忽然自窗口跃入,齐齐便向他们攻了过来。 魏良父子顿时大惊,立即拔剑抵挡。 双方交战不过片刻,魏虎健硕的身体便被踢飞,重重撞在墙上后,又狼狈的落在了地上。 他顿觉体内血气涌动,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一名黑衣人紧随其后,自他胸口唰唰补了两剑,端的是干脆利落。 魏良原本便已险象环生,忽听魏虎的惨叫声传来,慌忙间扭头去看,便见自家儿子胸口处,两个血洞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眼见已经不活。 他顿感天旋地转,五脏俱裂,还未来得及反应,又惊觉颈间微凉。 一条细若游丝的东西,不知何时,已紧紧缠上他的脖颈,勒入血肉。 他仓皇回头,便看到一袭高大的阴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他身前,眼神深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魏良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对方。 喉结微微涌动,残破的声音自嘶哑的嗓间断断续续传出,“银——银狐?” 这些杀手竟然是—— “银狐”阴鸷一笑,“魏大将军,二殿下让我告诉你,唯有你死了,这场战事,才能彻底结束。” 魏良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提剑便要刺向“银狐”,无奈手臂只抬到半空,便因力气不足软软垂下。 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悲凉,愤恨开口,“苏锦遥,你好狠。” 亏得魏家许家一直全心全意支持他,他魏良也心甘情愿为他卖命十几年,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银狐”目色冷嘲,“用你们父子二人的死,换魏家一门活命,二殿下已是仁至义尽。” 言罢,他手上陡然用力,锋利的银丝瞬间割破魏良喉咙。 刹那间,鲜血迸溅。 魏良的身体轰然向后倒塌。 “银狐”收回银丝,视线似是无意扫过墙角,面巾下的唇角极淡的翘了一下,“撤。” 一众黑衣人随即悄无声息的出了书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将军府兵甲重重,竟无一人发现书房的惨状。 黑衣人离开后不久,角落里原本早该“身亡”的魏虎,忽然微弱的动了动手指。 …… 麟光城外! 林倾暖一袭玄衣,看向眼前同色衣衫的俊秀男子,笃定笑道,“师父,您就瞧好吧,魏良的死,和我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敢肯定,事后不论任谁去查,都查不到她头上。 唐乔摘下面巾,目光温凉,“这就是你守了大半夜,把我挡在城外的原因?” 语气没有一丝意外。 “我这不是想着,省的您还得辛苦进城一趟么。” 林倾暖笑嘻嘻解释,“让苏锦遥替我们背这个锅,江夏朝廷才不会怀疑。” 也省去了诸多麻烦。 唐乔深深看了她一眼,透着些许无奈,“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他今夜之所以前来,也是为了不让苏锦逸担这个阵前杀将的骂名。 当然,他动手,亦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但暖暖的计划,无疑更为妥帖。 林倾暖眉眼含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父。” 云瑾告诉他,苏锦遥的暗卫中,有一人最为厉害,名唤“银狐”,擅使缠丝杀人。 而这件事,在江夏京城并不算什么秘密。 当时她听了,心里便有了移花接木的想法。 有人替她担这杀人之名,再好不过。 二人正说着,青墨带着数名御卫赶了回来,赫然便是先前出现在魏良书房的黑衣人。 青墨上前禀道,“小姐,属下等已顺利诛杀魏良,并将魏虎留了活口,让他听到了那些话……” 小姐让他见机行事,留下“银狐”杀人的线索。 他当时见魏虎也在,觉得再留一人证最好,便自作主张,故意没杀他。 听完青墨的叙述,林倾暖赞许点头,“做的不错。” 她毕竟不在现场,青墨能随机应变,让计划更为完善,她很满意。 见小姐对他一如往常,毫无芥蒂,青墨心底弥漫了几日的阴霾,忽然烟消云散。 有什么比她的信任,更让他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魏良之事解决,林倾暖心里也轻松不少。 她视线微转,扬唇问向唐乔,“师父打算何日动身去南疆?” 希尔王子马上要面临南疆王大军的反扑,若无援军,恐难支撑太久。 唐乔先是看了青墨一眼,温和的眼神落于林倾暖脸上,“过几日便走。” 兰隐泽调离回京,他要先安抚好青州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眸中微露笑意,“暖暖,尽快动身去江夏吧!” 末了,他又不放心的提醒,“人生地疏,低调行事,若有什么变故,及时派人来南疆。” 南疆离江夏不远,他赶过去也方便些。 林倾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便敛去神思,笑着向他抱拳,“徒儿谨遵师父之命。” 距离大婚只剩下两个多月,她若再逗留在这里,云顼恐怕直接来将她带回去了。 唐乔被她逗乐,淡笑出声,“鬼丫头。” ———— 同唐乔匆匆一别后,林倾暖便赶回了镇阳堡。 三日后,麟光城传出消息,阵前大将魏良,忽然暴病身亡。 同日,江夏太子苏锦逸派出来使,同青州统帅兰隐泽约定,即日起,双方罢兵,各自回京准备议和一事。 至于具体和谈条件,待禀明两国皇上,另派使臣详谈。 至此,双方撤去重兵,释放俘虏,以示诚意。 实则大部分为江夏的俘虏。 两国战事结束后,青州立即更换守将,为此,唐乔足足忙了四五日,方启程去了南疆。 于韶带着两万宁家军,奉命随行。 而宁知远和宁屿则率其余人马回京复命,镇阳堡交于原来的驻军继续防守。 林倾暖卸去了易容,恢复了自己原本的装扮。 临行前,她特意又去了一趟玲珑阁分堂。 龙千穆看到她来,顿时一脸欣喜,“主母,您来了。” 林倾暖嗯了一声,上前察看了他的伤势,眸露欣慰之色,“恢复的很好,再有半个月,便可大好了。” 原本她还担心,初凌波会不会给他下蛊,如今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多亏了主母的医术,属下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龙千穆说着,便要单膝下跪叩谢。 林倾暖摆手制止了他,揶揄开口,“龙堂主,如今该把古星还给我了吧?” 虽然二人两情相悦,可她总不能让古星不明不白的跟着他。 三媒六聘,一样也不能少。 龙千穆闻言,俊秀的娃娃脸顿时一跨,音调拉长,“主母——” 他的任务是守在边关一带,策应主母。 可古星是要跟着主母去江夏的。 小丫头好不容易被他哄顺了些,他可舍不得放她走。 读出他眼中的不舍,林倾暖忍住笑意,“你若有心,待回了大楚,再来提亲。” 古星如今是她的人,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当然,二人成亲一事,她还要问过云顼。 毕竟,古星还有一层御卫的身份在。 龙千穆顿时大喜,立即弯腰作揖,深深给林倾暖拘了个礼,“属下多谢主母成全。” 没想到,主母这么轻易便同意将古星许配给他。 “你可别急着谢我。” 林倾暖淡笑,“这件事还要古星和你们阁主点头才是。” 她约摸着,云顼应是不会反对。 至于古星,那就看龙千穆自己的本事了。 龙千穆一脸激动,“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那丫头玩心重,未免夜长梦多,他可要抓紧落实才是。 最好立个字据什么的。 “等等——” 林倾暖忽而开口,目光意味深长,“你先告诉我,娇娇是谁?” …… 青州某庄院。 龙千穆看向对面正气定神闲饮着酒的娇美女子,一脸无语,“你究竟还打算瞒多久?” 他现在无比后悔。 为什么要选择帮她兜着? 主母原本已经同意了他和古星的事,却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又不了了之。 若是可以,他真想臭骂她一顿。 只可惜,无论他说什么,这个女人都顽固不化。 女子慢悠悠放下手中的酒盏,慵懒抬眼,“急什么?” 她优雅的将另一杯徐徐推到他面前,浅淡一笑,“这酒不错,尝尝。” 这可是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抢来的,原本可是西域上贡给古贵妃的呢。 统共也就这么一坛。 龙千穆皱眉,不耐的将酒推开,语气略显急躁,“主母今日都问我了,我好不容易搪塞过去,你可不能再胡闹下去了。” 凭主母的聪慧,一定猜出他是故意不说的。 所以他要见古星,也被主母给生生拒绝了。 想到此,他愈发觉得眼前之人可恶。 “还娇娇,亏你想的出来。” “娇娇本来就是我的名字,你有意见?” 娇娇不疾不徐的欣赏完龙千穆各异的神情,方遗憾的吩咐身后的侍女,“龙堂主既不喜欢,便收了吧!” 侍女恭敬应了一声,便上前将龙千穆的酒盏撤了下去。 龙千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刚要去抢,却听娇娇温温柔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扔远一点,别让我看见。” “是!” 侍女答应着,便退出去了。 龙千穆不想被她看扁,只得又装模做样的坐了回去,小声骂道,“什么臭毛病。” 也不知她有多少银子可造,每次旁人用过的杯子,她不是扔了就是送人,总之不会自己留着,娇气的很。 娇娇轻飘飘抬眼,“左右我用的不是阁中的银子,你急什么?” 这点银子,她还不差。 “哼!毛病如此之多,我看你是嫁不出去了。” 龙千穆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不过也好,省的你以后的相公被你活活气死。” 除了她,他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女人。 还好他的星儿不是这样的。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娇娇冷笑,“若是不想被我揍,就赶快滚吧!” 真是啰嗦。 龙千穆立即弹身而起,“就你那点功夫,还想揍我?” 见她不以为意,一点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他言归正传,再次出言警告,“别怪我没提醒你,主母的事,你最好悠着点,否则若是让阁主知道了,你就等着去北疆牧羊吧!” 到时候,看她还怎么讲究排场。 言罢,他直接无视她,悠哉悠哉出了门。 若不是怕她玩过火,他才懒得跑这一趟。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望着他得意的背影,娇娇托腮想了一瞬,清丽的眉眼平添了几分妩媚。 “主母——” 她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忽而婉转一笑,“杏儿,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启程回京了。” 第747章 这是谁家马车? 成功击退又一拨黑衣人的攻击后,林倾暖手腕灵活一转,娴熟的收起残雪。 顺手捋平因打斗而微褶的衣袖,她飞身掠回到马车跟前。 红棉和红柳带领红颜门的人沿途打探元鹤的下落,还没有同她汇合。 青竹等御卫则乔装隐蔽,分散进入江夏京城,一部分静待命令,另一部分暗中收集关于苏锦遥的情报。 她身边除了谢真岩和几个丫鬟,便只留了三十名御卫随行。 加上苏锦逸所带的暗卫,虽然一路埋伏不断,但解决起来并没什么难度。 唯有苏锦逸,虽然上次的伤已经痊愈,但考虑到他的不足之症尚未治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允许他乱动内力。 “殿下,前方十五里处,便是文龙县。” 眼见已过午时,涵枫宝剑入鞘,上前禀道,“过了文龙县,再有半日路程,就到京城了。” 为了加快速度,他们没走官道,特意抄了小路。 苏锦逸微微颔首,视线转向林倾暖,幽黑的眸中隐了几分深意,“阿暖,我们先到文龙县歇息一晚,明日再进京。” 他料想着,迟一日回京,或许也是她的打算。 不远处,青禹等几名御卫正在处理黑衣人的尸体。 林倾暖收回目光,温婉扬唇,“好!” 她面色如常,仿佛苏锦逸说的,只是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 二月的天气,春意萌发,但犹显料峭。 乍暖还寒,一如她此刻略显复杂的心情。 从得知江夏皇是她的父亲,到两国开战,再到结束,时间不长,两三个月而已。 可她却觉得,这一路走来,着实太过漫长。 漫长到她从刚开始的抗拒,到理解,到期待,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很难把苏锦逸口中那个深爱着母亲的失意皇子苏琒,同如今的江夏皇重叠起来。 纵然血脉相连,可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十四年从未有过交集的茫茫空白,更是母亲从烂漫少女到玉峰孤魂的生死别离。 更何况,而今的他昏庸无道,忠奸不分,更是十年如一日宠爱着另一个女人,甚至不惜以江山陪葬。 一时间,她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来江夏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姑娘这是胆怯了?”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身旁,语气是熟悉的冷冽嘲弄。 “若是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到时可别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会让她知道,野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该有的。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林倾暖敛去心思,淡漠勾唇,“顾国公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小心操劳过度,英年早逝哦!” 这一路上,顾怿对她的称呼,从林三小姐变成了林姑娘。 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冷漠敌对的态度。 顾怿微微侧头,幽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薄唇轻吐,“林姑娘多虑了。” 他微微凑近了些,用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漠然低语,“我还要看着你,怎么舍得早死?” 看着她,免得她兴风作浪。 一路行来,他也明白了,表兄对这对姐弟的信任是无法突破的。 而林文渊显然不如林倾暖心机深沉。 所以确切的说,他只需防着她就是。 他比林倾暖高出不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她乌黑的发丝盘旋成简单的螺髻,以及螺髻下线条柔和的侧颜。 凝脂雪肤,琼鼻朱唇,明眸皓齿,睫羽如蝉。 目之所及,一切都完美的刚刚好。 想起一路上她处心积虑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他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不耐,眸色愈发冷沉。 红颜祸水。 饶是林倾暖没有抬头,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以及刻意为之的压迫之感。 “能得到顾国公的青睐,倒是我的荣幸了。” 她眉尖微挑,潋滟的凤眸缓缓同他对视,眸底薄霜一片,“那你可要看好了,否则我若真的得逞,你顾国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比气势,谁怕? 原本她不想理会他。 毕竟,一路上他都将防备写在了脸上,甚至于她为苏锦逸号个脉,这顾怿都要巴巴跟着。 可他偏偏在她心情不大好的时候凑过来,那就别怪她了。 顾怿目光冷冽。 明明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怎么就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将所有人玩的团团转? 只可惜,他顾怿可不会上她的当。 苏锦逸见俩人又掐上了,只得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走吧,我们去文龙县。” 阿怿的坚持让他头疼。 明明是话少的性子,可一遇到阿暖,立刻便变得针锋相对起来,幼稚又执拗。 顾怿冷冷扫了眼林倾暖,不屑的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上了马。 他一离开,林倾暖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起来。 还好京城马上就到,她终于可以不用再看见这个顾怿了。 闹心! 因着离县城不远,她没有继续坐马车,而是选择骑马跟上苏锦逸,同他并列而行。 想到他方才的话,她随意问道,“这文龙县的县名可是有什么讲究么?” 君为龙,文龙县的名字里刚好有一个龙字,又离京城这么近,应该不是偶然。 感叹于她的心细如发,苏锦逸偏头看了她一眼,淡笑为她解惑,“当年先祖皇帝曾同玄清道长有些渊源,大业初定后,便在京城附近为其修建了文龙观,以供其修道。 后来文龙观名气越来越大,香火也越来越旺盛,不少百姓为了沾染此处‘仙气’,索性搬到附近居住,渐渐便形成了如今的文龙县。” 见她眼神亮晶晶的,卸下了刚才对付黑衣人时的凌厉,也没有了驳斥顾怿时的冷漠,绝艳的眉眼间只是单纯的期待,他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宠溺,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 “玄清道长的表字中,有一个‘文’字。” 他虽从小被封为太子,但除了阿怿,几乎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 自同阿暖姐弟相认后,他越来越发现,有亲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尤其是还多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又娇软可爱的妹妹。 而他也敏感的察觉到,阿暖和阿渊现在同他也不再疏离。 或许假以时日,他们真的可以如同亲兄妹一般,毫无芥蒂的相处。 林倾暖弯了弯眼眸,“看来先祖皇帝同这位玄清道长的渊源不浅。” 文字为前,龙字居后,可见先祖皇帝对玄清道长的尊重与重视。 “那江夏是信奉道教了?”林文渊也凑过来插言。 怪不得一路上他瞧见很多道宫道覌。 苏锦逸笑看了他一眼,“也不全是,只是民间百姓信奉者居多。” “倒是自先祖皇帝起,文龙观历任道长便时常入宫,为皇家子弟讲经论道。” 见他听的认真,他眸中隐了些许期翼,话峰一转,“如今的文龙观主持是桑悔道长,待安顿下来,你有时间也可去多加拜访。” 道家经文中不乏有治国安民之道,阿渊年纪小,心性不定,多接触些儒释道没什么坏处。 顾怿目光冷冷扫过林文渊,目光晦暗不明。 这小子,果然妄图染指东宫。 林文渊原本只是好奇,一听苏锦逸这么说,顿时一脸抗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摇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是不去了。” 他来江夏,又不是为了阐道论教。 林倾暖莞尔。 虽然知道苏锦逸是为了渊儿好,但她也没跟着劝说。 渊儿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主意,她干预太多不好。 “过几日我刚好要去拜访桑悔道长,你们两个左右也无事,不如便同我一并去转转。” 苏锦逸说着,又将视线移向林倾暖。 阿暖和阿渊未必愿意这么快就融入到云家,所以他要多费些心思了。 “不去!” 这次,林倾暖和林文渊几乎是同时开口。 林倾暖抿了抿唇,一脸不乐意。 大楚崇佛,对于修行之道,她并不怎么了解。 若说兴趣,她也只是觉得桑悔道长的道号有些奇怪罢了。 “悔”字为号,可见其并未真的摒弃红尘。。 见状,苏锦逸眸光微闪,慢吞吞开口,“那真是遗憾。” 停顿了一瞬,他方悠悠叹气,“原本我还想着,要同你说说那枚扳指的事呢。” 他说的扳指,自然便是同初凌波谈条件的翡翠扳指。 林倾暖一个激灵,双眸瞬间亮了,“你的意思是,桑悔道长同那枚扳指有关系?” 能让初凌波顾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 苏锦逸却不愿再多解释了,只模棱两可的卖起了关子,“有没有关系,现在还说不准。” 言下之意,见过才知道。 林倾暖琢磨了一瞬,果断的改了主意,“渊儿,姐姐忽然觉得,你去听听桑悔道长的高论也无不可。” 当然,她这个做姐姐的,一定是要陪同的。 林文渊:…… 几人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文龙县。 县城不大,但足够热闹。 不大的城门处,进出城的百姓络绎不绝。 青墨和涵枫等人不露痕迹的散开,目光警惕的扫过来往行人。 一路上层出不穷的埋伏暗算,由不得他们不小心。 “走吧,我们进城。”苏锦逸温声道。 林倾暖轻嗯。 她刚要下马,忽然听见前方似乎有热闹声传来。 一瞬间,不管是苏锦逸的暗卫,还是青墨等御卫,数十只手不约而同都摸上了腰间的剑柄,一脸戒备。 林倾暖动作一顿,略略抬眸,便看到了城门不远处,一众身着统一服饰的家丁护卫,簇拥着一辆豪华奢靡的驾四马车,正浩浩荡荡向城门口而去。 宽阔的官道上,四匹高大健壮的良驹昂首并行,枣红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光泽,同华丽的车厢相辉相映,轻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城门本就拥挤,如此富贵堂皇的马车一出现,再加上前后随行的二十余名下人,登时便占去了整个路面。 出于对权势的天生敬畏,路过的百姓纷纷避让开来,远远站在路基上,好奇的观望议论着。 也无怪乎百姓紧张,这辆马车,实在是太过奢华。 除了车厢比一般官宦人家的要宽要高,厢体通身上下,皆为暗红绸缎所围,上面布满深色吉祥纹路,朱色轿穗垂于四周,随着车身轻轻摆动。 而最吸引人的,是在宛如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厢顶,竟镶嵌着一颗莹白硕大的珍珠,阳光洒下,使本就光华璀璨的珠身,愈发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一辆尊贵豪奢堪比皇家的马车。 林倾暖悠悠感叹,江夏的权贵人家出行竟如此招摇? 天子驾六,王侯驾五,一二品大员驾四,但也只是在特定场合。 寻常出行,谁有这么多功夫折腾? 瞧这马车如此宽大,里面少说也能容纳十余人。 林文渊愣了一瞬,忍不住问,“这是谁家马车?” 第748章 四大家族 姐夫是太子,身份已算尊贵至极,但他平日里乘的马车,也远不如这辆惹眼。 小小的县城,竟还有比太子显贵的人物? 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 苏锦逸目光微转,示意涵枫,“去查查。” 涵枫应了一声,便不露声色的混入到围观的百姓中,悄悄打听起来。 片刻后,他折回来,如实禀道,“殿下,这是上官府的马车。” 马车很好认,前面有标记。 “上官?” 林倾暖敏感的抓住了这两个字。 这样罕见的姓氏,她刚好知道一人。 “准确的说,是上官府的二小姐。” 涵枫开口补充。 据那护卫说,是上官二小姐省亲归来,路过文龙县。 在得知是她之后,他顿时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了。 毕竟,那位上官小姐自两年前回京,一直都是京城风头最盛的女子。 苏锦逸了然一笑,“原来是她。” 纵是他再不留心,但对于这个上官二小姐的事迹,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她行事一向如此么?” 林倾暖眸露探究,“或者,是上官府的人都喜欢高调出行?” 都说富不露财。 一个富家小姐,乘坐着如此招摇的马车出京远行,难道就不会担心招来山贼流寇? 苏锦逸琢磨一瞬,“应该只是她吧!” 最起码他认识的上官荻,还没胆子这般炫耀。 他并未在上官二小姐的事上多做停留,而是着重说起了上官府。 “这上官家乃江夏四大世家之一,你若有兴趣,抽空可以多做了解。” 只有他知道,阿暖来江夏的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父皇。 林倾暖好奇,“四大世家?” 既到了江夏,当然要先探明这些情况。 毕竟不说别的,她之前委托江子书经营的盐铁生意,多多少少都会牵扯到本地权贵的利益,为了避免陷入被动的局面,她还是提前了解清楚的好。 苏锦逸一手握着缰绳,漫不经心的介绍,“顾家,古家,上官家和许家,是江夏最为显赫的世家,故而被合成为四大世家。 除了古家,其他三家均为开国功臣之后,属于百年门阀世家,在江夏影响颇大。” 他停顿了一瞬,又隐含深意的补充,“包括这次的战事,就有其中几家的手笔。” 虽然历代先皇都有过削弱门阀氏族的政令与措施,但遗憾的是,因着手腕不硬,收效甚微。 听了苏锦逸的话,林倾暖算是明白了。 敢情这场楚江之战的发动,四大世家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除了顾家。 毕竟,顾怿至少是支持着苏锦逸的。 想到此,她瞬间就对这四大世家没什么好感了。 涵枫看向自家殿下,得到首肯后,进一步解释,“在江夏民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顾家的权,许家的财,上官家的田地,古家的贵妃,说的就是这四大世家。” 因为涉及到顾家,他特意瞅了顾怿,见他面色依旧冷冷的,同平日没什么不同,这才继续道,“顾家是先祖皇帝亲封的世袭国公爷,曾为江夏立下过汗马功劳,忠心不二,一心为公,深受历代先皇器重。” 顾家曾出过多位皇后,今上做皇子之时,也曾对顾家亲近有加,但后来开始宠信古贵妃,便渐渐同顾家疏远开来。 当然,这些话,他不敢多说。 “许家族人多从商,生意几乎涉及方方面面,是江夏有名的皇商,据说其府中金银财宝数不胜数,连串钱的绳子都磨烂了。” “上官府国戚出身,早些年曾被封侯,后来因为一些事开始没落,如今执掌上官府的家主是上官荻,他有一个独特的嗜好,便是爱置办田地,因而在江夏各地,都有其大量的田产铺子。” 至于古家,相信他不用多解释,公主也明白。 自然是因为宫中的那位贵妃娘娘。 苏锦逸淡笑,“我们回京路上住过的客栈,吃过的酒楼,置买过的各类商铺,大部分都属于上官家。” 林文渊咋舌,“上官家竟如此富有?” 他们一路到过的店铺少说也有二三十家,都是分布各地的,难得竟属于同一东家。 林倾暖温和的看了他一眼,唇畔微扬,“你该吃惊的是古家。” 她凤眸含了两分笑意,同苏锦逸对视,“古家凭借一个贵妃娘娘,便能与其他三大百年世家齐名,可见其不容小觑。” 自古权钱不分家,拥有如此无上权力者,自然不差什么金银田地。 所以这四大家族,如今最为炙手可热的,应是古家。 “阿暖所言极是。” 苏锦逸脸上的笑意微淡。 古家,的确是最为棘手的存在。 说话间,那辆马车已入了城,城门口顿时又恢复了井然有序。 几人当即止了话题,跟着进了城。 文龙县本不大,但因背靠京城,又有文龙观的香火在,故而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大多富足。 从他们一路经过的繁华街道,和两侧林立的楼肆店铺便可瞧出。 到了客栈,菱歌等几名丫头兴致勃勃的将随行的东西搬入房间,谢真岩人虽小,也跟着帮起忙来。 明明只是住一晚的事情,偏偏几个丫头忙的热火朝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要在这里安家。 林倾暖失笑摇头,也没拘着她们,抬步出了院子。 客栈临水,香榭藕亭一样不缺,但因着天气尚未转暖,外面的房客并不多。 几名御卫忙着将车厢卸下,裕明和裕烟配合无间的牵了马去喂草料。 从林府离开之时,林文渊只带了从小跟着他的裕明和裕烟。 “咦,小姐,那不是我们在城门口遇到的马车么?” 古星忽然看向一处,惊讶开口。 顺着她的目光,林倾暖便瞧见七八个家丁,正有条不紊的卸着那辆豪华的马车。 还真是。 她挑了挑眉,“看来那位上官二小姐,也住在这里。” 虽说对这个二小姐有那么一两分兴趣,但也不值得她现在就去费心试探。 她收回视线,刚要转身回客栈,偶然抬眸,不想却撞上了一双清丽如水的眸子。 入眼之处,火红的高腰流苏长裙,上着浅色半臂短衫,腰身纤细,体态婀娜,外面罩着暗纹镶白狐狸毛斗篷,红白相间,愈发衬的本人粉腮桃面,玉颜如花。 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但也许是白日的缘故,她的身上,隐隐比上次多了几分生动。 意外之余,她凤眸深了些许,微微笑道,“娇娇姑娘,好巧!” 还好,她这次并未搞红绸铺路那一套。 娇娇嫣红的唇边漾出一抹浅笑,语气依旧是温温软软的,自带熟稔,“林三小姐能来江夏,我欢喜的很。” 深不可测的眼底,是肆意而张扬的幸灾乐祸。 江夏这潭死水已经沉寂的太久了。 希望她的到来,能搅乱这份惹人厌的平静。 她可是最爱有热闹看了。 林倾暖注意到,第二次相见,她没有称呼林门主。 “能在这里遇到娇娇姑娘,”她仿佛没瞧见她眼中别样的情绪,“我也很——欢喜。” 应该是欢喜的。 毕竟,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省了她很多事。 正在这时,青墨安顿好马车,走回到林倾暖身边。 娇娇见状,唇边的笑意忽而深了些,美眸微眨,“那我们就京城见,我很期待哦。” 青墨闻言,冷然的目光随意扫过她,却见她也正定定的望向他,眼瞳雾蒙蒙一片,让人瞧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若非听见她之前在和小姐说话,他险些误会,她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心底愈发起疑,不着痕迹的向林倾暖建议,“小姐,我们进去吧!” 对面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还是防着点好。 林倾暖视线划过娇娇,又偏头看了青墨一眼,漆色的眼眸又浓了几分,“好!” 末了,她又向娇娇勾了勾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娇娇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回了房间,青墨犹豫一瞬,终是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姐,那个娇娇,属下觉得有点问题。” 但具体什么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哦?” 林倾暖挑眉,温笑看他,“何以这么说?” 果然是青墨。 “属下——属下觉得,她并不似表面这般无害。” 青墨想了想,下了定论,“应是有所图谋。” 那种直勾勾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神,让他不喜。 林倾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唇边漾出一抹轻笑,“无妨,她不是我们的敌人。” 有图谋,未必就是十恶不赦之人。 上官娇娇,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一夜无话。 翌日,林倾暖想着只剩下半日路程,也不着急,便慢吞吞起了床,由着菱歌为她精心梳妆。 用过早膳后,又磨蹭了一阵,眼见时辰不早,她终于约摸着该出发了,这才打算起身去寻苏锦逸。 只是身子还未动,便听见外面楼梯口似乎发生了什么动静。 她眸光一凝,立即示意菱歌去开门。 菱歌会意,走过去打开房门,还未来得及看清外面是什么情况,纷杂的脚步声便一股脑涌了进来。 同时,一道尖细洪亮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圣旨到——” 第749章 阿暖,这又是何必?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破了客栈的安宁。 陪笑跟在最后上楼的掌柜吓得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其他住在客栈的商旅也是心底发颤,一时不知该出去还是继续留在屋子里。 权衡利弊后,绝大部分人最终还是没敢露面,只趴在门上暗暗留意外面的动静。 这圣旨,应该和他们没关系吧? 林倾暖思绪一滞,有些惊讶。 现在不过辰正三刻,京城距文龙县尚有半日路程,这圣旨说到就到,可以想见,江夏皇下旨的时辰,又该有多早。 思及此,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苏锦逸的身份。 他是东宫太子,江夏皇如此急着寻他,莫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急事? 想着先前自己刻意的拖延,她顿觉懊恼。 其实她并非无故磨蹭,只是一想到回京后很快便要见到江夏皇,那种想要弄清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的矛盾心理,最终化作一丝淡淡的抗拒。 一想到她浪费的这一个多时辰里,京城很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她的愧疚感不免又增了几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立马起身,脚步略快的出了门。 可别耽误苏锦逸的事才好。 菱歌和洛舞连忙小碎步跟上。 不太宽敞的回廊上,十多名威风赫赫的大内侍卫,由一名四十余岁的内侍带领着,正在向苏锦逸行礼 。 内侍面容白净,衣着华贵,瞧着神态举止,应是总管一级的人物。 他微微躬身,笑呵呵的表情似乎镶在了脸上,率先开了口,“太子殿下,皇上对公主和三皇子殿下思念不已,得知您昨日留在文龙县歇下,并未直接回京,皇上甚急,一大早便遣了老奴前来催促。” 正在这时,林文渊也出了屋子,悄悄走到林倾暖身旁,看见这样的场景,便压低声音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屋子里听到圣旨两个字,就急匆匆出来了。 林倾暖偏头看了他一眼,动了动朱唇,“宫中。” 林文渊瞧见,当下也不再说话,沉默的看向内侍。 那名内侍听到动静,忽而抬眸向这边略略一扫,随即又收回目光,“太子殿下,现在是否可以动身了?” 苏锦逸脸色依旧是寻常的温和,没有刻意的亲近,也不曾故作高态,甚至连未及时回京的理由都没有解释。 言简意赅,“可以。” 他听得出来,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是阿暖和阿渊。 “那太子殿下,听旨吧!” 内侍白净无须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苏锦逸颔首,“劳烦郑总管。” 言罢,他一撩衣袍,动作优雅如行云般跪下,“儿臣接旨。” 谦而不卑,敬而不谄,恭而有礼,顺而有度。 林倾暖和林文渊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自入江夏的那一刻起,他们便算是半个江夏人,自不能站着听旨。 刚刚赶到的顾怿和其他暗卫也连忙跪下。 原本供客人行走的回廊,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郑公公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款款展开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获承天序,已一十有四年矣,然子嗣稀薄,人丁不兴,每思及次,便觉愧对祖宗。偶得知三子文渊与爱女倾暖流落别国,得天佑之,今已长成;舔犊情深,朕心甚慰。特令太子千里寻之,从速带回,即刻出发,不得有违,钦此!” 读完,他将圣旨递于苏锦逸,目光却又一次轻轻扫向林倾暖和林文渊的方向。 单看他们不大的年纪,和酷似皇上的眉眼,他轻易便猜了出来。 这二位恐怕就是让皇上心心念念,惦记了半年之久的公主和三皇子。 随驾侍奉多年,他从未见皇上对谁这么上心过,包括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尽管他们一个得了皇储的身份,一个占尽多年的偏宠。 圣旨的内容不多,却是皇上一夜未合眼,令中书省拟了又删,删了又拟,折折腾腾改了多少回,又撤去了想要将旨意封驳的门下省几位官员,才最终递到了他的手上。 然后又令他披星戴月,连夜出城宣旨。 多少年,他第一次见古贵妃的撒娇服软没了用处。 无论她使尽浑身解数,皇上这次都铁了心不改主意。 不仅如此,皇上还一连拟了三道圣旨。 另外两份,现在还封存在宫里,只待公主和三皇子回去,便要昭告天下。 苏锦逸面色从容,语气没什么起伏,“儿臣接旨。” 郑公公躬身微笑,又一次言语暗示,“那老奴就不耽误殿下赶路了。” 皇上特意安顿他,一定要当着公主和三皇子的面朗读圣旨。 但瞧着他们平静无波的面容,他微感失望。 皇上的苦心,怕是没什么结果了。 立于后面的顾怿脸色冷的几乎结冰,衣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 明明是给表兄的圣旨,里面提到他的,却只有寥寥一句话。 通篇上下,几乎都是皇上对那双姐弟的父子情深。 前有二皇子,后有三皇子! 皇上为何总是如此昏聩,看不到表兄的出众? 嫡庶不分,明珠蒙尘,多少有识之士为之扼腕,他怎能不愤慨? 颁完旨,林倾暖跟着起身,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催他们尽快动身,并无什么急事。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份圣旨哪里怪怪的。 还有这个郑公公。 也许是看惯了李尚在云顼面前的恭敬,她竟隐隐觉得,眼前的郑公公,对苏锦逸的态度,似乎透着那么一两分虚与委蛇。 可他是江夏皇身边的大公公,怎会糊涂至此,刻意轻慢东宫? 略作思索后,她抬步上前,温婉开口,“哥哥,是要出发了么?” 林文渊也跟了上来。 郑公公下意识抬眼,就同那双清泠如水的眸子对视上了。 那是一双肖似皇上的凤眸。 但又是同皇上完全不同的感觉。 皇上的凤眸含着威严,让他不敢多瞧一眼。 而眼前精致如瓷娃娃的少女,却好似九冬时节的冰雪,周身上下透着沁入骨髓的凉意。 尤其是那双隐含犀利的凤眸,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人的骨子里。 即便她的声音明快婉转,还带着些许天真,可他还是不自觉有些脚底发凉。 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回过神,连忙移开眼睛,躬身行礼,“老奴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三殿下!” 好厉害的小姑娘。 他不过是想要借机示好一二,难道就被她轻易看破了? 当然,这样更好,若是碰上个愚钝的,倒浪费了他这份心思。 想到此,他试探的眼神又悄悄移向略靠后的林文渊,却见他压根就没关注他。 他的视线,始终都在前方的林倾暖身上。 见状,他当下便明白了。 要想走三皇子这条路,就必须过了公主这一关。 眼下他们的身份还未被公布,正是投其所好的最好时机。 锦上添花,毕竟比不上雪中送炭。 苏锦逸侧头,清淡的目光看向她,不自觉温和,“嗯,就出发。” 林倾暖含笑点头,“那我让丫头收拾东西,哥哥稍待片刻。” 声音比平日里娇软甜糯许多。 菱歌和洛舞闻言,立即便折回屋整理去了。 林文渊也出言吩咐,“裕烟,裕明,听到哥哥的话了么?” 两个小厮应了声,便匆匆收拾去了。 直到此时,林倾暖才淡声道,“郑公公请起。” 除此之外,再无多话。 连刚才面对苏锦逸时的笑脸都敛了去。 郑公公一腔热血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不由皱眉。 公主,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他很快敛去情绪,面色不变的直起身,笑着禀道,“三位殿下既已接到了圣旨,那老奴就先回京了,还望三位殿下尽快启程。” 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他明白,眼前这三位,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来日方长。 送走郑公公后,苏锦逸黝黑如夜的眼神看向林倾暖,神情无奈,“阿暖,这又是何必?” 第750章 他们真的都听到了? 郑公公是父皇身边侍奉的人,深得圣心,得罪他,没什么好处。 尤其她将将到江夏,根基不稳,许多双眼睛都盯着,等着她出错。 “我倒认为,我做的对。” 林倾暖眸底冷意一闪而过,笑意浅似于无。 郑公公出自宫中,自然对宫中那套生存的把戏玩的透透的,不会明着得罪什么人。 所以他方才的话,乍一听,几乎没什么问题。 但细细琢磨就不对了。 那些话,可以说是江夏皇明着的授意,也可以是他自己揣摩了江夏皇的意思。 但不管如何,作为一名在宫中待了许多年的内侍总管,都不会当着太子的面说起。 毕竟,话中虽然多为江夏皇对他们姐弟的“想念”,但话里话外,却也在埋怨着苏锦逸无故耽搁,没有尽早赶回京城。 这话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轻则妄图揣测圣意,重则更是挑唆两宫关系。 不管哪个罪名,都不是他一个宦官能承受得起的。 这一点,郑公公不是不知道。 所以能让他冒这么大风险,不惜越过苏锦逸也要说出来,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 她很快就联想到了顾怿对他们姐弟的敌意。 他和郑公公看似态度不同,但原因可能却如出一辙—— 他在向她和渊儿伸出橄榄枝。 若只是普通的善意或是示好,她会毫不犹豫的接受,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但他用“踩着”苏锦逸的法子,来向她投诚,这样的“示好,”她不稀罕。 如此做,一则为了警告郑公公,二则,也是为了绝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心思。 “阿暖——” 苏锦逸目光望向前方,云淡风轻的开口,“其实你不必担心,我过得很好。”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他早已习惯。 朝中大臣怎么想,宫内内侍怎么做,甚至于父皇如何选择,他都不怎么在乎。 他最在乎的,早已不在这里。 即便还在,他是不是太子,她也不会在意。 林倾暖瞧了他片刻,忽而噗嗤一笑,“哥哥,你觉得我在担心你?” 先前她没觉得,可方才郑公公那一出,让她突然明白,她早已将苏锦逸当做了家人。 或许是在他执拗的想要带她回江夏的时候,或许是在他坚持告知她当年真相的时候,也或许,是他为了她,不顾身子同初凌波生死交手的时候。 时间太久,有些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 但谁管呢,总之,他是她除了宁国府以外,认的第一个亲人。 对上他清泉般深澈的凤眸,她语气轻松,笑意盈盈,“但我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由着他明里暗里的挑拨离间吧?” 她从不怀疑苏锦逸的能力。 单看他能在众狼环肆的情况下,犹能稳坐东宫,并及时出手帮着昏庸的朝廷纠错善后,她就丝毫不担心他会受这些恶仆的腌臜之气。 他自有他的威信,他的手腕,他的权谋。 不仅仅因为他是太子,还有他凭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争来的仰慕敬重。 所以尽管郑公公心里有了小九九,但也只敢借着江夏皇的口,隐晦的向她和阿渊示好,而不敢明目张胆的开罪苏锦逸。 当然,至于他为何放着堂堂太子殿下不讨好,反而舍近求远的盯上了她和阿渊,她估摸着,恐怕是因为这张极其官方的圣旨,让他揣摩错了圣意。 听了她的话,苏锦逸罕见的愣了愣,随即眉目舒展。 他生的本就俊逸无双,如今这般瞧去,愈发宛如玉树琼花,瑶池逸仙。 “你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他唇边泛出点点笑意,“走吧,我们回京!” 一个御前总管而已,她得罪了又如何,左右有他这个做哥哥的在。 林倾暖眉眼弯成浅浅的月牙,愉悦的跟了上去,“嗯!”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便紧追两步,同他并行起来。 她敛去唇边的笑意,偏仰着头看向他,眸色严肃又认真,“哥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信我。” 之前她一直觉得,顾怿对她的防备,纯属小人之心。 可经历了郑公公一事,她恍然醒悟。 在她眼里的不当回事,别人可能并不这么认为。 她和渊儿来江夏只是暂住,待云顼前来迎亲,他们便会离开,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所以她才不惧得罪郑公公。 但别人看到的,却只有一个事实—— 渊儿是皇子。 皇子,在郑公公这样的人眼里,是保命筹码,是荣华富贵,是名利爵位,同样在别人心中,却也可能是阻力,是障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个别人,包括四大家族,包括古贵妃,甚至还有顾皇后。 所以,他们姐弟的到来,恐怕很多人都不会高兴。 旁人倒罢,她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她不希望在某一天,苏锦逸也会这样想。 苏锦逸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淡然的同她对视着,眼底的情绪藏的很深。 她眼中的果决坚定与毫无防范,让他受挫。 运筹帷幄,谋划决策,他擅长。 可如何将一样人人争夺的东西,不露痕迹的送给旁人,他觉得有些难。 尤其对方还一点都不想要。 此时,他只觉得头疼。 太子之位,真的那么惹人嫌么? 为什么阿暖和阿渊,一点都不心动。 林倾暖等了一会儿,见苏锦逸目光沉沉的,没有表态,心底顿时有些忐忑。 他不信她和渊儿? 那他们现在折返回大楚,还来得及么? 她是想认父亲,可哥哥,同样重要。 眼见她越想越歪,如远黛一般昳丽的纤眉都跟着蹙了起来,苏锦逸终于违心的露出了淡笑,“阿暖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他从不担心他们会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 让他忧心的是,如何才能将太子之位尽快的递到阿渊手上。 顾怿意外的看了林倾暖两眼。 不得不说,今日她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皇上身边的公公不能得罪,尤其是郑总管这样还算大的人物。 原因无他,君子易处,小人难防。 耳旁风吹多了,假的都会变成真的。 史书上关于宦官阴谋除去皇子公主,甚至是皇后王爷的惨剧太多了,尤其是今上昏庸,听不得忠言逆耳。 在皇家,至亲骨肉,很多时候都比不上一条讨喜的狗。 所以尽管瞧出了郑公公的意思,可他依旧是忍下了。 但林倾暖这个妄图太子之位的心机丫头,竟然这么轻易就驳了郑公公的投诚? 他沉思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假惺惺! 心思深沉的人,惯会装模作样。 别妄想他会相信。 ………… 勤政殿! 江夏皇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御案上的奏折,威严的目光隐含期待,时不时看向殿门。 手中的御笔迟迟没有落下。 “郑恩——” 刚刚马不停蹄赶回来的郑恩连忙上前,恭敬回话,“皇上有何吩咐?” 江夏皇揉了揉疼痛难忍的额角,犹豫一瞬,终是烦躁摆手,“没事了。” 话虽如此说,可他还是不由的将目光落向门口。 怎么还不回来? 见江夏皇头疼的毛病又犯了,郑恩连忙建议,“皇上,要不要老奴将贵妃娘娘请过来?” 虽然知道昨日皇上和贵妃娘娘之间闹了些不愉快,但没法子。 皇上头疼的毛病只有贵妃娘娘能治。 江夏皇头都没抬,不耐拒绝,“不用。” 果断冷绝的态度,从未有过。 郑恩心中了然,又陪笑禀道,“皇上,老奴离开文龙县的时候,公主和三殿下已经准备动身,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宫了。” 但路上若是有心耽搁,那就说不准了。 话说七分,剩下的三分,他相信皇上能猜得出来。 江夏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确定宣旨的时候,他们真的都听到了?” 没能达到目的,郑恩并不罢休,“回皇上,当时公主和三殿下的确都听到了,但是——” 剩下的话他没再复述。 在他刚回来的时候,便已经详详细细禀报过了。 公主和三皇子的确没有皇上预料中的惊喜感动,甚至都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如实禀报,可没有落井下石。 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江夏皇隐下心底的失落,黯然开口,“朕知道了。”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略带激动的禀报声,“皇上,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回来了!” 第751章 臣妾为您送药膳来了 江夏皇墨深如漩的瞳仁霎时亮了,“宣——” 郑恩隐去眼中的算计,刚要应答,却听江夏皇又堪堪叫住了他,“等等——” “皇上还有何吩咐?” 他躬身垂首,目露疑惑。 江夏皇沉思一瞬,忽而正了正头上的软脚幞头,略显忐忑的问,“郑恩,你快帮朕看看,朕今日的气色怎么样?” “还有——” 他忽而起身,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局促的搓了搓双手,“给他们姐弟的见面礼,朕还没有挑好,你说送什么合适?” “阿暖是女孩子,应是喜欢金玉首饰一类,至于阿渊,当更爱骏马宝剑。” “内藏库中不是有一方四尺高的赤血珊瑚,前年缅甸进贡的六柄玉如意也一并取来,珍宝殿收藏的那对干将莫邪刚好也在,还有先帝大败犬戎之后得到的那几匹纯血宝马 ……” 一连数了十几样稀世珍宝,他却又纠结起来,“可朕又觉得,送他们这些礼物,着实太过寻常,显不出朕的良苦用心,不行,容朕再想想……” 郑恩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再揉揉。 眼前一脸紧张无措的人,真的是他侍奉了多年,那个时而喜怒无常、惯爱我行我素的陛下? 见他犹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他觉得再不开口,事后陛下怕是要问罪于他,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公主殿下和三殿下还在外面候着。 ” 同时暗暗收起了自己原本活跃的心思。 多年御前侍奉的经验告诉他,公主和三殿下,不是他随意能动之人。 江夏皇蓦然回神,声音微微发颤,“对对,你瞧朕都忘了,快,快宣。” 那是阿依为他生的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骨血,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郑恩没忍住,悄悄抬头看了眼江夏皇。 直觉而言,他觉得现在的陛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可瞧他的面色,又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他飞快的垂下目光,咽下要不要让御医瞧瞧的建议,改为顺从的应道,“是,老奴这就去。” 自八年前陛下患上了头疾的毛病后,御体一直都是由贵妃娘娘全权照料的。 即使他这个近身侍候的内侍,也不能在陛下发病的时候靠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为了迎合圣意,他亲自跑出殿外宣了召。 片刻后,林倾暖和林文渊随着苏锦逸,款款步入勤政殿。 “儿臣(草民)参见父皇(皇上)!” 林倾暖垂眸低首,跪在光洁的玉砖上。 落眼之处,是汉白玉阶上铺着的龙纹团花栽绒毯,被透窗而入的碎光斑驳成一块一块,泛着没有温度的暖。 直到,一双玄底黄云缎赤金线勾勒帮面的皂靴出现在视线里。 “快些起来!” 江夏皇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虚扶。 阿暖和阿渊没唤他父皇,他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可转念又一想,他们从未见过他,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没关系,如今他们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他会将这些年的亏欠,加倍补偿给他们。 听出江夏皇话里的急切之意,林倾暖眸色微深,不露痕迹的起身。 和她想象中的,好像不大一样。 林文渊忍着想要抬眼的冲动,乖巧的站在自家姐姐身边。 虽然他心里有些好奇,想要瞧瞧他生的什么模样,但思及不能直视圣颜,终究还是忍住了。 江夏皇热切的眼神看看林倾暖,又移向林文渊,几近贪婪。 明丽脱俗的容颜,卓绝出尘的气质,以及酷似他的眉眼…… 这就是他的孩子们,他十五年都不曾知道他们的存在,差点弄丢的一双儿女。 阿依将他们教养的很好,真的很好。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抚上林文渊略显稚嫩的脸颊。 察觉到他的动作,林文渊头下意识一偏,躲了开来。 然后一个不小心,就抬起了眼眸。 四目相对。 见他深邃的眼中泪点闪闪,眸底是藏不住的感情,欢喜、激动、感慨、愧疚、怀念、自责…… 层层叠叠掺杂在一起,又简单的能轻易读懂。 他愣了一瞬,下意识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 眼前的人虽是他的父亲,但今日才相见,也是事实。 “没关系!” 江夏皇眼中的情绪微微收敛了些,化作一抹苦涩的笑,“父皇知道。” 他的排斥,在他意料之中。 是他急了些。 林文渊沉默。 在来之前,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有很多话想同他讲。 可真正见面了,他内心充斥着的,只有满满的陌生感。 或许,他需要一些时间。 他如是想。 “阿暖——” “阿渊——” 江夏皇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一瞬间,阿依又笑靥如花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慈爱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儿女,压下心底的悲喜交加,轻声问,“这名字,是你们母亲为你们取的吗?” 风清日暖,潜龙腾渊! 他的女儿,该是养在深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尊贵公主,无灾无难,无忧无虑,一生顺遂。 他的儿子,更是潜在深渊中的真龙,总有一日,要冲破桎梏,褪去平凡,翱翔九天。 原本一潭死水的日子,忽然有了盼头。 “是!” 林倾暖语气平静的回话。 略顿了一瞬,她又温声补充,“是我娘为我们取的。” 虽然面上不显,可她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原以为,他会先询问两国的战事。 毕竟,当初在边关,她虽易了容,但苏锦遥却是知道她曾帮着大楚对付过江夏的。 据探查得知,相比于苏锦逸,江夏皇对苏锦遥的宠爱,几乎是无所不从。 但没想到,他只问了他们名字的来历。 准备的说辞与对策没了用处,她也乐的轻松,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去提及。 就此揭过,正合她意。 江夏皇微微点头,末了见她的眼神并未看向他,便又感慨的应了一声好。 他神情和蔼,目光欣慰,“朕已下令让宗正司将你们的身份登牒造册,三日后,你们随朕前往太庙祭拜祖宗,全了认祖归宗的礼,便是苏家人了。” 虽然在他心里,阿依早已是他的妻子,他们姐弟也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孩子。 可为了让满朝文武和皇室宗亲承认他们的身份,该走的礼节还是要走。 他会将他们的身份昭告天下,让他们成为江夏最尊贵的皇子和公主。 这是他欠阿依,欠他们姐弟的。 闻言,林倾暖眸光微闪,心情有些复杂。 他还记得母亲,让她感动。 而且,初次的见面,他也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是非不分,昏庸无道。 可破坏两国关系的那些政令,又确确实实是他所下。 还有他对古贵妃和苏锦遥毫无底线的荣宠。 究竟,哪一个才是他? 她罕见的感到一丝迷茫。 苏锦逸在大楚告诉她的那些话,他对古贵妃的纵容,究竟是被算计,还是心甘情愿? 一个贵妃,真的就有那么大的权力,敢凌驾于天子之上? 林文渊正要开口,忽见自家姐姐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他立刻又将刚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姐姐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见他们姐弟都没有明着拒绝,江夏皇心底一松。 最起码,他们还是承认他这个父皇的。 “阿暖,阿渊,虽然阴差阳错,因为朕的原因,弄丢你们这么多年,但好在,你们如今终于回家。” 他斟酌了一下,方忍着忐忑,试探着,说出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愿望,“你们,你们是朕的皇儿,该跟太子一样,唤朕一声父皇。” 即便他们不愿,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他知道,他不配。 林文渊咬了咬薄唇,有些难为情。 不是不想,只是乍然唤一个刚见面的人为父皇,他多多少少觉得别扭。 最起码给他几日的时间接受也好啊! 一旁的苏锦逸见场面越来越冷,温润的脸上划过几分无奈。 他目色深邃的看了眼林文渊,又移向林倾暖,半真半假的笑道,“阿暖,阿渊,我等这声皇兄,也等很久了。” 当然,其实他更喜欢哥哥这个充满人情味的称呼。 林倾暖心里微叹口气。 虽然尚有许多疑问未曾得到解答,但他是母亲深爱着的人,是他们血缘上的父亲,这一点,不能否认。 她来江夏之前,便有了心理准备。 隐去眼底的情绪,她刚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了太监刻意拔高的禀报声,“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林倾暖动作微顿。 凭古贵妃在宫中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进宫的事。 所以,她是故意趁着这个时候,来勤政殿探情况的? 听到熟悉的四个字,江夏皇脸色瞬变,眉宇间怒意一闪而过,语气冷硬干脆,“不见。” 郑恩虽然心里发怵,也只得硬着头皮出去传了圣意。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就在林倾暖心里猜测,古贵妃会不会就此退却之时,一道柔媚十足,又带着些许笑意的女音,忽而响了起来: “陛下,臣妾为您送药膳来了。” 第752章 臣妾的药,您用着舒服么? 紧接着,便见郑恩疾步返回大殿,苦着脸禀道,“皇上,贵妃娘娘言说担心龙体有恙,不愿就此离去。” 言罢,他便屏声静气的垂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 方才皇上当众驳了贵妃娘娘的面子,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 再思及昨日两宫的不欢而散,他心里便有了思量。 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态度,是真的不一样了。 江夏皇阴沉的脸色似乌云密布,用力一甩袖子,语气溢满森怒,“谁给她的胆子,敢威胁朕,没了她的药,朕还活不下去了不成?” 刚说完,他便感觉蚀骨的疼痛瞬间袭向全身,头更是熟悉的犹如裂开一般。 恍惚间,梦萦千回中那道刻在心底的身影,正站在无边的黑暗中,用清澈如泉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他。 一如往常般,不远离,亦不靠近。 他心里一慌,几乎是下意识便要走向她,但思及什么,又堪堪忍了下来。 大脑略略清明了些,他极力压下周身的痛楚,冷着脸抿唇不语。 郑恩双腿一软,慌忙跪下,“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啊!” 他说的模棱两可,让人一时猜不透,他只是尽一个奴才该有的本分,还是在帮古贵妃开脱。 林倾暖睫羽轻动,眼帘微微抬起,不经意间扫向江夏皇的方向。 落眼之处,绣着云纹团龙的胸口,因为盛怒而不停起伏着。 以及伴随而来的,略微粗重的呼吸。 她抿了抿唇,视线顺势上移,却只看到了他线条流畅的下巴,透着冷肃萧杀之感。 其实在他没有丝毫犹豫拒绝古贵妃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些惊讶。 如今见他轻易便被对方激怒,更是与苏锦逸口中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皇子苏琒相去甚远,她疑问愈甚。 况且,她没错过方才他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和古贵妃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相处方式? 古贵妃的药,又有什么神秘之处,能让她如此有恃无恐? 权衡利弊之后,她最终决定,先静观其变。 “哼!” 江夏皇重重哼了一声,阴沉的目光落向殿门,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滚。” 此言一出,外面顿时又安静下来。 但不过须臾,古贵妃的声音宛如顽强滋长的藤蔓,又一次执着的穿过厚重的殿门,蜿蜒到众人耳中。 “皇上,臣妾闻听您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这才亲自熬了药送来,您就算和臣妾赌气,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龙体,臣妾也是为了您好啊!” 嗓调婉转缠绵,甜腻蛊惑,让人仅仅听着,便不由酥了半边身子。 更遑论言语里是化不开的浓浓关切。 然而江夏皇却危险的眯了眯眸子,蓦的将目光落在郑恩身上,阴恻恻的问,“郑恩,你告诉她的?” 这次头疾提前复发,只有郑恩一人知道。 此时的他,周身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同方才的和颜悦色,判若两人。 被忽然点名的郑恩吓了一跳,忙不迭叩头,“奴才冤枉。” 勤政殿先前不是没有贵妃娘娘的人,但最后都莫名其妙被皇上寻了个由头杀了。 所以那时他就知道,皇上虽然宠爱贵妃娘娘,却绝不允许她将手伸进勤政殿。 此刻就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承认啊! 察觉到江夏皇前后的变化,林倾暖蓦然抬眸。 对方阴郁晦暗的模样,顿时毫无保留的落入眼中。 绛纱龙袍之上,是一张轮廓分明,线条冷硬的俊脸。 剑眉入鬓,凤眸生威。 眼眶微陷,眼睑下方透着淡淡的乌青,让原本清绝的容颜失了几分颜色,应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两片薄而苍白的嘴唇之上,生有稀疏的胡茬,却多多少少收敛了他身上令人压迫的凌厉之感。 她抿了抿唇,隐下了眸底深处的怀疑。 乍然瞧来,似乎并无什么异样,他至多不过是憔悴了些。 但多年从医的经验,却让她自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再联想到苏锦逸之前在大楚说的话,她隐隐觉得,这其中必有缘故。 想到此,她下意识看向他。 赶得好不如赶得巧,既然古贵妃自己都送上门来了,倒不如趁此机会,探一探她的深浅。 当然,这样的场合,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擅自插话。 初来乍到,江夏皇心思未明,倒不如先问问苏锦逸的意见。 接收到她的意思,苏锦逸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然后恭声向江夏皇建议,“父皇,事关您的龙体,不如宣古贵妃进来,先为您瞧瞧,左右也不会耽搁太久。” 阿暖懂医术,有她在,或许可以弄清事情的真相。 闻言,郑恩暗自松了口气。 皇上正在盛怒之中,这个时候谁说话谁倒霉,太子殿下不受待见,也不差这一次。 但罕见的是,听了苏锦逸的话,江夏皇脸上的怒意竟消退了几分,甚至于在他深如寒潭的眸底,还隐隐划过一丝如释重负。 林倾暖没错过他眼中奇怪的神色。 所以这是,欲迎还拒? 她沉了沉凤眸。 莫非方才他表现出来的不乐意,都是假的? “宣她进来。” 江夏皇没好气的开口,脸上的神情却不似方才紧绷。 郑恩应了声是,忙不迭的爬起来出去宣诏了。 不多时,只见大殿门缓缓打开,一道袅袅婷婷的曼妙身影,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身段高挑的宫女,其中一人,手中托盘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林倾暖站在一边,暗自观察着她。 娇若春花,艳似桃李,媚态天生,绰约多姿。 不得不说,这个古贵妃,的确生了一副倾国倾城之姿,沉鱼落雁之貌。 因着保养的好,让人几乎瞧不出她的具体年龄。 看来,她能屹立后宫多年不倒,也是有原因的。 古贵妃一入大殿,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双年纪不大,却生的清绝出尘的姐弟。 尤其是那名明艳万分、灿若星辰的豆蔻少女。 苏家之人都有一副数一数二的好相貌,但不知为何,这两代却很少出公主郡主。 如今见那小姑娘明眸皓齿,琼鼻朱唇,身段窈窕,体态婀娜,容貌灼灼宛若画中之人,眉宇间更是同皇上酷似。 一瞬间,她便知道,之前准备拿她们姐弟身世做文章的计策,怕是不能用了。 遥儿在海江县的时候,毕竟未见过她的真容。 瞧着那双皎若明月的凤眸,她心底不自觉冒出一团妒火,且有愈燃愈发烈之势。 小小年纪,就生的如此美艳,倘若假以时日,恐怕连她那个自诩天下第一绝色的侄女,都远远不及。 而她身边的少年,与她相似的容颜,却明朗清隽,没有丝毫女相,更是另一番风姿。 她暂时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江夏皇身上,娇滴滴行了礼。 “臣妾见过皇上。” 这两日皇上对她态度不似往常顺从,为今之计,还要先哄骗他用过药,方为稳妥。 至于这对姐弟,她自有打算。 江夏皇别开眼,冷冷开口,“免了。” 言罢,他目光一移,眼神似有若无落在她身后的宫女手上。 古贵妃优雅起身,莲步轻移,若无旁人的挽上江夏皇的手臂,“皇上,臣妾担心您的龙体,一大早便去御膳房为您熬了药,您瞧——” 她伸出涂着鲜红丹蔻的芊芊十指,娇嗔道,“臣妾的手都烫伤了呢。” 姿态随意自然,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妻子,在向自己的相公撒娇。 江夏皇面沉如水,下意识向旁边躲了一下。 但随即,不知为何,他忽而又堪堪稳住了身形,默认了古贵妃的行为。 见状,林文渊脸上失望一闪而过,别开眼不再看他。 果然这个古贵妃一出现,他就忘了母亲。 林倾暖却并未看向这边,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碗药上。 黑乎乎的颜色,瞧不出什么异样。 因着隔得远,她只闻出那股子淡似若无的药香,都是些普通的药材,并无特别。 她收回目光,不露痕迹的冲苏锦逸摇了下头。 暂未发现不对。 苏锦逸眸色沉了些许。 难道是他判断错误,古贵妃的药,根本就没问题? 江夏皇的冷淡反应,似乎都在古贵妃的意料之中。 她会意一笑,“皇上,臣妾这就服侍您用药。” 言罢,她向那个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立刻将药端了过来,恭敬的呈上。 古贵妃接过,慢条斯理的用汤匙搅了搅碗里浓稠的药汁。 见状,江夏皇眼神亮了亮,下意识伸手要接,语气含了丝迫不及待,“给朕。” 古贵妃眼疾手快的将药向后移了些,先是环顾了下殿里的人,然后才慢吞吞笑道,“皇上知道的,除了用药,臣妾还有别的治疗。” 她故意将话说的暧昧至极,“这么多人瞧着,不好吧?” 如此明显的暗示,自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江夏皇沉默了一瞬,迟疑的目光望向林倾暖和林文渊,欲言又止。 虽然他很想同他们姐弟多说说话,可体内汹涌而至的痛苦,却一再蚕食着他的神智,瓦解着他的毅力。 脑海里那个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又一次适时响起。 只要一碗药。 只要他用了古贵妃的药,所有的痛苦,都会迎刃而消。 林倾暖微微垂眸,假装没瞧见他眼中的焦急与祈求。 此时此刻,她很怀疑,方才那个待人温润随和的江夏皇,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 短短的时间,他就换了三副不同的面孔。 从不屑到愤怒,再到现在的急不可耐。 古贵妃的药,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堂堂九五之尊,不惜放下身段,任由她牵着鼻子走。 郑恩习惯性的行了礼,刚要退下,却听苏锦逸清朗舒润的声音缓缓响起,“父皇,阿暖也懂医术,不若让她为您瞧瞧,或许可以根治您的头疾也说不定。” 他之前为他找的大夫,都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赶了出来。 或许,他不会拒绝阿暖。 江夏皇眼中挣扎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古贵妃便笑呵呵截了话头,“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本宫医治不了皇上的病?” 若非这个苏锦逸屡次坏她的事,她的计划又怎会耽搁这么些年? 苏锦逸唇边溢出一丝薄讽,慢悠悠启唇,“贵妃娘娘可记得,父皇的头疾患了多少年了?” 恐怕古贵妃正是利用为父皇医治头疾的机会,才一点一点趁虚而入。 猜测到他接下来的话,古贵妃眸色暗了暗,没有接言。 “若本宫记得不错,如今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 苏锦逸意味深长的看向她,“也是贵妃娘娘为父皇医治的第八年。” 八年前,宁舒依去世的噩耗传入江夏,便是父皇患上头疾的开始。 也让他由原本的英明果决,变成了如今这般恣意妄行、偏听偏信的性子。 八年,一切也该结束了。 江夏皇脸色仿佛比方才更白了几分,渴望的目光直愣愣看向古贵妃手中的药碗。 对苏锦逸的话,置若罔闻。 古贵妃神情变了又变,最终似笑非笑的对上苏锦逸的视线,“本宫记得,皇上之前并不喜你插手此事,怎么太子殿下出去了一趟,竟忘记了不成?” 不知为何,她竟隐隐觉得,半年多不见,苏锦逸比以前锋芒毕露了许多。 之前的他,更多的是隐在暗处破坏她的计划,很少当面同她针锋相对。 原因无他,皇上不看重他,从不会采纳他的任何建议。 可今日,他却冒着触犯圣意的风险,当众顶撞了她。 “更何况,即便皇上的头疾没有大好,可有本宫的药在,至少皇上可以在发病的时候,能少受一些病痛的折磨,这不也是大功一件么,太子又何必纠结于此?” 言罢,她妩媚的目光仿如夜里泛着幽光的猫儿,透出丝丝诱惑,几乎黏在了江夏皇脸上,“皇上,您说臣妾说的对么?” 在江夏皇不由自主抬起眼眸的时候,她婉转轻笑,一字一句蛊惑着,“臣妾的药,您用着舒服么?” 第753章 你们都先退下 如此若无旁人的调情,顿时让林文渊红了脸。 心里对这个古贵妃的厌恶,不觉又深了一层。 本不想搭理她,但他随即想到,苏锦逸曾说过,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心去琢磨。 所以尽管和江夏皇有些赌气,他还是故作不解的嘀咕了声,“就算是再好的药,吃了八年都治不好,也该换大夫了。” 哥哥和姐姐要做什么,他大致也猜得到。 他会努力成为他们的帮手,而不是拖累。 闻言,古贵妃犀利的目光顿时如刀子般射了过来。 但不过只是一瞬,她眼中的神色便换做了惊讶,“咦,这位小公子是谁,怎么如此没大没小的?” 郑恩连忙回道,“回贵妃娘娘,这位是三殿下,旁边的是公主殿下。” 他悄悄看了眼江夏皇的方向,又别有意味的补充,“两位殿下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学习宫里的规矩,望贵妃娘娘多多担待。” 他这话说的巧妙,既回答了古贵妃的问题,又替林文渊解释了,似乎是两头讨好。 但林倾暖却听了出来,他是顺着古贵妃的意思,默认了渊儿的不知礼数。 她唇角沉冷的勾了勾,刚要出言,却见夏皇眸中暗色划过,不耐的再次向古贵妃伸手,“药给朕,你出去,这次,朕自己服。” 他说的飞快,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皇上怎能拿自己的龙体开玩笑?” 古贵妃重新将药递回到宫女手上,不赞同的劝道,“这药是臣妾家祖传的秘方,只能用臣妾说的方法用药,臣妾之前和皇上说过多次的。” 闻言,林倾暖心中诧异,这药难道不是口服? 见古贵妃竟又将药拿走了,江夏皇神情一急,也顾不得其他了,立即摆手,“你们都出——” “父皇,既然贵妃娘娘的药对您的头疾有效,那您还是赶快服下吧,否则,耽搁久了,药都凉了。” 林倾暖忽然善解人意的开口,截住了他将要出口的话。 第一次唤他父皇,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但为了查明一切,她只得将这份尴尬压在了心底。 见林倾暖竟然帮着她说话,古贵妃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嫣然一笑,“还是公主识大体。” 这个丫头在大楚的一切,遥儿早已查明,原以为是个棘手的存在,如今看来,她还是嫩了点。 也是,初来乍到的,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贵妃娘娘谬赞。” 林倾暖凤眸含了两分笑意,蓦地抬步,径直走到古贵妃身后的宫女面前,娇憨的伸出了双手,“这位姐姐,既是父皇用的药,便由本公主端着吧,就不劳你了。” 语气温柔,又含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宫女猝然抬头,便撞入了那双清凉如水的凤眸中。 眸底,是层层结起的冰霜。 这些年跟着古贵妃,她作威作福惯了,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却忽然有些心里发毛。 “不必了公主,还是我来吧!” 她飞快的拒绝道。 贵妃娘娘的药,她怎么敢让别人拿着。 林倾暖浅淡的笑了笑。 “姐姐,我自小在宫外长大,并不懂宫里的规矩,但戏文里说,像姐姐这样的宫女,在主子面前,可是要自称奴婢的。” 她目光天真的看向她,语气懵懂,“难道,戏文是浑说的?” 宫女愣了一下,神情顿时惊慌起来,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同她对视,“奴婢——奴婢不敢。” 古贵妃沉了沉眸子,“公主殿下,本宫的人,自有本宫管教,就不劳你插手了。” 她微微侧身,笑意宛然,“倒是公主,既然累了,还是先回自己的寝宫歇息吧,侍候皇上用药的事,就用不着你了。” 离得近了,她方发现。 这丫头年纪不大,怎么个头倒同她一般高了? 而且周身的气势,似乎也不输给她。 果然,是她小瞧了她。 “贵妃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呢?” 林倾暖微微一笑,“自古孝义为先,我只是想在父皇膝下多尽一份孝心,贵妃娘娘仁善,不会怪我不懂规矩吧?” 说着,她径直望向江夏皇,纯稚的语气中含了几分忐忑,“父皇,儿臣喂您吃药,可以吗?” 这一看,她方发现,他的面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透明的犹如一张薄纸,甚至连皮肤下的脉络青筋都清晰可见。 被她干净清澈的目光一瞧,江夏皇混沌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 他方才,方才似乎听到她在唤父皇。 是真的么? 见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迷茫的眼神中浮起几分激动,她又一次轻声追问,“父皇,可以么?” 江夏皇一愣,继而心头涌起狂喜。 阿暖真的唤他父皇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重重嗯了一声。 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会同意。 “贵妃娘娘,父皇同意了呢。” 林倾暖无害的同古贵妃笑了笑,一派天真。 言罢,她悠悠看向宫女,隐隐施压,“给我吧!” 现在的江夏皇和她初见之时判若两人,她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因为那碗药,让他发生了变化。 宫女神色紧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依旧没有要给出药的意思。 “本宫之前不是说了么,这药不能直接口服,公主的身份,怕是不大适合服侍皇上用药吧?” 古贵妃目光不屑。 懂些医术又怎样,她会乖乖让她接近接近皇上吗? 林倾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绝艳的小脸上立刻写满惊讶,“这药既不是以口服下,那为何又要盛在碗里,还配了汤匙呢?” 她微微一笑,目色清亮,炯然有神,“寻常给药,无非就是洗身药摩、含咽点络、坐浴烟熏、坐药渍脚、外掺搐鼻、灌耳灰埋,以及着舌下法和蜜煎导法这几种。 若是头疾,常为口服配以针灸,或者局部药摩,不知贵妃娘娘为父皇配的药,是哪种给药方式?” 前世在小诺口中,她的确得以知道了更多的用药法,比如什么静脉皮下肌肉注射,但她觉得,古贵妃应是不会知道这些。 毕竟,小诺是另一个地方的人,而她们那里的法子,在这个里,并无人会用。 她就是要逼着古贵妃,看她还有什么招数可以使出来。 亦或者说,江夏皇可以包容她到什么地步。 这样她以后行事,才能做到心里有数。 古贵妃眼中心虚一闪而过。 盛在碗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但这个理由怎么能说出来? 她对救人的医术,其实只知皮毛,并不怎么精通。 所以林倾暖说的这些用药法,她很多几乎都没听说过,更遑论会用。 “公主年纪小,自不知这特殊的药,更有特殊的法子,等你及笄了,就会明白,有一些东西,是不足向外人道之的。” 她故意说的旖旎至极,惹人遐思,只希望,林倾暖不要就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 “贵妃娘娘是否忘了,你为父皇医治的,是头疾。” 林倾暖淡笑,“这头疾,还需用特殊的法子么?” 说完,她余光瞥了江夏皇一眼,见他苍白的额头已隐隐渗出薄汗,显然是难受至极。 她狠了狠心,装作没瞧见,漠然的移开了眼神。 不弄清一切,他的病永远不会好。 这个药若不是什么好药,就算一时缓解了头痛,也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古贵妃神情僵了一瞬,忽而冷笑,“耽搁这许久,药已经凉了,还是先拿下去吧!” 宽大的长袖随着她的动作重重落下,“皇上的头疾既然没那么严重,那臣妾改日再来。” 说完,她连行礼都免了,果真带着宫女就要走。 江夏皇见状,顿时慌了,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臂,语气带了几分恳求,“别走——” 见古贵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的意思,他眉眼一厉,不耐的挥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其他的事,待朕用过药再说。” “父皇——” 苏锦逸刚开口,江夏皇便怒了,“退下,否则,严惩不贷。” 闻言,古贵妃慢悠悠转身,先是得意的看了眼林倾暖,然后才妩媚一笑,“是,皇上。” 林倾暖撇了撇唇,目光霎时凉了下来。 是她高估了他们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一声父皇,依旧换不来他的片刻清醒。 若是旁人,她今日绑也能将对方绑走,不让他用药。 可现在,这人是江夏高高在上的皇上,除了依诏退下,她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苏锦逸有谋略,有势力,有手腕,却依旧不能拿古贵妃怎么样。 因为那个人,从来都不听他的忠言逆耳,不给他任何解救他的机会。 一个人若心甘情愿被另一个人控制,旁人又能怎样? 苏锦逸神情不变,仿佛早已习以为常,恭敬应道,“是,父皇。” 略略停顿了下,他话峰一转,“只是阿暖和阿渊刚刚回来,如今还不知住哪一宫那一殿。” 听到这里,郑恩刚要解释,皇上早就安排好了,是宫中风水最好的宫殿,还专门新赐了名字,承毓宫和暖福宫。 但苏锦逸并未给他插言的机会,接着道,“不如儿臣等先退出殿外,待父皇用过药,再入殿拜见。” 他自是知道父皇早就叮嘱过郑恩。 多此一举,自然另有用意。 江夏皇此刻哪有心情听他说什么,只想赶快打发他们出去,所以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复,“准!” 见状,古贵妃心中冷笑。 还想见皇上,真是做梦。 见状,林倾暖知道,今日想要查明一切,是不可能了。 这个古贵妃,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余光瞥见端药的宫女就站在她侧后方,她唇角微勾。 后退的脚步忽然向右一偏,身子一个“不小心”,便撞了上去。 托盘上的药碗随之倾向一边,在宫女的尖叫声中,江夏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脱口而出,“不要——” 林倾暖眼疾手快的扶住药碗,“歉然”而笑,“不好意思,没看着路。” 宫女惊魂未定的瞪着手中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药碗,半天回不了神。 这药要是真的洒了,那皇上和娘娘岂不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林倾暖收回手,淡然的行了个礼,在江夏皇一脸紧张和古贵妃阴沉的目光中,悠哉哉跟着苏锦逸退出了大殿。 一出去,她立即用帕子拭去了袖口沾染的药滴,不露痕迹的放于鼻端嗅了嗅。 第754章 子母蛊 五石散,活磁石,艾叶草,石菖蒲,毒蝇伞,鼠尾草,曼陀罗,癫茄。 这些药味道本就不大,微量放入药中,又被有心人用寻常的药材掩盖,所以之前离得远的时候,她不曾发觉。 原本,这几味药各有效用,偶尔使之,也没什么大碍,有的还能治病。 但合起来用,却是能使人产生强烈幻觉,且容易上瘾的剧烈毒药。 而除了这些药,尚有两味,是她所熟悉的。 银魂草和冰魄虫。 鬼医曾经说过,只有在灵幽山上,才有这两味药。 所以她大致也猜出了古贵妃的用药方法。 她微微抬起凤眸。 阴沉的天空笼罩着层峦叠起的宫殿,遮障了人的视线。 锋利的目光一闪而过。 想不到,她刚来江夏,就遇上了棘手的子母蛊—— 是银线蛊,也可能不是。 三人在殿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里面忽然传了话出来: 龙体有恙,皇上已由贵妃娘娘侍候着歇下,其他人不必再入殿拜见,所有事宜,交由郑恩酌情处置。 另外,一同传出的,还有一道口谕: 三皇子赐承毓宫,暖公主赐暖福宫,另有宫女内侍数名,其他赏赐无数,随之入宫。 郑恩躬身陪笑,“今日皇上已乏,三位殿下,不如改日再来请安?” 虽然皇上服药后并未召见三皇子和公主,但他依旧不敢明着怠慢。 毕竟,皇上每次服药后,性子都会大变,动不动就要打杀人,若是到时同他算账,就不好了。 苏锦逸温润的脸色不变,向林倾暖和林文渊道,“父皇既已歇下,我们先回去吧!” 自大楚一路行来,风餐露宿已有一个多月,想必他们姐弟也累了。 林文渊瞥了眼殿门,终是忍下了心中的不舒服,点了点头,“好!” 林倾暖若有所思的看向苏锦逸。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 江夏皇根本就不会再见他们。 察觉到她的眼神,苏锦逸眸中深意闪过,悠悠叹气,“阿暖,凡事明白就好,先回你的寝宫吧!” 之所以这么做,他只是想让阿暖彻底认识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 古贵妃或许并不难对付,可她手里有父皇这个筹码。 而父皇的摇摆不定,正是他们最投鼠忌器的地方。 林倾暖微微颔首。 他的用意,她想,她应该是明白了。 郑恩趁机插话,“老奴已安排好了软轿,送三位殿下回寝宫。” 林文渊淡笑,“劳烦郑总管。” 出了勤政宫大门,便见三顶尊贵雅致的宫中软轿,正静静停在外面。 旁边一众候着的内侍,见到三人出来,立刻齐刷刷的跪了下来,“给太子殿下请安,给三殿下请安,给公主殿下请安——” 苏锦逸免了他们的礼,侧头看向林倾暖,温声安顿,“阿暖,若是有事,到东宫找我。” 宫中男眷和女眷并不在一处。 林倾暖目光含笑,“皇兄放心。” 苏锦逸微微点头,便率先上了软轿。 暖福宫和承毓宫不在一个方向,离苏锦逸的东宫也相去甚远,所以刚行了一段路,林倾暖便同他们二人分开了。 虽然有苏锦逸在,她不用担心渊儿,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趁内侍不注意,暗中吩咐了青禹跟着。 又走了一会儿,软轿终于在一处殿门前缓缓停下。 随行内侍垂首立于两侧,恭敬禀道,“公主殿下,到了。” 林倾暖下了软轿,抬头便看见,一座雍容典雅的宫殿正立于眼前,殿门上方,是玄底烫金的三个端庄大字:暖福宫。 ———— 勤政殿,内寝宫。 郑恩的禀报声自外殿传入,“皇上,太子殿下、三殿下和公主殿下均已离开。” 江夏皇神色恍惚的靠在软垫上,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语气有些疲惫,“朕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郑恩不敢多猜,连忙应了声是,便匆匆退了出去。 古贵妃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蛊虫放回到匣子里,满意的瞧着它因吸足鲜血而圆润的身体,笑的妖娆妩媚。 “皇上,其实您真的可以考虑考虑臣妾,那个宁舒依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您又何必一直为她守身如玉?” “臣妾是您的侧妃,遥儿是您的儿子,这一点,不论您多么不愿意接受,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当年她也不过只是想要借用苏家的一点血脉,才选择嫁给他,从未对他动过真心。 哪知道,自从他去过一趟大楚,竟然被另一个女人勾去了心神。 幸亏,她已有了遥儿。 她缓缓抬眸,瞧向龙榻上神情虚弱的江夏皇。 见他脸色赤红如血,同方才在外面的苍白萧瑟截然不同,不用靠近,她也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滚烫的吓人。 对上那一双明明已经陷入迷蒙,却依旧徒劳的维持着清醒的眸子,她顿感惊讶,不由咦了一声。 “往常这个时候,您都已经睡过去,去会你的宁舒依了,怎么今日,反倒精神了许多?” 想到什么,她忽而噗嗤一笑,“您是不放心您那双儿女,怕臣妾趁着您神志不清动手吧?”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您的孩子,也就是臣妾的孩子呀,臣妾怎么会那么狠心?” 杀两个人还不容易? 可她还留着他们有用,怎么能轻易杀了? 江夏皇闭了闭双眸,冷冷吐出几个字,“滚,别逼朕杀你。” 一步错,步步错。 是他咎由自取。 “皇上这是在吓唬臣妾么?” 古贵妃拨弄着匣子里的蛊虫。 因着刚刚吃过药,它一直兴奋的扭来扭去,还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尖,愉快的吸吮起来。 “可是,臣妾都已经听腻了呢。” 见江夏皇阖上双目不理她,她悠悠而笑,“皇上,其实您也不必怪臣妾,当初是您自愿服下臣妾的药,也是您亲口承诺,给了顾氏皇后之位,就要给臣妾无上的宠爱。 臣妾亦如愿让您能在梦中见到您的小情人,您该高兴才是,怎么会恨臣妾呢?” 日之所思,夜之所梦,再加上那么多可以致幻的药,她可以肯定,从此以后,他便会长长久久的陷入梦魇,再也出不来。 唯一的缺点是,这些药虽然可以使人上瘾,药效却并不是很强烈,若是普通人便罢,但对方是苏琒,那就行不通了。 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她就跟在了他的身边,自是知道他的自控力有多强。 所以,她就只能辛苦她的小宠物,替她喂药了。 当然,顺便吸几口他的血,算是酬劳了。 江夏皇重重吸了口气,语气不屑,“和顾家比,你不配。” “可是臣妾治好了您的心疾呀,没有臣妾,您还能好好活到现在,见到您的那双儿女?” 什么头疾,不过是因为他心魔太重,衍生出来的后遗症罢了。 古贵妃眼神嘲弄,“可顾氏做了什么,她只会端着高高的架子,当她清高的皇后,连他儿子都保护不了。” 苏锦逸现在之所以还是太子,是他自己有本事,和顾氏可没什么关系。 江夏皇沉默良久,语气溢满悔意,“那是朕信错了你,以为你古家世代行医,心地纯良,哪知道——” 哪知道,她会趁机给他下蛊。 “呵!” 古贵妃忽而啪的一声合上了匣子,倏然起身,“心地纯良?” 她莲步轻移,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连连,“心地纯良的人,可不善于治皇帝的心病,况且——” 见江夏皇目色苍凉,她故意俯身,嫣然轻笑,“况且,皇上可要搞清楚,臣妾母家世代养蛊,可不是会医术喔。” 不受她控制的人,不配她救。 被她靠的这么近,整个人几乎都要贴上来,鼻端萦绕着的,是甜腻的令人作呕的香味,江夏皇嫌恶的别过脸,“说完了没,说完就出去!” 古家世代都是游医,自先皇之时才进了太医院,何来养蛊之说? 怪只怪这个女人藏的太深,等他察觉之时,已深陷她的控制之中,不可自救。 看到江夏皇的反应,古贵妃眸光暗了几分。 她不退反进,顺势用柔夷握住他垂于一侧的手,语气放柔,如情人般低喃,“皇上,直到现在,您都不愿将东西交出来么?” 她用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他火红而滚烫的脸颊,“那不过是对您可有可无的一个玩意儿罢了,您就当赏给臣妾好不好?” “臣妾答应你,只要您交出东西,臣妾一定给您解蛊,否则,您至多也只能活这两三年了。” 见他不为所动,她眸光盈盈,泛着恶毒的光芒,“您的那个太子,几次想法子要查清真相救您,可都被您残忍的拒绝了呢。” “您还不知道吧,他本就有不足之症,如今也活不过几年了,很可能会死在您前面喔。” 她越说越开心,语气残忍肆意,“宁舒依给您生的孩子,您才刚见到,怎么舍得就此离他们而去呢?” “或者,等您死了,臣妾立即就送他们去见您,好不好?” “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就可以齐齐整整的在地府团聚了。” 她说的正起劲儿,忽然感觉身下一股大力袭来,瞬间就将她凭空推了出去。 江夏皇倏地自床上弹起,一双凤眸泛着赤红的光芒,如饿狼一般狠狠盯着古贵妃,森冷的吐出两个字,“找死。” 第755章 古贵妃的身份 古贵妃在身体将要撞上椒墙的时候,愣是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立于地上。 她忍下胸腔内不住翻滚的痛意,眯眼质问,“你什么时候冲开穴道的?” 若非提前封了他的穴位,她哪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十日一次的用药,是她唯一的机会。 江夏皇取下床头挂着的长剑,沉寂的目光如看死人一般盯着古贵妃,“你若不想活,朕成全你。” 虽然受她控制,可只要不计后果,他依旧除得掉她。 见他眼中全是杀意,古贵妃心里一怵,强作镇定的冷笑,“母蛊在我身上,你若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你可以试试!” 江夏皇脸色不变,一字一句,仿佛在极力忍耐,“立即,马上消失在朕的眼前,否则,朕不介意鱼死网破。” 这具残破的身体,他早就不稀罕。 他只是不甘心,让皇位落于他们母子手中。 比起这个可恶的女人,他宁愿将他恨了一辈子,嫌弃了一辈子,也霍霍了一辈子的江山,送给那个他同样没什么感情的长子手中。 最重要的是,阿暖和阿渊才刚回来,他都没好好听他们唤他一声父皇。 古贵妃一个激灵,顿时什么都不敢再说了,灰溜溜退了出去。 随着关门声起,江夏皇强自撑起的力道一泄,瞬间又摔倒在床上。 他瞪大眼眸,愣愣的盯着上方明黄色的床帐,眼神空洞又悲伤。 “阿依,朕是不是做错了?” 经过今日,他还有什么脸再去见阿暖和阿渊? ———— 凤梧宫! 古贵妃一回来,苏锦遥便迎了上来,急着问,“母妃,东西拿到了吗?” 母妃曾经说过,每十日都会给父皇用一次蛊,趁机查问东西的下落。 今天虽然距上次没有十日,但母妃既然去了勤政殿,必然是有所准备的。 古贵妃冷着脸摇头,“没有。” 她环视了眼殿内站着的一众低眉顺眼、不敢抬头的宫女,气的暗骂了声废物,狠狠摔了一尊青瓷玉壶春花瓶,赶了她们出去。 虽然无能,可到底是她培养出来的人,若轻易杀了,再想安排人进来,还要费一番功夫。 “那怎么办?” 苏锦遥一脸担忧,“林倾暖不是个好对付的,如今她和苏锦逸连了手,恐怕往后,我们愈发不好得手了。” 若是再惹来云顼,就更麻烦了。 据他探得的消息,云顼已经去了南诏。 攻楚无望,两国和谈已不可避免,他担心,等南诏之事一了,他可能会直接来江夏。 “怕什么。” 古贵妃冷冷一笑,他们会联合,我们就不能挑拨么,你别忘了,那个林文渊也是个皇子,本宫就不信,他没那个野心。” 这凤梧宫还是她死缠烂打,磨着苏琒为她改的名。 虽然也带了个凤字,但终究不是皇后的凤仪宫。 也亏得苏琒不在意顾氏那对母子,否则,这皇宫哪还有她一席之地? 苏锦遥顿时一脸钦佩,“还是母妃厉害。” 想到什么,他连忙说起了正事,“表兄说,只要集齐金、木、水、火、土五枚玉佩,再以五国国主嫡系子孙之血滴之,便可破去灵幽山设下的机关,请出蛊王,复辟我羽氏皇朝。” “父皇手中的玉佩,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会不会是他藏在了别处?” 勤政殿就那么大,他们几乎都快掘地三尺了。 “比如说,苏锦逸那里?” 当江夏的皇上怎么够? 要做,他要就做天下人的共主。 古贵妃凝眉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虽然母妃也想过这个可能,但又觉得既是历任皇上所持之物,放到自己身边才最稳妥,老东西应是不大可能交给他的。” 说到此,她恍然醒悟,“老东西好狡猾,还是摆了我一道。” “母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苏锦遥连忙问。 在他看来,苏锦逸比父皇难对付多了。 “羽氏皇族败于五国后,蛊王也随之落在他们手里,他们无法彻底消灭蛊王,便用了臭老道的法子,在灵幽山挖建了一座地下镇坛,将蛊王封埋在其中,并设了重重机关。 而打开镇坛的钥匙,便是五枚玉佩。” 古贵妃眸中幽光划过,“所以,这五枚玉佩,我们势在必得,既然江夏这枚可能在苏锦逸手上,那就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来,左右你也是苏家正统血脉,他的命,不必留着。” 若早知道苏琒将玉佩给了苏锦逸,她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这么长时间? 苏锦遥顿时一脸亢奋,“母妃放心,这件事交由儿臣去做就好。” 有母妃的势力帮忙,一切都简单了。 杀了苏锦逸,他在江夏就可以横行无阻。 “不——” 古贵妃淡淡摇头,“除掉苏锦逸,母妃自有计划,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稳住你表兄,别让他发现你真实的身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她目光幽暗,“当年他不过才十多岁的年纪,就敢瞒着你大舅舅,私自将倭寇引进来,血洗海江县,也因此,你大舅舅同他分道扬镳。” “如今他们兄妹既然自立山头,你大舅舅又不知所踪,同是羽氏后裔、初家子孙,母妃我自然也要分一杯羹。” 她冷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谁输谁赢,就各凭本事吧!” 初凌波,初凌渺,恐怕你们做梦也想不到,我初凝还活在世上吧? 苏锦遥连忙保证,“母妃放心,表兄已经返回了御圣殿,暂时不会插手江夏的事。” 这一点,他还要感谢苏锦逸,是他用一枚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扳指,同他做了交易。 “至于表姐——” 他得意一笑,“恐怕她从始至终都认为,我只是和云瑾那个废物一样的暖床工具。” 本着自己送上门,不要白不要的原则,他可是没少尝这位表姐的滋味。 想着高高在上的御圣殿圣女,却在他的 shen 下 婉 转 承 欢,他顿时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除了年纪大一点,其他的,没毛病。 该 凸 的地方 凸,该 细 的地方 细,真是个可人的 尤 物。 只不知,她什么时候还要到江夏来,让他一亲芳泽。 瞧着他一脸色胚的模样,古贵妃皱了皱眉,不放心的提醒,“想玩可以,但你别忘了,他们兄妹可从来都不是软绵的羔羊,而是吃人不眨眼的豺狼。” 自己儿子的德性,她多少还是知道的。 只要不被人反算计了才好。 苏锦遥愉悦笑道,“放心吧母妃,儿臣还要留着这条命坐揽天下呢,怎么可能着了他们的道?” 第756章 不如,你就先从这暖福宫讲起? 进了暖福宫,林倾暖才发现,这座宫殿修建的着实是精巧秀丽,雅静别致。 前殿面阔五间,疏朗宽阔;后殿庭院深深 ,杨柳堆烟;两侧廊腰缦回,曲径通幽;沿着长廊走到尽头,眼前又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亭台楼榭,四面皆水;山石依傍,错落有致;雕栏玉砌,一览无遗,再点缀以奇花异草,整座宫殿如诗如画,宛若仙境。 比普通宫殿更是大了不知多少倍。 一园看尽山水,让人不自觉想起一句话:人间有仙地,何必隐林丘。 领头的内侍引着林倾暖一路往内,穿过似露似隐的月洞门,指着那一汪澄澈碧净的湖水,一脸讨好的解释: “公主殿下,这湖引自宫外的一处活水,常年不减不枯,清澈如初,在整个皇宫都是独一份,园内的花草也是重新铺种的,均为各地运来的珍稀品种,不知您瞧着是否喜欢?” 去年夏天的时候,皇上便下令,将暖福宫和承毓宫重新修葺了一遍,如今这两处可算是宫内最新的殿宇了。 林倾暖收回视线,隐下眸底的惊讶,唇角弯出适度的浅笑,“的确是一处不错的宫殿。” 身后,一众宫女内侍屏神静气的跟随着,正是被江夏皇拨调到暖福宫服侍的人。 “只不知,这里之前住着的,是哪位主子?” 她状似随意的问。 对于江夏皇会将这样一处明显比其他宫殿要优越出众许多的殿落赐于她住,她意外之余,心里那杆称不觉又向他偏了一些。 虽然她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讲究,本意也并不喜奢靡,但他的这份用心,她还是感受到了。 之所以想知道这座宫殿之前的主人,不过只是防患于未然,避免有人做手脚罢了。 内侍瞬间就明白了林倾暖的意思,连忙解释,“公主放心,这暖福宫本名兴庆宫,原是先祖时期德庆公主的寝宫。 德庆公主出嫁后,这里便一直锁着,并无其他主子入住。” 怕林倾暖多想,他又善解人意的补充,“暖福宫景虽美,但距勤政殿却比其他宫要远上一些,因而历任先皇都未将此宫殿赐予嫔妃住。” 不说今上只有一位皇后和一位贵妃,之前的那些个后宫娘娘们,每日最常做的事,便是翘首以盼的等着皇上宠幸,个个恨不得搬到勤政殿去,又怎么可能会选择这么僻静的地方。 至于那些不得盛宠的嫔妃,自然也没资格住这么好的宫殿。 “原来如此!” 一听说此地偏僻,林倾暖当下便觉得,住在这儿似乎也不错。 见这名内侍年纪不大,却甚是机灵,她扬唇笑问,“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虽然世故,但总比那个投机取巧的郑总管要讨喜许多。 内侍立刻受宠若惊的回答,“回公主的话,奴才贱名周全,您可以唤奴才小全子。” 其实他本叫周福全,在兴庆宫被皇上改名暖福宫后,为了避讳,他便改成了周全。 林倾暖会意,手顺势摸上腰间钱囊。 打赏之事,原本是由随行侍女去做的,但因着初次进宫不便带人,她便将菱歌几个丫头留在了宫外。 此刻遇到这种情况,她只能亲自来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原本侍立于身后的一名青衣宫女忽然快步上前,娴熟的将一枚荷袋塞到了周全手中,陪笑开口: “辛苦周公公专程跑一趟,我家公主年纪小,又刚刚回宫,许多事尚不大清楚,暖福宫的事,还得拜托您帮忙多提点一二。” 这周全资历浅,进宫也不过才两三年,但却是在皇上面前露过脸的,虽然未必需要讨好,却千万不能得罪。 林倾暖眸光微闪,划过一丝复杂。 这些暖福宫的下人,虽然自她一进宫门就随行跟着,但她并未太过关注。 单不说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否为别人趁机安插进来的都未可知,便是对她这个表面的新主子,恐怕阴奉阳违的也不少。 更遑论她刚刚入宫,还未将钱财交由别人保管,这名宫女却能爽快的拿出银子替她打赏,由不得她不多想。 最重要的是,瞧她方才轻盈的走路姿势,显然是会功夫的,而且功夫还不低。 一个久居深宫的宫女,竟是个武林高手? 周全作势推脱几下,便捏住了荷袋。 他不着痕迹的颠了颠,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喜笑开颜的应道,“那是自然。” 想到紫菀在宫中的资历,他连忙也恭维了几句,“紫菀姑娘过谦了,公主这儿有您侍奉着,皇上可是一百个放心。” “那也是周公公关照的好。”紫菀笑容不变的回道。 周全眼中愈发盛满了笑意,向林倾暖躬了躬身,谄媚开口,“公主早些歇息,奴才先回勤政殿复命了。” 对于这位刚从外面回来的公主,他可一点都不敢怠慢。 单不说皇上有多重视,人家的出身就是再复杂,也是金枝玉叶,不是他一个内监能得罪的起的。 林倾暖微微颔首,“公公慢走。” 周全很快带着两名小太监离开了。 剩下的,便都是留在暖福宫服侍之人。 “奴婢紫菀,参见公主殿下!” 送走周全,紫菀一改方才的虚文客套,立即带头跪下,态度谦卑恭敬。 其他人见状,也齐齐跪了下去,“奴婢(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林倾暖先是扫了眼乌压压跪着的一群人,然后清淡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紫菀,勾唇微笑,“方才不是已经行过礼了么?” 之前进来的时候,这些候在门口的宫女和侍从,就已经参拜过她。 虽不明所以,她还是温声道,“都起来吧!” 即便对这些将要侍奉她的宫人没什么信任,她也没打算为难他们。 人各有主,只要他们不先招惹她,她也懒得去管。 紫菀一本正色回道,“方才奴婢们拜的是江夏国的公主殿下,现在拜的,是自己的主子。” “还有——” 她又恭顺的磕了个头,“求公主殿下宽恕奴婢自作主张之罪。” 虽说事急从权,但她没有请示过公主,就擅自做主,确是不争的事实。 “哦?” 林倾暖饶有兴趣的瞧着她,“你何罪之有?” 虽然还不知她究竟是谁的人,但目前看来,她应该没什么恶意。 而且这份进退有度,让她欣赏。 “若真要追究——,” 她缓缓扬唇,语气意味不明,“本公主也该赏你才是。” 紫菀心里一紧,连忙低头,“为主分忧乃奴婢分内之事,不敢求赏。” 入宫多年,她侍奉过的主子不少,揣摩人想法的本事也有个七七八八,但像公主这般年幼,心思却藏的如此之深,让她始终看不透的,还是第一次。 就像现在,她明明是笑着的,可她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忐忑。 她暗自庆幸,幸亏殿下将她调入暖福宫,是为了护着公主,而不是同她为敌的。 林倾暖眸色深邃的看了她一眼,如她所愿,“起来吧,本公主恕你无罪!” 若她背后没有别的主子,她倒挺喜欢这丫头。 这次紫菀没有推却,依言起了身。 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公主,暖福宫所有的宫人,都在这里了。” 紫菀递上手中的册子,“这是下人名册,请您过目。” 林倾暖伸手接过,指间轻动,翻开后,粗粗扫了几眼,见第一页写了掌事尚宫两人,分别是紫菀,和一名叫紫芙的宫女。 后面依次是一等宫女八人,二等宫女十人,三等宫女十二人; 掌事嬷嬷四人,针线浆洗洒扫嬷嬷十二人; 掌事内监一人,使唤跑腿内监数人。 侍卫长一人,一等侍卫二十人; 另外,还有小厨房的御厨和看护花草等内侍若干。 每一个名字之后,都密密麻麻写着此人的来历以及在暖福宫当何职等等。 看着洋洋洒洒的名单,她有些吃惊。 在江夏国,公主的待遇竟如此之高?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统共该有百十来人了吧? 别说静和,便是连荣华公主,恐怕也远远不及。 她暗自咋舌。 这个大园子,还真废人手。 合上册子,她重新还给紫菀,视线扫向低眉顺目的一众下人,嗓音婉转清脆,又含了几分威严: “你们都是宫中的老人,自晓得宫中的规矩是怎样的,本公主没什么别的要求,之前怎样,之后依旧怎样,大家各自其职,尽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但唯有一点——” 她目光倏地严肃起来,向众人环视一圈,“本公主容不得不忠之人,谁若不想留在暖福宫,现在站出来,本公主会禀明父皇,放他离开。 但若选择留下,那就默认愿意跟着本公主,干得好,本公主不会亏待,但若是有叛主的情况发生,本公主也绝不姑息,都明白了么?” 其实她知道,仅凭几句话,是根本不可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选择效忠她的,更何况里面不乏有心思叵测之人。 之所以出言敲打,只是给他们提个醒儿,让他们谨记自己的本分,不要来招惹她。 众宫人面色恭敬,齐声应道,“奴婢(奴才)谨记公主殿下教诲。” 只是真心还是假意,就未可而知了。 林倾暖也没再说什么,吩咐下去,让他们都散了。 而她则由几名一等宫女拥引着,径直回了寝殿。 热水很快被送进来,沐浴之后,她换上了一身紫菀为她挑好的,天青色金丝绣兰花高腰襦裙,清雅又不失华贵。 “不知公主喜欢什么样的发式?” 一名圆脸宫女小心翼翼的问。 她偷偷瞄了眼铜镜中那张明艳万分又透着几分稚气的面容,暗自羡慕不已。 因着刚刚沐浴完,她仿佛清水出芙蓉般皎皎濯濯,连带着眉眼间那份沉稳也褪了去,纯净美好,正是豆蔻花开的好年纪。 林倾暖见说话的是另一名掌事尚宫紫芙,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你看着来就好。” 虽然旁人可以不不予理会,可这紫菀和紫芙是贴身侍奉她的人,她总要弄清楚她们的底细。 紫芙应了声是,略微想了想,便手指翻飞,娴熟的绾了一个百合髻,然后用一支青玉簪子固定好,简单大方,却又不显随意。 瞧着铜镜中的自己,林倾暖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紫芙似乎也可以,最起码眼光不俗。 用过午膳后,她借口支了其他人出去,只留下紫菀在。 紫菀不明所以,恭顺禀道,“公主,皇上赏赐的东西,奴婢让人先搬去了东偏殿放着,您现在要不要去瞧瞧?” 昨日,如流水般的赏赐源源不断的被抬进了暖福宫,几乎持续了一整日。 暖福宫的人当时便明白,他们的新主子,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今日便见到了。 “不急。” 林倾暖清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宛然勾唇,“诚如你所言,本公主初来乍到,并不了解江夏,你先同我说说,这里的具体情况。” 紫菀究竟有几分忠心,试过才知道。 原本她打算一经安顿好,就想法子让菱歌几人入宫,但如果紫菀能用,倒省了她不少事。 紫菀微微一愣,“不知公主想要了解哪方面的事?” 那么多不似凡品的赏赐,公主竟然一点都不感兴趣? 林倾暖眉眼间愉悦浮出,“不如,你就先从这暖福宫讲起?” 第757章 公主竟然会功夫? 她本意其实只是打算试探,但如今听着,她似乎真的知道不少。 这个意外之喜,让她的心情顿时不错起来。 紫菀迟疑一瞬,最终恭声应道,“是,公主稍待片刻。” 她快步进了内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样物什。 正是方才的名单册子。 “公主——” 她双手呈上,一脸郑重,“里面有问题的,奴婢都已做了标记,您闲暇的时候,可以慢慢看。” 暖福宫不过是一处普通的宫殿而已,没什么秘密,公主所指,应该只是这些自各宫调过来的下人。 林倾暖意外的挑了挑眉,缓缓接过。 原以为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册,她方才也只看了个梗概。 却没想到,竟是她走眼了。 在紫菀的期待下,她垂下眸子,纤细的手指再一次翻开了名册。 果然,在一些名字旁边,有细笔字做过的浅色记号。 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个小顺子后面写了个‘许”字,是什么意思?” 她特意挑出了一个不同的,抬眸看着她,淡声问。 她想知道,这个“许”,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许”。 紫菀连忙回道,“小顺子是许家安排进来的人,故而奴婢标着许字。”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特意用了殿下教给她的,一种特殊的细笔作了标记。 “哦?” 林倾暖的兴趣愈发浓了,重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她来。 “继续。” 她倒要看看,她还能给她多少惊喜。 “二等宫女喜鹊,是魏家的人,二等宫女芍药,是霍丞相的人,一等宫女明月和侍卫张礼,是古贵妃的人,掌事刘嬷嬷,是龚太妃的人……” 一连数了十几人,紫菀略略停顿了一下,方继续禀道,“尚宫紫芙,是顾家的人。” 事实上,她和紫芙其实不算敌人。 但殿下说了,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来历,都不得隐瞒,要如实让公主知道。 “顾皇后?” 林倾暖抿唇。 这顾皇后是苏锦逸的母后,若非情不得已,她不想同她为敌。 但她也没忘记,她背后还有顾家。 “不是。” 紫菀吓了一跳,飞快的否认,“准确的说,是顾国公的人。” 没想到公主竟然会误会到皇后娘娘头上。 闻言,林倾暖嘲讽的笑了笑,“我知道了。” 原来是老对手了。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没有后手,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怎么没有上官家?” 说了这么久,她好像没听她提起上官世家。 她低头翻了翻册子,也没有看到上官两个字。 四大家族中,她对上官家的防备可以说是相对较小的。 她凝神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上官娇娇吧! 毕竟对于云顼的人,她始终是无条件相信的。 想到云顼,她默默叹了口气,极力压下心中的思念。 他们都快两个月没见了,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紫菀的声音重新响起,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上官大人性子比较谨慎,这次为公主挑选的宫人中,他只安排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不巧这个小宫女前些日子生了场风寒,便被替了出去,上官家也就没再动安插人的心思……。” 话说上官二小姐连贵妃娘娘都敢顶撞,可上官大人,胆子却比老鼠都不如,真是一对奇怪的父女。 林倾暖嗯了一声,目光却沉了几分。 他们姐弟还未到江夏,这四大家族便迫不及待的将手伸了进来。 看来,以后打交道的机会是少不了了。 几乎不用猜,她都可以肯定,渊儿那里的探子,比暖福宫只多不少。 敛去眸中的神色,她勾唇看向紫菀,“本公主还有一个问题。” 合上册子,她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饱含深意的注视着她,“那你呢,你又是谁的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紫菀刚要回话,忽而眉头微皱,警觉的看向窗外。 来人功夫好高,这半日,她竟丝毫未觉。 “你放心说便是。” 林倾暖弯了弯唇,“外面是本公主的暗卫。” 能发现青墨的存在,她的身手果然不俗。 紫菀脸上微露吃惊。 原本她还以为,殿下是因为公主初来江夏,无人保护,这才派了她来。 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 公主身边竟有如此厉害的人护着。 恍然想到还未回话,她连忙回神,如实禀道,“回公主,是太子殿下安排奴婢进入暖福宫,暗中保护公主。” 说到保护两个字,她微微有些不自在。 有那么强的高手在,恐怕公主都未必需要她。 林倾暖心底一松,果然—— 她就知道,苏锦逸藏拙了那么久,势力绝非表面这般单薄。 他在宫中的眼线,必然不止紫菀一人。 “原本,四大家族安插的人有不少,但都被太子殿下借机替换了,剩下的这些,是殿下故意留下的。” 紫菀又进一步解释。 林倾暖微微颔首。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将这些人全部清除掉,对方肯定会另想办法盯着暖福宫。 到时敌在暗,我在明,反而不好防范。 倒不如留下那么几个,放在身边盯着可靠。 “紫菀——” 她蓦然开口,语气严肃。 紫菀面色一紧,下意识抬头,“公主——。” 她心里不由有些打鼓,难道公主不相信她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要不要去请示太子殿下,帮她写封信给公主? 亦或者,让涵枫跑一趟,来替她做个证? 林倾暖审视的看着她,见她约摸双十年华,虽然算不上绝色,却也清秀可人。 最重要的是,她眸光坦澈,不像是在说假话。 片刻后,她眼眸中的凛然之色褪去,唇瓣微扬,“皇兄还有没有交代别的?” 虽然已经基本肯定,她是苏锦逸的人无疑,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和他确认一下。 紫菀紧绷的心,总算是松懈下来,“太子殿下说,公主的侍女,他会尽快安排入宫,在这之前,会有奴婢负责公主的饮食起居。” 殿下还特意安顿,这宫中危机四伏,让她务必确保公主的安全。 但想到公主的暗卫比她要强出不少,她就没太好意思提。 林倾暖重新回到座位,眼神温和,“不急。” 皇宫内的宫女都是三年一次,由尚宫内省甄选出来的,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几个人送进宫,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所以她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催促。 想了想,她淡笑着看向紫菀,“四大世家的密辛有吗?” 苏锦逸和涵枫在路上只简单的提了几句,既然是对手,她当然要了解的越详细越好。 “奴婢手上没有,但太子殿下那里应该有,奴婢这就让人去一趟东宫。” 虽然很好奇,公主身在后宫,要前朝这些资料做什么,但作为下人,紫菀自是不敢多问。 只一句,林倾暖便知道,在这暖福宫里,苏锦逸的人恐怕不止紫菀一个。 她瞬间感觉到一百个放心,索性将宫内诸事都交给了紫菀处理。 毕竟她来江夏,尚有要事做。 只是关于江夏皇赏赐的那些东西,在被紫菀一次又一次的提及后,她想着暂时也没有什么要忙,便去了一趟偏殿。 这一瞧,她顿时又被深深震撼了。 金银珠宝、奇珍异玩、玛瑙玉器、瓷尊摆件、锦缎布料数不胜数,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足足放满了整间屋子。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紫菀会让人将东西都搬到偏殿。 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过了午后,江夏皇又派了人过来,陆陆续续送来了几株巨大的红珊瑚和百十副头面首饰、还有成对的翡翠如意、硕大的夜明珠等珍玩,林林总总,差不多又是数十箱子。 送东西的内侍离开以后,没隔多久,又是司衣局的人来量体裁衣,司织坊的人让挑选图样…… 直到黄昏,暖福宫才彻底安静下来。 因着赏赐太多,紫菀不得不让人将西偏殿也腾出来,用来放东西。 好在偌大的宫殿只有林倾暖一人住着,倒也不算拥挤。 林倾暖感叹之余,特意挑出了里面的金银锭子,另外放进了小库房。 宫里赏赐的东西,不能变卖不能送人的,倒不如这些金银来的实在,熔了还能拿出去另作他用。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苏锦逸果然派涵枫送来了一匣子秘本。 另外还带了一句话,紫菀本事尚可,让她看着用。 由此,林倾暖再无怀疑。 用过早膳,刚好青禹回来复命,她问明渊儿的情况,知道他的承毓宫和东宫相邻,此刻正被苏锦逸唤过去,一同听先生讲经授课。 她顿时便放心下来,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研究起四大家族的资料…… 夜幕渐暗,一日的时间很快过去。 看完最后一行字,她合上书,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方起身唤了人进来。 一直在外面听唤的紫菀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日,公主几乎没出过书房的门,只问她要了几样点心并两壶茶,连午膳都免了。 “公主,奴婢扶您回寝殿。” 瞧着自家公主单薄纤弱的身体,她不由担心起来,公主这般不注意休息,可别累病了才是。 林倾暖自然不知紫菀奇怪的想法。 她眼神晶亮,神清气爽的吩咐,“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若是有人来,你帮我抵挡一二。” 既然江夏皇中的蛊毒同古贵妃有关,那就先从古家着手查起吧! 紫菀吃惊不已,“公主要出去?” 现在已经是戌初二刻,待用过晚膳,那又该是什么时候? 宫禁都要开始了。 这么晚,公主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去哪儿? 林倾暖却没解释太多,只殷声安顿,“我会快去快回,你只需帮我守着寝殿,别放人进来就是。” 停顿了一下,她又刻意强调,“包括紫芙。” 或许在紫菀看来,顾怿是苏锦逸的人,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但对于她来说,不是。 紫菀刚想再问,触及到那双清凉如夜的水眸,顿时心里一紧,连忙垂首应道,“是,公主。” 末了她又觉得不太安心,复又抬起了头,“公主,不若让奴婢跟您一起去吧!” 她熟悉皇宫,又会功夫,关键时候,还可以借机行事。 林倾暖淡声拒绝,“不必,你留在暖福宫即可,这里更需要你。” 况且,她还有别的道理。 紫菀只得恭敬应了。 小厨房很快送来了晚膳,各式口味的菜品共有十几样,有荤有素有粥有汤,瞧着便让人食欲大动。 林倾暖一整日只吃了几样点心,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便欢快的用起了膳,暂时将其他事放到了一边。 一顿饭在她的刻意磨蹭下,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方让人撤了下去。 饭毕,她带着几名宫女去园子里走了一圈,消了会儿食,又回寝殿叫了水,开始沐浴。 内院侍候的宫人知道,公主这是要歇下了,便纷纷退了出去。 眼见时辰不早,紫菀惦记着出门的事,好不容易使计支开了紫芙和两名一等宫女,急匆匆送了衣衫进来,就见自家公主早就自己装扮好了。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身着夜行衣的林倾暖,半响缓不过神来。 怪不得,她还一直奇怪,公主为何非要挑着晚上的时候出去。 原本以为她是为了避开耳目,去找太子殿下或三皇子。 哪里想到,她是以这种方式出去。 她愣了愣神,刚要说话,林倾暖已低声开口叮嘱,“记住我的吩咐。” 说完,她径直越过她,打开窗户便跳了出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紫菀:…… 公主竟然会功夫? 而且功夫还这么好? 第758章 元鹤再现 夜色已深,暖福宫的下人大多已经歇下,自然不知自家公主出去的事。 留下值夜的宫人,也未发现什么异样。 青墨飞快的掠出高墙,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前面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林倾暖压低嗓音问,“打听清楚了么,古贵妃住哪里?” 先前在书房的时候,她便暗中吩咐了青墨出去打探消息。 据苏锦逸给她的资料中记载,古贵妃的祖父原本只是一个行走江湖的郎中,后来因缘际会之下,治好了当朝皇后娘娘的病,立了大功,因此被封作太医,入了太医院。 古贵妃的父亲古蒙,也就是如今的古太傅,正是因为沾了其父的光,才得而能以一个举人的身份入仕。 不仅如此,他的女儿还被幸运的选作了当时还是大皇子的苏琒的侧妃。 苏琒继位成为江夏皇后,他更是父凭女贵,一路平步青云,坐上了太傅的位置。 古蒙懂医,但医术平庸,身为女儿的古贵妃,也从未以医术示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夏皇竟弃整个太医院不用,而是放心的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古贵妃调理。 若说现在的江夏皇,她还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当年的苏琒,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的就相信了她,让她有机可乘? 还有,古贵妃给江夏皇服用的药中,有银魂草和冰魄虫。 这两味药可以控制人的心神,麻痹人的神智,是御圣殿制作药人用的东西。 若是以之投喂蛊虫,继而将此蛊下到人的体内,还可以折磨其肉体,摧毁其意志,从而使其心甘情愿的为下蛊之人卖命。 比如林宝珠,比如梅从安,比如密卫统领。 再比如,江夏皇。 虽然他的情况和之前遇到的多少有些不同,让她怀疑他中的究竟是不是银线蛊,但他受古贵妃摆布,确是实打实的。 所以她今日便打算去古贵妃的寝宫,试着引出那只母蛊。 另外,顺便探探她有没有别的身份。 不管药人还是虫蛊,都来自御圣殿,那么古贵妃究竟是因为苏锦遥,才得到这些东西,还是她本就也是御圣殿的人? 梅从安说过,御圣殿除了圣主圣女,还有左右护法,四大圣使。 四大圣使紫白青红,紫檀也就是林宝珠已经伏诛,落青如今在大楚皇宫,那其中的白和红指的又是谁? 还有那个落青,她和元鹤究竟有没有关系? 所谓的左右护法,又是何方神圣? 前朝用了几十年布下的这张大网,已经被他们撕开了一道口子,若就此松懈,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而在江夏的这个局,古贵妃是关键。 事情宜早,不宜迟。 “打听清楚了,她住在凤梧宫。” 青墨低声禀道,“距这里约莫半刻钟的功夫。” 两人虽然说着话,脚步却未停,身形灵活的穿梭在各宫殿之间,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 皇宫内虽然不时有御林军经过,但在二人的刻意躲避下,再加上绝妙的轻功作掩护,所以一路基本畅行无阻。 呼啸的风声环绕在耳边,林倾暖心中只觉无比讽刺。 连住的宫殿都要带一个凤字,这古贵妃如此野心昭昭,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站出来。 当然,最应该为此负责的,还是江夏皇。 即便他因为中了蛊身不由己,可他依旧是江夏国的君主,掌握着数千万人的性命。 一人之过,不该让天下人替他承受。 又是几个起落,眼看就要接近凤梧宫,前面百步开外,两个模糊的黑影忽然飞快闪过,继而迅速的向另一个方向掠去。 瞧着应该是一个在逃,一个在追。 今晚月色不佳,若非林倾暖和青墨俱是习武之人,夜间视物不受影响,还真发现不了。 “小姐,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青墨慢下脚步,侧头询问的看向林倾暖。 这个时辰出现在皇宫,绝非偶然。 林倾暖眉头微微蹙起。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她总觉得,那两个身影有些熟悉。 这么晚,会是谁呢? 她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才看到的景象。 最前面那人宽大幽暗的玄袍,以及头上隐约可见的笠帽轮廓,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是他? 她灵光一闪,立刻飘落而下,足尖轻盈的点向一处殿角,借力将身体一转,便迅疾的向二人离去的方向飞跃而去。 “我们追上去。” 他果然成功从月牙谷出来了。 青墨没有犹豫,立刻飞身跟上。 苍茫夜色中,只有刻意压低的呼吸声,混杂在风里。 二人将轻功提到极致,只追了片刻,便在一处破落的宫殿前听到了打斗声。 殿中没有宫灯的影子,殿外也不见御林军巡逻,昭示着此处的偏僻。 林倾暖轻飘飘落于门外,仔细听了一会儿,黑色面巾下的唇角缓缓勾起,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两种兵器,一为玄铁,一为青铜。 青铜兵器在交手过程中,还带着呼呼的风啸声,似悲似咽。 她知道的人中,只有一人使铜制兵器。 一枚青铜洞箫。 确定了其中一人的身份,她刚打算找个视野好的地方暗中观察,却不想,里面交手的声音忽然停了,然后便是极轻的殿门开合声音。 顾不得多想,她立刻旋身上了宫墙,俯视看向里面。 果然,院内已经空空如也。 目光微移,前方赫然便是主殿。 昏暗的视线下,透过斑驳的门窗,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荒芜了许久的宫殿,阴森的仿佛野外坟场,让人忍不住猜想,里面是不是关满了魑魅魍魉,正要争着抢着晃荡出来摄魂嗜魄。 青墨警惕的环视了下四周。 死一般的静寂。 甚至于他都在怀疑,刚才出现的打斗声,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小姐——” 他露在黑巾外的眼眸暗波浮起,小声请示。 若是他一个人,他会毫不犹豫的进去。 但现在小姐也在,他不想她冒险。 “我们进去看看。” 林倾暖眸光幽冷的扫过主殿,迅速的向青墨作了个手势。 眼底,是一片沉色。 看懂她的意思,青墨只得应了声是,然后足尖点过高墙,快速的飞向后殿。 林倾暖则警惕的四下看了看,一纵身跃入院中。 因着久无人居,青砖缝隙内稀稀疏疏冒出了不少鲜嫩的青草,软靴踏上去,酥酥绵绵的,仿佛踩在了厚实的地毯上。 她将残雪握在手上,脚步放轻,一点一点靠近主殿,避免发出声音。 一路上没遇到任何阻碍,她很快便站在了殿前回廊下。 观察片刻后,她倏地抬起手,毫不犹豫的推开了主殿的门。 吱呀一声,略显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扑鼻而来的灰尘混合着难闻的霉味,让她忍不住拧起秀眉。 尽管蒙着面巾,鼻端依旧能感觉出不适。 她甚至可以透过眼前的昏暗,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细小尘粒。 而屋内除了一股破旧的味道,陈设几乎没什么变化。 很显然,那两个人不曾在这里交过手。 确定好里面的情况后,她快速闪入门内,小心翼翼的避开桌椅物件,一步一步挪进了里殿。 指尖轻轻扫过桌面、椅背,花架...... 是厚实的尘土的感觉。 忽然,她神情微顿。 这里没有灰尘。 不仅没有,相反的,似乎还很干净。 触感所及,是置于架子上的一尊光洁滑腻的瓷瓶。 同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思及什么,她试着将瓷瓶拿起来。 果然,意料之中的,纹丝不动。 她立刻加重力道,改为去旋转瓷瓶。 拧了两圈后,她颇有经验的退后到屋内空地上,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沉重的声音仿佛自地底下传出,眼前坚实厚重的椒墙,忽然从中间裂开,整齐的分做两半,各自移向一边。 而原先的地方,一处黑黢黢的方形门洞,宛若通往地狱的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倾暖眸色幽深了几分,在原地待了片刻,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落地声。 “小姐,后殿没有情况,一切正常。” 青墨沉声禀道。 方才小姐让他兵分两路,从后殿进入。 他绕了一大圈,都没发现那两个黑影。 看到眼前的洞口,他凝重的皱了皱眉,“密道?” 守卫森严的皇宫之内,竟然还有这种隐秘的地方,那出口又是通往哪里? 林倾暖嗯了一声,神情却有些犹豫。 那两人在这处殿落消失,很可能是进了密道之内。 他们是偶然间发现对方,才悄悄跟上来的,而对方,显然也没察觉到他们的跟踪。 也就是说,如果继续跟进去,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但是,若今晚的这一切,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呢? 到时,敌人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只需堵住入口,他们就会被困死在暗道中。 权衡利弊后,她最终决定还是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在情况未明之前,按兵不动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她不露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刚要说话,忽然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硬邦邦硌得脚疼。 她移开脚,刚要蹲下身去查看,青墨已先一步发现了情况,迅速将那物什拾了起来。 屋内的光线比外面更暗,隐约间,林倾暖也只能大致瞧的出,那修长的物什,是一把宝剑。 她愣了一瞬,暗中深思起来。 习武之人,剑不离身。 显然,剑的主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想到之前的两个黑影,前面逃的人必然使的是洞箫,而后面的人,十有八九是宝剑无疑。 也就是说,后面那个人,有可能已经着了对方的道。 联系前后看到听到的,她隐隐明白过来。 这一场暗算,针对的应该不是她,而是后面的那个人。 那个同样有些熟悉,她却想不起来是谁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一次,她几乎没有考虑,便自腰间拿出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屋内的黑暗,在林倾暖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 借着亮光,她垂下眸子,便看到了青墨手上静静躺着的宝剑。 暗青色的剑鞘,纹理古朴。 剑身长约三尺,薄而窄,半插入鞘中,裸露在外的部分仿佛覆了一层薄薄的秋霜,寒意凌冽。 在剑柄的末端处,环绕镶嵌着几枚小巧圆润的蓝宝石,在火光的照映下泛出温凉的光芒,让这柄剑顿时显得华贵超凡起来。 七星宝剑。 在江湖上,是仅次于断痕残雪红颜锦的武器,价值连城。 巧合的是,这柄剑的主人,林倾暖还认识。 即便她再怎么不留意,在回江夏的路上,都曾见他多次用它来杀敌。 此时,她也终于想了起来,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谁了。 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抬步走向门洞。 虽然非常不想同此人有什么瓜葛,可仿佛每一次,他们都被迫的选择并肩作战,共同御敌。 甚至于,现在她还必须要冒着危险去救他。 “小姐,我们要进去?” 青墨冷峻的脸上掠过几分意外。 小姐方才的决定,明明就是打算静观其变,怎么会忽然因为这柄剑,就改了主意? 想到剑的主人,他暗了暗眸色,“我们何必管他?” 他几次三番误会小姐,若非小姐不允许,他早就想在他身上刺几个窟窿了。 更遑论现在还要救他。 林倾暖偏头看他,“不然呢?” 纵是再不对盘,他都是苏锦逸的表弟,她不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于公而言,他若出事,东宫必然不稳,局势将更不利于他们。 她和渊儿两个月后就会离开,苏锦逸身边不能少了这个得力干将。 走到门洞处,看着里面幽深不见底的密道,她低声吩咐,“你留在外面,务必守住这里。” 她还没有傻到让青墨跟着一起进去,让人一锅端。 青墨脸色瞬变,疾步挡在她面前,脱口而出,“我进去,你留下。” 这显然是个陷阱,虽然不是针对他们的,但里面的埋伏必然不少。 顾怿功夫并不弱,却狼狈的连剑都丢了,其中的危险,是他无法想象到的。 即便是忤逆她的命令,他也不能让她去冒险。 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透着几分义无反顾。 林倾暖抬眸看了他一瞬,忽而意味深长的笑了下,“青墨,知道我为何不带紫菀,而是带了你来吗?” 不待他回答,她便给了他答案,“因为一直以来的默契。” 青墨跟了她半年之久,大多时候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而这一点,紫菀比不了。 青墨的瞳孔瞬间深邃了许多,“小姐,属下不是——” 林倾暖打断他,“和顾怿交手的人,是天魔岛主元鹤。” 她派了红棉和红柳率领红颜门的人一路追查他的下落,他却出现在了皇宫。 初绫渺派他来江夏,究竟是何目的? “他不仅功夫高,而且会驱虫驭兽,而我,有法子对付他。” 青墨百毒不侵是不假,但若被那些东西缠上,尤其是在逼仄的暗道中,照样讨不了好。 但她不同。 今晚本来就是打算去会会古贵妃的,所以她准备充足。 青墨被她清凌的目光瞧着,僵持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认命的妥协下来。 他嗓音暗哑的叮嘱,“小姐千万当心,若是不好救,一定不要恋战,属下便是死,也会帮小姐守好退路。” 一个顾怿,不值得小姐为他冒险。 这话说的其实已经超越了一个暗卫的身份,但青墨此刻心中满是担忧,并未发觉。 林倾暖也没当心,只是听他说的沉重,便淡笑着转移了话题,“青墨,回去以后,我想听听海江县的故事。” 她给了他这么长时间,可他只字未提。 所以她改了策略。 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因为,她想帮他打开心结。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都要活着。 青墨的脸色霎时白了,但因为蒙着面,且光线又暗,所以林倾暖没发现。 她说完后,便转过身,径直走入了黑暗中…… 青墨怔怔的呆了良久,方垂下墨眸,喃喃开口,“不是属下不说,而是——” 他怕,怕他说了以后,就再也不能跟着她。 他更怕,有那么一日,他会站在她的对立面,成为她和太子殿下的敌人。 “侍卫哥哥的心事藏的这样深,你家小姐知道么?” 一道婉转悠扬的女声,隐着几分莫名的叹息,忽而突兀的响了起来。 在诡静的夜里,透着几分骇人的阴森。 青墨倏然回神,转身的瞬间,利剑已经出鞘。 “什么人,滚出来!” 剑到人至,眼看就要刺中,可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落目之处,一道烈如火焰的红色身影,轻盈的自房梁飘然落下。 第759章 来的使臣是谁? 勤政殿! 江夏皇负手而立,视线在御案后那扇红木掐丝珐琅云龙纹屏风上停留良久,方别扭开口,“阿暖和阿渊的事,谢谢你了。” 若非他,他至今都不会知道,那一次后,阿依便怀了他的孩子,还为他生了一双如此出众的儿女。 当年在得知她没有遵守约定私自嫁人之后,他恨过,也怨过,甚至几度后悔没有杀了那个男人。 可终究,他忍住了。 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他尊重她的选择。 即便这道光,可能永远都不再属于他。 原以为一辈子就要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她做她的林家夫人,他当他的江夏皇帝,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交集。 可她的去世,却似一记重锤,顷刻间便击溃了他心里仅剩的那点期盼。 曾经,他想做一个好皇帝,证明给所有人看,让他们知道,他苏琒,不是一个坏人。 但结果呢? 母后死了,苏钰死了,外祖父死了,老顾国公死了...... 父皇留下的一班老臣,也都走的走,散的散。 最后连他的阿依,也永远的离他而去。 忍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他最终活成了孤家寡人。 那一刻,他恍然发现,世间之大,竟再无一样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江山如何,皇位又怎样,若无人分享,他要之何用? 万念俱灰的活了这么多年,可谁知道,命运竟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微微闭眼。 终究,是他负了阿依。 苏锦逸面色清淡,酷似江夏皇的凤眸中不见波澜浮动,“父皇言重了,他们也是儿臣的亲人,儿臣理应将他们找回来。” 明明是父子,可他们之间,却生疏的比普通君臣还不如。 也许生在皇家,亲情本就是一种奢望吧! 他心中无声的笑了笑。 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 江夏皇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屈指放于唇边,掩饰般的轻咳一声,而后缓缓转身。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正视起这个他从未关心过的儿子。 丰神玉姿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他。 不同的是,他是阴暗无光的,可苏锦逸的身上,却有着朗风霁月般的温暖。 他欣慰的扯了扯唇角。 很好! 虽然没有他的教导,可他依旧长成了他理想中的模样。 他眼眸中隐有情绪波动,沉沉叹气,“这似乎是我们父子之间,第二次推心置腹的聊天。” 第一次,是他告诉他当年真相,动身要去大楚的时候。 而平日里,除了公事,他们几乎不曾就其他事交谈过。 一旁的郑恩惊讶的抬起眼帘,又飞快的垂下。 皇上竟对太子殿下如此和颜悦色,而且还隐隐流露出父子之情?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果然,三皇子和公主一回来,皇上整个人都变了。 苏锦逸恭敬回应,“父皇说的是。” 短暂的停顿后,他不露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大军即将班师,魏良在军中暴病而亡,其子魏虎如今任参将一职,正随军扶灵而归,父皇可想到如何处置?” 原本他是要以军令状除掉魏良,但如今他既以这种方式死了,那他的计划自然也要跟着改变。 更何况,魏虎似乎存心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其父在军中身亡的事,不仅令手下军士一路披麻戴孝,更是在行军之时大造其势,如今沿途百姓,恐怕大多已经知晓。 被苏锦逸一打岔,江夏皇心底刚刚浮起的那丝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他面色冷冷的道,“是魏良自己要打青州的,死了也是咎由自取,难不成还指望朕给他追封个王爵不成?” 这场仗打的本就荒唐,他正自后悔呢,魏家最好息事宁人,不要来招惹他。 若非古氏母子趁他神志不清之时以神药威胁诱惑他,从而得到了他一道又一道的诏令,他怎会同大楚开战? 大楚是阿依的母国,曾助他继位,更何况,阿暖和阿渊当时也在大楚,这也是他默认苏锦逸将战事拖延半年之多的原因。 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敌过那对母子,让他们钻了空子。 苏锦逸正色回道,“父皇,儿臣认为,虽然魏良兵败已死,但这个追封,我们还是要给的。” 阿暖在路上都和他说了,魏良是她让人冒充苏锦遥的手下银狐杀的,而且还特意留了魏虎的性命,为的就是让他误以为,是苏锦遥要除掉他们。 魏虎其人,有些头脑但不多,如今他侥幸活下来,不管是为其父伸冤,还是为了自保,都不会就此事善罢甘休。 更重要的是,魏良的夫人,也就是魏虎的母亲,是许家人。 魏许两家几代互为姻亲,魏良娶了许家的小姐,魏良的女儿小魏氏又嫁给了自己的表哥,也就是许家的嫡子许宏。 许宏此次也跟随魏良去了边关,并自告奋勇的请愿去了青州劝降兰隐泽。 当然,结果就是他连兰隐泽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玲珑阁的白虎堂主龙千穆斩杀。 所以这一仗许家既丢了嫡孙,又死了女婿,可谓是损失惨重。 许古两家狼狈为奸多年,如今正好可以拿魏良和许宏的死大做文章,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然后渔翁得利。 “他好歹也算是一朝老将,如今身死边关,若是由朝廷出面厚葬,再以爵位笼之,也算是给了许魏两家一个交代。” 父皇对古贵妃的态度瞬息万变,所以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交代什么?” 江夏皇目光幽冷,厌恶开口,“他还不配得到朕的追封。” 古家的走狗而已,待他哪天不顺心,将他们统统都砍了。 想到古氏和古家,他顿时感觉心里有一股压制不住的戾气,似要破体而出。 “那个魏虎,他若真敢跑来求什么,朕不介意立即送他去见他的父亲。” 魏家人骄横跋扈够久了,当真以为他不敢动他们? 苏锦逸明显感觉到江夏皇的情绪又不对了。 他只得咽回了让他下罪己诏,以安民心的建议。 略微思索了一瞬,他马上换了个理由,“父皇,两日后,您就要前往太庙祭拜先祖,此刻若是杀人,恐冲撞了各位先帝,倒不如——” 经他一提醒,江夏皇顿时想了起来,立即改口,“那就过几日再杀。” 稍微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心里升起几分懊恼。 绝不能让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人,误了阿暖和阿渊认祖归宗的事。 “父皇若是能在这个时候抚恤阵亡将士,厚待重臣,必会让三军对朝廷感恩戴德,如此一来,对三皇弟和皇妹的声誉也有好处。” 苏锦逸趁热打铁的劝道。 若说要对此场战事负责,魏良万死不辞其罪。 但显然,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 江夏皇躁乱的情绪微微缓和了一些。 “这件事就依你说的办吧,朕会令中书省随便拟个谥号,追封他魏公爵位。” 一个虚无的封号而已,只要对阿暖和阿渊有益,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随便”两个字,苏锦逸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他抬起眼眸,顺势提议,“父皇,不如就用“武烈”如何?” 追封不过只是权宜之计,魏家助纣为虐的恶行,早晚要清算。 如今的中书令还是古家的爪牙,为了避免其亵渎“武忠”“武宁”等更好的谥号,他便先下手为强,给他选了一个不上不下的。 戎业有光曰烈,魏良其人,虽然好大喜功,目中无人,又心怀不轨,但好歹也打过不少胜仗,抛却其他,勉强可以够的上这个“烈”字。 江夏皇自然没什么心情为魏良挑选谥号,见他提出,便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开口,“准了。” 说完,他有些疲累的揉了揉鬓角。 古氏的神药,可以缓解他身体的不适,使他忘掉痛苦,甚至还能神奇的,让他在半梦半醒间见到阿依。 但不足之处,便是用药之后的几日,会让人感觉异常疲惫,且时不时的出现神智混乱、暴躁易怒的现象。 而这种情况,随着用药次数的增多,会愈发严重,每次持续的时间也会逐渐加长。 此时此刻,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今晚宣苏锦逸来勤政殿的初衷是为了什么,耳边只有那些令人心烦的政事,在不住的搅扰着他。 苏锦逸应道,“是,父皇。” 仿佛没瞧见他明显已经不耐的神情,他继续禀道,“关于之前的盐铁粮改制,儿臣认为,不论阻力多大,还是要坚持下去,毕竟,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私采,私铸,私贩,私卖,官商勾结,肆意抬价,普通百姓只能吃到发霉的陈粮,劣质的粗盐。 民间早已怨声载道。 可偏偏,父皇却听不到看不到这一切。 朝中的忠直之臣不是告老还乡就是远谪穷乡,剩余的,大多为谄媚之臣,早已折去脊梁,做了古家的奴才。 言路闭塞,久已! 所以即便知道他不想听到这些,他还是顶着压力一一做了禀报。 若是再任由其恶化下去,留给他们的时间,就真的不够了。 江夏皇踱步回到御案后坐下,兴趣缺缺的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漠然,“朕还是那句话,朕欣赏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想做什么,你自去做就是。” “但是,朕不会干预你,你也别指着朕会帮你,活下去是你的本事,死了,朕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是他自己坚持要同天下权贵对着干,同世家官绅抢利益,他可没逼着他。 若变革改制真那么容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见成效? 冷言如珠,一字一字宛若刺骨的冰刀,毫不留情的袭向苏锦逸。 他眸中凉色浮动,随即隐而不见。 两世的经历,早已练就一颗麻木的心。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神,从容应道,“儿臣遵命。” 略停留了一瞬,他话峰一转,又提及了另一事,“父皇,三皇弟既然已经回京,儿臣觉得,可以让他试着入朝听政,多学习一些处理朝事的能力。” 他会趁着这段时间,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势力移交给他。 前面的路虽然艰险,但他早已为他铺好坦途,足够他稳操胜券的下完这一局。 闻言,江夏皇眯了眯眼眸,抬手让郑恩退下。 审视的目光含着威严,打量了苏锦逸一瞬,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阿渊还是个孩子,他并不打算让他涉足朝政。 只待再过几年,他年满及冠,他便会给他一块封地,让他做一个闲散王爷,远离朝堂。 “父皇应该明白儿臣的用意。” 苏锦逸坦然的同他对视,“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阿渊初回江夏,根基不稳,其母宁氏虽为父皇挚爱,却连身份都没有,若他再无作为,又以何立足于皇室?” 更何况,他想要给他的,并不仅仅如此。 “朕会为他安排好一切。” 江夏皇烦躁的捏了捏眉间,“这事不用你插手。” 阿依的身份,他们姐弟的封号,他都已经拟好了圣旨,只待两日后便会昭告天下。 此时此刻,他不由怀疑,苏锦逸究竟想做什么? “那只是父皇给他的,不是他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苏锦逸并不打算罢休,反而抬起头,凤眸含了几分坚持,几乎是以逼迫的姿态,看向龙颜。 “若想苏家宗族承认他,若想朝臣认可他,若想——” “安稳做他的皇子,他就必须尽快成长。” 他已不是小孩子,早晚要迈出这一步。 而现在,他还可以帮着他。 “放肆——” 江夏皇面色瞬间铁青,“有朕在,谁敢轻视他,谁敢为难他,朕屠了他九族。” 他们姐弟,是他的底线。 那是阿依为他生的孩子,他会不惜一切保护好他们。 “那父皇百年之后呢?” 苏锦逸明眸闪过一丝失望,轻飘飘的问。 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明明知道他现在情绪不稳,他却只能硬着头皮逼他答应。 原因无它,根除古许两家在朝中的势力,这是一个让阿渊立威的好机会。 江夏皇一噎。 他想说,他百年之后,还有苏锦逸。 他身为皇兄,理应照顾好他们。 可将要开口之际,他混沌的脑袋却忽然清明了起来。 在他的潜意识里,竟然要将他们姐弟托付给这个几乎没什么感情的儿子? 这份信任,他是否又能担得起? 他瞳色几经变化,最终阖了阖双眸,语气罕见的含了些许退让,“他还小,暂时别让他掺和太多进去。” 或许,他说得对。 生在皇家,自己若没本事活下去,谁又能护的了谁一世? 阿渊和阿暖,总归是要长大的。 “是,父皇!” 苏锦逸心底微松。 他不反对,就好。 “没事就退下吧,朕要歇息了。” 江夏皇一脸疲色,摆明了不想再说话。 或许是他的错觉,竟觉得大楚这一行,让苏锦逸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虽然经常意见相左,可他从不会这般忤逆他的意思。 “儿臣还有一事要禀。” 苏锦逸身形屹立不动,不疾不徐的问道,“大楚的使者已经出发,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应对?” 在这之前,大楚已经做出了太多的让步,父皇若是再执迷不悟下去,前朝祸事一起,五国只能各自为战。 况且,他答应过云顼,不会让两国的关系影响到他们的亲事。 江夏皇沉冷的看了他片刻,最终还是极力压下心底的烦躁,耐着性子问,“来的使臣是谁?” 这一战是他理亏,只要对方的条件不是太过分,他都可以满足。 苏锦逸缓缓吐唇,“云顼。” 据他得到的消息,云顼已经从南诏动身,恐怕很快就要到江夏来。 江夏皇微微一愣,随即淡漠的嗯了一声,“容朕想想。” 大楚那个太子,他当然知道。 是个令人忌惮的人物。 苏锦逸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恭声道,“儿臣告退。” 今日他只是提醒一下父皇,让他别忘了和谈的事。 至于亲事,当徐徐图之。 退到门口,他忽而顿下脚步,深深叹气,“父皇,没事的时候,您可以宣阿暖和阿渊过来,陪您说说话。” 如此一来,阿暖才有机会为他解除古贵妃的控制。 江夏皇神情微顿,随即恢复正常,“你退下吧!” 他心底微微苦笑。 他们,还会原谅他这个不合格的父皇吗? ———— 不同于外面,因为没有任何光源,暗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即便林倾暖夜视能力不错,也只能摸黑前行。 她脚步放的很轻,呼吸也被刻意收敛,生怕惊动了暗道里面的人。 虽然看不清楚,但她依旧可以判断的出来,这个暗道很宽敞。 又行了一段路,搁于身前的残雪,忽然不知碰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清脆鸣音。 然后便是一连串的回声。 她瞬间警惕起来,立即停下脚步,作出防备姿态。 回声消失后,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预料中的敌人,并未出现。 她定了定神,反手将残雪收回,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是一堵厚实的墙体。 墙面光滑齐整,可见当初修建暗道之人,是用了心的。 而且在暗道中,并无类似外面的灰尘味道。 她当下便肯定,这暗道一定经常有人前来。 外面的破殿,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前面没路了。 林倾暖又静心听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什么可疑的动静后,方打开了火折子。 周围瞬间被照亮。 凤眸微微抬起,飞快的环视一周。 原来,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间空无一物的石室。 不亚于普通官宦人家前厅大小。 石室内壁光整,除了她来的方向,并无其他门洞。 仿佛只是一个隐在墙壁中的普通内室而已。 林倾暖当然不相信,这处隐秘的暗道,只是挖到这里就没有了。 将残雪软剑缠于腰间,她一手持着火折子,另一手开始沿着石墙一点一点摩挲,打算找出破绽之处。 果然,没多长时间,她便摸到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狭细的暗缝。 轻轻扣了扣墙面,意料之中,是空的。 她后退回原地,唇角微微翘起。 有门就好。 接下来,只要找到机括,便可以打开这处暗门。 原以为很容易,却没想到,她又仔细找了两圈,竟一无所获。 难不成,这门不是用机括开的? 她站在石屋中央,又观察了一会儿那处石门,忽然伸出手掌,对准地面就拍了下去。 地面同样是坚硬的石板,所以她刻意用了两层内力。 掌风落下,地面顿时微微颤动起来。 紧接着,石板下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经久不绝。 林倾暖也不着急,一双眸子紧紧锁着石门。 果然,响声弱下来之后,面前的石门,竟沉重的缓缓向上升起。 她心下微松,还没来得及起身,忽然闻听四面八方接二连三传来唰唰的破空之声。 来不及细想,她立刻就地一滚,堪堪躲到了旁边,同时手指自腰间轻轻一扯,红颜锦便被执于手中。 起身的瞬间,宽大而长的红绸飞快展开,轻松挡住了各种飞来的暗器…… 约莫半刻钟后,石屋的地上已经躺满了各式各样泛着蓝光的飞刃。 显然都是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她抿了抿唇,也没管那些暗器,飞身落到石门前。 除了被火折子照亮的地方,门洞内依旧是黑漆漆一片。 因为已经走了一段,她基本熟悉了这处暗道的构造情况,当下也没太过在意。 只是刚要进去,她的眉头却忽然凝重的蹙了起来。 门洞内,细微而密集的沙沙声,伴随着奇怪的动静,一点一点传了出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第760章 本宫的毒药,滋味什么样啊? 窸窸窣窣的,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几乎是瞬间,林倾暖便猜想到了一个可能。 在江州红颜门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元鹤那些毒虫,知道难缠的很。 如今看来,他很可能又故技重施。 而在暗道中对付它们,显然比外面要困难的多。 毕竟这里再宽敞,也不通天日,没有更多可以躲避的地方。 她稍稍后退了几步,将火折子灭掉,换上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荧光润泽的夜明珠。 这还是她自江夏皇的赏赐中特意挑出来的,虽然不是很大,但胜在携带方便。 先前怕惊动敌人,她便没拿出来,而是优先用了火折子,毕竟比起这颗珠子,火折子照亮的范围要小得多。 如今既然要对付敌人,自然不能吝啬光亮。 整个石屋在温润又不失强大的珠光照射之下,亮度陡增。 而那些沙沙的声音,在逼近门洞的时候,明显的弱了下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让它们有所畏惧,迟迟不敢越过这道门。 见状,林倾暖眼眸中闪过一丝笃定,举着珠子便走进了暗道。 原本黑黢黢的地方,瞬间被珠子散发出来的柔光照亮。 藏在黑暗中的毒虫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瞬间变得躁动起来,开始争先恐后地向来时的方向逃命。 她极浅的翘了下唇角。 这些虫子生在如此阴暗的地方,果然是怕光的。 只要有珠子在手,它们便不敢靠近。 但顾忌着前面情况未知,她还是走的很慢,选择循序渐进的将毒虫逼退。 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她的脚下,却始终安全如斯。 别说毒虫,便是连虫子的尸体,都不曾见到一只。 就这么顺利走了一段路,那些虫子后退的速度,忽的缓慢下来。 想来应该是没路了。 林倾暖知道,若无意外,下一处暗门应该就在不远处。 她垂首自腰间取出一小截焚香。 焚香被帕子仔细包好,一直搁在药囊中。 今晚她打算夜探凤梧宫,的确带了很多防身的东西。 但这截焚香,却是在得知元鹤来了江夏后,就一直放在身上的。 焚香只有一个功效,驱虫。 她很快点燃,又含了一颗解灵丹。 浓郁的香味缓缓升起,并逐渐向四方蔓延。 很快,前方凌乱的动静便被不断掉落的滴答声所代替,密集的仿佛夏日午后的冰雹,不住的敲打着石板。 林倾暖凤眸沉而凝,大致分析了一遍眼前的形势。 焚香可以杀死毒虫,却杀不了敌人。 而自进入暗道后,她不仅动了内力,如今还燃了香料。 若说没惊动敌人,她自己都有些不大相信。 所以,这道由无数毒虫组成的屏障,不仅仅挡住了她的路,很可能还帮她拦下了前方的敌人,让她得以有片刻的喘息时间。 滴答声持续了约摸半刻钟的功夫,便渐渐稀疏起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响声已近似于无。 她粗略判断了下,那些虫子就算不死,应该也没什么攻击力了。 毕竟这熏香是她亲手所制,自然知道其威力如何。 她纤眉挑了挑,暗中握紧残雪,倏然飞身跃起,便往暗道深处而去。 一路连点石墙借力,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夜明珠被她握在手中,每过一处,便不留缝隙的将那里的黑暗吞噬干净。 得空,她视线略略往地面方向扫了过去。 但只一眼,她便如针扎一般,飞快的移开了眸子。 密密麻麻的毒虫,细长的,粗短的,足多的,尖尾的,相互卷曲缠绕着,有的已经死透,有的还在不停的蠕动,绵绵软软铺叠了一层又一层,足有几寸之厚,直将石板遮掩的密不透风。 让人仅仅是瞧着,便觉双腿发软。 虽然早有准备,但此时此刻,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暗自将顾怿问候了一遍,她极力忍住不适,犀利的眼神飞快的掠过前面的暗门。 地上全都是各式各样的虫子,她无法落地,只得在墙上连踏数步,抬手横甩出一枚柳叶刀,打向地面。 柳叶刀透过穿透厚厚的虫层,准确的拍在门边石板上。 双脚将要着地之时,她飞快的使出穿花拂树,又凭空将身子拔高一些。 好在暗门很快打开一条缝,她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闪了出去。 这个地方,她着实是不想再多待一刻。 一出暗门,她立刻闪身拔剑出击,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十余名敌人刚刚攻击上来,便被她一剑封喉,连呻吟都来不及发出。 在接二连三的倒地声中,她翩然落地。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下来。 直到此时,她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间石室的墙壁上,竟被镶嵌了十几颗夜明珠。 硕大的珠子将石室照的亮如白昼,让她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进了什么神宫贵殿。 而那些夜明珠,随便一颗,都比她手上的大了几倍不止。 当初修建之人,果然是既富且豪。 她面色从容的收起自己的珠子,心里却忍不住猜测,这座破败的宫殿,原先的主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会多此一举的,又在自己的寝殿下面,修了这么一座四通八达的暗道? 甚至于,说是暗道都有些委屈了,因为它的规模远比普通密道要大,要宽敞许多。 不过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接下来的路,出乎意料的顺利。 因为有墙上的夜明珠照亮,且再没有敌人出现,她很快便穿过了一间又一间大大小小的石室。 而随着往里走,她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如此严密的石门,恐怕她之前发出的那些声音, 包括熏香的味道,都很难穿透进来。 也就是说,元鹤未必知道她进了暗道。 又七绕八绕过了一段长而窄的九曲通道,前面一道打开的石门中,忽然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 她立刻屏声静气,悄悄靠了上去。 因为不敢确定里面的情况,她没敢离的太近。 “顾国公,本宫的毒药,滋味怎么样啊?” 一道优雅妩媚的女声,慢悠悠响了起来,得意又张扬。 隐隐透着熟悉之感。 顾怿轻蔑冷笑,“不过尔尔。” 声音虽然依旧是平日里的寒澈模样,却难言虚弱无力。 “很好!” 女子也不着恼,甚至还轻笑出口,“银狐,再给他点颜色瞧瞧。” 一道男声恭顺的应了声是,然后便是什么东西割裂皮肉的声音。 顾怿的呼吸顿时急促粗重起来,显然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痛苦。 但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发出一声哼叫。 林倾暖在外面听的真切。 虽然这人平日里讨厌的紧,但此时此刻,这份骨气,还是令人敬佩。 威武不能屈,有这样的人死心塌地效忠,也算是苏锦逸的福气吧! 只是想到如今的处境,她顿时头疼起来。 虽然仅见过一面,但她依旧可以听得出来,方才说话的女子,赫然便是古贵妃。 而且听她的话,苏锦遥身边那个厉害的暗卫银狐,似乎也在这里。 再加上一个元鹤,也就是说,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至少有三个之多。 那么苏锦遥呢? 他是不是也在? 此刻她已经没工夫去细琢磨古贵妃和元鹤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只想着,如何才能自他们手中将顾怿救出来,然后顺利脱身。 “何必这么麻烦,他既然碍事,直接杀了就是。” 嘶哑残破的嗓音,不是元鹤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洞箫携带起来的轻微风声,便随之而起。 林倾暖凤眸一紧,正要出手相救,刺耳的动静忽然划过,元鹤沉郁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二皇子这是何意?” 也许是林倾暖的错觉,竟觉得他将那个“皇”字咬的特别重。 苏锦遥别有意味的笑了笑,“元岛主,不必着急。” 他循循解释,“这顾怿若是能杀,我们何必耽搁到现在?” 似有若无的不屑,隐隐自话里透出。 元鹤冷笑,“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顿了顿,他语气中含了几分警告,“别忘了圣女给你们的任务,你们只需配合本岛主的计划就是。” 明显已经极为不耐。 计划? 林倾暖的注意力顿时高度集中起来。 “然后呢?” 苏锦遥不以为然的勾唇,“元岛主如此迫不及待的要除去父皇,恐怕还是因为你的私人恩怨吧?” 其中不乏讥讽之意。 “本岛主的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还没资格过问。” 元鹤语气阴鸷的警告。 眼看二人越说越僵,古贵妃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为了御圣殿的大业,何必争一时长短。” 说着,她看向元鹤,笑意盈盈开口,“元岛主有所不知,圣主另有任务给我们,所以这顾怿,暂时还不能杀。” 见元鹤不屑的冷哼一声,她又轻飘飘的补充了一句,“便是圣女,不也得听圣主殿下的命令么?”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倾暖冷然的眯了眯眸子。 元鹤竟然和江夏皇有过节? 按理说,这二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 不过听到顾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也微微放下了心。 一个元鹤已经够棘手,如今再加上苏锦遥和银狐,还有那个不知深浅的古贵妃,对付起来,绝非那么容易。 要救顾怿,还需见机行事。 元鹤哑口无言,半响冷冷甩出一句,“随你们的便。” 之后便再不闻其开口。 显然是打算袖手旁观。 古贵妃轻笑了声,也没多计较,转而悠然问向顾怿: “顾国公,本宫知道你既是苏锦逸的表弟,又是他的心腹,他有事自然不会瞒着你。 你若能告诉本宫,那东西的下落,本宫答应立即放你走,而且承诺永远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她不疾不徐的走到他面前,惋惜的摇摇头,“你瞧瞧,长得这般俊俏,又如此年轻,若是就这么冤死在这里,多让人怜惜。” “你放心,无论如何,苏锦逸都不会找的这里,将你救出去的。”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元鹤一眼,“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元岛主,将暗道的存在告诉本宫呢。” 林倾暖心中一动。 这暗道真和元鹤有关系? 他一个远居海外的天魔岛岛主,竟然知道江夏皇宫内有处密道? 种种迹象表明,元鹤,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顾怿别过头,漠然冷嗤,“滚,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铮铮铁骨,简直是当面打了古贵妃的脸。 “敬酒不吃吃罚酒,当真以为本殿不敢杀你?” 苏锦遥声音陡然拔高,一掌拍过去,足足用了五六层内力。 顾怿胸腔一震,顿时忍不住吐了几口血出来。 他缓缓站直身子,无畏冷笑,“要杀就杀,我顾怿若是皱一下眉头,算我输。” 冰寒的眸中写满鄙夷,他看着苏锦遥,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你也只敢在这阴暗无人的地洞里耀武扬威,比起你皇兄,你只是阴沟里的臭虫而已。” “砰”的一声! 顾怿修长的身体倏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门口坚硬的石板上。 自林倾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半个身子。 玄色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染红了石板。 她紧了紧手中的残雪。 想不到,苏锦遥竟无意间帮了她一个忙。 就在她思量着,此刻若是出其不意的掠过去,将顾怿带走,然后迅速撤离,能不能顺利甩掉后面的人之时,余光却忽然瞥见,他的肩膀处,前后竟有两条极细的金丝闪过。 若非夜明珠强大的光芒,她还真发现不了。 难道这就是银狐手中所谓的金蚕丝? 她连忙熄了要立即救人的心思。 瞧着模样,那东西应该是残忍的穿过了顾怿的肩骨窝,远远控制着他。 金蚕丝,果然锋利如剑。 只不知,她的残雪是否能够砍断? 一只墨色的长靴,狠狠踩上了顾怿的胸口。 林倾暖连忙将身子向墙里移了移,避免被发觉。 苏锦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明明已经一身是伤,却倔强的不愿低头的男子,预料中的怒意却并未出现,反而悠然而笑: “故意激怒本殿,借着本殿的手求死,你觉得本殿会上当么?” 他邪肆扬唇,“今日若非元岛主引你出来,又有本殿和银狐暗中相助,再加上母妃的暴雨梨花针,想要拿你还真不容易,你说,本殿会这么轻易就将你杀了?” 不套出令牌的下落,杀一个顾怿有什么用? 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初凌波? “你错了。” 顾怿目光嘲讽,姿势虽然比较狼狈,气势上却分毫不输,“我顾怿可不会求死。” 他又咳出一团血,唇角露出一抹桀骜的笑,“现在不杀我,你总有一日要后悔。” 张扬自信的模样,哪里像是落在别人手里的样子? “顾国公到现在还觉得,会有人来救你么?” 古贵妃的绣花鞋出现在顾怿身边,语气隐了丝威胁,“你若不说,本宫就用你做诱饵,将苏锦逸引过来,到时,你可别后悔。” 这么多年的交手,她始终探不出苏锦逸的深浅,所以今日才选择先拿顾怿开刀。 若是能拷问出来令牌的下落最好,就算不能,除掉苏锦逸的一条臂膀,也是赚了。 况且,顾怿在她手中,苏锦逸就算还手,也会投鼠忌器。 “哼!” 顾怿目光不屑,“你们若有本事对付表兄,又何必使出这般阴毒的手段,抓我前来。” 况且,表兄那般聪明的人,怎会上当? 林倾暖深表赞同。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古贵妃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她既然将顾怿抓来,想来是不敢直接动苏锦逸。 “这不是有你了么?” 古贵妃并不在乎他的讥讽,反而顺着他的话,微微俯身,“苏锦逸最在乎的人,恐怕就是你这个表弟了吧?” “到时候,本宫可以——” 她正要说什么,忽然目光一凛,一把锋利无比的梨花针,对着林倾暖藏身的方向便甩了过去,冷声呵斥,“什么人,滚出来!” 第761章 我们之间还有些私仇 林倾暖下意识要横剑抵挡,想到什么,又改为闪身避开。 将残雪归于腰带鞘中,她大方的走了出来,语气轻松熟稔,“各位晚上好啊!” 没想到,古贵妃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而且从她发射暗器的速度以及手法来看,功力绝对不弱。 也就是说,想要救下顾怿,她必须同时战胜四名顶尖高手。 她心里暗叹,若是云顼在这里就好了。 恐怕不用她从旁策应,他都能轻松取胜。 正在加急赶路的云顼似有所感,手中的马鞭不由愈发用力的挥下。 原本紧紧跟随的青玄,顿时被甩开一大截。 青玄:…… 他拍马追上来,气喘吁吁道,“殿下,我们用不着这么急的赶路吧,出使江夏的队伍才刚出发不久啊!” 殿下作为和谈的使节,只需在进江夏京都之前,同霍大人他们会合就成。 况且,说是和谈,其实该叫迎亲才差不多。 谁不知道,殿下和暖小姐的亲事早就定下了,如今不过是借着和谈的名义,让江夏皇松口罢了。 否则,大楚作为战胜国,何必带那么多聘礼? 想着南诏局势一稳定,殿下便迫不及待的将池颜交托给了柳安和和楚鸣,然后一路快马加鞭。 如今他们已经领先出使队伍半个多月的马程了,就算一路游山玩水,时间上也充裕的很。 算一算,也不过只剩下十日的路程,殿下竟还要加快速度。 “本宫知道。” 云顼薄唇微微翘起,清隽的眉眼间隐有柔色流转。 这么久不见暖儿,他早已相思成灾,哪里还有耐心等霍高义他们一起,慢悠悠磨蹭上一个月? 他现在只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 青玄怎会不知自家殿下的想法? 他忍不住小声提醒,“殿下,按照传统,大婚之前,新人是不能够私下见面的。” 虽说是两国联姻,并不讲究这些,但殿下作为一国太子,私自潜入他国京城,去幽会人家公主,恐怕也不大合适吧? “哦?” 云顼剑眉微扬,威严的视线扫了过去,隐含压力,“有这个规矩?” 青玄跟了他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是不是该考虑换人了? “没——没有吧?” 被自家殿下一警告,青玄连忙改口,“许是属下记错了。” 哎!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他也能跟着沾光,早些见到他的菱歌小丫头,不亏。 云顼这才收回目光,淡声为他解惑,“上官兴来了消息,在江夏京都,发现了元鹤的行踪。” 他的思绪忍不住又飘远。 也不知他的小姑娘,现在在做什么? 古贵妃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林倾暖一瞬,危险的眯起,“你怎么进来的?” 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暗道,还偷听他们说话这么久,绝不能留活口。 况且,能如此轻易便躲过她的梨花针,这京城可没几个人。 苏锦遥和银狐也是一脸戒备。 唯有元鹤,阴暗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审视。 这个身形,有些熟悉。 “当然是走进来的。” 林倾暖缓缓勾唇,“这暗道又不是贵妃娘娘你的,你既能进来,我为何不能?”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望向元鹤,慢吞吞卖起了关子,“我说的对不对啊,元岛主?” 因为她刻意改变了声音,所以对方一时听不出来很正常。 但时间一久,未必就猜不到是她。 所以她索性胡诌起来,能拖一刻是一刻,好伺机寻找救人的机会。 顺着林倾暖的视线,古贵妃深深看了元鹤一眼,没什么温度的笑道,“想不到,元岛主的故人还真不少。” 一个本该死了十几年的人,竟还有这么多人惦念。 故人? 林倾暖敏感的听出了什么。 她暗自琢磨片刻,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非,元鹤原本就是江夏人? 否则如何解释他和江夏皇之间的恩怨? 她并不肯定江夏皇这些年,究竟得罪过哪些人。 但元鹤那张明显被大火烧过的坑坑洼洼的脸,还有他嘶哑的仿佛破锣一般的嗓子,却忽然自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元鹤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随即冷淡开口,“不认识。” 古贵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凌厉的眼神扫向林倾暖,“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糊弄本宫。” 之所以判断出他年龄不大,一则是因为他的个头并没有成年男子那般高,二则,是她的声调中透着少年特有的清脆糯嫩。 “怎么会不认识呢?” 林倾暖露在蒙巾外的凤眸别有意味的眨了眨,“落青姐姐可是特意叮嘱我,要来这里等元岛主呢。” 水月宫主曾告诉她,元鹤和落青是认识的,而且很可能关系匪浅。 所以,她才故意报出落青的名号,打算试探一二。 闻言,古贵妃犹疑的打量了她一瞬,“你是上官家的人?” “上官荻是你什么人?” 一连抛出两个问题后,她忽而反应过来,冷笑出声,“小子,再信口雌黄,小心本宫让人撕烂你的嘴。” 林倾暖无辜的耸耸肩,“贵妃娘娘,我可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提起落青,古贵妃会忽然联想到上官世家? 难道,她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 “你若真姓上官,就该称呼落青为姑姑,而不是姐姐,明白了吗,臭小子。” 苏锦遥一合折扇,三枚透骨钉倏地便向林倾暖飞了过来。 看似轻松随意,实则来势汹汹。 林倾暖一个空翻轻巧躲过,面色顿时凉了几分,“二皇子好生奇怪,现在的上官家又不是以前的上官家,况且,你又知道小爷我出自哪一支?” 此时此刻,她深深庆幸,得亏和苏锦逸要了四大世家的密辛。 否则,还真应付不过来。 据记载,上官嫡系在江夏皇继位那年,便土崩瓦解。 如今的上官家主上官荻,原本只是上官家的旁支而已。 简单来说,江夏皇的母后,也就是她那位偏心的皇祖母,出自上官世家。 而当年的国丈上官文秋,在两位皇子苏琒和苏钰争夺太子之位的过程中,站错了队,选择了苏钰,并多次亲自参与构陷苏琒。 所以在苏琒成为江夏皇之后,上官文秋便被逐出了朝堂。 上官嫡系自此死的死,散的散,彻底失势。 后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江夏皇又扶持了出身旁系的上官荻,承袭了侯爵,成为了新的一任上官家主。 而现在,她也隐隐明白过来,那个落青,很可能就是上官世家嫡系的小姐,且是和上官荻同辈的。 那么元鹤呢,难不成,他也是上官世家的人,所以才和江夏皇结了怨? 但据她所知,江夏皇当年虽然驱逐了上官嫡系,却并未对其赶尽杀绝。 元鹤究竟又遭遇了什么,才让他变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未试探出林倾暖的虚实,苏锦遥脸色沉了沉,不过随即便敛去不快,略显戏弄的看向元鹤,语气散漫,“元岛主,既然是你的人,那还是由你看着办吧!” 言罢,他甚至还善解人意的退到一边,让开了位置。 古贵妃眸光闪了闪,也没插话。 林倾暖沉住气,双手环臂,悠然的等着元鹤的反应。 不管古贵妃和苏锦遥打的什么主意,但此时他们选择袖手旁观,正合她意。 元鹤冷淡的视线扫了过来,须臾,语气没什么波动的问,“她让你来做什么?” 不待她回答,他又漠然开口,“当年之事,多谢她帮忙,但我在信中已说过,圣女殿下不喜我们之间多联系,望她以后好自为之。” 虽然当年他能得以死里逃生,全靠她一手策划,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 恩,他会还。 情,他当年没有,如今更不会有。 林倾暖心底划过几分意外。 原以为他和落青的关系很好,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有事无事先不谈,但元岛主过了河就拆桥,岂非太过无情?” 她冷笑一声,佯装替落青抱不平。 元鹤神情木然,“我一向凉薄,她也并非第一天知道。” 他冷冷看了林倾暖一眼,“你还没资格对本岛主评头论足!” “那如果说,我有办法,助你除去你的仇人呢?” 她慢悠悠踱步走进来,好整以暇的淡笑,“你就不想知道,落青都为你准备了什么吗?” 既已知道元鹤的目的,若不加以利用一番,岂不是辜负了方才她的一番偷听? 他和落青不熟,更便宜她行事。 见她没有丝毫顾虑的走进来,元鹤眼中的犹疑之色褪去许多。 毕竟,这倒像是落青做事的风格。 “说!” 如果能助他尽快达成目的,他才不会傻到拒绝。 林倾暖笑了笑,刚要开口,目光似是无意一瞥,便看到了地上的顾怿。 他毫无波动的眼眸,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极快的闪过错愕之色。 对视的一瞬,她便知道,他已经认出她了。 “咦?他怎么在这里?” 她没有隐藏自己眸中的惊讶。 古贵妃顿时戒备起来,“你认识他?” 这人出现的太过诡异,即便是元鹤的人,也不得不防。 “同在一个京城,当然认识。” 林倾暖凉笑一声,“况且,我们之间还有些私仇。” 天地良心,她可没说谎。 若不是因为顾忌着苏锦逸,他们恐怕早就杀的难解难分了。 “那正好!” 苏锦遥忽然插言,“既然我们有同样的敌人,阁下可否露面一见?” “毕竟到现在,本殿还不知,面前站着的是何人?”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出自上官家。 “这有何难?” 林倾暖爽快应道。 说完,她果真要去扯自己脸上的蒙巾。 苏锦遥心中顿时一喜。 古贵妃也微微抬了抬眼帘。 唯有元鹤,仅露在外的一双瞳孔,依旧透着死气沉沉的阴郁。 林倾暖的手指在碰到蒙巾的时候,似是想起什么,动作忽然一顿。 “在我露出真面目之前,先让我刺他两剑,以消心头之恨。” 她说的煞有其事,“否则到时他若知道我是谁,找我报复怎么办?” 苏锦遥嗤笑,刚要说话,却见她已刷的拔出腰间软剑,果真便向顾怿刺了过去。 动作快的惊人。 他顿觉眼前白光一闪,正思索着这剑有些莫名的熟悉,便听古贵妃的冷叱声乍然响起: “想杀人灭口,本宫看你活腻了。” 声到人到,两把弯刀巧妙的截住了林倾暖递出去的长剑。 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鸳鸯刀法。 林倾暖唇角微勾,手腕顺势反转,剑身灵活的自两刀之间滑出,左右利落一挑。 只听铮铮两声,锁着顾怿锁骨的金蚕丝,应声而断。 之前刺顾怿的那一剑是虚晃,为的就是引开对方的注意。 她原本并无十足把握,但好在残雪是千年玄铁所制,便是这金蚕丝,也无法抵挡其锋利。 古贵妃瞬间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眉目一怒,两柄泛着冷光的刀刃,对着林倾暖的脖颈便划了过来。 林倾暖腰身向后一倒,堪堪躲过了她的杀招,余光瞥见苏锦遥已经出手,起身的刹那,单手向腰间一摸,几枚七叶梅花便飞快扬出,直取他全身数处大穴。 几乎与此同时,宽大的红绸骤然甩出,击向元鹤面门,及时遮挡了他的视线。 残雪更是快如闪电,攻击强势,逼得古贵妃无暇他顾。 眨眼的功夫,三人已被她成功牵制。 身后忽然传来破空的风声,含着冷厉的杀意。 林倾暖正在全力对付古贵妃,哪里还能腾出手来顾及身后的银狐? 她心里暗道,顾怿,希望你对得起本姑娘今日的冒险相救。 没错,她第一时间便解除了对顾怿的桎梏,可不单单是为了救他。 想要顺利脱身,他们必须并肩合作。 好在顾怿没让她失望,及时截住了银狐。 虽然他身上有伤,但勉力抵挡几招,还算可以。 眼见对方四人互不配合,各自为战,林倾暖知道离开的机会到了,当下便不顾防守,全力逼近古贵妃,招招致命。 古贵妃也发现了端倪,手中的鸳鸯刀舞的愈发凌厉。 两人不相上下,眨眼间已过了十几招。 苏锦遥打落暗器,内力立即注入折扇,对着林倾暖的后腰便打了过去。 察觉到风声,林倾暖刚要去躲,古贵妃的攻击又缠了上来…… 腰间钝痛传来,她借势滑开同古贵妃的距离,毫不犹豫的扯住顾怿的手臂,掠向门口。 “想走?” 古贵妃和苏锦遥立刻齐齐追了上来,银狐也紧随其后。 林倾暖手腕轻翻,一把暗器利落甩出,成功阻挡三人片刻。 眼看就要出去,一枚洞箫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正中她的肩膀。 她手上力道一软,差点握不住残雪,脚下却不敢有一丝停留,生生受了元鹤的这一记攻击。 因为她知道,一旦回身还击,他们便再也走不了。 拼着挨了两下的代价,她终于得以顺利出了石门,向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出去。 身后的人紧紧咬着她不放,她只得将轻功提到极致,才能勉强拉开一段距离。 顾怿身上的伤并不轻,此刻只能被动的被她带着向前飞跃。 他忍不住垂首看了眼始终拉着他的娇小身影,以及那双露在蒙布外的清冷镇定的凤眸。 身上的痛并不算什么,此刻让他始终想不通的,是她为何会冒着危险来救他? 明明,一直以来,他对她并不算友好。 因为已经熟悉过一次,林倾暖没有丝毫耽搁进入了九曲迷宫,利落的七绕八绕,趁机将古贵妃三人甩开一大截。 唯有元鹤,始终如影随形的跟着后面。 低沉悲咽的洞箫声响起,似在召唤着什么。 那些半死不活的毒虫听到萧声,挣扎良久,终是没有力气再爬起来攻击人。 倒是顾怿,在看到那么多毒虫的尸体之时,又忍不住看了林倾暖两眼。 这多么虫子,他一个男子都觉得不适,她竟一点不怕? 林倾暖半提着顾怿顺利越过长而宽的暗道,很快便到了门洞口。 “找死——” 元鹤低沉阴鸷的嗓音仿佛催命的阎罗,倏地在身后响起。 近在咫尺。 林倾暖心里一紧,不得不再次加快了速度。 好在她进来之前,并未让青墨关密室的门,此刻看到外面的光亮,她没有时间多想,毫不犹豫的掠了出去。 一出暗门,她便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762章 朱雀堂主 看着眼前的红影不紧不慢的将宫灯置于案上,青墨沉默片刻,淡漠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女子从第一次出现,身上就透着一股诡异感,让人极度不舒服。 上官娇娇抬起杏眸,巧笑着拨弄了下青墨的长剑,“侍卫哥哥,怎么不刺下去呢,你只要稍一用力,我就死了呢。” 说着,她还故意走近一些,白皙如锻的脖颈瞬间挨上了锋利的剑尖。 一道鲜红的血痕,慢慢自皮肉间渗透出来。 上官娇娇恍若未觉,只是含笑看着青墨,仿佛在等着他刺出利剑。 青墨冷冷扫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收回剑,转身便走向门洞。 他的心有些乱,没功夫听她胡言乱语。 小姐孤身进去,也不知有没有遇到危险? “侍卫哥哥,你在逃避什么呢?” 上官娇娇绵软的嗓音紧跟着响起,透着几分可人的娇憨,“还是说,你舍不得杀我?” 见青墨守着洞口不理她,她婉转一笑,慢悠悠走过去,“你比我那个名义上的爹,对我好多了,他曾经可是为了活命,将我和我母亲残忍的丢给强盗呢。”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才七岁,就看到了好多血,鲜红的血,还带着我母亲的体温,溅了我一身一脸呢。” 说这些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一丝伤心的神色,冷漠的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青墨不想理她,更不想听她说道,便漠然解释,“小姐说你不是敌人。” 见她走近,他毫不迟疑的后退了两步躲开,“但你若是再留在这里妨碍我,我的剑可不会认人。” 端的是冷漠无情。 上官娇娇见状,果真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清清凉凉的问,“你的名字是叫青墨吗?” 她敛去之前娇软的神色,恢复了初见时的温婉,“你说错了,我并不是在妨碍你,你有你的任务,我也有我的事做。” “我们不过是巧遇罢了。” 虽然她很开心,有这个巧遇。 青墨仔细回想了下,小姐未进暗道之前,他们的确不曾听到附近有人。 这个上官娇娇,应该确实是来了不久。 他警告的目光扫了过去,“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井水不犯河水。 她要做什么,他管不着,只要不是冲着小姐来就是。 “青墨哥哥难道不想问问,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出现在这里吗?” 上官娇娇的眼神无辜又清澈。 青墨刚要说不想,忽然又觉得,若是能在她这里打探到什么,岂不是事半功倍? 送上门的线索,哪有不要之理。 所以他顺势问道,“因为什么?” 周身的疏离之气也随之收敛了些。 上官娇娇噗呲一笑,似乎很满意青墨的态度,“当然是因为这座宫殿的主人啊!” “我在这里等了两年,今天,他终于出现了呢。” 她眼眸亮晶晶的,体贴的解释,“哦,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天魔岛主元鹤。” 青墨瞬间提起了精神,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上官娇娇却以帕掩口,轻咳了几声,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 她声音依旧软软的,“青墨哥哥,其实我之前并不生活在京城,两年前才回了上官府,成为了上官二小姐。”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扫过旁边的书案,然后又嫌弃的用帕子使劲擦了擦。 火光照亮了她白皙的柔夷,透着养尊处优的娇嫩。 许是因为擦拭的缘故,她指尖有些微微泛红。 青墨不理解她前后矛盾的行为,却眼尖的看到了她虎口处的薄茧。 那是因为常年握剑的缘故。 他恍然想到,小姐也是用剑的,可她手上却好像没什么茧子。 “漠县的富人真多,那些个贵妇小姐,每日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漂亮衣服穿,有美味点心吃,有无数下人可供使唤,还有许多珍奇玩意儿,都是我没见过的,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吗?” 她咯咯笑了一会儿,才继续糯糯的道,“因为啊,我要帮着我娘舂米、砍柴、烧火,还有倒夜香,否则,我们便连馊饭都没的吃,就要饿肚子。” “饿肚子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呢,那一刻,你会觉得天底下,真的没有比吃饱更幸福的事了。” 青墨本不想听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爹呢?” 刚问完,他便反应过来。 一个能将自己妻女丢给强盗的人,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些就是拜我爹所赐啊!” 上官娇娇眨了眨眼,“青墨哥哥,你是在关心我么?” 见她又胡言乱语起来,青墨不悦皱眉,“说正事,你的那些过往,我不感兴趣。” 做御卫这么多年,见惯了各种悲欢离合,人间惨剧,他早已没了什么同情心。 “我说的就是正经事啊!” 上官娇娇一脸严肃,“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的。” 见小姐还不出来,青墨心中忧虑,耳边却还要被动的听着她絮絮叨叨,早已不胜其烦。 上官娇娇却恍似未觉,“我爹其实只是上官家旁的不能再旁的一支,只因为上官嫡系没了人,这才得了个便宜罢了,可他当了侯爷,目光却依旧短浅,只会囤些田地而已。” 红裙随着莲步轻移,划出浅浅的波纹。 “好在我也很喜欢银钱田地,只要我想着,他置办了这么多,最后都是我的,我就慷慨的留下他的狗命了。” 她走近青墨一些,抬起头,一脸询问的看他,“上官家自来都是女子比男子强,青墨哥哥,你说以后的当家人,是我,还是我那位姐姐呢?” 青墨不得不再次后退躲开她,冷冷道,“我如何得知?” 他心里暗下决心,若是她再得寸进尺,他不介意警告她一下。 仿佛瞧出了他的想法,上官娇娇没有再靠近。 她似乎很懂得适可而止。 “你怎么会不知呢?” 上官娇娇笑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啊,我那位姐姐上官娥,最是巾帼不让须眉,虽然她同我没有血缘关系,还不要脸的顶了我的嫡长女身份,做了我的姐姐,但我还是挺佩服她的。” “只可惜呀——” 她悠悠而叹,“她终究还是喜欢上了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男人。” “就如当年的上官嫣儿,还有上官青,最终只会走上不归路。” 她们眼中看到的只有苏家的男子,她上官娇娇,偏偏不要。 她恍然想起,诸多年前,她随着爹娘自漠县回京,路上遇到了凶残的强盗,那些人杀了车夫,杀了随从,杀了她的母亲…… 她的亲生爹爹,也抛弃她们独自逃命去了。 那一刻,她害怕到了极点,无助到了极点,也恨到了极点。 她恨强盗的凶残,恨爹爹的无情,更恨皇上为什么许了她爹侯爷的爵位,却又不派官兵保护他们,任由他们一家人独自踏上遥远的归途,无依无靠,任人宰割。 最后,她被人救了。 一位姓方的伯伯,正好路过。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 那位眉目如画,惊为天人的小哥哥出手救了她,帮她杀了强盗,最后成为了她的主子。 而另一位小哥哥,侍卫模样的装扮,瞧着她可怜,给了她一个馒头。 天气很冷,馒头很硬,可她却吃的很香。 吃饱了,她才恍然想起来,她永远失去了她的娘亲。 她再也不会将她抱在怀里,唤她娇娇。 她有很多威风的称呼,也有文雅的闺名表字,可她只喜欢娇娇这两个字,因为天底下,只有娘亲会唤她娇娇。 主子告诉她,哭解决不了问题,若想报仇,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 所以她擦干眼泪,亲手杀掉了同样没逃掉,一直欺辱她们母女的黄姨娘。 主子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派人教会她功夫,还帮她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是她发誓要一生效忠的人。 可每当夜深人静,她孤独无助之时,给予她力量的,却是那个馒头,还有递给他馒头的小哥哥。 遗憾的是,他如今已不再记得她。 直到此时,青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话看似毫无头绪,却似在告诉着他什么。 他脑海里略略整理了下得到的信息,试探着问,“元鹤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 这个上官娇娇,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她若真想透露,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小姐,反而以这种方式说与他听? “青墨哥哥,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个问题呢。” 上官娇娇眉眼弯弯,“因为这个暗道的另一端,是通往我的闺房呢。” 她杀了看守暗道的人,还体贴的日日派人进来打扫。 为的就是等着这个主人的到来。 青墨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元鹤认识原先住在上官府的人?” 她两年前才回京,可这座宫殿荒废的模样,怎么也有十几年了,也就是说,元鹤和之前住在上官娇娇闺房中的人,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匪浅。 他刚要问,你屋子之前的主人是谁,忽听暗道内有动静传来,紧接着,便瞧见林倾暖和顾怿仓促的飞了出来。 “青墨,截住后面的人。” 一出门洞,林倾暖便丢下一句吩咐。 青墨当下便顾不得其他,立即飞身将挡在前面,警惕的目光紧紧锁着暗道。 果然,不过须臾的功夫,元鹤的身影便飞快出现,他随即拔剑迎上。 两人霎时杀的难解难分。 看见上官娇娇也在,林倾暖眸底一丝惊讶划过,随即便将顾怿推到一边。 顾怿体内毒药发作,一口黑血吐出,登时便晕了过去。 知道他暂无性命之忧,林倾暖便没管他,刚要回身去帮青墨的忙,上官娇娇却宛然开口。 “公主殿下很担心青墨哥哥吗?” 浓烈的红色,在夜里仿佛跳动的火焰,明媚冷幽。 “青墨哥哥?” 林倾暖纤眉绕有兴味的挑了下,“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娇娇姑娘同我的暗卫已经很熟了。” 短短的功夫,她对青墨的称呼已经变得如此亲昵了。 她是不是该为青墨高兴? 上官娇娇温柔的扬了扬唇,“公主殿下对我们的事很好奇?” “并不。” 林倾暖抽空看了眼暗道口,飞快的道,“娇娇姑娘若是没事的话,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她现在没闲工夫和她东拉西扯。 许是瞧见了她的神情颇为凝重,上官娇娇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难道后面还有人?” “嗯!” 林倾暖也不瞒她,“古贵妃和苏锦遥,还有那个银狐都在里面。” 二人正说着,便见青墨已险象环生。 青墨功夫本不弱,练功又从不懈怠,在暗卫里面已经少有敌手。 但对方是天魔岛主元鹤,在江州同云顼都曾大战过两百回合才落败,功力不容小觑。 这也是林倾暖急着要上前帮忙的原因。 她甩出红颜锦,解了青墨的围,刚要拔身而上,手臂已被人拿住。 “你带他们走,我来阻他。” 上官娇娇文弱的嗓音透着一丝罕有的坚定,原本娇软的眉眼,此刻也泛出几分凌厉来。 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林倾暖忽然笑了。 “我留下青墨帮你。” 顾怿身受重伤,她必须先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才能赶回来帮忙。 “不必。” 上官娇娇清丽的杏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兴奋,两袖微展,一双袖剑已出现在手中。 “外面的敌人也不少,你带着青墨哥哥,这里有我足够。” 张扬而肆意的自信,同她娇弱的外貌融合起来,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林倾暖略一犹豫,便下了决定,“好!” 她扶起顾怿,临离开之前,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她,微微一笑,“一切当心,上官堂主。” 朱雀堂主,上官兴。 言罢,她没再耽搁,利落的出了废殿。 上官娇娇深深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忽而婉转勾唇。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恐怕也只有这样貌美聪慧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主子吧? 纤细小巧的袖剑紧握在手,她目光一厉,立即如疾风一般掠了过去。 红色的裙尾,在夜里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甫一出去,林倾暖便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进来之前,这里并无一人。 可现在,周围却有很多刻意压低的喘气声。 埋伏。 她瞬间就想明白了古贵妃和元鹤的用意。 恐怕这场局,是为苏锦逸设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便被她破坏了。 正想着,那些埋伏在暗处的人已经发现了她,立即悄无声息的杀了出来。 直到此刻,她才醒悟,为何上官娇娇非要坚持让她带着青墨。 看来又是一场恶战。 她侧头看了眼刚悠悠转醒的顾怿,冷冰冰的问,“能坚持么?” 若是救回一具尸体,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顾怿自嘲一笑,“其实你只要丢下我,脱身并不难。” 他并不想欠她人情。 正说着,忽然自四面八方又涌出几波黑衣人,不由分说便同之前埋伏的人对杀起来。 瞧着熟悉的招式与布阵,林倾暖一颗心总算是落回到了肚子里。 她瞥了眼顾怿,将他扔向刚刚赶上来的青墨,淡漠开口,“若是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说的就是顾怿这种人? 顾怿的脸色顿时黑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毒发。 “主子,您没事吧?” 青竹飞身落到跟前,不放心的问。 红棉和红柳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赶了过来。 她们查到元鹤的下落后,便一直暗中跟着他,没想到,他进了皇宫便不见了。 想着小姐也在宫里,她们便先去了趟暖福宫,哪里知道,竟扑了个空。 若非遇到青竹,她们也不能及时赶到。 林倾暖摇摇头,低声叮嘱,“分一部分人去里面帮上官堂主,剩下的留在这里,尽快将人解决掉,不要露马脚。” 顿了一瞬,她又补充,“完事后,回暖福宫复命。” 偶一抬头,她忽然发现,除了御卫和红颜门的人,竟还有一波人在帮着他们。 观察了一会儿,她很快得出了结论,应该是玲珑阁的弟子。 毕竟,他们的上官堂主还在里面。 青竹和红棉红柳齐声应道,“是,主子。” 埋伏在暗处的涵枫瞧见里面的情形,抬手示意,“先撤吧!” 底下的人不明所以,“涵枫大人,不救国公爷了吗?” 涵枫淡淡睨了他一眼,“不用了,你去告诉国公府的人,就说国公爷没事了。” 太子殿下去勤政殿还未回来,若非国公府的暗卫来东宫禀报,说国公爷追一个人到皇宫便不见了,他也不会发现这处荒废已久的宫殿,竟还有这等秘密。 毕竟,当年的二皇子苏钰,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连他宫外的府邸都已化为灰烬,更遑论这座他未建府之前住过的殿宇? 林倾暖吩咐完,便示意青墨扶着顾怿,三人很快离开了这里。 在皇宫兜了一圈后,她发现,此时巡逻的御林军,比之前竟多了几倍不止,且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应该是今晚各方势力的动静太大,不小心惊动了明处的御林军,这才导致了皇宫的戒严。 瞥了眼青墨扶着的麻烦,她琢磨了下,现在若是出宫,很有可能会迎头撞上古贵妃的埋伏。 她若真设下天罗地网,就必然不会放过宫门处。 东宫亦然。 况且,她也不能把这些明的暗的敌人都引向东宫,给苏锦逸制造麻烦。 略做思索后,她偏头问向顾怿,“这宫里有没有一处对方想不到,又能收留你的地方?” 若是没有,她也只能冒险将他送出宫了。 惊动了御林军,那就交给他解决好了,反正她已仁至义尽,将他救了出来。 顾怿犹豫片刻,不怎么确定的吐出三个字,“凤仪宫?” 第763章 我们去东宫 凤仪宫外。 “国公爷,皇后娘娘说夜深了,您虽是她的侄儿,但也算外男,现在进去多有不便,还是请您到别的地方去吧!” 宫女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夜行装扮,面不改色的回道。 林倾暖偏头看了眼顾怿。 她现在总算明白,他之前为何会犹豫了。 凤仪宫,竟真的拒绝了他。 偏偏这理由,还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顾怿眼眸不露意外,微微颔首,“打扰姑母了。” 言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 林倾暖倏地叫住了他。 就这么放弃,可不是她的风格。 顾怿顿步,略显不悦的看了过来。 见她站着不动,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冷淡提醒,“这里是凤仪宫。” 言下之意,不是她可以胡来的地方。 林倾暖当然明白。 不说别的,单单是苏锦逸母后这一条,她做事就不能太过出格。 没理会顾怿的警告,她走上前,神色柔和的向那宫女道,“这位姐姐,麻烦您再代为通传一次,就说顾国公受了很重的伤,必须立即医治,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她眸中适时流露出几分焦急之色来,“现在天色已晚,我们着实是不便出宫,还望娘娘看在顾家的面子上,多加体谅,勉强收留一晚。” 除了一身外伤,顾怿还被古贵妃下了毒。 虽然还未帮他看脉,可他眉宇间隐隐流露出的黑青色,却昭示了体内毒素已然蔓延。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顾怿若这么死了,那她这一晚上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想了一下,她又善解人意的补充,“还请皇后娘娘放心,我们不会给凤仪宫招来麻烦的。” 她估摸着,即便古贵妃追出来,也不大可能会放肆到明目张胆的前来要人。 至多不过是旁侧敲击的刺探一下虚实罢了。 宫女迟疑片刻,手中的宫灯略略抬高了些,刚好照亮了顾怿衣服上大片濡湿的血迹,以及他明显已经有些困倦的脸色。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林倾暖,最终还是勉强点了下头,“稍等。” 林倾暖眉眼弯起,“多谢姐姐了。” 顾怿先前叙述的太过简单,甚至都没怎么提自己受伤的事,无怪乎顾皇后会拒绝。 宫女进去后,顾怿目露不赞同,“其实你完全不必多此一举。” 姑母本就不喜被人打搅,他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而已。 “你有更好的去处吗?” 林倾暖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因为是苏锦逸的母后,所以密辛中对于这位顾皇后的记载,并不是很复杂。 只知道,她本是顾家宗族之女,被过继给了当时的老顾国公,后又许给大皇子苏琒做了侧妃,同古氏前后脚进门。 否则,以顾国府的地位,顾家的女儿不至于只做一个侧妃。 她也是看过才知道,原来这顾皇后,和顾怿的父亲并不是亲兄妹。 宫女很快折返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她视线几不可查的掠过三人,最终停留在唯一没有蒙着面的顾怿身上,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国公爷,进来吧!” 顾怿微怔,蓦的抬起冰凉的墨眸。 姑母竟然同意了? 宫女低被他寒澈澈的目光瞧着,心里一紧,登时垂下了头,“娘娘说了,国公爷身上有伤,可以先去偏殿医治,只是待病情有所缓解,还是要尽快离去。” 娘娘从不管此等闲事,没想到,这次竟然破了例。 林倾暖暗自松了口气。 折腾了半夜,总算能将这尊大神送出去了。 甫一轻松,肩膀和后腰处顿时传来隐隐的痛感。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之前的打斗中,苏锦遥和元鹤曾用一扇一萧暗算过她,而她为了能顺利脱身,并未及时躲开。 顾怿嗯了声,刚要抬步,忽然看到林倾暖还站在原地,不由问道,“你怎么不进去?” 或许是错觉,一路上忍耐已久的眩晕感,顿时愈发重了。 没来由的,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得糟糕起来。 林倾暖奇怪的看了他两眼,“我进去做什么?” 耽搁这许久,她还要尽快赶回暖福宫,免得紫菀担心。 在亮出红颜锦和残雪的时候,她便没想着隐藏身份。 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信古贵妃会毫无顾忌的,挑破暗道内发生的一切。 换句话说,今晚之事,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先说出去。 既如此,那她还怕什么? 顾怿这才反应过来,敌人消失了,他们之间的合作也结束了。 想到毕竟是她救了自己,他别扭的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回去,若是路上遇到埋伏怎么办?” 方才为了救他,她似乎还受了伤。 想到此,他目光不经意落向她左侧肩膀。 好像还有腰间。 但碍于非礼勿视,他没敢往下看。 “无碍!” 林倾暖语气轻飘飘的,并不放在心上。 其实她想说,没有他拖累,即便对方联手,也不至于拦得住她。 况且,她的暖福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去的。 如今青竹他们回来了,她的底气更足。 “你——” 顾怿迟疑片刻,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见她已留给他一个纤细果决的背影。 青墨冷淡的目光扫过来,毫不犹豫的放开了扶着他的手,追了上去。 顾怿胸腔一紧,立刻加快了语速,“这么晚了,若是宣御医的话,恐怕会惊动他人。” 虽然他并不惧,但若给姑母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嗯,所以她不能就这样丢下他,自己离去。 “哈?” 林倾暖停步,诧异回头,“所以呢?” 他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多了?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 说这话的时候,顾怿脸上罕见的透着些难为情。 他不是没有解毒的法子,但她既是大夫,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这个关键时候,若不尽快医治好身体,会耽误很多事。 林倾暖瞧了他一瞬,倏地笑了。 温凉的夜色下,她璀璨如星的瞳仁中,透着淡淡的嘲讽,“国公爷莫非不担心,我会在你身上动手脚?” 顾怿何时这般信任她了? 如果没有苏锦逸,她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趁机毒死他。 顾怿扯了扯唇角,似乎想要开个玩笑,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冷清,“动手脚可以,留下这条命就成。”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忽然会选择相信她。 或许,是因为她不顾生命危险,救了他吧? 林倾暖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纤眉。 她还真不习惯顾怿这样说话。 但她也承认,他说的不无道理。 他身上的伤并不轻,若是耽搁一夜,未必不会恶化。 她相信即便没有她,顾怿也能解毒,但无疑,也可能会横生出其他枝节。 “走吧!” 她又冷淡看了他一眼,率先迈出了脚步。 权当是做善事了。 顾怿脸色微松,默默吐出一口气。 还好她同意了。 宫女目不斜视,仿佛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快带着他们进了凤仪宫,将他们引入一间偏殿。 将宫灯置于桌上,她面容平淡又不失恭敬,“国公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外面值夜的内侍。” 语气略略停顿后,她又特意说明,“皇后娘娘已经歇下,就不过来了。” 林倾暖暗叹,看来这位顾皇后性子当真是冷清了些,即便知道顾怿受了重伤,也没有出来多瞧一眼。 她忍不住突发奇想,如果今日换做是苏锦逸呢? 她会不会还像现在这般,泰然处之? 顾怿微微颔首。 姑母能放他们进来,他已知足,哪里还敢奢求旁的? 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林倾暖只得主动要了绷带和伤药。 顾怿的外伤虽有多处,但并不致命,唯有肩骨处被金蚕丝贯穿,有些棘手。 好在伤口并不大。 上了药,用绷带仔细缠扎好,她又习惯性的,将手指置于他的手腕寸关处。 脉象紊乱,时沉时浮,时快时慢,形似雀啄...... 不肖片刻,她心里便有了谱。 是一种叫做钩吻的毒药。 虽不常见,但解起来并非难事。 见桌上有纸笔,她便走过去,快速写下了解药的配方。 顾怿斜靠在软榻上,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忙来忙去,露在外面的那双凤眸虽然清清冷冷的,眸底却透着认真之色,丝毫没有因为往日的过节,而有丝毫的敷衍。 抛开一切,十三四岁的年龄,很少有人能做到像她这般。 文韬武略,医术才学倒在其次,难得是这份从容睿智的心性。 她,的确是一个让人很难忽视的小姑娘。 这般躺着有些吃力,他想直起身,可从方才进门的那一刻起,周身的力气便仿佛被卸去一般,现在只感觉到无尽的疲乏。 “你不怕那些虫子?” 见她一直不说话,他想了想,干巴巴的问。 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同她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 而且这种感觉,还不是那么讨厌。 或许,除去各自的立场,他们是同一类人吧? 就好比如果遇险的是她,他应该也会出手相助。 林倾暖写完解毒的方子,忽然想到,这些药都不大常见,凤仪宫里未必都有,恐怕还是需要去太医院抓药。 如此一来,岂不是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古贵妃明着是不敢有所行动,那么暗中呢? 顾皇后显然是个不争之人,到时凤仪宫又有几分把握,能挡的住来自古贵妃的刁难? 若是江夏皇再参与进来就更麻烦了。 所以她立刻又将写好的药方揉成纸团,重新另写了几页药方。 新的方子是针对女子调理用的,每一页隐藏一味所需的药,如此一来,若非人有心留意,否则绝难发现。 写完后,她这才满意的吹了吹,郑重其事的交给了青墨。 刚巧这时,顾怿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不由诧异抬眸,“难道你怕?” 虽说那些虫子模样狰狞了些,但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吧? 顾怿:…… 他是这个意思么? 青墨警惕的看了眼顾怿,见他病恹恹的没什么威胁,这才放心的出了门,将方子交给外面的内侍,吩咐他先去抓药,然后拿到小厨房,慢火熬好端过来。 屋子里霎时只剩下了顾怿和林倾暖两人。 也许是毒发的缘故,顾怿觉得脑袋似乎愈发昏昏沉沉了。 他觉得有些口渴,刚要吩咐人倒水,猛然想到屋子里只有她,又生生忍了下来。 瞧着桌边冷艳的侧颜,他的意识稍稍清明了些,语气罕见的含了几分温度,“你的伤不要紧吧?” “古贵妃逼问你的东西是什么?” 解药已经吩咐下去,林倾暖原本要走,想到之前在暗道中听到的话,便出声问道。 只是没想到,顾怿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问她的伤。 她默了默,索性装作没听到。 顾怿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方别有深意的开口,“是一枚玉佩。” 难道她出手救他,也是为了打探玉佩的下落? 如果他们姐弟真有那个心思,那找到这枚玉佩,的确有非凡的意义。 就在他心里天人交战,要不要劝她放弃之时,却听她并未继续问下去,反而转声安顿,“药熬好后,每日一碗,连服三日,体内的毒便可尽数除去。” 至于那些外伤,她想应该不用她多说。 顾怿神态微松,“嗯!” 他心里暗中庆幸,得亏她止住了这个话题,否则他现在欠她一个人情,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两人聊了几句,便各自沉默下来,屋子里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林倾暖原本还想打探一下元鹤的事,但见他一副纠结又防备的模样,顿觉自己有这功夫,还不如去问苏锦逸来的靠谱,当下便转身出了屋。 青墨刚安顿好内侍,一回头见自家小姐也出来了,刚要请示,便听她清脆的声音已响起,“我们先回去。” 既从顾怿这里问不出什么,那她也没必要多耽搁功夫。 况且,这里有凤仪宫的下人在,也不需要她留下。 青墨一直都和顾怿不对付,自然没什么意见。 两人出了门,很快便回了暖福宫。 当然,介于和顾怿不熟,林倾暖也没有刻意返回去和他打招呼。 中毒加上外伤,顾怿迷迷糊糊在偏殿躺了许久,直到内侍端了药进来,他才又彻底清醒过来。 见眼前除了内侍没有别人,他下意识问,“林——送我来的那位姑娘呢?” 想着深更半夜多有不便,他便没点名她的身份。 反正她一直蒙着面,这凤仪宫的人也没瞧清楚她的模样。 内侍忍住眼底的惊讶,如实禀道,“那位姑娘两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 他还以为那姑娘是国公爷的侍女呢。 顾怿握着瓷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便冷淡的嗯了一个字,将药一饮而尽。 —————— 回了暖福宫,林倾暖将紫菀叫进来,命她悄悄传了水,然后将一瓶伤药递给了她。 虽说深夜叫水可能会惊动他人,可在暗道呆了许久,还遇到了那些恶心的虫子,她着实是有些受不了。 沐浴完,她斜靠在美人榻上,任由紫菀为她上药。 看到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是大片的淤青,紫菀吓了一跳。 “公主,您受伤了?” 嘴里虽然说着,可她手上一点没耽误,娴熟的打开药瓶,开始在患处涂抹。 清凉入骨的药香在肌肤上蔓延开来,驱散了火辣辣的疼痛。 林倾暖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这点痛对于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就算不管它,养个几日也能大好,但她手上既然有药,又何必受这份罪? 紫芙在旁边瞧着,有心要帮忙,可触及到林倾暖冷淡的眉眼,终是什么举动也不敢有。 这位公主,真的太过神秘。 深更半夜的,她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林倾暖微点了下头,待紫菀上完药,这才拉起衣衫,出言吩咐,“今晚宫内可能不太平静,多留意些园子里的动静。” 言罢,她目光似有若无的划过紫芙。 之所以特意将她唤到跟前,是因为她本就是顾怿的人,今晚这趟行踪没有瞒着她的必要。 况且,她就是要借着她的口告诉顾怿,让他尽早将人撤回去,免得她亲自动手。 紫菀原本也顾忌着紫芙,但见自家公主没有回避的意思,便从容的应了声是。 紫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跟着答应了声。 二人出去后,林倾暖想了想,又让青墨亲自跑了一趟东宫,将今晚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了苏锦逸,免得他被动。 做完这一切后,她方踢去鞋子,心无旁骛的爬上了床榻。 至于古贵妃和元鹤暗地里有什么勾当,相信苏锦逸自会去查,她只需等结果就是。 一夜好眠,暖福宫安静如常,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翌日! 用过早膳,她将青墨唤了进来,问了昨日的情况。 尤其是上官娇娇的事。 青墨没有隐瞒,一字不漏的禀报了。 言罢,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小姐,属下觉得,她是故意透露这些讯息给我们,但不知为何,却偏偏找了属下。” 难道,是因为他好说话? 林倾暖含笑瞥了他一眼。 为何,还不是因为看上了你? 连青墨哥哥都叫上了,这么明显的意思,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当事人瞧不出来。 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这上官娇娇和青墨明明没见过几面,怎么就有了那个意思? 不过她既然是云顼的人,那自是可靠的。 只希望,青墨能早些开窍吧! 感情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只是感慨的叹了口气,“想不到,上官娇娇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从她的话中,她倒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青墨和林倾暖不一样,对上官娇娇的事没那么多感悟,所以一时该不知怎么接话。 好在林倾暖也没多说,反而话峰一转: “青墨,你说过,年幼的时候,曾被冷香堡的人抓去练毒,后来你费尽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在路上遇到了方前辈和云顼,是这样么?” 当时他还说,因为这段不为人知的经历,他因祸得福,成了百毒不侵之身。 青墨微微垂眸,“是!” 小姐果然是聪慧的,这么快便想到了。 林倾暖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主动问,“你就没有什么再说的了吗?” 她思来想去,青墨如果真的认识初凌波,那么便只能在他做御卫之前。 再联系到他先前的遭遇,她便猜测,很可能是冷香堡的那段日子,让他同初凌波有了接触。 毕竟,冷香堡所谓的试毒,不过是御圣殿拿来修炼药人的幌子罢了。 青墨沉默了一会儿,蓦然抬头看向林倾暖,眼神中含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小姐还信属下吗?” 只要她信,他会给她一个完美的交代。 林倾暖一愣,旋即肯定点头,“当然。” 她自是信青墨的。 其实他若不表现的这么心事重重,她也不一定非要知道。 见状,青墨神色渐渐松懈下来,低声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上官娇娇看似毫无章法的做派,多多少少给了他一点启示。 或许,他能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小姐一切,进而保护小姐。 虽然这个法子不止一次出现在他脑海,又被他飞快的否决。 可这一刻,他忽然又觉得,一切,或许可行。 只要她信。 林倾暖刚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紫菀的禀报声,“公主,奴婢有要事相报。” 她当下便看向青墨,言简意赅的安顿,“你想做什么,自去做就是,你放心,我不会再干预你。” 这一次,她会给与青墨充分的自由与信任。 青墨眸色深了又深,最终只轻轻点了下头,便自窗口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林倾这才向外面吩咐,“进来吧!” 须臾,紫菀走了进来,小声禀道,“小姐,凤梧宫昨夜招了贼人。” 林倾暖原本没太在意,猛不防听到她的话,不由抬起了头。 昨夜皇宫不太平她想到了,可哪里料到,最后转来转去,竟是古贵妃的凤梧宫出了事。 愣了一瞬,她倏而笑了,“可有丢了什么东西?” 她就说,古贵妃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敢情是后院着火了。 至于是谁放的火么—— “殿下说了,明日就是您和三殿下的认祖归宗之日,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紫菀飞快的抬了下头,别有所指,“至于丢了什么,日后您就知道了。” 闻言,林倾暖愉悦扬唇,“皇兄有心了。” 能让古贵妃连昨夜之事都顾不上追究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 “还有呢?” 她手指轻动,翻了翻桌上放着的上官世家家谱,又随意问。 昨儿个自上官娇娇口中得知了几个新名字,她便打算再仔细研究一遍这上官世家。 尤其是一直被人忽略的那几位女子。 “别的事倒是没有。” 紫菀想了一瞬,“哦,对了,殿下还说,他在大楚那边得了点消息,不知公主是否感兴趣?” 公主原先在大楚生活她知道,但殿下说的时候挺漫不经心的,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她便也没放在心上。 林倾暖手指顿停,倏然起身,“你说大楚有消息了?” 提起大楚,她下意识就想到了云顼。 这么久了,他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真的,好想他! 认识林倾暖这几日,紫菀哪里见过她如此沉不住气的模样,顿时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回话。 况且,殿下只顺带提了一嘴,也没告诉她具体是什么消息。 林倾暖却有些等不及,急匆匆自书桌后绕了出来,快速丢下一句话,便风风火火出了门。 “我们去东宫。” 第764章 这事和你有关? 因为距离较远,她又不便使用轻功,便只能坐着轿辇,走了约摸两刻钟的功夫,才到东宫。 门口的侍卫问明情况,很痛快的便放了行,连通报都省了。 林倾暖惊讶之余,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苏锦逸只是说有大楚的消息,未必就是关于云顼,是她理所当然了。 直到那道清绝无双的身影消失不见,两名侍卫这才敢抬起头。 “殿下一早就安顿过,若是暖公主来,则不必通报,你说我们殿下为何每次都算的这般准?” 另一名侍卫一脸理所当然,“那可是我们殿下,什么事不知道?” 说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望向前院方向,“听说暖公主是在宫外长大的,这样瞧着,真是一点都不像。” 那模样气质,那举止态度,分明就是自小养在宫里的金枝玉叶。 “可不是,公主和三殿下,同我们殿下一样,真真是神仙之姿。” …… 一路畅行无阻。 越往里走,林倾暖便越觉得,这里处处透着熟悉之感。 大到亭台楼阁,小到一花一木,隐隐约约间,仿佛都似曾相识。 直到被宫人引入后院,看到那一大片灼灼烁烁的桃花林,她才恍然想起。 前世没有仗打的时候,她和小诺经常会并肩坐在月亮下,畅聊自己向往的生活。 那时她一心只想复仇,所以对于这些,并不怎么热衷。 但小诺不一样。 她真的是用心去想过。 她说以后她住的地方,一定要简洁幽静,只闻花香,只听鸟声; 她说要有一个小小的后花园,水景不要多,够用就好; 她说房屋要掩映在树木之中,方便夏日纳凉; 她还说,要找一处空地,种上大片大片的桃林,桃花粉粉嫩嫩的,开在芳菲三月,或者更早。 明明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却让人通过她的言语,不自觉在脑海里绘出了相应的画面。 现在想想,她哪里是憧憬,分明就是在描述着她和苏锦逸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忍住眼底的酸涩,她抬眼望去,便见远远的,苏锦逸风姿隽逸的修长身影,正安然端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 微风拂过,瓣瓣桃花飘然落下,沾染在素色白袍之上,映衬的他好似要羽化登仙。 如果不是对面那一袭灵动的锦衣,正时不时的拈起棋子,又随之放下改为冥思苦想,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幅静止的画。 桃意芬菲,花香袭人,淡粉色的波浪跃然灵动于春意盎然之间,可她偏偏却觉得萧索冷清。 就好似,少了重要的灵魂一般。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对弈已经有一会儿了,您要不要现在过去?” 带路的宫人小心翼翼的问。 林倾暖收回目光,无声的叹了口气,微微颔首。 吩咐紫菀在外面等候,她独自转过回廊,绣鞋刚踏入桃林的泥土,猛不防自斜地里出现一人,差一点同她撞了个满怀。 得亏她身手敏捷,及时向后滑了两步,才堪堪躲了开来。 定了定神,她凤眸微微抬起,见来人脚步匆匆,赫然便是昨夜才见过的顾怿。 一大早的,他不回顾国府,来东宫做什么? 当然,她也懒得多问,刚要自他身边走过,却见他的眼眸中陡然迸发出彻骨的寒意,冷冷瞧了她一眼,便先一步漠然离开了。 似乎连背影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森寒之气。 林倾暖:…… 她好像没惹到他吧?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忘恩负义如此之快的人。 真是,好讨厌一男的。 经过这么一出,她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丝伤感,也一扫而空,再无耽搁的进了桃花林。 听到脚步声,林文渊下意识偏头看了过来。 见来人是她,他眸光一亮,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愉快起身,“姐姐,你来了。” 话音刚落,他的头上便重重挨了一记。 林文渊哎呦一声,顿时不满的看向始作俑者,“皇兄,干嘛?” 苏锦逸清淡的目光中透着几分不容置疑,“你的棋路想好了?” 轻易被外界事物影响,还是不够专心。 听他提起下棋一事,林文渊瞬间蔫儿了,声音也不自觉弱了许多,“还没。” 皇兄的棋艺太高,这都已经对弈第六局了,他还是无法赢上一场。 “没有就快想。” 说着,苏锦逸拢了拢衣袖,若无其事的转身面向林倾暖,一脸严肃瞬间化作和煦的淡笑,“皇妹来了!” 林倾暖忍俊不禁,同情的看了眼林文渊。 想不到,苏锦逸对渊儿的要求竟这般严格。 能有如此一丝不苟的兄长教导,她自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敛去眸底的笑意,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自他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我就是来问问皇兄,大楚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看到渊儿的时候,她便临时决定,还是先不提云顼的名字了,免得这小子又拿她取乐。 “姐,想问姐夫你就直接问,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林文渊自棋局里抬起头,抽空插言,“这里又没有别人。” 这般扭扭捏捏,倒不像她了。 “想你的棋。” 林倾暖立刻又毫不留情的补了一记。 这小子,就不能装作没听到? 林文渊顿时不满的抗议起来,“你们都欺负我。” 没理会他故意装出来的委屈,林倾暖视线转向苏锦逸,隐含期待。 虽然面上不显,可她衣袖下的手指,还是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一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大楚出使江夏的的使团,已经在路上了。” 苏锦逸含笑看了她一眼,也没瞒着,“云顼是以一国太子的身份,负责两国战后和谈,以及——” 见林文渊落了子,他略一思索,便轻松跟上,然后才带着笑意继续说出了后面的话,“迎娶我们江夏的公主,促成两国联姻。” 云顼是直接从南诏出发的,算一下路程,再有几日应该就到了。 但他会不会提前进京,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云顼行事,从来都出人意料,若是猜错了,阿暖可是要怪怨他的。 所以他暂时便没提这茬。 听到迎娶两个字,林倾暖脸色一红,心脏不可避免的又飞速跳动了两下。 虽然她私下里也大致算过,云顼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动身,可真正确认了,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雀跃。 只是两国路程这么远,即便现在得到了消息,恐怕还是要等上将近一个月,她才能见到云顼。 “皇兄,你说父皇不会干预这场亲事吧?” 她故作随意的问。 自来江夏,她也不过只在第一日匆匆见过江夏皇一面,而且还是在他被古贵妃几近控制的情况下。 所以,对于他的态度,她着实是没底。 如今别说替他解蛊,便是见他一面,都很困难。 而经过昨夜的事,古贵妃对她的防范恐怕更严密了。 当然,即便他反对,也没什么用,大不了,她不当这江夏的公主了,直接同云顼回大楚就是。 听出她话中的忐忑之意,苏锦逸眸中的笑意深了些许,故意说的模棱两可,“目前的局势,还不算太坏。” 关心则乱,他还从未见过阿暖如此没有信心的模样。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让两国之事影响到我们的亲事。”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确定,林倾暖倏地起身,凤眸嗔了一丝责怪,不满的瞪他。 若是可以,谁不想自己的大婚风风光光顺顺利利的? 这是她欠云顼的。 “我记得,我只答应过云顼。” 苏锦逸摸了摸鼻子,俊脸上写满无辜,“所以皇妹,胳膊肘这么早就向外拐了?” 他好像还没说什么吧? “答应他和答应我不都一样?” 林倾暖下巴微抬,刚想说,她和云顼认识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是哪方神仙呢,怎么就胳膊肘向外拐了? 猛然瞧见他唇边流露出的揶揄之意,她顿时醒悟了过来,又气哼哼坐了回去。 片刻的沉默后,为了化解尴尬,她轻咳一声,主动岔开了话题,“刚才我好像看到顾怿了。” 刚说完,她便后悔了。 好好的,说点什么不行,提他做甚? 苏锦逸倒是一脸正色的接口,“阿怿的事,谢谢你了。” 昨日他自勤政殿回来,才听说了阿怿遇险的事。 他暗自庆幸,多亏被阿暖遇见,否则,阿怿怕是要受几日罪了。 再严重些,说不准连小命都要丢。 “不必谢我,其实我也不想救他。 刚刚遭受了顾怿的冷脸,林倾暖没好气的说道。 想到他前后莫名其妙的行为,她又忍不住问,“好好的,他怎么又气上了?” 说来他也不是小孩子了,除了苏锦逸,谁会这么一直迁就着他? 苏锦逸眸光闪烁,无奈的抿了抿薄唇,“没什么,他就是这样。” 两人正说着,便听林文渊郁郁的声音响起,“我又输了。“ 他抬起头,顺着二人的话不吐不快,“谁知道呢,莫名其妙的,一大早就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银子似的。” 明明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他甚至觉得,这个顾怿对他的敌意好像缓和了许多。 可谁知道,眨眼的功夫,他就又恢复如初了,甚至比之前更甚。 若非皇兄拦着,他都想同他打一架了。 林倾暖敏感的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立即追问,“这事和你有关?” 她是安顿过渊儿,没事不要招惹顾怿,但若是顾怿主动欺负渊儿,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忍让,可不是因为怕他。 被自家姐姐这么一瞧,林文渊原本的理直气壮,莫名其妙就弱了几分。 他默默取出一枚玉佩置于石桌上,小声辩解,“我听他和皇兄说起玉佩的事,想着可能是这块,就拿出来了。” 这还是在宁国府的时候,皇兄交给他的。 他当时就觉得这玉佩不同寻常,经过今日这么一出,他登时愈发心虚了。 他不会是闯了什么祸吧? 随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林倾暖便看到,原本散落着棋子的石桌上,正静静躺了一枚上好的玉佩。 第765章 等着他自投罗网 莹白细腻,润如凝脂,不似凡品。 中间镂空的部分,一株繁枝茂叶的古木,隐隐,透着熟悉。 她立刻便想了起来,当初在冥火楼的时候,曾见过此幅图案。 而且这玉佩无论材质还是构造,都同云顼送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倒像是一块完整的玉石,切割成了两块。 或许,还不止两块。 唯一不一样的,便是上面雕琢的图案了—— 云顼送给她的是万里江山图,对应了冥火楼的那幅土系图案。 而眼前这枚,明显属于木系。 大楚尚黄,五行崇土; 江夏尚青,五行属木。 她忽然记起了楚皇曾安顿她的话: “此玉佩不仅是历代皇后所佩之物,还关乎天下安危,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则,大楚危矣,天下危矣。” 很显然,眼前这枚,可能有着同样的意义。 而现在,玉佩在渊儿手中。 “皇兄,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 她眸光霎时冰凉了几分,严肃的看向苏锦逸。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枚皇家之物,很可能还关乎着什么秘密。 否则,古贵妃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只为区区一枚玉佩。 苏锦逸神色不变,漫不经心的抬眼,“诚如你所想。” “在我去大楚之前,父皇将它给了我。” 他眸光沉静,坦然的同她对视,“但我觉得,阿渊可能更适合它。” 终有一日,阿怿会明白。 顾家或成或败,全在于他的选择。 “所以你从未打消那个念头是么?” 林倾暖只觉心头堵得慌,“你诓我们来江夏,完全只是为了你所谓的目的。” 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知道,对于他的好意,她不会感激。 这储君之位,人人趋之若鹜,可他偏偏不要,几次三番要让给渊儿。 她该不该说他傻? “阿暖——” 苏锦逸叹气,“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这样做,着实是——” 况且,这东宫之位本就该是阿渊的。 他还未说完,便感觉手腕被人执起。 紧接着,冰凉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脉…… 须臾,林倾暖微松口气。 还好,最近他未动真气,病情没有恶化。 “从明儿起,我每日会来为你施针一个时辰,另外,你的膳食也要全部更换为药膳,再配以汤浴,先坚持半月,看看效果。” 苏锦逸的不足之症乃天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医治好,她一直都在琢磨,想为他制定一个合理的治疗方案。 刚好这几日有了点眉目,倒是可以试试。 见苏锦逸要推脱,她连忙加重语气警告,“不准拒绝。” 苏锦逸的想法太过根深蒂固,所以她没有选择直接说服,而是打算先治好他的身体。 至于小诺的事—— “你自认为这个世上没有小诺,可天下之大,谁又能说得准呢,或许在某一个角落,她正好好等着你呢。” “你若这么轻易便放弃了,到时候岂不又是一场遗憾?” 苏锦逸手指微微一顿,自嘲一笑,“会么?” 如果她在,他又怎会轻易放弃自己。 “当然。” 林倾暖连忙点头,“所以,你必须先治好自己的病,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她既能回来,那小诺说不准也可以呢? “所以你们说了半日,这玉佩到底有什么用啊?” 林文渊听的一头雾水。 玉佩是皇兄强塞给他的,他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它的用处,以后你就知道了,既然它已经认主,你且收好就是。” 苏锦逸将玉佩重新放于他手中,话虽然是对他说的,视线却是看向林倾暖: “古氏现在盯着我,东西放在我这里并不安全,唯有阿渊,是他们料想不到的。” 他是不是该感谢古贵妃,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忙? 林倾暖一噎,原本要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他还真懂得怎么让她无话可说。 “那可说好了啊,我只是帮你保管一段时间,待一切尘埃落定,还是要物归原主的。” 林文渊一脸嫌弃,“反正这东西如此麻烦,我可不要。” 他并非不懂,只是,皇兄的一切,终归是皇兄的,即便他要选择帮着姐姐,也绝不会染指不属于他的东西。 苏锦逸微松口气,淡笑点头,“好!” 见状,林倾暖也只能默认了两人的行为。 苏锦逸说的对,玉佩是坚决不能落入古贵妃手中的。 只是由渊儿拿着,会不会为他招来危险? 想到此,她目光顿时严肃起来,“渊儿,以后万不可在人前将这东西再拿出来,记住了吗?” 知道玉佩在渊儿手中的,除了她和苏锦逸,便只有顾怿了。 想到顾怿,她顿觉头疼。 他会不会因为玉佩的事,对渊儿起了杀心? 如此一来,那渊儿岂不是危险了? 许是读出了她眼中的担忧,苏锦逸温声宽慰,“放心吧,我不会让阿渊遇险的。” 给他玉佩之前,他便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 停顿了片刻,他又特意说明,“阿怿虽然固执了些,但他的为人,你大可放心。” 他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罢了。 林倾暖叹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她心里决定,待会儿还是让青竹拨一些御卫过来,暗中跟着渊儿,防患于未然。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顾怿会不会突然脑袋一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林文渊将玉佩收起,郑重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将它弄丢的。” 顾怿是皇兄的人,所以今日他才没想太多。 结果,引来了一场风波。 归根结底,还是怪他考虑不周。 林倾暖欣慰点头。 渊儿长大了。 想起昨夜之事,她又转而问苏锦逸,“皇兄,你可知,昨夜那处荒废了的殿宇,之前住着的是何人?” 她想知道,元鹤和这座宫殿,究竟有什么关系? 苏锦逸沉默片刻,语气沉了几分,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叔。” 当年之事本就蹊跷,看来,他真该好好查一查了。 林倾暖懵了一瞬,试探开口,“你是说——” 能被苏锦逸称作皇叔的,恐怕也只有当年的二皇子苏钰了吧? 如果宫殿的主人真是苏钰,那么天魔岛主元鹤,又是谁? 还有落青,又为何从堂堂上官家的小姐,变成了初绫渺的手下? 种种线索证明,他们离真相之间,或许只差一步距离。 苏锦逸却摇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毕竟我们的假设,太过匪夷所思。” 见她仍在沉思,他又意味深长道,“五日后便是春狩的日子,到时父皇会携百官出京,去松子山狩猎,说不准,到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昨夜之后,元鹤便再次失踪了。 他估摸着,既然他敢冒险回江夏,必然不会就此罢手,还是会卷土重来的。 事实上,若非昨夜被阿暖无意发现,他也不至于这么早便暴露行踪—— 如此遮遮掩掩,他应该是在策划一场更大的阴谋。 父皇久居深宫,怠政多年,朝事大多荒废,唯有这春狩秋猎,尚未被废止。 如果元鹤要行动,无疑,这是一个机会。 所以,他才暂时没对元鹤下追杀令。 林倾暖唇角微翘,“那我们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昨夜她本就不奢望能拿住元鹤,故而青竹回来复命,说是被元鹤逃脱,她也没当回事,任其去了。 如今既有这样一个机会,她自然乐的守株待兔。 她有种预感,这场春狩,恐怕只是血雨腥风的开始。 出了东宫,她才恍然想了起来,自来江夏之后,还没顾上过问盐铁生意的事。 看来,这几日,她要抽空出宫一趟了。 好在明日她还会来东宫,到时可以和苏锦逸提上一提。 ———— 东宫! 苏锦逸看了眼刚刚赶回来的涵枫,淡声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涵枫禀道,”属下已将昨夜自凤梧宫得到的所有证据,都送到了魏家手中,只待魏虎回来,计划便可开始。” 魏家恐怕到现在都在纳闷,是谁在帮着他们。 林文渊一脸钦佩,“皇兄,你这招借刀杀人真是太高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隔岸观火,就可坐收渔利。” 就让古家和魏许两家狗咬狗好了。 苏锦逸却摇摇头,“还是欠点火候。” 第766章 不需要的,送还内府 说着,他侧头看向涵枫,“许家不是还有个嫡亲孙女,在二皇弟府上做侧妃吗,听说二皇弟之前有几位宠妾,都折在了她的手里。” 不加点火,怎对得住苏锦遥这些年明里暗里对他使的那些手段? 涵枫瞬间便明白了自家殿下的意思,立刻接口,“是的殿下,这位许侧妃最近总是在二殿下面前抱怨许家的事,二殿下早已不胜其烦,新仇旧恨加起来,闹出个人命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苏锦逸眸中露出满意之色,“尽快去办吧!” “是,殿下。” 林文渊被这主仆一唱一和的内容震惊,下意识道,“这样不好吧?” 虽说苏锦遥和那个许侧妃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这样插手人家府内之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光明正大? 苏锦逸唇角罕见的露出一丝凉薄,“阿渊,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从不在乎用何手段。 林文渊也知道是自己妇人之仁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心里浮起几分惭愧。 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他竟然会有手软的想法。 “阿渊——” 苏锦逸眉眼间划过几分深意,“剩下的事,我会让涵枫都交给你,由你来替我完成!” 再多言语上的教导,经验上的传授,都比不上让他亲自参与其中。 “我?” 林文渊微微一愣,随即摆手拒绝,“你们江夏之事,我还是不插手了。” 况且,这可是关乎朝堂政事,他怎好涉足? 苏锦逸淡然看他,“你姓什么?” 这小子,都成为三皇子了,怎么还一口一个你们江夏? 没待他回答,他便一脸沉色的强调,“明日拜过先祖,入了宗谱,你就不是林文渊,而是苏文渊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需要皇兄告诉你吗?” 见他罕见的严厉起来,林文渊莫名有些紧张,“你——你别这么严肃,我也是说说而已,总之,这朝堂之事有你,我还是当个闲散的皇子好了。” 有些话他没好再提。 他总归是要回大楚的,到时候,这江夏可不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忘了我同你说的了?” 苏锦逸剑眉微皱,“唯有在江夏站稳脚跟,你才能成为你姐姐最强的后盾,才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帮她,而不是成为她的拖累。” 本事可以教,但这态度…… “可是——” 林文渊刚要辩解什么,便听苏锦逸又一次打断了他,“如今的你不过只是挂着一个皇子的虚名而已,别说势力,便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是让我,或者你姐姐保护你一辈子么?” “即便一个月后,你同你姐姐回了大楚,你还打算以林二少爷的名义,继续住在宁国府,然后考一个小小的功名,在云顼的庇护下碌碌无为一辈子?” 即便走科举,以阿渊的才学,也绝不会平凡。 况且,云顼也会培养他。 但这些话,他可不会对他说起。 “当然不是。” 林文渊抬起年轻气盛的脸庞,立即否认。 他是真的想凭自己的能力帮姐姐来着,只是还没来得及实现罢了。 见他不为所动,摆明了不信,他终于败下阵来,小声嘀咕,“我听你的就是了。” 一丝挫败在心里缓缓升起。 他不甘的承认,在苏锦逸面前,他让步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可有什么办法? 他真的是每一步都在为他着想,让他很多时候尽管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忍拒绝。 瞧着他纠结又懊恼的模样,苏锦逸终于笑了。 他拍了拍他略显稚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四大家族各怀私心,能用则拢之,不能用,则除之,这一次古许两家的矛盾,便是你的机会。” 他是不是该高兴,在阿渊心里,他终于不再是可有可无之人? “都交给了我,那你做什么?” 林文渊还是有些不服气。 这明明都是他的事。 苏锦逸淡淡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开口,“你姐姐说,我需要静养,不能太过操劳。” 林文渊…… 姐姐说过这话? 他怎么这么不信? 苏锦逸唇角微微上扬。 他站起身来,略微整了整衣衫,“涵枫,准备一下,去文龙观。” 涵枫应了声是,便去备马车了。 林文渊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皇兄,你是要去见那个桑悔道长?” 虽然他不喜欢什么道啊佛啊的,但入宫这几日,他早就闷坏了,若是能出宫的话…… 还没畅想完,他便看见几名内侍各自端着一摞折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进了桃林…… 眨眼便到了他的面前。 他虎了一跳,下意识跳开,“这是什么?” 一名内侍好心的替自家殿下解释,“三殿下,这是太子殿下为您准备的,近一个月之内的朝政大事。” “啊——” 林文渊顿时生无可恋起来,“这么多?” 他才刚刚答应好不好? “明日辰正一刻之前,全部看完。” 苏锦逸没理会他的抗议,边说边往外走,“待全了认祖归宗的礼节后,我再带你去见桑悔道长。” “不是——” 林文渊立刻拔高声音抗议,“我不是想去见什么桑悔道长,我是想出宫啊!”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拘着他做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苏锦逸渐行渐远的背影…… ———— 一回暖福宫,林倾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正想着,紫芙便带着一众宫人出来了。 她福了福身,恭声解释,“公主,方才勤政殿的周公公来了,说因着昨夜发生了一些乱子,皇上怕咱们暖福宫人手不够,便又增派了一部分宫人来。”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林倾暖,方继续禀道,“皇上的意思是,公主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留下这些人。” 说着,她双手呈上了新册子,“请您过目。” 林倾暖漫不经心的听着,晶亮的凤眸却看向了她身后的一众人。 除了菱歌等六名丫头,还有红棉和红柳,以及青竹等三十名御卫。 应该是苏锦逸趁着机会,将她的人都安排了进来。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给了答复,“既是父皇的心意,那就都留下吧!” 这可都是她的人。 接收到自家公主的暗示,紫菀立即上前禀道,“公主殿下,按照祖制,我们暖福宫侍奉的宫人已经足够,若是将这些也留下,恐怕会招致许多闲言碎语,对您的声誉不利。” “怎么会呢?” 紫芙察言观色,见林倾暖似乎对新来的这些宫人很感兴趣,便壮着胆子反对,“这是皇上的恩赐,又不是公主自己求来的,紫菀姐姐会不会多想了?” 紫菀是太子殿下的人,若非必要,她并不想得罪。 但这个讨好主子的机会来之不易,她又不想错过。 “紫芙,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会不知木秀于林的道理?” 紫菀毫不留情的反驳。 “暖福宫现在本就被前朝后宫诸多眼睛盯着,若我们行事再有什么差池,岂不是给公主招黑?” 这个时候,她站出来捣什么乱? 紫芙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惭愧的低下了头,“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昨夜她将暖福宫发生的事汇报给主子后,主子除了让她想法子站稳脚跟,取得公主的信任,别的什么都没说。 所以她才会一改先前的低调,想抢着表现一番,好入公主的眼。 哪知道,紫菀竟这般不留情面。 林倾暖饶有兴趣的打量了紫芙片刻。 看来顾怿还真是同她杠上了。 被她发现,他索性就明着告诉她,他就是在暖福宫安排了人。 真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不过紫菀的表现还是让她满意的。 顺着她的意思,她故意问,“紫菀,那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凤眸中适时划过一丝苦恼,“可我总不能违背父皇的心意。” 若是拒绝了,才是傻瓜。 紫菀垂眸,配合回道,“公主,奴婢觉得,您可以将暖福宫原有的宫人裁减一些,然后再把内府这次新拨的人填补进去,如此一来,既全了对皇上的孝心,您身边侍奉的人也不至于太多。” 昨夜的动乱又没有波及到暖福宫,皇上这次所谓的恩赏,不过是太子殿下的手笔罢了。 林倾暖目露赞许,“你说的有道理,这事就交由你去办,不需要的人,都送还内府。” 她就是要趁着这次机会,将那些怀有异心的人,全部替换掉。 紫菀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紫芙有心还想挽回一下方才的过错,但见林倾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顿时讪讪的退到了一边。 这样的场合,菱歌几人自然不敢造次,按照嬷嬷交给他们的宫中礼仪,规规矩矩的向林倾暖行了礼。 林倾暖知道暂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象征性的训了几句话,便先回了屋。 紫菀的办事效率果然快,待到午膳过后,菱歌几人便被重新带了进来。 “公主,这是一等宫女菱歌、洛舞、芦笙、漫萧,古星和古月,还有二等宫女红棉和红柳,侍卫青竹等人在外面听传。” 林倾暖淡淡勾唇,“好,辛苦你了。” 红棉和红柳是红颜门的人,二等宫女的身份,更有利于她们打探宫内的消息。 这样的安排,她很满意。 紫菀连忙道,“为主分忧,乃奴婢分内之事。” “三殿下那边怎么样了?” 想到玉佩的事,林倾暖又不放心的问。 虽然暗中她会再派人过去,可江夏皇若在明面上多加照拂,其他人多少也会顾忌一些。 “公主放心,承毓宫和暖福宫是一样的。”紫菀回道。 言下之意,苏锦逸也做了同样的布置。 闻言,林倾暖一颗心总算是落回到了肚子里。 紫菀退出去后,菱歌几个丫头这才一改之前的谨慎小心,纷纷凑到自家小姐身边,叽叽喳喳说起了这几日的事。 原来,自林倾暖进宫的那一日起,苏锦逸便派了专门的嬷嬷,开始教导她们宫规礼仪,如今等到机会,他便毫不耽搁的将人送了进来。 至于青竹等人,因为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也不用再藏在暗处。 林倾暖笑着听她们说完,又将青竹唤了进来,吩咐他再增派三十名御卫去保护渊儿,其余的人,先分散到京城各处,暗中留意四大世家的动静。 至此,暖福宫里里外外,尽数都换成了她的人,那些被安插进来的探子,不是借此机会被打发出去,就是被调到后院去看护花草,彻底没了威胁。 除了紫芙。 当然,这个是她特意交代的。 顾怿既然如此不顾情面,那她就领教一番他的手段。 只希望,他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才是。 第767章 忘了告诉道长,云顼就要来了 文龙观。 桑悔道长沉默良久,“殿下的问题,恕贫道不能解答。” 苏锦逸捏着杯盏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似笑非笑抬眸,“这么多年过去,道长执着如旧,还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他清隽的眉眼间隐有压迫泄出,“如果本宫说,一定要知道呢?” 深若幽潭的凤眸染了些许冷峭,同平日里的温润随和截然不同。 “殿下这又是何必?” 桑悔道长捋须叹息,“贫道已将扳指给过殿下,殿下应当明白,这是贫道最大的让步。” 周身的仙风道骨,因着这声叹息,平白多了几分世俗气。 “扳指——” 苏锦逸慢悠悠复念着这两个字,表情忽而意味不明,勾唇薄笑,“本宫倒是很期待,五日后的春狩,初家兄妹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在海江县和初凌波的交易,本就是个幌子。 一个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屠尽天下的刽子手,哪里有什么信义可言? “毕竟,不论于公于私,他们都是很关心道长你的行踪的。” 说到关心两个字,他语气略微加重了些,似乎在刻意强调什么。 桑悔道长面色不变,眼底无波无澜,“殿下如此自信,想必都已经安排好了。” 苏锦逸不置可否。 他起身走到窗边,视线瞧向外面那株本不该生长在这里的柽柳。 褪去一树干枯,柔软的枝条开始冒出新芽,仿佛被洗涤了罪恶的灵魂,在一步步走向新生。 “有人曾告诉本宫,柽柳,代表着赎罪。” 他缓缓转身,凉意十足的眼神中含了几分深意,“柳尚且如此,若是人呢?” 桑悔道长沉默一瞬,语气略略不稳,“贫道已决定,辞去文龙观主持的身份,离开京城。” 他目光悲悯,“临行前,贫道还是要奉劝殿下一句,有些事,也该放下了,放过别人,便是放过自己。” “放下?” 苏锦逸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讥讽,“若能放下,道长又因何守着蛊王的秘密,不愿告知?” 对上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桑悔道长不自然的别开眼睛,“前尘往事,已与贫道无关,望殿下莫要相逼。” 闻言,苏锦逸笑了,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如此,那便还是委屈道长,继续在这文龙观待着,什么时候能离开,本宫说了算。” 放他出去,后患无穷,更何况,某种意义上讲,他也并不无辜。 “殿下何必咄咄逼人,贫道在不在此,对您并无什么影响。” 桑悔道长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情绪。 苏锦逸却恍若未见,语气罕见的强势,透着不容置疑,“五日后的春狩,本宫会派人来接道长。” 说完,他刚要离开,似是想到什么,又微微侧身。 屋外暗沉的光线洒落在他清隽的侧颜上,莫名透出几分肃冷萧杀。 “忘了告诉道长,云顼就要来了。” 桑悔道长神情顿时僵硬起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云顼…… —————— 夜里子正刚过,林倾暖便被紫菀从被窝里挖出来,开始了一系列认祖归宗前的准备。 香汤沐浴后,菱歌即捧来了昨儿个司衣局送来的冠服。 林倾暖前世作为太子妃,是参加过类似这样场合的,知道过程冗长又繁琐,虽然很困,也只能任由几个丫头摆弄起来。 折腾了接近两个时辰,直到临出门前,她才略微抬眸,扫了眼旁边的铜镜。 中规中矩的发髻,配上庄重而不失华贵的祎衣和凤花冠,既不显山露水,又不违背礼制。 她很满意。 轿辇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便到了英武门。 看到英武门前身着朝服,井然有序站做几排的官员,林倾暖方知道,这场认祖归宗,竟还有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在场。 比她想象中的要隆重太多。 她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愈发觉得江夏皇琢磨不透。 三日以来,对她和渊儿避而不见的是他,极尽重视的也是他。 他似乎离的很远,却又仿佛就在他们身边,让他们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忽然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古贵妃虽然对他用了蛊,但他的情况明显和林宝珠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同之处在于,古贵妃的药中还添加了一些其他的成分,用以摄人心神,而这些成分,需要持续而不断的用在人身上,才能达到长期控制人的目的。 所以,古贵妃还会再给他用药。 根据药性,她大致算了一下,下一次应该是十日左右。 如今已经过去三日,也就是说,剩下的五六日,就是她的机会。 而只要江夏皇的蛊还没解,他们就不能贸然动古贵妃。 所以,她不能再拖下去。 从容的下了软轿,她扶着紫菀的手,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众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早就闻听皇上认回了流落在外的三皇子和公主,今日这场认祖归宗的大礼,便是特意为其二人举行的。 如今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公主,众人才明白,皇上为何对他们的身世一点怀疑都没有。 像,真的太像了。 不仅仅是同样清绝无双的容颜,还有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和皇上年轻时候不说一模一样,起码有五六分相似。 如此明显,若说不是皇上的血脉,谁信? 一些蠢蠢欲动,打算借题发挥的官员,顿时歇了心思。 听到四周刻意压低的动静,顾怿偶一抬眸,那道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倩影,便猝不及防的撞入他的瞳孔。 今日的她身着青色祎衣,广袖华袍,宽带束腰,雍容得体,磅礴大气;精美华贵的凤花钗冠映衬着瑰丽无双的容颜,使得本就不大的脸颊愈发小巧;如皎月星辰般璀璨的眉眼中矜贵流露,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气度。 明明是尚未及笄的年纪,她却很轻易便压住了这一身尊贵的礼服,持重端庄的模样,甚至比从小生活在皇宫里的公主做的都要好。 这样的她,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原来,除了面对敌人时的冷静果决,她还可以如此明媚耀眼。 即便在这些皇族贵勋之中,也绝不逊色。 他脑海里不由又想起在暗道中,那个奋不顾身救他的小丫头。 她究竟有多少副面孔,他又该不该选择相信她? “姐姐——” 刻意压低的声音,小的只有彼此才能听得见。 林倾暖转身,便看到了一身衮衣绣裳的渊儿。 俊秀的脸颊上稚嫩褪去,精致的眉眼间透着坚毅,尤其是那一双凤眸,短短几日,竟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 她眸露欣慰之色,心里却明白,渊儿的成长,恐怕离不开苏锦逸孜孜不倦的教导。 林文渊一出现,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更大了。 各式各样的眼光,探究的、好奇的、不屑的、敌视的…… 纷纷落在他们姐弟身上,毫不掩饰,明目张胆。 林倾暖不过只是略略一顾,便收回目光,自若如常。 这样的场景,她来江夏之前就想到了,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但渊儿能处之坦然,却是她没料到的。 跟着苏锦逸,他似乎真的长大了许多。 吉时一到,鸣过礼炮,便有丞相入宫奏请江夏皇,入太庙祭拜。 江夏皇出了皇宫,即率诸皇亲和内大臣,在侍卫仪仗的簇拥下,乘车前往太庙角门。 到了太庙,穿过玉带桥,再越过戟门,诸王、内臣等皆于殿外跪拜,江夏皇携皇后贵妃,以及皇子皇女入享殿。 早在日出之前,便有太常寺官员将原本供奉于寝殿的祖宗神位请到了享殿。 在赞引官的指引下,拈香、行四拜礼,赞献酒、读祝文…… 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无人敢言语,无人敢嬉笑,便是连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古贵妃,此刻也颇为安静。 祭拜礼毕,典仪官简单陈述了林倾暖和林文渊的身世,他们便按照指引,又向那一排先帝灵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最后便是宗正司玉牒造册…… 繁琐又复杂的流程进行了约摸一个半时辰方结束,至此,他们正式成为了苏家的人。 望着那一排冷冰冰的灵位,林倾暖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深刻的感受到,自己骨子里流淌着苏家人的血。 她无从解释内心的想法,只能感叹,有些事情,真的很玄妙。 来江夏之后,她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第768章 想要死谏的,柱子在那边 出了太庙,众人跟着御舆,重新回到了英武门。 苏倾暖以为认祖归宗之礼已经结束,刚想回暖福宫,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却没想到,江夏皇竟又当众拿出了两份圣旨。 这圣旨她之前曾在享殿见到过,但因为不知江夏皇的用意,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而现在,她却忽然有种感觉,或许,圣旨的内容,很可能同她和渊儿有关。 古贵妃阴沉的目光落在圣旨之上。 他果然拿了出来。 若非中书省和门下省大部分是她的人,她还不知道,他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为了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他简直就是疯了。 不过嘛—— 她视线扫过不远处站着的,端庄高贵的挑不出一丝毛病的顾皇后,嫣红的唇畔扬起一抹肆意的冷笑。 现在最难堪的,可不是她。 她倒要看看,这个装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会怎么做? “众臣听诏——” 郑恩刻意拔高的尖利嗓音穿透人群,在众人耳边响起。 除了三省的官员,其他人均不知圣旨的内容,但此时此刻,由不得他们多想,便纷纷跪了下去。 不少人心里打鼓, 皇上一连半月不上朝,却特意选在今日连颁两道圣旨,是个什么道理? 而知道内情之人,不约而同都是一脸忧心忡忡。 皇上此举,简直就是胡闹啊! “朕承先帝之圣绪,获奉宗宙,闻为圣君者必立贤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宁氏舒依,楚宁国公宁潜之女,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授皇后玺绶,赐凤思宫,册封之日起,并大赦天下,钦哉!”{1} 读完一道诏书,郑恩几乎没有停歇,立即又打开了另一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女苏倾暖,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嘉言懿行,淑慎性成,兹特封为德庆公主,赏赐锦缎千匹,黄金千两,食邑万户; 三子苏文渊,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兹特封为瑞王,赏赐锦缎千匹,黄金千两,食邑万户。 予册予宝,宜敬宜承。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哉!”{2} 圣旨读完,众官纷纷傻眼,半晌反应不过来。 皇上对公主殿下和三皇子的偏爱,他们早就听说了,所以今日认祖归宗之后的册封,也不是没有想到。 食邑万户是多了点,毕竟普通皇子和公主不过才两千户。 但谁叫两位殿下是皇上的心头宝,也不是不能接受。 三皇子虽然甚得圣心,但其母亲并无身份,又初来乍到,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封个亲王也在意料之中。 虽然二皇子年纪更长,且早已入朝,都尚未封王。 但皇上竟然册封了宁氏为后? 不是追封,而是册封。 若是追封,他们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追封个虚衔也没什么,谁会和一个已经作古了的人计较? 但册封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中宫皇后啊! 所以,皇上究竟是要干什么? 若不是宁氏已经不在人世,他们毫不怀疑,皇上一定会为其举办一场隆重的册封大礼。 不少人反应过来,立即看向了江夏皇身边的顾皇后。 中宫尚在,皇上竟又封了一位皇后? 这是要,废后? 顾皇后若被废除,那东宫不也岌岌可危了? 想到此,绝大部分官员脸上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同时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他们选择了支持二皇子。 两虎相争,这机会不就来了? 顾国府的人更是一脸震惊,仿佛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个事实。 尤其是顾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起身,炯炯双眸直视江夏皇,“敢问皇上,册封宁氏为后,将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是不是这些年他们顾家忍让太多,才使得皇上如此肆无忌惮,不仅纵容那个不入流的古家踩在他们头上耀武扬威,现在甚至还为了一个大楚的女人,要废除姑母的皇后之位? “皇上,中宫无错,何故废之?” “宁氏是楚人,又已身故多年,怎能入主中宫?” “为了一个别国女子废除当今皇后,简直就是荒谬。” “皇后娘娘乃明媒正娶,正式册封,且执掌后宫多年毫无疏漏,宁氏无媒无聘,当个妃子还罢,如何能做皇后,皇上不可如此任性啊!” 其他人也是一脸激动,不甘其后的附和。 当然,即便如此,支持顾怿的,在百官之中还是寥寥,更多的,则是一副看戏的态度。 原因无他,朝中正直之士大多遭受排挤,剩下的,都是些背靠古家,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苏倾暖也颇感意外。 时隔多年,他竟下了这样一道诏书给母亲? 虽然心意难能可贵,但她知道,母亲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一时间,她忽然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众口悠悠,虽然理解他想给母亲一个名分的心情,但时隔多年,让母亲再次成为别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她只知道母亲若地下有知,肯定不会高兴。 更何况,顾皇后尚在其位,他这样做,的确不大妥当。 想到此,她下意识看了眼苏锦逸的方向。 皇兄对他们姐弟照顾颇多,她并不想他在这件事上为难。 这一看,她方发现,苏锦逸目光落下的,正是顾皇后站着的位置。 淡漠,又悲哀。 顺着他的视线,她也看向了顾皇后。 之前的认祖归宗之礼,她不过只是匆匆一瞥,直到现在,方认真打量起她来。 同想象中的差不多,端庄,高雅,清贵,冷傲,仿佛开在冰天雪地中的寒梅。 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温度。 或许是她隐藏的太好,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脸上竟也未有丝毫情绪显露。 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金菩萨。 她默默叹了口气,一瞬间忽然明白了苏锦逸。 云顼虽然年幼丧母,但毕竟还有楚皇惦念着。 虽然二人的关系并不那么融洽。 可苏锦逸同江夏皇和顾皇后,是真的陌生到了极点。 最起码在她来了江夏的这几日,从未发现他们之间有亲情流露。 或许除了小诺,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听到有人反对,江夏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过在瞧见是顾怿的时候,还是勉强压了怒意,难得耐下性子开口,“朕不会废后。” 环视一眼,见顾家人略略心安,他方继续解释,“封宁氏为后的旨意,朕压了十五年,今日不过只是当着祖宗的面,昭告天下罢了,尔等不必多想。” 这是他欠阿依的。 他心里的皇后,从来都只有她,只有她而已。 众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江夏皇的意思。 十五年前,那不就是皇上登基的时候?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经打算封宁氏为后。 顾皇后是八年前才被进封为皇后,也就是宁氏逝世那一年,这不就是在说,顾皇后只是继后? 一时间,顾家人心情别提有多憋闷了。 就这么半日的功夫,皇后娘娘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继后? 更让人心忧的是,那三皇子如今也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嫡子,还是第一个被封王的嫡子,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已经有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如今又来一个名正言顺的三皇子,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真的是越来越岌岌可危了。 当然,这样的问题,恐怕皇上是不会考虑的。 谁不知道,今上性子乖张怪癖,根本就听不进朝臣的任何意见。 就拿这次封后和大赦天下来说,如此大的事情,他竟然连朝议都没举行,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 他们是知道这些年朝政很乱,但乱到这种地步,却是没料到的。 顾家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皇后娘娘不问世事,太子殿下备受排挤,古家贵妃横行霸道,奸佞小人充斥朝堂…… 再如此下去,这天早晚要变。 尤其是知道苏锦逸真实打算,却一直苦苦支撑着大局的顾怿,此刻感受更深。 但不过须臾,他便调整好心态,并清醒的认识到了一个众人忽略的细节。 皇上直接封了三皇子为瑞王。 这是不是在告诉众人,他并没有让他当太子的打算? 毕竟苏锦遥更为年长,也没有被封王。 那么,皇上对苏锦遥又是什么态度? 是有比封王更高的期许,还是因为厌恶而故意忽略之? 他忽然有些看不清,这个在他印象中昏庸无道的皇上了。 现在想想,这些年他给了古家,给了古贵妃无上的纵容,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苏锦遥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父爱。 最起码在他见过的场合,他对表兄和苏锦遥的态度,没无什么不同。 所以,他的第一对手,应该还是苏锦遥。 如果他今日据理力争,触怒皇上,很可能就着了别人的道。 目光扫过群臣,那一幅幅算计的嘴脸,让他忍不住厌恶。 再看姑母和表兄,依旧是一脸平静从容,仿佛此事同他们无关似的。 罢了,继后也是皇后,表兄依旧还是嫡子,谁叫皇上为了那个宁氏,不惜得罪全天下? 就算有什么筹谋,也不该是现在。 想通之后,他一改之前的冲动,恭敬回道,“皇上恕罪,是臣思虑不周,曲解了圣意。” 话音刚落,众臣顿时哗然。 这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国公? 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妥协了? 虽然顾皇后的中宫地位没变,可这关乎顾国府的面子啊! 百年世家,竟然比不过一个别国的女人? 古贵妃目色阴冷,恨得咬牙切齿。 亏她还以为顾家会和苏倾暖那个小贱人撕破脸,从此以后势同水火。 没想到,顾怿如此不顶事,这么快就认怂了。 她暗暗瞪了眼苏倾暖。 想让宁氏顺利册封,没门儿。 接收到古贵妃的暗示,古太师立即出列,一脸痛心疾首的禀道,“皇上,国无二后,若封宁氏为后,将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古太师一开口,方才还在看热闹的百官顿时纷纷附和,义愤填膺的模样,同方才的袖手旁观大相径庭。 “皇后娘娘出自顾家,皇上就算不为皇后娘娘着想,也要顾忌顾家的脸面啊!” “顾家乃开国功臣,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皇上此举,是寒了老臣之心啊!” “如果皇上执意立宁氏为后,不顾惜皇后娘娘,不顾惜顾家,那臣等唯有死谏!” …… 在顾家人目瞪口呆之下,之前还在朝堂上同他们争的你死我活的古家走狗们,一个个积极踊跃的开始为顾家抱不平,那模样,仿佛顾家是他们的列祖列宗一般。 顾怿眸色寒澈如冰。 故意激怒皇上,利用其喜怒无常的性子,除去顾家,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顾家一倒,表兄孤掌难鸣,到时,苏锦遥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苏倾暖也很快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眸光微转,她果然在古贵妃脸上看到了张扬毫不掩饰的得意,以及挑衅的眼神。 见状,她轻描淡写的勾了下唇,回了她一个嘲讽的薄笑。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会彼此稍微掩饰一下敌意,那么自从暗道之事后,便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说来也奇怪,她和古贵妃明明都没怎么打过交道,却都默契的将对方当做了敌人,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不过现在她并不打算开口。 一则对方针对的是顾家,而顾怿实在算不上她的朋友,所以同她没什么干系;二则,这样的场合,她的身份也不适合说话。 就在百官各怀鬼胎之时,江夏皇终于有了反应。 他懒懒抬起眼帘,目光掠过那些激动的面红耳赤的官员,深邃的瞳仁中划过几分不耐,冷肃威严的声音淡漠响起,“想要死谏的,柱子在那边。” 言罢,他越过文武百官,径直上了御舆。 郑恩连忙唱报,“摆驾回宫!”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就这样偃旗息鼓,徒留一众官员,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这就结束了? 他们还打算大干一场,不把顾家拖进地狱,誓不罢休。 谁能想到,皇上竟然就这么毫不犹豫的走了。 这还让他们怎么继续? 撞柱子? 他们可不傻。 苏倾暖也没料到。 但这样行事果决的江夏皇,真的很对她的胃口。 还真有些皇兄口中那个,说一不二的冷面皇子的影子呢。 第769章 到东宫蹭午膳来了? 江夏皇回宫后,百官没了辙,只得悻悻的各自散去。 下次再见皇上,恐怕还要等到四日后的春狩。 想到此,他们心里别提有多郁闷。 到时册封已成定局,顾家也一定回过神了,哪里还有机会挑拨离间? 好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造孽啊! 皇宫外的马车很快陆陆续续离开,方才还紧张兮兮的气氛,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德庆公主当真是好手段。” 苏倾暖刚要离开,蓦然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含了几分咬牙切齿。 她缓缓转身,清凉的凤眸对上那双盛满怒意的眼睛,宛然勾唇,“贵妃娘娘在说什么,本公主怎么听不懂?” 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是古贵妃是谁? 古贵妃海棠般艳丽的脸上透出几分阴狠,冷冷一笑,“我们走着瞧!” 言罢,她微抬下巴,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自始至终,仿佛都不曾瞧见走在后面的顾皇后。 对于古贵妃的僭越,顾皇后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依旧端着一身清高,矜贵雍容的走了过去。 大度的让人惊讶。 苏倾暖对她无感,但想着好歹是皇兄的母后,便微微福身,道了句,“恭送皇后娘娘!” 苏文渊也跟着行了礼。 顾皇后上凤辇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便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姐姐,你说她知道皇兄的身体状况吗?” 苏文渊望着愈来愈远的凤辇,不解的问。 苏倾暖明白他的意思。 若无医治,皇兄的身体顶多再撑两年。 可他们母子的关系…… 她微叹口气,“罢了,还是先回去吧!” 这件事,她好像也插不上手。 惦记着为皇兄医治的事,回了暖福宫,她匆匆换了身衣衫,便提着药箱和药包去了东宫。 一路被内侍带到书房,她方知道,他已经在等着她了。 看到她进来,苏锦逸放下手中的书,眸中噙了几许暖笑,“到东宫蹭午膳来了?” 和煦如春的模样,和平日里并无不同。 苏倾暖微松口气,含笑走上前,“听说东宫御厨做的菜不错,所以来尝尝。” 她将药箱和药包放下,“皇兄不会吝啬一顿饭吧?”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因为担心他不愿医治偷偷跑掉;又记挂他受到册封一事影响,胡思乱想;更怕江夏皇和顾皇后的冷漠让他心灰意冷,所以顾不上用膳,便赶了过来。 果然,还是她多虑了。 他不是别人,而是苏锦逸啊! 苏锦逸也没戳穿她,温声向内侍吩咐,“传膳!” 原本他的确是打算出宫躲几日,让她歇了治好他的心思。 但转念又一想,他若不配合,这丫头说不定会以为,他是因为今日之事才拒绝医治。 罢了,为了让她安心,他还是先乖乖依着她好了。 谁让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不宠着怎么办? 内侍应了声,便退出去了。 原以为需要很久,没想到,不过盏茶功夫,小厨房便将饭菜送了过来。 不多不少,十二道菜,每道都是刚好两个人的量。 见状,苏倾暖悠悠感叹,“有时候,我真的佩服你和云顼,仿佛什么事都能掐会算似的。” 连她顾不上吃午膳这种小事,他都能猜得出来。 苏锦逸自桌边坐下,淡淡抬眸,“夸我就夸我,何必还要带上云顼。” 以前不觉得,可现在,他却忽然有些吃味了。 这丫头,张口闭口云顼,就不能多惦记点他这个哥哥? 苏倾暖笑嘻嘻坐到他对面,见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璀璨的凤眸中笑意愈甚,“因为我家阿顼和我家皇兄,都是世上顶聪明的人,我可不能厚此薄彼。” 他们一路从大楚到江夏,皇兄知道她爱吃什么,并不奇怪。 但饶是如此,她心中还是暖融融的。 听到“我家”两个字,苏锦逸唇边溢出几分笑意,低低道,“吃吧!” 这还差不多。 于是两人默契的不再说话,各自用起了膳。 饭毕,略微休息了一会儿,苏倾暖即拿出银针,开始为他施针。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摸一个时辰,皇兄比她预料中的还要配合,这让她心下大安。 只要他不放弃自己,她就一定能治好他。 施完针,她让内侍打了水来,亲自配好药汤,趁着他药浴的功夫,转身又去了趟小厨房。 药膳方子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她已经交给了东宫的黄总管,另一份则给了小厨房的刘总管,并亲自叮嘱了需要注意的方面。 苏锦逸说东宫的下人都没有问题,她便放心用了。 之所以没有直接给他,是怕他藏了自己的心思,不严格遵照她的治疗方案,影响效果。 一连四日,她都坚持往东宫跑。 不止她,渊儿比她跑的还勤。 皇兄真的是不厌其烦,毫无保留的教授着他。 宫中自册封之日兴起的一些流言,也渐渐平息下来,不攻自破。 苏倾暖不是不知道,红棉和红柳都和她汇报过,紫菀也提到一些,但她没予理会。 不就是议论江夏皇宠爱渊儿,威胁到了皇兄的地位吗? 如果她猜得不错,应该是有心之人刻意传出来,好离间他们姐弟和皇兄关系的。 至于是谁,不用猜都知道。 而除了这些没起什么作用的流言,古贵妃再无任何动作,安静的让人觉得诡异。 她也曾趁着夜黑风高去凤梧宫探过,但经过上次,凤梧宫的防卫几乎可以用密不透风形容,除了明面上多了数倍的御林军,暗处更有数不清的暗卫盯着,甚至还在殿前布了阵法机关,俨然如铁桶一般。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得暂时作罢,打算再伺机寻求机会。 江夏皇依旧不曾召见过她和渊儿,册封过后,他又将自己锁在了勤政殿,仿佛消失了一般。 这便使得她为他解蛊的计划一再拖延。 好在明日就是春狩了,待出了宫,希望有机会罢! 司仪局送来了新的衣衫,除了几套简洁明快的春装,还有一套火红的骑马装,是明日春狩用的。 苏倾暖白皙纤嫩的手指摩挲着光滑柔软的锦缎,心中计较了一番,起身吩咐,“古星古月,随我出宫一趟。” 宫外的御卫传了消息进来,这几日京中的富商都在蠢蠢欲动,似乎是朝廷停滞许久的盐铁改制又开始了,连四大世家都牵扯了进去,热闹的很。 所以她也打算插一脚,顺便过问一下生意上的事。 之前一直都是江子书在经营,如今她带了谢真岩来,刚好让他接触一番,早日熟悉,早日上手。 况且,她还有点事,要问问上官兴。 古星眼神顿时亮了,连忙和古月应道,“是,公主。” 交待过紫菀,苏倾暖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裙,便带着两个丫头低调出了宫。 前两日,皇兄给了她宫门出入的腰牌,她只需在宫禁之前回来就是。 第770章 希望明日的春狩,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京城飞鸿楼! 苏倾暖放下茶盏,意味深长的看向对面的女子,“娇娇姑娘似乎很喜欢穿红色的衣裙。” 每次见到她,她仿佛都是一身火红,明媚又耀眼,鲜亮的很。 没有称呼她为上官堂主,是因为她觉得,她应该更喜欢娇娇这个名字。 上官兴抿唇,坦然而笑,“因为血是红颜色的呀!” 她托腮望向窗外,眼神莫名有些幽深,“这样一来,不管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溅到身上,都不太看的出来。” 所以就算受伤了,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她讨厌那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苏倾暖自青墨口中听过她的经历,所以对于她这个别样的爱好,只一笑置之,没再说什么。 但她还是觉得,以她先前坐个轿子都要脚不沾泥的作风看,八成是不允许别人的血迹溅到她身上的,恐怕更多的 ,是怕自己受伤的样子被旁人看到。 真是一个倔强的女子。 上官兴视线扫向苏倾暖身后站着的古星和古月,水润的星眸中划过一抹失望,怅然叹气。 “没想到短短几日,主母身边的暗卫又换了。” 竟是丝毫没有掩藏自己心思的意思。 苏倾暖眸光微转,淡笑看她,“看来娇娇姑娘来这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日她是故意不带青墨来的。 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上官兴究竟是真心喜欢青墨,还是只是一时起意。 “男未婚,女未嫁,难道主母的暗卫便不能娶妻?” 上官兴勾唇轻笑,“还是说,主母是希望,属下和您去抢阁主?” 虽然面上不显,可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还好阁主不在这里,否则,她估计真的要被发配到北疆牧羊去了。 阁主那般清风皓月般的人物,可不是她一介凡人能随便肖想的。 还是她的青墨哥哥比较真实。 “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苏倾暖瞥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青墨身上有任务,被我派回了大楚。” 敢拿她开涮,来而不往非礼也! 上官兴眸底急色一闪而过,随即隐而不见。 愣了片刻,她忽而噗呲一笑,“果然是主母,是属下放肆了。” 苏倾暖仿佛没瞧见她脸上稍纵即逝的慌乱,云淡风轻的抿茶,“无妨。” 目前瞧着,她对青墨,倒不像是假意。 罢了,她还是不要多掺和好了。 短暂的较量过后,上官兴身上的玩世不恭终于收敛了些,“不知主母今日找属下,所为何事?” 苏倾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即将一页纸推到她面前,语气一改先前的清淡,变得严肃起来,“我想知道她的所有事情。” 这几日除了为苏锦逸医治,其余的时间,她便翻看上官世家的族谱。 再结合上次自上官兴口中得到的信息,她很快便锁定了一个人。 上官兴微微垂眸,便看到白纸上只写了一个名字! 上官青。 她缓慢扬唇,“主母的注意力还真是别致。” “前有上官太后,后有上官嫣儿,再加上如今的上官大小姐上官娥,公主殿下都不问,偏偏要问一个不起眼的庶女。” 她当时只是随口一提,看来青墨哥哥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她。 她心里忽然升起些许羡慕。 他能同主母说那么多话,而面对她的时候,却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就算对她没有别的心思,做个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好啊! 何至于拒人千里之外? “我当以为,娇娇姑娘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 苏倾暖挑了挑眉,语气不乏试探之意。 “上官太后虽是女中豪杰,却对自己所生的两个皇子不能做到公平公正,甚至还偏听偏信,终致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这是她永远都抹不去的污点。” 对于她这位祖母,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上官嫣儿是上官太后亲自为当年的二皇子,也就是苏钰选定的准皇子妃,二人又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为了苏钰的所谓‘大业’,她一身才学不用做正途,阴谋算计使尽,最终害人害己,落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上官娇娇闺房中的暗道,便是上官嫣儿和苏钰暗通款曲的证据。 ”至于上官娥,也就是令长姐,虽然是位不可忽视的人物,但暂时,我并不感兴趣。” 这上官娥是上官荻续娶夫人的女儿,并无上官家的血脉,但她就是靠着一身本事,让上官荻对她宠爱非常,甚至超过了亲生女儿上官兴。 如今上官家大部分的田地铺子,都是上官娥在打理。 上官兴听完,俏丽的脸上浮起一抹钦佩,“主母果然聪慧。” 苏倾暖眼角微扬,等着她继续说。 上官青是当年的准二皇子妃上官嫣儿的庶妹,不论容貌还是才学,都不如上官嫣儿出众,性子也有些沉闷,不显山不露水的,并不得上官家的重视,同皇家更是没什么关系。 后来上官家出事后,她便也跟着失去了踪迹,表面看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她却有种直觉,这个上官青,一点都不简单。 而且除了上官兴提到过她,她还想到了一个出自上官家的人。 落青。 名字里同样都有一个青字,又是同辈,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当年二皇子府忽然失火,苏钰被烧的面无全非,紧接着便是上官太后在宫中暴毙而亡,许多人都认为是今上的手笔。” “苏钰死了之后,上官文秋被罢官,上官嫣儿自缢而亡,上官嫡系树倒猢狲散,大部分都没落得个好下场,生还者寥寥,且极为悲惨。” “所有的骂名都落在了今上的头上,世人皆以为,他心思狠毒,睚眦必报,不仅残害了自己的父皇母后和胞弟,甚至连自己的外祖一家,都不曾放过。” 说到这里,上官兴抬眸看了眼苏倾暖,见她面色如常,便话峰一转: “但我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因为苏太子的缘故,阁主先前并不怎么插手江夏内政,尤其是宫中之事。 若非因为那条暗道,她也懒得深究,左右不干她的事,有那个时间,多赚银子不好么? 直到最近,元鹤的出现,她才开始重视起来。 而阁主的指令,更让她确信,事情不简单。 “你是说,上官青?” 苏倾暖知道,这事一定和初凌渺脱不了干系。 如果上官青真是落青,那一切就好解释了。 “并无直接证据证明,但上官嫣儿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却偏偏同她这个不出众的庶妹很不对付,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而且,在苏钰出事之前,她孤身去过一趟二皇子府,而这显然并不符合她当时的身份。” “最关键的是,上官家所有的人,只有她失踪的最诡异,也最彻底,查都查不到,仿佛被刻意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连那些车夫下人都有踪迹可寻,偏偏她一个小姐,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江夏国,她上官娇娇查不到,玲珑阁查不到,那一定就是有问题。 苏倾暖赞同点头,“这就对了。” 如果她变作了另外一个人,还藏匿在大楚的皇宫,的确不大容易查到。 “若元鹤的身份真如我们料想的那般,那么上官青的举动,就有些意思了。” 据那日她从元鹤口中探得的情况看,他似乎并不拿落青当自己人。 但在落青心里,显然不这么认为。 “希望明日的春狩,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上官娇娇双眸放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我现在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春狩,什么春狩?” 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苏倾暖抬眸看去,便见江子书风风火火的推门奔了进来。 她顿时一愣。 他什么时候来江夏的? 看到苏倾暖,江子书也是惊讶了一瞬,随即便喜笑颜开,“主母也在啊,真是太好了!” 小丫头马上就要嫁给阁主了,就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称呼小丫头了。 苏倾暖弯了弯唇,顺势转了话题,“江堂主来的正好,我想问问盐铁一事。” 他在这里,事情就更好办了。 一听要谈生意,江子书顿时正色起来,“属下也正要和您说呢。” 他一屁股坐在上官兴旁边的椅子上,开始巴拉巴拉说了起来。 这一说,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 直听的上官兴昏昏欲睡,忍不住打断他,“所以你出去这么久,就是去处理这事了?” 玲珑阁四大堂主的行踪是互不干涉的,任务大部分时候也是互相保密,所以即便她知道江子书来了江夏,也没有多做过问。 江子书说的正起劲,猛不防被她这么一插嘴,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不是啊,这事复杂的很,哪能一会儿功夫就办好,我是去见阁——” 卡顿了一下,他悄悄看了眼苏倾暖,才继续道,“去见阁中兄弟的。” 还好他反应快。 苏倾暖听了半日,也算明白了。 原来,朝廷的盐铁新政一经开始,那些本就持反对意见的权贵,立刻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 新政规定,朝廷要重新收回对盐铁的专营,寓税于价。 生铁能铸钱币造兵器,为了防民作乱,全部改为官营;而盐涉及民生,则为官督民营,具体为由盐商向盐运使衙门交纳盐课银,换取盐引,然后运到指定地方进行贩卖。 这事苏倾暖来江夏前就知道,整场改制是由皇兄一力督办的,但因为涉及到许多权贵的利益,故而遭到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的强烈反对,时断时续,一度呈停滞状态。 如今新政重新开始,那些官员士绅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不仅对新政进行污蔑诋毁,还鼓动盐商进行抵制。 几个大盐商联合起来,开始给朝廷施压,但因为江夏皇数日不上朝,无法处理此事,新政又由皇兄在主持,所以现在双方呈现胶着状态。 弄清楚事情的缘由,苏倾暖不由庆幸,幸亏当初自己插手了江夏的盐铁生意。 原本她是为了大楚着想,打算从内部削弱江夏,但如今她既是江夏的公主,自然不能再这么做。 改革的事自有皇兄,她帮不上什么忙,也相信他还有后手,但这盐铁生意,她倒是可以配合一二。 “那些参与抵制的盐商,都是什么背景?” 她目光微动,看向江子书。 盐铁生意利润颇大,最容易官商勾结,普通商人即便参与,也不过只是得些蝇头小利,最大的阻力,应该还是来自朝中。 门阀权贵,才是他们真正的敌手。 “全江夏的盐铁生意,基本上都掌握在四大世家,以及我们玲珑阁手中,少数的,还有一些皇亲在参与。” 上官兴美眸流转,兴致勃勃的插言,“相比而言,上官家涉及最多,然后是古家,许家次之,玲珑阁再次之,最后才是顾家。” 上官家能在盐铁生意方面拔得头筹,还要感谢她那位长姐上官娥。 上官娥的外祖,原先是和许家齐名的皇商霍家。 但霍家太富了,富的连老天也嫉妒了,一夕之间,仇家上门,霍家老爷夫人全部遭难,仅仅留下了孀居在家的女儿和小外孙女。 霍小姐一介女流,又带着年幼的女儿,无力掌管富可敌国的家产,权衡利弊后,便嫁给了当时刚刚承袭爵位,却一无所有的上官荻。 这也是为何上官家落败后,上官荻以一个没什么势力的旁支承爵,却能在短短十几年,重新跻身四大世家之一的原因所在。 再加上她那位长姐善于经营,上官家想不脱颖而出都难。 苏倾暖微怔。 上官家的事她知道,古家这些年因为古贵妃得益颇多,而许家本就是皇商,也没什么奇怪。 玲珑阁因为半年多前才涉足,比不上其他三家,更在意料之中。 但饶是如此,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做到和四大世家齐名并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顾家呢? 作为唯一支持皇兄的世家,反而排在最末? 许是读出了她眸中的疑惑,上官兴抿唇嗤笑,“因为顾家这位年轻的国公爷,并不喜欢经商,所以顾家虽是四大世家之首,生意方面却反而比不上其他三家。” 苏倾暖顿时无语了。 敢情顾怿还是位视金钱如粪土的“君子”? 就算顾怿一根筋,可皇兄不是,他总不会不提前筹谋吧? 但不管如何,她是一定要为新政出力的。 “除了四大世家,其他盐商是什么反应?” 抵制的前提是要所有或大部分盐商团结,只要他们瓦解了这一点,自然不攻自破。 “其他盐商正在观望,但属下估摸着,他们应该是不敢和朝廷作对的,顶多会跟在四大世家后面,捡点便宜罢了。” 江子书一脸嫌弃,“那几个世家,用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本堂主我可瞧不上。” 朝廷改革势在必然,这些人不过是甜头尝多了,舍不得将吃进去的吐出来罢了。 “江堂主——” 苏倾暖正色道,“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趁机先将那些小盐商收拢麾下,待时机一到,再联合顾家,站出来支持朝廷新政。” 声援皇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新政实施后,因为是官督民办,所以还是需要盐商的,只是需要取得朝廷的认可,按时缴纳税银。 至于铁矿方面,便只能移交给朝廷了。 大楚一直都是这样的政策,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 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和顾家的合作了。 真是怎么想怎么膈应。 江子书顿时高兴起来,一脸轻松,“主母英明,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这盐铁生意是主母的,他虽早有决断,但还是请示过的好。 苏倾暖淡笑,“还有一件事,我有一个弟弟,他想学习经商——” “简单简单,主母让他跟着属下就是,属下保证,一年之内肯定教会他。” 她还没说完,便被江子书截了话头,“刚好玲珑阁的事情多,待他上手,属下便将主母在江夏这边的生意,都移交给他打理。” 他心里暗松口气,主母终于想起来派人接手,不再劳累他了。 读出他眼中的激动,苏倾暖心中暗笑,故意慢吞吞道,“倒也不那么着急……” 为了方便,她便直接说谢真岩是她弟弟。 “着急着急,非常着急!” 江子书连忙起身,“他人在哪儿?” 见状,苏倾暖也没耽搁,吩咐古星去带了谢真岩过来。 江子书顿时连饭也顾不得吃了,拉着新徒弟就匆匆离开了。 事情既已解决,苏倾暖也没多留,出去又买了不少稀缺的药材,打算回去再配些迷药毒药解灵丹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太医院什么都不缺,可这些药显然不大方便取用。 在外耽搁许久,以至于她差点没误了时辰,好在最终赶在宫禁之前,回到了暖福宫。 将药包交给菱歌和洛舞,她随手接过紫菀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手。 踏进寝殿,她刚要吩咐叫水,偶一抬眸,便看到花梨书桌旁,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手中的锦帕,倏然掉落! 第771章 你是不是又连着赶路了? 听到动静,那尊如苍松般笔直挺拔的背影缓缓转身,露出了清绝无双的俊颜。 身形翩翩如仙,玉颜皎皎似月,清冷出尘恍若山巅未化之皑皑白雪,龙表凤姿更似夜空高悬之璨璨繁星。 跟在苏倾暖身后的紫菀顿时愣住了。 世上竟还有如此神仙一般的男子? 不论容貌气度,还是清卓高贵,都是世间少有。 恐怕也只有主子,方可与之一较高下。 看到她们的时候,那双宛如幽潭般深邃玄黑的墨眸,忽而泛出点点笑意,周身清冷的气场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恍若三月春风般的温暖和煦。 薄而凌冽的唇瓣扬起柔软的笑意,向着来人,他宠溺的张开了双臂。 一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一个晃神,瞬间反应过来,立即娇声呵斥,“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私闯公主寝殿?” 虽然此人长得真的很好看,可他一介外男,怎么能随随便便进来? 她刚要出手将他赶出去,忽然感觉面前一阵疾风刮过,快的她甚至都没看清。 等她定睛瞧去,却见那男子怀里抱着的,赫然竟是自家公主。 她顿时懵了个彻底。 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古星见状,连忙将她拉出了殿外,顺手还关上了殿门。 “哎呀我说紫菀,你可真是太勇敢了,连他都敢凶,我敬你是一条好汉!” 做御卫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吼他们殿下。 紫菀被她说的愈发糊涂了,忍不住问,“他究竟是谁啊?” 她怎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是都瞧见了吗?” 古星自来熟的搭上她的肩膀,“作为公主最贴心最讨喜的丫头,我可是告诉你,这几日没事就别去打搅公主了,实在有事,也一定要通传,可别直接往里闯。” 想到紫菀是自己人,她才这么“善意”提醒。 紫菀郁闷了。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熟记宫规,怎么会不经主子同意,自己就闯进去? 古星提醒的着实是没道理。 不过经她这一打岔,她也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想到公主同那男子不曾避嫌的亲密行为,她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那位是——驸马爷?” 若不是的话,公主怎会任由他搂着抱着? 离得那么近,她可是看得真真儿的。 古星一噎,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小姐现在成了公主,殿下应该很喜欢“驸马”这个称呼吧? 没想到紫菀听了,又是一脸吃惊,“所以,公主真的成亲了?” 她不过只是随意猜测了一下,莫非竟猜对了? 可公主那么小,明明还未及笄。 “快了快了,下个月就成亲。” 古星拉着她远离寝殿,“我们现在还是先退下,不要去打搅两位主子了。” 紫菀:…… 公主要成亲这等大事,她作为暖福宫的首席尚宫,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苏倾暖将整个小脸埋在他宽厚沉稳的胸膛间,努力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清爽味道,好半响,才放轻声音,不敢相信问,“我是在做梦吗?” 他不是才从大楚京城出发,怎么忽然间就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 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只一般。 她怀疑,八成是自己太过思念,才出现了幻觉。 云顼环着她腰身的手臂紧了又紧,嗓音醇如甘泉,又有些低哑,仿佛含了无数的情愫,“现在感觉到了吗?” 两个多月,从大楚到南诏,再到江夏,千里迢迢,他终于将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拥在了怀里。 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让他觉得踏实安心。 苏倾暖轻嗯了一声,复又摇了摇头。 “除非——” 她迅速拿起自己的手背,便往嘴边送去。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她不是感受不到,只是,还是不大敢相信。 云顼眼疾手快的握住了那只柔夷,垂眸深深看她。 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怎舍得? 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苏倾暖复又往他怀里拱了拱,然后仰起小脸,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巴,试着商量,“那,你咬我一口?” 如果能感觉到疼,就不是做梦。 言罢,她将那只被他握住的手腕,连带着他的手,往高举了举,一直举到他面前。 娇娇软软的声音,已让人心都要化了,再看到那截洁白如玉的皓腕自衣袖滑出,云顼墨黑的眸色顿时深邃起来。 他暗哑着声音,道了声好,顺势俯身,只是薄唇在靠近玉腕的时候,却忽然转了方向,温柔的含住了那让他心神荡漾的粉色唇瓣,辗转吸吮。 唇舌相融,皓齿交碰,一时间,口腔中尽是彼此的味道。 苏倾暖的大脑一片空白,小脸半仰,被动的承受着他的热情,理智渐渐远离…… 感觉到这样的角度有些不能尽兴,云顼大手下滑,顺势将她托了起来,轻轻放在花梨桌上,然后微俯下身,将她半压在桌面,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苏倾暖重心不稳,只得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让自己紧贴着他。 滚 热的体温 灼烧的她脸颊发红发烫,迷蒙的双眸间盈动着汪汪春水,她娇 软无力的被他搂抱在怀里,任取任予。 吻着爱到骨子里的人儿,云顼澎湃在胸腔的,将要溢出的相思之情,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口子,且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屋内光线昏暗。 云顼依依不舍的放开怀中的人儿,深如漩涡的墨眸,一寸一寸自那倾城绝色的容颜上贪婪的流连着。 看着她此刻小脸艳如桃花,眼波似水流转,荡漾着让人心动的风情,原本粉嫩的唇瓣微微肿胀,仿佛熟透的樱桃,娇艳欲滴,诱使着人去采摘。 他差点忍不住继续。 极力压下身体里的冲动,他用力将她扣在怀里,心中溢满知足。 他的小姑娘,只为他心动,情动。 又是好一会儿过去,直到身体内汹涌 如涛的热 浪褪去,他才略略将她扶正了些,垂眸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嗓音沙哑的厉害,“现在信了么?” 在她面前,他的自控力真是越来越差了。 苏倾暖娇羞的埋在他怀里,低低嗯了一声。 她的阿顼,真的来江夏了。 不是幻想,不是做梦。 毕竟方才他的拥抱,他的抚摸,他的亲吻都不是假的。 不用再承受日日相思之苦,她心里满满都是欢喜,只想如此天长地久下去。 云顼闷笑出声,嗓音愉悦,抱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苏倾暖忽然记起,往日这个时辰,紫菀或紫芙是要进殿点亮屋内的宫灯的。 现在二人都不见踪迹,十有八九是因为云顼。 紫菀倒也罢了,她是皇兄的人,知道就知道了。 可紫芙不一样。 若是被她汇报给她的主子顾怿,那云顼在江夏的行踪,就彻底暴露了。 虽然她并不知他具体有什么安排,但他提前这么多日来江夏,显然是暗中潜入,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 想到此,她瞬间恢复了理智,将云顼推开一些,抬头问他,“阿顼,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能查到她住暖福宫一点不奇怪,毕竟在江夏,玲珑阁即便不算无孔不入,想查个什么也是轻而易举。 云顼低头捏捏她白皙娇嫩的脸颊,眼神中是一如既往的宠溺,“进你的闺房,对我来说,应该还没什么难度。” 他来之前都让人查过了,留在暖福宫主殿侍候的,基本都是她的人,除了那个紫芙。 所以他略施小计,便让青竹引开了她。 苏倾暖一听就知道,他怕是误会她的意思了。 她当然知道这江夏皇宫的守卫,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凭他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即便是进勤政殿,恐怕也没什么难度。 更遑论暖福宫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御卫在守着。 她刚要解释,云顼已将她抱了下来,放在腿上搂着,语气轻柔如水,“放心吧,我进来的时候,那个紫芙没看到。” 虽然两人定了亲,私下里他也该怎么“欺负”怎么“欺负”,可终究,他还没娶她过门,在外人面前,自然要注意她的清誉。 闻言,苏倾暖暗暗松了口气,没发现就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暂时没功夫理会紫芙。 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垂,引来阵阵酥麻,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想躲开一些。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多惹火。 娇软的身体不断刺激着敏感的部位,云顼的身体瞬间紧绷,刚刚压下的谷欠望,又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他低头含住她娇小玲珑的耳垂,嗓音沙哑魅惑,又含了丝莫名的委屈,“暖儿,我忽然觉得很饿。” 好想将她拆吃入腹,不管不顾的要了她。 可想想不久后的大婚,他认命的叹了口气。 两辈子都忍了,不差这一个月,还是再咬牙坚持坚持吧! 被他调教了多次,苏倾暖几乎是一瞬间,便听懂了他的意思。 尤其是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更是唰的羞红了脸,立刻慌乱的推开他,迅速挪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娇嗔瞪他,“不正经。” 虽然但是,她早就决定将自己交给他,可她也是会害羞的好不好? 谁能受了这接二连三的挑逗? 怀里乍然传来的落空之感,让云顼的心陡然空虚起来。 但想到自己若是再抱着她,恐怕会更加忍耐不住,便也只能暂时放过她了。 见她难得露出小女儿姿态,他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忍住笑逗她,“暖儿,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是说,我肚子饿了。” 还是想欺负怎么办? 苏倾暖脸颊更烫了,火烫火烫的。 尤其是看到他一脸戏谑,她顿觉无地自容,掩饰般的转过身去,“不理你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云顼闷声轻笑,爽朗又动听。 知道再逗下去,这丫头说不准要将他哄出去,他便也适可而止,只爱怜的瞧着她,怎么也瞧不够。 仿佛能看一辈子。 谁能受的了如此明晃晃赤裸裸,又毫不掩饰的眼神? 苏倾暖嗔了他一眼,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飞快的跑出了外屋。 一出去,她便让芦笙传了膳。 刚才见到他太过激动,以至于忽略了一些细节。 如今回过神来,她方反应过来。 他一定是不眠不休的赶了许久的路,才提前到了江夏,又急着进宫来见她。 所以,他可能真的是又累又困又饿又乏。 “发什么呆呢?” 云顼紧跟着出来,就看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顿时忍俊不禁。 难道真的是他逗的过分,羞着了? 苏倾暖敛去羞涩,走过去自他面前站定,抬起头认真看向了他。 果然,俊逸出尘的脸上难掩疲累,原本白皙光洁的下巴,也隐隐生出了青色的胡茬。 风尘仆仆的模样,让人瞧着就心疼。 方才一见面,他便又是亲又是抱的,导致她都没机会细看他。 差点让他糊弄过去。 “你是不是又连着赶路了?” 她语气凶巴巴的问。 云顼仿佛早知道她会这么问,立刻果断否认,“没有。” “说实话。” 见他眼眸移向别处,她就知道他在骗她。 “嗯!” 轻的几乎听不到,显然是底气不足。 “几日没休息了?” 依旧是凶巴巴的。 “也没几日!” 苏倾暖不吭声,板着小脸,一双凤眸严肃的看着他,显然是等着他老实招认。 云顼顿觉压力陡增,只得实话实说,“大约半个月,没怎么睡觉了。” 实在困的时候,他也会停下来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为了不耽搁时间,即便是路过城池,他也很少进去,除非随身携带的干粮没有了,或者骑的马匹跑不动了,这才会去采买一些。 比起能早些见到他的暖儿,这些实在算不上什么。 苏倾暖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又气又心疼。 他怎么能如此不顾惜自己? 可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又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毕竟,今日若换做是她,她也会为了早日见到云顼,连着赶路。 唯一的办法,便是他们再也不要分开。 她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芦笙的禀报声自外面传来,“公主,小厨房送来了晚膳。” 第772章 提前赶到江夏,皇上知道吗? 摆膳的宫女出去后,被某人提前推进内殿的云顼,顶着一脸不甘愿,慢吞吞走了出来。 或许,他也该有个身份了。 惦记着他没吃饭,苏倾暖连忙将他拉到桌边坐好,并自动代替起侍女的活,为他添碗布筷。 “暖儿,明日春狩,你打算带谁去?” 云顼忽然问。 看着她忙忙碌碌的,仿佛寻常人家的妻子,为外出归来的夫君准备饭菜,一股朴实的幸福之感,油然而生。 罢了,就这么躲在她闺房,也挺好的。 盛好饭推到他面前,又舀了一碗汤放在旁边,苏倾暖这才仔细考虑了他的问题。 春狩前前后后要去十日,而且据她判断,这次离京注定不会太平。 她手上有云顼给的五百御卫,还有红颜门的人,清一色全是高手,其实并无什么担忧。 但她并不打算全带。 一则带的人太多,难免会惊动对方,不利于引蛇出洞;二则,她担心京城也会有变动发生。 所以,她初步的计划是带一半留一半,做两手准备。 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她忽然反应过来,云顼问的是,她打算带谁,而不是带多少人。 所以,他的意思其实是,让她不用带那么多人去? 想通一切,她立刻求证的看向他。 云顼揉了揉她滑顺的软发,柔声开口,“按照你平时出门的习惯,带上几名侍女和御卫就好。” 有他在,她哪里还需要别人保护? “那万一打不过呢?” 苏倾暖凤眸不掩担忧,“江夏皇态度不明,古贵妃包藏祸心,现在又多出来一个身世可疑的元鹤,若是带的人太少,被对方包了饺子怎么办?” 敌人不弱,她不敢大意。 “不止——” 云顼忽而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包饺子是肯定的,至于谁包谁,那就不一定了。 “嗯?” 苏倾暖蹙眉看他。 明明他刚来江夏,怎么倒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似的? 云顼墨眸中笑意深了些许,“左右不管带谁,我一定是要跟着的。” 这才是他问此话的目的。 苏倾暖愣了愣,理所当然应道,“自然啊,我总不能将你留在宫里。” 十天呢,她哪舍得留下他。 “如此一来——” 云顼忽而凑近她,声音充满了蛊惑,“我就只能住你的闺房了。” 虽然他从未打算,到别处去住。 苏倾暖目光微嗔,语气故意,“放心,我会给你造个新的身份,你有地方去的。” 她现在好歹也是个有封号的公主了,添个新的侍卫不难吧? “不必为我费心了。” 云顼大掌将她的小手包裹住,认认真真拒绝,“我不喜欢一个人睡。” 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苏倾暖:…… 所以,他之前十九年是怎么过来的? 又为他夹了几筷子菜,她重重哼了一声,“先吃饭。” 怪不得他忽然提到春狩的事,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 也不知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见她默认,云顼终于心满意足的拿起了筷子。 看到面前盛的满满当当的碗,他卡顿了一下,又抬眸看她。 刚好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 云顼:…… 片刻后,他斟酌着商量,“暖儿,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饿。” 方才故意那么说,不过是逗她而已。 “你先前不是说很饿?” 苏倾暖不敢相信的看他,表情有些受伤,“难不成,你是在骗我?” 疲累是真,存心拿她玩笑也是真,别以为她不知道。 对上那双让人迷恋的凤眸,纯粹明净的仿若一碧如洗的万里晴空,一丝杂质也无。 云顼莫名其妙就生出几分罪恶感。 他恍然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丫头,八成是故意的! 他身子探过去些,俯在她耳边,语气轻的仿佛在挠痒痒,“暖儿说的对,先把肚子填饱,才能做别的。” 这么久不见,欺负一遍怎么够? 刚才不过是浅尝辄止而已。 听他故意说的暧昧至极,苏倾暖耳根瞬间又红了,连忙躲开他些许,板着脸命令,“吃饭。” 他果然又惦记那些了。 云顼愉悦的笑了声,没再说什么,乖乖用起了膳。 苏倾暖也给自己拨了半碗饭。 饭毕,她又叫了水,对着侧屋指了指,向云顼道,“浴室在那边。” 顺着她的动作,云顼随意扫了眼那屋的门。 目光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染了些别的意思。 “暖儿,我想先……” “你什么都不准想。” 苏倾暖立刻打断他,不由分说将他推进了浴室。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被强行推着进来的云顼愣了些许,失笑摇头。 原本他没那个意思,但此情此景,再加上她一脸娇羞的模样,他顿时忍不住又心猿意马起来,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两下。 下个月就要成婚了,比以前再稍微放肆一点点,可以的吧? 过了一会儿,直到里面的水声响起,苏倾暖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方才云顼进去的时候,好像没拿更换的衣服。 难道,他将要出口的话,就是这件事? 弄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她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云,顿时又不觉飞了上来。 想了想,在他不穿衣服出来和她送衣服进去的选择中,她果断选了后者。 沐浴的是最里面那个房间,离门口还隔着一间用来更衣的外屋,她悄悄放衣服进去,再悄悄出来,云顼应该不会察觉吧? 幸亏她及时发现了他没拿衣服,否则待会儿他若想起来,恐怕两人都要尴尬。 自得于自己的明察秋毫,从他放于桌上的包裹里翻了套中衣出来,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柔和的光线透着些许昏暗,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旖旎,让她微微不适应。 她刚觉奇怪,这宫灯怎么好像少了几盏,便感觉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迅速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只来得及摸到一堵光滑健硕的胸膛,小嘴便被一方柔软的物什堵上。 身后的门,悄然合上,挡住了一室春光…… 许久之后,苏倾暖顶着一张红的熟透的小脸,气哼哼自浴室出来,浑身上下,仅着了之前她给云顼拿进去的上袍。 好在衣袍宽大,她穿上可以遮挡住膝盖靠上的位置。 谁让她的衣裙全都沾了水,不能再穿。 “暖儿,我没有提前预谋,是真的不知你要进来。” 云顼紧随其后,仅着一条亵裤,软声软气的哄着。 温香软玉在怀,他又不能吃肉,便先讨了些别的便宜。 明明当时她也很愿意的,哪知道,一出来就炸毛了。 难道,真的是他过火了? 可话本子上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苏倾暖顿步,抬起盈盈凤眸,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些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瞪,不仅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更填了几分勾人的风情。 明艳妩媚的模样,让云顼的身体顿时又起了变化。 不过此时,他不敢再造次。 “话本子上学的。” 他语气弱了几分,无辜看她,“你说让我留在大楚,准备我们的大婚事宜……” 他没说的是,他还学了好些,打算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试。 苏倾暖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只是让他操持大婚,没让他看话本子,还是带颜色的,更没让他学这些。 许是瞧出了她的想法,云顼心里填了几分理直气壮,开始为自己辩解,“其他事有礼部官员,用不着我,我想着,洞房花烛也是大婚的一部分,所以就……” 多学了几样技巧。 今日这不是没忍住,又不能要她,就用了别的法子。 她当时很配合,他便以为,她也喜欢,就多试了几次…… 苏倾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羞着了。 比起让他冲冷水,她还是很愿意用这样的法子替他灭火。 况且,她也的确不讨厌。 只是—— 想到方才在浴室中的一幕又一幕,她的脸颊顿时滚烫起来,立刻拉他进寝殿,将他按倒在床上,板着脸一脸严肃的命令,“先睡觉。” 见他欲言又止,她连忙加重语气,“有什么话,等你睡醒再说。” 其实她有很多话问他来着,但一想到他连日赶路,又心疼不已,便只能先忍着了。 况且,她现在也不好意思面对他。 瞧着她小脸红扑扑的,明明气势汹汹恨不得立即赶他出去,但那双明亮的凤眸中却连一丝生气的意思也无,云顼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是害羞了。 他觉得他的小姑娘着实清纯可爱,又因为她的关心,心里暖融融的,极为熨帖。 累是真累,毕竟自南诏出来后,他已经一连半个月没怎么休息了。 但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也不知他的小姑娘何以就觉得,他现在需要休息。 苏倾暖才不管他怎么想,体贴的帮他褪去靴子,又为他搭了一张锦被,为了不打扰他,还专门跑出了外殿。 一出去,她立刻用双手捂了捂脸颊。 好烫! 望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云顼顿觉好笑,为了不让她担心,便乖乖阖上了双眸。 也许见到她心里踏实了,没多会儿,他还真的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许久之后,苏倾暖觉得脸上的温度降的差不多了,便又开始责怪起自己的矫情。 那么久不见他,她怎忍心凶他? 虽然她并未真的生气。 况且,之前他们也曾同床共枕,坦诚相待过,怎么这次就不好意思了? 他也只不过是比以前,又过分了一点点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此,她转身又进了内殿。 一进去,她就听见床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还说自己不累,她就知道他嘴硬。 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她搬了个杌子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他熟睡的俊颜。 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有心用手描绘一下他清隽的眉眼,又怕吵醒他,她只得忍下作罢。 又看了好一会儿,她方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甜甜蜜蜜的找了本蛊书看。 云顼一来,她的决心顿时更强了了。 早日解决完江夏的事,才能早日同他回大楚。 虽然江夏也有她的亲人,可相比起来,大楚才是她的家。 况且,寒儿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也该着急了。 想到寒儿,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忽然莫名一跳。 不过是转瞬一逝的感觉,她却瞬间不安起来。 难道,是寒儿出事了? 极力压下心悸的感觉,她立即出去吩咐了红棉,让她传信给红缨,跑一趟宁国府,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告诉她寒儿的近况。 红棉应了声是,便匆匆去办了。 看着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苏倾暖这才安心了些。 或许,真的是她多想了,寒儿不过只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而已,并未威胁到任何人,更何况,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精心看护照料着,应该没什么事。 看来,随着春狩之日的接近,她的神经也有些紧绷了。 说服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她又打开蛊书,静下心看了起来。 云顼醒来的时候,就见朝夕想念的那道倩影,正斜靠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拿着一本书看的认真。 娴静而美好,仿佛一副绝世名画! 他不自觉看痴了。 许是有所感应,苏倾暖忽而抬起了头,看向他的方向。 对上他溢满柔情的墨眸,她立即放下书,越过妆台,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过来。 “阿顼,你醒了!”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睡醒了,前前后后,也就半个多时辰的样子。 云顼起身,顺势揽住她纤细窈窕的腰身,低哑着嗓音应了声,“嗯!” 不搂着她,他睡不好。 苏倾暖一改之前的羞涩,利落的踢去绣鞋,顺势躺在他臂弯中,柔声道,“阿顼,我们聊聊天吧!” 见面这么久,他们还未好好说话呢。 云顼宠爱的揉揉她的小脑袋,大手果真规规矩矩的放于她腰间,没有再乱动。 “好!” 同她做什么,他都喜欢。 苏倾暖眉眼弯了弯,眼神晶亮的望着他,清脆的声音中不掩好奇,“阿顼,我听皇兄说,你是负责同江夏和谈的使臣,那你这般私自离开,提前赶到江夏,皇上知道吗?” 第773章 据说,是皇上下的旨 在五国国交史上,一般两国正式和谈,除了主使臣,还会专门派一支由中低等文官组成的队伍,再不济也有两名副官,方显的重视。 所以云顼若中途离开,是瞒不过同行之人的。 更遑论楚皇。 云顼捏着她的手,柔笑解释,“我是从南诏直接来江夏的。” 当然,他没说的是,从他打算去南诏之日起,最终目的地,就是江夏。 所以他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用了两日的功夫,便解决了南诏的危机。 “南诏?” 苏倾暖惊讶看他。 她并不知还有这么一出。 “嗯,为了防止大魏插手南诏,我便亲自去了一趟。” 说着,云顼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简单同她讲了一遍。 苏倾暖这才明白,原来他并不是直接从楚京出发,而是先去了南诏,然后又转而来到了江夏。 “胡博简不过一介乱臣,并不得民心,再加上有柳安和和楚鸣的辅佐,池颜重新夺回王权,一统南诏,不过是时间问题,倒是那个大魏国师,有些棘手。” 她不只一次听说过这个大魏国师,知道他是大魏的实际掌权者,因为深得大魏太后信任,几乎凌驾于魏皇之上,其势力盘根错节,非常庞大,不可小觑。 “的确费些心思!” 云顼薄唇冷冽的勾了勾,“所以,去南诏之前,我便选择了同一个人合作。” 为了避免一交手,他便龟缩回大魏,他直接封了他的后路。 巡视边军威风的很? 插手南诏是有意为之? 那就让他永远都别回魏京了。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一劳永逸的法子最稳妥。 苏倾暖眨了眨眼,扬唇猜测,“大魏皇上?” 传闻大魏皇上不满国师久矣,但碍于其上悦太后,下统三军,暗地里更有无数势力相佐,苦于无法下手。 如今云顼既给他递了机会,他怎会拒绝? 云顼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尖,眼神赞赏,“聪明。” “大魏皇帝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软弱,单看他这么多年周旋于太后国师和群臣之间,既能保得性命,又能不失臣心,便知其绝非池中之鱼。” 潜龙在渊而已。 “可是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苏倾暖目露疑惑,“大魏皇帝手上若有筹码,为何要忍耐这么多年?” “如没有,他如今又怎敢同国师直接撕破脸面?” 她在边关的时候,就听说了大魏皇上同国师不睦。 既然天下人都知道了,自然瞒不了国师。 他就不怕那个国师先下手为强? “如果说,有那么一股势力,影响颇大,足以制衡国师,为其所惧,但羽翼又未完全丰满,并不占上风,是不是一切都好解释了?” 云顼垂眸,笑着看她。 旗鼓相当,谁也讨不了好。 当然,这是在他插手以前。 苏倾暖愣了一会儿,眼眸忽然亮了,“你是说,白羽卫?” 如果说在大魏,谁有这样的实力,那非当年白王府麾下的白羽卫莫属。 尤其是白王府灭亡后,白羽卫藏在哪里,更没人知道。 也许是朝中的文臣武将,也许是街上的贩夫走卒,也许是庙里的和尚道观的道士,也许只是芸芸众生中,某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路过之人。 这才是其可怕之处。 而能招出全部白羽卫的,唯有当年白家的人。 “嗯!” 云顼肯定了她的猜测,“白慕已悄悄潜回大魏,暗中召集白羽卫,且和魏皇取得了联系。”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内有魏皇制衡,外有你逼迫,再加上隐在暗处的白羽卫时不时捣乱,国师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了。” 听说了白慕的消息,苏倾暖也很高兴。 只不知,他何时才能再回大楚,毕竟,表姐的年龄也不小了。 云顼嘲讽的笑了笑,“是不大好过,大魏太后已被软禁,国师朝中的势力也被除了个七七八八,他归国无望,不得不另寻他处。” 而他,已为他准备好了新的葬身之地。 苏倾暖立即揽住他的手臂,笑眯眯追问,“阿顼,你用了什么方法请君入瓮?” 以她对云顼的了解,这样的机会,他大约是不会错过的。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只不知这瓮,是设在哪里? 云顼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一手随意把玩着她如瀑的青丝,另一手穿过她的腰身,将她揽紧。 “我让人放出了消息,我身上有一枚祖传的玉佩……” 这个秘密,足以让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按捺不住。 闻言,苏倾暖倏地其他怀里坐起,“又是玉佩?” 她自然知道,云顼所指的,就是送给她的那枚,雕琢着万里江山图的镂空玉佩。 难不成这个大魏国师,也在找玉佩?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和古贵妃有着同样的目的? 还是说,他们其实都和初家兄妹有联系? 对于她的吃惊,云顼并不意外。 他笃定的翘了下唇角,“再加上苏锦逸的那枚,如果他能来江夏,那么明日的春狩,他便可能收获两枚玉佩。” 他在走投无路之下,恐怕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苏倾暖立刻便明白了。 这是云顼给他的诱饵,就看他敢不敢赴约了。 她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这玉佩一共有几枚?” 照目前看来,恐怕不止两枚吧? “一共五枚!” 云顼重新搂着她躺下,开始细细解释,“当年前朝灭亡后,其供奉的蛊王便被文龙观的玄青道长封印在了灵幽山,并设了镇坛镇压,外围还布了重重机关。 而打开镇坛的钥匙,便是一块完整的玉石。 后来玉石被制成五枚玉佩,分别由当年参与封印的五国国主各持一枚,除了我和苏锦逸身上的,池颜手中也有一枚,大魏的已经落到国师手中,至于南疆那一枚,则不知所踪。” “所以你让师父去南疆,除了稳定南疆局势外,还有找寻这一枚玉佩下落的意思?” 大楚有初凌渺,大魏有国师,江夏有古贵妃,南疆有南疆王,再加上南诏的叛臣胡博简,对方早在每一国都下了暗棋,不仅仅是为了乱政夺权,更为了查找玉佩的下落。 只可惜,云顼和苏锦逸并未给他们机会,南诏国王也在第一时间将玉佩传给了池颜,南疆王权更迭太快导致玉佩失踪,都出乎了对方的意料。 云顼颔首,“之前我只隐隐知道,玉佩事关一桩很重要的秘密,直到最近,才查出了一些端倪。” “也就是说,其实那个国师,也是初凌渺的人?” 苏倾暖猜测,“他们都是一伙的?”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通古贵妃的行为了。 云顼眸中浮起一抹冷沉,“可能是,但应该不全是。” 如果国师和初家兄妹一条心的话,按照他之前在大魏的地位,大魏恐怕早已易主。 但显然,他还有别的目的。 “那个蛊王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竟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苏倾暖忍不住问。 在她看来,再厉害的蛊王,也不过是只蛊而已,值得他们这般费尽心机?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那么重要,当初五国又为何浪费人力物力去封印? 云顼摇头,“不知。”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当年的羽氏一族才知晓。” 他和苏锦逸都试着查过,终一无所获。 当年的秘密,仿佛连同那只蛊王,一起被封印在了地下。 苏倾暖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如今看来,明日的春狩,那个国师怕是也要横插一脚。 原来,云顼之前说的“不止”,是这个意思。 “阿顼,你确定,我明日只带几个人便可以?” 潜在的敌人太多,万一到时周顾不过来怎么办? 云顼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顶,“你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他想,应该不需要他安排太多。 “我们只需看戏就好!” 苏倾暖愣了一瞬,倏地反应过来,“皇兄!” 云顼说得对,这么大的阵仗,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如果她强行插手,反而可能会乱了他的计划。 想到此,她心境豁然开朗。 将头埋在云顼胸口,她又随意问道,“阿顼,京城那边,最近没什么事发生吧?” 虽然宁国府有外祖父,有二舅舅和三舅舅,大舅舅现在也应该回了京,可他们的能力大多是在朝事或生意上,并不善于玩什么阴谋诡计。 她没忘记,初凌渺还在大楚,如果她对宁国府下手的话…… 再加上方才莫名的心悸,她顿时又不安起来。 云顼知道她指的是大楚的京城,便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据亦泽传来的消息,暂时没什么事。” 他自大楚出来已经月余,对京城的了解,只能通过情报。 但有玲珑阁和唐家庄以及御卫在,他自信,无论大小事,都瞒不过他。 苏倾暖微松口气,“那就好!” 或许,真的是她多想了? 见她眸中褪去担忧之色,云顼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嗓音温柔如水,“乖,明日还要去松子山,我们先休息!” 想到松子山,他唇角幽冷的勾了勾。 这次和苏锦逸的联手,不知能网几条大鱼出来? 苏倾暖软糯糯嗯了一声,搂着他的腰身,很快便睡了过去。 云顼帮她掖好被子,温柔的注视着她恬美的睡颜,刚要阖眼,门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他眉目间柔情一敛,立刻起身披了件外袍,出了寝殿。 门外,青玄一袭墨衣立于月下,一脸凝重的禀道,“殿下,寒小姐失踪了。” 他原本在玲珑阁补觉,接到消息后,顿时吓得睡意都没了,忙不迭爬起来入宫报信儿来了。 丢的可是主母的亲妹妹啊! 闻言,云顼眸底染了几分料峭的春寒,“什么时候的事?” 寒儿那丫头不是在宁国府,怎么会忽然失踪? “十日前。” 青玄如实汇报,“殿下安排了人保护宁国府,但那日宫中有梅皇贵妃举办的宴会,寒小姐被宁老太君带进了宫,接着便不见了踪影。” 据情报上说,宁国府的人已经把京城翻了不下十遍,临近州县也找过了,都没有寒小姐的下落。 云顼神情微顿,“老太君为何会带寒儿入宫?” 若非重要宴会,老太君这些年都不怎么参加了,如今又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宴,就轻易露面,还带了寒儿去? 青玄飞快的抬头看了眼自家殿下,壮着胆子禀道,“据说,是皇上下的旨。” 第774章 春狩 这一觉,苏倾暖睡的特别踏实。 若非惦记着春狩的事,她几乎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菱歌,什么时辰了?” 迷迷糊糊坐起来,她嘟囔着问道。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音调中还夹带着浓浓的鼻音。 菱歌从外屋进来,将宫灯点亮,轻声回道,“公主,才过寅正二刻,时辰还早着,您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 苏倾暖的声音自厚厚的床幔间传了出来,却是比方才清醒不少。 短暂的停顿后,她又问,“云顼呢?” 身边的床榻是凉的,说明云顼并未在这里歇下。 可惜她睡的太实,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菱歌走到床前,娴熟的将床幔挽起,便看见自家公主略显凌乱的青丝,如墨瀑般顺着削瘦的肩膀垂下,白皙素净的小脸上,还带着些许刚刚睡醒的红晕,唯有那双明亮潋滟的凤眸,已是一片清明。 公主一惯醒的快,从不拖拉她是早就知道的,便笑着回道,“殿下前半夜就走了,说是要去处理点事,让公主今早不必等他,待他忙完,便会赶去松子山同您会合。” 说着,她自衣柜取出一身天青色织锦梅花对襟襦裙,向着床榻方向比了比,“公主今日去松子山,穿这件可好?” 听说参加春狩的不止文武百官、王孙公子,还有那些世家贵女。 公主刚回江夏,又得了封号,若是风头太盛,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便选了一件不那么出挑,又不失高贵素雅的衣裙来。 苏倾暖随意扫了一眼,不甚在意的点了下头,“你看着办就是。” 她心里忍不住打鼓,云顼昨晚明明说要一起去松子山,怎么忽然又改主意了?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菱歌笑着应了声,末了又絮絮叨叨补充,“殿下临走之前说了,山里冷,让奴婢再为公主带几件御寒的衣服,还有公主的几套骑马装,奴婢都放包裹里了。” 苏倾暖心中一动,忍不住追问,“他还说什么了?” 虽然知道他是有事暂时离开,且很快就会回来,可一醒来没看到他,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哦,殿下还说,公主这次出门,就别带青墨大人了。” 其实她也奇怪来着,青墨大人自来到小姐身边后,小姐不论去哪儿,都是带着他的,不知殿下为何要有如此安顿。 苏倾暖挑了挑眉,也有些惊讶。 莫非云顼要易容成青墨,所以才不方便带他? 虽不知他的打算,她还是听从了他的意见,只带了菱歌紫菀,古星古月,还有青竹和青禹六人。 人不在多,在精。 晨起,春光明媚,晴空万里。 江夏皇携皇后贵妃,带着皇亲国戚、群臣家眷,在御林军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往松子山而去。 一时间,除了留下监国的二皇子苏锦遥,整个皇城几乎空了一大半。 其实在得知监国的是苏锦遥时,苏倾暖也很惊奇,毕竟一般而言,皇上若离京,多半是由储君留下处理朝政的。 但问过紫菀,得知年年都是如此,她便也不那么奇怪了。 由此也看来,江夏皇对苏锦遥的特别,并不是空悬来风。 坐在随行的马车上,她百无聊赖的吃着点心,喝着茶水,时不时撩起车帘,看看路上粉红嫩绿的春景,过的还算惬意。 一大早因为云顼离开的空落感,也在不知不觉中得以缓解。 “青禹——” 她探出头,出声唤道。 原本骑马跟在侧后方的青禹,听到声音,立即拍马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现在走到哪儿了?” 她约摸着,此地离京城尚近,元鹤大程度不会选在这一带动手。 “回公主,再有半个时辰,便是文龙县城了。” 青禹指着前方,恭声回道。 “哦?” 苏倾暖扬眉,“你去打听一下,待会儿我们在文龙县会不会停留?” 她之前便了解过了,往年的春狩,江夏皇在路过的时候,都会亲自去拜访一趟桑悔道长。 只不知,今年是否依旧。 青禹应了声,立即调转马头,便去打听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功夫,他回来禀道,“公主,属下打探清楚了,去松子山约摸两日车程,今日御驾不会在文龙县停留,而是要到傍晚,在陵城行宫歇下。” 片刻的停顿后,他又靠近一些马车,压低声音补充,“文龙县那位桑悔道长,也会随驾一同前往松子山。” 公主不会无缘无故问起文龙县,必是有其他原因,所以他便多打听了一些,才知这御驾在文龙县停留与否,都取决于一个人—— 桑悔道长。 苏倾暖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桑悔道长竟然也要去松子山。 皇兄说过,当初在海江县,他同初凌波交易的那枚扳指,和这桑悔道长可是有些关系。 所以她便多留心了一些。 二百多年前,文龙观的玄清道长参与封印了蛊王,那么这桑悔道长,又知道多少当年的内秘?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响起,盖过了重重叠叠的车轱辘声,将她远离的神思唤了回来。 第775章 对方怕是冲着我来的 顺着声音,她抬眸望去,便见两人两骑快速的自后面赶了上来,眨眼就要经过她的马车。 马上的人行服蟒带,富贵雍容,赫然竟是顾怿和郑恩。 官道虽宽,但因着马车占了一大半路面,故而二人经过的位置,离马车也不过几尺之距。 看到二人的瞬间,苏倾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放下了车帘,坐回到了马车里。 对于此二人,她着实是没什么好感,也懒得同他们打招呼。 顾怿:…… 郑恩 : …… 不知为何,看到她的反应,顾怿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准备客套的话,也只得尴尬的咽回到了肚子里。 他就那么可怕,让她如此避如蛇蝎? 想着一路上他有意无意看到的景象,她时而手臂交叠,趴在窗口欣赏着风景,又时而以手托腮发呆出神,绝艳的五官没有了面对他时的冷漠凌厉,完全一副天真娇憨的豆蔻少女模样。 很多时候,他几乎忘记收回眼睛。 他甚至觉得,她已同外面盎然的春景融为了一体。 周遭的一切都不再存在,天地之间,只剩下她明媚亮丽的身影。 脑海里,不自觉又回记起了皇上昨晚召见他时说的话。 “如果,朕属意让你做德庆公主的驸马呢?” 犹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震惊,继而深感荒谬。 虽然先前可能是他误会了她,她也救过他的命,但她是苏文渊的姐姐,却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她还同大楚那个太子不清不楚的。 明明知道该回绝,可不知为何,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故意阻止着他一般。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他的心,不由自主又纷乱起来,一如未眠的昨夜。 听到马蹄声远去,苏倾暖这才重新探出头,看向青竹,“顾怿这是要去哪儿?” 四大世家的马车应该是跟在皇家后面的,他怎么跑前边去了? 莫非…… 青竹看了眼顾怿远去的背影,恭声回道,“是皇上宣顾国公前去伴驾。” 他心里有些纠结。 那个顾国公方才盯公主马车盯的有些久,好像心怀不轨的样子,他要不要向殿下汇报? 苏倾暖虽然猜想应该是江夏皇有事召见,但没料到,竟然还是伴驾。 顾家这些年并不得圣宠,所以江夏皇这时候忽然亲近顾怿,是什么意思? 而且还派了郑恩亲自去宣,这得多大的恩典? 不过左右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去琢磨。 青禹探得的消息果然没错,他们当日在陵城行宫歇息一晚后,于第二日黄昏,赶到了松子山。 松子山下不远,也有一处行宫,是专门用作春狩秋猎时,皇帝及其随行所居,仿皇城而修,是江夏最大的一处行宫。 山里的温度不比城内,虽然已进入三月,但依旧寒凉,尤其是夜晚时分。 再加上不时有阵阵山风刮过,更是冷若三冬。 便连行宫外那一片桃花,也是光秃秃的,完全没有盛开的迹象。 苏倾暖站在空旷的回廊下,略略抬眸,就看到了独自挂在夜空中,那轮清清冷冷的玉盘。 透过疏疏密密的枝丫,银白的月光洒将下来,为整个行宫铺上了一层朦胧寂静的纱雾。 她紧了紧身上的白狐狸毛碧色锦绣双面斗篷,看向笼罩在清凉月色下重重叠叠的殿宇,以及行宫外几里处,黑黢黢灰蒙蒙的松子山。 一路相安无事,那么最后的较量,便只剩下这里了。 微叹口气,也不知云顼现在是否已处理完手头之事。 “公主,夜凉,回屋吧!” 身后乍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温润低醇,富含磁性,又沾染了些许夜的凉气。 苏倾暖心中一喜,倏然回身。 颀长笔直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仿佛巍峨挺拔的高山,为她遮挡住了来自身后穿廊而过的凉风。 目光上移,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他的模样。 玄衣劲装,宽肩窄腰,伟岸如松柏,英挺似琼芝。 而与此违和的,则是他平凡的脸庞,普通的五官,以及黝黑的肤色。 唯有那双幽深的墨眸中,透着奕奕神采,印着熟悉的温柔宠溺之色。 她唇角瞬间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眸中泛出甜意,就隔着两人远的距离,故意问道,“这位公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嗓音绵绵糯糯的,娇软又可人。 云顼扬了扬唇,温柔回答,“没有走错,我是来保护我的小公主的。” “原来是本公主走丢两日的新侍卫。” 苏倾暖凤眸噙着笑,慢吞吞问,“不知我的侍卫大人,怎么称呼?” “暂时还没有名字。” 云顼含笑看着她,很是配合,“还请公主赐名。” 苏倾暖歪头认真想了想,“那就唤青九好了。” 简单又好记。 “青九?” 云顼挑眉。 这么敷衍? 苏倾暖却狡黠一笑,提着裙子跑回了寝殿。 云顼一脸宠溺,失笑跟上。 暗处的古星双臂环剑,喟叹开口,“公主和殿下真会玩,比我看的话本子都精彩。” 扮做贴身侍卫,亏殿下想得出来。 顿了一下,没听到其他人的回应,她又不太确定的问,“刚才那人,是殿下真身吧?” “你觉得呢?” 青玄睨她一眼,“除了殿下,谁敢这么堂而皇之进公主的寝殿?” 公主那一身绝妙的功夫,可不是摆设。 青风态度更是不屑,“做御卫这么多年,你连殿下都认不出来?” “殿下易容成这样,我认不出来很稀奇吗?” 古星不服气,星眸一横,“若不是你俩出现在这里,我还真有些怀疑。” “可惜啊!” 青玄感慨,“青墨没跟着来,否则我们兄弟几个,又可以一起把酒言欢了。” 有殿下跟着公主,他们暗中保护就成,又不用露面,清闲的很。 听他提起青墨,古星顿时一脸好奇,“哎你们说,殿下为何不让青墨跟着啊,我还老奇怪来着。” “奇怪什么?” 青玄一个爆栗敲过去,“殿下的心思,少猜测。” 他暗叹口气,恐怕这次回大楚后,青墨再想留在公主身边,都难了。 云顼刚进门,怀里便多了一具柔软而带着熟悉体香的娇躯。 “阿顼——” 苏倾暖拖长尾音撒娇,“你去哪儿了,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幸亏他只走了两日,否则,她该去哪儿寻他? 云顼歉然的摸摸她的头,“事情紧急,我又不忍唤你醒来,便只能先行赶去处理。” 还好,如今已有了些眉目。 “所以真的出什么事了吗?” 苏倾暖自他怀里钻出来,揪着他的衣袖,略显紧张的问。 能让云顼这么重视,甚至不告而别丢下她不顾,事情必然不小。 云顼顿了顿,垂眸看向她,“暖儿,寒儿不见了。” 所以他必须赶在告诉她之前,查明一切,免得她担心。 苏倾暖脸上的神情僵住,只感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不见是什么意思? 在忐忑不安中,她听着云顼讲了寒儿失踪的经过。 “除了官府,玲珑阁、唐家庄和御卫也在第一时间派出了在京的全部人手,几乎掘地三尺,但十多日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并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 果然,如他所料。 苏倾暖努力平复了下呼吸,手握成拳,“能在宫中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掳走,此人地位必然不低。” 她抬起头,望进他的眸子里,一字一句艰难开口,“而且,对方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寒儿一个小孩子,能得罪什么人? 幕后黑手是谁,几乎呼之欲出。 见她极力维持着镇定的模样,云顼顿时心疼不已,连忙揽她入怀,柔声宽慰, “暖儿,我已查出了些眉目,在寒儿失踪当晚,有一支商队悄悄离开了京城,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江夏。” 他扶着她小巧的肩膀,目光深深看她,仿佛含了无限让人安定的力量,“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这两日,他不眠不休的翻看送上来的线报,终于找到了破绽。 只可惜,对方在江夏的藏匿之地,他现在还不大确定。 苏倾暖瞬间醒悟,“你是说……” 寒儿竟然可能被带到了江夏? 转念又一想,情理之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毕竟,她和云顼都在这里,对方的目的若真是他们,就必然会这么做。 云顼颔首,末了又揉揉她的小脑袋,嗓音沉稳,“信我!” 有他在,自不用她多操心。 苏倾暖下意识揽紧了他精瘦的腰身。 云顼的意思她明白,对方既然要利用寒儿威胁他们,那么便说明,寒儿暂时是安全的。 想到此,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暂时落回到了肚子里。 不论如何,她一定会救回寒儿,并和对方清算这笔账。 第776章 为德庆公主招选驸马 松子山延绵千里,地势平缓,密林遍布,其中多鸟兽飞虫,是一座天然的狩猎场所,自江夏建国之初,皇家每年的春狩秋猎,都是这里在举行,已经持续了二百余年。 春狩一共五日,只在前山进行,在这之前,朝廷会派人专门将猎场围起来,并对场内动物进行清理,确保其内有足够的猎物,但又不会出现猛兽一类! 毕竟参加狩猎的除了皇亲国戚,就是朝廷栋梁,再不就是世家子弟,若是发生意外,就不好了。 但饶是如此,那些温顺的动物也不是想猎就能猎到,没有娴熟的马上功夫和高超的箭术技巧,是不敢进入围场的。 是以每一年的春狩,便是许多人博名于御前的好机会,参加者甚众。 “那位紫衣的是霍丞相的大公子,蓝衣的是龚太妃的娘家侄儿,旁边是古家的两位公子,那边朱衣的是河州郡王家的世子,左侧高个子的是魏家的小将军魏虎,再旁边是许家的二公子,右侧体态有些臃肿的,是上官侯府的世子……” 紫菀跟在苏倾暖身后,低声向她介绍着一众陌生的面孔。 说完,她余光悄悄瞥了眼青九。 昨晚她不过是遵公主之命,去了趟主子那儿,回来的时候,公主身边已经多了三名侍卫,其中一位叫青九的,似乎格外得公主信任。 公主带来的暗卫都是青字辈她知道,可那位青九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待遇,以及他身上太过强大的气场,都让她确定,他就是那日出现在公主房中的男子。 他们那位神秘的准驸马爷。 如今看来,他应该也是大楚人无疑,只不知是什么身份。 顺着紫菀所指,苏倾暖目光只淡淡一扫,便对这些人有了大致的梗概。 瞧着魏许两家同古家明显陌生疏远的站位,她知道,双方八成是彻底闹翻了。 前儿个她也听说了,苏锦遥府中那位许侧妃,因为争风吃醋之事,被苏锦遥失手一掌打死了,再加上之前魏良和许宏的死,魏许两家现在可谓是恨透了古氏一族。 古家势力庞大,魏许两家如今敢明目张胆的站在其对立面,显然是握有了对方的什么把柄。 而这其中,皇兄的手笔恐怕功不可没。 她的视线并未在那些世家子弟上多做停留,很快又扫向另一边,然后轻易便看到了一群争奇斗艳的少女中,一身火红衣裙的上官兴,明媚又耀眼。 她站在靠边的位置,身边只跟着两名侍女,也不同人交谈,慵懒不羁的眼眸,略显凉薄的看着不远处,被众花簇拥着的黄衣少女,透着看尽世事的清醒。 顺着她的眼神,苏倾暖也看向了那名黄衣少女。 出众的眉眼,素静的装扮,恬淡的面容,还有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游刃有余的应付着众人的吹捧讨好,不高傲自得,亦不过分谦卑。 是一名让人极为舒服的女子。 “公主,红衣的是上官二小姐,着黄衣衫的,是上官家大小姐……” 紫菀在身后适时道。 她又介绍了一些在场的其他贵女,不过苏倾暖并没怎么在意。 她的视线,一直都在黄衣女子身上。 原来,她就是那位传说中善于经商的上官娥。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上官娥忽而自与众人谈笑中抬起头,望了过来。 看到是她,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走上前来,款款福身,“臣女见过德庆公主。” 不卑不亢,恭顺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其他少女见状,也都纷纷好奇的看向苏倾暖,但也只是一瞬,便都低眉垂首的跟着行起礼来。 据说皇上对这位德庆公主甚是宠爱,她们哪里敢得罪? 行礼的动静太大,以至于之前许多没注意这边的世家公子,也都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这一瞧,众人眼中顿时都浮起惊艳之色。 这位德庆公主,果然如传言中的一般,绝色可人。 不少人心思开始活跃,有的甚至还打算借着行礼的名义,往这边凑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见一抹高大的玄色身影,很不合时宜的站在德庆公主身边,堪堪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苏倾暖也不喜那些目光,淡然的看向上官娥以及众世家贵女,“都起来吧!” 众女直起身后,就看见一名侍卫装扮的伟岸男子,正站在德庆公主身边,一心一意护卫着她。 他的相貌很一般,属于泯灭众人那种,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他站在绝世倾城的德庆公主身边,竟一点没有被比下去。 而且,二人的身形,竟出奇的和谐般配,仿佛天造地设一般。 众女子忍不住看向那双清冷如山巅积雪,深邃似千尺幽潭的墨眸,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好看到可以完全忽略掉他普通的容貌。 苏倾暖没想到,云顼即便易了容,也能如此轻易便吸引到那些女子的注意。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容貌可以改变,可他太过挺拔修长的身形,以及那无上卓绝优雅的气质,即便在几名已经很优秀于常人的御卫中,也显得出众非常。 不过好在,她们多看了两眼后,便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苏倾暖大度的没和她们计较,极淡的勾了下唇,轻抬莲步,毫不犹豫的走向上官兴。 见状,上官娥眸中划过一抹诧异,随即便淡淡一笑,退了下去。 其他贵女则是一脸惊奇,德庆公主怎么会认识那个不懂礼数的上官兴? 见她过来,上官兴懒懒勾唇,“没想到,你竟不曾被我那位长姐的表象给骗到,我还以为,你也会选择站她那一边。” “表象?” 苏倾暖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上官大小姐,的确是位让人钦佩的女子。” 最起码到现在,她心里还没升出对她的反感来。 “是么?” 上官兴嗤笑一声,杏眸浮起几分嘲弄,刚要开口,忽然瞥见她身后那道身影,莫名有些熟悉。 而他看过来的眼神中,明晃晃含着警告。 她呆了片刻,忽然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收起了方才的随意,站的笔直端正。 心里却咯噔一下,暗暗叫苦,完了。 话说,阁主什么时候来的? 虽然易了容,可她如何瞧不出来? 可恶江子书,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她。 不过很快,她便佯装镇定,不露痕迹的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么公主觉得,臣女和臣女的姐姐比起来,谁更出众一些呢?” 她心里默念,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再说了,她讨厌的是上官娥,又不是主母,希望阁主别误会她方才对主母的态度才是。 苏倾暖明显感觉,她似乎变得正经起来了,连语气都有些拿捏。 她唇角微翘,“芍药牡丹,海棠芙蓉,美艳不同,各自风流,娇娇姑娘何必自寻烦恼,非要求出个胜负来?” 看来上官荻的偏疼偏爱,终究造成了上官兴性格的偏执。 上官兴哪里敢耽搁,立即轻笑接口,“公主说的是,的确是臣女糊涂了。” 意外的好说话。 苏倾暖目露惊异。 这么乖顺的上官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若是往常,她高低要辩驳两句才罢休。 果然,云顼一来,什么都变了。 她微微一笑。 狐假虎威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御驾到了之后,场面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等着皇上训话。 江夏皇今日一身玄色云纹团龙便服,让他整个人显得阴郁深沉了许多。 他的左右两侧,站着的正是端庄的顾皇后和明媚的古贵妃,其中古贵妃还着了宝蓝色的骑马装,看来也要参加今日的春狩。 江夏皇简单说了开场白,从保持先祖之风,到举行春狩的必要性,又捎带夸了几句江夏子弟卓越的骑马射箭之术,虽然语气沉郁,听着也没什么诚意,可众世家子弟的胜负欲还是被激发了出来,个个意气风发,恨不得立即冲进围场扫荡。 连那些平日里被规矩束缚的世家贵女,也是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此次狩猎,获得猎物最多者重重有赏,另外——” 江夏皇目光淡淡一扫,在某处短暂停留后,威严的声音继续响起,“朕会在表现特别突出之人中,为德庆公主招选驸马。” 第777章 德庆公主这是怕我?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无数道目光,都不约而同汇聚在了苏倾暖身上。 先前那些世家子弟,更是一脸欣喜。 虽说当驸马有诸多限制,但若是能将这么一位绝色貌美的娇妻拥在怀中,便是再大的牺牲,也是值了。 更何况,照皇上对德庆公主的宠爱程度,若是能成为她的驸马,必然可以得到皇上的器重,不用付出什么,便能享一世荣华富贵,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古贵妃明艳的脸上满是算计。 那就让她那两个古家的侄儿,将苏倾暖娶回去好了。 只要成为古家的人,这个小贱人以后还不是任她拿捏? 一个公主,便是再受宠,到了夫家,能兴起什么风浪? 她还不是想杀就杀,想剐就剐? 想不到这个狗皇帝,竟会给她送来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真是天助她也。 当然,元鹤若是能顺利除掉狗皇帝和苏锦逸,再引出云顼就更好了。 最好他们两败俱伤,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玉佩是她初凝的,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抢走。 顾皇后眼眸微微一动,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 其他贵女则是神色各异,有羡慕,有惊讶,更多的则是期待。 也不知哪位世子公爷,能得到皇上的垂青,配得上这位被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公主? 江夏皇说完,忽然察觉一道冷漠凌厉的视线,蓦的自人群中传来,任是他离得如此远,都能感受到那眼神的冰寒彻骨。 不出意外的,他在阿暖身后,看到了那位明显不是普通侍卫的“侍卫”。 四目倏然相对。 对方一双幽若寒潭的墨眸,冷萃如冰,不含一丝温度。 他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和谈归和谈,但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惦记他女儿,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同阿暖和阿渊见面,是不知怎么面对他们,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又深陷在思念愧对阿依的深渊中不可自拔,影响他的计划,但他们姐弟这些日子的所有事,他都一清二楚。 云顼,他心里暗道可惜。 若他不是大楚的太子,他还真的很满意这个女婿。 几乎是一瞬间,云顼便读懂了江夏皇的意思。 春狩过后,便是两国和谈,届时他作为和谈使臣,会顺势提出两国联姻。 他和暖儿的亲事,自然水到渠成。 但江夏皇显然无此打算,所以才会急着赶在和谈之前,为暖儿选定驸马。 至于他心里的人选—— 他沉冷的目光落向某处。 江夏皇方才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有点长了。 苏倾暖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云顼的怒意。 不止他,她也很生气。 江夏皇这是拿她当做赏赐,还是交易,亦或是诱饵? 既然要给她选驸马,为何又不问过她的意见?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为她好? 一时间,她对她的这位父皇,失望到了极点,且终于亲身领教了一番他的我行我素,刚愎自用。 甚至于,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不干脆趁着这次春狩,悄悄离开江夏,免得后面又生出诸多麻烦。 不过略作思索后,她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毕竟,还有很多事,她还没来得及完成。 到时候,若他依旧不改主意,她再离开也不晚。 江夏皇说完,便宣布此次狩猎正式开始。 众皇亲国戚、勋贵官员、世家子弟纷纷上马,很快便轰轰烈烈的进了围场。 一些善于骑射的世家贵女,也有不少积极参与的。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松子山前,顿时少了一大半人。 “公主殿下要一起进去么?” 一道透着些许熟悉的声音,兀的自身后响起。 苏倾暖回身,便见上官娥脸上挂着温婉和气的笑容,正等着她的回答。 身后的侍女,已经牵了马在等候。 她刚要开口,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姐姐,紧接着,苏锦逸和苏文渊的身影,便出现在她视线里。 “姐姐,我们去打些猎物回来,晚上烤着吃。” 苏文渊扬了扬手上的强弓,兴致勃勃道。 原本他对狩猎就有些兴趣,如今因为姐姐,就更要参加了。 苏倾暖看了眼苏锦逸,意有所指的劝道,“里面可能有猛兽,你俩最好还是别进去了。” 渊儿功夫不高,而皇兄不宜动用内力,恐怕会吃亏。 毕竟他们都知道,一旦进了围场,就不仅仅是狩猎这么简单了。 上官娥淡笑插言,“公主不必担心,这围场里面,是没有猛兽的。” “是么?” 苏倾暖目光移向她,别有意味的勾唇,“上官大小姐似乎很了解狩猎一事。” “即便有什么难缠的猎物,臣女相信,有太子殿下在,都不是问题,所以公主不必太过担心。” 上官娥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试探,脸色是一如既往的和善。 这下,苏倾暖的眸色更深了。 她似乎很相信皇兄的能力。 还有,她说这些话,究竟是无意,还是别有用心? 苏锦逸笑了笑,温润的嗓音响起,“阿暖,诱饵不在,猎物是不会上钩的。” 他不进去,怎么方便对方开展“计划”? “况且,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适当参与一下也不错。”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苏倾暖便也没再劝。 虽然有所顾虑,但他说的,并没有错。 苏文渊也笑着接口,“皇兄说的对,我可是一定要参加此次狩猎的。” 不管于公,还是于私。 说着,他忽然咦了一声,惊讶的看向苏倾暖身后的云顼。 顺着他的视线,苏锦逸也看了过去。 正巧云顼淡淡抬眸,两人极快的对视了一眼,便见苏锦逸不露痕迹的移开目光,侧头向苏文渊微笑询问,“怎么了?” 苏文渊淡淡摇头,“没什么,就是本来打算趁着在宫外,地方宽敞,和青墨切磋几下功夫,没想到姐姐竟然没带他来。” 停顿了一瞬,他又指了指云顼,状似随意问道,“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如果他记得不错,跟着姐姐的御卫里面,是没有这一号人的。 所以,他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考虑到这里还有别的人在,他才有此含糊一问。 免得因为他的鲁莽,坏了姐姐的什么事。 苏锦逸勾唇。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那自骨子里透出来的,独一无二清冷绝尘的气质,却是骗不了人的。 不是云顼是谁? 而让他欣慰的是,渊儿虽然没认出云顼来,却能够及时做出应变,没露出什么马脚。 果然不枉他这几个月的教导。 苏倾暖眉眼不自觉弯起,一脸骄傲的介绍,“他叫青九,是我新提拔起来的护卫,功夫并不比青墨差。” 虽然是假身份,但也不妨碍她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是吗?” 苏文渊顿时来了兴趣,几步走到他面前,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奈何他比自己高出不少,只得作罢。 为了气势上比过他,他傲娇的抬了抬下巴,“青九,改日我们比试比试如何?” 身份真假且不说,但他功夫比青墨都高,显然是个人物。 苏倾暖忍俊不禁。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圆前面的话,才故意这么说,但此刻这副不服输的模样,还真有几分逼真。 云顼敛去脸上温和的神色,一板一眼回道,“瑞王殿下的话,属下不敢不从。” 自家人,指导他几招也不是不可。 “我不是以权压人。” 苏文渊连忙解释,“你若不愿,不比就是。” 听听,这话说的,好像他强迫他比似的。 云顼眸中笑意一闪而过,“瑞王殿下误会了,属下乐意至极。” “好了,既然都要进去,”苏倾暖看了眼上官娥,翘了翘唇角,“那便一起吧!” 虽不知这上官娥忽然接近她是什么意思,但目前看来,她似乎也没什么恶意。 上官娥恭和有礼,“能同三位殿下同行,是臣女的荣幸。” “哼!假惺惺!” 上官兴冷着脸,率先上了马,直接进了围场。 见状,苏倾暖饶有兴致的看向上官娥,却见她仿佛早已习以为常,脸色都不曾变过。 被自己的妹妹当众落了面子,却能如此淡定,要么是心胸宽广,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几人结伴进围场后不久,除了先行离去的上官兴,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开来,去寻找自己的猎物。 苏文渊刚开始还跟着苏倾暖,后来也兴致勃勃的追着一只麋鹿跑远了。 苏倾暖有些担心,正要跟上去,云顼开口劝道,“让他去吧,他长大了,总要学着自己独当一面。” 这松子山中不止有潜在的敌人,还有苏锦逸的安排,他带来的一些御卫也隐匿在各处,所以渊儿一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此时苏倾暖身边除了云顼,再无他人,故而两人说话便也随意了些,没有刻意掩饰。 “好吧!” 她叹了口气,“如今寒儿不知所踪,渊儿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他那点功夫,对上高手,恐怕连脱身都难。 “放心吧!” 云顼柔声宽慰,“他心里有数,不会乱来。” 据他观察,渊儿未必就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到前方林木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锦衣玉带,身形修长,面色冷峻。 不是顾怿是谁? 苏倾暖暗道一声冤家路窄,刚要调转马头离开,顾怿的声音蓦然传了过来,“德庆公主这是在怕我?” 第778章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我姐夫 苏倾暖动作微顿,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顾怿已经追了上来,横马挡在了她的面前。 云顼眸色瞬间暗沉,深邃的瞳仁中寒意凌冽。 若非顾及这附近还有别人,暴露以后会影响暖儿声誉,他现在恐怕早已一掌将他拍飞了。 察觉到云顼的敌意,顾怿微微皱眉,视线顺势越过苏倾暖,看了过去。 待发现对方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后,他随即移开了目光,并未放在心上。 一双冷目,依旧紧紧锁着面前的人,似乎在执意等着她的回答。 见状,苏倾暖也不急着离开了,凤眸缓缓抬起,勾唇冷笑,“顾国公是在说笑话吗,本公主为何要怕你?” 他这几日不是伴驾忙得很,怎么倒有闲工夫来寻她的麻烦了? “若不怕我,你为何一直要躲着我?” 顾怿抿唇看她,昔日冷寒的脸色,隐隐透着些许失落,“我就那么让你厌恶?”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给过他。 云顼捏了捏拳头,刚要站出来,苏倾暖已先一步挡住了他。 “谈不上。” 她语气漠然,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陌生人,“顾国公若是没别的事,就别妨碍本公主狩猎了。” 言罢,她一扯缰绳,果断离开。 虽然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莫名其妙起来,但她可没心情和他在这里拉扯。 他怎么想,她一点不关心。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那夜的事,谢谢你!” 见她要走,顾怿语气不自觉急了些。 “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你应当不是那样的人。” 这几日她尽心尽力为表兄医治的事,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决定相信她一次。 应当? 苏倾暖心中冷笑。 她可不稀罕他怎么看她。 那夜? 云顼脸色更冷了,冷如千年积雪。 心中更是吃味。 深更半夜的,暖儿竟和他在一起? “你不顾危险救了我,我不该再对你冷言冷语。” 顾怿好不容易拉下了脸面,忽然觉得和解的话也不是很难说出口,“若非你亲手为我医治,我的毒也不可能那么快解除。” “我们之间也许有些误会,你其实,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我决定——” “等等,打住!” 苏倾暖连忙阻止他,目光惊奇又诧异,“难不成你又中毒了?” 莫名其妙的,他怎么会说这些话? 而且句句容易让人多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呢。 这顾怿,不会是猜到了云顼在这里,专门来陷害她的吧? 见她神情难得有些复杂,顾怿忽而笑了,连带着平日里冷隽的眉眼,都泛出了柔和的光芒。 他故意驱马又向她近了两步,刚要继续方才的话,却见她身后那个高大挺拔的侍卫,忽然强硬的插了进来,直接挡住他的步伐,冷冷道,“说完了吗,说完就滚。” 他已经忍耐的够久了。 顾怿一愣,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你有这个资格做她的主?” 这侍卫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太嚣张了。 苏倾暖原本不屑同他多言,但见他竟如此得寸进尺,当下也怒了,正要出言,却听不远处一道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当然有。 她愣神的功夫,便见苏文渊已经纵马小跑了过来,然后和云顼并列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的马上,还挂着几只猎物。 将猎物解下,他随手扔给跟随上来的护卫,防备的目光先是扫过顾怿的马,然后才上移到他脸上,傲然抬眸,“我姐姐的侍卫没资格,难道你有资格?” 说着,他又侧头看向云顼,大声吩咐,“青九,本王的命令,他若再敢纠缠姐姐,给本王暴揍他,揍的他满地找牙。”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顾怿存的什么心思。 这几日他的行踪,可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云顼心里原本已盛满了怒意,可被林文渊这么一打岔,竟出奇的消退了些。 他自是相信暖儿的,只是这个顾怿,着实惹人厌。 但现在渊儿来了,他决定,还是先等等看。 顾怿并不将苏文渊的话放在眼里,反而饶有兴趣的看向他,“不知瑞王打这么多猎物,是要做什么?” 小孩子罢了,何必同他置气。 况且,皇上的话若成真了,他也不算是别人。 “当然是为了夺得魁首。” 苏文渊别有意味的目光,又扫向他马上的东西,“免得的有些人不自量力,敢惦记我姐姐。” 顺着苏文渊的视线,苏倾暖这才注意到,顾怿竟然也打了不少猎物,就这么血淋淋挂在了马上,似乎还没来得及交给下人。 她顿感惊奇。 以他如今的身份,打猎不过是怡情怡性而已,不用这么拼了吧? 这才进来多久,就打了十几只了。 顾怿轻笑了下,并不计较他的态度,“你这样防着护着,难不成,你姐姐就不嫁人了?” 果然是孩子心性。 苏倾暖皱了皱眉,怎么忽然就说到她嫁人这事上来了。 她倒不以为顾怿打猎,是为了当什么驸马。 毕竟他们之间互看不顺眼,若说顾怿想杀了她,还有些可能。 不过说到这个话题,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眼云顼。 却见他的脸色,竟比方才好了了些许。 也仅仅是些许。 苏文渊嗤笑,“我姐姐自然会嫁人,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我姐夫。” 他今日立志要夺得魁首,防的就是他。 “那你说,谁有资格?”顾怿下意识追问。 刚说完,他便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眼神不由又飘向那抹倩影。 却见她压根就没注意听他说什么,且显然已经有些不大耐烦。 他顿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苏文渊睨他一眼,理所应当道,“云顼啊!” 说着,他俊俏的脸上浮起骄傲之色,“云顼知道吧,那可是天底下长的最俊,功夫最高,才能最突出的男子,唯有他,才配得上做我姐夫。” 云顼是不是最厉害他不知道,但他是唯一经过他首肯的人。 他不在这里,他就要帮着他,挡掉这些胆敢惦记姐姐的人。 “顾国公神通广大,不会没查到,我姐姐已在大楚订亲了吧?” 被自家小舅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云顼心里极为熨帖,心里那点不快,不知不觉又退下去一大半。 放心了。 苏倾暖这下听明白了。 怪不得渊儿非要坚持和顾怿打嘴仗,原来竟是误会顾怿对她有那个意思了。 她顿觉荒谬,刚要唤他一并离开,却听顾怿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瑞王殿下难到不知皇上的用意?” 皇上此举,显然是不舍刚刚认回的女儿,就这么草草嫁到千里之遥的大楚。 听出他话中有意,苏倾暖下意识咽回了将要出口的话。 所以,江夏皇还真有自己的打算? 苏文渊嘲讽的笑了下,“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有用么?” 姐姐和姐夫情比金坚,会任由他人摆布? 不过一场闹剧罢了。 顾怿沉默。 如果她愿意选择留在江夏...... 他正要开口,不远处一声嘹亮的虎啸,忽而急促的传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其他动物此起彼伏的嘶鸣吼叫声,以及伴随及至的地动山摇之感。 仿佛万千凶禽猛兽,奔腾呼啸而来。 几人的脸色瞬间变了,顾不得其他,立即不约而同的,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 第779章 总有一日,你可以堂而皇之的拥有她 京城二皇子府! 苏锦遥心满意足的自女子未着寸缕的身上翻下来,看着亲热过后,她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唇角露起一抹邪性的笑意。 他一手支着头,另一手挑逗的勾起她小巧的下巴,语气撩人,“不知宝贝儿对为夫的侍候,可还满意?” 他心里轻嗤,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在他苏锦遥的身下婉转承欢? 女子俏脸一偏,躲开了他的桎梏,别有意味的抬了抬媚眼,“是否满意,还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不就是狗皇帝和苏锦逸的命么。” 苏锦遥笃定勾唇,“母妃早已安排好一切,我们只需在府中,等待捷报传来就是。” 说着,他大手顺势下滑,抚上了她光洁如锻的身体,开始四处点火。 温热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又心猿意马起来。 呼吸渐渐粗重,“春宵苦短,我们可不能辜负。” 待大业一成,她若听话,就留在身边当个暖床工具。 否则的话...... 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即便如此迷恋她的身体,即便她和他身上都流着羽家人的血,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女子及时将他推开,翻身坐起,巧然冷笑,“本座不喜欢太过沉迷于床榻的男人,人没抓到,东西没拿到,这江夏一日不乱,你就不配上本座的床。” 血红色的丹蔻缓缓抚上他的胸膛,带着丝丝凉意,在心脏的地方停留,温柔的摩挲着。 她嗓音酥绵,仿佛情人般低喃,“本座专门调了左护法和天魔岛主来江夏,配合你们母子行事,若这次再失手,本座可就不会客气了。” 得寸进尺,是这些臭男人的通病。 感觉到那双玉手轻轻按在胸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苏锦遥神色微僵。 体内的冲动如潮水般瞬间褪去,他下意识放开她,并警惕的向后挪了挪。 吞了吞口水,他赔着笑解释,“这次绝对万无一失,不会再出现边关那种情况了。” 他怕她心情一个不好,摸着他胸口的手,就会毫不犹豫把他的心脏给掏出来。 这样的场景,他见过不止一次,只不过死的不是他罢了。 初凌渺这个臭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样才乖!” 初凌缈亲昵的拍拍他略显苍白的俊脸,“本座不妨再送你个消息。” “云顼已经到了江夏,而大楚那枚玉佩,就在他身上。” 苏锦遥心中一动,却见她自枕头下方,随意摸出一枚雕刻着潺潺水流的上古玉佩,唇边笑意盈盈,“古护法的本事,本座自是相信的。” 看到心心念念的玉佩竟然就压在他的枕头底下,他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心里暗恨自己方才只顾着亲热,竟不知她何时将玉佩放了进去。 明明离的这么近,他竟然就此错过了。 但不过须臾,他脸上便重新浮起了轻佻的笑意,不露痕迹的握住那双涂着鲜红丹蔻的柔荑,先让它远离了自己的心脏。 “云顼来了岂不更好,正方便我们一网打尽了。” 说着,他另一只手试探的伸向玉佩,故作惊讶道,“这就是能打开封印蛊王镇坛的玉佩吗,果然不同凡响。” 他心里不由开始幻想,若此次能顺利杀掉苏锦逸和云顼,再使计将初凌缈手上这枚拿过来,那他一下子就拥有三枚玉佩了。 剩下两枚,他也会尽快拿到。 到时候,这江夏,这天下,就通通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初凌渺仿佛没瞧见他的小动作,也没抽出自己的手,任由他握着。 她美艳的脸上浮起几分戏弄,仿佛逗弄老鼠的猫儿一般,在他的手几乎挨到玉佩边缘的时候,方漫不经心将玉佩收了起来。 “这玉佩,以你的身份,还不配碰。” 自不量力。 没有得逞,苏锦遥心里恨不得一掌将她拍死,面上却装作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去拿玉佩的手顺势捏住她小巧的耳垂,继而下滑到光洁的肩膀,魅惑的在她颈间吹了口气,“那圣女殿下的身体,我能不能碰?” 暗沉蛊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他一语双关的道,“等母妃从松子山回来,为您献上另两枚玉佩,到时候,我还要更多,宝贝儿可要满足我哦。” 到时候,他会将京城牢牢控制在手中,一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包括这个臭女人。 来了江夏,就别想再回去了。 “比起云瑾,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乖。” 初凌缈意味深长的勾唇,“真是喂不熟的狼崽子。” “那圣女殿下喜欢我多一点,还是云瑾呢?” 苏锦遥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故意打岔。 他心里莫名冒出一点酸意,虽然在极力告诫自己,和她只是逢场作戏,可听她说自己比不上那个窝囊废云瑾,还是不大舒服。 他堂堂江夏二皇子,都这般极尽讨好她了,她还不知足? 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荡妇。 初凌渺轻笑一声,优雅十足的拿起旁边的衣衫披在身上,抬腿下了床。 “不要做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比较,你是你,他是他而已。” 玉足踩在软绵的雕花地毯上,她眸中风情流转,“况且,他不是被你舍弃给林倾暖那丫头了吗?” 在她面前,也敢做这阴奉阳违之事,活腻了。 苏锦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但见她只是随意一说,并无拿他开罪的意思,这才微微放心。 在海江县,他的确是故意的。 云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不能直接杀了,他便索性装作忘了他,将他扔给了苏倾暖。 爱杀爱剐,和他可没关系。 “她现在叫苏倾暖,成了我妹妹了。” 不想多说云瑾,他便顾左右而言他。 初凌渺拢了拢滑到香肩处的轻纱,眼角噙出一抹讽笑,“要不是你妹妹,你不早就盯上了?” “怎么会?” 苏锦遥亦起身,走过去搂住她窈窕玲珑的腰身,哑着嗓音垂眸看她,半真半假的表露心迹,“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 一丝惋惜极快的划过眼底。 苏倾暖那个丫头片子,虽然比起初凌渺少了些妩媚风情,可那模样,那身段,真真是长到了他心坎儿里。 若非她身上也流着苏家的血,他高低弄到手。 “行了,只要你将这次的事办好,本座如你的意,让你爽个够。” 初凌渺柔若无骨的靠在他肩侧,媚眼如丝般缠向他,唇角勾起一抹妩媚的薄笑。 如果你有命活下来的话。 对上那双能蛊惑人心的眸子,苏锦遥的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一下,“你放心,到手的猎物,一个也跑不了。” 他暧昧的挑起她的发丝,故意放在鼻端嗅了嗅,“到时候,圣女殿下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会将她圈养在宫里,让她尝尝被日夜不停折磨的滋味,好报这些年他在她跟前,委曲求全之仇。 想想就大快人心。 初凌渺别有意味的笑了下,不疾不徐的穿上外衫,然后将一头墨瀑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本座等你和古护法的好消息哦!” 言罢,她款款走进暗道,很快消失在了昏暗的深处。 ———— 京郊某别院! 初凌渺刚进院门,一名女子便低眉顺眼的迎了上来,“圣女殿下,您回来了。” “嗯!” 她径直踏入宽敞明亮的前厅,旋身坐在富丽如龙椅的主位上,扬眉看向下方的女子。 “落青,那小丫头怎么样了?” 这个筹码,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落青回道,“还在地牢关着,没闹腾。” 明明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可从大楚到江夏,除了刚开始逃跑过一回,那小丫头便一直安静的很。 倒是避免了受皮肉之苦。 见初凌渺面色不大好看,她斟酌着问,“古护法和苏锦遥,没察觉到什么吧?” 从这次圣女殿下来江夏,没住在二皇子府,她就敏感的猜到了不寻常。 “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能发现什么?” 初凌渺嗤笑,丝毫不掩轻蔑之意,“本座倒没想到,原来这古护法,竟是当年那位惯会见风使舵的姑母。” 这倒也好,初荇和初凝都在江夏,就差她那位做事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父亲了。 “如果她不招惹本座,本座倒是不介意放她一马,但她既然算计到本座头上了,本座不妨就同她新仇旧恨,一起算上一算。” 初家当年未了之事,也该有一个结束了。 落青直觉这些不该是她了解的,便恭顺问道,“圣女殿下,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何需我们做什么?” 初凌渺冷冷抬眼,“让那对母子和大魏堂堂国师作本座的马前卒,替本座出生入死,不更好么?” 都是羽家不成器的东西,就让他们和当年的羽氏王朝,一起去地下团聚好了。 比起没落的需要隐姓埋名,才能活下去的羽氏,她还是喜欢“初”这个姓氏。 她和哥哥,就是承天之命,掌管这天下的第一代“天皇”。 “等他们两败俱伤,本座再出来收拾残局,就省事多了。” 元鹤不过是她抛出的诱饵,吸引那些鱼儿上钩罢了。 他们杀的越凶,才越有意思。 落青连忙附和,“圣女殿下英明!” “看好那个小丫头片子,对付云顼和苏倾暖,就全靠她了。” 喵呜一声,一道黑色的影子倏地飞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窜到了初凌渺怀里。 竟是一直纯黑色的猫。 椭圆形的猫眼中,还泛着冷幽的光。 初凌渺一手慵懒的搂着猫身,另一手随意摩挲着顺滑的皮毛,漫不经心的眯了下瞳孔,“你知道她的生身父亲是谁吗?” 一个没爹没娘的小破孩,竟牵扯到这么多人。 落青神色一怔,“不是林昭吗?” 林家的七小姐,虽然不受林家待见,但她还不会弄错。 初凌渺嗤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抬起眼眸,“或许不知道,对你来说更好。” 见她犹在怔愣,她勾了勾唇,话题一转,“好了,去将白皎唤进来吧!” 落青心里虽还存有疑问,但此刻哪里敢多言,便应了声是,乖顺的退了出去。 须臾,一名清丽脱俗的白衣女子,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属下白皎,见过圣女殿下。” 初凌缈懒洋洋嗯了一声,“你进宫一趟,替本座去会会他。” “这么多年,也该到用他的时候了。” 闻言,白皎抬眸,目色淡淡,“圣主殿下准了吗?” “当然!” 初凌渺幽冷的笑了笑,“哥哥若不发话,本座哪敢动用他的人。” “毕竟,不是有你白圣使从旁监督吗?” 语气不乏嘲弄之意。 白皎垂眸,从容不迫的跪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你知道的,本座对你一向宽容。” 初凌渺目光移向别处,语气冷淡,“去吧!” —— 暖福宫! 女子一袭白衣,淡漠的看向对面的男子,“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她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这就是当年那个从圣主手中逃掉的孩子? 长得还算不错,也够沉得住气。 男子利落拔剑,语气森寒,“你是谁?” “御圣殿,圣女殿下麾下,紫白青红四大圣使之一,白皎。” 女子坦然自若,没有丝毫掩藏。 闻言,男子动作一顿,继而收回剑,面无表情的转身,“没什么事的话,就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言罢,他抬步就要离开。 “呵!” “你体内的蛊,现在压制不住了吧?” 白皎嘲讽一笑,“当年你费尽心力逃出去,以为能脱离御圣殿的控制,现在想来,是不是很可笑?” 只要母蛊还在,子蛊永远都不可能逃脱。 除非死。 “与你无关!” 男子声音冷萃如冰。 刚说完,他便感觉一阵噬骨钻心之痛,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刀,强行刺入他体内,切割着他的血肉,拉挑着他的经脉,搅动着他的内脏,侵袭着他的大脑。 身上里里外外每一处毛孔,都如针刺锥扎一般难以承受。 他痛的一个踉跄,下意识将剑插在地上,咬牙强行支撑着,不愿服输。 额头上,冷汗如雨滴般垂落。 短短三日,这已是体内蛊毒第二次发作了。 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白皎脸上的嘲弄愈发明显,“不用做无谓的抵抗了,没人能逃掉银线蛊的控制。” 她走进他一些,颇有兴趣的欣赏着他的痛苦,一字一句,直击人心,“何必犹豫呢?” “顺从圣女殿下的命令,你就可以得到你最想要的人。” 见他眉头深皱,显然是极力忍耐着,她毫无忌惮的,残忍的,挖出了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喜欢上自己的主子,眼睁睁看着她躺在别人怀里,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比蛊毒发作更难受呢?”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去争取一番?” “人生在世,不就是要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么,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别人,到时候痛苦的,不还是你自己?” “你的那位主子,可真是少见的美人呢,你心动也是正常的,何必觉得见不得人?” “总有一日,你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拥有她,让她成为你床上的女人。” “别说了——” 男子忽然抱头大喊,显然是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 白皎得意的笑了笑。 看吧,没人能抵挡的了这世间的诱惑。 可以不重名,可以不爱利,但是情这个字,又有谁能逃得过? 当年他是御圣殿唯一逃脱的药人,圣主原本已经下了追杀令,但在得知他被云顼收为御卫后,又收回了命令。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圣主殿下的高瞻远瞩。 最危险的敌人,不在于有多强大,而你并不知他是谁。 比如说,他可能就隐藏在你身边,还是你最信任的人,而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刺出手中的剑,在你背后,给予你致命一击。 她缓缓伸出手,将一本书施舍的递到他面前,“练了它,你就会成为天下最强之人,到时候,你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 书的封面上,只有两个明晃晃的楷体大字:邪功。 男子抗拒的别过头,双手紧捏成拳,显然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很为难么?” 白皎也不着急,淡笑着,循循善诱,“进一步是封侯进爵,美人在怀,退一步是全身腐烂,尸骨不存,到时候,你心心念念的美人儿,还会不会记得你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还不一定呢。” “你若不想要她,那就杀了好了,你知道的,御圣殿想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 “我同意。” 男子蓦的接过她手上的秘籍,干脆利落的塞到了怀里,哑着声音警告,“但是你们永远都不可伤害她。” 没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更重要。 “当然喽!” 白皎爽快答应,末了又别有深意解释,“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怎么着,我们都会卖你一个面子。” 正在这时,角落忽然发出轻微的动静。 “什么人?” 白皎倏地低喝,同时身形瞬移,眨眼便到了跟前。 角落里,洛舞瑟瑟发抖,惊恐的眼神看着忽然出现的女子。 白皎冷冷勾唇,却没急着动手,反而饶有兴致的,看向身边紧随而至的男子。 “怎么样,该是你表现诚意的时候了,若你真心实意回归御圣殿,就杀了她。” 没有投名状,谁知道他是不是阴奉阳违? 男子瞪着她,脸上怒意浮起,“你是故意的?” 凭她的功夫,恐怕早就知道了有人偷听。 “是啊!” 白皎悠悠轻笑,“有什么影响吗,不过是多一个死人罢了。” 顺手而已。 男子沉默片刻,冷漠抬眼,扫过洛舞的时候,眸中划过一丝挣扎。 这是一直跟着她的丫鬟,若是忽然消失…… 不过一瞬的功夫,他便做出了决定,缓缓抬起了手。 洛舞惊惧的眼神中透着不敢置信,复杂又失望的看着男子,连连摇头,“青——”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脖子一紧,窒息的感觉顷刻间传来...... 第780章 这是皇兄的安排吗? 苏倾暖四人纵马跑了没多远,便见前方密林内,三只橘黄皮赤褐纹的成年吊睛白额虎,正将几名世家子弟围在中间,龇牙咧嘴的咆哮着。 看那姿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 场内的人背靠着背,手中或握着剑,或持着弓,呈防御姿态,身体却早已抖成了筛糠。 除此之外,地上还躺着几具肢体不全的马匹尸体,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张残破的皮。 几人几兽,艰难的僵持着。 苏倾暖眸光一凝,正要纵身飞过去,苏文渊忽然出手拉住了她,并向她摇了摇头。 同时,顾怿也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见此,她当即息了救人的心思,果断的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同他们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虽然同顾怿有些不睦,但在大事上,他的意见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更遑论渊儿也罕见的反对。 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苏倾暖心里虽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也没有回头,直到距离足够远,后面再也没有动静传来。 她勒马停下,询问的看向二人,“怎么回事?”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情况,是她不知道的? 顾怿倒是没隐瞒,“那几个是霍家和龚家的人,不值得救。” 对于敌人,他可生不出什么同情心。 苏倾暖看过四大世家密辛,知道此霍家非当年的皇商霍家,而是由古家一手扶持起来的霍丞相,而龚家,则是龚太妃的娘家,也是唯古家马首是瞻。 换句话说,这两家人,都是古家的走狗。 她此刻也想了起来,被老虎围攻的人里面,的确有两人是紫菀曾经介绍过的,霍家的大公子和恭太妃那位娘家侄儿。 “霍家和龚家这几个纨绔,平日里鱼肉百姓、逼良为娼、横行霸道的事干的多了去了,仗着有古家撑腰,官府拿他们也没办法,所以今日死在老虎口中,也算是他们活该。” 苏文渊义愤填膺的解释。 不背后捅他们几刀,已经是够仁慈了。 苏倾暖目光惊讶的看向他。 没想到渊儿竟也知道这些事情。 “走吧!” 云顼适时开口,“从方才听到的声音判断,围场中的野兽,恐怕不止这几只虎。” 换言之,遭遇野兽攻击的,也不单单是这几个人。 闻言,顾怿不由深深看了眼云顼。 方才没大注意,这次细细瞧去,才发现此人身上的气场,竟出奇的强大。 而且举手投足间透出的优雅矜贵,完全不似一个侍卫应该有的。 他究竟是谁? 苏倾暖点点头,素手一指,“我们走这边。” 方才野兽传来的方位,应该就是这里了。 几人刚要行动,云顼忽而敏锐的皱了皱眉,“有人在跟踪。” 这个密林内到处都是动静,想要分辨是否跟踪并不容易。 所以走到这里,他才基本肯定,有人在跟着他们,似乎还不少。 顾怿脸上浮起几分凝重,仔细听了一番,方说出自己的判断,“那些人离的比较远,好像没有恶意。” 苏倾暖自然也听到了。 但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没工夫理会他们,反正他们暂时也不会动手,所以她果断调转马头,“先不管他们。” 其他三人也没什么意见,于是几人便继续往密林深处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大型野兽的身影出没,除了之前看到过的老虎,还有猞猁、野猪、灰狼以及盘旋在树上密密麻麻的毒蛇,几乎覆盖了这一片山头。 它们或三五成群,或单独行动,动作敏捷的向着那些拿着强弓利箭,衣着光鲜的人奔袭而去。 进来的人都是为了打猎,哪知道眨眼间,自己就变成了猛兽的猎物。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权贵,打个野鸡野兔、獐子麋鹿还罢,最多也就是偶尔围攻一只野猪,哪里遇到过这般阵仗,顿时都吓的魂飞魄散,惊慌失措的开始四下逃命。 一时间,哭喊声,马鸣声、野兽的嘶吼声响彻山间。 所有人都不要命的往外逃,恨只恨胯下的马只生了四条腿。 还没来得及上马的,不是被惊了的马匹践踏致死,就是被裹挟在马蹄间拖行而去,亦或者被汹涌而至的野兽活生生叼了去,成为其口中的食物。 那些侥幸逃脱的,手中的马鞭不要命的挥下,只求能逃得一步半步,躲过这一劫。 无数张血盆大口,凶残的撕咬着人身马匹,分食着断骨残肢、内脏脑浆遍地都是,鲜血染遍了山地林木,汇聚成河。 苏倾暖心中骇然,错愕的看着这一切。 生活了五世,她从未看到过这么多的凶禽猛兽同时出没,竟足足有十多种,上百只。 在极度劣势之下,任是不少人身怀武功,都难以施展。 别说救人,若能侥幸活的下性命,都是佛祖保佑,菩萨显灵。 而这些猛兽,显然不应该出现在围场之内。 她一直以为,元鹤的萧声只能引来些毒蛇毒虫,就算有猛兽,至多也不过一两只,就像她和云顼之前在江州大战的哪只大鹏鸟。 难缠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对付。 哪里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如此庞大的兽群为他而战。 她不由有些怀疑,今日看到的一切,难道真是一人所为? 手中的飞刀捏了又捏,她却没有射出过一枚。 在顾怿和渊儿的解释下,她吃惊的发现,那些被野兽围攻的人中,竟大多都是古家一派的官员或家眷,且手上绝不干净,不是有数条人命在,就是贪墨过大额银两,或者侵占过大量土地。 换言之,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而一些保持中立,或仅犯有小错,罪不至死的,则不是被自己随行的侍卫所救,就是提前发现了野兽出没,及时离开了围场,更多的,是侥幸遇到了巡逻的御林军。 遇袭者寥寥。 一次两次倒罢,次数多了,她也琢磨出了一些不对劲。 元鹤和古贵妃不是一伙的吗? 怎么竟互相残杀起来了? 有了怀疑,她立即翻身下马,穿过眼前稀疏的几株红松,跑到山边,然后飞跃而下。 这是一处不算深的山谷,比山上的温度要暖一些,地上已经稀稀疏疏冒出了青绿色的草芽,春意盎然。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穿过山谷蜿蜒向前,潺潺水流发出动听的声音,使整个山谷显得愈加宁静。 就在方才,几只饕足饭饱的灰狼,离开了这里,去寻找新的猎物去了。 一些外形凶残的秃鹫,正低头啄食着地上的残肢碎肉,若无旁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以及骨肉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云顼跟在她身后,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只一双墨眸,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苏文渊和顾怿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跟着下了山谷。 此处虽然环境优美,可几人都没有欣赏的欲望。 除了未知的危险,还有方才看到的残忍场景,都让他们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 虽然那些都是死有余辜之人,但看得多了,也难免不适。 沉默着走过去,苏倾暖抬手打出了手中的暗器。 察觉到危险靠近,那些秃鹫立即弃了满地的食物,飞落到旁边的树枝上,尖利如勾子的嘴透着犀利,一双褐色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苏倾暖知道这秃鹫是专门以尸体腐肉为食的,甚少攻击活人,便也没管它。 径直走到秃鹫啄食的地方,她蹲下身来。 满地的断骨烂肉间,残破的布料上血迹斑斑,是京中上好的洛光锦,所穿者非富即贵。 它们的主人,苏倾暖认得,正是古家那两个纨绔。 她刚要伸手拿起布料,云顼已捏住她的手腕,温声道,“我来吧!” 这些恶心的东西,她还是不要沾手了。 苏倾暖看了他一眼,微微抿唇,“好。” 云顼检查也是一样的。 看着二人亲密又默契的互动,顾怿别有深意的眯了眯眼睛。 他的逾距,似乎不止一次了。 云顼将布料拿起,放到鼻端闻了闻,随即眉头微皱。 “怎么样?” 苏倾暖忙追问。 如果真如她所料的话,那这场阴谋中,除了元鹤,恐怕还有别的人在插手。 “是大量的引兽粉。” 云顼言简意赅,然后去河边净了手。 引兽粉,顾名思义,会吸引到各种野兽靠近,并使其疯狂,从而遭受到凶猛的攻击。 不死不休。 也就是说,那些被野兽攻击的人身上,是有人做了手脚。 顾怿原本还不理解她的行为,此刻终于明白。 他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她竟然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一层,而且还不嫌脏臭,跑去亲自查看? 这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家,该有的行为? 最重要的是,这个侍卫,竟然一瞬间便洞察了她的想法。 这得相处多少日子,才能有如此默契。 苏倾暖直起身,抬眸看向苏文渊和顾怿,“这是皇兄的安排吗?” 他们二人一直跟着皇兄,许是知道也说不定。 苏文渊摇摇头,“不是。” 这次松子山一行,皇兄的安排他大致都知道,并未听说什么引兽粉。 顾怿猛然回神,连忙也跟着补充,“不像是表兄的手笔。” 这几日他大多时候都在伴驾,虽然并不跟着表兄,但依照他往日的习惯,应该不会安排这么血腥的计谋。 虽然他也承认,这一劳永逸的法子,可是省了太多的事,也避免了诸多麻烦。 苏倾暖原本就感觉不像是皇兄的手段,如今确定了,心下的疑问顿时更甚了。 究竟,还有谁插了手? 她不由顺着这件事捋了下去,心道这些人死了,还有谁能得利? “小心——” “姐姐小心——” 两道声音倏地焦急响起,而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身后瞬间逼近的危险。 第781章 看来,我们中计了 她眉目一凛,刚要向旁边躲闪,云顼已先一步抱起她,轻松的躲了开去。 而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也在第一时间挡住了那道攻击。 苏倾暖自云顼怀里跳下,转身看去,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一只身形庞大的棕熊。 那熊身长丈余,宛若小山一般,油亮的皮毛粗密厚实,在阳光下泛出黄黑色的光泽。 她眸中冷意浮起。 这松子山,究竟是什么龙潭虎穴? 那棕熊见偷袭不成,立即站立起来,如行动迅疾的巨人,挥动着两只肥硕厚实的熊掌,气势汹汹的便冲了过来。 顾怿和苏文渊不敢硬接,只得利用轻功避开。 又一次扑了个空,棕熊暴躁的嘶吼几声,露出了两排锋利的牙齿,咆哮着换了个方向,又冲向苏倾暖。 云顼飞身而起,内力灌注于腿,抬脚便踢向棕熊脑袋,直踢得它连连后退。 趁此机会,苏倾暖三人也围了上去,专逮着其薄弱处攻击,很快便占据了主动。 棕熊虽然凶猛,且皮糙肉厚,但如何经得起四人持续的暴揍,很快便败下阵来,退到河边不敢再上前。 一双熊目垂涎的盯着他们,并无离去之意。 “棕熊的速度不亚于马,看来我们想要脱身,不是那么容易。” 苏倾暖皱眉。 这猎物并不好携带,况且他们还有别的事在身,并不欲与其多做纠缠。 她不是没有快速解决的法子。 如果用淬了毒药的暗器,很容易便可杀之,但如此一来,整个松子山的动物恐怕都要跟着遭殃,这可是她不愿看到的。 即便是狩猎,也没有将整个山头的猎物都打光的道理。 苏文渊眼眸一转,忽而笑着建议,“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顾国公愿不愿意?” 这个机会,怎么着他也不能错过。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苏倾暖疑问之余,不免有些好奇。 也不知他想了什么法子。 倒是云顼,唇角愉悦的勾了勾。 有前途。 顾怿微微挑眉。 这小子,莫不是又在哪里等着算计他? 果不其然,见他没有反对,苏文渊立即指着他马身上挂着的猎物,一脸认真道,“棕熊攻击我们,无非是因为肚子饿了,想要食物,既然顾国公有先见之明,打了这么多猎物,那我们何不将其投喂给它,如此一来,它不就放过我们了?” 拿这些猎物去江夏皇面前博美名,进而被选为驸马,真是想得美! 经他一提醒,苏倾暖也想了起来。 “我觉得,渊儿这个法子不错。” 说着,她视线移向顾怿,淡笑着问,“不知顾国公意下如何?” 她倒不认为顾怿会舍不得,毕竟比起正事,这些猎物实在算不上什么。 大不了,等过后,她打些来还给他就是了。 果然,顾怿几乎是没有犹豫,抬步便往马匹方向走去。 苏文渊连忙挡住他,笑得眼不见牙,“这些脏活累活,就不劳烦顾国公亲自动手了,我来我来。” 言罢,他直接使用轻功,飞身掠到顾怿马前,动作利落的将那些猎物统统扔给了棕熊。 一只不剩。 棕熊得了食物,果然不再关注他们,立即狼吞虎咽的撕扯起来。 见状,顾怿似笑非笑的看向苏文渊,“看来瑞王殿下,早就惦记上我这点猎物了。” 猎物而已,他想打多少打多少,自然不会吝啬。 但他反对的如此坚决,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 他隐晦的看了眼云顼。 方才他竟然没有避嫌的抱了她,而她也没有任何抗拒,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重重迹象表明,他的身份,绝非普通侍卫这么简单。 难道—— 他的心里,忽然浮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只要你不惦记不属于自己的,本王我还你一车猎物,不,十车。” 苏文渊扬眉,大方的承诺。 他针对的是他的猎物吗,是他不知分寸的痴心妄想。 顾怿脸色沉了沉。 无意中瞧见云顼眸中隐隐透着笑意,显然是赞许苏文渊的意见,他顿时愈发气闷。 得,这是一家子合起来针对他是吧? “让我放弃,想得美!” 他冷哼一声,顶着一脸寒意走了。 既然如此防着他,那他偏不如他们的意。 若不是还没抓到元鹤,他今日高低要将这棕熊弄回去,皇上还不直接赐婚? 反正到时候,急的不是他。 苏文渊顿时怒了,“那你就等着垫底吧!” 他就不信了,他那位便宜父皇,还真能点一个什么猎物都没打着的人,做姐姐的驸马? 苏倾暖见几人越说越偏,连忙阻止。 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几人趁着棕熊无暇顾忌,迅速离开了此地。 只是刚走出一段距离,数十名黑衣人便飞身落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 京城某别院。 初凌缈一手执着杯盖,优雅的拨弄着杯中嫩黄的茶汤,轻飘飘问,“东西他收下了?” “收下了。” 白皎淡然的声音自下方传来,“但他没杀那个偷听的小丫头。” 某种意义上讲,他并不算通过考验。 “哦?” 初凌缈动作微顿,懒懒抬眼,“看来,这心还是不够坚定呢。” 连个丫鬟都不愿意杀,还想入御圣殿? “据他说,那个叫洛舞的丫头,对他有些意思,是枚可以利用的好棋子,比杀了强。” 白皎略微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 他几乎要掐死那个丫头,却在最后关头,停了手。 初凌缈缓缓抿了口茶,嘲弄看她,“你信了?” 这样拙劣的谎言,恐怕也只能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读出她眸中的轻蔑,白皎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蹙,显然是不赞同她的意思,“那丫头的眼神,不似骗人。” 心里有没有一个人,很容易看出来。 她不是傻子。 “呵呵!” 初凌缈起身,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本座倒是忘了,对于情爱一事,白圣使可是相当有经验的。” 见她脸色有些难堪,她轻笑一声,慢悠悠岔开了话题,“落青呢?” 白皎微一定神,很快便恢复如常,“青圣使一早便骑了您的追风驹,跑了。” 顿了顿,她别有深意的补充,“应该是去了松子山。” 除了这个地方,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初凌缈冷嗤,“她果然还是去了,为了元鹤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连本座多年的栽培都不顾了。” “没有御圣殿,她一个庶女,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比紫檀那个蠢货还要蠢。 想着同为四大圣使,她和落青平日里交情还算不错,便没什么诚意的替她开解了一句,“她应该还会回来,毕竟,她是您最为器重的手下。” “本座当然知道,她没那个胆子真的逃掉。” 初凌缈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但回不回得来,就不由她说了算了。” 云顼和苏锦逸都在松子山,连她都要避其锋芒,这个蠢货,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去了。 她以为她还能脱得了身? 言罢,她又眸光深沉的看向白皎,意味深长的冷笑了下,“你白圣使不也曾经是本座最为器重的弟子,最后还不是爬了我哥的床?” 一个两个的,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不成? 白皎俏脸白了白,但还是倔强的辩解,“属下并未存有背叛圣女殿下的意思。” 圣主殿下那般神仙似的人物,她抵挡不了他的诱惑,很正常。 “行了!” 初凌缈神色不耐,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将从大楚带回来的小丫头,换个地方关着,落青那个没脑子的,别让人给下了套才是。” 她可不愿用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筹码,去换元鹤那条狗命。 “自从古护法和苏锦遥生了异心,我们在江夏的落脚点,大部分都已不安全了。” 白皎眉头深皱,“属下实不知,该将她藏在哪里。” 落青一离开,这处别院,恐怕也不能再用了。 “怕什么?” 初凌缈悠悠勾唇,“狡兔尚有三窟,本座在江夏的暗桩,可不止他们母子二人。” 说着,她向白皎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你将她送到……” ———— 苏倾暖冷然勾唇,这些人跟了他们一路,终于肯出现了。 见他们似乎没有攻击之意,她置于残雪上的手,不露痕迹的拿了下来。 为首的黑衣人出列,恭敬的向几人抱拳,“两位殿下,国公爷,前面就是后山,不能再往里走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即一字排开。 显然是不让他们再进一步。 “阁下是谁?” 苏文渊怀疑的打量了他们几眼。 真是莫名其妙,前山都被野兽攻陷了,后山还有什么不能去的? 黑衣人也没隐瞒,大方回道,“属下等乃皇室暗卫,特奉命保护两位殿下安全。” 皇上可是给他们所有人下了死命令的,两位殿下若少了一根头发,就拿他们是问。 “为何不能?” 苏倾暖挑了挑眉,神色不郁,“如今的前山,和后山还有区别吗?” “还有,你说你们是奉命保护,那棕熊攻击本公主的时候,你等为何不出现?” 他们对付棕熊的时候,并未听到附近有什么人在,这些人显然只是躲在远处观察。 所以此人所言真假,还有待考证。 毕竟在这个山上,敌友难辨,仅凭几句话,是不能确定其身份的。 黑衣人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几人一眼,踌躇片刻,方小心翼翼回道,“因为属下觉得,凭两位殿下和国公爷,以及这位侍卫兄弟的身手,应该不大需要属下等现身帮忙。” 因为怕被发现,他们没有离的太近。 但饶是如此,他们四人群殴棕熊的场景,还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那名侍卫兄弟和国公爷倒罢,瑞王殿下身为男子,会些防身功夫,也还可以理解。 最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是公主殿下的身手,竟也如此高强。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怀疑,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公主殿下需要他们保护吗? 毕竟就算他们联起手来,恐怕也未必是她一个人的对手。 苏倾暖琢磨着他的话,又见他们手上拿的不是寻常刀剑,而是一些用来捕兽的武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近乎荒谬的推测。 “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一路上他们听到的动静,好像不止于此。 “还有一部分,隐在暗处。” 黑衣人如实回答,说着,还拿出了一枚象征皇室暗卫的腰牌。 苏倾暖远远扫了一眼。 不似作假。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 大敌当前,不管江夏皇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没必要驳了他的面子,和他正面起冲突。 毕竟,他现在是什么态度,还不大明确,尤其是牵扯到古贵妃的时候。 想明一切,她刚要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了凄冷幽远的萧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仿佛女子低声的悲咽。 她眸中锋利划过,当下便做了决断,和黑衣人道了声谢,掉头便往萧声的方向匆匆赶去。 其他人立即跟上。 又是一路疾行,此时距离进围场,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午后刺目的阳光,驱散了部分弥漫在密林中的阴霾,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了些。 “咦,萧声怎么停了?” 苏文渊勒马站住,疑惑的看向周围。 方才明明就是自这一带传出去的。 话音未落,相反的方向,竟又有萧声传来。 同之前的不同,这次的萧声,含了几分令人压抑的阴郁之感,似乎在控诉着什么,又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但不过须臾,那诡异的萧声便又消失了,快的仿佛只是幻听。 “看来,我们中计了。” 云顼剑眉微微皱起,“前后两次萧声,不是一人所为。” 后面的,才更像是他在江州听到过的。 “想不到区区一个侍卫,竟还懂得乐理。” 顾怿忍不住出言嘲讽。 装吧你就,堂堂大楚太子,竟然装成一个侍卫。 很好玩么? 云顼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顾怿很快也醒悟过来,此刻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连忙岔开话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当然是赶去元鹤真正出现的地方了,好端端的,问他做什么? 好像显得他需要听他的命令似的。 云顼淡漠的勾了下唇,正要策马,前方一阵急迫的鸟叫过后,蓦然传来了女子惊慌的救命声。 第782章 公主跟臣女来吧! 云顼看向苏倾暖,显然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虽然不大想惹麻烦,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倾暖无法选择不救。 毕竟野兽频繁出没,她又不完全肯定,遇险的是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尤其听声音,对方明显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所以她果断开口,“去看看。” 四人寻着声音找过去,便见一处稀疏的林木间,低空飞着五六只不大的雀鹰,正煽动着灵活的翅膀,来回攻击着地上的女子。 女子模样狼狈,一头墨瀑散落开来,凌乱的披在肩膀,发钗已经不知所踪,身上华贵的衣衫,也脏破了好几处,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非礼勿视,其他三人默契的齐齐别过头去。 看到苏倾暖,女子眼眸顿时一亮,连忙央声求助,“公主救救臣女。” 苏倾暖已经懒得去想,这雀鹰为何忽然会攻击人。 毕竟那么多野兽同时出没,已经够惊悚,也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了。 自地上捡起几枚石子,她随意打了过去,正中几只雀鹰。 雀鹰吃痛,知道遇到了强敌,很快便从方才的气势汹汹变成了狼狈逃窜,见没有机会,最终恋恋不舍的弃了猎物,飞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苏倾暖走过去, 好心将女子扶了起来,诧异的问,“上官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遇到上官娥,她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萧声刚落,她的呼救声就响起,多少显得有些刻意了。 而且,她总觉得,此刻的她,同传言中,乃至围场外同她说话的那个上官娥,有些微弱的不同。 但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上官娥感激的看向她,先是道了谢,然后才拢了拢凌乱的发丝,温声解释,“同公主殿下分开后,臣女带着侍女刚打了两只猎物,便听到许多野兽吼叫的声音。” “臣女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先去寻了母亲,只是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这几只雀鹰给盯上了,一路跑来,连侍女和随从都失散了。” 说着,她再次盈盈下拜,“若非遇到公主,臣女和母亲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听她说完,苏倾暖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株广玉兰树之下,果然还有一名女子。 此时此刻,她正靠坐在树边休息,安静的几乎不存在。 姣好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明丽的双眸微微垂下,让人瞧不清里面的神色。 年纪约莫三十余岁,虽然保养的很好,可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最起码,她是能一眼看出她年龄的。 “想不到上官夫人对狩猎,也有此闲情雅致。” 她意味不明的翘唇。 比起上官娥,她倒是要好上许多,身上没那么多伤口,衣衫也完好。 不论大楚还是江夏,闺中少女少妇参加狩猎的并不在少数,但像她这般年纪,还如此踊跃积极的,倒确实难得。 上官夫人略整理了下衣裙,然后又自旁边的枯草间摸到一枚簪子,将散乱的发丝固定好,这才优雅的起身。 她盈盈走过来,先是向苏倾暖拜了拜,然后自嘲一笑,“做女儿时,曾同兄长学过一些弓马本事,不想出了丑,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比起上官娥的敦和宽厚,她的眉眼间,多了些许岁月积攒下来的凌厉之感。 “没什么可见笑的,本公主不也没打到什么猎物。” 苏倾暖浅浅扬唇,凤眸含了丝别的意味,“想来霍老爷一定是个开明之人,否则,也不会同意让上官夫人接触这些东西。” 她没忘记,这上官夫人乃是当年皇商霍家的遗孤,在霍家出事后,为了保住霍家的财产,才带着女儿嫁给了刚刚袭爵的上官荻。 上官夫人沉默片刻,忽而轻轻叹了口气,“是啊,爹爹他,真的很疼我呢。” 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她清丽的脸上,透出几分别样的怀念。 当然,也只有一瞬。 苏倾暖眸色深了深。 按理说,这霍小姐,也就是上官夫人先是丧夫,紧接着娘家又遭逢变故,自己也不得不带着女儿二嫁。 这么多年,她既要经营生意,又要抚养女儿,还要兼顾夫家,着实是一位让人同情,也令人敬佩的女子。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别扭。 倒不是因为她参与狩猎的事,毕竟这春狩也没有规定,不准年长的夫人们参与。 只是—— 她审视的眼神自上官夫人身上移开,又落到了上官娥脸上。 话说她们,还真不大像是相依为命的母女俩。 最起码经过方才的变故,这二人并未表现出哪怕一丝,对对方的担心与牵挂。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见上官娥模样有些狼狈,她自头上取下一枚簪子,又解下自己的披风,一并递给她,淡声问,“没事吧?” 今日出来,她也不过只用了两支簪子,还是菱歌觉得她的妆容太过素净,多插了一枚梅花簪在头上。 如今她倒是庆幸,得亏当时没拿下来。 当然,她也不怕上官娥会拿她的东西做什么文章,为了以防万一,今日她穿的衣服用的头饰全都是最常见的,在场的贵女中,同她一样的最起码有五六人。 这个时候,上官娥自然不会推脱,毕竟以她如今这幅模样,是无法见人的。 所以她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公主关心,臣女没事,就是被啄的地方,有些疼。” 莫名地,苏倾暖听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她知道,她没有说谎。 这雀鹰虽然不大,但也是凶狠的猛禽,以食肉为生,啄在人身上,口口见血见肉。 上官娥接过东西,便走到一边,为自己整理起来。 苏倾暖瞥了眼一旁袖手旁观的上官夫人,见她眼中似有不忍之意,却又很快的消失。 她极淡的翘了下唇,眸中露出几分玩味。 有点意思。 盏茶过后,见上官娥已经收拾妥帖,走了过来,她当即问道,“上官小姐,你同我皇兄前后脚离去,可有见过他的踪迹?” 自进密林后,皇兄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他们来来回回穿梭这么久了,都未曾见过他的踪影。 难不成,他已经出了围场? 原本她只是试探一问,不想上官娥却坦然笑了笑,“公主跟臣女来吧!” 第783章 那就各凭本事好了 延绵千里的松子山,仿佛一条身体走势平缓,长卧于此处的巨蟒,仅在每山的连接处,有些不大的起伏。 唯有一座位于前山的侧峰,比其他山要高上许多,站在这里,可以尽瞰整个前山和一部分后山。 苏倾暖登上峰顶的时候,便见苏锦逸双手背向后方,长身立于悬崖之上,出尘宛如山巅晴雪,飘逸更似瑶池玉仙。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年长道士,瞧着背影,颇有几分乘风归去之感。 看到她,立于身后的涵枫连忙行礼,“公主殿下!” 苏倾暖的注意力原本还在那名道士身上,闻言,当即收回目光,淡笑着走上前去。 “皇兄原来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身后,苏文渊故意落后几步,同云顼并列而行,声音刻意压低,透着一丝不确定,“姐夫?” 上官娥母女被姐姐以体力不支,留在了山下,并让顾怿留下“保护”她们,是以他此刻说话,完全不担心有人听到。 云顼侧头看了他一眼,嗓音儒雅,又含了丝笑意,“瞧出来了?” 自得知顾怿的想法后,他便不打算在他们面前再隐瞒。 听他没有否认,苏文渊一激动,当即便来了劲头,“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到的江夏?” 他就说怎么越瞧他,越觉得熟悉。 而且,他和姐姐的相处也太亲昵了些,由不得让人怀疑。 “两三日吧!” 云顼随意问,“什么时候怀疑的?” 这小子,长进了。 苏文渊脸色沉闷,不情愿的嘀咕,“就是你抱着我姐姐的时候。” 亏他前面还替他说了那么多话,早知他本人在这里,他才不会违心夸他。 嗯,就是违心的。 云顼愉悦轻笑,“所以你故意等我,就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 这里还有生人在,所以他方才刻意落后了暖儿几步,保持了一个侍卫该有的礼数。 “当然不是。” 苏文渊立即否认,“我是想警告你,你和我姐还没成婚呢,别对我姐动手动脚的。” 保护姐姐他不会么,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他才不会承认,方才凭他的身手,根本就赶不到姐姐身边。 捏了捏拳头,他总有一日会变强的。 云顼睨他一眼,好心提醒,“你都叫我姐夫了。” 若非之前听他说了那些话,他都不知道,原来渊儿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虽然作用不大,但来自小舅子的善意,他自然照收不误。 “那我先收回。” 苏文渊哼了一声,“至于你们的亲事,等你先争得驸马之名再说。” 既然他来了,那就不用他再操什么心了。 “不是有渊儿你么?” 云顼仿佛瞧出了他的心思,缓慢勾唇,“有小舅子在其中周旋,我应该可以高枕无忧。” 虽说他有十分把握,让江夏皇乖乖同意他和暖儿的亲事,但若有人帮忙,尽快解决此事,他何乐不为? “谁说我要帮忙了?” 苏文渊神情傲然,末了又鄙夷的看向他,“你不会这么没志向,自己的亲事,也打算靠别人吧?” 这可和他认识的那个云顼,不大一样。 “有什么不可?” 云顼笑了下,“志向不志向的,比起你姐姐,重要么?” 况且,渊儿可不算别人。 苏文渊愣了一下,忽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再说了,他是帮姐姐,又不是帮他。 ———— 听到声音,苏锦逸缓缓转身,温和的目光看向她,唇角含笑,“阿暖来了。” 桑悔道长也跟着回身,将手中拂尘搭向臂弯,微微躬身,“见过公主殿下。” 苏倾暖连忙错开,微笑还礼,“道长不必多礼。” 在大楚和江夏,佛道之人并不受俗家礼仪约束,不论见官见皇家都可以不行礼,更何况这桑悔道长是文龙观的主持,在江夏地位颇高。 她可受不起。 略略抬眼,她笑着客套,“久闻道长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是信女之荣幸。” 说着,她暗中打量了几眼这桑悔道长。 眉入鬓云,目似朗星,面貌清奇,珠玑不御,果然一派道骨仙风。 “公主殿下谬赞,不过是世人赋予之虚名罢了,贫道受之有愧。” 桑悔道长语气平和的回道。 仿佛她口中的盛名,都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苏倾暖扬唇浅笑,也不欲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毕竟她对这个桑悔道长,并不怎么了解。 就算要试探,也不是现在。 所以她目光顺势转向苏锦逸,“皇兄不去狩猎,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一场事关生死较量的明局,牵扯到了江夏皇室十几年的恩恩怨怨,一方是元鹤,另一方是他们,准确的说,应该是皇兄。 在江夏皇还没完全露出态度的情况下,他便是这场棋局的执棋人。 进松子山前,她甚至想过,用不了多久,这里恐怕就会沦陷为双方势力互相厮杀的战场。 再好的计划,最终也避免不了实力的较量。 但如今将近三个时辰过去,她看到的,仅仅是一群饿疯了的野兽,还有那些被选做野兽食物的古家党羽。 不止元鹤踪影全无,连皇兄,似乎也云淡风轻的置身事外。 而另外一直看不见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强横的伸了进来,隐有接管的迹象。 “这里视野不错,可以欣赏到另一番风景,我和桑悔道长闲来无事,便上了这侧峰。” 苏锦逸慢悠悠解释。 那模样,仿佛真是一个单纯的看景人。 “是么?” 苏倾暖弯唇,故作惊讶的走了过去,自他身边站定,凤眸更是好奇的望向山下。 “让我也瞧瞧。” 虽然不知他的用意,但这桑悔道长还在,她便也没提其他的事。 悬崖之下,松子前山的景色,一览无余。 “果真能看清一切。” 所以,方才百兽攻击那些权贵的画面,他们也瞧的一清二楚了? 她心里顿时浮起几分无奈,那桑悔道长好歹也是出家人,皇兄特意邀人家看这血腥的吃人场面,真的好么? 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她便模棱两可的感叹,“可惜今日的狩猎,比起往年,少了些精彩。” 其实精彩的很,最起码那些同古家狼狈为奸之人,不用费什么功夫,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如果元鹤知道自己苦心设计的杀局,却被人利用了个彻底,也不知是什么感受。 “我倒是认为,还不错。” 苏锦逸唇畔浮起一抹愉悦的淡笑,“猎物变成狩猎者,狩猎者变成猎物,不是很有意思?” 他每说一句,桑悔道长脸上的悲悯便多一分,到最后,忍不住垂首闭目,低低道了声,“福生无量天尊!” 苏倾暖不由偏头看了苏锦逸一眼。 她总觉得,他说这话,有些故意的成分在。 他们清楚那些丧命在野兽口中的人,是咎由自取,那桑悔道长呢,又知道几分? “可今日明明是春狩的日子,怎么会忽然多出那么多野兽?” 确定他们也看到了当时的场景,她便佯装不知问道。 况且,她的确有些好奇,难道元鹤真有这么大本事,仅凭一枚洞箫,就能召唤来这么多凶禽猛兽帮他? 苏锦逸抬起手,指着远处一点,示意她看。 须臾之后,他问,“看到了吗?” 苏倾暖目光深了深,老实点头,“看到了。” 那是前山之末,后山之始,她本想过去来着,但被那些皇家的暗卫拦下来了。 若是照着往年,前山和后山连接的地方,会有宽而高的围栏横在两山之间,以挡住后山的猛兽,保证围场的安全。 但现在,围栏中间有一截,已经不见了踪影。 换言之,两山之间,畅行无阻。 很显然,是有人提前将围栏破坏了。 那么,又是谁的手笔? 她又一次想到了那些古家党羽身上的引兽粉,以及无处不在的御林军和皇室暗卫。 难道,真的是他? 可是,费了这么大手笔,他的目的,莫非仅仅只为了几个结党营私的臣子? 正在这时,消失很久的洞箫之声,忽然又一次响了起来。 低沉阴郁,凄清悲凉,呜呜然如西风残照,幽幽哉似红墙梦断。 且没有再停下的意思。 听到萧声,分散在各处的野兽飞禽,忽然又此起彼伏的吼叫嘶鸣起来,仿佛在附和一般。 震耳欲聋的动静传来,他们站在山顶居高临下,轻易便看到那些凶禽猛兽,很快汇聚到一处,然后浩浩荡荡向箫声的方向奔袭而去。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漫天尘土飞扬,掩盖了穿照而下的阳光,整个松子山陷入了极致的疯狂。 天崩土裂,地动山摇。 “那就是真相。” 苏锦逸清隽无双的面容上透出几分嘲意,忽而利落转身,大步向山下走去,“现在,我们就去会会这幕后之人。” 等了这么久,是时候一决雌雄了。 “为猎者,终成猎物,望殿下好自为之。” 桑悔道长忽而不合时宜的开口规劝。 “那就各凭本事好了,你说呢?” 苏倾暖笑了笑,眼眸中是洞察一切的犀利,“桑悔道长?” 虽然不知他是否有问题,但这种愚善,却多少让她低看了这位传说中的大师。 正在这时,一名黑衣人忽而飞跃上山,跪在苏锦逸面前,刚要禀报,看到周围的人,顿时又止住了话头。 第784章 替我查个地方 “讲!” 苏锦逸出言吩咐。 见他完全没有避着的意思,苏倾暖微感讶异。 话说回来,皇兄和这桑悔道长的关系,还真是有些奇怪。 防着,又似乎信任着。 黑衣人应了声,便如实禀道,“殿下,属下等已将京城各处搜遍,并未找到人,如今只剩皇家的几处别院还未探查,是否要进去找?” 殿下离京前,曾吩咐他们要暗中进行,而一旦搜查皇家别院,不可避免就会惊动对方,所以他才连换几匹快马,赶来征求殿下的意思。 苏锦逸隐晦的看了眼云顼,言简意赅,“找!” 他暗声吩咐,“不论什么地方,只要可疑,不必再回本宫,直接派人搜查。” “或许有一个地方,也不能错过。” 云顼薄唇微吐,开口建议。 至于是哪儿,相信不用他明言,他也知道。 苏锦逸剑眉微扬,似笑非笑看他,“那个地方,玲珑阁就不曾找过?” 凭他的本事,应该不是难事。 “找了。” 云顼眼神意味深长,“但我觉得,若由你来找,应该更能无孔不入。” “更何况——” 他淡声补充,“事情一直在变化,昨日没有,今日未必就不在。” 不出来,就逼他出来。 闻言,桑悔道长平和的视线忽而看向云顼,眼底极快的划过一丝精光。 见二人不住的在打哑迷,苏倾暖下意识问,“你们在找谁?” 莫非,他们要找的人就是…… “是玲珑阁委托我,帮他找一个人。” 苏锦逸视线温和,别有深意的解释,“据说,她已被带到了江夏。” 除了云顼这一层关系,以她的身份,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苏倾暖当即便听明白了。 他们找的人,应该就是寒儿了。 想来是云顼不方便出面,便以玲珑阁的名义,让皇兄帮忙。 毕竟在江夏,皇兄的势力,比起玲珑阁,只多不少。 “去吧,所有没找过的地方,都不能错过,包括——” 顿了一下,苏锦逸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宫。” 黑衣人应了声是,便飞快的退下去了。 苏倾暖担心不已,但也知道此刻不能乱了阵脚,便只得说服自己耐下性子,等待消息。 “你们快看——” 苏文渊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便关注起山下的动静,不想这一看,却吃惊的发现了不对劲。 汇聚而成的庞大兽群,在箫声的指引之下,竟快速的向围场外移去。 而与此同时,原本在场外护驾的御林军,也在频繁的调动着。 仿佛一瞬间,各处的势力,都在往那个地方汇聚。 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我们出围场。” 苏锦逸很快下了决断。 于是一行人动作迅速的下了山,便往御驾所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 皇宫! 芦笙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猛地一拍呆坐在杌子上的人,笑着打趣儿,“洛舞,想什么呢?” 她进来都有一会儿了,而她似乎一直都在发呆。 洛舞被吓了一跳,顿时脸色一白。 待看清是芦笙,她暗暗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瞪她,“做什么吓我,我还以为是谁呢。” “还能有谁,菱歌跟着公主去了松子山,漫萧在看她弟弟的来信,不就剩下我们两个?” 况且,她进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动静,她怎么一点都没听到? 洛舞眼神乱飘,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去了司衣局为公主选样式,怎么倒回来了?” “还没呢,这不正打算走。” 芦笙见她心不在焉的,不由关切的问,“洛舞,你没什么事吧?” 今日的她,瞧着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没——没事。” 洛舞掩饰般的笑了笑,连忙岔开话题,“漫萧弟弟怎么会将信送来这里?” 芦笙摇头,“我哪知道,想来是他托唐家庄的同门捎来的吧!”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从大楚到江夏这么远,他都能将信捎来,而且还特意找人送进了宫里,唐家庄的弟子,果然不一般。 见洛舞没再说什么,她便也出了门,去了司衣局。 在司衣局耽搁了不少功夫,她出来的时候,见天色已经不早,便换了一条路回暖福宫。 这条路还是她偶然发现的,虽然偏僻,但胜在近。 路过一座宫殿时,她目光随意一瞥,却忽然发现那殿门口,有几名衣着普通的内侍,正抬着一个麻包往里走。 麻包不算大,但也不小,似乎装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吃惊的发现,那麻包竟然在动,而且里面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似乎在哭,又像是在喊救命。 听着,隐隐有些熟悉。 那几名内侍顿时着急起来,一人还忍不住低声抱怨,“不是说喂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另一人不悦的横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动作还不麻利些,我们只管送进去,管那么多做什么?” 说着,几人飞快的将麻包抬了进去,然后重重关上大门。 长而宽的宫道上,空无一人。 藏在角落的芦笙又深深看了眼那座宫殿,猛吸一口气,然后撒腿便往暖福宫跑去。 门上明晃晃三个大字,牢牢印在了她的脑海里:翠秀宫。 如果没记错,那是龚太妃住的地方。 而她,也终于想起方才那声音像谁的了。 进了暖福宫,她一眼看见院中长身而立的青墨,也不管他是不是有事,立即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急声道,“青墨大人,出事了,你快跟我走。” 虽然不是很肯定,但去看一看总是好的。 青墨不着痕迹的扯出袖子,微微挑眉,刚要询问,洛舞便自屋内跑了出来,逮着芦笙就训斥,“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模样,还拉人家青——青墨大人的袖子,成何体统?” 两人虽然同为一等宫女,但洛舞跟在苏倾暖身边日久,资历摆在那儿,是可以管着其他人的。 虽然她从未这般摆过架子。 “不是,洛舞你做什么,真的出事了。” 芦笙责怪的看了她一眼,也顾不得同她解释,转而又向青墨求助,“若是晚了,她就危险了。” 青墨终于听出了不对,声音含了几分凝重,“谁危险了?” “没有谁,就是小福子和小禄子在打架,芦笙也太听风就是雨了,不就打的厉害点,出了血吗?” 洛舞强行拉过芦笙,语气罕见的严肃,“行了,青墨大人还有事在身,你这些小麻烦,还是去找红棉和红柳吧。” 说着,她着重强调,“她们俩也懂功夫,你让她们帮着拉架去。” 芦笙一头雾水,原本还要解释,但触及到洛舞严厉的目光,顿时不敢再说了,连忙跑去找红棉和红柳了。 直到此时,洛舞才暗暗松了口气,一抬眸,就对上了青墨深沉冷漠的眼神。 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找了个借口,匆匆跑掉了。 一炷香后。 皇宫某深处,昏暗的室内,模糊的人影隐在黑处,嗓音刻意被压的低沉,“替我查个地方。” 对面的人一身内侍衣服,满脸精光,饶有兴趣的转着手中的金锭子,雌雄莫辨的嗓音愉悦响起,“拿人钱财,说吧,要查什么地方?” 那人顿了一瞬,缓缓吐出三个字,“翠秀宫!” 内侍脸色一变,果断的将金锭子推了回来,懒洋洋拒绝,“抱歉,这个地方,查不了。” 啪的一声,一道黝黑小巧的令牌,被扔到了桌上。 “现在呢?” 看到令牌,内侍原本玩世不恭的眼神,倏然变得严肃起来,审视般的打量了对方几眼。 “两个时辰后,来取消息。” 第785章 既然来了,就不用再装神弄鬼了 围场之外,随行御林军在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的紧急调动中,终于各司其位。 江夏皇和留在场外的文武百官以及其眷属,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在了最中央,防守严密宛如铁桶。 此时此刻,没有人会觉得此举夸张。 从清晨到日中,再到日仄,三个时辰过去了,进入围场参与狩猎的人,出来的只有十之二三,且不仅没打到一只猎物,还大多身上挂了彩。 候在外面的人,也终于得以自他们口中,了解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谁也不会想到,好好的春狩,怎么会弄成这样,更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是什么? 那些可都是吃人不眨眼的野兽啊,待会儿它们会不会直接越过围栏,跑出来攻击他们? 襄城郡太守混在百官之中,见江夏皇姿态端肃,依旧稳坐在黄罗华盖之下,一点没有要撤离的意思,他在惶惶不安中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劝诫,“皇上,这里太危险了,据说里面已经全乱套了,到处都是野兽在吃人,为了您的安全,微臣斗胆,恳请皇上马上移步回京。” 春狩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别说是松子山,就连山下几里外的行宫,恐怕也不安全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眼看太守任期将满,他就可以调往京城为官了,没想到,临了临了,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松子山一直都在他的管辖之内,为了以防万一,在春狩开始之前,他是一遍又一遍的亲临巡查,又多次增派重兵把守,就怕混进来什么人,到时候惊了御驾。 可没成想,人没进来,野兽倒是多出来一群。 话说,之前也没听说松子山里,有这么多凶猛的野兽啊! 现在他一方面庆幸皇上留了他伴驾,没让他进围场,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忧,自己的下场会不会比那些进了围场的人更惨。 毕竟,这围场出了问题,若是秋后算账,他首当其责。 其他大臣闻言,罕见的没有表态附和,而是心思各异的垂下了头。 他们也想赶快奏请皇上离开,毕竟在这里多待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可问题是,他们的子孙亲族不是还有陷落在围场生死未卜的吗,若是就这么撤离,那他们怎么办? 每年的春狩,各大世家可是卯足了劲儿要拔得头筹,毕竟谁家还没几个弓马娴熟的子弟? 如今倒好,弄不好可全折进去了。 “离开?” 江夏皇皱了皱眉,面沉如水,威严的双目扫过众臣,然后轻飘飘落在襄城郡太守忧愁的脸上,“朕的子民,朕的爱卿们还在里面,你让朕先离开?” 他侧头看向郑恩,“查出来了吗,还有多少人不曾出来?” 郑恩刚刚赶回来,正等着禀报,一听江夏皇问起,连忙躬身回道,“据查,户部侍郎童大人,御史方大人,大理寺卿曲大人,礼部员外郎陈大人,古太师、霍丞相和龚大人家的几位公子,中书舍人郑大人家的公子和小姐,朱国公家的世子,以及上官侯爷的公子和两位小姐都不曾出来。” 停顿片刻,他又继续补充,“另外,太子殿下和瑞王殿下,以及德庆公主应该也还在围场之中。” 还有一些家族没落或是出身低微的,他没一一细禀,而是直接呈上了名册,毕竟涉及人数太多。 而就在方才,他吃惊的发现,这里面的大部分人,竟都是同贵妃娘娘的母家交好,或是干脆被古太师提拔上来的。 再往深,他不敢想了。 江夏皇接过名册,粗粗看了一眼,便又递还给了他,然后向他摆了摆手。 读懂皇上的意思,郑恩不敢耽搁,连忙弯着腰退的远远的。 这几日他并不常在御前侍候,原本属于他的活,也大多被周全代替。 虽说一些重要的事,依旧还是交由他来办,可他的心,却越来越不踏实。 不过几日的功夫,皇上那双原本就幽邃阴沉的眸子,似乎又藏了很多东西在里面,让人愈发觉得深不可测。 襄城郡太守没想到,原来竟还有这么多人陷落在围场中,且个个来头不小,连太子殿下和皇上刚认回来的三殿下和德庆公主也在其中。 他惊觉自己失言,刚要跪下告罪,却听江夏皇忽而别有意味的说了句,“看来里面的情况,的确比朕料想的要严峻许多。” “罢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顿时让群臣都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难道,皇上真的要放弃里面的人? 可是瑞王殿下和德庆公主不还在里面,难道他也不管了? 见识过皇上的喜怒无常,众臣生怕他接下来做出翻脸不认人的决定,一个个顿时站立不安起来。 “皇上,救救臣的两个犬子吧!” 古太师率先沉不住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老臣一把年纪,膝下只有这么两个儿子,他们若是真有个闪失,老臣也没法活了啊!” 儿子当然还有,府中的庶子一大堆呢,但今日参加狩猎的,可是他的嫡子,也是他着重要培养的人。 反正皇上从不理会这些,事后就算知道他欺君,也不会追究。 “还有臣的三个逆子,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霍丞相也是一脸惊慌,“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龚大人更是悲戚戚的开口,“求皇上开恩,看在太妃娘娘的面子上,派人去寻寻龚家的几个孩子吧!” 其他人见状,立刻争先恐后的附和,整个场内顿时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嚎哭声。 虽然知道在那么多野兽出没的情况下,三个时辰还没有出来,里面的人十有八九怕是凶多吉少,但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左右不过再多死几个御林军罢了,说不准还能将人给救回来。 那些不止是他们的孩子,还关乎家族未来的兴衰,他们输不起啊! 古贵妃瞧得真切,心里不由暗骂,果然是一群酒囊饭袋。 苏倾暖和苏文渊还在里面,狗皇帝当然不会就此离开,偏偏这些废物看不清,非要上赶着承狗皇帝的情。 如果说先前她是没机会插言,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不想开口。 知道今日的春狩注定不可能顺利进行,她原本想借机先进围场,然后找个机会脱身,躲在一边,静静看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可没成想,这狗皇帝不知哪根筋错乱了,竟硬生生将她留在了这里,还美名其曰怕她磕着碰着。 旁人不知他们之间的交易,他自己还不清楚吗,需要摆出这么一副不舍恩爱的模样? 在场的女子都在羡慕她,竟得如此盛宠,可谁知道,她心里呕的要死。 毫不夸张的说,这世上最希望她死的人,狗皇帝一定排第一名。 可偏偏,他却用往日给予她的荣宠,牢牢拴住了她,让她不能离开半步。 不止如此,在围场失踪的人,大部分都是这些年她在朝中苦心安插的内线。 她甚至在怀疑,今日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巧合? 瞧着狗皇帝那副笃定的模样,她隐隐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脱离她的掌控。 好在唯一觉得安慰的,便是苏锦逸和苏倾暖姐弟也没出来,如今瞧着,怕是十有八九也葬身在了野兽口中。 想到此,她愈发觉得狗皇帝碍眼,若非他干预,她现在早已赶在苏锦逸死之前,逼问出玉佩的下落了。 欣赏够了百官的惊慌失措,江夏皇终于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各位爱卿多虑了,朕怎会丢下里面的人不管?” 他微微抬眸,自场中扫视一圈,很快便锁定一人,“传朕命令,即刻带兵进围场搜救,无论如何,务必要将人都带出来。” 严肃而不容置疑的话,让百官心里不禁都有了些期盼和安慰。 别看皇上平日里不靠谱,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念及他们的。 虽然发自内心说,他们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陛下,根本没多少忠心可言。 给他们荣华富贵的,是贵妃娘娘,可不是他。 魏虎下意识抬头,便见皇上此刻看着的人,赫然竟是他。 他脸色一白,顿时懵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嗯?” 见魏虎犹在迟疑,江夏皇语气加重,隐隐透着不悦。 都说魏家世代虎将,如今瞧来,果然是在沽名钓誉。 这样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魏虎腿肚子一软,忙不迭跪了下去,“皇上,微臣——” “朕知你忠勇无双,颇有汝父之风,是可以信赖之人,现在朕就封你为威武大将军,顶替你父之位,务必要将人都救出来。” 江夏皇语气殷切,几乎可以说是罕见的和颜悦色,句句肺腑,“这围场中的子弟,都是朝廷的栋梁,万不可都折了进去,汝,可明白?” 往日魏家没少帮着古家作恶,但念在其能弃暗投明的份上,他可以给魏虎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魏家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全在他一人身上。 虽然他知道,那些没回来的人,除了阿暖阿渊他们几个,其他依附古家的走狗,早已去见了阎王,但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 毕竟这些年古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一下子连根拔除影响太大,如今借机除掉他们那些恶子劣孙,只是第一步。 魏虎心里苦。 就在一柱香前,他拼死拼活才自里面逃了出来。 当时他还在庆幸且骄傲,那么多人之中,只有他完好无损的出了围场,便是连他那几位表兄弟,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可现在,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扇自己几巴掌。 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还要巴巴凑到御前来,好像生怕皇上看不见他似的。 “微臣其实——” “去吧,朕等你回来。” 江夏皇用一句话,止住了他无数将要出口的推脱。 魏虎还待挣扎,可触及圣目中那明晃晃的警告,以及群臣那一张张殷切期盼又小人得志的嘴脸,他欲哭无泪,只得认命的又上了马,视死如归的进了那宛如地狱的围场。 若是以前,能这么快承袭父亲的官位,他一定高兴的要发疯,可现在,他只知道,今日若能捡一条命回来,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不坚持在家丁忧,而要听皇上的话,来参加什么春狩。 江夏皇吩咐完,微一侧头,便看到了脸色不大好看的古贵妃。 他眸中暗色划过,唇角露出了讽刺的薄笑,“爱妃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是不是朕哪里惹到你了?” 养虎为患多年,是时候算算总账了。 众臣目的达成,又见皇上和贵妃娘娘在低声说话,便自觉的退远了些。 古贵妃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伤心落泪,“臣妾是担心两个弟弟,他们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古家的人和她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她当然不会闲到关心他们的死活。 “爱妃不要多想。” 江夏皇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语气微微压低,含了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他们会不会有事,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 区区一点引兽粉,便可削弱古家的党羽,这样便利的好事,他怎会放过? “皇上有多关照臣妾,臣妾自然有数。” 忽略掉他眼中的讥讽,古贵妃美艳的脸上泛出冷笑,“所以今日在围场出事的,才会大多都是同古家交好的世家与官员。” 若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完全可以肯定,狗皇帝一定做了什么。 背后阴人,果然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江夏皇脸色晦暗不明,让人瞧不出息怒,“爱妃不应该说,是古家结党营私,势力遍布朝野?” 不知不觉间,古家的手,已经伸到了朝中的每一个角落。 放眼望去,满朝文武,除了顾家的门生,他竟找不出一个和古家没有牵连之人。 古家,猖狂的也太久了。 若是以前,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阿暖和阿渊回来了,他总要给他们一个清明的江夏,以保他们一世平安顺遂。 闻言,古贵妃倏地冷笑,“古家结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皇上现在才觉出不妥,是不是有些晚了?” 她素手抚上他的手背,含情脉脉的瞧向他,“况且,这可是皇上自愿许诺臣妾的,臣妾可没逼着皇上。” 想到什么,她眉眼间的神情愈发嚣张,“算一算,后日便又是用药的日子了,在这之前,皇上便是有什么心思,多少也要忍着些,否则,臣妾若是一个不小心,将那母蛊给弄死了,皇上可就没命再筹谋什么了。” 她就不信了,他还真的敢鱼死网破? 在场之人远远瞧见江夏皇和古贵妃情意浓浓的姿态,顿时愈发感叹,贵妃娘娘果然是宠冠六宫。 “那爱妃可要看好那个什么蛊。” 江夏皇顺势抽出手,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否则,古家一倒,下一个可就轮到你了。” 若真在乎体内的蛊毒,他就不会做这一切。 两人正说着,便见顾皇后款款走了过来,面色从容淡然,仿佛没看到二人略显亲昵的动作。 憋了一肚子气的古贵妃忍不住讽笑,“姐姐的心思果然与众不同,儿子还没回来呢,倒先去关心起了无关紧要之人。” 她最是看不惯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不知是装给谁看。 江夏皇是知道顾皇后去做什么的。 顾家旁支的一个少年,逃离围场的时候自马上摔了下来,伤得重了些,她便亲自去看了。 说实话,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自她脸上见到不一样的神情。 不过这同他没什么关系,左右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顾皇后动作微顿,罕见的抬起眼帘,冷淡的瞥了过来,“妹妹多虑了,太子会平安回来的。” 言罢,她自顾自坐到了凤座上,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江夏皇一眼。 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对苏锦逸的担忧。 古贵妃气极,良久才拈着酸嗤道,“也是,妹妹怎么敢同姐姐比,这次顾家的人,可是没有一个陷落在围场的。” 那个不中用受伤的,不过是自己从马上摔下来而已。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心情颇好的补充,“哦妹妹忘了,顾国公,似乎也没出来呢。” 她的话刚说完,进围场不过才片刻功夫的魏虎,忽然惊慌失措的弃马跑了出来,一脸惧色的指着后面,结结巴巴的大叫,“皇——皇上,出来了,出来了。” 他身后跟着的士兵,也是满脸惊恐,慌不择路的各自逃着命,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仿佛是附和他一般,凄清冷幽的萧声由远及近,透着一丝毫阴森诡异,猝不及防的钻入众人耳中。 紧随萧声而至的,是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仿佛千军万马,震耳欲聋。 “是——是那些吃人的野兽啊!” 不知是谁张皇失措的喊了一句,所有人的脸色刷的一下都变的惨白无色,哆哆嗦嗦望向围场方向。 目及之处,满天尘土飞扬,黑压压几乎不见天日。 往日里那些在朝堂上张扬不可一世的文武百官,双腿止不住的打着颤,纷纷跌坐在了地上。 真的——真的来了啊! 凄冷阴郁的萧声一声接一声的,仿佛刺耳的催命符,在地震山摇的动静中,显得那么清晰可见。 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江夏皇眯了眯眼眸,沉冷的嗓音缓缓响起,“既然来了,就不用再装神弄鬼了。” 没有人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苏琒,这么多年过去,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 萧声止,一道阴鸷冰寒的声音兀的响起,“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第786章 你是谁? 那嗓音嘶哑残破,干涸枯寂,仿佛被大火焚烧炙烤过一般,直听的人头皮发麻。 相比之下,那些野兽的发出的吼叫声,都比他要悦耳许多。 江夏皇犀利的眼神看向声音的方向,眸底弥漫的,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众人循声瞧去,便见一道浑身上下都被黑布包裹着的人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落入场中。 他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头上戴着墨色斗笠,斗笠四周是密不透风的帷布,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唯有一双深沉中透着死寂的眼睛,露在黑布外面。 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原本就惊慌不已的文武百官,更是如惊弓之鸟。 不管此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不想死啊! 魏虎愣愣的盯着那双黑沉沉阴恻恻泛着血色的瞳孔,一瞬间仿佛置身在了荒无人烟的野外坟场,强烈的恐惧感与窒息感,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青天白日的,他却只觉周身发冷发寒。 这似人似鬼的东西,打哪儿冒出来的? 怔了片刻,他心里忽然有了个计较。 即便他再装神弄鬼,很大程度上可能也只是个人,而且还是单枪匹马进来的,远比那些野兽要好对付的多。 而他方才在围场内临阵脱逃,可是被所有人瞧见了的,皇上现在虽然对魏家还算客气,但难免不会事后同他算账。 所以,眼前这人的出现,倒是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有了决断,他壮了壮胆子,一改方才的懦弱,勇武的飞身而起,持剑便刺向那人,嘴里更是大声喝道,“什么人,胆敢行刺皇上。” 不管如何,先给他扣个天大的帽子,否则,如何能突出自己御前救驾的功劳? 他心里打定主意,即便打不过此人,也一定不能再退缩,就算受些伤,也是值得的。 众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魏小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敢了? 利剑汹汹而至,眼看便要刺中那人,魏虎正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猛不防一只凉意十足的大手,倏地箍住了他的脖颈。 坚硬如铁的五指毫不留情的收紧,窒息的感觉,顷刻间袭向全身。 宝剑脱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进入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难受的几乎要原地爆炸。 恍惚间,眼前那一双幽深宛如玄潭的眼眸,忽然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旋涡,旋涡的中央,两只乌黑尖利的爪子野蛮的伸出来,准确无误的揪住他的灵魂,将他整个人拖了进去。 彻骨的恐惧袭向全身,他嘴巴张的大大的,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只听咔嚓一声,魏虎脑袋软软歪向一边,很快便没了生息。 黑影嫌恶的将尸体扔了出去,冷寒如冰的目光随意一扫,轻蔑启唇,“还有谁,要来送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官员吓得半天回不了神。 这——这就杀人了啊! 反应过来,所有人顿时惊慌的向两边做鸟兽散。 至于护驾什么的,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是自己死,管他是谁。 不过刹那的功夫,那些食君之禄的文武百官,已自觉为黑影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一条通往御座的坦途。 黑影冷冷一笑,狂傲至极的走了进来,一步一步逼近江夏皇。 每一步,都带着腾腾杀意。 两侧的御林军反应过来,刚要上前阻拦,却被江夏皇抬手制止。 他双手背向身后,站在尊贵奢靡的华盖之下,没有任何防备的,就那么看着他渐渐走来。 平日里凉薄的眼眸,在几番明明灭灭之后,最终化作一抹复杂,流淌过眼底。 古贵妃不露痕迹的离御座远了一些,生怕被波及。 还好元鹤没有失言,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鱼死网破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元鹤在离江夏皇两丈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把玩了下手上的洞箫,嗜血的目光含着轻视,“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 这十几年,他听说了苏琒的很多事,知道他自从宁舒依死了之后,颓废的像是变了个人,早已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 可现在同他面对面站在这里,他却忽然发现,他依旧是他,那个心机深沉,果厉狠绝的苏琒。 不过这样更好,若他真变成了一个废物,那他折磨起来,可就少了诸多乐趣。 江夏皇眼眸深而沉,冷淡的注视了他片刻,漠然开口,“你有这个本事么?” 停顿了一瞬,他一字一句,道破了他的来历,“朕没想到,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元鹤,竟会是朕的好弟弟,江夏的二皇子苏钰。” 父皇当年的本意,是希望苏钰能放下野心,做一个听话的良臣,利用他的一身学识辅佐自己,兄弟同心,创造一番盛世。 却没想到,他们兄弟俩,最终还是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眼前这人鬼难辨的黑影,竟然就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当年的二皇子苏钰? 可是,他不是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吗? “有没有这个本事,试试就知道了。” 元鹤放下洞箫,冷郁的眼中透着极致的恨意,“这么多年,你是高高在上的江夏皇,享受着所有人的尊崇敬仰,而我呢,就因为败了,所以只能更名换姓,藏在海上一处无人问津的孤岛,苟且偷生,日日同畜牲为伍。 明明我们是一样的出身,明明母后更喜欢我,凭什么,凭什么最后是你得到了一切?” 他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今日,我就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隐忍多年,他早已不在乎什么皇位,唯有苏琒,哪怕是下地狱,他也要拖着他一起。 洞箫声落下之后,方才还气势腾腾的野兽,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很多人都曾听说过,天魔岛主的拿手绝活,便是可以驱虫驭兽。 如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知传言果然非虚。 震惊之余,众人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上还真有人,能让那些冥顽的野兽乖乖听话? 江夏皇沉默片刻,“所以今日围场中的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当然——” “知道你要来狩猎,我怎么会不准备?” 元鹤侧过身,手中的洞箫向后一指,脸上露出残忍的冷笑,“那可都是我精心训练出来的帮手,比人可靠谱多了,你的那几个好儿好女,如今恐怕已成了它们口中的美餐。” 不论是那个让人忌惮的苏锦逸,还是多次戏耍于他的苏倾暖,包括苏文渊,只要是苏琒的孩子,今日他统统都不会放过。 他眸色狠厉,“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我们慢慢玩。” 不止要杀了他,他还要毁了他在乎的一切,让他痛不欲生。 江夏皇脸上没有预料中的吃惊。 他缓缓走出华盖,唇边噙出凉薄的怒意,“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你为何又要纵容野兽,伤害我江夏那么多优秀的子弟?” 说来,他还要感谢他,若非这个机会,他还不能这么快,就找到剿灭古家的突破口。 当然,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皇室暗卫,再无第二个人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还有子孙亲眷陷在围场中的大臣,立即激动起来,纷纷开言控诉谩骂,若不是怕死,都要冲过去同元鹤拼命了。 当年那场大火,他们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死里逃生,但今日,他却利用野兽,害了他们的子女和亲人,绝了他们家族的希望。 原本他们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如今看来,元鹤哪会给他们机会? 毕竟连瑞王和德庆公主也...... 元鹤眼中讶异一闪而过,不过见满朝文武众志成城的一起针对他,他顿时嗤笑出声,“杀了便杀了,一群废物而已,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他憎恨的瞪着江夏皇,“当年你机关算尽,谋夺了属于我的皇位,没想到吧,我还能金蝉脱壳,东山再起。” “今日,我就替父皇母后除掉你这个谋权篡位的逆子。” 什么立嫡立长,都是狗屁! “谋朝篡位?” 江夏皇冷冷打断他,“苏钰,你可别忘了,当年给父皇下毒,嫁祸于朕的人是你,纵火假死的人也是你,还有,母后是为了谁而自缢,不用朕多说了吧?” 他一甩衣袖,脸上怒意上浮,“这么多年,朕念及骨肉亲情,不予追究你的罪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走,可你竟然贼心不死,又纠结党羽卷土重来,既如此,朕何必再对你宽容?” “你的那些罪过,朕帮你背了这么多年,已是仁至义尽,今日,我们便做一个了结。” 终究是他心软,明明知道那场大火蹊跷,却还是没有深究,顺水推舟的放了他一条生路。 早知他如此怨恨,当时他就该斩草除根,也免的后面又生出这么多风波来。 元鹤嗤之以鼻,“成王败寇,当年之事早已时过境迁,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说着,他疯狂肆笑,“既然老天给我重活一世的机会,我今日就拉你一同入地狱。” 言罢,他拿起手中的洞箫,再一次放到唇边。 萧声一起,围场内顿时又传出了庞大的动静,天地再一次为之震颤。 随着声音越来越靠近,场外的人,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密密麻麻的野兽,黑压压望不到头,几乎充斥了整个围场,宛如肆虐的洪水,张牙舞爪的向他们席卷而来。 它们张着血盆大口,兴奋的吼叫着,惊天动地的响声,震的人头皮发麻,所过之处,不留活物。 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纷纷尖叫着向后逃去,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元鹤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但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初,唇边的洞箫吹的更起劲了。 瞧吧,连老天爷都在帮着他。 他原本只放进来几只成年老虎,还有一些毒蛇,想着对付苏倾暖几个,已经绰绰有余。 哪成想,老天竟给他派来了这么庞大的兽群。 那就让一切都毁灭吧! 他元鹤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眼见兽群越来越近,其他人也在四散逃命,古贵妃刚要找个机会溜掉,毕竟她可不想陪着狗皇帝喂野兽。 只是她刚要行动,不想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了。 她顿时怒意浮面,眸中闪过杀意,却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须臾之后,她冷笑开口,“我当是谁敢多管闲事,原来竟是姐姐。” 没错,拉住她的,正是顾皇后。 那个她印象中的闷葫芦。 顾皇后收回手,眼皮微抬,别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这里到处都是野兽,妹妹若想活命,还是不要乱跑了。” 古贵妃噎了噎。 “姐姐放心好了。” 她气闷的一甩袖子,“你死了,妹妹我也还活的好好的。” 不过她这一打岔,她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逃了,免得那个狗皇帝发现她要离开,做出狗急跳墙之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日在劫难逃之时,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被箫声控制的野兽,不知为何,在冲到半路的时候,竟齐齐停了下来。 不止如此,短暂的停顿后,它们忽然互相攻击撕咬起来,一个个仿佛疯了一般,开始不要命的自相残杀。 这些动物野性难驯,战力不容小觑,如今将同伴当做猎杀对象,下口更是毫不留情。 众人离得远,只见尘土飞扬中,数百只野兽打做一团,比方才的动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瞬间,嘶吼声响彻山间。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这就完了? 元鹤自然也瞧见了前方的动静,心中一慌,箫声吹得愈发犀利。 可不管他如何拼尽内力,那些野兽只充耳不闻,专心撕咬着口中的猎物。 徒劳的试了几次后,他忽然醒悟过来,赤红着眼瞪向江夏皇,“是你搞的鬼?” 若非他,那些野兽怎么会不听他的号令? 江夏皇蔑然翘唇,“是你没有本事控制它们罢了。” “妄想用一群蠢笨的野兽来达成你的目的,苏钰,你还是嫩了点。” 对手又不是人,何必拼命,智取即可。 “你以为我只有这点安排?” 元鹤气急败坏的拿下洞箫,狰狞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野兽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我告诉你们,这松子山内外,都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仿佛是响应他的话一般,外围立刻传来了不小的骚动。 众人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忐忑的提了起来。 这次随驾来松子山的御林军,只有五万人,还有一半是留在行宫的,若苏钰手上真有兵马,恐怕他们还是要吃亏。 虽说谁当皇上都是当,可这苏钰明显是杀疯了的,到时候,恐怕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你的人?” 江夏皇仿佛没瞧见,群臣那几乎写在脸上的算计。 对这些被古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并未抱有什么期待。 “据朕所知,天魔岛的势力,已经被云顼剿杀的差不多了吧,你觉得以你带来的那几个人,能有几分胜算?” 御林军的确在附近发现不少埋伏,但就在方才,已被他派出的人悄悄解决掉了。 瞧出江夏皇脸上的笃定,元鹤心里一个咯噔,刚要开口,却听一道朗润的声音兀的响了起来,“皇上有这个自信是好事,但你似乎并未料到,今日来的,可不止元岛主一个人。” 话落人至,一人神态自若,步履悠闲的走了进来。 年纪约莫不惑上下,英姿挺拔,面容俊美,毫无瑕疵的眉眼间,透出淡淡的书卷气。 而同他温和气质不符的,则是咄咄逼人的语气,“有本座在,皇上今日想要赢,似乎很难。” 江夏皇置于背后的手指微微蜷起,凤眸间尽是审视,“你是谁?” 第787章 宁舒依是你的女人吧? 他倒是没想到,苏钰竟还真的请来了帮手。 而且此人在御林军的包围中如入无人之境,功夫显然不容小觑。 看到来人,古贵妃瞳孔骤然一缩,一丝不可置信自眼底蔓延而过。 怎么会是他? 男子微微一笑,坦然道出了自己的字号,“东方荇,字浮生。” 此言一出,不亚于又是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响起。 他竟然就是东方浮生? 那个传说中掌握了大魏国命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魏国师? 一人,指的是大魏国的太后,据说便是连大魏皇上,也要看国师的脸色行事。 而现在,他竟然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 说明大魏国是支持苏钰的。 如今江夏国势渐衰,若是有了大魏的帮助,那最后谁胜谁负,还真的不好说。 站队站错了,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众臣心里天人交战,难以做出抉择的时候,江夏皇沉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我江夏内部之事,大魏国如此堂而皇之的掺和进来,恐怕不妥吧?” 大魏这个国师,靠着和太后的裙带关系,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书生,一路擢升,剽窃了皇权,架空了魏皇,边缘了整个皇室,身无寸功,却被赐予国姓,坐享至高无上的荣华,为人所不齿。 原本这和他没什么关系,却没想到,他不仅将手伸到江夏,还不惜亲自前来支援苏钰。 士可忍,孰不可忍。 “没什么不妥。” 东方荇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温和的脸上透出傲慢,“本座行事向来如此,皇上若有意见,我们可以在实力上见真章。” 他目光瞧向场外,语气不自觉含了讽意,“不过据本座看来,皇上除了指望这点御林军,似乎也没什么后手了。” 江夏气候宜人,风景如画,比起冰天雪地的大魏,强的不止一星半点,以后留在这里,倒也不错。 反正大魏也回不去了。 江夏皇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对方如此强横,无畏礼法,他自也不必再费唇舌。 两国交往,实力为上。 先前江夏率先挑起战争,无故骚扰大楚边地,密谋夺取青州,完全不顾两国百年的交情,单方面撕毁约定,便如今日。 结果兵败将死,损失惨重,方愿意坐下来同大楚和谈。 但不用想,即便大楚迁就,和谈的地方选在了江夏京都,江夏必然也是被动的一方,割地赔款,恐难避免。 他没有及时阻止古氏和苏锦遥的野心,导致了战争的发生,自知理亏,也没什么怨言。 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先挫败东方荇,才能和大魏讨说法。 “既如此,那朕便不用客气了,来人——” “呵!皇上还真是自不量力。” 东方荇无理的打断他的吩咐,倨傲的眼神中划过几分不耐,“本座念着皇上好歹为一国之君,这才先礼后兵,你若再坚持做无畏抵抗,本座可就真的翻脸不认人了。” 言罢,他蓦的张开五指,掌心向着场边方向微一用力,站在最外排边上的一人,瞬间便被他吸了过去。 他准确无误的扣住那人百会,五指猝然收紧。 剧烈的疼痛与无尽的恐惧,让那人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嘴里更是连哭带嚎的求饶,“国师大人饶命啊,下官就是一条狗,不值得您如此费力气啊!” 自贬起来,竟异常娴熟,毫不脸红。 东方荇随意一抓,不想却抓了一个没用的草包,不仅什么功夫都不会,骨头还这么软。 他顿时失了兴致,一张手,那人便如破布一般被扔了出去。 上官荻重重摔在地上,只感觉五脏六腑几乎都移了位,脑袋脖子更是痛的无法言喻。 但不管如何,命总算是保住了,他连滚带爬的逃离了这里,龟缩到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不成,东方荇立马又隔空吸了一人过来,这次他没留情,掌下稍一用力,顷刻间便取了那人性命。 似是示威一般,他直接将人扔到百官面前,唇边浮起邪肆的冷笑,“你们江夏的人,未免也太羸弱了些。” 众人齐齐后退一步,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物什。 方才还活气生生的人,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团软软的烂肉。 是的,烂肉。 纵是大部分人不怎么懂功夫,也都瞧了出来,他不仅经脉俱断,骨节尽碎,内脏全毁,甚至连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吸干一般,只剩下惨白干枯的皮肉。 这个人,他们都认识,是魏家庶出的小儿子,叫魏豹。 不同于魏虎受父亲恩荫得官,他是真正凭自己的本事,年纪轻轻便升到了正三品左骁卫。 他武状元出身,天生神力,自小得良师教导,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可就是这样一个功夫高超之人,竟被东方荇一招就取了性命,还死的这样惨烈。 他该有多强?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下一个要死的人,会是谁? 经历了群兽威胁的恐惧,元鹤一招毙命的惊吓,再对上东方荇那双冷漠到极致的眼睛时,百官脑海里那根绷了许久的脆弱的弦,终于嘣的一声,断了。 古太师最先撑不住,几乎是毫无犹豫的,咚的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开口,“饶命啊!” 他们古家今日已经损失惨重,他一把年纪了,不想再遭这份罪啊! 一人开了头,其他人顿时没了什么顾忌,争先恐后的跟着跪下,许家,上官家,龚家,朱家,陈家,霍家,无论是新晋的还是历朝多年的,无一例外,都舔着脸向东方荇讨饶,“国师大人饶命,国师大人饶命......” 江夏皇冷眼看着他那些所谓“忠心耿耿”朝臣,集体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上演着滑稽的一幕,胸前内怒意翻腾。 他恍然想起,因为不想看到这群奸佞小人,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上过朝了。 而这样乌烟瘴气的朝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他为了耳根清净,将当年父皇留下的一班正直老臣驱逐干净,又阻塞了有学之士科考入仕,严斥了太子针砭时弊的合理建议,纵容以古氏为首的门阀世家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卖官进爵,一步一步将江夏拖入深渊。 方造就了如今面对他国来敌,满朝文武齐齐卸甲归顺,一个比一个麻溜。 怪谁呢? 这么多年,他自诩聪慧,即便懒顾朝政,也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只要他愿意。 御林军在他手上,皇室暗卫供他差遣,所以对于古氏的威胁,苏钰的阴谋,他统统不惧。 甚至于,他还可以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现在,那些他从来都瞧不上眼的文武大臣,古家党羽,在大魏国师面前,狠狠打了他的脸。 环顾四周,他恍然发现,自己竟真正活成了孤家寡人。 古氏心怀不轨,顾氏冷眼旁观,除了暂听他令的御林军,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 深吸一口气,苍凉之余,他心里又浮起几分安慰。 还好,阿暖和阿渊不在这里,他将暗卫都留给了他们,足以护他们周全。 即便败了,他也可以后顾无忧。 这个意外之喜,显然是东方荇没想到的。 他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大度的没再杀鸡敬猴,而是转向江夏皇,语气似同情又似嘲弄,“我真是替你悲哀。” 他被云顼逼的穷途末路的时候,都没这么惨过。 心里莫名就平衡了。 都说苏琒乃当世英豪,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你多虑了!” 江夏皇收回目光,再没看那跪了满地的百官一眼,“国难之时,叛臣走狗总是比平时要多一些。” 之前是他妇人之仁了,念及一些人罪不至死,便没在他们身上用引兽粉。 可谁知道,江夏的朝廷,已经从根子里烂了。 闻言,众人齐齐一颤,头不禁低的愈发厉害了。 他们也不想这样啊,但东方荇实在太可怕了,更何况,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元鹤。 不说别的,就他们二人随便一个出手,他们就统统都要死。 东方荇愉悦勾唇,“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若非为了那个东西,他何必同他多费唇舌。 “本座听说,江夏皇室有一枚祖传的玉佩......” “朕不知什么玉佩,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不待他说完,江夏皇便冷冷打断了他。 看来,这才是他来江夏的真正目的。 “好啊!” 东方荇眼中阴鸷划过,“那皇上便选个方式上路吧,免得耽误了时辰,追不上你的那几个好儿女。” 他目光落向古贵妃,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最终在顾皇后身上停留,“对了,皇后娘娘也准备一下,一家子,总要齐齐整整的,才好在地府团聚。” 可惜了,江夏这枚玉佩,没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 还有云顼身上那枚。 顾皇后冷淡的抬了抬眸子,没有言语。 “国师也太急了些,还未交手,你就怎知,败的一定是朕?” 江夏皇微微抬手,早已待命的御林军,立刻手持利戟,向东方荇和元鹤冲杀过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数灰衣人,强势的冲进了御林军,双方立刻厮杀的难解难分。 一柱香后,形势开始向一边倒。 江夏皇瞧见,那些灰衣人虽然谈不上多厉害,却个个目光呆滞,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只顾着往前冲,刀剑砍在身上,仿佛也感觉不到痛。 有的甚至被削了半个脑袋,都没有停下冲杀的脚步,换言之,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就会不停的战斗,简直就是杀不死的怪物,难缠的很。 御林军虽然忠心且英武,但还是很快就被对方这搏命的阵势所摄,而且对方人多,他们被压制的几乎没有反抗能力,更遑论救驾。 “皇上觉得如何?” 东方荇似乎心情颇好,“这是本座亲手培植出来的军队,如今,就让你见识一番。” 只可惜,资质好的,都被送到了御圣殿,否则,今日他也不必冒险带这么多人过来。 还好苏琒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元鹤身上,没发现他早已潜入江夏。 江夏皇眉头紧皱,“死士?” 这些显然不是正常人,倒是和传说中的死士有些类似。 东方荇还没有回答,元鹤却忽然狂笑起来,“我的好皇兄,既然你如此不甘心,那弟弟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不知你敢不敢赌?” 他就是要玩弄他,将他的尊严和脸面,狠狠踩在脚底。 “赌?” 江夏皇没什么温度的看了他一眼,“手下败将,你还没资格。” 今日即便是同归于尽,他也不会让苏钰奸计得逞。 元鹤冷笑,“你怕了?” 苦练十数载,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堂而皇之的打败苏琒,然后肆意的凌辱他。 江夏皇懒得再应他,一双凤眸,沉沉关注着场内的局势。 没有了暗卫护身,如今他的胜算,都在御林军身上了。 还好他们虽然占不了上风,但也算勉强牵制住了灰衣人。 只是眼前这两个人,有些棘手。 以一敌二,他的胜算并不高。 而场内除了他,唯一能称得上高手的古氏,还是他的敌人,甚至可能和对方还是一伙的。 “呵!苏琒,宁舒依是你的女人吧?” 元鹤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熟悉到骨子里的三个字,江夏皇陡然回神,犀利的视线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令人回味的往事。” 元鹤心情颇好的瞧着他猝然变了的脸色,慢悠悠感叹,“可惜啊,她竟然就那么死了,真让人伤心。” 呵!苏琒的女人,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江夏皇面寒如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元鹤笑了笑,忽而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刹那间,江夏皇神情骤变。 他不敢置信,目呲欲裂的盯着元鹤,眼中的怒意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要将他燃尽。 “苏钰,你怎敢——”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运掌便向元鹤的胸口狠狠打了过去,那股拼命劲儿,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 元鹤早有准备,立即闪身避开,嗤笑出声,“既然想给你的女人报仇,那就来吧,我们决一死战。” 他可以听从圣女的安排,接受东方荇的帮助,但苏琒的命,他一定要亲自动手。 掌风凌冽,摧毁了围场外的一排巨树,去势仍然不减。 尘土飞扬,昏天暗地。 场中之人没想到,江夏皇的功夫竟如此高强,纷纷吓得滚地躲避,就连东方荇,也足尖一点,飘移到了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决斗。 元鹤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一定是触碰到了苏琒的底线。 有意思。 “混蛋,找死——” 江夏皇一改先前的淡定,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意,一击不成,立即又气势汹汹的攻了过去,招招致命,完全就会同归于尽的打法。 二人你来我往,心中都藏着极致的恨意,打的激烈凶残,连原本在缠斗中的御林军和灰衣人,都不约而同挪到了更远的地方对打。 一时间,局势一片混乱。 要说场中最开心的,要数古贵妃了。 这两人终于开始杀个你死我活了。 只是——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东方荇。 有他在这里,她的计划,看来是不能顺利进行了。 她倒是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成了大魏的国师,还是御圣殿的左护法。 江夏皇胸腔憋着一口戾气,恨不得立即将元鹤碎尸万段,但十五年过去,对方的功夫精进不少,一时间,他竟奈何他不得。 而元鹤此刻的感受也是很不好。 原以为,他苦练多年,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苏琒,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应该只顾着享乐了,功夫八成还是当年那个水平。 可哪成想,他拼尽全力,都无法近得他身,甚至都不能占据上风。 一丝挫败自心底缓缓升起。 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如他? 二人没有虚招,每一出手,都在致对方于死地,尽管都已经伤痕累累,却都咬牙坚持着,不愿停手。 东方荇瞧的烦躁,愈发感觉元鹤是在耽误时间。 明明就是一击必杀的事,何必拖延到现在? 想到此,他五指张开,抬手就是一个杀招,向着江夏皇的颈项便袭了过去。 江夏皇一心都在元鹤身上,内力再次汇集于掌心,源源不断的攻向他。 元鹤左避右闪,终是因为身上的伤动作稍缓,只听咔嚓一声。 布匹碎裂的声音突兀传来,元鹤头上遮裹的严严实实的斗笠,一瞬间碎成了粉末。 一张丑到极致的脸,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他的皮肤大部分已经不见,上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疤痕,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暗红色的血肉和森森白骨,仿佛丘壑遍野的山地,连五官都坍塌的看不出人样。 这就是他将自己裹成这样的原因? 众人惊惧又意外的看向他。 他们之中大多没见过当年的苏钰,对于他的印象,也是听说而来,知道他长得像上官太后,即便没有今上年轻时俊美的惊为天人,但也是世上少见的翩翩少年。 否则,又怎会吸引了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女,上官嫣儿芳心暗许,至死不弃? 可哪成想,时隔经年,他竟成了这副模样? 那些疤痕,明显就是被火焚烧过的。 很多人不由自主想到了,当年二皇子府的那场大火。 据说,是他自己想不开,要玉石俱焚。 如今想来,难道他是为了假死遁逃,自愿将自己烧成这样? 不得不说,这也太狠了些。 江夏皇刚刚看清元鹤的真面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袭向他,显然是要将他拖拽过去。 眸色一凛,他立即使出千斤坠,拼尽全力对抗,才堪堪化解了对方的招式。 他刚自松口气,偶一抬眸,便见一只白净如玉的手,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伸到了他的胸前。 再要躲,已是来不及。 眼看那宛如铁骨的五指,就要掏出他的心脏,一道刺耳的破空之声,忽地自远处传了过来。 第788章 云顼呢,他怎么不出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隐在劲风中,极快的靠近。 听到动静,东方荇原本已触碰到江夏皇衣料的五指,倏然一顿。 然后果断而迅速的缩了回来。 他有种预感,如果不及时撤手,那么,他的手筋,很可能会被突如其来的利器割断。 至于江夏皇会不会死,那就要看,他的速度有没有那利器快了。 东方荇不敢赌。 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还极快的向后滑行出数尺,远离了江夏皇。 银光闪过。 一枚锋利无比的七叶梅花,带着凌厉汹汹的气势,自江夏皇胸前三寸之处飞过,角度不偏不倚刚刚好,正是他方才手腕停留的地方。 见状,东方荇暗暗松口气,愈发庆幸自己的英明,及时止损。 不料,那七叶梅花在撞上不远处一株粗大的树干后,却并未没入树中,也没有落地,而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又向他而来。 这一次,取的是他心口位置。 他眸底划过几分惊讶,脸色一瞬间变得凝重,连忙沉气运掌,果断的将那暗器打落。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迎面又有五枚三棱透甲锥,裹挟着疾风袭来,分上中下三路,直取他身上各处大穴。 左右都不易躲避,他只得继续向后滑行,只期望距离一远,那暗器力尽,能自己失了准头。 可他退得快,暗器追的也快,而且临到半途,中路的三枚忽然相互碰撞,然后其中一枚依旧向前,直取他的膻中穴,另外两枚,则借着碰撞的力道,在空中折了个弯,一枚攻向他头顶百会穴,另一枚则绕到他背后,向他命门而来。 与此同时,原本攻向他眉心和气海的另两枚三棱锥,不知何时也变了方向,改为袭向他颈部的天突穴和腰侧的京门穴。 不过眨眼的功夫,对方射出的五枚三棱锥,便有四枚在中途更换了攻击的目标。 至此,除了遁地,他各个方向的逃生之路,均被封死。 能打出这么一手精湛暗器,没有灵活的手法、娴熟的技巧和深厚的内功,绝不可能成功。 知道遇到了暗器行家,他心下一凛,再也不敢大意,立即气沉丹田,将真气汇集于掌心,硬扛下了这五枚三棱锥。 叮叮当当几声过去—— 在他的内力冲击之下,大部分暗器都纷纷落地,唯有射向京门穴的那枚,堪堪擦着他的腰身而过,带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腰间的布料。 “以二打一,不害臊么?” 一道清越寒凉而略显稚嫩的女声,轻飘飘响了起来,澄澈泠冽宛如山间清泉。 东方荇封了腰间的几处大穴,抬眼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名纤细窈窕的明艳少女,已俏生生立于场中。 青衣素裙,云鬓单螺,倾城绝色的小脸上覆着薄薄的冰霜,凤眸精致潋滟,正嘲讽的看着他。 明明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周身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从容。 他幽暗的视线落在她抬起的手上,微微停顿。 莹白润长的指间,正夹着一枚精巧的七叶梅花,同方才袭击他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是唐家庄的人?” 能打出这么一手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除了享誉江湖的唐家庄,还能有谁? “不是!” 苏倾暖红唇微吐,没有犹豫的否认。 今日她未穿江夏皇送去的那套红色骑马装,而是自己另选了一件很大众的青色衣裙。 原因无他,红色太过惹眼,目标有些大,不利于行事。 但正是因为如此,反倒让她身上多了几分纤尘不染的清冷,宛若九天瑶池中新绽的青莲,瑰丽脱俗,冷艳高贵。 众臣只见过德庆公主不过寥寥几面,每次她都是一派温婉少言的大家闺秀模样,哪里像现在这般杀伐果决,气势逼人。 而且,她竟然只用了几枚小小的暗器,便轻而易举伤了东方荇。 要知道,那可是个武功深不可测,且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 没有人忘记,就在方才,他不过简单动了动手指,便令魏豹惨死当场。 尤其是被之前的血腥场面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妇诰命和世家小姐们,更是惊奇的看着她。 这位德庆公主,也让人意外了。 藏在人群中的菱歌和紫菀看到自家公主,立刻惊喜的跑了过去。 从元鹤逼宫开始,她们便一直紧张的期盼着。 还好有惊无险,小姐及时赶来,救了皇上。 古贵妃眼中满是愤恨,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这个小贱人,那么多凶残的野兽,都没吃了她,真不知她是撞了什么狗屎运。 还有苏锦逸和顾怿竟然也好好的,连苏文渊都毫发无损,难不成,真是上天在眷顾他们? 明明她才是那个坐收渔翁的人,可现在,一个两个的,都巴巴跑来坏她的事,真当她是纸老虎? 她不是唐家庄的人? 东方荇疑问之余,眸底警惕之色顿起,“那唐令是你什么人?” 难不成在江湖上,又有什么暗器名家兴起,而他竟然不知道? “天下会暗器的,便只有唐令么?” 苏倾暖下巴微抬,对他的孤陋寡闻嗤之以鼻,“你听好了,本公主的师父,名唤唐乔。” 这样替唐乔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她可不会错过。 唐乔? 众人面面相觑,没听过啊! 东方荇思索片刻,才隐约记起了唐乔是谁。 他不是大楚人,自然不知唐乔文武状元的事,但当年江湖上名动一时,惊才艳艳的少侠唐乔,还是有所耳闻的。 也知道,他就是唐令的弟弟,唐家庄的二公子。 据说是个天纵之才,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忽然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唐乔的徒弟,果然名不虚传。” 他心口不一的夸赞了句。 此人若活着,必是个强劲的对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读出他眼中的忌惮,苏倾暖目的已然达到,微不可查的翘了下唇角。 她收回目光,敛了周身气势,径直走到江夏皇面前,歉然行礼,“父皇,请恕儿臣等救驾来迟。” 即便她不大想承认,但方才那一瞬间,她的确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他就那么死在东方荇手中。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父皇没事!” 江夏皇扯了扯唇角,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阿暖救了他一命。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的女儿和阿依年轻时候一样,都是个单纯娇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即便知道她会功夫,还善谋略,和阿依有着很大的区别。 可那又怎样,她依旧是个还不满十五岁的豆蔻少女,需要别人保护。 直到此时此刻,她以一名维护者的姿态站在他身前,勇敢的为他当下了一众凶残的敌人,他方醒悟。 他对他们姐弟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 停顿了片刻,他掩饰般的轻咳一声,语气有些尴尬,也有些惭愧,“你别担心!” 他愧对阿依,愧为他们的父亲。 苏倾暖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她眼眸无意一扫,见他身上的朱色龙袍破损了好几处,边缘更染了暗红色的血迹,显然是受伤不轻。 尤其是胁下那处,足有七八寸长的口子,皮肉外翻,还在汩汩冒着血。 而他,却似恍然未觉。 一丝异样自心底升起,她皱了皱眉,低头自腰间药囊中,摸出一个洁白的小瓷瓶。 刚要上前,想到他的身份,她又招了渊儿过来,压低声音提醒,“先为他上药。” 虽然医者无讲究,但他毕竟是皇帝,又伤在侧腹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渊儿比较方便一些。 苏文渊应了一声,便接过药瓶,几步走到江夏皇身边,扶着他缓缓坐下。 他先是扯开他的衣袍,将伤口露出来,然后又拔了瓶塞,许是怕他多想,还不忘小声解释,“这是我姐姐亲手配的治外伤的药,止血又止痛,还能加快伤口愈合,效果很好的。” 如今还在外面,他只能先粗略帮他止血,等回了行宫,再重新上药包扎。 江夏皇微微低头,便看到他娴熟的为他上着药,动作不见一点生疏,仿佛是经常做这种事。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头顶,映衬的那发间玉冠莹白润泽,温和纯洁,一如眼前心地澄净的少年。 原本死寂荒芜的心,忽然就有了温度,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又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站的笔直的阿暖,终是沉沉叹了口气,“你们不该回来的。” 这场恩怨,本就和他们姐弟没关系。 “父皇觉得现在可好点?” 苏文渊将绷带利落的打了个结,没接他的话,“您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元鹤不过一介卑鄙小人,不值得您同他动手。” 他们父子间,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更何况,他们也不单单是为了他,才出现在这里。 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回应,江夏皇眸底闪过一抹失望,却也明白,终究是他操之过急了。 “有些事,你还小不明白,朕和他的恩怨,已经不死不休。” 如果说先前他对苏钰还有存一丝心软,那么在知道他对阿依做了什么后,便只剩下了杀意。 那些恩恩怨怨,不该牵连到任何人,尤其是无辜的阿依。 他微微闭眼。 终究,她这一生所有的苦,都是因为遇到了他。 万死难辞其罪。 “可你已经受了伤。” 苏文渊小声嘀咕,“即便要报仇,也不必亲自动手。” 他是皇帝,吩咐一声就是了。 如今倒好,弄了一身伤,最起码得养半个月。 东方荇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人互动,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本座当是谁,原来是江夏国的太子殿下、瑞王殿下,还有德庆公主。” 想不到元鹤的野兽,竟也没有伤了他们分毫。 “国师不请自来在先,当众暗算我父皇在后,你是觉得,我江夏便无人了么?” 苏锦逸眸色冰凉,淡淡扫过在场百官,隐含威严。 处理了古家后,这些人,也不必留下了。 被那严肃的目光一瞧,在场的文武官员,顿时如芒在背,脚底生寒。 谁都知道,皇上好糊弄,这可太子殿下,却生有一双慧眼,容不得一点沙子。 这些年,也亏是皇上不信任太子,否则,哪里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难道不是吗?” 东方荇意味不明的挑唇,“最起码到现在,本座还没遇到一个有骨气的臣子,敢为你父皇尽忠。” 江夏皇都被逼迫至此,区区一个太子,即便再有谋算,又能掀起多大的动静? 不自量力。 “几个趋炎附势之徒罢了,何以代表我江夏子弟?” 苏锦逸嗓音明朗,不算太高,却恰恰能让周围众人听到,“倒是你,在大魏结党营私,残害忠良,惑乱后宫的罪行,已被魏皇昭告天下。” “魏皇悬赏十万两黄金,并大魏的一个郡,欲交换你的人头,你既自己送上门,本宫不妨便帮了魏皇这个忙。” 那曲安郡因为紧挨着犬戎部落,时常被骚扰,土地大多荒芜,人口也不足,仅有其他郡的半数,是以不被魏皇重视。 但此地胜在幅员辽阔,足有三个魏都那么大,且据他调查,里面还有几座未开发的银铁矿山,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大魏朝政被东方荇把控多年,内务混乱,国库空虚,魏皇此举,一则为尽快除掉心腹之患东方荇,二来,则是有意借他人之手,防御北边犬戎的威胁,如此一来,他便可专心治理国内。 这也许是魏皇的无奈之举,但在他看来,却无疑于是在饮鸩止渴。 当然,魏国的损失,对江夏可是大为有利。 因为此郡不仅同犬戎相邻,还有一部分,是和江夏接壤的。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一个郡,他岂有拒绝之理? 听着两人的对话,百官顿时都傻眼了。 这东方荇,竟然是被大魏赶出来的,而不是代表大魏? 可他方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不,他好像真的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是他们自以为是的猜测。 是他们吓破了胆,为了活命,才迫不及待的向一个逃犯认怂投诚。 哪知道,事情这么快就有了反转。 不少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古太师眼珠骨碌一转,立刻义正辞严的呵斥,“东方荇,你被魏皇驱逐出境,便如丧家之犬来我江夏祈求收留,我江夏虽然怜弱抚贫,却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不巧,像你这般厚颜无耻、背信弃义的小人,刚好在禁止之列,所以你的如意算盘,可是落空——”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东方荇隔空震碎了古太师的心肺,蔑然轻笑,“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众臣原本也想趁着现在局势未明,再抓紧表演一番,好挽回在皇上心目中留下的不好印象,哪料想,事到如今,东方荇还是说杀便杀。 那可是堂堂古太师啊! 他们顿时又惊恐的缩了回去,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大不了等过后,多给贵妃娘娘送些铺子田地,金银珠玉什么的,让她在皇上面前替他们美言一番。 反正皇上宠爱贵妃娘娘,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古贵妃面色一变,看向东方荇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冷意。 古太师再不顶用,也是她现在名义上的父亲,他竟然一点不念旧情,说杀就杀? 她的好二哥,果然还是这般冷酷无情,眼里从来都没有她这个妹妹。 一如当年为了利益,出卖大哥,讨好初凌波兄妹。 既如此,她也不用再顾念什么了。 羽家人,本就该是薄情寡义的。 没有人看见,江夏皇微微松了口气。 古太师当年救过上官太后的命,也就是他那位母后。 若他今日没死,即便他犯了大罪,只要不是谋反,他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也是他迟迟不动古家的原因之一。 先皇的承诺,他不得不遵从。 所以这东方荇,无意中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苏倾暖冷眼瞧着古太师自己作死,完全没有救人的打算。 想不到,他叱咤朝堂这么多年,脑子竟还这般简单,以为说几句话,就能挽回之前的罪过? 徒增笑话而已。 且他这一死,古贵妃在后宫孤立无援,恐怕也没几日奔头了。 再想想之前引兽粉的事,她敏感的察觉到,古家,要完了。 她嘲弄的目光落向古贵妃。 这古太师可是她的父亲,如今就这么惨死在她面前,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同东方荇狗咬狗?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精彩了。 也省的她动手。 岂料,目之所及,古贵妃神色冷漠,眼中一丝情绪也无,甚至都没给横尸当场的古太师一个眼神,完全就是一幅旁观者的姿态。 着实是冷漠无情。 苏倾暖愣了一下,心里疑窦顿生。 这古贵妃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吧? 还有,她和御圣殿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元鹤出现了,东方荇出现了,她却反而像置身事外一般? 若非前几日见过他们在一起,她甚至都要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瓜葛了。 东方荇脸色愈发阴沉,“原来苏太子,竟也惦记上了本座的人头。” 他从大魏逃得急,还不知那个魏皇小儿,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 若是真的,那么他的意思,显然是要让全天下人都同他为敌。 看来这么多年,他倒是小看他了。 “当然,这笔买卖,很划算。” 苏锦逸嗓音和煦,目光移向苏倾暖,隐有宠溺流露,“这曲安郡还算可以,不妨就送予阿暖,当做嫁妆吧!” 田地铺子再多,也不如一个郡来的实在。 他会送给阿暖一个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曲安郡。 江夏皇闻言,暗暗沉思。 阿暖贵为公主,封地还没确定。 如今听苏锦逸一说,他忽然想了起来,紧挨曲安郡的武威三郡,似乎就不错。 连在一起,以后也好管理。 云顼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姑娘。 曲安郡是好,但周边的犬戎有些麻烦,不妨就将那一带全部打下来,暖儿去玩的时候,也安全些。 苏倾暖并不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自己便已有了几个郡的地盘。 她眼眸半弯,宛如新月,软软一笑,“多谢皇兄。” 虽然对那个什么曲安郡并不感兴趣,但此时此刻,她自然不会驳了他的好意。 其他世家小姐听见,顿时艳羡的看向苏倾暖。 太子殿下同德庆公主虽非一母所生,但对公主是真的好。 东方荇冷冷一笑,好似在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云顼呢,他怎么不出来?” 第789章 我终究还是败在了你的手里 他本就是追踪云顼而来,一则为他身上的玉佩,二则,也是打算趁着此次机会,将这个心腹之患除掉。 哪里料到,临到京城,他却忽然失去了踪迹。 在场官员闻言,心里不由又是一惊。 难不成,连大楚也掺和进来了? “对付你,又何须两国联手?” 想着和谈在即,云顼若是现在暴露身份,难免不会引起其他波折,于是苏倾暖立即含糊转了话题,“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言罢,她扬唇向苏锦逸道,“皇兄既打算将这曲安郡送予我,那不若,便让我的人来收拾他如何?” 东方荇乃大魏第一高手,寻常人不是他的敌手,皇兄虽然可以,但以他目前的身体,并不适合妄动真气。 既然他这么惦记云顼,那她就成全他好了。 苏锦逸刚要接过涵枫递来的宝剑,听她如此说,当下便看了云顼一眼。 阿暖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无非是担心他的不足之症罢了。 “德庆公主先别大言不惭,想要对付本座,你还差点。” 东方荇眼神莫测,忽而饶有兴致的勾唇,“听说你们苏家,有一枚祖传的玉佩。” “若你们现在交出来,本座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并且承诺,不再找你们麻烦。”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要碍他的事。 “同我江夏谈条件,你还不够格。” 苏锦逸眸中冷芒浮现,利落的将手中之剑扔向云顼,“用这把。” 既然云顼在这里,他就不辜负阿暖的一片心意了。 涵枫见自家殿下竟将随身佩剑龙泉给了那侍卫,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愈发觉得他不似普通人。 云顼接过剑,唇角似有若无的挑了一下,“好!”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的确未将断痕带在身上。 苏倾暖见状,一丝笑意闪过眸底,立即朗声接口,“青九,那你就替我们江夏,好好招待一番这位国师大人。” 虽然魏豹和古太师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算大快人心,但他们毕竟都是朝廷重臣。 东方荇于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们,无疑是打了江夏的脸面,所以这场子,她势必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云顼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微微垂眸,隐下了眸中的宠溺,“好。” 嗓音暗哑低醇,不自觉含了几分温柔。 东方荇轻蔑抬眼,便见那说话的男子,正站在苏倾暖身后三步的距离,其身份,应该是她的贴身暗卫。 玄色劲装,宽肩窄腰,身形修长,眼神锐利。 瞧着似乎有些本事。 “青玄青风,青竹青禹,你们上去练练手,我来为你们掠阵。” 云顼漆黑的墨眸扫向东方荇,须臾,淡漠的嗓音缓缓响起。 简单一个眼神,自有一股睥睨万物的傲视感。 苏倾暖轻晃了下眼睛,心也跟着乱了几拍。 不由小小骄傲了一下。 她的云顼,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耀眼。 “是!” 青玄四人齐齐应了一声,立即拔剑出鞘,将东方荇团团包围起来。 东方荇瞬间怒了,“就凭你们?” 云顼不在这里,场上唯一让他有些忌惮的,除了苏锦逸,便只有一个苏倾暖了。 毕竟方才她那一手精湛的暗器功夫,可是差点断了他的手筋。 却没想到,她就只派了这么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就妄想拿下他? 这是有多看不起人? 苏倾暖凤眸愉悦的弯了弯。 云顼果然是懂她的。 “实力上见真章,你可以试试。” 云顼嘲讽勾唇。 此人在南诏的时候,没少同他捉迷藏,每次败于他手,就会龟缩回大魏,若非急着来江夏,他怎会允许他继续兴风作浪? 暖儿不是要为江夏皇报仇,那就让青玄他们玩玩好了,左右有他在。 被一个普通侍卫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视,东方荇心里的怒火几欲压制不住。 从未有人敢如此得罪他。 “好胆量,那就让本座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 言罢,他五指迅速张开,凝聚内力于掌心,向着云顼便抓了过去。 赫然便是方才击杀魏豹,逼迫江夏皇的那一招。 见识过此招厉害的在场诸人,顿时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又来了—— 凌厉的指风迎面逼近,云顼身形却倏地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快的几乎让人无法瞧清。 东方荇震惊之余,旋即飞身就要去追,可青玄等哪里会给他机会,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剑招,铺天盖地的招呼过来,顷刻间便封住了他的去路。 几人招式相近,配合娴熟,百招过去,还真就同他打的难解难分。 东方荇余光瞥见,不知何时,那个叫青九的侍卫又回到了场中,正姿态悠闲的看着他们对打。 他冷笑一声,利剑出鞘,剑身横扫。 顷刻间,强大的剑气犹如滔天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青玄几人袭去。 场中看热闹的众人,忽感一阵大力迎面掀来,纷纷站立不住,跌倒在地,有离得近的,甚至直接被撞晕,生死不知。 青玄几人更是压力陡增,连忙拼尽全力御剑抵抗。 脸色渐渐苍白,豆大的汗珠垂落滴下。 几人心中骇然。 这大魏国师,果然不容小觑。 东方荇唇边浮起一抹得逞,刚要趁机解决四人,忽而瞧见眼前的场景,脸色不由一变。 一把古朴的玄色宝剑,正以势不可挡的态势,极快的穿过他庞大的防御,犹如一条咆哮着的巨龙,杀气腾腾的攻向了他。 正是苏锦逸的贴身佩剑,龙泉宝剑。 剑锋凌厉,剑气逼人,剑势如虹。 强烈的剧痛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呼吸一滞,连忙向后仰下身体,堪堪躲开了那出神入化的杀招。 而与此同时,另外四把利剑,也趁势刺了过来,耳边呼啸的都是剑风。 端的是配合无间。 东方荇无法,只得就地一滚,连滚出几翻,方逃过一劫。 顾不得形容狼狈,他狠戾的目光扫向连位置都不曾挪动过的青九,暗暗审视。 此刻那把玄色的剑,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 “阁下究竟是何人?” 他阴沉着脸开口,“躲在一旁暗下杀手,这就是你们江夏惯用的伎俩?” 五个人打他一个,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哪有这样掠阵的。 “你暗算我父皇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苏倾暖晶亮的眼神透着沁骨的凉意,“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好戏才刚刚开始。 江夏皇心中一暖,连带着对云顼的敌意也少了许多。 阿暖这是在替他出气呢。 东方荇一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待说什么,便见那几个侍卫又冲了上来。 他只得运功抵挡,还要分神防备一旁的青九,简直是心力交瘁。 青玄四人越杀越兴奋,到最后,几乎连防守都免了,只管全方位输出,出神入化的剑招,一个接一个袭向东方荇,完全将他当做了平日里练剑的靶子。 没办法,有主子撑腰,就是这么狂。 无人注意的角落,苏锦逸招了顾怿过来,低声叮嘱几句,然后便见顾怿悄悄退出人群,消失在了场中。 一炷香过去,半个时辰过去,青玄等越战越勇,而东方荇,却渐渐显露败绩。 场边的云顼,虽没有直接加入战局,却几乎帮他们挡住了全部的杀招。 不仅如此,当他们的招式露出明显不足时,他还会简单出言指导一番,轻描淡写的模样,直气的东方荇吐血。 苏倾暖俏丽的小脸上满是骄傲,温柔的视线一直锁着云顼。 而场中其他人,则震惊不已。 这个叫青九的侍卫,虽然身份不高,长相也一般,可那潇洒绝伦的身姿,真的可以称作是绝妙无双。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荇感觉自己出招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剑法越来越钝拙,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他不由焦躁起来。 这个青九,究竟是谁? 他和那四个侍卫,明显就不一样。 就这么窝囊的败在他手里,他不甘心。 想到此,他一个虚招过去,然后气沉丹田,将体内真气全部注于剑中,迅速冲破青玄几人的包围圈,便向云顼而去。 速度之快,宛若长虹贯日。 青玄等阻拦不及,连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对于身后的威胁,东方荇充耳不闻,一心只在云顼身上。 只要杀了他,其他人,不再是问题。 成败,在此一举。 云顼冷冽的勾了勾唇,好整以暇的迎上。 锋利而磅礴的剑气在空中激烈碰撞,先是纵横而上,然后又化作巨大的力量,猛烈的向四下冲击开来。 腾蛟起凤,气吞山河,寒光凌冽,锐不可当。 周遭尘土飞扬,草木为之一毁。 两道身影飘忽不定,不断的交叠又分开,身后只留下一串串模糊的残影,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终于,一道浅色身影,急速跌落而下。 众人定睛瞧去,便见东方荇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则紧紧捂着胸口。 鲜血顺着指缝滴下,触目惊心。 不远处,两截折断的断剑,正安静躺在地上。 云顼淡漠的身影,稳稳落地。 毫发无损。 东方荇狼狈抬头,眼中酝酿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没想到,你竟然是——” “噗嗤——” 撑了这么久,他终于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杀人诛心。 云顼,果然狠。 众人惊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顼,有敬佩,有慨叹,有倾慕,还有复杂。 这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侍卫,竟真的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大魏国师。 他究竟是怎样逆天的存在? 东方荇勉强站起身来,狰狞着脸色看向云顼,“你以为,本座这就认输了么?” 一阵得意的大笑过后,他忍着剧痛抬高声音,“都出来吧,将这里的人,给本座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出逃之时,他带走了这些年在大魏培养的全部势力,药人,只是其中一少部分罢了。 只不过方才因为一切尽在掌握,才没唤他们出来。 做事留一手,一向是他的风格。 因为特意用了内力,他的话音一直传出很远的地方,几乎大半个围场都可以听见。 但遗憾的是,他说完许久,都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众人见状,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这大魏国师,难不成神志已经混乱了? 他在跟谁说话? 提前埋伏好的手下没有依令出现,东方荇心中慌乱,忍不住又拔高声音唤了两次。 回答他的,依旧是周遭越来越稀疏的打斗声,以及那一双双落在他身上,仿佛看白痴一般的眼睛。 无言的尴尬。 他面色一紧,下意识看向外围的药人,却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已经节节败退,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而让他们完全受制的,不是之前的御林军,而是另一群不知身份的黑衣人。 他们出剑的速度很快,且几乎都是一击毙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暗卫。 耳边传来了苏倾暖嘲讽的轻笑,“国师培养出来的药人,比起御圣殿的,似乎要差上一些。” 这些灰衣人,同之前在大楚各地出没的药人如出一辙,只不是实力偏弱,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东方荇终于惊慌起来,眼底的自信土崩瓦解,恐惧开始向周边蔓延。 他动了动唇,想要问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人没有出现? 明明不该是这样子的...... 许是读出了他的疑问,苏锦逸温润的声音淡淡响起,“方才听到一些动静,见你们都在忙,本宫便让顾国公去处理了。” 刚好顾怿回来,立即配合回道,“太子殿下,外面的埋伏,都已清除干净,一个不剩。” 都是东方荇的亲信,没有留活口的必要。 苏锦逸微微颔首,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顾国公辛苦了。” 云淡风轻的模样,顿时让东方荇又吐了一大口血。 “本座要你们不得好死——” 他咬了咬牙,忽而捡起地上的断剑,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 初凌波没能杀了他,白羽卫没能杀了他,连魏皇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信,自己会死在这几个毛头小儿手里。 “你不是喜欢暗下杀手么,本公主就让你尝个够。” 苏倾暖悠悠开口,“继续揍,揍到他服气为止。” 青玄几人应了声是,立即又兴致勃勃的提剑杀向东方荇。 主子已将人给打废了,如今他不过一只纸老虎罢了,他们其中随便一个人,都可轻易杀了他。 公主说了,只要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作为御卫,那个部位最疼,哪个穴道最易让人失去抵抗力,自然是驾轻就熟。 于是众人便看到,方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甚至连皇上都差点死在他手上的东方荇,被四人连番暴揍,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直到东方荇被揍的几乎瞧不出人样,苏倾暖这才愉悦勾唇,“好了,将人拿下吧!”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身份,绝不仅仅是大魏国师这么简单。 更何况,方才从他的招式中,她还隐隐窥出几分熟悉之感。 他能隔空用内力将人或物吸过去,这不禁让她想到在海江县,初凌波的吸功大法。 他们的功夫,似乎有着某种共通之处。 在弄明白这些之前,她暂时不会杀了他。 青竹和青禹应了声是,便一左一右将东方荇拖起来,还顺带封了他几处大穴,防止他逃跑。 东方荇肿着一张脸,早已看不出原先的俊俏。 他抬起头,恨恨的瞪着云顼,“我终究还是失算,败在了你的手里。” 他现在明白了,什么玉佩,,什么孤身到江夏,都是假的,云顼根本就是在引他出大魏。 只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骄傲如斯的大楚太子,竟会屈尊扮做小侍卫,跟在一个小姑娘身边。 云顼神色漠然,“你的结局,早已注定。” 即便他不来江夏,魏皇和白羽卫也不会放过他。 多行不义,必自毙。 古贵妃隐晦的看了眼东方荇,眸中极快的划过什么。 她不能让任何人坏了她的计划。 任何人! 所以,别怪她心狠。 东方荇被拿下后,苏倾暖的目光随即落在元鹤身上。 第790章 连她都已经放弃你了 先不论东方荇最终目的是什么,他们二人好歹也算是一伙的,可元鹤却从始至终,都未曾施以援手。 可见其凉薄。 百官也都一言难尽的看向他。 都成了这副鬼样子,还想着谋权篡位当皇帝,这是有多想不开? 因着局势的彻底扭转,那些原本躲在后面的贵妇贵女们,胆子也大了起来,悄悄挪步靠近,看起了热闹。 方才离的远,再加上角度问题,她们只看见皇上将元鹤的斗笠给打掉了,并未注意其他。 如今这一瞧,登时被他的脸给惊的说不出话来。 少顷,几名夫人忽然以帕掩口,顾不得御前失仪,不住的干呕起来。 其他夫人小姐们也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移开眼睛,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真的是当年那位以风姿享誉京城,翩翩若仙的二皇子? 这也太丑了吧! 元鹤仿佛早已习以为常,木然的转过身,任凭众人将他打量了个彻彻底底。 顿时,呕吐的动静愈发大了。 在一片嫌弃憎恶中,一名夫人却神情怔忪,毫不避嫌的、愣愣的瞧着元鹤,眼眸哀婉,似喜似悲,似怨似嗔。 若无旁人。 “啊,上官夫人,你不觉得他的脸,有些恶心吗?” 旁边的夫人轻拍着胸口,厌恶皱眉,“真是晦气,看一眼,都吃不下饭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都跟着附和。 早知那苏钰成了这副鬼样子,打死她们也不愿多看一眼。 周遭的议论不断传入耳中,上官夫人面色一变,很快覆起一层冰霜。 她不屑的扫向那几名夫人,语气莫名透着些沉意,“吃不下,就别吃了。” 说完,似是不解气,她又嗤了一下,“你们手上明里暗里沾染过的人命和血,比他那张脸,可恶心多了。” 都是大家族出来的,谁又是干净的? 不过表面光鲜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别人的相貌? 众夫人愣了一下,都不解的看向她。 她们私底下交好,这才说话无所顾忌,上官夫人平日里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怎么这会儿功夫,忽然说翻脸就翻脸? 见她说完,就漠然的别开脸,完全不念往日的交情,其他人虽不知原因,却还是讪讪的住了嘴。 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苏钰得罪上官家,不值当。 更何况,这上官夫人还生了一个会赚银子的好女儿,上官娥。 谁家还没有个急用银子的时候? 元鹤身上散发出令人压抑的阴郁气势,沉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诸人,最后落到江夏皇身上。 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因为扭曲而显得愈发丑陋,“弟弟这副尊容,皇兄可还满意?” 以为让他暴露于人前,就可击垮他? 笑话,他早已不在乎这些鄙夷嘲笑。 江夏皇沉默片刻,便冷漠抬眼,“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其实在刚看到他的脸时,他是有一瞬间愕然的。 既已打算逃走,又何必下如此狠手,烧成这样? 毕竟,那场大火,是他自己放的。 但也仅此而已。 对他仅剩的那么一两丝情分,都在得知他伤害过阿依的那一刹那,消失殆尽。 他只是后悔,当年没有再心狠一点。 否则,阿依何至于会被他连累,遭遇那些侮辱。 “哈哈哈哈——” 元鹤仰天长笑,空洞的眼窝里似有什么流露。 “好一个咎由自取。” 他脸色狰狞而可怕,“苏琒,那你就受死吧!” 情知机会不多,他立即拔地而起,身形犹如一道闪电,迅速而灵活的越过众人,便攻向了被护在后方的江夏皇。 端的是快准狠,没有一丝耽搁犹豫。 围场内那些被召唤过来的野兽,经过长时间的搏斗撕咬,大多已经伤痕累累,没有了洞箫声控制,它们很快便陆续离开,往深处而去。 灰衣药人也尽数被斩杀。 但元鹤无暇去关注。 他甚至都没去细想,云顼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虽然他易了容,可他身边那个御卫青玄,他是见过的。 但这些,都已同他无关。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一抹刺眼的明黄。 方才他们彼此都受了不轻的伤,苏琒未必就比他强。 再拼一拼,杀他不是问题。 苏文渊替江夏皇包扎完,就站在他身边,眼见元鹤忽然冲了过来,下意识就要出手阻挡,却没想,江夏皇一把推开他,便毫无惧色的迎了上去。 一切恩恩怨怨,都在他这里彻底结束吧! 这么多年,他也该去陪阿依了。 一个拼尽全力,一个视死如归,眼看二人一脸杀意的对冲而来,恨不得将对方身体刺上百八十个窟窿,方消心头之恨,一股强劲的力道忽然袭来,轻易便将他们掀了开来。 气势磅礴。 巨大的冲击,让江夏皇向后趔趄几步,方堪堪站稳。 而对面的元鹤,则要更惨一些,直接被震翻到了地上,还吐了几口血出来。 一场紧张兮兮的生死较量,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江夏皇眯了眯威严的凤眸,不悦的看向阻止他们交手的人。 云顼。 他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么? 一个大楚太子,竟打算干预他的选择? 察觉到他隐含怒意的视线,云顼墨眸微抬,寒如冷月,“皇上不顾大局意气用事,若有什么闪失,留下这个烂摊子,打算让谁收拾?” 别人可以任性,但他作为皇帝,没有选择。 更何况,他还要让他亲口承认,他和暖儿的亲事。 这话说的已经是大不敬了,尤其对方还是喜怒无常的江夏皇,稍有不如意,就喜欢砍人。 周围吸气连连,无数道目光,都吃惊的看向云顼。 这小侍卫胆子可真够大的,连皇上都敢骂。 难道就不怕小命不保? 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一向温和行事的太子殿下,竟然也站出来附和。 “父皇,青九说的没错,您已受了伤,不宜再战了。” 丝毫不提他僭越的事。 江夏皇面沉如墨,冷冷扫过二人。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也明白,他们说得是事实。 经此一役,朝堂亟待清洗,奸妃势力犹存,如果这个时候他再出事,皇位出现空悬,势必会引来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动荡。 虽然他相信,以苏锦逸的手腕,早晚能处理好,可他一个不得圣心,不被朝臣拥戴的太子,将会招致多少恶意的猜测,无端的骂名,可想而知。 一如他当年。 而这些,难免不会波及到阿暖和阿渊。 他的孩子们,不该再承受这些。 是他冲动了。 “苏琒,你是怕了吗?” 元鹤站起身,恶劣的笑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宁舒依——” “我同你打。” 苏倾暖忽而站了出来,打断他的话,“本公主只给你一次机会,元鹤,你可要把握好了。” 虽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母亲,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她不允许任何人,去玷污她的声誉。 更何况,元鹤身上,也许有寒儿失踪的线索也说不定。 元鹤的视线轻飘飘转向她,丑陋的脸上,轻蔑毫不掩饰,“区区女子,还不配和本座动手。” 在暗道中,他们四人联手,都能让她逃脱,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的目标是苏琒,至于苏倾暖,若能死了最好,死不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所以,他不会把精力浪费在她身上。 “呵!元岛主的话真是好笑。” 苏倾暖唇畔溢出淡淡的嘲弄,“若本公主记得没错,当年你能顺利逃脱,便是被女子所救吧?” 没有落青,他早死在当年那场大火中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闻听此言,众人不由都伸长了耳朵。 他们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厉害,竟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救走了苏钰? 苏倾暖却话锋一转,没有再提当年的事,“你若不愿,那就没有比试的必要了。” 说着,她看向青玄几人,“将他一并拿下吧!” 当初在京城,他和水月公主合谋暗算云顼这笔账,她还没同他算呢。 而今他又不怀好意的提到母亲,她就更不可能放过他了。 青玄故意应了一声,刚要拔剑,元鹤便急了,“等等!” 他凌厉的眼神瞪了苏倾暖片刻,终是冷笑开口,“那你可要小心了,若输了,可别怪我欺负女人,不懂怜香惜玉。” 既然杀不了苏琒,那他只能尽全力,除掉苏倾暖了。 让他体验一番丧女之痛,似乎也不错。 云顼眸色暗沉的扫了他一眼,却终究没说什么。 暖儿想亲自教训他,他自不会插手。 “阿暖——” 江夏皇脸色变了变,“此事用不着你。” 元鹤诡计多端,阿暖恐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苏倾暖微微偏头,清淡的笑了笑,“父皇,这个人,当该由儿臣来解决。” 不管元鹤和他,和母亲之间有什么牵扯,她既是他们的女儿,就该站出来,而不是让他带着一身伤,去和元鹤拼命。 江夏皇怔了一下,猜测到她话里的意思,忽而凄凉苦笑。 是了,阿依今生一切的不幸,皆因遇到了他,如今他又有何面目,为她报仇? 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他苏琒啊! 罢了! 对于江夏皇忽然流露出的莫名情绪,苏倾暖并未过多关注,她重新看向元鹤,“我们赌一局如何?” 略略停顿过后,她微微勾唇,“就赌落青,会不会来救你?” 如果云顼查到的没错,寒儿的确来了江夏,那么带她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藏在大楚皇宫中的落青。 毕竟,寒儿是在宫中失踪的。 更何况,元鹤在江夏,她就更有可能来了。 “这和你无关。” 元鹤神情漠然,“她和本座不过泛泛之交,所以,你怕是要失望了。” 对于那个自以为为他好的蠢女人,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更不想再欠她所谓的“恩情”。 “是么?” 苏倾暖眸中有微光隐隐浮现,“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听他的意思,她猜测的,似乎没错。 “德庆公主既然这么有闲情逸致,或许会对另外一件事感兴趣。” 元鹤忽而意味深长一笑,“隆丰三十四年二月十八夜里,在林府静怡院,你可想知道,发生过什么?” 小丫头片子,想乱他心神,还是嫩了点。 江夏皇面色一变,拳头忍不住攥紧。 这个混蛋,他还敢提。 苏倾暖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 隆丰,是楚皇的年号。 隆丰二十四年,是寒儿出生的那年。 静怡院,是母亲当年的主院。 联系到这些,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一凉。 林昭之前的话,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他说的,好像就是隆丰二十四年二月间的事。 如果都是真的,那么寒儿…… 她的眼神倏地变了,一瞬间冷萃如冰,“元鹤,这可是你自找的。” 如果那夜打晕林昭,欺负母亲的人真是他,那她绝不会放过他。 言罢,她抽出腰间残雪,足尖轻盈一点,率先便向元鹤攻了过去。 当初在江州,云顼用百招打败了他,她虽远不及云顼,但对付他,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元鹤眼中算计划过,满意的邪笑。 一个被激怒,失了理智的人,招式必然是毫无章法的。 如此,他便有机会杀了她。 他信心满满的迎了上去,却在接触到苏倾暖手中利剑的时候,彻底笑不出来了。 什么激怒,什么冲动,压根就没有。 她的剑法快速又凌厉,一招接一招,同云顼一样,完全没有花哨的虚式,攻守兼备,毫无破绽,别说他现在受了伤,便是巅峰时候,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最令人惊奇的是,她将残雪和红颜锦搭配到了极致。 刚柔相间,远攻近防,唐家剑法绝妙无双,红颜锦绸诡谲难测,在她的掌心灵活转换,再以无上的轻功与深厚的内力做辅,他几乎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更遑论,她还有一手让人神秘莫测的暗器功夫。 整个对战过程,就是元鹤在疲于奔命的抵挡。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什么叫翩若惊鸿,宛若蛟龙? 他们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没想到,德庆公主的功夫竟如此高强。 最关键的是,她打斗起来身形优美,动作飘逸,却又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完全就是翩翩起舞的仙子,是那般赏心悦目。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两刻钟的功夫,最终,苏倾暖用三百余招,打败了元鹤。 她收回红颜锦,泛着寒光的利剑直指元鹤喉咙,嘲讽冷笑,“看来,连她都已经放弃你了。” 她心里有些遗憾。 原以为,能引出落青的。 如今只能另想他法了。 元鹤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真的败在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中,还败的如此干脆利落。 多年来暗无天日的隐忍与谋算,都成了笑话,心知自己的复仇功亏一篑,他面如死灰,“要杀就杀,少废话。” 仇恨的扫了眼远处的江夏皇,他漠然冷笑,“苏琒,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言罢,他主动伸颈,向着锋利的剑刃便撞了过去。 苏倾暖冷眼旁观,并未撤回残雪。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尤其是得知,他对母亲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如今已经是便宜他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元鹤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急促的女声,忽的响了起来,“等等——” 第791章 德庆公主可要考虑放人?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名面容清秀的年长女子,正施展轻功飞入场中。 素色衣衫间,尽显风尘仆仆。 苏倾暖神情一顿,不着痕迹的将残雪偏移些许。 锋利的剑刃同元鹤的颈项堪堪擦过,自他肩膀处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一瞬间,血流如注。 元鹤闷哼一声,眼神晦暗不明的看向那女子。 “来者何人?” 刚刚结束和药人战斗的御林军首领,立即出言喝问,并摆出了护驾的姿态。 女子置若罔闻。 她径直走上前,寒光冽冽的看向苏倾暖,语气冷硬,“我来了,你可以放他走了。” 云顼在对方出现的时候,就已飞掠到苏倾暖身边,此刻听到女子的话,漆黑如玉的墨眸顺势扫向她。 旋即,眸底划过一丝了然。 猜测到对方可能就是她要等的人,苏倾暖唇角勾起一抹淡似若无的弧度,“你是何人?” 放了元鹤? 笑话,她从未打算过。 “若我猜的不错,你们一直都在找我吧?” 女子倒是没再卖关子,利落吐出两个字,“落青。” 在场除了几个知道内情的,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暗暗猜测起她的来历。 敢在这个时候和德庆公主谈条件的,想来身份不会低。 她果然就是落青。 苏倾暖眼角锋利划过,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圣女殿下座下,御圣殿紫白青红四大圣使之一,够不够让你放人,德庆公主?” 落青抬了抬下巴,傲然补充。 她心中暗暗吁口气,还好来得及。 等救了他,她自会去圣女殿下面前请罪。 “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元鹤忽然恼羞成怒起来,眼神阴沉而复杂,“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他不想再欠她什么。 他脸上的不耐太过明显,落青想忽略都难。 须臾,她眼眸半垂,面无表情回道,“我说过,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死。” 言罢,她走过去蹲在他身前,不顾他的抗拒,快速帮他封穴包扎,止住了肩膀处汩汩而出的鲜血。 草草为之,动作也未见有多温柔。 苏倾暖玩味瞧着,慢吞吞将残雪放回到鞘里,重新缠于腰间,还好心站远了些,不作打扰。 有点关心,但不多。 亦或者说,对于元鹤,她的感情似乎并不能简单的用爱慕来解释,恐怕更多的,是类似不甘或执着在作祟。 但偏偏,她又不顾危险,亲自来救他了。 “当年你自作主张,今日又是如此。” 元鹤烦躁的低吼,“我不是警告过你吗,你能不能别再参与我的事。” 这样东躲西藏非人非鬼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苟延残喘至今,无非是为了报仇。 可如今,仇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技不如人,只能任人宰割。 许是难以发泄心中的气闷,他一巴掌打掉她替他包扎的手,“你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她不过是嫣儿的庶妹,凭什么几次三番来干预他的决定? 凭什么? 苏倾暖微微一愣,下意识和云顼对视一眼。 莫非当年的金蝉脱壳之计,竟是落青一人的决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解释通了为什么元鹤既打算逃走,又会任由自己被烧的面目全非。 那场大火,原本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结局吧! 只可惜,被落青破坏了。 落青垂眸,看了眼被拍的通红的手背,再抬头时,目光已凉薄了许多,“你想死,我偏不如你的意。” 见他眉目阴狠,脸色是十数年如一日的冷漠无情,她勉强扯了扯唇角,执拗掠过眸底,“苏钰,你不是说过,会报答我么?” “只要你再听我一次,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不会缠着你。” 对于他,她感激过,爱慕过,也怨恨过,可这么多年过去,再大的耐心,再深的爱恨,也该消散了。 如今,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她,让她义无反顾的又一次来救他。 或许只是一种习惯,也或许,是一颗不愿服输的心。 她只知道,他必须活着,哪怕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活着。 “否则,你欠了我的,又有何脸面去地下面对三姐?” 前半辈子,她一直都是上官嫣儿的手下败将,可她最后死了,在苏钰放了那把火之后,她也用一条白绫,吊死了自己。 曾经,上官嫣儿和苏钰是公认的郎才女貌,天生般配。 而最后,她和苏钰都活了下来,徒留上官嫣儿,独自一人去赴了那场死约。 这是她唯一赢过她的一次,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包括苏钰。 即便他已经面目全非,即便他从未给过她一个笑脸,可那又怎样? 她不在乎。 元鹤被她眼底隐隐冒出的戾色给气到,郁闷的一甩手,“随你的便。” 真是个疯子。 落青漠然弯唇,“你知道的,我从不会害你。” 言罢,她利落起身,重新看向苏倾暖,“怎么样,德庆公主可要考虑放人?” 苏倾暖瞧得正精彩,见他们停嘴不说了,顿时有些意犹未尽。 “放人?” 她红唇微扬,“御圣殿很出名吗,四大圣世的面子很大吗,仅凭你一句话,本公主为什么要放了他?” 若非因为顾念寒儿,她早就让人将她拿下了,何必同她废话。 “我的筹码是什么,你应该很明白。” 落青挑了挑眉,有些不耐,“一句话,人,你放还是不放?” 她的时间不多,必须赶在圣女殿下发现之前,将苏钰带离这里。 “呵呵!” 苏倾暖眸中幽芒浮起,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放!” 虽然心里担忧,可在弄明白对方真正的目的之前,她不能乱了阵脚。 似是没想到她竟拒绝的如此干脆,落青愣了愣,随即冷笑,“那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林倾寒是圣女殿下看重的筹码,杀或者留,自然由不得她。 但吓唬一下苏倾暖,还是可以的。 她们是亲姊妹,她就不信,她会无动于衷。 苏倾暖极淡的翘了下唇角,话不多说,立即给云顼使了个眼色。 想拿这个来威胁她,她有那么傻? 云顼会意,立即长剑出鞘,直向元鹤而去。 杀气逼人。 落青哪里料到,她竟真的一点不带犹豫,顿时面色一慌,连忙持剑阻挡。 云顼是故意放慢了速度,让她有机会相救,否则她如何来得及? 但饶是如此,寥寥几招过后,她还是落了下风。 云顼的剑,再一次稳稳刺向元鹤。 落青神情一急,苍白着脸脱口而出,“不要——” 剑尖在距离元鹤鼻尖半寸之距稳稳停下,然后缓缓下移,搁在他脖子上。 “落青圣世信不信,本公主现在就能让你,为你的情郎收尸?” 苏倾暖慢悠悠启唇,“所以,想要救他,就要拿出相应的筹码。” 她就是要逼着她,让她主动提出来交换。 元鹤冷声反驳,“本座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她的情郎,你休要胡言乱语。” 可惜,无人理会。 “你先放了他,一切好说。” 落青语气放软,不得不作出让步。 “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苏倾暖轻描淡写的把玩着指尖的柳叶飞刀,“如果你能开出让本公主心动的条件,人,也不是不能放。” 就算她答应放人,还有江夏皇,还有皇兄,还有云顼在。 他们自不会任由他继续危害天下。 元鹤,一样要死。 落青显然没想到这一层,眼神微讶,“你不知道?” 林倾寒失踪这么久了,她竟还被蒙在鼓里? “本公主该知道什么?” 苏倾暖佯作不知,故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倒是落青圣使,瞧着似乎有些熟悉。” 淡淡的檀香味自她身上传来,似有若无。 若非她常年和各种药材打交道,鼻子异常灵敏,一时还真问不出来。 “不如,我们先聊聊你如何?” 她没忘记,上次青玄在那处荒废宫殿处发现的字条,便是带着一股檀香味。 “你想问什么?” 落青瞬间警惕,“我什么都不会透露。” 圣女殿下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不能恩将仇报。 “那就不巧了。” 苏倾暖凉薄的笑了下,“青九,将人杀了吧,本公主看着碍眼。” 江夏皇眸光幽深。 直觉而言,这个叫落青的女子,和她背后的御圣殿,恐怕都没那么简单。 云顼清隽的眉眼间尽是冷峭,“齐太妃,公主殿下是给你一个机会,你以为你不说,就可以瞒天过海?” 寒儿失踪当晚,齐太妃便借口身子不适,断了同所有宫的往来,但因她一向低调,倒未引起旁人的猜测。 实际上,她本人早已不在皇宫。 这些是青冥查到后,传书告知他的,比寒儿失踪的消息要晚几日,他还没来得及同暖儿说。 若之前还只是推测,那么就在方才,他已完全肯定。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发生变化,但神情动作,却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落青扮了齐太妃十几年,有些习惯早已深入骨血,而她显然又不太在易容上下功夫,所以很容易被人识破。 苏倾暖微感诧异。 虽然她也想过落青是齐太妃的可能,毕竟后宫若说谁在佛堂待的时间最久,无非就是兰太后和齐太妃,以及几个不得宠的小嫔妃。 但后来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齐太妃性子淡泊,不管前生还是今世,都没有出来兴风作浪,又怎会是御圣殿的内奸? 没想到,竟真的是她。 她不由又想到了云瑾。 看来这云王府,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落青神情复杂。 没想到,这侍卫竟一语道破了她的来历。 一时间,她有些猜不透,对方究竟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在故意诈她。 毕竟方才苏倾暖的表现,明明是还不确定她是谁。 她正迟疑间,忽见那侍卫手中的剑毫无征兆的往前一送,元鹤脖颈上霎时便出现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情知是对方的警告,她顾不得多想,连忙阻止,“别,我说——” 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她终是不甘不愿的开口承认,“既然你们已经猜了出来,那我也不隐瞒,当年,我的确杀了真正的齐太妃,代替她在大楚皇宫隐藏了下来。” “但这些信息,对你们并无什么实际意义,皇宫少一个齐太妃,多一个齐太妃,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当年她在上官府,永远都是最透明的那一个。 “没想到,上官五小姐多年来踪迹全无,竟是躲到了大楚的皇宫。” 苏锦逸别有意味的补充,“也就是说,当年利用那场大火瞒天过海,救走苏钰的人,便是你了?” 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是她。 众人听闻,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上官五小姐是谁?” “好像是上任威远侯上官文秋的五姑娘,上官嫣儿的庶出妹妹。” “没听过啊,上官嫣儿还有这么个妹妹?” “当然了,你没听太子殿下说吗,苏钰都是被她救的,本事应该不小。” “擅自救走乱臣贼子,那她岂不是犯了谋逆之罪?” “可不是,说不准后来上官府的人一个个那么惨,也和她有关呢。” …… 真实身份被识破,落青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自嘲的笑了笑,连语气也轻松许多,“是啊,是我上官青。” 没想到,世人第一次知道她,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仰起头,看了眼一碧如洗的天空,扬了扬唇,“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做了这么多年的假太妃,也算是荣华富贵享尽,此生已无憾。” “如今唯有一个心愿——” 她怔怔望向元鹤,眸中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当年他在嫡兄手中救了我,那时我便发誓,要拿自己的一生还他,如今救下他,也算全了当年的誓言。” 那一年,她不过八岁的年纪,因为生性木讷,总是被嫡兄嫡姐们捉弄欺负。 当然,除了上官嫣儿。 她一向自视清高,不屑于此。 中秋节前,嫡母难得送了半匹嫡姐们挑剩下的布料给她和姨娘,姨娘给她做了新衣裳。 那衣裳漂亮极了,有着她从未穿过的好颜色。 只可惜,她穿出去还没一刻钟,便碰上了下学归来的嫡兄们。 她的丫鬟势单力薄,挡不下那些欺负,小小的她,很快被他们推进了池塘。 入了秋的池水寒彻入骨,她在水中起起伏伏许久,都没有人拉她一把。 岸上嫡兄们放肆的嬉笑,愈发刺耳。 即将溺毙的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姨娘说过的话:侯府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当的。 尤其是不受宠的庶女。 当时她以为,她就要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除了姨娘,这世上无人会知道,一个叫上官青的小姑娘,还未来得及长大,便折在了这花团锦簇的深宅后院。 甚至于,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意识将将远离之际,没成想,一只白净细腻的大手,忽而伸向她,不嫌脏的将她提了起来。 那个池塘并不深,但她是个小孩子,又不懂水性,便差一点淹死。 救她的人,有着清风朗月的容貌,尊贵显赫的身份。 他还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 ——苏钰。 让人仅仅是唤一声,便觉口齿生香。 他是当朝最受宠爱的二皇子。 在上官府,她不止一次远远见过他。 每一次,他都是来找三姐上官嫣儿的。 当今太后娘娘出自上官家,算下来,她和上官嫣儿,都是苏钰的表妹。 只可惜,人分高下等,命运各不同。 一场风波很快大化小,小化无,苏钰象征性的训斥了嫡兄们几句,便离开了。 他的眼中心里只有上官嫣儿,很快便不记得她是谁。 可她却记了好久好久。 后来,姨娘被成了良妾,她也暗中加入了御圣殿,欺负折辱她的,她也都暗暗报复了回来。 生活似乎正在慢慢变好,他的身影,也在她心中牢牢扎下了根。 他是夜空中那一轮皎皎明月,是她穷尽一生,都靠近不了的存在。 他身边站着的,永远都是骄傲出众的上官嫣儿,他们是那样的和谐般配。 而她不管如何努力,都仿佛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除了自生自灭,什么都做不了。 喜欢人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只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看出来的,竟会是上官嫣儿,她那聪慧无双的三姐。 她一改往日的视她如无物,开始明里暗里的刁难她。 那些藏在黑暗中的噩梦,又一次席卷了她的生活。 上官嫣儿有依仗,人又聪明,所有人都喜欢她。 对上她,她毫无胜算。 但好在,这样的日子很快便结束了。 他们最终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包括上官嫣儿。 没有人知道,上官府的覆灭,是她一手为之。 除了姨娘,他们都不配活着。 可姨娘却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永远离开了她。 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 “当年之事不过举手之劳,我早已忘记,你也不必再提。” 元鹤神情不屑。 他不过是看她可怜,偶施援手罢了。 早知道她如此难缠,他根本就不该救她。 想到此,他眼底似有愤恨涌出,“上官青,不要用你的自以为是,干预别人的选择,当年我本已选择用自焚了结一切,是你强行将我救出,让我这十几年来,都承受着世人的非议,人不人鬼不鬼的苟延残喘着,你觉得我该感谢你吗?” 从出生他就是天之骄子,享尽了世人的尊崇敬仰,除了苏琒,他的人生,从来都是如意的。 败于他手,是他此生无法忍受之屈辱,所以,他才会选择用一把火,结束自己。 他要让苏琒知道,便是死,他也是骄傲且不可屈服的。 哪知道,她会横插一岗,让他的打算功亏一篑。 明明他已回绝了她的好意,她却还是一意孤行,将受了重伤的他带出了江夏。 后来,他伤愈习得了绝世功夫,还偶然学到驯御虫兽的秘诀,并因此创立了江湖上人人忌惮的天魔岛。 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有她的帮衬,亦或者说有御圣殿的扶持。 可那又怎样,当年的苏钰,早已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你若真不想活,又何必费尽心思谋划这一切?” 落青笑容悲凉,眼神却没有焦距,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你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得到那个位子?” 只要他一句话,她就可以拼尽一切帮他,哪怕舍弃生命。 可他却总是不信任她。 是人都会累,更何况,他现在这副模样,终究不再是曾经那个让她心动的二皇子。 元鹤冷笑一声,似乎在笑她的自以为是。 所谓的为他好,不过是她的自我感动而已。 他压根就不需要。 瞧着元鹤濒临疯癫的模样,苏倾暖心中蓦地一动。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起了,前面那个故意引开他们的箫声。 围场中那些野兽,真的只是他一人所为?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落青面色已恢复平静,对他的嘲讽不以为然,“毁容的事,那只是一个意外。” 她是那样喜欢他那张脸,又怎会纵容他毁去? 只是,谁能想到,她明明是掐着点赶去的,可他的脸,却依旧毁了。 毁的那么彻底,任她找遍天下名医,都无法挽回。 “随你怎么说罢了!” 元鹤显然不虞向她多做解释,“识相的,就快滚远些,这里没你的事。” 他不过在围场放了一些毒蛇和几只猛虎,用来牵制苏锦逸和苏倾暖几人,好让他无所顾忌的对付苏琒罢了,哪有什么计划? 东方荇的相助,是圣女殿下的意思。 而庞大兽群的出现,他归结为,是老天在帮他。 “看来落青圣使这一趟,怕是白来了。” 苏倾暖微微一笑,眸中不乏激将之意。 现在就看,她救人的决心,究竟有多大了。 “谁说的?” 落青似乎也发了狠,兀的将剑掷到了地上,亮出了最后的底牌,“苏倾暖,如果我用林倾寒,换他一命呢?” 他想死,她偏要他活着。 闻言,苏文渊不由一惊,下意识问,“寒儿怎么了?”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苏倾暖危险的眯了眯眼眸,沉冷如寒星。 寒儿果然是她带走的。 “她在我手里。” 落青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如今就要看,你们愿不愿意救她了。” 她相信,苏倾暖和苏文渊对林倾寒的在乎,不会亚于她对苏钰。 甚至更甚。 所以这场赌注,她必然不会输。 苏文渊彻底呆住了。 寒儿什么时候被她抓的? 他下意识就看向姐姐。 她知道吗? 苏倾暖安抚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嗤笑,“本公主的妹妹明明就在大楚,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千里之遥的江夏,你觉得,你的胡言乱语,本公主会信么?” “除非——” 她眸光微转,“你将她带到本公主面前。” 她有种预感,对方大张旗鼓绑走寒儿,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元鹤。 而落青,也很可能不是主谋。 “你当我傻么,将人带来,岂不是落入了你的圈套?” 落青有一瞬间的无语。 没想到,苏倾暖的消息竟如此闭塞,连自己妹妹丢了都不知道。 “无凭无据,怎知你不是信口雌黄?” 苏倾暖淡淡抬眸,“若要本公主相信,你就拿出证据来。” 她现在首先要确定,寒儿没事。 落青仔细瞧了她一瞬,见她不似作假,顿时沉默了下来。 因为走的匆忙,她并未带任何可以证明的信物。 事情有些复杂,看来先要稳住苏倾暖了。 毕竟她不相信,也是个问题。 “给我三日时间,我会将她交到你手上,到时候,你放人。” 人在圣女殿下那里关着,她只能暂行缓兵之计,再做计较。 “可以啊!” 苏倾暖爽快同意,“那就劳烦落青圣使,先在这里留几日吧!” 云顼已经暗中派了人在附近搜查,如果落青真将寒儿带来了,那他们很快便会找到。 若没有,她再找她慢慢周旋。 落青面色微变,“你要留下我?” 她忽然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有些冲动。 圣女殿下说的没错,一遇到苏钰的事,她就理智全无。 “不然呢?” 苏倾暖浅浅翘唇,“空口无凭的,我总不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白白留下元鹤,浪费三日粮食。” 没待她说话,她又意味深长的冷笑,“如你所言,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到江夏,必然还有人在暗中帮你,那就让你的人,将我妹妹带来不就是了?” “到时本公主看到妹妹,自然不会再杀元鹤。” 她只说了她不杀,到时候别人要杀,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公主,做不了那么多人的主。 言罢,她一个眼神过去,青竹和青禹立即一左一右制住了落青。 落青刚要反抗,想到苏钰还在她手上,又默默垂下了手。 罢了,留下他一个人,她也不放心离开。 “好!苏倾暖,我就信你一次,希望你言而有信。” 她要走,也不差这三日功夫。 只是圣女殿下那里,恐怕要有个交代了。 苏倾暖笑了笑,笑意微凉,“自然。” 她走到江夏皇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然后才恭声开口,“父皇,这个落青绑了儿臣的妹妹,还望您将她交由儿臣看管。” 这是她目前掌握的唯一线索,自然不能出了纰漏。 江夏皇是知道,阿依还有一个孩子的,也知道他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感情甚笃。 他先是沉沉看了眼元鹤,转向苏倾暖的时候,脸色已变得温润和煦,“刚好,父皇也有其他事要处理,苏钰和上官青的事,便全权交由你来决定,无法拿主意的,可以去寻你太子皇兄。” 这便是将完全放权给她了。 苏倾暖也没推辞,乖顺应答,“是,父皇,儿臣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此二人牵扯到了御圣殿,事关重大,若交给江夏朝廷,怕是调查不出什么来。 毕竟这满朝文武,她还真拎不出一个值得信任的。 更何况今日围场之事,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不曾揪出来。 江夏皇微微颔首,紧接着,威严的目光扫向群臣,隐含冷意。 他没忘记,这群酒囊饭袋,刚才当着别国的面,送了他一份大礼。 有句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 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压力,百官心里一颤,立刻齐刷刷跪了一片,“微臣糊涂,皇上饶命啊!” 他们哪里想到,那个东方荇狠话放了,人也杀了,最后却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害的他们里外不是人,白白被他摆了一道。 不少人都悄悄看向古贵妃,希望她能出言一二,解救他们于水火。 否则,他们生怕皇上一个冲动,就将他们全部都给咔嚓了。 这可是一位不计后果的主儿。 古贵妃脸色冷的都快滴出水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们一眼,却不得不作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出言劝慰,“皇上龙体要紧,这些朝事,不如过两日再处理吧!” 虽说都是些蠢才,但也不是完全没用。 只要拖延到用蛊的时间,她就能让狗皇帝松口,将此事揭过。 言罢,她又装模作样的拭了拭眼泪。 古太师的尸体还在下面躺着呢,她总不能表现的太过冷漠。 江夏皇沉郁的目光看了她一瞬,忽而别有意味的笑了下,“就依贵妃所言,先回行宫。” 一网打尽,倒也省事。 只可惜,古贵妃表演的太过投入,并没看清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郑恩得令,刚要扯着嗓子通传,忽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倏地自人群中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跌跪在御前,大声喊起冤来,“皇上,求您为我霍家做主啊!” 众臣刚刚松口气,就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着了。 待看清是谁,不少人顿时悄悄议论起来。 “这不是顾家的人吗?” “方才他可是从围场被抬出来的,据说受了很重的伤,都快死了。” “对啊,怎么这会儿就和没事人一样了?” “莫不是装的吧?” 江夏皇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顾皇后,见她也正瞧着下面的人,目光含了丝暖意,冷漠的表情微微松动,同往日似乎不大一样。 他心中微感诧异,视线重新移向底下跪着的少年,不着痕迹的问,“你是何人,让朕为你做什么主?” 他当然记得,这少年就是顾氏之前去探望过的,那个顾家旁支的小子。 “皇上,此人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应该是得了失心疯,不若便将他交给微臣,让微臣来处理吧!” 霍丞相一脸凝色,适时出列,挡住了少年的身影,“皇上龙体欠安,还是先回行宫,让御医瞧过要紧。” 端肃持重,为君分忧的模样,让人很难将他和方才的卑躬屈膝联系起来。 苏倾暖莞尔。 这人脸皮还真够厚的。 “霍丞相急什么。” 顾皇后拢了拢衣袖,淡然开口,“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听听不就知道了?” 俨然一副维护的模样。 这下,不止朝中众人,连顾家的人都惊讶不已。 皇后娘娘同母家关系淡薄疏远,可是很少帮顾家说话的。 苏锦逸垂下眼帘,隐去了眸底的情绪,自嘲苦笑。 没成想一直很少说话的皇后娘娘会出言帮衬,霍丞相吃惊之余,连忙解释,“回禀皇后娘娘,我霍家并无什么冤屈之事,此人所言,纯属无稽之谈。” 宽大衣袖下的手,不由紧了紧。 当年之事做的隐秘,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顾皇后眸色清凉,别有意味的扫过他,“天下姓霍的,可不止你霍丞相一门。” 顿了顿,她慢悠悠启唇,“他说的,是当年的第一皇商,霍家。 在场之人自然都知道富可敌国的霍家,也听说了当年霍家一夜之间被血洗的事。 只是当时不是已经查明,是一群贼寇作的案,并将其绳之以法了吗? 那这少年口中的冤屈,又从何而来? 而且,霍家除了霍小姐母女,其他人据说都已经死了,那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又是谁? 苏倾暖眸光微凝,审视的看向人群中的上官夫人,却见她冷淡的神情似乎有些紧绷,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霍丞相眼中狠厉一闪而过,但随即便被他隐藏下去,“皇上受了伤,不宜再操劳,这等小事,不如便交由大理寺重新查明,再作上报。” 其他大臣不明所以,但介于霍丞相的面子,还是跟着附和。 “臣附议!” ...... 顾皇后见状,倒是没再坚持。 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江夏皇,轻飘飘问,“皇上觉得呢?” 虽是询问,但任谁都能听得出,她是站少年一边的。 江夏皇神情微顿,威严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少年身上,“你有何冤屈,详细说来。” 虽对霍家的事没什么兴趣,但既要将阿暖许配给顾怿,那么顾氏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霍丞相一听,顿时惊慌起来,下意识看向上官夫人,却见她面色依旧,淡定如常。 他忐忑的心刚要落下,便听那少年泣血悲痛的声音响彻山间。 “草民要状告霍丞相和上官夫人,他们二人狼狈为奸,谋财害命,致我霍家五十五口冤魂惨死于流寇刀下,求皇上诛杀此二人,还我霍家一个公道。” 第792章 因为她是上官嫣儿 随着少年话音的落下,无数道视线,都不约而同望向霍丞相和上官夫人,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霍丞相暂且不提,上官夫人可是霍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伙同其他人,谋害自己的家人,还是灭门那种?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 苏倾暖也在少年的含泪叙述中,了解到了密辛上没有记载的,霍家当年的真相。 亦或者说,皇兄给她的密辛,更多的是侧重于四大世家的事,对于当年的皇商霍家,不过因为是上官夫人的母家,才着墨了寥寥几笔而已。 简单来说,灭门是真的,流寇也是真的,只多了霍丞相和上官夫人两个幕后主使而已。 至于原因,无非就是惦记霍家富可敌国的财产,想要私吞为己有。 直到此刻,许多人才反应过来,霍丞相,也是姓霍的。 “霍成,你同霍家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少年说的,可否属实?” 江夏皇面色沉如玄墨,冷冷看向霍丞相,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虑。 如果他是霍家人,那一切就好解释了。 被一众审视的目光盯着,尤其是皇上对他的称呼,已经由“霍爱卿”变成了霍成,显然是相信了那小子的话,霍丞相心中惊慌,脸上更是臊的通红,“皇上,老臣冤枉啊!” 他定了定神,努力忽略来自上方的压力,搜肠刮肚的开始辩解,“这小子肯定——肯定和老臣有仇,所以才编排出这些谎话,当众构陷老臣。” “老臣同霍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只要他打死不认,对方必然奈何不了他。 都是十多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谁能证明,就一定是他做的? “你胡说。” 少年不甘示弱的抬起头,仇恨的眼眸直瞪着他,“霍成,你这是欺君。” 言罢,他似早有准备,利落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皇上,这是霍家族谱。” “霍成原名霍显盛,是我父亲的堂兄,从小打架斗殴,不务正业,曾多次被祖父动用家法教导,故而怀恨在心。” “又因奸人挑唆,为了争夺家主之位,便伙同那位上官夫人,提前在霍家的水井中下了迷药,趁着全府上下人事不省之际,打开府门引流寇入内,残忍杀害了他们,甚至连老幼妇孺都不曾放过。” “事后,更是为了毁灭证据,放火烧了霍宅……” ”若非安叔因外出归来,未饮井中之水,又趁着流寇去往他院之际,抱着草民躲在了厨房的地窖中,草民也不能逃脱。” 他抹了一把泪,声调凄楚,“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愿受凌肉剔骨之刑。 十年了,他没有一日不在想着报仇,若非皇后娘娘教他学会隐忍,他早就提刀去杀了这对狗男女了。 当年他在逃亡途中落下了病根,已经没几年活头了,所以当皇后娘娘说这次春狩,可能是个机会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跟来了,哪怕他的身体连骑马都做不到,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原本他是在围场中设了局,以自己为饵,先拖霍成的儿子下水,然后牵连出霍成。 可没成想,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他自己便受了重伤,最后还是皇后娘娘派人,将他救出来的。 她没有谴责他自作主张,只是告诉他,来告御状。 他不知她为何这么多年阻止他告,偏偏在这松子山,改了主意。 但他知道,这已是他唯一的机会。 周公公快步下来,接过他手中的家谱,呈了上去。 江夏皇翻看了一会儿,果真如他所言,上面的确记载了一个叫霍显盛的不肖子弟,年岁也同霍成相仿。 他皱了皱眉,暂时没有言语。 情感上,其实他已经相信了少年的话,除了他情真意切的控诉,还有顾氏的关系—— 她性子虽疏冷,但从不会胡闹。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将霍成一党逐出朝堂,斩断古氏臂膀。 在围场中利用野兽诛杀各家子弟,毕竟只是末流之计,况且,也不能杀了所有人。 但问题是,证据呢? 区区一本家谱,说明不了什么。 更不能证明他有罪。 霍成虽无治国本事,但察言观色却是炉火纯青,一见江夏皇沉默,顿时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义正言辞的指着少年驳斥,“胡说八道,本相姓霍名成字全胜,从无其他别名,哪里来的霍显盛之说?” 说着,他向江夏皇深深施礼,一脸正义凛然,“皇上,此人怕是受人指使,别有目的。” “老臣祖籍洛水,同霍家八竿子打不着,那家谱什么的,更是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杀害霍家的凶手?” “更何况,这少年身份着实可疑,众所周知,当年霍家除了上官夫人侥幸逃脱,其他人明明都已惨死流寇刀下,时隔十年后,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所谓的霍家后人,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话几乎是在明着指向顾家了。 毕竟少年出自顾家,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年来,不论前朝还是后宫,顾家和古家的恩怨都越积越深,作为古家的马前卒,霍成自然是同顾家人斗的最凶的。 原本只是霍丞相的私事,其他大臣也不好插言,但经过他这一番别有用心的“辩解”,顿时便成了顾家的阴谋,所以古家的走狗们,纷纷出言帮衬。 “皇上,此事甚疑,不能轻信啊!” “这少年出现的蹊跷,说不准和元鹤一流也有勾结。” “他明明是顾家人,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霍家的遗孤,这也太荒谬了些。” ......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大概的意思,就是这少年,是受顾家指使,来陷害霍丞相的。 顾怿容色冷然,对对方的胡搅蛮缠嗤之以鼻。 但姑母从未透露过什么,包括这少年的来历,故而一时间,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含糊其词的出言帮衬。 “皇上,既然这少年与霍丞相各执一词,那不妨便将当年卷宗调出,重新彻查,若凶手真的另有他人,必不能让其继续逍遥法外。” 旁支的事自有族长操心,他很少过问,只隐约知道,这少年出自顾五叔家,倒没听说同霍家有什么关系。 江夏皇微微颔首,赞赏的看向顾怿,“就依顾国公所言。” 果然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够格做阿暖的驸马。 霍丞相顿时有些紧张。 “各位觉得难以置信是吗?” 顾皇后的声音忽而淡淡传来,“不巧,本宫这里还有些东西,皇上倒是可以观上一观。” 说着,她轻描淡写的看了眼旁边的宫女。 宫女会意,立即走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物什呈给了江夏皇。 “这里面有当年霍显盛同流寇来往的亲笔书信,有几人分赃的薄册,有霍家名下铺子田地变更契书,有伪造的洛水户籍黄册,还有霍成招权纳贿、贪赃枉法的账簿,以及相关人等的证词证言。” 说到这里,顾皇后端肃的直了直身子,看着霍丞相的眼眸中含了丝冷意,“从你在霍家的所作所为,到你成为霍丞相鱼肉百姓,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的每一步,本宫这里都有证据,保证让你辩无可辩。” 她目光重新落在少年身上,眸底浮起一抹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又极快的隐去。 “本宫年轻时,同霍家有些交情,当年霍家的下人抱着这孩子几经生死,才逃到了京城,本宫刚巧回府省亲,见这孩子可怜,便替兄长做主收养了他,他非顾家亲生之事,顾家族长与几位叔伯均知晓。” 她微微偏头,看向江夏皇,眸底一片坦荡,“关于臣妾所呈所言,皇上自可派人调查。” 算是向众人解释了,她为何认识少年的缘由。 苏倾暖有些惊讶。 为了霍家的惨案,她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去调查吧? 毕竟要推翻一桩十年前就已结了的旧案,可不是那么容易。 甚至于,她都在怀疑,恐怕这少年一到顾家,顾皇后就已开始着手调查了。 而之所以选择现在,才让这些证据公之于众,恐怕是因为察觉出,江夏皇想要对古家动手了。 毕竟,无论真相如何,圣意才是关键。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交情,能让她为霍家做到如斯地步? 她所了解的顾皇后,可不是一个积极热心或是嫉恶如仇的人。 但好奇归好奇,她也没有深入了解的打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去探查。 江夏皇瞥了眼顾皇后,接过了宫女手上的证据。 场内之人顿时都屏声静气起来,期待着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 霍丞相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往日精明的脸上,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怎么可能? 他明明把这些东西都销毁了,怎么会又到了皇后娘娘手中? 铁证如山,他要如何解释,才能让皇上继续信任他? 没让他忐忑多久,江夏皇怒不可遏的声音便自上方传来,“霍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待他辩解,一叠证据便摔在他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些年,你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 江夏皇咬着后槽牙,眸中迸发出浓烈的杀意,“你简直该死。” 霍成是什么货色他当然知道,不止他,这满朝文武,除了顾怿恐怕没几个手脚干净的,更遑论他们背后的古家。 皇后要做什么他不管,至少,他们现在的目的是一致的。 虽然他也有准备,但若由别人揭发出来,自然更让人信服。 这些年,江夏皇少有临朝时候,再加之有古贵妃的偏袒纵容,霍成在朝野上下跋扈惯了,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吓得胆子都酥了。 他自小不学无术,肚子里压根就没多少墨水,不过是因着多年身居高位,练就了一身装模作样的功夫罢了。 如今被江夏皇一吼,哪里还支棱得住,瞬间便破了功,扑通跪了下去,头磕的咚咚响,“皇上饶命,罪臣糊涂啊!” 片刻的惊慌无措后,他几乎是不带犹豫的指向上官夫人,“都是她,是她怂恿罪臣,说只要害了祖父和堂弟一家性命,那些财产就都归罪臣了,罪臣一时鬼迷心窍,就听她的了。” 其实当年他还是有些良知的,虽然深恨霍家人,但也不至于害了他们性命。 是那个女人拿了他的把柄,威胁他,他不得已才上了她的贼船。 事成之后,她还得到了霍家大部分财产,并一脚将他踢开。 他是见识过她的诡计多端和心狠手辣的,因而虽然不服,却也没敢再去找她的麻烦。 若是可以,他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再也不要有牵连。 那些刚才帮霍丞相说过话的,顿时有些不自在。 怎么感觉脸火辣辣的疼。 顾皇后唇边浮起淡淡的嘲弄,似乎很乐意看他们狗咬狗。 趁着众人不注意,苏倾暖悄悄拉着云顼退到了场边。 左右不关她的事,她倒是很愿意看一场热闹。 江夏皇眸色威冷,“那你多年来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又怎么说?” 无论哪一项罪名,都足够他抄家灭族。 如果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那——那都是太师的意思,老臣只是照做啊!” 霍成虽然吓破了胆,但还是不敢直接指证古贵妃,而是将一切都推到了古太师头上。 反正他已经死了,而贵妃娘娘有皇上的恩宠,自然能够避免受到牵连。 事实上,古家的命脉,一直都捏在贵妃娘娘手中,包括古太师,也不过只是个棋子而已。 这一点,他早看出来了。 江夏皇心中暗骂,蠢货。 如果真要和一个死人算账,他用得着大费周章吗? 难道他的心思,还表现的不够明显? 果然,古贵妃立即楚楚可怜的辩解,“皇上,父亲的事,臣妾身在深宫,并不知晓。” 她声调柔媚无辜,眼眸汪如秋水,“臣妾除了日常侍奉,还要翻阅药籍药典,为皇上调理头疾,哪里顾得上母家的事,皇上是知道的。” 想利用霍成的事杀她,除非他自己也不要命了。 明日就是用蛊的日子,量这狗皇帝也没那个胆量找她麻烦。 江夏皇当然知道她在装模作样。 他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将视线移到上官夫人身上,沉沉开口,“你是霍家的女儿?” 古氏的命,不急。 皇上这一问,那些世家夫人小姐顿时都有些幸灾乐祸。 这上官夫人平日里颇会来事,总是能在一众贵妇中左右逢源,再加之她是侯府夫人,又有一个貌美如花善于经商的女儿,便是在富贵遍地的京城,也是风头颇盛。 但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翻船了。 那些平日里同她交好的,此刻下意识站远了些,脸上更是写满了疏离戒备,就差明晃晃告诉众人,“我同她不熟”了。 “不,她不是。” 地上跪着的少年眼神愤恨,激动的否认,“她不是草民的姑姑。” 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年岁太小,再加之姑姑早已出嫁,他并不记得她什么模样,什么性子。 但皇后娘娘说过,她的身份可疑,可能不是他的姑姑。 他相信皇后娘娘。 众人哗然。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上官荻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年他是看中了她手上的财产,才愿意娶她为妻,甚至还不惜辜负了发妻,委屈了亲生女儿。 可她竟然是个杀人凶手? 想到此,他顿时觉得发呕,还有些不安。 他不会被连累吧? 苏倾暖心中一动,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猜测。 不是霍家的人,莫非她是—— 在一片愕然中,上官夫人浅淡一笑,波澜不惊的看向少年,“当年你尚在襁褓,怎如此肯定,我就不是霍家的人,不是你姑姑?” “或者说,如果我不是,那你倒是说说,我是谁?” 她表现的太过淡定,甚至于不少人都开始怀疑,这少年莫不是弄错了? 这样一个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高贵娴雅的女子,一看就是出自豪族贵门,怎么可能会去冒充霍家的女儿? 还为了贪图富贵,残害其满门? 霍家再强大,也不过只是个商人而已。 道理上说不通啊! 少年愣了愣,没有言语。 他确实没什么证据。 更不知她的真实身份。 是他鲁莽了。 “她当然不是霍家的人。” 就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火红的衣裙翻飞,一道亮色身影,傲然走入场中。 她眉眼瑰丽,嘲讽的看着上官夫人,一字一句朗声开口,“因为她是——上官嫣儿。” 第793章 我能证明 语气肆意张扬,丝毫没有因为在御前而有所收敛。 正是消失许久的上官兴。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不大的幼年雀鹰。 那雀鹰模样温顺,乖巧可人,一时间,让人很难将它同围场中那些攻击人的凶狠成鸟联系起来。 上官夫人眯了眯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过去,眸色晦暗。 很显然,这丫头是冲着她来的。 却听上官兴清悠的嗓音又一次轻飘飘响起,“哦对了,上官嫣儿的大名各位都听说过吧?” 她向一边努了努嘴,“哝,就是这位苏钰二皇子未过门的皇子妃,也是这位落青姑娘的嫡亲三姐,两位应该不陌生。” 上官文秋有很多女儿,可唯一被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只有上官嫣儿一人。 当然,上官嫣儿的优秀出众,也配的起这份荣宠。 被忽然点名的二人,在听到她的话,脸色一瞬间变了。 只不过一个是惊,一个是喜。 她——她在说什么? 上官嫣儿没死,还成了上官荻的夫人? 这怎么可能? 其他人更是不敢置信,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同上官府有往来的贵眷。 上官夫人是不差,但还没出色到同上官嫣儿媲美的地步吧? 更遑论她们是一个人? 上官嫣儿是谁,那可是江夏第一贵女,即便她已死了这么多年,也依旧盛名不衰。 上官二小姐平日里胡闹倒也罢了,怎么现在还说上胡话了? 这谱也离的太大了。 江夏皇意外的挑了下眉。 上官嫣儿可是苏钰最为得力的助手,当年帮他争取过不少势力,也没少给他这个大表哥使绊子,可以说,是个心机非常深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子。 罢免上官文秋后,他便没再理会上官府的事,后来听说她自缢而亡,追随苏钰去了,也没多留意。 哪知道,她竟也是诈死。 苏锦逸面色波澜不惊,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惊讶。 苏倾暖亦如是。 之前在围场的时候,她隐隐就觉得这上官夫人有些可疑。 只不过当时没什么证据,她便将怀疑暂时搁置。 哪知道阴差阳错,一桩陈年旧案,竟将她牵扯了进来。 如果她真是上官嫣儿…… 之前许多想不明白的关节,忽然之间豁然开朗。 云顼护在苏倾暖身边,冷淡的看了上官兴一眼。 如果他记得没错,她作为朱雀堂主,好像没向他禀报过上官嫣儿的身份吧? 而很显然,这已经不单单是上官府的家事了。 接收到自家主子的不悦,上官兴周身的气场瞬间一泄,连忙心虚的别开眼。 她能说,其实她只是猜测,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凭据吗? 上官嫣儿太过狡猾,她查了上官府这么多年,今日也是偶然听到了她在围场中的只言片语,才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而当时主子身边除了主母,还有顾怿跟着,她不便禀报,就决定自作主张了。 上官夫人神情悠冷,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朱唇,“兴丫头,饭能多吃,话可不能乱讲。” ”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继母,你平日里对我诸多不敬倒也罢了,现在又不顾体统,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她眼眸里透着些许傲然,“我是不是上官嫣儿,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以前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胆大任性,不过只是其表面罢了。 她的身后,一定有什么庞大的势力在支持。 凭她暗中调查这么久,都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便可说明,对方的强大,出乎她的意料。 当年精心培植的暗桩,随着苏钰的失势,上官府的瓦解,一夕之间都折在了苏琒手中,否则,她也不至于落魄到需要被霍家相救的地步。 东山再起,总要付出代价。 霍家人只是倒霉,撞在她手里罢了。 更何况,她杀霍家人,也算是替真正的霍小姐出了口气。 虽然她可能并不赞同她的方式。 她冷眼看了眼那个狼狈丑陋,再无当年一丝风流倜傥的男人。 为了他,她倾尽所有,不惜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可他呢,头脑浅薄,一意孤行,鼠目寸光,自私自利,如今还和她那个不入流的五妹搞在一起。 当年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但她的人,便是死,也只能死在她手上,别人,还不配动他。 “由谁说了算不重要。” 上官兴悠悠而答,“只不过,方才在围场,我倒是瞧见了一出好戏,可以说与大伙乐呵乐呵。”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要说继母怎么是干大事的人呢,先是能眼睛都不眨的屠了自己救命恩人满门,后又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去帮一个注定要失败的男人,这样的\\u0027气魄\\u0027,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那几只雀鹰的攻击虽不至于致命,却是实打实疼在身上的,寻常男子都受不了,更遑论一个养尊处优的纤弱女子? 可上官嫣儿偏偏能狠得下心,纵容其将上官娥啄咬的体无完肤,口口见血。 她一手托着雀鹰娇小的身体,另一手温柔的顺了顺它的羽毛,“那么让我猜猜,你这么不遗余力的帮着他,究竟意欲何为?” 说来她运气不错,不过在围场随便逛了一几圈,就能撞破这么有意思的场景。 “不会是,为了再续前缘吧?” 她看了上官荻一眼,故意惊呼出声,“可是你已经嫁给我爹爹,成了别人的夫人了呀!” 围场内到处都是野兽,她不急着逃命,反而演了这么一出戏,若说和元鹤没有牵扯,谁信? 上官荻原本还不觉得什么,此刻一听上官兴的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苏倾暖此刻也听明白了,敢情上官夫人母女先前所遭受的雀鹰攻击,只是她们精心设计的一出戏。 同她预想的倒是差不多。 “胡说八道。” 上官夫人脸色倏地变得难看,“她是你姐姐,你当时既然在场,为何不施以援手?” 果然上官家的人,骨子里都透着冷血。 平日里她多有挑衅,可娥儿大度,从不曾同她计较。 再怎么样,也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姓着同一个姓。 “因为我讨厌她啊!” 上官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她算我哪门子姐姐,不同父不同母的,当得起我姐姐吗?” 虽然那一刻,她的确有些可怜她。 但这关她什么事呢? 她受过的苦,比她多了去了。 江夏皇不郁听她们斗嘴说这些没用的,语气冷淡的打断上官兴,“你说她是上官嫣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嫣儿他见过,同如今的上官夫人长的并不一样。 但不排除她易了容。 “皇上既要听,那臣女就说了。” 上官兴也不卖关子,“臣女调查过,当年上官嫣儿自缢之后,上官文秋因为舍不得女儿,便将她的尸身停放在了积潭山的冰洞内。\\\" ”后来上官府接连出事,连上官文秋也暴毙而亡,上官嫣儿就彻底没人管了。” “那冰洞千年不化,按理说上官嫣儿的尸身应该会保存完好,但奇怪的是,她竟然莫名失踪了,连片衣衫都没有留下。” \\\"积潭山悬崖高立,冰天雪地,寻常人并不能上去,所以,她的消失,只有两个原因。\\\" “一个她真的腐化成水,同冰雪融为了一起,另一个,则是她自己醒来,悄悄离开了。” 一直以来,她其实更趋向于后一个可能。 毕竟短短时间,再是腐化,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 “因为臣女一直在查上官青,对上官嫣儿只是顺带,所以并不知她其实是假死脱身,直到方才在围场无意中听到她说的话,这才有了怀疑……” 原来,在元鹤召唤野兽,对付江夏皇之时,上官夫人便在围场暗中策应了。 她发现了苏倾暖几人的身影,知道他们没有丧生在野兽口中。 为了拖住他们,使其不能及时驰援江夏皇,她先是刻意模仿雀鹰的叫声,引来了大批雀鹰,然后又放任上官娥遭受攻击...... 自然而然的,苏倾暖几人被她们的呼救吸引过去,进而牵制住对手,为元鹤争取了时间。 “在围场,上官夫人曾对上官娥说过一句话。” “她说,天魔岛主元鹤,是上官娥的生身父亲……” 说到这里,上官兴先是看了眼落青,然后颇有深意的翘了下唇角,“算一算上官娥的年龄,能让当年的苏钰皇子甘心做父亲的人,恐怕也只有上官嫣儿了吧? “毕竟你们二人早已暗通款曲,有个女儿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闺房内那条暗道,便是两人私相授受的证明。 不是没怀疑是她元鹤的其他女人,但以当年上官嫣儿的重要性,他怕是没这个胆子,让别人先为他生下女儿。 “所以,臣女断定,她其实就是上官嫣儿,隐姓埋名潜藏在上官府,为的便是寻求机会,伺机行动。” 当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就不提了。 比如她忽然想到,她在暗道中发现了上官嫣儿的字迹,同上官夫人多少有些神似。 再比如那一年,初嫁到上官府之时,她对上官府的熟悉程度,甚至比上官荻还要高。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往日里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便会时不时的自脑海里冒出来。 所以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众人听得半信半疑,看向上官夫人的眼神愈发惊疑。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他们高低就信了。 可那人是上官兴。 先不提她同上官娥母女之间众人皆知的矛盾,单单就是她这个人,就是个不靠谱的。 一个自来没规没矩,没大没小的狂妄丫头,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又有几分真实? 果然,上官夫人不以为然笑了一下,缓缓抬眸,“所以呢?” 她目光指向元鹤,“就因为他,是娥儿的生父,我就是上官嫣儿了?” 真是可笑,他什么时候是她独有的了? 元鹤身体不由颤抖起来。 嫣儿她—— 她真的承认了。 也许旁人还有怀疑,可他知道,她就是她。 她真的没死,还特意来帮他了。 可是,他什么时候有的女儿?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上官兴撇了下唇,“你就这么希望,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有你这么个才智双绝的大美人陪在身边,他还能瞧的上别人?” 虽然更重要的是,苏钰在和今上争夺太子之位,他若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落下什么把柄让人诟病,尤其是私生活方面。 她猜测,怕是连上官娥的出生,应该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决定,元鹤未必知道。 也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上官夫人,她眼眸里浮出了几分愉悦,“你倒是聪明。” 没否认,也没承认。 众人一脸懵。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啊? “你承不承认,一点不关我的事。” 上官兴却忽然索然无味起来,好似一瞬间失了知道的兴趣,懒得和她打太极,“左右这案子,同我也没干系。” 答案她已知道。 她都是杀人凶手了,死罪已经难逃,是不是上官嫣儿,又有什么要紧? 特意来戳穿她,不过是印证她一直以来的猜测罢了。 上官夫人被气的冷笑。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证据不足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不过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倒是符合她的一贯行事作风。 她眼眸中浮起淡淡的失望。 是个聪明的丫头,只可惜,心浮气躁。 比起娥儿,还是要差上一截。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 她刚说了半句,一道清悦的嗓音,忽而缓缓响起,打断了她。 “我相信上官二小姐的话。” 淡然的语气中,竟是十足十的信任。 上官兴听见,唇畔瞬间扬起浅浅的笑意。 妥了。 主母发了话,她不用再担心,事后被主子责罚了。 虽是事急从权,到底属于自作主张,违违背了玲珑阁的规矩。 瞧清说话的人,众人顿时一愣! 竟是德庆公主? 她相信那个疯丫头的话? 上官夫人眼神深了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们先是听到了元鹤的箫声,原本打算跟过去的,但就在这时,围场中忽然又有另外的箫声响起。” “为了不错过任何线索,我们便循声找了过去,结果却发现了遇险的上官夫人和上官大小姐。” 苏倾暖眉目清淡,“至于现场看到的,也的确如上官二小姐所言,上官大小姐受了不轻的伤,而上官夫人,大体上毫发无损。” “如今想来,第二道萧声,显然是在混淆视听。” 她凤眸犀利的看向上官夫人,“若我猜的不错,也是上官夫人的杰作吧!” 但她的箫声,应该只是普通的萧声,并不能控制虫兽。 而且她猜测,她在围场中的安排,应该不止这些。 毕竟那出戏再精彩,也只能牵制他们片刻,帮不了元鹤什么实质性的忙。 自然而然的,她又想到了后山那处被破坏了的栅栏。 会是她么? “我所言之,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以及顾国公都可以作证。” 其实皇兄当时并不在场,但他后来是见到他们同上官夫人母女同行的,所以也算是半个证人。 更何况,他站在山顶,视野开阔,必已了然于胸。 她总感觉,对于上官府的事,他似乎知道不少,却又不愿意多做插手。 至于原因,她暂时还不大清楚。 苏文渊和顾怿适时开口,证明了苏倾暖的话。 苏锦逸虽然没说话,但也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这下,众人原本只有三分的相信,一下子变成了十分。 上官兴或许在说假话,但德庆公主不可能啊! 更何况,还有太子殿下,三殿下和顾怿从旁证明。 虽然某种立场下,他们其实算是一起的。 但现在出事的是上官家,谁管呢。 他们自然也乐意看个热闹。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掌声过后,上官夫人赞赏开口,“公主殿下和兴丫头的配合果然精妙,让我佩服。”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柳眉高高扬起,似乎有些不屑,“不能因为一段莫须有的箫声,还有几只雀鹰,便认定我就是上官嫣儿吧?” “你们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 “证据呢?” 聪明是聪明,就是嫩了点。 “我记得,上官夫人在围场内曾说过,你自幼跟兄长学习骑射,是霍老爷同意的。” 苏倾暖冷眼看着她,不疾不徐启唇,“可据我所知,霍老爷是一个非常古板守旧的人,是不大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学习骑马射箭的。” “而且,你说你父亲很疼你,但实际上,是这样吗?” 那时她就觉得有问题了。 因为她忽然想到密辛上,曾寥寥记载了霍老爷两件小事。 一是霍家族里一个女儿,在下轿过程中,不小心跌入轿夫怀中,坏了名声。 族长原本的意思,是将其许给轿夫,也算是成全二人。 毕竟虽然难看,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可霍老爷却不同意,而是强硬插手,坚持让其自行了断,以免使家族蒙羞。 于是好端端一个姑娘,还未来得及绽放,便香消玉殒。 第二件,是他为霍小姐选的夫婿,是一个声色犬马无一不沾的纨绔。 至于原因,则是这纨绔的父亲同霍家,有大量生意往来。 也就是说,霍老爷用霍小姐的终身幸福,换来了生意上的如鱼得水。 一个如此顾忌男女大防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学习骑射,整日同男子厮混在一起? 而上官夫人口中的“疼爱”,同她了解的,似乎也有些出入。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皇兄不厌其繁,特意将这两件事写进来,是不是就是在告诉她,霍家当年的事,其实是另有隐情的? 至于他为何没有明说,她也纳闷。 “你说的父亲,其实指的,并不是霍老爷。”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不愧是德庆公主,果然明察秋毫。” 上官夫人眉眼间满是欣赏,眸底却似有嘲弄浮起,“但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 除非—— 上官荻原本是想置身事外的,但又觉得此刻不表现,事后皇上恐怕要迁怒于他,于是便弱弱说了一句,“她的腰上,有一枚月牙形的胎记。” 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别看她为他生了个儿子,可她的事,他什么都不敢问。 此言一出,元鹤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嫣儿身上是没有胎记的。 虽然十多年没见,她好似变了许多,不再是那个他印象中睿智超群,目下无尘的女子,可他还是无比肯定,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嫣儿。 那么,上官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如今不是夫妻吗,怎么会弄错? 一时间,他也不知希望她是,还是不是。 场中其他人则一脸兴味。 上官府这潭子水,可真够浑的啊! 若上官夫人真是上官嫣儿,那上官荻同她,可是远亲关系。 同族同姓不婚,上官嫣儿为了重回上官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元鹤的反应,一丝不落的全部落入苏倾暖眼中。 朱唇似有若无的扬起,她原本要出口的话,适时咽了回去,打算先看个热闹。 证据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要费些唇舌罢了。 现成的证人,不就有两个么? “侯爷觉得自己是不是很聪明?” 上官夫人眸露厌烦,“妾身身上有无胎记,同上官嫣儿有什么关系?” 蠢货一个,想要急着撇清关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脑子。 她上官嫣儿便是再落魄,也不会委身于他。 多年与他同床共枕的,不过一个替身罢了。 其他人也是目露无语。 把闺房之乐当众拿出来说,也只有上官荻这种草包能做出来了。 这不是在赤裸裸的羞辱上官夫人或上官嫣儿么? 最关键的是,在场除了元鹤,谁也没见过上官嫣儿的身子,能证明什么? 上官荻一噎,“这——这我哪知道?” 他不过随口一提罢了。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小小期待的。 上官嫣儿是谁,那可是天上皎皎的明月,高贵而不可亵渎,是他几辈子都不敢肖想的人。 若她们真是同一人,岂不是说明,他的夫人,就是上官嫣儿? 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莫大的满足,甚至忘了自己也姓上官。 元鹤嗫嚅了下嘴唇,终是没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 “谁能证明我是上官嫣儿,可以站出来。” 上官夫人冷冷一笑,懒得再理会上官荻。 她目光重新移向地上跪着的少年,端出长辈的气势,语气严肃又严厉,“你说我不是霍家人,不是你姑姑,又是听谁说的?” “无凭无据,胡乱指证我杀人,便是污蔑,其罪当诛。” 她面色凛然,眼神犀利,持重端方的站在那里,透过众人,同顾皇后遥遥相对,蔑然轻笑,“皇后娘娘,您说是么?” 若非苏钰那个不争气的,现在坐在那里的,就是她。 当年霍家一案,出面的是霍成,下手的是流寇,她确信,顾皇后手中那些凭证,无一是指向她的。 是她谋划的又怎样? 江夏律法,讲的是证据。 顾皇后案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又很快舒展。 她淡淡抬眸,四平八方的开口,“众人皆已听到,是霍成供出的你,况且,当年霍家的下人霍安,也亲口指证,是你伙同霍成,谋害了霍家人。” 只可惜,霍安已在两年前,就已病逝。 她的声调并未有多高昂激扬,眉眼也是一贯的平和冷莹,却偏偏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了上官嫣儿犀利的挑衅。 宛如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绵软无力。 不仅如此,她的端和雍容,肃然大气,更是衬的上官嫣儿色厉内荏,咄咄逼人,难登大雅之堂。 一代才女,终是在汲汲营营中,迷失了自己。 上官夫人许是也感觉自己落了下风。 她幽暗的眼眸深了深,迅速抓到了顾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既然那个霍安能证明,皇后娘娘何不让他站出来,亲口指认臣妇,岂不更为省事?” “至于霍丞相,臣妇也可以说,他只是为了脱罪,胡乱攀咬罢了。” 她当然明白,如果霍安真的能来,顾皇后早就让他站出来了,何必耽搁到现在? 果然,顾皇后如实解释,“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们毫无胜算的时候。 “那就可惜了。” 上官夫人淡笑接口,“除了他,可就没人能指证臣妇了。” 她隐晦的看了眼远处马车方向,“既无人证明,那臣妇就依然是霍家的女儿,上官府的主母,那些罪状,也同臣妇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长时间,她也该更完衣了。 时至今日,她已注定不能活,但娥儿还小。 这是她留给她唯一的活路,能不能把握,就看她的选择了。 众人都被上官夫人不同往常的咄咄逼人给惊呆了。 对方可是皇后娘娘啊,这不是明着打皇家和顾家的脸吗? 上官府唯唯诺诺这么多年,竟然一鸣惊人了。 顾皇后眸底有一闪而过的冷色,却最终没有开口。 地上跪着的少年,则狠狠捏紧了拳头,目呲欲裂。 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难道还不能为家人报仇雪恨吗? 为什么明明他们才是十恶不赦之人,却能做到如此理直气壮? 天道不公! 此时此刻,看着她那张猖狂虚伪的嘴脸,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去,与她同归于尽。 若是再让她逍遥法外,他如何对得起这些年的隐忍蛰伏,如何对得起皇后娘娘的费心谋划,又如何对得起,霍家几十口惨死的冤魂? 就在大部分人都以为,今日这场伸冤,怕是要沦为一场闹剧之时,一道素色身影忽然缓缓走了出来。 她姿态温婉,明丽的面容瞧不出一丝情绪,语气也是清淡的,“我能证明。” 第794章 青墨让你来,所为何事? “回皇上,臣女可以证明,她的确就是上官三小姐,上官嫣儿。” 她极快的瞥了眼上官夫人所在的方向,然后垂下眸子,声音放轻,“也是当年,杀害霍家满门的幕后真凶。” “那霍家小公子所言,句句属实。” 此刻她已换了一身衣衫,发髻也重新绾过,一扫先前的可怜兮兮,重新变的端庄肃然起来。 正是被苏倾暖自雀鹰口中救了的上官娥。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哗然。 她竟然亲自站出来,指认她的母亲? 这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上官娥? 她知不知道,只要证明上官夫人和上官嫣儿是同一人,那她就是苏钰的党羽,要被一同论罪的。 更遑论她身上,还背负了霍家几十口人命。 换言之,判她斩首,都是轻的,弄不好还要满门抄斩。 到时候,谁也逃不掉。 苏倾暖挑了挑眉,明艳的凤眸中浮出一丝意外。 她们母女不和,是她早就看出来的。 但上官娥竟如此果决的出手,致她母亲于死地,却是她没料到的。 虽然上官嫣儿的确该死。 那么,上官娥此举,究竟是在大义灭亲,还是另有目的? 亦或者说,她的背后,是否还有别的人,在出谋划策? 上官嫣儿几不可察的微松口气,眸子却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你终归还是选择,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她看着她,一字一句,冷漠决然,“你可知,从你站出来的这一刻起,你我母女的缘分,便到此为止了。” 十月怀胎,她以上山祈福的名义,瞒着父母长辈,瞒着苏钰,瞒着所有人,顶着种种压力生下她,又一路颠沛流离,几经生死逃出京城。 十几年来,她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教她一身本事,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终于能够独当一面。 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会不伤心呢? 她不懂她,不理解她,甚至怪怨她,恨她,她都不在乎。 那是她最疼爱的女儿,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 可她是上官嫣儿啊! 自她选择 苏钰,站在苏琒的对立面,她就注定是要死的,哪怕迟了这么多年。 嫣儿是她的女儿,若不想被牵连,便只能同她断绝关系。 她目光隐隐透着悲凉。 当年她敢爱敢恨,也敢追随苏钰赴死。 可她的女儿尚小,已经没了父亲,不能再没有母亲。 两难之下,她最终决定违背他们的誓言,偷偷活了下来。 可结果,她等到了什么? 苏钰压根就没死,还和上官青搅和到一起。 恍然想起,当年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后,她曾出言,试探过他。 可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大业未成,现在若有了孩子,会影响皇上和皇后,以及朝臣对他的看法,毕竟他们还未成亲。 他们为什么不成亲呢? 明明就是两情相悦,门第相配,皇上皇后以及她父亲母亲都乐见其成。 她不是不懂。 苏琒性子阴郁冷沉,并不受人待见,而苏钰则温润俊朗,追随者甚众。 若非他不是长子,储君之位,怕是早已水到渠成。 除了上官家,朝中最有话语权的几名重臣,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苏钰爱她,她不怀疑。 但他想要太子之位,需要那些重臣的支持。 所以他迟迟不娶皇子妃,对谁也不表态。 吊着所有人,却又不给承诺。 彼时京中早已传遍,她已是钦定的二皇子妃。 可那又怎样,他要了她的身子,让她怀了孩子,却又瞻前顾后,鱼与熊掌,都想兼得。 结果反而适得其反,弄巧成拙。 那几名重臣被苏琒以威逼利诱的手段收服,关键时刻,从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人人都夸她才貌双绝,聪慧过人,可她最终却因为一个男人,赌上了一切,也赔了自己。 而现在,她的女儿,也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亲手送她奔赴黄泉。 但这一切,不都是她计划内的吗? 苏琒可以死,朝臣可以死,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死,包括她和苏钰。 可娥儿不能。 上官娥脸色苍白,淡漠的别开眼,“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谁能想到,她也真心敬爱过她的母亲。 她美丽,聪慧,高贵,优雅,果决,勇敢,世上所有的好词,都仿佛为她而生。 但这只是曾经。 上官府败亡之时,她假死逃亡,带着年幼的她东躲西藏,一路辛苦。 直到被霍家姑姑所救。 霍家姑姑的夫君觊觎母亲的美貌,于是母亲使计杀了他,然后跟随霍家姑姑以孀居的身份,住进了霍家。 霍家待她们算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太坏,最起码,她们衣食无忧,不用再颠沛流离。 但母亲的心很大。 大到想要吞并整个霍家,来支撑她不切实际的野心。 她很快伙同霍家那个败类霍显盛,谋了霍家满门性命。 然后李代桃僵,成为了霍家小姐,带着霍家数不尽的财产,一转身又嫁给了上官荻,满身荣华的重新回到了上官府。 上官荻是有原配夫人和亲生女儿的。 可她们阻碍了母亲,便只能为她让路。 天衣无缝的谋略,却让她遍体发寒。 她不知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执着的要回上官府,要伤害那么多人? 只知道,对母亲的感情,在她日渐一日的残忍狠辣中,一点点磨灭。 她孤独,痛苦,迷茫,无助,不知该如何抉择。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如救赎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充满善意的将她拉出了深渊。 他的教导,让她终于明白,犯了错,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生身母亲。 而现在,她终于能够鼓足勇气,站了出来。 可心里,却早已分不清,自己是为了道义,还是为了他。 他答应她不插手不过问,让她自己做主。 而她,不想让他失望。 上官夫人扯了扯唇角,也不知欣慰还是忧伤。 良久,才艰难说出一个好字。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她抬手自耳根处轻轻一扯,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了绝色动人的容颜。 无论气质还是风情,都比之前的上官夫人出众不知多少。 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官嫣儿吗? 花容月貌,绝代佳人,果然不同凡响。 “娥儿,现在你可满意?” 她无声轻笑,“但你可知,让我真正万念俱灰的,不是你的背叛,而是我忽然发现,费尽心思谋划这么多年,的确挺没意思的。” 她利用侯府的权利,重新培植了大批势力,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他却一再意气用事,只想找苏琒拼命。 明明只要挟持他,就有可能翻身。 罢了! 她的那些暗桩,怕是早就被娥儿收服了吧? 也好。 在对付她这条路上,她的确是用了心的。 元鹤反应过来,不由又惊又喜。 他痴痴的看着她,似乎怎么都看不够,嘴里喃喃而语,“嫣儿——” 真的是她,太好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一次看到她,看到那张让人魂牵梦萦的面容。 可一想到自己这副尊荣,他顿时又黯然下来。 从来没有一刻,他是如此厌恶自己。 多年过去,她依旧光彩夺目,可是他,却连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 相比之下,落青的脸色就精彩多了。 原以为,上官嫣儿死了这么久,她早就赢了她。 哪料到,她竟然活的好好的,还高调的成为了上官荻的夫人,受一众人追捧。 比她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要强上千倍万倍。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难道这辈子,她注定只能是上官嫣儿的手下败将? “五妹,你又输了。” 上官嫣儿没去理会元鹤,反而同情的看向落青,眼中不掩怜悯,“他爱着的人,终究不是你,费尽心思纠缠,不过徒增笑话而已。” “更何况,救的了人救不了命,他不想活,你又何必执着?” 为了一个苏钰,把自己逼到这份上,她真是傻的可以。 可是,她又有什么理由嘲笑她呢?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落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有些难堪。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方镇定自若开口,“我与他的事,不用你管。” “即便他曾倾慕的是你,但你们并未成婚,根本算不了什么。” 时过境迁,当年对苏钰那份纯洁的感情,早已遗失在了日复一日的失望中。 而今,不过是刺扎在心里太久,麻木的不愿拔出来罢了。 甚至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一直横在她心上的,究竟是对苏钰的爱而不得,还是对上官嫣儿的嫉妒成魔。 “是么?” 上官嫣儿笑了笑,眼中的敌意在一瞬间消散,甚至还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 只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我和他,至少还有一个女儿,而你,什么都算不上。” 她指着上官娥,目光缓缓移向元鹤,眼眸中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语气似悲似嘲,“你不想要她,可我还是瞒着你,把她生下来了。” 苏钰是多么了解她啊! 他怎会听不出来,她的试探,只是想要他一个答案。 他对她从来细致耐心,又如何不知她那段时间的生病将养,不过是因为怀孕害喜的缘故。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只是隐晦的告诉她,他的难处。 明明是两个人的错,却让她独自承受了所有。 “你瞧啊,我将她教导的这样好,好到能为了所谓的大义,亲自站出来揭发我。”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嫣儿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眸底的清明。 她表现的越愤慨,苏琒放过娥儿的可能性才越大。 娥儿,你可知,母亲并不怪你。 众人没听出来,只当她是对上官娥失望透顶。 一道道复杂的目光,冷淡的看向上官娥。 在道义上,也许她做的没错。 但这样的女子,即便再优秀,谁又敢娶回去? 连自己母亲都不放过,这心肠可真够硬的。 他们可不想背后被捅刀子。 上官娥的身子不自觉晃了晃,但随即,便稳稳站定。 眼神重新坚定,再无一丝犹豫。 大义有之,可更多的,只是想得到他的承认而已。 苏倾暖若有所思。 上官嫣儿看似在冷嘲热讽,但实际上,每一句话都在救上官娥。 不论上官娥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经过她的表述,都成为了一个忠君爱国,顾大局识大体的女子。 看似决裂,她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救她。 推的越远,就越安全。 元鹤出神的看着上官嫣儿,良久,才自嘲一笑,“你怕是恨我的吧?” “恨我为了大业,让你打掉我们的骨肉,恨我最终失败,连累你们母女受了这么多苦,更恨我——” 他扫了眼落青,眼神中明明没有责怪,却让落青顿时如芒在背,“明明同你约定要一起赴死,却苟延残喘的活到今日。” 这辈子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唯一爱着的人。 “恨,怎么会不恨?” 上官嫣儿坦然承认,“但再恨,你也是我上官嫣儿的人。” 所以即便知道他成事不足,她还是选择了帮他。 她不想让他孤军奋战,输的太过狼狈。 听到这里,苏倾暖淡声问,“那些野兽,也有你的手笔吧?” 元鹤并未提一句后山。 所以,栅栏被破坏,应该不是他做的。 而上官嫣儿假意帮上官娥脱罪的事,她并不打算戳穿。 犯罪的是她,不是上官娥,她没必要被牵连。 上官嫣儿微笑,“没错。” “是我提前托人找来猛兽,用笼子关在后山,饿了几日,然后在围猎开始后,破坏掉松子山的栅栏,将它们放了进来。” “也是我用萧声引开你们,阻止你们干扰苏钰。” 她脸上流露出几分漠然,“既然他注定要死,不如便让这满朝文武,都做他的陪葬好了。” “这是你们欠他的,也是江夏欠他的,他无能,那便让我替他讨回来。” 她放那些野兽,就是这个目的。 元鹤黯然的垂下了眼睛。 她终究是对他失望了。 “你这个毒妇,我和你拼了。” 一名状似疯癫的夫人,怒不可遏的冲了上过来。 她的夫君和儿子都死在了围场,原来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其他失了亲人的官员贵眷也纷纷闹腾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啖其肉,饮其血。 场面很快嘈杂的难以控制。 上官娥往走了两步,冷静的站在人群前面,声音不高,却自带几分威慑,“我母亲有罪,自有皇上定夺,你们若私自动手,便是藐视皇上。” 据她所知,这些也不是什么好人。 更确切的说,同她母亲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 “你拦他们做什么?” 上官嫣儿毫不在意,一双眸子却冷的吓人,“左右都要死,拉几个垫背的,岂不更好?”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她上官嫣儿会怕这些草包? 笑话! 那些人被她们母子一唱一和的话吓到,顿时不敢再造次了。 反正皇上也不会放过她,他们就等着,看她有什么下场。 底下人的心思,江夏皇怎会看不出来? 他沉思片刻,模棱两可的开口,“先将一干人犯押入大牢,待朕阅过相关卷宗,再做定夺。” 上官府的人有些复杂,他需要好好斟酌一番,再决定要不要都杀。 他看向底下跪着的少年,冷漠的神情有了些许松动,“你放心,朕一定还你霍家一个公道。” 顺便再追究一下,当年大理寺和刑部负责此案的官员。 这下,所有人都听出了出来,皇上是不打算轻易了结此案了。 少年喜极而泣,头磕的咚咚作响,“草民叩谢皇上,谢皇上为霍家做主。” 上官嫣儿嗤笑一声,面无惧色的被带了下去。 元鹤和落青一个失魂落魄,一个满目颓然,也没再出任何幺蛾子。 倒是霍成,一路不停的在骂上官嫣儿害了他,最后被御林军堵了嘴,这才消停。 一场闹剧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江夏皇离开后,其他人也没心思再逗留,紧跟着回到了行宫。 松子山行宫有一处隐秘的地牢,原本一直都是空的,如今倒是方便了关押这些重犯。 苏倾暖不放心,特意又派了青玄四人日夜轮班看守,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经此变故,春狩已不可能再继续举行,但江夏皇受了伤,其他进入围场侥幸逃出来的世家子弟,也颇受了些惊吓,所以江夏皇下令,先休整几日,再回京城。 苏倾暖见数名御医将龙榻围的水泄不通,更有古贵妃在旁嘘寒问暖,而江夏皇也没有发话的意思,便知此刻不是为他解除蛊毒的好时机,于是先退了出去。 左右在行宫还要待上几日,她也不急。 到了傍晚,云顼派出的人回来复命,落青确是孤身一人来的松子山,并未带什么手下。 也就是说,寒儿同她不在一起。 苏倾暖有些失望。 看来,想要顺着落青这条线索找到寒儿,是行不通了。 “阿顼——” 她叹气,“你觉得,初凌渺会不会也来了?” “我总觉得,仅凭落青,是没有这么大能耐,将寒儿带到江夏的。” 玲珑阁和唐家庄的眼线不是摆设,更何况,官府也在找人。 他们能如此顺利,其中一定有本事了得的人出谋划策。 云顼轻轻揽过她,“有可能,而且他们绑走寒儿的初衷,应该不是元鹤。” 他还没那么重要。 “莫非,是为了玉佩?” 除了这个可能,她实在想不出来,对方还有什么所图了。 “不论什么目的,落青的举动,都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云顼勾唇,“所以,幕后那个人,应该很快就坐不住了。” 若真有图谋,也该行动了。 玉佩当然不能给。 这是苏倾暖知道的。 所以她必须赶在对方行动之前,将寒儿救出来。 “我现在就去提审他们。” 落青、东方荇和元鹤如今都在她手上,她就不信,问不出一丝线索。 三日什么的,不等了。 云顼连忙按住她肩膀,正待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紫菀沉稳的声音。 “公主,暖福宫的小城子来了,说是奉了青墨大人的命,有事禀报。” 苏倾暖一愣。 小城子? 想了一瞬,她才隐约想起,江夏皇给她的人中,的确有这么一个内侍。 不是谁安插进来的人,也够老成实在,她便留下了。 只是—— 那么多御卫不用,青墨怎么派了他来?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很快开口,“让他进来回话。” 言罢,她默默看向云顼。 小城子不是她的心腹,所以云顼不能露面。 云顼在听到青墨两个字时,眸光轻微的闪了一下。 对上她催促的眼神,他叹了口气,认命的闪进了内室。 看来,还是要给霍高义传信,让他们脚程快一些了。 明明就是他的准太子妃,可一来江夏,动不动就要回避。 没名没分的日子,实在是难熬。 最关键的是,还有个顾怿要防着。 紫菀应了声,不多时,便带了一名年纪不大的内侍进来。 那人低首垂眸,利索的行了礼,“奴才见过公主。” 苏倾暖手指轻叩桌面,见他形状无异,心里的戒备去了大半,“青墨让你来,所为何事?” 第795章 京城异变 京城! 男子背身而立,冷漠的嗓音在明净空旷的殿内响起,“你们的话,我已原封不动传给她,最近没什么事,就别再来烦我了。” 顿了一瞬,他漠然补充,“我同你们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而已,不是你们御圣殿的走狗。” 算计主子的事,他不想再做第二遍。 一声轻笑响起,带着明显的讥讽。 似乎在嘲笑,他可悲的坚持。 “你觉得,有区别么?” 白皎说完,见他面露怒意,便适可而止的换了语气,“你的诚意,我自会如实禀报给圣女。” “至于还需要你做什么,就不关我的事了。” 言罢,她飘逸的薄袖似流云淌过,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款款向外走去。 “等等——” 男子冷峻的眉眼闪过犹豫,“你们确定,她不会有任何危险?” 如果她的安全不能保证,那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闻言,白皎停步回身,唇角勾起莫测的笑意,“当然,我们的目的只是云顼,她一个小丫头,还不至于让圣女殿下忌惮。 “这笔交易,对你来说,很划算。” 漠然扫视他两眼,她“好心”规劝,“与其在这里担心她,倒不如想法子,让自己变得更强,毕竟想从云顼手中抢人,可不是那么容易。” 那本邪功,她已给了他,至于敢不敢修炼,就看他的决心强不强了。 直到殿内只剩下自己,男子方收起冷沉镇定的神情,缓缓垂下了眸子。 素来挺直的脊背,肉眼可见的弯曲下来。 无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须臾过后,他颤抖着,伸手自怀中探出一本薄薄的书册。 书册的封面上,隐隐写着两个圆润俊朗的大字:邪功! 遒劲庄肃的笔法,似乎都压制不住字间隐隐冒出的邪气。 它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在蛊惑引诱着,伸向灵魂最深处的阴暗,那里有东西,在不住叫嚣着—— 练了它。 就能变成世上最厉害的人。 到时候,所有东西都会属于他,包括他从来都不敢肖想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升出无数疯狂而执拗的想法。 捏着书册的指压微重,他漆黑的墨眸似有异光闪过。 短暂的挣扎过后,他握紧手中的东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白皎站在殿外,将男子的表现一丝不落的瞧在眼里,这才满意的离开。 出来后,她便看见一道艳若桃李,气场凌厉的窈窕倩影,正立于火红的夕阳之下,周围恢弘巍峨的殿阙楼阁,仿佛都沦为她的陪衬。 眸底暗色一闪而过,她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圣女殿下,他已按照计划,给苏倾暖送去了消息,若无意外,他们应该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这一次,他倒是听话。” 初凌缈眼波流转,噙出一丝凉意,“怕只怕,苏倾暖未必会上当。” 若真那么好骗,她也不会费尽心力,策反她身边的人了。 白皎如雪的容颜上浮起一抹不悦,“怎么讲?” “他可是苏倾暖身边最信任的侍卫,苏倾暖怎会疑他?” 究竟是不放心他,还是对她的办事能力不信任? 初凌缈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她内心深处,那里压制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情绪。 她精心培养出来的这位手下,野心似乎比她预想的大多了。 只可惜,还是浮躁了些。 白皎承受不住威压,不露痕迹的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属下只是觉得,此事该是万无一失。” 除非,苏倾暖不想要林倾寒的命了。 初凌渺嗤笑一声,“你还是嫩了点。” 她足尖轻飘一点,飞身落到一处金碧辉煌的攒尖顶上,俯瞰着下面错落有致的宫殿盘郁,楼观飞惊。 重重殿宇间,兵甲林立,一些身着锦衣绫罗的官眷,正被无情的推搡着,往冷宫方向而去。 去迎接他们未知的命运。 “落青如今应该在他们手上了,就让她为本殿,再做最后一件事吧!” 她轻撩了下耳边的发丝,有些遗憾的叹气,“通知龚太妃,将计划变上一变。” “如果他们有命躲掉苏锦瑶母子路上埋伏的杀手,那本座就再送他们一份大礼好了。” 白皎跟随而至,轻盈的落在她身后,“既然计划有变,那要不要通知他,刚好可以再试探他一次。” 刚说完,她就想起,如果他对她方才的话心动,那么此刻,应该是迫不及待去练那本邪功了。 “不必——” 嫣红的唇瓣浮出一丝笃定,“是不是真的投靠不要紧,等他练了那本秘籍,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 一个练武之人,怎会抵得住绝世武功的诱惑? 那怕明知是邪功。 但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只要他练了,强大的心魔,便足以毁了他。 “真是可惜啊!” 她怅然而叹,美眸笑意盈盈,“那么一个根正苗红的人儿,当年云顼为了培养他,可是废了不少心力呢。” 但怎么办,她就是这么喜欢毁掉他的所有。 折了他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以后,他才会乖乖做她的皇夫。 —————— 松子山行宫。 听了小城子的禀报,苏倾暖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远比她预料中的,要严重许多。 苏锦遥反了。 他调动自己窝藏的私甲,通过暗道进入皇宫,火速击败留守的御林军,占领了勤政殿,并以伪造的虎符,成功策反京城周边的驻军,用极快的速度,控制了京城。 整个过程,只用了半日不到的时间,可见其预谋已久。 京城戒严,如今更是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百姓闭门,商户闭市,街上不时有卫兵打着严查奸细的名义胡乱抓人,排除异己。 顾国公府更是首当其冲,第一个遭了殃,如今阖府上下,都已被下了大狱。 可以料见,苏锦逸其他明面上的势力,应该也损失了个七七八八。 苏锦遥,明显已经沉不住气了。 她眸光微凉,平静的瞧着眼前敦厚无异的小城子,许久,才淡声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虽然没料到苏锦遥会反,而且还反的这么突然,但她也不是全无准备。 最起码,留守的五百御卫以及红颜门众人,是完全可以护暖福和承毓两宫半月内不受波及。 至于东宫,更有皇兄的人马在,完全不必担忧。 皇宫外,江子书坐镇玲珑阁,唐家庄近两年对江夏也有不少渗透,所以,即便京城出现大规模暴乱,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 青墨第一时间的反应,更不会是求救。 不是禀报,是求救。 小城子连忙回答,“回公主,在二皇子刚攻入皇宫之时,青墨大人便发现了端倪,于是趁着混乱,让奴才先混出了城,赶来松子山,禀于公主知道。” “另外,青墨大人还说,他好像在宫里,发现了七小姐的踪迹。” 至于七小姐是谁,他不敢问。 反正青墨大人就是这么安顿他的。 闻言,苏倾暖先是一喜,继而又慢慢冷静下来。 不对劲! 寒儿失踪的事,青墨是不知道的。 所以要么是他真的发现了寒儿,要么,就是利用小城子传话的,不是青墨。 怎么说呢,疑点很多。 比如他们留在京城的暗桩不少,包括云顼的玲珑阁,而现在,反而是宫中的青墨,先传了消息出来。 再比如来的为什么不是任何一个她熟悉的人,而是手无缚鸡之力,有几分忠心尚不可知的小城子? 他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一路搜查,直奔松子山? 如果苏锦瑶真的反了,古贵妃为什么一点行动也没有? 这样的大事,不应该是里应外合,同时行动,不能出一点纰漏吗? 而江夏皇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故意纵容,还是蒙在鼓里? “他还说什么了吗?” 她捏着手心里,青墨的鎏金银质腰牌,状似随意的问。 他将随身携带的腰牌交给小城子,究竟是因为事态严峻,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小城子仔细回想了一遍,这才不甚确定的禀道,“除了这些,青墨大人还说,公主前儿个让他采买的药材,除了其中两味不好找,其他都已置办齐全,只待您回来查验。” 其实他也奇怪来着。 京城大乱,青墨大人明明还让他紧着重要的记,为何最后,又提起这些细枝末头的小事? 若非公主问起,他都差一点忘记禀报。 苏倾暖眸底划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很快又被她隐去。 “我知道了。” 小城子退出去后,紫菀担忧的问,“公主,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京城变天了,不仅皇上,连主子和公主,也在松子山。 如此局面,着实是被动了些。 若二皇子真的篡位登基,他们怕是连京城都回不去了。 苏倾暖坐着没动。 她还在想小城子的话。 一切疑问的答案,似乎都藏在最后一段话里。 她并未让青墨采买过什么药材。 倒是前几日出宫同上官兴见面的时候,她亲自去过药铺,当时带的人,是古星和古月。 因为需要的药材太多,她还列过一张单子。 回宫后,她便将单子和药材都交给了菱歌洛舞。 可这些和青墨的话,又有什么联系? 手之所感,是腰牌上繁复的纹路。 腰牌,又代表了什么? 她不相信,青墨会无缘无故,将这般重要的东西转交给她。 沉思片刻,她凤眸忽而晶亮起来,璀璨如星,熠熠生辉。 身份! 在御卫中,青玄作为总统领,地位最高。 而青墨仅次之,排行第二。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又联想到了那张药材单子。 单子上,第二个药名是什么来着? 时间不过才几日,她还不至于连自己写的药材都不记得。 是蓟根。 蓟根包括大蓟根和小蓟根,两者药效相近,常合并使用,很多大夫习惯将他们写到一起,合成为大小计。 包括她。 单子在暖福宫,青墨是有机会看到的。 所以他才让小城子传话说,差两味药,来暗示她。 一瞬间,她豁然开朗。 是计,计谋的计! “让菱歌进来,我有事情安顿。” ...... 一刻钟后,苏倾暖“匆匆”出现在了临泉宫。 临泉宫是苏锦逸住的宫殿,离她并不远。 这样的“大事”,她不可能不和皇兄商量。 只是刚踏入宫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她便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796章 二哥,别来无恙? 临泉宫内! 苏锦逸素衫锦袍,玉冠束发,修长的身影宛如青松绿竹,淡然立于前院。 他面前不远的空地上,正躺着一名黑衣人的尸体,面容被蒙巾遮挡,周身伤痕累累,胸前还插着半支折断的羽箭。 看模样,像是刚刚死去不久。 “拖下去,好好葬了吧!” 沉默在一声叹息中结束,温润的嗓音辨不出情绪,“安顿好他的家人,毕竟跟了本宫一场。” 一旁的涵枫恭声应答,“是,殿下!” 苏倾暖抬眸扫去,见四周留守的宫人不少,虽都恭敬的低着头,但不难看出,他们的注意力也都在这边。 她几不可察的翘了下唇角,若无其事走上前去,略作惊讶的问,“皇兄,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对方的手,不仅伸到了她那里,连皇兄这儿也没放过。 见她来了,苏锦逸眸光柔和了许多,言简意赅解释,“受了重伤,没救过来。” 说话间,已有两名侍卫将那尸体抬起,很快离开了前院。 “这人是——” “东宫的暗卫,跟着我很多年了。” 除去最后这一场背叛,之前也算是尽心尽力。 苏倾暖纤眉微挑,“他从京城过来?” 如果真是东宫逃出来报信的,倒也印证了青墨送来的消息。 “嗯!” 苏锦逸也没瞒着,随手递给她一张字条。 “见到我的时候,他已说不出话,这字条,应该是他先前还能握笔的时候,仓促留下来的。” 也难为对方找了个识字的暗卫策反,没留下什么把柄。 苏倾暖接过,没有犹豫的打开,眼神一扫,便又快速合了起来。 字条上只有六个凌乱的字,以鲜血写就,“京城乱,东宫危。” 不远处有几名宫人,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往这边瞧来,似乎想要探听什么。 苏倾暖装作没瞧见,捏着字条若有所思。 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若非青墨让小城子提起药材的事,来暗示她,两处消息合在一起,她怕是真不会怀疑这件事的可靠性。 对方的目的,显然不仅仅是她,还有皇兄这个太子。 再往深想,可能还包括江夏皇,乃至整个苏氏江山。 她脸上自然而然浮起一抹担忧,“可父皇龙体尚未痊愈。” 京城若真的出现变动,江夏皇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如今按兵不动,要么是太过相信古贵妃,要么就是在蛰伏着,还不到收网时间。 毕竟他身上的蛊毒,还没有解除。 另有一点,她总觉得,苏锦遥未必真的反了。 如果这一切只是障眼法,他们贸然跑去告御状,就是谎报是污蔑,到时候,古贵妃有的是理由搬弄是非。 她不惧,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让事情变得复杂。 两国和谈在即,她不能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耽误她和云顼的大婚。 青墨给她透露的信息有限,她现在还不大确定,对方究竟布了一个怎样的局。 但总归,他们乖乖按照对方的意思“配合”,是没错的。 “此事先瞒着。” 苏锦逸墨色的眼眸忽而幽深起来,看向苏倾暖的时候,不觉隐了一丝笑意。 “阿暖,明日一早,你和阿渊同我回京一趟!” 他甚至都没问,她是否也得到了消息。 “对了,将青九也带上吧!” 经过松子山一役,他太出挑了,不带他“回京”,对方怕是不放心。 几个月来形成的默契,让苏倾暖很快明白了苏锦逸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皇兄同她的决定,出奇的一致。 她明艳绝世的小脸上露出一个薄似若无的笑容,乖巧应道,“好,我这就回去准备。” 不论对方想要什么,他们只需做一件事。 将计就计。 —————— 翌日! 天色尚且朦胧,几人几骑便悄悄出了松子山,行迹匆匆的往京城方向而去。 行宫内,巡逻的御林军例行换班后,很快控制了各大宫门和紧急要道。 若是有熟悉的人在,必然可以发现,接班的御林军,早已不是原来固有的人马。 因为时辰还早,行走的宫人还比较寥寥,其他王公大臣包括在养伤的江夏皇,尚在睡梦之中,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一名雍容美艳的少妇缓缓现身,看着宫门外几人离去的方向,唇角勾出轻蔑的笑意。 终归还是嫩了点,这么容易就上了当。 后面站着的人一脸讨好的献着殷勤,“贵妃娘娘真是神机妙算,一听到京城发生动乱,太子殿下和德庆公主果然慌了。” 连消息的真假都不辩,就急着赶回去夺位,都说太子殿下聪慧,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如今他们离开,皇上又受了伤,这行宫还不是您说了算?” 幸亏他终于聪明一回,及时投靠了贵妃娘娘。 极尽谄媚的恭维,让古贵妃唇边的笑容愈发深了些。 “苏锦逸和苏倾暖聪明一世,哪里会想到,遥儿不过只是做出造反的假象,误导他们罢了!” “而本宫,也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京。” 遥儿是暗中控制了京城和皇宫的局势不假,但是以查处敌国奸细的名义,并未暴露什么。 包括百姓、世家、皇亲、史官在内,无一惊动。 造反是下下策,若非情不得已,谁愿意担这千古骂名? 明明只要苏锦逸一死,再适当逼一逼狗皇帝,遥儿就可以堂堂正正成为储君,又何必走弑君夺位这一条风险极高的路。 所以,即便他们现在跑去和狗皇帝告状,也不过徒惹一身骚而已。 而只要他们出了松子山,就必死无疑。 从这里到京城,路上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他们不过几个人,再是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到时进退无门,地狱便是他们唯一的归属。 她和元鹤不同。 元鹤那个傻子,明明实力不弱,人手也足够,却偏偏用错了地方。 只杀一个苏琒有什么用? 她从来都知道,最大的对手,不是他,而是苏锦逸。 那个杀人于无形的苏锦逸。 如今还多了一个苏倾暖。 所以,她将大部分势力,都放在了对付他们之上。 重重陷阱布置下去,不怕他们不死。 初凌渺不是想骗他们回京,得到玉佩吗? 她刚好趁此机会,先下手为强,半路截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只要他们死了,这行宫内发生点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谁说不是呢?” 身后的人连忙附和,“太子殿下的势力都在京城,若不想被二殿下毁去,他就只能弃皇上于不顾,先行回京。” 这些年他虽然谁也不投靠,可还是瞧的明明白白的。 皇上和储君不和,关键时候,自然是各自保命,无暇相顾。 正好方便他们各个击破。 “你倒是看的明白。” 古贵妃懒懒看了他一眼,“不过上官侯爷能在这个时候弃暗投明,本宫很是欣慰。” 上官荻是个草包没错,可他手握天下大部分财富,府内金银更是数不胜数,她自然乐的接受他的投诚。 没了许家的支持,她在银钱方面早已捉襟见肘。 上官荻哪里是见风使舵,分明是给她送来了一场及时雨。 上官荻尴尬赔笑两声,不假思索的将责任推脱了个干净,“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先前下官早就有投靠之意,怎奈上官嫣儿那个贱人不允,您也知道,她强势的紧.......” “行了。” 听他就那些人尽皆知的往事说个没完,还都是些没用的,古贵妃不耐的打断他,“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本宫看的是接下来,上官侯爷的表现。” 便是他不提,她也知道,上官嫣儿回去后,上官府哪里轮的上他做主? 如今上官嫣儿落到苏倾暖手中,剩下上官娥孤女一个,成不了气候,上官青更是个行事乖张的,上官府没了人,所以上官荻才有机会,凑到她面前蹦跶。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自然,自然!” 上官荻忙不迭表忠心,“下官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为了娘娘的大业,下官愿将一半家财献出,作为上官府的诚意。” 虽然有些肉痛,但为了性命,已经顾不得多少了。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敢透露。 如今上官府的田产地铺、金银钱财皆握在上官娥手中,他怕她不会痛快交出来,这才打算借贵妃娘娘的势,给她施压。 她若听话还好,他也不介意继续拿她当女儿。 反正左右都是要嫁人的,对他有利无弊。 如若不然,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没了上官嫣儿,她一个女子,孤掌难鸣,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古贵妃心中满意,面上却不显,“行了,你的那点心意,本宫知道了。” 睨了他一眼,她不放心的提醒,“告诉手下人,行动的时候小心一些,他们毕竟还未走远。” “更何况,顾氏还在行宫,事成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看在即将到手的无数钱财的份上,她可以将这个立功的机会交给他。 但她要的,是万无一失。 一切阻挡她者,都要死! “是,贵妃娘娘,下官一定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 —————— 菱歌兴致勃勃收拾妥当,刚要出门,便被紫菀叫住了。 “菱歌,你就别做这等子杂事了,还是让其他人去吧!” 瞧着她臂弯间沉甸甸的饭篮子,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说话不自觉带了些平日里练就的严厉。 “宫里有宫里的规定,你是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要时牢记着自己的身份。” “放着流云宫的事情不干,整日往地牢跑,成何体统?” “你可知,你的肆意妄为,丢的是公主的脸面,平白让人看了我们笑话去。” 自成为苏倾暖身边的大丫鬟以来,菱歌哪里受到过这等子的训斥,当下脸色就变了。 “什么叫肆意妄为,你怎么说话的?” “公主说了,那地牢里关着的,都是紧要的犯人,不能出一点差池,我这不是担心有人会动手脚,才亲自给他们送饭么,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不顾体统了?” 她越说越生气,小脸憋得通红,胸脯更是剧烈起伏着,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的职责是什么,是贴身侍候公主,如今公主回了京,我闲着也是闲着,帮点忙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我的祖宗,你小点儿声。” 紫菀连忙阻止,末了还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警告,“公主说过,她回京的事要保密,你这么大声嚷嚷,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亲自去送饭,哪里是在帮忙,分明就是为了那个叫青玄的侍卫,你们眉来眼去的,我早看出来了。” “你——你——,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 菱歌立即尖叫着抗议,“我和青玄的事,公主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尚宫,管得着吗?” 她气急败坏的推开她,“我还偏要去了,有本事,你让人拦住我呀!” 言罢,她赌气的冷哼一声,无所顾忌的出了门。 紫菀气的脸色铁青,清秀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力,急得喊她,“菱歌,你站住——” 菱歌置若罔闻,脚步越走越快,将流云宫远远甩在了后面。 想着方才的不愉快,她暗声鄙夷,“哼,不就是一个尚宫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自小跟在公主身边,她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说完,她尤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呸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一名鬼鬼祟祟的宫人,将一切都瞧了个清楚。 那人见周围没有人,这才快步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喊道,“菱歌姐姐,等一等!” 听到声音,菱歌顿步回头,见来人有些陌生,便语气不好的问了句,“你是谁,喊我做什么?” 说着,她还防备的后退了一步。 宫人见状,噗嗤一笑,“菱歌姐姐,你不认识我了?” 上前将一枚沉甸甸的钱袋赛到菱歌手中,她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我是流云宫的宫女,叫巧儿。” “前两日你随公主住进来的时候,我同其他人参拜过公主的。” 闻言,菱歌这才想起来,她们刚来的时候,流云宫的宫人的确出来迎接了。 只是当时有很多人,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巧儿。 “你有什么事么?” 她将钱袋推还给她,面上含着疏离戒备,端着大宫女的派头开始训斥,“既是流云宫的人,就好好回去做你的事,没得做这些投机取巧的营生做什么?” “若是让公主殿下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哼!拿区区十来两银子就敢来收买她,公主每次给她的赏赐都不止这个数。 菱歌眼中的轻视,没逃过巧儿的眼睛。 她微微松口气,似乎是放下了戒心,又自怀里拿出一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按到菱歌手中,“姐姐莫推辞,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万要收下。” 见菱歌脸上闪过一丝贪婪,她趁热打铁,谄媚的话信手拈来。 “我自是知道,姐姐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不差这点东西,但求姐姐体恤我,给我个孝敬姐姐的机会。” 话说到这份儿上,菱歌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抬了抬下巴,故意傲然道,“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巧儿一听心里有了底,立即开始气愤的控诉,“不瞒姐姐说,我原本是宫中的宫女,只因得罪了紫菀,才被她挑唆主子,将我贬到了这里。” “行宫寂寥,哪里比得上皇宫,我才十九岁,不想在这里蹉跎一生,实在没了法子,才求上了姐姐,希望姐姐能在公主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想法子将我调回宫中。” “公主殿下深受皇上宠爱,她若肯帮忙,就一定有办法的。” 菱歌心中暗骂,十九岁了还有脸叫她姐姐,她才十六岁不到好不好? 不过面上却似受了触动,“紫菀真这么过分?” “岂止,她仗着是宫中的老人,对普通小宫女轻则责骂,重则鞭打,许多人敢怒不敢言,若不是遇着姐姐,我也是没这个胆量的。” 言罢,她低头抹了抹眼泪,看似受了极大的冤屈。 “岂有此理,真是好大的威风,怪不得方才——” 菱歌骂了半句,却忽然止了口。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面上有些为难,“现在我还有事,这样吧,你先回去,待我抽空将此事禀明公主,再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将你调回宫。” 顺势将那镯子收下,她便越过她要走。 这一年跟着公主,她见过不少好玩意儿,眼光见识也跟着增长了许多。 此镯子瞧着就是个上好的,不要白不要,拿回去当了,给慈幼院的小丫头们买些小玩意儿耍。 就是想不到,对方竟为了她这么一个小喽喽,也肯下血本。 这镯子,没有个五六百两,怕是拿不下来。 见她收了镯子,巧儿彻底松了口气,同意眼底不可抑制的浮起一丝轻蔑来。 德庆公主又怎么样,身边的大宫女,照样是个眼皮子浅的。 “姐姐慢走——” 她下意识扯住她的袖子,像是要再次确认一般,弱弱开口,“那我回宫的事,就拜托姐姐了。” 菱歌神色有些不耐,“我都说了,做主的是我们公主,我只是据实上报,你若担心,那便找其他人吧!” 说完,她将镯子掏出来,作势要还给她,只是捏着镯身的手指,却迟迟舍不得松开。 巧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此时此刻,哪里读不懂菱歌心里的想法。 这怕是又想要镯子,又不想给她保证。 她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紫菀能跟着德庆公主来春狩,说明了什么? 说明在她在德庆公主面前,也是能说的上话的。 不然德庆公主为什么别人不带,非要带着她? 所以菱歌才给了她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成了,便是她的功劳,不成,那也是德庆公主的意思。 虽然不大地道,倒也符合人之常情。 不似作假。 “姐姐误会了,我怎会怀疑姐姐。” 她连忙放开手,局促的笑了笑。 许是为了岔开话题,她又关切的问,“姐姐行的这样急,是有什么事要忙吗?” 说着,她便要接过她手中的饭篮子,“我帮姐姐提着。” 菱歌哪里会让她碰,立刻防备的躲开,“不用了,你的事我记心上了,先回去等消息吧!” “哦!” 巧儿悻悻应了一声,末了似是无意抬头,忽然惊呼出声,“姐姐的簪子怎么歪了?” “什么?” 菱歌心中一紧,空着的手随即往头上抚去,果然摸到摇摇欲坠的簪子,连发髻都有些倾斜了。 一定是方才和紫菀拉拉扯扯的,不小心碰乱了头发。 她刚要将饭篮子放在地上,又怕脏了,犹豫一瞬,还是递给了巧儿,“你帮我拿一下。” 言罢,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自顾自的整理起发髻来。 巧儿提着篮子乖巧的站在一边,见状不由笑着打趣,“姐姐这么紧张,莫不是要去见自己中意的人儿?” 没脑子的蠢货。 菱歌脸色一红,不由嗔了她一眼,“没得不要胡说。” 虽是这样说,可她还是花了些时间,将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这才接过篮子,快速离开了。 瞧着她急切的背影,巧儿无声的笑了一下,悄悄跟了上去。 地牢! 菱歌将篮子里面的饭菜一碟一碟拿出来,摆了丰盛的一桌,这才抿着嘴,浅笑着招呼,“你们快吃吧,吃完了,我还要将碗盘带回去。” 今日值守的是青玄和青风。 青风是个话少的,闻言微微点头,道了声谢,便坐下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 话说这里好像也不用他多话。 青玄宠溺的看了菱歌一眼,忍不住揉揉她的发丝,“公主让你来的?” 菱歌先是羞涩的点了下头,末了又连忙摇头,压低声音柔声解释,“公主不在,是我自作主张要来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青玄隐晦的看了眼通道拐角那面宽大的墙,然后低笑出声,声音中是满满的喜悦,“我很开心。” 几月不见,这小丫头终于良心发现,对他体贴了好多。 菱歌脸色更红了,低着头推了他一把,“快吃吧,别说了,青风大人还在。” 虽然知道他是做戏,可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跳个飞快。 青风吃饭之余,抽空插了一句,“你们聊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 情情爱爱的,哪里有干饭愉快。 就是加了些佐料,味道有些不太好了。 菱歌:...... 青玄却顺势拉着她的手坐下,“就是,他一个大冰块,别理她。” 将碗筷布好,他还体贴的帮菱歌夹了几筷子菜。 菱歌又一次:...... 虽然公主的吩咐是让他们不要露出马脚,让对方瞧出来,但他也不必表现的这么体贴吧! 一顿膳在别别扭扭中进行着,最先开吃的青风算着时间约摸到了,便故意皱着眉头问,“这饭里放什么东西了,我的肚子怎么不舒服?” 菱歌自然要配合,立即一脸无辜的抬头,“没放什么啊!” 她刚站起身,想要过去查看,忽而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青玄眼疾手快扶住她,一回头,却见青风已“人事不省”的倒在了一边。 “饭——里有毒!” 只来得及说出几个字,他便也咚的一声,连带着菱歌,一起摔在了地上。 当然,落地的时候,他是将菱歌护在了怀里的,免得她磕着碰着。 菱歌羞的满面通红,却也不敢再乱动,生怕坏了小姐的事。 心里紧张又甜蜜。 暗牢外面不是没有其他侍卫把守,但许是没听见,竟无一人进来过问。 晦暗阴冷的地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踏着潮湿冰寒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越过青玄几人的时候,她并不停留,甚至连关在最外面的落青和元鹤,都不曾看过一眼。 直到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她才缓缓停下脚步。 因着远离入口,这里的光线并不好。 墙上几盏昏暗的油灯微弱的亮着,发出幽暗的光芒。 居高临下的看着里面狼狈坐着的背影,无人看见,她的眉眼间,尽是狠厉与杀意。 “二哥,别来无恙?” 若非想亲自送他上路,她又何必设计这一出? 听到声音,里面的人猝然回身。 待看到是她,他平静的表情由意外到了然,声音微沉,“是你?” 他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当然是我,这个时候,你还指望着,谁能来看你?” 女子目露嘲讽,美艳的脸上,浮起几分冷笑。 “没想到吧,时隔三十多年,你我兄妹再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第797章 为何还要留着他 “初荇,从高高在上的国师,沦落为任人宰割的阶下囚,你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 鲜红的豆蔻拂过冰冷的牢门,愉悦的叹息自女子口中吟出。 “你说早知今日,当初为何要做的那么绝呢?” “否则,小妹我又何吝赏你一口饭吃?” “不如你求求我,说不准,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我会给你一条活路走呢。” 见他不语,她眼尾上挑,神情愈发骄矜。 “人啊,还是要为自己留些后路的好,岂不知风水轮流转,谁又能保证,一直得意下去。” 她这位二哥,仗着多读了几年书,比别人多生了些许傲骨,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纵横天下,睥睨世人。 岂不知,羽氏一族,最不稀罕的,就是他这样自以为是的蠢货。 也就魏国那个老太婆,才把他当个宝贝似的供着。 东方荇缓缓起身。 他从容弹去了衣袍上沾着的的草屑,而后抬眼。 仿佛没看到她脸上的不屑与轻蔑,眸光淡漠如无物。 “小凝,我原以为,做了江夏的贵妃,你的眼界便会开阔一些,却不想,还是如此鼠目寸光。” “三十余年过去,也难为你对当年之事,记得清清楚楚。” 兄妹? 从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指望着,她会出手助他。 一个六亲不认,生性凉薄的女人,还承担不起他的信任。 但很显然,他的退让,并不能使她满意。 来人赫然便是宠冠六宫的古贵妃。 “我当然记得——” 古贵妃心中隐藏多年的不甘,瞬间被点燃,眸中浮起团团怒火。 “明明是你们不义在先,为了自己逃命,狠心抛弃了我,怎么如今倒有脸指责起我?” “无论你还是初道珩,都是贪生怕死,一丘之貉。” 她凝气聚力,一掌击破暗牢坚固的挂锁,趾高气扬的走了进去。 “初荇,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欠你们什么,你弄清楚,是你们对不起我在先。” 当年她不过豆蔻年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便是连初家的蛊术,也是刚刚接触。 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可素来疼爱她的好大哥和好二哥,却在关键时刻,狠心将她丢给了那群恶心的倭人,只顾自己逃命去了。 也亏得她福大命大,才侥幸活了下来。 试问,她怎能不恨? 闻言,东方荇笑了。 他生的本就不差,不动手的时候,气质更是温和,以致很多人,都被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欺骗过。 但此刻,他的笑容中,却仿佛淬了千年寒冰。 “好端端的,倭人怎会忽然攻入海江县,还冲着初家而来?” “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初家家法一向如此,你不配有什么怨言。” 不亲手杀了她,已是大哥手下留情。 侥幸逃脱是她的运气,死了,也是她该得的。 “你什么意思?” 对上他灼灼审视的眼神,古贵妃莫名有些心虚。 “那是初凌波兄妹干的好事,你这么质问我做什么?” 想到此,她就恨得牙痒痒。 谁能料到,明明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却有那么深沉的心机。 他处心积虑的算计了初家所有人,也包括她。 “凌波手中的家主令,是你偷偷交给他的吧?” 在初家,家主是唯一能行使此令之人。 但保管家主令的,却必须是拥有初家血脉的嫡系女子。 上一代的初家家主,是初道珩,也就是他的大哥。 而初凝作为唯一的女子,当仁不让的履行着保管家主令的职责。 可最后,家主令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初凌波的手上。 东方荇失望冷笑,“若没有家主令,他怎能在短短时间,就将整个初氏家族收为己用,从而架空了大哥;又如何暗中勾结倭人,毁了我们苦心经营起来的基业?” 海江县的灭顶之灾,初家的分崩离析,有她一半的手笔。 如何无辜? 古贵妃微微有些不自在,强自辩解,“我哪知道他竟会背叛大哥,还选择偷偷同倭人合作? “再说了,后面意识到事情不对,我不是及时告诉你们了吗,是你们技不如人,败给了他而已。” 复辟羽氏王朝,不是说几句空话就能实现的。 除了精心筹谋,还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支持。 作为羽氏后裔,初家的每一个人,都有责无旁贷的责任。 除了日常生意运作,巧取豪夺,无疑是一个更为快速便捷的法子。 可以说,初家一大半的家产,都是在此基础上积累下来的。 没有人觉得不对。 这是天下欠他们羽氏的。 所以当初凌波找到她,想要对海江县那些富得流油的商贾动手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怀疑。 他甚至还许诺,将其中一半私下送给她。 谁能不喜欢钱财呢,尤其是自小耳濡目染,深知其重要性的她。 这个交易,让她喜出望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忘了初家的规矩,毫不犹豫,就将家主令交给了他。 那时,她并不知,在大哥的计划里,即将以海江县为基地,反攻五国。 海江县百姓的拥戴,富商对初家的嫉妒与不满,皆是大哥刻意为之,用以迷惑世人的手段罢了。 而实际上,大批的药人军队已经就位,只待时机一到,便可里应外合,复辟羽氏。 只可惜,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了倭祸。 初凌波其实并不是大哥选中的继承人。 大哥的妻妾很多,子女也不少。 而初凌波因为排行中间,又生性“敦厚纯良”,便成了大哥特意选中的,用以保护真正初家嫡系血脉的弃子。 娼妓生的孩子,能做弃子,已是荣幸之至。 但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初家人,是没有敦厚纯良一说的。 初凌波,更是一只蛰伏多年的狼。 当海江县的富商,接二连三被以残忍的手段灭门;当远在千里之遥的大楚和江夏,一改先前的消极观望,蠢蠢欲动想要分一杯羹;当倭人不请自来,以主人的姿态强势攻入,在海江县烧杀抢掠的时候…… 她终于知道,初凌波的目的,并不仅仅是那些富商。 他是要吞掉整个初家,以及初家百年的基业。 不惜利用各方势力,只为实现他那庞大的野心。 意识到闯了祸,她急急忙忙跑去提醒大哥,小心初凌波。 可为时已晚。 腹背受敌,连手下都被策反,大哥成了孤家寡人,不得不弃了一手建立起来的海江县,带着二哥仓皇出逃。 临走之前,他还做了一件事—— 封了她的穴道,将她绑在了屋子里,让她逃无可逃。 她不甘赴死,苦苦哀求初凌波兄妹,方侥幸躲过一劫。 稀里糊涂被利用一场,她如何心甘? 更何况,那对兄妹对她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比奴才还要不如。 所以待事情平息过后,她便用了假死药,脱离了初凌波的控制。 后来流落到江夏,使计成了古家的女儿,至此步步高升。 海江县没了,初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湖上出现了强大而神秘的御圣殿。 但那又怎样? 当年初凌波利用了她,现在,也该轮到她以牙还牙了。 她隐姓埋名,重新加入御圣殿,还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护法,为的就是这一天。 “我现在倒是觉得,初凌波当初的决定,也并没什么错。” 她眼眸中划过几分幸灾乐祸,似乎在故意刺激他,“你瞧啊,御圣殿在江湖上的地位,比大哥治下的海江县,可强太多了。” 在她看来,若不是他太过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迟迟不行动,怎会给初凌波钻了空子? 成王败寇罢了! “那些倭人虽然恶心了点,但用起来却趁手,干个杀人越货什么的勾当,最合适不过了。” 只要能成事,是不是倭人,又有什么干系? 就当养了一群狗。 只可惜,她精心组织的倭武军,在青州一战中,全部毁在了宁家军手上。 “妇人之见。” 东方荇睨她一眼,轻嗤出声,“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觉得,素来贪婪成性的倭人,是那么好糊弄的?” “今日将海江县拱手送人,待到他日,便是更多的疆土。” 这是他们羽氏和五国之间的仇恨,关倭人什么事? “只怕到时候,初家只是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海江县三十年的倭祸,死了多少人? 当然,他心疼的并不是那些平头百姓的性命,而是初家百年积攒下来的势力。 虽然大部分,都已便宜了初凌波。 闻言,古贵妃不仅不恼,反而漠然轻笑,“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羽氏复国了,功劳都是你和大哥的,你们是皇帝,是王爷,可是我呢?” 她神情自嘲,“家主令在手,却无一丝权利傍身,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好下场?” 历代手握家主令的初家女子,哪一个不是死于非命? 她也是初家人,她的儿子还是江夏皇子,凭什么还要任人摆布? 自己坐这天下之主,不更香么? 眼见话不投机,东方荇语气愈发冷淡,“那是你的事。” “如今我已落入敌手,自不会再是你的威胁,你要做什么,自去做就是,不必特意来知会我。” 如果她只是来嘲笑他的,那么,她的目的已然达到。 只可惜,志大才疏,她注定成不了事。 东方荇的消极抗拒,在古贵妃的意料之中。 凝视他片刻,她不屑的挑了挑眉,慢悠悠拊掌。 “识时务者为俊杰,果然不愧是二哥。” “看来,你为初凌波兄妹卖命,也是心甘情愿的咯?” 都做了御圣殿的护法了,谁还能比谁更高贵? 背叛大哥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这是我的事,同你没关系。” 东方荇冷漠转身,不再看她一眼。 留在御圣殿,他自有自己的考量。 让初凌波替大哥扫清前面的障碍,不更好吗? 古贵妃脸色一沉,眸光晦暗。 她蓦的拿出一枚寒光森森的短刀,横在他颈间。 “知道这上面淬了什么毒吗?” “是蛇蝎美人。” “哦,我忘了。” 她忽而惊呼出声,“二哥并不擅长养蛊练毒,好像不知这蛇蝎美人的厉害吧!” “这可是用一十八种毒草毒花,再加以六种蛊虫的毒血,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成功的,没有解药。” 她靠近他,娇音似啼,吐气如兰。 “中此毒者,皮骨腐烂,筋脉寸断,脏腑俱碎,神识皆损,需要疼够足足五个时辰,才能解脱。” 锋利冰冷的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出幽蓝的色泽。 好像在印证着古贵妃的话。 东方荇沉默一瞬,嗓音暗沉无波,“说出你的条件。”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嫡亲的妹妹,竟会拿着初家制出来的毒药,来威胁他。 蛇蝎美人,初家的镇家之宝,他自然知道。 “爽快!” 古贵妃心情破颇好的勾唇,“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她嗓音恢复冷魅,“第一,将魏国皇上的那枚玉佩给我。” 只有拿到五枚玉佩,才能打开灵幽山镇坛,请出蛊王。 “第二,告诉我,蛊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宛如毒蛇,灼灼的盯着他,循循善诱。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年你积攒下来的势力, 应该还剩不少吧?” “能否东山再起,就看你愿不愿意,同小妹我合作了。” 当然,如果他还有命逃出去的话。 此时此刻,东方荇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来意。 “玉佩,我已给了凌缈。” 他眸底有阴鸷一闪而过,“至于蛊王,初家的规矩,唯有掌家人才有资格知道,你问错人了。” 她的野心,还真不小。 竟连蛊王都敢惦记。 古贵妃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眯了眯眼眸,语气中带了丝杀意,“初荇,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耐心有限。” 短暂的停顿后,她嘲讽而笑,“都说拥有蛊王者,不仅能逆天改命,逆转乾坤,还可灵魂不灭,肉身不死,我不信你没有动过心。” “当年你明明已经跟着大哥逃走,却又返回来做了御圣殿的护法,难道不是为了蛊王?” 她手中的短刃压向他的肌肤,带了几分狠厉。 “说不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被那个青九重创,他早已失去了还手之力。 如今,她一只手都可以轻易捏死他。 东方荇默然不动,只失望又悲哀的望着她,“小凝,即便你杀了我,我也只能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当年他也就蛊王的问题问过大哥。 犹记得,大哥便是这么回答他的。 从那以后,他彻底歇了知道的心思。 可没想到,还是难逃一死。 “好!” 古贵妃气的眼眸通红,极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我就成全你。” 轻微的刺破之声,是利刃划破肌肤的声音。 “你放心,没有疼够足足五个时辰,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虽然一刻钟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夷为平地。 脖颈处轻微的刺痛,让东方荇心中一沉。 她这是铁了心不打算给他一个痛快了。 深知蛇蝎美人的厉害,他反手便要自尽,却被她粗暴的打断。 不待他再反应,灼热蚀骨的疼痛忽然袭来,仿佛千万把刀剑,同时在体内搅动,直让他忍不住大喊出声,倒地抽搐翻滚。 原本完整的皮肤,开始寸寸碎裂,露出了粉红色的嫩肉,可怕的是,却无一丝鲜血流出。 古贵妃双手环臂,好整以暇的瞧着他渐渐变得青紫的脸色,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好好享受属于你的待遇吧,这是你该得的。” 伴随着痛苦的嚎叫,华丽的衣裙划过杂乱的地面,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 “将埋在地下的所有火药点燃,本宫要将这地牢夷为平地,一个都不准活。”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后面的侍卫恭声答应着,便立即去执行了。 地牢内! 一双青步圆口鞋不着痕迹的踏入,在古贵妃方才站过的地方,堪堪停了下来。 白色的高筒云袜,自灰色道袍间若隐若现,透着几分飘然出尘。 “二弟——” 沉闷的叹息声响起,隐了几分慈悲与无奈。 东方荇原本已痛的意识模糊,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罕见的清明了起来。 他极力瞪大瞳孔,激动的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人影,以及他手中浮尘的轮廓。 “大—-大哥——” “阿荇,你受苦了!” 来人痛惜的注视他片刻,忽而微蹲下身。 粗糙的虎口,缓缓卡向了他的脖颈处。 五指在触碰到他的肌肤后,似乎短暂停顿一瞬,然后便倏然收紧。 东方荇的眼珠几乎要凸出来,状态也比方才更差了。 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解脱的微笑。 结束了! 咔嚓一声,粗重的喘气声随之消失,地牢重新归于平静。 苍老的手掌轻轻阖上东方荇的眼睛,低郁的哀叹似有若无传来,“安心去吧,一切有我!” ……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中,整个地牢毫无意外的化作一片焦土。 视线之内,弥漫着散不开的尘埃。 暗处,云顼缓缓走了出来。 宛如霭霭夜色般沉冷的眼眸,安静的看着面前的废墟。 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早已被“迷晕”的青玄和青风。 “为何还要留着他?” 第798章 你真的相信,有重生这件事吗? 地牢爆炸的动静如此之大,但奇怪的是,整个行宫仿佛陷入沉睡似的,竟无一人前来查看,更别说惊动巡逻的御林军了。 苏锦逸轻拢云袖,素净的青玉发冠将一头乌丝严谨的束于发顶,如画的眉眼间隐隐有执色流露,唇边一如既往的挂着些许笑意,却无多少温度。 他说的缓慢,一字一句的,极为认真。 “他是初道珩,初家上一代的掌家人,初凌波兄妹的父亲,大魏国师和古贵妃实际上的大哥,还是我江夏文龙观的主持,玄清道长一脉嫡系的传人。” “也是这世上,唯一知晓蛊王秘密的人。” 片刻的停顿后,他饱含深意的看向云顼,语气似笑非笑,“他如此重要,你说,我怎‘舍得’杀他?”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试过。 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 “再多的身份,也改变不了他是初家人的事实。” 云顼语气凝沉。 从他方才出手杀死东方荇,帮他解脱的举动来看,很显然,他并未忘却红尘俗事。 最起码没有完全忘掉。 桑悔道长,依旧还是初道珩。 他挑了下好看的剑眉,意味深长的对上苏锦逸的视线。 “所以你留下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 短暂的目光交汇后,他言简意赅,一针见血的戳破他隐秘的心思。 “你也想得到蛊王。” 若真如古贵妃所言,蛊王有那么大的用途,那么它一旦现世,必将又是另一场浩劫。 苏锦逸七窍玲珑之心,不会想不到这其中的福祸利弊。 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果然什么事 ,都瞒不过云兄。” 苏锦逸眉清目朗,面色坦然,丝毫没有因为被揭穿而有羞愧之意。 “我的确想要蛊王。” 他苦笑一下,“谁又能抵得住如此大的诱惑呢?” “天下熙熙,我也不过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一个贪心之人罢了!” 只不过他贪的,是那份温暖,那份真情,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云顼皱眉,“那你可否想过,也许它并不如传言中那般神乎其神?” “归根结底,它也只是前朝人养出来的蛊而已。” 不过一只虫子,何以便能让人肉身不死,灵魂不灭? 更遑论什么逆天改命,扭转乾坤。 它承载不了什么希望,更拯救不了什么人。 “况且,前朝蛊祸的教训太过深刻,便是五国君主,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包括你父皇。” 道阻且长! 或许在得知他无心江夏皇位之时,他就应该猜出,他必然已为自己准备了其他的路。 而且不止一条。 消极颓废,坐以待毙? 那不是苏锦逸。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锦逸勉力扬了扬唇,有浅淡的苦涩,自唇角流出。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别无选择。 云顼眉眼精致,如玉的容颜清隽肃冷。 或许,他能猜到,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易地而处,他未必不会作出同他一样的决定。 甚至可能会更为疯狂。 所以,他无权指责他的选择。 青玄和青风乍然听到苏锦逸的话,心里不由都是一惊。 那可是天下赫赫有名的苏太子。 天资之才,人中龙凤。 他的人品、学识、才能、地位,都是有目共睹的。 哪怕他如今依旧潜龙在渊,可谁也不敢小瞧他。 毕竟天下能同主子一较高下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而此时此刻,他却亲口承认,自己谋划这一切的目的,竟是为了蛊王。 那可是前朝余孽留下来的脏东西,怎能碰得?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主子淡然沉静的嗓音紧跟着响起,“那你就将他看好了,别出什么岔子。” 竟是赞同的意思。 二人立即看向那尊让他们总是无条件信任,甘愿为之臣服的笔直伟岸的背影。 虽然此刻他身着了同他们一样的服饰,朴素的不能再朴素,可他们就是习惯于用仰望的眼神注视着他。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尊贵凛然,随意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 心里那丝对苏锦逸的怀疑,忽然就消失了。 主子都这么说了,那么苏太子的决定,便一定是正确的。 苏锦逸意外的抬了抬眼眸。 怔愣一瞬后,他温笑出声,“我以为,你会反对,甚至是阻止。” 莫名的,他的笑声比方才多了几分暖意。 这是他一个人的选择。 原以为走到这里,后面的路,他便注定孤独,注定和他们背道而驰。 可哪成想,骄傲冷淡如云顼,竟会选择支持他。 “我都做不到的事,为何又要苛责于你,更何况——” 云顼漫不经心的扫向初道珩离去的方向,深邃浩瀚的墨眸中似有流星闪过,划出一道冷芒。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蛊王言过其实,我们自不必为之担忧,如逆天改命是真,那我们不妨,便将它引出来,再做计较。” 堵之,不如疏之。 蛊王镇压在那里,终究是个隐患。 当年五国君主不曾将其杀死,反而费尽心力,封印其在灵幽山,又刻意留下玉佩给后人,其中深意,怕也只有等待蛊王重新出世,方能知晓。 苏锦逸眉目彻底舒展,眸底似有相惜之意涌出。 浅色的薄唇勾出清淡的愉悦,“云顼,你这个妹夫,我如今算是心甘情愿的认了。” 这件事,算他承他一份情。 “但你别想着,我会叫你皇兄。” 云顼睨他一眼,很是看不上他这副太拿自己当回事的模样。 不过漆黑如玉的眼眸中,还是浮起了零星几点笑意。 虽然暖儿这个皇兄是半路得来的,但能听到他发自内心的承认,这种感觉还是不错的。 毕竟,他也是暖儿的家人。 尤其是,这次来江夏,他明显能感觉到,暖儿对苏锦逸态度的变化。 褪去了疏离客气,她是真正将他当做了亲哥哥。 便是连他,也没有了初初得知他们兄妹关系时的那份吃味。 对于云顼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苏锦逸默契的没有点破。 他敛去情绪,很快切入了正题,“有一件事,我觉得,或许应该告诉你知道。” 原本,他是不打算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的。 但云顼的态度,让他作出了改变。 那种明明清醒着,却又仿佛深陷迷局的怅茫感,让他每思及此,便心生不安。 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哦?” 云顼眼尾上挑,表现出几分兴趣。 “关于我们能够重新回来这件事——” 苏锦逸眸光隐晦,“其实,是他的杰作。” “当年助我的那位道长,就是初道珩。” 如果没有前世这一遭,他是不信什么轮回转世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荒谬。 更荒谬的是,让他们重生之人,也是初家真正的幕后黑手。 闻言,云顼意外的皱了下眉头,“是他?” 苏锦逸所言的“回来”,指的自然是他们重生一事。 他曾经透露过,前世,是一名道人帮了他,让他们得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师承文龙观,是这世上唯一懂玄法之人。” 在江夏,关于文龙观和玄清道长的传说,数不胜数。 所以桑悔道长有这样的本事,算不得什么奇怪。 苏锦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似是自嘲,却又不像。 “如今,我倒不知,他用的究竟是蛊术,还是道术了。” 前世,初凌波兄妹篡权夺位,趁着五国内乱之时,打出了复辟前朝的旗号。 号令一出,那些安插在各地的势力,纷纷起兵响应,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夺得了天下绝大部分疆土。 易朝换代,似乎已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但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的父亲,初道珩,却出乎意料的,终止了一切,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前世,父皇继位之时,文龙观已经没落许久,同皇室的关系也大不如前。 文龙观几代主持皆喜云游天下,很少在京城逗留,即便他身为皇太子,也稀少见到。 但这一次,他却深深记住了桑悔道长。 这个给了天下所有人生机,却独独毁了阿诺的人。 重生后,他迅速找到了他。 原本是为了想法子救阿诺,却没想到,无意中查出了他初家掌家人的身份。 多年过去,无论他用尽各种法子,都不曾从他嘴里套出过任何信息。 若非今日重新听到蛊王的消息,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这条路走错了。 “他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不愿,也不能放弃。” 什么异世灵魂献祭,他压根就不信。 所有人都能生,连那个林倾城都可以,阿诺为何就不能? 云顼沉默良久,“你信他?” 若依苏锦逸所言,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是初道珩给了他们新生的机会。 不论他为了什么,他们似乎都应感谢他。 再造之恩,怎么也不该成为敌人。 但不知为何,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仿佛他们所有人,都变成了初道珩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犹如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任他操纵。 苏锦逸笑了。 他生的本就出尘,平日里性子又温和,如今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笑过之后,他微微摇头,“不信。” 谁说一个人就只有好坏之分。 况且,坏人,也未必就不能用。 “其实,我不杀他,除了留着有用,还有一点——” 好一会儿,他才凉声解释,“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杀他这件事,我做不到。” 曾经他也想过另外一条路。 杀了初道珩,断了初家人的念想,然后自刎去陪阿诺。 也算全了那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大义。 可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我杀过他三次,但最后,他总是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 “就好像我之前对他做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试过几次后,他便放弃了。 初道珩似乎真的如传言一般,可以长生不死。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禁锢着他,让他不能远离文龙观,远离京城。 云顼难得怔了怔。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都是血肉之躯,世上竟会有杀不死的人? 若非出自苏锦逸口中,他还真不大相信。 还是说,果如古贵妃所言,他是借助了蛊王的本事? 可潜意识中,他又觉得荒谬。 沉思片刻,他如玉的容颜清冷微褪,星辰般深耀的墨眸中,似有异色划过。 “假如,我们所了解到的一切,都是对方刻意为之呢?”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上不见碧落,下不触坤舆,天地之间,皆被虚浮的黑气笼罩。 徒留自己,在半空中苦苦挣扎。 在将要被完全吞噬之时,他微阖双眸,索性放弃了反抗。 同时脑海里开始不断循环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个漩涡? 很幸运,在他放弃逃生的意识后,他成功出来了。 然后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审视一切。 这才发现,困住他们的,其实是他们自己“先入为主”的意识,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自我认为”,是别有用心之人,为他们精心制造的所谓“事实。” 拨开重重迷雾,真相忽然就变得触手可碰。 “你真的相信,有重生这回事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沉稳,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莫名透着几分笃定在里面。 苏锦逸定定看着他,先是眸露震惊,既而脸色忽然苍白了起来。 “不可能——” 第799章 藏在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地牢处传来的动静,让上官荻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他知道,贵妃娘娘那边已经得手。 所有相关人犯皆以除去,只要接下来的事情顺利,等待他的,便是封王拜爵。 这是贵妃娘娘事先许诺他的。 坐拥上官府万贯家财,头上顶着世袭侯爷的爵位,贤妻美妾,儿女双全,看似花团锦簇,富贵滔天。 可谁知道,他上官荻真正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钱财不能沾手,侯爵有名无实,无论府内还是府外,行事说话,皆要看人脸色。 那些人的目光里,始终透着轻视与鄙夷。 就仿佛他的爵位是偷来的,捡来的,而不是名正言顺继承的。 他上官荻做错了什么? 明明也是上官家的一份子,只不过距本家远了一些,凭什么就要受这些冷眼? 凭什么,他就不能享受上官府的荣耀?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把握机会,让自己加入功臣的行列,堂堂正正被加官进爵。 也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瞧瞧,他上官荻,不是他们可以轻看的。 二皇子若能顺利继位,他便有从龙之功,至此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想到此刻应该已被炸的尸骨不全的上官嫣儿,他心里还是有些惋惜。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带给他的,又何止是心理上的满足与身体上的愉悦? 红颜薄命,可惜了。 “上官侯爷,该动手了。” 身旁的男子略显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冷着嗓音提醒。 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何贵妃娘娘会派这么一个腹内无物的草包来协助他? 可以说,他随便拎出一个手下,都比他强千倍百倍。 “本侯用得着你提醒?” 听出他语气不好,上官荻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 “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对本侯指手画脚,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今非昔比,他成了贵妃娘娘面前的红人,再也不想受这些腌臜气。 男子轻皱眉头,有些意外的凝视着他。 小小的侍卫? 这草包怕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 作为二殿下身边第一暗卫,他银狐享受的待遇,堪比朝中一品大员。 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爷,竟然如此小看他?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越来越冷,上官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这才扯着脖子,不甘示弱的回瞪,“怎么,不服气?” 他就不信了,有贵妃娘娘在,他还能杀了他不成? 银狐手中的金丝紧了又紧,最终还是隐下眼中的腾腾杀意,阴恻恻笑道,“上官侯爷,你很好!” 一个蠢货而已,他犯不着同他计较。 贵妃娘娘说了,上官侯府的财物很丰厚,在未全部拿到手之前,还不能动他。 想到此,他又冷漠的扫了眼对此一无所知的上官荻,终是一声不吭的带着手下,飞进了不远处一座钟灵毓秀的宫殿。 这是行宫内一处景色颇为宜人的殿宇,唤作明光殿。 先祖时期,延平公主的驸马曾居于此,后来,便成了专门供历任驸马居住的宫殿。 而现在,被皇上指给了顾怿住。 今上只有一位公主,便是刚刚认回来的德庆公主。 其中的圣意,不言而喻。 银狐嘲讽的扯了下唇角。 想当驸马,还是去地下当吧! “本侯当然很好,还用得着你说?” 上官荻对着银狐消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觉得不解气,又压低声音骂了起来。 “你以为你有多神气,打不过人顾怿,就用下三滥的迷药,放在人水里,等里面的人都晕了,这才敢进去杀人,什么功夫高超,也不怕闪了舌头……” 连着骂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心满意足,刚要转身离开,前方高大繁密的树上,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忽地飘然而落。 火红的裙角翻飞,犹如蹁跹的蝴蝶,明艳灵动。 “一日不见,连苏锦遥身边第一暗卫银狐都敢嘲笑,父亲大人胆量见长啊!” 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响起,宛若泉鸣山间,珠落玉盘。 “也倒是,青天白日的,杀人放火的事都做了,又怎会怕一个手上不过沾了几千条人命的暗卫?” 天色尚未大亮,远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山黛之巅,还未完全冒头的太阳,用绚丽的颜色,晕染出一道鲜艳夺目的朝霞。 金光万簇,宛若少女脚下的裙裾。 上官荻听的冷汗淋漓,心惊肉跳。 第一暗卫? 几千条人命? 等等,那人竟是银狐? 贵妃娘娘也没说啊! 他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而已。 不过待看清来人是谁,他顿时忘了方才的事,伸出食指, 颤颤巍巍的指着她,结结巴巴开口,“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孽女,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我来看热闹啊!” 上官兴精致的绣鞋踏在青石砖面上,步履优雅,朵朵生莲。 “父亲大人难得不怂一回,这样的好戏,我怎会错过呢?” 说着,她目光悠悠望向他身后,笑靥如花。 “是吧,姐姐?” 俨然一个娇憨可人的天真少女。 顺着她的视线,上官荻倏然转身,脸色顿时更绿了。 “娥儿,你也来了?” 她们两个不是从来都不对付吗,怎么同时出现了? 还是在他执行贵妃娘娘任务的时候。 想着方才的举动,他顿感心虚。 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戳穿一般,脸上火辣辣的。 旁人不知,他心里可是跟明镜儿似的。 他这两个女儿,没一个省油的灯。 上官娥微微颔首。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话表示。 似乎并不愿和上官荻多做牵扯。 上官荻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惦记着府内的田产铺子还在她手中,他吞了吞口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慈爱的看向她。 “娥儿,你先回住处去,待父亲忙完这里的事,再回去看你。” 他心中冷嗤,都不是上官府的小姐了,还敢在他面前摆出这副冷淡高贵的模样。 做给谁看呢? 待拿到家财,看他怎么拿捏她。 母债女偿,就当是报上官嫣儿那个贱人给他戴绿帽子的仇了。 上官兴双手环臂,嘲讽的看着二人。 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上官荻这个蠢货,才会作出如此荒谬之事。 明明她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他眼中,从来都只有上官娥。 真是人若找死,神仙也救不了。 上官娥并未理会上官荻。 她抬起眸子,淡然的看向上官兴,言简意赅的问,“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啥?” 上官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什么意思? 上官兴满意的笑了,并大方的抬了抬下巴,“这个机会,还是让给你吧!” 杀他,她怕脏了自己的手。 毕竟,她是这般爱干净之人。 上官娥点了下头,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短剑,便走向上官荻。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犹豫。 直到此刻,上官荻方瞧出了不对。 眼见对方越走越近,他下意识向后退,颤着声音问,“你——你想做什么?” 她这是,要杀他? 怎么可能? 虽然不是他的女儿,可他疼了她这么多年,难道她一点旧情都不念? “当然要杀你啊,你这样的废物,留着也无用,不杀做什么?” 上官兴颇为好心的替她解释,“哦对了,她应该是遵了母命的,毕竟上官嫣儿那般骄傲之人,便是死,也不会留着你再玷污她的名声。” “所以若论狠心,谁也比不过我那继母,你的眼光不错欸!” 不得不承认,她此刻真的很解气。 多年来,他极尽讨好这对母女,甚至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可人家呢,只不过将他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如今他有这样的结局,不过是咎由自取。 上官荻终于感到了害怕。 他环顾四周,很快做出了有利于自己的决定,迅速向上官兴跑去。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惊恐的大喊,“兴儿,快救为父,我是你父——” 呼救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一道鲜血喷涌而出,上官荻的身体沉沉砸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看着一步之遥的尸体,上官兴素来迷蒙潋滟的眼眸中,罕见的划过一丝悲色。 无人知道,她是为了上官荻,还是自己。 亦或是,她那从未享过一日侯府夫人的清福,便惨死在强盗刀下的母亲。 她很快敛去眸底的神色,意味深长的看向上官娥,婉转轻笑,“原来姐姐的功夫这般好,我竟是不知。” 虽然一直知道上官娥背后有人,可她会武功的事,她的确是刚刚才知晓。 她隐藏的够深。 上官娥从容不迫的擦去短刃上的鲜血,嗓音辩不出什么情绪,“寥以自保而已,比不上你。” 不是谦虚,她说的是事实。 上官兴当然瞧得出来,若论单打独斗,十个上官娥,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也没兴致在她面前显耀自己的功夫。 这样低劣的手段,她看不上,上官娥更不在乎。 “如今我真是越来越好奇,藏在你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她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几眼,语气含了几分试探,“能让姐姐这般通透之人,死心塌地的效忠,他的来历应该不低吧?” 放眼江夏,似乎都没几个。 上官娥利落的收起剑,目光冷淡,“无可奉告!” 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微微偏头,露出了翡翠绿的流苏耳坠,同白皙的耳垂相映相辉。 原本该是极好的颜色,却莫名透着一股孤寂清冷之感。 “井水不犯河水,妹妹是谁的人,我不想知道,也希望妹妹,别再过问我的事。” 她并不记恨她,但也没工夫同她虚与委蛇。 “是么?” 上官兴似乎兴味更浓了。 “这才是真实的你吧?” 什么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原来是个假面人。 她慢吞吞绕到她面前,啧啧开口,“你书房珍藏的那副画作,上面的人真是风华绝代啊!” “山巅清雪,云端高阳,怕也不过如此。” 她说的是实话。 这么多年,她见过的男子中,怕也只有阁主,以及苏锦逸,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只可惜,他的面容处,是一片空白。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他生的什么模样了!” 其实她更好奇的是,她为什么不画他的脸。 是因为没见过他的真容,还是为了保护他,不愿让人知道? 不过,下笔之人藏于画中绵绵的情意,却是瞒不过她的。 上官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警惕,继而若无其事的否认,“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微微垂下的睫羽,尽数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你喜欢他!” 上官兴瞧着她,见她目光躲闪,不敢同她直视,她倏而笑了,笑容玩味。 “你放心,我对你感情的事,没兴趣。” 她堂堂玲珑阁朱雀堂主,又不是月老红娘。 女儿思春,男子娶亲,关她什么事。 上官娥刚要松口气,却听她悠扬的嗓音再一次响起,“可是我想知道天乩楼欸,姐姐你能说说吗?” 闻言,她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僵硬。 天乩楼! ———————— 苏倾暖当然没回京城。 既知是对方的计谋,她又怎会自投罗网? 寒儿要救,但不是如此的救法。 她相信只要出了松子山,一路上便会有无数的陷阱等着她。 到时能不能活着回京,都是个未知。 而且江夏皇的蛊毒还没解除,她还不能离开这里。 所以出了行宫,瞒过古贵妃的眼线后,他们便又悄悄折了回来。 云顼和皇兄去了地牢,因为皇兄说,那里应该有一场好戏要上演。 渊儿带着古星和古月,以及皇兄的一并手下,去暗中保护顾皇后。 而她,直奔宣德宫。 这次春狩,江夏皇便住在宣德宫。 原本她是不同意让渊儿单独行动的,但皇兄说,他不应该一直躲在她的羽翼下,该是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再加上顾皇后那边相对安全,她便放手让他去了。 一回来,她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他们离开至多不过半个时辰,可行宫内的御林军,却明显多了起来,而且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很明显,行宫戒严了。 她勾唇冷笑。 里应外合,各个击破,古贵妃和苏锦遥倒是打的好算盘。 只可惜,他们注定成不了事。 为了方便,她特意寻了一套宫人的衣裙换上,然后依仗轻功,一路小心翼翼躲开侍卫,直奔宣德宫内殿。 江夏皇有伤在身,按理说,留下侍候的宫人应该不少,而且这个时辰,御医也该来把晨脉了。 可她一路进来,除了满院子森然凛凛的侍卫,竟无一名内侍走动。 兵甲林立! 不似护卫,倒更像是在软禁监视。 而且她留意到,暗处也有不少人在盯着。 以至于好几次,她都险些被发现。 同她昨日离开时的情形,完全不同。 江夏皇的实际情况,不容乐观。 她略一思索,便果断放弃了直接翻窗而入的打算,然后一个闪身,躲进了偏殿。 这处偏殿,她方才留意过,应是空着的。 也是内院唯一可以躲避人的地方。 只是她刚进去,便感觉有轻微的呼吸刻意靠近。 疾风袭来,有人想要拿她的手腕。 她暗叫一声不好,眼尾划过锋利的光芒,连忙避开对方的动作。 手腕灵活轻转,残雪刚要刺出,对方已先一步现了身。 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是我!” 昏暗的光线之下,男子一身劲装,面容清秀绝伦。 往日冷峻肃杀的眉眼,看到是她,罕见的柔和了几分。 “你来这儿做什么?” 苏倾暖没回答。 方才飞快的一瞥,已让她确定此人是谁。 她撤回残雪,纤细的秀眉饶有深意的挑起,客气疏离的后退了两步,这才似笑非笑的抬眸同他对视,“原来是顾国公。” 第800章 让儿臣为您把脉瞧瞧,可好? 顾怿虽是皇兄的人,但自春狩伊始,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江夏皇身边伴驾的。 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个中缘由并不难猜。 顾怿沉默片刻,眼神一寸寸恢复先前的冷静,“德庆公主,好巧!” 不得不承认,就在方才,发现闯进来的人是她的时候,他的心有一瞬间是跳的飞快的。 这种异样的反应,在皇上属意他当驸马之后,总是时不时的出现。 但她冷淡客套的态度,很快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们之间,似乎连朋友都算不上。 毕竟,之前那些不愉快的误会,不是说过去便能过去的。 苏倾暖当然不知,就这么会儿功夫,顾怿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起伏起伏勾勒出了一座山。 她环顾了下四周,见这偏殿并无甚特别,便懒得再同他虚与委蛇,直接了当的问,“你有进去的法子么?” 主殿前后左右皆有大量侍卫把守,暗处更是有不少隐卫盯着,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既然顾怿很可能是遵了圣意守在这里的,那她懒得再另想法子。 有捷径不走,她又不是闲得慌。 闻言,顾怿出乎意料的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猜到了这一层。 他的确身负皇命。 就在昨夜,皇上忽然秘密宣召了他,然后给他指派了一个隐秘又艰巨的任务—— 留在宣德宫护驾。 对于皇上能在众多臣子间选中他,他并不感到惊讶。 毕竟自春狩以来,皇上就似乎特别信任于他。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忘了他其实是表兄的人,忘了他顾家人的身份? 还是说,他故意表现出器重他,其实是想伺机给表兄下套,废除他太子的身份,好给苏文渊铺路? 又或者说,他是在笼络他? 包括让他当驸马,迎娶德庆公主,也是这个目的? 圣意难猜,他不确定。 其实就皇上忽然器重于他这件事,他也曾私下问过表兄。 表兄的回答很官方: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尊君命,乃臣子天职。 多年的默契,让他很快便领悟到了话里的意思。 顺应时势,静观其变! 于是,他留在了宣德宫。 一夜无事! 直到今早,外面的御林军忽然多了起来,不似护卫,倒更像是在包围。 那一刻,他恍然明白,皇上怕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亦或者说,这本就是他谋略中的一部分。 有人要趁着龙体未愈,篡权夺位。 再联想到这两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他很快便猜到了对方是谁。 不可一世的古贵妃,终于要带着她的一众走狗,走向黄泉之路。 苏倾暖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顾怿反应,刚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的时候,便听他沉淡的嗓音平稳响起。 少了些冷漠,多了两分凝重在里面,“你跟我来吧!” 说完,他大步一迈,便犹自先往偏殿里面走去。 苏倾暖不作怀疑,连忙跟上。 进了内殿,顾怿走到一处花梨木镶边镂空架子旁,抬手随意拨弄了几下,一道隐藏在墙体中的暗门,便缓缓打开。 阵仗虽然不小,但整个过程,却几乎没什么声音发出。 自然也不会惊动外面守着的侍卫。 待门完全打开,顾怿没做犹豫,又率先走了进去。 走了一段,他方停下来,回头示意她,”走吧,里面是安全的。” 他知道,她还不能完全信任于他。 唯有以身示范,她才不会多想。 顾怿当然不知道,他又一次冤枉了苏倾暖。 除了私人恩怨,在大是大非上,她还真没怀疑过他的用心。 只是眼见又是黑漆漆的暗道,苏倾暖忍不住小声吐槽了句,“怎么江夏人,没事都喜欢挖暗道玩?” 皇宫已经够离谱,行宫竟也不能幸免。 这防范心该是有多重? 习武之人可于暗中视物,只是不如白日那么清楚罢了。 所以她很轻易便看到了顾怿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以为看花了眼,连忙又好奇的看过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会笑? 果然,是她看错了。 漆黑的瞳孔一如既往的,只有淡漠孤冷。 哪有什么笑意? 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话甩了过来,语气略显干硬。 “那就要问你们云家了,皇上是你父皇,元鹤是你皇叔,这些暗道,都是他们没事挖的。” 说完,他不由有些紧张。 她会不会听不出来,他是在同她开玩笑? 毕竟,他不善此道。 苏倾暖无语的扫了他一眼,粉唇微抿,懒得再接话。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看见她的反应,顾怿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 果然,他留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再无言。 穿过长长的甬道,又连着拐了几个弯,便见前面已到了尽头。 出口很小,且比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要高出许多。 从下面往上看,仿佛像一口不深的井。 光洁如玉的内壁,蚊子落上去怕是都要打滑。 不过这点高度,难不倒会轻功的他们,不过一个飞跃罢了。 顾怿率先跳出了井口,刚要回身唤她上来,苏倾暖已自觉站远了些,示意他先离开。 没法子,上面的空间似乎并不大,无法容纳两个人。 而她,并不想同他挤在一起。 见状,顾怿也没再说什么,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倾暖这才身轻如燕的飞了上去。 然后她便发现,她现在所处的位置,竟是在一个高大宽敞的衣柜里面。 鼻端萦绕的,是沉香混合着淡淡的花梨木香味。 衣柜的构造很精巧,分里外两层。 两层中间由一道薄薄的木板相隔,外层掩饰性的挂了许多长袍衣衫,里层嵌入墙中,同暗道口连接,极为隐蔽。 若是不知情的人,很难发现其内另有乾坤。 她推开门,利落的跳了下去,并在落地之时,习惯使然,足尖稍稍一点,便滑离了原地。 如此做的目的,自然是防止有人偷袭暗算。 虽然在这里,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身后,厚重的衣柜门自动合上,掩去了一切痕迹。 她抬起眼帘,刚要观察屋内的陈设,却猛不防,对上了一双浓黑深邃的眼睛。 那是一双同她极为相似的凤眸,却多了几分威严锐利在里面。 她很多次见过这双眼睛,但从未有一刻,觉得它是如此明亮精神。 没有了那层灰蒙蒙的颓废遮挡,它好似黎明前天上最亮的宸星,波澜浩瀚宛如苍茫烟海。 眼睛的主人,正斜靠在床榻,略显震惊的看着她。 身上明黄的云纹团龙锦袍,昭示着他独一无二的尊贵显赫的身份。 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顾怿果然坑她没商量,竟直接将她带到了江夏皇的寝宫。 她站着的地方,离床榻不过数步之远。 这还是她刚才滑行出去的距离。 虽然暗道和他没关系,但他是不是应该提前知会她一声,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好吧,是她奢求了! 凭他们之间的矛盾,顾怿能带她进来,她就已经拜谢神佛了。 在和江夏皇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应该先行礼。 只是卡在喉咙里那声父皇,却忽然怎么也叫不出口。 这是她第一次同他在私下里见面。 在如此出乎意料的场景之下,除了带路的顾怿,没有别人。 这里不似她想象中的惊险,相反的,甚至还透着些安静祥和。 省去了演戏的步骤,她和他,似乎真的是尴尬到没什么话题可说。 最后,还是顾怿良心回归,开口打破了僵局,“皇上,微臣在偏殿遇到了德庆公主,便做主将她带进来了。” 一句话,让苏倾暖瞬间想起了外面的局势,以及自己闯进来的目的。 她定了定神,立即大方的走上前去,向江夏皇行了礼,并进一步说明了缘由。 “行宫外有些异动,父皇身上有伤,儿臣不放心,便想进来看看。” “刚好碰到顾国公,儿臣便恳求他,将儿臣带了进来。” 虽然很大程度上,江夏皇不会怪罪她擅闯之罪,但她也不能让顾怿背锅。 欠了人情总要还,而她,不想和顾怿有任何牵扯。 只是江夏皇却似乎会错了意。 他幽深的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两圈,眸底隐隐有欣慰浮起。 “咳——” 他屈指放于唇边,掩去了即将翘起的唇角,“朕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阿暖不必担心。” 抬手示意她起身后,他意有所指的看了顾怿一眼,嗓音温暖和煦,“你们二人能如此和谐相处,朕很高兴。” 原本还担心阿暖不会接受顾怿,毕竟据听说,她和那个云顼牵扯颇多。 而且云顼也来了江夏。 但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云顼固然比顾怿优秀不少,但他以后是要做皇帝的,阿暖跟着他,免不了要受各种委屈。 倒不如顾怿稳妥。 放在他眼皮底下,最起码,顾家上下不敢给她气受。 他不能让她走她母亲的老路。 顾怿原本微微垂下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之时,忽而抬了起来,准确落在她的脸上。 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苏倾暖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江夏皇是怎么看出她和顾怿之间的“和谐”来? 况且,她和顾怿关系怎样,似乎同他也没什么干系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立即撇清,“父皇误会了,儿臣同顾国公并不熟,更谈不上什么关系和谐,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他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她顺势占据了话题的主动,神情关切的问,“不知父皇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他身上那些伤,虽然有些触目惊心,但其实并不严重,否则,昨日他也不能撑那么久,为霍家洗刷冤屈。 但蛊毒的事,他不提,她也不好主动说起,于是便打算以此作为切入点。 顾怿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 原来,她真的是不想和他有一点瓜葛。 也是,像她这样聪慧的女子,又怎么会不做权衡利弊? 云顼带给她的好处,比他要多多了。 除非,他能许她更大的利益,方有一丝胜算。 听她如此关心自己的伤势,江夏皇心里愈发熨帖,唇边的笑容也更深了些,甚至几近讨好。 “都是小伤,已经无碍,阿暖不必担心。” 同时,他心里愈发愧疚。 天知道,他有多贪恋这份承欢膝下的温情。 只可惜,这样乖巧孝顺的女儿,他这样混账的父亲,不配拥有。 “虽这样说,但毕竟是刀剑所伤,不能大意。” 说着,苏倾暖径直走上前,帮他重新盖好已滑到腰腹部的锦被,然后顺势坐在了御塌前放着的杌子上。 如蝶翅般浓密轻盈的睫羽抬起,她眸光清澈的看向江夏皇。 “父皇,不若便让儿臣为您把脉瞧瞧,可好?” 第801章 为你选驸马的事,不是玩笑 她并非鲁莽之人,尤其对方还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稍有不慎,便会触怒龙颜,祸及自身。 自来江夏后,她同江夏皇的相处,也是秉承着谨慎小心的原则。 他们虽是父女,但更是君臣。 她不会将自己以及身边人的性命,赌在一份虚无缥缈的亲情之上。 但就在方才,她在江夏皇略显躲闪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 自责,惭愧,逃避,讨好...... 这不该是一位父亲,尤其是一位皇上面对自己女儿时,该有的神情。 再联系到他前后几乎矛盾的行为—— 一方面,自他们姐弟来江夏后,他便对他们极尽纵容,不仅从不干涉他们的自由,还大张旗鼓为他们上封号,赐宫殿,其他赏赐更是源源不断。 所有得宠皇子公主该有的待遇,他们只多不少。 而另一方面,他又从不召见他们。 明明是十几年没见的父子父女,明明他曾对母亲的感情至深,但除了必要的见面,他们几无交集。 除了那一声没几分感情的礼节上的“父皇”,他们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曾经她以为,是他身上的蛊,影响了他的心性,让他选择了疏远他们姐弟。 但此时此刻,她却忽然有些明白。 他或许只是因为内疚,因为胆怯,因为不敢面对。 所以为了印证这个猜测,她选择了试探。 他们父女,总要有一个人,先迈出这一步。 果然,她预料的没错。 对于她的逾矩,江夏皇并未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欸,好,好!” 看向她的眼眸,也开始逐渐湿润! 里面饱含的感情,不似骗人。 见此,苏倾暖忽然有些心软。 他终究只是一个可怜的失意之人罢了。 不过此刻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 她先是往他背后放了一个软枕,让他靠的舒服一些,然后才将三指搭于他的手腕寸关处,开始凝神感知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又换到了他的另一只手…… 相同的脉搏,都在印证着她的推测。 整个过程,除了时不时流露出的感慨,江夏皇神色一直都很平和,别说紧张,便是连半分担忧都不曾有。 仿佛她诊治的,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往日里阴沉严厉的眼眸,此刻正慈爱的瞧着她,眼眶微微发红。 见她把完脉,便神色凝重,顾怿不由问出了口,“怎么样?” 他隐约能猜到,她来是为了什么。 皇上的外伤不要紧,真正让人头疼的,是他所谓的“头疾”。 虽然因为他这些年对表兄的忽视,他对他颇多怨气。 但不得不承认,一旦他这个皇帝有事,朝廷必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这对表兄也没什么好处 。 “似中蛊,却又不像。” 苏倾暖秀眉深深蹙起,“脉象很乱,父皇的身体内,应该是有蛊虫存在的,但奇怪的是,它活动的迹象很弱。” 她自腰间摸出针袋,取出一枚细小的银针,迅速挑破他的指尖,挤出一滴血,然后放于鼻端嗅了嗅。 有药物的味道,但和之前她遇到的银线蛊中蛊者不一样。 倒是更像她第一次见江夏皇时,古贵妃曾经端给他的那碗药的味道。 因着她动作娴熟,江夏皇甚至都没感觉到疼。 看着眼前出众的女儿,他心里愈发欣慰。 阿暖,真的长成了一名优秀的女孩子。 无论是之前的用来打败苏钰的绝妙功夫,还是现在高超精湛的医术,都让他大受震撼。 同时,他也更为心疼。 从小到大,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而他这个父亲,却在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顾怿有些不解,“怎么说?” 什么叫又像中蛊,又不像? “父皇可以讲讲,您的头疾是怎么回事吗?” 苏倾暖没回答顾怿的话,而是直截了当的问向江夏皇。 鬼医前辈曾经说过,银线蛊,需要先用配制好的药材喂养母蛊,直至其成熟,然后取母蛊的血再加以药材,使人泡足七七四十九日,才是下蛊成功。 而且,每一枚银线母蛊,都可以控制多个子蛊。 这也是银线蛊的厉害之处。 在子蛊蛰伏时,把脉是查不出患者的中蛊情况的。 唯有通过母蛊唤醒体内的子蛊,才会在脉象中显示。 江夏皇应该并未完全受古贵妃控制。 否则他也不会有围场利用野兽除掉古家党羽,以及今日安排顾怿从旁接应的举动。 所以,除非他自愿,古贵妃是不大可能有机会,给他下银线蛊的。 七七四十九日,瞒不过被下蛊者,更瞒不过别人。 这其中的真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她才会问他。 江夏皇没料到,她竟会突然提起头疾的事。 短暂的怔愣后,他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今日她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早就看出来,他“病”的蹊跷了。 一时间,他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惭愧。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不忍她失望,他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本没什么头疾,不过是我和古氏商量好,骗群臣的说辞罢了!” “那年得知你母亲逝世的消息,我有些消沉,刚好古氏说,她有法子让我减轻痛苦,还能经常见到你母亲。” “我信了她,以为那虫子只能让人忘忧,并无别的坏处,就同意了。” 他苦笑一下,“是我自愿选择的路,上了她的当,也是咎由自取。” 原以为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停止,哪里想到,被对方一控制,就是八年。 简单的三言两语,苏倾暖却读出他无助。 当年,他一定是痛苦悔恨到极致,才选择了这条麻痹自己的路。 以至最后,着了古贵妃的道。 顾怿脸色沉郁。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没有什么威逼利诱,一切都是他自愿的选择。 为了大楚那个女人。 这么多年,他什么都知道,却任由古家的人,将朝堂折腾的乌烟瘴气。 他不知自己该愤怒还是鄙夷。 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荒唐。 他如何对得起倍受冷落的姑母与表兄,如何对得起那些被驱逐陷害的忠臣良将,又如何对得起天下泱泱无辜百姓? 只是—— 想到那个女人便是苏倾暖的母亲,他心中无法排除的郁气,又不知不觉消散了些许。 终究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下子母蛊并不简单。” “儿臣猜测,她应该是急于求成,或者是害怕暴露,所以才选了另外一种类似捷径的下蛊方法。” “而这种方法,导致了您体内的子蛊,并不那么活跃,同母蛊的联系也不强烈,所以您才没有被她完全控制。” 古贵妃出自初家,必然对蛊虫有很深的了解。 而用七七四十九日泡浴,给江夏皇下蛊的方法,显然行不通。 所以,她可能另辟蹊径了。 只是她也没料到,效果竟然会大打折扣。 当然,也有可能是江夏皇的精神力太过强大,冥冥之中战胜了蛊虫也说不定。 听她一番分析,江夏皇顿时震惊不已。 “你是说,我其实并未受她控制?”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何必大费周折。 一道旨意,便可赐死古氏。 反正他这些年行事乖张荒谬,朝臣业已习惯。 再说了,这帮子趋炎附势的小人,他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苏倾暖自然瞧出了他的意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父皇需按原计划继续,万不可更改。” 停顿了一瞬,她又认真补充,“您中蛊并不深,儿臣只需拿到母蛊,便可为您引出体内的蛊虫。” 所以,她才需要他继续配合演戏下去。 否则,古贵妃若真玉石俱焚,那她也没法子帮他解蛊了。 子蛊与母蛊虽然联系不深,但母蛊若亡,只怕还是会影响到子蛊。 “蛊毒不难解,只是目前尚有另外一件棘手的事,需要父皇配合。” 而这,才是最让她头疼的。 因为她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成功。 听她这般说,江夏皇也不由正色起来,“何事?” 在他看来,除掉古氏,为他们姐弟创一个太平安稳的江夏,护他们一生周全,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为此,他不惜存了和古氏同归于尽的心思。 顾怿也有些好奇。 什么事,难道比皇上中蛊还要严重? 苏倾暖微微叹气,起身走到桌边,快速在纸上写下了几味药,然后又折回来,递给了江夏皇。 “父皇可知,这几位药?” 她虽然之前便发现了,但他这个当事人,却未必知道。 江夏皇垂首,便看到纸上由右到左依次写着:五石散,活磁石,艾叶草,石菖蒲,毒蝇伞,鼠尾草,曼陀罗,还有癫茄。 他脸色不由一变。 这些药…… “这就是古贵妃为您用的药。” “除了蛊虫,真正起作用,让您对她言听计从的,便是它们。” “每一味药,单拿出来,长期服用,都能让人上瘾,更何况这么多叠加起来,还连用了八年,足以毁掉一个人的意志。” 她眸色郑重,严肃看向江夏皇,“父皇,儿臣可以想法子减轻您的痛苦,但真正能让您完全康复的,只有您自己。” 他必须要有强大的意志力和无比坚定的决心,才能戒除身体和心理上对这些药物的依赖。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江夏皇沉默片刻,“需要多久?” 原来竟是这样。 真正控制住他的,不是蛊,而是他自己。 是他对那些药物长期以来的迷恋与依赖。 “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 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如果他中途受不了诱惑,再度服用这些药,那么反反复复,有可能终生都不会康复。 他是皇帝,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如果他不愿坚持,那么没有人能制得住他。 除非—— “朕知道了!” 江夏皇倒是没怎么悲观。 “阿暖,先不说这些糟心事,你既然来了,那父皇便安顿你几句话。” 再不说,他怕没机会。 蛊毒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既然已经这样,那就顺其自然好了,能活多久,权看阿依什么时候来接他。 “父皇不急。” 苏倾暖果断摇头。 她如何听不出,他这是有交代后事的意思。 但她怎会允许他自我放弃? 既让她遇到,她就一定会治好他。 “您先别动,待儿臣将您体内的子蛊控制住,然后再想法子,从古贵妃手中拿到母蛊。” 好在这子蛊和母蛊的感应并不强,她有机会在不惊动母蛊的情况下,先收拾子蛊。 言罢,她又换了一根更为细长的银针。 “顾国公搭把手,将父皇扶着躺平,解开他的上衣,我要施针。” 没法子,这里没有别人,连周全和郑恩都不在,她只能将就着使唤顾怿了。 反正他现在是江夏皇身边的红人,为君分忧,乃分内之事。 谅他也不敢不从。 顾怿倒是没动怒。 他凉飕飕瞟了她一眼,“你使唤的倒是顺口。” 虽如此说,他手上却不犹豫,利索的上前一一照做。 江夏皇无奈,只能被动躺下,任她施展。 罢了,这是阿暖的心意,他不想让她失望。 苏倾暖没去过多关注江夏皇的情绪。 反正她已经确定,无论她多么过分,他都不会问罪。 将一根根银针准确无误插入他的穴位中,她屏声静气,开始用真气小心翼翼探查他体内弱小似无的子蛊。 没有母蛊在身边,她只能用这个法子。 虽然慢了些,但好在有效。 顾怿站在一边,瞧着她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凝重,那双皎如明月的凤眸中,是一丝不苟的认真。 全神贯注的模样,整个人似乎都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忽然意识到,她是真的好看。 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往日冷漠的眼神,不觉就柔和下来。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 江夏皇偶一抬眸,便注意到了顾怿的异常。 没有了他第一次提议让他当驸马时的抗拒和犹豫,他的瞳仁中,第一次出现了专注的神情。 这份专注,只为一个人而生。 他微松口气,唇边露出欣慰的笑意。 “阿暖,父皇之前说,要为你选驸马的事,不是玩笑。” 第802章 阿暖觉得,顾家的儿郎怎么样? 苏倾暖心头猛地一跳。 君无戏言,他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为她选驸马,自然便是真的。 她也从未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只不过后来因为元鹤和东方荇的突然出现,扰乱了春狩的进度,这才不了了之。 原本她都快忘了这件事,此刻听他忽地又提起,她顿时警觉起来。 云顼如今还是易容成青九的模样,并未正式露面,江夏皇是不大可能知道他真实身份的。 所以他心目中的人选,应该不是云顼。 那么,究竟是谁入了他的眼,让他这么急着要赐婚? 还是说,他是真的打算通过春狩,为她盲选一个“合适”的世家子弟?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大致回想了遍,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猛不防自她心里冒了出来。 该不会是—— 她隐晦的看了眼顾怿,语气比方才冷淡了不少。 “儿臣知道。” 如果他真要乱点鸳鸯谱,那她也不介意当场拂了他的面子。 不论他的出发点是为她好,还是什么别的,她都不可能点头。 哪怕是暂时顺着他的意思,也不行。 既然他现在提了起来,那她就趁此机会,把他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这件事不论皇兄还是云顼出面,都不如她亲自解决来的效果好。 江夏皇微微颔首,语气愈发和蔼,“待过几日回京,父皇打算为你办一场及笄礼。” “你长大了,也该是许人家的时候了。” 她的生辰并不在这个月,但大楚的和谈队伍马上就要来,他需要赶在云顼向他开口之前,将她的亲事定下。 许嫁而笄! 否则,涉及两国关系,他不好明着拒绝。 毕竟边关一战,他既是挑起者,又是战败方,没什么话语权。 “你放心,父皇心中有数,万不会委屈了你。” 他一脸真挚宠溺,“唯有天下最为优秀的男子,才能配得起我的阿暖。” 顾怿家世显赫,府内关系简单,再加上他本人又有爵位在身,文治武功皆为出众,若不和云顼比,的确算得上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良配。 这也是他将各家子弟都精挑细选后,才最终确定的人选。 他话中的情真意切很难让人忽略,眼眸中更是溢满了疼惜爱护之情。 任谁瞧了,都觉得,他是一位为女儿计长远的深明大义的好父亲。 而实际上,他也的确是如此想的。 但苏倾暖却没有丝毫触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若真为她好,他就应该尊重她的意愿,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替她做决定。 她略带嘲讽的笑了下,“那父皇觉得,谁才是天下最优秀的男子?” 各花入各眼! 是不是天下最优秀,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嫁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但他没有明着说是谁,她也不好出言猜测。 万一猜错了,彼此都尴尬。 当然,虽然聊着天,她手上也没耽搁,继续将真气分作小股,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 自丹田开始,一路往上,寻找子蛊的踪迹。 刚说完,她蓦然发现,真气游走到他耳后部位的时候,好似遇到了一股阻力。 而且这阻力隐约还不小。 因着不确定是不是子蛊在作祟,她连忙又追加了两层真气,同时用银针刺激该处的风池穴。 这是胆足少阳脉的走向,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锐眦后。 此经脉若受损,便会出现出头部两侧剧烈疼痛的症状。 同江夏皇之前的表现倒是吻合。 持续不断的真气,开始同那处阻力对抗起来。 双方势均力敌。 因着平躺,又不能乱动,自这个角度,江夏皇是看不到她表情的。 但听她的嗓音似乎含了几分兴趣,他顿时放下心来。 顺着她的话,他斟酌着,又出言试探,“阿暖觉得,顾家的儿郎怎么样?” 他没有明着说顾怿,是不大确定她的态度,留了两分退让的余地给自己。 但阿暖聪慧,必然可以猜得出,他指的是谁。 毕竟,顾家最为出众的男子,当仁不让自然是顾国公顾怿。 顾怿垂于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胸腔内一颗心更是咚咚乱跳,宛如擂鼓一般。 这一刻,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待审判一般,心神少见的开始忐忑不安。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期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承认,他动心了。 从未有过一个女子,能引起他这么多次的注意,包括他曾经救过的,那个举止怪异的丫头。 或许,从他质疑她的那一刻起,这场孽缘,便已悄无声息的开始。 他痛恨着她,却又不自觉的被她吸引着。 只是—— 让他背叛表兄,选择支持苏文渊,他做不到。 即便是因为她,也不行。 这是他的底线。 苏倾暖没顾得上回答。 她将大股的真气一点点逼入江夏皇体内,然后用心去感知他耳后的变化。 如之前所料,真气的力道加强后,遭遇的阻力果然更大了。 她立即运起更多的真气,去冲击该处。 缓慢的,循序渐进的...... 持续的刺激很快奏了效。 没一会儿功夫,苏倾暖便隐约瞧见,他的耳后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微蠕动着。 那东西藏的深,所以看起来幅度并不大。 若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她心中一喜,原本凝重的面色,也瞬间轻松下来。 是子蛊。 终于找到它了。 母蛊不在,她不敢贸然试着将它引出。 毕竟这东西太过狡猾,而且在此过程中,还可能会惊动古贵妃。 不差这一刻。 所以她只是先用银针,将它固定在这一片肌肤之下,防止它逃跑,又尽量避免伤害到它。 好在这子蛊虽然靠近大脑,但并未完全侵入。 否则,以其吸食精血脑髓的习性,到时即便是解了蛊,恐怕他的心智,也会变的痴傻。 他很幸运。 江夏皇说完,见她没什么反应,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叫糟糕。 难不成,阿暖不愿意嫁给顾怿? 他刚要再解释两句,好挽回一下他们好不容易才亲近起来的父女关系,却见她神色忽然轻松下来,整个人仿佛如释重负一般。 他当下便将将要出口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原来这丫头迟迟不说话,是因为害羞了。 害他白紧张一场。 顾怿看不懂她手上的操作,但见她并未表现出反对的意思,心里也有些愉悦。 敢情之前,是他想岔了—— 她其实,并不那么讨厌他。 只不过—— 说她愿意遵从皇上的意愿嫁给他,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毕竟在围场,他是见过她和云顼之间的相处的。 那般亲密默契的关系,仿佛任何人都不可能拆散他们。 “既然如此,那在你及笄礼上,父皇便做主为你们赐婚——” “好了,子蛊已经被儿臣控制住,它暂时不会再对您造成威胁。” 苏倾暖撤回真气,略微平复了下呼吸。 虽然消耗的内力很少,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整个过程,却需要全神贯注,一点不能分心,所以还是很耗神的。 说完正事,她方淡然抬眸,故作随意问道,“父皇方才在说,什么赐婚?” 这功夫他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注意听,只在最后,隐约听见赐婚两个字。 她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被他赐了婚。 闻言,江夏皇震惊之余,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没想到,他以为必须要同古氏两败俱伤才能解除的蛊毒,就这么轻易便被他的女儿给克制住了。 而她,不过才一十五岁。 同时,他心里忍不住又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他的女儿,着实是太过出类拔萃。 别的女孩子这个年纪只会闺中闲玩,吟诗作画,而她却已能救人于危难,独当一面。 这样的阿暖,让他欣慰,又让他惭愧。 但紧接着,他便反应过来。 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刚才压根就没听他说话? 还是因为不好意思,故意在装傻? 因着摸不清她的意思,他聪明的没再提赐婚的事,而是换了一种寻问的方式,“阿暖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虽然这亲事是他的主意,但还要阿暖亲自点头才行。 女儿家心思藏得深,必然因为害羞而不愿说,到时他再提及顾怿,自然水到渠成。 “有啊!” 苏倾暖如实点头。 便是他不问,她也打算告诉他。 坦诚的态度,让江夏皇瞬间一愣。 阿暖的反应,怎么同他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样? 她不仅承认了,而且还没有丝毫扭捏之态。 甚至于,她的语气都仿佛吃饭喝水一般自在淡然。 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他直觉有些不大对劲,愣是没敢再追问,她的心上人是谁。 “能被我的阿暖喜欢,他一定很优秀。” 他勉强笑了笑,“父皇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他是什么样子的了。” 暗自计较一番,他最终决定迂回告诉她,他为她选的人。 “或者阿暖可以描述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说罢,他鼓励的看了顾怿一眼。 机会都给他创造好了,他若是不懂得把握,那他可真是看错人了。 自那一日,他提出将阿暖许配给他,他没有明着拒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有门儿。 顾怿一身傲骨,可是一个从不会委曲求全的人。 这样的人一旦用心起来,阿暖便是铁石心肠,早晚也会被打动。 顾怿也明白过来,刚才只是误会一场。 原本他已经醒悟,觉得这件亲事太过荒谬。 但被江夏皇这么一瞧,他免不了又开始紧张,连神情都僵硬起来。 连素来稳如泰山的心,都有些活跃。 她对所有人都和善,唯独同他不对付,是不是因为,在她心里,他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就好像那个聒噪的丫头告诉他的,话本子里所谓的欢喜冤家,就是这般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也许是着了魔,越这样想,他越觉得可能性越大。 江夏皇的神态动作,没逃过苏倾暖的眼睛。 她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敢情他这是真的打算,将她和顾怿拴到一起。 怪不得在围场,渊儿会那般说。 怪不得顾怿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奇怪。 怪不得云顼对顾怿的敌意那么大。 一时间,她只感觉滑天下之大稽。 便是江夏皇不知云顼,也不该将她和顾怿想到一起。 他们何止不可能,完全就是两相看厌,连朋友都谈不上。 不过没关系,他不知道,她就明着告诉他。 否则,拒绝了一个顾怿,还会有刘怿,赵怿等着她。 “儿臣不是喜欢什么样子的,儿臣是只喜欢他。” 她温婉浅笑,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幸福,仿佛没听出他隐藏的意思。 “既然父皇属意为儿臣选驸马,那不若,便让儿臣自己挑选可好?” 第803章 请皇上出来吧! 顺着他之前的话,她脸不红心不跳的夸起了云顼。 “儿臣不管他是不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但在儿臣心里,他就是最好的,无人可及的。” 她说的是实话。 旁人觉得好有什么用,既是她嫁的人,自然要合她的心意。 更何况,云顼也当得起优秀两个字。 “自己挑?” 江夏皇下意识跟着重复。 她这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偏离他的预料了。 “嗯!” 苏倾暖大方点头,“除了大楚的太子云顼,儿臣不要别人。” 怕他有别的想法,她又含笑解释,“儿臣和云顼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儿臣喜欢他,他也喜欢儿臣,儿臣非他不嫁,他亦非儿臣不娶。” 说着,她又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江夏皇“震惊”到无话可说的消息: “儿臣在大楚的时候,便已由大楚皇上下旨,同云顼订了亲,成亲的日子就在下个月的二十二,算起来也快到日子了。” 如今已是月中,抛去两国和谈以及回去路上的耽搁,时间已经很紧凑了。 她不想再因为他的反对,再横生出什么其他变故。 见江夏皇面色有些难看,她掩去眸底的得逞,眼眸浅浅弯成月牙。 “儿臣听说,大楚这次派来和谈的使臣,便是云顼,到时候,父皇就可以见到他了。” “只要您看了,绝对会夸儿臣的眼光好。” 为了两国交往的礼节,云顼必然会再次正式的,向江夏提一次亲。 但这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包括皇兄—— 他来江夏的目的,就是要娶她回去的。 若只是和谈,怕也用不着他亲自来。 听到现在,顾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失笑起来。 他竟会天真的以为,她喜欢的人是他。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这明明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一次愉快的交流,她甚至都未正眼看过他。 更遑论喜欢? 他心中微微苦涩。 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提到云顼的时候,她脸上洋溢的,是他从未见过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那满满的幸福感,让他不由心生嫉妒。 云顼,何其有幸! “云——云顼?” 江夏皇发现,他已经彻底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 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明明她是那么的乖巧天真,满眼满脸的孺慕之情,以他从未奢望过的亲近,娇软的同他撒着娇。 可那双酷似他的明亮的凤眸,却清明冷静如斯,沉稳疏离如斯。 好似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的女儿,而是一个极力维护自己利益,同他谈判的人。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除了云顼,她谁也不嫁。 他甚至能读的出来,如果他执意要将她许给别人,那他就会失去她这个女儿。 神情几经变化后,他最终艰难开口,“阿暖,你要知道,我是你的父皇。”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发虚的。 毕竟,他不配。 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他又不得不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况且,他不会害她。 但他姿态放得很低,甚至都没敢说朕。 “儿臣当然知道。” 苏倾暖无辜的眨眨眼,然后歉然看向他。 “但儿臣和云顼订亲的时候,并不知自己是江夏的公主,不知同您的关系,不知者不罪,您不会因为这个,怪罪儿臣吧?” 她当然知道,江夏皇原本的意思,是说楚皇没有这个权利,对她这个异国公主下旨,更遑论赐婚。 但她偏偏就要曲解他的意思,让他找不出辩驳的机会。 说着,她垂下眸子,似乎有些失落。 “儿臣在大楚的时候,林府的人对儿臣并不好,是方姨和皇伯伯将儿臣接入宫中,多加照拂,儿臣才有命活到现在,才能回江夏同您相见。” “他们的大恩大德,儿臣这辈子都不敢忘。” 她睫羽轻颤,掩去了眸底的黯然,又颇为体贴的宽慰他,“儿臣知道,您是不放心让儿臣嫁的那么远。” “但儿臣自小在大楚长大,有外祖父和几位舅舅在,有云顼在,您放心,儿臣定不会受一点委屈的。” “再说了,方姨同母亲是手帕交,皇伯伯便是看在方姨的份上,也会像女儿一般照拂儿臣的。” 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同他闹的太僵。 短暂的几日相处,她还是很珍惜他们这份稀薄的父女之情的。 当然,前提是,他别用父亲的名义,干预她和云顼的亲事。 江夏皇眸色复杂。 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他还能怎么样? 他甚至还在心里悄悄概括了下,她这一段话,统共向他表达了几个意思: 他们云家欠楚皇和方皇后恩情,他不该过河拆桥,拒绝这门亲事; 她的外祖家在大楚,她早晚是要回大楚去的。 阿依生前,是赞同她和云顼这门婚事的。 …… 无论哪一条,他似乎都不该反对。 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酸酸的。 他这个父皇在她心中,是真的排不上号的。 “可云顼是太子,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会是大楚的皇帝。” 虽然不忍泼她凉水,让她失望,但事关她的终身幸福,他还是忍不住点醒。 “他的后宫,不会只有你一个女子。” “大楚的臣僚们,也不会喜欢看到他们的皇帝,只宠爱一个人。” 他对阿依,楚老头对方敏,不也爱的至深? 可到头来,他们却连心爱的女子都保不住。 徒留一生遗憾。 闻言,苏倾暖扬唇笑了。 她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认真。 “儿臣相信他。” “不论他是皇上还是太子,亦或是平民百姓,儿臣都会同他并肩站着他一起,战胜一切艰难险阻。” 经历过前世,她又怎么会再去怀疑云顼? 他是为她死过一次的啊! 江夏皇瞬间扎心了。 艰难险阻? 她这怕是就差明着,指名道姓说他了。 他若不同意,便是给他们制造艰难险阻的坏人。 说实话,他是一万个舍不得她嫁那么远。 他们父女,还从未好好相处过。 可若因为勉强她,而和她离了心,他怕是更难以接受。 失去一次就够了,他无法再承受失去第二次的痛苦。 阿依在地底下,怕是也不愿意看到,他这般“为难”阿暖。 斟酌良久,他还是不大死心,便用商量的口吻建议,“阿暖,你年纪还小,不如,先等上两年再议亲?” 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事。 也许他们分开的久了,感情自然就淡了。 到时他再出手干预,阿暖就不会如此抵触了。 其实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他也能为她安排好,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公主。 “父皇方才不是还说,要回京给儿臣办及笄礼,顺便赐婚么?” 苏倾暖噗嗤一笑,罕见的用调皮的语气揶揄,“君无戏言哦!” “先儿个楚皇伯伯赐了婚,如今您再为我们赐婚一次,这样便算是两国议定好的联姻了。” 想拖着,她又没那么傻。 这场亲事她和云顼盼了那么久,怎么会允许他破坏? 谁也不能。 还能这样算? 江夏皇愣愣的看着她,彻底没话说了。 连联姻的说辞都想好了,她这是有多怕他阻止? 女儿胳膊肘往外拐,这小棉袄简直不要太漏风。 他心里郁闷又憋屈,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进了嘈杂的吵闹声,听起来人似乎还不少。 他们大声叫嚷着,完全没有顾忌是在御前。 若不是隔着重重守卫,大有冲进来的架势。 江夏皇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他刚要有起身的动作,苏倾暖已眼疾手快将他扶了起来,顺便还体贴的往他背后放了一个软枕。 她没忘记,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仗要打。 江夏皇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藏起来,然后眸光一寒,威严的嗓音沉沉响起,含了几分怒意。 “什么人在吵闹?” 见状,顾怿拿出了一个银质面具,慢条斯理的戴在脸上,挡住了冷冽惊艳的容貌。 显然是早有准备。 苍劲有力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了出去,带着天生的威压,重重砸了下来。 直砸的外面的人心怀忐忑,七上八下。 但不过安静了须臾,闹腾的声音便又重新响了起来,甚至比刚才更甚。 “皇上,我们要见皇上。” …… 苏倾暖这时才觉出郑恩的重要性。 没有他的通传,他们又不能轻易露面,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 她暗自琢磨着,要不先悄悄溜出去,看看情况? 反正她现在也是宫装打扮,稍微易个容什么的,旁人绝不会认出来。 最起码比顾怿那个敷衍的面具,要真实多了。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便听一道尖细嘹亮的唱报远远传来,“贵妃娘娘驾到——” 然后便是轿辇缓缓停下的声音。 她当下也不着急了,又悠悠坐了回去。 主角登场,好戏要开始了。 原本防守森严的层层守卫,在古贵妃出现的那一刻,立刻整齐划一的向两侧让开,空出了中间宽阔的道路。 古贵妃托着一名内侍,优雅的走下轿辇。 看到眼前声势浩大的阵仗,她美眸流转,露出些许满意之色,红唇愉悦弯起,笑得如沐春风。 “各位大人怎么都来了?” 未在百官中看到上官荻,她也没多在意。 反正不过一个草包,若不是为了上官府的家产,她都懒得理会。 领头的中年官员闻言,立刻大声回道,“贵妃娘娘,臣等的家人都在此次春狩中无辜丧生,我们要同皇上讨个说法。” “对,我的儿子不能白白死了,我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即便这件事是苏钰干的,那也是皇上的弟弟,不能就这么算了。” “好端端参加个春狩,就能丢了性命,这是什么世道,微臣不服!” “对,微臣不服——” …… 其他大臣亦纷纷开口附和,一脸义愤填膺。 因着古贵妃的到来而有所安静的场面,霎时又闹腾起来。 苏倾暖在里面听得真切,不由看向江夏皇。 这些失了亲人的大臣或眷属,几乎都是古家的走狗,平日里作恶多端,恶贯满盈。 在昨日的围场,他们的家人被那些野兽围攻,大多已经丧生在里面。 偶尔有逃出来的,也只剩了半条命,苟延残喘而已。 只是他们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就算有什么怨言,也是针对元鹤。 怎么今儿个,忽然就跑来御前闹事了? 若说未受人指使,谁信? 果然,古贵妃没有丝毫惊讶,而是配合的问,“那你们想要什么公道?” 她那个便宜父亲古太师也死了呢,刚好可以让她趁机发挥。 之前那名牵头的中年官员,也就是龚大学士立即出列回道,“皇上德不配位,臣等要奏请,请皇上退位让贤。” 虽然他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但古太师死了,霍丞相入狱了,刚刚投靠过来的上官荻是个说不明白的,贵妃娘娘便直接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他不想也没法子,倒不如好好干。 苏倾暖嘲冷的勾了勾唇。 她还以为古贵妃有什么大手笔,原来不过是逼宫的老把戏。 看样子,将他们诓回京城,给了她很大的自信。 此刻的她,完全已经肆无忌惮。 “各位的冤屈,本宫皆已知晓,刚好本宫来为皇上送药,那便一起吧!” 事到如今,古贵妃也懒得再演什么忠烈宠妃的戏码,趾高气扬的吩咐身后站着的内侍,“郑总管,去请皇上出来。” 内殿,江夏皇凤眸危险的眯起,熟悉的戾色,开始在眼底弥散。 第804章 妹妹这是决定,要造反了? “贱人找死!” 他猛地一掀被子,径直跳下床,越过苏倾暖和顾怿,便大步往外面走去。 连背影都透着无法克制的腾腾怒意。 苏倾暖几乎是瞬间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不过她并未在第一时间阻止,而是等他穿过珠帘,将要触及到门边的时候,这才飞掠过去,出手封了他的穴道。 包括哑穴! 虽说到了这个地步,双方已经完全撕破脸皮,没有再虚与委蛇的必要。 但她可没忘,母蛊还在古贵妃身上。 换言之,她偷偷折返这件事,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况且,总要坐实了她逼宫造反的罪名,才好进行下一步的清算。 江夏皇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将一腔不甘与愤怒发泄到脸上。 这让他原本英俊无双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方才还温情满满的凤眸,此刻更是盛足了怨恨,瞳仁赤红的可怕。 顾怿走过去,看到江夏皇这副状态,便知是他的癫狂病又发作了。 他不免有些灰心。 明明前一秒还在精心谋划,后一秒对方一现身,他瞬间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完全没有一个皇上该有的城府。 如果古贵妃此刻拿那些药吸引他,他是不是立马就缴械投降了? 说实话,对于他的反复无常,他着实是没什么信心。 现在他很怀疑,他真的能如他所愿,将古氏一党彻底铲除? 苏倾暖撇了撇唇,倒是没什么旁的情绪。 在她眼里,此刻的江夏皇便是再出乎意料,不过也只是个病人而已。 她璀如星辰的凤眸看了过去,坦然同他对视着,嗓音刻意放轻,隐了两分试探。 “父皇,还认识儿臣吗?” 她想看看,在药效发作之时,他能保持几分清醒。 好方便接下来,她为他制定合适的解除药瘾的方子。 江夏皇原本盛满怒火的瞳孔,在对上那双清澈灵动宛如林间山泉的剪瞳时,先是一愣,继而竟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阿暖——” 就在刚才那一刻,不知为何,他竟然忘了阿暖还在这里,一心只想找古氏算账。 他不由有些忐忑。 阿暖是不是,被他可怕的模样给吓到了? 见状,苏倾暖满意的点点头。 还好,不是完全糊涂。 她似乎有些琢磨出来,他药性发作的门道了。 好像每次古贵妃一出现,他的情绪就开始不稳定。 焦躁不安,气急易怒,进而癫狂混乱,理智全失。 心绪剧烈波动之下,身体对药物的渴望值,必然会升到最高。 这个时候,谁若给他所谓的神药,他自然会对谁言听计从。 尽管事后,他可能会因此而懊恼悔恨,但下一次,他依旧无法抵挡这种诱惑。 周而复始。 身心的双重折磨,很容易瓦解一个人的意志。 长此以往下去,他的精神必然愈来愈差,对药物的依赖也愈来愈大,直至完全为对方所制。 想到此,她不由有些庆幸。 得亏那子蛊是处于半休眠状态,对他造成不了太大的干扰。 否则,蛊毒和药物的叠加作用,他怕是早就沦为没有思考能力的傀儡了。 “顾国公,想法子拖延半刻钟,别让人进来。” 她需要先让江夏皇完全清醒过来,然后才能见机行事,伺机夺取母蛊。 顾怿看了她一眼,微一点头,便闪身出了主殿。 他心里轻叹口气。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芥蒂,才会完全消除,成为同仇敌忾的战友。 苏倾暖说完,就没去管他怎么做。 快速封了江夏皇几处大穴后,她又拿出了银针。 这个时候,不论愿不愿意,她都只能选择相信顾怿。 他会有办法的。 ...... 郑恩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刚要走上玉阶,便见一名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倏地自门内闪了出来。 速度之快,宛如神仙鬼魅。 他本就因为投靠古贵妃而心虚不已,此刻一见这架势,更是酥了胆子,忙不迭退回到古贵妃身后。 话说他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也没见过此人啊! 听到动静,众臣齐齐抬头。 越过主殿高高的台基,见那人现身之后,便宛如宝塔一般守卫在门口,再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因着居高临下,他冷傲的俯视着他们,那淡漠的神情,就好像在看一群蝼蚁。 高大的身形,利落的身手,泛着冷光的神秘面具,以及他手上寒意凛凛的宝剑,霎时便让一些胆小之人歇了继续闹腾的心思。 众臣噤若寒蝉,默契的向后挪了挪脚步,然后求助的看向古贵妃。 他们想立功,但不想死啊! 这冷面煞神,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尤其是他手上的那把剑,谁人不识,谁人不怕? 那可是尚方宝剑! 上可诛昏君,下可斩奸佞,更遑论区区他们? 杀了,都没地方诉冤去。 连那些之前还威风赫赫的大内侍卫,都不自觉往旁边躲了躲。 谁能想到,皇上的寝宫里,竟还藏着这么一位杀神? 他们守了这么久,竟然一点不知道他的来历。 古贵妃神色犹疑,刚要出言试探,一名暗卫打扮的人影,忽而飞掠而至,附在她耳边低声禀报起来。 来人正是银狐。 他完成任务后,便火速赶了回来。 过程太过顺利,他便没有细说。 反正贵妃娘娘只注重结果。 顾怿冷眼扫向二人。 这里可是御殿。 如今连区区一个皇子身边的暗卫,都能不经通报,擅自闯入了。 可见古氏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有了银狐在身边,古贵妃的气焰瞬间高涨。 尤其是,他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顾怿以及他的手下,已被全部诛杀。 也就是说,如今这偌大的行宫,除了顾氏那个不顶事儿的女人,她已没有一个敌手。 在这里,她可以尽情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再不会有人站出来坏她的事。 她抬起头,重新打量顾怿片刻,悠然轻笑,“原来皇上身边,竟还藏着如此高手。” 狗皇帝有多少人手,她一清二楚。 除了那一部分明面上支持他的御林军,剩下的,便只有皇室暗卫。 但据她调查,皇室暗卫的人数并不多,不足以影响她成事。 而且,在春狩开始之前,便被他陆续派了出去,不知做什么去了。 所以此人,大约也是他特意留下来,护驾用的。 不足为虑。 除此之外,他的所有势力,均已被她渗透挖空。 如今行宫内皆是她的人,她倒要看看,他如何翻盘? 顾怿并不知,在银狐口中,他已是个“死人”。 早在昨日,皇上给他下密令之前,表兄便使人告诉过他。 在行宫的这几日,注定不会平静。 有人可能要对他动手。 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刺杀不下百次,对金蝉脱壳、假死逃生这一套,熟的不能再熟。 所以他在离开住处之前,特意“布置”了一番,以使对方能够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见顾怿没有回应,古贵妃眸色暗了暗。 “本宫不管你先前是听谁的吩咐,但如今皇上龙体欠安,这宣德宫,便由本宫说了算。” 言罢,她倨傲的抬了抬下巴,特意扬高声音,向门内喊话: “百官觐见,皇上再是不便,也该出来见上一见。” “否则若是传将出去,岂非让人看了笑话去。” “臣妾倒是无所谓,但皇上乃一国之君,事关朝廷颜面,怎可意气用事?” 与她的大义凛然相反的是,内殿的门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江夏皇根本不在里面。 顾怿双手环剑,懒得答话! 她既愿意演,就让她演去吧! 本来他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只要她不跨进这个门槛,想怎么蹦哒,是她的自由。 左右也蹦哒不了多长时间了。 得不到应答,古贵妃不仅不恼,反而得逞的笑了笑,话锋一转,“若皇上不便,本宫就让人进去,搀扶您出来。” “政事不可废,百官诉求不可不理会,为了大局,臣妾只能得罪了。” 他不是喜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吗,她就让他疯癫的模样被世人看到,让他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心甘情愿将皇位让出来。 陪他演了这么久的戏,她早就腻了。 身后的银狐会意,飞身而上便要闯门。 顾怿瞧见,立即斜跨一步,手腕灵活转动,尚方宝剑唰的一声脱鞘而出。 银光乍现,寒意森森。 他冷沉的目光看向银狐,缓缓吐出几个字,“谁借你的胆子,敢擅闯皇上御殿?” 为了不被对方认出,他特意压低了声线。 但他本就是性情冷淡之人,即便已经刻意收敛了气势,但凛冽逼人的眼神,还是让银狐心头冒出了一股惧意,愣生生没敢坚持上前。 更遑论,他还手持尚方宝剑。 其他文武官员更是一声都不敢吭,完全没有了方才的不可一世。 古贵妃冷笑一声,兀的挥开搀扶的宫人,款步走上台阶。 “怎么,在你眼里,只有皇上的旨意才会遵守,本宫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 她自信一个小小的暗卫,没这么大的胆子违抗她。 更何况他能留在狗皇帝身边,必然是他信得过的人。 那么,他就应该知道,狗皇帝的命,还捏在她的手上。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动手了,她也有把握拿得下他。 她初凝会功夫的事,在这皇宫里,可没几个人知道。 顾怿没有动,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漠然启唇,“我只有皇上一个主子。” “若你执意要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特意亮了亮手中的银光,“这把剑,可不认识什么贵妃。” 若是可以,他真想现在就结果了这个扰乱朝纲的女人。 明晃晃的嚣张,登时让古贵妃气的脸都歪了。 “好,有胆量!” 她眼眸微眯,不乏威胁之意。 “但愿你能一直如此强硬下去。” 言罢,她狠狠一甩衣袖,语气冷硬,“银狐,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请皇上出来。” 等她办完正事,再和这个目中无人的暗卫算账。 银狐得令,只得硬着头皮往里闯。 到了这一步,不止二殿下和贵妃娘娘,他也已经没有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 迎接他的,是寒光森森的尚方宝剑。 对方果然出手了。 但他早有准备,身体立即向后滑出,手中金丝霎时分作三股,以势不可挡之速,便向顾怿激射而去。 直取他咽喉。 顾怿面色冷峻,持剑迎上。 两人霎时杀的难解难分。 银狐是苏锦遥身边第一暗卫,使得又是令人防不胜防的长而细的金丝,威力自非一般人可比。 再加上顾怿刻意隐藏,招式多有收敛,故而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胜负。 见银狐将人引开,古贵妃眼眸划过一丝轻蔑,莲步轻移,趾高气昂的上了台阶。 “既然皇上的架子如此大,那本宫就亲自进去请了。” 以为躲在里面就能万事大吉? 笑话! 事到如今,一切皆在她掌握,逼狗皇帝下旨退位,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换言之,他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顾怿虽然在同银狐交手,但注意力一直都在主殿,见她有推门的架势,立即便将手中的剑鞘掷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古贵妃是会功夫的。 当时在暗道里,若非她施诡计和元鹤联手,他也不至于着了他们的道。 所以在剑鞘中,他特意注入了六成内力。 虽然伤不了她,但阻拦她片刻,却是够了。 古贵妃轻描淡写的闪了开来。 事到如今,她已不需要再掩饰会功夫的事。 剑鞘打了个空,撞到了雕花镂空的窗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快速折了个弯,又回到了顾怿手中。 古贵妃脸色冷俏,眼尾锋利如刀,“好大的胆子,竟敢暗算本宫。” “来人,将此人拿下。”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她正需要一个向他发难的借口,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下人向主子动手,可是死罪。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几十名暗卫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悄无声息的杀向顾怿。 显然是早已埋伏在此。 顾怿心中冷笑,一瞬间气势大涨。 闹吧,闹的动静越大,后面的罪名才会越重。 他就是要让古氏再无翻身的可能。 手起剑落,刚刚冲上来的两名暗卫,还没来得及交手,便被尚方宝剑利落斩杀。 其他人见状,只是微微被震慑了一下,便又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他们都是死士,此生只效忠贵妃娘娘一人,就是死,也全然不惧。 顾怿杀得兴起,手起剑落不断收割着对方的性命,毫不留情。 原本庄严恢宏的宣德宫,不知何时,已被朝阳染上了一层浓重的血红,在干净的青石砖面上,汇集成河。 越来越多的人不甘倒下,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众臣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不是说只需进几句谏言,暗示皇上退位就可以么,怎么还杀上了? 这不就是谋逆吗? 若是失败了,他们可就是同党啊! 古贵妃也是一脸阴沉。 她并不想担上弑君篡位的罪名,所以才费尽心思谋划了今日的一切。 哪里想到,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竟毁在了一个小小的暗卫手上。 这个胆敢坏她事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皇室暗卫的身手,真有这么好? 不过没关系。 她之所以选择在行宫内行事,就是想好了退路。 大不了事后,她将在场知情的人都杀了。 只要这些人死了,她的遥儿,就还是名正言顺的继位。 到时候,谁也不敢拿他们母子怎么样。 正当她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的时候,一道清漠冷淡的嗓音,忽而沉沉响起,“妹妹这是决定,要造反了?” 随着话音落下,数名光鲜亮丽的宫人簇拥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那人头戴凤冠,身着袆衣,深青色的宽袍上绣着织金云龙,十二章纹跃然于上。 她面色雍容,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贵雅,只是微微压下的嘴角处,挂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嘲弄。 古贵妃沉着脸看她。 顾氏,竟又一次选择了插手。 之前她在围场替霍家申冤,因为几乎没牵扯到她,所以她选择了袖手旁观。 但现在,她竟然敢来坏她的好事。 而且——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她过分正式的装扮。 这是打算,用皇后的身份压她了? “皇后姐姐说笑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反驳,“妹妹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是她提前交代过外面的人,若是顾氏来了,则不必阻止。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已,翻不出什么浪花。 原本只是随意一嘴,哪里料到,她竟真的参与进来了。 “况且,皇上这般疼惜我,我又怎么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 “姐姐若不信,大可以亲自进去问皇上。” 承认造反? 她又不是疯了。 反正狗皇帝现在药瘾发作,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除了正式场合,他们二人之间百八十年都说不上一句话,过的比陌生人还不如,她才不信,她会主动去讨这个没趣。 果然,顾皇后只是轻飘飘看了眼宣德宫主殿,便收回目光,并未有踏足的意思。 “那妹妹纵容银狐和这些人在御殿动手,却又是为何?” 她若有所指的看向不远处,正围攻顾怿的一众死士。 “总不会是在闹着玩?” 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一时摸不清,她的话里有几分认真。 古贵妃暗骂一声多管闲事,不得不强笑着解释,“是这个侍卫不听话,妹妹便让人给他长长记性。” 若非因为顾怿虽死,顾家的根基还在,留下她可以当个人质。 而且她也需要这个女人,帮遥儿承认继位的合法性,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否则,她何必对她忍气吞声? “姐姐,这宣德宫的事,就不劳你插手了。” 没待顾皇后说话,她抢先一步开口,“皇上亲口说过,他养伤这段时间,宣德宫上下一切事宜,皆由妹妹我做主,姐姐若觉得不妥,大可去找皇上理论。” 反正当时她不在御前,狗皇帝说没说,她也不会知道。 假传了圣旨又怎样? 身后的郑恩适时站了出来,“回皇后娘娘,皇上的确将御前之事,都交于了贵妃娘娘全权处理。” 回想起昨晚那副毒药,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背叛皇上会有一定风险,但若得罪贵妃娘娘,可是会立马要命的。 左右二殿下做了皇帝,他还是御前大总管,倒不如提前投靠,还能搏个好印象。 “包括朝廷上的事?” 顾皇后警告的看了眼郑恩,“你不说,本宫当以为,这皇位,已经换了人坐。” “毕竟,连最得圣心的郑总管,都成了别人的奴才,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被这么一番不轻不重的话敲打,郑恩脸色一红,连忙缩回了脖子,不敢再多言。 比起皇上的喜怒无常,皇后娘娘忽然的干预,更让他忐忑。 “姐姐这是什么话,皇上明明好好的,你总提皇位做什么?” 古贵妃霎时冷下了脸,半真半假的嗤道,“姐姐莫不是嫉妒皇上对妹妹的宠爱,这才不顾体统,前来找茬?” “前朝之事自然由皇上亲自处理,百官有冤要申,妹妹我做不了主,便奏请皇上露面,有何不妥?” 御林军换防是在凌晨时分进行的,并未惊动旁人,所以顾氏不可能知道,她已软禁了狗皇帝。 所以在她眼里,这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朝见而已。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将所有环节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滴水不漏,完全不留一丝把柄。 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大权更替。 顾氏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好侄儿,已经成了银狐的刀下亡魂。 顾怿闻言,立即怒声驳斥,“贵妃娘娘的觐见,便是纵容手下擅闯皇上的寝殿?” 他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弑君夺位呢。” 事到如今,她还敢狡辩,当真以为姑母是傻的,天下人是傻的? “这种奏请方式,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皇后立即接口,眼神扫向顾怿,素来淡漠的眼眸中,浮起些许满意之色。 “本宫听说暗牢那边出了事,原本也打算来告诉皇上知道。” “不过既然皇上龙体欠安,不便相见,那便改日吧!” 说着,她似笑非笑的抬起眼帘,别有意味的看向众臣,“各位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众臣顿时僵住。 这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他们得了古家那么多好处,往后还要受古家庇佑,自然不能得罪贵妃娘娘。 可皇后娘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若是再坚持,岂不是等同于抗旨不遵? 懿旨也是旨啊! 不少人心里都打了退堂鼓,龚大学士也是犹豫不决。 他刚想着怎么糊弄过去,猛不防触及到古贵妃威胁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不得不再次支棱起来,壮着胆子出列。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等的亲眷不明不白冤死,皇上一句龙体欠安,说不见就不见,岂非有推脱责任之嫌?” “皇上终日躲在宫里,谁为我们申冤,谁给我们做主?” “他若一直不上朝,我们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 “罢朝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皇上这不是在逃避责任吗?” “春狩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难辞其咎!” “有这样的昏君在,我江夏岂有清明的一天?” 有了出头鸟,其他文武百官顿时底气十足,纷纷出言指责。 刚刚安静下来的局面,又一次混乱了起来。 古贵妃满意的翘了翘唇角。 只是在触及到一地死士尸体的时候,眸色又暗沉起来。 看向顾怿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此人功夫高超,又对狗皇帝忠心不二,还要尽快除掉才是。 “昏君?” 就在所有大臣以为,局势又一次有利于他们的时候,沉稳冷冽的声音,忽而自殿内传了出来。 “各位爱卿对朕的评价,可真是高啊!” 不枉他费尽心思布置了这一场,请君入瓮! 这是——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循声望去。 内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 一道高大明黄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线里。 第805章 陛下怕是忘了,臣妾还有它吧! 江夏皇的突然出现,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尤其他的脸上,还透着少有的冷静自持,一双凤眸睿智生辉。 同平日里的浑噩暴躁,大相径庭。 多年来身处高位练就的赫赫威仪,更是让他如天尊降临,皇者风范,霸气外显。 底下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即便所有人心里都知道,他现在是身陷囹圄,四面楚歌,自身难保。 但那又怎样,在他们的目的未达成之前,他依旧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皇上。 先前破口大骂昏君的官员,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不好了。 他怎么一时激动,就缺心眼说秃噜嘴,把实话给道出来了? 昏君这样大逆不道的词,是他一个臣子能触碰的字眼吗? 要知道,他们这位皇上不比旁人,浑身上下都是逆鳞。 稍有不合,便是一场生死浩劫。 先前,也不是没人这样骂过他。 但那人,早已举家被流放到了三千里以外的苦寒之地,再也没有回来。 受人敬仰的三朝老臣,愣是因为多了一句嘴,活成了一场笑话。 可即便这样,也是在太子的大力周旋之下,才保得了一门性命,由满门抄斩,改为流放。 而他一个通过送银子,被提拔上来的御史,同人家能比吗? 其他官员也是一改先前的激动,畏缩着不敢再说话。 古贵妃冷笑一声,反唇相讥,“皇上这么敏感做什么,周大人不过是因为亲人死的惨烈,太过悲恸,失了些体统罢了,又不是故意为之。” “更何况,臣妾认为,他也并未说错。” 昏君就是昏君,她会让他乖乖戴着这顶帽子,直到死。 言罢,她恨铁不成钢的扫了眼底下站立不安的百官。 她就知道,狗皇帝一出现,这群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蠢货,就又被吓到了。 哪怕他不时,便要灰溜溜退下这个位子。 她不免气闷。 若非将全身心,都花在找玉佩和同狗皇帝的周璇上,而遥儿又忙于培植暗中势力,以及麻痹初凌波兄妹,无暇他顾,她又何至于将提拔拉拢朝官的任务,交给她那位名义上的好父亲? 只可惜,他只认金银珠宝,从不看那人是否可用。 换言之,他什么德性,收拢的这些人,就是些什么德性。 平日里声色犬马样样在行,一干正事,就和无脑的智障一般,扶都扶不起来。 她心里暗下决心,待事一成,定要尽快除掉这帮蠢货,为遥儿换一批可用之人。 江夏皇沉冷的目光,落于尚在自作聪明的古贵妃身上,嘲弄的勾了下唇角。 “贵妃看的倒是通透。” 他环视众人一眼,见朝中靠向古家的官员,一个不落的都来了,甚至是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也都一改先前的谨慎,选择了参与,心中顿感愉悦。 今日过后,藏污纳垢的朝堂,自会迎来彻底的大清洗。 “朕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毕竟这些年,有贵妃和各位爱卿变着花样的阿谀奉承和肆意挑唆,朕这个皇帝,想不昏庸都难。” “昏君,奸妃,佞臣,江夏能有如今的局面,除了朕,在场的各位,自然也是功不可没。” 互相“成就”罢了。 谁也别想逃脱。 一席话,说的在场的文武百官面色涨红,一时间没人敢反驳。 都怪他们平日里马屁拍太多了,一个劲儿个怂恿皇上沉迷后宫,贪图享乐。 毕竟唯有这样,贵妃娘娘的地位才能长盛不衰,他们也能跟着永享富贵。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什么的,关他们什么事? 哪曾想, 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苏倾暖没想到,他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的昏聩。 这份勇气,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她泰然自若的自屋内取了把椅子,然后扶着他坐了上去。 这场对峙不可能很快结束。 虽然他的药瘾暂时已被她压了下去,但他旧伤未愈,还是不宜太过操劳的好。 而且,这个角度,是最接近古贵妃的。 好方便接下来寻求机会动手。 随着她的举动,众人这才注意到,皇上身后,竟还跟了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宫女。 小宫女平平无奇,是那种放在人群中,都不会让人注意到的存在。 否则,众人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她。 古贵妃怀疑的视线落在那宫女身上。 她是什么时候调到御前来的,怎么从未见过? 难不成,和之前那个面具男子一样,也隶属于皇室暗卫? 否则,狗皇帝身边的人,早已被她清除干净,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生宫女? 见她脸上不似有易容痕迹,脚下也是绵软虚浮,不像会功夫的模样。 搬椅子出来的时候,她甚至都能看出她的吃力。 她眸色幽晦,心底暗暗升起戒备。 这丫头要么是完全不会功夫,要么就是功夫太高,还善于伪装。 不过狗皇帝愿意让他俩现身,也说明,他已经没有了别的倚仗。 最大的底牌,也不过如此。 毕竟这宣德宫内外,皆已被她的人占领,他的人就是想埋伏,也找不到地方隐藏。 “皇上这是什么话,臣妾和各位大人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怎么就成了奸妃佞臣?” 就在众臣尴尬无比的时候,古贵妃不在意的笑了笑,款款移步,走上前去。 她阴恻恻注视着江夏皇,并不掩饰话里的逼迫,“围场死了那么多人是事实,皇上难道不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还要感谢元鹤,给她送了这么好一个理由。 用那些不值钱的烂命,换遥儿的顺利登基,值了。 顾怿将死士收拾干净,漆眸微抬,便见古贵妃趾高气昂的站于江夏皇面前,目光挑衅,完全没有一丝平日里的收敛。 江夏皇也是一脸冷沉。 昔日里众人眼中的霸皇宠妃,再也消失不见。 剑拔弩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他视线移向顾皇后,却见她在江夏皇出现后,便稍稍退到一边,再未出言。 就好似一瞬间,又恢复到了往日里事不关己的漠然状态。 他不免有些疑惑。 若说之前替霍家申冤,是因为同霍家有旧,那今日呢? 她又为何义无反顾的,选择主动牵扯进来? 这是皇上和古贵妃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 赢了,苏文渊得势。 输了,苏锦瑶继位。 表兄要做的,只需要坐山观虎斗,随机应变即可。 再不济,他也能保存实力,暂且避让,待以后时机成熟,再作行动。 而他顾怿之所以愿意参与进来,一则是替表兄稳住皇上,让他在这个时候,不疑心东宫有别的想法; 二则为了顺利除掉古家,为民除害; 三则,也算忠君一场,回报先祖对顾家的知遇之恩。 可姑母不一样。 她虽是皇后,但因素来避世,完全可以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 “对,皇上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有了古贵妃牵头,不少大臣壮着胆子,开始附和。 龚大学士更是首当其冲,第一个站了出来。 别看龚太妃是他的嫡姐,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几乎可以说是形同陌路。 也就是在外人面前,不曾撕破脸皮罢了。 所以他不能失去贵妃娘娘这棵大树。 “交代?” 江夏皇别有意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 片刻过后,他似笑非笑开口,却是向着古贵妃。 “所以贵妃的意思,是要替百官请命了?” 她自愿和这群酒囊饭袋绑在一起,最好不过。 苏倾暖这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挖了坑,就等着古贵妃跳了。 古贵妃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不过随即,便恢复如常。 “皇上似乎忘了,臣妾的父亲,还有古家许多儿郎,也都死在了围场。” 此刻她无比庆幸,东方荇下手杀了古太师。 而进入围场的古家人,也一个都没逃出来。 否则,一时间,她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作为古家女儿,选择替他们伸冤,臣妾并不认为不妥。” 他若识时务便罢,否则,她只能动用蛊虫,逼他就范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此刻的他,状态似乎太过清醒,完全没有先前几次暴怒的模样。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忽然有些打鼓。 难不成,是她算错了时辰? 他的药瘾,其实并没有发作? “好,好一个古家女儿。” 若不如此,他还不好一网打尽。 江夏皇目光如矩,语气透着些讥讽,“那不知各位,要朕怎么交代?” 司马昭之心,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此等厚颜无耻之人,再让他们多活一天,都是他苏琒的不是。 古贵妃眸光闪了闪,没有言语。 早已得到暗示的龚大学士,立即朗朗而言。 “自皇上继位以来,沉迷酒色,消极怠政,十数年不曾按时上朝,以致政事延误,社稷混乱,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臣等每思及此,便觉痛感疾首,夜不能寐......” “所以为了我江夏百年基业,臣等恳请皇上退位让贤,换能者居之。” 他悄悄抬起头,打量了几眼江夏皇。 见他面色深沉依旧,并未有动怒的意思,又连忙补充,“说到底,臣等也是为了皇上您好。” “苏钰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围场行刺,必然还有残余势力,潜伏在各处。” “您在位一日,危险便伴随一日。” “倒不如,退回到太安宫,安心做太上皇,尊享荣华富贵,颐养天年。” 太安宫原名清秋殿,是一处仅次于冷宫的宫殿,百年前的惠帝退位做太上皇之时,曾居于此宫,因之改名。 这话就差明着说,只要他继续在位,就必然不得善终了。 是威胁,也是警告。 江夏皇心中冷笑。 惠帝当太上皇的第二年,便在太安宫暴毙而亡,这龚着打的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 “龚爱卿言之有理。” 他不怒反笑,一字一句,字字沉稳有力。 “待时机一到,朕自会,让位于——太子。” 他们是不是忘了,就算他退了位,还有苏锦逸在。 什么时候轮得到苏锦瑶来分一杯羹? “太——太子?” 龚大学士神情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 贵妃娘娘不是说,太子已经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所以,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他。 而且,皇上不是不喜欢太子吗,怎么会主动提起传位于他? 原本他打算,只要皇上说出三皇子的名讳,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推荐二皇子上位。 毕竟只要不是太子,其他皇子的机会都是一样的。 哪成想,这位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人家都立嫡立长了,他还怎么辩驳? “不是太子,难不成,还能是别人?” 江夏皇沉了脸色,“各位莫非忘了,八年前,朕就立了太子。” 太子再不入他的眼,也是他们父子间的事情。 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打算,让阿渊牵扯到夺嫡的风波中来。 皇帝的差事不好当,他不想委屈他。 “太子固然聪慧。” 另一名大臣立马出列帮衬。 “但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是少年英才,微臣以为,皇上应在三位皇子中,慎重选择最为优秀者,继任大统。” 他心里悄悄打起了算盘。 谁都看得出来,最得皇上心意的,是三皇子。 所以只要他心意动摇,放弃继续让太子继位的打算,那他们顺势便可提出,让二皇子取代太子之位。 毕竟三皇子刚刚归国,根基尚浅,不足以继任大统。 光有皇上的宠爱有什么用? 朝中势力薄弱,是他最大的不足。 苏倾暖心中暗骂。 一群酒囊饭袋,也敢肖想皇兄的太子之位。 若非他无心权势,恐怕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不急。” 江夏皇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们一眼,慢条斯理开口,“在退位之前,朕这里还有些政事,需要处理。” “免得拖延日久,让各位久等。” 闻言,众臣齐齐一愣,一时捉摸不透,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都到这时候了,还处理什么政事啊? 皇上这心,是有多大? 不知为何,不少人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夏皇看向旁边的苏倾暖,语气微微温和,“将东西都拿出来吧!” 原本这件差事,是由顾怿代劳的。 但阿暖既然来了,他便全权交给了她。 苏倾暖应了声是,立即帮他去拿了早已放在殿内的物什。 因为东西太多,她还特意多跑了两趟。 没法子,为了不让古贵妃起疑,她不能暴露自己力气大会功夫的事。 果然,瞧见她如此费时费力,古贵妃刚刚提起的那点戒心,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原来不过是留了个苦力而已。 看着一摞摞类似书信账簿的东西被搬出来,甚至还有两件特制的龙袍,众人一头雾水。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唯有古贵妃,在看到龙袍的时候,倏然变了脸色。 这东西,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上? 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各位爱卿是不是很好奇,这些是什么?” 江夏皇漫不经心的开口,“这是在场各位多年来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草菅人命,残害忠良的所有证据。” “换言之,尔等在任职期间犯下的每一件事,都在这里了。” 他特意指了指那龙袍,又饱含冷意的看向古贵妃。 “而一直包庇着他们,让满朝文武如此无法无天的,便是你的好父亲古太师,你的好儿子苏锦瑶,还有你古氏贵妃。” “这些年,你们古家只手遮天,卖官鬻爵,中饱私囊,贪墨赈灾银两,肆意挑起战争,私放囚徒,豢养死士,私造龙袍,暗蓄军队……” “费尽心机谋划如此之久,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逼朕退位?” 他微微冷笑,“那朕是不是应该先和各位,把之前的账算上一算?” 他苏琒再糊涂,也不会将一个烂摊子交到下一任皇上手中。 这都是他折腾出来的,诛杀朝臣这种容易被史官口诛笔伐的事,就让他来做好了。 尤其是,几乎要杀尽大半朝官。 众臣听完,直接懵圈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拿他们治罪? 原本很多人是不信的,毕竟那么多账本堆在那里,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谁知道皇上是不是炸他们呢? 可当看到那两件龙袍的时候,在场绝大部分朝官都知道,这账簿,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二皇子私造的龙袍,很多人都在他府内的暗室里见过。 这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啊! 很显然,皇上早就知道了。 见下面的人从震惊到紧张,再到无错,江夏皇满意极了。 这些草包前脚刚出城,后脚他就让人暗中搜了他们的府邸。 至于那龙袍,为了不打草惊蛇,避免让尚留在京城的苏锦瑶生出戒心,他便让人故意仿了两件。 据传,天乩楼出手,从无失误。 这一次合作,他甚为满意。 古贵妃似乎也没想到,江夏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追究群臣的罪状。 不过只是一瞬的惊讶,她便轻笑了出来,“原来,你还留了一手。” 可是有什么用? 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怎么治罪? 不会让他们乖乖自刎吧? 而且,他的这一举动,还会彻底让这群草包对她死心塌地。 江夏皇面色沉淡,“ 从你软禁朕开始,朕便知道,你们母子的狼子野心,终于要暴露出来了。” 看着染满鲜血的宫院,他冷了冷眸色,提前宣判了她的结局,“古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虽然死的都是对方的人,但看了此情此景,谁还会怀疑她的动机? 阴谋造反的罪名,她想洗,也洗脱不掉。 接下来,他就是杀再多的人,都不为过。 在哪一国,谋逆都是大罪。 古贵妃怔愣了些许,漠然翘唇。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如今宣德宫内外皆是我的人,你便是说破了天,也无人为你做主。” 孤家寡人一个,先礼后兵,是她抬举他了。 “可若是朕——” 江夏皇眼眸深意划过,仿佛逗弄老鼠的猫,“不愿给你出退位诏书呢?” “玉玺在什么地方,只有朕一人知道,你便是假传圣旨,都办不到。” 原本他并不打算同她多废话,直接杀了算了。 不就是蛊毒? 既然解不了,那就听天由命。 但想到出门前,阿暖安顿他的,他最终还是决定,配合她行事。 她的心意,不能辜负。 “哈哈哈——” 古贵妃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好一阵子,她才慢条斯理的,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得意的向他扬了扬。 “陛下怕是忘了,臣妾还有它吧!” 第806章 你的大业,注定是成不了了 盒子是由上好的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精致小巧,上面镶满了珠玉。 一看就价值不菲。 底下人瞧见,不由都好奇起来。 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宝贵玩意儿,连盒子都如此奢华? 而且贵妃娘娘还不惜随身携带? 瞧她笃定的模样,似乎有了这东西,就能威胁到皇上,逼他乖乖退位。 想到此,众人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贵妃娘娘还有后手就成。 方才皇上一番严厉训斥,让他们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被治罪了。 此刻他们也想通了。 上了古家的船,大家便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唯有让二皇子顺利登基,才能保住现有的一切。 至于加官进爵什么的,已经不敢再想了。 苏倾暖沉住气,低眉顺眼的垂首站在一边,对古贵妃的举动置若罔闻。 方才她余光注意到,在拿出盒子的时候,古贵妃还隐晦的瞥了眼这边。 显然防着她有什么异动。 这个时候,她的防备心必然是最重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未必能在保证不伤害母蛊的前提之下,将其一击夺到手。 而且,万一那盒子里不是母蛊,那她贸然抢过来,岂不反而提前暴露了自己? 所以她临时决定,还是等等再看。 瞧见她的反应,古贵妃瞧满意的翘起唇角。 心里仅剩的那点防范,也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 看来,是她多想了。 除了一番不痛不痒的指责,狗皇帝已经没什么伎俩了。 板上的鲶鱼,垂死挣扎而已。 而他身边的那个宫女,显然也压根不会功夫。 待会儿她只需要找机会,将戴面具的暗卫宰了,逼狗皇帝退位,便再无阻力。 江夏皇捏紧了拳头。 对于那蛊虫,他不说非常熟悉,但也不至于陌生。 从她将盒子拿出来的的时候,他就几乎肯定,里面就是每次给他渡药,然后吸走他大量血的那只虫子。 它的气息,骗不了人。 虽然药瘾已被阿暖强行压制住,可那一瞬间,他心底还是不免升起几分难言的兴奋与渴望。 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都仿佛在叫嚣着,欢迎着,期待着。 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他心里短暂的动摇了。 那种用药过后,身心上极致的愉悦,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就好像置身于云端,浑身被温暖的云朵包裹着,周围花团锦簇,连空气都变得香甜。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清新畅快的味道,每每让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只知道,那样的感觉,是说不出的舒坦舒服。 甚至于,他还能见到阿依。 她就像仙境中绝美的仙子,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会向他笑,听他说话,陪他看景,同他拥抱亲吻…… 他能感受到她的温度,那是真实的爱人,不是做梦。 他们会像寻常的夫妻一样,在虚幻的世界中,彼此依偎,朝看花谢花开,暮待云起云落...... 曾经他梦寐以求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清醒的时候,他知道,一切美好,都是药物的致幻作用。 在幻觉中,他渴望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可明明是假的,他却甘之如饴。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他知道不好,知道继续沉迷下去,最终会完全沦为古氏的傀儡。 可那样令人向往的甜蜜,让他不忍舍弃。 今日若非阿暖,他是真的无法下定决心,说服自己戒除药瘾,斩断依赖。 与古氏同归于尽,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极力压下心底的躁动,克制住将要迈出的脚步,他冷笑一声。 “那你敢不敢将盒子打开,让在场所有人瞧瞧,这里面是什么?” 他森然的眯了眯眼眸,“以不入流的蛊术控制一国之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他必须狠下心,舍去这份虚幻的美好。 底下的文武官员听了,不由面面相觑。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声轻响! 古贵妃爽快的将金丝楠木盒子打开,美艳的脸颊上,满是奚落。 胖乎乎的蛊虫,探头探脑的自盒子里面伸出头来,好奇的看向外面。 鲜红欲滴的颜色,透着几分神秘与诡异。 “这有什么不敢的。” 古贵妃嗤了一声,“皇上头疾久治不愈,臣妾用家传之术帮你治好,本是大功一件,怎么就要诛九族了?” 她微微扬唇,勾出一抹阴沉的笑,“过河拆桥,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皇上!” 反正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要死的,如今她也不怕他们知道。 来之前,她已将药喂给了蛊虫。 狗皇帝若是乖乖听话退位倒罢,她不介意再赏他一次舒坦。 否则,她就毁了母蛊,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当年苏琒虽然颓废堕落,却仍是警惕,坚决不愿接受她的建议,泡足七七四十九日的药浴。 而这,是种下银线蛊唯一的方法。 无奈之下,她只得让银线母蛊先行服下多种瘾药,然后诱骗苏琒,此蛊虫除了能让人忘忧忘情,并无别的危害。 他果然信以为真,主动接受了蛊虫。 药是她精心配置过的。 五石散,活磁石,艾叶草,石菖蒲,毒蝇伞,鼠尾草,曼陀罗,癫茄,还有具有强烈摧毁人意志作用的银魂草和冰魄虫。 最后两味药只生长在灵幽山内,因蛊王而生。 没有人能抵挡了这些药叠加起来的强烈效用。 更何况,当年苏琒自大楚回来后,状态着实是太差。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虫卵竟真的在他体内繁殖成了子蛊。 遗憾的是,子蛊太过虚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休眠,并不能帮到她什么。 好在还有那些药,足以让苏琒对她乖乖听话。 况且,子蛊虽然休眠,毕竟同母蛊一脉相承,若母蛊死亡,子蛊自然也不能独活。 寄宿的宿主,也会随之而死。 所以对付苏琒,她甚至不用动手,只需要捏死母蛊,他就会立马七窍流血而亡。 再厉害的神医,也救不回来。 在场的文武官员不由哗然。 贵妃娘娘竟然真的—— 真的用蛊虫控制了皇上。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的恩宠,其实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蛊虫在起作用? 只是—— 不少人无所谓的摇摇头。 这关他们什么事? 只要古家保他们继续荣华富贵下去,具体怎么做,那都是贵妃娘娘的事。 蛊虫就蛊虫吧,听说前朝皇族都大行巫蛊之术,不也好好统治了几百年? 江夏皇当然没指望,这些人会弃暗投明,帮着他拨乱反正。 且不说他们都是拥护古氏的,即便不是,也只是一群只知贪图享乐的庸才而已,不堪重用。 他之所以废这么多话,不过是和古氏拖延时间,好给阿暖创造机会而已。 “若非你的蛊虫,朕怎么会患上头疾,又怎么会做了那么多错误的决定,包括对大楚的战争?” 他沉了脸色,“你还有脸提?” 别的可以不说,但大楚使臣马上就要到来,江楚之战,他不能没有个态度。 错了就是错了。 他身子微微后倾,疲累的靠向椅背,眼眸含了几分威压,“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顿了顿,他冷声补充,“据朕所知,古家世代,可没有会蛊术的。” 阿暖刚才说,古氏和前朝有关,倒是同他一直以来的猜测,不谋而合。 否则,她费尽心机逼他交出玉佩做什么? 灵幽山下镇压着的,可是前朝的蛊王。 “你觉得,到了这一步,你这个手下败将,还配问我这个问题吗?” 古贵妃眸含轻蔑,“有这个闲工夫,倒不如乖乖写下诏书,臣妾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事到如今,他若愿写便罢。 如不愿,她就先杀了他,然后再重新篆刻个玉玺,圣旨想有多少有多少。 无非是费些时间罢了。 江夏皇嘲弄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臭虫,“你死了这条心吧!” 莫说药瘾已被阿暖控制住,便是没有,今日他也不会再如古氏的愿。 尊贵无上的帝王之气,在他身上显露无遗。 笃定霸气的眼神,沉稳从容的姿态,仿佛他此刻坐着的,是谁也无法撼动的江山,背后倚仗的,是经过百年淬炼的千军万马。 而明明,放眼整个宣德宫,除了他自己,便只有一个戴面具的暗卫,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尚效忠着他。 群臣不约而同又一次,被他赫赫的威严给震慑住,诺诺不敢多言。 古贵妃心里也是一凛。 不知为何,她竟忽然有些忌惮这样的江夏皇。 就好似,曾经那个心机深沉,运筹帷幄的苏琒又回来了。 不愿再拖延下去,免得夜长梦多,她漠然一甩衣袖,“既如此,那就别怪臣妾狠心了。” 说着,她将盒子托到面前,低声向那蛊虫说了几句话。 无人理解她奇怪的举止。 一个虫子而已,还能同人沟通不成?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那蛊虫仿佛真的能听懂话,立即便跃到了她的手心,并欢快的扭动了一下,仿佛是在撒娇。 古贵妃惋惜的看了眼蛊虫,最终还是强行捏住了它的身体,毫不怜惜的用起了内力。 他要冥顽不灵下去,她可没工夫陪他玩。 遥儿在京城还等着她的消息,她不能耽搁太久。 毕竟,初凌缈那个小贱人还在虎视眈眈。 只是可惜了,银线蛊的蛊虫,并不好养,多年来,她也只有这么一只。 就是现在—— 眼见那蛊虫已在剧烈挣扎,下一秒似乎就要不活,苏倾暖一个瞬移,迅速欺了过去。 她一手极快的甩出两枚柳叶刀,分别取古贵妃的左右胁。 另一手则向上一翻,两指并拢,汇集内力于指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古贵妃的的寸关之处。 她站的地方并不远,出手又快又狠,完全不留余地。 古贵妃注意力全在江夏皇身上,察觉到有人暗算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得下意识闪躲起来。 只是她勉强避开了两枚柳叶刀,捏着蛊虫的手腕却忽觉一痛,一瞬间仿佛被强劲的烈火焚烤,烫的让她下意识松了手。 没有了桎梏,那条蛊虫在空中扭动了下胖乎乎的身子,正要仓促逃走,猛不防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苏倾暖用早已准备好的小瓶子接下母蛊,便快速塞好了瓶塞,免得它跑掉。 在瓶子的底部,她专门留有一个小孔,以供空气流通。 古贵妃定了定神,便见方才那个不显山露水的小宫女,唇角正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略显讥诮的看着她。 她的手上,捏着一个素净的瓶子。 瓶子里装的,赫然正是她花费多年心血,培养出来的银线蛊。 熟悉的神情,出众的气质,高超的身手,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她用另一只手护着流血的手腕,气的柳眉倒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苏-倾-暖!” 没想到,她千防万防,还是着了她的道。 她竟然没回京城? 也就是说,一路上那么多针对她的精心布置,全都打了水漂? 她几乎要气死了。 苏倾暖此刻也没有了隐藏的必要,利落的撕掉易容,唇角愉悦翘起,“好久不见啊,贵妃娘娘。” 母蛊到手,她完全不必再顾忌她。 银狐在发现苏倾暖意图的时候,就试着上前阻止,只不过,被顾怿及时拦了下来。 两人过手百招后,顾怿瞅准时机,故意卖了个破绽,在银狐的的金丝缠向他的手臂之前,将其一剑毙命。 意识涣散之时,银狐看着顾怿缓缓取下面具,原本瞪大的双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真是,死不瞑目! 古贵妃的表情更是几乎要裂开,完全维持不住原本的从容。 竟然是顾怿…… 银狐方才还禀报她,说顾怿和他带来的手下已被诛杀,一个不剩。 不剩,不剩个屁。 那么多高手去杀人,杀了个寂寞。 人家好好的,在宣德宫护驾呢。 这群废物,恐怕杀的时候,连人的长相都没看清。 至此,宣德宫内除了目瞪口呆的文武百官,便只剩下了不知所措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 这些人,原本也有大好的前程。 只可惜,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 “苏倾暖,得到母蛊又怎么样?” 良久,古贵妃终于整理好表情,得意开口,“你以为,蛊毒是那么好解的?” 她初家下的蛊,可不是一般的蛊。 更何况,还是子母蛊中第二厉害,仅次于金蚕蛊的银线蛊。 “不就是区区银线蛊?” 苏倾暖轻描淡写的颠了颠手上的小瓶,“不巧,本公主闲暇的时候,刚好学会了解蛊。” 南疆王室也是前朝宗亲,她受希尔王子指点过,又看过鬼王前辈的蛊书,虽是第一次解蛊,但信心满满。 更何况,还是一只半死不活的蛊。 拿来练手,最合适不过。 “他可不是单单的中了蛊。” 古贵妃冷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可别好心办了坏事,要了你父皇的命。” 她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神情。 又是这个死丫头,坏了她的好事。 她怎么没在她刚到江夏的时候,就杀了她?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苏倾暖慢吞吞将那些药名,一个一个说出来,眼见古贵妃恼恨又震惊,她心情颇好的提醒。 “贵妃娘娘,有这个闲工夫,你还是想一想,你和苏锦遥有什么下场吧?” 新仇旧恨,江夏皇应该很愿意同她算这笔账。 而江夏臣民,也苦古氏久已。 换言之,想她死的人太多了。 当然,除了这些趋炎附势之徒。 “下场?” 古贵妃顿觉好笑,“这宣德宫内外,皆已被我包围,你们父女既然愿意死在一块,那我就成全你们。” 她脸色骤然变的阴狠,“来人,将这里的人,统统给本宫杀干净,一个不留。” 既然注定避免不了背上弑君的骂名,那就好好来一场杀戮好了。 她不在乎。 话音落下,江夏皇和苏倾暖几人还没什么反应,群臣神色已经大变。 一个不留? 那——是不是也包括他们? 没待他们回过神来,外面已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喊杀声。 显然不止一波人。 古贵妃听见,不由一怔。 除了她的人,还有谁在外面? “恐怕让贵妃娘娘失望了,你的大业,注定是成不了了!” 明快爽朗的嗓音自外面传入,紧接着,便见一人银光铠甲,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年轻绝美的少年褪去了稚嫩,张扬自信与沉稳内敛在他身上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他的脸上,甚至还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杀伐果决。 他容颜俊秀,气质矜贵,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王者之气,宛若夜间最为耀眼的星辰,一出场,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身后跟着的,是原本被古贵妃撤掉的原御林军统领,以及,自周边赶来勤王的各路将帅。 再往后,则是统一身着金甲的江夏士兵。 苏倾暖眸中划过一丝意外,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第807章 伏法 来的怎么会是渊儿? 古贵妃勾结满朝文武逼宫,这个时候,最合适站出来拨乱反正的,该是皇兄才对。 正统的太子之位,可以让他避免诸多非议与怀疑,也能让前来勤王的各路人马不敢蠢蠢欲动,还可以使京城未参与谋反的大小世家安心。 尤其是顾皇后和她身后的顾氏一族。 而且,渊儿刚刚归国,根基尚浅,经验又不足,实不宜担此“大任”。 最关键的是,明明皇兄也在,但偏偏站出来力挽狂澜的却是渊儿,这样不合常理的举动,势必会让有心人多想。 这对皇兄和渊儿,都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被有心人利用。 虽然皇兄不在乎,可他背后的势力,却未必不会多想。 单看顾怿一直以来对她的敌意便知道。 毕竟他们姐弟从一进入江夏,就已成了某些人的防范对象,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放大。 而一旦渊儿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他们未必就不会向他下手。 若是他再因为今日的平叛立了功,在朝中拥有了支持者,形成派系,那往后的事情将更加复杂。 她不愿在江夏剩下的日子,全用来应付这些闲杂琐事。 古贵妃面色愠怒,盯着苏文渊良久,“没想到,你才是藏在最后的那一个。” “现在看来,连苏锦逸也被你们利用了吧?” 他们入江夏,果然是有备而来。 尤其是这个苏文渊,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她还一度以为,他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不足为虑。 没成想,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已和这些外放的将领勾结在了一起,现在更是趁机站出来,想要分一杯羹。 简直可恶。 只是满腔的恼恨,在看向顾皇后和顾怿的时候,忽然就转成了幸灾乐祸。 她忍不住出言相讥,“为他人做嫁衣裳,四大世家之首的顾家,原来竟如此的蠢笨。” “让本宫猜猜,苏锦逸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越笑越得意,“真是苍天有眼,被最信任的人暗算,枉他自诩聪慧,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哈哈哈哈哈……” 苏倾暖和苏文渊是不大可能在行宫杀了苏锦逸的,一则动静太大,二则,苏锦逸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们提前猜到了她的布置,然后诓骗苏锦逸回了京。 也就是说,她的一番谋划,竟成了他们姐弟借刀杀人的工具? 真是越想越气。 又一次,她被人利用了个彻底。 顾皇后淡漠无声,仿佛古贵妃说的不是她儿子,而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在场之人瞧见,都不约而同在心里嘀咕。 都说顾皇后生性凉薄,同太子的关系更是疏离的不像话,如今瞧见,果真如此。 倒是顾怿,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但不知因为什么,竟也没有出言。 苏文渊紧了紧手中的剑,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最终还是忍下了怒意,只嫌弃的睨了古贵妃一眼,“你多想了,皇兄活的好好的。” 言罢,他也没多解释,只快速走到江夏皇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父皇受惊了,请恕儿臣救驾来迟。” 若不是怕提早惊动古贵妃,坏了姐姐的计划,他早就带人攻进来了。 这帮勤王军将领虽然各怀心思,但好在还算听话,来宣德宫的路上,也没生什么幺蛾子。 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如今倒是省了。 至于他们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傲慢与轻视,他自动忽略了。 大事要紧,只要他们乖乖配合,他苏文渊也不是没有容人的雅量。 更何况,自己除了皇子的身份,也确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成绩,这些人心里不服,也在所难免。 看着脸庞犹自稚嫩,身形尚显单薄的孩子,此刻却是一身戎装,满目严肃的跪在台阶之下,担负起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江夏皇早已冷硬似铁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没有丝毫犹豫的快步走下阶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他眼眶微微湿润,声音几近哽咽。 “不晚,你来的正好,父皇没事,别担心。” 前后不过眨眼功夫,他却仿佛换了一副面孔,同方才面对众臣时的威严冷酷,截然相反。 苏文渊起身,见江夏皇还托着他的臂膀不曾放手,双眸中更是盛满了感动,正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他略略有些不自在,便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半步。 “儿臣前来救驾的路上,刚好碰到了各位将军,便和他们一并来了。” 三言两语,算是解释清了,他为什么会和勤王军一起出现。 其实,勤王军之所以会来,是皇兄的手笔。 他的用意,他也明白。 但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江夏皇。 毕竟圣心难测,更何况还人多嘴杂。 至于事后若他要查,他也有法子应对。 左右不能连累到皇兄就是了。 江夏皇哪里听不出,他这是怕他多想,以为他们早有联络。 毕竟这勤王军,出现的太及时,也太巧了些。 他不甚在意的颔首,然后亲昵拍了拍他的肩膀,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阿渊,今日你立了大功,待回了京,父皇一定好好为你论功行赏。” 说着,他抬眸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勤王军将领们,敷衍道,“你们也是一样。” 虽然不知他们为何会来。 按照原计划,他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天乩楼的人,足够收拾这帮叛臣贼子。 但既然来了,也不能不予理会。 他还没那么吝啬,封赏而已。 众将忙敛去心思,齐齐应道,“谢皇上隆恩。” 虽然面上不显,他们心里却大受震撼。 都说刚归国的三皇子颇得圣心,原本他们还将信将疑。 毕竟这些年,二皇子才是风头最盛的那个。 可如今亲眼瞧见,他们这才知道,终究是自己肤浅了。 这哪里是一般的受宠? 简直就是被放在心尖尖上疼啊! 皇上眼中那满当当的疼爱之情,完全不加掩饰,让他们想忽略都难。 原本,大家对这位三皇子并不怎么服气。 都是上过战场的,再不济,也是镇守一方多年的大吏,谁愿意听一个毛头小子号令? 要不是怕惹到东宫那位,他们是怎么也不会买他账的。 可现在,他们深深庆幸,得亏一路上,没怎么敢怠慢过这位爷。 否则,还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一头雾水。 皇上偏爱三皇子倒罢了,怎么太子殿下,也是一副处处护着他的模样? 甚至不惜亲自向他们施压。 可明明,三皇子受宠,怎么看都是不利于他的。 而他不仅将这立功的机会给了三皇子,还尽心尽力替他谋划安排。 他自己却默默躲在了背后,深藏功与名。 所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打算捧杀? 还是考虑到皇上的偏爱,便暂避其锋芒,故意示弱? 亦或是,有其他的后手?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心思太过缜密深沉,他们便是绞尽脑汁,都很难猜透。 更不敢得罪。 所以尽管不愿趟这浑水,但还是乖乖来了。 “只要父皇没事,儿臣不要什么封赏。” 苏文渊老实摇头,不卑不亢道,“于公,儿臣享受了皇子的特权,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今日之举,皆是儿臣应该做的。” “于私,奸人谋乱,儿臣作为儿子,自应挡在前面,不能让您涉险。” 不日他就要离开,趁着这次机会,就好好尽一番自己的孝心好了。 他对自己和姐姐不错,他很开心,能为他做些什么。 因而之前皇兄将这任务交付给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原本他只是一番肺腑之言,可听在众人耳中,顿时便不一样了。 三皇子这嘴,还真够甜的。 什么承担责任,为君分忧? 说的冠冕堂皇的,还不就是为了那个位子? 皇家的亲情,能有几分真? 江夏皇却是满目欣慰,“好样的,父皇果然没有看错人。” 其中隐含的深意,不言而喻。 他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在阿渊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心里的想法就已经改变。 原本他是打算百年之后,传位给苏锦逸的。 作为交换,他必须要向他保证,护他们姐弟俩一生周全。 那孩子虽然同他不亲,但这么多年的观察,他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但如果阿渊有意这个位子,那他就要重新考量一番了。 他想要的东西,他自会毫无保留的给他。 包括这江山社稷。 至于苏锦逸,他再另作安排就是了,左右不会亏待了他。 果然,听到江夏皇充满暗示的话,众人心里又是一惊。 没有看错人?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真的有意要更换太子? 不少人神情复杂。 他们的猜测是一回事,听他亲口说出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苏倾暖的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眸光晦暗不明。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高调的夸赞渊儿,他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很多人联想到更多? 这不是爱护他,而是将他置于烈火上焚烤。 苏文渊仿佛没听出江夏皇的意思,神情认真,坦坦荡荡的向他保证,“儿臣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更不会辜负皇兄的悉心教导。 江夏皇朗然而笑,“父皇相信你。” 原本他还有些考虑在,此刻听他这么说,更是直接下了决心。 怕他不明白他的态度,又隐晦的补充了一句,“阿渊,你记着,不论什么时候,都有父皇在。”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阿渊的重视。 所有的阻力,他都会为他排除干净。 苏文渊感动的点点头。 两人又父慈子孝的说了几句话,江夏皇方示意他站到旁边。 毕竟,这里还有一干罪犯没有处理。 在场之人瞧见两人的互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东宫易主,看来已是板上钉钉了。 苏文渊却没管这些人怎么想。 他得了自由,立即快步走到苏倾暖跟前,讨好的叫了声,“姐姐!” 同姐姐分开后,他的确是先去了顾皇后那里,然后才和其他勤王军汇合。 但姐姐不知他的安排,却是事实。 皇兄说,他要成长,这一步早晚是要迈出去的。 姐姐知道的越多,就会越挂心他。 所以他就大胆了一次。 只希望,她不要生他的气罢! 苏倾暖目光沉静的瞧着他,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 即便有疑虑,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但她可以肯定,渊儿绝对不是在觊觎皇兄的太子之位。 至于为了什么,她相信,他会主动告诉她的。 她不会干预他太多。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她只需在适当时候,加以引导就是。 苏倾暖的冷淡,让苏文渊顿时忐忑起来。 姐姐果然生气了。 他就知道不能瞒着。 这下惨了。 “古氏,你身为宫妃,却趁着朕受伤之时,勾结朝臣,意图逼宫夺位,再加上之前历数的,你的种种恶行,证据确凿,你无从抵赖。” 江夏皇脸色自动切换到漠然,低沉的嗓音威冷森严,“你可知罪?” 顿了顿,他恩赐般的视线看向她,“念在你古家往日的功劳,朕可以赐你个自缢的机会,希望你好自为之。” 古氏的罪恶,罄竹难书,便是凌迟,也不为过。 但因着古家有太后赐的保命符,他也不好做的太过。 当然,古氏若不愿自我了断,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呸——” 古贵妃嫌弃的唾了一口,“我可不稀罕你的假慈悲。” “你觉得苏文渊来了,这些草包来了,我就会认输么?” 勤王军是什么德性,她会不知道? 他未免太过自信。 况且即便没有御林军,她还有埋伏在周围的死士,这些可都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 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江夏皇不屑同她多做纠缠,便“好心”告诉她,“你埋伏在周边的人,已全部落入了天乩楼的手中,如今,你插翅难逃。” 原本他是不打算让众人知道,天乩楼也参与进来的。 堂堂朝廷,却要求助于一个江湖门派,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但现在,既然要将江山交给阿渊,那天乩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姐弟安全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天乩楼?” 古贵妃脸色瞬变。 天乩楼不同于江湖八大组织,名气并不高。 它太过神秘,神秘到大部分人,压根就不知道它的存在。 可知晓的人,却无人敢轻视它。 在江夏,有一句话在暗中流传—— 惹谁都可以,千万不能惹天乩楼。 倒不是说它做过什么惊天动地,或十恶不赦的大事,而是它的情报网太过强大,强大到几乎无孔不入。 上至皇宫,下达民间,到处都有其眼线。 便是江湖八大组织,唯一能与之一决高下的,除了远居海外的御圣殿,怕也只有玲珑阁了。 而在江夏这块土地上,它几乎无敌。 古贵妃并不愿惹到天乩楼。 好在其素来也不喜多管闲事,所以这么多年,虽然古家气焰嚣张,但双方一直相安无事。 可现在,它竟然插手了,还选择站在了狗皇帝一边。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更何况,宣德宫就这么大,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又藏在了哪里? 她竟一无所知。 江夏皇当然不会好心告诉她,偏殿内有一处暗道,可以用来埋伏足够多的人。 他抬了抬手,立即便有无数白影从天而降,将在场的文武官员,包括古贵妃在内,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个个俊秀非常,统一身着锦缎白袍,腰系长佩,手持玉笛,宛如贵公子一般,姿态从容,翩然若仙。 在他们的胸口处,有天青色的丝线绣着“天乩”二字,标示着他们的身份。 脱俗出尘,又不失高调优雅。 苏倾暖暗暗慨叹。 连出来执行任务都穿的如此贵气逼人,这天乩楼,还挺讲究。 当然,更不会缺银子。 毕竟他们身上的衣袍佩饰,可都价值不菲。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天乩楼”这三个字。 但也许是在同一阵营,最起码目前是,所以她并未升起什么忌惮之心。 当然,防备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所以她拉着苏文渊,略略后退了些许,给他们让开了足够的场地。 既然江夏皇有准备,她就不插手了。 银线蛊已经到手,接下来,她只需安心看戏即可。 群臣大部分,都没听过天乩楼的名号。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被对方震撼的出场,和强大的气势所慑。 “皇上饶命啊,罪臣错了,罪臣不要什么交代,您就饶了罪臣吧!” 不知是谁起了头,接二连三的跪地求饶声,顿时此起彼伏的响起。 “皇上饶命啊!” “罪臣是被逼的啊!” …… 一群人涕泪交流,悔不当初。 他们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贵妃娘娘的忽悠,以为皇上已经没了依仗,只要稍加逼迫,便会乖乖退位。 如今反而被清算,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江夏皇当然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他冷声吩咐人,将这些软骨头墙头草,一个不落的拖了下去。 包括在场已经背叛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 不拖也没办法,很多人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了了。 一连串动静过后,原本有些拥挤的院子,登时空旷了下来。 古贵妃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知大势已去。 她心里快速计较一番,倏地向着高墙飞了上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情况已变,她还是先逃出去,和遥儿汇合吧! 只要守住京城,他们照样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皇位,必须是遥儿的。 只是她一动,那些白衣人瞬间也动了。 数十道人影利落挡住她的去路,其他人则由另外三个方向,同时发动了攻击。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被密不透风的包围了起来。 玉笛化作利剑,狠辣的向她招呼过来,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顾不上想别的,古贵妃只得被动的防御起来。 苏倾暖又一次被惊讶到。 这天乩楼的人,功夫竟如此高超。 被这么多高手围攻,换做是她,只怕也不好脱身。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凄厉的惨叫,宛如一把把利刃,刺破了人的耳膜。 响彻天际,经久不绝。 在场之人顿时毛骨悚然。 这是...... 古贵妃被围着打,本就处于下风,此刻听到动静,顿时心焦不已,气息愈发飘忽不稳,原本还算周密的防御,也出现了多处破绽。 手忙脚乱! 不多时,她的身上便已受了七八处伤,血流如注。 可那些白衣人,却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直到,她奄奄一息的瘫在了地上。 江夏皇踱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双凤眸中,写满了冷漠厌恶。 “今日参加叛乱的贼子,皆以伏法,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罪状确凿,他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活到明天。 古贵妃这才知道,刚才的惨叫声是从何而来。 没想到,他竟真的不计后果。 那么多文臣武将,说杀就杀。 她擦去了嘴角汩汩流出的鲜血,恨恨的看着他,渐渐笑出了眼泪。 他们夫妻二十余年,到最后,竟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可,又怨得了谁? 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只不过是她往上爬的踏板而已。 也许有过心动,但终究,他的心还是给了别人。 曾经她发誓,负她的,她势必要一个一个讨回来。 可惜,如今她要死了,那些欠她的人,却还活的好好的。 她真的好不甘心。 就因为她是女子,掌管着家主令,所以注定不能接触初家高深的功夫,不能修习厉害的蛊术。 不能威胁到,初家家主的地位。 “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双眸仿佛淬了毒,一字一句,说的艰难缓慢,“苏琒,我在地下等着你,你活不了多久的。” 银线蛊若那么好解,就不是子母蛊了。 锋利的剑,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她的胸膛。 看着她陡然瞪大的双眼,江夏皇薄唇不耐的吐出两个字,“聒噪!” 至此,把持江夏朝政八年之久的古贵妃,终于伏法。 顾怿彻底放下了心。 只是—— 在看向苏文渊的时候,胸腔内激荡的那丝兴奋,又不知不觉平淡了下来。 接下来的阻力,或许更为棘手。 江夏皇收回落在古贵妃尸身上的目光,环视众人,嗓音绝情冷厉,“古氏褫夺封号,贬为庶民,赐草席一张,扔乱葬岗。” 若非考虑到影响,他都想将她挫骨扬灰。 “是!” 原御林军统领亲自带了人,将古贵妃的尸身匆匆抬走了。 “郑恩——” 江夏皇负手回身,看向跪在地上,早已抖如筛糖的郑恩,眼神冷漠,“你跟着朕,也有些年头了吧?” 第808章 时辰已到,你可考虑好了 这些年,他虽然偶尔会向古氏透露个消息,但到底没彻底投靠于她。 念在他从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知道,临了临了,他还是没能坚持住操守。 到底是自己妇人之仁了。 “皇上——” 郑恩老泪纵横,也不知是悔,还是惧,“老臣有罪啊!” 他怎么就不再坚持坚持,古贵妃的一副毒药,就让他乖乖投靠了? 明明还有其他办法糊弄过去的。 只要撑过昨日,他就还是御前大总管。 可偏偏,他却因为骨头软,选了一条最没有回转余地的绝路。 甚至于,就在刚才,他还为了表现,多了几次嘴。 “你自己了断吧!” 江夏皇将染了古贵妃鲜血的剑扔给他,“朕怕脏了自己的手。” 回顾下来,从皇子开始就跟着他的嫡系手下,竟一个也不剩了。 有的抵挡不住诱惑,投靠了别人; 有的因为政见不合,被他谪戍到了遥远的边寨; 还有的,已经入土好些年了。 郑恩,是最后一个。 以至于他想拿下古氏一党,都是靠了外人天乩楼。 瞧见江夏皇决绝的神情,郑恩便知自己不活。 恭恭敬敬又磕了三个头,他红着眼,哆哆嗦嗦的拿起剑,咬牙抹了脖子。 明明已经是御前大总管,可总是觉得不满足,不踏实。 汲汲营营、投机取巧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葬送了自己的命。 直到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从一开始,就错了。 可惜,悔之晚矣! 又一人血溅当场后,在场的勤王军将领,个个噤若寒蝉。 原本想要邀功的话,也不敢说了。 皇上明显已经杀红了眼,这个时候,谁敢上去触霉头? 即便他们有功在身,可那又怎样? 万一皇上哪根筋不对,怀疑他们图谋不轨怎么办? 天乩楼的人看着就不好惹,他们虽然有兵马,可大多都在外面,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于是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明明是兵甲森立,却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最后,还是顾皇后打破了僵局,“皇上既然无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真的准备要走。 江夏皇目光落向她,微微颔首。 停顿了片刻,他有些别扭的开口,“今日,多谢了!” 虽然她只是阻挡了古氏片刻,可到底为阿暖赢得了时间。 顾皇后淡然的扯了扯唇角,然后状似无意的看了眼苏倾暖的方向,便带着宫人离开了。 果决的好像只是来看了一场戏。 显赫威严的宣德宫,因着顾皇后的离开,竟莫名有些萧索。 看着那方即将消失在宫门口的背影,苏倾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跟上。 宣德宫已经无事,她也没必要再留下。 至于解蛊,也不急于一时。 匆匆同江夏皇打了个招呼,她便离开了。 如她意料的,渊儿选择了留下。 他要帮着江夏皇,处理接下来的烂摊子。 跟着来春狩的朝臣,几乎被杀了个干净,御林军也损失了一大半。 天乩楼的人,更还没有离开。 京城苏锦遥尚未落网,四大势力中除了忠君的顾家,已经伏法的古家,分崩离析的上官家,尚留一门许家,根基犹在。 更遑论还有数不尽的小世家,各怀鬼胎。 门阀势力看似摇摇欲坠,却仍是后劲十足。 朝中盐铁粮的斗争仍在激烈的进行,虽然目前形势大好,但背靠世家的大盐商,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各路勤王军,需要妥善安顿,更需谨慎防范。 逼宫的事看似落幕,其实只是个开始。 江夏建国两百余年,天下安定、海清河晏只是表面,根深蒂固的门阀势力,混乱腐朽的朝堂,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连年来战乱不断的边地,此起彼伏的天灾人祸,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的普通百姓…… 再加上,还有虎视眈眈的前朝乱党。 这样的形势之下,急需一个英明的君主力挽狂澜。 皇兄,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倾暖加快了脚步。 她没忘记,寒儿还在对方手中。 所以,还要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才是。 转过一座宫殿的外墙,直到看见顾皇后高雅端庄的背影,她方慢了下来。 听到动静,顾皇后缓缓转身。 面容清淡,说不上有多热络,但也不见冰冷。 “德庆公主。” 她身后的一众嬷嬷宫女,均恭身垂首,仿佛没瞧见一般。 苏倾暖走上前,先是福了福身,然后才佯作试探的问,“皇后娘娘这是在等人?” 她注意到,在不远的地方,还有几名内侍在放哨。 显然是防着有人靠近偷听。 这是,有重要的话同她说? “本宫在等你。” 顾皇后并没有卖关子,眸光笃定的看向她,“想必德庆公主,也是为了本宫而来吧?” 她淡淡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她太聪明,也太成熟。 明明只有十五岁,却总是让人忽略她的年纪。 很难想象,不近人情的苏琒和单纯无邪的宁舒依,会生下这样的女儿。 是的,她调查过宁舒依。 因为了解,所以恨不起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不爱。 不爱,则不恨。 苏倾暖眉眼含了两分淡笑,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不知皇后娘娘特意等倾暖,所为何事?” 她的确是看懂了她方才的暗示,才跟出来的。 对于顾皇后,因为皇兄的缘故,她并不拿她当敌人。 而且她几乎不曾对她和渊儿有过敌意,甚至于,有几次还直接间接帮了她。 但若说交情,她们似乎也够不上。 至多,不过是打过几次交道的陌生人罢了。 顾皇后眸露欣赏,“本宫喜欢和爽快人说话。” 如此,倒省的她再虚与委蛇。 苏倾暖面色不变,便听她沉淡的嗓音紧接着又响起。 “对于皇上立储的事,不知德庆公主怎么看?” 其中明晃晃的试探,并不加以掩饰。 苏倾暖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扬唇笑了笑,不甚在意道,“父皇不是已经立过储君?” 其实这个问题,她完全可以搪塞过去,不必回答。 任她是皇后,也没法追究。 毕竟,这般敏感的话题,她一个公主,是不适合参与的。 但为了让她安心,她还是选择了坦诚。 “倾暖认为,父皇的决定,很英明。” 无论于公于私,她都始终认为,皇兄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到她的回答,顾皇后眉目微微舒展,“那三皇子呢?” 是三皇子怎么办? 还是三皇子的意思是怎样的? 她没细说。 但苏倾暖却听懂了。 “渊儿他,很尊敬皇兄。” 她毫不犹豫的给了她答案。 所以,他不会做对不起皇兄的事。 哪怕他刚刚的举动很让人遐想,可她对他的信任,从来就没有动摇过。 他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 闻言,顾皇后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眸中也多了几分真诚,“逸儿能有你们这样识大体的皇弟皇妹,是他的福气。” 其实谁都知道,如果苏文渊有那个想法,那逸儿是完全争不过的。 不是他不够优秀。 而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那个人,心里从来都没有他。 没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想到先前苏文渊去见她时,向她保证的话,再看看面前坦然自若的苏倾暖,她忽然就明白了。 他们姐弟,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苏倾暖并不介意她的试探,反而有些替皇兄开心。 顾皇后,其实心里还是有皇兄的吧? 否则,她也不会特意来问她这一趟。 “皇后娘娘若是没别的事,倾暖就先告退了。” 她没再多言,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皇兄若是知道,皇后娘娘如此为他着想,想必很开心。” 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并非一日而就,她能做的,也不过是点醒罢了。 至于他们怎么做,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接下来的两日,江夏皇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朝堂。 经过一系列不间断的杀戮,朝中已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古氏党羽,连早已关押起来的霍丞相,也很快被处死,并查抄府邸,亲族重罪者死,轻罪流放。 前前后后牵连者几乎上万,古氏叛乱,也成为江夏立国以来,第一大案。 松子山死了这么多人,是瞒不住尚在京城的苏锦遥的。 果然,不过才一日的功夫,便传来消息,苏锦遥以清君侧为借口,集结了留守京城的全部兵马,嚣张的举起了反旗。 清君侧,清诛君侧之恶人。 这个“恶人”,指的是顾怿。 苏锦逸是嫡亦长,又是被江夏皇正式册封的太子,名正言顺。 苏锦遥想对东宫动手,又不占理,只能拿顾家开刀。 好在,江夏皇这次没有犯糊涂。 他迅速下旨,以苏文渊为统帅,顾怿为副帅,顾怿堂弟顾祺为前锋,统领全部勤王军,先于御驾而行,征讨逆贼苏锦遥。 这一举动,无疑表明了朝廷的态度,在舆论和道义上,给了苏锦遥以沉重的一击。 随行的文武百官,更是个个义愤填膺,强烈谴责苏锦遥颠倒是非,祸乱京城的行为,坚决拥护皇上和东宫。 此“文武百官”,自然非彼文武百官。 苏倾暖也是后来才知道,江夏皇的准备,比她预想的还要充分。 面对几乎被杀空的朝廷,他只用了两日,便补齐了所有的职位空缺。 原来,早在半年前,他便顺着古氏母子想攻打大楚的的意思,以提前防范的名义,在应城设立了陪都,三省六部,各层机构,无一不备。 而且每一官职的人选,都经过了精心的考核,甚至还启用了不少被流放到边地的老臣。 为的就是这一天。 因为应城偏僻,又非战略要地,故而江夏皇的举动,并没引起古氏母子的注意,只当他是为了打发那些不得圣心的朝臣,而行的权宜之计。 如今,不过是将应城的朝堂,完全照搬过来而已,官印官服都不用重发。 勤王军进军迅速,短短两日,便兵临城下,将京城团团包围了起来。 原本在古贵妃逼宫的时候,到达松子山的勤王军并不多,只有区区十几万人。 但后续的两日,却又有数支前来支援,再加上一路上收编的,自京城周边逃出来的各路人马,到达京城的时候,已有四十万之众。 四十万,看似人多,但因临时拼凑,良莠不齐,各将领又明哲保身,战力其实并不强。 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还是让苏锦遥慌了神。 京城驻守的人马,虽俱是精锐,但数量上只有十万左右。 而且除了要把守各大城门,还要分兵巡视城内,严查奸细。 所以苏锦遥并不敢大意。 原本只是打算通过逼宫,悄无声息登上皇位的他,最终还是被逼着,站在了天下人的对立面。 而苏倾暖也通过各种情报得知,之前青墨送来的关于造反的消息,果然只是苏锦遥故意放出来的迷惑之计,用来诓骗他们回京的。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左右苏锦遥已经走上了造反这条路,之前的真假,无伤大雅。 一时间,江夏举国上下,都将目光放在了京师大战上。 作为平叛的主帅,流落民间十五年的三皇子苏文渊,自然而然备受瞩目。 交战双方隔着高大厚重的城墙,开始了战前对峙。 战事一触即发。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楚使者到访的消息,在两军阵内不胫而走。 苏倾暖眼神锐利的看着对面的人,耐心已经告罄,冷冷开口,“时辰已到,你可考虑好了?” 第809章 三日时间已过,你似乎言而无信了 不远处的椅子上,一人微拱着背,形容狼狈的坐在那里。 他低首垂眸,一言不发,远远瞧去,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泥塑。 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苏倾暖当即冷笑出声,微一抬手,便吩咐下去。 “青禹,你们不是新琢磨出几种逼供的手段,就拿他试试吧!” “死了也没什么,左右还有落青和上官嫣儿在,一个一个的审,总会有愿意招认的。” 俏丽明艳的脸上,尽是冷漠肃杀。 椅子上的人闻言,身子几不可察的颤了颤。 一旁的青禹应了一声,刚要走过去,便见那人忽而抬起了头,露出了狰狞丑陋的面容。 残缺坑洼的疤痕,模糊了五官的轮廓。 细瞧去,他的脸上,竟无一处完好的皮肉。 皎若银月的凤眸,沉淡的看着他,也不出言催促。 犹豫了一会儿,那人罕见的放低姿态,含了几分商量的意味。 “我若说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嗓音干涸沙哑,尽透疲惫。 他似乎也明白了,这已经是他最后且唯一的机会。 “说说看!” 苏倾暖眼尾上挑,冷俏的唇边隐隐划过一丝兴味。 “若元大岛主说的能让我满意,我自然不会吝啬帮你实现临终的愿望。” 此人正是在松子山上行刺江夏皇失败,败于苏倾暖之手的天魔岛主元鹤。 原江夏二皇子苏钰。 元鹤微微点头,算是接受。 他简单说了一些天魔岛内的事情,包括这次暗中潜入江夏的过程。 见苏倾暖始终不感兴趣,他想了片刻,话锋犹的一转。 “天魔岛从无银钱进项,难道你就不好奇,这多年来,岛内的开销,是从什么地方来?” 他一心只想雪当年之耻,毁掉苏琒,至于金银钱财什么的,的确从未上心过。 左右有人愿意给。 苏倾暖原本靠着椅背的身体,瞬间坐直,“难道不是御圣殿,在暗中支持你?” 天魔岛和冷月宫都是御圣殿的走狗,御圣殿养着他们,倒也说得过去。 元鹤嗤道,“御圣殿没那么大方,圣主和圣女,也从不做无本的生意,况且——”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神情,“我不想再欠她太多。”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倒也是。” 苏倾暖表示赞同,“倒是我想岔了,你继续。” 原本只是一场交易,没想到,元鹤还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元鹤残缺不堪的脸上,露出几许满意之色。 他缓缓启唇,“大楚,金家。” 用金家换一个承诺,不亏。 苏倾暖先是一愣,继而倏地反应过来,“你是说,德妃的母家?” 在大楚,姓金的人家太多了。 但能有如此财力支撑一个江湖门派庞大开销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家。 既富且贵。 所以她很快就想到,在边关的时候,驻守梧州的金将军。 这位金将军不止有德妃这个女儿,还有一个叫金双雁的孙女,曾和杜家的杜蕴,以及京城的欧阳离若和林倾城,并列称为大楚四大才女。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青墨告诉她的。 元鹤微微颔首,“但我同德妃并无接触,每次给我银粮的,也是金家的管家,其他人,我并不了解。” “作为交换,天魔岛要在金家开口的时候,无条件为金家做事。” 但直到天魔道覆灭,金家也没让他兑现承诺。 苏倾暖陷入沉思。 看来,大楚的皇宫还真是卧虎藏龙。 倒了一个兰太后,竟又出了这么多的牛鬼蛇神。 先是同云璃鬼混在一起的淑妃,后是追随元鹤来到江夏的齐太妃,如今又多了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德妃。 谁能想到,她的母家,竟然和天魔岛有勾结。 看来,待回了大楚,她要好好查一查这个金家了。 还有那个德妃。 “你提供的线索,我记下了。” “说吧,临死前,你还有什么愿望?” 她大方的许诺,“若我能做到,自会帮你完成。” 言罢,她隐晦的看了眼外面。 这会儿功夫,人已经带到了吧? 元鹤沉默须臾,这才低声开口,“如果可以,请留她一条命!” 多少有些扭捏的成分在。 “谁?” 苏倾暖顺势追问,“上官嫣儿?” “不——不是!” 元鹤连忙否认。 他额首微低,躲过了苏倾暖的审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是——是上官青。” 门外,刚刚被带到的人,听到里面那个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不由怔愣在原地。 他在说什么? “我欠她一条命,这次——这次想一并还给她。” 元鹤嘶哑的嗓音里夹杂了一丝祈求,“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苏倾暖盯了他半响,一针见血的戳破了他隐秘的心思,“所以,你爱上了她。” 怕门外的人没听到,她又扬声补充了一句,“你爱上了上官青。” 就看她,有什么反应了。 只希望,别让她失望。 元鹤难堪的垂下眼帘,却没有否认。 外面的人,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说,喜欢自己?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的眼眶里忽然就蓄满泪水,为这么多年的隐忍与委屈。 所以,自己还是等到了是吗? 他的心,真的给了她。 给了她上官青。 那个曾经骄傲完美、绝世无双,仿佛一束光,照亮了她整个少女时期的人呵! 只可惜—— 她咬了咬唇,齿间溢满苦涩。 太迟了! 迟到他在她的心里,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颜色。 多少年了,任凭她多么努力,都无法将印象中那道风姿灼灼的身影,同眼下人鬼难辨的元鹤重叠在一起。 可明明,他们就是一个人。 “好!” 苏倾暖爽快答应,“如果她乖乖听话,我会酌情,留她一命。” 才怪! 仅凭她御圣殿四大圣使之一的身份,就注定要死。 一个手上染满鲜血的刽子手,她没资格代替那些无辜的死者原谅她。 元鹤声音几不可闻,“谢了!” 他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说出这个谎言,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可他必须说。 这是苏倾暖的要求。 “带下去吧!” 苏倾暖抬了抬手。 青竹应了声,便带着元鹤从偏门出去了。 青禹随即向门外吆喝,“下一个。” 元鹤走出好远,确保里面的人不会再听见,这才阴沉着脸看向青竹。 “我已答应同你们演了这出戏,希望你们言而有信,放上官娥一条生路。” 想起之前在屋子里说的话,他顿时一阵不自在。 什么喜欢上官青? 自始至终,他心里唯一的女人,只有嫣儿一个。 上官青虽然救了他,可她如何比得上嫣儿? 之前是他对不起嫣儿,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帮她。 也是帮自己。 毕竟,上官娥是他们共同的女儿。 或许他该感激,苏倾暖特意恩准,让他和嫣儿在临死前,见了最后一面。 可她什么话都没说,只向他提了一个要求。 保下上官娥。 素来冷心冷清的他,在那一刻,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是一种身为人父的幸福感和责任感。 再加上对嫣儿的愧疚,他最终决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下坚持了一辈子的仇恨,为他的妻儿,做些什么。 苏倾暖说,只要他在上官青面前演一出戏,她就会饶了上官娥。 他,同意了。 青竹睨了他一眼,“放心吧,公主殿下说话算话!” 他可不会告诉他,公主压根就没打算杀上官娥。 最起码暂时不会杀。 元鹤这才彻底放了心。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剩下的,就交给上天吧! 希望娥儿不要像他和嫣儿这般,命运多舛。 看着落青一脸麻木的走进来,苏倾暖冷冽的勾了下唇角。 “落青,三日时间已过,你似乎言而无信了。” 第810章 这一局,算你赢 从查出落青是孤注一掷来的松子山,她就知道,她所谓的三日,不过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换言之,寒儿只怕已经不在她的手上。 但人既然来了,不好好利用一番就杀了,未免可惜。 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这场戏,就算是她的回礼。 落青还沉浸在元鹤的话中暗自神伤,偶一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带了进来。 苏倾暖,正容色冷沉的看着她。 她立即便反应过来。 交不出林倾寒,她这是找她算账来了。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你的妹妹,你怕是见不上了!” 她平静开口。 上官嫣儿没死,苏钰本就不会再是她一个人的。 如今不小心听到了他的心意,她更觉无憾。 这场历时十几年的博弈,毫无疑问,是她赢了。 苏倾暖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忽听青风在门外禀道,“公主,有消息!” 大楚使者就驻扎在离此地不远的吕城,云顼一大早就赶过去了。 为了确保她人手足够,他只带走了青玄,而将其他人都留给了她。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落青,她起身走了出去。 青风这个时候来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说不准还和寒儿有关。 果然,走到回廊外,确定落青不会听到后,青风立即小声禀道,“公主,据探查,七小姐很大可能是被关在翠秀宫内。” 苏倾暖有些意外,“消息可靠吗?” 寒儿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翠秀宫,是龚太妃居住的宫殿。 而她,是古贵妃的党羽。 莫非,这件事古贵妃也插了手? 但随即,她便否认了这个猜测。 她手上若真有这个筹码,也不至于那么快就伏法。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龚太妃背后的主子,其实另有其人。 初凌渺! “应是可靠。” 青竹道,“在翠秀宫下面,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暗室,里面机关重重,还有不少死士把守,从外面极难攻入,是个很隐蔽的藏人之地。” 想了想,他又补充,“因为江夏皇宫不在玲珑阁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消息的主要来源,是天乩楼。” 至于天乩楼用了什么方法查出来,他并不清楚。 “天乩楼?” 苏倾暖有些意外。 这是她这几日以来,第二次听说天乩楼了。 没想到,他们竟也在帮着找寒儿。 “是的公主,殿下特意寻了天乩楼帮忙。” 他们已经翻遍了整个京城,几乎要掘地三尺,只剩下皇宫这一处禁地。 所以十有八九,七小姐是真的在那里。 苏倾暖陷入沉思。 玲珑阁在江夏的势力不算很广,她是知道的。 不是云顼做不到,而是他在遵守同皇兄之间的约定。 毕竟若是皇兄将势力大量渗透到大楚,楚皇和云顼也不会同意。 这是两国交往,最基本的礼节。 尊重! 若非有古氏母子发动的这一场战争,两国的关系本该是非常友好的。 只是云顼竟然会找天乩楼合作,却是她没想到的。 毕竟,有皇兄帮忙,他着实没必要再找外人。 凭她的直觉,天乩楼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也许,它强大到让人无法想象。 最起码在江夏,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忽然一动。 会不会—— “青墨有消息吗?” 将怀疑暂且放在心底,她转移了话题。 “没有。 青风眉色凝重,“属下试过给他传信,但基本都是石沉大海。” 青墨性子虽然乖张,但在大事上绝不含糊,违反命令自作主张的事,他从不会做。 所以他很可能是被什么耽搁了。 苏倾暖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又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苏锦瑶都举起反旗了,暖福宫竟然如此安静。 她将五百御卫都留在了京城,均隐藏在各处,受青墨统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 这是她提前下的一步暗棋,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给予苏锦瑶致命一击。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不能做到里应外合,但最起码,自保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还有红颜门众弟子协助。 再怎么着,也不该一丝消息也无。 想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红棉和红柳,似乎也有些日子没给她传信儿了。 难不成,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不由又拿出了青墨的腰牌,手心收紧。 青墨究竟还想告诉她什么? …… 返回屋子,重新坐下的时候,苏倾暖已调节好心态,面色恢复了平静。 对上落青审视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你一定很好奇吧?” 压下心底的焦灼,她很大方的告诉了她,“本公主已经得知妹妹的下落了。” 不能再耽搁,她必须尽快潜回京城去。 落青面无表情,声音不见起伏,“那就恭喜了。” 她心里还是有一丝惊讶的。 圣女殿下在江夏的每一处藏身点都极为隐秘,便是连天乩楼,短时间内怕也不容易寻到。 她能这么快得到消息,也算有些本事。 苏倾暖瞧了她片刻,惋惜的啧了一声,“原本想和你做场交易的,如今也没有必要了。” 不从落青嘴里套出点什么,她可不甘心。 否则,她也不会坐在这里,同她虚与委蛇。 落青长久的沉默,化作一声轻笑,“什么时候送我上路?” 元鹤虽然愿意换她活,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若不招认,苏倾暖照样不会放过她。 “没想到堂堂青圣使,竟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苏倾暖挑了挑眉,不掩嘲弄,“争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做了上官嫣儿的手下败将?” 她强烈的胜负欲,就是她撬开她嘴的关键。 想到此,她又一次在心里感叹,上官嫣儿的出现,真的是太及时了。 否则,她还拿这个落青没办法。 “败?” 落青顿觉好笑,“你觉得,我败了?” 她缓缓抬眼,神情骄傲又自得,“他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元鹤的心可是给了她。 虽然她已经不稀罕了,但这并不妨碍她以此赢了上官嫣儿。 苏倾暖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掩饰好。 “那又怎样,元鹤喜欢过上官嫣儿,又喜欢过你,这一局,你们算是平手。” 她话锋一转,“但上官嫣儿愿意用她的秘密,和霍家所有的财产,同本公主交换一个条件。” “你知道的,元鹤犯了死罪,本无可恕。” “但死也有死的选择,痛快死去是死,受尽折磨而死也是死。” “所以本公主愿意给她这个机会,换元鹤一个比较体面的死法。” “毕竟再怎么说来,他都是本公主的皇叔,也曾有着龙凤之姿。” 她一字一句,循循善诱,“而且,在他死之前,本公主还会医治好他的脸,让他不留遗憾。” “你既在大楚扮了齐太妃这么多年,就应该听说过,本公主的医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区区一张被大火毁了的脸,自然不在话下。” 元鹤的脸毁了这么多年,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是能,她也没那个闲工夫帮他。 但这并不妨碍她用来忽悠落青。 也许清醒状态下的她不好对付,但如今她已被元鹤的三言两语冲昏头脑,自然没了理智。 落青衣袖下的手指紧了又紧。 曾经梦里那个惊若天人的身影,又一次轻轻撩拨起她的心弦。 苏钰! 她咬紧下唇。 不是没怀疑过,苏倾暖是在胡说八道。 但想到她之前流露出来的吃惊神色,还是让她打消了大部分疑虑。 换言之,恐怕在她内心深处,更期待她说的,都是真的吧! 那可是她喜欢了一辈子的人啊! 坚持了这么久,她终于从上官嫣儿手中,把他成功抢了回来。 怎么甘心再让给她? 想到上官嫣儿,她远离的神思骤然回笼。 “不可能,她不可能为了他,做到这么多。” 在她印象中,上官嫣儿是个极度自私的女人,绝不会为了苏钰妥协。 她比她更为骄傲。 “怎么不可能?” 苏倾暖怜悯的看着她,“她为他谋划多年,为他忍辱负重,还独自生下了他的孩子,这可都是事实。” “你何以觉得,她不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上官嫣儿的确用霍家富可敌国的财产同她交换了一个条件。 只不过,不是元鹤的命,而是上官娥。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霍家的财产,她一直都捏在自己手中,没有交给上官侯府一丝一毫。 那么,上官侯府那些数不尽的田产旺铺,金银财富,又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会是上官荻的吧? “你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她继续拱火,“所以你还是输了。” “元鹤喜欢上你,其实挺没眼光的,毕竟上官嫣儿,比你更值得。” “谁说的?” 落青倏然变了神色。 但不过须臾,她便醒悟过来,重新恢复冷静,“你不用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如果她会说,早在围场的时候,就说了。 苏倾暖淡笑不语,只意味深长的瞧着她。 她会想通的。 不急。 果然,落青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又语气放软,自欺欺人的强调,“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背叛圣女殿下。” 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尤其是得知元鹤心里有她,她就更不能落在上官嫣儿后面。 她必须要向他证明,选择她,才是他最正确的决定。 她眼中的挣扎,当然没逃过苏倾暖的眼睛。 “我只是想救回妹妹。” 她无奈叹气,“其实你只需告诉我,翠秀宫的底细就好了。” 如何攻入翠秀宫,她心里大致已经有了一套方案。 她若说最好,不说,也不影响什么。 落青犹豫了。 其实她虽然一直潜伏在大楚,却几乎不曾同苏倾暖直接接触过。 对她的了解,更多的是自圣女殿下口中。 或许,圣女殿下对她的评价,有些夸大了? 如今她急于想从她这里探出消息,那她完全可以将计就计。 “翠秀宫是龚太妃居住的宫殿,里面有一处地下暗宫,用来关押重要的人质,入口在东耳房内,出口——” “在宫外,但因为从里面被锁着,所以只能出,不能进。” 她佯装考虑后,便半真半假的给了她答案。 “因为隐秘,所以平时只有几个宫人看护,防守比较松懈。” “林倾寒就被关在里面,你可以悄悄溜进去,将她救出来,不会惊动旁人。”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埋伏? 而且除了埋伏,还有很多机关,保证她一进去,就再无出来的可能。 她心里默默道,圣女殿下,这是属下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苏倾暖既然查出了翠秀宫,那林倾寒现在十有八九是被关押在那里。 她能做的,就是让她放松警惕,主动去送死。 “好呀!” 苏倾暖轻松应了一句,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神色。 就在落青不大确定她是否相信之时,却见她唇角缓缓勾起,“青圣使,本公主理解你的一片忠心,所以不为难你。” 没有埋伏,等着她去救,初凌渺会这么傻? “本公主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她眸色沉了沉,“你只需要告诉本公主,初凌渺和云瑾的事,对于你方才的欺瞒,本公主可以既往不咎。” “而且,这一局,算你赢。” 云瑾落魄至此,初凌渺都没有像除掉林宝珠和梅从安那般杀了他,可见他对初凌渺,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所以,既然落青无用,她可以用云瑾试试,引出初凌渺。 落青一听,便知苏倾暖已识破了她的用意。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想要赢过上官嫣儿的心,战胜了一切。 “好!” 她咬了咬牙,“希望你说话算话。” 左右圣女殿下和云瑾的那段风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说了,也不算背叛。 苏倾暖愉悦扬唇,“当然。” 落青深吸一口气,“他们之间的事,想必你也猜了出来。 “云瑾小时候,有一次外出历练……” 第811章 你为何不同意? 没有一个罪犯,能逃的掉律法的制裁。 尤其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处理掉几人之后,日头已经开始西落。 苏倾暖足尖轻点,纤细窈窕的身影飞跃而上,在屋顶的最高处缓缓落下。 金色的余晖洒向不远处的村庄,显得一派宁静祥和。 明明该是农耕忙碌的季节,绿草新冒,娇花吐蕊,广袤宽阔的田地里,却不见一个人影。 她轻叹口气,默默拿出千里眼,望向朝京城方向。 高大巍峨的城楼之上,不时有粼粼甲光闪过,同远处的夕相映相辉,透出几分冷寂肃杀之感。 守卫的士兵,似乎比昨日又多了一倍。 看来,交战已不可避免。 她不免有些怅然。 战争一旦开始,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百姓何辜? “审问完了?” 磁性甘醇的嗓音自身后传来,紧接着,苏倾暖便感觉自己落入一汪温暖的怀抱中。 身后之人宠溺的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摩擦着她柔软的乌发。 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他柔声宽慰,“放心吧,很快就结束了。” 语气中透着经久未见的轻松之感。 鼻端萦绕的,是熟悉的冷冽气息,让苏倾暖原本有些沉闷的头脑,顿时清爽了许多。 她收起千里眼,任由自己靠在他坚实的胸口。 “上官嫣儿和元鹤还算配合,只是落青嘴严的紧,除了初凌缈和云瑾那段风月,别的着实是套不出来了。” 不过想起最后,她好心告诉她,元鹤方才所言,皆非自愿后,她那副不敢置信又恼怒羞恨的表情,她的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想要没有遗憾的离开? 她才不会如她的愿。 “既然没用,就都处理了吧!” 他们马上就要回大楚,留着也是个累赘。 “嗯,审完就杀了。” 苏倾暖弯了弯眉眼,“不过云瑾是初凌渺一手带大的,两人又有了那么一层关系,不比旁人,所以我寻思,可以先留着,或许还有用。” 说着,她便将二人的感情纠葛大致说了一遍。 也是从落青嘴里,她方知道,原来初凌渺早在云瑾小的时候,就以救命恩人的名义,潜伏到了他身边。 然后一步一步,将原本单纯善良的少年,引上了歧途。 依稀的印象中,云顼和云瑾小时候,关系似乎很好。 云顼听完后,也是一阵感慨。 “云瑾那次历练回来后,就变了许多,后来赶上母后薨毙,我也没功夫管他,再以后,就渐渐疏远了。” 等他回过神,发现云瑾有秘密瞒着他之后,已经晚了。 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只可惜。” 苏倾暖一脸失望,“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初凌渺十年前就和云瑾相识,说明她在京城,早有明面上的身份。 但落青防着她,供述的太过简单,她一时还无法找到头绪。 “没关系,待救出寒儿,我再去试试,看能不能撬开云瑾的嘴。” 云顼揽着她飞下屋顶,在一处亭子里坐下。 “明日一早,我们就回京。” 他们在京郊这处庄子已经住了两日,如今消息确切,也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我们?” 苏倾暖诧异抬头,在撞上那双漆黑深邃的墨眸时,一颗心顿时柔软起来。 “阿顼,其实你可以不跟我回去的。” 虽然有云顼在,营救寒儿成功的把握会更大,但两国和谈在即,她不愿他因私废公。 “傻瓜,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去冒险。” 云顼大掌抚上她白皙光滑的脸颊,惩罚般的捏了捏,这才细细解释,“苏锦遥派了使臣,约我入京,商谈两国战后事宜。” “我同意了,时间就定在明天。” 外有数十万勤王军逼迫,内有世家不断抗议,再加上百姓怨声载道,苏锦遥名不正言不顺,怕是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 所以他并不意外,他会赶在江夏皇前面,同大楚结盟。 闻言,苏倾暖眼神霎时亮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进京,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初凌缈暂且不知,但是苏锦遥的功夫,因为多次领教过,她可是知根知底的。 若是距离足够,以云顼的身手,完全可以做到一击必杀,不给他留有喘息的机会。 即使云顼不便动手,她也有把握在有人掠阵的情况下,三十招之内,将其擒住。 这可真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云顼温笑着点头,“苏锦遥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次我们不必费一兵一卒,就可阻止一场战争,也算是功德一件。” 他心里叹气。 现在只剩下一个难题,便是江夏皇对他们亲事的态度了。 当然,若是他最后还不同意,他也不介意抢亲。 苏倾暖自然不知云顼惆怅的心思。 上次同江夏皇的谈话,因着古贵妃的逼宫而打断,所以没什么结果。 她寻摸着,待最近的事一了,再找江夏皇磨一磨,说不准,他就同意了。 到时候,再同云顼说也不晚。 “这一次,苏锦遥怕是打算下血本了。” 她眸露讽刺,“如今他只是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连正式登基为帝都不敢,却暗中邀你入京,显然是想提前和你达成某种协议,得到大楚的支持。” “只怕到时候不止割地赔款、称臣纳贡,所有条件,都任你提了。” 在苏锦遥看来,云顼虽已同她订了亲,但毕竟是大楚的太子,只要他给的好处多,云顼必然会动摇。 到时他再以江夏朝廷的名义,同意与大楚的联姻,那么江夏皇就会彻底陷入被动,从而被完全取代。 “只可惜,他到现在都不知,其实我只要一个你。” 云顼揽紧怀里的人儿。 “况且,前朝势力紧逼,为了两国能早日携手,面对共同的敌人,大楚也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 至于青州一战中所消耗的银钱粮草,以及阵亡将士的一切抚恤,他会想法子,从苏锦瑶身上拿到的。 “那我们明日,就送他一份大礼。” 苏倾暖眸底浮起冷意。 想到什么,她又连忙安顿云顼,“明日你不必动手,我来就行。” 他是大楚太子,若是参与到江夏的皇室斗争中,难免会让人诟病。 而她是江夏的公主,奉命诛杀叛臣,名正言顺。 “苏锦逸自有安排,你不用操心这些事。” 余光瞥见青玄出现,云顼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改为轻抚她的发丝。 “明日兵分两路,我们直接去翠秀宫就是。” 苏倾暖已经好几日不见苏锦逸,此刻听云顼提及,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谋划这事去了。 她当下便放了心,乖巧的点点头。 毕竟比起除掉苏锦遥,救出寒儿才是最重要的。 “阿顼——” 想到之前的疑问,她别有深意的看向他,“天乩楼可靠吗?” 她想知道,她的猜测有没有错。 云顼摸着她秀发的手一顿,眸色微讶,“你不知道?” 他以为,在他来江夏之前,暖儿就已经了解过天乩楼。 苏倾暖老实摇头。 她的确不曾留意过。 皇兄也未提及。 云顼垂眸看着她,嗓音柔和,“是友非敌。” 青玄见二人说完了悄悄话,这才飞身而至。 他先是给苏倾暖行了礼,然后才向云顼禀道,“殿下,他说,他会准时赴约的。” 连他也没想到,那人竟会如此爽快。 苏倾暖一头雾水,“谁?” 这个时候,云顼竟然还约了人? 云顼笑了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京城翠秀宫。 白皎淡声建议,“圣女殿下,我们该撤退了。” “苏锦遥选择了错误的时间反叛,天时地利人和尽失,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若耗下去,京城失陷,只怕到时候,我们再想脱身都难。” 在苏锦逸和云顼的步步紧逼之下,他们在江夏的藏身之地,只剩下了翠秀宫这一处。 局势已极为不利。 便是再不甘,江夏这块地盘,怕也是保不住了。 “撤退?” 初凌缈媚眼微抬,“我哥给你下令了?” 她垂眸拨弄着鲜红的丹蔻,慵懒的嗓音中透出丝丝冷意。 “五国布局,南疆、南诏、大魏已接连失势,江夏若是再丢,你觉得,我们还能去哪里?” “退回到那个弹丸之大的海岛上吗?” 即便心里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她就是不愿服输。 云顼,苏锦逸——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她真是低看他们了。 白皎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却还是强忍着解释。 “圣主殿下的玄天功将要突破第九重,如今正在闭关,属下并未收到他任何指令。” 她没有说的是,正因为没有消息,所以她才担心,想赶快回到御圣殿。 这个关键时刻,她想陪在他身边。 “本座用得着你提醒?” 初凌缈捏起一颗葡萄,冷笑看她。 “你是不是觉得,他练成了玄天功,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莹白的指尖微微用力,圆润晶莹的葡萄,顿时化作一滩稀碎的果肉,水花四溅。 “做手下呢,就要有手下的规矩,本座既然在这里,就由不得你做主。” 她坐直身体,居高临下的俾睨着下首的人,眸露嘲讽。 一个靠爬床得到哥哥器重的人,也敢动不动就给她摆脸色。 她和哥哥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虽然是同父异母,可她一个外人,永远都比不上。 更何况,家主令还在她手上,哥哥绝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女人,来得罪她。 白皎面若冷霜,“所以圣女殿下是打算耗在这里了?” 她扬起头,不卑不亢,“您若恼怒属下,自可随意惩罚,但该说的,属下还是要说。” “丢了江夏,我们还能回大楚。” “您的身份还不曾被发觉,嫣红的进展也颇为顺利,到时,我们完全可以重整旗鼓,和云顼决一雌雄。” “但您若一意孤行,还妄想用林倾寒去换那几枚玉佩,属下只能说,您是自寻死路。” “等了这么久,苏倾暖和云顼都没有上钩,足以说明,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一时的退让,并不算什么。 这样盲目自大的圣女,让她失望。 所以她永远都比不上圣主。 “你——” 初凌渺眯了眯眼眸,杀意流露。 白皎,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她说的没错,你该离去了。” 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忽的自外面响起。 紧接着,便见一双青布圆口鞋,缓缓出现在门口。 再往上,是灰衣道袍,云冠乌发。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拂尘。 明明该是仙气凛然的装扮,却在茫茫夜色的包裹下,莫名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初凌缈冷眼瞧着来人,须臾,客套一笑。 “本座当是谁,原来是文龙观的桑悔道长。” 因为蛊王被封印的事,她对文龙观的臭老道们,可没什么好感。 若非不愿节外生枝,坏了计划,她早就动手杀掉了。 桑悔道长面容慈悲不再,双眸锐利如星,“孽女,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没说贫道,而是说的我。 气势凌厉,周身威严倾泻而出。 初凌缈先是一愣,继而倏地站了起来。 眼眸中原本的仇视,也被不可置信替代。 这是白皎自跟随初凌缈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她震惊的指着桑悔道长,手指止不住的颤抖,连声音都变的尖细,“怎么是你?” 她和哥哥找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藏在了文龙观,还成了文龙观的主持。 何其荒唐! 桑悔道长一甩拂尘,白皎便感觉一股大力迎面袭来,力度之强,几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她心中大骇,刚要用功抵挡,身子便不由自主撞向后面的墙体。 那一刻,她只来得及感觉到周身剧痛难忍,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初凌缈,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白皎身手不弱,却连他一招都敌不过。 这个老东西,果然比三十年前更强了。 “放心,她没死。” 桑悔道长看都不看白皎一眼,缓步走向初凌缈,威冷的眼神同他仙风道骨的外表格格不入。 “她不忠于你,我帮你出了这口气。” 语气嫌弃,不乏施舍。 初凌缈一时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也不敢轻易忤逆,“谢——谢谢父亲。” 虽然过去多年,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依附别人的小女孩,可看见他,她还是忍不住恐惧。 她很快为自己找了借口。 或许,这便是血脉上的压制。 桑悔道长没在意她躲闪的态度,嗓音不辨喜怒,“我今日来,是和你要一样东西。”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偌大的翠秀宫,沉冷、死寂,好似没有一丝生气。 初凌缈立即警觉,“恐怕女儿这里,并无父亲想要的东西。” 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她可不会轻易上当。 桑悔道长懒得同她打哑谜。 “大魏国的那枚玉佩,你二叔交给了你,如今,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原本也只是暂时保管。 取回来,天经地义。 一听是玉佩,初凌渺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只是在对上那双幽冷如地狱的眼睛,她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乖乖将玉佩拿了出来。 来日方长,这个时候,她犯不着得罪他。 待哥哥出关,她会让他好看。 毕竟灵幽山的地图,还有打开蛊王的方法,都还在他身上。 桑悔道长接过玉佩,粗粗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临走之前,他冷着脸,漠然警告,“尽早滚出江夏。” —————— 军中大帐! 苏文渊身体微微前倾,询问的看向在场一众将领,“各位将军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若是可以,他并不愿打这场仗。 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果他的功勋荣誉,是建立在百姓流离失所之上,那他不要也罢。 而今,终于有了这么一个里应外合的机会,他自然要把握住。 若是成功,伤亡将会大大减少,甚至可能完全杜绝。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出言。 虽然听上去不错,但谁知道能不能行?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来光复京师的,若采纳了三皇子的法子,那原本属于他们的功劳,可就大打折扣了。 长途跋涉的,没有天大的好处,谁愿意啊? 但顾忌到三皇子如今的地位,虽然心中不满,可众将还是不敢说出口。 时间紧迫,苏文渊没工夫和这些人打哑谜,见他们不言,便自动默认是同意了。 他刚要开口,猛不防场中一人蹭的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不同意!” 语气中溢满了不甘和怨怼。 众人循声瞧去,便见说话的人,竟然是此次战役的前锋,顾国公顾怿的堂弟,顾祺。 顾家举足轻重之人。 将领们心中一喜,彻底放下心来。 一方是百年簪缨,背靠皇后和东宫的顾家,一方是近日颇得圣心、炙手可热的三皇子。 实力旗鼓相当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 苏文渊瞥了眼旁边的顾怿,见他脸色平静,仿佛没瞧见场中的动静一般,显然是打算袖手旁观。 他无所谓的抿了下嘴,随即抬眸看向顾祺,淡声问,“你为何不同意?” 第812章 杀鸡儆猴 顾祺高扬起头,神情倨傲。 “若依主帅所言,我们是否只需派人假扮作大楚使臣,伺机杀掉苏锦遥及其亲信,然后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便可大获全胜,不必费一兵一卒?”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并无多少尊敬可言。 苏文渊眉目温良,大度的没和他计较。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好,末将尚且有些疑虑,还请主帅如实作答。” 顾琪顺势抬高了声音,中气十足。 “第一,大楚使臣是否同意,配合我们行动,且事后不会趁火打劫,伺机邀功?” “第二,诛杀苏锦遥的人,能否在第一时间得手,并及时发出信号? ” “第三,京城各路驻军态度如何,会不会阻截大军入城?” “第四——” 他眼尾轻扫,一缕轻蔑,伴随着脱口而出的质问,自唇角流露而出。 “即便前面一切顺利,主帅又能否在苏锦瑶被杀的短时间内,及时控制京城,彻底击溃对方主力?” 擒贼先擒王若真那么容易,战场上就没有拼死厮杀这一说了。 一番条理清晰的质疑,让在场诸将,不免对顾琪都刮目相看。 原以为只是个举止鲁莽的世家小子,没成想,他竟还懂些兵法谋略。 看来顾家这一代,还是有些其祖先遗风的。 顾怿神情却有些玩味。 顾祺是他的堂弟,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因着年龄相近,关系还算不错。 若说最了解他的人,恐怕他算一个。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肯定他的能力。 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勇武有余,智谋不足。 虽然熟读兵书,但只会纸上谈兵。 偏偏他还极度自傲,听不得任何不同意见。 这也是为何,他虽在军中效力多年,却依旧只是一个参将,连战场都不曾上过的原因。 不论他还是表兄,都不会选择提拔他。 这一次,若非随行武将大多死于围场,剩下的,也在古氏叛乱中折了个干净,朝中无人可用,皇上也不会想到他。 给他一个前锋,也只是因为他的勇猛而已。 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帮着苏文渊。 利用大楚使臣入城这个计谋虽然不错,但如何让顾祺,乃至这些各怀心思的勤王军将领服气,就不是他的事了。 苏文渊既身为主帅,就应该具备这个能力。 如若不能,趁早滚蛋。 只是想到那抹绝艳出尘的倩影,他又认命叹气。 罢了,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如果他真的处于劣势,他也不是不能帮着说两句。 总不能让这群偷奸耍滑的武夫,欺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 就当是报答,她在暗道之内的救命之恩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来,看向顾祺的眼神,也隐隐透着责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接收到自家堂兄谴责的目光,顾祺心中一个咯噔。 这是—— 嫌他态度不够强硬? 想到这里,他只觉浑身战意大涨,当下便冷笑一声。 “主帅,打仗不是儿戏,你没上过战场,经验不足,末将理解。” “但这场仗,明明可以打的更为稳重妥帖,不能因为你的私心,就无端夺了大家伙立功的机会吧?” 他心中轻嗤,就这点能耐,还想取表兄而代之? 不自量力。 今日在这里,他就给他点颜色瞧瞧,为表兄出了这口气。 在场诸将不由在心里,默默为顾祺竖起了大拇指。 年轻人就是勇啊,这简直是说到了他们心坎儿上。 不过赞同归赞同,指望他们出言帮衬,那是不能够的。 顾祺背后有顾府,还有顾皇后和太子殿下做靠山,他们可什么都没有。 还是坐山观虎斗,偷偷跟着沾光的好。 苏文渊刚要逐条解答他的疑问,蓦然见他又莫名激动起来,张口闭口一副老将教训小兵的模样,顿时被气笑了。 他当下也不急着解释了,而是身体微微后倾,懒懒靠向椅背,双手环胸。 “那顾前锋不妨说一说,你认为,这仗该怎么打?” 嘲笑他没上过战场? 好像他上过似的。 以为从松子山到京城,路上收编了一些游兵散卒,就经验丰富了? 未免太过可笑。 “末将认为,将胜负寄托在区区几个人身上,实乃是极不靠谱之举。” 顾祺语气愈发狂傲,“主帅多少有些轻率了。” 既是两军交战,就应该大大方方的在战场上较量,让对方心服口服。 使这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怎对得起王师这一称号? 毕竟,这本就是一场稳赢的战役。 苏文渊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顾琪。 他忍着脾气,冷冷出言,“继续。” 机会已经给了他,他若不能说出个子丑寅某来,他可不管他是不是出自顾家。 军中无世家,哪怕他是皇兄的人,也一样。 顾琪胸有成竹,“若是末将,自有上上之策可用。” 兵法上,这样攻城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 他闭上眼睛,都能打出个胜仗来。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只要我们围而不攻,扰而不打,末将相信,至多月余,便可使苏锦遥乖乖投降。” 几十万勤王军,还怕区区十万人马不成? 围也能围死他们。 就这? 众勤王军将领闻言,纷纷摇头。 愚蠢啊! 顾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愣头青? 原以为是个智勇双全的,没成想,只会泛泛空谈而已。 顾怿别过脸,几乎没眼看。 他就知道。 苏文渊也是一阵失望。 他冷淡的看着顾琪。 见他比他大不了几岁,年轻俊秀的脸上皆是骄傲无畏,心里原本就不多的恼怒,也被一言难尽代替。 “你的意思是,为了所谓的功劳,便要放弃京城内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将他们视作敌人一般对待?” 苏锦瑶叛乱不假,但百姓无辜。 如果贸然围城,便是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此举不仅不能使苏锦瑶乖乖投降,反而会逼着他狗急跳墙。 毕竟一城百姓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这就是他的筹码。 即便最后勤王军赢了,京城只怕也会元气大伤。 而普通老百姓,更不会感激明明该拯救他们于水火,却硬生生将他们逼入绝境的王师。 到时候他们失去的,又岂止是民心? 更遑论,城内还有数不尽的门阀世家。 毫不夸张的说,在古氏叛乱之前,朝中百官,皆出世家。 如果采用顾琪的办法,那便是彻底将他们逼向了苏锦遥—— 苏锦遥是不会允许,有异心之人留在城内的。 从围城的那一刻起,城内君民,便被动的自成荣辱一体。 所以各世家,只有两个选择,顺或是死。 包括他们的家资粮物,也只会便宜苏锦遥。 而遍布各地的世家子弟,在本家陷入生死危难的情况下,又会如何抉择? 诚然,不论皇兄,还是他,都有瓦解世家势力的打算。 这次的盐铁粮斗争,其实就是皇家和世家势力之间的博弈。 赢了,江夏会迎来彻底变革,脱胎换骨。 输了,腐烂会继续蔓延,直至走向灭亡。 但这场无声的战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结束的。 也许需要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久…… 可惜,徐徐图之的道理,顾琪不懂。 顾祺一怔。 任他再是胆大鲁莽,也不敢说出不顾百姓死活的话。 而且,他后知后觉的想到,顾家一门,也还在京城,不曾撤出。 “让父皇和百官无家可归,继续在外流落,顾前锋,这就是你所谓的上上之策?”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整个江夏,都在看着这场京师大战。 江夏皇身为皇帝,被亲儿子“逼”出京城,尽管是计,但在舆论上已是处于下风。 若再拖延日久,皇权削弱,隐藏在各方的势力,只怕会趁机蠢蠢欲动。 如此一来,江夏这座大厦,只怕会彻底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甚至倾覆也不是不可能。 苏文渊眸色冷静,并无多少责怪的意思,却让顾祺忍不住白了脸。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对比了双方的兵力和粮草情况,并未考虑过其他因素。 包括皇上的处境。 苏文渊别有深意,一字一句,“这里是京城。” 他着重咬了京城两个字,希望他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不论江夏皇还是各世家,都不会允许围城的情况发生。 顾祺不是傻子,一经点醒,便明白了过来。 只是—— 让他就此放弃刁难苏文渊,却是不能的。 “不围城就不围城,只要主帅拨给末将五万精兵,不出三日,末将照样将京城拿下。”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你若不信,末将可以立军令状。” 当年他和顾怿同入朝堂,一文一武,完全可以成为表兄的左膀右臂。 可因为古家把持朝政,他空有抱负,却无总机会施展。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契机,他自不想错过。 只要攻入京城,活捉苏锦遥,皇上绝对会重用他。 到时候,他就可以像顾怿一般,为表兄保驾护航。 谁也别想再惦记他的太子之位。 其他将领已经对顾琪不抱一点希望。 说好听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没脑子。 谁和他共事,恐怕都会被他连累。 顾怿冷冷打击他,“你想简单了。” 再不阻止,他怕这小子会说出更离谱的话。 许是没料到自家堂兄会持反对意见,顾琪明显有些怔愣。 但不过须臾,他便听到,另一道略显温和的声音响起。 “本帅理解你想建功立业的心,但京师之战影响颇大,不是说打就能打的。” 苏文渊环视众人一圈,好脾气的解释。 “本帅已经说过,反叛的是苏锦瑶,不是留守京城的世家,更不是无辜百姓,一旦交战,伤亡不可避免。” “更遑论在攻城过程中,难免会损坏城墙城门,以及城内街道房屋,这对朝廷并无益处。” 若是为了一个反叛的苏锦瑶,就破坏掉半个京城,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战后的工事修缮,消耗的是本就空虚的国库,苦的还是贫苦老百姓。 最重要的是,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非要刀兵相接? 他冷漠的视线重新落在顾琪身上,“至于你前面所提疑问,本帅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第一,父皇已派人同大楚使臣接触过,大楚此次前来是为商讨两国息战和谈,所以愿意帮忙,并不曾有挟恩邀赏之意。” “更何况,之前是苏锦瑶故意挑起的两国战争,我江夏又是战败一方,理应在这次和谈中,拿出最大的诚意,而不是一味的对大楚怀疑敌对。” 众人明明知道他是在大楚长大,会偏帮着大楚,但这一番话说的不偏不倚,他们也无从辩驳。 可不是,大楚能不计前嫌,主动派使臣前来和谈,已是仁至义尽,他们若是再作妖,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青州一战,江夏惨败,大楚实力,可见一斑。 尤其他们还听说,这次来和谈的,可是大楚那位太子殿下—— 大楚最不能惹的存在。 “第二,此次参与诛杀苏锦瑶的,乃是天乩楼楼主,他的实力,你尽可放心。” 其实连他也没想到,这次竟会是天乩楼主亲自出面。 也不知江夏皇同他做了什么交易。 没听过天乩楼的倒罢,那些知道天乩楼大名的将领,顿时震惊的瞪大了眼。 他们没听错吧? 天乩楼主? 怎么可能? 要问在江夏,最神秘组织的是什么? 几乎所有知道的人,都会回答一句天乩楼。 而比天乩楼更神秘的,则是那位仅存在于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乩楼主。 据说,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天下鲜有敌手。 据说,他形容俊美,举止风流,似妖若仙。 有人说他是刚及弱冠的年轻公子。 也有人说,他已过而立之年。 更有甚者,说他已逾百岁,但生的朱唇皓齿,还是少年模样…… 但总之,没人见过他就是了。 可现在,三皇子竟然说,他要奉命,亲自去诛杀苏锦遥? 素来尘绝世外的天乩楼,什么时候同皇家这么好了? 顾怿浓郁的墨眸似有什么闪过,心里渐渐清明。 他心里微微苦笑。 怪不得—— 顾琪也有些吃惊。 竟是天乩楼主…… “第三,留守京城的驻军,大多是被逼迫,不得已投靠了苏锦瑶。” “本帅留在城内的探子回报,其中已有多人生了弃暗投明之心,且已约好,只待机会一到,便可里应外合,配合天乩楼的人打开城门。” 他没说的是,暗中联络那些将领的,是玲珑阁的玄武堂主江子书。 毕竟这个时候京城城门紧闭,他派出去的人,是很难混进去的。 至于这些人是真的被胁迫,还是听说了勤王军几十万的人马,心里害怕,才选择背叛苏锦遥,他也不计较。 有些账,不适合现在就算。 “至于你说的第四——” 苏文渊站起身,向众人客气拱手,“能否在第一时间夺回京城,还要看各位将军的表现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纵然他有决心,也要这些人配合才是。 众人急忙起身,连道不敢。 态度恭顺谦虚,却无人出言保证。 见状,苏文渊也不在意,不疾不徐的扬声补充。 “明日一战,勇猛杀敌者,本帅重重奖赏,同样,若有畏敌不前,无辜拖延的——” 他倏然冷了眉眼,“军法从事。” 不听调遣的将领,留着也无用。 众将齐齐一凛。 “另外,各位在此战中的所有表现,本帅都会一丝不落的禀报给父皇。” 他似笑非笑的扫过在场之人,“想必各位远道而来,也是想建功立业,而不是丢官去命吧?” 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一清二楚。 这一课,皇兄早就给他上过了。 他会让他们乖乖出力的。 这一番软硬皆施的话说下来,成功让在场大部分人,歇了浑水摸鱼的心思。 这位可是被皇上放在心头上宠的,甚至可能还是下一任君王,谁敢得罪?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 顾琪首当其冲,“主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末将佩服。” “但末将才疏学浅,恐难胜任前锋一职。” 他阴阳怪气的笑了笑,透着几分故意,“所以明日的攻城,请恕末将不能参加。” 在他手底下拼命,然后帮他扬名立万? 他又不是傻。 眼见又是顾琪,苏文渊当即沉了脸色。 “前锋乃父皇任命,你早不推辞,到了这个节骨眼,却临阵脱逃,岂非拿军职当儿戏?” 其实他心里并无多少气愤。 这些大将心里对他不服,他如何不知? 顾琪既然再次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众将悄悄抬眼。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三殿下发火。 原以为是个温温吞吞的性子,哪成想,他还真和顾家杠上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可是顾家啊! 顾琪梗着脖子,一副大义凛然,“主帅一意孤行,末将无法阻止,只能选择退出这场战争。” 当着这么多武将,他就是要让他下不来台。 只要他威仪尽失,看他怎么和表兄争。 “好!” 苏文渊面色骤然冷了下来,“顾琪抗令不遵,依军规,当斩。” 他提高声音,向外面吩咐,“来人,将其拖出去,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还真砍啊! 顾琪一脸无畏,“你敢——” 他可是顾家的人,是当今皇后的侄儿,太子殿下的表弟。 他一个刚回国的皇子,有这么大的胆子? 更何况,他又没错。 这个前锋,他不干了还不成? 苏文渊当然敢。 而且无比清醒。 他眼神凉意十足,隐含嘲讽,“看来,你在军营的这么多年,都白待了。” 外面立岗的士兵听到命令,立刻便有两人走了进来,要带走顾琪。 顾琪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但还是强撑着不愿服输。 苏文渊的话他听明白了。 军令如山。 一个连军法军规都不知遵守的人,不配待在军营。 哪怕他是顾家人。 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言,生怕被连累了去。 顾怿见事情闹的有些大,连忙出声劝阻,“主帅——” “顾将军这是打算为顾琪求情?” 苏文渊挑眉看向他,不咸不淡怼了回去。 看了半日热闹,现在想起来调解了? 他当然没打算杀顾琪,不过是想教训他一顿罢了。 一则是为了杀鸡儆猴,二则,是想打压一下顾家的气焰。 顾琪嚣张跋扈,顾怿袖手旁观的底气,皆是因为,他们背后有顾家这棵大树。 他心里默默叹口气。 江夏的世家门阀,着实是太根深蒂固。 怪不得皇兄同他说过,想要江夏重新活过来,必须要根除门阀世家这颗毒瘤。 别的不说,单是田地这一块,皇亲贵族、门阀世家就占了十之八九。 剩下的一二,才是普通百姓共同分而种之。 所以,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之人才越来越多。 这条路,任重道远啊! 不过再难,他也不怕。 顾家是顾皇后的母家,皇兄不便出手,那就由他来好了。 当然,相比于其他世家,顾家对子弟约束比较严格,甚少作恶,所以他也不打算赶尽杀绝。 只要瓦解其势力,分散其权势,让其不再继续影响朝堂便好。 顾怿面色不变,心平气和劝道,“顾琪不尊军令,的确该罚,但阵前擅杀大将,恐会影响大军士气,不如这样——” 他话锋一转,语气罕见的和软了些,“免了他的死罪,适当处罚一二,让他长些记性,主帅觉得如何?” 当然,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面子在苏文渊这里有用。 这小子对他的敌意那么大,怎么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饶了顾琪? 他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他知道,苏文渊压根就没杀顾琪的意思。 这是他递给他的一个台阶。 或许他想拿顾家动手,但绝不是现在。 果然,苏文渊凉凉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微点了下头,“那就依顾将军的意思。”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冷冷下令,“将顾琪拉下去,责打三十军棍。” 顿了一瞬,他又指着最下首的一名将领吩咐,“许将军,劳烦你来监刑,谁若敢寻思,与顾琪同罪。” 三十军棍,也够他受的。 闻言,顾怿也没再说什么。 顾琪从小被娇纵着长大,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顾琪傻眼了。 苏文渊竟然来真的。 许晋也傻眼了。 经历过古家和上官家的相继倒台,他们许家已经够低调的了。 尤其是,他还是一个外派的远支。 可哪里想到,三皇子竟然指派了他,来监刑。 可是他不想得罪顾家啊! 不过害怕归害怕,他还是没胆子违抗军令,垂头丧气跟着顾琪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沉闷的击打声,以及刻意压低的呻吟。 大帐内的气压顿时低沉压抑了起来。 苏文渊倒是若无其事,“接下来,我们商讨一下,明日入城的细节……” …… 经此一事,勤王军将领对苏文渊刮目相看,再也无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他的威信,迅速在军中传扬开来。 苏文渊抓住机会,很快笼络了一批可用之人。 当然,为了此次行动的保密,所有参与行动的将领,他都派了人密切监视。 一夜忙碌。 凌晨,天还未亮,勤王军便兵分两路,摸着夜色悄悄出发了。 第813章 在去灵幽山之前,殿下需防着一个人 这是苏倾暖第一次踏足文龙观—— 先祖皇帝专门为玄清道长修建的,江夏国唯一的皇家道观。 文龙观离别院并不算近,她和云顼一路疾驰,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赶到。 同她想象中的肃穆庄严不太一样,除了前面几座大殿依照传统,颇为恢宏大气,后院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皇家园林。 山木水石,花鸟虫鱼,别出心裁,独具一格。 古朴清幽,葱茏翠郁,若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只是没有了白日里的香火鼎盛,香客络绎,观内显得有些寂静。 大殿内尚未燃尽的香烛,照映出上方神像威严的轮廓,减轻了扑面而来的阴森之感。 除了引路的小道士,一路上,他们再未遇到一个人。 月入中天。 薄雾缭绕之下,院落两旁繁茂修长的枝叶,好似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虎视眈眈的隐在暗处。 远远瞧过去,让人不由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它们随时都可能扑过来,将人撕成碎片。 在一座古朴庄严的房屋前,小道士停下脚步,向他们拱手行礼,“两位居士,住持已在里面恭候。 话音落下,原本闭着的门,忽而吱呀一声,无风自开。 苏倾暖凤眸微抬,透过一片烛光,便看到光洁明净的袇房内,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 他端正笔直的坐在蒲团之上,正在闭目修行,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尘世之外。 颇有一股欲羽成仙的意味。 正是多日不见的桑悔道长。 春狩结束,古贵妃伏诛之后,桑悔道长便借口出家人不理俗事,回到了文龙观。 她心情有些复杂。 桑悔道长就是初道珩,以及他们能够重生,都得益于他的事,她已听云顼说过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都很难将眼前这位德高望重,名誉江夏的得道大师,同那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初家家主联系在一起。 海江县初家,当年不折不扣的恶魔,为了所谓的复国大业,他冤杀了多少人? 杀富取财,不过只是他无数罪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罄竹难书。 即便他改邪归正,在前世的最后,重新开启了所有人的命运之盘,让一切重来,可那又怎样? 这场浩劫,原本就是他和他那双儿女一手造成的。 他不过是将功折罪而已。 察觉到她情绪不佳,云顼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他何尝不理解她的心情? 但为了查明真相,他必须亲自会会他。 知道云顼担心,苏倾暖忙敛去眸底的冰冷,眉眼间浮起暖意,轻轻向他扯了扯唇。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先见了再说。 她倒要看看,经历过两世,如今的桑悔道长,究竟是好是坏! 云顼收起脸上的柔色,拉着她走了进去。 几乎在他们踏入坍房的同时,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虚无飘渺,在空寂的屋内沉沉响起。 “云太子,德庆公主!” 桑悔道长缓缓睁眼,目光精准的落在二人身上,唇边浮起和煦的善意。 “贫道久候多时了。” 不远处的八卦香炉内,燃着具有导气归元作用的清远香。 香气袅袅升起,在夜风的吹拂下,似有若无的盘旋在空气里。 云顼微微颔首,“桑悔道长!” 说不上有多尊敬,但也还算客气。 苏倾暖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那香炉,确定里面的香气没什么问题,这才淡淡收回目光。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云太子贤名远播,前世阴差阳错,无缘得见,今日一睹神颜,果然是龙表凤姿,名不虚传。” 桑悔道长脸上浮起相见恨晚的相惜之感,显然对云顼极为欣赏。 贤名? 云顼莫名的勾了下唇角。 他被天下人知,靠的是冷静果决的头脑和雷厉风行的手段,可不是什么仁爱贤名。 对敌人,他可从不会心慈手软。 “素闻桑悔道长仙身瑞貌,慈悲心肠,普度众生,功德无量。” 他拱了拱手,饱含深意的回道,“不想原来竟是失踪已久的初家门主,失敬!” 如此深藏不露,也无怪乎初家兄妹找了他三十年,都没找到。 桑悔道长脸上浮起惭愧之色,微声叹气。 “家门不幸,贫道在俗世那双不成器的儿女欠下的债,自应由贫道来偿还。” “用一身修为,换取世间万万人平安,贫道也算没辜负,文龙观主持这个身份。” 端的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苏倾暖心底冷笑。 他这是深怕他们忘了他前世的功劳,简直三句不离口。 原本,不管于公于私,这样至伟的举动,她都是应该感激且尊重的。 但不知为何,在面对他时,她却总生不出这样的情绪。 明明他好似真的已经改过向善。 这一刻,她忽然就理解了,皇兄在面对他时的矛盾态度。 真是敬不得,杀不得,如哽在喉。 云顼眸露兴味,“那不知这一世,道长又打算拿什么阻止?” 短暂的交锋,他几乎可以确定,任他有这般金光闪闪的身份傍身,骨子里,也依旧有初道珩的影子。 “本宫倒是有些期待了。” 他薄笑了下,“毕竟在前世,本宫死的太早,没能目睹道长拯救天下众生的无上风采,实是憾事一件。” 前世么? 真假还尚未可知。 桑悔道长没急着回答,而是抬手示意了下右手边的一对太师椅,“来者即是客,云太子,德庆公主,坐下说吧!” 见二人一时未动,他也不在意。 “今生不同往世,有二位已经足够,贫道若再出手,多少显得有些多余。” 瞧着他脸上刻意露出来的如佛陀般的慈悲,苏倾暖莫名就想起了,进来之时,在三清殿上看到的,几位天尊睿智包容的眉眼。 看似没什么问题,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道长多滤了,帮手,可从来都不嫌多。” 云顼别有意味的勾唇,“更何况,是道长这般举足轻重之人物。” 如果真有心阻止,又何必在乎前世今生。 “殿下谬赞。” 桑悔道长连忙自谦推让,“时势所趋,贫道不敢居功。” 知道他是在故意含糊其辞,不愿作出承诺,云顼也不深究。 他冷锐的目光扫过他置于修行榻下,摆放整齐的青布鞋,有些玩味。 “夜寒露重,道长这是出去了?” 鞋帮处还有新鲜的泥土,没来得及清理。 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为之。 不穿鞋待客,乃是极为无理的行为,但桑悔道长此举,反倒透出几分飘然尘外,不拘世俗之感。 修行榻与椅齐平,云顼身长九尺,此刻又是站着,自然而然便带了几分俯视的意味。 而他,也没刻意收敛身上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 桑悔道长眼眸半垂,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灼灼的审视。 好在这种压迫感并未持续多久,随着云顼的撩袍落座,便倏然消失。 苏倾暖自然瞧出了二人之间的较量。 她微翘了下唇角,淡然跟过去,在云顼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假装没看见。 此时此刻,她愈发肯定,桑悔道长,绝非面上表现出的这般六根清净。 更多的,只怕是做给人看罢了。 “殿下果然明察秋毫。” 桑悔道长从容不迫的起身,汲鞋,而后弹了弹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贫道的确出去办了点私事。” 并无隐藏行踪的意思。 云顼似笑非笑,“道长的私事,不会是去通风报信吧?” 随意的语气,让人一时琢磨不出来,他究竟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桑悔道长自主位徐徐落座,温和的眼神,坦然同云顼对视,“寥作提醒罢了,如果云太子觉得是,那便是。” “她在大楚的势力还有不少,你们就算在这里杀了她,也无济于事,毕竟她的身后,还有贫道那个孽子在。” “所以为了不让她的事,耽误云太子的大婚,贫道便自作主张,放她走了。” 言罢,他将一枚玉佩徐徐推至云顼面前,“这是贫道赠与二位的新婚贺礼,希望二位笑纳。” 云顼微微垂眸,便见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静静置于光滑干净的桌面上。 幽暗的烛火之下,玉佩色泽温润,光华流转,繁复精致的纹路,宛如潺潺流水,栩栩如生。 一看就是上好的古玉雕琢而成,价值连城。 这是苏倾暖见到的第三枚,同冥火楼内图案一模一样的玉佩。 第一枚是云顼给她的,上面雕了万里江山图。 第二枚,是皇兄送给渊儿的,刻的是繁枝茂叶的古木。 “大魏皇室的祖传玉佩?” 云顼剑眉饶有兴致的挑起。 初凌渺绞尽脑汁得到的东西,他竟轻易的就拱手送出了? 还是送给了他? 桑悔道长微微颔首,又转而看向苏倾暖,目光和蔼。 “令妹林倾寒,如今已安然脱险,公主回宫后,便可见到她。” 语气平和,仿佛在陈述最平常的事一般,丝毫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 苏倾暖神情不变,淡声抱拳,“多谢道长了。” 虽不知他忽然示好有什么目的,但听到寒儿安然无恙,总归是让她踏实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更改明日的计划。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所以,她宁愿多跑一趟,多一份准备。 云顼也是心底微松。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他若无其事的拿起玉佩,放在手里慢悠悠把玩着,薄唇轻启。 “这玉佩珍贵不假,但对本宫,好似也没什么用处。” 既是大魏的东西,当然该物归原主。 只要魏皇没别的心思,他也乐意还给他。 “还是说,它的存在,其实关乎了什么秘密?” 他话锋一转,悠悠抬眸,“道长若知,何不赐教一二?” 桑悔道长既是初家前家主,又是文龙观主持,不会不知玉佩的用处。 况且,他如此爽快的送给他,必然是有用意在。 送玉佩,不过一个幌子。 果然,桑悔道长面色舒缓,“殿下既然问起,贫道自知无不言。” “这玉佩,想必殿下手中也有一枚。” 透过开着的窗户,他看向外面茫茫夜色。 “当年玄清祖师在五国先祖的协助之下,于灵幽山设镇坛,以古玉为引,用了三日三夜的时间,将前朝蛊王封印在了地下。” “事后,为了确保古玉能够完好保存,且不会落入有心之人手中,玄清祖师便将古玉分做五块,依金木水火土五大方位,雕琢成五枚玉佩,分别交由五国君主保管。” “五国国君商议之后,决定以祖传的名义,交给子孙后人,包括当年封印蛊王的秘密,也一并告知。” “但遗憾的是,在皇位更迭的过程中,有过太多变数。” 云顼冷声接口,“二百余年过去,这份秘密,早已不是原本完整的模样。” 便是连大楚和江夏这样的大国,也只是传下来诸如,玉佩是打开封印蛊王镇坛的钥匙这样的只言片语。 而大魏和南诏,恐怕只剩一枚玉佩。 至于南疆,更是连玉佩都不见了踪影。 他思绪有些飘远。 也不知唐乔在南疆,能不能有所收获。 “本宫有一疑问。” 他漆如墨玉的眼眸,深深看向桑悔道长。 “前朝的蛊王,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鹜?” 如果它真的危害世间,玄清道长和五国先祖,又为何不将其直接消灭,而是选择了镇压地下,还留了玉佩给子孙后代做指示? 难道他们就不怕有朝一日,蛊王会重新出山,给世间带来祸端? 至于扭转乾坤一说,他压根不信。 “天机不可泄露。” 桑悔道长捋捋胡髯,“殿下若有心知道,只能重新请出蛊王。” “唯有被玉佩认主的五国皇室嫡系子孙,亲自携玉佩前往灵幽山,找到镇坛开启之门,以血滴之,方可启动蛊王。” 他微微一笑,“只要蛊王出世,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见他不愿透露,云顼深邃的眸光,倏然冷沉下来。 “所以道长告诉本宫出入镇坛的方法,是断言本宫一定会去了?” 他倒不知,区区一个蛊王,什么时候竟成了天机? 被玉佩认主之人,大部分都是五国国主或是储君,若同时出现在灵幽山,五国朝廷必然空虚。 此刻若是有人趁虚而入,对天下来说,很有可能是一场灾难。 更遑论,五国皇室聚在一起,也方便对方一网打尽。 “羽氏与五国,早晚有一场生死较量,贫道不过是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而已。” 桑悔道长脸上浮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到时候,只希望几位能准时赴约。” 言罢,他又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这是灵幽山的地图与机关布置,也算是贫道的一份心意。” “大楚与江夏两国交界,有一处月牙谷,月牙谷中段往北,走到尽头,便是灵幽山入口。” 苏倾暖微微一怔。 灵幽山的入口,竟然就在月牙谷? 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他这般处心积虑的,要将他们引入灵幽山,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谋划。 这一刻,她无比确信,尽管他现在修的是道,可心里装着的,只怕依旧是魔。 “如果本宫不去呢?” 云顼唇角勾起淡淡的嘲弄,“道长不会自信的以为,在这场生死博弈中,你是执棋之人吧?” 他心里知道,如今五国关系虽然缓和不少,但依旧还是各怀心思,难以做到步调一致。 即便他不去,已经归国继位的希尔和池颜,未必就不会对蛊王动心。 还有那位刚刚除掉国师,打算励精图治的魏皇,更是野心勃勃。 再加上苏锦逸为了找寻许诺的下落,一定会去灵幽山…… 而只要有一国出现纰漏,好不容易转圜的局面,很有可能再一次出现崩塌。 “殿下会去的。” 桑悔道长笃定的笑了笑,脸上的慈悲之色褪去,犀利的眉眼透出几分莫测的意味。 “贫道是不是执棋之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去灵幽山之前,殿下需防着一个人。” 第814章 只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哦?” 云顼的兴趣成功被他勾起,“本宫最该防着的,难道不是道长你?” 他还真想听听,他会说出什么来。 苏倾暖也有些惊奇。 一个几乎可以判定为敌人的人,竟然会好心提醒他们,防范别人暗算? 这得是有多荒谬。 桑悔道长却没在意云顼的态度,反而露出遗憾的神情。 “某种意义上讲,殿下与贫道的确属于两个阵营,便是贫道不提醒,殿下也会防着贫道。” “但他不同。” 片刻的停顿,见云顼没接他的话,他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想必这段时间,殿下也察觉出了他的不妥。” “他先是诓骗德庆公主姐弟,不远万里来到江夏,又故作无私,假意促成皇上认亲,使皇上因为册封的事,与朝臣势同水火,从而暗中促成了古贵妃母子的反叛。” “在这之后,他又将军政之事全权交托给了瑞王殿下,而自己却躲在幕后,不再露面。” “这一切,看似在为你们姐弟着想。” 他忧心忡忡的望着苏倾暖,“但其实,只是想将你们推到风头浪尖,同门阀世家斗个两败俱伤。” “而他自己,却坐享渔利。” 怕苏倾暖不明白,他又进一步解释,“在江夏,世家势力之大,可令朝堂变色,可使江山易主,同他们对上,令弟处境堪忧啊!” 一席话,说的诚恳真切,很难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苏倾暖自然猜到了他说的是谁。 她眉眼冷俏,眸底浮起一丝没有温度的薄笑,“道长好意,我们心领了。” “只可惜,我一个字都不信。” 这场事关江夏生死的对决,他明面上的确很少参与,甚至几次重要的场合,都不曾露面。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怀疑他的理由。 更何况,桑悔道长的立场还未可知,她才不会信他的话。 好似早就料到了一切,桑悔道长怅然而叹。 “德庆公主与他兄妹情深,贫道原不该挑拨离间,但事实如此,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天乩楼幕后之人是谁,想必不用贫道多说,二位都知道吧?” 苏倾暖没有言语。 “若公主还不信,那贫道再说两件事,或许您听完,会有所感悟。” 清凉的夜风,透过开着的窗扇吹将进来,烛火跟着摇曳,仿佛随时都要熄灭,同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苏倾暖红唇微扬,“愿闻其详。”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 桑悔道长淡淡笑了一下,“江夏的那枚玉佩,如果贫道猜的不错,如今应该就在令弟瑞王身上吧?” “他一定是用什么借口,送予了瑞王殿下,然后还让他乖乖滴血认了主?” 苏倾暖心头一跳。 他怎么知道? “所以,江夏要去灵幽山的人,便由他,换做了令弟,苏文渊。” 灵幽山虽有蛊王,但众所周知,危险无处不在。 单单一个外围的月牙谷,就已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苏倾暖面上不显,心底却震惊不已。 他竟猜的如此准确。 玉佩的确还被渊儿收藏着,他也确确实实在皇兄的隐瞒之下,无意间认了主。 原本是想着待一切结束,就还给皇兄,没成想,今日竟在桑悔道长口中,听了这么一个版本。 不过—— 若因为这个就怀疑皇兄,也太牵强了些。 许是她脸上的迟疑取悦了桑悔道长,他的语速明显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其实,因为前世许诺的事,他一直都在怨怼贫道。” “早在多年以前,他功夫大成之时,就同贫道有过一场生死决斗。” “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他的不足之症,也因此而愈发严重,几乎去了他半条命。” “从那以后,他一直都在寻找可以为他根治内伤的神医,直到听说德庆公主你的名气——” “为了能够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医治,他先是故意接近你,然后又用血缘绑住了你,甚至还故意让你知道,他并无继承皇位之意。” “因为这样一来,你绝对会投桃报李,用心为他医治。” “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他太子做的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查你父皇和你母亲的事?” “原本,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令弟归国,还有可能威胁到他。”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为的便是取得你们的信任,进一步图谋他的大业。” “他要的,远不止眼前的这些。” 他盯着苏倾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一字一句,直击人内心。 “你们如今在江夏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旁人作嫁衣裳。” “你们被利用了。” 苏倾暖原本的冷静沉着,在对上那双晦墨幽深如漩涡一般的眼睛时,忽然就变得恍惚起来。 她感觉自己开始自己陷入一个混乱的世界,前世和今生的记忆纷至沓来,许多熟悉的,陌生的场景交错重现,让她一时分不清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相信他的话。 直到—— 手心传来淡淡的温热。 熟悉的大掌,将她整个小手包裹了起来。 她一个激灵,大脑霎时清明如初。 在心底默念了几遍红颜门的心经后,她安抚的看了眼云顼,示意他放心。 “道长果然算准了人心。” 回过神后,她俏脸冷寒,眸光犀利的看向桑悔道长,“只可惜,你还是不了解我。” “作为医者,只要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我都会医治。”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谋算的必要。 “至于玉佩一事—— 她嗓音明朗如月,“是因为,你心中有魔,所以不论看谁,都是魔。” 她不会随便相信一个人。 同样的,也不会随便怀疑一个人。 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家人。 “如此巧合,德庆公主心里难道一丝怀疑也无?” 桑悔道长不仅不恼,反而目露深意,“或许,他就是那样的人,只是你被亲情遮目,看不清楚而已。” “他是什么人,本公主比道长你清楚。” 苏倾暖的忍耐已彻底告罄。 “还有最后一点。” 她同云顼对视一眼,语气缓慢,却又坚定。 “道长之所以敢坐在这里,有恃无恐的挑拨离间,无非是因为,你给了我们重活一世的机会。” “但如果,这场所谓的重生,只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 第815章 你相信他说的? 今日之前,哪怕来文龙观的路上,她都未曾怀疑过,重生这件事的真假。 那段记忆太过逼真,那样的痛苦太过深刻,那种眼睁睁看着最爱之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绝望,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绝对不可能想象的到。 那不是能凭空虚造出来的。 可就在刚才,在那些她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遥远的过去再一次如戏幕一般席卷而来的时候,她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看着桑悔道长的眼睛,她会突兀的想起那些事? 仅仅是因为,他试图用荒谬的理由说服她,皇兄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可这两件事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而且,记忆里那些陌生的片段,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在初听到蛊王能令乾坤再现这样荒谬的说法时,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的。 如果一切真能重来,天底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那么多的抱憾终身,那么多的无法挽回? 可重生这样奇特的经历,却让她不得不信。 那么,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是有什么人用了什么办法,强塞给他们一部分记忆,让他们错误的相信,自己是重生了? 她不知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只是忽然觉得,如果真有前世今生,世上那么多人,携带记忆而来的,又岂止他们几个? 毕竟因那场劫难而死的人,数不胜数。 但如果是人为操纵,就好解释多了。 云顼温柔的看向身边的倩影,浓郁如星夜般的墨眸中,是深深的宠溺与欣赏。 这个猜测,他在暗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因为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也没什么根据,所以还不曾对暖儿提起。 没想到,她竟也会这样想。 若真如此的话,那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切,和眼前的桑悔道长,甚至是灵幽山的蛊王,都脱不了干系。 毕竟,目前看来,也只有他,才可能有这个本事。 桑悔道长素来和善慈祥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变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德庆公主为何会这样想?” “不为何。” 苏倾暖耸耸肩,“想到,就说了。” 想套她的话,她才没那么傻。 况且,她其实也只是忽然有的这个想法,具体还没什么头绪。 “不止德庆公主。” 云顼意味深长的插言,“本宫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后知后觉的记起来,就在当初那场赏花宴上,暖儿重生回来,身手便不低。 而在记忆里的前世,她并不会功夫。 即便后来在别的世学了,但因体质不同,她也不可能在回来的当时,就毫无影响的施展。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她原本就会。 还有一点,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即便暖儿因为忘忧蛊,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他,但也不可能在云璃破绽百出的情况下,还毫无怀疑的信任着他,甚至不惜和宁国府断绝来往。 她自幼聪慧,不是那么迟钝的人。 再者,自他们重生后,除了在一些小事上同前世的经历一样,后来很多事情的发展,都与记忆中大不相同。 他原本以为是因为重生的缘故,导致了时间轨迹的改变。 现在想想,也许,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前世。 但很遗憾,直到目前,他也只能推测出这么多。 毕竟那些刻骨铭心,那些痛彻心扉,那些无悔选择,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骗不得人。 他明白,想要弄清这一切,或许只能去一趟灵幽山了。 苏倾暖偏过头,眸光晶亮的看向云顼,果然在他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 她顿时更有信心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的猜测,也不是全无根据? “二位如何想,贫道无法左右。” “贫道也没有那样的本事,操纵几位的记忆。” 桑悔道长长叹一声,看透世事一般。 “前世种种,皆为过往云烟,存在与否,并无什么紧要。” 他轻轻一甩拂尘,带着几分决绝,“但不论多少次,只要贫道作为文龙观的主持,都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那一刻,苏倾暖甚至都感觉,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他。 “不知道长是以什么身份,告知我们这一切?” 云顼锐利的视线饱含深意,“桑悔?还是初道珩?” 也许他说的并不全是假的。 但其中的算计,恐怕更大于事实。 桑悔道长自嘲一笑,“初道珩犯了错,才有后面的桑悔,贫道如今是谁,并不重要。” 他言辞恳切,“今日之言,意在提醒,二位若是不信,不妨可以和贫道打个赌。” 夜风裹挟着冷意,吹入屋内。 虽是晚春,但因文龙观地势较高,终究还是有些料峭的寒。 “什么赌?” 苏倾暖眸光沉淡。 她承认,就在方才,受那些记忆影响,的确是动摇了那么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毕竟,别的不说,便是因为小诺,她也不会怀疑皇兄。 想到这里,她忽然愣住了。 若前生是假,那存在于她和皇兄记忆里的小诺,又怎么解释? “如果贫道猜的不错,殿下一定在江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捉拿初凌渺。” 桑悔道长神情笃定,“我们就赌,她能不能顺利逃脱。” 这一刻,苏倾暖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潜在的得色。 云顼面上不以为然,“道长不是已经通风报信,放她走了吗?” 在未抓到人之前,他并不准备透露任何信息,给桑悔道长知道。 他的功夫深不可测,即便他派人留在文龙观,也盯不住。 况且,捉拿初凌渺一事,是苏锦逸亲自布置的,他只是让玲珑阁从旁协助,没怎么插手。 在江夏,苏锦逸比他合适。 “殿下会甘心就此放她离开吗?” 桑悔道长目光透着了然,“亦或者说,苏太子甘心吗?” “贫道不过只是提前了一个时辰通知她,若两位殿下有心,照样可以将她阻拦在江夏。” 更何况,那个孽女狂妄自大,也未必会听他的。 云顼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他似乎胜券在握。 “贫道要说的是——” 桑悔道长神情笃定,“苏太子,会亲自放她离开。” “不可能。” 苏倾暖当即冷笑。 皇兄知道初凌渺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放了她? 云顼没说话,但眸底的墨色,愈发浓郁。 “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桑悔道长起身,露出了一个充满战意的微笑。 “云太子,半年之后,贫道在灵幽山,等着你们。” …… 出了文龙观,苏倾暖立即拉了拉云顼的手。 “阿顼,你相信他说的?” 虽然云顼掩饰的很好,可她还是看的出来。 他眼中的凝重,骗不了人。 “信,也不信。” 云顼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末了捏紧她的柔荑,忽而低声轻笑。 “就是觉得,或许刚才应该试试,到底能不能杀了他。” 苏倾暖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指的是,皇兄曾经说过,桑悔道长是杀不死的。 不过她也知道,说归说,云顼并不会真的动手。 今日,他们没有和桑悔道长撕破脸的打算。 其一,他们重生一事很大程度上与他相关,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宜打草惊蛇。 其二,他文龙观主持的身份,在江夏民间影响甚大,若是贸然动他,恐怕会引来一系列民愤民怨。 其三,她还没亲眼看到寒儿无事,苏锦遥也尚在逍遥法外,现在不是同他清算的好时机。 其四,他们大婚在即,不论前世之事是真是假,她或是云顼,都不会允许这一次的大婚出现任何纰漏。 桑悔道长既然愿意将决战的时间推后,他们自然也乐意至极。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 桑悔此人太过神秘,功夫更是高到他们无法想象,在不是知己知彼,且又在对方地盘之上的情况下,起冲突,无疑是一件愚蠢的事。 这半年,与其说是放桑悔道长归山,倒不如说,是留给他们的喘息时间。 毕竟与前朝的那一场决战,若没有充分的准备,谁也不知谁胜谁负。 云顼目光温和的看向她,柔声道,“我们先回去,按原计划行事。” 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首要的。 苏倾暖赞同点头。 于是二人也不多话,利落上马,向别院赶去。 ...... 第816章 本宫腿麻了,劳烦二皇子过来搭把手 翌日! 京城! 苏锦遥身着皇太子礼制的玄衣纁裳冕服,率领着满朝文武伪官,早早就等候在了宫门口,翘首以盼。 虽然他有心想直接穿象征帝王的十二章纹衮冕,但到底没那个胆子,只偷偷在冠冕上多加了一旒一章,以示区别。 反正也没两日了。 只要云顼同意结盟,他就有了强有力的后援,量狗皇帝也不敢再让人攻城。 到时他再瞅准时机,整合大军,将其一网打尽,这江山,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当然,在事成之前,他还是不敢大意的。 所以今日护卫在左右的,皆是他的心腹死士。 加上专门从城门调过来的五千精锐,再外围,还有被强迫出来观瞻的百姓,狗皇帝便是想暗算他,也得掂量掂量。 “报——” 一名身着铠甲的传信士兵越过层层百姓,在靠近宫门之时,飞快的跳下了马,单膝跪地。 “启禀殿下,大楚使臣已经进城,大约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苏锦瑶心中大喜,但还是谨慎的问,“他们入城之后,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防。 尤其是云顼和苏倾暖的关系还不一般,若他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那就糟了。 传信士兵连忙道,“回殿下,一切正常。” 倒是中途他可能有些眼花,发现使臣中间那顶轿子的帘子,忽而无风自动了一下。 他心中嘀咕,这不算什么异常吧? 听到这里,周围陪同的众伪官,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担心了一夜,就怕大楚那位太子殿下会临时改变主意,转而去找皇上谈判,陷他们于被动。 如今使臣终于进了城,那可就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相比之下,苏锦遥倒是淡定许多,“好,继续探,继续报。” 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可他心里,比谁都激动。 云顼一日不入城,他便担心一日。 如今在战时,情势随时可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为了今日的双方会面,他昨夜特地派了探子出去。 得知勤王军不仅没有攻城的迹象,反而因为苏文渊和顾祺将帅不和,还向后撤退了十里出去,他心中大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安排了两万人,埋伏在了勤王军撤退的方向,一旦发现敌军,就地伏击,势必不能让其阻止他们谈判。 好在,一切尽在掌握。 此时此刻,听到大楚使者近在咫尺,他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 看吧,连老天都要帮着他。 他不仅要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还要让狗皇帝和苏锦逸付出血的代价,以报母妃无辜惨死之仇。 只要云顼承诺支持他,帮着他铲除阻碍,他什么都可以给,金钱美人,奇珍异宝,甚至可以将边关十镇送予他。 包括苏倾暖那个小贱人。 反正以后他统一了天下,不管人还是财宝,都又会回到他的手里。 到时候还不是任他处置?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视线的尽头,终于出现的了大楚的使臣队伍。 所有人的神情,不约而同松懈下来。 稳了。 使臣队伍很快来到了宫门口。 高头大马之上,赫然是身着官服,精神奕奕的大楚官员。 一名器宇轩昂的紫袍文官首先下了马,上前微一拱手,不卑不亢道: “二皇子,本官乃大楚礼部尚书霍高义,奉命出使江夏,商谈两国战后事宜。” 他说话的功夫,身后的官员,也纷纷下了马。 苏锦遥假笑着道了声好,末了试探问道,“可有符信在?” 不是他怀疑,这个节骨眼,谁知道这使臣是真是假。 毕竟包括他在内,在场所有人,都不曾见过大楚的这些高官。 还是小心一点好。 对于他的谨慎,霍高义也没说什么,只爽快的拿出符信,递了过去。 “请过目。” 苏锦遥接过,垂眸快速翻看了两下,终于彻底放心。 他将符信重新还给霍高义,和煦朗笑,“欢迎霍大人,以及各位大人到我江夏。” 顿了一顿,他状似无意的问,“听说贵国的云顼太子也一并来了,我等仰慕云太子的天资风采已久,不知可否有幸一见?” 之所以如此客气,皆是因为他现在有求于大楚,深怕云顼不愿见他,只派个礼部尚书来搪塞。 他要的是支持,可不是什么和谈。 霍高义一脸正色,“舟车劳顿,太子殿下还在马车里小憩。” 他的话说完,站在后面的大楚官员便自动让开,露出了中间庄重奢华的黑色马车。 从外形看,正是太子规制。 神情冷漠的车夫自马车上跳了下来,却没有撩开车帘,而是乖顺的站在一边。 而马车上的人,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见状,苏锦遥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这排场,摆的可够足的。 “两国相见,云太子这样的礼节,恐怕不大合适吧?” 虽然心里已经恼怒到了极点,可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是语气已不复方才的亲和友好。 这个下马威,他记下了。 “怎么不合适?” 霍高义露出了狐狸一般的微笑,只是笑容中,却沁了十分冷意。 “贵国主动挑起战争,破坏了双方百年友好,我们殿下为了两国能够重新坐下来和谈,呕心沥血无数日夜,披星戴月的赶到贵国。” “却不想又遭逢贵国变乱,不仅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日日还要担心自身安危。” “贵国的待客之道,着实是让人心寒。” 他傲然的扬起了头,施舍般的看向他。 “如今殿下愿意不计前嫌,给二皇子你一个机会,选择冒险入京,也希望二皇子能够拿出足够的诚意,以安我大楚臣民之心。” 对这个挑起战争的元凶,他着实是没什么好感,恨不得当场骂他个狗血喷头。 所以尽管知道这次行动有风险,他还是拒绝了让别人代替,亲自来了。 或者可以说,今日的出使队伍,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儿八经的大楚使臣。 苏锦遥神情愈发难看,不由低声出言威胁,“霍大人,这里可是江夏。” 当着如此多臣民落他的面子,就不怕他一刀宰了他? 不就是区区一个礼部尚书? 狂什么狂? 霍高义嗤了一声,“本官当然知道。” “所以,二皇子,你还要不要继续和谈?” 言下之意,他想得到大楚支持,就只能屈服。 苏锦遥脸色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没想到,云顼竟这般不给他面子。 真是好得很。 其他伪官都噤若寒蝉,不知好好的一场会面,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而离的较远的百姓,因为听不清二人的对话,所以还在垫着脚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瞧出苏锦遥的愤怒,霍高义脸上已没有了笑意,义正辞严道: “二皇子,主动送信约我们入城的是你,如今反复无常的也是你,你若有什么疑虑,不妨将这和谈的时间改上一改,我们重新再约?” “或者——”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们殿下说了,去吕城,也是一样的。” 江夏皇,如今正驻扎在吕城。 果然,一听吕城,苏锦遥登时便急了,连忙赔上了笑脸。 “霍大人误会了,本殿只是想着,待会儿该如何盛宴款待,方不辜负几位远道而来。” 云顼若敢不答应他的条件,他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京城。 “接风的事容后再说。” 霍高义侧身让开,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似笑非笑。 “那就劳烦二皇子,去将我们殿下请下来吧!” 其他大楚官员也配合的让开道。 苏锦瑶脸色一变,倏地捏紧了拳头。 大家都是皇子,凭什么云顼可以这么目中无人? 就因为他从出生,就被册封了太子? 可他马上就要继位,如今也可以算作是储君,同他不相上下。 他怎么敢? 只是嗓子里有无数驳斥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情几经变化,他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平静的走了过去。 站在尊贵无双的马车前,他深吸一口气,扯着唇角摆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向前拱了拱手。 “江夏苏锦遥,恳请云太子屈尊下车,回宫一叙。” 来日方长,他会让云顼为他今日的傲慢,付出代价。 宫门前的众伪臣一脸羞愧,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虽然场面不大好看,可谁让他们是过错一方,还有求人人家? 只要达到目的,忍忍就过去了。 而远处的老百姓,虽然听不清苏锦遥的话,但见他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中对其厌恶憎恨更甚。 都是这个二皇子,先是挑唆皇上发动了对大楚的战争,令边关守军死伤无数。 如今又做了乱臣贼子,不仅封锁宫门不让百姓进出,还派兵到处乱抓壮丁守城,搜刮民脂民膏。 最后,他还不要脸的美名其曰同仇敌忾,共御外敌。 如今,看着他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对着大楚使臣摇尾乞怜,真是令人作呕。 城外的王师,什么时候能打进来? 甚至很多人心里,恨不得大楚能代替他们手刃这个逆贼,还他们自由。 苏锦遥当然不知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他只知道,云顼没有回应。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这般低声下气,还不够? 他心头冒火,刚要发作,却听马车里忽而传出一声轻笑,“本宫腿麻了,劳烦二皇子过来搭把手。” 声音压的很低很沉,若非他离得近,根本听不清。 很多年前,苏锦遥是见过云顼的。 对他独特的声音,也还记得一二。 似乎同马车里的,并无二致。 他冷笑一声,忍不住嘲讽,“云太子果然身娇玉贵。”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都到这份上了,再大的羞辱,他也能忍。 大丈夫,能屈能伸。 只是他的手刚触到车帘,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生。 第817章 或许,她是被送回了暖福宫? 一只白净如玉的手,忽而自帘内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顺势一拉,他整个人便不由自主扑向车厢。 苏锦遥脸色瞬变,下意识使出千斤坠,想卸掉对方的力道。 哪成想,对方好似猜出了他的打算一般,另一手隔着车帘,运足内力,十成十的印上了他的胸膛。 他尚来不及闭气抵挡,便只觉一股大力穿透心脏,将他重重击飞了出去。 甚至于,那人在松手的一刻,还顺便折断了他的手腕。 苏锦遥狼狈的撞向了后面的宫墙,又跌落在地上。 他仰躺着,只觉体内脏腑剧痛如刀割,数不尽的鲜血,自口中耳内喷涌而出。 模糊的视线中,一道飘逸如仙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漆如玄墨的眼眸中浮起冷星点点,不含一丝感情。 他一手托着黄灿灿的圣旨,含了内力的声音沉沉响起,直绵延传出数里。 连站在远处,亲眼目睹了这场变故的百姓,也都听的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天乩楼奉命诛杀乱臣贼子苏锦遥,若有反抗,当场格杀。” 几乎就在苏锦遥遇袭的同时,使臣队伍里除了霍高义以外的所有人,仿佛约好一般,迅速出手,将苏锦遥身边的亲信卫兵,都杀了个干净。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地上早已多了几百具尸体。 霍高义见这里已经没他的事,便趁乱火速躲到了轿子里。 他倒不是怕死,毕竟这么多高手在身边,安全的很。 只是接下来都是江夏人自己的恩怨,他一个大楚人站在这里,难免会引起误会,所以还是躲起来的好。 好可怕的身手。 一帮伪臣面露惊惧,身子不由自主抖成了筛糠。 往日被苏锦瑶誉为精锐,专门从城门调过来以防万一的士兵们,更是不知所措。 因为他们发现,从游击到统领,都已在刚才,无一遗漏的死在了这帮人手上。 更让他们惊慌的是,等他们回过神,自己早已被团团包围起来。 围着他们的,正是之前还和他们同仇敌忾,言辞凿凿苟富贵勿相忘的京师三军。 而观看了整个过程的老百姓,则是被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傻了眼,几乎都忘了反应。 “报——” 一道含着惊恐的声音,由远而至。 “二殿下,不好了,城门已被攻破——了。” 报信的士兵刚刚赶到,便看到了宫门口让人胆寒的一幕。 得! 不用报了。 苏锦遥刚刚缓过一口气,猛不防听到城门失守的消息,当下喉咙里又是一股血涌出来。 他痛苦的咳了半日,终于有力气盯着眼前的人,勉强问出三个字。 “你——是谁?” 目光阴狠,几乎要将他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不该是这样的。 轿子里的不是云顼,而是狗皇帝找来暗算他的杀手。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狗皇帝会玩阴的。 可他自信功夫不弱,想着即便发现不对,也是能抵挡一二,及时撤回来的。 没成想,这个人只用了一招,就重创了他。 刚刚他好像听见,他说什么天乩—— 天乩楼? 他的眼神倏然变得震惊起来。 “吾乃天乩楼主!” 那人依旧没收回内力,声音如玉珠般琅琅传了出去。 “奉皇命假扮作大楚使臣,助勤王军收服京师。” 仿佛是在配合他的话一般,那些假扮大楚官员的人,纷纷利落解下了身上繁复的官服,露出了月牙缎的长袍锦带。 个个宛如尘世之外的谪仙公子,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众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副打扮,确定是来杀人,而不是参加什么宴会? 天乩楼主垂眸,淡淡看向苏锦遥,惊如天人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陈述事实一般。 “瑞王殿下已率军入城,你——败了!” 败的彻彻底底。 听到败这个字,苏锦遥大受刺激,再也坚持不住,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来,没几下就不甘的咽了气。 弥留之际,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这天乩楼主就是下了死手,没打算让他活的。 只是,为什么,他会在闭眼的那一刻,察觉出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可惜,无人知道苏锦遥临终之时,还有这么多想法。 看到他死了,那些原本效忠他的士兵如失去主心骨一般,纷纷放下了兵器,匍匐着跪在地上,任由发落。 至于一众被苏锦瑶新册封的伪官,本就是些酒囊饭袋,此刻更是吓傻了眼,有的甚至还想趁着混乱逃跑。 不出意料的,被及时赶到的勤王军抓了个现行。 入城后,苏文渊一面迅速派兵控制了城内各紧要之处,一面亲自登台安抚百姓,捉拿盗贼,制止冲突,还勒令相关人等,立即归还侵占的房屋田产,大程度上杜绝了有人浑水摸鱼。 京城的治安很快得以恢复。 一系列公正严明的举措,让苏文渊的威望,在短时间内达到最高。 京城世家百姓,无一不对其称颂。 当然,大声喊冤的也不少。 虽只有短短十多日,苏锦遥却将京城折腾的乱七八糟。 朝廷原本的政令大多被废除,三省六部文书积压成堆,刑部大理寺监牢人满为患…… 更有一些眼皮子浅的小世家,因为之前给苏锦遥交过投名状,担心朝廷事后清算,便趁乱挑唆抹黑,将罪名归咎于朝廷之前的盐铁粮改制…… 而最让人气愤的,便是苏锦遥提拔了一大批古家子弟。 这些人胸无点墨,却狐假虎威,强取豪夺,欺压百姓,干了许多人神共愤之事。 对于除了古家以外的三大世家,苏锦瑶许是有所顾忌,没有赶尽杀绝,只是以府为牢,派了官兵把守,禁止其外出。 总之,经此一事,京城元气大伤,各方面百废待兴,急需恢复正常。 苏文渊却并未插手这些政事。 留下顾怿守城后,他就亲自动身去了吕城,迎接圣驾回宫。 不贪名,不越权,度把握的刚刚好。 …… 苏倾暖和云顼是藏在马车里进城的,并趁着苏锦遥在宫门口亲自迎接“大楚使臣”的功夫,顺利潜入了皇宫。 宫内巡逻的侍卫比往常少了许多,防守极为松懈。 她猜测,苏锦瑶应该是将大部分人都调去了宫门口。 这也说明对于今日的会面,他其实也是心怀忐忑的,深怕出了什么意外。 只可惜,天乩楼主亲自出手,他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一路上,到处都是兵甲扰过的痕迹,许多宫墙上甚至还有斑驳的血痕。 很显然,这里也曾有过杀戮。 路过的宫人都是行迹匆匆,目不斜视,想来已经见怪不怪。 苏倾暖不免有些担心。 只希望如桑悔道长所言,寒儿还好好的在翠秀宫。 她身形快速在宫内穿梭,许多宫人只感觉一阵风吹过,甚至连残影都不曾瞧见。 当然不会怀疑是有人经过。 云顼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便到了翠秀宫。 同宫内其他地方的狼藉不同,翠秀宫一切如常。 只是安静的可怕。 二人进来许久,竟没碰到一个会功夫的人。 准确的说,是没碰到一个人。 甚至连宫人都没有。 一宫之主的龚太妃,也是踪迹全无。 整个翠秀宫死寂沉沉,更像是一座毫无人气的冷宫。 真正的冷宫。 这让做好准备大打一场的苏倾暖,多少有些意外。 难不成,一整个宫的人,都和初凌渺跑了? 对于龚太妃,她其实并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知她在后宫很低调,鲜少同人往来。 与初回江夏的她,就更没什么交集了。 倒是前朝的龚大学士,一直以来蹦跶的有些活跃。 而如今,龚大学士在松子山被砍了头,而龚太妃,竟也一并失踪了。 “我们去地下那个暗宫看看。” 她拉了拉云顼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寒儿或许还在那里。” 原本她以为,桑悔道长是和龚太妃达成了什么协议,换下了寒儿。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她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难不成,桑悔道长真的在骗她? 云顼揽过她的腰身,直接从主殿窗户飞出,进入了旁边的东耳房。 暗道的机关,是一尊白瓷彩釉梅花瓶,他们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 黑黢黢的洞口之下,赫然是一段深不见底的阶梯。 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暗道都要深。 云顼眼眸轻扫,见里面没有光亮透出,便甩了一颗石子进去。 一连串敲打阶面的叮咚声,有节奏的由近及远传出,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整个过程,并无什么机关启动,也无高手埋伏的气息出现。 根据石子的动静,云顼很快判断出了暗宫的深浅。 他给了苏倾暖一个眼神,然后率先向下一跃,整个身影便消失在了洞口。 苏倾暖紧随其后。 台阶虽然修的够长够深,但二人俱是用了轻功,所以不过几个瞬间,便到了暗宫最底处。 落地的一刹那,苏倾暖便大致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陈设布置,同地上普通的宫院差不多,但要精巧许多。 脚下零零落落掉着不少暗器,她猜测,应是之前有人闯进来,不小心触动了机关。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桑悔道长。 因为墙上的机关,都已被毁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残留的痕迹。 她忽而吸了吸鼻子。 有什么味道,似乎自里面传了出来。 淡而若无。 “是血腥味。” 云顼向她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里面有情况。 顾不得多想,苏倾暖连忙顺着味道的方向飞掠而去。 云顼立即追上。 随着往里走,鼻端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闻之欲呕。 苏倾暖的脚步越来越快,心底越来越不安。 直到,在最靠里的一间宫室。 她倏然顿住脚步,怔愣的看着前面,令人震惊的一幕。 云顼已经打亮了火折子。 目之所及,愈加清晰可见。 不大的宫室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大多都身着宫女和内侍的服饰,也有一些是侍卫装扮。 他们的致命伤,都在脖子上。 细而短的划痕,一击毙命。 大部分人的神情都很平静,显然是对方身手太高,他们来不及反应,就已被杀死。 除了,一具更为华丽的年老宫装女子。 她的眼神充满惊恐,与不敢置信。 正是失踪的龚太妃。 苏倾暖只感觉整颗心都在砰砰乱跳,仿佛马上就要从胸腔跳出来。 她立即就要冲上去。 云顼及时出手拉住了她。 他走上前,蹲下身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那些尸体,这才确定的向她摇头,“放心吧,寒儿不在这里。” 随着他的动作,苏倾暖也看到了,里面的确没有小孩子的尸体。 她心里默默松口气。 没有寒儿就好。 只是,她眸光重新扫向那些尸体,透着几分怅然。 希望这些尸体里面,没有无辜之人吧! “伤口细而小,不排除是拂尘所为。” 云顼走回来,嗓音含了几分冰冷,“应该是桑悔的手笔。” 至于初凌渺,只怕早已逃之夭夭。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苏倾暖轻轻叹气。 没找到寒儿,她只能先回暖福宫,再从长计议了。 希望青墨他们一切安好。 看出她的担心,云顼凝眉,“桑悔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这个时候,他还不至于骗我们,所以寒儿一定还在某个地方,是我们没想到的。” 顿了顿,他似有所悟,“或许,她是被送回了暖福宫,也说不定?” 一听此言,苏倾暖思绪顿时明朗起来,当下便拉着他便出了暗宫,匆匆向暖福宫飞去。 因为急着知道里面的情况,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嬷嬷开门,便足尖轻点过高墙,飞掠入院内。 只是脚步刚一落地,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第818章 青墨不对劲 静! 太静了! 现在不过巳正时分,连晌午都不到,不论是屋内侍奉的宫女,还是院子里看守的嬷嬷,包括四周执勤的侍卫,乃至打扫庭院侍弄花草的公公,都不该是踪影全无。 更遑论,暗中应该还有不少御卫隐藏。 可现在,院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的气息都没有。 草绿花红,春光正好! 她身上却阵阵发冷,几乎不敢再往里走。 她怕,怕看到和翠秀宫相同的一幕。 察觉出她的不安,云顼墨眸向四周略微一扫,便柔声宽慰,“放心吧,他们应该没事。” 庭院打扫的很干净,墙边的几株矮树也是刚刚修建过,显然是有人在用心打理。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会有精力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的。 苏倾暖怔愣一瞬,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不是没看到和往常一般无二的院子。 只是前有翠秀宫的惨剧,让她的心境,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 关心则乱。 静下心穿过前院和大堂,直到从两侧的抄手回廊进了内院,她的这种不安感才渐渐消失。 虽说还是没看到人,却终归不似方才冷清。 毕竟周围隐隐传来的呼吸声,瞒不过她和云顼。 正思索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倏地自暗处闪了出来,轻盈的落于她前面。 他先是飞快的看了云顼一眼,然后才向她恭声道,“公主,您回来了!” 墨衣乌发,气质冷凝,自有一股深沉肃杀之感。 只是除了刚开始看云顼的那一眼,他的头便一直低着。 沉默而内敛。 苏倾暖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可还是自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难掩的激动。 云顼在入城之前,便已易容成了青九的模样,此刻并没有多言。 “青墨——” 苏倾暖心中大定,连语气都轻松不少,“其他人呢?” 怎么她回来了,几个丫头都不露面? 还有江夏皇派给她的那些宫人,也没看见一个。 青墨迟疑一瞬,这才低声回道,“在后院。” 短暂的卡顿后,他进一步解释。 “这几日宫内不太平,属下怕苏锦瑶趁机袭扰暖福宫,便让所有人每日忙完手上的活计后,都集中到后院,不得乱跑。” 也为了防止有人通敌。 苏倾暖点点头,赞赏的看向他,“你做的很好。” 暖福宫占地颇大,其内更是楼台错落,花木掩映。 这些人若分散各处,的确容易为人所趁。 毕竟对于苏锦瑶来说,她可是皇兄的人,是实打实的东宫派系。 明着因为各种原因,他不会直接动手杀人,但暗地里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却未必不会使。 “公主将护卫暖福宫的任务交给属下,属下怎能辜负公主的信任。” 青墨垂眸,极好的掩去了眸底的神情,自然而然的接口。 “公主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疲乏,不如先回房歇息,属下这就去后院,将宫人都唤过来侍候。” 语气恭顺,却又不自觉隐了几分关切在其中。 苏倾暖淡笑,含了几分不明的意味,“几日不见,你的变化很大。” 这话若是自洛舞芦笙嘴里说出来,哪怕是自青禹口中说出,都没什么奇怪。 可若是青墨,就不大寻常了。 他一向话少,能言简意赅的,绝不会重复赘述。 这么一大段客套话,倒是难为他了。 青墨先是一愣,继而倏然紧张起来。 低垂的眼眸中,浮起一抹复杂难测的情绪。 “公主玩笑了。” 若放在往常,苏倾暖多少也会再多问几句,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什么心情。 “寒儿回来了么?” 如果连暖福宫都没有的话—— “公主放心,寒小姐已平安无事,如今正在偏殿歇息。” 青墨迅速调整好神情,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可能是连日来折腾的缘故,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都在睡着……” 苏倾暖在听到偏殿两个字后,便飞身掠了过去。 当然,青墨后面的话,她也听了个大概。 寒儿是怎么回来的,她现在没功夫细问。 她只想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 云顼别有深意的瞥了眼青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倾寒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女孩,所以二人都没有跟进去,只站在庭院中等着。 看见寒儿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苏倾暖连日里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她坐到床边的杌子上,动作轻柔的为她把了把脉,发现除了虚弱一些,没有别的问题,最后一丝担心,这才彻底消失。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浓浓的心疼。 她看上去很单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似的。 身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经过这一番折腾,又瘦了好多。 而且,她虽然是睡着的,可眉头却紧紧皱着,显然是极不踏实。 她轻轻握住她小小的手,压低嗓音温柔的安抚,“寒儿别怕,有姐姐在。” 是她没保护好她,让她受了这么多罪。 一想到此,她就自责不已,恨不得立即将初凌缈给揪出来,大卸八块。 许是听到了她的话,林倾寒忽的睁开了眼。 眼神懵懂。 苏倾暖以为她醒了,刚要唤她,却见她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姐姐,又睡了过去。 只是身体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 “这小丫头,心还真大。” 她无奈摇头。 真是让人又好笑又心疼。 一旁的漫萧欣慰笑道,“昨日青墨大人将寒小姐从翠秀宫带回来的时候,她镇定的像个小大人,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 “只是临睡觉的时候,才问奴婢您在哪里。” “奴婢便告诉她,您很快就会回来,她也没多问,一倒头就睡着了。” 她不由感慨,“这大半年来,寒小姐的变化真的挺大的。” 从刚开始的胆小易惊,懵懂不知,到现在的知书识礼,安之若素。 她都是看着过来的。 尤其是这次见面,更让她惊讶不已。 这哪里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该有的从容理智? 苏倾暖眸露赞同,不自觉弯了弯唇,“是啊,寒儿长大了。” 之前在林府的时候,她终日被关在院子里,几乎不见天日。 又因着长期无人教导,下人极尽苛待,便养成了她敏感谨慎的性子,单纯的更像是四五岁的样子。 自被她接到身边后,她这才慢慢释放了天性,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当然,依旧乖巧懂事的让她心疼。 又坐了一会儿,见寒儿没有醒来的意思,她便叮嘱漫萧在这里看着,先出了偏殿。 离开这么多日,她还有些疑问没弄明白。 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云顼温声问,“没事吧?” 为防止隔墙有耳,他并未多说别的。 “恩,没受伤,就是困得很,还在睡,漫萧在里面看着。” 苏倾暖含笑答了一句。 她边往主殿方向走,边吩咐青墨,“让她们都回来吧,我有话要问。”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还有你,也进来。” 江夏皇给她的一众宫人并非她的心腹,所以她说的其他人,只是指从大楚带过来的洛舞和芦笙,还有红棉和红柳。 青墨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青墨什么都没问,只应了一声,便向后院飞掠而去。 深深看了眼他消失的方向,苏倾暖眸光闪了闪,这才疾步进了主殿。 果然如云顼所说,屋内陈设如旧,光净似新,一看就是有人经常在打扫。 只是空荡荡的,让人有些不习惯。 她解下披风,走到桌边沏了两盏茶。 茶温不烫不凉,刚刚好。 她将一盏递于云顼,然后执起另一盏,轻轻抿了一口,这才轻皱眉头,看向他。 “阿顼,青墨不对劲。” 第819章 交给我处理 其实这个疑问,最近一直在她心里萦绕。 青墨跟着她的时间不算短,她自信还是比较了解他的。 虽然可能不是全部,但至少也有个七七八八。 可自从来了江夏,准确的说是出了大楚之后,他便开始让她琢磨不透。 因着前世的缘故,还因为青墨是云顼派到她身边的第一个御卫,所以她对青墨,总是要比对别人,多出几分信任和亲切,还有愧疚。 即便重生这件事有可能是假的,可她有种直觉,前世的那些经历,未必就真的没有存在过。 可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倒不是说怀疑青墨。 他的忠心,她从不质疑。 只是如今的他,好似少了几分坦诚。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踏实。 云顼接过茶盏,漆黑的墨眸中噙出一抹宠溺的笑意,状似无意的问,“怎么了,用着不顺手?” “倒也不是。” 苏倾暖连忙摇头,“只是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虽然之前她说过,他若不愿提及,她也不会主动问起。 但万一,他是真的遇到了麻烦,需要她帮助呢? “青墨是个逞强的性子,我是怕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但又闷着不告诉我们,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举动。” 她越想,就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青墨没有家人,同上官兴也是初初认识,不可能是感情上的事。 那么,便只有初凌波这条线索了。 难不成,是御圣殿的人找上了他,为难他了? 云顼有些酸,连带着眸底的笑容都淡了不少,“你倒是了解他。” 还这么关心他。 他都没这待遇。 苏倾暖怔愣一瞬,待瞧见他一脸吃味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 她顿时哭笑不得,“阿顼,你想什么呢。” 见他还是郁郁不说话,摆明了是在等着她哄。 她只得起身走过去。 因为云顼是坐着的,她便俯下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让他微微仰头,同她对视。 素来浩瀚如星辰般的瞳仁中,浮起几分肉眼可见的失落与委屈。 就好似,她做了什么负心事一般。 她心下好笑,当即便捧起他白皙滑腻的脸庞,在那两片淡红的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点到即止。 “怎么样,现在还生气吗?”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云顼竟这般孩子气。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云顼的瞳孔骤然深邃起来。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一把扯过她,将她扣在了腿上。 他单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头,然后缓缓俯身,靠近那张明艳万分的小脸。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可闻。 姿势暧昧又挑逗。 云顼很少对她做出这般强势的动作。 尤其是他今日还着了平时甚少穿的玄青长袍,乌发一丝不苟的被绑成发髻,端的是冷峻利落。 他线条完美的下巴微收,垂眸深深看着她,绝世出尘的五官,在清冷气质的映托下,愣是透出几分锋芒凌厉之感。 如果能忽略,他眸底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温柔的话。 苏倾暖看的有些呆,明艳的脸颊飞快透出两朵红云。 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她嗓音微低的提醒,“青墨快回来了。” 后院离主殿并不远,青墨轻功又好,不过几个起落的功夫而已。 他就算想做什么,也来不及。 她可不愿他再去冲凉水浴。 “你再提这个名字的话——” 云顼惩罚般的咬了咬她的耳垂,墨眸中浓云翻涌,“我不介意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提前。” 反正也没几日了。 苏倾暖顿时感觉自己的耳朵似火烧一般,滚烫的厉害。 “我也不介意。” 她蒲扇一般长长的睫羽垂下,掩去眸底的羞涩,“但这两日不成。” “寒儿刚回来,我要陪着她,免得她不适应。” 攀着他的脖子,她复抬起头,眸光软糯认真,“等再过两日,好不好?” 她又不是非要等到大婚那一日。 左右他都是她认定的人,早晚都一样。 轻柔的嗓音,如羽毛一般,轻轻撩拨着云顼的心。 他顿时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觉整颗心,都被她温柔的爱意包裹着,极为熨帖。 原来,被自己所爱的人疼宠着,惦念着,是如此的幸福。 原本他只是想逗逗她,可被她这般用心的安抚一激,腹下登时升起一团炽热滚烫的火焰,恨不得立即将她燃烧。 为了不让自己的冲动更加难以控制,他只得不舍的放开她,只含着笑意,低低在她耳边呢喃,“暖儿说的,我记下了。” 想到大婚,他的确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揉揉她的小脑瓜,“青墨的事有些特殊,交给我来处理,恩?” 其实她不说,他原本也打算提。 青墨如今已的确不大适合,再留在她身边。 苏倾暖脸红心跳的点点头,末了才回过神,他后半句是说,要将青墨交给他。 想来也是,青墨终究是云顼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他亲自沟通起来,会比她要方便许多。 反正她或者云顼,都是一样的。 正自思索间,便听外面传来了青墨的声音。 “公主——” 一如往常般沉淡。 她当下便从云顼的怀里跳出来,略微调节了下状态,方沉稳开口,“进来吧!” 第820章 那个麻包里装着的,真的是寒小姐? 青墨进来之后,没有意外的,先是恭恭敬敬向云顼行了个礼。 “殿下!” 云顼眼眸抬起,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没有外人在,他的身份也不必再掩藏。 “青墨——” 苏倾暖开门见山的问,“之前你让小城子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舞和芦笙不会武功,自不必说。 红棉红柳虽为红颜门之人,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也不能随意使用轻功。 所以她们返回来的速度没有青墨快,在她预料之内。 她可以趁着这个功夫,先弄清楚一些事。 青墨似乎早就料到她要问,声音平静的将当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同她先前的猜测,倒是大差不差。 无非就是苏锦遥故意作出反叛的假象,意欲引诱他们回京,然后于路上设伏击杀。 如此一来,不论皇兄还是渊儿,亦或者是她,都会着了他的道。 只要他们一死,苏锦遥便成了仅剩的皇子。 到时候,江夏皇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将皇位传给他。 这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毕竟造反弑君这种事风险太大,名声也不好,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为之? 只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压根就没有上当。 甚至还将计就计,趁机诛杀了他的母妃古贵妃。 他最大的胜算与倚仗,就此失去。 换言之,箭在弦上,他已不得不反。 要么成! 要么死! 没有了古贵妃为他出谋划策,他甚至都来不及有所安排,便仓皇的举起了反旗。 庞大的勤王军,很快兵临城下。 守城不过十万人马,人心尚不齐,即便粮草暂时充足,那又如何? 外无援兵,内失民心,昔日繁华的京城,如今不过孤城一座。 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他甚至连竖壁清野,背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在几乎走投无路之时,大楚使臣的到来,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希望。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抓住了。 只可惜,这一举动,无非是加速了他的灭亡而已。 除去天生皇子的光环,以及御圣殿赋予他的神秘身份,苏锦遥并不难对付。 苏倾暖猜测,此时此刻,只怕天乩楼主已经得手。 “我有一个疑问。” 她抬了抬眼,颇有深意的看向青墨。 “你是亲眼看到了苏锦遥的''反叛'',还是有人特意告诉了你,这个消息?” 青墨手下掌管着五百御卫,只要有心,宫内外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他的。 尤其是叛乱这样的大事。 真和假,一目了然。 苏锦遥的障眼之法,骗骗小城子尚可,若想瞒过他,不大可能。 更让她不解的是他,既然反叛为假,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而是费尽心思,用了隐晦的法子暗示? 或者说,是谁威胁了他,让他不敢明着同她说实话? 她感觉那个人,并不是苏锦遥。 青墨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是御卫自各处打探到消息,汇总给属下,属下经过分析后,得出了苏锦遥假意反叛的结论。” “但为了不被他察觉,属下便用了药材的法子,给了您暗示。” 看似没什么问题。 苏倾暖的眸光却冷淡了下来。 她总觉得,其实他的本意,是压根就不打算,将信儿顺利送到她手上。 药材的暗示,不过是他为了以防万一,第二手准备而已。 否则,他为什么要弃御卫不用,而是用了暖福宫最普通的,忠心未知的小城子? 可是关于这些,他什么都没说。 其实,她只要将其他御卫调过来,一问便知,他是不是说谎。 但想着答应过他,会给他充分的自由与信任,她最终还是忍下了这个想法。 “这几日,苏锦遥没派人骚扰暖福宫吧?” 她手指轻叩桌面,不动声色的问。 回来的时候,门外没有一兵一卒把守,现在想想,她和云顼进来的着实是轻松了些。 难不成苏锦遥对她的暖福宫,竟如此宽容,连派个人盯着都省了? “我们暖福宫,和瑞王殿下的承毓宫,以及苏太子的东宫,都是苏锦遥重点防范的地方,在他反叛之初,就已派了重兵把守。” 青墨如实回道,“但今日一早,不知为何,外面那些士兵忽然都撤了,后来也没再回来。” “属下预感到事情可能有转机,但怕他再杀个回马枪,便依旧让所有人集中在后院,如此即便发生什么,属下也能护得住。” 原来竟是刚刚撤兵。 苏倾暖了然一笑。 想来是大楚使臣要来了,他怕这一举动惹怒云顼,才将兵都撤了。 毕竟云顼同她的关系,苏锦遥再不济,也是听说过一二的。 至于他未对三宫下杀手,她早就预料到了。 他们又不在,苏锦遥当然不会为了里面几个不重要的留守宫人,就担上弑杀兄弟妹妹的罪名。 某种意义上讲,其实他还是很看重名声的。 毕竟若是古贵妃还活着,他甚至都不愿走上造反这条路。 当然,即便他想杀人,也会有人诱导,让他放弃这么做。 据她猜测,他的谋士团里,必然有皇兄的人,可以在关键时候,左右他的想法。 这就是他们毫无压力离开京城的原因所在。 一切尽在掌握。 要说唯一的变数,就是初凌渺了。 现在还多了一个桑悔道长。 她点点头,刚想继续问寒儿的事,余光便瞥见门外一道淡粉色的身影,风一般的跑了进来。 然后在她尚来不及反应之时,就已跪在她身边,双手伏在她腿上,神情难掩激动。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好想您。” 说完,她就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随后跟进来的洛舞和红棉红柳虽然没有像她这般,但也是眸光湿润。 苏倾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在她看来,即便暖福宫被重兵包围,但有御卫护着,她们还是很安全的。 更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以芦笙大大咧咧的性子,多半是笑着当趣事讲给她听才是。 洛舞就更不会了。 她自小跟着她,在府内的尔虞我诈中长大,心态早已非常人可比。 至于红棉红柳,俱是见过大场面的。 江湖上比这血腥的打打杀杀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在意这些这小小闹? 将芦笙拉起来,她笑着揶揄,“我们的芦笙,什么时候变成小哭包了?” 说着,她拿出帕子,轻柔的为她拭去了泪珠。 “再哭小心变花猫,到时候,紫菀又要教你规矩了。” 这丫头,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哭。 一听又要学规矩,芦笙连忙抽抽搭搭的止住哭声。 “您再不回来,奴婢只怕是没命见到您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又蓄满了委屈。 “别瞎说。” 苏倾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一切都过去了。” 她心里轻叹口气。 终究是几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被苏锦遥这番举动一吓,怕是真的以为要改朝换代了。 是她的疏忽。 她看了云顼一眼,凤眸浅浅弯起,“放心吧,很快我们就能回大楚了。” “到时候,你们一起跟着我去东宫。” 她的丫头,当然是要陪嫁留在她身边的。 一个也不能少。 东宫两个字,成功取悦了云顼。 他的眼神,愈发温柔。 芦笙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应了一声。 苏倾暖只当她是害怕,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向青墨。 “寒儿在翠秀宫,你是怎么发现的?” 虽然差不多已经知晓答案,但她还是想听他叙述一遍。 桑悔道长此人太过神秘,他知道的,似乎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 特意将寒儿救出来,他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送她一个人情? 她觉得,也许能从细枝末节中,找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只是没想到的是,听到她的话,除了青墨以外的四人,不约而同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芦笙一脸懊悔的打破了安静。 “所以那个麻包里装着的,真的是寒小姐?” 第821章 你说我该如何奖励他? 随即,她便一脸怒色的指向青墨,“你太过分了。” 在苏倾暖讶然的目光中,她越说越激动。 “这些日子,你不止将我们关起来,阻止我们去救人,还骗我说认错了人,那个麻包里根本不是寒小姐。” “你这个坏人,寒小姐若真有个什么事,你就是帮凶。” 红棉和红柳虽然没说什么,但神情也是不大好看。 唯有洛舞,微微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苏倾暖看了眼青墨,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先问向红棉和红柳。 “究竟怎么回事?” 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前,她不会随便冤枉青墨。 但芦笙性子单纯直爽,也不会无缘无故这般说。 所以,她打算先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红柳本就不是个能忍的性子,之前一直顾忌青墨的身份,不敢多言。 此刻见自家门主主动问起,立即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原委说了出来。 “是这样的,芦笙之前在经过翠秀宫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有两个小公公,正往门里抬一个麻包。” “芦笙觉得不对,就躲在一边多观察了会儿,结果发现,那个麻包不仅会动,里面还时不时发出小孩子的呼救声。” 听到这里,苏倾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有点巧了。 “她越听越像寒小姐,便不敢耽搁,急着跑回来,告诉了属下和红棉。” “属下和红棉经过商量,决定先组织人手,去翠秀宫探探情况,再做决定。” 怕苏倾暖多想,她又连忙解释,“属下等只是觉得,江夏离大楚千里之遥,寒小姐明明在宁国府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大寻常。” 所以当时在潜意识里,她其实觉得,芦笙可能是听岔了。 苏倾暖颔首,“你们的怀疑很正常。” 如果不是云顼告诉他,寒儿被带到了江夏,她也不会贸然相信。 “但这件事不知为何,被青墨知道了。” 说到这里,红柳的语气不自觉透出几分怒意。 明明芦笙说过,除了洛舞,她没告诉过其他人。 可见,他一定是偷听了。 “他不仅阻止了属下发信号召集门下弟子,还动用御卫,将属下和红棉,以及知情的芦笙和洛舞,全都关了起来。” 这几个月来,经过门主近乎严苛的训练,她们的功夫早已今非昔比,不同往日。 若论单打独斗,她们虽不及青墨,但至少也不至于落的惨败,无法逃脱。 让她们束手就擒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们根本就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他是皇家御卫,是门主身边最为器重之人,虽然平日里经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可她们从来都不拿他当外人。 哪知道,她们竟被他耍了。 “没错。” 红棉也及时补充,“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被关着,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他说那个孩子不是寒小姐,我们也信以为真。” “直到方才,他来说您回来了,我们这才被他放了出来。” 不过除了限制她们的自由,他倒是没做别的过分之事。 当然,她也不准备替他说好话,免得影响门主的判断。 “奴婢觉得,他就是怕红棉红柳将寒小姐救出来。” 一想到寒小姐流落到江夏,一定吃了很多苦,芦笙就自责不已。 明明,她都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可被青墨一插手,愣是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这也是小姐回来了,否则,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见几个丫头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将青墨拖出去打一顿,苏倾暖明白,这次他可是惹了众怒了。 她偏头看了云顼一眼,见他面色清淡依旧,并未因几人的话而有什么变化,便知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青墨,说说你的理由。” 怕他又是惜字如金,不愿过多解释,她连忙补充,“说详细一点。” 虽然知道青墨之前没说实话,可她并不认为在这件事上,是他做错了。 相反,若她处在青墨的位置,只怕也会阻止她们救人。 之所以没面上向着他,无非是怕几个丫头误会她连问都不问,就偏心青墨。 一碗水,总是要端平的。 “属下当时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青墨低首垂眸,恭声回道。 “对方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寒小姐带到江夏,必是有周密详细的计划,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我们发现?” “属下猜测,十有八九,这是对方故意为之,好引我们上钩。” “公主既将暖福宫众人的安危交给属下,属下便不能掉以轻心。” 他眸光微微转向芦笙几人,略显冷淡。 “几位不出暖福宫,青墨尚有能力护着,一旦走出去,落入对方圈套,各位觉得,我们又有几成胜算?” “诚然,各位为了救寒小姐,不畏生死,可你们落入敌手,除了平添几个人头,只会增加公主和殿下救人的难度。” “再者,寒小姐一个孩子,不会惹到什么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大可能是冲着公主来的。” “也就是说,在达到目的之前,寒小姐是不会有危险的。” “所以,属下才会选择先告知公主这件事,然后再想法子查明,那个人是否是寒小姐,又是否如芦笙姑娘所言,被关押在翠秀宫。” 一番话,算是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 苏倾暖眸露赞赏,青墨能考虑的这么全面,的确是她没想到的。 也难为他愿意解释这么多,条理还如此清晰。 红柳和红棉对视一眼,小声嘀咕,“我们又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殿下之前给过属下天乩楼的联络方式,叮嘱属下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寻求天乩楼的帮助,于是属下便查了翠秀宫。” “结果是翠秀宫内,并无寒小姐的踪迹,而且——” 青墨眸色有些凝重。 “据天乩楼给属下的消息上说,翠秀宫地下有一处很隐秘的暗宫,里面机关无数,还有不少死士埋伏着,布置的像个牢笼,便是江湖一流高手,只怕也是有进无出。” “所以属下才没有轻举妄动。” “你胡说——” 芦笙俏脸冷寒,摆明了不信,“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何不说清楚,而是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关了起来?” 她又不是不讲道理。 “我说过,你看到的那个麻包里面装着的,并不是寒小姐,是你们不信罢了。” 青墨淡声开口,“所以为了大局着想,我只能先将你们关在后院,免得你们出去惹事生非。” 他又诚恳的向苏倾暖禀报。 “属下将所有御卫都散了出去,在京城内秘密寻找寒小姐的下落,只是连日来,都一无所获。” “直至昨夜,盯梢翠秀宫的御卫回来报,说是翠秀宫内好像有情况,属下便急着赶了过去。” “结果发现,寒小姐竟又莫名出现在了那里。” 想到在翠秀宫看到的场景,他不由有些后怕。 还好寒小姐没事,否则,他难辞其咎。 “属下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但事情就是这样。” 他惭愧的低下了头,“是属下的失误,当初没有查清楚。” 翠秀宫内有高手在,他几次暗探都无法靠近,不得已这才求助了天乩楼。 原以为天乩楼出手,便会万无一失,没想到,竟还是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 听到这儿,红棉也知自己错怪了他,当即向他歉然的抱了抱拳,“对不住了,先前是我们误会了你。” 虽然最终还是在翠秀宫找到了寒小姐,但她有种直觉,青墨并没有说谎。 他是门主的人,又能有什么问题? 红柳也是一脸不好意思,连忙认了错。 或许的确是他们多想了。 “这事不怪你们。” 苏倾暖语气温和,“青墨无错,你们亦然。” “只以后遇到事情,万不可冲动,免得再造成这样的误会。” 这次也是怪她,没安排妥当。 只是—— 她心里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可不对劲在哪里,又说不上。 总觉得,这样的矛盾,其实并不应该发生。 “是,门主!” 红棉和红柳一脸羞愧。 虽然门主什么都没说,但终究是她们冤枉了人。 暂时压下心底的疑问,苏倾暖又看向青墨,“此事是对方狡猾,和我们玩了一套计中计,你不必自责。” 从天乩楼最后提供给她的消息上看,寒儿的确就在翠秀宫。 但这并不代表,青墨所言就是假的。 毕竟,芦笙发现寒儿,要比天乩楼查到的结果晚好几天。 此一时,彼一时也。 而这也是初凌渺老谋深算的地方。 她先是演了一出戏,故意让芦笙瞧见,以为寒儿就在翠秀宫。 诚如青墨所言,一旦他们有所行动,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被请君入瓮—— 她留在暖福宫的人手,会全数折进去。 即便他们没有上当,初凌渺此举,也可以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让真正关押寒儿的地方,不被发现。 待他们对翠秀宫失去了兴趣,她再将寒儿转移进去,如此一来,便不会引人怀疑。 毕竟,已经查过一次的地方,谁还会再重复查一遍呢? 也正是因为她的狡兔三窟,不断更换地方,甚至可能换的都是已经暴露的桩点,所以即便天乩楼和玲珑阁联手,也用了这么多日,才查清了寒儿真正的藏身之地。 初凌渺的每一步棋,都让人意想不到。 芦笙咬了咬嘴唇,悄悄看了眼洛舞。 虽然青墨说的有道理,可她还是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 犹记得当初她第一个想要求助的人,其实就是青墨。 可洛舞千方百计阻止了她。 当时她没反应过来,但后来却越想越不对。 这两个人的表现也太奇怪了。 而且,她最后明明改主意找了红棉红柳,青墨却还是知道了。 这说明,他早就察觉出了什么,却没有直接问她。 大家都是公主的人,坦坦率率不好么,至于这么鬼鬼祟祟的? 所以,他一定有什么隐瞒了公主。 而且,洛舞这几日的性子也变了好多,闷闷不乐,不言不语的。 公主不在的这段时间,暖福宫里的氛围,真是越来越沉闷了。 让她无端的紧张。 芦笙的焦躁不安,自然没逃过苏倾暖的眼睛。 她抿了口茶,又状似无意的看了眼少言寡语的洛舞,方淡声开口。 “虽说青墨的用意是好的,但你们到底是受了委屈。” “这样吧,我这儿暂时也无事,就放你们半日假,在后面园子里转转,晚些再回来当值。” “唯有一点——” 她倏尔严肃起来,“如今外面正乱,不论是谁,暂时都不得出暖福宫,记住了么?” 不论她们知道些什么,她都会给她们足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告诉她这个主子。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之前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芦笙发现了寒儿,为什么不先向青墨求助? 相较于红棉和红柳,她应该更熟悉青墨才是。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青墨究竟又做了什么,让几个丫头都频频表现出了对他的不信任? 或许,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突破口。 芦笙不甘心的看了眼青墨,最终还是应了声是,乖乖退了出去。 洛舞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上。 苏倾暖想了想,又出言叫住了红棉和红柳,叮嘱她们先给红颜门众弟子传个信,这几日多留意京城的动静。 江夏皇不日便要回京。 经此一役,朝廷经历了彻底大换血。 寒门学子开始替代世家子弟进入朝廷,参与政事,这是对根深蒂固的门阀制度的正式宣战。 被冷落了的各大世家,又怎会甘心让权? 这个时候,多掌握一些信息,是有好处的。 红棉和红柳答应着,便退出去了。 苏倾暖复将目光落在青墨身上,扬唇笑了一下,将腰牌还给他。 或许,云顼说得对。 青墨的事,还是交给他来解决比较好。 青墨接过腰牌,刚要退下,忽听她清润的嗓音再一次响起。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苏倾暖凤眸微弯,偏头看向云顼。 “阿顼,青墨帮我护住了暖福宫,你说,我该如何奖励他?” 第822章 你能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吗 青墨倏然一愣,不由抬头看向她,而后又飞快的垂下了眼眸,“属下不敢。” 云顼薄唇微勾,“你若不知如何奖赏,不如我将他调回御卫,赏他一座宅院,两处旺铺,再为他选一门合适的亲事,放他两年假如何?” 御卫不同于普通暗卫,是有官品在身的,且官品比宫内的御林军还要高。 当然,因为经常在外执行任务的缘故,其要承担的风险,也比御林军大很多。 一旦遇上比自己强劲的敌手,轻则伤残,重则殒命。 这也是御卫俱能以一挡百的原因所在。 云顼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有任何损伤,所以平日里对他们的训练,严格到近乎苛刻。 唯有如此,与人交手的时候,才不会沦为案上鱼肉。 三千御卫,分则可以独当一面,合则犹如军万马,是云顼手上最为锋利的一把剑。 当然,御卫的俸禄也是相当高的,再加上平日里颇多奖赏,只要不是染了不良嗜好的,退任之后都会终身衣食无忧。 御卫的人员相对固定,且大多都是世袭。 比如青玄。 当然,也有通过其他渠道加入的。 比如青墨。 正因培养不易,且对忠诚度要求极高,故而除非御卫自己请求退任,或者因为伤残等客观原因无法继续留任,云顼一般是不会主动开口,放其离开的。 可如今,他却大方的给了青墨两年假。 青墨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了,不可置信的看向云顼,“殿下——” 苏倾暖也有些震惊。 她当然知道云顼不会亏待青墨。 他说的宅子旺铺,恐怕都在京城最好的地段,有市无价的那种。 而他说要为青墨做媒保亲,也绝不会乱点鸳鸯谱,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几相比对的。 换言之,他这是给了青墨一个安稳的未来。 两年之后,即便他不会再回到御卫中,等待他,必然也是锦绣前程。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云顼竟然会舍得放青墨离开。 作为御卫中功夫最高的存在,青墨可是是他最为器重的人选之一。 人才难得! “怎么,你不愿意?” 云顼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目光,让青墨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你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指给他的最合适的路。 苏倾暖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此刻她大致也猜出了,云顼为什么这么做。 他应该是知道青墨和当初的冷香堡,或是如今的御圣殿的一些瓜葛,所以才特意找了理由,将他摘出这场是非之外。 两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将前朝一网打尽。 这可以说是在防范他,但更多的,则是在保护他。 “属下不愿意!” 青墨一改先前的冷静,单膝跪地,说的斩钉截铁,“请殿下收回成命。” 仿佛完全没有理解云顼此举的用意。 “想好了?” 云顼墨眸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意,“机会可只有一次。” 或许现在回头,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青墨语气果断,“不后悔。” 他视线忽而看向苏倾暖,眼眸深沉似暮似夜。 “请殿下和公主放心,属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刚巧苏倾暖此刻的视线也在他身上,于是猝不及防的同他的目光对上。 这是她自回暖福宫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曾经的坚定不移、正气凛然已然瞧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沉沉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瞧不真切里面的神情。 她愣了一瞬,下意识问,“青墨,你最近在练什么新的功法吗?” 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一个人修炼了不知名的邪功,结果导致真气逆流,筋脉俱损,继而意识混乱,性情大变,最终走火入魔。 废了。 他现在这副模样,倒有些像是—— “没有,属下没练什么功。” 青墨哑着声音否认,顺势又垂下了视线,掩去了眸底的一切。 倔强又孤寂。 苏倾暖瞧了他片刻,终归还是不大放心,“我还是帮你看看脉吧!” 如果脉象正常,那应该就是她多想了。 “不用了,公主。” 青墨连忙站起来,推却道,“属下没事。” 显然是极为抗拒。 见状,苏倾暖也不好再勉强他。 她刚要再说什么,外面忽而传来了漫萧的禀报,“公主,寒小姐已经醒了。” 她心中一喜,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匆匆出了主殿。 ...... 俏丽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屋内寂静下来后,原本沉默坐于桌边的云顼,忽而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了青墨。 招式凌厉,尽显杀意。 这样的训练,青墨虽早已经历过千百遍,此刻却还是惊了一跳。 原因无它,云顼太快了。 快的他几乎无法招架,差点束手就擒。 也幸好,他只用了三成功力。 短暂的狼狈过后,青墨勉力压下心底的杂乱纷扰,全身心抵挡起来。 两人过手几十招,云顼的手,准确无误的停在了青墨的颈项处。 屋内陈设依旧,丝毫没有因为二人的动手,而有所磕碰。 云顼剑眉微扬,“无相功?” 为了在他身边安插一个内应,倒是够大方。 青墨气息微喘,脑袋也跟着有些蒙,“什么无相功?” 那个人给他的,难道不是什么邪功? 他只是试着的练了两日,就感觉心浮气躁,气息已颇为不稳。 再练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一部至阴至邪的功夫,以毒心草练之,因而真气自带毒素。” “随着修炼愈久,毒素沉寂愈多,人的心性性情也会大变,最终导致走火入魔,全身筋脉尽断而亡。” 当然,这是江湖人对无相功最大的误会。 邪功其名,乃故意取之。 服用毒心草,更是为了掩人耳目。 练成之后,体内所有毒素,俱可尽数通过内力排出体外。 毕竟,写出《无相功》的无相老人,原则上并不完全算是个邪恶之人。 他写下此秘籍的初衷,不过是为了获得师祖的肯定,从而得到玉雪山的内门心法,让自己的修炼更上一层而已。 换言之,有了玉雪山的心法辅助,它就是一部正常的武功秘籍。 这件事,除了无相老人和玉雪山一门,再无人知晓。 而无相老人,并未收徒。 青墨百毒不侵,倒是比旁人更适合练此功。 毕竟修炼过程中,体内剧毒的折磨,也是难以承受的。 若配上心法,说不准还可以大成。 青墨神色平静,“多谢殿下告知。” 既是邪功,又怎么可能会有好的结局? 他早料到了。 云顼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解释什么。 “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自本宫将你派到暖儿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你的主子。” 他语气含了几分威严,“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应该告诉她。” 他的隐瞒,他并非看不出来。 青墨的身体蓦然一僵。 良久,他才颓然开口,“他们找到属下了。” “这是一场十死无生的赌。” 他苦笑一下,“属下自己的劫,为什么要让公主趟这浑水?”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她为此涉险。 尽管他知道,有了她的帮助,他的胜算可能会更大一些。 云顼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许了你什么?” 他仿佛并不惊讶,晦暗的眸光隐含犀利,沉沉审视着他。 “绝世武功?” “富贵荣华?” “高官爵位?” “还是——旁的什么?” 威逼利诱,不过如此。 青墨低下了头,不敢同他对视,“没——没什么。” 顿了一瞬,他才低声补充,“就是殿下说的这些,没有别的了。” 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内里所有的心思,明的、暗的、干净的、龌龊的,都赤果果展现在了他凌厉的眼神之下,无所遁形。 云顼薄笑了下,没什么温度,“你知道就好!” “青墨——” “本宫方才给你的机会,你拒绝了。” “本宫尊重你的选择。” 他轻叹一声,转过身不再看他,冷沉的声音中含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但不该肖想的,千万别动心思。” “否则,本宫不会给你反悔的余地。” 虽然他拿他当心腹,当朋友,可有的人,他绝不能惦记,也绝不能动。 这是底线。 青墨默然无语。 好一会儿,他才暗声开口,只是嗓音有些莫名的空洞。 “殿下救了属下,栽培属下,属下感激不尽,如果可以,属下愿一直誓死跟随您。” “您是属下永远的主子,只要您开口,属下可以不问缘由,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死。” “可现在,属下斗胆,想用这份可能并不值钱的忠心,同您换一样东西……” …… 苏倾暖到了偏殿的时候,便见林倾寒正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 她小小的身体,倒映在面前光洁的铜镜中,纤瘦小巧,惹人怜爱。 满头的乌发披散下来,更显得脸色苍白。 往日里那双慧黠爱笑的眼眸,此刻却难得的透出几分沉静,与寂寥。 那一刻,她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种感觉。 好像眼前的人,不是一个孩子,不再是她熟悉的妹妹。 变得遥远,又陌生。 可明明,她就是寒儿。 如假包换的寒儿。 “寒儿,你醒了。”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错乱的心绪,温笑着走过去。 自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她关切的问,“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虽然已经帮她把过脉,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怕她哪里受了伤,她没发现。 林倾寒摇摇头,嗓音稚嫩,却又冷静,“我没事。” 末了,她转头看过来,澄澈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姐姐,你能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吗?” 第823章 他是谁,有关系吗? 苏倾暖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但随即便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 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她若无其事的问,“寒儿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虽然面上平静,可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一个八岁的孩子,被人从遥远的大楚绑到江夏,其中经历了什么,可想而知。 如今历尽磨难,终于获救,可她的第一句话,问的竟是她的父亲。 一个于她而言,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而那个人,曾经还用卑劣的手段伤害了母亲。 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导致母亲死亡的元凶之一,罪无可恕。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 林倾寒手指无意识的缠弄着落于肩头的发梢,另一只被苏倾暖握着的手心,已微微有些濡湿。 她的视线透过前方近在咫尺的镜面,茫然的望向里面的人影。 清秀稚嫩的脸颊之上,正挂着一抹同年龄不符的忧思。 “我的父亲,不是林昭对吗?” 虽是问语,却不难听出里面隐含的笃定意思。 苏倾暖眼神一顿,凤眸极快的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暗芒。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 寒儿在被救回来之前,一定是有人同她说了什么。 是初凌渺? 还是桑悔道长? 他,亦或是他们,告诉她这些事情的目的,究竟用意何在? “姐姐——” 林倾寒垂下眼帘,眼眸中的神色,尽数被浓密的睫羽遮挡。 “关于我身世的事,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我虽身在林府,却和林昭没有半分关系。” 她的语气低而轻,隐隐透着几分自嘲,“所以至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就因为她年纪小。 苏倾暖眸光幽深,静静的看着她。 须臾,她缓缓启唇,“没有太早,刚刚知道而已。” 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她别有深意的抬眸,“不过只比你早了几日。” 她是听了元鹤在围场的只言片语,再结合之前林昭的回忆,这才有了初步的猜测。 甚至连确切的证据都还没找到。 所以乍然被她这么仓促的问起,她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说实话,关于寒儿父亲是谁这件事,她并不怎么想继续查下去。 有些事,适合装一辈子的糊涂。 她只需要,将那些伤害过母亲的人,统统送到地狱就是。 林倾寒沉默片刻,嗓音有些干涩,“他——究竟是谁?” 所以那人说的,都是真的。 她抬起星眸,眸色认真而执着,“姐姐,可以告诉寒儿真相吗?” 苏倾暖甚至自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他是谁,有关系吗?” 如果此时此刻,她还只将她当做一个孩子看待,那也太迟钝了些。 可一夕之间长大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更何况,她看上去明明还是个小丫头,同几个月前相比,也不过是长了些个头而已。 究竟是哪里忽略了? 沉思间,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忽然自脑海里闪过。 寒儿会不会像她一般,也有了一段所谓的“前世记忆”? 然后这些记忆里的经历,促使她变得成熟沉稳,让她误以为,自己已经历过一世? 否则,何以解释她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 “你的母亲是宁舒依,你的姐姐是我,你的哥哥是苏文渊。” 短暂的停顿过后,她温声补充,“还有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你的舅舅舅母,你的表哥表姐。” “如果你觉得,这些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父亲,他是谁。”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眼中的笑意已淡了许多。 她是去了松子山,才得知真相,且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当然,原本她也不准备告诉她。 可她如果执意要知道的话—— 她也不会选择瞒着她。 毕竟,这是她的权利。 无关年龄。 听出她语气中的失望,林倾寒忽然有些犹豫。 有一瞬间,她甚至不敢同她坦荡的眼神对视。 明明那里面,透着让她熟悉的关切。 她微微垂下了眼眸。 “可是,你们到底都不姓林……” 姐姐和哥哥,都是苏家的孩子。 而她不是。 “你也不姓林。” 苏倾暖打断她,“这个很重要吗?” 见她不语,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寒儿,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跟着姐姐和哥哥姓苏。” 她并没有直接告诉她,她本就姓苏。 元鹤那样的恶人,即便他是寒儿的亲生父亲,她也不愿让寒儿随他姓。 就算她要改姓,也是跟着她姓,和元鹤没有一丝干系。 认祖归宗什么的,就更不必了。 “姐姐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林倾寒默默低下了头,语气罕见的含了丝情绪,“关于他的事,姐姐不方便多说么?”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姐姐为什么还要隐瞒? 一旁的漫萧吃惊的看着林倾寒。 这哪里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该有的神情和语气,以及心思。 若不是一直在旁边听着看着,她很难相信,这些话是出自素来乖巧的寒小姐之口。 她这是怎么了? 苏倾暖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抬手,让漫萧退了出去。 素来含着笑意的凤眸,此刻淡如泠泉。 得知寒儿醒过来,从主殿到偏殿的这一段路,她幻象了很多可能。 她会害怕,会委屈,会抱着她哭诉,会缠着她陪她一起吃饭睡觉。 她甚至都想好了,该怎么让她从这段被绑架的阴霾中走出来。 她还太小了,原本不该经历这些让人恐惧的东西的。 可实际上呢? 没有姐妹重逢的激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更没有依赖,没有倾诉。 本该亲密无间的人,此刻却各怀心思的坐在这里,互相试探,互相猜疑。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最疼爱的妹妹,执拗的想要知道所谓的真相。 那个从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于她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 重要到比她,比渊儿,比外祖父外祖母还让她上心?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薄似若无的凉笑。 “是天魔岛主,元鹤。” “也是江夏国曾经的二皇子,我的皇叔,苏钰。” “多年前,苏钰因为叛乱失败,假死隐匿,成为元鹤后,为了报复我的父皇,欺负了母亲,然后便有了你。” 她不知她能不能听得懂这些门派别系,能不能辨得清这些身份关联,可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和盘托出。 “当然,他是你父亲这件事,还只是我的推测,并不十分确定。” 在她看来,不论寒儿的父亲是谁,都是母亲的苦难,都非她自愿,没什么可提的。 林昭如是,元鹤亦如是。 但他们犯下的错,和寒儿没关系,不该由她来承担。 所以她心里暗自发过誓,不论真相怎样,寒儿就是她的亲妹妹。 她会用尽一生,好好保护她,疼爱她,不让她受伤害。 当年的那些龌龊与罪恶,她一辈子都不需要知道。 她只要在她的羽翼保护下,开开心心成长就好。 可显然,她似乎并不愿意这样。 林倾寒的声音很轻,甚至还透着几分小心翼翼,“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她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可他终究是她的父亲。 如果可以,她想见他一面。 只一面就好。 “死了。” 苏倾暖神色复杂,“我亲手杀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只知道,杀元鹤这件事,她并不后悔。 即便他是寒儿的亲生父亲。 林倾寒倏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倾暖,嘴唇颤抖,“姐姐——” 怎么会…… “于公,他密谋叛乱,为祸天下,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死有余辜。” “于私,他辱我母亲,伤我父皇,还曾暗算云顼,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苏倾暖面色严肃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极为认真,“任是给我千次百次机会,我也一样会杀了他。” 有时候她忍不住在想,若是当年江夏皇能够再明察秋毫一些,能够再狠心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元鹤? 母亲是不是也就不会因为那件事而深受打击,万念俱灰,继而被秦氏有机可乘? 可惜,一切不会有如果。 无言的沉默。 良久,林倾寒勉强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了。” 她眼中原本的希翼,尽数化为点点泪光,“多谢姐姐告诉我真相。” 原来,他已经死了啊! “寒儿——” 瞧着她这副模样,苏倾暖忽然就有些难过。 “你是怪姐姐杀了他吗?” 她想告诉她,即便元鹤没死,大程度上也不会管她这个女儿。 更何况,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又不忍心再继续打击她。 即便多了一段“记忆”又怎样? 本质上,她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能承受太多? “没有。” 林倾寒苦涩摇头,“姐姐不要多想。” 她默默垂下了眼帘,浑身散发出似有若无的疏离。 “我想一个人先静一静。” 她心里,很乱。 苏倾暖默然。 见她不欲再多言,她只得干巴巴安顿,“那你先休息,我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东西,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她又将漫萧唤进来,殷声叮嘱了几句,这才回了主殿。 云顼已不在屋里。 正是多事之秋,如今宫内已安全,想必他是去忙别的事了。 青墨倒是一如既往在屋外护着,但因为寒儿的事,她也没心情再问他什么。 左右已交给云顼处理,她就不插手了。 刚巧紫芙带着一众宫女进来请安,她简单叮嘱了几句,又顺势叫了水。 沐浴过后,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任由紫芙为她重新输了发髻,去除了一身风尘仆仆。 正想着偏殿的膳食是不是做好了,便听到小厨房来报。 她不厌其烦的又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都是寒儿爱吃的之后,这才叮嘱人送了过去。 心知寒儿有些心结没有打开,她决定还是先不去打扰她,给她一些时间接受。 只希望,她尽快想开吧! 怕漫萧侍候不过来,她又派了两个得力宫女,并两个嬷嬷过去。 洛舞和芦笙便是在她用膳的时候进来的。 膳毕,她在宫人的服侍下漱了口,净了手,这才颇有深意的看向二人,淡笑着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比她预想的时间,要早上不少。 洛舞熟练的递上一杯热茶,亦笑着回应,“奴婢怕别人粗手粗脚,公主用着不习惯。” 苏倾暖如画的眉眼间,浮起几分暖意。 低头微抿一口,是熟悉的雨前云雾。 味道浓淡适中,甚合她意。 的确比先前她刚回来之时,入口的要好上不少。 当时她就知道,那茶不是出自洛舞她们任何一人之手。 放毒放迷药倒是不至于。 毕竟这里还有青墨坐镇。 只是冲茶的手艺有些不佳。 应是青墨临时指派了别的宫女,在屋里当值。 毕竟他并不知道,她今日回来。 只可惜,那茶虽是她经常喝的品种,却终究不合她的味道习惯。 “的确不大顺手。” 她眼帘微抬,唇角缓缓勾起,“这是想明白了?” 洛舞是什么性子? 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心里藏了事。 但她没有逼问,而是给了她选择的余地。 她说了,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留她在身边。 她若不说,她会在回大楚之后,为她寻一门好人家,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也算全了主仆一场的情谊。 洛舞和青墨不同。 青墨是云顼派过来的人,即便如今跟着他,但他的身份依旧还是御卫。 而且,他隐瞒不报的,恐怕更多的是关乎他自己的私事,尽管这私事很有可能关乎全局。 更何况,“前世”的记忆中,她毕竟亏欠了他,所以她可以大度的不计较他的欺瞒。 但洛舞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是她知心知意的姐妹,她若发现了什么线索,而不告诉她,那她也没有再留下她的必要了。 好在,她通过了考验。 洛舞神情惭愧,“公主,是奴婢错了。” 说着,她没有犹豫的跪了下去,“您是奴婢的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不该隐瞒不报。” 他说,不告诉公主,就能避免她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他还说,他一定不会伤害公主。 所以她暂时帮他瞒下了那件事。 可她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即便他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子,她也不会因为他而背叛公主。 至于他是好是坏,当由公主判断,而不是她。 当然,他对公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会尽力替他隐去。 就当是,为自己曾经那份隐秘的喜欢,做一个了结罢。 从此以后,她同他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芦笙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公主,洛舞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先前奴婢回来报信的时候,是她及时指点了奴婢,让奴婢去找红棉和红柳。” “若非她,奴婢早就说露馅了。” 虽说最后青墨还是知道了,可洛舞的功劳,并不能因此而免去。 只不过,是他太狡猾了而已。 苏倾暖抬手示意她们起来,神色无奈。 “我又没说要责怪你们,跪下做什么?” 顿了顿,她莞尔一笑,“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两个丫头,她又不是兴师问罪。 “是这样的——” 洛舞连忙道,“公主离京后的第三日,有一个人忽然来了暖福宫……” 第824章 局势 江夏皇回京的速度很快。 在叛乱被平息的第二日,他便由吕城迁回了勤政殿。 同行回京的,还有一干新被任命的文武官员。 这些官员中有寒门学子,有落魄士族,还有曾依附世家而生的门客部曲,或是曾得罪过古家,忤逆过“圣意”的旧臣僚属。 总之,皆是一群出身并不算高,但颇具真才实学,且不愿同流合污的人。 他们被江夏皇选中,以各种名目安排到陪都,为的就是这一天。 陪都的官属机构同京城一样,且相对独立。 因而这些官员到京上任后,很快便表现出了铁面无私的做事态度,和娴熟老到的业务能力。 有了他们的坐镇,朝廷濒临崩塌的各部各衙门,开始重新运转。 但即便如此,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古氏母子的叛乱,牵连了一大批人。 除了在围场被诛杀的,京城也有诸多留守官员,或主动或被动被卷了进去。 总之,凡是沾染了的,哪怕只是些许,也无一不被革职抄家,入狱等候发落。 往日里尊贵奢华的豪院贵府,一个个被贴上了冷冰冰的封条,尽显萧瑟凄清。 京城内,人人自危。 因而,即便有这些新任官员补缺,但朝中大大小小的职位,还是几乎空了一大半。 有的甚至一人掌管着两个衙门,忙的不可开交。 其中最为繁忙的,当属刑部。 拜古氏母子所赐,大牢中的案犯,早已人满为患。 甚至因为没有关押的地方,一些人只能被临时羁押在自己的住处。 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 可刑部四司加上大理寺,如今也只有刚到任的尚书和寺丞,以及一名郎中共三人。 别说审案了,连整理狱讼卷宗和草拟司法文书的人都不够。 急得刑部尚书岑俊智是满嘴燎泡,日日跑去吏部要人。 这下可愁坏了同样刚刚就任吏部尚书的廖元凯。 人就这么点,哪能个个安排到位? 考虑到事有轻重缓急,他已经大方的多给了刑部一个郎中,还惹的其他部门对他颇有微词。 都是积压了一大堆的事,谁不忙? 总不能,自己也调去刑部做事吧? 他这个吏部尚书当的,真是有苦难言。 皇上昨儿个可是说了,关于空缺官位人选的事,让他尽快拟一个名册出来,力求三日之内全部到任。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上哪儿找那么多备选的人去? 且不说之前的科考,一直都是由古家把持的,那些考中的进士,清不清白都尚未可知。 再者,便是真要用这些人补缺,三日之内也无法仓促集齐。 谁没事会一直呆在京城等着封官啊? 三日的时间,恐怕他连任命诏书都无法送到人手里。 可事情总不能拖着。 无计可施之下,他想到了去求助,暂代尚书右丞之位的三皇子,也就是瑞王殿下。 话说这位瑞王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因在二皇子叛乱一案中力挽狂澜,表现突出,被皇上破格任命为尚书右丞,掌管兵部、刑部和工部三部。 若按品级说,他是吏部尚书,乃正三品,而尚书右丞只是正四品,官位还在他之下。 况且,他的吏部,也并不隶属于瑞王的管辖范围之内。 可偏偏,如今的尚书省,并无负责吏部的尚书左丞。 甚至连尚书令和尚书左右仆射(左右丞相)都没有。 换言之,瑞王虽只有四品,却是目前尚书省内权力最高的长官。 皇上此举是什么意思,他怎会不懂? 这明显是在给瑞王铺路啊! 他甚至觉得,若非瑞王太过年轻,又根基尚浅,难以服众,只怕皇上都要直接拍板,让他出任丞相一职了。 但猜到归猜到,他却不敢多掺和。 毕竟储位之争,自来便是一场生与死的赌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现在只求,三皇子能真如传言中一般宅心仁厚,帮他解决眼前的困境。 对于廖元凯的到访,苏文渊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耐心听完他的话,他思忖片刻,温和一笑,“廖大人,今年的春闱,快要开始了吧?” 江夏的春闱比大楚要晚一些,是在春夏之交。 算起来,和姐姐大婚的日子,倒是接近。 当然,那时候,恐怕他们都已回了大楚。 廖元凯连忙道,“是,就在下个月。” 算算时间,应考的一众举子,此时差不多已经来了京城。 他有些惋惜。 若是会试在叛乱之前举行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也不用再烦恼没有人选的事。 “科考的目的,是为朝廷留住优秀的人才,为国效力,如今官位既然空缺严重,何不就在这些人里面选拔,然后择优录之?” 苏文渊用言语点他,“事急从权,会试的时间,也不是不能提前。” 江夏皇的意思,无非也是想弃用先前的栓选名单,重新录用背景清白之人。 毕竟相较于被世家操纵严重的会试,乡试的成绩,要真实上许多。 可栓选名单上皆是前些年考中的进士,若是直接全部弃用,到时候只怕不仅是世家,连天下的读书人,都会认为朝廷朝令夕改,出尔反尔。 所以他才会给廖元凯出了这个难题。 三日的时间,来不及启用栓选名单,那就只能勉强从最新的举子中录用了。 毕竟反叛这样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谁也料不到。 总不能让诸多官位,一直空缺下去吧? 廖元凯有些犹豫,“可若是提前,礼部能忙的过来吗?” 天下举子皆聚京城,少说也有两三万。 从准备考试到放榜,中间有太多的工序,三日的时间怎么够? 更何况,这几日礼部还要接待大楚使臣,他若真将会试提前的建议呈报上去,礼部尚书还不提刀将他给宰了? 苏文渊意味深长的笑了。 “廖大人,这批应考举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合适做官的。” 真正符合要求的,也不过百之一二。 廖元凯先是一愣,继而忽然如醍醐灌顶。 “下官明白了。” 他心服口服的躬身行礼,“多谢瑞王殿下提点。” 皇上既要打压世家,那同世家有关系的考生,自然也是不能参加的。 一层一层筛选下来,还能剩多少? 反叛的事已经牵扯了这么多人,再多牵扯几个应考举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皇恩浩荡,念其参与不多,又是初犯,不追究他们的责任。 但禁考个三五年,不过分吧? 他由衷感叹,今日这趟,真是来对了。 都说三殿下待人接物,亲和有礼,果然如此。 怪不得,新晋的官员都喜欢同他来往。 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因着之前并未打过交道,他也不好多加评判。 左右,这也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顾不得多耽搁,出了尚书省后,他立即便去礼部要了名册,然后匆匆进了宫…… 于是,原本应在下个月举行的春闱会试,便被提前成了声势浩大的官员选拔。 在江夏皇的暗中授意之下,那些出身优渥的世家子弟,以及同各大家族有牵连的学子,皆被从名单上划去。 在对剩余的学子进行简单的会考后,主考官连夜阅卷,很快便将成绩封存,呈报了上去。 江夏皇立即主持了殿试,并着重点了几名特别突出者,直接委以重任。 其余的,则交由吏部,根据其能力大小,分别封官授印。 速度之快,堪称历史之最。 三日之后,朝中已官无虚待。 各部积压的政事,很快便被提上日程处理。 又是三日过去,一干参与反叛的案犯,或是被杀头,或是被流放,或是被抄家灭族,一应有了自己的下场。 介于之前杀人过多,江夏皇这次采取了怀柔政策,除了直接参与谋反者被斩立决,个别严重的夷三族外,其余从犯大多被判了杖刑或流放。 虽然依旧是重罚,但好歹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至此,这场旷日许久的反叛,终于落下帷幕, 那些被禁考者以及落选者,无一不对苏锦瑶咬牙切齿,痛声谩骂。 毕竟相较于来自全国各地的泱泱考生,最后被成功授官的,着实是算不上多。 而且,若是有心人留意,便可发现,这些被选中的举子,基本都来自各地的私家书院,且多出身普通。 能在被世家控制多年的科考中脱颖而出,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要知道,往年这类学子,大多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落榜,二是屈从于世家庞大的势力,成为其门生爪牙。 随着一道道政令的颁布,许多埋头苦读的读书人,开始明白过来。 世道要变了。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突然崛起的一大批私家书院。 这些书院的出现,大大冲击了门阀世家把持的官学,甚至隐有替代之意。 无人知道它们是如何突破了朝廷的严格禁锢,和世家的重重包围,突起于关键时候。 但现在无论是谁,都再也不能忽略它们的实力。 尤其是,如今其门下诸多学子,已一跃成为了朝中新一代的中坚力量,虽说大多都是三品以下,但三省六部之中,到处都有其身影。 影响之大,史所罕见。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学子熟读五经,善于政令,针砭时弊,勤敏敢谏,无一庸碌。 整个朝廷,因为他们的到来,为之焕然一新。 当然,面对顽固的门阀世家,江夏皇也并未一竿子打死,而是采取了各个击破的策略。 杀一批,打压一批,提拔一批。 杀的,自然是同古家、龚家等有牵连的世家。 不得不说,古家的叛乱,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将一些势头正旺的世家连根拔除。 打压的,是诸如上官世家、魏家等元气大伤,短期内几乎没什么能力再翻身的。 大部分小世家,也在此列,毕竟朝廷的盐铁粮改制,他们没少唱反调。 至于提拔的,只有两家。 顾家和许家。 顾家原本就是忠君爱国的典范,此次平叛,作为勤王军副帅的顾怿,更是立了大功,自然当仁不让的获得了封赏。 而许家的突然崛起,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先前,因为族内子弟大多经商的缘故,许家在朝中的影响,并不如其他三大世家。 为了让自己保住四大世家的位置,许家一直都背靠古家,而且这些年,也做了许多狐假虎威之恶事。 后来因着魏良的死,许家同古家决裂,地位便一落千丈,大不如前。 如今古家灭了,魏家蔫了,许家反倒蒸蒸日上。 于是一些有心人开始猜测,古家和魏家的陨落,只怕和许家脱不了干系。 所以现在许家虽然深受器重,但在其他世家眼中,名声却反而大不如前,甚至还隐隐有被孤立的迹象。 谁愿意和一个喜欢背后捅刀的家族,多加来往呢? 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这样的流言愈传愈烈,没几日便传到了许家家主耳中。 许家家主满腹冤屈,却无法辩解,又因贪恋眼前的荣宠,便开始暗中谋划,想要保住眼前的一切。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谁知道明天的圣意,又是怎样的? 再不想出路,只怕许家又会是下一个古家。 而此时此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端坐在勤政殿内的御座上,胸有成竹的看着报上来的奏折。 第825章 许家并无待嫁女儿 “许家老儿倒是识趣,将家产全部充作了国库,也算没辜负朕的一番敲打。” 没了万贯家财,许家根本不足为虑。 那些虚无的封赏,他今日能给,明日就能收回来。 说着,他饱含深意的看向下方立着的人,“有了许家的银子,你这户部尚书,过的也能轻松一些。” 经过这些年的肆意挥霍,以及对大楚的作战,国库早已空虚。 许家此举,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顾怿额首低垂,眸中情绪悉数被掩去,“谢皇上体恤。” 朝廷大变革后,他就被重新任命为了户部尚书。 皇上说了,户部如此重要的地方,他不放心交给别人。 可他却觉得,他本意只是想让他避开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才不得不给了他这个三品尚书的职位。 “经过最近这些事,朕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忠心之人。” 江夏皇感慨的叹了口气,眼眸深邃难测,“顾怿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那!” “朕都觉得,给你的封赏,有些不够了。” 朝中可堪大用之人,并不多。 如果顾怿识时务,他还是想要将他留给阿渊的。 当然,在这之前,先要瓦解他身后的顾家。 顾怿面无表情回道,“苏锦瑶能够这么快伏法,全赖瑞王殿下指挥得当,微臣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谈不上什么功劳。” 其实他的确没做什么。 而皇上之所以对他如此客气,无非也是感激他们顾家,在这件事上的立场而已。 毕竟顾家若是趁乱想要谋划点什么,也并非难事。 但他不知道的是,顾家之所以没有横插一脚,并非是他不愿。 而是表兄暗地里给顾家人下了密令—— 任何人,不可趁机妄为。 顾家忠君不假,但不会愚忠。 君主若不仁不义,那么反了又如何? 拥立得道新君,照样还是忠臣良将。 而如今唯一能够压制住顾家的,就是表兄。 不仅仅因为他是姑母的儿子,身体里流淌着一半顾家的血。 更重要的是,顾家上下,皆对他心服口服。 可这些,皇上并不知道。 就像他更不会知道,为了这个被他折腾的风雨飘摇的江山,表兄暗中做出过哪些努力。 他的每一个冲动之下的行为,每一项不成熟的决策背后,都有表兄在兜底。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江夏只怕早已陷入一片混乱,甚至是不复存在。 江夏皇满目欣慰,“阿渊都和朕说了,没有你的配合,收复京城不可能这么顺利。” “更何况,在松子山的时候,也是你及时抵挡住了古氏,阿暖才有时间为朕控制蛊毒。” 自阿暖明确袒露心意,只喜欢云顼后,他就没有再提让顾怿做驸马的事。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他自然不能罔顾她的意思,乱点鸳鸯谱。 她既无意,这件事便只能作罢。 当然,顾怿也聪明的没有再流露出类似的意思。 君臣二人,默契的当做春狩前的那场约定,从未发生过。 因为一时琢磨不透江夏皇有几分真心,顾怿没有言语。 封赏不封赏的,他不在乎。 如今苏锦遥已经伏诛,接下来交手的对象,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苏文渊。 想到此,他眸光暗沉了几分。 如今苏文渊圣眷正隆,他们只能先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主动出击,不是明智的选择。 当然,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让他不愿轻易对苏文渊动手。 但他不想再往深处去想。 “周全,封赏的诏书还没拟好吗?” 江夏皇侧头,神情不悦,“中书省的效率也太慢了些。” 一旁的周全连忙上前,恭声禀道,“回皇上的话,刘大人方才已亲自送来了,是奴才见皇上正和郡王爷说话,这才没有惊动。” 言罢,他躬身将诏书呈了上来。 郑恩伏法后,周全便顶上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大总管。 年纪轻轻即是御前红人,这让宫内上上下下,对其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更多的人,则是惊讶于江夏皇的决定。 勤政殿当值的内监不少,资历深的更是数不胜数,可到头来,竟是名不见经不传周全捷足先登。 可见,他早已深得江夏皇信任。 江夏皇接过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便执起御笔,在上面批了朱红。 “立即送去门下省。” 朝廷的诏令要通过门下省的审核,方可发布。 哪怕是圣旨,也是一样。 顾怿眉头微皱。 如果他耳朵没出问题,周全刚才说的是,郡王爷。 “是,皇上!” 周全答应着,就要退出去。 只是在路过他的时候,“偶然”瞧见他犹疑的脸色,便好心替他解了惑,“奴才先在这里恭喜郡王爷了。” “皇上昨儿个便令中书省拟旨,封您为护国郡王,食邑五千户,世袭罔替。” 因着江夏没有异姓王爷,郡王,便是顶到头的爵位封赏了。 更别说还是罕见的世袭罔替。 这份莫大的殊荣,恐怕换作任何一个人,都要激动的笑出声来。 可顾怿不仅没有高兴的情绪,反而只觉一股彻骨的凉意,自心底升起。 他挑了挑眉,询问的看向了上首的江夏皇。 勤政殿是什么地方? 周全一个刚刚升上御前总管的内侍,敢这么随便开口,透露圣旨上的内容? 若说没有江夏皇的授意,谁信? 仿佛就是等着他的态度。 一见他看过来,江夏皇立即笑呵呵补充。 “朕还要留你在京城替朕分忧,所以你的封地并不远,而且,平日里朕也会派人替你打理,你不用操心。” 自古以来,赐赏封地都会留下无穷隐患,所以他便将顾怿的封地选在了京郊,方便盯着。 顾家的地位已经够高,再给个虚无的爵位,已是莫大的皇恩了。 当然,这也是他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顾怿面色顿时严肃起来。 他一撩衣摆,毫不犹豫的跪下推辞,“微臣受之有愧,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明着是封赏,可暗里,却是笼络,也是警告。 先是用官位拴住他,然后再给他一块有名无实的封地,一个至高无上的封号。 他是想用这些荣华富贵,来动摇他对表兄的忠心? 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他不大确定。 但无事献殷勤,总不会是好事。 “顾卿不必自谦,你当不当的起这份封赏,朕心里有数。” 江夏皇语气透着不容置疑,“起来说话吧!” 不封这个爵位,接下来的戏,他还怎么唱下去? 顾怿只得默然起身。 看来,这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谢皇上。”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顺其自然。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顾怿都不会惧。 当然,也不会改变初衷。 见他应了,江夏皇脸上威严之色稍退,取而代之的,浮起了几分莫测的意味。 似愉悦,却又不像。 他随手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折,翻看了几眼,忽而淡笑出声,“这两日弹劾顾祺的折子,倒是不少。” 似乎在征询顾怿的意见,他眸光深深,“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顾怿还罢,其他人,就免了。 尤其是那个行为鲁莽,言语无状的顾琪。 顾怿瞥了眼他手上的折子,而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略一沉吟后,他坦然而答,“顾祺,不堪大用。” “臣的建议是,罢免其军中职务,勒令回府反省。” 顿了片刻,他又别有深意的补充,“臣身为顾家家主,对府内子弟管教不严,负有连带责任。” “还请皇上准许臣,辞去户部尚书一职。” 如果到了此刻,他还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那在朝中这么多年,可就白待了。 恩威并重,皇上这是用顾祺,在敲打他。 亦或是,敲打他们顾家。 “顾卿多虑了。” 对于他的态度,江夏皇似乎颇为满意。 “你是你,顾祺是顾祺,朕不会混为一谈。” 他合上折子,话锋倏而一转,“不过顾祺年轻经验不足,做事确实有欠考虑,就依顾卿所言,让其回府,再沉炼几年吧!” 敢当众给阿渊难堪,不砍他的头,已是他法外开恩。 别以为他不知道,顾祺那小子,是借机想要表达对阿渊,对他的不满,以昭示自己对苏锦逸的忠心。 果然是太子一党的马前卒。 他还没死呢,就敢这般折辱他和阿依的儿子,若是他百年之后,他顾家还不反了天去? 不过这也正好坚定了,他要传位给阿渊的决心。 只有他做了皇帝,他们姐弟才不会任人欺辱。 之前,终究是他想的简单了。 权利面前,哪有兄弟之情可言? 一如当年。 顾怿眸底一片漠然,语气却不显,“是,谢皇上恩准。” 顾祺的性子,确实也不适合再呆在军中,趁此机会撤回来,重新韬光养晦,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但他有种预感。 顾祺,或许只是个开始。 “朕听说,许家老儿有意,要将女儿送进宫?” 江夏皇却没再说顾褀的事,反而又提起了许家,别有深意的嗤笑。 “刚去了一个古氏,又要来一个许氏,看来这些世家们,还是贼心不死那。” 这个档口送女儿入宫,许家这是嫌命长了? 顾怿垂眸,眼底一片冰冷。 他愈发觉得,如今的江夏皇,只怕再也无法恢复到,许多年前那个英明睿智、励精图治的他。 即便古氏已经伏诛。 即便他重新大权在握。 不是同情许家。 对于许家,他并无什么好感。 他只是觉得, 若非他明里暗里的逼迫敲打,依许家家主胆小谨慎的性子,是不大可能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的。 因为担心早晚有一日会被清算,他已经开始慌不择路了。 毕竟,在他看来,送一个枕边人进去,总会保险的多。 可他忘了,有了古氏的前车之鉴,皇上怎会不防着? “据臣所知,许家好像并无待嫁的女儿。” 其实不是没有。 只是他并不希望,那个叫许菁菁的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被许家利用,送入宫中,蹉跎一生。 “是么?” 江夏皇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许天坤不是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好像还未婚嫁吧?” 第826章 帮朕除掉天乩楼 顾怿立刻便知道,皇上怕是早就将许家查了个底朝天。 连许天坤这样的偏支,多年前在外一夜风流所生的女儿,都一清二楚。 要知道这件事,连许家本家,都没有多少人知道。 不过她也的确算是许家,唯一还未出嫁的适婚女儿了。 “顾卿莫非不知她的身份?” 江夏皇眸光灼灼,“可据朕所查,你们好像还认识。” 说到这里,他脸上已无一丝笑意。 亏他还考虑过让他做阿暖的驸马。 若不是查了许家,他还真不知,顾怿竟然还和那个许家女儿有过牵扯。 听出江夏皇话里话外的试探与怀疑,顾怿素来冷漠凉薄的心,竟莫名涌出一股气愤的情绪。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他误会这件事。 亦或是,不想让另外的人误会。 即便他们已没有任何可能。 “皇上如果真查了,就应当知道,臣与她,也仅仅只是认识。” 虽说阴差阳错之下,他救过许菁菁,但他们之间,的确没什么交情。 “点头之交,微臣是,她亦如是。” 许天坤的夫人知道她的存在后,容不得她,所以派了不少人追杀她。 他偶然碰到,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她已被砍中要害,眼见不活。 对于一个陌生人,他还没那么大的同情心。 只能说她命该如此。 可他刚要飞身离开,却发现原本几乎重伤不治的她,竟忽然又坐了起来,还淡定的撤下裙摆,将血流如注的伤口包扎起来。 不疾不徐的模样,就好像是伤了手指那般简单。 而且她的动作非常娴熟自然,仿佛做过千万遍一般。 顾不得多惊骇,他当即就意识到,她会医术,而且水平还不低。 那段时间,为了表兄的病症,他一直都在苦苦寻找各路神医。 所以他顺势便将她带回了别院,方便她养伤。 因为她许家人的身份,他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只遗憾的是,表兄一如既往的连人都没见,就果断拒绝了。 而且许菁菁后来也明确表示过,她不善医治内伤。 于是他便放她离开了。 她留在别院的那几日,是他们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交集。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东拉西扯的给他讲一些民间的趣事,然后间而想要探听他或是表兄的身份。 因为防着她,他便只沉默听着,一直不曾回应过。 再后来,她也不说了。 直至离开。 “原来是这样。” 江夏皇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朕原本以为,顾卿和那个许家小姑娘有些缘分,想帮你们牵个线,却不想,你们都没有那个意思。” 他似乎颇为遗憾,“那就只能作罢了。” 顾家和许家联姻? 笑话,他怎么可能允许? —————— 同外面的血雨腥风相反,苏倾暖躲在暖福宫,着实是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 关于江夏皇对那些所谓乱党的处置,她也听说了。 这些年,朝廷几乎是古家的朝廷,被杀被流放的,鲜有无辜之人,只不过是罪状轻重罢了。 左右同她无关,她也不会好心到,替他们去求情。 只是因着朝事繁忙,原本计划一回京,就为江夏皇解蛊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好在他最近状态不错,药瘾也只犯过一次,借助她的施针,及时被压下去了。 说来也奇怪。 这次回京,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一改之前的消极怠政,精力旺盛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几乎可以说是不眠不休。 原本气息奄奄的朝廷,在他的大刀阔斧之下,还真有那么几分起色。 而且他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虽说还是有些刚愎自用,但到底没有以前那般残暴嗜杀。 即便对付政敌,手段也怀柔了不少。 她心里忍不住升起几分希望。 或许,他真的能改变也说不定。 不过相比前朝,她更关心的,还是初凌渺的下落。 但遗憾的是,即便皇兄出动了几乎所有能调动的势力去查,可她还是全无消息。 就好像,在江夏完全消失了一般。 “看来,我们只能先回大楚,再从长计议了。” 她轻叹一声,有些失望。 虽说她也没指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住初凌渺,但这趟江夏之行,关于她的调查,一点进展也没有,却是她没想到的。 到现在,她甚至都不知她长了什么模样。 “初凌渺会易容,善蛊毒,善幻术,看来想要找到她,不是那么容易。” 皇兄掘地三尺都无法查到的人,可见她潜伏的有多隐秘。 还是说,她真的已经成功逃离了江夏? “再善于伪装,也总有马脚露出,不急。” 苏锦逸语气罕见的有些冷寒。 “只是临近月牙谷的景州一带,最近频繁出现了恶劣杀人事件,而且凶手都有神智不清、力大无穷的共同点,有些不大寻常。” “我已分派了人手过去,只希望能遏制住事态的发展。” 很显然,对方沉不住气了。 不过这也说明,初凌渺很大可能,还在江夏。 “是药人?” 苏倾暖秀眉微蹙,很快便将这件事,同之前大楚发生过的几桩药人事件联系了起来。 神志不清,力大无穷,很明显的特征。 苏锦逸颔首,“据目击者描述,那些忽然冒出来的凶手,的确像是中了蛊的药人,没什么思考能力。” 只待京城的事一了,他就会亲自动身前往,一探究竟。 苏倾暖顿时凝重起来。 “会不会是桑悔道长的手笔?” 她记得,他之前可是专门给他们指过前往灵幽山的路线。 就在月牙谷一带。 “应该不会,他暂时还出不了京城。” 虽然他派出的人无法一直盯着他,可只要他一出京城,他一定会知道。 苏锦逸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凉意十足。 “况且,这也不大像是他会做的事。” 倒像是,御圣殿一贯的作风。 “那就是初凌波了。” 苏倾暖面色笃定。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是蓄意挑衅? 还是声东击西,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助初凌渺逃脱? “是谁没关系,但滥杀无辜百姓这笔债,我早晚是要同他们算回来的。” 就冲这一点,他也不可能让前朝再卷土重来。 一个刽子手,是不配逐鹿这天下的。 读出他眼中的寒意,苏倾暖知道,自己已不用再多说什么。 他们的目的,从来都是一致的。 想起今日来东宫的目的,她顺势岔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皇兄的陈年旧伤已基本痊愈,同常人无异。” “但你天生体弱,日后还需多加注意,以防生出新的病症。” 若非他内功深厚,经常自己调息,只怕便是她,也无法将他根治好。 一旁立着的涵枫闻言,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历经这么多年的折腾,殿下的身体终于大好。 这可真是了却了他们的一桩心事啊! 公主殿下果然是神医转世。 而且她对殿下之病的上心,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没有她一直以来的监督,殿下哪能乖乖用药,又哪能好的这么快? 如此想着,他看向苏倾暖的眼神,愈发充满了感激。 公主殿下和殿下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是真心实意拿殿下当哥哥啊! 可笑着笑着,他又有些想哭。 殿下这些年太苦了。 旁人不知,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好在如今,终于苦尽甘来。 苏锦逸轻拢广袖,好看的过分的容颜,一如往常的淡薄如烟,瞧不出任何喜悦之色。 “也就是说,我可以使用功夫了?” 语气平和,只在话尾的时候略略上挑,流露出几分不知名的情绪。 “前几日,皇兄不是就已经同人动过手?” 苏倾暖无奈抿唇,灵动的凤眸隐隐透着责怪,“你既不听劝,又何必再问我。” 能在两三招之内,将一个顶级高手击毙,虽是出其不意,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他这功夫,想必已经恢复了八九成。 苏锦逸自哂一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阿暖。” 在她面前,他似乎真的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再向你解释了。” 有一个聪慧的妹妹,似乎也不错。 “我只是觉得,在江夏,能有如此头脑和身手的,唯皇兄而已。” 苏倾暖嘴里说着,手上却不耽搁。 她低头唰唰快速写好一张药方,然后折起来递给他。 “这是玉清丸的方子,你找人配好,携带在身上,以后若有不舒服的时候,可以随时服用。” 不日她就要回大楚,该交代的事,还是别落下的好。 想到此,她一口气又连续写了好几个方子,一并交给他。 “这些药方的功效,我都在上面写清楚了,闲暇的时候,你可以看看,随用随配。” 都是理气行气补气的药,对他的身体有益无害。 当然,还有解毒丹清心丹等这些行走江湖必备的丹药。 苏锦逸自然而然的接过,然后粗略翻了翻。 娟秀小巧的字体间,透着浓浓的关切与在乎。 一股暖流宛如淙淙泉水,霎那间涌上心田,包裹住他那颗几乎冰封的心。 他微微垂眸,声音有些放轻,“小妹费心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用心的对过他了。 好像自阿诺去了之后,他就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藏在心底的不舍,就那么突如其来的冒了出来。 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妹妹,这么快就又要嫁出去了。 还是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若非对方是云顼,他还真想反悔这门亲事。 “既知我费心,你就该多爱护自己的身体,别让做妹妹的担心。” “当然,适量的活动,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苏倾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的提醒他“皇兄如今既已大好,也该去忙该忙的事了,可别闲散太子当上了瘾。” 这次回京后,他不是窝在书房内看书,就是躲在亭子里品茶,至多也只会到后院赏赏美景。 过的比她都要清闲。 朝廷百废待兴,暗处的敌人还在虎视眈眈,他身为储君,怎能一直躲在东宫偷懒? 再不露面,别人都快忘了他这个太子了。 她半是揶揄半是认真道,“哥,难不成你还真打算让渊儿继续历练下去?” 便是她身在后宫,也听到了诸多关于渊儿的传言。 他现在的风头太盛了。 这对他和皇兄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做的挺好的。” 苏锦逸目光欣慰,“比我预料的还要好。” 是可造之才。 他可以放心的将一切交给他了。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皇兄,在背后出谋划策?” 恐怕连江夏皇都不会知道,渊儿之所以如此出色,除了他自身的天赋和努力之外,还离不开皇兄暗地里的默默教授与支持。 他帮他铺好了所有的路,却将荣誉和名声,都给了他。 “我也没做什么。” 苏锦逸淡笑,“是阿渊聪明,学得快。” 否则,即便他给了他机会,他也把握不住。 苏倾暖瞧见,心里不免有些发愁。 身体都帮他治好了,可皇兄这让位的心思,还是没有打消啊! 她该怎样说服他呢?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想到了桑悔道长的话。 她甚至觉得,若是他的挑拨离间,有一半是真的就好了。 那样最起码代表着,皇兄是想要谋划这江山社稷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连储君之位都要让来让去。 想着想着,她不由讥诮的翘起了唇角。 亏那桑悔道长还自诩得道高人,竟连世间最基本的信任都参不透。 苏锦逸瞧她一眼,“就这么好笑?” 这丫头,也不知想到什么了。 “当然好笑了。” “你是不知道,桑悔道长当时一本正经的胡诌,还差点就真把我给唬住了。” 说到这儿,苏倾暖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若再不让渊儿回来,我可能就真的要考虑,他的话是不是有些道理了。” 虽是这么说,可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怀疑的神色。 不激他,他怎会放弃自己的想法? 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再纵容局势发展下去,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夺嫡之争本就残酷,即便他们二人互相谦让,可他们身后的支持者们,却不这么想。 到时候,就真的是身不由己,无法挽回了。 苏锦逸瞧她半响,忽而正了神色,“阿暖,难道当时,你就真的没有一丝怀疑?” 桑悔道长在文龙观说的话,她并未瞒着,前几日便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 她的信任,让他感动。 可他又怕辜负了她这份心。 机关算计太久,他甚至都忘了,真心是怎样的。 是阿暖,是阿渊,让他一次次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你会么?” 苏倾暖反问。 不待他回答,她又噗嗤一笑,“真心还是假意,我能感觉的出来。” “况且,以你的聪慧,若真想算计我们,又哪里会用这么低劣的把戏。” 他可是与云顼齐名,举世出众的苏锦逸啊! 苏锦逸眸光温和,仿佛清晨和煦暖融的曦光。 他一字一句,回答了她明显不需要他回答的问题,“你说得对,我不会。” 纵是他千般算计,可她和阿渊,是他珍之重之的家人。 他永远都不会伤害他们。 永远。 苏倾暖弯唇一笑,心照不宣。 她站起身,“好了,我们走吧,这个时辰,云顼也快进宫了。” 之前诛杀苏锦遥,城内百姓皆知,那些所谓的大楚使臣,是江夏皇派人假冒的。 而真正的使臣,是在京师平乱后,才正式现身。 因为先前的事,云顼他们进城后并未大肆张扬,但江夏皇为了表示诚意,还是亲自出了宫门迎接。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在光禄寺举办了盛大的接风宴席,时间就定在今晚。 瞧着她提起云顼时的轻快模样,苏锦逸莞尔。 “你就不怕,父皇不同意你们的亲事?” 在围场的时候,他可是差点张罗着,给阿暖选驸马。 若非元鹤出现,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当然不怕。” 苏倾暖唇畔高高扬起,一点不担心。 “反正有皇兄帮着我们。”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她压根就不考虑。 两个善于运筹帷幄的人都在,她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苏锦逸睨她一眼,步态从容的出了屋子。 “那可不一定。” —————— 勤政殿! 江夏皇看着眼前长身玉立,锦衣玉颜的的青年,满意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天下人对他称颂有加。 怪不得,锦逸对他推崇备至。 怪不得,阿暖对他死心塌地。 “坐吧!” 他沉沉叹气,“云顼,朕知道,你和阿暖两情相悦。” “作为他的父皇,朕不会再反对你们的亲事。” 想到叫他来的目的,他语气陡然威严起来,“但是,朕有一个条件。” 其实并不是什么条件。 阿暖一心要嫁他,他已经没什么理由阻止。 可这件事,非他不可。 云顼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但若细看过去,便不难发现他眸中的郑重。 “什么条件?” 江夏皇的突然让步,虽不在他预料的范围内,但他也不是太过惊讶。 毕竟不论他对别人如何冷漠无情,但对阿暖姐弟,却是真心疼爱的。 既然是真心,又怎么舍得为难? 见他并没有一口回绝,江夏皇微微松了口气。 “朕要你,帮朕除掉天乩楼。” 第827章 除掉天乩楼的事,我不会答应 云顼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天乩楼? 看着眼前满目沉色的江夏皇,他有些一言难尽。 “皇上知道真正的天乩楼,是怎样的吗?” 这个时候动天乩楼,就是在动江夏国的根本。 若非对方是江夏皇,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了。 “朕不必知道。” 江夏皇冷笑一声,“原本朕是想放他们一马的。” 毕竟在这场平叛中,他们也算帮了他大忙。 “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天乩楼主,野心太大,要的太多。” 再不除掉天乩楼,这江山,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姓苏了。 他不能给阿渊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 哪怕世人说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也认了。 他苏琒本就不是什么心慈良善之辈,残忍好杀的名声担久了,也就麻木了。 不差这一桩。 “朕也不怕跟你交底,如今这江夏,只怕至少有一半,已落入了天乩楼之手。”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如此猖狂过分的行径,简直是欺人太甚。 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再姑息下去。 否则,他也不至于向云顼开这个口。 如此倒显得他是在利用暖儿的亲事,和他谈条件。 可他没办法。 联合云顼,是他唯一有把握,战胜对方的筹码。 若江夏没了,阿暖和阿渊就会成为无根的浮萍,再无退路可言。 即便大楚能一时庇佑他们,可作为亡国皇子和公主,必然会遭受数不清的的冷遇和轻视,甚至是排挤和暗杀。 若真发生这样的事,那他就是死了,也无法闭眼。 更无脸去见他的阿依。 所以即便是鱼死网破,他也要让天乩楼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是搬去了古氏这座大山后,他才恍然发现,经过这么多年的荒唐,他所拥有的先机和优势,早已不复存在。 螳螂捕蝉,安知黄雀在后? 他那点势力,在庞然大物天乩楼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如今,只有云顼能帮他。 见他似乎并不当回事,他狠了狠心,不得不又继续透露,“你可知,藏在上官府背后的人,是谁?” 四大世家中,上官侯府独占江夏近一半的田矿,其名下酒楼店铺,更是遍布各地,数不胜数。 上官荻和上官嫣儿死了,他自然不愿放过这块肥肉。 抄没古家和龚家的甜头太大了,他有些上瘾。 再加上许家的识时务,让他更加坚定了谋划上官府庞大家产的心。 如今上官府人丁单薄,嫡系不过只剩下上官娥和上官兴,两人还素来不和。 他只要稍加挑拨,不难将那些东西收入囊中。 不是他趁火打劫,欺负两个孤弱女子,而是上官府占的实在太多了,还是关乎社稷存亡的田地矿产,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就是他认为的这两个孤弱女子,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上官兴的奢靡贪财他一直有所耳闻,原以为是个好的利用对象,但这一次,她竟然主动放出话来,要舍弃上官府如此庞大的财产,全部让给上官娥。 他觉得,她简直就是疯了。 上官娥又不是她的亲姐姐,她这么大方做什么? 而上官娥就更有意思了。 她不仅利用养女的身份,成功赶走了其他前来争家产的旁系偏支,还冷漠拒绝了他的拉拢。 更让他吃惊的是,经过暗中调查,他竟然发现,所谓上官侯府的这些资产,竟是全都登记在另一个人名下。 换言之,这些年,上官娥都是在帮着别人打理生意。 真正的上官府,穷的一清二白。 比他还穷。 而那个名字,他也并不陌生。 天乩楼主,闫弱。 一个明明很强大,却如此示弱的名字。 他甚至觉得,对方选择用这个名字,就是在嘲讽他的迟钝和无能。 云顼并未流露出任何惊讶之色。 上官嫣儿是公认的才女不假,但其在生意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霍家财产到了她手中后,经过多年的折腾,早已十不存三四。 真正懂得经营之人,其实只有上官娥。 而上官娥之所以有这身本事,也并不是源自她母亲上官嫣儿的教导。 传授她生意之道的,另有其人。 而她一直打理的那些遍布各地的生意,也与霍家,与上官府没有半分干系。 或许是上官嫣儿有所顾忌,没有直接交给她,也或许,是她并不愿接受那些不义之财。 总之,霍家的资产,从始至终,一直都握在上官嫣儿手中。 如今上官嫣儿已死,霍家冤情真相大白,所涉及到的财产,自然是要由官府做主,重新还给霍家后人的。 至于上官兴,他已下过命令,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玲珑阁都不得与天乩楼为敌。 当然,她们之间的私事,他不会插手。 “这些年,天乩楼利用上官府的名义,圈占了大量的田地、银矿、铁矿,还涉及盐粮交易,其早已富可敌国。” 江夏皇脸色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朕若再不选择提前下手,只怕早晚会沦为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云顼挑了挑眉,直言了当的戳破了现实。 “依江夏目前的状况,这些田地矿产即便不落入天乩楼手中,也会被其他大大小小的世家瓜分,朝廷和普通百姓,终究是连一分都占不到。” 非常时期,行权宜之计而已。 且据他所知,天乩楼对其名下的佃农、矿夫以及盐户很是和善,设立的地租和需要上交的相关所得并不高,即便加上朝廷的赋税,也比其他世家要低上很多。 而且若遇上灾荒之年,这些佃农矿夫盐户不仅不用交租税,还能免息借粮,甚至是直接领取补贴粮食和布匹。 天乩楼名下的店铺,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这么多年,不改初衷。 尤其是在一些特别贫困和遭了灾的州县,其价格还要比其他商家低上两成,可以说是非常良心了。 至于开仓放粮、施粥赈灾这样的善举,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是以神秘人的名义。 故而江夏百姓虽不知天乩楼之名,却受其恩惠,久矣! 在古家把持朝政的这些年,天乩楼名下的佃户盐农们,日子过的可比普通百姓有保障多了。 “那你可又知道,最近这些忽然崛起的私家书院,竟也是天乩楼名下的资产?” 江夏皇怒容愈甚。 为云顼不咸不淡的态度,也为自己的一时不察。 这么多私家书院一夜之间同时冒出来,他后知后觉出了不对劲。 结果一查,它们还真和天乩楼有关系。 亏他还想打压世家,弃了栓选名单,大胆用了今年应考的举子。 结果,直接将天乩楼的人全部搬进了朝廷。 他现在几乎都不敢再调查下去。 依天乩楼这样的脾性,只怕连勤王军和京师三军,甚至是御林军,都不可幸免。 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渗透进来的,又渗透了多少。 他堂堂九五之尊,手底下还有可信可用之人吗? “天乩楼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为的是什么,朕心里一清二楚。” 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不可能放过他们。 云顼沉默了片刻,“那皇上为何又选中顼,来对付天乩楼?” 他墨眸中似有复杂划过,“我是大楚人,在江夏若大肆动作,只怕有些不大妥当。” 明明他其实不必走这一步。 不必和天乩楼势同水火。 “因为你对阿暖的心,朕看在眼里。” 直到此时,江夏皇脸上才浮起淡淡的温意。 “更因为,唯有你,才有能力对抗天乩楼。” 云顼的实力,他当然知道。 如果有他鼎力相助,将十拿九稳。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 天乩楼能这么快崛起,而且还将手顺利伸到了朝廷,他怀疑,朝中应该有人在帮着他们。 只希望这个人,不是他猜测的那个吧! 云顼薄唇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那皇上可知,为何您,或者古氏这些年都没查到天乩楼分毫,而如今短短几日,您却对它们了如指掌?” 他自认为的明察秋毫,不过是对方的有意让步,想让他查到而已。 江夏皇倏然一愣。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暖儿,我自然要娶,谁阻止都没用,哪怕您是她的父皇。” 云顼语气一转,“但除掉天乩楼的事,我不会答应。” 顿了片刻,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他,“皇上,既然您认为,天乩楼的存在已严重威胁到江山社稷,威胁到苏家的安危,那何不将暖儿和渊儿都叫过来,听听他们的看法?” “对了,还有您亲立的太子,苏锦逸。” 话已至此,他如何选择,就不是他的事了。 “你什么意思?” 江夏皇微微皱眉,直觉他话中有话。 云顼却已起身,行礼告辞,“皇上既有家事要处理,那顼就不打扰了。” 他着重咬了“家事”两个字,深邃的墨眸中,自入殿来第一次浮起严肃之色。 “据我所知,江夏国内已出现了药人杀民伤民事件,所以皇上还是尽快决定,要不要同大楚携手,共御前朝之敌吧!” “另外——” 他一字一句,极为认真,“我要娶暖儿,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心悦她。” “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大婚,不会遇到任何外在的阻力。” 当然,他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之所以如此客气,仅仅是因为,他是暖儿的父皇。 言罢,他转身离开。 望着那一方宛如青松绿竹般坚韧挺拔的背影,江夏皇罕见的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低沉的嗓音中含着几分疲惫,吩咐周全。 “按他说的办,去将他们都叫过来吧!” 第828章 因为,我就是天乩楼主 苏倾暖没想到,宴席还未开始,江夏皇倒先派了人来。 而且来的还是御前大总管周全。 至于是什么事,他并未明说。 她和皇兄原本已经在前往举办宴席的光禄寺路上了,如今只得临时改道,先去了勤政殿。 看到渊儿也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就察觉出了不寻常。 苏锦遥伏诛后,江夏皇的儿女,便只剩下他们三个。 这下竟全来齐了。 所以他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他们几人宣诏过来,包括忙的几乎脱不开身的渊儿,究竟是为了何事? 而且还是在接风宴前夕。 难不成,是同和谈之事有关? 想到此,她神色顿时有些凝重。 只希望江夏皇可别意气用事,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破坏两国好不容易才有所修复的关系才是。 苏文渊看到自家姐姐和皇兄,面上一喜,一改先前的沉稳持重,刚要过来叙话,便见江夏皇的身影出现在内殿门口。 他只得先隐了激动,乖乖行礼。 苏倾暖自然瞧见了苏文渊的动作,低垂的眉眼中,浮起淡淡的暖意。 这次回京后,她几乎都没怎么见过渊儿,只知道他暂代了尚书右丞之职,朝中数事压身,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 自然,寒儿的事,她也没来得及告诉他。 他们姐弟好像已经很久,没坐下好好说话了。 或许可以说,从他率领勤王军平叛以来,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变得很少。 如今见他黑了,瘦了,也成熟了,稳重了,她心疼之余,又觉得颇为骄傲。 如皇兄所言,渊儿离开她保护的羽翼,真的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迅速成长为了一个武能驾驭三军,文能指点乾坤的能臣。 虽然手腕尚显稚嫩,经验略有不足,但在一些事上独当一面,至少已不成问题。 而对于苏文渊的成长,感触最深的,当属江夏皇。 每每同他在一处商议朝事,他都不自觉被他的自信爽朗、意气风发所感染。 甚至他都觉得,自己也因此而变得斗志昂扬。 这份明朗赤忱、宛如朝阳的性子,是他从少年时,就不曾有过,且极为向往的。 没想到活了半生,竟在他儿子的身上看到了。 他心中颇为感怀,又很是欣慰。 对自己重新选择阿渊为继承人的决定,更是愈发满意。 他的视线又不自觉看向苏倾暖。 怎么说呢? 阿暖和阿渊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在阿暖面前,阿渊就像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完全没有经历过世间的险恶,单纯美好到令人向往。 可阿暖不是。 她那双同他相似的凤眸中,总是隐藏着看透世事的睿智,阅尽千帆的平和,以及雷厉风行的果敢。 从围场她义无反顾站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看出来了。 她同养在深闺的那些世家女,完全不一样。 藏在端庄清雅、温婉娴静背后的,是一个让他完全陌生的阿暖。 有勇有谋,有胆有识,才智无双,但又低调不显露人前,不恃才傲物。 她冷漠无情,又心怀柔软;正气凛然,偏偏十分护短。 而这些,平日里都被她很好的掩藏在表面的娴静温柔之下。 甚至于之前,连他都被骗了,以为她真的只是一个懂些功夫,简单率真的小姑娘。 他忽然就很想去了解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了解真正的她,究竟是怎样的? 围场的匆忙一瞥,终究不是全部的她。 他更想知道,明明她只有十五岁,和阿渊一般的年纪,为何总却有一种历经万千世事般的苍凉与疏冷感。 这样的阿暖,让他心疼。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或许,待一切尘埃落定,江山都移手交给阿渊后,他可以跟着阿暖去大楚,用余生慢慢去了解她。 阿依一个人在玉山太久了,他该去陪着她了。 他会帮她看好他们的儿女,护他们一生顺遂。 想到这些,他原本有些烦躁的心,忽然就慢慢沉淀了下来,身体里更是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和底气。 尤其是在看到阿暖和阿渊都恪守着长幼礼仪,自然而然的跟在苏锦逸身后,他又一次在心里感慨,阿依真的是将两个孩子教导的很好。 即便如今他给了他们无上荣宠,甚至超过了锦逸,可他们还是如此懂规矩知分寸。 这份不骄不躁,让他很是欣慰。 即便他这一生太过狼狈,可有他们在,江夏毕竟是后继有人了。 只是视线在落向苏锦逸的时候,他眸色有些复杂。 其实决定对天乩楼动手的事,原先他并不预备告诉他。 他知道他很聪明,手上势力也不少。 再加上背后有顾家支持,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但即便如此,对上天乩楼,他也未必有多少胜算。 虽然已经决定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可他并不愿伤他性命。 这孩子虽然经常同他意见相左,到底心性不差。 再加上他找回了阿暖和阿渊,于情于理,他也不能亏待他。 之前他是打算将皇位传给他,然后封阿渊一个闲散王爷的。 如今阿渊既有意皇位,那他给阿渊准备的封地和无数赏赐,自然会毫无保留的转给锦逸。 这是其一。 二则,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想让锦逸参与进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他心生邪念,趁机同天乩楼勾结,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样的话,他还有什么机会反杀回去? 可就在刚才,听了云顼的建议,他最终还是决定,让他知道这件事。 也算是给他的一个考验。 一旦他真的有异心,他将再不留情。 掩去眸底的神色,他朗声招呼他们坐下,笑容慈爱。 “朕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忽然想将你们叫过来,我们父子几个聊聊天。” 苏锦逸:…… 苏文渊:…… 苏倾暖:…… 倒是也没什么,就是时间选的有些不大合适。 毕竟再有半个多时辰,宴席就要开始了。 不说别的,他这参加宴席的吉服,都还没换吧? 苏倾暖心里琢磨着,既然他如此闲暇,那她是不是可以考虑安排,帮他解蛊毒了? 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三人都没说话,一副聆听教导的模样,让气氛有些凝滞。 无言的尴尬充斥在空气中。 江夏皇张了张嘴,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咳——咳——” 他以拳抵唇,轻咳几声,企图化解尴尬。 “其实——” “是朕有一件事,想同你们商量,听听你们的看法。” 若非实力不够,他直接吩咐下去,就将这件事偷偷给办了。 哪里还像现在这般,商议来商议去的。 容易走漏风声不说,还显得他优柔寡断。 “朕想设法除掉天乩楼,你们有什么好计策?” 经过这次平叛,天乩楼的大名已人尽皆知,更何况许多时候,阿暖和阿渊都在场,所以他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至于锦逸,他手底下自有自己的情报网,天乩楼的动静,更是瞒不过他。 苏倾暖:? 所以江夏皇急吼吼宣他们过来,竟是为了天乩楼? 还要除掉人家? 这算什么事儿? 苏文渊下意识看了眼苏锦逸,又看了眼苏倾暖。 在同自家姐姐短暂的对视后,他稳下性子,不动声色的问,“父皇怎么忽然想起,要动天乩楼?” 据他所知,天乩楼好像也没做什么人神共愤之事。 “天乩楼势大,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朝廷的安危。” 江夏皇脸上有冷色划过,“朕必须除之。” 只是苦于没有足够可靠的人手执行。 这下,苏倾暖听明白了。 敢情他还不知…… “好像也没——没怎么威胁到吧?” 苏文渊低声嘟囔。 否则,他在朝中这么多日,如何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江夏皇:…… “渊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眸光温煦的看向苏文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免得他误会,自己是在怀疑他。 “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父皇。” 渊儿当然不可能同天乩楼有瓜葛,只是他到底年纪小,别被误导了才是。 苏文渊先是一怔,继而泰然轻笑,“父皇误会了,儿臣只是觉得,这次平叛多亏了天乩楼出力,我们这么做,有些不妥罢了。” 虽然江夏皇现在很器重他,可伴君如伴虎,他可没得意忘形到,去直接驳斥他的意见。 虽然他心里是很想这么做的。 当然,若非因为对方是天乩楼,他也不会贸然出言相助。 江夏皇轻叹口气。 事已至此,他知道,若再隐瞒下去,恐怕阿渊还真以为他是心狠手辣、过河拆桥之辈。 于是他索性将对云顼说的话,又同几人说了一遍。 言罢,他语气沉沉,“天乩楼暗中侵吞土地,操纵科考,染指朝堂,私藏甲兵,其野心已昭然若揭。” 说实话,云顼不愿帮忙,他是真没什么信心,对上如今的天乩楼。 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原以为这番话说出来,三人多多少少也会生出几分紧张或忌惮之色。 毕竟对方是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的天乩楼。 可没想到,除了苏文渊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外,苏倾暖和苏锦逸俱是一脸平淡,连半个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他真的是在同他们唠家常之事。 江夏皇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难道他们和云顼一样,都觉得是他错了? “朕也不想再杀人,但若不先下手为强,只会为人所趁。” 他别有深意的看向苏文渊,“为君者,不可弑杀,但也不能妇人之仁。” 当然,杀人这种血腥的事情,还是由他来做比较好。 苏文渊却好似没听出江夏皇的意思,反而沉笃开口。 “父皇,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天乩楼怎么可能会有夺权的想法? 这也太荒谬了。 江夏皇:...... 这孩子怎么好像被天乩楼蛊惑了似的,一个劲儿的帮他们说话? 他心底微凉,转而看向苏倾暖,“阿暖,你也这么认为?” 阿渊虽然入朝多日,但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太过单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觉得,阿暖必然会赞同他的计划。 原因无它,她足够有远见,也善于变通。 苏倾暖嘴角习惯性的上扬。 “父皇,儿臣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希望您可以帮儿臣解答。” 江夏皇颔首,“你说。” 朝政的事,阿暖身为公主,不清楚也正常。 苏倾暖凤眸澄澈,仿佛是真的不解一般。 “若江夏田地有十分,天乩楼占了半数,那么剩下的半数,都到哪里去了?” “明明田地不少,可为什么那么多农民却无田可种,不得不远走他乡,或是沦为佃户?” “这莫非,真的只是因为天乩一楼的存在?” 她意有所指,“再者,我江夏明明在各地都设有官学,可为什么那些读书人,却偏偏弃官学而不选,反而更愿意在兴起才没几年的私家书院就读?” “这些年,若无私家书院的收拢,被官学拒之门外的那些贫寒学子,又该去哪里读书认字?” “没有了他们的存在,在父皇除掉古氏党羽后,又有谁来填补空缺的朝廷?” “更何况——” 她无声一笑,只是笑不达眼。 “若非天乩楼出手,只怕古氏一族,也不会这么快就伏诛。” 平叛如此顺利,不过是因为,有强硬的力量支持而已。 明是勤王军,暗有天乩楼。 而能同时调动这两股势力,让他们甘心听命,不敢起异心的,却是同一人。 否则,单是大肆诛杀朝臣这一条,就足以让他的皇位岌岌可危。 世家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摆设。 江夏皇默然无语。 阿暖所言,他如何不懂? 从目前看来,天乩楼的存在,的确是利大于弊的。 世家的力量被压制,他才能游刃有余的进行改革。 否则,一切励精图治,都是纸上谈兵。 “可这并不能成为,他弄权夺位的理由。” 虽说天下能者居之,可他们这招趁虚而入,着实是太过卑鄙了些。 他苏家气数还未尽呢,他们也太心急了。 “父皇——” 苏倾暖饱含深意的看着他,“可截止到现在,他们好像并无这方面的意思。” 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她看到的,是对方的深藏功名,功成身退。 况且,天乩楼若真要谋反,他哪有机会再回到京城? 江夏皇脸色一僵。 好像天乩楼还真没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在向着天乩楼说话? 难不成,就为了牵制世家,他就只能继续姑息下去,任其壮大到无法撼动的地步,然后束手就擒? 他不甘心。 “天乩楼,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正在这时,一道温和舒缓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了起来。 在空旷的大殿显得尤为突出。 江夏皇先是一愣,继而立刻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目光如炬,带着浓烈的审视。 苏锦逸恍若未觉,漫不经心的拢了拢衣袖,继续从容进言。 “父皇不必担心,只要阿渊顺利成为储君,天乩楼,自然就不会再存在。” 此言一出,几人皆惊! 苏文渊失声出口,“皇兄——” 他才不要当什么太子。 那是皇兄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染指? 况且,一个尚书右丞已够让他忙了,若成了储君,那岂不是连半分自由都没了? 他可不愿。 经过这段日子的成长,对接下来走什么路,他早有打算。 苏倾暖微微皱眉,但到底忍住没说什么。 虽说她是渊儿的姐姐,知道他无意抢夺皇兄的东宫之位。 但拒绝的话,还是需要他亲口说出来。 她不是什么事,都能代替他做的。 江夏皇犹疑的看着他。 “锦逸,你什么意思?”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对于这个儿子,他一点也不了解。 就比如现在,他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看不透,他究竟存了什么目的。 “父皇的意思,就是儿臣的意思。” 苏锦逸肃然起身,郑重行礼,“还请父皇,撤去儿臣的太子之位。” 他侧头看了眼苏文渊,眸中浮起和暖之色,“三皇弟仁孝至纯,德才兼备,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父皇器重,朝臣拥戴,自身又勤敏好学,谦恭有礼,他已具备了一个储君该有的基本条件。 他只能带他走到这一步,剩下的路,就要靠他自己了。 他相信,阿渊不会让他失望。 江夏皇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他,似乎在确定他有几分真心。 良久,他才试探着问,“你,认真的?” 他能自己提出来,最好不过。 毕竟这个口,不大好开。 苏锦逸抬起头,看着玉阶上那高高在上的御座,以及御座上满脸威严的人,眸光坦荡无波。 “父皇放心,儿臣,真心实意。” 权利,枷锁罢了! 只是要辛苦阿渊了。 见他态度诚恳,不似作伪,江夏皇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可轻松之余,他又觉得有些愧疚。 毕竟,他没犯什么错。 “你放心。” 他脸上适时浮起几分慈爱之色,“除了皇位,朕可以在其他方面补偿你。” 就冲着他这份知趣和谦让,他也不会薄待他。 “父皇放心,儿臣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自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不会留在京城让他猜忌。 一连几个“放心”,让江夏皇微微有些不自在。 明明苏锦逸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露,可他就是觉得,他是在暗戳戳指责他的偏心。 为了避免尴尬,他当即岔开了话题。 “刚才你说,这和天乩楼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天乩楼真正拥戴的人,是阿渊? 若真是那样,就好解决了。 苏锦逸笑了笑,一语惊破众人,“因为,我就是天乩楼主。” 第829章 难道你还要弑君不成? 有那么一瞬间,江夏皇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明明他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楚,可连在一起,却让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其中的含义。 确定他不是玩笑,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你再说一遍?” 他就是那个天乩楼主? 这件事最好不是真的。 否则…… 苏倾暖若有所思的看向苏锦逸。 她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非儿臣。 所以,他这是真的打算,将苦心经营多年的底牌都交出来,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就为了让江夏皇放心? 其实她倒觉得,他可以先不暴露自己的。 最起码不应该是现在。 以江夏皇对天乩楼的痛恨程度,只怕巴不得天乩楼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 他这样做,无疑是在自投罗网。 而且江夏皇也不会因为他的坦白,而对天乩楼手下留情。 反而可能会更加坚定他铲除天乩楼的决心。 一个天乩楼,已够让他忌惮,若是再和皇兄这层身份叠加的话…… 没有一个君主,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皇家的斗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也并不那么融洽。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刚要起身帮他解释,却无意瞥见,他垂于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向她摇了摇。 动作幅度很小,若非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身上,几乎不能发现。 这是—— 不想她插手的意思? 她眸中划过一丝无奈,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罢了,还是先看看再说。 他不是鲁莽之人,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用意吧? 只是—— 她隐晦的看了眼苏文渊,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从他们决定踏上江夏的那一日起,就已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这些纷争之中。 哪怕渊儿无意争抢那个位子,可总有人会出于各种理由,想将他推上去。 之前是皇兄。 如今又多了一个江夏皇。 或许,还有其他许多,他们不知道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注定是不会平静了。 江夏皇的反应,在苏锦逸的意料之中。 他隐下眸中的情绪,再次从容而言,“我就是天乩——”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忽觉前方一道疾风破空而至。 不知名的物什,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准确无误的袭向他的面门。 来势凌厉,毫不留情。 没有犹豫的,他轻描淡写的伸手接住。 才发现,是一方染了墨的砚台。 浓黑的墨汁,溅的四处都是。 可见掷出它的人,是多么的愤怒而毫无章法。 素色的锦袍洁净依旧,不曾被乱飞的墨汁沾染分毫。 苏锦逸原本波澜不惊的的凤眸,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幽深浓长。 “端溪石砚名贵,且开采不易,所谓千夫挽绠,百夫运斤是也,理当好好爱护。” 言罢,他掌心真气运转,将砚台平稳的重新送回到御案上。 然后优雅的自袖口取出帕子,从容不迫的擦拭着白皙修长的手指。 真打碎了,他可是要心疼的。 这方极品鱼脑冻端砚,若到了他手里,少说也能卖几十万两银子。 够一方百姓生活好些日子了。 江夏皇脸色铁青,勉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逆子!” 原本他就有过怀疑。 天乩楼崛起的速度如此之快,是不是在朝中有位高权重之人,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可这次查抄的那些官员中,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其实他也不是没怀疑过东宫。 但也仅仅只是怀疑过。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 原因无他,苏锦逸平日里表现的太正了。 而且他性子温和,不抢不争,还大度的帮他找回了阿暖和阿渊。 这样的胸襟,这样的仁爱,让他尽管对他并无多少父子之情,也愿意给他一份尊重,一份厚待。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同天乩楼有瓜葛。 甚至还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乩楼主。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这么多年,他真是小瞧了他。 “事虽小,勿擅为!” 苏锦逸不疾不徐启唇,仿佛没瞧到江夏皇盛怒的模样。 “父皇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关乎民生社稷,更当以身作则才是。” 如果连这些都忍不了,那他若是知道,连他素来倚重的皇家暗卫,都是天乩楼的人,又该是如何反应? “呵!” 江夏皇怒极反笑,“你一个天乩楼主,在教朕做事?” 他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亏他以前还以为,他人品贵重,可堪大用。 现在他只想自戳双目。 苏文渊偷偷看了眼苏倾暖,眸中潜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怎么办? 原本他都准备好要开口,回绝他们非要自作主张让他做太子的决定了,结果二人说着说着,竟又说到了天乩楼。 还因此争的面红耳赤的。 所以,他现在是该解释,还是该劝和? 这里面好似没他什么事,却又仿佛是因他而起。 一时间,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苏倾暖其实也觉得,不论天乩楼如何,渊儿还是趁此机会解释明白的好。 免得引起其他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她微微颔首,默认了他的决定。 “天乩楼主,也是江夏的子民。” 苏锦逸一字一句,极为认真。 他的天乩楼,的确没做过一件违反江夏律法之事。 唯一忤逆了圣意的地方,只怕便是它的存在了。 “好一个江夏子民。” 江夏皇语气嘲讽,“那朕问你,好端端的,你成立这个天乩楼做什么?” 只怕是想早日气死他,好坐上这个位子。 “为了江山社稷。” “为了黎民百姓。” “更为了天下芸芸众生。” 苏锦逸平静清淡的眼神里,有郑重之色一闪而过。 只可惜,江夏皇尚在盛怒中,并未注意到。 他重重一拍御案。 “所以你就不断侵占田地,不断私吞矿产,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甚至不惜将手伸到朝廷的科考之中?” 什么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只怕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冠冕堂皇,虚伪至极! “你给朕老实说,这皇城内外,朝堂上下,究竟还有多少你的人?” 他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心思阴毒的儿子。 连老子都算计起来了。 他现在忍不住都在怀疑。 苏锦逸做的这些事,顾氏和顾家是不是也都参与了,参与了多少? “知道的太多,对父皇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锦逸抬起眼眸,别有意味的看向他。 “您不必担忧什么,儿臣方才已然说过,只待阿渊坐上储君之位,天乩楼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他成立天乩楼的时候,就知道有朝一日,会有解散的一天。 “况且,天乩楼也并未谋夺什么,田地依旧是百姓的田地,矿产也还是朝廷的矿产。” “至于科考,多几个私家书院作为官学的补充,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教化万民,开启民智。” 天乩楼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懂探查情报的江湖组织。 它存在于江夏的每一寸角落,几乎无孔不入。 却又游离于以四大世家为首的权贵网之外。 包括顾家。 如今,这些由无数普通百姓和寒门学子,乃至底层奴隶组成的群体,已然成了对抗世家势力最强大的力量。 曾经,他不曾显露分毫,是因为时机未到。 毕竟这江夏,明面上还是由一个人说了算的。 而那个人这些年对世家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无底线的纵容。 如今古家、龚家等一系列世家惨败,其他世家也自顾不暇,正是他辛苦培养出来的这批人,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天乩楼的存在,是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毕竟,世家虽衰,但余威犹在。 况且,他从未打算将世家赶尽杀绝。 杀是杀不完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如今的寒门官员,一旦得势,未必就不会是下一个世家。 他只是要一个平衡。 一个能让天下老百姓,活的好一些的平衡点。 而这个平衡点,只有在各方势均力敌之下,才会出现。 阿渊在这个时候入住东宫取代他,无疑是最佳的时机。 为了这个平衡不被打破,无论世家还是寒门,都不会开罪他,也不敢开罪他。 更何况,他还有圣眷在身。 至于他自己想要笼络什么人,当由他自己取舍。 苏倾暖瞬间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讲,天乩楼其实就是一个小江夏。 在这些年古氏的不断逼迫,世家的重重包围中,它尽可能的囊括了一个范围,保护了一些人,一些东西,使他们能免遭那些权贵的蚕食,得以存续下去。 她忍不住开始想象,若是皇兄能尽早继位的话…… 江夏的形势,一定会比现在好太多。 或许江夏皇曾经也有过雄心壮志,有过意气风发,可终究,岁月磨灭了他所有的抱负。 以及眼界与智慧。 从前,他是一个好君王,却不是一个好夫君。 而现在,或许他想做一个好父亲,却未必还是那个英明伟大的帝皇。 生母的偏心,胞弟的背叛,爱人的离世,朝臣的指责,世人的误会,身体和心理上双重的折磨,以及与古氏这么多年艰难的周旋,早已让他身心俱疲。 如果,他愿意的话…… 她其实是想做一个好女儿,同他慢慢培养,这些年缺失的父女感情的。 “你觉得,你说的这些,朕会相信?” 瞧着他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江夏皇心中气怒愈甚,随手抓起御案上的镇纸,又狠狠掷了过去。 还暗暗用了五分内力。 他才是江夏的皇帝,什么时候用得着他来考虑这些了? 别说他现在压根就不打算传位给他,就是真的选择了他,那也是百年之后。 他还没死呢。 他用得着这么着急? 以天乩楼现在的实力,他这是从多大就开始谋划了? 想到此,他后背一阵发凉。 亏他以为除掉古氏,就可以高枕无忧。 没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打死这个不孝子。 还推荐阿渊当储君? 他信他个鬼。 本就有些份量的九龙白玉镇纸,裹挟着江夏皇的熊熊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冲着苏锦逸当胸而来。 这一次,竟直取他的檀中穴。 殿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连角落里早已被人遗忘的周全,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皇上不会真的杀了主子吧? 没有犹豫的,苏文渊噌的站了起来,立刻就要飞扑过去阻止。 “不可——” 但他的座位本就在苏锦逸之下,距离御案更远,如今哪里来得及? 苏倾暖手中倒是把玩着一枚鹅卵石,那是方才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捡的。 但她并未有射出去的意思。 原因无他,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忽然福至心灵,猜到了皇兄如此不计后果,激怒江夏皇的目的是什么。 倒是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还是先看看吧! 万一就成功了呢? 镇纸在距离苏锦逸胸口三寸之距时,被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易夹住。 随之抬起的,是一双淡漠如冷泉的墨眸。 “既然父皇不喜这样沟通,那我们不妨换个方式。” 苏锦逸淡然勾唇,“就以天乩楼的名义如何?” 犹记得曾经,他也想做个好儿子的。 如果他们父子能够心无芥蒂,能够同仇敌忾,古氏必然蹦跶不了这么多年。 江夏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岌岌可危。 可惜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浪费在了互相防备之上。 他已赌不起。 “你待怎样?” 江夏皇森冷的眯眼,“难道你还要弑君不成?” 第830章 让皇兄再滴血认一遍就是了 他不由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如果现在动手,他能有几成胜算? 皇家暗卫就在外面,只要他一声令下,马上就可入殿将其拿下。 一旦苏锦逸落了网,那么剩下的天乩楼众人,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他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看似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前提是,苏锦逸愿意束手就擒。 如果,他不顾君臣父子之义,负隅顽抗的话…… 他的功夫,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皇家暗卫会是他的对手吗? 这样一顶巨大的帽子压下来,若是换做普通人,只怕早已诚惶诚恐,慌乱的跪下请罪了。 当然,前提是真无这方面的意思。 可苏锦逸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眸光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只是少了平日里的温度。 “父皇误会了,天乩楼,从未有此意。” 江夏皇脸上的怒色不见丝毫缓解,依旧冷冷的审视着他。 天乩楼没有,那么他呢? 私下里,他身为太子,有没有怪怨过他? 有没有动过以下犯上的心思? 他并非担心自己的安危。 即便现在活成了人人厌恶的暴君,可他还是他。 已经一无所有的苏琒,又怎么会惧怕区区一死? 他只是,不放心阿暖和阿渊。 他们是阿依留给他唯一的念想,是他愿意放弃一切都要留住的珍贵。 仅剩的理智让他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而是冷嗤一声,岔开了话题。 “你这身份,转换的倒是游刃有余。” 一边口口声声唤他父皇,一边又不惜以天乩楼主的名义给他施压。 当真以为这样,他就会妥协? “一句话,立即将你的天乩楼全部移交给朕,朕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处理。” 笑话,他说解散,就真的会解散? 这种阳奉阴违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谁知道他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 闻言,苏锦逸轻笑。 笑容中多多少少带着几分讥诮之意。 “正如您不相信我,我也不信您。” “天乩楼确实没有不轨之心,但那么多人跟着我,我总要给他们谋一份安稳。” 他并非什么善男信女,但鸟尽弓藏之事,也不屑于去做。 包括对顾家。 他可以约束其势力发展,剪除其部分羽翼,但他手上的刀,永远都不会对准他们。 “您应该明白,选择阿渊,是我们之间唯一能够达成一致的地方。” “除此之外,您不会得到关于天乩楼的任何信息。” 他眸光淡淡看向他,“不若以此为约定,您将易储之决定昭告天下,十日之后,儿臣遵约解散天乩楼。” 阿渊天资聪慧,又不失敦厚善良,他只信他。 “不是,你们替我做决定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 苏文渊面色难看,“我什么时候说要当太子了?” 简直就是离谱。 明明是他们俩商量事情,总是牵扯他做什么? 只可惜,对于他的抗议,二人都置若罔闻。 江夏皇额头青筋凸显,凤眸中泛出浓烈的杀意,冷冷盯着苏锦逸。 “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朕绝不会让步。” 天乩楼在江夏的影响如此之大,即便要解散,也是交到他手里,他确保没有要犯遗漏后,再行驱逐解散。 什么时候轮到他做决定了? 至于阿渊,他会亲自教授培养,然后传位给他。 而不是被他苏锦逸威胁。 此刻的他,犹如一头盛怒的豹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伸出血腥的爪子,将眼前的猎物撕碎。 苏倾暖心里一个咯噔。 遭了,他这个样子,只怕是体内药瘾发作,快要压制不住了。 她立即起身,正要走过去,江夏皇已瞥见了她的动作,率先开了口。 “阿暖你别管,这是为父和他之间的恩怨,今日必须做一个了结。” 他倒要看看,他这么处心积虑的要将阿渊推上去,究竟是什么目的? “儿臣亦然。” 苏锦遥平静的同他对视着,“由我亲自解散天乩楼,是我的底线。” 一旦交给他,他知道是什么后果。 哪怕只有一分可能,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苏倾暖没管江夏皇的话,几步走到御座跟前,熟练的打开针袋,开始帮他施针。 之所以赴宴也带着针袋,就是为了防止他的突然发病。 细长的银针,一根根准确无误的透过皮肤,插入各穴道。 江夏皇皱了皱眉,原本想说自己没事,但在触及到她认真凝重的神情时,终是忍住没拒绝。 虽然他现在已经暴躁的想杀人,可面对阿暖,他还是不想吓到她。 一刻钟的工夫很快过去。 江夏皇黑沉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红润,眼底的戾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苏倾暖缓缓收了针。 她抬眸轻扫,瞥见苏锦逸依旧笔直的立在那儿,漆黑的瞳孔深邃难测,让人瞧不清楚里面的神色。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无退让之意。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江夏皇,嗓音温和,“父皇,宴席在即,天乩楼的事,不如暂且搁置,待容后再处理?” 欲速则不达。 皇兄今日的目的既已达到,再对抗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而且江夏皇的药瘾若是连续再犯,仅靠银针,是无法压制住的。 况且,她暗暗看了渊儿一眼。 总要给他个说话的机会,解释清楚这一切才是。 自家姐姐的眼神,苏文渊如何不懂? 他当即抓住这个时机,义正辞严的拒绝,“父皇,您的好意,儿臣心领了,但儿臣懒散惯了,并不愿做什么太子。” 顿了顿,他又转而看向苏锦逸,别有深意的说明,“储君的位置,永远都是皇兄你的,我苏文渊在此发誓,绝不会染指分毫。” 言罢,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祖传玉佩,双手郑重的递给他。 “替皇兄保存了这么久,如今物归原主。” 他的一番教导,他不会辜负。 但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江夏皇有片刻的惊讶。 他没想到,苏锦逸竟连祖传玉佩都给了阿渊。 所以,他是真的打算……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阿渊的态度。 难不成是他误会了,他其实并不想要这个位子? 如此想着,他心里的怒意稍歇。 当然,也只是稍微而已。 毕竟,苏锦逸欺瞒他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还有天乩楼的去留,总归是个问题。 苏锦逸并未接过玉佩。 他瞳孔深邃,又有些浓沉,宛如漆黑而没有星子的夜。 “玉佩,你已滴血认了主。” “所以,只能是你。” 江夏下一代的皇,只能是他。 明明只是平和的语气,却无端的让人听出几分威严在里面。 江夏皇深深看了他一眼,面色稍霁。 苏文渊不服,“那是你诓骗我的,不做数。” 要是他知道玉佩这么重要,打死他也不会接受。 见他急了,苏锦逸微微一笑,唇边浮起几分意味深长。 “不管怎样,认了就是认了。” 他就是故意骗他的。 那又如何? 兵不厌诈,只要达到目的,他向来不在乎手段。 江夏皇神情渐渐缓和下来,难得替苏锦逸解释了一句。 “阿渊,你有所不知,唯有对玉佩滴血认主之人,才能继任江夏国大统。” 事情闹成这样,他当然更愿意传位给阿渊。 他也值得这份托付。 苏文渊不在意的笑了。 他耸耸肩,“认主就认主了呗!” “玉佩是死物,又不会追究谁当皇帝。” 更何况,这本就是他的。 “或者,若真讲究,让皇兄再滴血认一遍就是了。” 反正就是一块玉,只要是苏家子孙,谁的血滴进去,都能融。 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他而已,有什么打紧? 江夏皇:…… 还能这样? 苏倾暖垂下的眼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笑意。 她莫名觉得,渊儿说的很有道理。 这玉佩的神秘之处暂且不谈,但皇兄和渊儿是亲兄弟,由谁滴血认主,或者是两人都认主,也可以的吧? 正如渊儿所言,就是多了一个人而已。 苏锦逸似乎也没料到苏文渊会这么想,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见状,苏文渊心下微松,大步走到了殿中央,向江夏皇深深行了一个礼。 “父皇,儿臣想——” 他刚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了禀报声,“皇上,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云太子的车驾,已经在前往光禄寺的路上了。” 第831章 如果儿臣说,是儿臣猜出来的,您信吗 接风宴,自然没有让贵客先到等着的道理。 尤其这贵客,还是大楚的皇太子。 涉及两国邦交,其他再大的事,也耽搁不得。 所以江夏皇当下便摆了摆手,让苏文渊暂且退下。 理智回归,他也醒悟过来,天乩楼的事,的确不是这么会儿功夫就能解决的。 想着原本他只是招云顼过来谈个条件,没成想阴差阳错之下,竟让苏锦逸主动承认自己就是幕后之人...... 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这件事先放一放,待大楚使臣走了再说。” 言罢,他警告的瞪了苏锦逸一眼,“和谈期间,你给朕安分点,别想闹出什么乱子。” 这一刻,他忽然又有些庆幸。 既然苏锦逸是天乩楼主,那么只要盯好他,他暂时完全可以不必管其党羽。 反正出了什么事,他都找他算账。 而且他能将祖传玉佩送给阿渊,也还算有点良知。 他就姑且先给他个机会。 苏文渊话说了一半,也明白此刻不是阐明一切的时机,只得乖乖退回到了座位上。 手上的玉佩,愈发像个烫手山芋。 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皇兄若再坚持不要,那他就等到夜里的时候,悄悄溜到东宫,放下就走。 反正这也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苏锦逸当然不知苏文渊心里的想法。 对于江夏皇的警告,他倒是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只恭顺应道,“是,父皇。” 他也没想着他会这么快让步。 毕竟以他自负多疑的性子,天乩楼这根刺存在一日,他就会坐立不安一日。 除非亲手拔掉。 见他如此识趣,江夏皇冷哼一声,也没再责难他。 他起身正要转入内殿,忽而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来,眸光复杂难测的看向苏倾暖和苏文渊。 “他是天乩楼主的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虽然面上还是有些严肃,但语气相较之前,到底温和了不少。 江夏皇并非无故发问。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在苏锦逸说出自己就是天乩楼主的时候,他们姐弟的反应,好像太过平淡了些。 平淡到没有一丝吃惊。 这不正常。 苏倾暖:...... 她斟酌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如果儿臣说,是儿臣猜出来的,您信吗?” 她一直就知道,皇兄手上有一支可怕而庞大的势力。 云顼告诉她,天乩楼是友非敌的时候,她就大致有了猜测。 而最终让她完全确认的,则是天乩楼主只用了两招,就轻易击杀了苏锦遥。 这样高深莫测的功夫,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在江夏,除了皇兄,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江夏皇沉默了片刻,幽深的眸光落在苏文渊脸上。 “阿渊,别告诉朕,你也是猜出来的?” 这件事就那么好猜? 他不是不相信阿暖,只是觉得,离谱。 他身为皇帝,都没猜出来。 最多也只是有过这方面的怀疑。 苏文渊挠挠头,眉目间全是疑惑,“很难猜吗?” 连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别人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这就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瞧见自家弟弟那一脸不解的模样,苏倾暖偷偷弯了下唇。 其实并不难理解。 在她和渊儿眼里,江夏隐藏最深之人,非皇兄莫属。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真实的皇兄,或者说,是最接近真实的他。 可江夏皇不一样。 在他面前,皇兄是藏了拙的。 甚至在很多时候,为了不暴露自己,他连帮忙,都是暗中进行的。 就好比这次同古氏的对决。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却总是在关键时候,让江夏皇反败为胜。 诚然,这里面有江夏皇自己的谋划,但没有皇兄,他这些谋划,未必能够成功。 所以江夏皇虽然知道皇兄有能力有才学,却也只是模糊的知道个大概。 更何况,做皇帝的,一向都很自负,以为自己才是这天底下最为睿智之人,又怎么会愿意相信别人比他强?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江夏皇:...... 看着姐弟俩一脸的无辜,再想想之前云顼充满暗示的话,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敢情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默然无声的进了内殿,他无力的靠坐到椅子上,疲惫的合上双眼。 难过倒是没有。 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老了。 老糊涂了。 “更衣吧!” 语气多少有些低沉怅然。 立即便有两名宫女捧着龙冠冕服上前服侍。 一旁侍奉的周全看着这样的江夏皇,不免担忧的问,“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看上去,不大好的样子。 一点都没有在勤政殿时骂主子的气势。 闻言,江夏皇陡然睁开双目,锋利的眼神直射向他。 审视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周全吓了一跳,忙不迭跪了下去,刚要请罪,头顶上冷沉的声音宛如千钧般砸了下来。 “你是天乩楼的人?” 天乩楼,着实可恶。 周全心里一个咯噔,立即将头磕得咚咚响,哆哆嗦嗦的否认,“皇上,奴才不是啊!” 顿了一下,他又颤抖着声音辩解,“奴才八岁就进宫了,一直都在宫里当值,怎么可能是天乩楼的人啊!” 难不成,是他在什么地方露馅了? 可是,不应该啊! 宫里这边都是万公公在负责,主子说了,他只需专心侍奉好皇上就行,不必掺和进去。 皇上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他心怀忐忑七上八下的时候,江夏皇又阴恻恻看向那两名宫女,“不是他,那就是你们了?” 两个宫女一头雾水,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江夏皇脸色不大好看,瞬间吓得面如土色,慌里慌张的匐在地上,连连请罪。 “奴婢不知什么天乩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正在磕头的周全倏然一顿。 敢情皇上这是在诈他呢? 他悄悄抬起头,这才发现,皇上好像是有些魔怔了。 略微思索了下,他不得不壮着胆子提醒,“皇上,她们是流彩和流珠,一直都在勤政殿侍候着。” 宴席的时辰马上就到,他是御前大总管,可不能看着皇上误了大事。 更何况,流彩和流珠毕竟无辜,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皇上拖出去砍了,那可真是牵连了无辜。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怕是免不了一死的情况下,就听江夏皇嗓音漠然的重复,“更衣吧!” 再无多话。 屋内跪着的三人闻言,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劫后余生之感。 ...... 接风宴说是在光禄寺,其实是在光禄寺旁,也是江夏皇宫最大的宫殿,宸极殿举行。 江夏皇御辇到达的时候,朝内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及其眷属早已分列两边,随着高昂的唱报声落下,整齐划一的下跪参拜。 所有人都恭敬有加,乖巧顺从,仿佛是发自内心敬仰着他们的君主。 入目之处,一派升平景象,欣荣祥和。 江夏皇眸色沉沉的看着,神情麻木。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表面。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群他亲自筛选提拔上来的臣子和一直信赖的宫人中,谁是出自天乩楼。 或许都是。 有朝一日,他们只怕也会像之前那班朝臣一样,露出自己阴险的真面目,然后反过来将武器对向他。 总归是个隐患。 要不,都杀了,再换一批? 他深不可测的瞳仁中,渐渐浮起血腥之色。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皇上——” 轻飘飘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淡漠的没有一丝感情。 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提醒一般。 江夏皇骤然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顾氏已下了轿辇,走到了他的身边。 深青色袆衣,十二龙九凤冠尊贵无双,只是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愈发映衬的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假人。 理智回笼,他自己也被刚才的想法惊了一下。 他骤然发现,蛊毒被压制了,古氏一族被灭了,可他动不动就想杀人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甚至更甚。 敛去眸底的戾色,他收回落在顾氏身上的目光,重新换上淡漠威严的面容,一步一步走进大殿,踏上了玉阶。 不论她今日派人催促他赴宴,是不是为了替苏锦逸解围,但她身为皇后,这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所以他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希望,她没有掺和进去。 否则,顾家也不能留了。 望着那方明明该是挺拔伟岸,如今却明显已露疲态的明黄背影,苏文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他其实也挺可怜。 真正关心他的人,太少了。 苏倾暖脚步未顿,跟在苏锦逸后面进了大殿。 她并不如渊儿那般感怀。 皇兄的计划,无疑是目前最合适破江夏局的。 所以她不介意在关键时候,推波助澜一把。 虽然有些残忍,但到底是为了大局。 根源在他,不是换几个臣子就能解决的。 而且,她也不希望他再心力交瘁下去。 这个皇位消耗的,不仅仅是他的精气,还有他的生命。 她想救他。 “众卿平身。” 江夏皇自御座坐下,威冷的神色在众人起身的瞬间,已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温和。 “大家不必拘礼,都坐吧!” 表情完美到无懈可击。 众臣应了声是,然后规规矩矩的在自己的位置落座,目不斜视。 皇上虽这么说,可如此庄重的场合,哪个敢真的放肆? 从方才的唱报声中,他们虽不曾抬头,但也知道,进入殿内的除了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以及前段时间刚归国不久,圣眷正隆的德庆公主和诚王殿下。 至于因为谋反而被诛杀的二皇子,早已成了历史,已经没有人再想起他。 晦气! 这是朝堂大换血以来的第一场宴席,除去一些老世家外,新到任的官员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相互走动过,可以说还生疏的很。 而更是由于任命的仓促,大部分官眷都还不曾被接到京城,所以到场的眷属,也多是京中勋贵家的夫人小姐,零星有外地来的,也皆面带谨慎,少言寡语。 但不管怎样,总归是宫宴,大家穿着都比较明丽鲜靓,也算是为这场盛大的宴席添了几分色彩。 苏倾暖眸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场内。 虽说不如她以往参加的宫宴热闹,但到底是嗅到了一丝新生的味道。 江夏,会慢慢好起来的。 江夏皇简单说了两句场面话,外面的唱报声便再一次响起,“大楚太子到——” 第832章 共修永世之好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便见一名气质矜贵出众,姿容倾世绝尘的男子,步履稳健的走了进来。 他身着绛紫纱袍、外罩宝相云纹大氅,窄薄的腰身被金丝嵌玉带銙轻束,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 他肤色白皙,容颜精致,深邃狭长的眉眼,蕴藏着月光般的清冷,头上的九金玉冠,将他的风姿雍容、尊贵高雅体现到极致。 周身的王者之气,此刻更是毫无隐藏的展露出来。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着大楚官服,气宇轩昂的男子。 个个不俗。 正是此次随行的霍高义等人。 在座的贵女们早就听说了,这次出使江夏的,是大楚那位名动天下的皇太子,如今见他果然如传言中一般风采绝绝,不由一个个都看红了脸。 原以为他们江夏的太子已是姿容出众,世间少有,却不想,这大楚的云顼太子,生的更是琼兰玉树,龙章凤姿。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上,还透着几分淡漠出尘的疏离感,任是寒冬初雪,山巅冰莲怕也赛不上分毫。 而这种淡漠的气质,又与他天生的尊贵雍雅相融合,形成了一种让人望尘莫及的出世超凡,宛如天上皎皎明月,又似瑶池濯濯清莲,让人可畏可敬,却独独不敢肖想冒犯。 这样出色的男子,怕不是误入尘凡的谪仙人吧? 苏倾暖秋水般清透淡雅的凤眸,在云顼进来的那一刻,不自觉浮起璀璨的光芒,明亮耀眼好似夜间漫天星辰。 眸底更是藏不住的温柔。 好在众人的目光此刻都在云顼身上,并未过多注意到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 看着她唇角弯起的那抹刺眼的弧度,顾怿捏紧杯盏,素来冷硬的心,突兀的升起了几分不大舒服的感觉。 他漆黑而凉薄的眼眸垂下,尽数掩去眸底的情绪。 云顼的视线在那道熟悉的倩影上短暂停留片刻,便不着痕迹的收回,然后从容不迫的躬身,向江夏皇行礼。 “大楚太子云顼,见过皇上。” 今晚明着是接风宴,但实际上谁都明白,两国对于议和的态度,都会在宴席上体现无疑。 换言之,接下来的事情能否顺利,全看今晚。 霍高义等人也跟着行了礼。 因着是出使别国,他们并不用跪拜,只需站立行天揖礼,表示尊重即可。 江夏皇面色比刚进来要缓和许多,几乎可以说是和风霁月。 他虚虚抬手,面上露出客套的笑意,“云太子不必多礼。” “各位使节也快快请起,坐下说话。” 说着,他的视线看向一旁候着的周全。 周全会意,立即快步走下去,恭敬的将云顼请上了台阶。 只比上首的御座和皇后之位,低一阶的位子。 而霍高义等人,也在其他内侍的指引下,各自落座。 宾客既到,丝竹声很快响起。 婀娜多姿的宫姬款款涌入,婆娑起舞,曼妙生香。 笙箫渐浓,殿内一派歌舞升平。 觥筹交错间,江夏皇执起玉盏,目光和煦的看向云顼,“云贤侄这次能不计前嫌,主动来江夏出使,朕心甚慰。” 他神色有些怀念,感慨而叹,“算下来,朕与你父皇,已经有十多年不曾见过了。” “这些年,他身体可好?” 一句话,便拉近了两国之间的关系。 江夏皇当年作为大皇子去大楚求助之时,楚皇已即位多年。 但因着兰太后弄权,楚皇郁郁不得志,再加上二人年纪相仿,虽然地位的差距在那里,但到底也有了些交情。 只是多年不见,两国之间又时有龌龊,故而那点子交情也就淡了。 如今两国既要重修旧好,云顼自然也不介意再言当年,因而顺势改了口,“劳皇伯父上挂心,父皇身体一向康健。” 他眼眸深邃,将话题一转,“只是前段时间边地不大太平,父皇不免也为此伤神了些时日,好在大楚臣民一心,已顺利解决。” 同江夏皇和云顼热切交谈的氛围不同,底下坐着的文武官员,却一个个心不在焉,面露忧色。 谁都知道,这次的议和有多难。 这场祸事,说白了,其实是古家弄权引出来的。 但江夏先挑起战争是事实,战败也是事实。 如今想尽快平息事端,他们就要拿出相应的诚意。 否则人家大楚堂堂大国,怎么可能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而所谓诚意,无非就是城池割让,称臣纳贡。 再不济,也得是巨额银两的赔偿。 前两个条件是万万不能的,可这银子…… 不少官员都暗暗摇头。 无论结果是多少,最后都是要分摊到百姓身上的。 但经过这些年古家上蹿下跳的折腾,各种名目的赋税已经繁杂林立,再加上时不时发生的天灾人祸,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如何还能承担起更多的苛捐杂税? 至于国库,若非查抄了几个大世家,只怕早已入不敷出。 所以想起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他们很难不悲观。 谈也谈不拢,打又打不过,这议和,如何还能进行的下去? 这云顼太子千里迢迢而来,现在虽然和和气气的没表现出来,可谁又知道,他会提什么苛刻的条件? 死局啊! 江夏皇自然听懂了。 云顼话里指的,便是先前江夏无故攻打大楚青州的事。 心里再一次将古氏母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打着哈哈,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听说贤侄在来江夏之前,先是去了南诏国?”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局势,很不利于江夏。 南诏国的新王池颜,唯云顼马首是瞻,南疆的希尔王子,也已在唐乔的辅佐下,顺利登基,可以说这两国今后如何站队,完全是由大楚说了算。 再加上亲政后的魏皇,也有刻意讨好大楚的意思,他若是不处理好这次的议和,只怕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内忧外患之下,局势只会比现在更为糟糕。 更何况,阿依是大楚人,阿暖和阿渊又在大楚长大,他本也没有与大楚为敌的意思。 之前不过是他棋差一招,被古氏母子利得逞,这才铸成了大错。 云顼仿佛没听出江夏皇话里的深意,避重就轻回道,“顺路帮南诏解决了些问题。” 东方荇在江夏被擒杀,苏锦逸还趁机同大魏要了悬赏的曲安郡,江夏皇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去南诏的目的? 无非是不愿接受罢了。 为了避免他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他别有意味的看向他,眸中隐隐露出严肃之色。 “如今前朝势力蠢蠢欲动,只怕不久之后,便会卷土重来,这个时候,五国理应摒弃前嫌,同气连枝,共御外敌才是。” 自江夏国内出现药人事件后,前朝的事就已不再是秘密。 那么多百姓伤亡,纵是官府想瞒,也瞒不住。 江夏皇默然无语。 顿了一会儿,他微微颔首,似乎深以为然。 “云贤侄说得对。” “奸妃误国。” 他轻叹口气,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悔意,“到底是朕对不住你们大楚啊!” 别的不说,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在先。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云顼是不会让他轻易糊弄过去的。 罢了…… 底下众臣都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 大楚若是真有什么要求,只怕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提出来。 毕竟连他们素来自负的皇上,都罕见的承认了错误。 他们可得仔细听着,好回去提前想好对策,来应付接下来的讨价还价。 国家没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 江夏皇态度的变化,云顼很轻易就感知到了。 从之前在围场上明显的冷漠,到宴席前勤政殿时的妥协,再到现在至少有那么一两分的真心流露,无一不在说明,他在试图改变。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他眉眼平和,一如知礼的晚辈,在劝诫犯了错的长辈一般,语气诚恳,无半分来自战胜国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皇伯父能够及时拨乱反正,避免大错的发生,实属难得,乃圣君所为。” 错了就是错了,毕竟青州之战影响恶劣。 作为一国之君,即便因为受了蛊惑,但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不会为他曲解事实。 但考虑到众目睽睽之下,而且他到底还是阿暖的父皇,所以他也乐意给他留几分颜面,粉饰一二。 “圣君”二字,成功让江夏皇老脸发热。 饶是他再怎么自负,也觉得,自己离这个评价相去甚远。 不过他自不会愚蠢的去拆自己的台,只是面上表现的愈发惭愧,大度挥手。 “贤侄放心,大楚在青州之战的所有损失,我江夏都会全部承担。” 好在他的私库还算充盈,赔偿完大楚,还能给阿暖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 他欠下的债,总不能再苦了百姓。 “这也算是朕给大楚的交代。” 言外之意,也希望大楚能够宽容江夏这次的鲁莽,不再追究。 众臣并不知,江夏皇是打算动用自己的私库赔偿。 虽然肉痛,但他们也知道,再怎么谈,这笔银子都是少不了的。 毕竟对于大楚来说,这场战争是无妄之灾。 人家总不能自掏腰包。 这就是来自战胜国的底气。 就是不知道,这位云顼太子会不会趁机狮子大开口,再要别的了。 云顼七窍玲珑心,如何听不出江夏皇看似真心实意的话中,隐含的试探之意? 再加上底下一众江夏臣子希翼满满的目光,他便是想忽略都难。 这是在探大楚的底线呢。 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如此甚好!” 虽然这次前来,他本意没打算提什么条件,但江夏皇既然主动要给,他也不会拒绝。 大楚若是表现的太过大方,反而会让他得寸进尺。 说不定,更要在他们的亲事上横加阻挠了。 他饶有深意的扫过江夏众臣,然后向江夏皇拱手,“希望这是我们两国之间,最后一次议和。” 上一次议和,距今也不过几代。 先祖们定下的世代交好,终究是敌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利益冲突。 这下,众人终于明白,大楚是真的没打算趁机敲江夏的竹杠。 一时间,君臣心中大定。 “哈哈哈,那是自然。” 江夏皇神色彻底舒展,再一次举杯,“云贤侄所言极是。” 外忧解决,他就能腾出手来,处理天乩楼这个大患了。 众臣也整齐划一的遥敬云顼,比方才真心实意了不少。 大楚能让步这么多,他们已经知足,且很是感激。 苏倾暖轻抿一口果酒,眸露淡笑。 青州之战虽是江夏占主动,但其在大楚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毕竟从前到后,楚皇也不过只派了五万宁家军赴边关增援。 再加上一个原本就要去处理南疆问题的唐乔,不过短短几日,就大获全胜,俘虏江夏士兵十余万。 不仅如此,还成功召回了拥兵自重的兰隐泽。 损失可以说是降到了最低。 许多百姓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听说,战争就已结束。 可江夏不一样,仅仅是参与攻城的将近四十万大军,再加上相应的粮草辎重,就差不多已是举国之力。 而且苏锦遥为了壮大自己的声望,更是放出豪言,待袭击青州成功后,便要长驱直入,一举吞掉大楚。 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不仅大将魏良身死边关,苏锦遥亲自训练出来的浮屠军和倭武军全军覆没,甚至连从各地抽调的四十万大军,也大多成了大楚的俘虏,不可谓不狼狈。 再加上魏虎回京路上的大肆宣传,一场败仗,几乎闹的是人尽皆知。 民怨鼎沸,民心尽失,国力自此更是大衰。 而为此买单的,毫无疑问是江夏皇这个皇帝。 毕竟老百姓不知其中隐情,只知道发往边关的一道道圣旨,可都是盖着玉玺大印的。 所以相较江夏而言,大楚君臣对江夏的怨气,其实并不是那么重。 再加上前朝步步紧逼,五国急需联手相抗,楚皇就更不可能提出过分的要求了。 当然,这其中云顼的周旋,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就是她对两国的和谈,一直都淡然处之的原因所在。 但这些江夏众臣不知道,所以此时此刻,他们不免对大楚,对眼前这位云太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感觉到时机已经成熟,云顼放下酒盏,起身向江夏皇作了一揖,淡定自若的开口。 “皇伯父,为了让两国关系能更近一步,我父皇的建议是,江夏和大楚可以借此缔结联姻,以消除之前的误会,共修永世之好。” 第833章 你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他要娶暖儿,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毋庸置疑,他们的亲事,的确能够很好的促进两国关系的修复。 所以,两国臣民必然是喜闻乐见的。 果然,闻言,江夏众臣心思瞬间一动。 联姻,是个好法子啊! 如此一来,大楚和江夏可不就成了亲家? 长远不说,最起码近些年,再次发生战争的几率就会小许多。 能有人在其中随时周旋,这可比一个干巴巴的盟约要有用多了。 顾怿嘴唇轻抿,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他心里暗暗说服自己,苏倾暖嫁去大楚,对他们还是有好处的。 最起码,苏文渊可以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云顼再强,还能隔这么远,插手江夏内政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江夏皇也只得装作不知他的心思,故意表现出几分兴趣盎然的样子来。 “不知云贤侄所提,是怎么个联姻法?” 底下的人也是一脸好奇。 虽说联姻一般都是两国皇室双方的婚嫁,可该是大楚的公主嫁过来,还是他们江夏的公主嫁过去? 而且,就算要嫁,是嫁给皇帝,还是嫁给皇子? 想到此,不少人都偷偷将目光投向了苏倾暖。 皇上只此一位公主,而且还是刚刚寻回来的,会舍得嫁到那么远吗? 云顼等的就是这句话,视线立即看向了斜对面的人儿,眸露浅笑。 “顼素闻德庆公主温良贤淑,蕙心兰质,才学俱佳,妙手仁心,更是在围场以一己之力抗击叛臣贼子元鹤,有胆有识,巾帼不让须眉。” 夸赞起心上人,他的话和不要钱似的。 “顼倾慕公主多时,今特来求娶为太子妃。” 他满眼柔情,望进那双明艳熟悉的凤眸中,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 “吾愿一生一世疼之惜之,珍之护之,待卿之心,甚于吾身。” 短暂的对视后,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江夏皇,神情郑重。 “顼在此承诺,今生今世,唯公主一人,永不辜负,永不纳妾。” “望皇伯父成全。” 不止今生,而是生生世世。 如此严肃庄重的誓言,登时将在场之人都砸懵了。 云太子这联姻之心,也太诚了吧! 求娶德庆公主为太子妃倒罢。 毕竟他们的公主尊贵无双,虽一直养在宫外,但才情修养学识样样不差,模样也生的倾国倾城。 最关键的是,她还懂医术,会功夫,简直就是世间完美女子的典范。 就是配大楚这位名绝天下的云太子,也是不遑多让的。 只让他们惊讶的是,他竟然当着江夏君臣的面,承诺了此生只娶公主一人。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 便是他们,家里多多少少也有几房美妾。 更遑论,这位云太子以后可是要做大楚的皇上的。 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 不少大臣心里暗自摇头。 联姻的事他们是赞同的,只是这不纳妾的话,听听就行了。 毕竟以后他就是真的违背了诺言,他们也不可能去大楚找他评理去。 远嫁的公主,虽然有母国在,但到底不如在自家活得恣意。 这是事实。 当然,此时此刻,他的话,还是给足了江夏面子,给足了德庆公主体面。 相较于百官,在场的贵妇贵女们,心思则要细腻许多。 他们如何瞧不出来,云太子那看向德庆公主时的眼神,透着满心满眼的爱意。 再联想到德庆公主自小是在大楚长大的,于是许多人便有了些猜测。 只怕这云太子和德庆公主,应该是旧识,还有些情意在里头的。 不过事关皇家之事,她们也不敢多言,即便是德庆公主不愿联姻,也还有其他宗室女作为替补,左右没她们什么事。 其实在云顼说出“永不纳妾”之言时,江夏皇也是有一丝意外的。 皇家不是没有痴情种。 诸如楚皇,诸如他,一生都只是钟情一名女子。 可他们到底都没能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真的能做到?” 他怀疑的看向他,目光审视。 对于云顼,他本身其实并没有敌意。 相反的,他一直都很欣赏他。 之前那点子故意为难的小心思,不过也是因为自己刚刚认回来的女儿,马上就要被娶走的失落不舍感作祟。 但女大不中留,阿暖都和他剖明了心意,他自不能再糊涂下去,作出棒打鸳鸯的事。 况且,他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啊! 凭云顼和阿暖的本事,想要从江夏脱身,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阿暖对他的态度虽然还可以,但远远够不上亲近,甚至都比不上苏锦逸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单看天乩楼之事上,她的立场就可以瞧的出来。 他若是再固执己见,只怕会将她越推越远。 云顼和缓一笑,眸光坚定的迎上他的视线。 “皇上若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他会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他这个问题。 见状,江夏皇也不好再说什么。 极力压下心底的那丝别扭,他以拳抵口,轻咳出声。 “阿暖,这是你的亲事,你自儿个决定,要不要嫁给他?” 顿了顿,他瞪了云顼一眼,冷哼出声,“若你不愿嫁那么远,父皇就拒了这门亲事,任是楚皇来了,也不管用。” 众臣:...... 就这么直接? 您也不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怒了大楚。 更何况,德庆公主嫁过去可是要做太子妃,也就是说,以后是要当皇后的。 一点也不委屈。 苏倾暖失笑。 她可不是远嫁,而是回家。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端庄起身,大大方方看向云顼,“儿臣愿意嫁给云太子,促成两国联姻。” 四目相对,纵是经过克制,也不难瞧出里面的情意流露。 这下,谁还不明白? 联姻之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苏锦逸轻笑,“看来接下来的几日,礼部是有的忙了。” 公主出嫁,尤其还是嫁到别国,自然是极其隆重的。 好在他已让天乩楼提前做了准备,不至于太过仓促。 礼部尚书诺诺不敢多言。 皇上还没拍板,太子殿下却先认下了此事,众目睽睽之下,这让他怎么回? 虽然知道已经八九不离十,可圣口不开,谁也不敢乱猜测啊!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是真的勇。 江夏皇脸上的笑意僵硬了几分,不由暗暗瞪了苏锦逸一眼。 他如何不知,他这是生怕他再编排出什么理由,多留阿暖几年。 心眼儿多的和莲蓬似的,也不知是随了谁。 重新看向云顼,他眼中浮起威严之色,“朕就姑且相信你的为人,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善待朕唯一的公主。” 否则,他绝不会放过他。 江夏如今虽然比不上大楚,但也是堂堂大国。 真要对上,未必就怕了他。 云顼知道,江夏皇这话一出,基本算是妥协了。 他和煦一笑,真心实意的向他躬身行礼,“多谢皇伯父成全,顼一定谨记在心。” 怎么可能会不善待? 这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半点委屈都舍不得让受的人儿啊! 事情谈妥,殿内又是一片其乐融融。 气氛甚至比刚才还热烈不少。 推杯弄盏,宾主尽欢。 江夏皇乘着微醺,笑呵呵开口,“礼部筹备亲事需要些时日,云贤侄若是不忙,可以在江夏多待一段时间。” 他指了指坐在云顼下首的苏文渊,又看向云顼。 “瑞王虽入朝多日,但到底年纪小,你自出生便被封为太子,倒是可以乘此机会,好好教授他一番。” 他也能多些时间筹谋。 此话一出,原本气氛热烈的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 教授什么? 怎么教授? 众臣虽面色如常,但一个个早已猜测满腹。 皇子的教导,自有太师太傅负责。 便是皇上想亲为,也不是不可。 再不济,不还有太子殿下么? 太子殿下虽年轻,但温和有礼,才学俱佳,教导幼弟之事,完全可以胜任。 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大楚的太子来插手吧? 更何况,瑞王殿下充其量只是个王爷而已,以后便是要去封地独当一面,也不用这么费尽力气的栽培。 果然—— 皇上是存了易储之心的。 一时间,众臣心思各异。 云顼眸中的笑意褪去,语气也淡了不少。 “皇上多虑了,瑞王才学出众,顼自认,并无什么可教授的。” 这小子可是举人出身,还是亚元,学问怎么可能会差? 若非因为来江夏耽搁,误了春闱,此刻只怕已经是进士了。 他向苏锦逸遥一抱拳,“况且,若论从政经验,苏兄并不在顼之下,皇上若有意教导瑞王,只怕苏兄比顼更为合适。” 渊儿身边并不缺名师。 在大楚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唐乔学习,他也抽空指点过他一些方面。 当然,除了帝王之道。 而这一点,苏锦逸在这段时间已经做了补充。 为君为臣,他都已出师,缺的只是历练。 更何况,渊儿有他自己的选择,他并不愿干涉过多。 顾皇后原本冷淡的面容,在听到云顼的话之时,不自觉看了他一眼。 苏锦逸从容淡笑,“云兄谬赞,逸怎比得上云兄高才。” 从始至终,都不曾因江夏皇的话而有丝毫情绪流露。 众臣瞧着,不由暗自点头,同时心里深觉惋惜。 宠辱不惊,沉稳冷静,如此优秀合格的储君,皇上怎么舍得废除? 再看看瑞王殿下…… 哎! 也是个好苗子啊! 假以时日,绝非池中之鱼。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众臣已悄然分做了两派。 “你我相交十余年。” 云顼别有意味的看向苏锦逸,“你的本事,我自然知道。” 闻言,众人这才了解到,原来他们的太子和大楚云太子,竟是至交好友。 这下事情可就复杂了。 如今瑞王马上就要成为云太子的小舅子,那么到时候,大楚又会选择支持谁? 江夏皇讨了个没趣,只得打了个哈哈,将此事给带了过去。 他原本是想趁着这个场合,将改立阿渊为太子的想法先透露出去,也好让朝官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阻力太大。 当然, 也有试探云顼的意思。 哪里想到,他竟然直接就拒绝了他。 真是一点情面不留。 他不免又觉得同意他们的亲事,有些草率了。 云顼连这个态都不愿表,对阿暖又有几分真心? 不过…… 他余光瞥了眼安安静静坐着的苏文渊。 这小子倒是没再站出来反对。 难不成经过这会儿功夫,他已经想通了,认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 他顿时又觉得有了些安慰。 只要阿渊愿意做这个太子,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可惜—— 他这边想的好,事情却偏不如他的意。 翌日,他的御案上便多了一摞厚厚的奏章。 其中最上面的一封,尤为醒目。 勤政殿! 江夏皇黑着脸,第一次对苏文渊动了怒气,“阿渊,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834章 你是铁了心不要这皇位? 他呈上来的折子,他已经看过了。 包括下面那一摞附和他意见的。 内容大同小异,仿佛提前商量好一般,连语气都是大差不差。 成功让他气的心绞痛。 这浑小子,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简直就是胡闹。” 私下里任性就算了,他也不会同他计较,怎么还闹到朝堂上去了? 这让他怎么收场? 苏文渊一脸坦然,丝毫没有犯错的自觉性,“儿臣的诉求,都在奏章中写清楚了。” 他抬头直视着他,语气多多少少含了那么几分有恃无恐。 “这都是群臣的意思,父皇身为明君,可不能刚愎自用。” 他没在早朝上当众提出来,已经是够委婉的了。 “太子之位是皇兄的,儿臣从未肖想过,也绝不会染指。” 他挺起胸膛,不顾他的怒瞪,再一次郑重强调了自己的决心。 眼中燃着的是不畏“强权”的坚定之火。 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江夏皇捂了捂胸口,努力压下胸腔内升腾而上的火气。 他是真没想到,他竟然在一夜之内,说服文武百官,共同递了折子拥护苏锦逸。 虽然奏章里没有明着说,可那篇篇目目,满满都是对现有东宫的溢美之词。 他便是再迟钝,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换言之,他若是真的下了废除太子的命令,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名副其实的昏君所为。 “我是皇上。” 他冷着脸,“好心”提醒他,“你这招釜底抽薪虽然使得不错,但对我来说没有用。” 便是得到所有廷臣的支持又如何? 他是皇帝,最后谁做太子,还不是他说了算? 苏文渊显然已将江夏的朝廷法令研究的透透的,闻言,立刻想也不想便出言反驳。 “中书省和门下省都反对,您只怕连诏书都发不出去。” 中书负责拟诏,门下有封驳权,他的话,还真未必就是圣旨。 昨儿个夜里,三省六部里凡是可以直接上奏的官员,他可是一个一个挨着上门说服。 支持皇兄的自不必说。 而原本看好他的,听出他无争夺储君之意,自然也乐的卖皇兄一个人情。 至于那些中立的,若真为江夏着想,就不会不同意他的办法。 朝堂中新换的这批官员,做实事的毕竟占大多数,自然不希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势,再度风起云涌。 所以这件事执行起来并不难。 甚至于他连御史台的人,都拉了几人过来。 虽然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纠察百官,但皇帝若犯了错,也不是不能骂。 反正他瞧着,他们的奏章可比其他人写的犀利多了。 江夏皇被他的理所当然气笑了。 “阿渊,他们可都是朕任命的。” 不听话的,换一批就是了。 他到底还是年轻,以为那些不成文的规矩,真的可以约束到他这个皇帝。 相权再重,也不能忤逆君权。 苏文渊不服气。 “如果您不打算还权给三省,那他们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麻烦不说,还浪费俸禄,您干脆直接取消掉好了。” 这偌大的江夏,他一个人说了算多省事儿? 只要他不怕出乱子就行。 江夏皇被他驳的哑口无言。 废除三省,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吗? 这小子,尽往他肺管子上戳。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也来了倔脾气,“如果说,朕一定要废了他呢?” 如今他统共就他们两个儿子,他倒要看看,废了苏锦逸,他要不要接下这个太子之位? 除非他弃江山社稷于不顾。 苏文渊撇了撇嘴,唇角浮起几分浑不在意的薄笑。 “父皇的决定,不必告知儿臣,皇位是您的,您做主就是。” 他眼神平静,“只是如果因为儿臣的到来,而让江夏出现动荡,让您平白增添了困扰,那儿臣情愿不再当这个什么皇子,什么瑞王。” “姐姐大婚之时,儿臣会随着姐姐一同回大楚,往后绝不会再踏入江夏一步。” 虽然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但江夏皇若执意坚持己见,那他也只好放弃那条路。 变强的方式,并不是只有一种。 江夏皇噌的一下自御座上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你是说,你要走?” 阿暖远嫁已不可避免,他没想到,阿渊竟然也是存了回大楚之心的。 难道江夏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那,他这个父皇呢? 触及到那双隐含伤心绝望的凤眸,苏可渊有一瞬间的心软。 但他很快就压下这点妇人之仁,只是将抬起的下巴略微收了收。 “本来也不是非走不可。” “不过您若坚持让儿臣做储君,那儿臣就只能回大楚了。” 顿了顿,他别有深意道,“其实您心里一直都明白,比起儿臣,皇兄更适合这个位子。 他只是,单纯的对皇兄有偏见罢了。 江夏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僵持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语气放软,“阿渊,你可明白。” “在我心里,只有你和阿暖,才是我的真正的孩子。” 他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 历代更换太子的皇帝多了去了,他又不是头一个。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锦逸优秀不假,可阿渊,也不差。 怎么就不行?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下来,苏文渊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谁不想被自己的父皇疼爱看重? 尤其是,他从小就不曾得到过父爱,对此更是渴望。 但他没忘记,这一切,是建立在牺牲皇兄利益的基础上的。 皇兄身上流着的是江夏皇的血,他即便不爱顾皇后,也不能如此不负责任的否认皇兄的身份。 “父皇既疼儿臣,就不要勉强儿臣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他神情不羁,顺坡上驴,“儿臣自在惯了,不想被拘着。” 当年那些恩恩怨怨,他不想再同他掰扯。 更何况,掰扯也掰扯不清。 就算他一再提醒他,顾皇后和皇兄是无辜的,又有何用? 他心里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被他一噎,江夏皇哽在嗓子里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句。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醒。 阿渊,是真的不愿意。 他的偏爱,在他看来,都成了令人窒息的逼迫。 何其讽刺! 他沉默下来,心里的怒气,在一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犹记得,最初的初衷,他也是想让他做个闲散王爷来着。 可后来,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或许,是认清了权力的重要性,以及人性的复杂吧? 他背转过身,不辨喜怒的嗓音沉沉传来。 “也就是说,你是铁了心不要这皇位?” 别人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无上权势,他却一推再推,恨不得同它划清界限。 一时间,他也不知是该为他骄傲,还是该感到失望。 “不要。” 苏文渊回复的斩钉截铁。 这件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江夏皇默然颔首。 他正待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周全的禀报声,“皇上,德庆公主来了。” 第835章 黛儿怎么办? 苏文渊心头一跳。 姐姐怎么过来了? 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同她坦白呢。 江夏皇目光一瞥,没错过他眼底流露出来的不安之色。 那怂怂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能言善辩,锐意十足的少年,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心情莫名就有些好了。 他以拳抵唇,掩去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轻咳出声。 “进来吧!”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阿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小子,也不是没有能制得住的人。 门外传来了周全恭敬的回应声。 下一刻,便见殿门打开,一名身着天青色宫装的明艳少女,自曦光亮影中缓步走了进来。 一踏入大殿,苏倾暖即察觉到,殿内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她状似无意的抬了抬眼,果不其然,自家弟弟的身影,便跃然出现在视线中。 原本俊郎的脸上写满了抗拒,若是细细看去,还隐约透着几分紧张。 很显然,这父子二人,是在商讨着什么事。 而且商讨的过程,应该还不大愉快。 她佯作不知,福身行了礼,温声说明了来意。 “父皇,您身上的蛊毒拖延日久,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亲事议定后,接下来便是礼部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 她待在江夏的时间,已屈指可数。 于是在打听到今日没有廷议后,她便径直过来了。 有古贵妃的那只母蛊在,想要引出子蛊,并不是一件难事。 据蛊书上讲,一个时辰,足矣! 她看了眼苏文渊,“既然父皇正召渊儿议事,那儿臣不若换个时间,再来为您解蛊?” 一大清早,她就听青禹禀报,说渊儿昨日夜里,挨个儿去拜访了朝臣,连磨带哄,愣是让人按照他的意思递上了折子。 可把一众官员折腾了个够呛。 不仅如此,他还央云顼出面,以对弈的名义,去东宫拖住了皇兄,使他不能出手干预。 准备可谓相当充分。 所以此刻在勤政殿见到他,她一点也不意外。 瞧着他眼睑处淡淡的青黑之色,显然是一夜未眠的结果,她没来由一阵好笑。 虽说这办法有些无赖行径,但效果似乎还不错。 果然,各人有各人的办法。 闻言,江夏皇似乎才想起来,他身上还寄生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蛊。 “不必,阿暖你来的正好。” “解蛊的事先不急。” 他顺势将御案最上面那本奏章拿起来,向她递了过去,神情无奈又焦躁。 “你先看看,阿渊的折子里,都写了些什么吧!” 这小子既怕阿暖知道,那便说明,折子里写的,很可能只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顿时又有了些希望。 也许阿暖的到来,能让事情峰回路转,也说不定。 苏倾暖虽大致猜到了上面的内容,但还是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这一看,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极其复杂的瞥了眼苏文渊。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文渊顿觉心虚,连忙低下了头,哪敢同她对视。 苏倾暖却已合起折子,还给了江夏皇。 随即,清婉沉静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内稳稳响起,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父皇,他既不想要,不如便就此作罢吧!” 她隐晦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御座之上,难得流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如实说,万万人之上,就一定是最好的吗?” 某种角度上讲,也不过是枷锁而已! 即便没有皇兄这一层,渊儿也未必会愿意。 江夏皇怔愣了一瞬,似乎没料到她竟如此直接。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幽长叹气,“我又安能不知,它不是个好的?” 高处不胜寒。 最起码这些年,他没感觉到一日舒心。 “可很多时候,我又总在想,如果当年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我,那么我和你母亲,也许就不会经历那些生离死别,你们也不会流落在外十几年,受尽苛待。”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下聘,将阿依娶回来,然后风风光光的封她做皇后。 而不是为了躲避苏钰的暗算,自以为是的远离她,让她一个人无助的面对那些龌龊刁难。 他是混账不假,可又何尝不是手中无权所致? 苏倾暖垂下眸子,不置可否。 有一句话,她一直不曾说过。 母亲和他相识之时,并不知他是有家室,还有孩子的。 所以即便那些事没有发生,他真的向宁国府提亲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不一定会同意,将母亲嫁给他。 但往事已矣! 母亲既然到死都深爱着他,甚至连自己的安葬之地,都选在了他们初识的玉山,那她作为女儿,也不好再说什么。 “害了母亲一生的人,是林昭。” 她没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说下去,而是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 “他如今已被儿臣带到了江夏,您若想为母亲报仇,儿臣可以将他交给您。” 如今的林昭不过只比死人多喘了一口气,由江夏皇还是她动手,没什么区别。 “至于他背后的初凌缈,儿臣自会找到她,同她算当年的账。” 林昭这样的草包,初凌缈当然是不屑于收拢的。 但当年若非她故意引导,林昭也不会恶向胆边生,将目光瞄上身为宁国府贵女的母亲。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文渊。 “如果您真的想弥补对母亲的亏欠,那就尊重渊儿的意愿,别让他牵扯到皇位争夺的漩涡中去。” “如果母亲地下有知,她也一定是希望渊儿能过的轻松自在的。” 而不是被权力绑在那个冷冰冰的皇位上,蹉跎一生。 苏文渊诺诺不敢抬头。 自家姐姐眼神中的凉意,他如何感觉不到? 果然,姐姐这关,是最难过的。 江夏皇神色怅然。 许久,方颓靡开口,“你都如此说了,我又怎好再执意逼迫于他?” 罢了! 阿暖说的没错。 依照阿依单纯的性子,定然也是不愿意阿渊受这份辛苦的。 他严肃的目光落在苏文渊脸上,隐隐透着慈爱。 “如你姐姐所言,太子一事就此作罢,朕不会再提及。” “朕会将如州赐给你做封地,你在那儿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只要不是出格的事,朕或者你皇兄,都不会管你。” 短暂的停顿后,他又向苏倾暖道,“阿暖的封地,便定在威州吧!” “两州位置相接,又同大楚比邻,方便你们日后往返。” 威州是挨着曲安郡的,苏锦逸既将接管后的曲安郡送给阿暖做嫁妆,他自然也要将她的封地选在附近。 况且如威两州经济富庶,民风淳朴,阿渊过去当王爷,过的也舒心些。 “至于那个林昭。” 他眸中浮起嗜冷的杀意,“既然他有命活到江夏,朕就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他。” 阿依的悲剧全因他而起,不杀了他,他怎能泄愤? 这次,苏倾暖没有反驳,躬身谢了恩。 封地什么的,她不在乎。 左右等她出嫁后,朝廷也会收回。 至于那个曲安郡,就先让皇兄帮着打理好了。 她暂时还没时间去管。 苏文渊皱了皱眉,有些不大满意。 他偷偷瞄了眼自家姐姐,见她面色淡然,似乎并无生气的意思,这才壮着胆子出声抗议。 “父皇,儿臣在奏折里写的,明明就是景州,怎么还换了地方?” 如州政通人和的,他去做什么? 给当地官员添堵吗? “你还敢说?” 闻言,江夏皇当即转过身来,愠怒的瞪着他,“景州那地方乱成什么样,是你该去的吗?” 这小子,尽给他出难题。 江夏皇的顾虑,苏文渊当然知道。 前几日景州一带发生的药人杀人事件,在当地可是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甚至于还连带出现了富户外逃事件。 毕竟,谁也不想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忽然身首异处。 他选择景州的原因,便是基于这一点。 “正因为景州乱象频出,儿臣才要前往。” 瞧见江夏皇脸色不大好看,苏文渊语气稍微和软了些。 “您不是相信儿臣吗,那就将景州交给儿臣治理,儿臣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您的期望。” 暂时不回大楚的想法,其实在他心里,早就开始有了。 皇兄说得对,只有他自身变得强大了,才能更好的保护姐姐,做姐姐强有力的后盾。 所以他不能再躲避在姐姐的羽翼庇护之下,过逍遥日子。 原本他也只是打算,随便选一个封地先去历练一番,但如今景州有难,他自然当仁不让。 况且,这也是一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江夏皇脸色发黑,“这就不是期望不期望的问题,这一次,不论你说的天花乱坠,朕都不会同意。” 药人是个什么情况都还没调查清楚,他就巴巴给人送上门,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如何能不担心? 苏文渊也急了,眼神倔强,“您要是不让儿臣去,儿臣就回大楚。” 他发现了,用回大楚这件事来威胁江夏皇,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早知道,他一开始就用这招了。 江夏皇:...... “你要实在想回大楚也可,待朕安排好,就放你回去。” 去大楚,总比去景州要强。 苏文渊:...... 听着二人的争论,苏倾暖心情百转千回。 她是真没想到,渊儿竟会存了留在江夏的心思。 还是去驻扎景州。 景州毗邻月牙谷。 而月牙谷,是进入灵幽山的门户。 其特殊性,不言而喻。 一旦灵幽山内出现了什么岔子,景州很有可能,就是抗击前朝的第一线。 她承认,渊儿聪敏机警,也有能力,是可造之材。 但如江夏皇所言。 在一些大事上,他到底年轻,经验不足。 可—— 如今的景州,的确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之人,前去坐镇。 若是皇室子弟,自然能更好的安抚民心。 渊儿的身份,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道理她都明白,如果这个人是她,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往。 但换做渊儿,恕她私心作祟,却并不想他去冒险。 反对的话几乎已到了唇齿间,她脑海里,却忽然突兀的闪过了皇兄的告诫。 “渊儿是需要成长的,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不可能护他一辈子。” 类似的话,云顼也说过。 一时间,她又陷入了纠结。 似乎赞同或是反对,都是错误的。 思虑半响,她最终还是决定,先探探他的口风。 “你——想好了?” 如果他执意要如此,那她真的能阻止的了吗? 苏文渊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并不怕江夏皇不同意。 他只是,怕姐姐挂心。 “姐姐——” 他微微低下了头。 声音不高,语气却坚定。 “我是男子,总不能一直让你保护。” “这一趟,我势在必行。” 说着,他又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柔着嗓音,含了几分商量的意味,“你就让我去吧!” 软硬兼施,姐姐会同意的吧? “我保证!” 他抬起一只手,又看了眼江夏皇,似乎也是说给他听。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不让你们担心。” 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他还要留着这条命,好好护着姐姐呢。 “那黛儿呢?” “黛儿怎么办?” 第836章 你这一场谋划,算是落空了 苏倾暖语气平和,并无责备质问之意。 却成功让苏文渊脸上的激动之色刹那间褪去。 “黛儿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你选择驻守景州,少则一年半载,多则数年,她怎么办?” 临行之前,她还为此开解黛儿,让她不要多想。 毕竟渊儿是亲口承认过心悦黛儿的。 可现在,见他如此坚决的要留在江夏,她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少年人的的心动,能有多深厚,又能维持多长久? 算下来,他和黛儿相识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而已,甚至都不曾相互了解过。 他们的感情,真的能抵得住时间的考验,抵得住各种压力与诱惑吗? 苏文渊默默放下了手,情绪有些低落。 他没有否认。 黛儿,的确让他留在江夏的心动摇过几次。 但也仅仅只是动摇。 “若连我自己都要姐姐护着,又如何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黛儿是他喜欢的姑娘。 他也真心想娶她过门。 哪怕来江夏之后计划几经改变,他也从未想过放弃。 但,不是现在。 江夏皇虽不知其中内情,此时也听了个梗概。 他眉头深皱,眸中罕见的浮起责备之意,“你既还有顾虑,就不要耽误人家。” 好端端的姑娘,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他,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人家并不欠他什么。 自己犯过的错,不能让阿渊再犯一次。 “我省的。” 苏文渊默默低下了头,“我不敢让她等。” 所以,他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包括这次来江夏,他也什么都没表露。 苏倾暖淡淡注视着他。 继续参加三年以后的会试,走文官之路,他依旧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虽然不是皇子亲王,只要他肯上进,前方照样是坦途一片。 留在江夏,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那一次,她是假装睡着的。”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告诉他。 “所以你说的话,她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苏文渊倏然抬头,意外的瞪大了眼睛。 她,她知道了? 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的脸霎时红了个透彻。 所以,他是等于已经当面表白过了? “那——那她怎么说?” 会不会嫌弃他什么也不是? 姐夫和皇兄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能运筹帷幄,谋划一方,可是他—— 相比之下,他着实是太差了。 “你觉得呢?” 苏倾暖挑眉反问他。 “她若无心,我今日又岂会提起?” “所以你若有了新的打算,就自己同她去说。” 她故意表现出冷漠的样子来,“我可不会当你的传话筒。” 如今瞧着,他也并不是不看重这份感情。 只是眼界宽了,觉出自己有太多不足,急切的想要变强罢了。 但不论结果如何,当面说清楚,都是最起码的尊重。 渊儿是她弟弟不假,可这件事,她不会偏帮他。 “姐姐是说,她也心慕于我?” 苏文渊眼神一亮。 触及到她淡漠的眉眼,他心下一敛,连忙出言保证。 “姐姐放心,待这次回了大楚,我就亲自同黛儿说清楚。” 既然黛儿都知道了,那他就趁着送姐姐出嫁回大楚的功夫,去于府先提亲。 总不能让人家没名没分的等他。 当然,前提是,黛儿还愿意给他机会。 见提到黛儿,他依旧不改初衷,苏倾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心中明白,他去景州这件事,只怕已是板上钉钉了。 作为姐姐,她可以哄,可以劝,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唯独不能强行干预。 否则,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到时候说不准,连他们姐弟的感情都要生分了。 寒儿到现在都躲着不见她,她若再将渊儿推远,只怕也当不起这个长姐的身份了。 罢了! “父皇,让他去吧!” 她的眼神透着些许无奈,却更多的是信任和鼓励。 “路都是走出来的,他既想试试,我们不妨就支持他一次。” 她会尽快让红颜门的势力渗透到景州,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景州形势复杂,在他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她也会让云顼和皇兄派人多加照看。 至于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江夏皇默了片刻,只得叹气同意。 阿暖都妥协了,他这个半路出现的父皇,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孩子大了,有抱负是好事。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事情得以谈妥,苏倾暖随即又提了解蛊的事。 这一次,江夏皇没再推却,同意了。 回了寝宫,按照阿暖的要求,将东西都准备好后,他便让周全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 如此做,倒不是为了防备周全,纯粹是他作为帝王的自尊心作祟。 毕竟这解蛊的过程,应该会挺狼狈的。 苏倾暖可不知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为他仔细把了脉,又反复检查了子蛊隐藏的位置,确定其不曾发生变化后,她便让江夏皇褪去外衫,平躺在了龙榻上。 然后转身,动作谨慎的从盒子里取出母蛊。 为了今日的解蛊,她可是准备了好些时日,还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母蛊久不吸人血,绵软的身体无精打采的在她指间蠕动着,状态有些蔫蔫。 “刀给我。” 苏倾暖一边观察着母蛊的状态,一边自然的向苏文渊伸出了手。 考虑到涉及一国之君的隐私,她让紫菀也留在了殿外,没跟着进来。 所以这些辅助的活儿,只能让渊儿代劳了。 苏文渊连忙拿起早已在火上炙烤过的匕首,轻轻放到了她的手上。 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指尖捏着的虫子,暗暗防备。 这东西可是能控制人神智的,姐姐千万别被它咬了才是。 苏倾暖接过匕首,利落的在江夏皇手臂处划开一道约莫三寸长的口子。 炽热的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 随即便被轻柔的帕子拭去。 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母蛊忽然强烈的躁动起来,扭着身体就要摆脱苏倾暖的控制。 江夏皇和苏文渊顿时紧张起来。 苏倾暖一手轻松控制着母蛊,另一手拿起桌上的小瓷瓶,屈指弹开上面的瓶塞,避开伤口,在江夏皇手臂处撒了一些淡粉色的药粉。 然后便将母蛊对着伤口附了上去。 殿内顿时传来了极轻微的吸吮声音。 这些药粉,是她之前在那些药人的血中提取的。 蛊虫从小便被这些药喂养,对这个味道自然不陌生。 母蛊贪婪的大口吸着血,不知疲倦。 原本细长的身体,开始变得圆润胖硕,宛如椭圆形的鹅蛋。 随着体型的不断增大,它的皮肤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到最后,几乎生成了同血液一样的颜色。 鲜红欲滴。 江夏皇倒罢,毕竟如此场景,这些年已经历过无数次。 可苏文渊,却看的心惊肉跳。 这得多少血,才能够它喝? 瞧着时机已差不多,苏倾暖气沉丹田,开始缓慢的运转起了内力。 将真气一点点逼到指尖后,她抬起两指,轻轻搭在了子蛊藏身之处,开始给其施压。 逼迫它向着母蛊的方向移动。 母蛊的召唤,药物的吸引,再加上真气的驱使,终于起到了预料中的效果。 江夏皇闭上眼,默默忍受着来自身体上的强烈不适。 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滑落在枕间。 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向着手臂的方向,在皮肉间缓慢的蠕动着。 所到之处,无法忍受的痛处,蔓延而至。 可剧痛过后,又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之感。 恍若新生。 这样的体验,他从未有过。 明明这母蛊吸了他很多次血,但唯有这一次,他体内的子蛊有了明显的回应,还主动向其靠近。 也不知阿暖用了什么办法。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在江夏皇经历了一遍又一遍蚀骨的疼痛反复折磨后,子蛊终于得以被顺利取了出来。 苏倾暖暗自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替人解蛊。 好在,成功了。 当然,这子蛊要比正常银线蛊弱上许多,她也算捡了个便宜。 就当是一次练手。 将子蛊焚烧干净后,她又重新将母蛊收到了盒子里。 毕竟这母蛊还有没有控制着其他子蛊,亦或者说,其他银线子蛊,会不会对这只母蛊有所感应,她尚且不知。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先留着它。 将早已准备好的方子交给江夏皇,她温声安顿。 “父皇日后若是觉着药瘾发作,难以忍受,便按此方做成丸药服下,或可缓解许多。” 她一并将三个瓶子递于他,“这是儿臣已经配好的,你随身携带着即可。” 见他眉心凝起,她淡笑着宽慰,“只要坚持上一年半载,您的瘾病自可戒除。” 医身容易医心难,只希望他自己不再执着于那些俗事,看开些吧! 江夏皇接过药瓶和药方。 因着周全不在,他便郑重的放到了枕头边。 “阿暖!” 他难得心平气和,便有了些自我检讨的想法。 “你觉得,天乩楼一事上,父皇是不是做的有些偏激了?” 阿渊不愿做太子,他只能将这江山交给苏锦逸。 既然最后整个江夏都是他的,那天乩楼的存在,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苏倾暖不置可否,反而将问题又抛给了他,“您觉得皇兄的为人如何?” 她心里有了些安慰。 他能如此问,说明心里对皇兄,还是存了几分柔软的。 江夏皇神情一顿。 他的为人? 在得知他是天乩楼主之前,他对他的品行,自是极为肯定的。 他相信他会好好护着阿暖和阿渊。 也相信他会了解他的苦心,甘心让出东宫之位。 只可惜,信任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 “尚可。” 沉思了一会儿,他勉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可以试着去原谅他,重新接纳他,毕竟这些年,他也有不对。 但再让他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他做不到。 苏倾暖弯唇一笑。 “那父皇不妨,试着信他一回。” 信他会妥善处理好这一切。 一旁的苏文渊连忙凑上来补充,“您放心,皇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当然,他也会将自己的封地治理的好好的,争取不会比他差。 江夏皇凉凉看了他一眼。 对苏锦逸,他倒是比对自己还上心。 这兄弟感情,好的让他嫉妒。 只是听着他们宽慰的话,他忽的就释然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隐隐响起。 放手吧!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承欢膝下,更让人幸福的事? 有孩子们在,他于愿足矣! “哼,便宜他了。” 看在阿暖和阿渊的面子上,他就给他一次机会。 苏倾暖垂下眸子,眸底隐有笑意流露。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对皇兄,并非全无感情。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且还生的如此优秀,他怎会全无触动? 嘴硬罢了! 不过显然,江夏皇还留了最后一道下马威。 翌日,他就在早朝下了旨意,德庆公主赐封地威州,出嫁后封地保留,暂交由户部打理,瑞王赐封地景州,待德庆公主婚事了结后,即去就封。 然后便是对满朝文武上奏一事的口头赞扬。 唯独东宫,只字不提。 百官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但见事已大定,便齐呼圣上英明。 只要不影响社稷,虽他怎么闹腾去。 九五之尊,哪能没个脾气。 而苏文渊则拿着圣旨,带了江夏皇给他配备的一支皇家暗卫,以探路的名义,心急火燎的先往景州去了。 好在两地修有驰道,且相距也不是太远,快马往返,十日足矣。 红颜门在江夏根基尚浅,苏倾暖便让谢真岩派出商队一并出发,打着经商的旗号,也往景州而去。 谢真岩果然不愧是商界奇才,短短时间,已接手了她在江夏的五成生意,江子书索性将盐铁这一块全部交给了他运作,只在一些大事上,稍作把关。 赶上朝廷新政重新启用,她便让谢真岩顺应政策,主动将盐铁生意的所有权交了上去。 门阀世家被打压后,那些背靠世家的大盐铁商也纷纷低调了下来,不敢再冒头闹事。 再加上天乩楼的暗中支持,时断时续的盐铁改革,终于再无阻力,得以顺利推行下去。 原本的私营,渐渐向官督民办转变,而苏倾暖,也成功当上了由朝廷任命的合法盐商。 当然,出面的是谢真岩。 她只需躲在后面,坐收银子即可。 寓税于价,商户从此不得再随意抬高盐价铁价,而朝廷的税收,又由此多了两项。 利国利民,自不必说。 暖福宫,苏倾暖听着古星的暗报,心中感到满意。 一切都在向着正轨发展。 想来不久之后,江夏必然会恢复从前的国力。 对付前朝,又多了几层把握。 古星说完正事,眼珠子咕噜一转,一脸“挂心”的看向苏倾暖,“公主,您是真打算,在出嫁前都不见主子?” 她可是听说了,主子连着两夜闯了暖福宫,但都没能进得来。 虽然不想承认,可看着素来站在云端之上的主子接二连三的吃瘪,她心里是真的暗爽。 苏倾暖自然没错过她眸底几乎跃然而出的幸灾乐祸。 斜斜睨了她一眼,她悠悠启唇,“古星,我好像瞧着,你很高兴的样子。” “你说你主子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凭云顼的身手,他若真想进来,紫菀或是皇兄安排的人能拦得住? 他是真顾惜她,才会信这种没什么根据的讲究。 古星几乎咧开的嘴角连忙敛住,想也不想便否认。 “公主,您一定是瞧错了,属下只是担心主子。” “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一本正经的劝说。 “这成婚前新人不能相见,可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为了您和主子以后的幸福着想,您可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妥协。” 就让主子急上几日好了。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知道了。” 苏倾暖莞尔,也不再逗她,“我心中有数。” 热恋的人,都是恨不得日日在一处的。 更何况回京后的这段时间,他们都在各自忙碌,也的确没好好在一起说话了。 她是真有些想他。 但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都在暖福宫,她的行事,自不比从前自由。 所以她便由着皇兄的意思去了。 左右距离成亲,也没几日了。 正说着,紫菀自外面进来禀道,“公主,司仪局的宫人送了礼服来,您是否要看过?” 菱歌几人,都被江夏皇派来的嬷嬷,带着教授宫里的规矩去了。 如今她们都升做了一等大宫女,有了品级,不日便要陪嫁苏倾暖到大楚,宫中一众事项,自然是要学的。 “不必看了。” 苏倾暖淡笑吩咐,“你收起来就是。” 礼服是为她及笄礼上赶制的。 尺寸已经事先量过,样式也是按照规制而裁,实是没什么好验看的。 紫菀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东宫! 云顼姿态闲雅的放下茶盏,看好戏一般,幽深的眸光落向对面之人。 “看来,你这一场谋划,算是落空了。” 第837章 说吧,你们要什么 话落,他将一枚精致小巧的物件儿置于桌上。 “受人之托,物归原主。” 苏锦逸垂眸,清淡的目光投了过去。 是一枚质地上好的古朴玉佩。 细腻柔和,莹泽纯净,润如凝脂。 庄严繁复的古木纹镌其上,栩栩如生。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他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他饱含深意的对上云顼的视线,“你就惯着他吧!” 真是出息了,连他都算计在内了。 云顼轻笑,笑容里多多少少隐了那么几分纵容之意,“彼此彼此。” 就好像他这个做皇兄的,不曾惯着似的。 “他年岁尚小,既不喜被拘在这皇宫里,你就顺其自然吧!” 更何况,这副重担,本就该是他的。 “年岁尚小?” 苏锦逸眉梢微挑,透着不赞同。 “你我可是从孩提时候,就被迫在群狼环伺之下艰难生存了。” 十五岁,在百姓之中,或许还算是个孩子。 可对于皇家子弟来说,早该是建功立业的年纪了。 云顼不以为然,“他有人疼着护着,自同我们是不一样的。” 有所依仗,也不是一件坏事。 苏锦逸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也是。” 阿渊现在排斥,他就先替他接下这重担。 等他玩闹够了,他再将他诓回来就是。 他伸出手,温凉的指尖划过玉佩上繁密的纹路,薄淡的唇微向上翘起。 他选中的人,怎么能跑得了? 不急。 苏锦逸眼中狐狸般的精睿之光,自没能瞒得过云顼。 他心中微叹。 渊儿那小子,只怕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已在这场储位之争中顺利抽身。 岂不知,苏锦逸若无成婚的打算,他作为唯二的皇子,终还是免不了要继承皇位。 太子和皇太弟的区别罢了。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时过境迁,谁知道到时候,渊儿的想法会不会发生变化? 他现在也没得去提前干预。 “景州方面,我让玲珑阁的人也过去了。” “只是药人事件在当地百姓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还需要你们朝廷尽快出面安抚。” 除了上官兴,他还专门调了朱雀堂一半的人手去帮忙驻防,就分散在月牙谷一带。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渊儿就是白去了。 毕竟玲珑阁是玲珑阁,官府是官府,不能混为一谈。 玲珑阁旨在查明真相,揪出暗中隐藏的前朝奸细。 而渊儿此行代表的是朝廷,是江夏皇,重在主持大局,稳定民心,恢复秩序。 侧重点不同。 苏锦逸颔首,“我相信阿渊能不负众望,处理妥帖好当此事。” 伤亡亟待善后。 除了突然遭到袭击的无辜百姓,还有奉命捉拿药人的吏员和衙差,包括附近驻扎的府兵,也死伤惨重。 祸已发生,既难挽回,朝廷后续的慰问和抚恤,就要及时派发下去。 而更重要的,是如何消除这件事在百姓间造成的恐慌。 所以即便渊儿不去,他也是要走这一趟的。 “你觉得,初凌波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次的药人事件,和大楚之前发生的一系列,还是有所区别的。 在大楚,那些药人的出现,大多都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比如在江州,是为了拖住云顼,袭击红颜门。 比如在玉雪山附近,是为了引出方夜孤。 而之后的几件,则是在云顼的主动出击之下,对方为了弃车保帅,不得不暴露。 唯有这一次,更像是在赤裸裸的挑衅。 初凌波连露面都是鬼鬼祟祟的,说明根本就没做好,同五国正式宣战的准备。 更遑论古家龚家接连倒台,他在江夏的布局,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这个时候选择挑衅江夏,岂不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也许是为了助初凌缈脱身。” 云顼漆墨如玉的眼眸浮起一丝暗沉。 “亦或许,他是想祸水东引,然后坐收渔利。” 初凌渺对初凌波真的那么重要? 还是他想趁此机会,除掉或引出什么人? 景州离灵幽山太近了,近到他们从始至终,都无法忽视其存在。 “你是说——” 苏锦逸倏然看向他,“他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初道珩?” 初家败亡之后,很显然,御圣殿就成了前朝的代名词。 可这并不代表着,初道珩同他们就是一路的。 最起码从古贵妃和东方荇之间的谈话中,可以得知,当年双方因为一些事情,闹的很不愉快,几乎可以说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且初凌波在见到他的那枚扳指后,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欣喜之色,反而是深深的忌惮与防备。 所以,他故意造出这次药人事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嫁祸给初道珩,是极有可能的。 届时,他们江夏就会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初道珩身上,而他们御圣殿,就能继续藏在暗处,静待时机。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初凌波就很有可能还不知道,桑悔道长,就是他的父亲初道珩。 毕竟桑悔若死,镇压蛊王的镇坛,就再也无人能够打开。 而对于想要复辟前朝的初凌波来说,蛊王是势在必得的。 苏锦逸皱眉沉思。 也就是说,已经得知内情的初凌渺,还未能同初凌波汇合。 甚至于,她连消息都没能顺利传出去。 所以,她是躲在了什么地方,才与外界断了联系?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但这个可能性,却是最大的。” 云顼眼眸深邃难测。 对于初凌波来说,隐藏起来的初道珩,始终是个威胁。 “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初凌渺。” 桑悔虽然同他有半年之约,但到底不是个安分的存在。 他们也很难再从他嘴里套出什么。 突破口,还是在御圣殿上面。 两个敌人,一个都不能忽略。 苏锦逸笑了笑,起身打开暗格,从中取出一幅小巧的画轴,递了过来。 “云兄,你且先看看这个。” 云顼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然后没有犹豫的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形曼妙,姿态婀娜的红衣女子。 她生的似乎极为年轻,至多不过二九年华。 黛如春山,缥缈清幽,透着勾人夺魄的神秘之感;眸似秋水,粼粼波光,极尽天上人间桃色。 深不可测的妙瞳中,仿佛蕴藏了无限的妩媚妖娆,让人只是看过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沉沦在里面。 绯色的轻薄面纱,遮住了眉眼以下的面容,却更惹人遐思—— 面纱下,又该是何等的风情绝艳。 此刻若是寻常男子,只怕早已忍不住心猿意马,神魂为之倾倒。 只可惜,是冷心冷情的云顼。 他粗粗扫过,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凝眉想了一瞬,这才看向苏锦逸。 “是初凌渺的画像?” “前世”记忆中,他对这个身影的确有些印象。 但并不太真切。 毕竟只是走马观花的随便一瞥。 这股淡淡的熟悉感,只怕便是源于此处。 苏锦逸嗯了一声。 “翠秀宫没有活口,查不出什么,但苏锦遥府里的人却大多都在。” “据他那些妻妾和仆人招供,春狩期间,府里的确来了一个高傲张扬的女人。” “而且这女人,并不是第一次来。” “于是我便找来了画师,根据他们的描述,作了这幅画像。” “但也不排除,这是她易容过的模样。” 他神情微露遗憾,“而且她从始至终都戴着面纱,并未显露过真面目。” 所以这画像,也仅仅只能作参考。 “是否易容,一试便知。” 云顼合上画轴,顺势塞到袖子里,然后起身。 “画轴先借我一用。” 苏锦逸反应过来,也跟着站了起来,“你是说,这里还有人认识她?” 难不成,是林倾寒那个小丫头? 可初凌渺既绑了她,又怎么可能不做掩饰,被她瞧了真面目去。 更何况,她还懂些幻术。 别说一个孩子,便是绝大部分普通人,也分不清这些。 “是有那么一个。” 云顼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不过他愿不愿意配合,还未可知。” 晾了他这么久,也该去会会了。 ...... 云瑾麻木的坐在潮湿发霉的蒲草之上,死寂的眼神,空洞的望着前上方透进来的细小光亮。 因着这束光亮,原本漆黑而伸手不见五指的暗牢,得以能够勉强视物。 那是一方不大的窗口。 说是窗口,其实连一只成年男子的脚都通不过去。 却是他唯一能够接触到外界的地方。 连每日的饭食和饮水,都是被放在一个个小巧的碗中,从这个小窗口吊放下来。 饭食的规格并不差,几乎可以赶得上他在安王府时的级别了。 若忽略掉一直被拘在这个脏乱差的暗室里,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来当贵客的。 他并不是一个重享受之人,却因着这待遇上的巨大落差感,莫名其妙生出了几分愤懑和不甘。 还有与日俱增的对自由的期待与渴望。 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在经历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期盼后,他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点。 现在的每时每刻,他都在幻想着离开这个令人作呕,让人发疯的地方。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云瑾年少有为,本是天之骄子,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上天何其不公。 身后的墙壁忽然被移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安静的暗牢内显得尤为突兀。 云瑾神态麻木,没有动。 这样的声音,他曾“听到”过无数次。 但没有一次,是真的。 为此,他也曾疯闹过,甚至自残过。 可遗憾的是,回应他的,只有这四堵冷冰冰的墙壁。 没有人来救他。 他们仿佛并不在乎他的死活。 包括她。 混杂着各种恶臭的气味扑鼻而来,便是连开门的守卫,也忍不住闭了呼吸。 云顼冷沉的视线在那纹丝不动的背影上短暂停留一瞬,便皱眉吩咐,“将人带出来吧!” 这地方对于有洁癖的他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折磨。 哪怕只是隔着门远远瞧着。 他隐约记得,小时候的云瑾,也是有些洁癖在的。 可现在—— 他似乎适应的还不错。 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话音,让云瑾的脊背陡然僵住。 怎么会是他? 他不可置信的转身,抬眼看去,果然在门口处,看到了那尊熟悉的、洁净出尘的、宛如芝兰玉树的修长身影。 同自己的潦草狼狈,肮脏丑陋,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一股羞愤自心底升起,他正自难堪间,却见云顼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冷漠的转身离开了。 仿佛只是来嘲笑他一般。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站起身,迫不及待的的追了出去。 刚才他说什么,他没注意听。 但这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哪怕是云顼,他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要离开这个让人绝望的地方。 哪怕是死。 当然,这一次,守卫没有拦着他。 幽静明亮的小室内,云顼姿态雍容的坐在椅子上,别有兴味的看着云瑾被带进来。 一踏入门槛,他便如预料中一般,发了疯的冲了过来。 俨然是要同他拼命的架势。 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四平八稳,打死不开口的云瑾? 青玄适时出现,拦住了他。 为了避免同他接触,他长剑抵在云瑾的胸口,不让他近身。 毕竟,太臭了。 云瑾几乎是瞬间便崩溃了。 他一巴掌拍向青玄的剑,见对方纹丝不动后,只得站在原地,歇斯底里的向云顼嘶吼。 “云顼,你究竟要做什么?” “有本事给我个痛快,这么折磨我,算什么英雄?” 他受够了。 见他老实了,青玄收起剑,重新退回到云顼身边守着。 将他的行为尽数阅入眼中的云顼,舒懒的靠向椅背,漫不经心抬起眼帘,语气极尽嘲讽。 “云瑾,本宫绑住你的手脚了吗?” 若真想求个痛快,他有的是机会。 只可惜,他并不想死。 云瑾发疯的状态戛然而止,脸上血色一瞬间尽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羞愧与尴尬。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一改先前的激烈,平静开口,“说吧,你们要什么?” 第838章 你招供的价值,决定你接下来的待遇 他不得不承认,云顼的敏锐的确非常人可比。 他不想死。 自被罢黜安王府世子的身份后,他就一直如丧家之犬般苟延残喘,看尽旁人脸色。 圣主瞧不上他,苏锦遥羞辱他,连他最深爱的女人,也一次又一次的对他极尽挖苦,甚至还将他发配到遥远的江夏,不复再相见。 曾经的荣华富贵,曾经的柔情蜜意,曾经的筹谋抱负,仿佛只是他这么多年来的黄粱一梦。 一朝梦醒,繁华尽散。 可饶是如此,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虽然他也曾消沉过,绝望过,还不止一次的叫嚣过,强硬过,作出连死都不怕的样子,时间一长,甚至连他自己都被骗了过去。 但归根结底,他从未有一次是真的去赴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并不蠢笨,又怎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 怕死,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他步履坦然的走过去,姿态从容的坐到了云顼对面的椅子上,强烈的斗志在眼眸中重新燃起。 “果然还是太子皇兄最了解我。” “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些你感兴趣的东西。” 在没撕破脸之前,他和云顼的关系并不差。 尤其是小的时候,他几乎是拿云顼当亲兄长看待的。 只可惜,后面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他们之间,注定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虽然他也曾暗暗惋惜过,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自己的选择,他并不后悔。 即便是再来百次千次,他也依旧会坚定的站在渺儿身边。 哪怕是与天下人为敌。 一旁的青玄瞧见,正要上前阻止,便见自家主子摆了摆手。 云顼并未计较云瑾的放肆与无礼。 他深沉的墨眸微抬,带着洞察人心的犀利,轻描淡写的睨了他一眼,然后干脆利落的将画轴扔向了他。 “那就说说这个女人吧!” 薄凉的唇微微翘起,“说的好了,本宫也不是不能饶你一条狗命。” 若说来之前,他还存了叙旧的心思,打算利用幼年的交情,企图唤起他的最后一丝良知的话,那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这个念头便已烟消云散。 曾经那个温和良善的少年云瑾,终究是消失在了漫长的岁月里,不复存在。 从他认识初凌渺的那一刻起,就已一步一步的偏离了他原本要走的路,再难回头。 或许,他也并不想回头。 哪怕他明明知道,当年所谓的救命之恩,所谓的惊艳一瞥,所谓的日夜陪伴,都只不过是初凌渺专门为他设下的局而已。 他既喜欢一条道走到黑,他这个做皇兄的,又怎好不成全? 云瑾猝不及防的接住画轴,愣了一愣,又惊疑不定的看了眼云顼,这才犹豫着打开。 在看到画像的一瞬间,他脸色倏地一变。 怎么会…… 但很快,他就将那一丝紧张与慌乱很好的掩饰过去。 “皇兄这是打哪儿寻来的美人,姿色还算可以。” 他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 云顼怎么会有渺儿的画像? 难不成,她已经提前暴露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为了掩饰内心的担忧与不安,他故意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才这么短时间,皇兄就对林倾暖那个丫头腻了?” 云瑾一直被关着,并不知苏倾暖已经成为江夏的公主,改了姓氏。 “不过想想也是,她虽然模样生的不错,到底年纪小,对男女之事太过生疏——”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一股强烈的气流迎面袭来,然后自己的身子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极快的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门板上。 落地的瞬间,他疼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次凌迟。 好不容易撑立起来的气势,一瞬间又消散的无影无踪。 “你若愿意这么谈,本宫没意见。” 云顼高大修长的身影立于他上方,宛如星辰般深沉浩瀚的墨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冷意尽显。 “本宫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全在你自己。” 由始至终,他都没错过云瑾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所以即便他不承认,他心里也基本有了八九分的确定。 这只怕就是初凌渺的真实模样。 而他接下来只需要,让他补齐面纱下的空白就是。 云瑾死死捂住胸口,痛苦的咳了两声,眼眸中却是清明一片。 他苦笑一声,毫不畏惧的看向云顼。 “今日若换作是你,你会出卖你心爱之人吗?” “我招认了,她就会暴露,就会有危险,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他眸光闪烁,似嘲讽又似自嘲。 “皇兄,我们云家从不缺痴情之人 ,连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何必苛责于我?”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能让云顼共情的地方。 如果云顼能够感同身受,那么他就不仅保全了渺儿,还能成功活命。 “你我虽是堂亲,但从小关系便亲厚,不比旁人。” “云瑜傲慢无礼,云璃包藏祸心,唯有我,是真心实意的拥护你,敬重你,若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我可以做你一辈子的左膀右臂,为你鞍前马后,替你征战四方。” “落在你手里,我服气也认命,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只除了她。” 说到动情处,云瑾几乎都觉得自己是在真心悔过。 他伸手扯住云顼平整顺滑的衣摆,第一次主动放弃了自己的骄傲,压抑着痛苦的嗓音,近乎恳求。 “皇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只要你不动她,从今往后,我云瑾唯你马首是瞻,再不背叛。” 这些日子的与世隔绝,让他想通了一个道理。 一时的放低姿态,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如果能借机重新蛰伏在云顼身边,缈儿就不会放弃他,他就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到时,他会亲手为她夺下这万里江山,作为迎娶她的聘礼。 瞧着眼底明明写满了算计,却故作卑微的近乎匍匐在他脚下的云瑾,云顼清冷的俊颜上浮起如霜寒意。 “你觉得,本宫稀罕你的投诚?” “初凌缈不配同暖儿比,本宫也不是你。” 他眼眸噙着淡淡的嘲弄 ,“知道这画像是怎么来的吗?” 就这点小伎俩,还敢出来卖弄? 云瑾心里一个咯噔,不自觉松开了捏着他袍角的手,脸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初凌缈身边,可不止你一个人。” 云顼饶有深意的勾唇,“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忠心耿耿’。” 云瑾和初凌缈那点风月,早在落青被俘后,就已抖露了个干干净净。 但不得不说,这些初凌缈亲自培养出来的手下,对她还是有几分死忠之心的。 一番威逼利诱下来,也并不愿完全出卖于她。 比方落青,尽管暖儿以元鹤相要挟,还动用了不少手段逼供,但除了云瑾这一桩,对初凌缈的其他事,她始终守口如瓶。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通过多方获取,然后将信息进行整合拼凑,得到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你是说苏锦遥?” 云瑾当即反应过来。 “我就知道,是这个混蛋。” 缈儿身边除了他,就只有苏锦遥一个男人了。 至于那些临时被她瞧上的,事后都去了阴曹地府,几乎没有活着超过三天的。 所以,他想不到别人。 云顼心里有一瞬间的讶然,但并未表现出来。 他其实并没有指向苏锦遥的意思。 但云瑾竟一下子就想到了他。 可见二人因为初凌渺,早已积怨甚深。 他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薄淡的唇微微上挑。 苏锦逸以天乩楼主的身份,直接击杀苏锦遥,没有留活口,一则是因着他和御圣殿并不是一条心,知道的内幕有限,有云瑾在,留着他着实是没什么大用。 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身上毕竟还流着江夏皇的血,同其他人不同。 若有朝一日,江夏皇忽然记起这个儿子,对他网开一面,宽恕了他的罪过,那岂不是给了他死灰复燃的机会?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能留有任何隐患。 但云瑾并不知苏锦遥已死。 所以,他这么认为,也就理所当然了。 云顼所表现出来的成竹在胸,让云瑾彻底慌了。 “你既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来找我?” 在心里将苏锦遥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抬起下巴,故意表现的傲然无畏。 “那你就杀了我好了。” 他在赌,云顼留着他,一定还有用处。 否则,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必亲自来这里走一趟。 他必须抓住这最后活命的机会,为自己争取一次。 只可惜,他心里盘算的好,却不想,云顼只云淡风轻的凉笑了一下。 “你的建议不错。” “既如此,那就——杀了吧!” 丢下一句吩咐,他再没有留下的意思,越过他,便大步往外走去。 仿佛真的只是来找他叙了一场旧。 身后的青玄应了声是,利剑倏地出鞘,直向云瑾的颈项而来。 云瑾彻底傻眼。 这怎么可能? 关键时刻,到底是嘴比大脑的反应快了许多。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脱口而出,“你别走,我说。” 大业未成,他决不能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锋利闪着寒光的宝剑,在他颈前半寸堪堪停下。 细密的冷汗,自额间耳后争前恐后的冒了出来。 云瑾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一时间后怕不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已半只脚迈进了阎王殿。 青玄他是来真的。 云顼的脚步乍然而停,重新转身,凉薄的视线落于他身上,唇边的笑意不达眼底。 “早这样不就好了?” 也许他对初凌缈是真心的,也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 但很显然,这里面并不包括他的性命。 云瑾本该苍白无色的脸可疑的红了红,眼神躲闪飘忽,不敢同他对视。 “提前说好——” 冲动过后,他心里不自觉浮起几分内疚,还有深深的痛苦。 若是可以,他不想出卖她。 但他活着的价值,远比那些死板的信息要有用的多。 缈儿若知道,会理解他的。 他如是安慰自己。 “御圣殿的事,我甚少参与,并不知太多内情,所以你别抱太大希望。” 虽然为了活命,他不得不为之,但能多为她保留一份筹码,他们以后就能多一分赢的机会。 云顼,并不好对付。 “随你的便。” 云顼极为耐心的重新回到座位上,看着云瑾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不过,本宫要提醒你的是,你招供的价值,决定着你接下来的待遇。” “是愿意继续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还是想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故意晾他这么久,就是为了磨灭他的意志与心性。 暗牢里的一切,可都是精心为他准备的。 云瑾眸底极快的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与恐惧,刚刚坚定下来的心,又一次动摇起来。 那个让人作呕的地方,他永远都不要再回去。 永远…… “我——我说。” ...... 很快就到了及笄这一日。 苏倾暖身着精致繁复的五重华服,带着紫菀和紫芙到了大成殿,才发现,江夏皇为她举办的及笄礼,远比她预想的,要盛大太多。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世家大族,众内命妇,官员眷属,凡是京城内有身份且品级高者,皆被邀来观礼。 大殿之内由上到下,垂拱而立。 丝毫不亚于一场声势浩大的朝宴。 玉阶丹樨之上,江夏皇于御座间,正目光慈爱的看着她,满脸欣慰。 而身边的顾皇后,面色也比往日温润许多,唇边更是罕见的流露出些许淡笑。 再往下是苏锦逸。 此刻他眸光暖煦,眼神柔和,隐隐还透着几分宠溺,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疏离模样。 然后是笑得牙不见眼的苏文渊。 相比于情绪内敛的苏锦逸,他下巴微扬,脸上皆是骄傲自豪之色,俨然一副以姐为荣的姿态。 只是眉宇间难掩风尘仆仆。 一看就是不久之前,才自景州匆匆赶了回来。 苏倾暖如蒲扇般浓密的睫羽微垂,唇角不自觉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先不论记忆的真假。 几世为人,对于及笄礼,她早已没有了当初那份激动的心情,只当它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流程。 但此时此刻,因着大家的用心,她还是不由微微动容。 这些都是她的至亲之人,包括远在大楚的外祖父一家。 所以和前朝的决战,他们一定要赢。 她会好好守护着这一切,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哪怕是拼了性命。 紫菀和紫芙在进入大殿之后,就默默退到了最后边。 而苏倾暖则被礼官指引着,一个人步履从容的走向了高台。 第839章 及笄礼 她走的很稳很慢,每一步,都彰显着尊贵雍容,端庄大气。 在精致华丽的礼服映衬下,绝美的面容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芒,高贵而不可攀。 那双同江夏皇极为相似的凤眸,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平和沉稳。 一举一动,都仿佛经过千百次演练,分毫不差。 下面立着的命妇贵女们瞧见,不由又一次为她的仪态气度所折服。 果然是天生的金枝玉叶,即便是长在宫外,也对这些礼仪信手拈来,仿佛天生就会似的。 只可惜,她马上就要出嫁到大楚。 她们便是心生仰慕,想要交好,也没什么机会了。 而且,据说她平日里低调的很,除了一些不得不出现的场合之外,从不在京城贵圈内走动,同宫里的其他主子,也甚少往来。 端的是深居简出。 所以对于她的了解,她们大多也只是道听途说,分不出真假来。 “请公主殿下登台。” 礼官高昂嘹亮的唱报声,一瞬间将所有人的神思都拉了回来。 举办及笄礼的高台,就设在大殿前段中央,与御座齐平且相通,另一端由九级玉阶延伸向下,直通向大殿中后部分。 苏倾暖登上高台,在早已准备好的宝位之上面向东正坐,双手交叠放于腹前,落于前方的视线,从容而淡定。 看着如此落落大方的女儿,江夏皇眸光欣慰,素来坚冷凌厉的脸上,今日笑容就没断过。 尤其是这一刻,他唇边的弧度更是几乎咧到了鬓角。 这时,一名锦衣宫装的年轻女子走到苏倾暖身后,动作娴熟的将她一头墨瀑绾成了繁复精巧的反绾髻,并轻轻固定好。 然后又在宫女面前的盘子里,取过海棠镂空玉笄,斜斜插在她的发髻之上。 做完这些后,她便乖顺的退到了苏倾暖旁边站定,并不曾离开。 苏倾暖余光瞥见,这女子装扮华贵,容色姣美,只比她大一两岁的样子,瞧着隐约有些面熟。 大约是在之前的宴席上见过。 她想了想,好像是顾家的一位姑娘。 应是江夏皇和顾皇后考虑到她在江夏并无闺中好友或表姐妹,这才请了顾家的女子充做赞者。 毕竟自她来江夏之后,除了上官兴和上官娥两姐妹,并不曾同其他世家女有过往来。 上官娥本身同她没什么交情,上官兴倒是有些玲珑阁的渊源,但遗憾的是,她如今并不在京城。 更何况,上官府败落后,江夏皇也不会再考虑选她。 回神间,便见顾皇后已自凤座起身,端步走了过来。 先是以盥净手,然后将她头上,顾家女子刚刚插入的海棠镂空玉笄,象征性的扶正。 同时庄重严肃的嗓音,在殿内缓缓响起。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引自百度) 此为初加。 苏倾暖双膝跪地,双手交叠举高至眉心,深深叩拜。 礼毕,之前的顾姓女子再次上前,取掉海棠玉笄。 再由顾皇后将金丝鸾凤八宝攒珠钗,重新插入苏倾暖发间,同时继续吟咏。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引自百度) 二加完成,苏倾暖再依礼跪拜。 依旧是顾家女子重复上述步骤,取掉金丝鸾凤八宝攒珠钗,退到一边。 由顾皇后将尊贵华丽的九龙九凤鎏金珍珠花彩冠,为苏倾暖郑重戴上。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引自百度) 苏倾暖再拜。 至此,三加三拜,方为礼成。 她起身,纤细端丽的倩影缓缓转过来,宛如皓月辰星的凤眸,淡淡看向了观礼的众人。 雍容而不失威严。 底下百官眷属长揖躬身,整齐划一的齐声敬贺。 “恭喜德庆公主及笄礼成,愿公主福寿无疆,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倾暖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平身。” “吾家有女初长成!” 江夏皇威朗的嗓音平稳响起,“公主表字,赐兆阳。” 兆者,庆之;阳者,暖之。 他最疼爱的女儿,合该享天下最大的福气。 苏倾暖唇角浅浅弯起,恭敬福身,“兆阳谢父皇赐字。” 江夏皇熨贴之余,大手一挥。 “传令下去,今年各地税收均减免一成,所有百姓同沾公主福气,同沐公主恩德。” 他要让朝野内外,举国上下,都感念阿暖带给他们的恩惠,让她成为江夏名声最为显赫,身份最为尊贵的公主。 户部尚书应声出列,“是,皇上。” 虽然国库并不充盈,但经过这一番动荡,减免税收,的确是一项有效安抚人心的政策。 只要同大楚的联姻顺利,江夏短时间就不会发生战争,也就不会有大的银钱粮草消耗。 勒紧裤腰带,还是能撑过这最困难的几年的。 更何况德庆公主自愿远嫁大楚,本就居功至伟,这份来自百姓的拥护,对她以后在大楚地位的提升,也是很有裨益的。 只有她的地位稳固了,两国和睦的关系才会一直存续下去。 其他人也齐声应和,“皇上心怀天下,公主仁爱众生,乃百姓之福,江夏之福。” 皇上对公主的宠爱,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先是为了封其母为皇后而大赦天下,如今又因及笄大礼而减免税收,这样的荣宠,放眼百年,谁能及得上? 便是当年的延平公主,怕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这些政令的颁布,也并未动摇国本,他们犯不上在这个时候,去触皇上的霉头。 苏倾暖含笑不语。 这是有利于百姓的事,江夏皇都拍板了,她自没什么意见。 当然,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也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但对她,对渊儿,的确算是用心了。 接下来,便是盛大的礼宴。 身着统一裙衫的宫女,手持托盘,鱼贯而入。 珍馐美味,琼浆玉液陆续被摆上各桌。 丝竹声起,红绸舞动。 气氛热烈祥和,尽显繁华喜庆。 正在这时,外面一声唱报,“大楚云太子到——” 正在推杯弄盏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不明所以的看向门口。 江夏有规定,已经许了亲的女子,在娘家举办及笄礼,男方是不能够参加的。 这一习俗,还要追溯到江夏立国之初。 据说当年延平公主及笄礼时,已经拴了婚的准驸马,恰巧在外征战,未能准时出席观礼。 先祖宠爱延平公主,便特意下令,以后江夏所有公主的及笄礼,准驸马一律不能参加。 久而久之,传到民间,就形成了这一风俗。 当然,他之所以没有邀请云顼,更深层的原因,是他并不想让他夺走阿暖太多的关注。 只要云顼出现,他就会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乖女儿,很快就要被抢走了。 甚至好像这及笄礼,也是为了她的出嫁而举办。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待嫁而笄。 但他心里依旧不大舒服。 云顼的在阿暖心目中的地位,太重了。 重到他这个做父亲的,总是不由自主的在同他较着劲儿。 冷然的眼神落向殿门,他心中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启唇,“传——” 他倒要看看,这及笄礼都结束了,云顼还来做什么? 想娶他女儿,就要依着他的规矩来。 见江夏皇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不悦起来,苏倾暖多少有些无奈。 今日云顼不在,她虽有些遗憾,但为了入乡随俗,遵循江夏的礼节,更为了顾忌江夏皇那敏感的小心思,从始至终也没说什么。 左右她和云顼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偶尔迁就一下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是不可以。 可如今及笄礼已成,云顼便是来,也不算违背江夏礼制。 更何况,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在众人疑虑不解的目光中,云顼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 他抱拳躬身,不卑不亢的向江夏皇行了揖礼,“见过皇伯父。” 脸上没有丝毫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尴尬之色。 沉稳从容依旧,风采气度依旧。 “云贤侄不必多礼。” 江夏皇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你来的巧,今日正是朕的德庆公主及笄的大喜日子。” “虽然有违礼制,但既来了,就不妨坐下同朕喝一杯,也沾一沾我们江夏的喜气。” 他故意将朕的德庆公主几个字咬的极重,然后向周全招了招手,“为云太子赐座,斟酒。” 吩咐完这些,他才没什么诚意的解释起来。 “云贤侄勿怪,江夏有风俗,未来夫婿是不能在女子及笄礼上出现的,况且你们亲事在即,按理也不便提前相见。” 言下之意,你出现在这里,很不合时宜。 闻言,众臣不由有些尴尬。 虽说江夏的确有这个习俗,但直接落人云太子面子,也不大妥当吧? 涉及两国邦交,便是有这个讲究,也该让上一让。 又不是什么大事。 云顼没有计较江夏皇阴阳怪气的态度。 他甚至还敛了周身气势,连语气也不似平日般清冷,反而有些如沐春风。 “顼自知江夏有此讲究。” 他温柔的视线落在苏倾暖脸上,短暂的停留之后,这才一本正经的继续解释。 “但小婿今日,是来送聘礼册子的,于礼并不相悖。” 未来夫婿的确不能出现在及笄礼上。 可在及笄礼上下聘,却是可以的。 而下聘,是以交付聘礼册子为准。 众人:…… 还能这样? 苏倾暖美眸微眨,眼尾勾起几分笑意。 亲事议定后的第二日,大楚极为庞大的聘礼队伍,便源源不断的抬向皇宫。 前后足足占了数条街,走了整整一日,才全部进入宫中。 此举直接惊动了整个京城,负责交接的礼部官员,看着如此之多的聘礼,更是个个瞠目结舌。 可当他们依规矩向云顼讨要聘礼册子的时候,云顼却只说不急,便搪塞了过去。 原本打算加班清点入库的众官员,只得暂时作罢。 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名满天下的云太子,故意压着聘礼册子,竟是为了今天。 为了来参加德庆公主的及笄宴席。 一时间,他们竟不知说什么好。 江夏皇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薄笑了一下,“云太子有心了。” 他还真是将算计体现到了方方面面,连阿暖的及笄礼,也不放过。 云顼七窍玲珑之心,如何读不出江夏皇眼中的嘲弄。 心知被误会,他也不急,只疏淡勾唇。 “皇伯父有所不知,聘礼中有一项,是昨儿个才添进去的,所以这名册,才延误了几日。” 言罢,他没再说什么,只将聘礼册子交给了内侍。 虽然从东方荇进入江夏那一日便开始准备,但时间上依旧很急。 无奈之下,他只得出此下策,先将聘礼册子扣下。 幸亏在暖儿及笄当日,赶上了。 内侍不敢耽搁,连忙快步呈了上去。 江夏皇接过,象征性的粗略一翻,正要合上,忽然瞥见在册子的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几个异常熟悉的城池名。 幽城,北蓟,燕顺,宛城,兴安,阳范。 他眼神一凛,原本的散漫瞬间收敛,脊背下意识挺的笔直。 连表情,都变得严肃郑重起来。 第840章 再见故人 当年五国先祖起兵推翻前朝过程中,为防北边犬戎趁机来犯,紧邻犬戎的大魏和江夏经过协商,各自在边地建铸了三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互为依仗。 便是云顼聘礼折子里所言的六城。 但世事难料,很快前朝便同犬戎暗中勾结,再加上奸细混入,这条用来抵御犬戎的防线,还没来得及派上大用场,就被轻易攻破。 前朝败亡后,两位先祖各自建国,无暇他顾,这几座失守的城池,便一直都在犬戎手中,不曾被收复。 先祖驾崩,其后的继任者包括大魏,也曾试着争夺过几次,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败的多了,胆子就怵了。 自那以后,两国君臣似乎都默契的选择了被动防守,并不愿再去招惹凶狠残暴的犬戎。 即便在对峙过程中偶有小胜,也不敢继续深入。 再加上地理上的劣势,让他们很难占据主动,而犬戎,却能依仗这几城的补给,随时随地北下,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直至今天。 而原本属于第二道防线的曲安郡一带,在六城失陷后,便完全暴露在犬戎的铁蹄之下。 之前魏皇为尽快除掉东方荇,不惜将曲安郡拿出来悬赏。 东方荇死后,苏锦逸便派人到大魏,将曲安郡要了过来,打算送给阿暖当嫁妆。 那么,云顼在册子里提到六座城,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真的已经收复了这条防线? 想到此,他不由激动起来。 这一防线的失去,曾令多少爱国志士为之叹息扼腕,也令多少忠勇之将恨不得饮马北上。 在做太子之时,他也曾多次设想,要收复失地,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这些壮志雄心,最终一点点被磨灭。 原以为六城会成为永远的遗憾,毕竟不论江夏,还是大魏,国力都已远远比不上当年,很难再对善于骑射的犬戎持续用兵。 可没想到,时隔两百年,云顼竟然如此轻易便夺了回来。 “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刻,他看向云顼的眼神,都变得热烈起来。 云顼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既敢写在聘礼册子上,那么便代表着,如今这六城,就已在他手上。 底下官员见江夏皇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顿时惊奇不已。 是他们错过了什么吗? 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顼淡笑,“兵贵神速,以牙还牙而已。” 当初犬戎两个月内连克六城,用的就是这个法子。 先派奸细混入城中,收买投毒,制造混乱,然后在夜间偷偷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内。 神不知鬼不觉间,城池便易了主。 此法简单,却甚为有效。 再加上守将的疏忽,竟屡次被得逞。 精心设计的高墙巨弩全没了用处,到头来,反而便宜了犬戎。 犬戎善骑射,本不会守城,全赖在先前工事的基础上,才得以有恃无恐。 如今两百年过去,这些留守的犬戎将领早已骄惰不堪,完全没有了先人雄风。 正是夺取城池的好时机。 这六座城,是他早就计划,要送给暖儿的礼物。 再加上曲安郡和封地威州,她的地盘已差不多抵得上南诏一半的疆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国了。 除了易守难攻,那里还有大片荒芜的土地可以耕种,还有铜矿铁矿等各种矿物有待开采。 只要治理得当,繁荣,是迟早的事。 当然,他行此举,除了暖儿的原因外,还有另一深层考虑。 同前朝的决战迫在眉睫,这个时候收复防线,将犬戎驱赶出去,也能有效的避免其再次同前朝相互勾结,使江夏和大魏腹背受敌。 江夏皇震惊之余,心里忽然就升起了几分惭愧。 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他狭隘了。 “云顼,你,很好。” 他由衷感叹,“皇伯父很欣慰。” 这一刻,所有的不快,所有的吃味,全部消失。 为了一个人,守护一个国,能做到这一步,他的人品,还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 不得不说,阿暖慧眼如炬。 如今对这个女婿,他是越好越满意。 苏倾暖眉眼含笑,浓浓的骄傲不自觉由眼底泄出。 她的云顼,从来都是这么好。 很好很好。 哪怕是挑剔如江夏皇,也终于承认了他的优秀。 云顼神色谦虚,“皇伯父言重了,顼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为暖儿,也为天下。 犬戎这个后顾之忧,必须解决。 经过江夏皇一番解释,众臣这才知道,云顼留下聘礼册子的用意。 一时间,他们对云顼的钦佩与感激,空前绝后。 果然不愧是心怀天下,文智超群的云太子,一出手,便解决了他们江夏几百年来的难题。 “好,好,好!” 江夏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尤觉不够。 “这是你送给阿暖最好的及笄礼物。” 云顼特意挑了今日告知,可不就是为了给阿暖一个惊喜? 他就说,最近他怎么如此低调。 原来是闷声不响的忙大事去了。 真真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周全,给朕旁边加个椅子,朕要同阿顼好好畅饮一杯。” 众臣:…… 这就……阿顼了? 周全应了声是,连忙亲自去取了紫檀雕花镂空皇宫椅来。 云顼从善如流,毫无心理负担的走了过去。 至此,殿内推杯弄盏,又是一片其乐融融。 眼见时间不早,底下一个人坐不住了。 许家家主许准趁着时机,壮着胆子站了起来。 “皇上,臣的孙女菁菁,早就仰慕公主多时,特地编排了一支舞曲,想要在公主及笄这日,敬献给公主殿下,不知皇上和公主殿下可有兴趣一观?” 他不傻,没有直接说是表演给皇上看,而是找了德庆公主为借口。 如此一来,皇上便是顾忌公主面子,也不会轻易拒绝于他。 众人闻言,齐齐一愣。 许准这是老糊涂了? 德庆公主的及笄大宴,主角自然是人家公主,他这个时候送孙女儿出来跳什么舞,抢什么风头? 还有,许菁菁是谁? 不是说他的孙女儿们都已出嫁了,没有待字闺中的了吗? 顾怿皱了皱眉头,终究是没说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 他帮过她一次,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许家非要将她推出来,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再插手。 当然,她若真向他求助了,他也会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二。 毕竟,她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江夏皇原本温笑着的脸,陡然沉了下去,一双凤眸犀利的投向许准,冷意浮现。 果然是狼子野心,给了他荣宠,他却还想要更多。 平时倒也罢了,今日他还敢利用阿暖的及笄礼乱来,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许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许准只感觉头顶那道视线中的杀意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任是他低着头,都能感觉的到。 他心头一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头顶这位,一直都不是那么好哄弄的。 而且,他最讨厌被臣子愚弄。 不安一丝丝自心底升起。 他也知道今日不合适。 可他偷偷让光禄寺的人查过了,最近两个月,除了德庆公主的及笄与大婚,皇宫内再无什么宴席举办。 而他想要将许菁菁送进宫,想要让她抓住皇上的心,就必须给她一个施展美貌与才华的机会。 今日不将她推出去,等德庆公主大婚的时候,就更不适合了。 他其实也是没了法子,这才铤而走险。 皇上已升了顾怿做郡王,还赐了京郊封地,却对捐出一半家财的许家无动于衷,只给了些口头夸奖和虚无的封赏,此亲彼疏,一目了然。 这完全是要对许家下手的前兆啊! 顾家有两宫护着,地位无可撼动,可他许家有什么? 所以他必须尽快将许家女子送进宫去,以巩固如今的地位,以及消除将来可能发生的危险。 更何况,他在世家圈子中已经坏了名声,只有成了国戚,完完全全站在皇上这条船上,才是唯一出路。 原本他想着,只要皇上看上了许菁菁,那么他今日突兀的举动,就不会怎么样。 哪里知道—— “许准,你好大的胆子——” 冰冷森寒的嗓音,让许准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 若是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他微抖的脊背。 众臣眼神不屑。 活该! 许准此刻哪里顾得上旁人的嘲笑,只不断在心里重复,完了。 全完了。 接下来,即便许家不倒,他也会彻底失了圣心。 一步输,步步输。 就在他于紧张与惊惧中不断懊恼自己冲动的时候,一道清澈悦耳的嗓音忽地响起,在一片静寂中宛如天籁之音。 “父皇,菁菁姑娘既有这个心,我们又岂好辜负?” 苏倾暖含笑着,嗓音软软的,非常无害。 “刚好儿臣想看一些特别的,不如您就准了,让她上来展示一番?” 古家覆灭后,她对剩下这些世家本无多大兴趣。 有皇兄在,她压根不用操心什么。 但这许家既然都谋划到她的及笄礼上了,她若不接招,岂不是辜负了对方的一番“美意”? 更何况,在她潜意识里,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许菁菁,不是一般人。 既如此,见见又何妨? 见自家宝贝女儿感兴趣,江夏皇当即慈爱一笑。 “好,那就让她表演。” 换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他重新看向下边战战兢兢跪着的许准,眉目间都是和善。 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许准,你好大的胆子,既有善歌舞的孙女儿,怎不早些带到宴席上来?” 众人:…… 他们没成想,德庆公主短短一句话,就能让濒临发怒的江夏皇一瞬间恢复常态。 果然,心尖宠就是不一样。 许准从未觉得,德庆公主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简直就是菩萨下凡。 他感激的向苏倾暖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不慌不忙回道。 “皇上,菁菁只是庶女,按理是不能得见天颜的,所以臣便让她在外面候着了。” 她甚至连庶女都不是,勉强只能算外室所生。 而且还不是出自许家本支。 若非家里孙女儿皆已出嫁,只剩下流落在外的这么一个,他也不会将注压在她的身上。 不能得见天颜,还故意在皇上面前提起? 众人心里暗骂,果然是厚颜无耻之人才能做出的事。 江夏皇却不以为然,“无妨,将人请上来吧!” 因为阿暖喜欢,他甚至还破天荒的用了个“请”字。 许准忍住窃喜,应了声是,连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内侍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内侍出去后,不多时,便引着一名年约二九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立刻不约而同的,齐齐投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脸颊白皙小巧,五官清秀动人,身形纤细窈窕,鲜艳的红裙随着走步的动作蹁跹翻飞,宛如一只悦动的蝴蝶误入殿中,带来了脾人的清香。 原本该是娇软可憨的人儿,却偏偏因着眉宇间的一抹勃勃英气,多了几分利落飒爽之感。 一双天生带着笑意的杏瞳,更是明亮耀眼到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苏倾暖彻底呆愣当场,完全忘了反应。 怎么会是—— 下一刻,她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某处。 却见素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喜怒不形于色的苏锦逸,倏地自座位上弹起来,甚至还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盘盏。 脸上更是交织着不可置信的震惊,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许诺! 第841章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纵是殿内陈铺着繁密厚实的地毯,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动静,但他突兀的举动,还是让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不论皇亲国戚,还是文武百官,无不流露出惊讶错愕的神情。 这还是那个举止有度,从来不行差踏错,一直以温文尔雅示人,完美无缺的谦谦君子太子殿下? 他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苏倾暖在这一刻,蓦然回神。 她收回看向苏锦逸的视线,凤眸含着审视,重新落于场中许诺的身上。 准确的说,是许菁菁。 无人知道,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她的脑海已闪过无数疑问,假设过无数可能。 甚至于,她几次都想立即冲下台阶去问一问。 她怎么会以这种身份,出现在这里? 那些同生共死,携手并战的岁月,她又记得几分? 但最终,仅剩的理智还是让她压下了翻涌的心绪,重新划归平静。 即便要弄清真相,也不是现在。 更何况,前世是否存在都尚未有定论,安知她就是真正的许诺? 不急。 相较于苏倾暖的清醒,苏锦逸却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费尽周章想从桑悔道长口中套出所谓的真相,极尽谋划要得到那个据说能够扭转乾坤,让人起死回生的蛊王,为的就是让她回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她生活过的痕迹,好证明,她是的的确确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但终究,一无所获。 这偌大的天下,仿佛真的不曾有过她的一丝气息。 除了他,除了阿暖,无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甚至沮丧的一度怀疑,那些记忆,是不是只是他臆想出来的? 尤其是连前世都真假未定的情况下。 可现在,她却如此突然,如此简单的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简单到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真切切的看到她,还能离她这么近。 比梦里的每一次都要近,都要真实。 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去顾忌了。 什么封建礼教,什么孝悌人伦,什么前朝势力,什么天下安危…… 这一刻,都不如一个她重要。 她已为了所谓的天下牺牲过一次 ,他又如何不能为了她,而任性一次? 纵然这只是一场虚无的梦,他也不要梦醒来。 深不可测的凤眸涌起无数磅礴的情绪,那些原本被他死死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此刻正源源不断的涌将出来,顷刻间便溢满了他的胸腔。 眸底之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绵绵深情,与冷到极致的疯狂。 这一次,谁也不能再阻挡他的决定,谁也不能再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他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顾怿深深皱起了眉头。 表兄这是要做什么? 那样义无反顾的,疯狂偏执的眼神,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他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又是什么身份? 苏文渊自愿退出夺嫡,局面好不容易偏向他,这个时候,他若犯了傻,做出不可挽回之事,那原先的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想到此,他下意识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无暇去细想,表兄和许菁菁是什么关系。 也无暇去顾忌,许菁菁是不是他的朋友。 只要她威胁到了表兄的大业,他就绝不会再留情。 既然她听从了许家的安排,已入得宫来,那他就不妨再推波助澜一把。 借刀杀人,才是高明的策略。 而皇上,就是那把最好用的刀。 略微清了清嗓子,他刚想进言,却见苏锦逸忽的一撩锦袍,快速越过座位,大步向殿中而来。 往日里的沉稳从容,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的步伐,带着肉眼可见的急切与恐慌,仿佛下一步,那个人就要消失在原地一般。 顾怿将要出口的话,下意识化作了激愤的提醒,“太子殿下——” 隐忍了这么久,难道他真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弃自己的地位声名于不顾? 就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许菁菁? 他狠狠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当场将他打醒。 场中之人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一个个仿佛看陌生人一般,愣愣的瞧着苏锦逸快步走下玉阶,走向了场中的许菁菁。 他脸上的激动欣喜之色,就仿佛是寻得了万年难遇的珍宝一般,势在必得中又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所以太子殿下这是,魔怔了? 江夏皇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神,陡然沉了下来,冷冷盯着早已失了理智的苏锦逸。 若目光能化作利箭,只怕苏锦逸现在早已是万箭穿心。 这就是他最后选中的继承人。 亏他还觉得,之前是自己过分了。 呵! 若非他对这个许菁菁无意,今日在这大殿上,岂不是还要上演一场父子相争一女的戏码? 江夏两百年基业,竟然要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许准脸上的得色早已被目瞪口呆所取代,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锦逸,原本就不大聪明的脑袋,更是嗡嗡作响。 太子殿下怎么会,怎么会同许菁菁有了牵扯? 她是要敬献给皇上的女人啊!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次只怕是,真的弄巧成拙了。 大成殿再深再广,储君的座位离殿中央也不会太远。 更何况,苏锦逸的步子又急又快。 但饶是如此,他尤显太慢。 在下了玉阶后,干脆直接动用轻功,掠到了许菁菁面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然后贪婪的看着那张熟悉的玉颜,眼眶微微湿润。 眸底有什么东西,似要倾泻而出。 无人知道他此刻有多么激动,多么开心。 念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她终于,终于回来了。 他试着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 一切言语都是苍白。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抱抱她。 再也不放手。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个怀抱,是他多少次在梦里,都可望而不可求的。 他已等了太多年。 只是他刚有抬手的动作,身体却忽的被人扯住。 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袖传入,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牢牢握紧了他的手臂。 仿佛一把不可撼动的铁钳,阻止了他接下来所有的动作。 “皇兄——” 清澈透亮而不失轻柔婉转的嗓音,宛如一道可以令人醒目明神的清泉,在耳边潺潺淌过。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隐隐的,透着熟悉之感。 见状,顾怿心中一松,不由感激的看向那人。 还好,她及时出现了。 否则,一旦表兄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众口铄金,到时候,唾沫星子也能把他从储君之位上掀下来。 只可惜,顾怿此刻的顾虑,苏锦逸并未思虑到。 或许是想到了,但不在乎。 他甚至都无暇去回头看一眼,拉住他的人是谁,便下意识想将手臂扯出来。 他怕,怕阿诺会责怪他不理她。 更怕,她会再度消失在他眼前。 而这样的失去,他已无力再承受第二回。 只是—— 任凭他如何动作,那道拉着他的力量,却始终稳如泰山一般,纹丝不动。 就仿佛在故意同他较着劲儿。 他顿觉不耐,心里的恐惧与迫切,让他的眼眸染上浓烈的戾气,当即化掌为刀,斜劈向那人。 招式显而易见的凌厉,再不留情。 场内众人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怎么还动上手了? 一些少女更是吓不由自主惊呼出声,生怕苏锦逸劈出的掌,会无情的落在那道拉着他的纤弱身影之上。 云顼漆黑如夜的墨眸,似有冷芒划过,手中玉盏顷刻间化为齑粉。 但到底忍住,没立即出手。 苏文渊吓得脸都白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脱口而出,“不可伤她。” 又一次,他痛恨自己功夫太差,来不及阻止。 顾怿却早有准备,见状瞬间自座位弹出,绝妙的轻功在这一刻展露无遗,眨眼间,便来到了苏锦逸跟前。 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在江夏,没人能够快的过苏锦逸。 作为天乩楼主,他的功夫,早已登峰造极,绝非普通高手可比。 裹挟着风声的利掌,毫无迟疑的袭向了拉着他的人。 众人吓得屏住了呼吸。 他们甚至已经想象到,接下来的画面,该是多么的惨烈。 可惜了,那么绝妙的人儿,马上就要血溅当场。 这样的力道,即便不死,只怕也要受伤吧? 只是他们的惊呼声还没完全咽下去,便见另一只纤细白嫩的手,已及时挡住了苏锦逸的攻击。 出招沉稳老到,却又灵活多变,每一次,都能轻轻松松化解掉对方的攻式。 两人眨眼间,就已过手几十次,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高手同高手之间的对决。 一个不让,另一个,同样也没有退却的意思。 苏锦逸耐心彻底告罄,眸中杀意浮现,喷薄的内力当即源源不断涌入掌心。 这一刻,他只想将这股可恶的、阻止他靠近阿诺的力量完全消灭掉。 云顼脸色一变,原本还算平稳的眸色瞬间森寒,刚要闪身出去,便听旁边一道怒吼沉沉响起,宛若雷霆洪钟,“够了!” 第842章 苏兄可要瞧好了,别认错才是。 无人看见,自进入大殿便一言不发的许菁菁,平淡的杏眸中极快的划过什么,又很快消失不见。 江夏皇脸色铁青,重重一拍桌子。 “太子,你还要继续胡闹到什么时候?” 这逆子,之前他就应该狠下心,送他去和苏锦遥做伴。 也省得今日他对亲妹妹下杀手。 真是气的他心口疼。 苏锦逸的攻击堪堪停在半空,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察觉到手臂上的力度,他愣愣低头。 就看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正紧紧握着他的手臂。 便是两人过招了这么多次,她也执拗的没有松开。 青葱玉指紧绷如弦,昭示着她在用力。 一小截白皙如玉的皓腕,自华贵宽大的广袖中滑出,若隐若现。 顺着那绣满了吉祥纹饰的衣袖往上,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惊世绝美的小脸。 她的唇角不同于往日般微翘,是紧紧抿着的。 昭示着她的不悦。 那双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眸深处,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她在生气。 苏文渊此刻也冲到场中,及时护卫在了苏倾暖身边。 往日宛若小太阳般明朗火热的少年,此刻盯着他的目光中,却充满了警惕。 仿佛生怕他再度出手伤人。 那明晃晃而不加掩饰的戒备,霎时让苏锦逸苍白了脸。 “我——” 一旁的顾怿趁机拉下他僵在半空中的动作,压低声音提醒,“表兄,不要再错下去了。” 事未发生,尚可挽回,一旦他同许菁菁有了什么亲昵的举动,那就不是御前失仪这么简单了。 虽然许准不曾明说,但谁都知道,她是许家觐献给皇上的女人。 除非皇上开金口,明确拒绝了她。 否则,任何人都不能动沾染她的念头。 尤其还是当着皇上,当着众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面。 否则,就是在打皇上的脸。 他身为人子,身为储君,就更敏感了。 苏锦逸只觉脑袋有一瞬间的钝痛。 他勉力按了按眉心,尽快让自己从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清醒过来。 想起今日是阿暖的及笄礼,想起自己方才过激的行为,他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懊恼与后怕。 他竟然对阿暖动了手。 还差一点杀了她。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父皇那一声呵斥惊醒了他。 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倾暖冷笑一声,反手将扣在掌心,蓄势待发的银针摊开在他眼前。 “皇兄想要胜我,可不是那么容易。” “你信不信,这针上面的迷药,足够让你睡足七天七夜。” 她说的是胜,而不是杀。 如此一来,他们的交手就变成了普通的切磋,而不是生死决斗。 顾怿的心再一次受到强烈的震动,墨眸管不住的怔怔看向了她。 旁人也许没注意,可他离得近,瞧的非常清楚。 方才表兄分明没有任何收手之意。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可是她,却轻描淡写的帮他遮掩过去了。 那样明显的杀招,他都看出来了,就更瞒不过作为当事人的她了。 他微微动容,也终于明白了,表兄这般冷心冷清之人,为何独独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会如此推崇,如此看重。 她真的是个至诚至性的好姑娘,值得被偏爱。 苏锦逸眸中自责愧疚愈甚,恨不得立即当场给自己两刀。 她的话虽充满了不服之意,但他如何听不出来,那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维护? 他这个做皇兄的,当真是混账的可以。 “阿暖,今日是我对你不住,待事一了,不论你要怎样,皇兄都任你处置。” “但现在——” 他语气甚至还夹杂了一丝恳求,“请你别阻止我。” 动手是他不对,可阿诺就在眼前,他不可能放任她作为许家之女,为父皇献舞,然后顺理成章入宫成为父皇的妃子。 想到此,他精致如星辰的眼眸,霎时又染上了赤红之色。 今日若是旁人,他大可不必在意。 谁阻挠他,就是他的敌人。 而对于敌人,他从不会手软。 可阿暖不行。 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在他心里,是与阿诺同样重要的存在。 他不能伤她。 更何况,阿诺也是她的朋友,她会理解他今日之举动的。 不就是同父皇,同朝廷,同天下为敌? 他不惧,也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那可不行。” 苏倾暖却不接他的茬,冷哼一声,傲娇的抬起下巴。 “我们可是事先约好了的,谁先找到它,它就归谁。” “更何况,如今它已有了主,你若再造次,会让人许小姐害怕的。” 言罢,她向许菁菁歉然的弯了下唇,眸光深邃难测。 “许小姐对不住,你手上这把宝剑,我皇兄曾寻了许久,今日乍然看到,不免失了分寸,让你见笑了。” 旁人或许没留心,可她注意到了。 就在刚才,皇兄对她下杀手的那一瞬间,许菁菁脸上的情绪隐约有些不对。 就好像是在——紧张? 而且,她的脚还小幅度的向前迈了一小微步。 只是在皇兄的动作停下后,她又不着痕迹的退了回去。 因着宽大裙摆的遮挡,所以这个动作并不明显。 可她除了同皇兄交手,其余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自然不会错过她这些细小的变化。 好在皇兄这一刻也是心神不定,出手没什么章法,否则,她这样心不在焉的,还真在他手上过不了几招。 至于皇兄方才的举动,就更让她奇怪了。 诚然,因为许菁菁的突然出现,更因为她如今不合时宜的身份,他方寸大乱,冲动了些,容易作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无差别的贸然攻击他人吧? 而且还不惜下了杀手。 浮躁,凉薄,暴戾,理智全无。 这些从来都跟皇兄不沾边的词汇,就在方才那一刻,竟然全部在他身上出现了。 就很不对。 她知道,皇兄不是想杀她,而是想杀阻止他的那个人。 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阻止他的人,绝不会是在害他。 纵是他无暇去细想,顾怿、渊儿包括她接连的提醒,都不能让他哪怕保持一丝一毫的清醒吗? 当然,这只是她的怀疑。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他的名声再说。 毕竟众目睽睽,若真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对他的太子之位,是会造成很大影响的。 苏锦逸倏然一愣。 他的行为,会吓着阿诺? 想到此,他顿时紧张不已,下意识就看向了她。 她,不认识他了吗? 众人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许菁菁的手上,还拿着一柄约莫四尺出头的长剑。 单看那厚重华丽的剑鞘,就绝非凡品。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云顼俊颜有些冷,但到底还是接下苏倾暖的话,帮苏锦逸解了围。 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警告。 “这承影剑乃天下至宝,苏兄可要瞧好了,别认错才是。” 虽然理解他乍然见到自己心上人时的失态,但他差点伤了暖儿,就不值得原谅。 待今日事了,总得将他拎到暖儿面前,让她揍两顿解气才是。 许菁菁手上拿着的,竟是承影剑? 不同于江湖三大名器断痕、残雪、红颜锦,这承影剑乃出自上古帝王之手,除了本身的价值,更是身份和权力的象征,在历朝历代,都颇受权贵追捧。 所以在场之皇亲贵族,不约而同都露出了贪恋的眼神。 至于那些对承影剑并不了解的官员,脸上则溢满了不可思议。 敢情这兄妹俩当场打个你死我活的,竟只是为了争夺一把剑?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虽然一些心思细腻的女眷,隐约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但这到底属于皇家秘闻,她们如何敢提出异议?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只不过—— 他们倒是有些好奇。 除了宫内侍卫,任何人都不得携兵器入宫,否则,将被视为刺客,按谋逆罪论处。 那么,这许菁菁又是怎么将剑带进来的? 这时,自入殿以来,一直不曾说话的许菁菁,忽而大大方方跪了下去。 “两位殿下喜爱此剑,是臣女之荣幸。” 清澈灵动的嗓音宛若袅袅琴声,婉转而又不失力量。 让人听着,便知是一个爽利之人,未曾相交,就不自觉多了几分好感。 苏锦逸原本痴愣的眼神,在听到她的话,鼻子一酸,几乎差点落下泪来。 连声音和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真的是她,他的阿诺。 苏倾暖心弦微动,不自觉有些恍神。 根本就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而是,她本就是她。 许菁菁浓密的睫羽垂下,掩去了眸底的情绪。 “臣女身份低微、行为粗鄙、才学疏浅,原不敢在御前卖弄。” 虽是自谦的话,但自她口中说出,却没有一丝卑微之感。 “然祖父为今日之献舞,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操劳数日,作为孙女,臣女不忍,亦不敢违抗祖父之命,虽惶恐,也只得勉为其难入得殿来。” “只是不曾想还未表演,却惹出这样一场风波,令两位殿下不快,实是臣女之过。” 说完这些,她顿了一下,又恭声解释。 “皇上明鉴,两位殿下明鉴,臣女携此剑入殿,无作它想,只为表演之用,因之这鞘中之剑乃是木制,非承影真剑。” “待今日过后,臣女自当亲自将原剑取来,敬献给两位殿下,以作赔罪之礼。” 字字恳切,句句真诚。 让人很难不感受到她的用心。 众人:…… 原来呕心沥血、殚精竭虑还能这么用。 真是活久见。 他们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将自家的谋算明明白白摊开说给皇上听的。 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这许菁菁,怕不是和许家有仇吧? 苏倾暖唇边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深了许多。 “既是许小姐的东西,我又怎好夺人所爱?” 眼见一旁的苏锦逸沉不住气就要上前,她连忙快走两步越过他,率先将许菁菁扶起。 “更何况,皇兄也并非要夺人所好,他只是想借过来,观摩一番罢了,许小姐不必多心。” 说着,她似是刚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顿时意味深长的看向许准。 “敢情这进宫献舞的想法,不是出自许小姐,而是你许大人的意思呀。” 她恶劣的勾了下唇,半是揶揄半是玩味道,“还说什么仰慕本公主,当着父皇的面,你这可是在欺君哦!” 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 若没有许菁菁这番话,谁又有那个闲情去追究许准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许菁菁自己的意愿,就更没人愿意去过问了。 只是这许准都利用到她的头上了,她怎么也得礼尚往来一番。 至于父皇对他是个什么态度,是继续宠信,还是要趁机削弱,就不关她的事了。 对于朝廷局势的走向,她可没什么兴趣参与。 当然,许菁菁他是万万不能纳回去的。 最起码在她确定真相之前,这个人,她截胡了。 如此一顶大帽子砸下来,许准顿时慌了。 “皇上,微臣冤枉!” 他急急忙忙跪下辩解,“微臣只是想向皇上敬献自己的一份心意,绝无欺瞒之意啊!” 他承认,自己是想保住如今的荣华富贵,若是条件允许,多谋划一些私利,也不是不可以。 可这并没有错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凭什么别人能送女儿进宫,他就不行? 古家这些年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不就是因为宫中有一个古贵妃吗? 她能抓住皇上的心,许菁菁模样不差,自然也可以。 甚至说不准还能长盛不衰。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心里又气又恨,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吃里扒外的孙女儿给大卸八块。 她这是要置许家于死地啊! “是么?” 苏倾暖好整以暇的瞧着她,悠悠启唇,“本公主还以为,许大人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具体有没有,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以父皇多疑的性子,只怕是不会再考虑让许菁菁进宫了吧? 除非,他不想要他的江山了。 许准心头一跳,更是吓得头也不敢抬。 “皇上明鉴,微臣忠心耿耿,绝没有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啊!”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位德庆公主是多么的可怕。 他心里后悔不迭。 好不好的,干嘛非要利用她啊! 在场官员大多都是寒族出身,对权势滔天、盘根错节的门阀世家早就深恶痛绝,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许家出头。 至于一些皇亲和其他勋贵,虽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但到底事不关己,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而顾怿就更不会了。 虽然之前他也觉得献女进宫这样的小事无伤大雅,只要拒了就是了,不必夸大处理,但今日表兄的表现,让他深刻认识到了许家潜在的危害。 更何况连许菁菁都在对许家落井下石,他一个外人,就更没有为其求情的必要了。 所以一时间,偌大的宫殿内静悄悄的,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散落在各处侍奉的宫人内侍,更是屏声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落针可闻。 江夏皇深吸一口气,不住在心里说服自己,今日是阿暖的及笄宴,即便要清算,也不是现在。 许准这个老贼,就先让他蹦哒两天好了。 倒是这许菁菁,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瞧着年纪也不大,却是个聪明的。 提早同许家划清了界限,也省的以后被许家牵连。 打定主意,他轻咳一声,刚要开口,脊背忽然莫名泛起一股寒战。 紧接着,一丝不好的预感,突兀的自心底升起。 强烈而明显。 他怔了怔,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下一瞬,异变突生。 凌厉的杀意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忽而毫无预兆的、极快的逼近了他的身后。 任是他不曾回头,都能感受到那毫不留情的、狠辣的风声。 耳边响起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他心底一颤,认命的闭上了眼。 吾命休矣! 第843章 莫添乱,躲好不要出来 伴随着低沉痛苦的闷哼声响起,御座上霎时鲜血飞溅。 刺目的颜色,宛若点点红梅,成片溅染在纹雕着数条飞腾巨龙的山字围屏之上。 也染红了庄重威严的十二章纹玄赤衮服冕裳。 许多人前一秒还在想着皇上会如何处置许准,下一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瞧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平日里那个他们几乎都不敢仰视的、高高在上的尊位,已被刀光剑影所笼罩。 而周围成片的血红,更让众人的心齐刷刷沉了下去。 他们甚至都不敢想,此刻被包围在正中间的皇上,正遭受着什么。 刺杀! 一场精心预谋的,针对皇上的刺杀。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许多忠于社稷的大臣发了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刺客的对手,站起来就想不要命的往玉阶上冲。 局势才刚刚稳定下来,这个时候,皇上一定不能有事。 只可惜,他们的腿脚很快便被因惊吓而躁动起来的人群和繁列的席位绊住,一时之间无法靠近,只能站在下面干着急。 而在高台之上的周全,状态也比众人好不了多少。 原本他是站在御座侧后方的,可变故发生的那一刻,他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然后就被稀里糊涂的送到了金柱后面的角落里。 等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见之前站着的地方,早已陷落在刺客的重重杀戮之中。 那些原本侍立在各处的宫人,此刻像疯了一般,宛如一个个没有理智只知杀人的怪物,凶狠快速的向御座挥砍着手里的利刃。 那股狠劲儿,仿佛只有将里面那个人碎尸万段,才能消除他们的心头之恨。 他脸色一变,登时反应过来,一边大喊着护驾,一边奋不顾身的上前,想要将处于危险中央的皇上拉出来。 这一刻,他无暇去细想,刚才匆忙之下救了他一命的人是谁。 他只知道,皇上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主子派他到皇上身边,让他侍奉好皇上,他就不能让皇上有事。 天乩楼的人,没有临阵脱逃之说。 可没想到,他的脚刚迈出去,抬眼就见原本该被围攻着的江夏皇,忽而以极快的速度,突兀的飞掠到了他的面前。 因着惯性,他甚至连着往前疾冲了两小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虽然大致上无损龙威,但怎么瞧着,都有些平时不常有的狼狈。 周全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脸上的神情因着激动似哭似笑,略显滑稽。 “皇上,您——您没事吧?”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他已经...... 江夏皇揉了揉有些发懵的脑袋,眸色复杂。 就在刚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猝不及防就被扯下了龙椅。 然后就看到了一名宫人的尸体。 尸体的脖子上,正嵌着一柄锋利的短刀。 刀的另一侧,还握在他的手里。 他当下就明白过来,刚才必然就是这个人在背后暗算他来着。 但现在,死的是对方,不是自己。 也就是说,在最紧急的时刻,他被人救了。 至于救他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有这样本事且又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想着刺客已伏诛,他当即就想抬起头瞧瞧现在的局势,毕竟作为九五至尊,却被迫蜷缩在椅背后面的,委实是有些狼狈。 别的不说,时间长了,腿也会麻。 只是不曾想,他刚有这个动作,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忽的握住他的后脖颈,毫不留情就将他重新摁了下去。 力度之大,差点让他当场磕个头。 他心里又气又恼,不久以前刚刚升起的,对他的信任与好感荡然无存,正要伺机发作,头顶便传来了刀剑砍在御座上尖利刺耳的声音。 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还未出口的指责,生生咽回到了肚子里。 好险! 再然后,在躲过了好几波攻击后,他就被强大的内力稳稳送了出来。 只是在落地的瞬间,他恍然记起,自己也是会功夫的,怎么就任由他牵着鼻子走了? 而且以他的身手,若想救他,完全可以在杀了刺客的第一时间就抛他出来,压根不必如此窝囊的在御座后面躲避半天。 想了想,他最终认为,他这是在报之前他怠慢他的仇。 云顼这小子,果然是个小肚鸡肠的。 因为想的出神,他全然忘记使用轻功,直接导致落地不稳,差一点当场栽倒。 若非周全及时扶住,只怕又要闹出洋相。 当然,此刻正帮着江夏皇牵制刺客的云顼,完全不知他会做此想。 他干脆利落的拧断一名刺客的脖子,深不可测的墨眸扫过山字围屏上透出的两道模糊人影,紧抿的薄唇缓缓勾出一个冷寒的弧度。 今日这场刺杀,果然不同寻常。 周全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江夏皇说话,以为他是被这血腥的场面惊着了,当下也不再问他,拖着他的手臂就往角落里躲。 若非怕以下犯上,皇上事后找他算账,他都想动手将他身上这套衮服扒下来。 太惹眼了。 简直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只是他这边着急,江夏皇却不这么想。 他环视了一圈眼前混乱的场面,脸色霎时变得森冷起来。 这些人竟敢破坏阿暖的及笄宴,简直是在找死。 想到此,他当下就要返身回去大开杀戒。 一而再再而三,这些乱臣贼子简直没完没了,还真以为他是好欺辱的? 除去皇上这一层身份,他的功夫,并不比江湖一流高手差。 刚才只不过是没反应过来罢了。 见他不仅不远离,反而又要往扎堆的刺客里面凑,周全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的衣袖。 “皇上,您要干什么去?” 这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他堂堂九五之尊,哪能和他们去拼命? 万一真有个什么闪失,谁能担待的起? 江夏皇愠怒,“放手。” 这些刺客能避开御林军和皇家暗卫成功潜伏进来,可见其蓄谋已久。 既如此,今日就一网打尽。 周全不假思索的摇头,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了手上,死死攥着不松开。 “皇上,不可意气用事啊!” 这些刺客当然不能放走,可总得将外面的御林军唤进来再行捉拿。 再不济,殿内不还有十几位武官在吗? 哪里有让皇上单枪匹马亲自冲锋陷阵的? 他现在甚至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一旦让他冲出去和刺客厮杀,不论暴露在明处的,还是藏在暗地里的,都会一股脑的往他身上招呼。 双拳难敌四手,他就是有再厉害的功夫,又能如何? 如今躲在这里,最起码暂时还能不被人注意到。 说句大不敬的,他出去简直就是在添乱。 “周全,你好大的胆子,再敢墨迹,朕斩了你。” 江夏皇赤红着眼睛瞪他,连声音都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不屑于同一个内侍解释什么,若非看在他素来尽心尽职,他一掌拍死他。 对方都杀到家里来了,他再不把皇帝这层枷锁丢掉,仗着身份不还手,这口气焉能忍下来? 若是平日里倒罢,可今日是他女儿的及笄宴,他们也敢来捣乱,不将他们大卸八块,他就不配当这个父亲。 江夏皇话里显而易见的警告意味,登时让周全脸色霎白。 御前侍候了这么久,皇上的性子他不说了解个十成十,却也有七八分。 他决定的事,是任何人都劝不回来的。 惹恼了他,他还真有可能当场将他给砍了。 他虽然不惧死亡,但也不是这么个窝囊的死法。 略微的思索过后,他立即张眼四望,想要看看德庆公主或瑞王殿下如今在哪里。 他们的话,皇上总会听吧? 再不济,干脆点了昏睡穴,先将人扛走再说。 可这一看不要紧,他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不仅是御座周围,连玉阶下,官员眷属席位所在的地方,也已乱作一团。 多到数不清的刺客,拿着锋利的短刀,毫无顾忌的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群中肆虐。 他们统一都穿着宫人的服饰,脸上已不再是熟悉的恭敬,眼神凶狠残暴,见人就砍,完全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 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成了他们的目标。 殿内各处的户牖,不知何时,已悄然关闭。 外面隐约传来兵戈相接的声音,明显而激烈。 整个皇宫,似乎都陷入了血腥的屠杀之中。 出不去了。 有这个认知的,不止周全,还有殿内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以及众世妇女眷。 他们从短暂的有刺客的怔愣中醒悟过来后,便立即手脚并用的爬出座位,开始慌不择路的四下逃命。 可大成殿就这么大,四周的出口又都被封堵,即便反应迅速,又能逃到哪儿去? 有不少人甚至因为一时不察,直接逃到了刺客的面前,被一刀刺入胸腹。 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大殿。 场面彻底失控。 周全大骇,当下也顾不得后果,连忙使出吃奶劲儿扯着江夏皇迅速往后退。 都这个时候了,他出去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分担两刀罢了。 被一个内侍当面忤逆,江夏皇脸色瞬间铁青,抬脚便踢向他。 “滚一边去。” 一个个的,都拿他的话当儿戏。 两人正自纠缠间,忽听那道清冷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含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莫添乱,躲好不要出来。” 第844章 公主,如今我们怎么办 声调虽不见得多高,其内蕴含的沉稳从容与无限力量,却犹如一支定海神针,瞬间就让周全心中的担忧焦急如潮水般褪去。 顺着声音的方向,他抬眼望去,便见一道修长挺拔的锦绣身影在刺客之中快速穿梭,游刃有余间就将已察觉到这边动静,急切想要冲杀过来的一众杀手悉数拦下。 他身手潇洒矫健,动作行云流水之余又不失干净利落,出神入化到每一次出招都看似随意,却又让人避不开半分。 那些凶狠残暴的刺客,在他手里不曾讨到一点好。 倒是地上的尸体,在肉眼可见的急剧增加着。 周全心中大定,感激且庆幸。 有云太子在,事情总算不那么糟糕了。 他不懂功夫,是以方才完全没注意到云太子是怎么出手救了皇上,又同时将他给送出来的。 但其过程有多凶险,他却多少都能想象得到。 也亏是同主子齐名的云太子,若是旁人,只怕今日悬矣! 江夏皇动作一顿,神情有些不大好看。 作为九五至尊,却被小自己一辈,且又是准女婿的人当众提点,让他面子上如何挂的住? 可偏偏,仅剩的一丝理智又不断提醒着他,不能再冲动,云顼是对的。 他心里暗叹一声。 罢罢罢! 云顼是阿暖亲自选中的人,于公于私,他都应该给予他充分的信任与支持,而不是在这个混乱的时候,拖他后腿。 周全明显感觉到江夏皇全身紧绷的肌肉,在慢慢放松下来。 他心中推测怕是云太子的话起了作用,于是赶忙趁着这个功夫,一鼓作气将他拖拽到了盘龙金柱后面的角落里,藏的严严实实。 最起码自御座那边,是看不到这里分毫的。 倒是自他们藏身的方向,可以瞥见屏风上面隐约映有两道端庄纤细的模糊身影。 认出对方是谁,周全刚要探出身子唤她们过来,却忽然想到什么,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今日留在殿中侍候的宫人,都是按照以往名册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多为宫中侍奉多年的老人。 按说在如此严格的筛选之下,理应不该出任何问题。 但如今,这些宫人却一个个摇身一变都成了凶残的刺客,向皇上举起了屠刀。 所以此时此刻,除了云太子和主子,他不敢贸然相信任何人。 哪怕是顾皇后和她的贴身宫女。 只是想着她虽同主子关系疏远,但二人毕竟还是母子关系,心里在防备之余,又不免为她捏了一把汗。 只希望那些刺客别这么快发现她们吧! 接近半透明的屏风,可不是一个合适藏身的地方。 江夏皇刚刚躲好,便迫不及待的将目光扫向了玉阶下面的方向,急切的想要寻找到心中始终惦记的那两个身影。 他从未忘记,阿暖和阿渊还在下面混乱的人群里。 这也是他多次想要冲出去的原因所在。 可被云顼的话一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仅不能护好他们,反而容易给他们招来祸患,他也只能暂时躲在这里,忍着不去接近他们。 虽然他也知道,以他们姐弟二人的功夫,对付这些刺客,只怕是绰绰有余。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这个做父皇的,早已比不上他们。 顾皇后沉默的站在巨大的山字围屏后面,素来端冷的脸上恍惚之色尚未褪去。 她的座位可以说是离御座最近的,但变故发生的一刻,或许是刺客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江夏皇身上,竟让她成功被身后的侍女拉着逃脱了。 当然,云太子那及时的一挡,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饶是如此,她仍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略微沉思片刻,她忽而快步向屏风外走去。 宽大的礼服裙摆在地面划出一道带风的弧度,彰显着主人心情的不平静。 一旁的宫女眉头微皱,毫不犹豫的扯住了她的衣袖。 “皇后娘娘,万不可意气用事。”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您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先躲在这里,护好自身为要。” 闻言,顾皇后倏然停住脚步,转身意味深长的瞧向她。 “你说什么?” 野蛮的杀戮仍在继续,在场的皇亲勋贵和文武百官们,再也顾不得平日里的端庄优雅,一个个可以说是卯足了劲儿向四散逃命。 这一刻,他们脑海里只剩下了单纯的求生本能。 而对于那些力量明显就小于男子,又一直被养在深闺甚少见人的贵妇贵女们,就更是一场史未料及的灾难。 在如此情况下,使得原本就失控的局面,愈发变得混乱不堪。 即便有几名官员很快醒悟过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刺客并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 于是屠戮还在继续,逃命也只能无休止的进行下去。 没有人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下一刻,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悲观和绝望在大殿内肆意泛滥,蔓延成灾。 苏倾暖锋利的眼眸冷冽如霜。 在御座发生变故的一刻,她即发现了不对。 但考虑到云顼就在那边,所以她便忍住没动。 相较于别人,她对云顼的信任,自然是十成十的。 他既在玉阶之上,那么父皇很大程度上就是安全的。 于是她当即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殿内还有这么多人在,由不得她大意。 果不其然,四周很快就涌现出了大量刺客,并经由各个方向,迅速冲向了场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群。 苏倾暖早有准备,见状手腕灵活一转,一连串微弱的银光闪过,便见已冲向女眷的几名刺客,忽而毫无征兆的倒了地。 若是仔细瞧,便可看见,在他们的脖子上,不约而同都镶嵌着一枚小小的银针。 一击毙命。 趁此功夫,苏倾暖疾步掠到苏文渊跟前。 抬眸看向他英俊坚毅的脸庞,她正要出言叮嘱,便见他已先一步开了口。 “姐姐想要做什么,自去做就是,弟弟帮你兜后。” 他俊眉微微扬起,往日略显清澈的眸光,此刻锐意十足。 “我是江夏的瑞王,自没有留在人群中等待保护的道理。” “姐姐,保重!” 言罢,他几个飞掠便越过慌乱不已的人群,到了百官席位的最外围。 也就是刺客出现最为集中的地方。 苏倾暖心头一跳,视线下意识跟过去,就见他三两下从刺客手中夺了一把短刃过来,没有任何缓冲的同对方交上了手。 一众文武,被他稳稳护在了身后。 功夫比来江夏之前,进步了不止一星半点。 见状,苏倾暖心中稍安。 她微叹口气,只得将那句跟在我身边咽了回去,随他去了。 玉阶下这些后来出现的杀手,瞧着并不比第一批暗算父皇的高强,想来以他的功夫,自保不是问题。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苏锦逸,见他的注意力已不在许菁菁身上,便放心的足尖一点,飞向了女眷处。 同苏文渊完全相反的方向。 女眷这边的情况,早已不能用混乱来形容。 尤其是靠近大殿边缘一带的席位,因着逃路被挡,所有人只能慌乱的往桌子下面躲藏。 再加上曳地长裙和和披帛的拖累,那些贵妇贵女摔倒的摔倒,丢鞋的丢鞋,发髻散的发髻散,妆面花的妆面花,刺耳的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好不狼狈。 但好在,因着方才苏倾暖的及时出手,刺客血腥的屠杀被阻断,倒未造成大面积伤亡。 只两名贵妇不慎被砍中了后背,但瞧着,也无生命危险。 苏倾暖落地的同时,顺手将一名将要倒向刺客的少女扯回来,然后紧跟着丢下一瓶伤药给她们。 “受了伤的,互相帮忙止血。” 一边吩咐着,一边迅速上前,夺刀、杀人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的将靠近的几名刺客一刀封喉。 鲜血四下迸溅。 不出意外的话,又引发了一连串失控的尖叫。 但也仅此而已。 从事情的发生到现在,在众贵妇贵女心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让人踏实。 有几名较为年幼的世家小姐,更是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喜极而泣。 德庆公主来救她们了,她们有机会活下去了。 瞧着她们一个个激动的模样,苏倾暖忽然有些歉疚。 虽说这场刺杀不发生在今日,想来也会发生在未来的某一天,毕竟对方精心谋划了这么久,不可能就此放弃。 但一想到她们都是为了参加她的及笄宴席,才遭受此无妄之灾,她就觉得对她们不住。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紫菀连着杀了几名攻上来的刺客后,并未多做纠缠,而是直接飞掠到了苏倾暖身边。 “公主,如今我们怎么办?” 第845章 这里交给本宫 言罢,她将手上的红颜锦呈递给了苏倾暖。 苏倾暖接过,顺手解决了几名尾随在她身后,偷偷逼近想要暗算的刺客。 金殿上不得携带兵器,残雪和镖囊都是不便带进来的。 至于那几枚银针,不过是她作为医者以备不时之需而已,并不算作武器。 毕竟在这个世上,能以银针作为致命武器杀人者,寥寥无几。 而红颜锦不作武器用时,旁人仅凭外形,是很难认出它就是江湖三大至宝之一的。 至多只当它是一条名贵华丽的宽大披帛。 今日因着要参加及笄礼,不便携带,她便将它暂时交给了紫菀保管。 “紫菀,你去襄助瑞王,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务必守住一面,阻止刺客继续行凶。” 将紫菀派给渊儿,两人能够互相照应,也算是多一分保障。 紫菀应了声是,“那公主自个儿小心,今日的刺客不好对付。” 紫芙不会功夫,古星和古月又没有进殿,她一走,公主就只能独自应付女眷这边的众多杀手了。 对付刺客不难,难的是同时要保护这么多各怀心思的人。 苏倾暖嗯了一声,随即便将红颜锦闪电般向前甩了出去。 柔软光滑的绸带霎时化作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蟒,以势不可挡的力量,灵活的在刺客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不消片刻,就将攻过来的几名刺客利落绞杀。 后面的刺客见状,不仅不退,反而更加不要命的向这边冲杀而来,完全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攻法。 苏倾暖眼尾锐意闪过,愈发肯定这些刺客来历不凡。 她手腕用力一转,红颜锦被蓬勃的内力灌注,刚才还柔软顺滑的绸带,登时便铁铸一般,变得刚硬无比。 宽大的绸面横着向侧方一拍,巨大的冲击力将几人同时掀翻在地。 在其不曾反应过来之前,苏倾暖迅速飞身上前,足尖一勾,将掉落在地上的一把泛着蓝光的长刃轻松勾起,然后在几人脖子上毫不留情的唰唰各自补了一刀。 不过眨眼功夫,这一路的刺客便被她悉数消灭。 “快向殿中央跑!” 苏倾暖退回原地,有些嫌弃的扯了一下厚重冗繁的礼服,皱着眉头扬声吩咐。 刺客虽然凶狠且多,但他们出现的方位却有迹可循。 除了扮做乐师和舞姬的处于男女两席之间,其他基本都是自殿两侧靠近窗户的边缘一带、以及席位后方殿门之处突然出现。 毕竟这些地方通往外面且较为隐蔽,是刺客们绝佳的藏身之处。 所以总体而言,殿中央,才是目前最为安全的避难之地。 事急从权,已无暇顾及男女大防,只有让这些官员及眷属尽快汇集起来,聚到一处,才方便统一保护。 否则任由这些人盲目乱跑,只会首尾难顾,到时候伤亡只怕更大。 苏倾暖是刻意用了内力喊出来的,殿内不论男眷女眷,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 众人原本已慌作一团,哪里知道该往何处跑? 之前不过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不能站在原地等死,便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如今一听苏倾暖的话,登时便如迷途之人遇到了指路的明灯,瞬间有了逃命的方向。 在几名相对理智的官员费力组织下,不论皇亲勋贵,还是寒门新秀,此刻全都放下了往日的芥蒂,齐心协力将碍事的座椅抬到一边,很快就顺利逃到了殿中央空旷的地方。 而一些功夫不弱的武将,则自觉留在末尾善后,同苏文渊和紫菀一起抵挡刺客的攻杀。 女眷这边,苏倾暖再次以红颜锦将刺客拦截在人群之外,然后素手一扬,将收集来的几双金镶青玉嵌乌木箸悉数发了出去,把一干刺客送上了西天。 不得不说,在避无可避的殿内,她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占尽了便宜,甚至连冲杀都不用,就牢牢掌控住了局面。 趁着这会儿功夫,她抽空回头一扫,见方才顺手救了的那名少女还乖乖在她身后不远,两只无辜的杏眼水汪汪的,正呆愣的看着她。 她皱了皱眉,“还不快跑?” 都这会儿功夫了,怎么还在发愣? 少女被她略显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粉嘟嘟的俏脸登时红了起来,连忙软软应了一声,低着头逃开了。 连小巧的耳垂都是红扑扑的。 苏倾暖:....... 刚才是不是有些凶了? 毕竟对方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不过此刻她无暇顾及这些,眼见不少贵妇不仅不退,反而一脸义无反顾的逆着方向继续向她这边而来,似乎是想要找回被冲散的亲人。 她心下一紧,正要出言提醒,便听一道端庄雍容的嗓音响了起来。 “阿暖你自去忙,这里交给本宫。” 语气不似往常冷淡,隐约还有几分温和。 顺着声音,苏倾暖抬眼一看,便见顾皇后不知何时已到了女眷中间,正沉稳从容的指挥着众人有序向中间逃离。 她头上的凤冠略略歪斜,身上的翟衣也不似方才平整,形容有些狼狈,显然是趁着混乱,自玉阶上逃下来的。 顾皇后容貌虽然不俗,却因着性子孤傲冷僻,平日里多以疏离淡漠示人。 但此时此刻,她身上那股疏廖之感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陌生又熟悉。 苏倾暖抿了抿唇,抽空瞥了眼御座方向。 见上面的刺客已大为减少,而云顼正和一名身形窈窕的宫女快速交着手。 那宫女身手肉眼可见的比其他刺客要高上许多,便是这一会儿功夫,已同云顼往来了几十招,且不落败迹。 至于江夏皇,自她这个方向看不到全身,只能隐约瞥见沥粉贴金云龙巨柱后面一方明黄衣角。 她收回目光,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那就拜托皇后娘娘了。 ” 顾皇后颔首,没再说什么。 这时,数股力量忽然同时袭在红颜锦之上,引的坚如磐石的锦面剧烈颤动。 苏倾暖霎时回神,当下便将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专心致志的对付起刺客来。 明媚而耀眼的红颜锦上下翻飞,时而轻盈灵活如长龙出洞,时而又似铜墙铁壁牢不可破,任是遭受再多的冲击,也始终牢牢守着一方,不曾被突破分毫。 不惧刀剑,无畏烈火。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红颜锦的神奇与厉害之处,也是第一次亲眼瞧见,苏倾暖深厚的内力与绝妙的轻功,心里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 德庆公主的功夫,竟是这般的强悍? 她才多大? 看着这面由她一人支撑起来的保护墙,不论是皇室宗亲、文武勋贵,还是世妇女眷,心里的惊慌与恐惧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散。 他们今天,还是有可能活着离开的吧? 相比于苏倾暖有强大的武器支持,苏文渊有紫菀和众武官帮忙,顾怿这边则要吃力的多。 第846章 本宫想知道,方才皇儿都同你说了什么? 若不算暗器,他的功夫其实并不比苏倾暖差多少。 放在平时,这些刺客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便是再来更多, 他也能轻松应付。 可问题就在,他要守住的不是一处,而是整整一个方向。 除去通往御座的玉阶一处,其他三面,他和苏倾暖,以及苏文渊等人各守一面。 这无需提前商量,而是在紧急情况下临时形成的默契。 毕竟,谁也不可能看着满朝文武及其家眷被屠戮殆尽。 可大殿既广且深,刺客又是寻着防守的缝隙攻杀,他没有红颜锦这样趁手的武器,又达不到云顼那般出神入化的轻功,还不能大幅度使用内力以免伤及无辜,一个人难免疲于奔命。 七星剑又未带来,这让擅长剑法的他,不免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好在,众人已在苏倾暖的提示下不断往中央靠拢,他的防线很快缩短,再加上从刺客手中夺来的长剑,这种被动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就被他反客为主。 场内的局面开始逆转,并很快稳定了下来。 在苏倾暖等人行动的同时,苏锦逸也没闲着,迅速将那些扮做乐师舞姬的刺客解决掉,确保了后方的绝对安全。 阿暖他们将居中策应的任务留给了他,而他,也是场内唯一没被牵制住的那一个。 他不用担负保护人的责任,便可以趁机做更多的事。 漆似点星的凤眸往四周一扫,往日温和的眼神,此刻凛冽锋利如刀。 交错成三交六椀菱花的红漆户牖,被紧紧关闭,对方的用意,显然想将他们瓮中捉鳖。 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护着这么多人离开,要么将殿内的刺客斩杀干净,要么就要想法子,打通一条可以通往外面的路。 而从传来的动静看,外面只怕不比这里好多少。 他虽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在大成殿周围安排了人,但此刻外面战况如何,尚不得而知。 毕竟这次的对手不比往常。 所以最大的稳妥,还是先留在殿内。 刺客还在源源不断的出现,凶狠的冲击着被集中在一起的人群。 短暂的做了决断后,他蓦地飞身而起,迅速将身体拔高数尺,几乎接近了金碧辉煌的殿顶。 仔细环视一圈,他很快发现了不对。 在一些被金丝楠木巨柱遮挡着的、原本铺设着巨大嵌花金砖的地面,不知何时已被人移去原貌,露出了小巧的、黑黢黢的、类似暗道入口的地洞。 三个方向各有至少一个。 除了那些原本假扮作宫人,留守在殿内的,其他刺客均由此处进来。 所以尽管他们在不停地杀,可刺客数量依旧不见减少。 庄重威严的大成殿,怎么会同时有这么多暗道出现? 重新落于地面,他幽深的凤眸,亏欠的看向许菁菁。 “阿诺——” 嗓音晦涩低沉,隐着让人难以忽视的不舍,声音几近哽咽,“对不起。” 他想牵着她的手,再也不放开,免得一个不留神,她又离他而去。 可这么多的人命放在这里,阿暖阿渊阿怿都在拼了命的努力着,甚至连作为大楚人的云顼,都在替他护着父皇,护着满朝文武,护着江夏子民。 原本,今日他完全可以不来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身为江夏的皇太子,做不到只顾儿女情长。 记忆中的选择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却因为大局,只能又一次放开她的手。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刺客身上,无人顾忌到他们之间的互动。 不同于之前的冷淡疏离,许菁菁宛然一笑,“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晓得。” 眼角有泪滴滑落。 她握紧手中的剑,明亮的星眸深如古井,眸底镀了一层让人读不懂的复杂情愫。 “小心,勿念。” 说完这句,她再无留恋,毫不犹豫跑向了人群。 苏锦逸目送她到了中央最为安全的地带,确保她不会被刺客伤到后,这才收回不舍的目光,身子一闪,率先飞向一处地洞。 许准躲得快,但腰腹部仍是被深深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模糊中看见有人过来,他痛的忍不住呼喊起来,却见那道熟悉的人影,竟快速的越过他,跑向了另一名生命垂危的文官跟前,蹲下了身子。 查伤、撒药、止血、包扎一气呵成。 熟练的仿佛做过千遍万遍。 许菁菁——会医术? 这是许准晕过去之前,脑海里最后的想法。 手法娴熟的为那名官员止住了血,许菁菁简单安顿了守护在他身边之人几句,刚要去看下一个伤患,抬眼便瞧见顾皇后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面前。 “皇后娘娘。” 捏着药瓶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她微微垂下了眼眸。 眸底,冷静如斯。 “许姑娘。” 瞧着她略显害羞的模样,顾皇后妩媚的将一缕碎发别在耳后,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本宫想知道,方才皇儿都同你说了什么?” 她唇边浮起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味,声音慢悠悠的,笃定又恶劣。 “你们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哦!” 许菁菁先是一愣,继而猝然抬眸,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她。 “你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原本该是高贵雍容的顾皇后,忽而极快的伸出手,擒向了她修长的脖颈。 第847章 我们联手,你觉得,你能有几成胜算? “顾皇后”的动作很快。 快到许菁菁完全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那只染着鲜红豆蔻的纤纤玉手,已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肌肤。 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她白皙细嫩的脖颈,就会被无情的扭断。 只可惜,终究还是差一点点。 一只精致华贵的酒盏,忽然以刁钻的路线避开了拥挤的众人,及时出现在了她胸前往上的地方,裹挟着疾风利气,准确无误的袭向了那只已然威胁到她生命的手。 发出酒盏的人,仿佛是事先预料到一般,无论在时间上,还是角度上,都做到了分毫不差。 “顾皇后”的意图被识破,不仅不恼,反而露出了轻蔑的嗤笑,“雕虫小技。” 言罢,她轻描淡写的屈指一弹,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登时便撞向了来势汹汹的酒盏。 酒盏毫无意外被击中。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顾皇后”这是要做什么,身体却已不受控制的,如惊弓之鸟般往四散躲去。 而那名刚刚被包扎完毕,有所好转的受伤官员,则是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彻底晕了过去。 原本有些拥挤的场地,霎时空开了一大块地方。 无人注意到,自始至终,许菁菁的神色都是从容平静的,仿佛早就料到了对方会这么做,又好似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被威胁到。 而就在这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酒盏被对方的力道一撞,不仅没有落地,反而在空中炫了个圈,竟又改道直取向“顾皇后”的膻中穴。 甚至比刚开始还要凌厉上几分。 “好一招借力打力。” “顾皇后”饱满红润的嫣唇,饶有兴趣的勾起,“唐家庄的暗器,果然不同凡响。” 一边说着,她宽大的锦袖漫不经心扫过,轻轻松松便将再次袭来的酒盏打落。 如此绝妙罕见的暗器手法,竟也不能伤她分毫? 众人的心,再一次高高提了起来。 难不成,今日他们真的难逃一劫? 酒盏虽不曾击中“顾皇后”,但接连两次的干扰,还是短暂将她阻了阻。 而在酒盏的掩护下,另一枚细小的银针,也紧随其后,悄无声息的袭向了“顾皇后”的后背。 与此同时,灵活的红绸巧妙自人群间穿梭而过,精准缠向许菁菁纤细的腰身。 苏倾暖接连三次出招,并不奢求能伤到“顾皇后”多少,只希望许菁菁顺利脱身,就算达成目的。 见状,众人微感踏实。 虽然之前,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不喜许家祖孙为了权势,自荐枕席的举动,可如今面对着共同的敌人,他们自然也不希望她有事。 兔死狐悲,谁知道她死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这些刺客,很明显是杀人不眨眼的。 况且,就是冲着她接连出手为伤者医治包扎,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危的举动,之前那点子偏见,也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德庆公主身手强悍,即便可能杀不了这个“顾皇后”,但有她护着,他们总归是安心的。 可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或许是巧合,就在红绸即将触碰到许菁菁的时候,她手中抱着的承影剑,忽而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剑鞘分离,玄铁铸造的古朴剑身在宫灯的照耀之下,泛出冷幽的光芒,让人仅瞧着,便知是一把锋利的好剑。 许菁菁似乎吓了一跳,立即蹲下身,快速的将剑和鞘分别捡了起来。 抬头的一瞬间,似是记起了先前的话,她顿时一脸尴尬。 “剑是爷爷准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句话,便将许准彻底摁在了忤逆欺君的罪名上,再难翻身。 众人神色复杂的瞥了眼尚在躺在地上躺着,生死未知的许准,一时无言。 这许菁菁,怕不是许家的仇人吧? 先不说今日这刺客是否同许准有关系,单是持剑入宫这一项,便已经够让他喝一壶的。 许家,只怕是继古家、龚家之后下一个要遭殃的大世家。 因着许菁菁突如其来的动作,红颜锦意外的扑了个空,堪堪擦着她的发髻飞过。 “顾皇后”也在同一时间避开了背后的银针,见状红唇一勾,“有点意思”。 熟悉的动作,再度出现。 许菁菁刚刚站直身体,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扯离原地,直直扑向了“顾皇后”的方向。 始料未及。 眼见逃脱无门,她咬了咬牙,忽而抽出怀中长剑,拼着同归于尽的架势,歪歪斜斜刺向了对方。 笨拙而生疏。 懂些功夫,但不多。 一些官员暗自摇头。 垂死挣扎罢了,这样的花拳绣腿,如何能抵得过武功高强的女魔头 ? 利剑毫不意外被打飞,撞向了再次横穿过来的红颜锦。 红颜锦偏了一偏,不得不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而许菁菁整个人,已几乎要完全撞入“顾皇后”怀里。 苏倾暖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她,眸光微闪。 一次是意外,那么两次呢? 哼,不让她救,她偏不如她的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许菁菁在劫难逃的时候,那原本偏离了角度的红绸,忽而像是注入了什么强劲的力道一般,在空中强势的折了个弯,再度缠了回来,并及时将她带离了“顾皇后”的攻击范围。 满满当当都是维护之情。 “小丫头,屡次坏我好事,你是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原本娇魅的语气倏然变冷,苏倾暖刚刚将许菁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抬眸之间,便见“顾皇后”已然飞身而起,华贵精巧的绣鞋在红颜锦面上轻点而过,带着腾腾怒意杀向了她。 那双荡漾着春光的眼眸,此刻正泛着轻蔑的凉意,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凌厉的掌风随着她的靠近,铺天盖地的倾轧下来。 周围不懂功夫之人纷纷被这迫人的气势掀翻在地,吐血不止。 其他人更是吓得惊叫连连。 苏倾暖瑰丽的凤眸中有冷寒一闪而过,心底已隐约猜到,她真实的身份。 毫无疑问,尽管自己的修习从未懈怠过,但对方的内力与功夫,还是远远在她之上。 当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毕竟对方真实的年纪,至少要比她大上两轮,而她接触到高深的诸如唐家剑法、唐家暗器以及红颜门功法这些功夫,才不过短短半年。 时间上的劣势,让她尽显被动。 精致的眉眼间浮起凝重之色,短暂的思索过后,她迅速将体内数股内力汇集于掌心,然后毫不犹豫全部注入红颜锦。 既然不能硬拼,那就唯有智取了。 这里都是无辜之人,对方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她却做不到。 所以同对方直接比拼内力这个选项,第一时间便自她脑海里剔除。 两人的内力功夫叠加,一旦全部爆发出来,可以直接掀翻大成殿,甚至掘地三尺。 到时候,所有人都活不了。 而云顼和皇兄没有及时过来支援,说明他们是被什么绊住了,这个时候,她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将她阻上一时半刻。 众人就见原本被“顾皇后”压制在足下的大红长锦,忽而如猛龙抬头一般,重新震撼跃起,并以闪电般的速度咬向其脊背。 滑如灵蛇,去势汹汹! 顾皇后俏丽的身影瞬间被淹没在巨大的红绸之间,仅留几片衣角隐约可见。 一时间,人心大振。 “顾皇后”原本以为,在如此劣势之下,苏倾暖必然会松开红颜锦后退自保,毕竟她若再不放手,很可能会马上殒命在自己的掌力之下。 可没成想,她竟使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不闪不避,硬刚而上。 想要依靠这条破绸子反败为胜? “顾皇后”冷笑一声,当即几个闪身便脱离了红颜锦的控制,迅速欺近苏倾暖,然后变掌为爪,直取她的咽喉。 速度之快,形如魍魉鬼魅。 苏倾暖早有准备,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成功避开了对方的杀招,并果断出手反攻向对方胁下。 隐藏于两指缝隙里的银针,泛着冷冽淡蓝的光泽。 这是她在暖福宫无事的时候,特意想出来的保命杀招。 原本是想留在最关键时候的。 但在确定对方身份后,她毫不犹豫就将其提前暴露了出来。 银针上涂着她特制的毒,没有解药,见血封喉。 成败,在此一举。 她的动作又快又准,还透着毫不掩饰的狠劲儿,仿佛势必要在对方靠近之时,给予其致命一击。 同时,握着红颜锦的右手迅速回拢防守,全力格挡住对方的杀招。 左右手一明一暗,一攻一守,原本十分的威力,被她豁出命的使出来,竟发挥成了十几分。 虽然可能因此而受伤,但用最小的代价换对方一命,值了。 “顾皇后”果然有所忌惮。 她并不想伤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所以为了躲避这几乎接近同归于尽的打法,她不得不撤回杀招。 威胁消失。 但苏倾暖并未感觉到轻松。 因为她捏着银针的左手,在同一时间,被一只涂着鲜红豆蔻、纤白如玉的柔夷握住了。 “顾皇后”反应迅速,在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她衣襟的时候,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行动。 “小丫头,心思不少啊,敢暗算本宫?” 此刻的“顾皇后”,又恢复到了先前慵懒娇媚的姿态,勾着眼尾,饶有兴致的自上而下打量着苏倾暖。 “你想杀本宫,就不怕你的好皇兄,苏锦逸事后怪怨你?” “再怎么说,本宫还是他的母后。” 她的确有恃无恐。 顶着这张皮,这宫内很多人可都不敢直接同她动手。 对上那双明明含着杀意,却尤显妩媚风情的眸子,苏倾暖讥讽的勾了勾唇角。 “你不是顾皇后。” 语气笃定,毫无惧色。 忽略掉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她手指微曲,蓦地一弹,细小的银针当即毫无阻隔射向“顾皇后”的中府穴。 知道一击可能不中,所以刚才的第一步,只是她的幌子。 只要银针还在手,便是被对方桎梏住,她也有把握重新将暗器发出。 而且距离更近,胜算更大。 这一次,“顾皇后”避无可避。 银针穿过厚重的礼服,成功没入其锁骨下方的肌肤内。 见状,苏倾暖微松口气。 中了! 许是察觉到了疼痛,顾皇后低头,慢条斯理的瞥了眼银针没入的地方。 再抬头时,细碎的目光,隐约多了几分凌厉。 波光流转间,她审视的瞧着苏倾暖那张明显比她年轻许多、又白皙细腻许多的绝美小脸。 这一刻,那小脸上写满了倔强与无畏。 “是个聪明丫头。” 她悠悠叹气,“但你猜猜,本宫为什么不躲?” 只可惜,终究还是嫩了点。 苏倾暖沉默不语,只是眸光再不复之前的璀璨明亮,幽暗深沉了许多。 其实在银针刺入对方身体,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之时,她便已知道自己赌输了。 她有些懊恼的想,此刻若是换做唐乔,即便不能成功,必然也不会像她输的这般难看。 诚然,她的暗器功夫已经继承了他的六七分衣钵,但不同的是,唐乔不擅长用毒,而她不然。 这本是如虎添翼的一件事,可偏偏在这里,起了反作用。 若是唐乔,他会反复仔细斟酌,如何巧妙的利用这仅剩的一枚银针,达到最大的目的。 所以银针一旦脱手,就必然是取向对方致命部位的。 只要对方躲不过,非死即残。 而她,为了保险起见,也因为太过依赖于银针上的剧毒,便放弃了这一想法,力求只要刺破对方肌肤,就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结果就是弄巧成拙,反而因此而失去了一次反击的机会。 “没想到,你是百毒不侵之身。” 苏倾暖睫羽微垂,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她的确是没料到这世上除了青墨,竟还有不惧万毒之人。 判断失误,是她太过轻敌。 “顾皇后”没有承认,也不曾否认。 “本宫有些好奇,之前你是如何猜出,本座会对许家孙女出手的?” 若非那个酒盏和红颜锦的阻挡,姓许的小姑娘哪里还有机会逃脱? 她一直都隐在殿里,自然瞧出了苏锦逸和苏倾暖兄妹对那个许菁菁的不一般。 便是连云顼,似乎也颇给她面子。 所以只要许菁菁在手上,她完全可以逼他们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至于苏倾暖那些哄骗人的话,她完全不信。 一把承影剑,如何就能让苏锦逸失了分寸? 荒谬! 苏倾暖仿佛没听出她话里似有若无的试探,不以为然的抿唇,“我盯着旁人做什么,只需防着你就是了。” 虽然之前她并未想到顾皇后哪里不对劲,但这并不妨碍她一直偷偷注意着她。 所以在她对许菁菁出手的第一时间,她就发现了,也能及时阻上一阻。 皇兄去处理那些暗洞,她自然要替他守好后方。 有些默契,完全不必用言语说出来。 更何况,许诺也是她的朋友。 只是—— 她隐晦的瞥了眼许菁菁的方向。 有些疑问,现在还不是弄清楚的时候。 “看来,你早就识破了。” 顾皇后娇娆勾唇,“既然你非要阻止本宫对那个许家丫头下手,那本宫就换一个目标,带你走好了。” 虽然有些棘手,但苏倾暖的价值,可比许菁菁大多了。 她似乎颇为爱笑。 而且每一帧笑容,都像是一把挠人的勾子,直勾的心痒难耐。 这是苏倾暖对她的第一印象。 虽然还是顶着顾皇后的脸,可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妩媚韵致,却是顾皇后乃至她见过的所有女子中,都无法与之相较比拟的。 抛开一切不说,她真实的模样,一定是一个极致美艳、风情万种的女子。 这一刻,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她明明比云瑾大那么多,可云瑾却始终都对她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一个如此令人心动的倾城美人儿,一个专门针对他设下的温柔陷阱,又怎么会让他轻易逃出去? “你觉得,既入了瓮,你还能走的了吗?” 苏倾暖眸色讥诮,一字一句道破了她的身份,“圣女殿下!” 势力被尽数拔除,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已偷偷逃出江夏。 可偏偏,她却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而且还在全江夏都在通缉她的情况下,谋划了这么一场周祥细密的刺杀。 大隐隐于市,初凌缈的胆大,看似出乎意料,仔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们手里还有对方心心念念想要的玉佩,她怎么舍得就此放弃? 圣女殿下? 众人先是一愣,待记起她的身份,顿时恍然。 敢情今日这场刺杀,竟是御圣殿暗中策划的? 可他们都是怎么混进来的? 皇宫不是菜市场,守卫森严,如此之多的刺客大批量涌入,若说没有内应,谁信? 而且这内应,必然还不少。 初凌妙妩媚一笑,笑的花枝乱颤,“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笑过之后,她眼神一厉,捏着苏倾暖细腕的五指骤然收紧。 “那你就瞧瞧,看本座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带走的。” 言罢,她似乎也不屑再多说,直接扯着她便向殿门方向飞去。 苏倾暖冷冷勾唇,在双足离地的同时,右手发足内力,狠狠印向对方左胸,完全不顾自己的寸关是否被人拿捏。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自己对她还有用,所以,她不会杀她。 而她,在这个小范围里,便可以为所欲为。 果然,初凌缈想也不想便挥掌格挡。 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在空中连着过了五六次手,互不相让。 底下的人瞧着心惊。 尤其是那些被苏倾暖直接救过的贵妇少女。 这个什么圣女明显不好对付,德庆公主毕竟年纪小,可别被伤着才是。 扪心自问,不论于公于私,他们都不希望她出事。 众人正自忐忑间,忽然瞥见一道人影倏地出现在两人身边,几息的交手过后,初凌渺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向后弹了出去。 而那道挺拔修长的人影,则揽着苏倾暖,缓缓落入殿中。 清冷的眸光微抬,扫向刚刚站稳的初凌缈。 “想带她走,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因着交手的速度太快,其他人只能看到个梗概,但苏倾暖身在其中,却最是知晓,刚才有多凶险。 也亏是云顼,若是其他人,哪里能在护着她的同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击败初凌渺。 这一刻,她心中大定。 初凌缈幽深的瞳孔中有暗色一闪而过,只是在对上那双宛如星辰曜石的墨眸时,又缓缓绽放了笑意。 “云顼,你太天真了。” “就凭你一个人,还想反败为胜?” 他可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有几斤几两,她会不清楚? 虽然如今他的实力可能不弱,但怎会是她的对手? 刚才的搏命,不过是因着苏倾暖在她手里,他太过心急超常发挥罢了。 至于其他人,早已被她使计支到了别处,更是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加上我呢?” 温润的嗓音透着往日不常有的冷冽,慢条斯理在初凌缈背后响起。 “我们联手,你觉得,你能有几成胜算?” 第848章 本座就纡尊降贵,做你的太子妃如何? 不知从何时开始,殿内活跃着的刺客,开始渐渐减少。 最后仅剩下几名凶狠不要命的,还在负隅顽抗。 苏文渊和顾怿几人顿感轻松,当即一鼓作气将其斩杀干净,然后迫不及待将目光落向了场中。 落在那个长着顾皇后的脸,穿着顾皇后的衣服,神情姿态却一派陌生的女人身上。 为了以防敌人卷土重来,他们依旧守在人群外围,没有动。 其余武将,则顾不得御前失仪,一个个丢掉手里夺来的剑,依着柱子大口喘着气。 这一次,面对人数和实力远超他们数倍的敌人,他们成功守住了。 当然,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如今殿内能够完好无损站着的文武,仅有半数之多。 其余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伤。 更有已经奄奄一息的,只剩最后一口气勉强吊着。 苏倾暖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当即不再去关注初凌缈,而是疾步掠到一名生命垂危的武将跟前,蹲下了身子。 有云顼和皇兄在,初凌缈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她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见那武将气息已经不稳,她当即往他舌下塞了一颗药丸,又快速出手封住他的几处大穴,护住了他的心脉,这才开始为其包扎伤口。 为了确保稳妥,她还往其体内输送了一部分真气。 有这些真气续命,最起码两个时辰之内,他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她在心里暗暗思忖。 还是要尽快出去才是。 否则这里缺医少药的,受伤的人若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最后即便侥幸活下来,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可是—— 棘手的也在这里。 初凌缈并非那些普通刺客。 她的功夫深不可测,又擅长施幻下蛊,若是动起手来,难保不会误伤到这些官宦眷属。 到时候,即便成功除掉了她,在场的人只怕也都活不了。 两败俱伤,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她过来的人安静了片刻,低声道,“我来包扎吧!” 苏倾暖放在武将袍摆的手微顿,继而利落的撕下了一条,充作绷带。 她当然知道对方一直跟在她身后。 也知道她要做什么。 所以她没再多话,只默默留下一瓶药,便走向下一个伤患。 对方的药,未必就比她的差多少。 但这么多人,伤药的需求量也大。 都是来参加宴席的,她身上至多也不过备上一瓶,哪里还有许多? 那人也没见外,将药收起来后,便接替了包扎的工作,开始快速忙碌起来。 同样的操作,同样的步骤,多年的默契,让二人的配合犹如行云流水,效率增加了一倍不止。 得益于她们的努力,使得许多原本撑不过去的官员,得以暂时保得性命。 其他人瞧见,心中顿感踏实。 果然如传言中所说,德庆公主也是会医术的。 而那些官员家眷,更是感激不已。 初凌缈缓缓回身,看到那道不亚于云顼的,如玉似翠、欺霜傲雪的身影,意外的挑了下眉,“逸儿?” 尾音缠绵悱恻,颇有些亲近暧昧之意。 “怎么,那些暗道里的杀手,你不打算管了?” 狭长妩媚的狐狸眼中闪过惋惜之色。 若他真进了暗道,无论哪一处,都不可能轻易脱身。 最起码半个时辰之内,他是无法破解那些专门为他设计的机关阵法的。 想到此,她目光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欣赏。 果然是同云顼齐名的,除了这分好颜色,脑子也好使。 不得不说,云瑾和苏锦遥接连的离开,还真让她有些春闺寂寞。 “对这些为你卖命的属下,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苏锦逸语气嘲讽,“好像巴不得本宫将他们杀个干净。” 御圣殿在京城的势力明明已被他们清除干净,又怎会忽然多出这许多? 还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 这本就不正常。 前朝暗桩藏的深,但天乩楼也不是摆设。 更何况还有玲珑阁从旁协助。 所以,今日这些势力,很大可能上并不属于初凌渺,只是被她利用,有意或无意中做了她手中的刀而已。 至于都是些谁,并不难猜。 初凌渺慵懒的抚了抚鬓角并不存在的乱发,娇娆勾唇。 “若用这些废物的命,能换得逸儿你的归顺,也算是他们死得其所。” “可你终究是辜负了母后的一片''心意''。” 若是她的人,何至于如此不济,连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妇孺都做不到? 只可惜,她动用了所有手下,也仅仅够设伏在江夏皇身边,暗算他一个人。 最后还因为云顼的插手,失败了。 她的确是没料到,今日云顼会来。 苏锦逸神色料峭,“所以你费尽心思假扮本宫母后,就是为了让本宫投诚?” 这样拙劣的理由,只怕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很显然,她一直都隐藏在殿内。 而他之前看到的,那些所谓刺客自暗道出现的画面,就是她的杰作。 一种类似于水月宫的幻术,或者蛊术。 他若真进入了暗道,等待他的,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牢笼。 “你怎就肯定,我不是你母后?” 初凌缈悠然环臂,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难道就没有可能,我本身就是顾皇后?” 因着这个动作,她身上的翟衣领口微微张开,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吹弹可破。 苏锦逸凤眸中有寒意一闪而过,但为了顾皇后的声誉,还是耐着性子继续戳穿她,“母后从不以逸儿二字称呼本宫。” 她一般只会公事公办的称他为:太子。 无论私下还是各种场合。 角落里将要出声的顾皇后神情一顿,眼眸中极快的划过什么,继而又恢复到之前的面无表情。 江夏皇看了她一眼,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他虽同她没什么感情,但平日里到底尊重她些。 可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冷漠至极的人。 “呵!” 初凌缈红唇微扬,“有点意思。” 言罢,她利落又不失优雅的将身上的礼服扯下扔到一边,露出了内里有些轻佻的藕荷色低胸交领长衫裙。 身形曼妙如仙,风姿绰约似妖。 鲜红的豆蔻自耳边轻轻一撕,薄而轻透的易容面具被摘下。 一张风华绝代、国色天成的绝艳面容,登时毫无掩饰的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宛若璀璨耀眼的明珠洒下万丈光华,一瞬间便夺去了殿内所有的颜色。 场中众勋贵皇亲、文武百官只觉呼吸一窒,心不由自主跟着漏跳了两拍。 便是连那些贵妇小姐,也一个个看直了眼,甚至都忘了去嫉妒。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肌肤莹白如瓷,眉眼精致似画,小巧的鼻子挺巧圆润,宛如琼瑶美玉,红润的唇瓣丰盈饱满,仿若熟透的樱桃,诱惑着人去品尝采摘...... 每一寸容颜,每一处细节,都仿佛经过了造物主精心的雕琢,艳绝到了极致,也完美到了极致。 这是他们继德庆公主之后,见到的第二个容貌有如此之盛的女子。 最关键的是,她那宛如妖狐般幽深魅惑的美眸中蕴含着的,是连德庆公主都不曾有过的妖娆风情。 波光流转,媚意荡漾,勾魂摄魄。 巧笑倩兮间,便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再也不想出来。 众人只觉心猿意马,难以自持,一时之间,竟忘了敌我之分。 有些定力浅的世家公子,更是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 之前面对德庆公主的时候,他们只觉她绝美无双,宛如瑶池仙子,神圣不可侵犯,至多也只敢偷偷欣赏,万万不敢多加亵渎。 可面对这名女子,他们的心却是不由自主被引诱着,下意识想要贴近她,占有她。 这样的冲动,甚至让他们忽略了此刻的处境。 “既然你不喜本座扮做你母后。” 感受到现场那一道道贪恋痴迷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初凌缈自得的抚了抚脸颊,吐气如兰。 “那不若,本座就纡尊降贵,做你的太子妃如何?” 第849章 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直到将所有危重的病患都安顿好,苏倾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腾出精力,她随口问道,“针袋带了吗?” 剩下的人情况不是那么紧急,她便可以徐徐医之,不必再动用内力。 毕竟大敌才刚刚现身。 熟稔的语气,让后面的人面色一松,不由莞尔。 “御林军查得严,带不进来。” 苏倾暖睨她一眼。 “连宝剑都带进来了,区区一副治病救人的银针,还能难得住你?” 若说没人帮她,谁信? 虽然帮她的人,未必就不是敌人。 这一次,许菁菁没再回嘴。 她乖乖将藏在衣衫内的针袋递给她,顺势掩去了微扬的唇角。 施针这一项,她的确不如阿暖。 当然,若是动个手术什么的,阿暖也比不上她。 苏倾暖接过针袋,刚要在一名倒地昏迷的官员身上下针,蓦的瞧见,那张明显被惊吓的苍白过度的脸,隐隐有些熟悉。 仔细一瞧,才发现竟是许准。 “你爷爷,救不救?” 虽然在医者面前,众生平等,但对这个许准,她并无什么好感。 而且她猜测,父皇这次只怕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既如此,就这么睡过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许菁菁略作思索,“救了吧!” 她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么大的罪名,我一个人扛不住。” 凭什么许家犯下的错,要让她一个从未享受过家族福利的外室之女去承担。 更何况,她又不是许菁菁本人,犯不着。 不怪她心狠,只是真正的许菁菁终究是死在了许家人手中,她既占了人家身体,自然要为人报仇雪恨。 作恶多端的许家有此下场,不冤。 苏倾暖唇角微勾,当即将手中的银针快准狠刺入许准穴道。 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放心吧,便是没有我,你的小命也丢不了。” 死丫头还在这里跟她装模作样,她就不信,行动之前,她没算计到这一步。 江夏的朝事她的确不愿多作插手,但父皇若是真要她的命,她又怎会袖手旁观。 更何况,有皇兄在,谁敢动她? 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初凌缈身上,无暇顾及到她们,更无意去听她们说话。 而且她们的语调压的很低,若非离的近,压根就听不清其中的内容。 至于许准的身边,除了她们二人,再无别人。 许菁菁又往她身边凑了凑,语气歉然。 “将军,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本意并不打算连累你们。” 许家找上了她,想送她入宫,她觉得这是一个扳倒许家的好机会,便将计就计同意了。 皇上那么想动许家,她都如此有诚意的将许家送到他面前了,便是看在这份功劳上,他也不至于杀了她吧? 当然,事后总要有人替她将功劳说出来才是。 听到前世熟悉的称呼,苏倾暖心中的怀疑不觉又退了两分。 只是想到她之前接连两次故意躲开红颜锦的举动,还是故作没好气道,“那就想好理由。” “若是不能说服我,你托我打造的那套流月针,便不给你了。” 言罢,她审视的眼神不动声色自她脸上掠过。 这是他们在前世的时候,私下里有过的一次约定。 只有她们二人知道。 “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 许菁菁抿嘴,语气幽怨,“我要的明明是柳叶刀。” 她施针又不擅长,要流月针做什么? 而小巧的柳叶刀,刚好适合动个手术什么的。 “是么?” 苏倾暖垂下眸子,眸底有暖意隐隐浮起。 真的是她。 “那许是,我记错了。” 正说着,察觉到许准似乎有悠悠转醒的迹象,她当下便住了嘴。 想着这许准也是可怜,晕了就晕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她记着,今日许家来的人,可不止许准和许菁菁两个。 可见许家人之凉薄。 “记错没关系,将军还认这诺言就好。” 许菁菁低低一笑,“关于今日之事,我会解释的。 说完,她便埋头包扎起来,不再言语。 只是手上的动作多少有些粗鲁,完全不似对其他伤患的细致认真。 许准是被生生疼醒来的。 醒来的一瞬间,看到苏倾暖和许菁菁,他先是茫然了一会儿,继而想到之前的变故,脸色顿时一变。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许家好不容易躲过一劫,怎么又摊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孙女来。 她这是要坑死他才算安心。 许菁菁并不曾理他,简单安置好他的伤情后,便随着苏倾暖离开了。 陌生的仿若不认识一般。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几名出自世家的官员、和三名武将不幸被砍中要害,当场死亡外,其他伤患全部都被救了过来,只待时间恢复即可。 但近几年不能再继续叙职,却是不争的事实。 苏倾暖心情有些低沉。 除了遗憾几人无辜丧命外,如今的局势也让她颇为惆怅。 原本因着接连的动荡,朝廷的武将这块便出现了后继无人的局面,如今这一番变故,更是雪上加霜。 江夏的元气,只怕是不能很快恢复了。 可是同前朝势力的决战,又迫在眉睫。 “不怎么样。” 苏锦逸神情淡然,“本宫没看上你。” 说着,他不经意间扫了眼许菁菁活动的方向,眸露暖意。 “荒谬!” 江夏皇大步流星走下玉阶,不怒自威,“都是当老太婆的人了,还敢肖想我江夏的储君?” “你们羽氏一族,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 此刻的他,俨然一副维护自己儿子的姿态,仿佛两人先前的龃龉,从未发生过。 经江夏皇提点,众人方想起,依照之前的推测,这初凌缈年纪的确应该不小了。 最起码不会小于不惑。 可是—— 不少人的视线又忍不住在她风情万种的面容间流连。 看着不像啊! 初凌缈原本是不曾正眼看江夏皇的。 当年的苏琒也许还会让她忌惮一二,可如今的江夏皇,不值一提。 可老太婆三个字,却成功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她放下手臂,危险的眯了眯眼眸,“你说我老?” 今日若非云顼在,这老皇帝早就成了她的俘虏,还敢在这里对他大放厥词? 不自量力。 江夏皇睨着她,“难道不是?” “这可都是你们祖先用剩下的。” 当年前朝羽氏在起义军的步步紧逼之下,节节败退,最后黔驴技穷,竟然使出了下三滥的招数,派了不少宗族女子去诱惑义军前线的将领。 这些女子从小便与蛊虫为伴,修炼媚术,那些将领如何能抵挡的住,纷纷中招,最后差点酿成大祸。 若非玄清道长及时出现,破了那些烦人的蛊术,只怕五国先祖所率领的义军,会尽折于此。 “你们这些臭男人,不就吃这一套?” 初凌缈冷笑,笑容中的轻蔑显而易见,“老东西,你是遗憾本座没瞧上你吧!” “可惜,如今你这副尊容,给本座提鞋都不配。” 其实江夏皇并不老。 算下来,至多也同初凌渺真实的年龄相差无几。 而且他容颜俊美,仪表堂堂,并不如初凌渺口中所言的那般不堪。 只是眉宇间多年来积攒的阴郁戾气,多多少少折损了些原本的好颜色。 “彼此彼此!” 江夏皇并不在意她颠倒黑白的诋毁,爽朗而言,“既然都是老东西,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到底是久坐高位,虽然平时肆意妄为了些,但如今这份大度从容的姿态,同初凌渺一比,高下立现。 初凌渺眼底投下一片阴霾,暗自咬了咬后槽牙。 她不和疯子一般见识。 眸光悠悠转向云顼。 见他压根都不拿正眼瞧她,她压下心底怒意,魅惑丝丝缕缕自眼中流泄而出。 眸如春水,如波荡漾。 “云顼,你是不敢看本座的眼睛么?” 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的? 见她先是挑逗了苏锦逸,现在又去招惹云顼,众权贵官员虽觉她美艳无双,但又不由被她的轻浮浪荡恶心到了。 当然,心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云顼轻描淡写扫她一眼,“只是怕脏了眼睛。” 初凌渺极怒反笑。 “你确定,要如此挑衅本座?” 她狭长的狐狸眼中有杀意划过,表情意味深长,“就不怕,本座一个心情不好,将这里的人都宰了?” 她只要稍稍动个手指,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云顼和苏锦逸再强又能怎么样? 能同时护住这么多人吗? 护住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她在这里,便有千百种方法让这些人同时毙命。 “你敢么?” 云顼淡声反问。 他们的确是投鼠忌器。 但这些人,同样也是她的保命符。 更何况,她冒险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杀人。 对上这双宛如汪洋大海般冷幽深邃的眸子,初凌渺再大的火气,也不觉散了。 她噗嗤一笑,美眸微眨,“哟,你看出来了?” 她当然知道。 一旦这些人死了,她也就失去了和云顼苏锦逸谈判的筹码。 而且还会激怒他们,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全力以赴。 一个云顼或许不可怕,一个苏锦逸她也不放在眼里。 可他们联手,她不敢小觑。 再加上苏倾暖、顾怿这些人...... 她向来惜命的很。 就在双方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之时,一名形容狼狈的宫装女子忽而自角落里掠了出来。 那女子瞧着比初凌缈似乎大上不少,写满皱纹的脸上皆是狠戾之色。 直到到了初凌缈身边,她的神情才变得恭敬起来,语气惭愧而惶恐,“圣女殿下赎罪。” 人群中有认出她的皇亲,不由失声出口,“龚太妃?” 她不是死了吗? 云顼淡漠的眼神连个起伏都没有。 他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但因其是顾皇后身边的女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便一直按兵不动,等其自行暴露。 后来,她被顾皇后察觉出了不对,想要暗算,他便顺理成章出手相救。 这龚太妃同他打了一阵,很快被他撕了易容,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但因着初凌渺的出现,他只能先丢下了她,赶过来救暖儿。 这才让她多活了片刻。 先前他和暖儿回宫的时候,的确在翠秀宫发现了龚太妃的尸体。 而且翠秀宫所有的人,皆被毙命。 如今看来,这应该是她的脱身之计。 不过龚家已是过去,他如今最关心的,是龚太妃真实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据他们先前查探到的情况,前朝势力即御圣殿,而天魔岛、冷香堡、水月宫是其帮凶。 至于御圣殿内部组织,圣主之下有圣女,圣女之下有左右护法,左右护法之下是四大圣使,再往下,可能有堂主,或是其他。 还有不知数量的药人军队。 古贵妃和东方荇作为左右护法,皆以伏法,四大圣使紫檀、落青也死了,同青墨有过接触的白皎下落不明,而另外一个,则身份未知。 那么,会是龚太妃吗? 可她的功夫,明显比落青和紫檀要高出不少,似乎并不是四大圣使之一。 初凌缈淡淡瞥她一眼,“曲玄呢?” 闻言,龚太妃的头低的更厉害了,“死了。” 顿了一下,她小声辩解,“云顼太厉害了,属下,属下和右护法没能扛住。” 云顼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将她们的对话收入耳中。 他心中一动。 或许,古贵妃和东方荇,怕是只是个幌子。 而龚太妃和刚刚在御座附近同他交手的人,才是真正的左右护法。 毕竟不论古贵妃,还是东方荇,和初凌缈兄妹都不是一条心。 “废物!” 初凌缈骂了一句,看向云顼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冷厉不耐起来,“云顼,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第850章 本宫倒是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云顼如此之强,属实是她没料到的。 御圣殿真正的左右护法,可不是摆设。 古氏和东方荇那两赝品在他们手里,完全都不够看的。 却没想到,他们联手,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败给云顼。 一死一伤。 她隐隐觉得,今日的行动,只怕是不那么顺利了。 一个云顼已出乎她的意料,那么苏锦逸呢? 苏倾暖呢? 其他人呢? 不过好在,她便是没有人质在手,有这满殿的人头,也够用了。 更何况,她还留有底牌,而且不止一张。 御圣殿! 白衣女子单膝而跪,“恭喜圣主殿下,玄天功第九重大成,从此以后,天下再无敌手。” 往日素显清冷的嗓音,此刻宛如燕歌莺啼,含着不自觉的温柔。 “起来吧!” 奢华精致的紫檀木榻之上,男子姿态慵懒,殷红的薄唇微微翘起,彰显着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本座就知道,这世上最疼本座之人,唯姣姣而已!” 言毕,修长的手自宽大的衣袖间伸出,略显霸道的握住白衣女子细腻如玉的皓腕,用力将她扯到了榻上。 大手随之熟练的覆上温软的身体,感受着掌下幅度明显的隆起,他眸色深之又深。 “怎么没穿本座送你的那件?” 想到昨日侍从送到府中的那件薄的几乎透明的衫裙,以及他当时转述的话,白衣女子顿时羞的满面通红,回话也难得结巴起来,“不——不方便穿。” “是不方便穿,还是不愿意穿给本座看,恩?” 男子翻身而上,颇为嫌弃的扯去白衣女子身上严丝合密的绸缎锦衣,幽如玄潭的黑眸,慢条斯理的打量着身下被剥落的不着寸缕的娇体。 白皙,细腻,滑如凝脂。 狭长的眼尾被泛起的情 欲染上了些许红晕,愈发显得整个人邪肆无比。 被对方一路往下肆意的的挑逗着,白衣女子只觉身体愈来愈软,几乎化作了一滩春水。 她情不自禁自喉咙中呓出一声极低的呻吟。 似痛苦,又似享受。 满意于她的反应,男子正要吻向那诱人的娇唇,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却意外的抵上了他的胸膛。 他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眉。 无人看见的眼底,漠然之余,似有不耐划过。 掌心下强劲有力的心跳,与冰凉的锦缎带来的冲击感,让白衣女子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可她还是极力压下心底的悸动,婉拒了他的亲近。 “圣主殿下,属下——还有正事禀报。” 明明是在推却,却有一种欲迎还拒的意味。 如此场景之下,若是换作世上任何的男子,只怕都无法专心致志去听什么正事。 可偏偏,男子的面色却瞬间淡了下来。 他兴致缺缺的起身,懒懒靠向后面的软枕。 “说吧!” 前一秒还是软语温存的情郎,下一刻,却冷漠的仿佛陌生人。 白衣女子心中失落,却又不敢流露分毫,只得乖乖起身,保留着跪坐在榻上的暧昧姿势。 “圣主殿下,圣女身边虽有左右护法从旁协助,可属下还是觉得,此举太过冒险。” “云顼和苏锦逸素来机敏,我们在江夏的暗桩又都被拔除,玉佩的事,还是要徐徐图之才是。” 略微停顿了片刻,她暗自咬了下唇,对自己方才的行为做了解释。 “属下不是不愿意,只是——” 只是圣女还不曾安然撤离江夏,现在不是做那事的时候。 “你在担心她?” 下一秒,白衣女子蓦地感觉自己的下巴被粗鲁抬起。 她甚至来不及掩饰掉眸底的仓皇,便被动的撞向那双深不可测的狭长眼眸之中。 里面是洞察所有的犀利,与漠视一切的冰冷。 他的左侧眼角旁,如鲜血般红艳欲滴的泪痣妖冶夺目,更是慑得人不敢直视。 她下意识垂落了眼眸。 “你是在怨本座,将你一个人召了回来?” 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迫使她抬头,“嗯,白皎?” 将心和身子都给了他的女人,却处处为他那个妹妹着想? 听他完全没有回应自己的解释,白姣微感心痛,却又默默松了口气。 她素来崇敬他,几乎将他当做了天神一般看待。 可这一次,她却有些失望。 他是成大事之人,她不能允许他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你知道的,本座不喜听假话。” 男子另一只大手如抚摸爱宠般,自她垂落肩头的墨瀑间蜻蜓点水般拂过,“所以,不要试图欺瞒本座。” 白皎只觉胆战心惊,仿佛那只手下一秒就会握住她的脖子,然后毫不留情的扭断。 他素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可她还是壮着胆子,选择将话说完。 “属下只是觉得,圣女殿下她,她还有大用处。” “我们不能放任她出事。” 她爱他,可也从未想过要背叛圣女殿下。 御圣殿不该分裂。 最起码不应该是现在。 “呵呵!” 一声轻笑自微翘的薄唇溢出,只是那双能够蛊惑人心的眼眸中,却并无半分笑意。 “所以,你这是在质疑本座的决定?” “属下不敢!” 白皎慌忙低头,“属下的意思是,我们在大楚的暗棋已经启动,圣女殿下若不能全身而退,嫣红那边,恐孤掌难鸣。” 如今的江夏,同南诏、南疆和大魏一样,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足为虑。 所以她自始至终都觉得,大楚才是他们真正的劲敌。 同样,也是成事的突破口。 敌人未除,自己却内讧起来,此乃兵家大忌。 短暂的沉默过后。 她只感觉下巴骤然一轻。 那道桎梏着她的力量,终于离去。 “她身为羽氏一族的圣女,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 男子优雅起身,慢条斯理将外袍拢好。 “放心好了,老东西不会让她死的。” 他想利用这场冲突削弱双方实力,然后渔翁得利,那他就做一次十全孝子,全力“配合”他好了。 否则,还怎么有机会拿到蛊王? 至于他那个愚蠢又自大的妹妹…… 家主令在她手里,已经待的够久了。 给她点教训,她才知道这御圣殿,是谁说了算。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穿好衣服滚出这里。” 言罢,他再无留恋,利落拂袖而去。 方才还暧昧旖旎、风光无限的内室,顿时冷清的落针可闻。 白皎清美的脸上划过一丝难堪,却还是对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外轻声应道,“是!” ———————— “什么交易?” 虽是如此问,但云顼漆黑的眸底,却没有一丝惊讶。 见他如此上道,初凌缈很是满意。 “据本座所知,你们手上,应该有三枚玉佩了吧?” 此言一出,云顼精致的眉头不经意一皱。 江夏和大楚的玉佩在他们手上,并不意外。 但大魏的令牌,也就是桑悔道长交给他的那枚,初凌缈竟然也知道? 所以,是桑悔告诉了她? 他要做什么? 初凌渺轻蔑扫了殿内众人一眼,这才慢条斯理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很简单,就用这三枚祖传玉佩,换你们所有人活命。” 她并不觉得这些蝼蚁的命这么值钱,能抵得上玉佩的价值。 但不代表云顼也这么想。 他们这些自诩为正义之士的,最喜欢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救这些无用之人身上。 这就是她的筹码。 大殿安静了片刻,继而不出意外的,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什么玉佩?” “不知道啊!” “所以只要给她玉佩,我们就能活了?” “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这样。” “可是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 经过一番清洗,如今朝内官员大多为庶族寒门出身,便是还有一些存留的世家子弟,也多不受重视,更不会接触到皇家秘辛,所以五国祖传玉佩的事,他们并无机会知晓。 顾怿,则是其中知道内情的唯一。 也因此,他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平静。 因为他明白,这玉佩,是万万不能交给初凌缈的。 否则,天下危矣! “可以。” 在一片嘈杂声中,云顼低沉醇厚的声音清晰可闻。 竟是出乎意料的痛快果决。 闻言,众人心里一松。 虽然他们也隐隐猜了出来,对方既是为了玉佩而来,那么这玉佩,必然关系甚大。 但对方不是想杀他们某个人,是要所有人的命。 虽然他们可以为了江山社稷不计个人生死,但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而且,他们还不想赔上家人的性命。 “但你需要先撤离这里,否则,我们没得谈。” 初凌渺正惊讶于云顼的直爽,很快便又听到了他这句补充。 她当即冷笑起来,“你觉得本座像傻子吗?” 须臾,她止了笑意,眼眸深沉,“先撤离,那你反悔怎么办?” 没了这一殿的人头,云顼还会甘心情愿将玉佩给她? “你不相信本宫,同样的,本宫也不信你。” 云顼不疾不徐,端的是四平八稳。 完全没有着急的模样。 初凌渺噎了一下,“你就不怕,本座一怒之下,将他们都杀了?” 他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除非,他不要这些人的命了。 “在场都是江夏的官员,本宫区区一大楚使臣,如何做的江夏的主?” 云顼干脆利落的撂了挑子,“你该找的人,不是本宫。” 三言两语,就将她强加于他身上的责任推脱了个干净。 初凌渺几乎被他“无赖”的行径气笑。 “本座倒不知,你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刁钻滑头起来。” 见他完全没有再回应的意思,她也不急。 “你不谈,本座就找另找他人。” 她潋滟的眸光转向苏锦逸,“不知苏太子,可有兴趣从本座手中,救下你们这帮可怜的满朝文武?” 只要玉佩到手,她管他们谁做主。 苏锦逸微微摇头,“虽然本宫很想做主同你谈,但很遗憾,如今本宫的身份,只是个储君。” 意思很明显。 她想谈,只能找这里地位最尊贵之人。 初凌渺咬了咬牙。 “好啊!” “一个个的,搪塞本座是吧?” 她眸光一厉,当即抬手指向江夏皇,“那就你来。” 不待他说话,她便狠戾警告,“再敢搞什么花样儿,本座直接开杀。” 言罢,她轻飘飘一挥手,玉阶上的金丝楠木龙椅登时化作一团碎屑。 江夏皇:…… 毁他龙椅,是吧? “谈什么谈,我江夏没有懦夫,你想杀就杀。” 他心里暗骂云顼和苏锦逸奸诈,将烫手山芋扔给了他,面上却是一副冷冽无畏的模样。 “但只要这里死一个人,朕向你保证,事后都会从你身上千倍万倍讨回来。” 初凌渺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江夏皇没理她,放完狠话,他冷冽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大敌当前,为了天下子民,朕便是与众爱卿共祭社稷又怎样?” 他眸光徐徐移向众人,犀利的眼神暗戳戳含着威压。 “到时候,你们若能侥幸活着,朕不会亏待你们,便是朕不幸驾崩,也还有太子兑现今日之诺言。” “如若众爱卿不幸战死,那么朕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所有殉国者,不仅本人得赐刻碑立传、配享太庙,其子孙也将封侯拜官,世代荣华。” “到时候,江夏历任继任者不会忘记你们,天下人也不会忘记你们,你们将是我江夏世世代代的功臣。” 这一番连敲带打,几乎就差明说,你们安心去吧,我已经替你们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一些心怀社稷的大臣热泪盈眶。 都说皇上刚愎自用,率性而为,不是一个好皇上。 可如今,面对敌人,他却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可见他被世人诋毁甚深。 “皇上英明,臣等愿为国而战,死而无怨。” 顾怿第一个站了出来。 其他人不论文臣还是武将,都前赴后继,踊跃表态。 “臣等愿为我皇而战,虽死无悔。” 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皇上那话,表面上是在安抚他们,可谁听不出来其中的威胁之意? 一旦他们有掉链子的举动,皇上只怕饶不了他们。 当场翻脸都有可能。 更何况,还有太子的秋后算账。 他们赌不起啊!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轰轰烈烈的,还能赢的身后名,为子孙搏一份前程。 江夏皇目露欣慰,大义凛然的向苏锦逸摆手。 “太子,待会儿若动起手,你等不必顾忌朕与群臣的性命,务必要将此妖女碎尸万段,以绝前朝之患。” 虽然是给初凌渺听的,但这段话说出来,他心里竟然还油然升起一股子许久未有的豪气来。 大丈夫,何患生死? 苏锦逸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恭敬从命,“是,父皇!” 见状,江夏皇这才面无惧色的看向初凌渺。 “动手吧!” 初凌渺:…… 这个疯子! 一时之间,她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来真的。 毕竟,这个狗皇帝素来不按常理出牌。 那么多世家大族,说杀就杀,说抄就抄,完全不顾后果。 “本座说了,本座只要玉佩。” 她瞪着江夏皇,咬牙切齿的威胁,“你们别逼本座。” 若非忌惮云顼和苏锦逸联手,她何须同他们如此废话? “既然你执意要和谈。” 这时,云顼慢悠悠踱了出来,“本宫倒是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第851章 就她吧! 直到诊治完所有的伤患,确保他们包括许准,在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忧后,苏倾暖终于能得空,关注起场内局势。 听到云顼的话,她若无其事的的走到他身边,顺带掩去了唇角略微弯起的弧度。 明明就是两方阵营的对决,可偏偏云顼就有法子,能强行以第三方的身份,理直气壮的站在“调停”的角度上,将原本的劣势局面扭转过来,同父皇和皇兄演绎了一场完美的配合。 即便是拉偏架,也让对方无话可说。 初凌缈压下心底的郁气,努力忽略掉他话中那“执意”二字,耐着性子问,“什么法子?”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察觉到苏倾暖的靠近,云顼垂眸温柔的看了她一眼,碍于场合没去牵她的手。 重新将目光落向初凌缈,他神情淡然,不疾不徐的启唇,“显然,皇伯父不会因为你的威胁而妥协,你也看到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唯有你先撤离这里,接下来的谈判,才有可能进行下去。” 见她若有所思,他话锋一转,“当然——” “你若不放心,也可以带走这里的一个人,作为人质。” “待你离开皇宫,皇伯父自会派人,拿着玉佩找你换人。” 这几乎是双方对峙以来,他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 江夏皇不甚赞同的看了云顼一眼。 当初古氏那般逼迫,他都不曾妥协,如今想要他交出玉佩给这个女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更何况,玉佩如今已不在他手上,就算他想给,苏锦逸也不会拿出来。 那可是他当年立他为储君的信物。 除非他不想要这个皇位了。 不过想到云顼素日里缜密的心思,他便是心有不悦,也没有多说。 最起码表面上,算是默认了这个交易。 初凌缈有些意外。 今日的云顼,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玉佩如此重要的信物,他竟然轻易就同意了交换。 同她印象中那个才智敏捷出群、心思深不可测的少年大相径庭。 若说没有猫腻,谁信? “人质?” 她黑着脸,冷笑一声。 所以,之前是谁阻止她抓人质的? 如今倒想她顺着他的意思来? 想的美。 “呵!一个人质,会比一群人质更有价值?” 之前她的确是打算绑上一两个有用的棋子,然后将剩余之人都杀掉,废了江夏朝廷的。 但如今,她改主意了。 这么多人头在,她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端看这人质是谁。” “只要他的安危关乎重大,一个人,便足以抵所有人。” 说到这里,云顼深如玄潭的墨眸微抬,“若本宫猜的不错,得到玉佩,将是你重返御圣殿唯一的机会。” “是要拿着玉佩回去重塑威信、争夺属于自己的大权,还是将命留在这里、被天下人审判,权看你怎么选择。” 从云瑾嘴里,他不止了解到初凌渺是个什么样的人,更是敏锐的在他的话语里,嗅到了初凌波兄妹之间潜在的矛盾。 再加上之前在古贵妃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他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大概率是真的。 初凌渺已走投无路。 而玉佩,就是她重返御圣殿,保住圣女地位的唯一筹码。 所以她才不惜一切代价,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策划了今天这场刺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被他道破了心思,初凌缈原本还算和缓的脸色瞬间变了。 “如果本座偏不如你的意呢?” 这一次,她的确是被兄长摆了一道,立了生死状。 在御圣殿,立下生死状之人,若不能完成任务,只有闯幽灵堂一条路。 这二三十年,进入幽灵堂的人不下数千,其中不乏功夫精绝之人。 他们全部都没有再出来,且死状极惨。 她堂堂圣女,自不会去闯幽灵堂,更不能折在这里。 否则,她手上的势力,都会便宜了初凌波那个混蛋。 “既如此。” 苏锦逸淡声接口,“那便请吧!” 说着,他又看向云顼,眸中已隐隐有了战意。 “早就想同云兄比试一番,如今不若就以她为赌局,看看我们究竟谁更胜一筹?” 清醒而不被感情左右的苏锦逸,任谁都无法忽视他的强大。 强大到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成立起足以同门阀世家大族相抗衡的天乩楼,轻而易举就破坏了他们在各地根深蒂固的势力,间接消除了江夏皇瓦解豪右世族的阻力。 强大到仅用两招,就能击毙功夫已达到江湖超一流水平的苏锦遥,对方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事实上,初凌渺一直都知道,苏锦逸是个难缠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破坏,之前她在江夏的布局,才会一败涂地。 “可以!” 云顼言简意赅,透着睥睨一切的自信。 初凌缈脸上的傲慢,不自觉又敛了两分。 云顼,永远都是她最大的的对手。 因为了解,所以,她从来都不敢小瞧他。 苏倾暖当即站了出来,“那我替你们掠阵。” “虽然功夫不如你们,但我的暗器和毒术配合起来,也是少有敌手的。” 她将针袋打开,小心翼翼执起一枚泛着蓝光的银针,“见血封喉,不在话下。” 见状,许菁菁默默退到了最后。 方才她就发现,阿暖的功夫比起记忆中,早就一日千里。 她还是躲远一点,免得被波及吧! “那我就——” 苏文渊掂了掂手上的刀,“负责补刀吧!” 虽然有些不趁手,但偷袭应该够了。 顾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默默捡了一把长剑在手。 其他臣属不论会不会武功,手里也都多多少少拿了件防身的器件儿。 虽然未必敢,但做做样子还是可以的。 江夏皇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帮朝臣虽然是新提拔上来的,经验有所不足,但大多都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 最起码,比之前那些趋炎附势的蠢货们,要强多了。 初凌缈:...... 瞧着一群战意满满的人,她眯了眯眼,忽而笑了。 “所以你们是早就猜到了,本座会来?” 她勾人的目光悠悠转向苏锦逸,“那么, 这大殿上所有人的性命,便是你们父子二人请君入瓮的诱饵了?” 原谅她,她可最看不得这种团结一致的画面。 此言一出,原本群情激昂的场景霎时一顿,群臣脸色微变。 没有人愿意自己在毫不知情中被当做诱饵,哪怕是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义。 自愿和被迫,总是不同的。 更何况,在场之人,又有几人胸中藏有黎民百姓,江山社稷? 见状,初凌缈勾出一抹慵懒风情的笑。 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苏家的江山,也就到头了。 拿满朝文武的安危做局,即便成功了,也足以被天下人唾弃死。 谁敢再为这样的皇上卖命? 一名士族出身的官员,当即站了出来,满面怒色的质问,“皇上,太子殿下,是这样吗?” 其他人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不曾附和,但眼中多多少少都流露出些许怀疑。 “放肆!” 江夏皇也怒了,“你们觉得,朕会拿自己的性命去作诱饵,只为了引出她吗?” 他沉沉看向初凌缈,“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对于他的轻视,初凌缈淡笑不语,大方的原谅了他。 这只是一种猜测。 也正因为是猜测,所以不需要什么证据。 她只需在所有人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就足够他们内讧到底。 对于人心的把握,她向来擅长。 果然,众人的面色并未因江夏皇的话而好看多少。 他们这位皇帝,行事素来没有章法。 如此疯狂之行为,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出来。 更何况,今日这场刺杀,的确是发生的够蹊跷。 谁能想到,守卫森严的皇宫,竟然能一下子混入这么多刺客。 宫里的御林军都是摆设吗? 若说没有猫腻,他们还真不信。 就在这时,苏锦逸忽而严肃开口,“大敌当前,各位大人该当明白,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语气并不见得多重,但其内隐含的威严,却生生让众人心中一凛。 “本宫原没有解释的必要,但诸位既不明原委,那本宫不妨多言两句。” 苏锦逸犀利的眼神一一划过众人,在几名世家官员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同前朝的大战不可避免,不发生在今日,也会是明日。” “为国战死的几位肱骨,父皇同本宫都会铭记他们,朝廷事后也必有厚恤。” 初凌缈会出现的。 这是他和云顼经过分析之后,达成的共识。 不仅仅是从云瑾口中了解到,初凌缈这个人太过骄傲,也太过自负,是个不会轻言放弃的人。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她,可能已没有太多的选择。 但她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在哪里出现,今日之前,都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只有千日杀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但饶是如此,他和云顼也在京城各处分头作了布置,防止她捣乱。 当然,这个布置,并不包括金銮殿。 这是个禁区。 尤其是如今父皇对他全无信任,他更不能再将矛盾激化。 目光扫过之前开口的那人,他幽黑深邃的眼眸溢满冷意。 “吴大人,初凌缈之所以会攻入宫中,是谁在暗中助她,需要本宫当场指出来吗?” 宫内有其他世家安插进来的棋子,这件事他知道,父皇也知道。 之所以没有大动作清理,一则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腾不开手。 二则,是还不到和其完全撕破脸的时候。 毕竟因为古家的叛乱,刚拔除了几家大门阀,朝堂也刚刚经历大换血,实不宜再惊动这些中小世家。 否则,必然会导致其相互联合,继而对朝廷的新政策进行疯狂反扑。 到时,江山危矣! 他其实并不赞成父皇搞株连等一系列激进的做法,手段温和一些,照样能达到目的。 但抓大放小这个策略,是对的。 只可惜,他们还是太过沉不住气,也错误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竟亲手将机会又一次送到了父皇面前。 接下来,京城内只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吴姓官员,被苏锦逸洞察一切的眼神一瞧,顿时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 “太子殿下说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懂。” 他的确将宫里的一些暗桩,作为交易送给了初凌缈。 也为她同其他不满朝廷的勋贵世家牵了线。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知她真实的身份。 自然也不知她竟会借此机会大开杀戮,不分敌我。 更何况,如此做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皇上要除掉士族之心已昭然若揭,分散在各地的势力和生意,也已不断被天乩楼蚕食殆尽,他总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家族走向灭亡。 即便不能力挽狂澜,为皇上添添堵,警告一番也是好的。 哪成想,竟酿出这样一场祸事。 “是真听不懂,还是故作不懂,你心里明白。” 苏锦逸语气尽显寒意,“本宫从不曾想到,各位大人会动用自己暗中的势力,来帮助前朝,入侵皇宫。” 这和通敌没什么区别。 但归根结底,还是父皇行事欠考虑,手段太激进,才导致了他们的背叛。 百年世家,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明面上已经被铲除干净,但暗地里有多少,谁也不知。 对朝廷的怨恨,以及对未来的恐慌,让他们的心思开始活络。 在这个时候,初凌渺给了他们机会。 此言一出,不管是参与了的世家,还是事先知晓此事,却因为私心保持沉默的,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 只有那些新被提拔的庶族寒门官员,一个个面露愠色,心里愈发憎恶这些作威作福的门阀贵族。 两派的矛盾,一触即发。 挑拨离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初凌渺便知道,自己的优势已被全部拿捏。 更要紧的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从世家手中得到的,临时投靠她的死士,已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出现。 这说明,苏锦逸刚才短暂脱离她的视线,一定是去做了什么。 更说明,外面的形势,已极其不利。 她很可能陷入了从外到里的重重包围之中。 如今,她所能依仗的,唯有这区区一殿人头。 而江夏皇的态度,明显是不在乎他们性命的。 大势已去,她虽不认命,但也不得不选择暂时服软,主动问向云顼。 “那你说,谁做本座的人质比较好?” 毕竟,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拿到玉佩,回归御圣殿。 只有重新拿回权利,她才有心思同他们决一雌雄。 隐隐的,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在明知云顼已到了江夏,大概率同苏锦逸联手的情况下,还要主动陷入江夏这个泥潭。 明明,大楚才是她擅长的战场。 闻言,苏倾暖偏头看向了云顼,眸光微紧。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他会怎么说。 也知道,这应该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也是真的。 “我!” 云顼没有犹豫的给了她答案。 “本宫做你的人质,如此,你便可以放心撤离。”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 谁也没想到,云顼竟会选择自己去充当人质。 的确,他若落在初凌缈手中,大楚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救出来,即便是用玉佩交换,也在所不惜。 如今大楚君臣一心,形势一片大好,而云顼作为储君,必然不能出事。 更遑论,楚皇有多宠爱他这个儿子。 至于江夏—— 就更不能放任他出事。 否则,无法向楚皇交代。 再加上,云顼即将要迎娶他们的德庆公主,于公于私,江夏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交出玉佩。 他,确实是在场最有价值的人质。 对于初凌缈来说。 顾怿意外的看了云顼一眼,似是没想到,他竟会选择以身涉险。 不过—— 大婚在即,他真的舍得离开吗? “你?” 初凌缈也是一愣。 继而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先是摇风摆柳笑了一阵,又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当真?” 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可她心里却暗暗起了防备。 云顼的功夫高不可测,且又足智多谋,到时候,只怕不容易拿捏,反被他暗算了也有可能。 倒不如,选一个温顺好欺些的。 云顼淡漠瞥了她一眼,“本宫是大楚的太子,又要马上同江夏联姻,有本宫在手,你完全可以放心。” “放心?” 初凌缈语气暧昧。 “虽然本座也想同你共度春宵,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蓦然看见他旁边的苏倾暖,她别有意味的翘了翘唇。 “倒不若,就让你这未过门的小娇妻,同本座走一遭吧!” 听说他们就要大婚了。 属于她的男人,可不能便宜了这小丫头。 “你放心,只要你言而有信,本座,是不会亏待她的。” 就让她宫里养的那些面首,好好的疼疼她吧! 苏倾暖抿了抿唇,容色冷峭。 初凌缈对云顼隐晦的心思,其实她早就有所察觉。 不仅仅是之前在大楚的时候,她留下的那张字条。 也不止是从她露面开始,目光始终会似有若无的落在云顼身上。 而是一种直觉。 但因着知道云顼自有打算,她便没有开口,免得坏了他的计划。 云顼清淡的面色倏地寒了下来,“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本宫纡尊做你的人质,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若不识好歹,那便没有再谈的必要。” 言毕,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苏倾暖的红颜锦倏地弹出,率先将一干人等严丝合缝的护在了里面。 大战一触即发。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护法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龚太妃冷叱一声,一掌劈在红颜锦上,强大的力量引的光滑的锦面颤动不已。 躲在后面的人看的胆战心惊。 但见那锦绸虽然不断受到袭击,却始终不曾被攻破,他们这才渐渐心安。 苏倾暖也不追加内力,只稳稳操控着红颜锦,不让对方靠近分毫。 原本宽阔的大殿,因着众人的聚集,更因着双方的交手,而变得拥挤起来。 初凌缈终于演不下去,只得装模作样呵斥了一句,“住手。” 龚太妃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立即撤了招式,退回到其身后。 “你们的条件,本座同意了。” 初凌缈的面色已维持不住之前的云淡风轻,冷冷看着云顼,“但你不行,要换个人来。” 虽然爱慕他的好颜色,但她也没有昏头到拿自己的性命相赌。 云顼神情淡漠,并未言语。 好似早就料到她不会同意。 初凌缈环视一圈,鲜红的豆蔻当即指向一处,“就她吧!” 第852章 你们可知,这暖福宫内,为何如此安静 众人正自好奇,她指的是谁,便见一人已越过人群,端庄从容的走了出来。 “可以,本宫同你走。” 她的脸上并无什么大义无畏的凛然之情,平淡的仿佛只是一次最普通不过的交谈。 当然,更没有诸如紧张害怕的神色。 龚太妃的目光冷冷射了过来,恨不得将她的身上射出七八个窟窿。 直到现在,她都没弄明白,自己之前究竟是哪里露出马脚,被她发现了端倪。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对她了解太少,才会在扮作她贴身宫女的时候,被她轻易识破。 可话又说回来,在这个宫里,谁又能对一个除了在重大场合出现,其他时间从来都深闭宫门,足不出户的皇后有多少办法呢? 恐怕连她的儿子,太子苏锦逸,对她都不会有多熟悉。 初凌渺脸上浮起几分兴趣盎然,悠悠打量了她两眼,“你?” 有点意思! 许菁菁有些意外。 但不过片刻,她就毫不犹豫的走了出来,“皇后娘娘,臣女觉得,她指的,应该是臣女。” 诱饵已经抛下,她怎么可能不选自己? 众人:这人质,还有抢着当的? 不过许菁菁能有如此大义之举,还是让他们颇为刮目相看的。 许家的这个庶出女儿,不简单。 顾皇后淡淡瞥她一眼,“你看错了。” 其实不用她多说什么,在绝大部分人心里眼里,也是理所应当觉得,初凌渺选中的人质,就是顾皇后。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是一个官员之女可比的? 而且还是外室所生的庶女。 毫不夸张的说,在场在乎许菁菁性命的,可真数不出五个人。 皇上就更不会在意她的死活了。 初凌波抓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用处? 只可惜,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初凌渺最开始出手袭击的人,正是许菁菁。 许菁菁:…… 她隐约觉得,此刻的顾皇后,同她记忆中的多少有些出入。 她的身上,好似多了几分不甚明显的肆意。 但众目睽睽之下,身份的巨大差距,还是让她不便再多加反驳。 虽然在她心里无比肯定,自己才是初凌渺要的人。 顾皇后此举,无疑是牺牲自己的安危在救她。 可是,为什么? 却听顾皇后平淡的嗓音继续响起,却是对初凌缈说的。 “本宫的身份,当该保你能顺利拿到你要的东西。” 的确,纵然是江夏皇对顾皇后无感,但也不能轻易选择放弃她。 毕竟,她是太子生母,身后更牵扯着庞大的顾家。 要想顾家不生乱,她必须稳坐中宫。 苏锦逸面色一紧,刚要站出来反对,便见顾皇后肃然的眼神已扫了过来,“太子——” 她雍容的脸上尽显凉薄,语气是罕见的严厉。 “这是本宫自己的事,你身为人子,不必过多掺和。” 端的生硬客套,冷绝无情。 苏锦逸沉默了片刻,只得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声音沉而艰涩。 见状,初凌缈爽快勾唇,“好啊,那就你吧!” 说着,她似是无意瞥了眼许菁菁,最终不甘的收回了目光。 时机不对,只能见好就收。 苏倾暖眉头微皱,没错过她略显遗憾的眼神。 许菁菁只是许家一个不出名的庶女,值得初凌缈如此惦记? 看来,她真实的身份,当真是不同寻常。 人质在手,初凌缈也不再留恋。 排山倒海的掌风呼啸而至,大成殿巍峨庄重的一排正门,瞬间化为齑粉。 几乎与此同时,她扯过顾皇后,径直飞身掠了出去。 龚太妃紧紧跟随,忠心耿耿的护卫在其身后。 富丽堂皇的殿身跟着晃了几晃,然后在众人忐忑的等待下,最终安稳的停了下来,没有造成坍塌。 而云顼和苏锦逸,以及苏倾暖早已闪身追了上去。 苏文渊刚要跟着一起去,又想到凭着自己这轻功水平,十有八九怕是赶不上的。 更何况,大魔头虽被诓走了,但谁能保证,她不会杀个回马枪? 再说了,那些隐藏的刺客是否真的已被消灭干净,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便果断选择留了下来。 顾怿犹豫了下,终归是不放心自家姑母,也跟着离开了大殿。 门外刚刚赶到的御林军首领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自眼前闪过。 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他下意识就要去追,忽见顾怿自里面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顾怿淡声提醒,“多事之秋,皇上和各位大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初凌缈那般绝世高手,他们即便是跟去了,也只会添乱贡献人头。 御林军首领蓦然警醒,连忙恭敬应了声是。 再抬眼时,却见前方早已空无一人。 不敢耽搁,他连忙快步进了大殿,见殿内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其余站着的,也大多狼狈不堪。 连作为九五之尊的江夏皇,衮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吓得心惊肉跳,连忙跪下俯首请罪。 这救驾来迟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可外面的刺客同样不少,他们也是经历了一番死战,才杀到了大成殿。 这还是在天乩楼的帮忙下。 否则,他们今日大概率会全军覆没。 江夏皇审视的瞧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 却只是大致询问了下外面的情况。 御林军首领连忙如实禀报。 鬼使神差的,他隐去了天乩楼未表。 闻听攻入皇城的刺客虽多,但此刻皆已伏法,江夏皇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其退到一边。 他有些疲累的捏了捏额角,然后让苏文渊过来,将一切善后事宜交给了他。 如此多之刺客,可不是单凭御林军就能拿下的。 至于还有什么势力插了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但他忽然就彻底不想管了。 或许,锦逸真的比自己,也比阿渊更适合这个位置。 至于对那些世家的秋后算账,就留给他吧! 阿暖大婚在即,他不想再多造杀戮。 更何况,经过今日这一遭,他恍然发现,对于根深蒂固的门阀势力,仅仅靠雷霆手段,是解决不了的。 更准确的说,是还不到时候。 毕竟,每一次的清算,都会令已经风雨飘摇的江夏雪上加霜。 他就是再昏庸,也知道不能再折腾下去了。 殿内受伤的不少,受惊的更多。 敌人的离去,令众人心里紧绷的弦骤然松懈下来,之前被压下的内部矛盾,当即有了隐隐爆发的趋势。 寒门和世家默契的分作两派,开始互相指责,互相推诿。 有性子急的,甚至都要挽起袖子开始动手。 苏文渊当机立断,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有他坐镇指挥,这才让双方暂时握手言和,得以息事宁人。 众人安静下来,又不免心有余悸。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就这样被诓出去了? 对方手里还有他们的皇后娘娘,可别出了什么岔子才是。 尤其是依附于顾家的一众官员,更是担忧不已。 如此正想着,眼尖之人,却忽的瞥见角落里转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端庄,雍容,一如既往的冷淡平和。 她的头上身上,赫然穿戴着独属于皇后的凤冠袆衣。 庄重而华丽。 正是被当做人质带走的顾皇后。 众人:...... 这到底是有几个皇后娘娘? 真真假假的,他们都快分不清了。 察觉到身后的几条尾巴,初凌缈唇角噙出一抹冰冷的讥笑,顺势转入一处宫院落了下来。 “本座瞧着,也不必出宫了,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她的话音刚落,忽而自四周涌出数十名人影,将她团团包围了起来。 杀意凛凛! 初凌缈脸上的笑意并未收回,眸中甚至还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云顼,现在这种情况,你又作何解释?” 龚太妃当即横剑护在初凌缈身前。 而初凌缈的一只手,则紧紧捏着“顾皇后”脆弱的脖颈。 “别告诉本宫,你不知这是哪里?” 云顼波澜不惊的墨眸微寒,“既然你没有遵守约定,本宫自也不必守信。” 说着,他冷声吩咐,“变阵。” 一阵急速的移形换影。 不过几息之间,众高手就已自各个方向重新锁定了初凌缈。 而同时,四周屋墙上无数的御卫,也已手持弩箭,蓄势待发。 弩箭对准的不止初凌缈,还有整个宫院的上空。 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苏倾暖抿了抿唇,有些咋舌。 她虽感知到暖福宫周围出现了大量的气息,也知除了皇兄的人之外,还有云顼派来的,却并未想到,他们竟准备的如此充足。 这里面,除了御卫之外,竟还有不少玲珑阁的高手。 甚至连白虎堂主龙千穆和玄武堂主江子书,都赫然在列。 没错,初凌缈停留的地方,就是暖福宫。 “你果然提前猜到了本宫的行动。” 初凌缈眼神一厉,手上动作倏然收紧,“也就是说,她的命,你不打算要了?” “顾皇后”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脆弱的让人几乎觉得她撑不过下一秒。 初凌缈微微收敛了下力道。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将人质给失手杀了。 只是这顾氏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竟如此不堪惊吓。 如此想着,她心里不免愈发轻视起来。 云顼没有言语,倒是苏锦逸,不疾不徐自衣袖中扯出一枚成色极佳、玲珑剔透的玉佩来。 “那就看你,还想不想要这物什了。” 初凌缈远远瞥去,见那玉佩晶莹润泽,果然如传说中的不似凡物。 而且,即便是隔了这么远,她都能隐约瞧见上面精雕细琢的繁枝古木。 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正是独属于江夏皇室祖传的那枚。 她手上一松,“你真愿意换?” 其实说到底,对他们之前的话,她还是心存怀疑。 苏锦逸脸上不见任何迟疑之色,“你所看重的东西,本宫未必稀罕。” 说着,他深深看了眼“顾皇后”,“本宫只希望,她能平安。” 闻言,“顾皇后”神色似有所动。 但最终,她还是默默移开了眼。 “好!” 事不宜迟,初凌缈立即示意龚太妃前去拿玉佩。 自己则拖着“顾皇后”,不着痕迹的往内殿方向挪了挪。 刚好避开了阵法的关键所在。 这阵法她熟悉,名唤大五行阵,虽说有些地方略有改动,但破起来并不是难事。 只是有些麻烦。 而她,可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龚太妃依言走了过来,见苏锦逸没有交出玉佩的动作,便冷声提醒,“苏太子,拿过来吧?” 苏锦逸淡淡扫了眼初凌缈的方向,将玉佩递了出去。 过程顺利的出乎人意料。 见玉佩已到手,初凌缈傲然勾唇。 虽说还有两枚没有拿到,但仅凭这一枚,也足够她重返御圣殿。 更何况,她还有筹码没有拿出来,不怕他们不交。 略微清了清嗓子,她刚要说话,余光忽然瞥见,之前云顼站着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 他去了哪里? 初凌缈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要拉着顾皇后避开。 果然,她刚有动作,凌冽的疾风已自背后而来。 速度之快,令人避无可避。 端的是快准狠。 初凌缈立即转身,并顺手便扯过“顾皇后”,挡在了前面。 虽然云顼这招杀伤力巨大,但还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只是若借他的手杀了“顾皇后”,那么,牢固的云苏结盟就会破裂。 到时候,对她只会有利无害。 她何乐不为? 云顼自然不会伤了“顾皇后”,当即换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又一次攻向初凌缈要害,迫的她连收手杀人的时间都没有。 初凌缈不得不再次闪身躲开。 与此同时,苏锦逸已默契的拦下了将要退回去帮忙的龚太妃。 龚太妃大急。 知道自己不是苏锦逸对手,她当即果断将玉佩抛了出来,“圣女殿下,收好。” 下一秒,沉甸甸的掌心,已准确无误的印上了她的后背。 体内霎时气血翻涌。 “噗嗤——” 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紧接着,便是轰然倒地的声音。 不过只是一个走神的功夫,龚太妃就再没了为她主子效力的机会。 作为御圣殿护法,潜伏江夏十数年,暗中经营的势力虽已被剿灭殆尽,但她仍旧还能翻盘,助初凌缈联合世家,策划了这一起庞大的刺杀行动。 而她,被云顼和苏锦逸两大高手接连重创,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对于忠实手下龚太妃的死,初凌缈看都没看一眼。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枚凌空飞过来的玉佩之上。 仿佛是生怕云顼会捷足先登,她当机立断松开了顾皇后的脖子,改为提着她的衣服,硬生生拖着她闪身接住了那枚玉佩。 温润的触感,终于让她的唇角再一次露出愉悦的笑容。 她初凌缈,不会失败。 重新落地,她正要同云顼进行第二场谈判,可在这个时候,原本被她桎梏住的“顾皇后”,却忽然动了。 她手掌翻起,娴熟的将袖间划出的匕首紧握在掌心,然后利落刺向了初凌缈的左胸。 去势磅礴,一看就是运足了内力的。 “不自量力。” 初凌缈嗤了一声,轻而易举便将匕首打落,转而不再留情的劈向她的脖子。 先前她并未察觉到她会武功,想来是被刻意掩盖了的。 虽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 不过没关系,既然她自己找死,那她就成全她。 只是即将得手的时候,她的手腕处,却忽而传来一点轻微的刺痛。 虽然不甚明显,但到底让她的动作缓了一缓。 不远处,苏倾暖淡淡收回手,深藏功与名。 这一次,在众人的掩护下,她终于成功射中了她。 如此短暂的逃生时间,被“顾皇后”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身子一转,先是迅速远离了初凌缈的控制范围,然后马上接过一把不知被谁扔过来的长剑,利索的回身再一次刺向了她的膻中穴。 同一时间,周围五道人影急速掠起,手中寒光乍现。 分取初凌缈身体五大穴位。 不是大五行阵。 初凌缈暗了暗眸色,但因着四周惊变同时发生,已顾不得去判断这是什么阵法,只得先行躲避。 阵法倒在其次,最棘手的,是那道始终如影随形、宛如狂风骤雨般笼罩着她的掌风,直让她拼了六成内力,才勉强接住。 云顼。 既云顼过后,又是那难缠的五道剑影。 再加上“顾皇后”,一共六人,时而合聚,时而分散,以出其不意的角度,不停地攻击着她。 周而复始! “六合阵法?” 初凌缈挑眉,语气阴沉。 原来这“顾皇后”,竟也是阵法中的一个。 而且还是最为重要的阵眼。 原本她并不当回事,别说一个六合阵法,便是十个二十个,也奈何不了她。 可关键还有云顼在不停捣乱,苏倾暖和苏锦逸虽然暂时还在旁观,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这不免让她投鼠忌器。 看来,是时候教训他们一下了。 已经退回到己方阵营的“顾皇后”,一把撤掉易容,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御圣殿圣女!” 大五行阵只是幌子,他们自始至终要摆的,都是六合阵。 改良过的六合阵。 分别由混入人群中的青墨、青竹、江子书、龙千穆、青玄以及她组成。 其他人都是掠阵的存在。 而她,因为隐蔽,则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但如此配合无间的攻击,竟然几次都没能得手。 还是在阁主相助的情况下。 初凌缈,不是一般的强。 这还不算她诸如幻术蛊术这些阴毒手段。 初凌缈暗了暗眸色,“上官兴?” 她果然是玲珑阁的人。 “当然是姑奶奶我。” 上官兴爽快承认,末了又换了个明媚的笑容,向苏锦逸扬了扬唇,“对不住啊太子殿下,占你便宜了。” 只是脸上怎么看都没有道歉的意思。 苏锦逸嗓音浅淡,“无妨。” 仿佛早就知道此“顾皇后”非彼顾皇后一般。 “呵—” 初凌缈猝然冷笑,“你们以为,本座就只有人质这一个筹码?” 须臾,她环视周围一眼,一字一句,慢悠悠启唇,“你们可知,这暖福宫内,为何如此安静?” 第853章 她是桑悔的人 苏倾暖淡然瞥了她一眼,“很奇怪么?” “外面动静这般大,宫人自然都躲起来了。” 知道宫内近期可能不会太平,她便提前将寒儿送到了玲珑阁。 至于其他宫人,也在御卫的掩护之下,及时撤离到了安全的地方。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就已悄悄确认过。 暖福宫未有伤亡。 初凌缈笑得意味深长,“林倾寒的身世,想必你也查出来了,你觉得,以你父皇睚眦必报的性子,会不会对她做点什么?” 毕竟于苏琒而言,林倾寒就是耻辱一般的存在。 “这是我的家事。” 苏倾暖寒了神色,“就不用你操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并不想将母亲的伤疤一而再再而三的揭露出来。 父皇身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绝不会伤害母亲的孩子。 寒儿来江夏那么久,父皇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从未对她提起过。 这说明,这层窗户纸,他并不想捅破。 更何况,她出嫁时,自会带寒儿回大楚。 从此以后,不论她的亲生父亲是谁,都同江夏不再有一丝干系。 “本座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只是——” 初凌渺慢吞吞勾唇,“你就这么确定,她不会生出二心?” 挑拨离间的意味,太过明显。 只可惜,苏倾暖并不上她的当。 “哦,忘了告诉你,本座不小心落了一包毒药在你妹妹那里。” “至于她会不会因为元鹤的死而心生恨意,从而对你这个姐姐下手,那本座就不知道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特意选了一种会延迟发作的毒。 一旦毒发,立时毙命。 “本座知道你会医术,但本座的毒,可是没有解药的哦!” 一种手段重复两次有什么意思? 她最喜欢的,是让他们从内部瓦解,最好自相残杀。 “你似乎很自信,我一定会下毒。” 正在这时,一道稚嫩的童声忽而响了起来,如黄莺出谷般灵动婉转。 “但你忘了一件事,即便我对他的死,有那么几分难过,但也永远越不过姐姐去,又怎么会为了他,谋害姐姐呢?” 话音一落,众人便见一个雕琢可爱的幼小身影,缓缓出现视线里。 林倾寒穿着不同于往日鲜亮的天青色衣裙,素净中多了几分沉稳之感。 连那张充满了婴儿肥的小小圆脸上,也失了素日里的娇憨稚气。 这样的她,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 除了外表,她似乎已经彻底不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 苏倾暖不着痕迹看向了她身后的古星和古月。 林倾寒察觉到了,连忙脆着嗓音解释,“姐姐你别怪古星和古月姐姐, 是我坚持要回来的。” 说着,她复看向初凌渺,将一个白色小瓷瓶用力掷了过去,粉嫩小脸上的嫌恶再不掩饰,“这脏东西,还给你。” 见状,苏倾暖眉头微蹙,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初凌缈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碍眼。 思及同是骨亲,自己却被亲哥哥一再逼迫,她当即五指一张,将那瓷瓶吸了过来,捏在指尖把玩。 “怎么,你不打算为你的生身父亲报仇了?” “你可别忘了,就是你这位好姐姐,让你变成了没有父亲的孤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亲情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恐怕叫你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父亲。” 不同于之前在苏倾暖面前的低落,此刻的林倾寒,整个人被和煦的暖阳包裹照耀着,浑身上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既这么多年没有找过我,想来也不打算认我。” “而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坦率笃定,“也不稀罕有他这个父亲。” “更何况,他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姐姐杀他,并没有错。” 她渴望的是缺失的父爱,而不是对这个陌生的父亲有什么感情。 初凌缈难得噎了一下。 她不屑于同一个孩子多费唇舌,转而瞧见苏倾暖始终未变的脸色,眉目顿时阴沉下来。 “也就是说,你从未怀疑过她?” “我自己的妹妹,我当然相信。” 苏倾暖将目光放在林倾寒身上,微露暖意。 从寒儿问起元鹤之时起,她就知道,有人一定同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而告诉她这一切的目的,自然是想通过寒儿做些什么。 起先,她以为是桑悔道长,可转念一想,他既帮忙将寒儿自初凌渺手中救出来,就没有多此一举的理由。 而且这个计谋太过拙劣,不大像老奸巨猾的桑悔手笔。 倒像是箭在弦上,不得已为之。 若说桑悔当时强行命令初凌渺放了寒儿,初凌渺又不敢违抗,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将筹码赌在幼小而不辨是非的寒儿身上,倒也解释的通。 但不管是谁,寒儿都不会害她。 这一点,毋庸置疑。 哪怕她因为元鹤的事耿耿于怀。 哪怕她一连数日都躲着不见她。 甚至哪怕她知道,“前世”她们关系淡漠,并没有所谓的“姐妹情深”。 只今,唯有一个疑惑,她尚未想通。 寒儿被救回来后,漫萧便为她沐浴更衣,而她也仔细检查过她的身体,当时她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毒药瓶。 所以,这药是从哪来的? 暖福宫近来守卫森严,外人是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偷偷闯进来接近寒儿的。 “好啊,这件事算本座失策。” “但——” 一计不成,初凌渺不仅不恼,反而眼波荡漾,语气娇嗔。 “云顼,你可是答应过的,只要本座放了上官兴,你们就将三枚玉佩给我。” 既然上官兴假扮了顾皇后,那这笔账就算在她头上。 “堂堂大楚太子,难不成要言而无信,欺骗我这个小女子?” 放低了身段,她嫣然一副娇嗔小女儿姿态,让人忍不住心生垂怜。 只可惜,云顼铁石心肠,并不买她的账。 “兵不厌诈,本宫同一个杀人凶手,没什么信义可谈。” 他无比肯定,即便三枚玉佩给了她,她也不可能放人。 “更何况,上官兴是自己逃脱,又非你所放,谈何失信? 苏锦逸淡声接口,“初凌波当初在海江县也曾答应过本宫,不会插手江夏之事,如今你违背当初约定,暗中潜入宫中滥杀无辜,若论算账,也是本宫同你算。” 停顿了一下,他隽秀的面容愈发冷肃,“而且除了密谋弑君,擅杀朝臣,你还派了不少手下散布在京城各处,打算借机生事吧?” 若非他警惕心强,加强了防守,只怕如今京城早已大乱。 她的目的,可是要毁了整个江夏。 初凌渺神色变了一变。 她的确做了多手准备,打算让江夏彻底乱起来。 可没想到,苏锦逸竟全部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她已彻底失了谈判的筹码。 云顼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以为你行事够隐秘,可这世上自诩最了解你的人,恰好就在我们手里。” 云瑾,也该发挥他最后的作用了。 初凌渺眯了眯眼眸,很快想到什么,面色愈发黑沉如水。 一双充满了诱惑的眼眸中,更是杀意腾腾。 “是吗,那我们就后会有期吧!” 虽然只有一枚玉佩到手,可她有信心,很快就能拿到剩余的四枚。 待回了大楚,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束手就擒。 只如今,还是先回御圣殿,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地位才是。 言罢,她立即飞身而起,毫不留恋便往暖福宫外而去。 云顼霎时身形一闪,及时挡住了她的去路。 两人快速过手百余招后,初凌渺寻不到破绽,果断扭了身子,换了一个方向突围。 不出所料,苏锦逸早已等候在那里。 又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酣战。 初凌渺不想纠缠,却苦于无法逃脱,渐渐变得浮躁不耐起来,出手也愈发狠毒刁钻。 战圈越扩越大,战况也越来越激烈,暖福宫四周的宫墙,不知何时已被夷为平地。 苏倾暖拉着林倾寒退远了一些,免得被波及到。 初凌渺独自面对两大高手,丝毫不落下风。 当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周围的御卫几次想要上前帮忙,却因着三人移形太快而插不上手。 观战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苏倾暖见双方愈发胶着起来,胜负难分,便同御卫要了一把剑,试着闪身加入了战局。 以唐家剑法助攻。 只可惜,不过三十来个回合,她就被不留情面的弹了出来。 这是苏倾暖第一次觉出了自己同真正高手之间的巨大差距。 她知道,输的不是唐家剑法,而是她薄弱的内力。 尽管这内力在江湖上已少有敌手。 但在初凌渺面前,仍是不够看的。 之前以暗器伤她助上官兴逃脱,完全就是天时地利之下的侥幸而已。 而这一次,她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也是因为处在云顼和皇兄的内力保护之下。 认命的叹口气,她正自决定,还是乖乖退在外围掠阵,别再自不量力时,便听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自门口传了进来。 “现在还不能杀她。” 熟悉的声音,让不止苏倾暖,连苏锦逸的动作都是一顿。 机会稍纵即逝。 初凌渺眸光闪动,蓬勃的内力霎时汹涌而发,迅速将云顼和苏锦逸震开,然后操纵真气卷起一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向来人。 完全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 苏锦逸脸色一变,想也不想便弃了初凌渺,飞身过来堪堪打落长剑,将来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初凌渺没去管他,而是继续大开大合,招招运足十成内力。 铺天盖地的攻击接二连三攻向云顼。 气吞山河,风云变色。 云顼神色凝重,沉着应对,不见丝毫败迹。 依旧牢牢将初凌渺阻在场中。 这时,顾怿恰好赶到,见状也顾不得其他,果断取向初凌渺背后命门。 气势如虹的一剑,毕生所学,全无保留。 哪知道,初凌渺却像背后长出眼睛一般,轻轻松松就躲避开来,且还腾出余力,破掌逼了过去。 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顾怿尚来不及闪开,便觉四肢百骸剧痛传来。 五脏六腑更是几乎被搅在了一起。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更为恐怖的是,他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般,脚步竟挪不动分毫。 直到这一刻,他才切实感受到了来自御圣殿圣女的真正实力。 可怕!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 云顼及时截住了这致命的一掌,救下了他。 而初凌渺,则瞅准机会,向着反方向掠逃而去。 上官兴六人一直都在观战,见状立即飞身补上。 虽然他们的功夫比起初凌缈相去甚远,但依着强大的阵法,最起码也能阻上一阻。 初凌缈压根不将几人放在眼里,落地之时,已行云流水般攻向六合阵法的西北角。 竟是熟稔异常! 守着西北角的青墨面色严肃,全力以赴。 其余五人变换阵法相助。 攻守相间,配合默契。 但也仅仅只维持了几息的功夫。 只听咣当一声,青墨宝剑脱手而飞。 初凌缈顺利脱离了包围圈。 上空,无数弩箭激射而来,她恍若未见,宽大轻薄的衣袖随意一扫,便将弩箭尽数击落。 同时,凌厉的攻击力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开来。 埋伏在屋墙上的御卫,纷纷被击落。 而初凌缈则趁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 只留下一截追随她身影而起,宛如巨龙腾飞的鲜艳红绸。 为了躲避那些弩箭,苏倾暖的红颜锦甩出的晚了一些。 便没能及时截留住初凌渺。 上官兴意味深长的看了青墨一眼,最终还是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阁主,需要通知人围堵吗?” 好不容易等到这女魔头露面,逃了可太可惜了。 “不必。” 云顼墨眸闪过几许深意,并没有要追的意思。 “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直捣黄龙,比抓一个初凌渺有意义多了。 出了京城,初凌渺收起轻功,停下脚步。 她抬头看了一下,然后屈指放于唇边,漫不经心的吹了一声口哨。 回应她的,是绵长嘹亮的啼叫声。 紧接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雕出现在视线里。 继而温顺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见状,初凌渺满意勾唇。 将之前林倾寒扔出来的那瓶毒药用帕子包好,娴熟的绑在了金雕的腿上。 “以为在药包上做手脚,就能追踪到本座?” 她轻蔑的冷笑一声,而后很快消失在同金雕相反的方向。 不自量力! 苏锦逸默默看了眼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柔荑,低醇的嗓音不自觉含了丝宠溺,“现在可以放开了吧?” 虽然很是贪恋她的温度,可现在这个场合,的确不大合适。 许菁菁脸一红,“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你们冲动。” “什么冲动?” 江子书收起剑,有些不爽,“妹妹你到底哪边的?” 龙千穆双手环胸,颇有深意的瞥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凡事有个度,助敌逃脱,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有点意思。 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她是桑悔的人。” 第854章 我们都陷入了一场,关于前世的记忆里 此言一出,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几人,顿时都默契的缄了口。 虽然他们话里也有指责许菁菁不分敌我的意思,但到底以为她只是任性妄为,并没有真的往通敌这方面想。 哪知道,她竟真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桑悔道长是初凌缈的父亲,两人虽未必一条心,但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苏倾暖暂时未去理会许菁菁,而是深深看向了她身后的紫菀。 许菁菁上过战场,自是懂些功夫的,但多是些实战的技巧。 对于轻功,她几乎一窍不通。 而今她之所以能赶来的如此之及时,皆因紫菀的相助。 灼人的视线,让紫菀顿感心虚,不自觉低下头来,不敢同自家公主对视。 那位许小姐同主子关系不一般,她便擅自做主,将其带过来了。 未曾请示,乃作为宫人之大忌。 公主即便要罚她,她也毫无怨言。 正自忐忑间,苏倾暖清淡的嗓音传来,却只是吩咐她进屋取药,发给受伤的御卫。 再无其他。 刚才一战中,埋伏在屋墙上的一众御卫,在初凌缈庞大的真气冲击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虽无什大碍,但若服些增补益气的药,终归是恢复的快些。 而她,最近刚好配了一批。 紫菀暗松口气,连忙应了一声,便匆匆穿过已是残垣断壁的花廊,进了后殿。 公主在后殿设了药堂,平日里配好的药,都会放在那里。 并不瞒着她。 苏倾暖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紫菀是皇兄的人。 皇兄在殿内对许菁菁的特殊,虽被她勉强圆过去了,但到底瞒不过自小跟着他的紫菀。 她会帮许菁菁,就不难理解了。 江子书摸了摸鼻子,“现在的奸细,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有人撑腰,果然是有恃无恐啊! 苏锦逸淡淡瞥了他一眼,“她不是奸细。” 语气笃定! 江子书:...... 得! 他不和恋爱脑一般见识。 “某种意义上讲,两位殿下所言,都是事实。” “我是桑悔道长派来的,但不杀初凌缈,却另有原因。” 许菁菁并未抵赖,而是大方的站了出来,“所以诸位,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苏倾暖,眸光平静和暖。 仿佛在等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见状,江子书颇有眼色的闭了嘴。 看来,主母和她的关系也不浅啊! 那这女子,八成是没问题了。 不相信苏锦逸,还能不相信主母吗? 云顼神情冷淡,并未表态。 这许菁菁,他是见过的。 在暖儿做将军的那一世。 或者说,在他“前世”死后的记忆里。 因着是暖儿的军医,他大致记住了她的相貌。 但仅此而已。 理智上讲,他对如今的许菁菁,其实并无多少信任。 尽管她的擅自行动,无意中促成了他的计划。 但因着不了解她的为人,所以在道破她的来历后,他就不打算再掺和意见,免得有失偏颇。 听她如此客气的称呼自己殿下,苏锦逸失笑,然后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自然而然的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仿佛这个动作,已成了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人人都道他是因为爱她,才相信她。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她的信任,无关情爱。 皆因她值得! 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在场众人:...... 这世间之事果然奇特,没想到满腹算计的苏太子,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许菁菁尴尬的红了脸,但到底,没舍得避开他的手。 她“献祭”之后,他是在怎样的煎熬之下坚持到现在,她不会想不到。 此刻,又怎忍心让他失望? 这份突如其来的心疼,彻底消除了两人之间淡淡的陌生感,让她下意识就忽略掉了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事实。 就仿佛那个所谓的“前世”,竟真的存在过一般。 苏倾暖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在“前世”所谓的记忆里,皇兄为天下“牺牲”了许诺,成了他一辈子的心伤。 所以这一世,他不遗余力的想要找回她,复活她,哪怕不惜与桑悔提前撕破脸,哪怕不惜放弃皇位,甚至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今无条件的相信她,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扪心自问,虽然许菁菁出现的突兀可疑,如今又明目张胆的助初凌缈逃脱,可在她心里,对她,也始终是信任大过怀疑的。 这种感觉,是当年在战场上,她们无数次将背后交付对方的毫无保留的习惯使然。 尽管那些所谓的“前世”,极有可能也不是什么前世。 “你要解释的,可不只这一件。” 她淡淡一笑,精致的礼服裙摆拂过一地瓦砾尘土,绣鞋迈入门槛。 “屋里说吧!” 云顼并不算认识许诺,皇兄心神俱被牵动,容易感情用事。 相比之下,反倒是她,最适合做这个开口之人。 如今暖福宫大空,在场除了训练有素的御卫和玲珑阁几位堂主,再无其他人。 云顼抬了下手,众御卫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上官兴眸光微闪,当即也匆匆告了退。 江子书眼中跳跃着八卦的光芒,试探着向云顼请示,“阁主,那属下和千穆,先回玲珑阁?” 他心里默默祈祷,阁主快开口,开口让我留下。 苏太子的爱恨情仇,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 云顼睨了他一眼,好心没戳穿他。 “回去配合天乩楼的人,继续''追踪''初凌渺。” 江子书:...... 失策了! “是!” 他苦哈哈应了一声,只得顶着一脸懊悔,恋恋不舍的被龙千穆强行拖走。 经此一役,暖福宫前院宫墙大多损坏,但好在,后堂殿宇并未受到波及。 进了内堂,苏倾暖先吩咐古星和古月将林倾寒带回去休息,然后偶一抬眸,便同刚刚抬步进屋的顾怿撞上了视线。 ...... 倒是将他给忘了。 顾怿仿佛没瞧见她微蹙的眉头,若无其事的在云顼下首落座。 隔着花梨小桌,他诚恳的向云顼拱了下手,“对不住了,是顾某思虑不周,坏了云太子的事。” 当时事出突然,他贸贸然对初凌缈出了手,现在想起来,八成是拖了云顼的后腿。 毕竟云顼是因为救他,才会让初凌缈趁机逃脱。 话虽是对云顼说的,但他的余光,却不自觉瞥向了苏倾暖。 他态度都如此诚恳了,她总不会还对他有意见,记恨他吧? 即便已经没有机会,但到底还是想给她留个好印象。 将他一应举动全都看在眼里的云顼,如玉的俊颜顷刻间覆上一层疏冷。 “思虑不周倒罢,只希望顾郡王,可别恩将仇报才是。” 话里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顾怿眸光一缩,脸莫名有些发烫,“云太子不必刻意强调,顾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救命恩情,自会报答。” 他顾怿虽没什么好名声,但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既受了他的恩惠,那只要他提出条件,他必会尽力达到。 “那就请郡王爷——” 云顼不客气的勾了勾唇,幽深的墨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在本宫和暖儿大婚之日,奉上一份厚礼好了。” 顾怿:...... 他心里一梗,那种不甘心不舒服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 “知道了。” 见他眼神较方才愈发冷沉,苏倾暖便知,他这是对云顼不服气了。 至于不服气在哪里,她大致也猜得到。 总不过是因为之前和她的过节,迁怒罢了。 果真是个小气的人。 顾怿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也不好开口赶他走,便将目光转向了自进门后,就规规矩矩坐在苏锦逸旁边的许菁菁身上。 这一次,她似乎没有再避嫌的意思。 “如今,我是该称呼你小诺,还是许家小姐?” 她眼神意味深长,慢悠悠翘唇,“亦或者是,别的什么称呼?” 能得到桑悔的信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真实的身份,绝非许家外室女这么简单。 云顼和苏锦逸皆知前世之事,不意外她会有此之问。 但顾怿冷峻的脸上,却浮起几分凝色。 一双黝黑的瞳仁中,更是写满了探究。 她的语气并不算疏离,甚至还隐隐透着随意。 仿佛面对的,是一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我是许诺。” 许菁菁杏眸沉澈干净,盈着浅浅笑意,“也是许菁菁。” 她同她对视着,声调温和,一字一句,极为认真。 “许诺是将军的助手,同许菁菁是桑悔的人,并不矛盾。” 虽然刚来的时候,她并不想接受自己复杂的细作身份,但久而久之,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完全可以利用这重身份,做更多的事。 顾怿听的一头雾水,但苏倾暖,却瞬间明白了。 “第二个问题。” 她问的干脆利落,仿佛只要她说,她就信。 “大成殿,皇兄酒樽里被下了药,可是你的手笔?” 当时,皇兄的表现同平日大相径庭,若说是因为许诺的原因,倒不如说,他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受了许诺的影响。 许诺或许会让他失去理智,但绝不会没了神智—— 皇兄再失态,都不会对她这个妹妹下杀手。 除非,有人利用他对许诺的感情,勾起了他潜藏已久的心魔。 她当时就有所怀疑,只是苦于无法证明。 后来大殿被刺客打砸的一塌糊涂,但她还是借着医治伤患的间隙,找到了皇兄的酒樽。 ——当朝太子的酒樽,并不难认。 事实如她所料,里面果然有药物残留。 一个并不高明,但非常有效的手段。 许菁菁面色一惊,下意识看向苏锦逸。 熟悉的眼眸中,熟悉的信任,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她回过神,毫不犹豫摇头,“不是我。” 顿了顿,她又斩钉截铁的补充,“不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对他下手。” 哪怕是为了大局,她都不会。 “在宫里,桑悔安排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 说到这里,她复望向苏锦逸,“文龙观历代主持都同皇室交好,在宫里安排几个暗桩,不是难事。” 她不希望他误会。 苏锦逸浅浅扬唇,“我相信你。”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不需要解释什么。 顾怿直觉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表兄对这个许菁菁,何止是不一般。 简直就是百依百顺,宠上了天。 他甚至都在怀疑,从小跟在表兄身边的人,究竟是他,还是许菁菁。 这个疑问,从在大成殿就已在他心里浮起,如今更是越积越大。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 苏倾暖唇角两侧的弧度不自觉深了些。 “所以,是桑悔给你派了任务,让你助初凌缈逃脱?” 她的出现,当然不会是偶然。 “桑悔道长不愿御圣殿独大,但又必须留下初凌缈兄妹,用来牵制你们,所以他先是故意放走初凌缈,又使计促成这一场刺杀,用来削弱江夏的实力。” “如今江夏、大魏、南诏和南疆均元气大伤,无力再战,前朝的对手,便只剩下一个大楚。” 说到这里,许菁菁唇角噙了笑,“最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当然,她并不相信阿逸真的没有留下后手。 “既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如他的愿?” 顾怿模样冷冰冰的,适时刷了刷存在感。 殿内一共五人,明明苏锦逸很少说话,云顼更是同他一样几乎不曾开口,可他却莫名觉得,被排除在外的人,只有他一个。 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许菁菁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别有深意的看向了云顼。 “云太子,大楚最近的局势,怕是不大乐观吧?” 四国国力皆损,余下的大楚,便成了决定成败的关键。 于他们,于御圣殿,皆是如此。 苏倾暖微感惊讶,眸光下意识就跟着落在云顼脸上。 她出发来江夏的时候,大楚形势明明一片大好。 兰家伏诛,君臣一心,朝野上下欣欣向荣。 难不成,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又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云顼墨眸微抬,看了许菁菁一眼,“许小姐消息的确灵通。” 看来桑悔的手,已经伸到了大楚。 “云太子当该知道我的意思。” 许菁菁模棱两可的笑了一下,这才顺着顾怿方才的疑问说了下去,“留着初凌渺,暂时不让她死,不是为了成全桑悔道长,而是因为,这对我们有好处。” 顾怿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 也就是说,她虽然承认是桑悔道长派来的,却并不将自己看做和他一伙。 “初凌渺在离开大楚之前,便已经启动了她的计划,只要计划成功,那么,大楚很快就会步其他四国的后尘,彻底乱起来。” “而我们,则可以利用她骄傲自满、急于求胜这一点,将计就计,将隐藏在大楚的所有敌人都揪出来。” 许菁菁勾唇,“一网打尽,岂不比杀她一个人要有利许多?” 这些暗桩若不能完全清除,始终是个隐患。 云顼不置可否,“还有呢?” “此为其一。” 许菁菁不疾不徐道,“其二——” “御圣殿并非铁板一块,初凌波和初凌缈看似和谐,实则两人之间,有着极深的矛盾。” “初家祖制,子为家主,女则保管家主令,若有大事,设堂而议。” 换言之,初凌波虽为圣主,权利却颇受制约,并非事事都能做主。 “一山不容二虎,一殿不容二圣,初凌波心思阴沉缜密,初凌缈做事则张扬高调,很多时候,两人都并不认可对方。” “所以,留下初凌缈,便可暂时制约初凌波,避免他乱来。” 苏倾暖顿时来了兴趣,“细细说来。” 御圣殿二圣不合,她已自云顼和初凌缈的对话中,大致推断了出来。 也知道,他们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但具体怎么做,还需要从长计议。 许菁菁隔着桌子,将一张字条摊开,轻轻推了过去。 苏倾暖垂眸一看,秀气的眉头顿时皱起,“五十万,倭兵?” 在边关的时候,她其实是和倭人打过交道的。 苏锦遥的倭武军,便是由倭人组成。 对方人数不算多,但非常难缠,她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利用其弱点,将其击败。 而现在,许菁菁竟然说, 对方手中有五十万倭兵? 说起倭兵,许菁菁眼眸中有厌恶一闪而过,仿佛对方是极度恶心的东西一般。 若是仔细看去,在满满的厌恶之下,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倭国人阴险狡诈,残忍嗜血,丧心病狂,穷凶极恶,曾化身为盗,在海江县附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当年,初家家主初道珩,也就是如今的桑悔道长鄙视其品行低劣,毫无人性可言,便不屑同其合作,拒绝了倭国来使。” “但没想到,却被他的儿子初凌波,钻了空子。” “初凌波暗中对海江县及其附近的富户大肆屠杀,尽得其财货宝物,然后又利用这些财物,对内贿赂初家族人,蒙蔽初道珩,在外则偷偷联络倭国,大肆许其好处。” “内外勾结,发动变乱,最终酿成了三十年前的海江县惨案。” “一夕之间,生灵涂炭,万余户百姓,十数万人命丧于此。” 海江县不属于五国中任何一国,因着地理位置优越,大量商人往来汇集于此,说是县,其繁华程度、人口数量,早已堪比府州。 如此民旺人盛之地,却尽毁于倭人手中。 顿了顿,她深呼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初凌波固然该千刀万剐,可这些倭人的罪恶,也是罄竹难书。” 越过桌子,她紧紧抓住苏倾暖的手。 “阿暖,我们不能让悲剧重现,这五十万倭兵,绝不能再散向五国。” 无论初凌波先攻哪国,亦或者兵出几路,兼而攻之,遭殃的都是百姓。 他们输不起。 苏倾暖眸色凝重,“你的意思是,如果初凌波得掌大权,就会立即对五国用兵?” 以五十万同时攻打五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倭人好武,又暗中备战多年,一旦出兵,五国只怕要吃大亏。 诚如许诺所言,遭殃的,还是百姓。 毕竟,谁都不知道,他第一个会先打哪里。 许菁菁颔首,“初凌缈是初家这一代极为出色的用蛊之人,且又在大楚经营多年,相较之下,她更喜欢通过操控人心,挑拨对方内讧,来施展自己的谋算。” 江夏这次博弈,她狼狈尽显,势必要去大楚找回场子。 这就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初凌波则不然——” 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字条,“他熟兵法,懂谋略,更喜欢在真正的战场上施展身手。” “尤其是,如今他手上有这么一支庞大的精锐。” “一旦初凌缈先死,初凌波拿到御圣殿全部话语权,势必会放弃初凌渺的计划,提前开战。” 这是他们所不愿看到的。 备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们需要时间。 听到现在,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大楚拖住初凌渺,进而牵制初凌波,为五国赢的备战时间。 苏倾暖睫羽微垂。 哪怕那五十万倭兵只是可能,他们也不能赌,不能拿五国百姓去赌。 同初凌渺周旋,总要好过战场正面作战,万骨成枯。 其实在刚才,云顼同初凌缈作战的时候,她就已经瞧出了些门道。 小诺的意思,又何尝不是他和皇兄二人早就商量好的决定? 心中有了答案,她却没急着表态。 “所以这些话,是桑悔道长让你转告我们的?” 仅仅是为了牵制御圣殿? 原本是五国同前朝的博弈,如今成了三方对峙,他们要对付御圣殿不假,但也不能不留意这个神秘的桑悔道长。 不能被他钻了空子。 许菁菁丝毫不意外她的敏锐,目露赞赏。 “这就是我要同你们讲的,第三个理由。” 她看向顾怿,“你是不是很好奇,明明我和阿逸,和阿暖素未谋面,却为何如此熟稔?” 顾怿冷笑,“的确很好奇。” 现在的许菁菁,同之前他所认识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他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许菁菁低垂着眼眸,嘲弄的笑了笑,“因为,我们都陷入了一场,“关于”前世”的记忆里。” 第855章 那些信任的人,不一定都值得信任 “前世?” 饶是顾怿素来性子内敛,此刻也难掩震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于几人之间的关系,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却唯独没料到,竟会是这个原因。 也太荒谬了些。 许诺轻叹口气,“其中的过程太过繁杂,我就不予你多说了。” “你只需知道,在前世,我们经历过很多,多到足够彼此相互信任。” 说到这里,她话锋忽而一转,“当然,这只是桑悔道长要你们相信的事实。” “而事情的真相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前世。” “你们之所以有重活一世的错觉,不过是因为,一种蛊在作祟。” 众所周知,前朝就是以蛊术控制天下的。 顾怿愈发觉得不可置信。 “什么蛊,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他知道前朝皇室善蛊。 但即便善蛊,也凭空造不出一个前世来。 而且,这还不是一个人的前世,而是一群人的前世。 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前朝若真有这本事,直接将五国颠覆,去坐江山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苏倾暖倒没有顾怿这般惊讶。 毕竟,对于前世的怀疑,她心里早已有之。 而且,经历过重生这一遭,再离奇的事,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许诺老实摇头,“我不知是什么蛊,也不清楚,它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改变了你们的记忆。” “许菁菁是桑悔道长的人,但并不随侍其左右,我来之后,同他的见面就更少了。” “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不怎么联络我,迄今为止,正儿八经派给我的任务,也只有今日这一个。”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没有机会探查清楚。” “只隐约知道,那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即便她来自后世,以旁观者的身份介入其中,也毫无办法克服其影响。 以至于她明知道那些经历是假的,却依旧深陷其中。 苏锦逸低低一笑,有些自嘲,“枉我一直派人盯着他,却从未发现这些不对劲的地方。” “更不曾,留意到你的存在。” 现在想想,他哪里是什么携记忆而生,无非是在桑悔觉得需要的时候,让他成功“觉醒”,并误以为自己是怀着救世的任务,从前世而来。 他也不曾料到,阿诺会换了身份,甚至换了名字,就生活在他的眼皮底下。 近在咫尺。 许诺有些不忍,但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对不起,那些回忆,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都不存在。” 所谓相爱相守,不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妄一场罢了! 语毕,她心里蓦的一痛,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失去。 苏锦逸深深看着她,“所以,你从未将它当做真实发生过的是吗?” 关于前世的结果,他早就猜到了。 但他从不认为,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许诺沉默不语。 人非草木,经历了一切,她又怎会全无触动? 若真如此,她也不至于在同他相见之后,屡屡流露出心底最柔软的一面。 即便是在蛊虫的作用下,即便是在虚幻中,那也是实实在在的陪伴啊! 但,他有权知道真相。 苏锦逸何其了解她。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他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伤痕累累的心,瞬间就被抚平。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他眸光和煦,宛若晨初朝阳,洒下点点暖光,“不重要。” 不认识,那就重新认识。 她心里没有他,他就想办法再住进她的心里。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真的不愿同他一起,他也会远远守着她,不离不弃。 没有什么,比她还好好活着,更让他开心。 许诺微垂眼眸,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她心里默叹口气。 若走下去,他们的路只怕注定艰难。 当然,她从不惧怕什么。 见状,苏锦逸也不忍再逼她,便自然而然的岔开了话题。 “这种神奇的蛊术明显已超越我们的认知,想要驱动它,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它在前朝的地位,一定极为超然。”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见他不再纠结往事,许菁菁暗松口气,顺着他的话说明: “桑悔道长不仅擅长蛊毒,还精通儒释道术数,所以,他是羽氏家族历代集大成者,功夫只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世上,大概也唯有他,才能施展出如此精密高深的蛊术。” 苏倾暖灵光一闪,沉静的凤眸随之一亮,“所以,它就是,蛊王?” 她看过的那本蛊书,其中已囊括了几乎所有或害人,或救人的蛊术。 其中不乏银线蛊、金蚕蛊这样阴毒的子母蛊。 却独独没有关于蛊王的记载。 它是一个秘密,应该只存在于历任初家家主的心中。 当然,初凌波是阴谋篡夺,并不包括在其中。 相传,前朝覆灭之后,蛊王被文龙观的玄清道长施法,镇压于灵幽山下的镇坛内,以五国皇室之血封印。 所以几百年来,它从未再出现过。 可桑悔道长不一样。 他是初家家主,又是文龙观主持,道法与蛊术集于一身,灵幽山的镇坛,极可能已经挡不住他。 “所谓起死回生,扭转乾坤。” 云顼眸色幽沉,“原来如此。” 所以桑悔道长,极有可能早就得到了蛊王。 如今的灵幽山,不过只是他故弄玄虚的幌子。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蛊王本就由羽氏历任继承人所持并相传。 如果是这样,那么镇坛之下,镇压的就可能并不是蛊王。 而是另外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他微微眯眼。 看来想要弄清真相,只能去赴桑悔的灵幽山之约了。 苏锦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去灵幽山之前,我们必须要解决掉御圣殿。” 双线作战,只会疲于奔命。 也就是说,他们仅有半年不到的时间。 苏倾暖不假思索的应了,“好,我们分头行动。” 对于那些明明是虚幻,却犹如亲身经历的折磨,她已释然许多,并不怎么在乎了。 人生非戏,岂能重来? 他们的遭遇固然凄惨,可这天底下,每日被冤死错杀的无辜之人又有多少? 芸芸众生,比他们可悲可怜的,更是不知凡几。 何以他们就该是幸运的? 云顼爱怜的看了苏倾暖一眼。 他的暖儿,没有真的承受过那些非人的折磨。 四海之内,也不曾生灵涂炭,累累白骨。 他们如今不是在弥补,而是在杜绝这种可能的发生。 伤害还没有铸成。 只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欣慰不已。 至于其他,都不是紧要的事。 许诺当即保证,“放心好了,我们在江夏,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听她自然而然的说出“我们”二字,一抹隐晦的笑意,自苏锦逸眸底闪过。 他的阿诺,果然还是嘴硬心软的性子。 苏倾暖唇角含笑,“彼此彼此!” 末了,她悠悠感叹,“还好,我之前对付林倾城和云璃的时候,都是在他们先招惹我的情况下才出手,否则,还真有可能被桑悔误导,滥杀无辜了。” 谁能想到,记忆都能出错。 顾怿一怔! 所以,他打听到的那些关于她心狠手辣残害姐妹的流言,真相竟是这样吗? 许菁菁摇头,“前世虽然不存在,但那些经历和感受,却并不完全都是假的。” 哪怕是虚幻,也是他们遵从本心的选择。 否则,何以以假乱真? 当然,除了阿暖。 她是个异数。 苏倾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尴尬的笑了笑。 小诺说的没错。 桑悔虽利用蛊术造了这一场虚幻,但显然不能左右他们的思想,这也是他们明明意识到不对劲,却始终无法分辨真假的原因。 楚皇的选择,云顼的选择,唐乔的选择,宁国府的选择,包括寒儿的选择等等。 无一不是本性使然。 当然,她不在此列。 在前世的记忆里面,她是愚昧的,迟钝的,执迷不悟的。 现在想来,纵然她因为忘忧蛊失去了记忆,忘了云顼,但大概率,也不会爱上云璃。 更不会为了他一次次伤害云顼,甚至置他于死地。 还不惜将宁国府牵扯进去。 云璃同云顼,着实是没有可比性,她应该没那么瞎。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被感情左右,冲动任性了些,她也不会变得是非不分,助云璃去夺不属于他的东西。 如果她真的那般愚笨不堪,就算重生一世,应该也不会聪明多少。 毕竟,本性难移。 许诺朝她眨了眨眼,“想到关键点了?” 苏倾暖难得呆愣,不解的看向她。 所以,为什么独独只是她,同旁人不一样? 她被重点关照了? “阿暖,关于你身上的异常,现在我还没弄明白,但总归,一定和蛊王有关。” “桑悔道长远在江夏,大概率影响不了你太多。” 许诺神情重新变得凝重起来,“所以我怀疑,在大楚,可能也有他的人,长久潜伏在你的身边,借机干扰着你。” 但很遗憾,她从未到过大楚,并不能给她有效的建议。 “所以,你怀疑是初凌缈?” 苏倾暖挑眉。 按照目前他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她应该和桑悔道长不是一路人吧? 许诺不置可否,“能驱动蛊王的,必然有着前朝羽氏血脉。” “当年初凌波为了夺位,杀尽了他的兄弟姊妹,只留了一个初凌缈。” “至于其他宗族,如今俱在御圣殿,所以现在还很难确定,这一切是不是同初凌缈有关。” 当然,也不排除初道珩有其他子女流落在外。 隔着桌子,她看着苏倾暖,郑重叮嘱,“阿暖,你们回到大楚以后,一定要留意这个人,她可能是初凌缈,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你所亲近的人。” “记住,你的前世记忆里,那些信任的人,不一定都值得相信。” 如果真有这个人,那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出来。 他藏的太深,只怕是桑悔手中极为重要的一张王牌。 关键时候,很可能会给与他们致命一击。 苏倾暖顿感责任巨大。 初凌渺、四大圣使中的白和红还没找出来,如今又多出这么一个推断出来的人。 他们在大楚的布局,果然是费了心思的。 而且,她又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既然前世那些经历并不真的存在,那她的功夫和医术,是打哪儿来的? 再加上那些来自战场的经验....... 可明明,她自小连京城都没出过。 见她眉头紧锁,苏锦逸不想给她太大压力,“阿暖,别想太多,所有的事,都等你们大婚过后再说。” 说到底,她不过只是一个刚满一十五岁的小姑娘。 苏倾暖回过神,旋即嘴角一扬,“皇兄放心,我省的。” 借着成亲的名义回大楚,还可以避免打草惊蛇,被对方探知他们的计划。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这大婚竟还帮我们起到了掩护作用。” 只是多多少少有些郁闷就是了。 及笄礼被刺杀倒罢,连大婚也要精心算计一番。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眸光一直在她身上,完全洞悉她想法的云顼:…… 他顿时一脸心疼。 若不是碍于场合,他都想将她摁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别乱想,凡事有我。” 在江夏皇宫,因为江夏皇的多疑猜忌,更因为他是大楚人的身份,不能安插太多势力。 终究没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及笄礼。 但大婚,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桑悔来了也不行。 苏倾暖弯了弯眼眸,“我知道。” 她自然也不想再横生波折。 这可是他们准备了好久的大婚,怎么可能不顺利? ———— 暖福宫外,玄衣男子身形卓然,轻如飞燕,几个起落便越过重重宫殿,很快消失在高大厚重的宫墙之外。 没有一丝拖延犹豫。 ...... 看到来人,初凌缈风华绝代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来了!” 第856章 青墨哥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出现。 男子在离她较远的地方站定,漆黑的眸中尽显不耐。 “城东门向南十五里处,陈氏别院。” “找到人就赶快离开,江夏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闻言,初凌渺红唇满意的向上翘起。 “不愧是云顼最器重的御卫,办事果然周到妥帖。” 人是来了。 但他带来的消息真实与否,还有待确认。 “你说,这会不会又是一场请君入瓮的局呢?” 太过顺利,有时候还真不一定是件好事。 尤其对手还是云顼这样不好糊弄的。 “消息已送到。” 男子神情漠然,“信不信由你。” 从始至终,他都保持了三丈开外的距离说话,仿佛极不愿意同她有什么瓜葛。 初凌缈饶有兴致的打量他片刻,忽而款款移步,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涂着鲜红豆蔻的玉指,柔弱无骨的搭上他的肩膀。 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宛如情人般呢喃,“生气了?” 在高大颀长的身形映衬下,她愈发袅袅婷婷,媚意横生。 男子好似被烫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便闪身远离了她。 俊脸之上,更是盛满怒意,“请你自重!” 无人瞧见的幽黑眸底,刺骨的冷冽极快闪过,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厌恶。 “自重?” 初凌缈咯咯娇笑,“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同本座说这两个字。” 见他这次站的地方比先前更远,避自己仿佛瘟疫一般,她也不着恼,手臂翩然张开,风姿绰约的转了一圈。 宛若一个还未及笄的豆蔻少女,调皮活泼中,又不失妩媚风情。 “你瞧瞧,我哪里就不如她了?” 因着她轻佻的动作,绯色锦缎下玲珑有致的曲线,展露无疑。 俨然一个让人血脉贲张的人间尤物。 “她不过一个小丫头,懂什么闺房乐趣?” “不若,本座给你个服侍的机会,让你尝尝真正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言罢,她挑逗的朝他笑了笑,只是魅惑的眼神之下,却藏着阴冷的算计。 男子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你不配同她比。” 他手中利剑拔出,直指向她,“我为你办事,同她无关,你若再敢言语冒犯她,我杀了你。” 早晚都会。 初凌缈冷笑。 她风情万种的往前移了几步,到底没再自讨没趣的靠近他。 只是轻轻碰了下他握的笔直的宝剑。 “杀本座?” “先将你的功夫练好再说。” 眼风扫过,隐含凌厉,“别忘了,你如今修习的秘籍,还是本座送你的。” “才有了些长进就敢背主,我御圣殿,可容不得这种吃里扒外的人。” 不过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态度,倒是让她对他的信任又深了几分。 若是他刻意迎合,反倒不大正常。 男子脸上寒意更甚,但不知想到什么,最终又被生生压了下去。 他收回剑,唰的一下归到鞘里,“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们御圣殿的人。” “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你给我秘籍,我给你递消息,这很公平。” 初凌缈被他的天真逗的花枝乱颤。 “知道什么叫上船容易,下船难吗?” “你说,若是本座将你背叛的消息公布出去,会怎么样?” “你始终惦记着的,对你素来倚重的小姑娘,又如何看你?” 她啧啧两声,“想想都期待,云顼自小培养的御卫,竟然胆大妄为以下犯上,惦记上了他的太子妃。” “不止如此,还为此投靠了御圣殿,沾染上了邪功,时时都想要他的命......” “真是一出极为精彩的戏呢!” “你说是吧,青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暖福宫退出来的青墨。 随着她的话,青墨脸上的骄傲一寸寸退去。 他眼眸黑沉,宛如旋涡般明明灭灭良久,最终才像认命般,挫败的垂下了眸子。 “别院的位置,的确是他故意透露给你的。” “但你多虑了,那里没有什么埋伏。” 日光西沉,将周围错落有致的房屋间铺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晕。 动乱虽在皇宫,但民间显然已收到风声。 百姓闭户,商家闭市,宽大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出现。 “云顼为什么这么做呢?” 初凌缈语气轻柔,仿佛在诱拐不谙世事的小孩一般,极为耐心。 青墨沉默了一会儿,“他答应过云瑾不杀他,但又不想轻易放人,便故意将这个信息透露给你,打算借你的手除掉云瑾。” 见她神情似笑非笑,仿佛并不相信的样子,他破罐子破摔一般。 “云瑾是冷香堡堡主,当时又曾鼓动灾民叛乱,造成了不少伤亡,云顼不可能饶了他。” “但他素来自诩正人君子,不愿做那等违背信义之人,便打算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你。” “而且,云瑾若真的回到大楚,安王府新立的世子云宗瑞处境就会变得尴尬,他是云顼扶持起来,所以云顼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说这些的时候,一抹愧疚掠过他眼底,证明他的心里,远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冷漠平静。 初凌渺尽数瞧在眼里,心里仅剩的那点怀疑,也褪了大半。 在暖福宫的时候,她就猜了出来,云顼能知道御圣殿这么多事,八成是云瑾出卖了她。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决定在离开江夏的时候,顺便将这个叛徒“带走”。 于是,在最后突围的时候,她给了青墨暗示。 “果然是个乖宝宝。” 对于他的透露,初凌缈似乎极为赞赏。 “的确,本座暂时,还真舍不得让云顼将他带走。” 言下之意,就是要救云瑾了。 只不过—— 她缓缓勾唇。 云顼料定她会杀了云瑾,可她偏不会这么做。 不止不会,她还要将他带回御圣殿,好好养着。 这条狗留着还有点用,就算要杀,也不是现在。 青墨吝啬多言,“这是你的事。” 竟是完全不关心。 初凌渺仿佛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也不在意。 “就是说,在方才的交战中,云顼其实是留手了?” 既打算让她带走云瑾,那自然也没有要杀她的意思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放本座走呢?” “难不成——” 她自得的抚了抚脸颊,“他果真爱上了本座?” 这是她离开暖福宫之后,才想通的事。 云顼看似摆出了不拿下她誓不罢休的态度,但其实,破绽百出。 “而且——” 她将袖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眼神却意味深长。 “他竟还送了本座如此珍贵的玉佩,真是大方啊!” 苏锦逸能给她玉佩,自然是同云顼私下商量好的。 毕竟她手里那个人质,又不是真的顾皇后。 他犯不着为了救一个上官兴,拿出祖传的玉佩来。 所以,他们只能是故意的。 但,明知可能有问题,她却不舍得丢弃。 有了这枚玉佩,御圣殿就不会成为兄长的一言堂。 这是她翻身的筹码。 青墨视线似是无意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之上,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他们的目的,是故意放你回去,好让你和初凌波内斗,然后坐收渔利。” 见她不以为然,他“好心”告诫她,“如果你不想一败涂地,这次回去,最好同初凌波化干戈为玉帛,别着了他们的道。” 顿了顿,他冷声补充,“我不想到最后,白忙乎一次。” 说到这里,他脸上隐隐透出些消极,显然是对她这次的行动极为失望。 “笑话!” 初凌缈素来骄傲,难能容忍被他看不起。 她一拢衣袖,神色轻狂,“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岂能算计得了本座?” “你且瞧好吧!” 化干戈为玉帛? 怎么可能! 除非,她,或者兄长,有一个人自动退出权利的争夺。 “想坐收渔利,也要看本座给不给他们机会。” 大楚的计划已经启动,足够让云顼焦头烂额的,他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来算计御圣殿? 到时候,只怕想自保,都难。 当然,这些隐秘之事,她没必要同青墨细说。 介于他表现不错,她乐的放他一马。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如何骗过众人,单独寻到这里的?” 她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宫中刚经历大乱,你作为御卫,还没这么自由,能擅离职守吧?” 那个御卫首领青玄,是云顼一手带出来的,警觉性自然不低。 说白了,即便青墨在御卫中地位很高,但也需受青玄节制。 青墨难得语塞。 就在初凌渺的视线一点点冷下来的时候,他却忽而开了口。 “我将你着人收买我的事,告诉了云顼,他让我将计就计,假装为你做事。” “今日给你送消息,其实也是他的意思。” 他似乎颇为厌弃这样的自己,俊逸的脸上覆了一层颓废。 唯有那双因修炼邪功而略显发红的眸子,闪现着异于常人的漠然与冷酷。 “这就奇了。” 初凌缈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云顼竟然允许有人惦记他心爱的姑娘?” 以他对苏倾暖的死心塌地,会这么大方? 青墨顿时脸色涨红,不自在的偏过头。 “我没告诉他这个。”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不管自己怎么做,终究已算是背叛。 “所以你现在,究竟是在为谁办事?” “本座,还是云顼?” 其实他能向她坦白这些,基本可以确定,他同云顼已不是一条心。 但万一呢? 万一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她的明谋呢? “我为谁办事,你不是已经知道?” 青墨冷笑,“若不信, 你大可不必再来找我。” 初凌渺没言语,似乎在考虑他话中的可信度。 事实上,她其实还是有些怀疑的。 青墨作为一个药人,却能顺利逃脱,可见其心性之坚韧。 云顼对他有救命栽培之恩,是他素来效忠的对象,他不可能毫无触动。 所以若说他是假装投靠,是极有可能的。 但—— 人心就是如此复杂。 他生了欲望,有所求,就不再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 尤其是所求的人,还是云顼的女人,那这份忠心,就更是大打折扣。 更何况,他已经修炼了那本邪功。 再无退路。 “好,本座就姑且先信你一回。” 见他如此识趣,她也乐的给他点盼头。 “放心好了,云顼已是本座掌中之物,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待本座坐了天下,功勋爵位、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你的,你还怕你的小美人不对你死心塌地?” 之前她还想着可以同兄长平分天下,如今,呵呵! 青墨忍住欲呕的冲动,第一次对上那双娇娆的眸子,“希望你说到做到。” 初凌渺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丢下一句放心,便闪身消失在原地。 青墨在空旷的街道上定定站了一会儿,直到被周围树上的鸟鸣惊醒,这才无声的扯了扯唇,飞身掠上了屋脊。 屋脊处,一道深青色的身影,正俏然而立,眼神深沉复杂的看着他。 她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下的皇后礼服,但姿态却慵懒。 青墨神情微微一顿,继而便若无其事的越过了她,打算离开。 “刚才那人,是初凌缈吧?” 上官兴双手环臂,慢吞吞转身。 如蝶翅般浓密的睫羽忽闪着,掩去了眸底的情绪。 “青墨哥哥,我很好奇,你同大魔头之间,有什么话可讲呢?” 因为刚到,所以她只隐约瞧见了一方模糊的背影,并不真切。 青墨顿步,并未回头,“你看错了。” “也许是吧!” 上官兴粉唇扬了扬,悠悠踱步到他面前,“那你说,你枉顾阁主的命令,乍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又有何干呢?” 她虽笑的清甜,可一双杏眸眸中,却透着洞察一切的睿智。 青墨冷冷瞥她一眼,“你又怎知,不是主子派我来的?” 见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由加重了语气,“请你记住,你是玲珑阁的人,而我,是御卫。” 玲珑阁和御卫虽时有合作,但并不相互隶属。 “这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上官兴并不着恼,反而主动转了话题。 “我来是想告诉你,阁主大婚之时,我就要同你们一并往大楚去了。” 阁主这次授意她撤出景州,转交由上官娥负责,明面是回京协助捉拿初凌缈,可内里的意思,却是将景州防务全部都移交给了天乩楼。 而玲珑阁,则不再插手景州,亦或者是江夏的事宜。 收缩兵力,退回大楚,说明阁主接下来要有大的动作。 要知道,玲珑阁四大阁主同时出动,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次围剿初凌缈,表面看似她和龙千穆、江子书都参与了,但那不过因为他们恰巧都在京中,故意做给初凌缈看罢了。 青墨睨她一眼,“你的事,不必告诉我,我没兴趣知道。” 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上官兴为什么非要表现出一副同他很熟的模样。 即便小时候见过,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交情吧? 至于? 上官兴低低叹息一声,“你何必如此绝情呢?” 罢了!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 印象中,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青墨没功夫听她胡言乱语,冷漠的施展轻功飞越而去。 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上官兴悠悠而叹,声音低的,怕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青墨哥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第857章 左相的人选,是谁? 暖福宫! 宫廷突逢大乱,苏锦逸身为太子,自不能多耽搁,况且,他与许诺久别重逢,心中自有千言万语要说,故而二人很快便离去。 至于顾怿,则径直返回勤政殿复命。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作为公主的苏倾暖,最为清闲了。 江夏素来有女子不得干政的传统,经过古贵妃弄权后,朝臣对后宫的防范更是愈发严密。 刺客一事牵扯到了诸多世家,属于朝廷之事,她还是不要多加插手的好。 否则,言官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没。 总归那些伤者都已被她初步诊治过,无性命之忧,太医院足以胜任接下来的治疗。 但考虑到御前诸多宫人都化作了刺客,勤政殿人手可能不够,她还是将暖福宫的一干宫人都遣了过去,听任御前总管周全的吩咐。 算是尽了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紫菀退出去后,苏倾暖偏过头,瞧了眼始终不曾挪动地方的云顼,故意一本正经道,“按照习俗,大婚之前,我们是不能够见面的。” 她隐去眸底笑意,“所以,我先回寝殿了。” 言罢,抬步就要穿过后堂。 果不其然,下一秒,手就被人自后面拉住。 “暖儿——” 尾音缠绵悱恻,含着极致的思念与温柔。 “送聘礼书,并不算吧?” 隐隐的,还透着两分不自觉的委屈。 苏倾暖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转身望向那双足以溺毕人的幽黑瞳仁,凤眸浅浅盈笑,“你说呢?” 她知道,他今日出现,是想亲自参与她的及笄礼。 当然,也幸好,他来了。 “我待会儿就回去。” 云顼轻轻触碰了下她白皙圆润的指尖,眸光痴情专注,隐隐含着祈求之意。 “就待一小会儿,好不好?” 思念的人就在眼前,理智早已如决堤洪水,完全失控。 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滚烫,专注的完全瞧不见别的,满满都是她一个人。 苏倾暖脸颊不由晕起两片红云,羞涩的低下了头,“嗯!” 顿了顿,又语音呢喃,轻似若无,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就快了。” 云顼微微垂眸,就看到少女明艳万方的侧颜下,白皙颀长的脖颈以流畅的线条没入到绣着云纹样式的交领之内。 肌肤赛雪,精致细腻宛如瓷器般诱人。 细密浓长的蝶羽轻轻忽闪着,仿佛一把把小勾子,轻轻勾挠着他的心。 他倏然别开眼,磁哑着嗓子,心不在焉答了句,“我晓得。” 竟是少见的克制守礼。 听出他声音中的异样,苏倾暖小脸顿时更红了,连忙拉他挨着花梨小方桌坐下,声音低低的,却是自然而然岔开了话题。 “阿顼,对不起。” 没等他接话,她紧接着又解释,“虽然并不存在什么前世,可我却总是无法将那些事全当做假的。” 她欠他一句对不起。 释怀是一回事。 可忘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些经历,那些记忆仿佛一面面破碎的镜子,零零碎碎早已融入到了她的思想和习惯里,很多时候,让她压根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才是现实。 这才是桑悔道长,亦或是蛊王的高明之处。 “傻瓜!” 云顼心疼的握紧了她的手,“不论是真是假,都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都好好的。 而且马上就要成亲了。 苏倾暖也醒悟过来,不想再谈论那些沉重的话题。 略微平复了下心绪,她抬头看向他,语气娇娇软软的,充满好奇。 “阿顼,皇兄给初凌缈的那枚玉佩,是假的吧?” 玉佩事关重大,他们应该不大可能将真的交给初凌渺。 否则到时候若是逼急了她,她将玉佩给毁了,岂非得不偿失? 毕竟,现在看来,灵幽山下压着的东西,对他们未必一定全是害处。 “嗯!” 云顼笑了笑,“足以以假乱真。” 天下之大,多的是能工巧匠。 造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并非难事。 只要不去灵幽山验证,就不会露馅。 苏倾暖凝想片刻,瞬间洞悉了他们的用意。 不得不说,这一招,使的有点大。 而且冒险。 “仅凭一枚玉佩,很难确定她的踪迹吧?” 她有些担心,“若初凌缈行动太快,你们派出的人无法及时跟上,又该如何补救?” 所谓追踪术,其实并不神秘,只是将特制的药粉偷偷撒在被追踪者的身上或携带的物品之上,通过留下气味,来达到追查的目的。 这种流传于江湖上的技巧,其实很考察追踪者各方面的能力,所以并不是一定能成功的。 若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就更难了。 换言之,一旦距离拉远,再想找到初凌渺,只怕不亚于大海捞针。 更遑论,他们的最终目的应该并不仅仅是她。 云顼明白她的担心,当下便柔声解释,“别担心,我已将云瑾给了她。” 一个初凌缈或许神出鬼没,让人难以探查到。 但若带上个已被废去武功,且满身伤痕的云瑾,那他们的行踪,就注定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云瑾再平庸,曾经也是安王府的世子,只要安王府未倒,以安王妃对其的溺爱,云瑾就不会全无用处。 尤其是她在大楚的计划已经启动,更需要云瑾这个皇家子弟协助的时候。 这是她精心选择的傀儡,在没有利用完,自然不会轻易杀了他。 “果然——” 苏倾暖眼眸浅浅弯起,宛如天上皎月,“若我猜的不错,你们的目标,是御圣殿老巢吧?” 之前在同初凌缈的交手中,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云顼并未尽全力。 而皇兄的举动,更是显得有些刻意。 诚然,许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是独一无二的。 但他明明可以在不脱离战局的前提下,很轻松便救下她。 而不是将初凌缈这个“庞大”的敌人,完全交给云顼一个人对付。 这不大符合他平日里的习惯。 “嗯,被动防御总不是办法,这次,我们打算主动出击,将其一网打尽。” 云顼抬手,将她耳边的几缕乱发别到耳后,“回大楚之后,我们不止要困住初凌缈,还要设法将初凌波一并引过去。” 此长彼消,如此,御圣殿的防守才会变得薄弱。 他们,也才有机会一举得胜。 “那初凌波,会上当吗?” 苏倾暖仔细想了想,由方夜孤前辈在,同时对战初凌波兄妹,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但即便战,也绝对是苦战,艰难之战。 同样的,奇袭御圣殿,孤军深入后方,即使其内部空虚,也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 稍有不慎,都会全军覆灭,满盘皆输。 可以说,这是一场以擒王为目的的对赌。 赌资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很显然,直捣黄龙的重任,是由江夏,也就是皇兄和天乩楼来完成的。 她理解,也赞成这个计划。 他们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却要同时面对御圣殿和桑悔两方强大的敌人。 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才有一线生机。 否则,他们将要面临的,将会是五十万倭兵的大举入境。 “会!” 云顼眸光幽深,声音亦有些凉,“只要筹谋得当,他会来的。” 除非,他能容忍初凌缈坐大,继而取代他。 当然,没有一个计划,是百分百的。 胜了,前朝隐患彻底消除,苍生无恙,海晏河清。 败了,就只能交给渊儿、宗瑞、池颜他们,以及五国最精锐的军队,和天下亿万百姓,在战场上同倭兵一决胜负了。 或许最后坐在皇位上的不再是云家人,苏家人、池家人,但民族之魂,从来都生生不息,总有战胜侵略的那一天。 至于暖儿,他也会提前安排好。 苏倾暖被他身上骤然发出的浩然之气所惊,也隐隐,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 云顼,从来都不是一个轻言服输的人。 但也一定会留有后路,不会将五国所有的希望,都赌在这一场生死未定的局上。 她心中隐隐叹息,你的决定,又何尝不是我的? 不过是生死相随罢了! 但这样的话,云顼没有说出来,她自然也不会挑明。 徒增沉重罢了! 毕竟,事情还不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她眸光重新含了笑意,“看来自云瑾口中,你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能撬开云瑾的嘴,可不是一件容易得事。 她之前也试过,但没能成功。 云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说到底,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 或许他不爱功名利禄,但对初凌缈的执着,便足以让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自己。 苏倾暖深感其是。 初凌缈便是云瑾的软肋,端看怎么利用。 想起许诺的话,她又亲昵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对了,大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许诺提起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只不过因为桑悔的事,才一直忍到现在。 云顼嗯了一声。 末了,自怀里拿出一封密函,递给了她。 这些事,他本就不会瞒着她。 之所以没有及时告诉她,不过是因为暖福宫最近对他“防范”严密,他们没有见面的机会。 事情复杂,总不能靠传信讲清楚。 更何况,也不是什么急事。 苏倾暖自然而然接过,低头看了片刻,秀气的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离开的时候,尚书省左相和右相分别由沈伯父和二舅舅担任,六部尚书也俱是一些正直有能力之士。 而且,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支持东宫。 可如今,不止二舅舅致仕,连沈伯父也明升暗降,被派往他处。 其他拥护云顼的官员,更是大多调任为非重要职位。 尤其以吏部和户部变化为最大。 从尚书到主事,几乎被换了个遍。 继任右相的,是一名陈姓官员。 而左相的位置,则暂时虚空。 不止文臣,连武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枢密使由于老将军替换为刚从青州调回京城的兰隐泽,殿前三军的指挥使亦都换了人。 也就是说,在兰家被问罪的几个月后,兰家人竟再次入朝为官,还成了武将之首。 之前的颁旨昭告天下,竟成了一场笑话。 何其荒谬! 密报相列的很详细,其他包括云瑜云璃的复宠等等,无一不昭示着,他们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有人趁着云顼出使南诏和江夏的这段时间,将一班朝臣换了个遍。 很显然,楚皇开始防着云顼了。 最起码已不再信任。 “宁国府,没事吧?” 她不无担忧的问。 楚皇这一系列安排,一方面是在削弱云顼的势力,另一面,也是在明着暗着打击宁国府。 从二舅舅由不惑年纪就致仕,就已说明问题。 她恍然察觉到。 如今的宁国府,在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走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 宁国府世袭国公,外祖父是帝师,位高有威望;大舅舅手握宁家军,口碑良好;二舅舅做过国子监祭酒,负责过科考,掌天下学子;三舅舅生意布满江夏,富可敌国。 至于年轻一辈,大表哥和二表哥也具是人中龙凤,未来可期…… 而作为外孙女的她,即将成为太子妃。 盛极必衰,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样“权势显赫”的世家,是任何一位掌权者都无法容忍的。 即便楚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顼也不会在乎,那么下一任,下下任皇帝呢? 恐怕这次二舅舅之所以致仕,也不排除有急流勇退的考虑。 读出了她的忐忑,云顼宠溺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凡事有我。” “外祖父一门皆是朝廷栋梁,又忠心耿耿,父皇都知道的。” 只不过,宁知书的暂时卸任,是不得不为之。 苏倾暖轻叹口气,“我晓得。” 但她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她想着,待回了大楚,还是要先问过外祖父和舅舅们的打算才是。 “对了,左相是人选,是谁?” 她捏着密函,有些好奇的问。 既然支持云顼的朝臣都或贬或降,那么,左相的继任者,必然也不会是他们这一边的人。 云顼沉默了片刻,缓缓提出两个字,“唐乔。” 唐乔平定南疆即将归来,立有不世之功,再加上他文武状元身份的加持,原本,他也是给他准备了好位置的。 但,显然有人“早”他一步。 苏倾暖一怔! 竟是师父。 但随即,她便醒悟过来,“师父虽是状元出身,但入仕时间到底太短,资历不够,若是直接越过那些老臣坐上相位,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谁的主意?” 师父有出将入相之才,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就被乍然捧到文官之首的位置,难免不妥。 推荐他的人,表面上是为他好,但其实,完全是要将他置于火上炙烤。 其心可诛。 所以,绝不可能是云顼。 “右相。” 云顼深深瞧着她,有些心不在焉,“陈仲良。” 曾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从四品大理寺少卿,短短几个月,直接升任为正一品丞相。 因着是朝中之事,所以苏倾暖并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陈仲良——” “年纪多大?” 总不会也是个年轻人吧? “五十有二,从宦二十三年。” 闻言,苏倾暖沉默了。 大楚以左为尊。 左为正,右为副。 云顼之前任尚书令一职,是为了遏制兰家势力,但其实,这个职位并不常设。 所以自兰家伏诛后,他便卸任了此职。 毕竟,在东宫太子的制约下,丞相并不能很好的行使相权。 于朝廷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这位陈丞相,竟然虚心的推荐一个新入仕的年轻人,位居自己之上。 而自己,则甘愿成为他的副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苏倾暖很难相信,他是真的大公无私,出于爱才惜才之心。 “师父,他应了吗?” 好一会儿,她才有些紧张的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明显是场捧杀之局。 其实她心里明白,如果楚皇执意任命,那唐乔,是无法拒绝的。 抗旨,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的。 “南疆刚刚平定,他还在回京的路上。” “但以他为相的决定,几乎已是板上钉钉了。” 云顼握紧她的柔荑,“这件事,其实不止捧杀这么简单。” 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吃味的。 许诺方才提醒过暖儿,她身边的人,不能全都相信。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唐乔。 但暖儿在听到唐乔将要为相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担心。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对唐乔的信任,竟是完全不亚于对她的家人,以及他。 “嗯?” 苏倾暖抬眸看他。 难不成,对方还有别的目的在? “他们在拉拢唐乔。” 云顼压下自己的醋意,惩罚般的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拉拢的方式有很多种,逐级提拔是一种,像对唐乔这样,直接将他放到文臣最高的位置,断他后路,也是一种拉拢。” “并且这种拉拢,在某种意义上讲,更为有效。” 苏倾暖怔了一瞬,随即便明白过来。 高处不胜寒! 对于状元唐乔,群臣或许是极为推崇且尊敬的。 在没有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他们也可以在关键时候,适当维护一下他这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 是爱才,也是在为自己留后路。 但丞相唐乔,则不然。 他只会沦为孤臣。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他们愿意提携一个年轻而有能力的后辈,但这个后辈若是一步登天,直接超越他们,而且在还品级上牢牢压制他们,他们就不会服气了。 大家都是一点点熬上来的,凭什么你就能如此轻松的升官发财? 这样的孤臣,最终的结局,一般都是被排挤出朝廷。 一旦被排挤出去,那么属于他的神话,就会随之破灭。 人们理所应当会觉得,所谓天才状元,也不过尔尔。 如果不想被排挤,那么便只能同流合污,沦为平庸。 这和能力无关。 才智再高超,学识再出众,手腕再强硬,底下的人阴奉阳违,他所推行的政策,也必然实施不下去。 执行,才是人们最终能看到的结果。 唐乔此刻若坐上丞相之位,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 当然,他也可以避免成为孤臣,避免平庸。 那就是,加入一个阵营。 这是对方给他的活路。 有了这个阵营,就会得到所属这个阵营的一切力量的支持。 但同样的,他也会受到这个阵营的掣肘,最终沦为他们的同党。 “更为重要的是——” 见她一点就透,云顼幽黑的墨眸浮起点点赞许,“扶唐乔上位,会让他彻底得罪宁国府。” 之前的左右相是宁知书和沈文。 沈家女儿沈梓音,前些日子刚刚嫁给了宁家大公子宁屿。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两家其实是一方的。 宁知书和沈文皆是一心为公之人,并不曾结党营私。 但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属于宁国府这一阵营的。 唐乔顶替了他们的丞相之位,便是背叛了宁国府,公然同宁国府决裂。 即便刚开始他不愿,但久而久之,也会因政见不同而被裹挟的身不由己。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苏倾暖冷笑,“既得了师父这员大将,又离间了我们同师父的关系,所有的好处,都被他们得了。’” 师父本同宁国府关系深厚,被他们如此一逼,便是再好的关系,也会产生裂横。 更因为宁国府是支持云顼的,所以唐乔便等同于背叛了云顼。 云顼是明白他的苦衷的。 但在支持东宫的朝臣眼中,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对于叛徒,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双方结仇,势在必然。 “看来这陈仲良,便是对方扶植起来,专门对付我们的。” 这一切,很显然和初凌缈脱不了干系。 也就是许诺所说的,她那个所谓的,已经启动的计划。 云顼嗯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她是梅皇贵妃的父亲。” 苏倾暖讶然。 梅妃原来姓陈么? 她离开大楚的时候,梅妃便已连越两级,升做了皇贵妃,因为后位空缺,还代为执掌六宫。 如今短短几个月,她的手竟已升到了前朝。 果然有些本事。 “想不到素来柔柔弱弱的梅妃,竟会是初凌缈的人。” 只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是谁。 “初凌缈来了江夏,而四大圣使里的白皎,也和青墨见过面。” 云顼明白她的意思,便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所以,她应该就是紫白青红四大圣使里面的红。” 在她露出马脚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查过。 她的背景很简单,且没有一丝瑕疵。 但他并不曾就此放下自己的怀疑。 没有问题,有时候反而是最大的问题。 “那十有八九,便是她了。” 苏倾暖眸色凝重。 知道是知道。 但为难的是,他们暂时还并不能动她。 原因无它,楚皇护着她。 她生的像云顼的母后,也就是方皇后,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深得圣心,这便是她最大的筹码。 只要楚皇还在那个位子上,他要护着,他们便很难除掉她。 这就是作为皇帝的任性之处。 美人计,看似老套,却屡试不爽。 “你父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已经爱上这个替身了?” 方姨薨毙已有多年,梅妃却日日陪伴左右,只怕楚皇的心,早已偏了。 云顼摇头,“虽然他三宫六院女人不断,但若说完全忘记母后,还不至于。” 他从不认为作为皇帝,就应当滥情。 或许他是个好父亲,但绝不是一个好夫君。 亏欠母亲的,他永远都还不清。 苏倾暖微微侧过脸,思索了一瞬,忽而抬眸,对上他深邃如浩瀚辰海的眸子。 同时,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唇,“我知道了。” …… ———— 初凌缈此次刺杀,看似破坏极大,但其实,并未伤及根本。 江夏皇仅用三天,便迅速摆平了此事。 除了许准被罢官,居家反省之外,其他世家,无一受到苛责。 至于事先埋伏在大成殿附近,及时除掉隐藏于内室的刺客,起到至关作用的天乩楼,则不罚不赏。 竟是出人意料的轻飘飘揭过。 朝廷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最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江夏皇此次为何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 国之喜事将近,他是皇上,也是父亲,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多沾染鲜血。 便是有什么事,也要待两国联姻之后再说。 三日之后,朝野上下,再无人去议论此事。 平静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破损的宫墙,也很快加急修建好。 对此,江夏皇极为满意。 时间在朝廷礼部紧密锣鼓的忙碌之下,匆匆流过。 眨眼间,便到了迎娶这一天。 大楚太子同江夏公主的联姻,举国同庆。 第858章 三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夏建章十五年三月二十二,大楚太子云顼带着以礼部尚书为首的大楚官员及随行侍从、侍卫等组成的仪仗队伍,至江夏宫,亲迎德庆公主鸾轿。 在经过了?拜庙、出降、宴席等一系列繁杂的仪式之后,正式踏上了回大楚的归途。 江夏朝廷接连出现动荡,这场被众人期待已久的婚事,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影响,但即便如此,江夏皇还是尽可能的给了女儿最大的排场。 只一点,作为兄长的苏锦逸,本该护送皇妹到大楚成婚,可景州药人作乱的事亟待查清,再加上他一离开,江夏国内空虚,必然会被前朝残余势力趁虚而入,故而,为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大局,江夏皇最终决定,改由三皇子瑞王苏文渊,和郡王顾怿一路护送。 苏锦逸心中愧疚,只得在陪嫁方面,尽可能的补偿皇妹。 原本,苏倾暖作为联姻公主,所有嫁妆皆是由户部所出,但江夏皇疼爱女儿,便在既有标准的基础上,又动用自己的内帑,增添了不少。 再加上苏锦逸精心所备的这份,其嫁妆总数,早已超越了皇上嫁女的规格,几乎比各国历任公主出嫁之最的几倍还多。 不仅如此,他还额外派了天乩楼隐卫三百给苏倾暖,均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这三百影卫,将同江夏皇拨出来随嫁的普通侍卫和皇家暗卫,共同组成苏倾暖的亲卫军,随她留在大楚。 再加上诸多的陪嫁女官,护送总人数早已逾千。 面对如此豪华的阵容,苏倾暖推拒过,但没有成功。 不过她还是坚持将紫菀留下了。 人心皆思故国,虽然她很欣赏紫菀,但也不想她背井离乡跟随她来大楚。 至于随行的其他人,待大婚后,她会问过他们的意见,不愿留下的,都可以跟随渊儿和顾怿归国。 回大楚的过程并不太平,初凌缈本人虽已撤离,但她显然留下过安排,所以一路上,明着暗着针对他们的袭击一点不少。 苏倾暖和云顼商量过后,行路索性愈发高调起来,力争将遗留在江夏的前朝余党,全都引出来消灭掉。 断断续续的战斗,一直持续到进入大楚国境,才渐渐消失。 好在他们带的人手够多,足以应付。 但行程上的耽误,却是不可避免的。 以至于在回到大楚京城的时候,距离既定婚期,仅仅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 迎亲队伍一进城,立刻受到了城内百姓的夹道欢迎。 百姓们早就都听说,他们的太子殿下此次出使江夏,一则是去商议两国和谈事宜,二则,便是为了迎娶江夏的公主,以促成两国永世和平。 对于这场和谈,大楚百姓的期待并不比江夏百姓少。 没有人喜欢战争,如此有利于两国的举措,自然是大家喜闻乐道的。 尤其是,他们大楚在打了胜仗的前提下,还愿意和谈,就更显大国胸怀了。 这是独属于他们大楚的骄傲。 当然,百姓们也不曾因为战争的事,迁怒于江夏公主。 虽说青州一战规模不小,双方都动用了十余万兵力,但因着有唐乔坐镇,守城战打的极为成功。 所以京城百姓对于这场战争,并没有多大感触。 更何况,德庆公主本就在大楚长大,严格意义上说,也是大楚的女儿。 曾经,她不仅亲赴荆江灾区,以一手精湛医术,及时控制住了瘟疫的蔓延,还施粥赈灾,开办慈幼院,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做了许多有益于百姓的好事。 他们之中的诸多人,便都直接或间接的受过她的恩惠。 甚至,坊间还流传,在平定兰家叛乱中,她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真可谓女中豪杰。 再说了,即便没有这些,单凭她是宁国公外孙女这一身份,百姓们对她就生不出恶意来。 宁国府男子个个忠心为国,女儿自然也不会差。 如今她是出嫁到大楚,又何尝不是回家? 迎亲队伍的最前方,云顼骑在高大的马背之上,头戴十八梁青罗金涂银鈒远游冠,身袭红花金条朱明服,脊背挺拔,英姿勃发,贵气逼人。 他眉如墨画,面似冠玉,精致出尘宛如世外谪仙,可偏偏因唇角噙着的那抹似有若无的淡笑,染上了凡间的烟火。 今日的他,身上少了清冷疏离,多了温润随和;少了老成持重,多了风发意气,让人不由记起,他也不过才是一个未满十九岁的少年郎。 幼时的遭遇,身份的压制,群臣的期翼,帝皇的鞭策,政局的诡谲,敌人的环伺,早已让他失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心性。 可今日,因为娶到了心爱的姑娘,他终于罕见的又露出了鲜衣怒马的一面。 原本热闹的百姓们霎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呆愣的看着云顼,甚至都忘了回避。 素来都听说他们的太子殿下不仅睿智英明,模样儿还生的极好,如今瞧见,果然如传说中所言。 不,比传言生的还要好。 这绝世无双的容颜,再配上矜贵雍容的气度,究竟是什么神仙人物? 许多年轻妇人和待嫁少女不由都看红了眼,心里更是对德庆公主艳羡不已。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云顼身后跟着的,是此次随行的霍高义等一众气质不俗的官员,然后是着装统一,威风凛凛的护卫,再往后,便是苏倾暖的鸾轿了。 至于五百御卫,除了一部分随行在护卫队伍中,更多的,则隐到了暗处,保护鸾轿的安全。 走在最后的,则是由江夏士兵护卫着的嫁妆,浩浩荡荡,长的几乎没有尽头。 江夏护送公主前来的是瑞王,也就是德庆公主同母弟三皇子,一表人才的苏文渊,以及面色冷峻的郡王顾怿,其他还有皇家侍卫、女官等,瞧着差不多有一千余人。 豪华的阵容,让围观的人不约而同感叹,江夏皇真是宠爱德庆公主。 鸾轿出现的时候,百姓已纷纷从对云顼容貌的惊艳中清醒过来,并一改之前的紧张与拘束,开始自发的欢呼起来。 他们一大早来占了好位置,为的便是一睹德庆公主的芳容。 此刻终于等到,立即都抻着脖子,翘首以盼。 饶是苏倾暖坐在马车里,也能感受到外面百姓情绪的高涨。 因为激动,百姓们开始争先恐后的拥挤着往前簇。 原本宽敞的官道,硬是被挤的只能勉强通过一辆马车。 两边的官军不停地阻拦着,可百姓们的热情一浪高过一浪,几次都差一点冲破阻碍。 轿内坐着的是极为和善的德庆公主,又是人逢喜事,他们并不担心会被怪罪。 太子大婚在皇宫举行的,寻常人哪能看到,他们也只能趁着今日入城,好好热闹一番了。 这时,不知是哪个人一时激动忘了形,开始高声呼道,“欢迎德庆公主回家!”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立刻也跟着喊了起来,喊什么的都有,总归都是一些吉祥的话。 声音此起彼伏,极为热情。 整个京城,都因着太子娶亲,以及苏倾暖的回归而喜气洋洋。 马车内,洛舞撩起帘子的一角,偷偷向外瞧了片刻,“公主,外面的百姓好多,都在喊您的封号呢。” 菱歌也跟着看了一眼,却有些奇怪。 “百姓淳朴,自是发自内心欢喜咱们公主回来,只是——”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大楚和江夏都是恪守礼仪的国家,对女子虽说不上太过严恪,但该有的大防,却还是有的。 尤其公主此次回楚是出嫁,就更不宜抛头露面了。 可看外面百姓这架势,竟是不见到公主的面,有种誓不罢休的感觉。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般阻拦鸾轿通过,多多少少有些冒犯之意。 菱歌、洛舞、芦笙和漫萧四人,此次都是作为公主陪嫁女官回来的,俱有品级在身,其中菱歌和洛舞还是正三品令人。 芦笙和漫萧则为正四品宜人。 古星和古月因着在御卫中本就有品级在身,不便另封。 其实按照规制,公主身边的女官最高为正四品,但江夏皇为了提升苏倾暖的地位,便特意将菱歌和洛舞往高抬了两个品级。 跟在后面的顾怿面色极为复杂。 苏倾暖的名声在大楚百姓中竟这样的好? 可为什么,之前他派人来查的时候,收集到的却都是关于她的负面评价? 是什么人,从中插了手? 负责维持秩序的京兆尹赵德业瞧见这等情形,顿感一脸为难。 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且大家都是好意,发自内心的在为太子殿下庆祝。 他总不能让底下官兵来硬的吧? 可若不拿出几分威严来,他们闹腾的又实在不像话。 瞧瞧,公主的鸾轿都快被挤停下了。 坐在轿子里的苏倾暖,原本握着车帘的手指缓缓松开。 “只是这些百姓,热情的有些过了头,是吗?” 她微抿了下唇,说出了菱歌未出口的话。 百姓真心欢迎她回来是真的。 但有人在利用这份真心,推波助澜想达到一些目的,也是真的。 看来,他们才刚回京,有些人就迫不及待了。 外面,百姓高涨的热情被彻底激发,仗着法不责众,更仗着大喜的日子,闹腾的愈发厉害,甚至已在隐隐向着疯狂的边缘靠近。 周围隐在暗处的御卫顿感焦急,却一时没有好办法。 一路上,他们的职责便是保护太子妃的安全,只是因为进了京,这才隐到了暗处。 如今这情形,让他们非常为难。 来的若是刺客倒罢,直接动手就成,可问题就在,对方只是些“心怀好意”的百姓。 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人群靠后的位置,沈梓音微微皱眉,向旁边的人道,“三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第859章 太后娘娘病重 年初的时候,宁屿回京,宁沈两府一商量,就将他们的亲事给办了。 如今她是宁家孙子辈长媳,宁大少夫人。 今日暖暖回京,宁屿在军中当值不在,她便同宁家三夫人,以及宁宛如一并来了。 原本老太君也要出来的,但被众人给劝住了。 自寒儿失踪后,老太君一急之下便病倒了,且一日不如一日,只勉力靠药吊着。 直到暖儿自江夏传来消息,说寒儿已找到,老太君这才渐渐宽了心,并在鬼医的精心调养下,慢慢恢复过来。 但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大意。 明日就要举行大婚庆典,虽因暖暖江夏公主的身份,不便于宁国府出嫁,但他们还是要作为娘家人,为暖儿撑场面的。 老太君身体刚刚恢复,不能太过劳累,故而今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放心她出来,免得发生意外。 至于宁大夫人和宁二夫人,则一个要照顾老太君,一个更需张罗明日的事宜,脱不开身。 原本最开始,他们还是在前面站着的,只是人群涌动的时候,便不知不觉被挤到了最后。 宁三夫人凝神看了前方片刻,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是有些问题。” 这些热情的百姓,摆明了是被人当枪使了。 即便是欢迎暖暖,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再闹腾下去,成何体统? “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梓音顿感棘手。 他们虽带了不少侍卫,但也不可能挨个儿去劝。 更何况,众人闹的正欢,哪里能劝得动? 宁宛如也急了,“要不,我回府多找些人来?” 虽如此说,可这里离宁国府尚远,一来一回的,早耽误事情了。 这时,位于人群边缘的于黛儿远远瞧见他们,也赶了过来,“宁三夫人,我出来带了侍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年纪小,并不大能瞧出其中的门道,只是看着众人这般闹腾,觉得不大舒服。 相较之下,宁三夫人比几人沉稳多了。 她不动声色道,“再看看。” 现在百姓们虽然一直在往前拱,但因着官兵的阻拦,鸾驾队伍并不曾被冲击到,一切还可控。 其实,这个局想要化解,最合适的人,不是处于围观中的他们。 她觉得,太子殿下或许已有了法子应对。 这时,苏文渊和顾怿也发现了不对劲,相视一眼,当即暗暗吩咐随行护卫提高警惕,免得有人趁机作乱。 然后拍马上前,不露痕迹的将鸾轿护了起来。 这个时候,位于官道最内侧,也就是最靠近迎亲队伍的百姓,其实已经察觉出了不妥当。 他们最初的想法,只是听说太子殿下和德庆公主今日进京,想要来瞧一瞧热闹,并没打算这么闹腾。 如今离鸾轿如此近,按规矩他们早已逾越,若太子殿下事后细究起来,说他们故意冲撞公主,今日在场的人,只怕全都逃不掉惩罚。 可偏偏,他们醒悟过来,后面的人却没有,反而愈发簇拥着往前挤,这就导致他们只能被动的越来越靠近鸾轿。 有不少人甚至都感觉到,随行人员胯下坐骑的鼻息,已经喷到了他们脸上。 这个时候,更多的人已是身不由己了。 眼见百姓们几乎就要冲到路中间,赵德业心一横,正要抬手唤人过来,便见策马跟在云顼后面的一名护卫,忽而调转马头,快速折了回来。 在走到他跟前的时候,那名护卫跳下了马,客气的向他抱拳,“赵大人。” 赵德业定睛一瞧,连忙正了神色回礼,“青玄大人,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青玄是御卫统领,为正四品武官,京兆尹则是正三品文官。 若按品级,其实他是位居青玄之上的。 但,御卫是典型的属于品级小权利大的官职,皆因他们一出现,代表的便是皇上或东宫的意见。 更何况,这青玄还是太子殿下亲信中的亲信。 他哪里敢怠慢? 青玄淡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赵大人,百姓都是好意,大人可要看好你手下的人,别让他们伤了人才是。” 赵德业连忙应了一声,末了又略显为难的瞧了四周一眼。 “可这——” 他是京城地方官,最是清楚,这些闹腾起来的百姓,是吃硬不吃软的。 如此迁就下去,他们只会更过分。 “无碍!” 青玄又匆匆说了一句,便反身上了马。 回到队伍中间后,他立即向众百姓遥一抱拳,扬声道,“大家的好意,太子殿下业已知晓。” “但还要烦请各位先让一让路,以便公主鸾轿通过。” 顿了顿,见众百姓都抬头看过来,他又笑道,“另外,为了感激诸位好意,殿下特意备了百福钱赐下,希望大家都能沾得殿下和公主的喜气。” 言罢,他随即吩咐队伍中人,拿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开始向官道两侧撒钱。 霎时间,数不尽的铜钱抛向人群外围,干净清脆的撞地声,听在人们耳中,便是世上最美妙的乐曲。 众百姓哪里见过如此敞亮的送钱行为,当即也顾不得再瞧德庆公主,不约而同转身向外冲了出去,你争我抢的开始捡钱。 官道很快便空了开来。 铜钱源源不断,宛如密密麻麻的雨点,继续落在人群里,落在地面上。 众人捡的欢快,不知疲倦。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关心德庆公主长什么样,便是美如天仙,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说白了,和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没什么干系。 唯有装到自己兜里的这些铜板,才是真正属于自个儿的。 百姓捡钱捡的开心,队伍里的官员护卫们撒的也起劲儿。 霍高义第一次体会到了与民同乐的滋味,心里再次对云顼叹服不已。 临入城前,殿下便让他们每人往马上绑了几只钱袋,当时他还有些纳闷儿,如今回头再想,殿下这先见之明,真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得不说,他太喜欢这活动了,最关键的是,撒的还不是自己的钱,不用心疼。 若是云顼知道霍高义的想法,一定会回他一句想多了。 他只不过是在进城前,派人先探查了一圈,觉得围观的百姓有些多,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混在人群中的几人见状有些着急,数次想要再号召人群堵上去,可此刻百姓们捡钱正忙,只恨不得自己多生两只手,哪里顾得上听他们的蛊惑。 趁着这个功夫,青玄飞快的向隐藏在暗处的御卫做了手势。 几名御卫得令,当即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将那几个有问题的带走了。 青玄有些不屑。 就这么点伎俩,还想破坏殿下的大婚? 不自量力。 临街某处不起眼的酒楼内,二层雅阁临窗位置。 柳蓁蓁漠然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的运气,总是这样好。” 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轻松化解。 旁边侍立的少女不以为然,“不是她运气好,是你的计谋太过拙劣。” 靠几个无知百姓能成什么事? 还能指望他们当街毁了林倾暖的清誉不成? 云顼又不是吃素的,会看着旁人欺负他的太子妃? 也不知她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我并不打算将她怎样,不过是给她个下马威罢了。” 柳蓁蓁看着眼前这个从不拿她当主子的少女,目光平静,“真正的较量,还未开始。” 说着,她偏头看向另一名碧衣丫鬟,“殿下那边,可都安排妥当?” 若是她能躲过今晚,她可以就此收手,再不同她为难。 毕竟,她们都已嫁做人妇,还是妯娌关系,之前的恩怨,也可一笔勾销了。 少女嗤笑,“那你这是在做什么,打草惊蛇?” 也不知暗中救她的人是怎么想的,竟将她安排到了这么一个蠢货身边。 柳蓁蓁安静了片刻,无声的扯了扯唇角,“算是吧!” “毕竟,我曾经同她,也算是朋友一场。” 是打草惊蛇,又何尝不是混淆视听? 林倾暖是个聪明的,她若不先虚晃一招,难保她不会识破今晚的计划。 “算了吧!” 少女懒得同她多言,“只希望接下来,你可别再手下留情,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三皇子云璃就是个废物,没想到,他娶的这个三皇子妃更是个不顶事儿的。 “当然不会。” 柳蓁蓁意味深长的望向她,“毕竟,我们都有共同恨着的人,不是吗?” “唐七七!” 透过窗户,她遥遥望向远处,眸光却渐渐失焦。 唐乔,若你能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又会不会后悔,当初那般冷漠的拒绝我? 可惜,晚了。 虽然不一定要毁掉你,可我既已入了这肮脏的泥潭,就忍不住想将你也拖下来呢。 少女瞬间面色涨红,“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百姓们得了意外之喜,当即齐声高呼千岁,语气比方才还要热切不少。 只是没人再敢往前靠。 毕竟后面跟着的,都是贵重的陪嫁,他们若再冲上来,只怕会被误认为是不怀好意。 当初太子殿下下聘之轰动,不少人都是见过的,如今见德庆公主陪嫁也如此丰厚,众人又一次被震惊到。 这聘礼和嫁妆,竟是旗鼓相当。 没了阻碍,迎亲队伍很快进了皇城。 一入皇城大门,百姓自然无法再跟随,场面也随之安静下来。 苏倾暖不便回宁国府,便被安排住到了专门为大婚新建的迎夏馆,位置就在四方馆内。 在江夏行的只是公主出嫁的礼,如今回了大楚,还需按照太子纳妃的整套礼制,举行大婚庆典。 随行的苏文渊、顾怿以及一众江夏宫女护卫,也被安排住在这里。 云顼虽不舍同苏倾暖分开,但也知道,明日大婚之前,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更何况,他还要回宫完成醮戒之礼。 两方人马分开后,云顼便径直回了东宫。 赞官早已等候在此,于是顾不得歇息,沐浴焚香,更冠换冕,又是一番忙碌。 迎夏馆! 相较于云顼的忙碌,苏倾暖倒是较为清闲。 沐浴完,用过膳,因着时辰尚早,她没什么睡意,便斜靠在软榻上,想着今日进城时发生的事。 大婚相关事宜自有专门的人去忙碌,便是几个丫头,也只需将她一应所用衣物品饰,整理好而已。 活计并不多。 此刻,她的脑海里,开始盘旋出一个个名字。 在大楚,她的敌人来来回回的,就那么几个,不难猜。 她现在不确定的是,这里面有没有初凌渺的人掺和。 比如,梅皇贵妃! 正想的入神间,却见芦笙急匆匆自外面进来,俯在她耳边小声禀道,“公主,宫中传来话说,太后娘娘病重。” 第860章 对于这个礼物,你可还满意? 苏倾暖倏地坐直身体,“什么?” 兰家伏诛后,兰太后便被楚皇限制了自由。 而兰太后自己,似乎也心灰意冷,日日只待在佛堂礼佛,再不问朝廷与后宫之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算是彻底退出了纷争。 除了日常供应如旧,宫中几乎可以完全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却没想到,现在竟会传出她病重的消息。 芦笙脸上不掩忧心之色,“方才一位公公来禀,说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她自然不是担心那个劳什子太后,只是她若今晚薨了,太子殿下就不得不守孝,婚期就得无限期延长了。 虽说皇家不必守制三年,但至少一年,也是有的。 那公主岂不是还要名不正言不顺的等上一年? 洛舞性子急,“那现在该怎么办?” 她心里不免埋怨。 这个兰太后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病,这不是诚心给她们公主添堵吗? 原本这些话她是要说出来的,但考虑到迎夏馆人多嘴杂,万一给公主添麻烦就不好了,所以便生生忍了下来。 天知道,她忍的有多辛苦。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殿内众丫头神色都有些凝重,手头的活计,也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苏倾暖抬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那位传话的公公呢?” 病重倒是不怕,大不了她进一趟宫。 能不能治得好先不说,最起码为她吊上几日命,是没什么问题的。 总归耽误不了大婚。 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来的突然又蹊跷。 “已经走了。“ ”他只留下话,说皇上和太子殿下现在都很着急,请公主先进宫再说。” 闻言,苏倾暖顾不得多想,当即起身,“更衣。” 既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亲自去看看好了。 她边往内室走,边吩咐,“菱歌,将我的药箱拿来。” 菱歌应了声,出外屋麻利的自一个衣箧里找出了药箱。 公主的药箱非比寻常,她一直都是单独放着的。 这会儿功夫,洛舞已经备好了入宫的衣裙。 褪下便服的一瞬间,苏倾暖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 “那公公确切说过,自己是来自寿康宫,或明德宫么?” 或许,她应该已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一旁帮着整理裙摆的芦笙连忙回道,“公主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如今已不在寿康宫住。” 苏倾暖动作一顿。 “他临走之前特意安顿过,太后生病以来,皇上为了便于照顾,便让她迁居到了离明德宫较近的长信宫,公主直接去那里便是。” 事态紧急,她原本打算,在出门前安顿公主来着。 “是这样啊!” 苏倾暖尾音拖长,极冷的勾了下唇。 她重新换上便衣,又慵懒的躺回到了软榻上。 还随意扯了本书看。 芦笙有些茫然,“公主,不进宫了吗?” 她心里暗暗祈祷,太后啊太后,你千万要撑住,可别现在薨毙啊! “不进了。” 苏倾暖语气懒洋洋的,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 “宫中自有御医在,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原本,她的注意力都在兰太后身上,觉得是她在装神弄鬼。 但现在看来,可疑的压根就是这个小太监。 诚然,因为太后病重,宫内可能忙乱了些。 但再忙乱,他也不至于传了话就走。 她猜测,这小太监之所以不敢见她,大概率是怕她问的多了,露出马脚来。 也就是说,派他来的,并不是皇上。 而且事情若真的着急,云顼也会专门派青玄或青墨跑一趟。 如今看来,诳她进宫的人,并不是一定要她相信。 因为对方知道,即便她有所怀疑,为了不耽误明日的大婚,也会选择前往弄清真相。 长信宫,应该有一场大戏在等着她。 若是换做平时,她十有八九也要将计就计,去瞧瞧热闹。 不过这一次,她就不掺和了。 明日就要大婚,她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就让对方自个儿唱独角戏好了。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小太监并没有回宫,而是直接被隐在暗处的御卫扣下了。 青十五扭着一脸惊恐的小太监,“青竹大人,需要禀报公主吗?” 青竹望了眼窗户上跳动着的明亮烛光。 “不必!” “公主既不曾出来,就不要打搅她了。” “直接将人送到东宫,并说明缘由,让殿下看着处置。” 青十五立刻应了一声,“是!” —————— 唐乔抬眸看向眼前宫殿的牌匾,英挺的眉头微微皱起,“长信宫?” 殿门两侧,各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御前侍卫。 带路的小太监连忙赔笑着回道,“唐大人,您刚回京,有所不知,前儿些时候,明德宫走了水,皇上便搬迁到了长信宫居住。” “如今明德宫虽已修缮完毕,但因着宫内宫外都在忙太子殿下大婚的事,暂时便不曾挪回去。” 见唐乔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有些急了。 “唐大人,您别耽搁,皇上还在里面等着呢。” 其中的催促之意,不言而喻。 唐乔深深看了他一眼,平淡的神色瞧不出情绪。 “走吧!” 言罢,他率先走了进去。 身后,小太监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很快随上。 顺便关紧殿门。 长信宫主殿! 柳蓁蓁缓缓回身,看到来人的一刹那,万般心绪涌上心头。 “你来了!” 再一次看到他,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初见的时候,她是年少不谙世事的少女,因着他的出手相救,从此以后,一颗芳心只为他跳动。 可谁能想到,多年以来深藏着的一腔爱意,竟被残忍的辜负。 她苦等的少年,那么冷漠的拒绝了她,导致她只能怀着不甘,草草嫁作他人为妻。 如何不爱! 又如何不恨? 唐乔秀气的眉眼倏然淡了下来,“是你?” 几乎没有犹豫的,他转身就要离去。 却不想,殿门纹丝不动。 之前领路的小太监,此刻也不再掩藏自己的立场,嚣张的拦住了去路。 “唐大人,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主子吩咐过,无论如何,都要拖住他。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柳蓁蓁自嘲一笑,“我早该料到的。” 这场爱恋,终究是她一厢情愿。 既如此,也不用再留情面了。 身后随侍的唐七七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讥诮。 蠢女人。 虽然她也恨唐乔,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但也明白,以他的品性,是绝不会看上柳蓁蓁这样的女人的。 唐乔懒得听她胡言乱语,草草打断她,“三皇子妃,你假传圣旨,究竟意欲何为?” 语毕,他视线似是无意般,自她身后的宫女身上划过。 眸底一片了然。 只不过,在场诸人都不曾注意到。 “唐大人,你这话就错了。” 柳蓁蓁还未回答,一道人影便迫不及待自屏风后走出。 “父皇宣你入宫可是真的,只不过,是你心怀不轨,故意走错了地方而已。” 竟是许久未曾露面的三皇子云璃。 说完这些,他恼怒的横了柳蓁蓁一眼。 虽说他并不在乎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也不想听她口口声声向别的男人表露爱意。 若不是已同她达成协议,仅凭这点,他就可以追究她私通之罪。 之前的大婚宴上,云璃被欧阳府的两条恶犬袭击,落下残疾,此刻外伤虽已痊愈,但整个人却形销骨立,几乎没了人形。 更谈不上俊秀。 同不远处相貌堂堂,清隽挺拔的唐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七七暗暗咋舌。 也难怪柳蓁蓁放着好好的三皇子妃不当,却单相思她二叔了。 就云璃这丑陋模样,只怕鬼来了都得被吓跑。 此时此刻,唐乔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但他并不惊慌,只心平气和的看向云璃,“你觉得,仅凭这扇门,能挡得住我吗?” 事实上,他没有那么迟钝。 从他进门,更准确的说,从他入宫的时候,就已察觉出了不对劲。 当然,他也明白,若他不入局,对方还会有后手,迫他前来。 既躲不过,那么,来瞧瞧也好。 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 云璃自觉胜券在握,当即张狂一笑,“你可以闯出去。” “但只要闹出动静,势必就会惊动御林军,到时候,你私闯宫闱的事,就愈发说不清了。” “知道这长信宫为什么空着吗?” “是因为当年先帝的一个妃子同侍卫私通,被发现后,就双双自尽在这里。” 哪个宫里没死过人? 只是如今他父皇的妃子不多,宫殿够用,才将这里空了下来, 免得晦气。 故而也导致,这长信宫虽较为靠近明德宫,却依旧荒凉,平日里没什么人光顾。 不过,若这里出打斗声,附近的御林军,很快就能闻风赶来。 这也是他们选择在长信宫设计他的原因所在。 有御林军在,他不敢放肆。 对于云璃的话,唐乔显然不感兴趣。 他不疾不徐的正了正头上的官帽,姿态端方,气场凛然。 “二位有什么雅兴,同本官无关,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知道陷害他的人是谁就够了,后面的事,不重要。 无非是给他胡乱安个什么罪名罢了! 话音落下,他再次推向殿门,手上隐隐用了三分内力。 本该纹丝不动的门,应声而开。 门外,云瑜领着十来名死士,嚣张的挡着路。 其中几人,正是之前假扮御前侍卫的。 “唐乔,我这几个手下虽不成器了些,但将你阻上一阻,闹出点动静,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不是怕带的人手过多,惊动云顼,他都想直接将院子包围起来。 不过唐乔瘫了那么久,如今站起来也不过几个月,能有多厉害? 够用了。 要知道,这可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用以保命的绝顶高手,是他的底牌,以一当百不在话下。 阻拦个唐乔,完全就是大材小用。 唐乔站着没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看在云璃眼中,便是他犹豫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唐大人,你急什么。” 云璃不怀好意的勾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本殿为你挑中的美人儿是谁?” 其实这个计谋若在宫外实行,更能取信于人。 毕竟很少有人私会,会选择在宫里的。 但他有他的考量。 一则,他的势力被云顼接连打压,已经所剩无几,手边没有那么多可信的人能用。 这也是他选择将云瑜拉下水的原因之一。 云瑜不比他,即便兰家已经倒台,可有兰太后在,父皇也会保留他二皇子应有的待遇。 不像他,如今只空有三皇子这个称号。 更何况,云瑜的王妃是南疆公主诺伊儿,陪嫁的护卫也有不少,不存在没有人手使。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已是个废人,于那个位置无缘,倒不如早些投靠云瑜,还能搏个从龙的功劳。 第二,选择在宫里下手,可以避免惊动云顼。 他敢保证,为了明日大婚的顺利,云顼一定已经派人盯着他们的府邸了。 所以在他回宫之前,他和云瑜已经明智的找借口,留宿在了宫中。 宫中不止云顼一股势力,且又有父皇在,只要他们动作够小,想必云顼也不会拿他们当回事。 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宫中行事,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云顼不发现最好,即便察觉,也不敢在宫中动手,除非他敢背负残害手足的罪名。 而宫外则不然,只要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云顼是他一生的敌人,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那个人答应过他,只要他将人骗进来,让他们同处一室,她就有办法说服父皇相信,他们是真的有奸情。 所以今日的计划,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这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 唐乔漠然扫他一眼,如若无人的踏出了殿门。 一众死士当即拔剑在手,暗暗戒备。 只是顾忌着什么,迟迟不敢上前。 唐乔步履从容,乌黑的皂靴再行一步。 云瑜脸色阴沉,却不得不随之后退。 谁都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人没到齐,即便御林军发现唐乔,也无法治他罪名。 他完全可以说一句走错来搪塞。 到时候,只怕父皇至多训斥两句,也就轻轻揭过了。 可他们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身后的云璃也急了,狠戾的话脱口而出,“你若离开,本殿就再帮林倾暖找个野男人来。” 林倾暖不出现,这个计划就无法实施。 如今,只有先设法稳住唐乔。 想到此,他顿时有些烦躁。 无非是诓个人来而已,怎的这般慢? 唐乔动作一顿。 见状,云璃以为自己得逞,顿时阴笑起来。 “哦,本殿忘记了,她现在应该叫苏倾暖了吧?” “怎么样,对于这个礼物,你可还满意?” 大婚之前失贞,便是云顼再喜欢她,又能怎样? 她这辈子注定还会得到那个结局。 没错,他记起了很多。 原本,最后坐上皇位的,该是他才对。 都是这个贱人,让他功亏一篑。 唐乔原本已经出了主殿,闻听此言,又退了回来。 倏然合上门,他缓缓转身,冷冷看向云璃。 “你说什么?” 第861章 三皇子妃,借你簪子一用 漆黑的眸底,有寒意一闪而过。 但云璃正得意于自己成功留下了唐乔,并不曾瞧到。 “本殿说,苏倾暖就快要来了,你还舍得走吗?” 唐乔很在乎苏倾暖,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才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师徒关系。 他只要结果。 想到此,他当即笑的不怀好意,“放心好了,唐大人,今晚一定让你如愿,抱得美人归。” 只要成功,就能同时毁了唐乔和苏倾暖两个人,他的大仇,便算报了一半。 左右他已是一个废人,那就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今日,只是个开始。 他会一点一点折磨他们,让他们每时每刻都活在痛苦之中,生不如死。 唐乔没有动怒,亦没有接云璃的话。 但谁都能感觉的到,此刻的他,同方才刚进殿时的云淡风轻,已截然不同。 整个人,都散发着肃杀之感。 唐七七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没忘记,当初他就是用一把柳叶刀,差点要了她的命。 柳蓁蓁眸中浮起痛意,“你果然如此在乎她。” 是不是真的拿她当徒弟,怕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唐乔并未解释什么。 相比于方才的急于离开,此时此刻,他反而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 甚至于,他还不疾不徐走到了桌边,扯了把紫檀木椅子坐了下来。 唐七七紧紧盯着他的手,见他随意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青花压手杯,悠闲的把玩着。 她一颗心通通狂跳,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们今日真正要设计的人,其实是她?” 唐乔没有提具体的名字。 但殿内几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是!” 柳蓁蓁没有否认,赌气般看着他,“我派人给她传话,说太后病重。” “她若不想婚事被耽误,自会入宫为太后医治。” “只要她进了长信宫,你们就算深夜共处一室。” 世人最是喜欢这些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即便是假的,也能传成真的。 更何况,她也一定会让他们变成真的。 闻言,唐乔似乎微松口气。 “恐怕让你们失望了,她不会来的。” 以暖暖的聪慧,识破此局,并不是难事。 只要不是圣旨,只要不是云顼的人,那么,她不会轻易上当。 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哪怕这次躲开了,这样的算计,也还有下一次,下下次。 只要云璃还在,这些人还在,那么,他们就会不遗余力的继续陷害暖暖。 “怎么可能?” 云璃顿时急了,“除非她不想明日成亲了。” 顿了顿,见唐乔不似诓他,他一甩袖子,脸色霎时变得狰狞起来,“不来,本殿就绑了宁国府的人,强逼她来。” “左右,今日这趟宫,她不进也得进。” 原本他也是如此打算的,但宁老太君今日不曾出门,那个宁三夫人和沈梓音身边也跟着不少侍卫,他没机会下手。 至于迎夏馆周围,更是被云顼的御卫保护的如同铁桶一般,他那点少得可怜的人,压根连混都混不进去。 如此不得已才出下策,故意以太后病重,诓她进来。 “你没机会了。” 唐乔淡声说了句。 下一秒,他手腕忽的一转,几枚碎瓷片脱手飞出,并以刁钻的角度没入殿门,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外传来几道闷哼。 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倒地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唐七七陡然睁大眼。 她一直都防备着他,可还是没能看清,他什么时候将瓷杯捏碎的。 这手出神入化的内劲功夫,竟比多年前还要高出许多。 可是—— 这些年,他不是不便行走吗? 四个人中,云璃的反应是最快的,几乎是唐乔发出暗器的下一秒,他便意识到不对,立即夺门而逃。 只可惜,唐乔没给他机会。 又一枚瓷片破空射出。 却是取向了站在最远的唐七七。 唐七七终究比云璃要强上不少,当即一个鹞子翻身轻松躲开。 因着熟悉唐家庄暗器的打法,知道唐乔必然还有后手,她不敢在原地停留,几乎是躲开的同时,脚步已快速移动起来。 但,唐乔并没有继续再发出暗器。 他只是冷冷的,看向已冲向门口的云璃。 云璃触碰到殿门的手僵在那里,不敢置信的低头,愣愣看向自己的胸口。 上好的天水缎,脏了一小片。 是被鲜血染红的。 一枚短小的袖箭,没胸而入。 柳蓁蓁和唐七七都被吓傻了。 她们完全不曾料到,唐乔竟会杀人。 杀的还是云璃。 那可是当朝三皇子啊! 即便已经成了废人,他也是皇帝的亲儿子,不是谁都能动的。 唐乔是疯了吗? 外面的情形,因为关着门,她们看不到。 但殿内的变故,让她们完全乱了阵脚。 唐七七之前生活在唐家庄,虽是被宠着长大的,但到底也经历过江湖纷争,表面上还能稳得住。 但柳蓁蓁就不一样了。 她出生官宦之家,阴谋诡计见过不少,但直接杀人,却是平生头一次见。 此刻,她已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愣愣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之前领路的小太监,更是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云璃捂着胸口,脸上的神情因为痛苦,显得愈发狰狞可怕。 “你——你入宫——竟还带了袖箭?” 若真如此,那他就是有预谋的。 唐乔淡漠开口,“没有。” 他不需要袖箭这种东西。 而且,他的暗器,也不必淬毒。 唐七七一愣,继而想起什么,连忙摸向了藏于袖中的箭桶。 脸色陡然煞白。 下一瞬,唐乔的声音已沉沉响起,“杀你的,是你皇妃身边的这位侍女。” 唐七七。 他只不过是用暗器撞开了她袖箭的机括,替她将袖箭发出来而已。 唐七七身子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唐乔是怎么发现她带了袖箭的。 今日要面对的敌人是当今暗器大家,她心里没底,便于袖中藏了暗箭。 想着即便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能用以自保。 可不曾想,竟被唐乔利用着,杀了三皇子。 虽然云璃现在还没死,但她知道,他是活不了的。 因为那上面,涂了剧毒。 云璃已经无法回头去看唐七七。 他是面向门口,背向她们的。 但他不知道,唐乔为何却能将唐七七的袖箭,射向他的胸口。 他恍然想起,唐乔其实不止是文武状元,不止是朝廷命官。 他还有一重身份,并以这重身份享誉江湖。 唐家暗剑行天下! 唐乔,更是唐家庄的佼佼者,少年成名,以一手卓绝的唐家剑法和暗器功夫,稳坐天下高手之列。 他不该忽略他的暗器功夫。 更不该觉得,他在木轮上坐了这么多年,身手已退化。 而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唐乔竟真的会对他下杀手。 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为什么非要招惹唐乔。 外面的云瑜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比他好多少就是。 而唐乔,甚至都不能挪动过一步。 他们严重低估了这个对手。 许是读出了他的不甘,唐乔淡淡开口,“你似乎忘了,我是个江湖人。” 江湖人,自然是喜欢快意恩仇的。 又怎么可能怕杀人? 无非是他的身份,杀人的地点有些特殊而已。 云璃瞳孔倏然睁大。 他还有许多计划没来得及实施。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带着无数的悔恨,他直愣愣向后倒去。 唐乔不慌不忙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出手,封了他身上几处大穴。 并往他嘴里喂了一个续命的丹药。 他该死,但不该死在今天。 做完这些,他终于沉沉看向唐七七,“我似乎警告过你,如果你再敢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便直接取你性命。” 上一次,终究是他妇人之仁。 唐七七吓得花容失色,“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明明她都易了容的,而且还尽量避免说话。 可偏偏,还是被他发现了。 唐乔没有回答,只漫不经心甩出一枚玉佩。 玉佩,是救云璃的时候,顺手自他身上扯下的。 因为进宫,他并不曾带暗器,只能物尽其用。 当然,这个地方,也不适合用他自己的暗器。 原本趁着唐乔回身之际,想要奔逃出去的小太监,又一次栽倒在地。 只是这一次,他再没有了装晕的机会。 唐七七倏然瞪大眼,嗓音颤抖,“你——你要杀人灭口?” 她看出来了,殿内的人,他竟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连云璃都生死不知,她如今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就更不可能逃脱了。 唐乔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我并未做坏事,为何要杀人灭口?” 只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 闻言,唐七七稍感放心。 紧绷的弦松下来,她立刻毫不犹豫的扑通一声跪到了唐乔脚下,扯着他的朱袍官服声泪俱下,“二叔,二叔,是七七错了,七七不是有意要害你们的。” “是她——” 她猛地扭头,指向呆愣若木偶一般的柳蓁蓁,“是她爱慕你不成,因爱生恨,想要害你。” “对,就是她,她还嫉妒苏倾暖,编排了许多关于她的流言蜚语。” “她说你名义上是苏倾暖的师父,其实一直都不曾拿她当徒弟,你们之间一定是不清白的。” 她没说的是,柳蓁蓁原本是犹豫的,是她用这些话,说服了她。 “二叔你相信我,我从小最敬爱的人便是你,又怎么可能去害你呢?” 为了活命,她又开始语无伦次的诉说小时候的事,企图唤起唐乔的恻隐之心。 如今她不再是唐家庄大小姐,没有人能保得住她。 她只能祈祷唐乔还念及一丝亲情,放她一马。 唐乔打断她,“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上次唐七七算计暖暖,被他一刀射成了重伤。 后来他虽没再过问,却也听说了,她被大哥秘密处死了。 可如今,她却换了副面容,又出现在宫里。 他的语气并不算严厉,仿佛只是例行询问。 唐七七嗅到了其中的可能,当即知无不言,“是一个叫萧涣的人,是他用假死药救了我,然后将我送到了这里。” 只要她能活,便是让她出卖所有的人,她也愿意。 “萧涣?” 唐乔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对!” 唐七七连忙补充,“他就在唐家庄,化名小吉,是爹爹身边的人。” 为了感化唐乔,她不得不忍着恶心,再次唤唐令为爹。 他枉为人父。 “还有呢?” 唐乔神色凝重了几分。 “没有了!” 唐七七忙不迭表忠心,“我就知道这么多,不过我可以继续假装被他利用,为你套出更多消息。” “他背后一定还有人指使,二叔,你就让我戴罪立功好不好?” 她心里冷笑。 戴罪立功是不可能的。 只要她今日能逃过一劫,一定让他千倍百倍偿还。 “不必了。” 唐乔说完,便越过她,看向了不远处的柳蓁蓁,“三皇子妃,借你簪子一用。” 直到这个时候,他都如君子一般,恪守着礼仪。 可柳蓁蓁却再难以从前的目光看他。 之前面对他,她只有满满的爱意。 甚至还仗着这份爱意,理直气壮的肆意妄为。 因为她觉得,他欠她。 而现在,她明白了。 一直以来,对她的无理取闹不予理会,不是他觉得愧疚。 他只是,不屑顾之—— 她不值得他多费心神。 可即便明白这些,她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爱,依旧存在。 这般的他,如何能让人不爱? 只是爱的里面,隐隐多了几分畏惧。 自发髻取下簪子,她一点点挪步过去,颤颤巍巍递给他。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寻帮助。 更确切的说,是提要求。 成王败寇,她没有权利,更没有胆量拒绝。 更重要的是,她压根就不想拒绝他。 唐七七忐忑不安的看着唐乔接过簪子,忽而想到一种可能,眸中霎时浮起惊恐。 没有犹豫的,她倏地拔身而起,极速向后退去。 同一时间,袖中小箭,接二连三向唐乔激射而出。 第862章 儿臣明日大婚 这是她花重金特意请名匠打造的防身利器,名唤梅花袖箭,一共六支,可单发,也可连续发射。 连发的时候,周围分布五箭,居中一箭,分取人身上六大穴位,攻击非常迅猛,且不易防范。 但此刻,她只能发出五箭。 居中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一支,已经被唐乔用掉。 不过,她并不担心。 若论暗算,五支足矣。 只要有一支射中,她就能趁机逃脱。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可惜,她算盘打的好,结果却事与愿违。 五支袖箭,一支都没中。 而原本戴在柳蓁蓁头上的簪子,却直直插入了她的脖子。 剧痛传来,唐七七瞳孔巨震,似是不敢置信。 她喉咙嗬嗬作响,似乎还想说什么。 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唐乔垂下眸子,声调冷冷的,“这是你自找的。” 从入殿的那一刻起,他就认出了她。 若他们今日不算计暖暖,他其实也不打算要她的命。 只要她能好好做人,对于她假死逃生的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终究是他低估了人性的恶。 至此,大殿里还活着的人,只剩下柳蓁蓁一个。 云璃虽还剩一口气,但和死人已没什么区别。 知道该轮到自己了,柳蓁蓁颓然跌坐在地,凄楚而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伤害暖暖。” 她只是想要试一试,唐乔对暖暖,究竟是何感情。 “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只是——” 只是不想被他认为,她是那种心思狠毒,十恶不赦之人。 暖暖入城的时候,她故意遣人去捣乱,是谋划的一部分,又何尝不是在警醒她。 公公去传话,她特意安顿过,让他务必提前说出,太后已由寿康宫搬迁到长信宫。 虽然很多个瞬间,她都恨不得杀了她,可临到动手的时候,她还是心软了。 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她柳蓁蓁,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坏。 “你是个君子,我——我配不上你。” 事到如今,她终于知道,即便不曾发生这些事,她也没有机会。 他太过耀眼。 耀眼到在他面前,她只能黯淡无光。 “罢了,都不重要了。” 她擦干眼泪,“你动手吧!” 能死在他手里,也算是一种得偿所愿。 她应该感谢他,将她留在了最后,让她有机会说出这些深藏在心里的话。 “人与人是平等的,没有所谓的配上配不上。” 良久,就在柳蓁蓁以为自己即将赴死的时候,唐乔清淡的嗓音没什么温度的响起,“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看着她如今可悲又可怜的模样,他顿了顿,还是选择多说了几句。 “这同你是什么样子无关,更同暖暖无关。” “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并非只有男女之情,才值得珍惜,自始至终,暖暖都是我的徒弟,以前是,今后也是,你牵连了无辜,也恨错了人。” 当然,这同她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并不矛盾。 早时的一些经历,让他看透了许多事,也导致了他感情比常人淡漠许多。 旁人只以为他心性坚韧,瘫坐轮椅数年,却不改初心。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终究还是影响了的。 所以他能狠心拒绝大哥的邀请,同唐家庄划清界限,也能面不改色杀掉唐七七。 于亲情血脉尚如此,于其他人,就更谈不上什么良善心软。 许多时候,他不追究,只是因为,不在意。 可有一个人,不一样—— 暖暖,他阴差阳错之下收的小徒弟。 梦中,他承她恩情。 现实,他甘心回护。 曾经他不良于行,无法做一个合格的的师傅,甚至很多时候,还要依赖于她的帮助。 现在他有能力了,自然不会再给他们继续伤害她的机会。 敢动他的软肋,他不介意做一个锱铢必较的人。 柳蓁蓁掩面痛哭。 是她误会了吗? 可为什么,他不能早点同她说这些? 为了赌一口气,她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啊! 唐乔漠然以对,并没有要安慰的意思。 事实上,同她说这诸多话,已是他能做到的极致。 “你们原本的计划,应该不止于此吧?” 漆黑的眼眸透着洞察一切的敏锐,他淡声提醒她,“比如说,你们打算如何制住我?” 他和暖暖都是身怀功夫的,即便来了,也不可能选择坐以待毙。 大概率是,御林军还不曾赶过来,他们便已成功脱身。 所以,他猜测,他们应该还有后手。 柳蓁蓁倏然抬头,满眼慌乱,“我——” 她不敢再说下去。 事实上,她的确备了些烈性脏药的。 如果暖暖真的来了,她就不再打算留手。 毕竟,她已给过她机会,仁至义尽。 她想着,唐乔清醒状态下不愿表露自己的心意,那么若用了药呢? 他对暖暖,还会不会恪守师徒礼节? 瞧出她脸色的变化,唐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原本就漠然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们还真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构陷暖暖。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不该死。” 即便她良心并未完全泯灭,可算计暖暖这件事,她无从抵赖。 女子的清白声誉何其重要,但凡暖暖疏忽些,今日便着了他们的道,事后便是有嘴,也再难说清。 “而是——” 他扯了扯唇,倏而冷笑,“既是你设计了这一切,那么,便由你来收尾吧。” “我要你,亲口向皇上坦白自己的罪过。” 杀云璃,他并不后悔。 但也不会愚蠢到,为他偿命。 他的行动看似鲁莽,但真相却是,从始至终,他都很冷静。 唐乔素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即便有些淡漠疏离,但情绪却一直稳定,很少流露出诸如现在这般似冷似怒的神情。 柳蓁蓁吓得忘了哭泣,呆愣愣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让我说出算计暖——” “这是你们夫妇二人,同云瑜之间的纠葛,和暖暖有何关系?” 唐乔打断她,“云璃为什么重伤,你和云瑜做了什么,你自己同皇上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自己酿的苦果,便让她自己来尝。 电光火石之间,柳蓁蓁霎时明白了过来。 他的谋算布局,竟从杀人之初,就已开始。 杀云璃,用的是唐七七的袖箭。 杀唐七七,用的是她的簪子。 自始至终,他都在营造一个他们是自相残杀的场面。 她的眼神,下意识看向了紧闭着得殿门。 “不用猜了,云瑜还没死。” 几名死士是瞬间毙命。 但对云瑜,他只是打晕了,点到即止。 毕竟若是两位皇子都死在这里,朝野难免震动。 总要留下一个背锅。 “你准备的那些药,给我。” 事到如今,唐乔也懒得同她多舌。 柳蓁蓁不敢,也不想违抗,连忙乖乖取出了两个小瓷瓶。 犹豫了一下,她低声提醒,“两瓶药,里面均有八粒,各——各喂一粒就行了。” 怕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壮着胆子又补充,“云璃说过,两种药联用,效果可以增加百倍,没有人能承受得了。” 一想到这些药原本是要用在他身上的,她就有些不敢同他对视。 唐乔冷冷扫她一眼,没有犹豫的接过了药瓶。 “柳蓁蓁,这是最后你赎罪的机会,记住我的话,别牵扯到其他人。” “你该知道,柳府是存是亡,全在你一人手上。” 他本不屑于以柳府威胁她,毕竟错的是她,不是柳府众人。 但对柳蓁蓁来说,这可能是她唯一在乎的东西。 所以,他不介意吓唬她一番。 果然,柳蓁蓁瞬间苍白了脸色。 “你——你别动我娘家人,这和他们无关。” 他怎么,怎么能...... 唐乔别过脸,“能不能救下他们,就看你的表现了。”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卑鄙。 但,不得不为之。 “我知道我知道。” 柳蓁蓁急的语无伦次,“我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我不会供出你,也不会牵连到暖暖,你放心。” 说到最后,她又一次忍不住流下了泪,“你其实不用这么说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若是之前,她必然觉得,以他温和的性子,不会做滥杀无辜的事。 可经历了方才的变故,她恍然发现,对于唐乔,她一点都不了解。 但,不管怎样,只要他要求,她不会拒绝他的。 哪怕身败名裂,哪怕不得善终。 这本就是她应得的下场。 唐乔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事情既已办成,他也不愿多待,便起身出了殿门,将两瓶药一股脑儿,都塞进了云瑜的嘴里。 刚想解开他的穴道,不想一道人影,却忽而自屋顶跃了下来,然后一脸气愤的瞪着他,“唐乔——” —————— 明德宫! 楚皇不疾不徐落下黑子,然后向对面的人点了点下巴,“该你了!” 不远处桌案上,绿釉龙柄博山金炉内轻烟袅袅,香气氤氲。 相比于楚皇的气定神闲,云顼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他伸手探入棋笥,正待拈出棋子,却见李尚匆匆而入。 “陛下,唐大人去了长信宫。” 还有一句,他没说出口——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闻言,云顼英气的剑眉微挑。 “哦?” 楚皇不动声色的问,“他去那里做什么?” 见云顼亦瞧过来,他忍着心虚,开口催促,“下你的棋。” 云顼没怎么考虑的落了子,然后别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 鬼鬼祟祟,眉来眼去的,当他瞎? “目前还不清楚。” 李尚余光偷偷瞥过云顼,“要不,老奴派个人去看看?” 太子殿下在,他不敢细说啊! “唐乔进宫次数不多,不识宫中之路。” 云顼漫不经心插话,“怕是引路太监故意为之。” 语毕,他顺势起身,“父皇既有事要忙,那儿臣就先行退下了。” 醮戒礼完成后,他就被楚皇宣到了明德宫,连东宫都没来得及回。 原先不明白他的用意,但现在,清楚了。 这是要拖住他。 “朕让你走了吗?” 楚皇抬头瞪他,“坐下,陪朕下棋。” 末了,他没什么耐心的吩咐李尚,“随他去吧,待发现走错,再折回来就是,左右长信宫也不住人。” 云顼:...... 他悠悠提醒,“您就不怕,有人给他扣个私闯宫闱的罪名?” 这般拙劣的陷害把戏,他是真没瞧出来,还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傻? 如此反应,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说不准还参与进去了。 “谁那么闲?” 楚皇紧紧盯着棋盘,一副思索的模样。 “那就派个人,将他叫回来。” 说完,他挥挥手让李尚下去。 臭小子,倒是敏锐。 当然,人是不可能派的。 “等等!” 云顼开口阻止,“不如由儿臣亲自去吧,刚好儿臣有事,要找唐乔商量。” 此时此刻,他百分百肯定,他一定有事瞒着他。 “你很闲?” 楚皇没好气扔下棋子,“还是说,陪朕下盘棋,就耽误你大事了?” 就这会儿功夫,都想了多少个脱身的理由了。 他还不是为了他好? 臭小子,从来都不懂得领情。 李尚咽了咽口水,明智的没敢吭声。 更没敢退出去。 云顼深吸一口气,“儿臣一日未进米食,饥肠辘辘。” 早知道会被他留下,他便是抗旨,也不会来。 “刚才不是已经用过膳了?” 楚皇不留情面戳穿他,“是你自己不吃。” 云瑜云璃一点小把戏,他就坐不住了? 怎么去了趟江夏,竟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明德宫的饭菜,不合儿臣胃口。” 云顼耐着性子看向他。 未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他并不想同他吵。 “那就重做,你想吃什么,告诉御膳房。” 楚皇压根不给他找理由的机会,“或者,朕将东宫的厨子给你请过来,现做?” 都是惯得毛病。 娇气! 云顼深吸一口气,再次忍了下来,“儿臣连日赶路,有些劳累,想回去歇着。” 想方设法拖住他,他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很难不多想。 “男子汉大丈夫,赶个路而已,能有多累?” 楚皇铁青着脸训斥,“身为储君,身体如此羸弱,将来如何继承大统?” 就该扔到战场上,好好历练历练。 云顼:...... 勉力压下心底的火气,他平心静气的看向他,“您知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有重要的事忙,哪有闲心待在明德宫浪费时间。 “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皇咄咄逼人。 他不敢软下来,否则更拿捏不住他。 云顼觉得,今日的楚皇,出奇的蛮不讲理。 暗自咬了咬牙,他一字一句提醒他,“儿臣明日大婚。” 天下那个父亲,会将大婚的儿子抓到跟前陪他下棋? 继父都没这么干的。 “知道!” “大婚所有事宜,两个月前就已备好,只等你们人回来,你不是都晓得?” 楚皇不以为然,“还是说,你是怕太过操劳,体力不支,耽误明日的洞房?” 李尚:...... 他深深闭眼,一脸没眼看。 皇上啊皇上,为了留住太子殿下,您都为老不尊了。 云顼气的脸都黑了。 谁说他体力不支了? 他那是措辞好不好? “放心!” 见他罕见的吃瘪,楚皇一瞬间心情大好,“朕这里有药,包你明日生龙活虎。” 臭小子,你也有今天。 许久未曾打过翻身仗的楚皇,顿感扬眉吐气。 云顼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冷冷勾唇,“你都吃上药了,还要日日沉醉温柔乡,也不怕精尽而亡?” 把个替身当成心尖宠,也只有他能做出来了。 昏君! 楚皇:...... 果然还是高兴太早了。 这逆子,从来就不知道尊老尊老。 默默看着父子二人互相伤害的李尚,再次无语。 “太子殿下!” 觉得继续瞧下去,自己这御前总管的地位,只怕不保,他连忙岔开话题。 “方才老奴进来的时候,好像瞧见青玄往这边来了。” 第863章 还是不够狠 刚说完,他就看到楚皇的眼刀嗖嗖往这边飞。 脸上更是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吃里扒外! 他连忙垂下眼睛,假装看不见。 太子殿下明明都察觉了,怎么陛下还在这里装傻啊! 再瞒下去,不是伤父子和气吗? 云顼嗯了一声,继而面无表情的看向楚皇。 意思不言而喻:我可以走了吗? “好端端的,青玄来明德宫做什么?” “许是路过,也说不准。” 触及到云顼有些发凉的目光,楚皇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李尚,你让他进来回话。” “父皇——” 云顼打断他,“他是儿臣的人。”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不遗余力的阻止他插手? “朕没跟你抢人。” 楚皇打了个哈哈,还要说什么,便见云顼忽的越过紫檀木雕花双陆桌,大步往外走去。 他脸一拉,立刻怒声喝道,“站住!” 倔强的背影理都没理他。 “今日你若敢出这个门,明儿朕就给你赐五六七八个侧妃,保证你的东宫自此红红火火。” 云顼的脚步倏然停下。 他转身,冷寒着脸怒视他,“卑鄙无耻!” 楚皇哼哼,“卑鄙无耻也是你老子。” 指了指他先前坐过的位置,他语气缓和了些,“坐下,朕同你说。” 风风火火的,成什么样子? 见云顼依旧倔强的站着不动,他索性越过他,吩咐李尚,“让青玄进来。” 李尚领命,匆匆退出。 不多时,他便折返回来。 后面果真跟着一身墨衣的青玄。 青玄恭敬行了礼,却并没有急着说话。 云顼沉声问,“何事?” 他倒要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殿下,街上抓到的那些人,已经招供,说是受了一位年老妇人的指使,属下顺藤摸瓜,查到了三皇子妃。” 对方为避免暴露身份,特意拐了好几个弯,才找了这些人。 比如说三皇子妃身边的宫女的父亲的堂兄的岳丈的朋友的儿子的妻家姨母。 但这点子手段,难不倒御卫。 闻言,楚皇悄悄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还有这一茬? 云顼墨眸中有暗芒一闪而过,“继续。” 他记得,云璃娶的,是柳国公家的长女。 她叫什么来着? 好像还是暖儿的朋友。 “另外,青竹传来消息,就在方才,有人向公主假传了皇上的口谕,说太后娘娘病危,要宣公主进宫。” “属下突击审问了传旨的小太监,他同样也供出了三皇子妃。” 公主没有进宫,说明对方的计谋并未成功,所以此事也不是那么急。 但因为涉及到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不敢拖延,便来禀报了。 而且,三皇子妃竟敢设计陷害他们的太子妃,这口气,他们怎么也不能忍了。 若非对方身份特殊,不用殿下吩咐,他直接就带着御卫上门了。 云顼的脸色,已不能用黑沉来形容。 他冷冷吐出三个字,“长信宫。”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深更半夜,将唐乔和暖儿诓骗到长信宫,那个柳什么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她是要毁了暖儿的清誉。 恐怕不止她,云璃和云瑜,大概率也参与了进去。 毕竟他们如今都住在宫里,行事方便。 他当然知道,暖儿并未上当。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就这么算了。 云瑜,云璃,已经活的够久。 还有那个姓柳的。 青玄本来还要禀报唐乔误入长信宫的事,一听自家殿下显然已经知晓,便没再多言。 “这就是你要瞒着我的事。” 云顼冷冷看向楚皇,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 “纵容他们陷害你的儿媳,你果真好样的。” 能不能识破是暖儿的事,可他既知情,却没有阻止,反而想方设法要瞒过他这个儿子,这和助纣为虐有何区别? 拿儿媳的清誉做局,他真是个好皇帝,好父亲。 这些年来,楚皇同云顼因为这样那样的矛盾,吵过不知多少回。 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楚皇觉得不安。 “诶诶诶,你先别乱猜测,这不是朕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敢再瞒着。 “他们对小丫头假传口谕的事,朕是真不知。” 他怕他再不解释,父子就真的离心了。 李尚和青玄见状,悄悄退了下去。 “对云瑜的解禁,还有故意复宠云璃,的确是朕有意为之。” 云瑜被关起来后,一直就不曾消停过,除了暗中收买朝官,还指使自己在地方的亲信招兵买马,其野心已昭然若揭。 云璃也是不甘失败,屡次蠢蠢欲动。 二人娶的几个妃子,就更没有省心的了。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过后,他决定,不再放任这两个隐患存在。 “既然他们不安分,朕就给他们点自由,让他们再好好闹腾上一回。” 顺便把自己的小命闹腾没了。 “云璃纳的主妃柳氏,对唐乔旧情难忘,几次三番派人打探他的消息。” “朕想着,这是一个好机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她一个刚嫁过来的妇人,在宫中无根基无人脉,能有什么手段? 无非是背后有云璃支持罢了。 他都能容忍自己的妃子水性杨花,他这个做父皇的,就更无所谓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瞄了云顼一眼。 见他脸色依旧不大好,他话锋一转,“当然,朕知道,唐乔那孩子品性高洁,也是个聪明稳妥的,必不会做出淫乱宫闱之事。” “朕只是想借他的手,教训那两个逆子一顿。” 留下他们,只会带来无穷后患。 倒不如,狠心除掉。 “顺便,也试探一下,父皇亲自选择的丞相,有没有能力胜任。” 多事之秋,他不要迂腐的书生。 唐乔若妇人之仁,连这点麻烦也处理不了,那也不过尔尔。 “但是——” 他一脸严肃的保证,“朕绝不知,他们还在打小丫头的主意,更不知他们假传了他的口谕。” 怕他不能消气,他又顺着他,义愤填膺的斥骂,“这两个逆子,真的是胆大妄为。” 连云顼的人都敢动,他这个做父亲的平日里说句硬话,都得掂量掂量。 闻言,云顼冷漠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既知唐乔聪明,你就该想到,他不会猜不出你的用意。” 只怕唐乔踏入长信宫的那一瞬间,便已心知肚明。 用人不疑,他倒好,先给了高位,又反过来去考验人家的能力。 还是用了如此不入流的法子。 “他能猜出来更好。” 楚皇不以为意,“否则,朕还真担心他不敢动手。” 杀皇上的儿子,天底下有几个够这胆的? 云顼冷哼,“你舍得?” 云瑜云璃做过多少大逆不道的事,犯过多少错,他不都容忍了? 若按大楚律法,他们早死千百回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 楚皇一脸凉薄,恨恨道,“云瑜要造朕的反,云璃敢同朕的妃子厮混,做这些的时候,他们想到朕这个父皇了吗?” 别说他偏心,也别说皇家无情。 有今天的结局,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云顼似笑非笑瞥他一眼,“”还以为你不知道。” 原来只是忍了。 云瑜又不是第一次造反。 之前兰家谋逆,他可并不无辜。 至于云璃—— 同淑妃的奸情,断断续续也有好几年了,若不是没胆量,孩子都能上学堂了。 他孙子也有了。 楚皇:...... 他心里突突冒火。 气消了,就开始嘲笑他这个老子了是吧? “怎么,不担心你的小丫头了?” 臭小子,变脸变得真快。 “你把东宫御卫派了大半给她,将迎夏官保护的比朕这个明德宫还要严实,她能出什么事儿?” 既是御卫贴身保护,那自然是小丫头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也亏是小丫头没上当,否则,他还真想不出来,她带着大批御卫进宫的画面。 到时候,云瑜云璃瞧见,只怕要吐血。 云顼傲娇的哼了声,“暖儿聪明,当然不会轻易被骗。” 言罢,他主动坐回到了位置上。 只要暖儿不去,云璃的计策就不成功,那他们,就只有被唐乔收拾的份儿。 既如此,他就不多事了。 当然,如果唐乔没达到他预料中的结果,他也会亲自送那几个上路。 敢算计暖儿,那就把命留下好了。 楚皇:...... 忽然气的肝疼是怎么回事儿? “明白父皇的苦心了?” 他是太子,一举一动都被无数眼睛盯着。 一旦他掺和进去,必然会落下残害兄弟的骂名。 即便那两个畜生该死,但也不该死在云顼手中。 更不能污了他的名声。 萧墙之内,同室操戈,世人不知真相,难免会胡乱猜测,随意附会。 史书,就更不会留情了。 百年千年之后,即便他成为了大楚史上最为贤明的君主,谋兄害弟的事,也依旧会被后人诟病。 到时候,又有谁能为他辩解? 云顼神色淡淡,“不是,只是忽然有些想对弈了。” 楚皇:...... 他迟早能被这个臭小子气死。 就不能服软,哄一哄他? “那唐乔呢,你就不担心?” 若他记得不错,素日里,云顼还唤他师兄来着。 见色忘友! “不担心!” 云顼别有意味抬眸,“只要到时候,你别问他的罪就行。” 无非是下手轻重罢了! 遭殃的,只会是那几个混蛋。 “那也要他做的干净才是。” 楚皇逮到机会,立刻横他一眼。 “只要他不留下把柄,朕自是要‘秉公执法’的。” 唐乔有相才,是他要留下辅佐云顼的,当然不会允许他折在自己手里。 云顼却不再同他逞口舌之快。 云瑜云璃志大才疏,不足为虑。 今日别说唐乔,便是暖儿,也能将他们收拾的服服贴贴。 他担心的,是他们背后的人。 想了想,他还是唤青玄进来,让他亲自往迎夏馆走一趟,务必要确认看到暖儿安然无恙才好。 另外,他还派出了一个人。 ———— 看到来人,唐乔忙敛去眉宇间的冷色,“前辈,怎么是您?” 因着柳蓁蓁还在殿里,他并不曾直接道破鬼医的名号。 鬼医哼哼,“路过,顺便进来瞧瞧。” 他自然不会说出,是云顼那小子让他来的。 唐乔却瞬间明白了。 鬼医前辈最近一直在东宫住着。 所以,他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 当然,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是回来后去拜访方夜孤前辈,才偶然得知。 他笑了笑,也不推辞他的好意。 “前辈来的正好,还要烦请您,将里面那人续上几日命。” “不用太多,三五日便成。” 虽然他喂过续命丹,但世事难免有变,鬼医前辈既来了,还是让他瞧一瞧的好。 免得耽误了云顼和暖暖的大婚。 鬼医心里舒坦了,当即边说边往里走,“你说你,没有把握就敢动手,万一直接将人弄死了怎么收——” 训斥的话在搭上云璃的手腕时,戛然而止。 须臾,他站起身,犹疑的看着他,“你怎么将度把握的刚刚好的?” 云璃服了续命丹,他当然瞧出来了。 也知道,这续命丹既不是出自他手,那必然就是小丫头的杰作。 可唐乔下手的恰到好处,也是至为关键的。 否则,哪里来得及用续命丹,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放心吧,死不了。” 只要不将那袖箭拔出来,他至少能撑上三日。 闻言,唐乔顿感踏实,“多谢前辈!” 至于之前的问题,他知道,鬼医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便也没有多言。 鬼医随手一扬,不远处正呆愣看着的柳蓁蓁,顿感一阵眩晕,继而不由自主的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留着她,没什么问题吧?” 将敌人化为己用,他胆子也够大的。 在尊敬的长辈面前,唐乔不免流露出一丝惭愧,“不会出错,晚辈用她的家人威胁了她。” 终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但,他并不后悔。 若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如此做。 大丈夫行事,何须拘此小节。 鬼医不以为然,“这有什么,说说而已,老夫我还经常用毒药折磨人呢,难道我就是十恶不赦之人了?” 他可从未用毒药害过一个好人。 “对付坏人,就要用非常手段,否则,坏人能听你讲仁义道德?” “你呀!” “还是不够狠。” 说完,他快步出了大殿,开始逐个儿查看那些死士。 看完之后,更气了。 “你说说,下手也不能干净点,若是来个内行,一瞧便是你唐家庄的手法,到时候就是想替你遮掩,也遮掩不过去。” 唐乔跟着出来,见鬼医正依次往尸体上均匀的撒着药粉。 被撒过的地方,顷刻间便化作了一摊血水。 他难得脸红,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辩解,“其实,也不大能看得出来。” 鬼医前辈同唐家庄素有渊源,对他的暗器路数熟悉,瞧出来自然不难。 但其他人,哪有这个眼力? 最重要的是,皇上也不会请专门的人去辨别。 “嘴硬!” 鬼医哼了一声,麻溜的处理完尸体,这才看向最后的云瑜。 此刻云瑜体内被唐乔灌下的药,已经发作,意识虽还在昏迷着,但整个人却已扭作一团,显然极为难受。 他的脸和手已经瞧不出原本皮肤的样子,膨胀的血管布满整片裸露的地方,几乎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不用想,被衣袍遮盖的地方,必然也是如此。 “啧啧!” 鬼医感叹,“这是用了多少药啊,适得其反了吧?” “年轻人啊,就是不懂节制。” 当然,他还不忘教导唐乔,“小乔啊,要引以为戒,以后成亲了可不能这样。” 唐乔:...... 他明智的没敢接话。 一次性喂这么多药,身体必然无法承受。 他的本意,就是要废了云瑜的。 一则免得他继续出去为祸别人,二则,既需要背锅,他也就不必再清醒过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他们用来害人的药,就让他们自己独尝后果好了。 至于柳蓁蓁,虽说他现在饶了她,但最终,她也免不了被皇上追究,难逃一死。 鬼医前辈说他不狠,其实他却私以为,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绝不曾手软。 “还不够!” 细细打量着云瑜的惨状,鬼医摇摇头,“还得再加点神智错乱的药。” 话落之间,一颗不知名的丸药,便被喂进了云瑜嘴里。 不消片刻,忽听云瑜大吼一声,然后猛地的自地上弹跳起来,向唐乔扑去。 唐乔轻描淡写的躲开,盯着他的眼睛,淡声提醒,“你杀人了。” 云瑜动作一僵,喃喃重复,“我杀人了。” 下一秒,他痛苦的抱住了头,疯狂嘶吼着,往殿外跑去。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安静的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听见远处已隐隐传来御林军的声音,鬼医看向唐乔,“接下来,你要去面圣?” 楚皇召见,他总不能抗命。 “不了。” 唐乔望了眼明德宫的方向,意味深长道,“皇上目的既已达到,想必不用再见我了。” 他进宫的次数很少,加上前些年的殿试,也只有区区两次,更是从未踏足过明德宫。 但偏巧,他略懂些风水布局,知道皇上居住的地方,绝不会是在这个方位。 而他进宫之时,等候在宫门口的,只有先前为他带路的那一个内侍。 所以云璃等算计他的事,皇上知道,并默许了。 至于他的用意,不难猜。 说话间,二人已出了长信宫,分道扬镳。 唐乔在跃出宫墙之后,并没有立即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径直去了右相府。 第864章 大婚 苏倾暖是在睡梦中,被菱歌从被窝里挖起来的。 迷迷糊糊进了浴桶,直到温热的、噙着花瓣香气的水汽氤氲过肌肤,她才恍然想起,今天是大婚的日子。 他们才昨个儿才回大楚,原本不用这么急,只是婚期是去江夏之前就定下来的,错过了吉日,就要再等上几个月。 所以时间上便赶了些。 更何况,同前朝的较量马上就要到来,他们的亲事也不适合再拖延下去。 只是—— 没睡饱也是真的。 一行人连着赶路,基本上没怎么歇息。 她长吁一口气,还好,过了今天,总算能安定下来了。 如此想着,心里不免又有些紧张。 云顼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来来回回胡思乱想半天,等她回过神,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已穿着中单,被摁在了梳妆台前。 菱歌手指翻飞,将她一头乌发熟练的绾成了繁复的发髻。 她梳头的手艺本就好,在江夏又受过宫中礼仪嬷嬷专门的教授,绾这些宫廷发髻自然不在话下。 而另外一名随她陪嫁入楚的周姓嬷嬷,正细心为她绞脸,上妆。 这些流程在江夏的时候,其实都已经进行过一遍,只不过那时她所穿的是燕居冠服,行的是醮戒、祭太庙等告别娘家的礼仪,今日要入宫,则需换成翟衣凤冠。 “要我说啊,咱们公主模样儿生得好,这妆容都不用怎么上。” 周嬷嬷瞧着眼前娇艳粉嫩的芙蓉面,着实是觉得上妆这一步有些多此一举。 苏倾暖浅浅弯唇,“嬷嬷就别打趣我了。” “您让大家伙瞧瞧,老奴说的是不是实话?” 周嬷嬷嘴上说笑着,可手上动作一刻也不停,敷粉描眉,涂脂点唇,很快,一张惊如天人的精致面容,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苏倾暖容貌本就生得娇艳,此刻上了妆容,一瞥一笑更是比往日里多了几分风情妩媚,偏偏这风情,又被她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雅致高贵给压下去不少,使得整个人都宛如天上的骄阳,明媚璀璨,霞光万丈,神圣不敢侵犯。 屋内众人不觉都看呆了。 他们的公主,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苏倾暖环视,见周围一圈捧着礼服的宫女都有些失神,不由好笑,便主动站起,伸开手臂,“帮我更衣吧!” 众女官如梦初醒,连忙捧衣上前,又开始忙碌起来。 深青色织翟纹着小轮花的翟衣尊贵厚重,以青绮描金玉革带相系,围腰为青红织金云凤纹大带,翟衣的领口、袖口和衣襟边缘分别以红底织金云凤纹镶边,下配同花色蔽膝,衣前垂有纁质四彩大绶及两组珩璜瑑云凤金钩玉佩,脚下则是青线罗袜配青绮描金云凤珍珠鞋,温婉端庄中,又不失雍容大气。 洛舞将九翬(hui)四凤冠帮苏倾暖小心翼翼戴上,仔细的将凤冠后的两组四扇鸾凤博鬓上的珠滴整理好,做完这些,她又退开一些,远远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满意笑道,“公主,好了。” 她微微错开眼眸。 公主穿上这身太子妃的礼服,身上竟生出了几分独属于上位者的凛然之气,让她有些不敢直视。 苏倾暖嗯了一声,刚要说话,不想门外几人已鱼贯而入。 其中为首的一人,更是急的开口询问,“好了吗?” 说话间,她快步走过来,紧紧握住了苏倾暖的手,苍老的声音隐含哽咽,“暖儿。” 她的暖儿,终于回来了。 后面紧跟着的,一名颇为爽利的夫人抿唇一笑,跟着解释,“暖儿,自你去江夏后,你外祖母就念你的紧,昨儿个原本还要去城门口接你来着,被我们给劝住了。” 原本他们还打算着,若是暖儿回来的早,便接她回宁国府住上几日,没成想,因为路上的耽搁,他们竟在大婚前一日才回了京。 一回来,就要嫁人,怎能不让人失落。 分别几月,竟连个体己话都来不及说。 苏倾暖眼眶顿时红了,“外祖母!” “是我不好,我——” 要不是她在江夏耽搁太久,也不会让外祖母思念至此。 当初明明说好,两个月就回来的。 眼见她就要哭鼻子,宁老太君连忙敛去脸上的伤感,勉强扯出一抹笑来。 “瞧我这个老婆子,大喜的日子,惹你落泪做什么,你既已回了京,以后我们相见,还怕没有机会?” 话虽如此说,可她也明白,一旦嫁做人妇,暖儿回宁国府的次数,便已屈指可数。 尤其她嫁的人,还是当朝太子,就更不容易出宫了。 苏倾暖含泪点头,“外祖母,待大婚过后,暖儿就回宁国府去看您,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说话。” 今日的场合,毕竟不适合聊太多。 “这才是正理儿。” 方才说话的妇人,也就是宁三夫人笑着活跃气氛,“太子殿下疼暖儿,自不会拘了她去,您就放心吧!” 屋内都是娘家人,她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宁老太君轻轻拍着苏倾暖的手,“好,好!” 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热闹。 苏倾暖见三位舅母都来了,心中更是感动不已。 都说世上女子艰难,嫁人更是以一生相赌,可她嫁的是心上人,不必担心成婚后相处不来,出嫁之时,身边又有这么多亲人陪伴。 她其实真的很幸福。 “对了,寒儿呢?” 宁老太君环顾一圈,紧张的问。 对于寒儿的失踪,她又担心又愧疚,每日食不下咽,就怕她出什么事。 哪怕后来得知,她出现在了江夏,她心里也没有好受几分。 她那么小小的人儿,一路上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蓦的从人群中挤出来,亲昵的扑到了她的怀里,“外祖母,我在这儿呢。” 说着,她探出头,向她吐了吐舌头,“外祖母不要担心,寒儿出去玩了一圈,不知道有多开心。” 虽说受了一番惊吓,可她的收获,真的很多。 “你这孩子。” 宁老太君心疼的搂紧她,为她的懂事而心酸不已。 “暖儿,给你的添妆。” 宁宛如凑过来,捧着一个精巧的大木匣子,笑嘻嘻道,“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你可要收好了哦。” 她知道暖儿不缺银子,更不缺金银首饰,所以早早便开始留意那些奇玩,没想到,还真被她从一位异域商人那里,花重金淘到了十二颗蓝绿兼有的硕大的夜明珠。 比她见过的所有夜明珠都要大,都要亮。 当时她就想着,暖儿瞧见了,一定喜欢。 “好!” 苏倾暖让菱歌接过匣子,莞尔一笑,“多谢表姐。” “暖儿,这是我的。” 沈梓音连忙也奉上了自己准备的。 她送的是二十副精美的头面首饰,金的玉的珍珠宝石各种材质都有,都是用她的嫁妆买的。 虽说暖儿不缺首饰,可身为女子,谁又嫌多呢? 她若是不喜欢,赏给下人也成,毕竟身在宫中,各方面都要打点。 苏倾暖含笑揶揄,“大表嫂心意,妹妹就收下了。” 她离开的时候,梓音还不曾嫁人。 如今回来,她已成了她的大表嫂。 不过说起来,梓音成婚的时候,当时她在江夏,还没给她添妆呢。 暗中记下了这件事,她打算等大婚过后,补上。 沈梓音新婚燕尔,被她这么当众打趣儿,霎时便红了脸。 只是唇角,却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显而易见的甜蜜。 “还有我还有我。” 于黛儿不甘落后,连忙也送上了自己的两个匣子。 她送的是满满一匣子大小完全一样的珍珠。 至于另外一个狭长的盒子—— 她附在苏倾暖耳边,悄悄说了三个字。 “于韶的。” 在边关的时候,于韶同苏倾暖因为并肩战斗过,也算是有了交情。 但因着他是男子,更因苏倾暖女扮男装,暗中助大楚打败江夏的事,不宜被外人知道,所以便委托于黛儿将东西送了过来。 是一柄削铁如泥,极为小巧的匕首,很适合防身用。 苏倾暖收起来,含笑看向于黛儿,“谢谢你,也代我谢谢他。” 她没想到,于韶竟也送了礼物来。 接下来,欧阳离晴、龙清河、刘夫人等同苏倾暖交好,或受过她恩惠的,都纷纷送上了自己的心意。 静和公主因着是皇家人,更是夫家人,不便出来,便派了自己身边的宫女来。 至于宁老太君和宁家三位夫人,送的则是铺面、房契、田产以及银票一类。 尤其是宁老太君,几乎将宁国府三分之一的家产送了出来。 宁知远、宁知书和宁知礼也各有添妆,因着是外男,便让自己的夫人带了来。 一家人,哪有分别送添妆的。 苏倾暖明白,这是外祖父和舅舅们在变着法,给她好东西呢。 其实,宁家是给苏倾暖备了嫁妆的。 只是江夏国给的嫁妆实在是太丰厚了,他们若是再将这部分添进去,难免会引来众人议论,对暖暖不好。 更何况,如今宁国府受帝王猜忌,不比往日,他们还是低调点好。 所以这嫁妆,便以添妆的形式给了暖暖。 至于云顼之前送到宁国府的聘礼,他们也已将清单放进了匣子里,只待暖儿回宁国府的时候,一并交给她。 苏倾暖不知这大大小小的匣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但众人的心意她不会拒绝,便笑着一一收纳下来。 末了,宁老太君又着两名丫头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 “这是你师父给你的,你一并收好。” 原本这些添妆是要在大婚前一日送到夫家的,但暖儿昨儿个才自江夏回来,她们便只能将东西先送到这里。 苏倾暖看着两个丫头抬得异常吃力的模样,不觉陷入了沉思。 师父这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正发愣间,门外喜庆的乐声隐约而至。 漫萧快步进来禀道,“公主,太子殿下的辂车已经到了中门外。” 众人当即起身,移步外堂。 菱歌和洛舞不敢大意,连忙又拉着苏倾暖,仔细检查了她身上每一处细节,力求不出一丝差错。 苏倾暖只得任她们摆布。 “公主,太子殿下已下了辂车,移驾暮次(在中门外临时搭建的帐篷)。” 芦笙撩起帘子,紧跟着疾声通报。 菱歌和洛舞当即扶着苏倾暖出阁于南面站立,周嬷嬷和另一位陪嫁的郑嬷嬷,则于身后分立左右。 宁国公身着朝服,并一众亲眷立于大厅等候。 礼部尚书霍高义率先行进入正厅,扬声道,“皇太子奉制行亲迎礼。” 闻言,宁国公在两名官员的引导下,出门东拜。 已出暮次等候在旁的云顼,亦回拜。 宁国公是苏倾暖的外祖父,更是大楚两任帝师,是朝中最为德高望重之人,故而被楚皇指为主婚人。 完成一应礼节后,云顼便随宁国公进了中堂。 他刚一站定,便见阁门之内,一道纤细窈窕的熟悉倩影,由两名侍女扶着,款款走了出来。 正是他心心念念十年,将要娶进门的姑娘。 他瞳孔骤然一紧,只一眼,便再不舍得离开目光。 他素来知道她生的美。 与她内敛的性子不同,她的容貌很盛,是那种明媚张扬的美。 从小到大,从相识到动心,他的眼里就再没有过别人。 可因着年纪小,又美而不自知,更多的时候,她的美,她的媚都被包裹在少不更事的青涩稚嫩之中,就像含苞待放的春日牡丹,还不曾真正绽放过她的风情。 可今日的她,则完全不一样。 褪去了身上的纯真无暇,她的美终于不再隐藏,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他眼前。 皎若明月,灿似朝霞,美艳不可方物。 这样的她,让他恨不得立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美。 好在,庄重严肃的凤冠翟衣很好的将这份艳色敛去了两分,却又衬托的她愈发尊贵雍容,仪态万方。 隐隐,已有了身为太子妃的气势。 明明宫中并不缺高贵优雅的女子,可相似的气度出现在她身上,却是那么的独一无二。 他爱惨了她! 霍高义扬声道,“行奠雁礼!” 跟在后面的李尚当即捧着大雁,跪在云顼面前。 云顼接过,郑重的呈给宁国公。 宁国公复接过,交给身边侍从奠于案前。 云顼拜完,先退了出去。 宁国公走到苏倾暖面前,欣慰的看着她,原本想同她说几句贴心话,可碍于照礼制,只得化作一句,“戒之戒之,夙夜恪勤,毋或违命。” 苏倾暖一脸正色,恭敬应道,“谨遵外祖父之命。” 说话间,凤轿已至中门之内。 李尚跪于轿前,“请太子殿下揭帘。” 云顼依言上前,将轿帘撩起,然后回身,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人儿,眼神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苏倾暖由菱歌和洛舞扶着,缓缓登上凤轿。 错身的刹那,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她忍不住抬眸,对上了那双让她无数次沉沦的幽黑眸子。 痴迷、紧张、开心、忐忑、欣慰、迫不及待、失而复得...... 无数种情绪交织于多情的瞳仁之中,甚至于,因为激动,他的眼尾已微微泛红。 苏倾暖眼眶发酸,忽然很想不管不顾的抱住他,同他说一句,“我一直都在。” 但终究,她还是忍了下来,只浅浅向他弯了弯眉眼,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能同他相爱,并顺利嫁给她,她多么幸运。 他是大楚的天之骄子啊! “太子殿下,该上辂车了。” 李尚在一边小声提醒。 云顼如梦方醒,又深深看了眼轿内的娇人儿,只得恋恋不舍的放下轿帘,先上了自己的辂车。 在欢快的鼓乐声中,迎亲队伍徐徐前行,鲜红的地毯从迎夏馆一直铺到皇宫,道路两侧红纱高悬,树上挂满了火红的灯笼,处处透着喜庆。 饶是苏倾暖坐在轿中,也能感受到这种热闹的气氛。 到了宫门口,又行揭帘之礼,至此,随行的东宫官员、官兵、御卫等不再往前,而太子妃的陪嫁仪仗,则可以继续进入。 一路又是上轿,又是下轿,又是步行,折腾了好几次,终于到达东宫。 因着一路被帷幕拥护,苏倾暖并不能看清前面的情形,只浑浑噩噩依着礼制而行,直到被扶着进了大殿,看到相对而立的云顼,她才回了神。 九旒冠冕之下,云顼如画的眉眼更添威仪,浑身上下都透着天生上位者的王者气息。 在瞧见她的时候,他脸上一瞬间绽放出温柔的笑意,深情款款。 苏倾暖脸一红,连忙假装若无其事的移开眼眸。 “太子殿下拜!” 云顼收回视线,依言而拜。 “太子殿下再拜!” 待云顼直起身,赞者当即看向苏倾暖,“太子妃一拜!” “太子妃二拜!” “太子妃三拜!” “太子妃四拜!” 大楚礼制,皇太子成亲并不同于民间三拜,而是太子两拜,太子妃四拜。 拜礼完成,立刻便有女官奉上金爵酒和饭菜来。 云顼和苏倾暖又依礼一一执行。 “请太子殿下,太子妃饮合卺酒!” 两名女官分别托着合卺上前。 苏倾暖和云顼各自接过,一饮而尽。 “礼毕,恭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回殿。” 至此,亲迎的礼节才算完成。 回到寝殿,见苏倾暖一脸疲累,云顼顿感心疼。 小心翼翼帮她将凤冠取下,他半蹲在她面前,握紧她的手柔声问,“累了?” 苏倾暖浅笑摇头,末了起身,就要替他取下九旒冠。 原本这些活儿该是宫人做的,但方才漫萧刚上前来,就被云顼给制止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用宫女服侍,已经习惯了。 “我自己来。” 云顼体贴的摁住她,“我已吩咐了膳房,饭菜一会儿就送到。” 她一日未曾进食,他哪里舍得辛苦她? 苏倾暖嗯了一声,末了不顾他的阻拦,温柔的将他发髻上固定贵冠的玉簪取下,同冠一并置于桌上,又伸手去解他系于腰间的大带。 这礼服穿着太过繁重,待会儿可不方便用膳。 云顼的眼眸却骤然幽深起来,低沉磁性的嗓音,含着莫名的蛊惑,“暖儿!” 第865章 你们既是新婚,也该去给她行个礼 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正于他腰间作乱的柔软小手包裹起来,“暖儿,别闹。” 他微微低头,暧昧的咬住她白皙小巧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等用过膳,你再替为夫宽衣。” 若不是心疼他的小姑娘一日未进食,他现在就想将她吃干抹净。 苏倾暖被他弄的脖颈痒痒,正待躲避间,乍然听到他的话,顿时羞红了脸。 “我不是——” 云顼却趁着她抬头的功夫,飞快在她红润饱满的樱唇上啄了一口。 “暖儿乖,什么都不必解释,为夫都知道。” 温软的触碰,让他周身血液刹那间上涌,几乎把持不住自己。 精心呵护多年的小姑娘,今晚终于可以尽情采撷。 一想到此,他的呼吸就愈发急促起来。 真的是,一刻都不想等。 苏倾暖精致的小脸艳若桃李,暗暗用力,使劲掐了一把他的劲腰。 没想到却被紧绷的肌肉咯的手疼。 她气的哼哼,又忍不住嗔他一眼。 他知道什么知道,明明就是误会了。 她只是觉得衮服有些沉重,想让他舒服一点用膳罢了。 美人在怀,云顼本就心猿意马,哪里经得起她如此挑逗? 被柔弱无骨的小手一触碰,他只觉小腹下一股热浪不管不顾的往上涌起,身体一瞬间紧绷如弦。 “暖儿——” 他深吸一口气,哀怨垂眸,却一不小心,对上了那双泛着盈盈秋水的凤眸。 波光潋滟,风情万种! 喉结滚动,云顼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他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迫不及待过。 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两人亲昵又暧昧的互动,惹得殿内侍立的几名宫女不约而同都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瞧。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果然如传说中所言,如珍似宝! “嗯?” 苏倾暖抬头,不解看向他。 怎么说了半句,又不说了? “没什么!” 云顼揽上她柔软的腰肢,用力将人扣在怀里,带着薄茧的大掌隔着衣衫,细细摩挲着她腰后一片肌肤。 同时调动理智,极力压抑着体内的澎湃。 依恋的伏在她肩头,他声音闷闷的,“让我抱会儿!” 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苏倾暖霎时明白过来,当下一动也不敢动,只乖乖窝在他怀里,任他搂着。 角落里的沙漏,一点点流逝。 “殿下,现在可要传膳?” 一名宫女挑帘进来,低垂着眉眼,恭声问。 “传!” 云顼依依不舍的放开怀中的娇人儿,然后动作轻柔的将她身上厚重的翟衣褪去。 菱歌适时捧着一条崭新的石榴襦裙上前。 苏倾暖红着脸,任由他一点一点帮自己换好。 须臾,她小声问,“真的不用我帮你更衣?” 经历了方才的波折,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顼帮她将腰带系好,又蹲下身,细致的为她整理裙摆。 菱歌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蹲下,“殿下,还是奴婢来吧!” 虽然知道殿下素来宠她们公主,但如此纡尊降贵的做法,还是有些不妥。 尤其是在宫里,人多嘴杂。 “无碍!” 忙完手上的活,云顼这才起身,宠溺的揉了揉苏倾暖的软发,“我自己来就成。” 见她小脸一板,气嘟嘟的,他顿觉好笑,单手下滑,温柔揽过她的肩膀,放低声音轻哄,“以后你来。” 今日他的定力,尤其的差。 如果真让她帮着换,他们怕是连膳都用不了了。 苏倾暖故意哼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羞涩。 “看我心情吧!” 其实,她知道原因。 她的阿顼,有些急了。 二人换了便服,大手牵小手,出来用膳。 待看见满桌丰盛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苏倾暖眼神当即就亮了。 她一大早起来,半点食物不曾沾过,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两名东宫宫女上前,正要为二人布菜,便被云顼抬手制止。 他挑了几道酥软易消化的,夹到了苏倾暖碗里。 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做。 苏倾暖也没觉得不妥,自然而然的执起了玉箸。 肚子虽已很饿,但因着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她吃相依旧娴静文雅。 云顼看的赏心悦目,夹菜的动作不觉便缓了下来。 苏倾暖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不吃?” 今日的云顼,着实是有些...... 不大正经。 “我不饿!” 云顼俯身在她耳边低喃,“秀色可餐,我看着你就够了。” 他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好看。 真真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苏倾暖脸颊发热,连忙低下头,掩饰般的帮他夹了菜,“快些吃!” 磨磨蹭蹭的,难不成一晚上的时间,都要耗在这饭桌上? 听出潜在的意思,云顼视线陡然炽热起来,亮晶晶的,仿佛藏了万千星河在里面。 “好!” 用过膳,两人在宫人的侍候下漱洗完。 云顼立即迫不及待的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去。 红烛摇曳! 苏倾暖一头墨瀑散开,慵懒的披在腰间,同白皙的肌肤,鲜红的石榴裙相映相辉,美的不似人间凡物。 云顼深邃的眼眸中似有什么喷涌而出,倏地拦腰将她抱起,略显急切的往床榻走去。 苏倾暖下意识揽住他的脖颈,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 脸颊透红。 娇软的身体被温柔的置于锦被之上,然后是更重的覆上去。 呼吸交错,唇齿相依,耳鬓厮磨,口舌纠缠。 多余的衣衫被一件件剥落,鸳鸯锦枕间,二人的头发深深缠绕在一起。 粉颈香肩,锁骨玉耸,莹白如瓷,嫩滑似缎,修长的手指一路往下,似抚摸又似探索。 所过之处,引起串串战栗。 此刻的云顼不同于往常,无论眼神还是行动,都极具侵略性,仿佛要将身下的人拆吃入腹。 苏倾暖香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着,紧张的抓住身下的锦被。 察觉到她的不安,云顼放缓节奏,薄唇安抚的拂过她白里透红的耳垂面颊,然后又移到了娇艳欲滴的樱唇上,辗转厮磨。 明明身体很急切,可整个过程,他却又出奇的耐心温柔。 仿佛在呵护一朵弱不禁风的娇花。 苏倾暖渐渐放松......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锦被骤然下沉,伴随着痛呼娇吟,两人一起沉沦在激烈的起起伏伏之中...... 床幔被放下,遮住了跳动着的明亮烛火。 透过薄纱,隐约可见里面旖旎春光。 这一夜,东宫寝殿外侍候着得宫人都不敢歇息,随时听候传唤。 殿门开开合合,也不知叫了多少次水,天终于蒙蒙发亮。 云顼饕足的搂着怀中的娇人儿,肌肤相贴,踏实的睡去。 他的小姑娘,终于彻底为他绽放。 苏倾暖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艘小舟之上,随着巨浪沉沉浮浮,飘摇了一整夜。 以至于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周身骨头都似散架了一般,两腿更像是灌满了铅,隐隐作痛。 她忍不住看向始作俑者,却见他睡得正熟,精致的眉眼褪去了清醒时的克制与清冷,变得温和可亲。 一如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一般,明澈纯真,宛如璞玉。 二人同盖着一床锦被。 锦被下,是不着寸缕的身体。 经过昨夜,他们彻底融入了彼此的生命。 一切似乎没变,却又仿佛,哪里不一样了。 她忍不住自被窝里伸出手,想摸摸他浓长的睫羽,只是临到触碰之时,却又收了回来。 还是不要惊醒他吧! 毕竟折腾了一夜,他也累了。 想到此,她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他怀里钻去。 云顼其实早就醒了。 比她醒的还要早一点点。 但他没舍得松开怀中的软玉温香。 就再多抱一会儿罢! 可哪成想,怀里的娇人儿不老实,时不时的扭来扭去。 如此一来,自然不可避免就触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他初次开荤,哪里经得起如此撩拨,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率先起了反应。 体内好不容易熄灭的熊熊烈火,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升腾而起。 他当即一个翻身,将她圈锢在身下,开始了自己又一轮的福利时间。 苏倾暖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抗议,便被淹没在密密麻麻的深吻中,随之沉沦。 ...... 因着今日要朝见,云顼没敢像昨夜那般折腾太过,点到即止。 更何况,她初经人事,哪里经得起他这般连续反反复复的“探索”? 即便他素来自负的克制,在她面前已完全无用,但他还是尽可能的在约束着自己,不要累到她。 两人磨磨蹭蹭起床,又磨磨蹭蹭去沐了浴。 不可避免的,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 沐浴过后,云顼细致的替她烘干头发,换好中单,只是临到绾发髻的时候,犯了难。 他只学过一种发髻,双丫髻。 如今她已嫁人,自不能再梳这样的少女发型。 更何况,朝见是要穿翟衣,戴凤冠的。 那种繁复的宫髻,他就更不会了。 苏倾暖没有回头,但依旧能透过铜镜,瞧见他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 这世间万般之事皆难不倒他,此刻却偏偏为区区一个发髻,皱了眉。 她噗嗤一笑,“阿顼,你还是将我的丫头唤进来吧!” 再耽误下去,楚皇该有意见了。 云顼有些郁郁,俯身在她耳边,低沉着嗓音保证,“给我几日时间。” 之前他就有这个心思学的,只是她不在身边,无法实操。 除了她,他不会给别人绾发,哪怕是练习,也不成。 她的眉长的好,不用日日描绘,若他再不会绾发,必然会少了诸多闺房乐趣。 他喜欢看她乌黑的发丝在他指间流淌,然后被他绾出最美的模样。 苏倾暖回过身,伸手揽住他的脖颈,迫使他弯腰同她平视,“傻瓜,学这个做什么,接下来,你有的要忙。” 初凌缈插了手,朝堂局势只会越来越严峻,他哪能一直沉迷闺房? 不止他,她也是要忙起来的。 在江夏同初凌缈的交手中,她发现了自己身手上很多的不足,尤其是内力方面的薄弱。 所以她要趁着这段时间,弥补起来。 毕竟,距离那场大决战,已经不远。 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战胜她,但最起码,不会再输的那么狼狈。 “不耽误。” 云顼顺势自她身边坐下,执起她一缕乌发把玩,“我若真的忙起来,他们难免投鼠忌器,那条深藏在洞里的蛇,可就不好引出来了。” 蛇不出洞,锦逸那边的计划,就无法实施。 所以他这个东宫太子,还是被“闲置”了才好。 苏倾暖笑笑不语。 只是表面清闲罢了。 下这么大一盘棋,即便只是在背后运筹帷幄,也是需要反复推演,心力交瘁。 这一点,云顼不说,她也明白。 说话间,数名宫女鱼贯而入,行过礼后,便自觉开始围着苏倾暖忙碌起来。 云顼坐在一旁瞧着,唇角含笑,眼神温柔。 他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在身边,是如此的踏实。 明明只是一小方天地,他却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漫萧看了眼云顼半绾的散发,身上的便袍,犹豫了一下,终是鼓足勇气上前,“太子殿下,需要奴婢服侍您更衣吗?”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时辰已不早,别耽误了朝见。” 这时,众丫头好似才瞧见被“冷落”已久的太子殿下。 芦笙性子活泼,当即揶揄,“太子殿下怕是只顾着瞧我们太子妃了。” 太子殿下在太子妃前面就是纸老虎,她们可不怕。 透过铜镜,苏倾暖别有深意的往后瞧了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到芦笙身上,眸中浮起几分笑意。 鬼丫头,连云顼都敢调侃了。 云顼笑了一下,难得接了她的打趣儿,“只怪你们太子妃,生的太过好看。” 怎么看,都看不够。 瞧着时辰的确不早,他只得恋恋不舍起身,“我去偏殿。” 用惯了内侍,他着实是不大习惯被宫女贴身侍候。 哪怕是暖儿带来的宫女,也一样。 若非心疼暖儿昨日被折腾太久,身子疲累,他只想让她帮着绾发更衣。 今日朝见,按照礼制,其实是要先去寿康宫,拜见兰太后的。 只不过一大早,寿康宫就传了话来,说兰太后如今专心礼佛,已不再过问世事,朝见的事就免了。 故而,苏倾暖和云顼便直接去了明德宫。 至于这究竟是兰太后的意思,还是楚皇的干预,苏倾暖没有过多深想。 因为兰家谋逆的事,他们和兰太后本就有过节,不见面,倒也省去了诸多麻烦。 相对于亲迎,朝见礼就要简单多了,重要的环节,无非是入门觐见、进枣栗盘,行四拜礼而已。 礼毕,楚皇赐座,笑呵呵问了她几句,她一一恭声作答,滴水不漏。 楚皇兴致很高,当即赐了她一大堆东西,转而又叮嘱云顼,“新婚燕尔,这几日,你就不必上朝了,专心在东宫陪着暖丫头就是。” 他不敢不给假。 否则,臭小子还不得在背后骂他这个父皇严苛? 不,当面! 云顼偏头,含笑看了她一眼,愉悦应道,“是,儿臣遵旨。” 父子相处,其乐融融! 见云顼心情颇好,楚皇想了想,免不了多提点他一句,“待会儿到了坤德宫,记住好好说话。” 面子上的功夫而已,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须闹的那么僵? 暖丫头在宫里也为难。 闻言,苏倾暖微感诧异。 去坤德宫做什么? 还有,宫中何时有的坤德宫? 这“坤”字,除了皇后,谁敢用? 而大楚历代皇后,住的一直都是翊宁宫。 云顼脸色陡然沉了下去,“父皇,说什么?” 殿中知晓内情的一众内侍,当即不约而同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喘。 连李尚握着拂尘的手心,都浸满了汗。 造孽啊! 瞧出云顼状态不对,苏倾暖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 “你梅母妃如今执掌六宫,等同皇后,你们既是新婚,也该去给她行个礼。” 第866章 让你返回南疆 楚皇提点的看向苏倾暖,“放心吧,你梅母妃为人和善,不会为难你这个儿媳妇的。” 他心里默默祈祷,暖丫头,安抚劝说云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苏倾暖:...... 这是为难不为难的事情吗? 这是在云顼的伤口撒盐。 此刻,她也听明白了,坤德宫,就是梅皇贵妃住的地方。 至于她原本的宫殿为什么会改成这个名字,意思不言而喻。 没有皇后的封号,却处处彰显着皇后的待遇。 司马昭之心,已路人皆知! 哪怕连原本只有皇后才能享受的朝见礼,她也要沾上一沾。 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她自然而然垂下了眸子,假装没看见楚皇的暗示。 别说云顼,便是她,也无法对着酷似方姨的那张脸,心安理得的行跪拜之礼。 更别提还要唤一声母妃。 今日是母妃,明日就是母后了。 “父皇说笑了。” 云顼面无表情接过了话,“母后薨毙多年,待过几日,儿臣自会带她的儿媳去陵前看她。” “至于梅贵妃——” 他极冷的勾了下唇,噙出一丝讥讽,“她既有心当人婆母,就自己生个儿子好了。” “放肆!” 楚皇脸色瞬间黑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起他执拗的性子,他缓了缓语气,试图说服他,“如果兰氏依旧在后位,你今日不也得去翊宁宫向她行礼?” 他是晚辈,行个礼而已,有何不妥? 怎么兰氏可以,梅儿就不行? 云顼冷笑,“那就等她移驾翊宁宫,坐上后位再说。” 他似乎忘了,他可从未唤过兰氏母后。 “胡闹——” 楚皇恼怒的瞪着他,“之前倒也罢了,如今你娶了亲,还要肆意妄为不成?” “暖丫头以后要在宫里生活的,你这不是让她为难吗?” 他不过是想让双方关系更近一些,这臭小子,一点不理解他。 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这个做儿子的,就不能稍微服个软? 梅儿长得像敏儿,也不是她的错,云顼何以就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 听出楚皇有拿自己做挡箭牌的意思,苏倾暖当即行了礼,温声却坚定道,“父皇息怒,儿臣觉得,殿下此举并无不妥。” 楚皇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诚然,梅皇贵妃如今代为执掌六宫,但——” “她毕竟还不是皇后,而朝见之礼,只行于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果今日殿下和儿臣果真去了坤德宫,便是有违礼制,到时反而陷梅皇贵妃于尴尬之地。” “所以,儿臣赞同殿下的意见!” 所有的铺垫,都只为了最后一句。 云顼眸光微暖。 他喜欢他的暖儿,这般义无反顾回护着他。 一如小时候。 楚皇没好气扫他们一眼,“你们倒是夫唱妇随。” 倒显得他为难人了。 只是,连暖丫头都这般反对,那今日这朝见之事,十有八九是成不了了。 “罢了,你们先回去,容朕想想。” 行个礼而已,又没多大事,顼儿总是这般敏感。 不过,敏儿的位份,确实应该再提一提了。 之前他擢升了她的父亲为右丞相,为的就是抬高她的身份。 如今看来,还是不够。 苏倾暖暗松口气,忙谢了恩,拉着云顼出了明德宫。 —————— 坤德宫! 年纪不大的内侍恭声道,“娘娘,事情就是这样了。” 主位上,梅皇贵妃不疾不徐的揭开斗彩鱼藻纹杯盖,优雅的撇了撇上面的浮沫,美眸微抬,语气娇娇柔柔的。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依旧不愿认我这个母妃?” 在宫中几位妃嫔中,梅皇贵妃的容貌,是独占鳌头的。 毕竟她长的酷似当年的方皇后,而方皇后,相貌本就不俗。 但她和方皇后又是不同的。 方皇后出生武林世家,身上既有来自高户门第教导出来的端庄大气,又兼有习武之人的率真爽朗,即便因为家族突遭横祸,且自己又入了宫,性子被磨平许多,但眉宇间仍隐隐留有一股英气在。 而梅皇贵妃,则不然。 她身上展现出来的,更多的则是一种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温柔小意。 婉约含蓄,蕙质兰心。 在楚皇心中,她是一朵让人舒心的解语花,体贴入微,柔情似水。 在其他人眼里,她更是端庄贤惠,有一颗怜悯世人的菩萨心肠。 所以此时此刻,即便她问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在场之人,均感受不到她有什么恶意。 甚至于坤德宫的宫人们,都觉得是太子殿下孤高清傲,有些不懂事了。 内侍连忙回禀,“皇上劝说多次,甚至还为此动了怒,但太子殿下依旧不愿前来行朝见礼。” 顿了顿,他小声补充,“太子妃亦是。” 他其实并不仅仅是贪图那几百两银子。 梅皇贵妃素来心善,他几次受其恩惠,如何敢不以死相报? 无非是将明德宫的动态向她如实汇报罢了,又有什么干系? 梅皇贵妃同皇上感情深厚,他也不算是背叛皇上。 梅皇贵妃温婉而笑,“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她向一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立刻走上前,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他手中。 内侍受宠若惊,刚要谢恩,便听梅皇贵妃柔和的嗓音再次响起。 “回去多宽解皇上,太子殿下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作为宫人,还是要多上心些,别让皇上为了这些琐事烦恼。” 他连忙应了,心里却暗自嘀咕:也要皇上能听得进去才是。 别说他位卑言轻,便是连李总管,碰上太子殿下的事,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多言。 内侍走后,徐嬷嬷挥手让众宫人退下,然后走到梅皇贵妃跟前,小声问,“娘娘,为皇上准备的那东西,还要用吗?” 如今形势于他们大好,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 “不用了,找个机会,毁了吧!” 梅皇贵妃依旧是那副轻言细语的模样,只一双美眸顾盼生辉,露出了同她娴静外表完全不符的奇异光芒。 她感叹的抚上了自己如花似玉的面容,“有这张脸在,足以让他对本宫死心塌地。” 方氏的脸,可真好用啊! “可是——” 徐嬷嬷有些不大放心,“男人心,早晚是会变的。” 善变的动物,哪有亲手养大的蛊虫可靠? “娘娘,我们可别因为这点疏忽,坏了圣女殿下的大事。” 更何况,恐怕在楚皇心里,娘娘至多也不过只是方皇后的替身而已。 梅皇贵妃笑了。 “你别忘了,苏倾暖那丫头,可是会医术的,若我对陛下用了蛊,你如何就确定,不会被她发现?” 似水的眼眸看向徐嬷嬷,柔柔的,却隐含犀利。 “我知道你们前朝善蛊,也习惯于用蛊术控制人心,但你记住,不是所有的人心,都能被控制住。” “比起蛊术,我更喜欢用真挚的感情,来融化他。” 在楚皇心里,她和方氏真的一样吗? 恐怕不尽然吧? 她只是顶着这张脸而已,性子方面,同她可完全不一样。 他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见徐嬷嬷有些怀疑,她自信弯唇,“您就瞧着吧,陛下和云顼这父子感情,长不了。” 他对云瑜和云璃都能狠得下心,云顼未必就不是下一个。 帝王的心,从来都是深不可测的。 此时的信任有加,又怎代表以后不会父子陌路? 只要有人,能够替代他。 “将我怀有身孕的消息,放出去吧!” 一个是时刻陪伴在身边,嘘寒问暖温柔体贴,一个却作古多年,只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中,她就不信,连一个死人都斗不过。 云顼的桀骜,正中她下怀。 年轻人,好好任性下去吧! —— 回了东宫,二人褪下礼服,换上了便装。 \"暖儿——” 云顼揽着她的细腰,柔声解释。 “我并非没有考虑到你,只是觉得,如果今日我们去了,日后她难免会以晨昏定省的规矩,事事拿捏你,倒不如就此就绝了她的心思。” 父皇有意让梅氏继后位,今日便是试探。 他若从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封后的圣旨就会昭告天下。 她若不是皇后,行事还能有所顾忌,一旦真正成了后宫之主,那暖儿身为太子妃,受国礼孝道两重规矩压制,必受她掣肘。 苏倾暖探起身,轻柔的吻了吻他的眉眼,“傻瓜,你何须解释。”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重新靠在他怀里,她将手亲昵的放在他坚实的胸口,感受着掌心下强劲有力的跳动,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你不用担心,我能应付她。” 前朝的事她插不上手,但后宫自来就是女子的战场,梅皇贵妃不寻她麻烦最好,若真凑上来,她可不会留情。 犹豫了下,她轻声问,“阿顼,她可能是初凌缈的人这件事,你同父皇提过吗?” 即便因为方姨的缘故,楚皇素来偏爱云顼,但他们也不可大意。 毕竟枕边风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更何况,亲近东宫的朝臣或迁或贬,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隐晦提过!” 云顼有些无奈,“但因为没有证据,他不信。” 若非这次他对云瑜和云璃不曾留情,他甚至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下了蛊。 苏倾暖沉了沉眼眸,“那我们就找出证据。” 虽说为了引出那条大鱼,他们在总体上要示弱一段时间,但也不能一点手不还。 只是—— 缺一个契机! “好!” 云顼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见她小脸娇若春花,艳似桃李,眉眼间更是风情流转,妩媚而不自知,他的注意力顿时就不大集中,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宛如浩瀚星辰的墨眸,更是不自觉幽深。 他恍然发现,自同房过后,他的小姑娘,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褪去了青涩稚嫩,她出落的更美,更媚,也更诱人。 仿佛精心呵护下日渐成熟的鲜桃,甘甜可口,香气浓郁,让人不自觉深陷于她的的甜美中,难以自拔。 他当然知道,是谁将她变成了这样。 心里忽然就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满足。 一股原始的、熟悉的、无法克制的冲动,就那么自然而然自小腹下升起。 他俯身,痴迷的吻上了她红润的樱唇,灵活的撬开贝齿,开始了娴熟的探索之旅。 桃肉香甜,桃汁四溢,他如痴如醉,甘愿沉沦在她的温柔乡,抵死缠绵。 苏倾暖被折腾的娇喘连连,下意识揽紧了他的脖子。 从被动到迎合,从和风细雨到狂风骤雨,在他的身下,她渐渐化作一滩春水...... 半日的时间很快过去。 午后,用过膳,苏倾暖没什么睡意,瞧着外面天气正好,刚要拉着云顼去后院亭子里散饭,便听青玄在门外禀道,“殿下,内侍省的人来报,说冷宫附近,发现了无名死尸。” ....... 诺伊儿原本是进宫来寻云瑜的。 云瑜几日没回府,她约摸着,他一定是被哪个宫女给迷上了,如此想着,便沉不住气的直接杀进了宫。 二皇子府除了作为正妃的她,原本还有一名侧妃兰茵的,只是兰家出事的时候,云瑜为了证明自己并未参与谋反,便亲手处死了自己的表妹兰茵。 于是诺大的府邸,便只剩下她诺伊儿一个妃子。 对此,她很满意。 虽然依旧瞧不上云瑜,但南疆换了国君,她已不是公主,自不能再随心所欲。 这样安稳的生活,已是她能求到的最好结局了。 所以,她不能让云瑜被别的女人迷住。 可没成想,刚进宫,她就偶然听说了冷宫发现尸体的事。 素来爱凑热闹的她,自然便被吸引过来了。 云顼和苏倾暖赶到的时候,尸体已被深挖了出来。 准确的说,只是一堆散落在地的白骨,还有一些已辨不出颜色的衣物。 尸体上的皮肉,经过岁月的腐蚀,早已不见踪迹,有的地方,甚至已有了齑粉化的迹象。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几名内侍省的太监连忙上前行礼。 其他围观的宫人也纷纷见礼。 “起来吧!” 云顼神色冷淡。 任是谁,在大婚时日被打扰,心情都不会太好。 尤其还是本不该由他管的事。 因着注意力都在尸骨身上,苏倾暖直接忽略了一旁站着的诺伊儿。 至于云顼,虽然看见了,但直接拿她当空气。 诺伊儿被二人紧握的双手刺激的眼睛都红了。 云瑜虽只有她一个妃子,可对她实在不算好。 更多时候,他只将她当做发泄的工具,完全谈不上尊重。 她就知道,云顼一定是不一样的。 只可惜,这般好的男子,被苏倾暖捷足先登了。 想到此,诺伊儿嫉妒的几欲发狂,当即忍不住出言讥讽,“大婚第二日,宫中就死了人,太子妃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她还敢来,也不怕晦气。 云顼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正待说话,忽然感觉手上一松。 苏倾暖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一步一步,慢条斯理走向诺伊儿。 诺伊儿有些发怵,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她没忘记,当初被苏倾暖收拾的有多惨。 “没什么。” 苏倾暖在她面前站定,缓缓勾唇,“只是觉得,二弟妹果然是女中豪杰,为了给我添堵,竟不惜亲自动手杀人。” 她不出现,她几乎已经忘了这号人的存在。 “你胡说!” 诺伊儿顿时炸了,“我何时杀人了?” 她不过是看不惯他们恩爱的模样,过过嘴瘾罢了,她竟要将这杀人案栽赃到她头上? 心思果真歹毒。 “没杀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倾暖悠闲的欣赏着她的窘迫,“这尸体又是哪儿来的?” 几个月不见,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来瞧热闹不行吗?” 诺伊儿气的冷笑,“再说,你看不出来吗,这人死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是我杀的?” 她简直是在信口雌黄。 “哦,原来你也知道,这人死了许多年了吗?” 苏倾暖眸光犀利,“所以,这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当然,她心里知道,这白骨的出现,八成是人有意为之。 诺伊儿被驳的哑口无言。 “还是说——” 苏倾暖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是你故意选择,在今日挖出来?” 一众内侍听的战战兢兢,欲哭无泪。 他们真不是故意的啊! 诺伊儿气急,正待反驳,却听云顼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的响起。 “南疆新王即位,你身为南疆公主,理应回去恭贺,本宫会向父皇替你求个恩典,让你返回南疆。” 因着他和暖儿大婚,父皇便将云瑜和云璃在宫中“互相残杀”的事暂时压了下来,所以诺伊儿虽为二皇子妃,却并不曾收到消息。 二皇子都要没了,这二皇子妃,自然也不必存在。 诺伊儿脸色一变,当即想也不想便拒绝,“我不要回南疆。” 希尔同她有仇,她若回去,性命必然不保。 留在大楚,是她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云顼却没再同她多废话,而是看向一旁等候已久的内常侍,淡声问,“仵作看过了吗?” 第867章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对于云顼的处置,苏倾暖完全没意见。 她自己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诺伊儿:...... 此时此刻,她无比后悔,为什么非要去招惹他们。 她明明知道,云顼护苏倾暖如命....... 不行,她决不能回南疆。 想到此,她立刻匆匆而去。 如今,唯有云瑜能救她。 内常侍上前,轻车熟路禀道,“回殿下,仵作已瞧过,但因着时隔年限太久,没有查出有价值的线索。” 宫里死的人,一般有两种。 一种是没什么背景的宫人,另一种,则是有位份的主子。 但不管哪一种,都不适合劳师动众的查下去。 前一种没必要查,后一种,则不能查。 更何况,这白骨都散成这样了,还能查出什么? 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 云顼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既如此,你们如实禀报皇贵妃就是。” 苏倾暖远远看了眼那白骨,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云顼的意思她明白。 这样的事,宫中每年都会发生不少。 妃嫔相互算计,宫人相互倾轧,冤死错杀,屡见不鲜。 更何况,这尸骨瞧着只怕不下二十年,若真查下去,牵连出来的可能还不是一般人。 二三十年前,正是兰太后铲除异己,大杀四方的时候,宫里死的人多,就更不稀奇了。 “这——” 内常侍有些难以启齿,“启禀殿下,皇贵妃娘娘偶感风寒,身子不适,说——说——” 他偷偷看了眼苏倾暖,硬着头皮道,“说太子妃聪慧过人,明察秋毫,这个案子,便交由太子妃负责,希望太子妃能尽快查明真相,还冤死者一个公道。” 这摆明了就是一桩无头案,搁谁也查不出来,所以他不知,为何一向以贤良淑德着称的梅皇贵妃,会将此案交给太子妃。 说句不好听的,多少,有点为难人了。 苏倾暖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这就沉不住气了么? 连面都没见,就迫不及待给她派发任务了。 有意思。 “宫中嫔妃不少,她病的下不了床,就另换人协理后宫。” 云顼脸色微沉,“太子妃初嫁,不熟宫中情况,你去禀报父皇,既是命案,让他找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查吧!” 言罢,他拉着苏倾暖便走。 “太子殿下——” 内常侍连忙疾走几步追上。 因着不敢阻拦,他便小心翼翼跪在了侧前方。 努力忽视掉来自头顶的威压,他忍着惧意,战战兢兢说明,“太子殿下,这件事,是——是皇上首肯了的。” 他心里暗暗感叹,皇贵妃娘娘果然料事如神。 她说,她若直接使唤太子妃,太子殿下必然阻拦,所以便在下令之前,先去请了皇上示下。 苏倾暖明显感觉到,梅皇贵妃在宫里,很得人心。 即便这内常侍不是她的人,但最起码,对她也是极为信服的。 不止他,在场的这些人亦是。 这不大只是像对权势的敬畏,倒更像一种怀柔手段,暗戳戳收买人心,润物细无声。 云顼眸底划过一丝暗色,刚要开口,苏倾暖便善解人意道,“殿下,既是皇贵妃的意思,那我就试试吧!” 她别有意味的笑了下,刻意抬高了声音。 “皇贵妃不嫌我大婚初初入宫,年轻经验不足,便将如此重要之事委托于我,我若不接下,岂不是辜负了娘娘的看重?” “再者,皇贵妃病了,也还有德妃娘娘、贤妃娘娘、淑妃娘娘等,我若有不懂的地方,前去请教她们就是,你不必担心。” “只是——” 她向他眨眨眼,有些“失落”道,“只是父皇体恤我们大婚,刚刚给了你假,我却又要忙起来了。” 所以,梅皇贵妃所谓的善解人意,贤良大度,就是如此虚伪。 众人一听,顿时有些回过味儿来。 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太子妃昨儿个才嫁进来,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皇贵妃即便是病了,也着实不该惊动人家。 诚如太子妃所言,宫中几位娘娘都康健着,谁不能接过此事? 再说了,太子妃再聪慧,也不过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哪里能处理得了如此复杂的案件? 虽然平日里皇贵妃宽柔平和,总是一副菩萨心肠,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她有些不地道了。 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见状,苏倾暖满意的勾了勾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梅皇贵妃能有如此好的口碑,必然是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 能瞒过兰皇后,可见其手段了得。 但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再高的楼阁,在深的地基,坍塌,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机会既已递到了她手里,她如何又有推出去的道理? 一瞬间,云顼已读懂了她的意思。 其实他何尝不知这些。 只是,他不舍得她辛苦,更不想她被卷入其中。 父皇能同意梅皇贵妃的建议,无非是看中了暖儿的能力,他亲自去晓明利害,拒绝了就是。 他还不至于糊涂到不理解。 “殿下!” 苏倾暖悄悄摇了摇他的手,“皇贵妃这是在历练我呢,你放心好了,即便我查不出来,父皇也不会怪罪于我的。” 梅皇贵妃既让她查,就得让权给她,她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翻一翻她的老底。 宫外找不到证据,那么宫里呢? 左右她们已经撕破脸,也不必顾忌什么了。 众人一听,可不是? 太子妃又不是专门查案的,最后一无所获,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这案子本就不会有结果。 见她如此坚持,云顼无奈,只得让步,但眸中的愧疚与心疼,却愈发浓郁。 “刚好这几日休沐,我帮你!” 明目张胆的偏爱与维护。 众内侍噤若寒蝉,愈发不敢小觑这位小太子妃。 瞧瞧,太子殿下宝贝的和眼珠子似的,他们安敢得罪? 苏倾暖点点头。 要在宫中查案,自会用到云顼的人手,她没有自以为是的拒绝。 更何况,他们夫妻本就一体,不分你我。 说完,她低声向云顼交代了几句,便移步走向那具骸骨...... 周围宫人瞧见,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太子妃竟然要亲自查验骸骨? 她不害怕吗? 云顼将青玄招过来,按照暖儿的叮嘱,重新吩咐了一遍,青玄立即领命而去。 不多时,他便将所需东西一应取了来。 苏倾暖接过丝绢手衣戴好,逐个儿将那些零散白骨按照人形,一一归位。 末了,她起身,有些严肃的看向之前说话的内常侍,“骸骨不够,还要继续挖!” 闻言,内常侍的脸都绿了。 之前挖尸骨的时候,谁也没想着会有人认真查下去,所以他们便只大致清理了土坑里面暴露出来的骨头,也算交差了。 毕竟这东西不祥,谁也不愿多触碰。 可没成想,太子妃竟来真的。 无奈之下,他只得吩咐几名小太监,重新仔仔细细挖了一遍。 这一次,连脚趾骨都没放过。 别说旁边有太子殿下盯着,便是只冲着太子妃这股认真劲儿,他也不敢再糊弄。 瞧着终于摆好的完整的人体骨架,苏倾暖满意了。 紧接着,便开始了复杂的验尸过程。 众宫人一脸惊悚的看着明明还是个小姑娘的太子妃,却一脸凝重的将那些在他们看来,又恐怖又恶心的白骨拨弄来拨弄去,完全沉醉其中。 尤其她还拿着一把红油纸伞在日光下不时比划着,也不知在干什么。 他们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默默在心里感叹一句。 太子妃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时辰一分一秒过去。 良久,苏倾暖轻松起身,将手衣摘掉,然后在菱歌端来的银盆里仔细净了手,这才抬眸看向云顼,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死者为女性,不惑年纪,身长五尺五上下,死亡时间至少有二十年,不会超过二十五年,死亡原因,是暴力致脖颈折断,一击毙命。” “死者身份较高——” 说着,她看了眼那些已被水反复冲洗过的残破不全的衣物,“生前应是低级嫔妃、女官,或嬷嬷之类。” “另外——” 她补充了一点,“我用了红伞验骨之法,发现死者左侧股骨有轻微血痕,所以,她生前一段时间内,左腿应该受过伤。” 闻言,云顼眸光微凝。 这么巧? 众人:...... 所以仅仅是从一副七零八落的白骨上,太子妃就发现了这么多线索? 简直神了! 要知道,之前仵作看过,也没说的这么仔细。 从不以为然到五体投地,太子妃仅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让他们对她完全改观。 此时此刻,谁也不会再傻傻以为,太子妃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内常侍掩去一脸震惊,不无钦佩道,“太子妃果然神机妙算。” 连二十多年前死去的人,都能算的这般清楚。 苏倾暖抿嘴,“不是我神机妙算,是她——” 她指了指那白骨,“告诉我的。” 顿了顿,她环视一眼,“掖庭令史可在?” 在大楚,掖庭局掌后宫诸妃、宫人籍册,找他们要资料,最合适不过。 内常侍连忙回话,“回太子妃,掖庭令史并不在此。” 他心里暗暗叫苦。 掖庭局属他们内侍省管辖,太子妃这意思,是要翻老底啊! 云顼没给他留周旋的余地,直接吩咐青玄,“去掖庭局,让他们调出二十年到二十五年前后宫所有女眷资料,送到东宫,另外——” 他眼眸幽深,“让许总管去一趟坤德宫。” “皇贵妃既将此案委托于太子妃,就该请一道专门的旨意授权,以免有人从中作梗,阻挠查案,到时候,反而辜负了她的一片的‘心意’。” 她若不请这旨,暖儿便可以手中无权为由,推脱干净。 苏倾暖偷偷弯了弯唇角。 云顼的做法,深得她心。 梅皇贵妃不是想将此事闹大吗,那就如她所愿。 青玄领命而去。 内常侍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主子要查二十年前的案子,折腾的可是他们这些下人。 要是再查出个什么,他们只怕也要跟着遭殃。 想到此,他顿时有些埋怨梅皇贵妃。 若不是她非要太子妃彻查,还为此惊动了皇上,太子妃也不会如此重视。 其他内侍,也是一般的心思。 这不没事找事吗? 苏倾暖当然没心思管这些内侍怎么想。 验完了尸,她就同云顼回了东宫。 接下来,就等青玄将籍册带回来,一一排查。 只要找出死者的具体身份,剩下的,就好查多了。 因为沾了尸体,她一回去,就迫不及待的去沐了浴。 两人又在浴池玩闹了一会儿,便出来窝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样清闲的时刻,未来很长时间,可能都不会再有。 “阿顼,我觉得,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 从死亡方式到尸体被发现,处处都透着诡异。 能直接将人脖子扭断,说明凶手应该是一个练家子。 而如此直接残暴的杀人手法,即便在后宫,也是极为少见的。 更巧的是,她的尸骨埋在那里,二十多年都不曾被发觉,偏偏今日,他们刚刚大婚,就被挖出来了。 对方有给他们添堵的意思自不难猜,可她还是认为,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用意在。 云顼揽着她,有些心不在焉,“暖儿,你不觉得,在宫里,有如此身长的女子,其实并不多见吗?” 正因为不多见,才让人印象深刻。 五尺五(一米七),显然超过了一般女子的身高。 通过选秀的,基本都是十三到十七岁之间的官家女子,这些女子豆蔻之年离家入宫,难免心生彷徨,再加上一开始身份低微,待遇差,有时候甚至还会受到高位妃嫔的欺压迫害,日子并不好过。 这些因素,都会影响她们个头的生长。 宫女就更不用说了。 她们常年做的都是侍奉主子的活,身体劳累不说,一日饭食也未必有保证,时不时的,还要遭到主子责罚。 所以,不论低级妃嫔还是女官嬷嬷,身长大多都是在五尺出头,至多也不过五尺二三。 能达到五尺五的,少之又少。 如此想着,那个模糊的可能,就愈发在他心里明朗起来。 他罕见的沉默下来。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苏倾暖当即起身,一脸凝重的看向他,“阿顼,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第868章 回门 接下来的两天,苏倾暖和云顼果然少有闲暇。 大婚第三日,往明德宫行盥馈礼。 大婚第四日,拜谒太庙。 庙见之后,群臣及命妇还要按照礼制,入宫朝贺,即行庆贺礼。 至此,整个大婚流程,才算基本完成。 最后,便是楚皇在华盖殿举办盛大的宫宴,赐赏群臣。 大致相当于民间的喜宴。 皇室婚礼的复杂与繁琐,由此可见一斑。 宴席上除了刚刚大婚的云顼和苏倾暖,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属前两日还在称病的梅皇贵妃。 她大改往日弱柳扶风、温柔娴静的小家碧玉之态,一身凤冠翟衣尽显雍容华贵,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即便是苏倾暖,也不得不承认,时隔数月不见,她不再是那个只会以柔情打动楚皇的小女人,俨然已脱胎换骨。 权利,果然是个滋养人的好东西。 之前的朝见及盥馈礼,因为云顼的坚持,并没有延展到坤德宫。 但在这一次的宴席上,梅皇贵妃还是以代后的身份,如愿以偿受了诸命妇的朝拜。 这背后,不难猜自有楚皇的授意。 他对梅皇贵妃的宠爱,肉眼可见的日趋隆盛! 以至于宴席过后,很快便有官员以国家不可一日无后为由,上奏恳请立梅皇贵妃为皇后。 对此,楚皇的处理意见是,留中不发。 既不批准,也不驳回,倒更像是一种试探。 渐渐地,更多的人嗅到了其中的味道。 于是短短几日,上书封后的奏疏,顿时犹如雪片一般,纷纷扬扬飞向了禁中。 而在这时,宫中又传出喜讯,无疑为赞同立后的一方,增加了有力的砝码—— 梅皇贵妃怀孕了。 大楚已有储君。 且储君亦嫡亦长,睿智英明,德才兼备,拥护者甚众。 所以即便宫中再有皇子出生,也不过是多一个王爷,算不得什么,更不可能对东宫造成任何冲击。 更何况,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孩,能不能顺利出生长大,还不一定。 但,这只是普通人的看法。 至少在右相陈忠良,以及围绕在其周围的官员看来,不是这样。 这个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因各种目的迅速聚集起来的党派,胆大激进,行事狠辣,唯利是图。 在他们看来,梅皇贵妃这个时候怀孕,无疑是天意。 原本他们依附陈家,只为富贵一场,有的甚至还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但现在,上天给了他们一个封侯拜爵的机会,他们又怎会让机会从手头溜走? 只要皇子在手,那就有无限可能。 皇上正当壮年,身体康健,太子又威望甚高,这其中,本就有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历代最终继位的,可大多都不是东宫储君。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造势的好机会。 再不济,也能顺利将梅皇贵妃送上后位。 只可惜—— 他们算盘打的好,却没想到,这泼天的喜事,竟很快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压了下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薨了! 这件事发生的突兀,宗正寺处理的,也很低调迅速。 其他经手的相关官员,更是纷纷缄口,不愿多谈。 关于二人的丧礼,皇上只简单在奏章上批复了四个字:庶人之仪。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朝野震动。 堂堂皇子,年纪轻轻暴毙就已够凄惨,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要被追废为庶人? 这得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不少人开始想方设法的打听,他们究竟是因为何事,才惹了圣怒。 这一打听,还真让他们吃了一口大瓜。 风月之事,历来是最受人追捧的。 所以这件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至于传到民间的时候,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 版本一:二皇子云瑜和三皇子云璃同时看上了三皇子妃身边的侍女,并在皇宫上演了一场二男相争一女的戏码,持械相斗,结果两败俱伤,双双殒命! 版本二:三皇子之前被欧阳府的恶犬伤了重要部位,不能人道,三皇子妃耐不住寂寞,便和二皇子在长信宫私通,结果被随后赶到的三皇子逮个正着。 三皇子妃恼羞成怒,遂指使自己的侍女杀死三皇子,然后又同二皇子一起,将侍女灭口,打算瞒天过海,不想,却被经过的御林军发现。 二皇子本就服了调情的药,这一来又受到惊吓,一不小心竟得了失心疯,于是将自己杀人的事,嚷嚷的满皇宫都是。 皇上闻听后震怒,当即便下旨赐死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妃。 版本三:二皇子、三皇子、三皇子妃及其侍女聚众淫乱,被御林军发现,为了掩人耳目,几人互相推诿,自相残杀,血溅长信宫。 这其中,尤以第二个版本流传的最广,也最为人所信服。 毕竟,三皇子大婚之时伤了男根的场面,可是不少人都瞧见的。 他既不能人道,自然就没有淫乱之说。 那么,便只能是三皇子妃和二皇子私通了。 皇家的事,百姓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但暗地里,已不知流传了多少遍。 到最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如此一来,梅皇贵妃怀孕的消息,就变得寡淡无趣,无人问津了。 毕竟,受孕这般稀松平常的事,哪有偷情淫乱来得刺激? 而朝中关于立后的议论,也渐渐消停。 皇上一连痛失两个皇子,心情必然不佳,这个时候,谁还敢去触霉头? 还是缓一缓罢! 相较于诸臣的瞻前顾后,楚皇倒是颇为怜惜梅皇贵妃初孕不易,不止日日宿在坤德宫陪伴,一应衣物器具,也源源不断的赏赐了过去。 侍候的宫人,更是拨了一批又一批。 一时间,梅皇贵妃的恩宠,几乎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多事之秋,宫里不太平,朝中也是大事不断。 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柳安和和楚鸣护送池颜归国,并助其巩固王位的差事完成,不日将回京复命。 另外一件,则是魏皇遣了使臣来,意欲求娶大楚公主。 原来,大楚和江夏的结亲,令魏皇如坐针毡,深感不安,于是,便也有了同大楚联姻之意。 相较之下,大婚过后的东宫,就显得有些低调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宁国府到了。” 车外传来小鹏子的禀报声。 “恩!” 云顼撩起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然后回身,温柔的看向车内。 苏倾暖扬起唇畔,顺势握住他递过来的大手,就着他的力道,轻盈的跳了下去。 云顼体贴的扶住她纤细的腰肢,语气轻柔,如羽毛般拂在耳畔颈侧。 “慢些,小心摔着。” 今日回宁国府,他明显能感觉到她的雀跃与激动。 小丫头,这是想母家了。 “知道了。” 苏倾暖甜甜一笑。 她又不是手脚不灵活,下个马车而已,还能摔着? 云顼也太过小心翼翼了。 粉面桃腮,清香诱人。 云顼墨眸深了深,覆于腰间的手改为牵着她,走向了正门。 宁国府众人早已迎在门口,看到他们自东宫车驾上下来,当即上前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为首的,正是宁国公和宁老太君。 苏倾暖心里一酸,连忙脱开云顼的手,快走几步,扶起宁老太君,“外祖母,快快起来!” 虽知道这是必行的君臣之礼,但眼见年迈的长辈向她弯腰屈膝,她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云顼亦上前,稳稳托起了宁国公的手臂,“外祖父请起!” 见他眼中的亲近不似作伪,宁国公感慨之余,又深觉欣慰。 不管宁国府未来的结局怎样,但最起码有云顼在,不会差到无法挽回。 这孩子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虽说身在皇家,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孩子。 为人夫为人君,都差不了。 若宁国府果真退出朝堂,他也能继续护好暖儿。 宁国公微微弯腰,不失恭敬的伸手,“太子殿下,太子妃,里面请!” 其他人也是规规矩矩的立于一边,等着他们先行。 苏倾暖有心要说什么,可瞧着众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当即就明白了他们的顾虑。 君臣有别! 宁国府正值风口浪尖,已容不得一点差错出现。 更何况还是在外面,众目睽睽之下,举止若太过随意,难免落人口实。 到时候,只怕又要多一个不敬皇室之罪。 于是她只得勉强弯了弯唇,然后和云顼一起被簇拥着,进了大堂。 随行的东宫内侍并宁国府家丁,将后面几辆马车上的东西,搬入了府中。 宁国府算是暖儿的母家,所以云顼相当重视,几日前便吩咐下去,特意备了丰厚的回门礼。 大堂内,宁国府众人都在,包括宁知远和宁屿,也都休沐在家。 在宁国公的强硬坚持下,苏倾暖和云顼只得又坐了上座。 早已候着的丫鬟,立即上了热腾腾的贡茶。 贡茶每年送到宫里的时候,楚皇都会拿出一些来赏赐文武重臣。 宁国公身为帝师,自然是头一份。 所以并不算逾制。 一家子说了一会儿话,都是有礼有节,极为规矩的。 苏倾暖心里有些失落,正讲要些趣事来活跃气氛,就有丫鬟进来,问现在是否传膳。 于是众人便又移步去了膳厅,依着君臣之礼用了膳。 期间,早已滴酒不沾的宁国公,还破例饮了两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礼节虽不能废,但暖儿和云顼回来,他是真的高兴。 饭毕,云顼心疼的看了苏倾暖一眼,然后便以有政事相谈为由,邀宁国公去了书房。 陪同的,还有宁知远兄弟三人以及宁屿和宁峥。 而苏倾暖,则顺理成章随宁老太君等女眷回了后堂。 一进主屋,宁老太君当即卸去了一身恭敬,亲昵的拉着苏倾暖,好一通瞧。 “快让外祖母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大婚那日包括后面的宴席,都是匆匆见面,她哪里有机会瞧个真切? 这丫头风尘仆仆走了好几个月,怎让她不担心? 苏倾暖眼眶发酸,紧紧回握住她苍老的手。 “外祖母——” 只说了半句,她眼泪就扑簌落下,哽咽难言。 为宁国府如今的如履薄冰,也为骨肉血亲的被迫生疏。 宁老太君替她擦去眼泪,感叹一声,“傻孩子!” 拉着她坐下,她柔声宽解,“你去江夏几个月,一回来就大婚,咱们祖孙连个说体己话的机会都没有,也难怪你多想。” “君是君,臣是臣,你如今做了太子妃,成了皇家的人,外祖母本就该向你行礼,这又没什么。” “难不成换做其他人,外祖母这礼,就能免了?” 知书的致仕,其实也并非全是因为政敌的攻击,圣上的猜忌。 宁家这一代,知远从武,知书涉文,知礼又经商,本就犯了忌讳,如今不过是退出一些领域,免得树大招风而已。 他们看得开。 “你外祖母说得对!” “暖儿,你别多心,至少在明面上,这礼节可不能废。” 宁三夫人笑着接话,“私底下,你想怎么同你外祖母亲热,都没关系。” 大堂人多口杂,难免有消息传出府外去。 陈忠良一党,可就等着拿他们小辫子呢。 虽不惧,但也不想多事。 苏倾暖破涕为笑。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 云顼故意同外祖父去了书房,不也是给她制造说话的机会? “外祖母,三舅母,暖儿晓得了。” 她笑了笑,当即也不再纠结这些。 左右有她,有云顼在,宁国府暂时不会有事。 至于后面的发展,她会先问过外祖父和舅舅们的意见,再做谋划。 她将手指搭在宁老太君的手腕处,“外祖母,我先替您检查身体。” 从大婚那日见到外祖母,她就发现,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身体明显也不如她去江夏之前硬朗。 因着不是急症,再加上当时她马上要出嫁,便没有提及。 瞧出她脸上的关切,宁老太君心里暖融融的。 “别担心,外祖母身体好着呢。” 不过是床上躺了一段时间而已,又没有什么大碍。 苏倾暖收回手,紧皱的眉头微松。 脉象显示,外祖母近期应是大病过一场。 病后身子虚弱,故而瞧着,有些憔悴。 但幸运的是,有名医及时为她医治,稳固了根本,目前已无大碍。 接下来,只需继续调理,直到大好便可。 至于那名医是谁,不用想,也能猜得到。 京城能有如此精湛医术的,非鬼医前辈莫属。 “菱歌,将药拿来。” 她回头吩咐。 菱歌应了一声,立即便将随身携带的两个药包,呈递过来。 苏倾暖扫了一眼,只接过一个。 “外祖母,您先服这包药,剂量用法,我都写在里面了。” 第869章 尸体的事,有线索了! 她将药包递给一旁的杜妈妈,浅笑安顿。 “外祖母年纪大了,杜妈妈可要帮暖儿盯紧她,让她好生服药才是。” 药是她前些日子就配好的,但因着外祖母身体较之前有所变化,另一包药还需重新调整剂量。 待回宫从头配好,她再着人送来。 杜妈妈连忙赔笑,“太子妃放心,老奴一定仔细看着老太君。” 苏倾暖颔首,末了又抱着宁老太君的胳膊撒娇。 “外祖母,您平日里可要将心放宽了,万不能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否则,暖儿这药就白配了。” 之前外祖母的身体明明已被她调好,即便偶感风寒,也不会如此严重。 她想着,这其中十有八九,是和寒儿的失踪有关。 郁结于心所致! “好,好!” 宁老太君拍拍她的手背,一脸慈爱,“外祖母都记下了。”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哪里就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无非是关心则乱罢了。 宁大夫人松口气,“我们平日里唠叨过多少次,母亲总是不听,也幸好暖儿回来了,否则,这每日的服药,也是个让人发愁的事儿。” 老太君嫌苦,时不时就要耍赖,每次她们都得盯着,她才会乖乖用药。 像个孩子似的。 “那可不,这下,终于有人可以管着母亲了。” 宁二夫人也跟着笑,“下次您若再不好好服药,我们就去宫里请暖儿回来,让她治您。” 其他人当即被逗乐。 “我身体已经好了,总是服那些苦兮兮的药做什么?” 宁老太君不服气的反驳,末了又亲昵的搂着苏倾暖,一脸骄傲的炫耀,“不过我乖宝儿配的药,自是不苦的。” 说来也奇怪,自用过暖儿给她开的药之后,别的大夫配的药,她就完全喝不进去了。 包括鬼医这样的名医。 苏倾暖失笑。 外祖母怕苦,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所以配药的时候,就考虑了这一点,特意将一些苦味强烈的药材替换掉,或是添加一两味没什么影响的甜味药。 实在不行,她也会尽量制成容易服用的丸药,还会额外配一些加了饴糖的小零嘴给她,以中和嘴里的苦味。 但即便这样,也完全杜绝不了所有苦药的味道。 外祖母之所以愿意喝她的药,绝大部分原因,还在于疼她。 因为疼她,所以不愿让她失望,不愿让她担心。 “外祖母可要好好听舅母的话,否则,暖儿便搬回宁国府,日日盯着您。” 苏倾暖神情严肃的安顿。 唯有按时服药,她的身子才会大好。 这可不是儿戏。 宁老太君忍住笑,顺从而答,“好好,外祖母一定乖乖遵命。” 这孩子,尽说胡话。 都嫁出去了,又怎能搬回母家来? “好了,别总说我这个老婆子了。” 她摸摸苏倾暖的脑袋,“暖儿,告诉外祖母,宫里的生活,还适应吗?” “太子殿下对你好不好?” “梅皇贵妃有没有为难你?” “这几日发生的事,会不会影响到你?”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若非暖儿和云顼相爱,她是说什么,也不赞同她嫁到宫中的。 尤其这梅皇贵妃还怀了身孕,只怕对东宫敌意更大。 如今暖儿和云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如何不担心? “外祖母忘了,暖儿自小便是在宫里长大的。” 苏倾暖莞尔一笑,然后将头埋在她腿上。 “您放心吧,云顼将暖儿护的很好,暖儿也能保护好自己,至于梅皇贵妃——” 她隐去眸底的冷色,用轻松的语气道,“她的手,还伸不到东宫来。” 掖庭处昨儿个便将籍册送了来,她已经安排人在查了。 五年的籍册,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少,所以她就从江夏带来的陪嫁宫女中,找了一些识字的,两人一组,开始查找符合要求的妃嫔或宫人。 其实那日问过云顼后,她随即便也想了起来。 印象中,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在身形上比其他宫女要高大许多,年龄和身份也符合。 只是,时间对不上。 毕竟自己六年前出宫时,她还活的好好的。 所以,她压根就没往她身上想。 可云顼的猜测,却让她忍不住也起了怀疑。 如果,真的是她...... 宁老太君松口气,“那就好!” 关于宫内的事,她不便提及过多,只能点到即止。 暖儿既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便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又问起了在江夏的所见所闻。 其实那些经历,她已自寒儿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些。 但她还是想听暖儿再同她说一遍。 苏倾暖立即捡了一些高兴的事,同她讲了起来。 当然,惊险的一点儿没提。 其他人也时不时插一两句嘴,屋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轻松祥和。 眼见苏倾暖在宁老太君面前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完全没有太子妃的架子,屋内候着的一名五十多岁的妈妈,也笑着插话。 “太子妃是有福气的人儿,可笑那林府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错过了这场泼天富贵。” 所以说,就是一辈子的穷命。 此言一出,原本温馨热闹的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那妈妈却犹不知,还在自顾自说道,“太子妃还不知道吧,如今那林府的人,过的可是一个比一个惨,真真是活该。” 宁老太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会说话就别说,太子妃是自江夏嫁过来的公主,同林府有什么关系?” 暖儿在林府长大不假,但自从她认了亲,就再无人在她面前提及林府的过往了。 毕竟联姻事关两国关系,谁会这么不识趣? 再者,林府待她也并不好,今日又是回门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 在场其他人,也有些无语。 这人好生不懂事。 暖儿如今成了太子妃,虽说在后堂不必讲究太多,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主子聊天,一个下人,多嘴做什么? 那妈妈见众人神情不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有些讪讪。 “老太君,老奴——老奴就是想说些高兴的事儿,让太子妃乐呵乐呵。” 不是说太子妃和林府有仇吗? “你是吃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宁老太君怒骂,“林府是好是坏,关暖儿什么事?” 这不是败坏暖儿的名声吗? 那妈妈顿时不敢吭声了。 苏倾暖先是替宁老太君顺了顺气,然后抬起凤眸,别有意味的瞧向说话的老妇。 “不知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她在宁国府住过一段时间,对府内下人虽说不是全部认识,但至少瞧着眼熟。 尤其在外祖母房里侍候的,她更是熟的不能再熟。 可眼前这人,却面生的紧。 宁老太君一脸惭愧。 “她是府中一名管事的老母,姓李,之前一直在京郊庄子上干活,年前来送账本时,我见她说话颇为有趣儿,就留了下来,平日里解解闷儿。” “哪成想,她如此不识体统!” 因着是主院的常客,下人们便没有拦着,竟让她也跟进来了。 也怪她,忘了这茬。 “原来是李妈妈。” 苏倾暖淡笑,“不如您同我说说,那林府,是怎么样个惨法儿?” 林府之所以家破人亡,他们自作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全赖她一手促成。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位李妈妈。 这个时候提起林府,当真是无心,还是有意为之? 宁老太君虽不大乐意,但暖儿既想听,也只能没好气的瞪了李妈妈一眼。 “那你就捡些紧要的,简单说予太子妃听。” “欸,老奴晓得!” 李妈妈一听,顿时来了劲儿。 “太子妃,老奴那日在街上,偶然遇到了三个乞儿,两大一小,您猜猜是谁?” 不待苏倾暖回答,她就自顾自说出了答案。 “他们竟是曾经的林府二爷林晏,和一位姓褚的姨娘,那个小的,五六岁的模样,便是林晏如今唯一的儿子,林文治。” “而且,他们的精神似乎都不大正常了,胡言乱语不说,还时不时的无故袭击人,像疯子一般,可怕的很。”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力气还特别大,便是那林文治,也能轻轻松松将一个成年男人给举起来。” 苏倾暖秀气的眉梢微挑,“然后呢?” 林晏同林昭分家后,便离开林府,自立了门户。 褚姨娘带着儿子林文治,也跟随而去。 之后她便没再留意他们的踪迹。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却没想到,今日偶然间,竟又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一个常年不在京城生活的妈妈,竟会对城内几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如此熟悉,还冒着被训斥的风险,特意讲予她听。 若说无人指使,谁信? “然后便是官府来了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几人给抓回了大牢。” “听说,为了抓他们,还死了好几个官差呢。” 李妈妈声音放低,神神秘秘看向苏倾暖。 “不止这些,老奴还听说,如今的林府很是阴森可怖,夜里总有东西在闹腾,鬼哭狼嚎的,周围的邻居都听见过,吓死个人。” “再后来,邻居们都受不了搬走了,现在那片地方,便只剩下林府一座孤零零的宅子,和野外坟滩子似的。” “人们传言,林府死的人太多,如今,便是这些孤魂野鬼寻了回来。” “够了!” 宁老太君重重一拍桌子,“出去!” 果然是她纵容了这老东西,竟越说越不像话。 暖儿回门,她总是提这些死啊鬼啊的字眼做什么? 晦气! “可——” 李妈妈有些无辜,“是太子妃让老奴说的啊!” 宁三夫人当即起身,同杜嬷嬷一起将她推了出去。 苏倾暖倒是无所谓。 她在宫里,连死人都见过了,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更何况,这明显是有人要故意说给她听的。 “暖儿!” 宁老太君满脸自责,“你别放心里去,是外祖母疏忽了。” 明明大喜的日子,却被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给破坏了去。 苏倾暖笑着摇头,“不怪外祖母,是暖儿要问来着。” “再说了,那都是林府的事,又挨不着暖儿,您别担心。” 外祖母年纪大,经不起折腾,便是有怀疑,她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 “杜妈妈,明儿就将那老东西赶出去。” 宁老太君尤不解气,“我再也不想看见她。” 杜妈妈赔笑,“好好,老奴待会儿就去办。” 苏倾暖眸光微闪,却最终没说什么。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很快便忘了方才的波折,重新聊起了别的事。 期间,苏倾暖还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添妆,补给了沈梓音。 日渐西沉。 瞧着时辰已不早,宁老太君便起身,拉着苏倾暖返回大堂。 暖儿嫁了人,自是不能在府里过夜的。 云顼早已等候在此。 苏倾暖有心问一问外祖父和几位舅舅关于朝中之事,但想着有云顼在,终究是不大方便,便也没有多言。 还是改日再单独回来一趟罢! 她倒不是防着云顼,只是宁国府今后的打算,毕竟同皇家有些关系,云顼是太子,外祖父在他面前,总不能畅所欲言。 依依不舍告别了宁国府众人,她正要上马车,便听身后一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云顼闻声回头,见是宁宛如,便自动站开了些。 宁宛如感激的向他道了谢,然后局促的望着苏倾暖,有些不好意思。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合适,可不问一问,终归是不甘心。 苏倾暖揶揄,“表姐,怎么了?” 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她就有些过分的沉默,一点没有之前的活泼模样。 但因为人多,她也没有多问。 “暖儿——” “我听说,大魏国要来人了,是吗?” 宁宛如羞涩的低下了头,“我想问问,他,有消息了吗?” 白慕离开已经有大半年了,她都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在做什么? 甚至,还是不是活着。 苏倾暖想了想,还是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她的傻表姐似乎还不知道,这次来大楚出使的人是谁。 宁宛如一怔,眼神瞬间亮了。 “真的?” 这个惊喜,太让她意外了。 “千真万确的真。” 苏倾暖拉住她的手,“所以,表姐只管在府里等着就是。” 宁国府,只怕又有好事将近。 宁宛如顿时喜极而泣。 他终于舍得回来了。 上了马车,云顼揽过苏倾暖,轻柔的吻了吻她的眉眼,“累不累?” 新婚燕尔,真真是一会儿不见,便如隔三秋。 苏倾暖顺势靠在他怀里,“不累。” “阿顼——” 她叹口气,“宁国府,有些异常。” 一个常年在庄子上劳作的婆子,若无人保举运作,怎么可能毫无阻碍的入府,还凑巧能被外祖母相中? 这本就不合常理。 而特意向她提起林府,她的用意,又是什么? 云顼把玩着她秀发的手一顿,“发现问题了?” 苏倾暖嗯了一声,当即便将在主屋的情形说了一遍。 末了,她忧心忡忡道,“因着不确定是谁,我就没惊动任何人。” 宁国府的下人显然已不可靠,她不敢冒险,告诉外祖母和三位舅母。 还是等回宫,给红樱传信,让红颜门的人查吧! “这个婆子敢同你讲这些,说明她只是个弃子,价值不大。” 云顼柔声提醒,“你想查可以,但暂时,别去触碰林府,待我处理完大魏的事,再做计较。” “林晏和褚氏是被制成了药人,这个事情,我已让青风注意了。” 他回京之后,御卫已向他禀报过。 苏倾暖点头,“好!” 大魏此次派来的使臣,是魏皇的同母弟启王,同行的,还有白王府的白王。 二王前来,大楚自然要派相同身份的王爷去接待,所以安王作为接伴使,早已出发。 而云顼则被楚皇临时任命为馆伴使,负责在京中的接待。 他的休沐,也只能被迫提前结束。 云顼不在,苏倾暖无所事事,便修习了半日内功。 午膳过后,她没有睡意,偶然想起大婚那日,唐乔送来的箱子,顿时有些好奇,便带着菱歌和洛舞去了偏殿。 偏殿里放着她的陪嫁,这几日正被宫人陆续整理到几个库房,已空了大半。 再加上那箱子着实大而显眼,所以一踏入殿门,她就看到了。 菱歌莞尔,“也不知唐大人往箱子里装了什么,奴婢记着,当时抬箱子的人,可是累够呛。” 恕她脑子笨,着实是想不到,唐大人能送何物。 洛舞笑着猜测,“别是石头吧?” 否则,什么东西能有那么重? 苏倾暖弯了弯唇,抬步走过去,正要打开,门口忽而传来了古月的声音。 “太子妃,属下有事要报。” 自回东宫后,古星和古月就恢复了御卫的身份,但还是跟在苏倾暖身边保护。 苏倾暖动作一顿,“进来!” 没多时,古月走进来,恭声禀道,“太子妃,宫人籍册已查毕,尸体的事,有线索了。” 第870章 让漫萧随我去 苏倾暖自主位坐下,“什么线索?” 她接下梅皇贵妃递过来的这桩命案,下令彻查宫籍之事,别说东宫,便是整个皇宫,不知道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所以,没什么可保密的。 古月将手中写着人名及各自特征的纸页呈了上来。 “太子妃,籍册上记录的妃嫔及宫人中,勉强符合要求的,只有这三人。” 苏倾暖接过,垂眸看向纸张,目光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微微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将纸收起来。 “为什么说,勉强?” 其实,她心里大致已有了猜想。 只是,终究还是心存侥幸,不愿将它当做事实。 “她们身份符合,年龄符合,外形符合,但,死亡时间或死亡方式对不上。” 古月顿了顿,“其中一人,至今应该还在人世。” 最起码,他们还不曾确切收到过她去世的消息。 苏倾暖沉了沉眉眼,“细细讲来!” “是!” “第一位郭常在,是先皇的嫔妃,她早年参加选秀入宫,因着一直不受宠,故而始终没有进过位份。” “先皇驾崩后,她被兰太后做主,遣送到了宫外永明寺带发修行,后来在永明寺因病去世。” “她去世的时间,是在十六年前的冬月,比死者的死亡时间,要晚几年。” “第二位,是寿康宫的一名女官,她的死亡时间在距今二十二年前,倒是和死者能对的上。” “但是,她是因为犯了事,被兰太后下令直接杖毙的,并非失踪或意外死亡。” 被杖毙的宫人,尸体会被拖出宫处理掉,不会埋在宫内。 苏倾暖抬眸,“消息可靠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骸骨是前两人的可能,基本排除。 古月回道,“应是可靠的。” “永明寺是皇家寺院,历代无子妃嫔多被安排在此,她们日常的生活包括死后丧葬,都是专人在负责,造假的可能性很低,而且这郭常在位份不高,宫里应该也不大可能有人要专门针对她。” 要处死一个没有势力的常在,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力气掩盖。 凶手也不会没事找事的将她的尸体再送回宫里埋葬。 “至于被处死的女官,她犯的事是挑唆皇上和兰太后母子关系,所以是被详细记录在案的。” 见苏倾暖陷入沉思,她连忙将自掖庭处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当年兰太后对皇上坚持聘方皇后,而封兰氏之女为贵妃一事很是不满,两宫生了些龌龊,那女官因着照顾皇上长大,便替皇上多说了两句话,然后就被兰太后残忍杖杀。” 这些事在当年是无人敢议论的,只不过如今兰太后失势,他们便也没有了顾忌。 更何况,这可是一个讨好东宫的绝佳机会,掖庭处自然不愿错过。 苏倾暖微微颔首,“说说第三位。” 古月飞快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踟蹰了片刻,才沉声禀道,“第三位,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常嬷嬷!” 御卫是世袭,所以她从小便在御卫营接受训练,因而也听说过,太子妃之前是被养在东宫的。 所以,她应当知道常嬷嬷这个人。 苏倾暖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一紧。 “继续!” “常嬷嬷是皇上特意为皇后娘娘挑选的嬷嬷,资历老且踏实可靠,皇后娘娘薨毙后,她又随太子殿下入东宫侍候,直到六年前,老迈离宫。” 常嬷嬷至今可能仍活在世上,故而这三人中,她的可能性,是最低的,只不过因着她的条件符合太子妃要找的人,这才被记了下来。 苏倾暖思绪有些乱。 之前她也觉得,那尸体几乎不会是常嬷嬷。 可云顼说过,常嬷嬷自离宫后,就踪迹全无,任是他动用了玲珑阁、御卫以及唐家庄三重人马,都不曾查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一个对方姨,对云顼忠心耿耿的人,为什么会在离宫之后,刻意隐藏掉自己的行踪? 即便是遭遇了不测,也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而且,她自小入宫,在京城几乎生活了大半辈子,为什么临老,却一意孤行的非要拒绝云顼为她安置的锦衣玉食,坚持去往几乎陌生的、已没什么亲人的偏僻乡下,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甚至连云顼为她安排的护卫和侍从,都不曾带走? “古月,你亲自去一趟永明寺,查一查这个郭常在,尤其是她去世前后,是否有什么异常。” 她秉着谨慎起见,“再让古星带几名御卫,暗中走访同那女官可能认识的宫中老人,不拘是否还在宫内。” 在大楚,无论宫女还是嬷嬷,亦或是内侍,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被遣出宫,只不过宫女在二十五岁,而嬷嬷和内侍,则是年老之后,由主子遣还。 当然,因着所跟主子的恩典不同,他们出宫的境遇,也大不相同。 但绝大多数,还是能选择留在京中。 毕竟,在京中的待遇是最好的,关键时候,还有可能受到前主子的庇护。 只有少数不受器重或是惹怒了主子的,才会被打发出京。 所以,在城内找几个二十年前宫里当值过的老人,还是较为容易的。 “是!” 古月领命而去。 苏倾暖手指轻扣桌面,陷入沉思。 除了常嬷嬷,其他两人生前是否受过腿伤,已无法考证,但籍册上记载了他们的入宫时间,位份、年龄以及身形相貌,却大致是准确的。 也就是说,这尸骨,基本可以确定,来自这三人中间。 如果前两人没有问题,那么,她是常嬷嬷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可如果真的是她,那后来侍候在方姨身边,在方姨薨毙后,跟随云顼入东宫的人,又是谁? 为什么,她生的和常嬷嬷一模一样,连行为举止都没有差别,以至于连方姨,都发现不了? 十四年,不是一个小的数字。 一个人能完美伪装成另一个人这么久,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持久的警觉性。 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太子妃,这箱子,还看吗?” 菱歌小声问。 太子妃都发呆半天了,她若再不提醒,只怕她能坐上一天。 偏殿寒凉,主子穿的又单薄,可别着凉了才是。 苏倾暖瞬间回神,“看!” 她掩去眸底情绪,淡声道,“打开吧!” 调查还未结束,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一切,还要等古月和古星她们回来再说。 洛舞依言,立刻上前,麻利的将箱盖揭了开来。 箱子里的东西,立刻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三人眼前。 苏倾暖:...... 良久,她失笑摇头,“这添妆礼,果然很师父。”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排形状各异的暗器,大部分是她常用的柳叶刀、七叶梅花以及梨花针,当然,也有其他一些诸如三棱锥、铁蒺藜、孔雀翎、短弩等,锋芒锐利,寒气逼人,按箱子的高度推测,怕是至少有五六层之多。 这些暗器的颜色无一不是古朴深黑,隐隐泛着红光,显然是极为稀有的玄铁打造,而且工艺精湛,巧夺天工,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绝非普通的机关匠人所能完成。 洛舞惊呼,“原来是——铁啊!” 这谁能想得到呢。 “也无怪乎会那般沉了。” 菱歌掩唇。 苏倾暖凤眸弯成新月,心里却在暗自嘀咕。 师父不会是为了给她送添妆礼,去贷了印子钱吧? 这么一大箱子玄铁打造的暗器,没有几千两银子,可是下不来的。 若是考虑到名家打造,怕是上万两都是可能的。 而他才做官不久,名下又没有铺子田地的,哪里有这么多银子挥霍? 更何况,据她所知,江湖上那些非常出名的机关匠人,脾气可怪得很,大可能是不会随意接生意的。 除非,有人特意引荐或拜礼厚重。 所以,他怎么做到的? 洛舞视线忙碌的在那些造型各异,却又锋利无比的暗器上移来移去,最终停留在一排最为精致的上面,指着它们,新奇的问,“太子妃,这些好漂亮,是簪子吧?” 这手艺做工,可比外面那些银匠铺子里打造的,好看多了。 受主子影响,对于一些常见的暗器,她们也不陌生。 但这种一端别致到还镶嵌了硕大珍珠的,却从未见到过。 杀人用的暗器,还要这么讲究么? 苏倾暖含笑,“这叫簪子箭,可以藏于发间,用于防身。” 其实,即便是簪子箭,也不用做的这般精巧。 只能说,师父的要求太高了。 而且她着实是没想到,他会送她这个。 这是怕她大婚后,荒废他的教授么? 倒是符合他一丝不苟的性子。 “这么多暗器,应该够您用好些年了。” 菱歌由衷感叹。 唐大人果然是个务实的。 别人送添妆,都是金银珠宝,珍玩玉器,房屋田契的,偏偏他,送了实实在在的武器。 还是这么大一箱子。 苏倾暖深以为是,当即便让人将箱子抬到了她的小库房。 那里放着的,都是她最为贵重最为紧要的一些东西。 她的暗器本就已剩不多,正想着最近让红栩去打造一批,不想师父就送来了。 眼见宫人将暗器抬走,她正要转身出去,视线无意一瞥,忽而瞧见角落里,一个并不起眼的黑色小匣子,无声无息的被遗落在那儿。 相较于师父装满暗器的大箱子,这匣子着实是太小,小到连一般放首饰的妆奁箱,都比不上。 比起一屋子“名贵”的嫁妆,更是太过普通。 可莫名其妙的,苏倾暖就是被它吸引了。 她走过去,动作轻柔的将匣子拿起来,稍微打量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按了上面的铁制扣锁。 一声轻响过后,匣子毫无阻碍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厚度中等的淡青色书册。 再无其他。 书册的封面上,空无一字。 “这是嫁妆里面的吗?” 苏倾暖将书拿出来,嗅了嗅没什么问题,便翻开了扉页。 还是空无一字。 菱歌招手,让负责看守嫁妆的两名女官进来,重复了苏倾暖的问话。 其中一名女官恭声回道,“太子妃,这并非皇上和太子殿下为您备下的陪嫁。” 她指着附近一块位置解释,“放在这边的,都是您在大楚的亲友为您送的添妆。” 这名女官,是自江夏陪嫁过来的,苏倾暖瞧着老成持重,便将看守嫁妆的任务交给了她。 苏倾暖挑眉,看了菱歌一眼。 菱歌会意,立刻去主殿取了记录添妆的册子来。 苏倾暖接过,仔细翻看了一遍,却并未找到任何关于这个匣子的记录。 一旁的菱歌顿时疑惑起来,“怎么会没有呢?” 她仔细回想了大婚那日的情形。 虽然比较忙比较乱,可按理说,有专门的宫人负责,这样的错误,是不该出现的。 苏倾暖也不深究,唇角淡淡一勾,“怕是对方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吧!” 那日人多眼杂,有人趁机混进来,将这个偷偷放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种直觉,对方没有恶意。 更不会是她的敌人。 这种直觉没有理由,但异常强烈。 强烈到,她完全生不出警惕心。 言罢,她又随意翻了几页,却瞬间愣住了。 这是—— 她很快合上书,又拿起那小匣子,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才终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三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字。 ... “太子妃,原来您在这里,叫奴婢好找。” 芦笙气喘吁吁的疾步进来,刚要说什么,瞧见苏倾暖凝重的神色,顿时乖巧的噤了口。 太子妃和气,她说话素来便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但这只是平日。 若主子在忙正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打扰的。 苏倾暖将书重新置于匣子里,递给菱歌,让她收好,这才看向芦笙,“何事?” 这丫头风风火火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芦笙看了眼那匣子,也没在意。 “太子妃,是这样的,唐家主方才递了帖子来,说是今日您若方便,请务必移驾,去一趟唐家庄。” “奴婢瞧着那送信弟子有些着急,怕耽误事,便来禀报了。” 苏倾暖惊讶,“找我?” 唐令是云顼的人,即便有要事,该找的人也是云顼,给她递帖子做什么? 红颜门和唐家庄虽冰释前嫌,在大局上立场一致,但也没有好到要频繁来往的地步。 更何况,因着唐乔当年被冤枉的事,她也不会同唐家庄走的太近。 “是!” 芦笙回答的很肯定,“那弟子说,唐庄主要找的人,确实是您。” 苏倾暖犹疑的接过帖子,继而打开。 待看到里面的内容,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洛舞,备车!” 末了,她别有意味吩咐,“让漫萧随我去。” 第871章 怎么可能和御圣殿有关系? 唐家庄! 苏倾暖一下马车,早已候在大门口的唐令立刻便迎了上来,弯腰拱手做礼,“太子妃!” “唐庄主不必多礼。” 苏倾暖淡声纠正,“江湖事江湖说,唤我林门主便可。” 她来唐家庄,还是以红颜门门主的身份较为合适。 唐令直起身,神情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是!” 太子妃虽这么说,可他哪里敢真的还将她当江湖人看? 苏倾暖见状,也没强求,开门见山的问,“人在哪里?” “他现在怎么样了?” 唐令都能出来迎客,说明他的情况应该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身后的漫萧抱着医箱,恭顺而立。 “不大好,如今在客院。” 唐令有些无奈,“那小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毒药,趁人不注意,一股脑儿全灌进去了,我请了几位大夫,都说解不了此毒。” “不得已,这才打搅太——林门主!” 鬼医行踪不定,他去别院没寻着人,不得已只能给东宫送信。 还好,太子妃及时看到了他的帖子。 苏倾暖微微颔首,“带路吧!” 一行人匆匆赶到客院,在一处朴素清幽的房屋前停了下来。 “子弟院人多嘴杂,不利于养病,我便将他移到了这里。” 唐令做了个请的手势,“林门主,请!” 两名守在门口的弟子,当即将门打开。 苏倾暖抬步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便看见一道意外的身影。 “师父?” 她惊讶看向唐乔,“您怎么在这里?” 自同唐令相认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唐家庄吧? 跟在后面的唐令连忙解释,“是我让阿乔帮忙看着的,以免发生意外。” 这孩子是太子妃身边宫女的弟弟,即便身份可疑,也不该由他来发落。 更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唐家庄。 苏倾暖虽心有疑惑,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多问的时候。 扫了眼床上的人,她正打算上前,身后忽而传来哐当一声。 紧接着,漫萧已先她一步,急速掠了过去。 “涣儿,你怎么了?” 不大的床上,一名年约十三四岁少年,安静的躺在上面,弱小的身体隐在锦被间,仅露出了胸口以上的部分。 他双眸紧闭,嘴唇青紫,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十分渗人。 这般瞧上去,竟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仅呼吸隐约可闻。 “怎么会这样?” 漫萧大脑一片空白,手僵硬拂过他白的吓人的脸颊,颤抖的几乎无法自控,“涣儿,你别吓姐姐。” 一路上,太子妃什么都没和她说,若非看到涣儿躺在这里,她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说的,竟然就是她的弟弟,萧涣。 可是,为什么啊! 他不是唐家庄的弟子吗,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忽然服毒? 唐乔捡起被漫萧慌乱中扔在地上的药箱,递给苏倾暖,“先给他解毒吧!” 苏倾暖接过药箱,“好!” 径直走到床边,她先为肖涣把了脉,又依次看了他的眼睑和舌头。 心中,已有了成算。 漫萧手脚冰凉,一颗心七上八下,完全找不回往日的沉稳,声音更是抖得几乎语不成句。 “太子妃,他——他还有救吗?” 他们姐弟好不容易才相逢。 难不成,今日竟又要永别了吗? 一想到此,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扑簌而落,怎么也止不住。 “有救!” 苏倾暖打开药箱,取出银针。 毒不常见,但好在,解起来并不难。 漫萧以手抹泪,长长松了口气。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 失去的痛苦,她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 一根根长而细的银针,准确无误的刺入萧涣各大穴位。 众人屏声静气,安静的看着苏倾暖娴熟的操作着。 一刻钟过去! 一炷香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 漫萧越来越紧张,衣袖下的手指,更是无措的绞在一起,隐隐发抖。 怎么还不醒? 苏倾暖撤了针,往萧涣口中塞了一颗药丸,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吞了下去。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终于,床上的人悠悠转醒! 一瞬间,漫萧激动的泪如雨下。 “涣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他被太子妃救回来了。 萧涣刚刚睁开眼睛,显然还有些迷茫。 “我,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唐家庄。” 漫萧泪眼婆娑,“是太子妃救了你,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才十三岁,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走投无路的选择服毒啊! 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没保护好他。 闻言,萧涣迟疑转头,毫无意外对上了苏倾暖的视线。 如皎月繁星般明媚的凤眸,透着淡淡的审视。 他心底一虚,连忙移开了目光。 “多谢,多谢太子妃出手相救。” “你体内毒素已清了大半,再连续服用三日丹药,剩下的余毒,便会慢慢排出来。” 苏倾暖捏着手里的小瓷瓶,却并未递给他。 “这毒药霸道,且不易寻到,我想知道,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想不开,要去服毒?”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 此毒看似严重,但其实,却不会立即毙命。 最起码,撑个三五天没什么问题。 所以,他很可能并不是真的要去寻死。 毕竟,江湖上比这药效快,还容易获得的毒药,多不胜数。 闻言,萧涣微微闭眼,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太子妃,您不该救草民的。” “救得病救不得命,左右,草民难逃一死。” 唐令素来嫉恶如仇,有心要戳穿他这副故作无辜的模样,可余光瞧见一旁稳如泰山的唐乔,只得勉力压下了脾气。 漫萧霎时慌了,“涣儿,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你明明活得好好的。” 紧紧握住他的手,她哽咽保证,“你放心,有姐姐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这一次,她拼了命也要护好他。 萧涣却偏过头,语气决绝,“姐姐,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更不想给太子妃添麻烦!” “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苏倾暖眸光微闪。 这个萧涣,还有点意思。 看似处处在为漫萧好,可实际上,话里话外,却已为她指明了道路。 果然,漫萧沉默了一会儿,蓦的放开萧涣,径直跪到苏倾暖面前,重重磕了个头。 “太子妃,求您,求您为我们姐弟做主!”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奴婢只有这一个弟弟,求您救救他,余生奴婢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 为了涣儿,她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苏倾暖轻叹口气,将她扶起来,“你还是先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唐令的帖子中,只写了一句话。 萧涣畏罪服毒,危在旦夕。 所以,他这畏罪,畏的是什么罪? 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会擅自答应漫萧的请求。 哪怕她是她的人。 漫萧一愣,似是完全没料到,苏倾暖竟会拒绝她。 这是她唯一的亲弟弟啊! 难道太子妃竟真的一点不念主仆之情? “太子妃,奴婢——” “漫萧姑娘,令弟是自己服毒寻死。” 唐乔语气沉淡,“你再逼太子妃,也无济于事。” 唐令瞬间心领神会,“是啊,与其为难太子妃,你不如劝劝萧涣,让他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 阿乔没有直接点破他的罪状,显然是给他一个自己招认的机会。 只希望这孩子,可别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漫萧脸色一白,“是奴婢——逾矩了!” 关心则乱,她竟忘了尊卑有别。 “无碍!” 苏倾暖朱唇轻吐,却并未多言。 萧涣若真是受害者,别说他是漫萧的弟弟,便不是,她既知道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可前提是,他真的无辜。 萧涣心里失望。 他完全没料到,苏倾暖竟不接招。 这让他接下来的计划,很难再进行下去。 “涣儿,你有什么冤屈,快说啊!” 漫萧忍着酸楚,不住催促他,“你说出来,姐姐一定有法子救你。” 太子妃不愿插手,她就去求太子殿下。 当时太子殿下能为他们萧家洗清冤屈,报得大仇,今日或许也能看在他们萧家只剩这一根独苗的份儿上,替涣儿做主。 “我——” 萧涣有些不自在。 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能在得知唐七七供出他后抢先一步出手,占据主动,已是极限。 如今面对完全不在预料内的事态发展,他几乎无法应变。 肖涣的犹豫,看在漫萧眼中,便是难为情。 “你快说啊!” 她急的几乎哭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同她这个姐姐说。 他究竟在顾虑什么? 知道拖下去,事情只会更糟,肖涣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我偷听了庄主和唐大人的谈话,他们说,说我是御圣殿的奸细,要将我抓起来送官。”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要说唯一有些对不起的人,那就是姐姐。 终究是辜负了她的一腔疼爱。 “我害怕,害怕被屈打成招,所以——所以就服了毒。” 不论怎样,他只一口咬定,绝不承认。 唐乔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当时,他可没说御圣殿三个字。 唐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阿乔刚开始说他有问题的时候,他还颇为可惜。 毕竟是自己亲自救回来的,而且他天资颖悟,聪慧过人,许多东西学一遍就会了,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他是真的有心,将他当做亲传弟子栽培来着。 可现在瞧来,这孩子果然是精明有余,诚实不足。 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可那些算计,明明白白全都写在了脸上。 也罢,机会给了他,他既不懂得把握,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对于“御圣殿”三个字,在场的人都不陌生。 包括漫萧。 可也只是一瞬,她便大力摇头,“不可能。” “你是我弟弟,怎么可能和御圣殿有关系?” 她慌乱无措的抓住苏倾暖的手臂。 “太子妃,您相信奴婢,奴婢同涣儿一起长大,在家族遭难之前,他连远门都不曾出过,怎么可能牵扯到御圣殿?” “而且,他心地善良,绝不会做这等助纣为虐之事。” “一定是——一定是有奸人在陷害他,太子妃,求您了,您就发发慈悲,替他说句话吧!” 言罢,她又要跪下去。 苏倾暖当即扶住了她。 “漫萧,你先别急。” “我会问清楚的。” 第872章 唐七七,不是唐庄主的女儿 她看向唐令,“唐庄主,他说的,可是事实?” 虽然对萧涣一直都存有怀疑,但她也不会仅凭主观偏向,和区区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认定他的罪名。 “这——” 唐令叹气,“之前我和阿乔,的确说起了奸细的事,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在门外偷听。” 事实上,一个才习武半年,还不懂得掩藏自己气息的人,早就暴露了。 他们在大殿的对话,也可以说,是故意讲与他听的。 唐乔淡声解释,“有人助唐七七用假死的方法逃脱惩罚,又将她放走,我偶然间发现,逼问了唐七七,她供认出了当初帮她的人。” 当然,她假扮作柳蓁蓁侍女的事,他没提。 “而这个人,正是唐家庄新入门的弟子。” 这话说的隐晦,但暗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那个唐七七呢?” 漫萧当即反驳,“你让她站出来,我亲自同她对峙。” 涣儿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有能力助她逃脱? 她压根不信。 唐乔语气依旧平淡,“死了!” “是吗?” 漫萧冷笑,“物证没有,人证也拿不出来,那你们就是污蔑。” 她一改往日的恭顺,死死盯着唐乔,眼中迸发着仇恨的光芒,“我弟弟小小年纪,今日却遭此无妄之灾,唐大人,你良心不会痛吗?” “害死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若非她们来得及时,她就和涣儿阴阳相隔了。 她如何不恨? 苏倾暖皱了皱眉,“漫萧,等师父将话说完。” 她理解漫萧此刻的失去理智,但唐乔,并不会无的放矢。 如果萧涣真的没有问题,他甚至都可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更遑论,还专门为此踏足唐家庄。 漫萧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眸,“太子妃,您信他?” 若没有今日的事,她也承认唐乔是一个正人君子。 可她的弟弟还这么小,怎么可能骗人? 退一万步讲,如果他真的有问题,就不会选择服下毒药。 “信!” 苏倾暖几乎没有犹豫,就给了她答案。 “正如你相信你弟弟是无辜的,我也相信,师父他所言非虚。” 见她面露凄楚,她终究还是不忍,再一次提醒她,“漫萧,我今日带你来,你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漫萧是萧涣的弟弟,她不指望她能大义灭亲,但最起码基本的是非,她也该分清。 更何况萧涣若真能改邪归正,她也未必不能给他个赎罪的机会。 但现在看来,不止肖涣,便是连漫萧,也让她失望。 唐乔眸光映在她身上,周身的疏淡之气,也因她的话而染上几分温度。 虽然从不怀疑她的选择,但真听她这么说了,他还是感到无比熨帖。 又是觉得有个贴心小徒弟,是一件不错的事的一天。 “可奴婢一直跟在您身边啊!” 漫萧绝望痛哭,“您怎么能不信奴婢呢?” 难道她们半年多的主仆感情,就比不上他们那点师徒情分吗? 苏倾暖深深看着她,“漫萧,其实你也在害怕,不是吗?” 萧涣无不无辜,在场之人心知肚明。 即便唐七七不能站出来作证,师父既挑明此事,便一定有办法证明。 可漫萧,却一直在阻挠他说下去。 漫萧一怔。 “我信你,所以今日才带你来,但对于萧涣——” 她语气很温和,说出的话却异常冷漠,“说实话,我对他,还没那么大信任。” 别说他身上到处都是破绽,便是没有这些疑点,她也不会将对漫萧的信任,延伸到他的身上。 就如同漫萧信她,却并不信唐乔一样。 或者说,其实在潜意识里,她相信了,只是不敢接受。 漫萧眼底有慌乱一闪而过。 她没想到,太子妃能洞察到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其实,重新见到涣儿的时候,她就感觉,他不如以前那般简单纯粹了。 他的眼睛里,多了很多东西,是她看不懂的。 她可以确认他之前没有问题,可失散的这段时间,她却不敢肯定。 所以,她害怕,害怕唐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怎样,我相信我的弟弟。” 短暂的抉择之后,她抹干眼泪,哭红的眼眸里尽是坚持与倔强。 “太子妃,请恕奴婢不忠不敬,唐大人若指证涣儿,就请拿出证据,否则——” “奴婢就去敲登闻鼓,告他毒杀我弟弟。” 床上的萧涣艰难的挣扎着坐起来,泪流满面,“姐姐——” 苏倾暖眸色幽深。 他体内的毒素已清除大半,即便是有些虚脱,但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也不至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他演技虽然精湛,却有些过了。 果然,漫萧瞧见,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跑过去,一脸心疼的将他扶住,“涣儿,你别动,待姐姐为你讨回公道。” 苏倾暖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没有开口责备,只看向唐乔,“师父,您继续说吧!” 唐乔微微颔首,清淡的眼神看向萧涣。 “我同大哥的谈话,只是言及唐家庄内有奸细,并不曾提到过你的名字,却不知,你如何就推测,我说的一定就是你?” 当然,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是用了一些技巧的。 虽然字字不曾提到他,但完全可以让他感受到,他们已掌握了他所有的行踪。 萧涣神情一僵,“你们——你们说新拜入唐家庄门下的......” 刚说了半句,他就恍然记起,这半年来,唐家庄除了他,还收了不少新弟子,有的甚至比他还要晚入门。 “我——我猜的。” 肖涣低着头,小声辩解。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底气不足。 唐乔一针见血的戳穿他,“若是旁人,听了这些话,最多只会觉得好奇,又怎会立刻将这些事联系到自己身上,还为此服了剧毒?” 无非是心虚罢了! “另外,从你服毒,到太子妃来为你医治,差不多是半日功夫,这么长的时间,便是最普通的砒霜,也早已毙命,可你服的此毒,却在体内蔓延极缓,甚至都不曾伤及根本。” “所以,若我猜的不错,你服毒的目的,只是为了博取太子妃的同情。” 他姐姐是暖暖身边的人,他这招苦肉计,无非是想利用他姐姐的影响,让暖暖给唐家庄施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可惜,他并不了解暖暖。 他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却让肖涣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此刻,唐令才明白了唐乔的用意。 敢情当时他在纸上写出萧涣两个字,却不曾直接说出口,是为了现在。 他还以为,他只是察觉到门外有人,有所顾忌才不提他的名字。 而且,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当时他们谈的虽是唐家庄的事,可占据话语主导的,却一直都是阿乔。 说白了,他不过是在配合他而已。 显然,在来之前,阿乔早已调查过萧涣。 漫萧有些不忿,“即便这样,你也不能指认,我弟弟就是奸细。” 这算什么证据,强词夺理罢了! “你误会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令弟是奸细的话,一切,都是令弟自以为是的判断而已。” “令弟擅自偷听庄主与客人说话,犯了唐家庄门规,自有堂老来处罚,至于他是不是奸细——” “那就要看,大理寺的调查了。” 唐乔别有深意看向她,“不过——” “我还是要忠告你们一句,他不是御圣殿奸细倒罢,若是,他既已暴露,便成了一枚废棋。” “以御圣殿以往的行事风格推测,接下来,他们大概率,是要斩草除根,杀人灭口的。” 漫萧心中一紧。 唐令神色威严,“萧涣,你犯了门规,依规要逐出唐家庄,待堂老审过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御圣殿的人,但你身上既有了嫌疑,唐家庄就不可能再留下你。” 换言之,虽然无法指认他,但他也不会再有作乱的机会。 出了唐家庄,他是生是死,全看自己的造化。 漫萧瞬间慌了,眼见唐令和唐乔一脸淡漠,只得无助的看向苏倾暖。 而萧涣,则始终低头不语。 苏倾暖脸上已无之前的和善之气,“漫萧,直到现在,你还认为,他是无辜的吗?” 白脸唱完,该是她站出来唱红脸的时候了。 毕竟,他们还要得到萧涣的口供。 “我——” 苏倾暖却不再看她,转而将视线投向萧涣。 “看在漫萧的面子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那以后也不必再说了。” 出了这个门,御圣殿只怕连一天都不会让他活下去。 “太子妃——” “漫萧!” 苏倾暖打断她,语气严肃,“大道理我不同你讲,你只记住,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果然是她太过宽纵,竟让她连最起码的善恩都不分。 漫萧默然噤声。 等了片刻,见肖涣依旧没有招认的意思,苏倾暖抬步便要离开。 “我说了,你们是不是就会保护我?” 一道独属于少年人的嘶哑嗓音响起,透着几分惶恐,“你能不能保证?” “你错了!” 苏倾暖转身,眸光冰凉,“说与不说,是你的事,我不会,也没有义务向你保证什么。” “当然——” 她话锋一转,“若你招供的信息有价值,或者说,你能戴罪立功,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你的要求。” 他首先是一个奸细,然后才是漫萧的弟弟。 她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对他法外开恩。 肖涣沉默了片刻,“我说!” “我是御圣殿的人。” “萧家遭难后,我以为我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竟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 “是他救了我,但他不是一个好人。” “他威胁我加入御圣殿,为他办事,否则,便要杀了我。” “他还说,太子殿下贪图萧家的财富,便指使人灭了萧家满门,我若想复仇,只能投靠他。” 他别无选择。 “你糊涂啊!” 漫萧流着泪,恨铁不成钢,“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贪图萧家那点钱,害萧家的,是之前的陈府,是三皇子。” “而且,太子殿下还为我们报了仇,你这是在恩将仇报啊!” 他怎么能这样,冤枉好人! 萧涣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我——我不知道。” 便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为了活命,他只能屈从于御圣殿。 太子殿下既有心救人,为什么不能早点将他救出来? “你说,救你的是一名男子?” 苏倾暖眉梢微挑,“他生的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当时天太黑,我没看清。” 肖涣下意识抗拒,不想说太多,只是不小心对上苏倾暖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后,心里那点小九九,霎时又息了下去。 “他——他的左侧眼角下方,有一个红色的泪痣,我——我就记得这么多了。” 天下有泪痣的人数不胜数,她怎么可能猜到是谁? 苏倾暖翘了翘唇角。 还是不老实啊! 不过,他招认的这一条,倒是有些用处。 初凌波么? 原本还怕引不出来他,如今手上有了肖涣这个内奸,可就多了一重保障。 当然,初凌波留在京城的线人,必然不止肖涣一个,所以,他们还是需要作出一些姿态的。 苏倾暖长时间的不表态,让肖涣很不安。 而唐令的袖手旁观,更让他如坐针毡。 他狠了狠心,只得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保命符,“其实,我还知道一个秘密。” “唐七七,不是唐庄主的女儿。” 第873章 刚好同路,一起走吧! 此言一出,唐令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七七虽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但也不折不扣是他亲生不假。 这一点毋庸置疑,岂容他胡言乱语? 被他严厉的目光一瞪,萧涣不自觉有些心虚,“唐七七同您,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您的女儿,在出生时就被人调换了。” “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唐令心里咯噔一下,“他?” 七七出生之时,他恰巧有事外出,确实不在唐家庄。 难不成,真被人趁机换了骨血? “就是,御圣殿的圣主。” 萧涣语气有些弱。 其实他也不理解,圣主为什么要特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知道。 还只有这么没头没尾的几句话。 换做他,他也很难相信。 唐令目光冷凝,似在考量,他话中的真假。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关于七七,他不是很想再提及。 人死如灯灭,不论她生前犯过什么错,如今已没有意义再去追究。 更何况,前两天她的尸身被秘密送了回来,已重新入土为安! 这事本来就该到此为止! 可现在,他竟然说,她不是他的女儿? 若真是这样,那他真正的女儿,又在哪里? “我没有证据。” 萧涣错开他灼热的视线,“你要是怀疑,可以派人去查,或许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明白,将近二十年前的事,能查出什么结果? 无非是白忙乎一常罢了! 更何况,唯一可能知道线索的唐夫人,也早已不在人世。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为了活命,才透露这个消息给他。 至于他的女儿是谁,他才没兴趣知道。 唐令深深注视着他,半响,才冷着声音警告,“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否则,即便御圣殿不杀你,唐家庄也不会放过你!” 这小子说的煞有其事,他倒真有些相信了。 现在想起来,七七果真是哪里都不像他。 外貌不像,性子也不像。 为人处世,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难不成,真是上天眷顾,给他留了一条血脉在世上? “自然都是实话。” 萧涣扬了扬下巴,“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你们可以兑现诺言了吧!” 办砸了事情,圣主一定不会饶了他。 他现在急需他们的保护,然后才能想法子将功折罪。 漫萧满面通红,“太子妃,涣儿他是诚心悔过的,求您,求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她知道自己厚颜无耻,可涣儿是她弟弟,她真的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苏倾暖审视的目光落在萧涣身上。 诚心? 恐怕未必吧! 虽然一时拿不准,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她几乎可以肯定,他的招认,一定还有所保留。 “好啊!” 短暂的思忖过后,她唇角微勾,“我就给你个机会。” 送上门的细作,不要白不要。 萧涣面色一喜。 “只不过,这唐家庄,你是不能待了。” 从当年师父被冤枉一事,就可以看出,唐令这个人,有时候容易犯糊涂。 而萧涣是不是真心悔改,还尚未可知,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她需要帮他换个地方。 “为什么?”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萧涣莫名有些不安。 “我是唐家庄的弟子,不留在这里,还能去哪儿?” 难不成,是他哪里露出了马脚,被她察觉了? 唐令冷哼,“我说过,你触犯了门规,已同唐家庄再无关系。” “等你养好身体,就立刻离开这里。” 虽不知太子妃要做什么,但他一定会无条件配合。 萧涣有些难堪。 他还以为,唐令之前是在吓唬他。 漫萧却心中一动。 跟着主子日久,主子的心思,她大致也能猜出一二分。 她既答应保下涣儿,就必然不会将他扔在外面,自生自灭不管他。 所以,她这是要—— “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你以后,就跟着——” “就让他跟着我吧!” 唐乔接过话头,“我府上还缺人手,他既没处去,不如先到我的府上做事。” 苏倾暖语气一顿,诧异看向他,“师父——” 好端端的,他要萧涣做什么? “暖暖!” 唐乔深深看她,“你该知道,他并不适合入宫。” 这样一个未知的变数留在东宫,极易被人利用。 所以,稳妥起见,不能让他跟着暖暖。 对视的一刹那,苏倾暖恍然明白了唐乔的意思。 师父是在担心,萧涣可能会被旁人利用,给她惹出事端,这才打算将人要去。 她有心说不碍事,可又不忍拂他的好意。 而且,他说得对,萧涣留在宫外,确实会更为方便。 师父不是唐令,他行事严谨,不会给萧涣以可乘之机。 更何况,她也会专门派人盯着。 “也好!” 她当即改变主意,“肖涣,你以后,就跟着唐大人!” 只希望他不是无可救药,一条道走到黑! “这——” 萧涣偷偷瞄了眼唐乔,终究是没胆量拒绝。 “一切,但凭太子妃做主!” 其实,他是不大愿意跟着唐乔的。 直觉而言,这三人中,他最是精明睿智,也是最冷心冷情的。 苏倾暖虽然也不好糊弄,可有姐姐在,他还有机会为自己谋划。 可唐乔不一样。 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温和,可他知道,他一点都不如表面这般好相处。 这一次他的身份之所以这么快暴露,就是因为他。 好好的一盘棋被破坏,他如何不恨?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拒绝。 否则,他们一定会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看着神色不住变幻的肖涣,苏倾暖微冷的眸光饱含深意,“希望你是真心悔改,记住,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如果他不再出幺蛾子,配合他们顺利将初凌波引出来,看在漫萧的面子上,她可以给他一个安稳的未来。 他们想要复兴萧家,她也不是不能支持。 否则,她可不会再像这次一般,手下留情。 萧涣低下头,尽数掩去眸底的情绪,“太子妃放心,草民一定将功折罪,好好做人。” 漫萧热泪盈眶,当即跪下,恭恭敬敬给苏倾暖磕了个头,“主子大恩,奴婢铭记在心!” 她又挪到唐乔面前,一脸羞愧,“唐大人,方才是奴婢不懂事,冲撞了您,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奴婢计较!” 此时此刻,她心里深深庆幸,唐大人是君子! 否则,她真的可能因为方才的行为,害了自己的弟弟。 “涣儿年幼无知,就拜托您照看了。” 苏倾暖并未出言帮衬。 这个赔罪,是她欠师父的。 唐乔别有深意的扫了萧涣一眼,“只要令弟不再助纣为虐,我自会保他无虞。” 一场风波,看似就这么平息下去。 苏倾暖将剩下的解药给了萧涣。 念在他还未完全恢复,她让漫萧留在了唐家庄,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直到大好。 将苏倾暖送出府门,唐令犹豫一瞬,还是忍不住问道,“林门主,您相信萧涣的话?” 在他看来,这小子虽然提供了一些线索,但未必是真的悔改。 那一脸精明相,哪里有一丝真诚的样子? 或许是存了偏见,之前他觉得这小子聪明又好学,可现在,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信怎样,不信又怎样?” 苏倾暖意味深长的翘起唇角,“他若有问题,时间长了,狐狸尾巴自会冒出来。” 不急! 她只要确定,这个人有用,就够了! 至于他是不是真心悔改,不重要! 反间计用的好,一样有效。 “唐庄主若心存疑虑,不妨照着他说的,查查看!” 唐七七已经死了,她是不是唐令的女儿,无关紧要。 但对方既将手伸到了唐家庄,他们怎么也要会上一会。 “是!” 唐令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林门主放心,唐某心里有数!” 太子妃的意思是,他可以查,但查到的东西,不要全信。 免得遭了对方的道! 苏倾暖点到即止,也没再说什么,只向他拱了拱手,“告辞!” 唐令连忙错身还礼,“辛苦林门主特意跑一趟,改日唐某一定敬备厚礼答谢!” 萧涣虽是漫萧姑娘的弟弟,但到底也是唐家庄弟子。 这个情,他一定要承。 苏倾暖笑了笑,“唐庄主不必客气,我救萧涣,只是为了我的丫头。” 她转而看向唐乔,刚要说话,唐乔已率先一步开口,“刚好同路,一起走吧!” 第874章 这就是南疆皇室祖传的那枚玉佩? 苏倾暖:...... 都要回城,可不就是同路。 只是,他们兄弟好不容易才见面,唐令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果然,听到他要走,唐令顿时急了,“不多留一会儿吗?” 太子妃身份特殊,他不便挽留,可阿乔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怎么也要急着离开? 最起码也要用过膳才是。 唐乔温声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了肖涣的事,事既已了,我也不便再做叨扰!” 礼貌,而又疏离。 唐令一噎。 回自己的家,他竟然说叨扰? 他眉宇间透出几分疲惫,“阿乔,别再闹脾气了,回来吧!” “这唐家庄早晚都是你的,你一直住在外面,像怎么回事?” 时间一长,连庄内弟子都不认识他了,以后他还怎么继任庄主之位? 苏倾暖跟着看过去,却见唐乔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透出几分淡漠,“大哥,我已说过多次,不会再回唐家庄。” “更何况,如今我已入朝为官,如何还能再掺和庄内之事?” “这样的话,大哥以后还是不必再提了。” 唐七七虽死,但唐家旁支子弟却众多,不难选出一个人品贵重,又武艺高绝之人,细加培养。 唐家庄历任庄主,也不全都是嫡支所出。 唐令眼中闪过沉色,“你真的决定了?” 他又不是要他现在就接任庄主,只是让他搬回来而已。 哪怕每个月回来几日也行啊! 见他不语,他轻叹口气,“你当知道,官不是那么好当的,你性子素来淡薄,又不喜应酬交际,官场那般复杂的地方,并不适合你。” 他虽自小熟读经史,还连中三元,可骨子里依旧简单纯粹,官场中的尔虞我诈,他适应不了。 “和那帮官员勾心斗角,你会吃亏的。” 说到这里,他忽而记起苏倾暖也在,顿时便缄了口,没有再继续下去。 苏倾暖:...... 她若无其事的走开一些,假装没听到。 只是,该说不说,唐令对师父,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性子淡薄不假,但才智绝非一般人能比。 区区官场,如何难得住他? 只不过,不该一步登上丞相之位罢了! “人各有志!” 唐乔笑意不达眼底,“大哥不必再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实现自己的抱负也好,守护该守护的也罢,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充实。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本就是每一个读书人该尽的职责。 他即便要离开,也该是在宇内太平,海晏河清的时候,而不是现在这个多事之秋。 见他如此坚持,唐乔只得暂时作出让步,“那你多保重!” “若有什么难处,随时来唐家庄找大哥,不要自己强撑着。” 顿了顿,他面上带着几分讨好,“不管你认不认,唐家庄,永远都是你的家。” 阿乔还有心结没关系,他会等着他,直到他愿意重新接纳他,接纳唐家庄为止。 唐乔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抹客套淡笑,“多谢大哥!” 苏倾暖让青竹赶着马车跟在后面,自己则骑着他的马,同唐乔并列而行。 回头望了眼已经远成一个黑点,却依旧执拗站在门口的唐令,她感慨不已。 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却在别人诬陷他的时候,连问都不问,就草率的给他定了罪,还残忍的废了他的双腿,让他不良于行数年。 他几乎是亲手毁了他,毁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样经历,只怕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原谅。 师父能放下过去,心平气和同他相处,已是极为不易。 “觉得我很冷漠。” 见她欲言又止,唐乔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想给他当说客?” 这长吁短叹的,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怎么可能?” 苏倾暖回过神,当即反驳,“我可是站您这边的。” 她怎么可能向着外人? 再说了,她并不觉得他的拒绝,有什么不妥。 若是换作她,只怕未必比他更有度量。 “你知道就好!” 唐乔瞥她一眼。 苏倾暖眉眼浅浅弯起,“那当然了,就冲您能破费为我打造武器的份儿上,我也得向着您不是?” 说着,她松开缰绳,夸张的向他抱拳行礼,“徒儿在这里,谢过师父了!” 以他万事看淡的性子,竟能记得为她送添妆,可见对于她这个徒弟,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谢就不必了!” “送你暗器,是为了让你勤加练习,莫要荒废了武功。” 唐乔扯了扯缰绳,放慢速度,“毕竟,我只这么一个弟子,还指望着,你将我的功夫发扬光大。” 她其实已经练得很好,几乎已得他真传的七七八八。 但严厉的师父,怎么可能向徒弟袒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怕她骄傲! 苏倾暖却忽而被他勾起了兴趣。 “说来,徒儿还没见识过师父真实的身手,不如就趁现在,向您领教一番?” 这将近半年时间,他的武功,应该已经恢复到曾经的水平了吧? 十九岁时的唐乔,那可是打遍江湖无敌手的。 谁不想同他切磋一番? 唐乔但笑不语。 “青竹,将你的剑给师父!” 苏倾暖只当他默认。 跟在后面的青竹,立刻解下宝剑,向唐乔抛了过去。 苏倾暖当即拔出残雪,同时足尖在脚蹬上轻点,闪电般向他攻了过去。 因为是先出手,她只用了五成内力。 唐乔飞身而起,轻而易举躲开她的攻击,然后接过宝剑,向后滑行数尺。 他摇头失笑。 素来都是师父检查徒弟的功力,第一次见,徒弟要考验师父的。 虽是无奈,他还是接下了她的挑战。 兵器相接,两人霎时打的难解难分。 苏倾暖没用暗器,也没使红颜锦。 唐乔回以的,同样只有各式剑法。 不拘泥于唐家剑,他似乎会许多种剑招。 柔和的,凌厉的,正面的,反向的,苏倾暖见过的,没见过的,在他手里,无一例外都能融会贯通,变得势不可挡。 剑气纵横,剑芒凌厉,剑势迅猛,剑意磅礴。 点、拨、挑、刺、斩、削、突、扫…… 在如此强大而密不透风的剑网之下,苏倾暖只感觉压力陡增,不得不全力以赴。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渐渐陷于被动。 不出意外的,三百招过后,她毫无悬念的败在了唐乔绝妙无双的剑招之下。 青竹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几次都差点要忍不住冲进去将他们拉开。 知道的,这是师徒在切磋武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敌我双方在进行生死大战。 也幸亏这四周都是旷野,否则,还不被他们强大的剑气夷为平地? 苏倾暖心服口服,笑嘻嘻走到唐乔面前,真心实意的恭维,“师父好身手!” 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强大,不可战胜! 唐乔收起剑,凉凉看了她一眼。 “不敢不拼,若连自己的徒弟都打不过,只怕你明日就要改投别人门下。” 暖暖未尽全力,他亦是。 这场战斗,其实很难分清,是谁赢了。 毕竟,她现在不过才十五岁。 某种意义上讲,她早已超越了当年的他。 “您多虑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徒儿可没有更换师父的打算。” 苏倾暖莞尔,“再说了,师父在切磋之时,还不忘教徒儿剑术,这样好的师父,去哪里找?” 二百六十招过后,她就已败象显露,可他却并未停手,而是刻意放缓速度,为她演示了一套精妙高深的剑法。 所以最后面的五六十招,与其说是在对决,倒不如说,是他在传授功夫。 唐乔没有否认。 “那是我早年自创的一套剑法,最近抽空完善了下,你空闲的时候,可以练练。” 择日不如撞日,本来就打算传给她的。 说罢,他又细细为她演练了一遍。 苏倾暖用心记下,末了抿嘴儿一笑,“师父这套剑法,可有取名字?” 她心里暗暗感叹。 不愧是唐乔,这套剑法磅礴宏大,雷霆万钧,隐隐已有了气吞山河的态势,在威力上,一点不输唐家剑法。 很难想象,这竟是他年少所创。 “还没有!” 唐乔将剑还给青竹,漫不经心解释,“当年的想法还不成熟,后来又没了时间研究,就暂且搁置了。” 其实哪里是没时间,只是心态变了,灵感枯竭,便再也创造不出来了。 这次也是因为去了南疆,拚弃杂念,这才将此套剑法完成。 最为重要的是,暖暖医帮他好了腿,还将他从自暴自弃的深渊中拉了出来,让他重获新生。 “那不如——” 苏倾暖眨了眨眼,“就叫朝阳剑法?” 在这套剑法里,她不仅感受到了蓬勃盎然的生机,还看到了涅盘和希望。 她希望师父在往后的人生里,能不受任何桎梏束缚,无论在朝还是在野,都活出自己向往的模样。 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唐乔眸底浮起点点笑意,继而缓缓散开,“好!” 她是他的徒弟,又何尝不是照亮他生命,给予他重生的烈烈朝阳? 苏倾暖唇畔高高扬起,“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尽快练好这套朝阳剑法,绝不给您丢脸。” 末了似是想到什么,她又故作苦恼叹气,“师父,徒儿还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立即说出了自己的“困难”。 “我如今嫁了人,出宫多有不便,可城东那两处铺子,刚刚研制出了新的产品,正是需要人看着的时候,不如您空闲的时候,帮我照料一下?” “当然,徒儿也不白让您辛苦,每间铺子,给您两成商股的分成,怎么样?” 怕他拒绝,在利润上她没敢多给。 左右两成的银子,也足够他能很好的生活了。 要知道,这可是她名下最赚钱的两间铺子。 唐乔是什么人,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小九九。 他摁了摁额角,有些无奈,“我不懂经商。” 其实也不是不懂,只是她的意思,太过明显。 “没关系,不懂可以学嘛!” 苏倾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而且等明年,我打算将旁边的店面也一并买下来,扩大规模,师父若是愿意,我们可以合作。” “到时候,就五五分账。” 反正不管怎样,先将他拉入伙。 唐乔沉默良久,然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暖暖!” “大楚官员的俸禄不低,你不必担心,我没银子花。” 该说不说,他现在好似,还没到需要人赡养接济的地步。 她多虑了! “徒儿这不是为了让你尽快还上印子钱嘛!” 苏倾暖一脸正色,“您现在身为丞相,多少双眼睛盯着,若银钱上出现什么问题,可不就给了那些言官把柄?” 其实她也不是很肯定,他是否贷了印子钱。 但他新开府,各项开支本就不少,如今又聘请名匠为她打造了一大箱子玄铁暗器,哪里还能有银子剩余? 倒欠倒是有可能。 据她所知,南疆之行,皇上也不过只赏赐了两千两银子,和瓷器宝物若干而已。 而那些御赐的东西,并不能转卖,实用价值不大。 “印子钱?” 唐乔蹙眉,“我何时贷印子钱了?” 这丫头,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也不辨真伪! 苏倾暖可不会让他轻易糊弄过去,“您送我的那批暗器,我可看过了,都是江湖上稀有的玄铁打造。” “玄铁是什么价位,名匠又是什么价位,我怎会不知?” “再说了,我这是在做生意,没有旁的意思,您不要多想。” 大楚朝廷并不干预官员做生意,也不禁止商户参加科考,所以,这样的事情在官场中,比比皆是。 他何必如此排斥? 唐乔:...... 这丫头,还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他飞身落于马上,忍住笑,垂头看她,“暖暖,其实,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送你的那些暗器,没花银子。” 言罢,他动了动缰绳,让胯下的马慢吞吞往前走。 显然是在等她。 苏倾暖连忙上马,追赶上他,“您别告诉我,人家是白给您干活?” 那么多暗器,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打造不出来的。 还不用银子,这得是多大的交情? 别想哄她。 唐乔哭笑不得,“我的暗器,从不假手于人。” 唐家的子弟,可不只是会使暗器。 制作暗器的手艺,也是江湖一流。 这一点,暖暖竟不知? 苏倾暖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整个人彻底怔住。 良久,她才试探着问,“所以,那一大箱子暗器,都是您,您亲手打造出来的?” 她着实是无法想象,风光霁月的唐乔,是如何耐着性子,一枚一枚将那些暗器打磨的锋利精美。 那个制作暗器的大家,竟是他自己? 很少见她如此吃惊的模样,唐乔忍不住勾唇,顺着她的话揶揄。 “如你所言,为师银子不够使,但徒儿成亲,陪嫁又不能不送,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其实真相是,这份礼物,他早就开始准备,只是没让她知道罢了! 虽然并不贵重,却是他作为师父的一份心意。 “师父——” 苏倾暖眼眶一热,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忽然感觉,不同于之前的疏远,现在的唐乔,是真的接纳了她这个通过胡搅蛮拜入师门的徒弟,真的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在疼她,给她撑腰。 虽然早就将他当做了同外祖母他们一样的亲人,可这一刻,这份感动,还是让她的心暖融融的。 看着她感动的眼睛都红了,唐乔心里感叹一声傻丫头,面上却不显。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印子钱了。” 他为她做的,永远都不及她做的万分之一。 没有她,他如今还躲在深山老林里,做着那个废人唐乔。 苏倾暖顿时被他逗乐。 她心里明白,他这是在婉拒她的好意。 合作生意的事,只得暂且作罢! 见四周除了青竹,再无旁人,唐乔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将这东西收好,别让外人知道。” 这是他去南疆之前,云顼暗中叮嘱他,要找寻的东西。 他们夫妻一体,交给暖暖,也是一样的。 苏倾暖下意识接住,刚要说话,手上温凉的触感和熟悉的纹路,霎时将她吸引了过去。 她低头看去,果然瞧见,手上捏着的,是一枚温润光滑、晶莹剔透的上好玉佩。 同云顼送她的那枚很像。 只是上面的图案,有些不一样。 那一枚是万里江山图。 而这一枚,则镌刻着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同样的栩栩如生,同样的精美绝伦。 同样的,在冥火楼里出现过。 “这——这就是南疆皇室祖传那枚的玉佩?” 她惊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