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颗碎糖》 第1章 新世界 “贱种!” 还未等韩芸反应过来,腹部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钝痛感袭来,头脑有些发晕,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我们凌家养着你,你应该学会报恩!” 声音仿佛在耳边炸开,韩芸下意识捂住腹部,那里刚刚受到重击,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拧在一块儿 凌家?哪个家?我难道不在教室里吗?韩芸心里想着,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她正在一个毛坯房里面,空气里充斥着潮湿腐烂的气息,甚至在角落处长了一小簇蘑菇,面前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看什么!”那女人低吼了一声,只用一只手就将坐在地上的韩芸揪了起来 “能在凌家生活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现在学会小偷小摸了?” 女人单手抓着衣领,一手扯着韩芸的头发,尖锐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把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 什么?韩芸努力从眼前乱七八糟的景象回过神来,头皮被扯的生疼,她忍不住轻声叫了一下,这反而激起面前女人更加暴烈的行为 “偷什么东西?”强撑之下,韩芸决定先问一下到底偷的是什么 “你还敢问我?韩凌芸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家主收留你是向着你,不过是因为顾及你的母亲韩之尹的情面罢了。”女人拔高了嗓音,似乎觉得面前的女孩衣着褴褛脏了她的手,便一把松开了她 韩芸本来被拎着腿上没什么力气,一下子松开她反而脚下不稳,重新坐回了地上 “说,我的翡翠手镯去哪里了!” 还未等韩芸思考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破旧的屋门被人哐的一声推开,一个打扮灵动的女孩慌张的冲了进来 本就破旧的屋门根本经不起折腾,咔嚓一声歪了半边门 那女孩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从中拿出了一个翡翠手镯,举着大喊:“阿母!你的手镯我找到了!” 女人接过手镯,两面检查,确认没有任何裂缝后,又想要戴回手腕上,可那手镯的粗细程度跟她的手腕不同,尝试了许多次都没能让手从中穿过 “从何处找来的?”女人将翡翠手镯收起来后,正了正面色,满眼赞赏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回阿母,是从屋外那个小哑巴手里拿回来的。” “那小子跑的极快,我和几个奴从好容易才抓到他,从他手里夺回了镯子!” 越说女孩越有些愤怒,叫来了下人将那小哑巴拖过来,很快,一个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岁的小孩,衣服同样破旧不堪,直接被人丢在了地上 那小孩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仍旧抬着头瞪着双眼看着面前的人,转眼和韩芸的视线对上后眼神从愤怒变成了震惊 “脏死了,阿母,我们处理一下他吧!”女孩嫌弃般的后退了两步,抓住女人的衣角躲在她的身后 “让他跟贱丫头呆在一起罢!” 被称之母亲的女人根本对此不屑一顾,只是抬了抬眼皮,便带着女儿离开了这个阴暗潮湿的毛坯房里 走的时候还不忘发泄怒火般的狠狠踢了一脚本就歪了一半的门,本就破旧的屋门在重击下承受不住的倒了下来 韩芸一等到她俩离开了这里,便放松下来疼的抽了口气,捂着腹部将自己蜷了起来 怎么这人看起来不怎么高,打起人来这么疼! 韩芸不住的倒吸气,不只是疼痛感袭来,更多的还是她有些饿了,不听话的胃一阵阵的抽痛 刚刚戏剧性的出场让她有些费解,仔细琢磨了一下她现在处境,以及获得的信息,还未等她想明白过来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背上,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小哑巴 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有些不屑的用手背拭去了嘴角磕破的血,在韩芸的注视下,张口说了句话 “你没死?” “我为什么会死?”韩芸又气又想笑,刚刚听到凌家母女俩的对话,更让她认定了一定是这个小孩偷走的翡翠镯子,自己误打误撞被认为是偷东西的小贼了 话说小哑巴…应该是不会说话的吧…… 在韩芸满眼的震惊下,小孩一屁股坐在韩芸的身边,双手抱着,煞有介事的认真起来 “虽然我从未在别人面前说过话,但是我并不是哑巴。” “昨天救了你的可是我呢!也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为了一朵冬莲掉水里了。” 说着说着,小孩突然抬手在韩芸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难道你记不起来了?” 韩芸反应过来,小孩说的一切她都没有任何印象,自己明明是在教室里午休,怎么一下子来到了这个地方 是梦吗?好像不是的,这里的疼痛感和窒息感都让人头皮发麻,屋子里潮湿腐烂的气息更让她确定了这不是梦 她好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来到这个新的世界一个新的身份给韩芸带来的并不是惊奇,更多的是疑惑和害怕,包括眼前这个甚至看上去没多大的孩子 “在想什么?” 一句话将韩芸神游的状态拉了回来,视线重新聚集在对话中 “你不会真的全部都忘记了吧!”小孩紧张兮兮的,眼睛瞪大,带着孩童稚嫩的嗓音询问道 在看到韩芸的表现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这个人,在昨天发了一场高烧后把记忆全部烧掉了吗!小孩心中哀嚎 韩芸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带着疑惑和不确定问道: “小孩,我是不是叫韩凌芸?” 小孩不露声色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叫小孩,我有名字,我叫苏宴” “你昨日清晨在湖中发现了一朵冬莲,结果踩破了冰面险些丢了性命,是我看见了你叫人救你上来。” “冬莲?”韩芸问道,难道她真的一股脑的冲进冰面,只是为了那一朵莲? “是啊。”苏宴又继续说道:“凌小姐和你说了什么,你就直接冲了过去,现在初冬,冰面薄,掉到水里可真是够冷的!” 见韩凌芸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苏宴气急败坏道: “就是刚刚跑进来送手镯邀功取宠的女人!凌安然,凌家长女!” 说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身上被打出来的淤青,低下头念叨了几句 韩芸又饿又困,认真听完苏宴的讲话,便想要寻一处干净地方蜷起来,抚慰一下不听话的胃部 贴着冰冷的地面,她似乎听到府上沸沸扬扬,像是一群人在迎接什么大人物进来,热闹程度特别像学校的校领导前来时,老师学生们纷纷鼓掌的劲 韩芸也没多想,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切换了一个舒适姿势睡着了 第2章 小憩 “韩芸!” “到!”人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动了起来,韩芸本是趴在桌子上的,身体自觉的弹了起来 “全班只有你一个人在睡觉!给我站起来听课!” 理科老师拿起粉笔推了推眼镜,继续带领着同学讲解课程,韩芸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教室 没错,是熟悉的环境,也许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嗅到窗外雨后熟悉潮湿的气息,她瞬间放松了下来,突然一个轻巧的东西弹到了她的指尖 低头一看,是一个小纸团 是从窗外丢来的,窗户边上躲着一个女孩,朝着她使了个眼神,便匆匆离去 在躲过老师的视线,等待老师转身的那一刻,韩芸打开了那张小纸团,上面清秀的笔迹上写着: “老地方,今天吃火锅!”后面画着一个可爱的小笑脸 韩芸会意,将纸团塞进口袋里,准备度过漫长的罚站时光,可刚刚的梦境还是让她有些在意 那疼痛感却是真实的,她甚至能感受到额上细密的冷汗,和苏宴触碰时,人与人之间接触的触感,这不像是梦 今天是周末,恒桥一中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肯放假,只给学生在周末下午的大课间供学生休息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会在操场闲谈散步,各种体育活动,球场上到处都是人,与其去那些热闹人挤人的地方,不如…… 韩芸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天台,大门并没有上锁,这里是她和顾苒的秘密基地 顾苒是她的好朋友,她俩的相遇还要从一个共同讨厌的人说起 到了天台,顾苒早早在那里布置好了锅和菜,锅油咕嘟咕嘟的,馋的韩芸迫不及待的坐下开始捞菜了 “今天怎么睡着了?”顾苒关心的问道 美食应接不暇,韩芸刚吃进去一口菜,被烫的直咳嗽,说道:“咳咳!别提了,你都不知道我梦见什么了!” 顾苒关切的拍了拍韩芸,说:“别急,你慢慢说,又没人抢你吃的。” 在咽下一口菜后,韩芸理了理思绪,将梦中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她,可能是表情太过于认真,顾苒像是没憋住笑似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这样太认真了哈哈哈哈!” “啊?可是我觉得……”韩芸想了想,最终说道:“真的很真实啊,好像就是在我身边发生过的一样。” “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吧,高三了有点压力是正常的。”顾苒不再笑了,认真分析了起来 “好了快点吃吧!早点收拾残局,我们可别被教导主任发现了!” 在天台收拾完残局后,韩芸很快的回了教室里,她和顾苒并不在同一个班,回来的时候教室里还没有什么人,现在正是晚饭的点,陆陆续续的看见人影朝着食堂走去 这个时间才刚刚入冬,由于今早的一场大雨,气温骤降下来,韩芸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外套将自己裹了起来 自己的位置正坐窗边,掌管着想要进入教室的风,关上窗户之后,周围变的暖和起来,刚刚吃饱喝足了,谁不想在温暖的教室里小憩一会儿 周围的吵闹声变小了,趴在桌子上的韩芸想到 太安静了,刚刚不是还有同学在小声的放电影吗? 她似乎听见了墙上走针嘀嗒嘀嗒的转动声 这份安静还未享受完毕,从远处飘来似的,细细密密的吵闹声来到了她身边 又太吵了 好像是有许多人踏着步子向这边走来了,有急促的,甚至有的一声响一声弱,大概是个瘸的,有婴儿的哭泣声,还有哀嚎声,一片片的,顺着身子向耳朵趴了过来 韩芸终于抬起了头来,她的手蜷了一下,手心里湿湿的,竟是一把湿泥土,这一下让她真的清醒了过来 她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毛坯房里面 惊讶之余,韩芸站起身来,从半掩着的门后看到外面正有许多人,穿着古时的衣服,踏着步子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屋外的阳光太过刺眼,韩芸抬手遮了遮,出于好奇,她大着胆子走了出去,刚抬脚跨出门外,就被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围了起来 “凌家韩凌芸小姐是吧?”说话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抬眼一看,人群纷纷为说话的人让开了一条道路,那人身着青衣,手中拿着扇子颇有格调的扇着风,每向前走一步路身上的玉饰哗哗作响,一看便知这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公子 看到真人后,扇子哗的一折,放在手心里轻敲着,唇齿间带着些戏谑的意味,说道:“长得这般漂亮却穿着最简陋的衣服,是想要引人注目吗?” “七日之后便是峰中上仙们来京城选弟子的日子,所有富家小姐和公子们都会参加。” 说完,便凑近了韩芸,将扇子抵在她的下颚上,强迫她抬起头来 韩芸本来就不打算看他,可那扇子的力气实在大,还是因此对上了视线,虽然这位公子言语调戏,但却生着一张好皮囊,一双桃花眼不知带走多少姑娘的心,眼角处落了一颗好看的泪痣,笑起来更是夺人心魄 “你阿母将你关在这后院里,怕是没机会去成,哪怕你曾是……韩家唯一留下的血脉。” “然后呢?”听到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韩芸来了兴趣,急切的追问道 可那人偏不说了,挑了挑眉,从怀中掏出一块色泽精美的玉佩,不等韩芸拒绝,便将那玉佩塞入韩芸手里 紧接着身边的官员模样的人也散了去,韩芸抬眼一看,那公子早已转身了,目送他到门口时,又丢下一句话 “去的时候报我顾晨的名字,看谁敢拦你!” 看热闹的闲人散了去,屋外再次回归了往日的宁静,望向远处果然在不远处有一片家居湖,湖中央并没有所谓的冬莲 顾辰,韩芸在心里慢慢念着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介于刚刚发生的事,感觉 这个人似乎并无恶意 上仙?弟子?韩芸回忆起刚刚顾辰说的那些话,这里难道是修仙的世界吗?难不成自己进入了小说世界里? 韩芸倒是看过很多类似穿书修仙文,但是她皱着眉头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来到底这里是哪一篇文章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现在她的身份,和这个世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凌家真是错综复杂,道路千变万化,韩芸闲着没事在四周转了转,现在正是饭点,小道上也没什么人,一路走下来畅通无阻 顺着刚刚顾晨一伙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许久,便看到凌家大门紧闭,倒是没什么人看守大门,韩芸轻手轻脚推开了大门,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古时人们生活的样子 此时阳光正好,正是人们午休的时间,算了算,这里的时间还是和现实生活的时间有些许的差距 第3章 皆为巧合 一辆马车从她眼前疾驰而过,荡起来的尘土差点迷了她的眼 抬手挡了挡阳光,竟然在天空中发现了不明飞行物 韩芸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开嘴,大呼卧槽,可那飞行物实在太快,只是一霎便从眼前飞过 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虽是一身褴褛,但也还算干净一些,刚走出不远便闻到香气扑来,本就饥肠辘辘的她根本受不住食物香气的味道 身体便跟着香气不自觉的飘了过去 顺着香气,来到一间包子铺,包子大叔正吆喝着招揽生意,周围围了数人争抢着要买,韩芸便躲到最后,直到看到客人们拿出铜币,才下意识的拍了拍身上 别说钱了,身上的衣服甚至没有布袋 可身体对香气根本没有抵抗力,即便是没有钱,韩芸也依旧顺着队伍排了过去,咬紧了牙关 一个恶毒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会偷东西了,在极度缺失食物,金钱的情况下,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只有做偷窃一事了 这也是被逼无奈,韩芸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 可罪恶的手刚伸过去一半便泄了力,透过包子老板忙碌的背影,她看到就在老板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年纪跟她相差不大的孩子 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下一秒便要将她的罪行揪出来 “小姑娘,要吃几个包子?”包子老板憨厚的声音从面前传来,韩芸下意识的缩了手 抬头便看到老板疲惫但仍然热情的脸,他们都是一些朴实憨厚,做事诚恳的百姓罢了,韩芸想到了在课上学的,一个读书人确实不该做如此偷鸡摸狗之事,哪怕这只是一个包子 “不……” “老板,拿两个包子吧。” 不要两个字还未说完,身后的人便争先要买,韩芸自知心虚,便想要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却被人从后方抓住手腕,往身后一带 等韩芸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牵到一处安静的角落里,在她的手心里放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肉包子,好香……” 韩芸眼馋着,抬头看了看那人,一副仙人架势,冷厉的剑眉挑着,一双好看的凤眼满是柔光,长发高高束起,衣冠整洁,一袭白衣不染一丝尘烟,像是书中走出的得道仙人一般 这一看差点挪不开视线,在得到那人的眼神示意下,她迫不及待的对着包子就狠狠咬下一口 “你姓甚名何?”那位得道仙人忽的问道 韩芸想了想,最终说道:“姓韩名凌芸。” 两人再无话题可说,互相安静着,韩芸想到,难道他不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转念一想,毕竟是请吃包子的人,也不再多要求什么 “吾乃绝情峰掌门,看你骨骼惊奇,是否想要拜入我门下?” “掌门?”韩芸一惊,差点把没咽下去的包子卡住,心中慢慢盘算着,毕竟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想怎么样应该都可以吧? 思虑许久后,说道:“抱歉啊,我不打算修仙。” 那仙人似乎是没想到韩芸会拒绝他,便一拂衣袖,背过身去问道:“那你想要做什么?一直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来维持生计?” 韩芸嘿嘿一笑,早在她刚来这个鬼世界的时候她就想过了,修仙什么的对她而言并不感兴趣,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一辈子凌驾于他人之上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种田。”韩芸回应道 那仙人像是被韩芸的回答梗住了,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束剑穗,将之交予韩芸的手中 “若日后迫于官府压力,可以凭此物来我道门上。” 说完,只是深深的看了韩芸一眼,手中掐了个诀,一下子人就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天际,唰的没了踪迹 “就……走了?”韩芸眨了眨眼,眼前的人仅是掐了个诀便一秒从眼前消失,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剑穗,果真如同掌门人一样,干净素雅,青色的剑穗极其好看,若是拥有自己的佩剑便好了 韩芸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准备站起来,便看到不远处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衣着华丽,杀气腾腾的向着她这个方向走来了 一见到她,韩芸便想起来刚刚就是这个矮小的女人,揪着她的头发问她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这具身体一看到她,便止不住的发抖,看来原主韩凌芸一直害怕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但韩芸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在韩芸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凌家女主人正巧走到了她的面前,身上养出来的肥脂随着她的动作一颤颤的 “贱丫头!谁让你跑出来丢人现眼的了?” 尖细的嗓音在耳边炸开,韩芸只是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女主人扬起了一只手,那只手如破风般,划破着空气直朝着韩芸面门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韩芸一只手控制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顺势从另一个方向对着女主人的脸就是一掌 啪!响亮的一声打的女人有些站立不稳,她愣了愣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野丫头居然敢造反 被抓着的一只手仿佛是被禁锢住了一般,细瘦的手臂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气,却牢牢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你敢打我?”带着些疑惑和震惊,那女人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放开我!等家主回来……”女人挣扎着,韩芸一松劲,手从桎梏中脱离,便想要再次反击 可她的动作在韩芸的眼中如同慢动作一般,拳头朝着柔软的腹部袭来,韩芸双手抓住,反方向一转 瞬间女人便痛的大叫起来,周围的人闻声全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的,将她们围成了一圈 被包围了,韩芸如此想 “阿母!!” 韩芸扭头一看,凌安然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搀扶起跪在地上叫苦的女人,眼神凛利起来 “阿母你怎么样啊?各位都看在眼里啊,就是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打了我的阿母!” “我们凌家好吃好喝的养着韩家遗女,各位看看啊!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家的啊!”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韩芸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女孩,却像乡里蛮横不讲理的大娘似得粗俗可笑 原来我是韩家的人,韩芸默默的收集下来身边的情况,韩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家呢,会不会更温暖一些呢? 想到即使是在现实生活里,韩芸也是孤身一人,在孤儿院的日子并不好受,要想过的自由,就必须踩在别人头上过日子 可那样的日子也同样痛苦,韩芸想到 看向正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他们像是感受到韩芸的目光,马上停止了说话,在韩芸靠近的一瞬间,让出来了一条细窄的小道 看吧,人就是这样,韩芸勾了勾唇,人善被人欺,只有让他们明白自己并不好惹才能立一方净地 这不仅是对她自己说的,更是对韩凌芸说的 第4章 小贼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日落下显得更加热闹起来,不知不觉韩芸已经从正午走到日落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也不知道何去何从,更大的无助感笼上心头 突然有什么硬物撞击到她身上,脚下一个不稳便向后摔去,本以为自己会毫无防备的摔下,手臂却突然被人拽住,向前一带,险些坐在地上 等回过来神的时候,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年闯入她的视线,墨色的眸子中尽是清澈明亮,头上戴着一顶破帽,在视线对上之后,将帽檐向下压了压躲避了视线 “没事吧?”少年紧张兮兮的问道,反复观察了一下韩芸,看到她并无大碍只是被吓了一跳后,便放心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了,但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少年说着,便绕过韩芸,向人流走去 还没走几步,手腕就被人抓住,一回头竟然是刚刚的被撞倒的女生 只见那女孩抬着头望向他,眼眸里暗流涌动,顷刻间少年觉得即便是冬日,也特别热,女孩的脸颊也微微泛红,不知是被冻的还是也觉得今天的落日特别好看 “还我。”韩芸启唇,手上用力握着少年的手腕 “还什么?”少年微愣,手下意识的想要抽离,却被越收越紧的手指捏的有些发麻 这么大的力气?少年心道不妙,谁知韩芸直接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在摸到一块硬物时停了下来 “找到了。”韩芸抬了抬眼皮,将硬物从怀中取出,那竟是顾辰赠予的玉佩,玉泽精美,上面赫然雕刻着通天两个大字 “以后少干这样的事。”韩芸说着,放松了手下的力气,少年瞬间缩回了手臂,抚了抚手臂上的红痕,看到韩芸手中的玉佩瞳孔一缩 道:“你竟是七日后参加入选仙人弟子的成员?” 还未等韩芸想到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少年迫不及待的抓住了韩芸的手,眼睛里闪闪的说道:“敢问到底是哪家名望家族的小姐,为何打扮如此接地?” 被少年突如其来的询问打的韩芸有些措不及防,只得吞吐道:“韩家,我姓韩。” 说完,又想要问出韩家的下落,便加了一句:“你知道韩家是什么样的家族吗?”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着急的跺跺脚,抓耳挠腮状,像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对待一样,便让出了一条道,伸出手做邀请势 “这个地方不方便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韩芸会意,便随少年向人流稀少处走去,反正她也不认识京城,多走走也好认清地形 不知为何韩芸对面前这个少年有着莫名的信任感,像是许久未见的故人,看着他在前方走的背影竟有些落寞 跟着少年走着,他似乎很熟悉京城的路,很快便拐到一处林子里,韩芸观察着,几乎每一处草丛旁都有类似于坟墓状的土堆,这里的气息阴森,潮湿,走着走着还能看到未下葬的棺材散在树后 这更加让韩芸确定了,这个地方绝对是乱葬岗 越往里走越感到不适,韩芸皱了皱眉头,直到少年带她走到了一处木牌前停了下来,韩芸低头一看 “韩族祖地” 抬头望去,漫山遍野的全是坟堆,有些会有墓碑立在坟堆前,有些甚至只是简单的用土堆起来,甚至 韩芸慢慢的向内走去,当她以为已经走到墓地尽头时,脚下的道路却断了,前方正是一处通天断崖,下方是深不可见底的深渊,冲天的腐气血气几乎要熏晕她了 果真是,乱葬岗,韩芸想到,脚下忍不住的发软,现代人的她当然没见识过这些场面,崖下雾蒙蒙的,她也不愿多看,转身便想要离去,却像是撞到一堵墙,差点蹲坐在地上 抬头一看,竟是刚刚那个少年,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 看过无数小说和电视剧的韩芸对现在这个场面太清晰不过了,如果按照现在这个剧情发展,韩芸一定会被这个少年推下去 但是,凡事都有可能不是吗? “没事吧?”少年伸出了手,放到她的面前 接还是不接,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韩芸看着少年的脸,总觉得有些许眼熟,到底是为什么,韩芸想不出,大概这就是跟原主韩凌芸有关系的人吧 半信半疑间,韩芸抓住少年伸出来的手,想要借力站起来,还未站稳,便被突然的力道向崖下推去,腰间的玉佩在眼前一闪而过,竟到了少年的手中 草泥马!韩芸心头一百万个草飞奔而过,早知道剧情如此,就不该信任他! 眼前的一切在韩芸的眼中慢了下来,她看到少年两根手指夹着那块通天玉佩,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了一下,嘴中做口型道: “去下面和你的家人见面吧。” 直到看见女孩消失在乱葬岗深处,少年甩了甩手中的玉佩,将其塞入怀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深渊下的云雾,嘴角的笑容从未淡去 “韩家早在十七年前的那场大屠杀全部死绝了,居然还会有残留余孽!” 闻声看去,是一个瘦瘦的,身上还带着未痊愈的伤,看上去很老实的小孩不知何时凑到了少年身边 “叶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通天玉佩。”被称作叶哥的少年淡淡的说道 “我叶哥出去偷东西从未失手!”小孩声音里带着些仰慕说道,被少年用手摁住头狠狠的搓了两下 “是啊,苏宴你可得学一下了。” 苏宴将目光放到手中的那块通天玉佩上,心道不妙,通天玉佩本就是人人都想要抢夺的东西,韩凌芸也真是傻竟然敢将此挂在腰间显摆,碰上了叶景天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小贼,恐怕是完蛋了 叶景天将通天玉佩收了起来,望了望那深不见底的断崖,这里的确是韩家的坟墓,只不过人丁旺盛又惨遭灭族,放不下的尸体便丢进悬崖之下,这里逐渐变成了回收尸体的好去处,变成虫兽的温巢 一旦下去,恐怕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真可惜,叶景天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生心有好感 手再次抚上腰间的布袋,那里装着他这些年来小偷小摸得到的贵重物品,富家女的首饰,得道仙师的玉器,可这些远不比一个通天玉佩重要 只要他能在七日后的各门派开门招新中被选上,就可以高人一等,不用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至于,那个韩家遗女,心中虽有愧疚,但还是要谢谢她,感谢她带来的玉佩 叶景天弯了弯嘴角,便甩了甩衣袖,想像着自己成为仙人之后的样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5章 万人坑 强烈的失重感让韩芸忍不住后悔起来,下落仅仅只有几秒,就在她以为今日就要葬身于此时,猩红色的怨气从下方向上扑来,缠绕住了她的手臂脚踝 并顺着肢体向上攀爬去,想要蚕食着她的躯体 强大的怨气托举着她,想要从她皮肤的每一处孔缝中钻入,韩芸被一股强大的怨流冲击了头脑,心中烦躁不安,恐惧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烦躁冲散了 这反而让她看到了原主韩凌芸的记忆 凌家的家主是万归宗的宗主,但常年不归家,却待韩凌芸不错,将她看作亲生女儿看待 韩凌芸没有在韩家的记忆,也许是因为太小了,只记得只有家主待她好,其余的记忆都是零散的,像是受到外界刺激才忘却的,拼接起来的记忆并不清晰,有些都是模糊的面孔,她在记忆里还看到了苏宴 是韩凌芸,在去年的冬日里用一口热汤救下了本该死在那个冬天的小孩,之后的每一天,只要韩凌芸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少了苏宴的一口,简直是当亲弟弟一般对待 记忆里那朵摇曳的冬莲,是在她摘下的一瞬间熔化在手心里的,记忆到这就结束了 往日的怨念在此时此刻被放到了最大,哪怕受到凌家女主人和凌安然欺凌的人并不是她,韩芸还是不知为何被这种心情缠上了 想要杀了她们,灭了凌家所有人! 这种想法逐渐从她的脑海里浮现,越来越多的怨气涌入身体之中,却被身体里迸发的白色灵气驱散了 韩芸稳稳的落到了“地面上”,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地面,是被无数尸体堆积起来的地面,万人坑! 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根本无法接受现在的场面,韩芸忍受着恶慢慢的从尸体上站立起来,这里哪里还有活人的气息,腐臭的气味在四周,一脚下去踩碎的是人的肋骨 韩芸睁大了双眼,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同了,她能看到汇聚在她身上的淡淡的白光,将她的身体稳稳的护住,周边满是猩红的怨气弥漫在四周,却因为那白光一丝都钻不进去 咔嚓咔嚓! 咬碎骨头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地方响起,是一个长相酷似狼的动物,在低头撕咬着地上的肉块,一口下去便能咬碎头骨! 食尸兽!韩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随即发现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止从一处传来,更是从四面八方 韩芸惊讶的看向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被食尸兽全部包围了,此时正是黑夜,韩芸甚至能看到兽眼中发出的幽幽绿光 包围圈越缩越小,看得出还有三四米的距离,就已经有的食尸兽按耐不住了,率先发起的进攻,朝韩芸的方向猛扑过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韩芸心中恐惧,却面不改色,脚边在慌乱中踢到一块硬物,竟是人的头骨,想都没想便向兽群丢了过去 那兽群非但没被这头骨吸引到,反而用极快的速度向韩芸猛扑过来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只会有两种反应,第一种便是跪地不起双腿发软,第二种便是绝地反击,爆发出潜能 韩芸也不知是从哪里摸到的棍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砸向了率先向她扑来的食尸兽 灵气牵上了那根棍子,在击退一头兽后,韩芸非但没害怕,反而越挫越勇,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棍子不够,就拿脚踹,在韩芸应接不暇之时,更有大群食尸兽向她的侧身袭来 “草!”韩芸怒骂道,可根本应接不及 韩芸伸出一只手想要挡住,伸出去的那一刻便后悔起来,她单手拿棍,另一只手手无寸铁,下一秒那群兽便要朝手臂咬下 掌中迸发出强烈的白光,像是爆炸一般,等韩芸回过神来,面前的食尸兽便碎成一块块 或许是领头被击毙,也或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下太过激烈,兽群们后退了几步,便匆匆离去,兽群很快便从韩芸的面前消失了 韩芸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掌,那分明什么都没有,可她明明真切的看到了手掌中心汇聚的白光 再看刚刚灵气缠绕上的“棍子”,那竟然是一根腿骨,刚刚反击的太过激烈投入,韩芸也没注意到自己拿的竟然是一根腿骨,她还以为是一根棍子 不过也对,这个地方能找到防身的武器也是难得了 韩芸默默的找地坐了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个世界彻底改变了她的世界观,她能看到空中缠绕着的红色怨气,想要触碰韩芸的身体,却被韩芸周身覆盖的白光全部挡了出去 咕~ 稍稍停下来之后,韩芸才发现自己饿了,可这遍地尸体,何来的吃的,腐蚀的味道实在让人无法忍受,这个万人坑无比之大,韩芸便打算在四周寻一寻,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从崖上看下方是雾蒙蒙的,到了下面又好像清晰可见,刚刚那批食尸兽也不知跑去了哪里,走了几步便看到这崖下竟然生着一棵长势旺盛的槐树,树下坐着一个衣摆飘飘,一袭白衣好像一尘不染,可再往上看去,这人早就没了人相,不知死了多少年了 韩芸刚要上前触碰一下,便见到这人白衣散发了些微弱的光,韩芸摸了摸这人的衣衫,蚕丝般轻盈,突然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血液唰的染到了纯白的衣衫上 “啊,抱歉。”韩芸缩回了手,想要擦拭干净衣服,可那衣服像是有魔力般,丝绸顺着手臂缠了上来 像是认了主一般,这件蚕丝衣就这样扒在了韩芸的身上 韩芸抱着“这人本就死了,不如把留下的物品救济他人”的心态,在蚕丝衣上发现了一串刺绣的小字 “韩族圣物,青蚕衣。”韩芸盯着那串小字,这竟然是韩家的遗物,刚刚衣袖上沾染的她的血迹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殆尽,衣衫又一尘不染,纯白的像是从未沾染上这里的污秽 搜了搜这人的物品,只找到了一套功法,一个小瓶子,还有三颗泥丸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仙人道长应该留下来的东西,韩芸想着,那套功法破旧不堪,还粘上了些血渍,但能清晰的看见上面的字 《偷天换日》? 这功法倒是写的通俗易懂,韩芸继续往下翻,可下一章根本没有字,一连翻了十几页,乃至整套都别说一幅画了,连个墨渍点都没有 韩芸便将目光放到那个玉瓶上,这个玉瓶干净非常,内里似乎有液体在,敲开上面的木塞,几十年过去,瓶内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不像是酒香,她甚至能看到里面飘散开的浓郁的灵气 正好韩芸现在有些渴了,不知喝下会怎么样,但又想到反正自己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便举起瓶身一口闷下! 第6章 寻寻寻 那玉瓶中的液体倒是甘甜可口,喝下时净有一股暖流流向身体各处,瞬间疲惫不堪的身子精力十足,退去了刚刚大战时的劳累感 没多久韩芸就后悔起来了,她身上的经脉好像被输入了无数灵气,灵气之大像是要充满整个身体,更有向外蔓延的迹象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每动作一步,身体里的骨骼抽长,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周围的一切好像清晰了许多,她甚至能听到万物的呼吸声,风过的声音,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她的神经 韩芸吃痛的蜷缩在地上,身体以异于常人的速度脱胎换骨,每一处都像是溃烂再长好一样,连骨骼都在抽动着生长,关节处发出咯吱的脆响 深呼吸!韩芸想到,还好她懂得一些简单的自救方式,便让注意力分散些,专注于呼吸 难道那玉瓶中竟是毒药?韩芸想,可若是毒药,为何她竟觉得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换新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韩芸突然能够感知到体内的气正在内部的运作,像是无数强烈的气流在五脏六腑之中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渐渐的韩芸开始掌握了些技巧,让体内的气不再冲撞,顺势的回归身体的经脉处,果然身体便不再疼痛了,反而更有力气了 韩芸高兴的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她好像懂了灵气的运作方式,这等玄奥之境也是她一个外来人能领悟通透的了 身体上冒着丝丝白气,从内到外的全部净化过来了,韩芸低头查看了一下手臂,白皙透亮,身体的皮肤也不同于往日,更加透着一种健康的感觉 还有三颗奇怪的泥丸,韩芸看了看手中的泥丸,断定这并不是普通的泥丸,如果猜想没错的话,这大概是传说中的灵丹 这人身上倒还真是全是宝贝,韩芸暗暗窃喜,眼睛发亮,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细嗅这三枚丹药,竟还有凝练出的淡淡的草药香,但这次韩芸不会再鲁莽了,刚刚吞下灵液只是她实在口渴难耐,还好并不是毒药,反倒自己吸收了全部因此脱胎换骨 韩芸收好了这三颗灵丹和那偷天功法,便去找寻如何上去的法子 可这万人坑实在是太大,她只得沿着崖边慢慢搜寻,崖边的尸体竟然大部分手臂向上,一副想要爬上去的模样 很快韩芸便走回了刚刚做过标记的位置,不远处仍见那槐树,不知为何,她竟没有碰见刚刚被驱散的食尸兽 按理说一个新鲜的人类在这狭隘的坑底行走,应该早该遇见的,她竟没再遇见过那群野兽 难不成这里别有洞天?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韩芸在路过的这些所有尸体中发现,这些尸体少了一些东西 遗物 在坑底寻着的只有树下白衣道人的物品,剩下的却几乎什么都没有,倒是找到了几支折断的箭,但只稍稍用力便能将此折断 这里的时间看上去已经过了许多年了,连精致的箭木都被轻巧折断。韩芸正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脚边踢到一根骨头,虽然遍地骸骨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突然被骨上戴着的东西所吸引 这是一根手骨,指节上戴着一枚戒指,血红色的钻镶嵌在其中,让人好不心动,韩芸没多想便从那手上取下了戒指 刚触碰到这枚戒指,身体里的灵气像是和这戒指产生了共鸣,隐隐的波动着,韩芸感觉到身体经脉气血都在涌动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戒指戴在了手上,右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这戒指,下一秒,周边的环境突然变了,清晰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抬头一看,眼前的景象令韩芸所震惊,这戒指中竟别有洞天,看着堆成山的卷轴功法和圣器,随手翻开一卷,里面满是上界记录的功法和历史,从初级到高级无一不全 韩芸吃惊的看着如小山高的秘籍,功法秘籍怎么都不嫌多,翻找许久后只找到一两本初级灵者必读功法 内容大概是如何引气入体和灵活运用灵气灵诀 一天下来,韩芸合上第一本书,她终于悟透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如同她所看的仙侠小说还有所不同,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学仙术,用灵诀,更多的是泯然众生的普通人,甚至有的人根本无法引气入体,更何况习得仙术 会使用灵气的人将由五个阶段划分,每三层将会进阶的下一个阶段,灵,道,士,圣,仙依次从低向高 灵者阶段指普通人第一次引气入体,熟练运用灵气操控物品,普通人在第一次灵气入体常伴随着不适症,最难的是将灵气运输到身体经脉处,使其快速流通,灵气被输送到身体的各个角落,使用灵力操控万物 道人,天师,圣者,仙人等级依次提升 还是一个靠升级打怪的世界!韩芸想,这世界就相当于一个游戏世界,这倒和近期盛行的一个名为“万仙归宗”的游戏有些相似,只不过那个游戏是需要购买ai智能虚拟头盔才可游玩,一个虚拟游戏头盔价值千万,所以这个游戏不到一周便销声匿迹 当然,价值千万的游戏头盔不在韩芸的需求范围内 韩芸稳住身心,盘腿坐下,心中暗暗发力,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三生,对知识可谓是垂涎三尺,任何有关于学习的东西她都不会放过,面前这如小山一般的藏书,暗暗发誓都要全部看一遍 但是,在往上提升的前提是要先把基础打好,不止在现实生活中学习打好基础,换了一个世界重新开始也是一样,只有根基牢固,才能走的更远 还记得刚刚在和食尸兽的一战中,原本这是必死的局,可在危急时刻手掌中的白光击退了野兽,才暂时取得了短暂的胜利 韩芸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想要在手掌中汇聚灵力,可手中什么都没有,不管她怎么发力,都感觉不到体内一丝一毫的灵力存在 可是在刚刚她分明感知到了身体灵力的存在,想要施展出来却又不行了,她应当是饮下玉瓶里的灵液才做到的引气入体,可在对战食尸兽那一战的白光是怎样施展出来的呢? 在她通读完《初级灵者心法》后,感悟中她似乎能清楚的感受到空间波动,好像是有更强烈的东西吸引着她过去 好奇心害死猫,同样也能害死人,韩芸便随着感受到的空间波动走去,这空间内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一个方体一般有棱有角的 不多时,韩芸便走到了灵力波动最强的地方,四周并没什么特别的物品,脚下却滚烫,并且在她踏足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更加滚烫起来 那竟然是一块庞大透明的晶体,晶体下竟是滚滚的灵液,她甚至隔着巨大的晶体就能感受到底下磅礴的灵气,身体里的灵气也随着底下磅礴汹涌的灵气而共鸣 正是时机! 韩芸就地一坐,在晶体之上推演心法,竟真的感知到了身体里的灵力波动,将灵力随着经脉流动,使之聚集到右手的手掌中! 第7章 运转 数道丝状般的灵力在手中聚集,如同螺旋一般在掌心集结成一个高速旋转的白能量球,不用韩芸多想,她都能猜出这个能量球的威力,只是在手中汇聚了不到十秒,韩芸只觉得手中经脉寸断,一个不留神便泄了力,掌中灵力溃散 这还了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手掌手臂隐隐作痛,这大概是没有控制好灵力的结果,还未见识到自身灵力的威力,自己就先细细品尝了一番 不过她也通过这一次,终于学会了如何使用自己身体内的灵力,即使不依靠晶体下的磅礴灵力的共鸣,自己也能快速运转灵力 还是赚到了,虽然手臂作痛,恐怕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但是 韩芸望了望身后那堆成山的宝器和功法,在这多待一段时间又何尝不可呢? 连绵山脉之上尽然是层层的云雾,三大主峰浮在云雾之上,让人遐想不已,这里盘踞着世界各处善用灵力之人,每五年一次的大开山门招收弟子,将所有有天赋的弟子招收走,倒也是由于每年的各峰大开收弟子,也给了一些有天赋的人一步登天的机会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通天玉佩的 比赛选拔弟子的场地是富家官僚子弟所布置的,自然通天玉佩大多数都被高价卖出 今日就是各大峰门开门招收弟子的日子,一个类似比武台的会场上摆放着一块巨石,据说这是比试的第一关,各拥有通天玉佩的人以玉佩为媒进出会场,台下落座围绕会场一周的正是各峰内的仙门百家,而远远站立围观衣着朴素的人们则是一些想要看看今年到底是何人能被选中 被选中者就相当于有了一步登天的实力,永远脱离人间扰扰,最重要的是不用背负沉重的徭役,以至于通天玉佩此物颇为抢手,不管有没有天赋和灵力的都想前去一试 现在这个仙术和平民都存在的世界,自然是以强者为尊 “中级灵者,真是了不得!”台下一片哗然,最后上来的少年衣着不凡,一掌如破风般驶来,巨石轰然碎裂,那少年只是拍了拍衣袖上落的尘土,便抬手示意离开 “这一届的灵者真是了的,五年前那场几乎没人都打破这巨石!” “这是谁家的公子哥,怕不是跟着师者学的灵术罢,竟对灵力掌控的如此优秀。” “这不就是顾家的长子吗?怪不得如此优秀,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顿悟!” “要我说,那凌家的长女也不错,虽不比顾晨,但女娘达到这番境地也颇为不凡。” 台下议论纷纷,长老坐台上眯着眼睛,这届有才能的人比上一届要多的是,几乎每一位都是灵者,只是品质略有高低罢了,看来今年的规则要改一下了 “传我命令下去。”长老低声向一位仙袍小辈附耳说道,小辈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但很快就被收了回去 很快,仙门收弟子的规则被改此事就被传的沸沸扬扬,总共是三试,第一试只是探查一下想要入围仙门弟子的实力,第二试则被改为眼力感悟战,第三试则是同阶一战 相对于上一届,难度海拔试的提升,那些提前做好预习工作的灵者便傻了眼,更说是最后的同阶一战,这个怎么能跟擅长武艺的人对拼呢? 众人将目光转向那个身后佩剑,衣着普通但不失气质,单看容貌便心生好感,可语气疏离,眉眼之处盛着凌厉,气质出众,将外己划分清明,任谁看去都是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万玄昭,初级灵者 这人的经历几乎家喻户晓,万家本就擅长武艺,从小修习武术,国家有难基本上都是万家带军出征,不仅有着极强的谋略意识,还擅剑术,还常常出有天赋之人,基本上同阶无敌,许多人都是望而却步 明日便是二试,万玄昭看着正在布置场地的仙人忙前忙后,略微思虑了一番后便匆匆离去了。虽说是考眼力和感悟力,但究竟是怎么样的考法总归是不得而知 万人坑底仍旧散发着难以忍受腐臭味,坑底白光一闪,一道白色的灵光直冲天涯,只是一霎便落到少女跌落的崖边上,来者白衣飘飘,身上散着清澈的白光,腰间悬挂着剑鞘,刚落到地面上,此人便随意的挽了个剑花将其收入鞘中 白光散去,入目是一位长相精致的少女,黑发如瀑般垂落在肩上,瞧着清秀可人,少女瞥了一眼散落在肩上的黑发,深觉碍眼,便揽过长发以手为刃,只一下便将其斩断至腰间 这些天里韩芸一直以腐尸为伴,与野兽为伍,在坑底不断实战着,空间内的一天相当于外界的一个时辰,没过多久便将灵者境界内的秘籍全部修习了一番,再看向手指,左手拇指处多了一枚镶嵌着红色钻石的戒指 手中的这柄剑名为入尘,是她在无数精品良器中挑选的,别的武器都用不顺手,拿起此剑器时,体内灵力不住的颤抖,与其发生强烈共鸣,韩芸没多想,果断将灵力探入其中,与剑气合二为一 最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柄剑其实是有主的,只不过大部分灵力早已散尽,只是稍微费点力气便将此灵器据为己有,剑柄上赫然出现一道白光——入尘 韩芸几乎把整个万人坑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在被无数尸体堆积的一处狭小过道中发现了一处山洞,里面的情景可想而知,初入洞穴便在黑暗处感知到了生灵的存在,一双双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在身边 原来在这里,韩芸嘴角露出不经意的浅笑,在无数野兽扑过来的瞬间,体内的灵力高速运转,只是抬手的功夫一道白光冲入兽群,在触碰到兽群的一瞬间炸开,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刚刚汹涌而上的野兽瞬间化为血雾,消散在四周了 洞穴深处尽是财宝,无数晶石散落在洞穴最深处,甚至在这样阴暗潮湿的穴内,竟长着数株灵草 韩芸抚摸着手指上的红戒,抬手便将所有宝物和灵草收入空间之中,收刮宝物的喜悦感还没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寻了一处干净之地坐下,试图炼化刚刚收来的灵草 终于,在她炼化第一株灵草成功后,将灵力全部纳入其中,便看到洞穴口中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是谁?”韩芸厉声过去,那瘦小的身影颤了一下,便朝她大步走去 走的近了才发觉那是一个瘦小的孩童,看上去不到十岁,身子瘦弱的可怜。可韩芸并不为此放下戒心,手中的入尘直接架在了孩童的脖颈上 再往前一步,这锋利的剑刃便要划破动脉,瞬间毙命 韩芸想着,手下却下意识的收敛了力道 第8章 孩童 “你叫什么名字?”在为搞清楚状况前,还是先问清楚这个孩童的身份比较好,韩芸收敛了手上的力道,刚刚冒出来的杀气也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只见那孩童并没有害怕,面上只有茫然,过了许久才回应道: “不知道。” “你是住在这洞穴里的吗?” “不知道。” 孩童摇摇头,韩芸问出的一切问题都被他摇头回应不知,这让本就没有什么耐心的韩芸更是烦躁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韩芸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看来这样问下去也没有结果 她本来想若是这些野兽能够找寻灵石和宝物,必定是背后有人指导,与兽群沟通。所以她一直在洞穴深处等待这个幕后主使的到来,能与兽群为伍又能在此境地内来往自如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可出现的孩童却让她对自己的想法出现了分歧,若是这万人坑能有孩童在此地,怕是一定有出入的地方,可她翻遍了整个万人坑都没见到任何一处出入口,唯有天边她坠落的地方是她唯一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果然还是她自身的境界太低了,这万人坑底一定还有更深不可测的地方存在 眼看着审问毫无结果,韩芸正准备放弃对孩童的审问,洞穴外的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正以极快的速度像深处走来,韩芸心说不妙,便只手捞起小孩,单手拎剑,想要以不知觉中潜逃出去 隐匿了身形和气息,怀中的小孩也不动声,也察觉到了危险不吵不闹 走到洞口才发觉这竟是拥有灵力的妖兽,与普通的食尸兽不同,身形相较于普通野兽大了好几倍,浑身都散发着来自死人的气息,更强烈的怨气从它口中溢出 那妖兽并未察觉到她俩,韩芸便就这样走出了洞穴,将灵力汇聚在脚底,一步十几里,一眨眼的功夫便走到了坑底最那头 好歹搜刮完洞穴的所有宝物和灵草了,韩芸进入空间检查了一下收刮来的宝贝,不亏,还毫发无伤的出来了,并且拐走了一个小孩 闲来无聊,身边还多了个小孩。韩芸收起了入尘,那小孩看着不过七八岁高,身子瘦弱,细看之处还有受伤的痕迹,韩芸本就是一个看不得小孩受伤的人,便从空间里拿出疗伤用的灵液,看都不看一眼便甩手丢给了小孩。这是她费劲千辛万苦才炼制出来的灵液,玉瓶里液体不多,但是喝下就能治愈外伤 “不是毒药。”韩芸看着小孩犹豫的模样,便放软了语气说道: “也不苦。” 放软语气果然对小孩有效,韩芸看着小孩喝下灵液,身上的伤肉眼可见的好转 “仙人姐姐!”小孩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语气带着些泣音,倒把韩芸这个现代人吓了一跳 “谢谢仙人姐姐救我一命!” “韵晟无以回报,不知......” 还未说完便被韩芸冷冷打断:“你分明有名字,为何当时不告知我?” 韵晟愣了一下便回应道:“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韩芸冷哼了一声,本来想询问一下他到底从何而来,但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比起这个小孩的性命之忧,她还是更惦记着空间里的灵草,修为提升才是第一大要义 韩芸正打算进入空间修习,谁知背后一凉,一股劲风朝着她后背袭来,没多做思考,上前一步抱住小孩便一个腾空躲过劲风 那风刃撞到巨石上,石块轰然被切割成数块,若是躲闪不及时,后果可想而知! 回头一看,竟是刚刚那头妖兽,顺着气味追了过来,这妖兽并未开智,但攻击力非凡,韩芸自知修为不够,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逃!” 两条腿的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韩芸爆发灵力也只是在坑底和妖兽周旋,用不了多久体力就会全部耗尽,况且怀里还护了个小孩 韩芸试着将小孩塞入空间,空间到了他身上竟然显示无效,韩芸又气又急,将小孩丢到了一处巨石之后,便只身引走妖兽 将攻击范围拉远了,直到就算攻击也波及不到小孩时,韩芸主动停下了你追我逃的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动入尘,刺向妖兽脖颈,果真是境界要高于自己的,入尘只是堪堪划破皮肤,便被一记掌风拍飞出去 召唤入尘过来定然需要时间,韩芸手中掐了个诀,身上的灵力瞬间化为数道灵刃,向妖兽的面门刺去 小小的灵者修为根本撼动不了它,灵刃诀对它来说不痛不痒的,但拖延一点时间也够了,灵刃灵活速度快,伤害不高但是处理起来也足够麻烦的,在这点时间内,入尘成功回了剑鞘,被韩芸只手拔出,趁妖兽清理的空隙砍断了它的一只爪 靠近妖兽的后果就是被一掌掀翻出去,直接撞到边缘处的崖壁上,飞去了十几里,石块被撞击到碎裂,还好身上的天阶青蚕衣救了一命,身上并无外伤,可五脏六腑像是被拆散了一样,嘴里泛着浓浓的铁锈味 身形刚刚稳住,强大的压迫感直冲面门,那妖兽竟是张了血盆大口,韩芸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拿出入尘横在了獠牙之处,堪堪保住一命 滔天的怨气从口中散发而来,韩芸一手撑着剑,腾出来一手快速掐诀,数道灵刃从口中进入,在妖兽的腹部穿行。在妖兽吃痛回缩之时,体内的剑法运转将灵气注入入尘之中,只是一瞬便将妖兽的上颚斩断 妖兽备受重击将要离去,韩芸也没了气力任由妖兽逃离,只见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趴在地上不知寻找什么,那妖兽被血糊了眼睛,周旋着找不到方向竟直直的朝着韵晟的方向跑去! 死孩子快跑!韩芸心中怒喊,可有心而力不足 “明明是掉在这里了啊?”韵晟摸索着,他掉落万人坑绝非偶然,只是为了来此地寻得一物 那可是他奶奶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本来早就哭干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可他顾不得抹干,低头搜寻着。一阵强烈的血腥味从面前快速靠近着,浓重的让人呕吐,韵晟抬起头 一个被削掉半个头的妖兽正以最快的速度向他靠近,速度之快他来不及反应,脑子里只有完了,黑压压的巨爪正朝着他面门压下,周围刷的变黑 一道白色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面前的妖兽被白色灵光炸成了数块,只是眨眼功夫,一个庞然巨兽便这样消失在眼前 “仙人姐姐!”韵晟终于看清面前是何人,这位姐姐面上从不带笑,却总是能在重要时刻护他周全,只见那护在他面前的少女晃了晃,便泄力一般向后倒去 直到这时韵晟才看到受伤的肩膀,那件白袍几乎被血浸湿,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止不住,韵晟摸了摸身上的玉瓶,那中还剩一些灵液,他想都没想便将最后的灵液倒入韩芸口中 看到伤口已经止血,韵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毫无防备的少女,竟然愿意在最后关头用生命护他,还受了重伤,这还是在奶奶之后第一个为他好的人 韵晟将韩芸护在怀里,若是他能成大器,必不负姐姐 第9章 现实 好冷,真的好冷 韩芸想,真的太冷了。刺骨的冷风从袖口中钻入,侵袭着身体中每一处温暖的地方,最终实在是受不了打了个寒颤 她一个趴在桌子上的姿势抬起了头,身旁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冷风呼呼的钻进教室,即使她套上了厚衣服也依旧挡不住 她在危急关头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将仅剩的灵力汇聚在掌心,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小孩面前,堪堪将妖兽击碎,但同样她也身负重伤,灵力枯竭而晕了过去才对 若是小孩手中还留有一丝灵液,便能救她一命 可是她一醒来便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恐怕是回天乏术了,韩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好不容易修到中级灵者,对灵力的感知刚刚有所顿悟就这么死了,还心有不甘 看了看时钟现在刚刚开始晚间听力,韩芸很快的收拾好了情绪,将注意力投入在英语听力上,她现在可是一位马上高考的高三生,无论什么事情发生都不能耽误学习 韵晟,好名字 在很久之前也有一个朋友名字里也带着晟。昂头冠三山,俯瞰旭日晟,意味着光明炽热 韩芸写字的笔顿了顿,掩埋在心底的那段情感有冲破的念头,只一瞬便被掐断,剩下的只有那日光下炽热的目光,印象里口一张一合,声音还未传入脑中便被冲散了 “干嘛呢?” 肩上忽的一沉,呼声将韩芸从残缺的记忆里拉回,听力早已结束,抬头一看,是跟她隔了半个过道的隔壁桌,垂肩的短发看上去干净利落,侧了一半身子手臂搁在韩芸肩上 这一下竟是将全身力气压在韩芸肩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便很快恢复笑容: “怎么了?” “看到站在门外的那个男生了吗?有印象吗?”隔壁桌的女生抬了抬手指,若有若无的指了指门口,示意韩芸看去 韩芸眯着眼看了一会,只觉得身形眼熟,毕竟长时间低头学习让她有些近视,具体是什么模样怎么也看不清了 “没见过。” “惊天大瓜啊!楼下八班的程岚鸣和我们班的学神因为二班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打起来了!” 一班学神,韩芸扫了一眼坐在她侧后方的万玄昭,这人的确是那种随便学就能考第一的理科之王,韩芸刚转来一班时差点和他同位,比起和别人同桌她还是更喜欢坐在窗边一人一桌——自在! “快看!万学神起身了!” 韩芸顺着起身的声音看去,在程岚鸣不断的在门口示威下,万玄昭终于放下笔,拉开椅子就出去了。即便是学霸成群的一班也并不是那种死学之人,纷纷探着头朝门外看去 隔壁桌秦念念一直是一班风口浪尖上的吃瓜群众,万事万物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她早就没了心思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中末尾,此时正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万玄昭!” “有事?”冷冰冰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从门外传入,众人捏起了心脏,屋内安静的针音可听 “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说话之人是程岚鸣,带着些无奈和愤怒说道:“我有事找你,有些事情我要说清楚。” “哦。” 万玄昭转身离开了门口,丝毫没给程岚鸣说清楚的机会,便只身回到座位上。像极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 咚!! 巨响的一声,是拳头打在墙壁上发出的闷响。门外的程岚鸣自讨没趣,一拳砸在墙上便离开了 这一下班里乱作一团,想要吃瓜的和本来静下心学习的都被激了起来,纷纷开始讨论所见所闻,更有甚者忍不住向万玄昭传纸条询问情况。韩芸眼睁睁的看着侧后方的万学神将那些纸条一一折好丢进垃圾桶里 这样吵闹的后果最终没能换来这场闹剧的原因,倒是唤来了教导主任。劈头盖脸的责骂一顿后,以“你们现在是高三生!”成功震慑住浮躁的学生们 就这样韩芸安稳的度过了一整个晚自习,直到放学才堪堪从成堆的卷子里抬头。 以韩芸这般刻苦劲在一班里面一抓一大把,排名只稳居前十,稍一松懈便会被更多人赶着超越。十点一刻,教室里大部分的学生都走光了,只零零散散的剩下几个住宿生还不知疲惫的多留下来刷题 韩芸转了转疲惫的手腕,她本以为长时间在另一个时间里高强度的学习会影响现实世界里的精神状态,不过看这样似乎并不会受到影响,反而让她更有动力了一些 趁着学校里的路灯还没熄,韩芸加快了些步伐,她并没有所谓的回家,为了不拖累福利院,她选择了在此住宿 毕竟福利院只能养到她成人,有能够照顾自己的能力之后。那个噩梦般的地方她可不想亏欠太多 直到早上被晨起的闹钟叫醒,韩芸还是没能从刚睡醒的状态里出来,头发乱的不堪入目,每次她醒来便是如此,因为睡觉从来不老实,像是在梦中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 一夜无梦 没有去那神奇的仙侠世界,也没有做任何离奇的梦,这一觉反而特别沉,以至于她已经坐在床上十分钟了,还是呆愣愣的状态 看来她是真的没能活在那世界,韩芸踌躇了一会,大抵是想开了,只是放不下那学得的功法,她才刚有所顿悟便因一个小孩丢了命 说不气其实是假的,好容易突破修为便白白丢命,可回想起倒下前韵晟的眼神,后来也释怀了,只恨自己没能力还逞能,有因就有果 “你咋起这么早……”顾苒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还远不到早课的时间 韩芸的宿舍是最顶楼的最后一间,分宿舍的时候正好只剩下三人,自然就变成了三人寝,至少不像别的寝室一间八个人 然而她们的室友也因为家庭原因不再住宿,这间屋子就只剩下了她和顾苒两人 “可能是没睡好,你继续睡吧……吵到你了吗?”韩芸柔声说道,轻声下床穿衣 顾苒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慵懒斜靠在床上,借着不到上课的时间多说会话 “没有,我昨天也没睡好。” “做了一个超长的梦呢!要不要听一下?” 也不等韩芸回答,顾苒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只是有些过程模糊不清,但大致的意思韩芸也有所了解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梦了 一个被她说的毫无概念意义的男人,在她的梦中他对她一见钟情,甚至一直询问她的具体位置,后来顾苒在得知这个男人的位置后,却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他又让我去望天塔去找,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顾苒撑着头,刚睡醒凌乱的头发散在肩上,长指在床沿上敲了敲 “你说,我不会被鬼缠上了吧?” 韩芸刚刚梳洗完毕,正打算借空闲的时间看一眼课本,迎面抛过来这个问题一时问的韩芸有些语塞 末了才勉勉强强的道出:“那不是你喜欢的人吗?” 第10章 惹祸上身 “啊,喜欢这个东西……”顾苒顿了顿,复又躺倒在床上,像是泄了气一般长叹一口气 “他对我而言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我有些好奇产生的新鲜感罢了。” “也不好说呢,我总觉得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见韩芸呆愣愣的半天没接话,顾苒想了想,毕竟她的好友确实未开情窍,多半说这些也不会懂,刚要解释一通让她不要在意 “我知道。”韩芸淡淡的回应道 顾苒不由得有些吃惊,她其实是还在上初中时就认识的韩芸,在所有小孩情窦初开的时候只有她甚至都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当同班的男同学羞涩的将情书丢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揪着男同学的衣领询问情书的意思 一幕幕场景在顾苒眼前过了一遍,直到高中她都未见过韩芸青睐哪个男生或者对谁有兴趣。估计在她眼里男生女生都是一样的,就算有喜欢的人将男女朋友摆到她脸上,她也只会觉得“男朋友”只是一个称谓 未开情窍,着实可怕。这样的人真的能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新鲜感吗,在这个快餐爱情的时代?顾苒有些懊恼,她这些年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韩芸心无旁骛的学习,度过枯燥的学习生涯。也知道她并不了解这些,却从未想要告知她 还没等顾苒想要再问,便打了早课的预备铃,再一看,韩芸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了。快速的弹起来穿上衣物便跟着韩芸一同去了教室 八班的教室在三楼,一班在四楼。到了高三韩芸就从八班考到了一班,从此两人再见面就得隔着一层楼来回奔波了 韩芸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一班向来早课没人管,不是因为老师不想来,而是根本没必要来。距离早课时间还有十分钟,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无一不是在学习 在别人眼里看来,一班的学生都是学习机器,想来还好笑,韩芸已经很多次在窗边看着走来的别班同学,一边好奇的向内张望,一边念念道:“他们居然会看电影!我以为他们只会学习呢!” 当然不是死学之人了!韩芸吸了口气轻叹出声,被这么认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恒桥一中本就是出高分人才的地方,每年的省第一都是从一班里出的,排名前五的同学甚至已经准备考取保送名额,当然韩芸对保送名额没什么兴趣,她还是更想冲击一下高考 “韩芸韩芸!” 轻声呼唤打断了韩芸的思绪,顺着秦念念手指的方向看去,万玄昭正被一个眼熟的同学堵在门口,怎么都进不来,那位眼熟的同学轻笑着将他拉了出去,后面便不得而知了 “那个是二班的网红,叫什么来着......嘶”秦念念想了很久都没能想起来,看来昨天的惊天大瓜她也没能吃全 眼熟的同学,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韩芸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她并不是一个爱好网上冲浪的人 只见万玄昭像是看见鬼了似的,再次出现在门口,手腕被一双白皙好看的玉手抓住,满眼的惊恐不断从眼中流露,可班上几乎没人抬头,就连秦念念也低着头在脑海中寻找人名 “二班的网红......到底是谁?” 韩芸有些无奈,再次望向万玄昭,他似乎也锁定了韩芸,满眼的求助快溢出来了,他一手被那白皙玉手牵制住,一手无奈的抱着课本进退两难,眉眼间尽是嫌弃的意味,可惜离的太远韩芸根本听不见那玉手的主人到底在说什么 咯吱! 韩芸直接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轻微的动静并没有吸引班里同学的注意,只有身边的秦念念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看见韩芸要走,便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 “我我、我、我靠,你要干什么去!”像一只被惊醒的兔子,满眼的警惕让她急切的抓紧了韩芸的手臂,可根本抓不住要走之人,便紧张的随着她的动作看向门外 韩芸也是纳了闷了,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早课时间不上课到处跑的网红到底是谁,并不是想真的卷入万神的情感纠纷里面 离得近了,才看见万玄昭眉头皱的快打结了,见到韩芸过来才微微松了些,那门口的网红也听着有人过来了手指微微一松,就在这个空档,万玄昭将手臂抽了回来,没让这个人再有可乘之机 走到门口才看清了,韩芸终于看清了传说中的二班网红,太熟悉了,这张她看了十七年的脸,不会认错 还未等韩芸发声,最先开口的竟是那人 “韩、凌、芸,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凌安然咬牙切齿道,看她的样子,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韩芸早就被捅了个对穿了 看到她的样子,韩芸似乎明白了什么,凌安然也是那个世界的人,看了看万玄昭也是满眼震惊,想必他也是那个世界的人了。韩芸像是终于找到归宿的一般,总归不是她一人能去这个世界 “好巧。”韩芸思绪万千,越理越乱,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便一手抓着身旁万玄昭的手腕,稍稍用了些力带到身后 “一班早课时间,也不知道大网红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看上我家万学神了?” 此话一出本该不感兴趣的一班,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离得门口近的同学起初并不感兴趣,听到“网红”两个字后放下了课本全都看热闹似的朝门口看去 看着凌安然有些紧张的挺了挺腰板,她今天并没有化妆,一时间这么多人直勾勾的盯着她反倒是有些心虚起来,她那个账号无非是一些擦边视频,靠滤镜和美颜撑起来的脸蛋说不上多好看 “这是哪个大网红?光看脸还真认不出来。” “网红不都是靠美颜撑起来的吗?视频里面那么漂亮,现实中其实也不过如此。” “找到了,社交账号叫然然大镁铝,还真敢叫啊。” “快别说了,她好像瞪我们了。” “怎么了,她不也是发擦边视频给大家看的么,有脸发也没脸承认吗......” 韩芸看着凌安然翻遍了全身,最终翻出了一张口罩戴上,隔着口罩就能看见她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过了许久只是憋了一句:“我对万玄昭没意思。” “我只是找他讲题,对,只是问问作业。” “讲完了吗?”韩芸说道 “还不是你这个搅屎棍插一脚,依我看......”还未说完便被韩芸硬生生打断 “我没问你。”韩芸皱着眉,从后方轻扯了一下呆在一旁的万玄昭,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 “讲完了。”万玄昭拽着韩芸后退一步,将一班的大门用力关上。韩芸盯了几秒钟的大门,她都能想象到门外的网红什么神情,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便跟着万玄昭回了座位 刚坐下没几秒,她便获得了邻桌递过来的纸条,来自全班各个方向的吃瓜群众,一个接一个的,刚开始的前两个她有心思看,后面的几个实在是多的看都看不下去了 那些跟她关系一般的,有过几面之缘的,甚至连话都没说过的,纷纷递来吃瓜的纸条,恭敬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是一般的瓜她倒是还想回应,但是这个关乎着另一个世界和她至今都没搞懂的谜团,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比较好 这么想着,便将纸条收了起来,她可算是懂得昨天万玄昭丢纸条的心理了----这也太磨人了! 第11章 发酵 隔壁桌秦念念太想知道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屁股怎么都坐不住,那椅子上仿佛洒满了钉子,坐立难安。身边就有一个在现场的,却始终不能问,她太了解她这个隔壁桌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管周边发生了什么她都不闻不问的,就算将惊天大八卦摆到她的面前,估计都未必会有所在意 刚刚那些吃瓜选手将纸条全都传给她这边,无一没有被打回的,前两个还认真看了看等到了回信却迟迟下不了笔,剩下的十几张小纸条根本看都不看就丢到一旁了 这让身为一位顶级吃瓜群众更加坐立难安 这件事虽然看似简单,但是如果一时得不到澄清,就会不断在这些八婆的嘴巴里发酵,黑的也得说成白的 不过几分钟被她截胡的纸条里就有询问韩芸和万学神恋情的,更有甚者还有问秦念念她俩什么时候搞的地下情 冤枉啊!秦念念真想高喊窦娥冤,她的隔壁桌估计刚刚只是见义勇为了,从开学到现在她可从未见过这俩至始至终生活毫无交界线的人聊过天 毕竟她的好隔壁桌刚刚还跟护犊子一样将万学神拉到身后,迎面对上满身怨气的大网红。就凭这一点,一时半会要是没人澄清,绯闻不得传到天上去 突然背后被人戳了两下,秦念念不耐烦的接过纸条,心念估计又是哪位吃不到瓜的小同学急病乱投医来问她了 问吧问吧,我真的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这帮犊子她早就看透了,谁说一班都是死学之人的?遇到八卦不是比谁都着急吃?秦念念一边想着,一边想要打开那张纸条 啪!笔杆敲在她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力道不大根本说不上疼,只是笔杆和皮肤碰撞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有些痛 秦念念回头一看,正是那从开学到现在坐在她身后从未吭声的万学神 靠!她是真把这人给忘了,这人平时不显山不显水,一到考试才炸出来,平常她根本不会留意到自己身后还坐了个学神 “不是给你的。”万玄昭用笔杆指了指旁边,示意让秦念念递过去 世间罕见如此金贵的纸条,秦念念托举着它,缓慢的移动到韩芸的桌子上,将手高过头顶,一副誓死为纸条效忠的模样 韩芸注意到纸条的时候,那双手都快戳到自己的脸上了,她正被刚刚的情景搅得满头雾水,说是一直心无旁骛的看着课本,实际上半个字都没看进去。这无疑是相当于猴子饲养员突然看见饲养的动物在学校里发疯的场面,并且还结识了另一个跟自己一样隐瞒身份的饲养员 韩芸本不打算接过纸条,可看到秦念念一脸视死如归,她的后方还不断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万玄昭正监守着她将纸条递过来 韩芸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万学神也想给她传纸条,如果是想要表达感谢之意,大可不必这样。若是纸条里写的是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那可就真是敢情好。看到今天凌安然的样子,恐怕在那个世界的身份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为好 说不定是要警告她让她守口如瓶呢,韩芸悻悻然拆开了那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句话:谢谢,中午有时间吗? 韩芸看了许久,终于转过头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时间,隔壁桌一脸自己吃到大瓜的样子,四周终于清静了 直到老师走上台开始第一堂课,她再也没收到任何一张打扰她的纸条 午休的下课铃刚一打响,韩芸就发现自己桌子旁边多出了一道阴影,从刚上课开始她就实在困的不行,说不上来的困顿感快要把她逼疯了,若不是因为上课不然她早就趴下了 好不容易坚挺到下课,比起一起去吃饭她还是更想趴下浅睡一会,韩芸头脑风暴了一会,脑子里两个小人在不断的斗争。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墨曈,眨巴着两只大眼等着她 是啊,万学神不仅成绩优秀,容貌也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只是乖巧的站在一旁等待就足以让韩芸回忆起来了----今天早上还答应了他 “走吧。”说话的是万玄昭,韩芸向来就不是一个主动的类型,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便随着他一同走出门外 期间秦念念一直向她投来“似乎有瓜可吃”的目光,即便是他们在班中的走动并不受别人瞩目,因为今天早上的事太过于兴师动众,导致他俩刚一踏出门外便投来大部分的目光 两个女同学看了她一眼,瞬间转过头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快速从他俩身边经过。这已经是韩芸在去食堂的路上第三次看到类似的情况了 不过是上午的见义勇为,事件发酵的这么激烈吗? 一路上的情况韩芸大概的也猜出来了,恒桥中学本就人少,一点小事就能在全校里传开。不过今天早上刚甩了凌安然到现在都没找来,看来她比想象中的要安分一些 当然可能是在不同的世界里维系着不同的性格,她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并不比凌小姐的身份有钱有权 韩芸端着饭菜,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万玄昭也跟了过去坐下,两个人面对面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屁,谁都不想先开口,谁都不是主动的人 最后的最后还是万玄昭先沉不住气了,气若游丝般的说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入那里的。” 韩芸并不怕尴尬,所以刚刚两人面对面空气凝固起来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万学神先沉不住气了,关于面前的这个刚刚才说上话的人,他憋了一肚子的困惑了 “昨天。”韩芸神色不改,夹走了鸡腿,这是她刚刚好不容易说服食堂大妈控制住手抖将鸡腿挖入她餐盘里的 “你在那个世界不是自己的本名?还是说是自己改的?” “我可没闲工夫自己改名。”韩芸说道,似乎是觉得面前的少年有些聒噪,有些不适的皱了下眉,这种强硬的语气总是能让她想到些不好的场面 “我已经在那个世界身死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那个世界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万玄昭抬高了声音,察觉到这声音引来了一些同学的目光,又压低声音说道: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韩芸咬了咬筷子,满眼不可置信,这个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万玄昭又把声音放低了些,可这次声音又过于低了,韩芸怎么都听不清,只得皱着眉提醒:“倒也不用这么小声,谨慎过头了吧。” 两人饭后之后便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最终还是选择的顶楼,午休时间楼顶上狂风四起,今日也不见什么太阳,反倒是阴郁的凉风刮满了全身 看样子快下雨了,韩芸抬起头来想到,果不其然便有一滴雨点落到眉心,凉丝丝的 “你不是想知道怎么进入那个世界的方法吗?”万玄昭说道: “只需要找到你当时进入世界的契机就可以了。” “我哪有什么契机......”韩芸苦笑了下,她分明记得昨天午后真的只是想睡一觉,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朝意料之外的地方走去了 “或者说你当时在想什么。”万玄昭若有若无的提示 “想什么......”韩芸皱着眉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想法,脑海中像是有零星的碎片飘忽着,越是想要伸手触碰,那飘忽的碎片越是触不可及 就像一扇发着白光的大门,越是向前一步,那门把手离她越远,她们之间有着始终无法触及的鸿沟 第12章 赐名 “我并未见过你,你难道不打算参加选拔吗?”万玄昭开始仔细打量着她,之前并没有好好看过,一直将她看作班中新来的小透明 韩芸正要去抓那飘忽在脑海中的一点白光,选拔两个字冒了出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坑底待的时间太长了,都忘记这件事了 “我没参加那个,被小贼夺了玉佩,勉强捡回一条命。”韩芸说道,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回去保一下自己的身体才好 “明日就是海选了,今年八成会规则了,因为年轻翘楚太多,各大门派每年也就收那几个,最后能被选上的只会少不会多。” “你参加了吗?”韩芸问道 “嗯,我希望能见到你,韩芸。”万玄昭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快要到上课的时间了,正准备离开,便看到身旁的女孩一声不吭的朝地上摔去 那白光像是有灵性一般,在她的识海中跳跃,无论她怎么转身都触碰不到它,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手中幻化出入尘,将那白光一劈两半。被劈开的白光在那一霎变得刺眼,炙热的白光几乎要烫破她浑身的肌肤 伴随而来的是浑身的剧痛和一段模糊不堪的记忆 一个小孩,当然她的手也是小孩子的手,嫩嫩的,韩芸用它在脸上抓了一把-----好痛! 眼泪的不自觉的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紧接着便有女人走了过来,可韩芸看见她便吓的浑身哆嗦,止住了哭泣却仍挂着泪痕 “哭什么!!”尖锐的女声在头顶上方响起,脸上传来火辣的疼痛,这一掌甚至让她的耳朵也嗡嗡作响,牵扯来的是半边身子的钝痛 是的,韩芸被这强烈剧痛的一巴掌给活生生抽醒了,在她的意识里,这一巴掌仿佛是抽在她自己脸上,不知道这个到底是韩凌芸的记忆,还是她自己的记忆 毕竟她的记忆在14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全部消失了,能记起来的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名,一段完好的记忆也没有,无父无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意外也只是用贪玩差点溺亡来糊弄她 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样的意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此时韩芸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山洞里,还是熟悉的万人坑底。身上的伤口也痊愈了,活动了一下手臂肩膀,果然完好如初 自己还没死!韩芸眼中亮了一下,马上坐起来入定尝试调动身体灵气,见灵力运转并没有滞待,反倒更加通彻便放下心来 亏空的灵力在长时间的歇息下,又重新蓄满了经脉,唯一有所变化的是她的长发如缎似的长到地上,大概是韵晟那小孩还剩下些灵液,全部喂给她了,才导致灵力过剩给头发了 对了,小孩!韩芸这才想起来自己从醒来到现在还没遇见小孩呢 可别在给外头妖兽给吃了,看着傻里傻气的看到危险也不快跑,愣在原地不知道干啥。没了她的保护该不会死外头多时了吧? 正在韩芸思考怎么去寻找小孩的时候,一道暗色的小身影出现在洞口,怀里还捧着色泽亮丽的水果。不用韩芸多看便知道是韵晟,神识扫过,即使是凡人也有轻微的灵力波动,韩芸一下子便看出小孩怀中捧着的,正是她寻不来的灵果 “仙人姐姐!!!”韵晟几近要哭出来,也不管手中的灵果了,一边跑着手中的灵果撒了一地,韩芸见了说不上的心疼----这灵果多珍贵你知道吗! “站住!”韩芸抬起手喝止住他,用手在地上指了指 “捡起来再过来。” 韵晟只能稳住哭声,擦了一把脸,乖乖的捡起来地上沾了灰的灵果,不忘在身上擦了擦 韩芸看着他一身的埋汰样就觉得头疼,用神识探了探那空间红戒,果真有一套完整的衣物,只不过过于长了,并不适合小孩穿。便亲自用入尘将衣服的尺寸改了改,觉得合适了,便从空间里将它拽了出来 “换上这个,你这身太脏了。”韩芸将新衣服丢给韵晟 韵晟刚放下怀中的灵果,便被淡蓝色的衣袍扑了个满怀,他抽了抽鼻子,一看便知道这件衣服已经被改过了,衣袖边还被细心的包到内侧,不至于过于粗制,甚至衣物上还有仙人独有的淡淡香气,收紧了怀里的衣服,便躲到一旁换了去 就在韵晟换衣服的空档,韩芸捡起地上的灵果细细观察了一下,刚拿起来便能感受到灵果内中汇聚的灵力。并不是百年份千年份的灵果,只有十几年,是小灵果刚生出来大量吸聚灵气的时候就被这小孩摘了去 但这茫茫万人坑底,她连着几天都没找到的灵桢竟然被这个小孩找到了。这灵果大概是吸收了这万人坑底千万修士的灵气血气,才长到如此境界,虽只有十几年份,却足以和百年灵果相媲美 韩芸不动声色的将灵果纳入体内,她早已学到辟谷,在引气入体的第一天时她就饿的不行。虽有灵力的补充,但仍然解决不了凡人所欲,所以在前几天她就能用灵力来做到辟谷 等韵晟换好出来,韩芸已经想要炼化第二颗灵果了。小孩刚一出来便让韩芸看呆了眼,倒还真有风度翩翩的公子之意了,一身淡蓝色衣袍更显少年气派,眉目并未长开便有些俊俏之意,虽还带着些稚嫩但从骨相上来看这儿郎长大必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俊俏书郎 “仙人姐姐,这样如何?”带着些孩童的小羞涩,韵晟转了身过去不让人看,却挺直腰背话语间尽是兴奋 “不错。”韩芸收起眼神,只说了简单的赞美便没了下文 刚刚她用神念探了一下这小孩的灵根,竟呈上好之姿,并且经脉中竟暗藏着些许灵气,看样子是早已引气入体了,就在她昏睡这些天内 竟有如此悟性,韩芸心中盘算着。恐怕是做不了俊俏书郎了,还是有机会做一下画中仙人吧 大概是灵果的原因,用灵气从内部冲击经脉,使得经脉根基更加稳固,引气入体当然也不成大事了 这引气入体不只是靠外物的帮扶,更是靠自己天生的感悟,不然即便是将气纳入体内,也无法让其分散到经脉各处供主身使用 韩芸倒是有收徒的想法,若是这小孩愿意称她为师父,那空间里的功法和剑法她倒是愿意全部教予他,只求他能多少用一些法诀防身护体 见那小孩满眼欣喜的望着她,时不时的摆弄着衣物,见到灵果就直接上嘴啃。呆呆傻傻的正是韩芸喜欢的小孩类型,听话且很容易满足 “仙人姐姐,仙人姐姐......”小孩突然凑近了她,像是作出一个巨大的决定,直接扑进韩芸的怀里。韩芸并不适应别人的亲近,不如说是她记忆里来从未受到别人的拥抱 现在,好像是她在拥抱别人......不是别人,是她救下的小孩 拥抱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韩芸放开了神识,放大了感触,全身心的去体验这种感觉 她以为她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 “我也想要像仙人姐姐一样,教我吧!”韵晟忽然抬起头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触犯到韩芸,便直立起来身子,郑重的跪下身去,将手平放在地上以叩首的姿态说道: “求请仙人收我为徒!”声音闷闷的,估计是他深思熟虑后才作出的决定了 韩芸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笑容,正和她意。但总不能一直让小孩叫她仙人姐姐,还没到成仙的那一步呢!哪敢自称仙人 “可以,只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仙人,我名韩凌芸。今日你拜我为师,若是日后有大能前来收徒,你还认为师吗?” “徒儿不敢!韵晟这条命都是你救的!这一辈子都是师父的!”韵晟连忙磕头感谢,久了才停下来,看见衣着翩翩,浑身不染纤尘的韩芸,竟一时看呆了去,即使师父并不是仙人,在她愿意以身救他的时候,曾经多少的苦难都化作一滩苦水,被那关切的一束暖阳蒸干了 “师父!韵晟还有一事相求!” “说。”韩芸正思考着怎么才能让小孩自己掌握灵气,这是她一个人悟化出来的要传授给别人,却是难上加难 “韵晟没有姓,韵晟只是那从未见过的娘亲赐予的名,望师父能赐韵晟姓。”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韵晟从小便无父无母,从未见过父母,连名都是襁褓里绣来的字。师父不介意的话,赐韵晟个姓吧。” 小孩站起来才堪堪到她的腰间,韩芸自上而下的看去倒还真看出了几分可怜,她向来对小孩子总拿不定主意,起名字?这个她倒是可以 “你就叫......”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灵识,是飘忽在识海中的一道白光,在那刹那突然抓住了它的片角 “孟韵晟吧。” 第13章 孟韵晟 “孟韵晟?孟......”小孩默念着自己新得的姓,孟姓在这个世界可不多见,十二大仙族里并没有这个姓 自天下太平,十二仙族一统全民之姓,以玄为姓则最为尊贵,当然能得此姓之人也少之又少。大部分都随万、齐、金、凌、江、秦、沈为主力,一些无法引气入体的百姓则大多以李、王等百家姓沦落在最低阶层次 应该不会和别的名望贵族撞名吧,韩芸悻悻的想到,这一闪而过的人名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越是想到孟韵晟这个姓名,心情就会多一份沉重,和一种说不出什么滋味涌上心头 大概是故人罢,她印象中的故人名字中也带有晟,只是全名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有异议吗?”韩芸问道 “师父愿意赐我姓名,韵晟已经知足了。只是这姓名......莫非是师父所思念之人的名字?”孟韵晟抬起头来,在心中默默捏紧了自己的姓名 “不是。” 孟韵晟轻叹一声,这姓名是师父赐予的,他当然珍惜。在听到这名字并非是师父所思念的人,看来只是随口一取,他心底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那灵果,是从何处取来的?”韩芸指了指地上的灵果,孟韵晟立刻会意,待韩芸收拾好那如瀑的秀发便出了山洞 洞外仍然是万人坑底阴邪可怖的场景,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郁怨气和鲜少的纯净灵气混在一起,此处并不是刚刚韩芸晕倒过的地方,和刚刚的场景不同,寻着这空气中鲜少的灵力,不等孟韵晟带路,韩芸一手捞起小孩,几个快步便直接寻找到了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 这里果然是一处山水宝地!韩芸没想到就在山洞的后面,不知道该称赞孟韵晟是运气好,还是该称他有着寻找灵药的天赋 拨开这里浓郁的迷雾,这里好几株灵草都长势较好,大片的灵桢草药遍地都是。依照着记载中的稀有草药寻了几份重要的药材,又摸了几株长势喜人的灵草收入囊中,便准备离去。不贪心,不多拿 心满意足的收刮完宝地,韩芸便开始筹划起来自己的去处,收了个徒弟反倒是给自己收了个包袱,不论去哪她都得时刻留意着自己身边的小崽子。韩芸想起万玄昭说过的话,明日便是选拔赛,是否能从凡人之中一步登天就看能不能被门派选择上了 “师父。”就在韩芸思考之际,怀里的小崽子拽了拽她的衣衫 “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去啊?” 孟韵晟看上去不过十岁,身子瘦小的韩芸一只手就能捞过来,轻轻托举至怀中更显得脆弱不堪。韩芸这才想到,她还不知道这个小孩到底从何而来 “你是从哪来的?”韩芸柔声道,生怕吓坏了他 小孩眨眨眼,说道: “孟韵晟无父无母,没有家,一个人走了很久,找不到丢失的遗物了......” \\\"丢东西了?” “是奶奶留给我的,掉到坑底了,怎么都找不到了......”说着,嘴巴一瘪,竟要哭出声来 韩芸俯瞰这满坑的尸体,想找到丢失的遗物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未满十岁的小孩也敢为了遗失的物品纵身跳下这千丈之渊,也算是勇气可嘉了 见那自己的小徒弟要哭出声来,韩芸心软般的连哄带骗,承诺自己一定在路上好好看,若是发现必然第一时间还给他 之后的时间里韩芸便一直教他如何调动身体经脉之中的灵气,不过多时便稍稍有些领悟,韩芸不由得为他的悟性所赞叹,但也只是眼神上多了些赞赏的意味。从空间里揪出来的初级灵者一类的书籍也交给孟韵晟自己去领悟了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韩芸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她刚刚从空间红戒中挑选出了一套咒术法诀,书本刚捏在手里,突然一道神念闪入识海之中 “回来!” 不等韩芸多想,神识就被拉了出来。一道白光充斥着全身,冷意袭卷全身,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响声由小变大,声声递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倒在一个人的怀里,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微凉的冷意让她稍稍清醒了些 “你......没事就好。”说话的是万玄昭,听他的气音不稳,估计是被吓了一跳 韩芸看了看四周,这里正是顶楼的一处避雨角落,四周赫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声响彻了整个世界。这才想到刚刚将神念传入她识海的人竟然是万玄昭,看来他也是修仙之人 韩芸勉强站稳,看来自己只要一去那个世界,身体就不受管控了,看了看时间甚至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她本以为自己在那个世界已经过了很久了,实际上只是过了几分钟 时间差很严重啊,韩芸想 “谢谢。” “你去了那里?”万玄昭问道,他还沉浸在刚刚韩芸就跟被人抽了魂似的,以头抢地尔。虽早就猜到她找到契机去了那个地方,但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韩芸点了点头,并询问起万玄昭时间差的事,最终得到的答案是他也没能搞清楚,只是如果那个世界需要他过去的话,自己也会不受控制的晕倒 “你手里拿着什么?” 韩芸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赫然捏着一本符咒书,泛黄的纸页彰显着它的古老,被她捏的纸张有些发皱,翻了翻里面的内容,这正是自己还未来得及看的那本 “你是符咒师啊。”万玄昭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本泛黄的古籍,韩芸见他感兴趣便将书给他让他翻了翻 “没,只是想学一下。” “其实到了能够操控灵力的阶段,可以不用亲自翻阅书籍。” 万玄昭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韩芸听的一头雾水,只见万玄昭手中散发出淡淡的灵光,将那本泛黄古籍堪堪包裹住,那白光便化作他指尖一点。只是轻轻的戳了一下韩芸的额头,大量信息便争先恐后似的涌入识海,一时间竟消化不完 完整的符咒典籍!韩芸一时有些震惊,只是这样就能将长时间收纳的知识全部刻进大脑,等回头再慢慢融会贯通 “这就是你成为学神的秘籍?”韩芸看着万玄昭的背影,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顶楼 “你到底在那个世界待了多久了?” 第14章 糖 此时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突然打响,恒桥中学的铃声一向以最简朴的闹铃声代替,反倒更加震慑学生们的心魄 “下次再告诉你。”万玄昭先一步走进教室,韩芸便后脚跟上,教室里早就坐满了人。不像之前韩芸那个班级,到了上课的时间甚至班上都没几个人,大部分都逃课出去玩了,好在老师并非因为部分同学不学习而松了教学,不然韩芸也没有机会能考入一班 只是他俩由于上午动静闹出太大,刚走入教室便引的班级一阵骚动,但不多时便静了下来,毕竟谁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所谓的小八卦上面 刚坐到位置上,韩芸便受到了来自隔壁桌秦念念的目光,这家伙几乎要把“你们一整个中午到底做什么事情了?”写在脸上 为了安抚一下隔壁桌的情绪,韩芸主动写上一张纸条,在秦念念期待的目光中放到她的桌子上。在老师回头的瞬间她忙不迭的拆开了那张纸条,只是看过之后郁闷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和万学神探讨了一个中午的学习方法。” 韩芸一个下午也没闲着,外人眼里她是除了睡就是做题,今天的课算是韩芸比较擅长的科目了,外加她刚刚被万学神传授了学习方法,看着黑板发呆的时候还能在识海里看那本符咒书,睡觉的时候就教教徒弟,偶尔还能回答一下老师的问题 一心三用,何乐而不为呢? 直到晚上吃饭时间,韩芸刚随着同学流走出教室,在教室门口就被顾苒给扣押了。她带着韩芸走出汹涌的人流,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你跟你们班那个万玄昭到底怎么了?”顾苒关切的问 “你知道二班的那个凌安然到处说你对万玄昭有意思,还在你们班大门口威胁了她,她还说她只是想要问一下作业,还差点被你打?!” “你知道我们班那个校霸,你俩之前是同桌,那个经常逃课的程岚鸣。他听了那话恨不得马上找你去,要不是你们之前认识,他到底还是知道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顾苒独自一人叨叨了将近十分钟,终于一吐为快长呼一口气,这才抓紧了韩芸的肩膀轻轻摇晃着说道: “主要是你,没事吧?我快担心死了,中午也找不见你,一问才知道你是跟万玄昭吃饭去了......” 韩芸一路上给顾苒讲了一下上午发生的事情,但并没有提那个世界的事情,只是粗略的讲了一下她只是在和万玄昭探讨学习方法,表示自己对万玄昭和程岚鸣的事情一概不知 顾苒正暴风吸入一大口奶茶,听到韩芸说自己对万玄昭和程岚鸣的事并不知情的时候,差点一口奶茶哽在喉头 “你当真你只是和万玄昭探讨学习?把你拉入这么大一个事情也不给你说清楚?” 韩芸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不仅是万玄昭没告知她,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兴趣 “这么说,凌安然散播出去的居然是谣言!怪不得我一天之内听到了两种说法。” “我只是顺手一帮。”韩芸解释道 “下次不要胡乱帮忙了,万一真牵扯进来麻烦的可是你自己了,我得好好问问程岚鸣这小子,昨天我就发现他情绪不大对,问什么这小子也是支支吾吾的什么也不肯说!真有大事了也藏着掖着一点也不把我这个表姐放在眼里!” 顾苒气不打一处来,从袖口里翻出手机:“这小子八成在外面呢!我问问他在哪,回来的时候给我们捎点零食。” 韩芸默默的看着顾苒对着手机一顿输出,她想起来了,程岚鸣是她不成器的表弟,两人平常就是拌拌嘴,打打闹闹的,关系好的肉眼可见,韩芸不由得面上带了些羡慕的神色 韩芸逐渐掌握了进入世界的bug,如果在出入世界的时候在手里放着的东西都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拿出来 比如说这次韩芸在手心里攥紧了一颗糖,是街边上最常见的小零食,路边上小孩一毛钱就可以买到的一颗,记得她在病房里醒来的时候,紧握的手里就攥着这么一颗糖,只不过手心温度太高,糖果融化在手心里黏在掌心 这种糖果入口酸甜,明明是甜味要大于酸味,可每次韩芸细细品味的时候,心里总泛起一阵酸涩 看着孟韵晟忙碌的背影,他正拿着一柄木剑练习剑法,铁制的拿不动,韩芸只好砍了坑底中心的那槐树的一角,修修剪剪变成了一柄木剑----至少他能拿得动木剑 刚刚韩芸将剑法重复给他看,问有没有看明白,小孩连想都不想就狂点头说自己明悟了,实际上动作还是乱的一塌糊涂,使得韩芸每次都要亲自上身去指导 这么一来二去,再学不会......只能说这小孩八成是装的 韩芸看着面前教了三四次,动作仍是笨拙的出其,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装来的,竟还真从他乱七八糟的剑法中看出了一种凌然的剑意 韩芸招呼了孟韵晟过来,小孩忙收起木剑,摆了摆凌乱的衣袍走了过来,看韩芸像变戏法似的在手心里变出一颗晶莹糖纸包裹着的糖 “师父,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孟韵晟颇为惊讶的看着手心里的糖果,这光滑的糖纸像是上等材质,他从未见过这样带着色泽的糖纸 连糖纸都是上上等材质,里面岂不是包了玉? 孟韵晟从未见过如此,韩芸熟练的两头拧了拧,旋出一颗糖来。在孟韵晟还在疑惑的时候,将其塞进嘴里 好甜,孟韵晟舔了一口触在嘴边上的糖果,舌头将其一卷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比他曾经吃过的任何一种糖类都好吃百倍。不过一会那糖便在口里化成糖水,孟韵晟砸吧了一下嘴,若是还有一块就好了 “好吃吗?”韩芸瞅见小孩吃糖满脸惊讶与享受的表情,觉着好玩,便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 孟韵晟点了点头,温柔的手抚上了他的头顶,韩芸柔声在他头顶传来 “把第一套剑法给为师演示一遍,不可贪玩。” 看来师父已经知道了,孟韵晟面上一热,羞愧的摸了摸怀里的木剑,其实刚刚那套剑法早就烂熟于心了。孟韵晟重新执起木剑,心中默默回忆着一招一式 “是!” 韩芸看着小孩稚嫩的手臂抬起,真从他挥起的剑尖上看出了他蕴藏的剑意,屁大点的小孩怎么懂得这一招一式中的所谓剑意,倒有着不服输的气势。将那种气势寄托在剑尖之上,手中的粗制滥造的木剑也渐有了灵力的型 这些日子里她大约是待了很多天了,万人坑底终不见日,心中没有时间的概念。若是明日是选拔赛,她没了入场的通天玉佩该如何进入?韩芸也有自己在这世间的想法,修仙不如种地。看着这终不见天日,腐气怨气冲天,若自己真有上天入地改天换日之能,不如就将此地净化一番,依照这里灵气的汇聚程度,说不定真能将乱葬岗改为一块灵力极佳的圣地 这些天里韩芸也没闲着,将识海中的那本符咒书全部记忆了一遍,她虽然能将灵力汇聚于指尖,却一直得不到如何控制好灵力的要领 长手一挥,灵力倾力击出,便可碎巨石。可又如何掌控灵力丝缕,携一草一木为利器,完美的控制灵力力度? 第15章 赠礼 她这些天里研究了一套结界阵法,耗费了整一个下午将其布置在山洞之外,不止隔绝了外部的怨气,若是有妖物袭击小小结界还能护洞内人一命 韩芸学着记忆中万玄昭的样子,将淡淡的灵力包裹住任何一本书籍,凝聚成指尖一点,屈指一弹便落入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炼丹、摆阵、刻符、修剑、炼真元、修诡道,韩芸将空间里能看的书籍全部分门别类,能修的也大概的分为六种。这里面的每一样韩芸都略看了一二,只是诡道不同,它所需要的是修炼这万人坑底漫天的怨气,当然能学成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人体相当于一个未纯净的灵体,吸收了这些怨气不爆体而亡就算好的了,能炼化怨气再上一层楼的魔修就更加罕有 韩芸目前的灵力只够她稍稍施展结界之用,阵法刚成便吸纳了她近乎全部的灵力,即便如此这阵法也是吹弹可破,最多也是能顶初阶灵者的倾力一击 “发试卷啦!” 一声将韩芸的神识拉了回来,刚抬起头来,一张试卷便落在她面前,是前几日测试来的数学卷子 差一分满分,韩芸微笑着将试卷折了又折压在课本之下,丢的那一分是自己睡着漏写的解,这年头数学连写解都得一分呢 “万学神,好厉害......”一阵阵惊呼声从后面传过来 “是啊,仍保持着连续三年数学满分的记录呢!” “还以为这次试卷比较难,万学神会破了这个记录呢......” “你这是对我万学神不敬吗?” 周围嬉闹声片片,韩芸冷着脸将压在课本下的试卷抽出来,看着那鲜红的149忍不住牙疼-----又犯了之前的小错误了 一班向来学霸成堆,满分更是一抓一大把,就连班中倒着数的秦念念也是稳居在140上下,只是小小的粗心失误也许只是对于学生的他们来说少了一分罢了。自从韩芸体验过那个世界的杀戮后便更珍惜这粗心失去的一分了,她宁愿自己是因为不会而丢的,都不会允许自己是因为简单的大意 想着想着她更加在意万玄昭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那个世界了,考试如战场,如此夕惕朝乾如履如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还未等韩芸先起身去寻他,他自己先一步推开围在他身边想要探讨习题的学霸,将手中的卷子随意丢给一个四眼仔,那四眼仔欣喜的接过卷子,很快,他成为了那些学霸的目标 韩芸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桌面浮现出阴影,一抬头看见万玄昭正站在她面前,她的前桌很有眼力见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嘴里念叨着自己要去上厕所,便将位子让给了万玄昭 他也非常识趣的随意一坐,漫不经心的一扫韩芸手里的试卷,一句话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那一分丢在哪里了?” 韩芸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将试卷大大咧咧的一翻,用手指了指红笔画圈的地方 “没写解。”韩芸一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万玄昭看了看韩芸,竟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伸出指尖戳了一下韩芸的额头,一道神念传入她识海之中: “还好只是丢了一分,不是丢了命。” 看着面前傻笑的少年,韩芸摸了一下被戳红的额头,竟也不知为啥跟着他傻笑起来,看样子自己一下午的忙忙碌碌都被他发现了,韩芸悻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明日几时的选拔赛?”韩芸问道 “明日午时,午休的时间,我会提醒你。”万玄昭勾了勾手指示意韩芸靠近些,韩芸刚凑过身子来听,便看到他手心冒着着幽蓝色的光,等那团光散了去,便看到了一个通体白润的上等玉体躺在他 那正是另一块通天玉佩,只不过那并不是她被偷走的那块 “这不是我那块......”韩芸有些发愣,原来所谓的通天玉佩并非是所有人都一样的 “谁说这是你的那块了?”万玄昭又只手一握,那道玉佩便化作幽蓝色灵光没入他掌心 韩芸没由的觉得好笑:“那你给我看什么?” “当然是帮你参加选拔赛,你的那块不是被小贼偷走了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韩芸心说不对,但还是没头没脑的问了出:“为何要这么帮我?” 没等韩芸等来下一句话,万玄昭便要她将手掌伸出,像是一个击掌势的交接,只在那清脆的“啪”一声中,韩芸感觉到手心里的温润,手心一沉一道硬物沉甸甸的落在她掌心 “就当做是,今天早上的谢礼。” 韩芸掂量着手心里的通天玉佩,捏了捏,材质果然是上上等,玉体光滑无瑕,形状和之前顾晨给的那块有所不同 “举手之劳而已。” 万玄昭正打算离开,刚离开凳子就被人忽然抓住了衣袖,抓他那人的手劲极大,随即少女也站了起来。一阵暗暗的兰香包裹住了他 他这才注意到韩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矮,只是一直没注意她,万玄昭自认为自己习武之人个头比同龄人高出些许,韩芸也并不是班中可爱矮小一类的女生,若是好好打扮一番也未必会比校花逊色半分 “你还没告诉我。”韩芸抱着手,一脸不可置信 “万学神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万玄昭忽而想起来了,他确实忙的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看着少女阴阳怪气的模样,心中还觉得有意思 “五年前。” 韩芸还想多问些问题,谁知上课铃打响,她也没再多说些什么,晚上便收到了万玄昭传来的纸条。秦念念还是一副“字体里到底写的什么?”的表情,韩芸已经习以为常了,打开字条,里面赫然是万玄昭的个人联系方式 这怕不是要她把谣言坐实,韩芸想 孟韵晟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是他师父第十五次靠在墙边没了动静,他现在学会了使用神识去探对方气息,灵力如同那涉世未深的小猫一般,好奇的左顾右盼的抬起爪子摆弄,稍一察觉到有动静便张皇失措的逃了 起初他也以为是师父睡着了,但然无论他如何呼唤师父都无知无觉,终于大着胆子将神识探了过去,那灵力在空中打着转,毫无恶意般的在韩芸灵息旁不知所措的转了转,谁知刚一触及内府,便被一道强有力的灵力打了出去 韩芸刚回来,便发现护体防御的灵力被触及,看了一眼地下惊慌的小徒儿,不由得怒火中烧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用神识去探,韩芸欲要发作,可又转念一想自己往返两个世界,估计这个世界的自己也处于昏迷的状态,多半是让自己的小徒弟担心了,才敢分出灵识去探一探她的动静 韩芸身体外的这层护体灵力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做成的类似反甲一类的,越是带着恶意前来的,越是以十倍的效果反噬 看到孟韵晟毫发无伤,只是堪堪被吓了一跳,韩芸便收敛起自己呼之欲出的杀气。还未等韩芸开口,孟韵晟就只身跪下 第16章 迷雾 “对不起师父,我不是......”孟韵晟声音闷闷的,是他胆子太大了,竟然触及了师父的灵体防御,不杀了他都是手下留情了 韩芸见状实在是来气,她可还没说什么呢!这小子自作主张先道歉了,她做师父的威严在哪 “起来!”韩芸有些头疼,这小子该不会见谁都屈之以身来道歉吧?不过念及孟韵晟说的从小便无父无母,无人教导他,既然拜了自己为师,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孟韵晟不知师父是何用意,只好先站了起来。本以为会是劈头盖脸的责骂,浑身都做好了防御的姿态,谁知脸上突然一阵温热,等回过神来时,韩芸将手放在了他的脸颊处 “为师没事,刚刚你是好心,意领了。”韩芸看着面前神色茫然的男孩,不由的心中一沉。虽然不知道他曾经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看到他动不动就给人三跪九叩的,多半也能猜了出来 男孩脸颊微凉,不知是冻来的还是灵力性质的问题,韩芸温热的手捂了半天也没能让他回暖。小孩的脸颊软糯可弹,韩芸一想到刚刚他跪下的场景,手指稍稍用力,在他的脸蛋上狠狠掐了一把 “痛痛痛......”孟韵晟脸颊上冷不丁的被掐了一把,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多了两指红印 “男儿膝下千金重,膝盖乃人气节之所在,一生之中只可跪三人。”韩芸竖起三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第一人,是生养你的亲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感谢生你养育之恩。” “第二人,是传道授业的师长,桃李之教没齿难忘,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 “第三人,是所求之人,人终将因所求之物而受制于人。” 韩芸看着他左脸的两指红印,将另只手抚上他右脸,掐出了与之对称的两个红印 “不到黔驴技穷之时,万不可三跪九叩,有错就改就好,不必长跪不起......” 韩芸看着孟韵晟两边脸对称般的肿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力气好像确实有些大了,尴尬间轻咳一声,挥了挥手让他继续去练习 看着小孩两个脸颊肿成仓鼠,红扑扑的却仍神色不改 “是,师父。” 就在孟韵晟继续修行那套剑法的时候,韩芸开始对灵力的控制展开了深究。首先是满地的木块,这些都是韩芸制作木剑来的碎块,随便捡起一块放置手心,只是轻轻将灵力注入便四分五裂 韩芸只得放缓了力道,灵力本就肆虐,控制灵力在体内肆虐便有了一定的悟性,在一次次的木块四分五裂之后终于掌握了些门道 韩芸执起一手,将灵力控制对准了地上的灵果,心中大喝一声,那地上的灵果动了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手心中。只是灵力控制仍不得当,那果子刚入了手心便汁水四溅,变成了一坨不可食用之物 一连多次韩芸始终不得要领,气馁之时便无奈的神识回了另一个世界,从桌子上起身,看着满桌子的卷子发愣 见她刚睡醒,秦念念歪过身子来,两眼放光般看了看韩芸桌子上的卷子,发现她也一字未动时,眼中的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了 “我还想抄抄你的呢......”秦念念百般无奈的转了转手中的笔,又闪身回了自己的桌子上唉声叹气 “韩芸啊,你是不是今天状态不太好呢,今天一晚上都在睡觉呢。” 秦念念关切的问道,韩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样会被人注意到的。她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心安理得睡觉万玄昭,恍然大悟 万玄昭被称为学神不是没有原因的,学霸和学神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学神是上课睡觉,从未见过他学习的样子,一到考试便锋芒毕露,碾压无数芊芊学子,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型选手;还有一种便是一班随处可见的学霸,他们坚信天道酬勤,厚积薄发,是世间大多数的努力型选手 万玄昭那种方法虽然是看上去缩短了学习时间,可所谓的高分还是靠着自己的悟性,比起每日翻书记忆的努力者,他就像是开了挂一般的抄近道,但说到底还是靠他自己 有的人聪明但不努力,有的人努力但不聪明。但是那些既努力又聪明的人就被称之为天才 学成之路从未有什么捷径,万玄昭将这种方法告知于她,应该是觉得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掀起什么大风大浪,要想学成还是得靠自己 “没事,你等我写完下节课给你看。”韩芸执起笔,不忘回应秦念念的关切,对手底下的卷子厮杀 不知道万玄昭到底在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身份,韩芸想起他赠予的通天玉佩,难不成万玄昭根本不打算参加仙门选拔? 可随后这个想法便被她自己否决了,若是真这样顾晨也不会好意赠予,多半是跟原主韩凌芸有关。若是正儿八经的仙门选拔,定是不会只将通天玉佩分发给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们 垄断!韩芸想到了这一点,大概是通天玉佩过于罕见,它象征着一个人是否能一步登天的关键。炙手可热的玉佩当然是一被分发出去就被人一哄盯上,这样的话她将玉佩悬挂腰间还真是怀璧其罪 韩芸不禁有些发囧,原来自己之前这么招摇,怪不得被小贼盯上还险些丢了命 不过多时韩芸便处理完了所有的卷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作业其实是最无聊的事情,毕竟只是扫一眼就能出答案,她连写一下都觉得费劲 火速将卷子递给秦念念,她便头一低,趴在课桌上睡了起来 “谢谢啊。”秦念念接过卷子,简单道谢之后,便不再打扰韩芸 看来要想真正控制好灵力还需要下功夫磨练,韩芸一擦汗水,修为到了瓶颈,她已经卡在中阶灵者多时了。只不过她现在多了个目标,那就是成为符咒师,只是这个还遥遥无期------毕竟她现在还不懂怎么实操 读了再多的书目,没有实操也只是纸上谈兵。韩芸自知无能,但越挫越勇,将自己封入空间闭关些日子 韩芸的神识在两个世界来回往复,她差不多快忘记了时间的概念,晚上在寝室里找到了许久未翻出的手机,将万玄昭的联系方式揪出来,刚刚发过去好友申请就被秒同意了 万:这么晚还不睡? 韩芸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正苦恼该怎么回复,手机嗡嗡两声又发来了消息 万:难不成在修仙?【表情】 韩芸躺在床上,手机屏幕微微发出的荧光将她的半张脸笼住,抬起手指在屏幕下敲了敲 。:嗯 韩芸将手机静音,以防被外面来的宿管发现,屏幕调的更暗了些。看向另一个床上的顾苒,她是个一个十足十的夜猫子,像是感受到韩芸投来的目光,便放下手机了说道: “今天怎么有兴致玩手机了?好久没见你拿出来了。” “最近有些无聊,在网上跟人唠唠嗑。” 正说着,手机在手中震了震,是又有新消息进来了。她手机里的联系人也仅仅只有几个玩的还不错的老同学们,说起来万玄昭还是她在一班加的第一个人 “这可不像是你,是碰到烦心事了吗?”顾苒关切的问 韩芸看着手机屏幕中万玄昭的那页对话框,上面赫然弹出:“你在什么地方,不如见一面?” 第17章 找茬 “没有,只是跟万玄昭聊一聊高考目标。”韩芸抬起长指,回复了他的消息,对方回消息非常及时,几乎是刚刚发出就又收到来信了 “......我说,你不会真的......”顾苒说着便没了动静,韩芸正听着便没了下文,忍不住发出疑问 “嗯?”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俩的话题挺难接下去的。”顾苒说着,看见韩芸那边的光暗了下去 “要睡了?” “今天有一些困。”韩芸回应道,神识向外飘去,顾苒也表示很理解,毕竟是一班嘛,她自己虽然没有感受过那种学习氛围,但看着就觉得压力好大 韩芸神识回到山洞,小徒弟像是不知疲倦一样每日用功,不过引气入体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累的。韩芸自从修为达到中阶灵者之后很久没睡过觉了,一身的灵力怎么都用不完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一手掐诀,一个简单的清净咒,纯净的灵力如风般扫过,所到之处碎屑一扫而光 韩芸看着小孩的剑法已成,一招一式都带着凌然剑意,便决定传授他下一式剑法。虽然以小孩现在的气力并然举不起来铁剑,神识悄无声息的探了探内府,灵力已经安然的能被运转了,学成只是时间的问题 说起来韩芸在空间内修习剑法也不是一时半会学会的,差不多在空间里待了有小半年,才将那套百溯剑法前四式融会贯通 授予孟韵晟的只是第一式,此剑法为韩家的源头剑法,若自己为韩家的最后一人,恐怕那个空间红戒中的应该是韩家所有的遗物了 只是为何韩家会被赶尽杀绝,这个隐藏在水底的秘密看来只有等到韩芸参加完选拔赛才能知道了。若是真的赶尽杀绝,为何只是留她一命?韩芸想起刚刚回复给万玄昭的短信,她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位置,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见面就算了,拿到通天玉佩她和万玄昭的恩怨算是还清了。韩芸捏了捏手中那块通体无瑕,色泽精美的玉佩,在前几天她也得到了一块,只不过那是顾晨给的。两块玉佩并不相同,却都雕刻着通天大字,看来明天的选拔赛她有必要参加一下了 在此之前,她还是先教自己的小徒弟防身之道 韩芸招呼了一声,那不知疲惫的小孩便收了木剑,乖巧的走了过来。韩芸心中回忆着百溯剑法中的第二式,将其化作指尖一点,孟韵晟刚刚走来,便抬手在小孩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孟韵晟下意识的摸了摸刚刚被触碰到的皮肤,脸上的不解只是闪过一秒便被消散了,无数知识涌进识海之中,不仅有剑法的第二式,还有一些灵力使用的法诀,全都如潮水般争先恐后的挤入。不等他细细回味,韩芸先一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般的说道: “为师要闭关几天,你莫要打扰。” 孟韵晟只见师父缓缓举起手来,后退一步做出一个熟练的起手式,霎时间,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便竖在了他俩之间。他忍不住上手触碰一下,却被韩芸喝止 “这个是结界,随意触碰的话会伤到你。”韩芸柔声说道:“有什么事等几日之后再说。” 看着师父靠着墙壁坐下,一副入定的姿态,孟韵晟也横下心来继续去消化刚刚打入神识之中的剑法和灵诀。他有猜测过这剑法到底是什么剑法,只是刚刚修炼了第一式,摸了个皮毛便能感受到此剑法的非凡,总觉得百转千回实在难以捉摸,他的心境也有了不同 他向来并不是一个幼稚的孩童,好高骛远的心中总有着别人看不透的野心和抱负,应该被称为是比一般孩童要早熟。孟韵晟练剑之时从未有小孩浮躁的内心,心一沉便静下心来,手中的木剑也不像是小孩的玩具,倒也真成了他断力敌的武器 识海之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孟韵晟收敛了气息,将手中木剑赋予其灵力,那木剑似乎有了杀伐果断的气息,只一瞬使出百溯剑法的第一招,将其洞穿。人影也渐渐的消失了 韩芸神识钻入空间之中,在这里的一天便是外界的一个时辰,她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好好修炼。她走到那巨大晶体的上方,晶体下方是滚烫的灵液,韩芸身体中的灵力和其磅礴的灵力产生了共鸣,莫非是这晶体下的灵液有提升修为之效?至始至终韩芸身上所得的一切都是来源于这空间中的宝物和秘籍之用,想着,韩芸将全部灵力汇聚在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去击那身下的巨大晶体 只听轰隆一声,这一掌便使得这空间内晃了三晃,地动山摇。韩芸定睛看那块巨晶,甚至连裂缝都没有,灵力穿过晶体,使得底下汹涌的灵液像是被人轰出一拳出来,水液四溅。而那块晶体上忽的浮现出一道淡白色的灵光,像是符咒样,韩芸忍不住伸手触摸 居然是一道保护符咒!这易碎的灵晶被人注入灵力使得其不容易被击碎,这估计是前人的手笔,韩芸甚至能感受到这巨大晶体里的灵力和她的有着壁垒般的差距。要想破开这个符咒,必须要自身修为高过这个符咒之人 韩芸自讨没趣,便执起入尘一遍遍的演示起全套剑法,刚刚那倾力一击使得她那只手臂隐隐有些发麻。直到她已然全部将百溯剑法全部演示完,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剑法几乎是她一上手就来的,莫非是自己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她自嘲般的笑了笑,就凭自己这区区中阶灵者还瓶颈,就企图妄想自己有过人的天赋,未免也过于自大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自己醒来的,刚睁眼没一会儿,耳边的闹铃才堪堪响起,这一夜对于韩芸来说可是过了快半个月。她仰面在床上,看着屋顶上的吊灯发神,直到差不多要打了预备铃的时间才起身 高阶灵者!韩芸嘴角才逐渐掀起笑意,她浑身的灵力如暴走般疯涨,即使在这个世界也拦不住她滔天般的灵力。只一瞬韩芸便收敛了起来,那看似不受控制的淡白色灵力慢慢的全部收归体内,韩芸长吁一口气,看了看床那边的顾苒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再不醒可真的要迟到了,韩芸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顾苒只是翻了个面便不再回应。看来是真的睡的很晚 “不行了,我要再多睡会......你先去上课吧,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哦对,我们已经不是一个班了......还是让程岚鸣帮我说吧......”顾苒终于反应过来她和韩芸早已不是一个班的同学了,心中有些发涩,看着韩芸准备出门的背影忍不住说道: “顺便帮我带一份饭啊!芸芸,我要吃西边窗口的烤鱼!” “饿死你!” 顾苒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一切仍然是照常进行,早读,上课,课间操,最后是长时间的午休。一上午韩芸都按照一个正常的备考高三生不断进行着,看着班中即使是中午也泛着朗朗书声,不禁感叹这才是青春最好的年华。韩芸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面,她向来有着“一定要收拾整齐”的好习惯,当然每个人的习惯不同,有的人桌子乱七八糟,找卷子永远是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卷子中扒拉出来的,可仍旧保持着优异的成绩让人望尘莫及 西边的窗口......韩芸顺着人流来到卖烤鱼的窗口,中午食堂人挤人,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一些没素质的人插队 韩芸正盘算着今天吃什么比较好,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一手大力的将她推到后方去,力道不大但也正好能让韩芸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这不是那谁吗?”面前的人嗤笑一声,手落到韩芸的肩膀上,趁着她还未站稳便又大力推出 韩芸这一下却是没能站稳,身后的同学一个闪身,韩芸力不从心便蹲坐在地上。一抬头便是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早该来了,韩芸皱着眉,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看着凌安然一脸得逞的笑容,等站稳了才发现面前的女孩也就堪堪到她下巴 以前可从未觉得她有多矮,跟她的母亲站在一块相比,好像韩芸才是那个巨人。看来她倒是把她母亲的方方面面都继承了个彻底 “万玄昭怎么没来?今天你的靠山可不在啊!”尖锐的女声在眼皮子下方响起 第18章 结束闹剧 靠山?韩芸蹙眉,她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靠山,她一向是独来独往,有的时候会和顾苒一块走。看了看一脸得逞样子的凌安然,她终于沉下心来,看来她说的靠山应该是万玄昭 那可真是赶巧了,今天韩芸可没见到万玄昭来上课,别说靠山,人影都没见着 韩芸并不打算跟她计较,只是单单扫了她一眼,只觉得聒噪。面前的凌安然似乎觉得自己被无视,下一秒一道带着强劲掌风迎面袭来,韩芸下意识抬手格挡,可那一掌究竟还是没落到她身上 “你......”凌安然手臂被一人抓住,想要撤开却发现力不敌,那只手上不去下不来,被人禁锢在掌心 “程岚鸣......你知道的,我们是一伙的......\\\"林安然一改刚刚的威风,眼中噙着泪,染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木然似的一闭眼,那眼中竟真的流出了泪 真是变脸比翻书都快,韩芸面色一沉 韩芸蓦地抬头,程岚鸣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侧,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手竟这样悬置在了半空中,令凌安然进退两难 韩芸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凌安然,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像是做出决定一般,一瞬间对上了韩芸的视线。视线相交,韩芸竟隐隐从她的目光之中看出了几分算计 糟了!韩芸看着一道道绯红色灵光从凌安然的体内钻出,像是一道道勾人的触手,带着不祥的气息缠绕住了正在打饭的同学们。那些本该对此不感兴趣的同学,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竟纷纷驻足,端着餐盘就走到了凌安然身侧 更多的绯红色灵力缠绕上了程岚鸣的手臂,顺着他的手臂向内府之中爬去!程岚鸣瞬间吃痛般的缩回了手臂,这也让凌安然趁机将手抽回,可那绯红色灵力仍然不依不饶,想要朝着韩芸下手 只是刚刚靠近便被韩芸护体灵力全部打散,韩芸见身旁的程岚鸣矮下身去,应该是被这灵力入侵体内产生的强烈反应 韩芸伸出手凝聚灵力,想要将缠绕在程岚鸣体内的灵力拍出,还未触碰到他,手便被人生生抓住动弹不得 那绯红色灵力顺着她的手臂竟缓缓侵入体内,面前的凌安然不依不饶的死死抓住韩芸的手,韩芸微微皱眉,只好运转身体灵力使其与之对抗。没过一会,对方先一步抵抗不住,面带痛苦被韩芸气力击飞出去 “啊!好疼......”凌安然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的,软入身后同学的怀里,眼中泛着泪花,嘴一瘪,竟带了份委屈的抽泣声,令身旁的同学心软起来 “这是谁啊,竟然跟二班的凌安然打起来了,要打架也不能在食堂打啊!” “她身边还有校霸呢,怎么?八班的学渣配跟学习好的人打架,没素质就只会使蛮力了吗?” “安然都受伤了,就算是真的有什么矛盾也不应该在食堂闹吧?” “这也太招摇了,不知道还以为学校是你家呢!” “你们快别说了......那个是一班的韩芸......刚从八班考上来。” “什么意思啊?不过是从差班考过来的而已,身上不还带了那学渣的气质,没素质确实是应该的。” “校霸还在呢!别说了,不然......” 周边的窃窃私语韩芸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已经不算是窃窃私语了,毕竟声音大的都传入她耳朵里了。韩芸蹲下身去,将受凌安然灵力侵蚀的程岚鸣扶了起来,估计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全身疼痛 韩芸手放在他背后,内里汇聚灵力在手心,正要将纯净灵力打入他内府,谁知有人先快一步,在程岚鸣肩膀上拍了一下,瞬间缠绕在他身上的绯红色灵力全被这道灵力拍散了 “没事吧?”说话之人是万玄昭,韩芸蓦的抬头,撞上了一双墨瞳,略微担忧的看着她 “嗯。”韩芸将手中的程岚鸣交给他,万玄昭一靠近,便像没骨头一般靠在他身上 凌安然一听到万玄昭的声音,瞬间有些挣扎着的想要从同学的簇拥中站起身来,韩芸看着她怎么都无法借力站起来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稍稍抿了抿嘴角,便将这份笑意压制了回去 刚刚灵力冲撞才让她有机会探入凌安然内府,竟然只是初阶灵者,便了然一笑,修为压制!恐怕是这几天内手臂都使不上劲 “真是的,什么风把您给招来了?”凌安然咧嘴一笑,像是最后的倔强 万玄昭看着倒在同学们簇拥之中的凌安然,面上竟罕见的咧出他那副招牌笑容:“可不是,来食堂吃饭,看这里这么有意思就来凑个热闹。” “小小闹剧还真让我看出有些名堂来了。”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凌安然眼看着有些招架不住,便又恢复了她那副可怜模样,这可把身旁的同学心疼坏了,纷纷护在凌安然身侧,万玄昭也拿她没了办法 “少说几句吧万学神,我知道你是一班的,常年霸占全校第一,学习好就把你牛气坏了是吗?”站出来说话的是个女同学,她身上的绯红色灵气及其重 韩芸尝试着将灵力悄无声息探入那女同学体内,可被那四周缠绕着的绯红灵力击散了。看来她是受其影响最大的,就连韩芸的灵力想要靠近也没办法 “不敢当。”万玄昭撂下这句话,居高临下般的看着她 这时身边的凌安然动了动,眼含泪水道:“我害怕......我想去医务室......” 身旁那些被灵力缠绕的同学像是沦为她的走狗一般,竟全都纷纷围绕着她听从指令做事,本该端着餐盘的也将其随意一丢,凡事以“主人”为重 害怕什么,怕你的奥斯卡小金人被万玄昭抢走吗?韩芸嘴角挂着一丝嘲笑,看着闹剧结束,凌安然被一大堆同学像是抬花轿似的送进医务室,别提阵势多浩大了,恐怕就算是领导来了也没她隆重 韩芸仍然没忘记给顾苒买烤鱼,终于如愿以偿的买到了饭,韩芸正准备回去,便看到万玄昭扶着程岚鸣像是有话要说 “我要回去给顾苒送饭,她今天有些不舒服没来上课,你们呢?”韩芸晃了晃手里的烤鱼,先一步开口 一旁没了气力的程岚鸣蓦地抬头,气若游丝般的说道:“她就是睡过头了不想去上课!”话语间还带着些不服气,看来除了浑身没力,应该没什么事了 “当然是送他回寝室。”万玄昭拍了拍靠在他身上的程岚鸣,掌中将恢复气力的灵力按入他体内,这才让程岚鸣看起来有些气色 “你自己小心点。”万玄昭走后,不忘回过头提醒道 韩芸点点头,正要回寝室,脚边却触及一样柔软之物,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一束发带,已经断裂了,上面附着着还未消散的灵力 “难道还有女生也是修士吗?”韩芸喃喃道,弯腰拾起那枚断裂的发带,上面附着的灵力并不属于凌安然,将那发带翻了个面,流光似的暗纹绣着一个“万”字 是万玄昭丢的东西!韩芸正要喊他,却发现他俩早就没入食堂人流之中,不见踪影 回到寝室,将还算热乎的烤鱼递给顾苒,韩芸便如释重负般的躺在床上,神识刚要向外飘去,枕边手机忽地亮了,一看便是有消息进来了。上面赫然弹出:京城中心,带上玉佩! 第19章 预备 韩芸神识回到结界之处,结束了自己入定的姿势,抬手一挥,那道结界便自发的破了。这结界不止能隔灵力入侵,还能隔音,这段时间她从未从这地出去过,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怎么样了? 刚一踏出结界,便有狂风般肆虐的灵力向她袭来,力道还不足以将她高阶灵者击垮,一阵寒意顺着她的脊背向上爬去,韩芸催动体内的火灵根,这才抵御住了漫天的寒气 孟韵晟正入定在一旁,浑身灵力像是收不住般向外飘去,身上灵光大盛,所到之处全都结满了冰霜,周遭的墙壁上也爬满了冰霜,正缓缓向韩芸那边靠近 怕是有走火入魔的趋势!韩芸紧锁眉头,这得亏是她出关的早了。 一道具有火的亲和力的灵力席卷般的铺过整个山洞,带着些温怒的意,扫过了所有经过之地。就连墙壁上的冰霜也被这温热一扫而空,化成了一摊温水,滴滴答答的好生厌烦 韩芸灵识扫过,竟险些被这浑身肆虐的灵力击散,这小子的心魔竟比主身还要强上些许,心有余悸之时心中竟想:还好回来的及时 将灵力汇集于指尖,屈指一弹,一束白光没入他眉心。韩芸运转没入他体内的灵力,果然内府已经全部被他自身的灵力自损的几乎没了完好之处,她引动自身灵力以暴制暴,将孟韵晟体内肆虐的灵力全部压制住 眼看着孟韵晟眉头紧皱,周遭的灵力已经全部被韩芸治的安安分分的,凝聚一掌浓缩的灵气,韩芸手落在他身后,一掌竟将他内里不上不下的一口瘀血击出 “什么时候的事?”韩芸见他意识逐渐清明了,用手指轻轻抹去他唇边的残血 紧闭着双眼的孟韵晟也在这句话里逐渐回了神,入目便是熟悉的人,一时间双手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带着血污的爪子也不顾别的了,直直的抓住她的衣身 韩芸看着怀中欲抱不抱的小孩,狗爪子攀上她却始终离她一段距离。竟一时有些心软,双手环抱着他脆弱的身躯,稍用了些力便将他压入怀中,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像是在抚摸一头受伤的小兽 感受着怀中的小孩终于放松下来,韩芸终于放下心来,柔声道: “你的心魔是什么?” 孟韵晟像是沉默了一会,闷着声音瓮声瓮气道:“刚刚,有些心绪不稳......” 见他答非所问,韩芸也不疑有他,心道日后一定要问清楚,便嗯了一声,松开了怀中的小孩,她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未站起身来,韩芸便被他拉住了衣袍一角,那小孩忽然扑了过来,看着身上被他染上的血印子有些发愣,竟抬起自己的衣袖想要将它擦干净 “抱歉......我没想到......我来擦干净......” 孟韵晟声音有些发颤,还未将衣袖覆上那染血的衣袍,便被韩芸用力从他手中抽出 “让开!”这下韩芸是真的有些怒意了,抬手便将他扫出了一段距离 转身默默掐了个清净咒,将浑身的血污一扫而空,孟韵晟怔怔的看着韩芸身上的血迹像是被风卷过似的,灵力卷扫而过,焕然一新 “为师要出去一趟,不方便带你,你就在此地好好修炼......” “师父?!”还未等韩芸说完,孟韵晟便忽地发出疑问,生生将韩芸的话打断 韩芸有些烦躁的蹙眉,但念及刚刚孟韵晟险些走火入魔,便还是放软了语气,心道这小孩怕不是修炼修傻了 “怎么?”话语间不由得染上了一丝温怒,孟韵晟像是也意识到了,慌忙的低下头去不再看韩芸的视线 “没什么......师父早去早回......”孟韵晟按了按腰间的木剑,不知在想什么 韩芸也不知这小孩到底在盘算些什么,但无论他是否想要算计还是另有企图,她不至于连一个初入灵者的小屁孩都打不过。轻描淡写般的扫了他一眼,便手中掐诀化作一道灵光直冲天涯 京城中心向来是最为繁华的,此刻却摆置了华丽的比武台,豪气的好像来此地的并不是来参赛的,反倒是来结婚的 连皇族都浩浩荡荡的从宫中出来,将马车围台一周,平日里没机会见到的皇帝皇子全都在此刻纷纷露面,只为向仙宗大能讨些眼缘 皇家一来,更有些许平民少女抹的花枝招展的,看见那些皇族人走来便移不开脚步,纷纷驻足围观,心中抱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夙愿,争先恐后的想要吸引皇子们的注意 万玄昭和一群同样是来参赛的人挤在后台,待会要凭玉佩进入比武场,参赛人员大多是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极少数才是平民出身,埋没在一众身着贵气的公子小姐之中 他还是从中见到一些眼熟的人,比如在一旁试图想要和他搭话的凌安然 “你可知第一场要比什么?”勾人的灵力尽数缠绕上他,万玄昭嘴角啧的一声,真的烦人 万玄昭后退一步,拱了拱手,以自身灵力拍散凌安然使出的媚术,冷淡的回应道:“凌小姐自重。” 凌安然见这招没用,竟只身上去,青葱玉指抚上万玄昭衣襟,缓慢的滑落在胸口之处,轻巧的力道点了点,眉眼间染了些情丝 “念及我们相识一场,程岚鸣那件事是个意外......”语气软糯糯的,让谁听了都忍不住为之心动,周遭选手纷纷拧过头去看她,眼底发不住的着迷 万玄昭眼皮一跳,脸上还是挂着他那套招牌笑容,微微提高了声音: “既然凌小姐知道要比什么,不如告知大家,让大家心中都好有个准备不是?” “反正都是比拼实力,就算知道应该也无大碍吧?”万玄昭眨了眨眼,满脸天真的歪着脑袋说道: “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凌小姐这般大度之心可不是能够比拟的。” “心胸开阔,凌小姐不愧是名望贵族之人,配得上这凌姓!”万玄昭一阵夸赞,周围的人纷纷围了起来,将凌安然聚到中心,恭敬的等待着她道出参赛内幕 这一下子确是将凌安然推向了风口浪尖之处,她被众人围在中心,什么内幕?她怎么会知道?凌安然面色一黑,这群傻子,当真是看不出这里真正知晓内幕之人是谁吗 “凌小姐知道内幕,为什么不说呢?”一道神念传入她识海之中,那语气上翘,带着些嘲弄的意味 凌安然透过人群缝隙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万玄昭,他手中举着佩剑,朝着她的方向拱了拱手,最后一道神念传入她识海之中 “告辞!” 几乎所有人都凑到凌安然身边了,只有角落之中还坐着些人,安安分分,似乎对比赛内幕之事并不感兴趣。万玄昭终于面色有些好转,看来这批选手之中还是有达士拔俗之人 “万小友。”说话的是一直倚靠在石壁上的人,万玄昭闻声看去,竟是熟人 “顾......”万玄昭正欲抬手作辑,被那人一挥手打断了 “叫我顾晨就好,别那么见外啊!” 顾晨从懒散的姿态中站起身来,好哥们般的勾住了他的肩,万玄昭也莞尔一笑,两人稍稍寒暄了一下便开始讨论正经之事 顾晨抬起一指,指向了那阴暗角落之处,万玄昭随着看去,那地方阴暗的看不清那人的脸,神识扫过那里,那人像是也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他,便不甘示弱的回以神念 “是谁?” 第20章 第一场比赛 万玄昭不答,那人按耐不住,不多片刻便从那阴暗处径直走了出来,走到光亮之处方可见其容貌,此人竟生着一副姣好面容,唇红齿白的,衣着还算干净,但却失了些华丽 他像是深知自己同面前的二位公子不是一类人,不卑不亢道: “请问找我何事?” 万玄昭还未开口,身旁的顾晨先一步站出,礼貌对他作了一辑,说道:“在下顾晨,这是万玄昭。”随即揪了出身后的万玄昭 那人看他的目光有些恍然,学着顾晨的模样抬手拱了拱:“在下叶景天,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顾晨了然一笑,道:“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小友你有些眼熟,像是我的一位故友。” 万玄昭:“............”这家伙倒是对谁都摆上他的“故友” “是这样吗?我对二位也有所耳闻。”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只听顾晨“哦?”了一声,便有些羞涩的解释起来 “这位恐怕就是万家的小公子,剑术很是了的,我年年听家中父母聊起万家......当真是武将家出身,小小年纪就随父辈参军,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啦。” “过奖过奖。”万玄昭莞尔一笑 “我呢?”顾晨饶有兴趣的,凑到了叶景天身边,拉近关系般的将手臂靠在他肩膀上 叶景天眨眨眼,他一笑起来脸上就会多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给他多了几分无邪。笑着说道:“顾家乃京城第二大名望贵族,论金钱来讲便是京中首富,我们这些出身平民百姓当然是从小听到大。外加顾家公子对下人特别好,多少人想要挤破头去争一个打杂的职位呢。” 顾晨哈哈笑了一会,道:“难不成你也想做打杂的职位吗?” “求之不得,若是输了比赛,顾少爷可要给我留一个位置啊!”叶景天笑道:“我可要那炊事的活,偷懒之余还能混口饭吃。” 顾晨仍保持着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话语间却少了调侃:“你若是输了,我也不会让你做下人做的粗活的。” “承蒙少爷好意。”叶景天笑道 没过多久外面爆竹声燃起,便有来人进入他们后台,见来人是仙门中的小弟子,便纷纷遵循礼数,有序的挨个上前 凌安然也不知道胡编乱造的什么,竟真的被那些人信了去,被推到了第一个上场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恐怕凌安然不会不知道,万玄昭看着面前被推到第一个的少女,以她做那个“出头鸟”倒是帮了大伙。凌安然率先运转灵力集聚于掌心,那比武场中不知从何处运来巨石,足有十个凌安然那么高 轰!那巨石晃了晃,凌安然定睛看那击出的地方,那里赫然出现一个十足的掌印,那巨石连个裂缝都没有 即便是这样,台下依旧响起热烈掌声,混杂着议论声,凌安然面色一红,便径直跑下台去 “傻丫头!当真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了吗?”说话的人是坐在仙鹤之上的长老,高于她修为的威压降下,凌安然又重新跑上台去,敷衍似的随手一作辑,脚底抹油,逃了 那老者冷哼一声,便捋了捋胡子,不给小辈一般计较。仙鹤落在台下,立于坐台旁侧,老者扫了一眼那坐台,华丽的镶嵌着各式各样的灵石,还用金边镀了个边 俗气!老者一甩衣袍,对此嗤之以鼻,坐在仙鹤身上不动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姑娘挺有意思。”说话之人是他身旁的女子,老者闻言看去,竟是那久不出关的胡真人,长眉一挑,道: “胡真人什么意思?” “玄长老莫非看不出?这女娘修炼的正是媚术,这世间谁又能真的做到清心寡欲,稍加指导必定......” 玄老哼了一声,打断她的话,将目光继续放在剩下那些参赛者身上,久了之后才说道:“这一届有点意思。” 比武场上一个接一个的参赛者纷纷上前,倾力想要击碎巨石,可那巨石连个裂缝都没有,万玄昭虽然始终注视着比武场上的动静,其实心系着还未赶到的韩芸 通天玉佩给她了,她不可能不来。万玄昭想道,叶景天在他之前,先一步抬手给那仙门弟子亮了一眼他的玉佩,便大步流星的向比武场上走去 “哎,那可是我给小芸的玉佩。”顾晨悄悄靠了过来,压住万玄昭的肩膀低声说道 “是他差点害死韩凌芸。”万玄昭脑中回忆着韩芸说过的话,看来夺她玉佩的小人一定是他了,亏他之前还和他聊了聊 忽而转念一想,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顾晨点头,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没事......给他也罢。”,忽然轰隆一声,那叶景天竟真的有些本事,一掌深深嵌入巨石内部,硬是将那巨石戳了个眼儿 “待会你上台,悠着点,可别把那巨石给我击碎了。”顾晨戳戳万玄昭,现在剩下的参赛者里就他两人了,万玄昭心念一动,当然知晓他是什么意思 “幼稚死了!” “快去!”顾晨挥挥手示意他快些上台,万玄昭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上比武场 将灵力汇聚掌心,万玄昭看了这么多参赛者上台,不可能不知道,这巨石别看体积巨大,实际上内里中空,稍用些灵力钻入坚硬外壳便可从内部逐一击破 但念及顾晨的小心思,万玄昭还是收敛了些气力,一掌击出,巨石的外表竟毫无变化,台下哗然:这怕不是打了个寂寞 万玄昭朝台下一拱手,那巨石顶部突然滚下一颗小石子,紧接着“咔嚓咔嚓”两声,那巨石竟大片大片的从上到下全部布满了裂纹,看上去脆弱不堪,也许再来一击便能击碎 “有意思有意思......”玄老哈哈一笑,手中的仙器竟脱手飞了出去,径直撞向了比武场中央还未下台的万玄昭 灵力控制的很及时,万玄昭弯了一下嘴角,既给了顾晨发挥的机会,也没让自己失了仙人眼缘。没等他得意起来,一阵罡风直扫面部,万玄昭下意识抽出佩剑 铮!的一声,他稳稳的接住了那柄仙器,这才看出竟然是上好的仙剑,两剑相撞,发出阵阵铮鸣声,万玄昭脸唰的黑了下去 “仙尊这是何意?”万玄昭将那柄仙剑握在手中,收了自己的佩剑,看着面前这个笑嘻嘻的长老 玄老驾鹤驶到他面前来,从万玄昭手中拿回了仙剑,突然一道神念传到他识海中:“乳臭未干的小孩,为何装弱?” “还请长老拿稳仙器,不然就是我的了。”万玄昭不甘示弱的传音过去,礼貌的拱了拱手,嘴上却说着: “仙尊好仙器,万玄昭受教了。” 玄老呵呵一笑,收了仙器,撂下一句:“万小友真是好脾性,明日再见罢。”便一挥衣袖,那仙鹤仿佛听懂意思,便驮着他飞远了 轰!!!那巨石终于闻声倒地,万玄昭回头看去,顾晨还未将手臂收回,那巨石在重击之下碎成了数块 眼看着第一场比赛结束,万玄昭走到他身边,刚一走近便被他捣了一拳 万玄昭:............ 顾晨从怀中掏出久违的扇子,摊开装模做样的扇了扇,说道:“你小子也是一点面子不给啊......”末了,才将扇子合起,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怎么都一个德行。” 第21章 迷路 “你当真是将那玉佩给她了?”顾晨拿出了扇子,哗的一声摊开,有些烦躁的扇了扇 京城的一处小酒楼处,桌上摆满了上好佳肴,顾晨他们办了个包厢,驱散了所有的下人,偌大的一层只有他和万玄昭二人 “只要她得到了,她就一定会来。”顾晨笃定道,一手捻着扇子,一手夹菜 万玄昭被他的笃定所震惊,毕竟第一场比赛并未见到韩芸的影子,就连他都以为她不会来了,可顾晨却十分确定她就是在来的路上 “你为何如此......”确定两个字万玄昭不敢说,话说了一半便弱了下去 顾晨不在意,还高兴的给他满上了酒水,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刚刚不来,多半是迷路了。” 韩芸睁开眼,她窝着一身的怒火,刚回到现实世界就气的一脚将被子蹬开,两下便从床上坐起身来,给正在炫饭的顾苒吓了一跳,筷子夹住的鱼肉滑到了地上 “做......做噩梦了?”顾苒茫然道,将地上的鱼肉捡起来继续吃掉 “是啊。”韩芸赞同的点点头,道:“梦见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走了很久,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太可怕了,这一定是鬼打墙!”顾苒晃了晃脑袋,看着身边的韩芸,身上阴冷的好像要吃了她,便咬了咬筷子不再吱声 韩芸这路痴也不是一次两次的迷路了,头一次在梦中迷路起来还在生气,顾苒抿抿嘴,真的有点好笑。将险些暴露出来的笑意压制下去,便回想到当时她和韩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因为在教学楼里迷了路,被气的大哭 这样的经历韩芸有很多次,长大之后这种情况便少了些,但找不到路仍然是她心底最恐惧的事。顾苒想,她从未见到韩芸害怕过,也不怕鬼鬼怪怪,也不恐惧黑暗,就算是有人血溅到她脸上,估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就是这样的人,顾苒跟她相处多年都从未发现她害怕什么,找不到路应该算她害怕的一项吧 说起来,顾苒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血溅当场的事情,她俩还真的经历过一回 那可要追溯到她们共同的初中了,顾苒有些懒懒的想道,忽然看到韩芸重新躺了回去,声音闷闷的: “下午不去了。” “不去了?”顾苒有些吃惊,筷子都拿不稳的在空中抓了两次才抓住,道:“你身体不舒服?” “就用这个请假吧,我看看现在睡回去说不定能从那个鬼打墙里走出来。” 顾苒哈哈一笑,便咔咔在手机上敲了两下,拜托她亲爱的表弟给两人请假了 韩芸有些苦恼的躺在床上,神识回到了那个世界,此时此刻她正困在韩家祖地多时了,这上面倒是不比万人坑下尸体那么多,但总归是透着些阴森的气息 这里到处都是疯长的杂草,草尖挠的脚背有些痒痒的,韩芸截断一半的长发随意丢在地上,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走都会回到开始的地方 一开始韩芸遵循着一直向右拐就能走到出口的原则,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起点。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在树上标记,几乎每一个树上都被她拿剑画了个叉,自信般的走了许久,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她刚开始截断的头发 韩芸:“......\\\",她头一次这么恨自己的方向感 原地打转了好一会儿,韩芸忽然蹙眉,手边捻起树梢上的一片嫩叶,顷刻间将灵力汇入其中,那本该没有杀伤力的叶片却如利剑般刺入一旁的灌木丛中 “啊!好痛!芸姐姐是我!” 熟悉的呼声从灌木丛中钻出来,这才让韩芸收了手中的入尘 小孩拨开树丛,跌跌撞撞的跑到韩芸身边去,破烂的衣服上被韩芸的树叶划出一个口子,衣服下的皮肤也稍稍有些见血 韩芸不喜别人这么靠近她,尤其是脏兮兮的小孩子,便稍稍退了一步,单手止住了他想要靠近的脏手 “你是......苏宴。”韩芸终于想起这个面熟的小孩了,只是......为何会在这里? 看他的个头,想来应该和孟韵晟差不多大,韩芸矮下身去看他,神识偷偷探入,竟然还未引气入体,是个凡人 “芸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苏宴的脸上多出一份孩童般的天真,眨了眨眼说道:“还换了一身衣服,我一直没在柴房看见你。” 柴房,没错了,那正是韩凌芸呆过十七年的地方 韩芸继续搜索着原主的回忆,苏宴差不多是被她当作弟弟一般疼爱的,想来他应该也将其看作亲生姐姐 “我得到了一些机缘,你先带我离开这,回头再慢慢跟你讲。”韩芸说着,拍了拍苏宴的肩膀 “就靠你了!” 苏宴点点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便快乐的拉住韩芸的手,几番找寻后,终于见到熟悉的路了。韩芸心中一喜,感谢的掏了掏空间,竟还有一颗剩下的糖果 “这是什么?” 苏宴疑惑的点了点手中的糖,韩芸着急离去,便撂下一句:“自己研究一下。”化作灵光冲进京城中心 苏宴将那颗糖拆开放入口中,脸颊被撑开一个小小的鼓包,看着那道灵光冲去的方向,捏紧了垂下的拳头 差一点,就能困住她了 “再喝啊!这就不行了万小友?”酒楼二层爆发出一阵笑声,万玄昭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不能喝了,耳尖通红,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还是前辈酒量好。”声音闷闷的,像是快要睡过去一般 “论酒量我还是不及她,当初还被摆了一道呢......”顾晨托腮,脸颊微红 说起以往的风花雪月,就是喝满酒楼里所有的酒也堵不上他的嘴。万玄昭想,真是要被叨叨烦了,论啰嗦,还真的和村里的爱聊八卦的老太有的一拼 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本该密闭的二层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大风,万玄昭警惕的抓上了腰间的佩剑,酒也醒了大半 “来了。”说话之人还有些醉醺醺,散漫的提醒道 万玄昭刚提起佩剑,便见到酒楼玄关之处站了个人,神识扫过,熟悉的波动让他松了口气。见来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便收起佩剑,道: “你终于来了。” 韩芸是顺着通天玉佩的灵力波动找来的,这东西就像一个天然的指南针,刚一拿出来的时候她就感知到了万玄昭的方向 怎么没有早些想到?韩芸有些懊恼,但更多的还是没能赶上参赛的内疚,当她顺着灵力波动找到这家酒楼的时候,这份不言喻的内疚便唰的散的一干二净 “快来坐!还剩下些酒!”顾晨有些醉酒之人的神志不清,招呼着韩芸过来喝酒,还晃了晃手中的酒桶 韩芸礼貌的拱了拱手,回应道:“抱歉,已辟谷,小女子不胜酒力,还是算了。” 顾晨哈哈一笑,竟问道:“我送你的玉佩呢?” 韩芸面色一冷,道:“丢了。” 顾晨挑了挑眉,身旁的空凳子便自动的挪到她脚下,韩芸也不觉有异,识趣的坐下。只见他招了招手,那凳子便带着韩芸以极快的速度挪至了酒桌上 紧接着下颚便被人用扇子抬起,韩芸不得不对上了他的目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一笑,眼角堆尽情丝,那左边眼角处还落了一颗小小的黑痣,更是夺人心魄。那额间垂下两根蟑螂须似的刘海,又长又细,扫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让韩芸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差不多七天未见,这两根蟑螂须似的刘海实在入不了眼。韩芸蹙眉,不知他又要说什么 “不错,比之前看上去气色好多了。”顾晨笑道: “看我作甚,我今日和往日有什么不同吗?“ 韩芸:”......“ 第22章 谈论 “并无不同。”韩芸说道,将脸向边上撇 顾晨当真,便用神识探了探她修为,笑的更甚了:“没想到已经是高阶灵者了,你找到自己的道了吗?” 要想入道,必须先寻得自身的道。这才能称之为道人,韩芸微微颔首,说道: “没有。” “我也没有。”顾晨终于不笑了,将她正过来反过来掰着看了看,视线黏到她腰间的佩剑便移不开了 韩芸感知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将手放到了那处,见面前的男人笑的更欢了,不由得心中一紧,怕是下一步要杀她夺剑了 向来仙器便少之又少,杀人夺器之事更多,因为这种事发生的兄弟反目,情人眼红的事情多了去,怎叫韩芸不得不防备 身后的万玄昭突然开口说道:“这就是入尘吧?真是好名字。” 韩芸点头,还未等她转身,顾晨抬起扇子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刚聚起来的杀意瞬间被这一扇子敲的散了去: “好了,祝贺韩凌芸小姐获得一大机缘,再上点好菜好酒庆祝一下如何?” 韩芸微微皱眉,正要拒绝,顾晨忽的揽过她肩臂说道:“辟谷并不是不能尝,偶尔喝酒并无大事。” 韩芸只得同意,她看了看一旁喝的耳尖发烫的万玄昭,心道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顾晨道:“韩凌芸小姐并未参赛,第一场比赛失了和仙人的眼缘,但并未说第二场比赛就不能参加了。” 韩芸低头抿了一口酒,有些熟悉的味道,微微挑眉,道:“什么时候开始?” 顾晨道:“不急,当然是明日一早才开始,留够了准备时间。” 万玄昭道:“今年规则有所变动,还是小心点为妙。下一场考的是眼力和感悟力,说白了就是猜东西,一些有天赋的人才方可看出到底是何物。” 顾晨忽然用扇子戳了戳韩芸,问道:“你有灵眼吗?” “什么是灵眼?”韩芸问道,她想到自己之前在万人坑之下看到的漫天的怨气和混杂在其中的灵力,况且每个人的灵力颜色也有所不同,不过后来才发觉是每个人所修炼的道不同,才影响了其颜色变化 顾晨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便不再说什么,转过头又问万玄昭: “那你有吗?” 万玄昭正色回答道:“当然没有,全天下也未必能有十个人有。” 顾晨道:“那你想怎么过这第二场?” 万玄昭淡淡的扫了一眼韩芸,烈酒下肚,他整个耳朵都像是烧了起来了,都不用看便知------应该是全红了,言简意赅道:“算” 韩芸听到有些动容,用顾苒的话来讲,就是算命之人什么都能算,就是不算自己,只要他想,就没有算不出来的东西 了得!了得!她也对算术有了些兴趣 韩芸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把烈酒当做喝水一样的顾晨,这人其实已经醉了,只是意识清醒,看来的酒并不麻痹他脑子 “你有灵眼吗?” 顾晨愣了一下才知是在问自己,掏出了他装叉用的扇子,哗的一声摊开,装模作样的扇着,他额上那两条蟑螂须也不住的颤动着 “鄙人不才,正是那万里挑一的灵眼拥有者。” 韩芸:“......” 万玄昭:“不愧是前辈!” 眼看着顾晨淹没在赞美之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美的不行,韩芸终于轻咳一声,道:“我要回去了。” “去哪?”万玄昭放下酒杯,看见韩芸要走多嘴问道 “我还有徒弟,忙着指导他。” 顾晨唇边还衔着酒杯,听到这句话后狠狠的呛了一下,慌忙问道:“韩凌芸你收徒是不是有些早了?” 万玄昭也有些震惊,道:“你已经有徒弟了?” 韩芸点头,回道:“不早,我那小徒年纪还小,我收下他不过是将他养大顺便再传授一下防身之道,日后总归不会受人欺负。” 顾晨眯了眯眼,手里拿着扇子一下下的敲着,不知在想什么,趁韩芸还未离开,忙的叫住她: “你要回何处去?不如带着你徒弟来我府上住,我顾家多两个人也不过是多分去两块地。” 韩芸微微驻足,道:“无功不受禄,不知......” 顾晨打断她,说道:“顾家实在是大,平常也没人跟我说说话,多两个人在反倒热闹,你若是要来便来就是,不用觉得有碍。” “那我考虑一下。”韩芸回过头来看着顾晨,随手作了一辑· “告辞,二位。” 说完,韩芸便掐诀化作灵光,从开着的窗户中飞了出去,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韩凌芸年纪轻轻就收徒了......哎你,我那杯是烈酒......”顾晨说着,手中的酒就被人夺了去 烈酒下肚,烧的浑身发烫,万玄昭摆手将空了的酒杯还给顾晨,喝完便觉得有些头晕恶心,没过多时便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酒量本来就不好还装叉。”顾晨收了桌子上的酒,拍了拍倒在桌上的人,见没了动静,便喊了下人将他抬走 “别动我别动......”昏了头的万玄昭被两个下人抬着还挣扎,手脚根本使不上力,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叽叽喳喳的,安分点。” 顾晨拿出扇子,往脑门上一敲,世界安静了 一道净白灵光左闪右闪,穿过熙熙攘攘人群,直向那破林子里飞入,进了林子便有些晕头转向了,好在她有着过人的路痴天赋,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果真走到了曾经的崖边 那灵光没有犹豫,一跃而下,在混沌的万人坑上方划出了一道破空般的痕迹,落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处,还未进入便看到洞口坐着一个小孩 那灵光晃了晃,化作一个人形,等那浑身的光芒散去,露出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抬眼间那眼中似乎闪着碎玉,灵动而温柔。那灵气在她脚底打了个旋,卷起了她面上的碎发,韩芸自觉有些麻烦,便抬手将碎发揽到耳后 这是一个少女很常见的动作,回首嫣然一笑,孟韵晟便有些不知怎么的,垂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耷拉着脑袋走到她身边去,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 “师父去了哪里,韵晟等了很久。”那小手带着撒娇的意,轻柔的晃了晃 韩芸并没有理会,像抱娃娃似的将他捞到怀里,那粉雕玉琢的小孩被她抱在怀里,身体有些僵硬,双手紧紧的扒在她身上 韩芸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手中入尘像是有生命一般,落在地上微微悬浮半寸 “师父带你上去。” 韩芸柔声道,飞上入尘,那剑便稳稳的载着她一路向上 第23章 寄人篱下 直到飞身于上空,身下的人群在她眼中变成了麻豆般大小的黑点,京城的全貌也被她看的清清楚楚,学会御剑之后,曾经在她眼中错综复杂的道路也变得清晰可见 她这才觉的天大地大,万里辽阔,自身原来只局限于小小的四方地里,抱紧了怀中的孩童,这小孩竟也丝毫不怕,居身在万里高空之上,安安稳稳的被她护在怀里,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得不动了 韩芸摸出那枚通天玉佩,正是万家的,顺着灵力波动的方向就能找到他,这倒确实是件好用的东西,跟一个引路者一样 路上,韩芸顺带研究了一下这个玉佩的运作,这其中藏着万玄昭的一点灵力,拥有玉佩之人便可以找到灵力的主人,同样的这灵力也与主身共鸣,万玄昭也可以找到她的方向 顺着灵力波动的方向,正巧路过了刚刚见面时的酒楼,自上而下的看去,那酒楼共有四层,换个角度看竟别有一种形态,韩芸转了转,从上方俯视看去,更有利于她记住京城的地形 刚靠近顾府,便看到府邸上空竟布上了保护阵法,还未接近便能感应到阵法灵力强烈的波动 韩芸尝试性的打出一道灵力,却根本不伤及分毫,却惊动了府邸内部的人 从上方看去,府邸内部乱作一团,率先出来的还是顾晨,他提剑而上。看到来人是韩芸,便收了剑和阵法 “你考虑好了?”顾晨执起扇子,扇出的风竟带着些灵力,将身后的下人掀翻出去 韩芸冷静的看着被扇到后方去的下人,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他俩的视线,收了入尘缓慢的降落至地面上来 她怀中还抱着小孩,将孟韵晟放下,抬起手便护在身后,微微俯身作了一辑,道:“顾少爷说的话,能当真吗?” 顾晨爽快一笑,说道:“当然!我还怕你不答应,来了就好.......” 说着,想要抓一把躲在身后的小孩,却被韩芸侧身挡了过去 顾晨:“......”这么护犊子! 孟韵晟却从韩芸的身后钻了出来,孩童的嗓音稚嫩却清脆,学着韩芸的样子一拱手,说道:“孟韵晟。” 顾晨脸色大变,额上黑了一圈,也不在乎他的个人形象了,说话间有些咬牙切齿 说道:“顾晨。”随即拿出扇子在他头上狠狠一敲 这一敲响声很大,韩芸也没能拦住,只见她的小徒弟头上瞬间多出了一个大包 韩芸:“你干嘛对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说着,有些心疼的重新将他护在身后,语气染上了些温怒 顾晨执扇有些烦躁,指着孟韵晟道:“这就是你捡来的徒弟,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依我看,改姓顾,随我顾家,倒也没必要非得修仙,送去做书郎也不错!” 还未等韩芸作答,孟韵晟忽然拉住了她空余的手,韩芸看去,小孩眼角红红的,还泛着泪花,懂事的说道: “师父......你们不要吵了,韵晟不疼......” 多懂事的孩子!韩芸心中一阵酸软,抬手将其搂进怀中 顾晨:“......”阴谋,绝对是阴谋 “顾少爷,我家韵晟的名是我取的,孟是古姓,源于姬姓。”韩芸蓦地抬头,对上顾晨的眼睛,他正用扇子遮住脸部,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韵为音,晟为日。韵本就是形声字,音为形匀为声,韵即是一种境界,称之为道。昂头冠三山,俯瞰旭日晟,以晟为名,意欲光明磊落,前途一片。” “少爷,你说孟韵晟这名字,哪里不好?”韩芸垂眸,不再看他 扇子盖住的面容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露出的眼睛眯了眯,顾晨转过身去背对着韩芸,扇子在背后扇了扇,道: “是我多言了,万玄昭在你西边的屋子休息,你就去东边那个空宅吧,明日比赛的时候再会。” 韩芸抱起小孩,感谢道:“谢谢顾少。” “快去快去,说两句都不行,护短死了!”顾晨不耐烦道,快步向万玄昭的方向走去 韩芸抱紧徒弟,心中烦躁,便走的快了些。她明知道不该这么容易信任他们,不管是顾晨还是万玄昭,明明只是见过一面,却觉得他们应该是朋友,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顾晨随口一提,她便真的抱着小徒弟赶来了 这种毫无防备的信任感,实在是烦,韩芸蹙眉,包括那个将她推下山崖的小贼,只是一面之缘,便信了他的一面之词 自己当真对外人毫无防备之心吗?韩芸想不通,她一人不带任何记忆的生活了这么多年,防备警惕着身边的各种人,却唯独对这些人有着出乎意料的信任 顾家的宅子果真是豪华,就连东西两方的接客宅也如此精致,连门框都奢华的镀上金边,正中间的华座中间也镶嵌了宝石 韩芸扫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几个侍女,衣着全都比她自己华丽。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既不华丽,也不过于朴素,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干净整洁 这就够了,没必要那么花哨。韩芸将孟韵晟交给下人,吩咐她们将小孩洗洗干净再送回来,便走入房间 刚使唤完侍女,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模样有些像那些带着孩子找上门的情妇,便不由得有些羞,找到房中的镜子上下打量着自己 一双杏眼含着春意,一笑更是百媚生,平眉薄唇,看上去竟有些人畜无害的乖巧感,鼻梁也还算高,眉尾还算好看,高阶灵者之后更是冰肌玉骨------一个字,俗气 也就看着还算年轻了,她没有寻常女子的婀娜多姿,也不像凌安然一般有种楚楚动人的破碎感,更没有惊艳所有人的风华绝代 被当作抱着孩子找上门的情妇也是理所应当了,韩芸点点头,这宅子后方便是一处竹林,竹林前方修筑着一谭冰潭 “小主,是要更衣沐浴吗?”说话的是一直待在她身旁的侍女,韩芸点头,那侍女靠近了她,抬手便要宽衣解带 “等等,一定要在这个地方吗?”韩芸有些紧张,便制止了她的动作 那侍女头也不抬,道:“小主放心好了,这雅尘居除了我在你身边,不会有其他人了。” 韩芸还是没有动静,看着侍女一副白净的脸,年纪不大,像是有十四五岁的模样,还未长开,却五官姣好,脸蛋毫无瑕疵 倒真是个美人胚子,韩芸叫她抬起脸,那小侍女便乖乖看向她,眼底还带着些孩童样的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名字?”韩芸问道 “奴婢名为慕儿,没有姓。”慕儿回答道,见韩芸没有更衣的打算,便自觉退到一旁去 “慕儿......好名字,谁给你取的?” “是顾少爷,战乱年代想要活着就不容易了,慕儿无父无母,是少爷从青楼里买来的,那个时候年纪小,早就不记得青楼老板娘取得名字了。” 韩芸听着慕儿聊起往事,总觉得慕儿这名字很是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故人跟她一个名 慕儿仍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走着,韩芸走到那冰潭旁边,将换下的衣物交给她,便跳到冰潭之中 这下,算是真的寄人篱下了 第24章 浅居 冰潭之水涌动,此水是活水,对炼体之人大有益处。韩芸脚底触着一块巨晶石,晶石上刻着的符咒使得这片潭水冰冻刺骨,倒是对疗伤有些作用 韩芸灵力属性为火,这样的冰潭不觉得刺骨,反倒更舒服些。慕儿跪在一旁,看着韩芸深入冰潭,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冰泉每每触碰,她都会被冰的缩起来,这人竟能忍受此等寒冷 “小主......当真不觉得潭水冰冷吗?”慕儿试探着问道 韩芸黑发入水便飘在上面,慕儿神情有些发愣,修士身体毫无瑕疵,就连平时不怎么打理的头发也不是凡人般的干枯毛躁,散入水中,秀发如缎 韩芸扫了一眼她,说道:“还好。” 说完之后,两人再无对话,韩芸忽然想到:难不成刚刚慕儿是觉得尴尬,想要找些话题来的? 便主动抛来了话题枝,道:“你说这里名为雅尘居?” 慕儿本就无聊,见小主问她问题,便兴致勃勃的答道:“是少爷取的,就连这大宅也是少爷派人修建的,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这冰谭也是少爷找人来做的,为这个雅尘居少爷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算起来,小主是这雅尘居的第一入住人呢!之前少爷有的时候会来看一眼这冰潭,但一般都是为了检查一下这潭水是否冰冷刺骨。” 韩芸听着慕儿的絮絮叨叨,忽然想到她刚走到这大宅面前之时,见到那上方的字迹,并不像是“雅尘居”的样,便问道: “那大宅顶上的字也是你家少爷写的?” 慕儿莞尔,说道:“是少爷亲笔题字的‘雅尘居’,他写完后命下人将其裱起,大宅这才有了名。” 韩芸:“......”那丑字竟然是他写的 “你家少爷为何要修这雅尘居?”韩芸掬起冰水,泼到身上倒也不觉得冷,倒是那慕儿,怔怔的看着她,想了许久才道出了一句不知 刚从冰潭之中出来,慕儿便给她披上了新衣,衣服看着朴素,但是摸着绸缎便深知这衣服的金贵,月光下忽见的暗纹,上面隐蔽的绣了一个顾字 两边衣袖上都有,袖口还绣着奇怪的纹路,韩芸将袖口朝月光下一照,是无数暗纹绘成的家纹 “这是少爷命人绣上的。”慕儿见状,抬起她自己的衣袖,上面果真绣着家纹和顾姓,只是与韩芸的不同,几乎是用彩线绣出的,属于是衣服上最夺目的一部分了 韩芸点头,只见慕儿转身,手背过去指着衣服背后的花纹,道: “就连这里,也是少爷要求绣上的。” 韩芸:“……我的也是吗?” 慕儿点头,道:“只是小主的花纹是特殊材质做成的暗纹,不明显的,少爷说我们做下人的,基本上都是用彩线绣成。” 韩芸走在前方,听到这句话眉头皱了一下,问道: “你家少爷这是专门为我做的衣服?” 这衣服的绸缎和制成暗纹的材质都不像是一朝一夕能做出的,况且这衣服更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似的 慕儿:“这个……我也不知,这衣服也是少爷提前命人送到这雅尘居来的……” 韩芸莞尔,抬脚跨入居处,刚入了大宅,便看到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有些拘束的看着她 孟韵晟一见到她来,犹豫了一下便伸出手抓住了韩芸的衣袖 “小主,孩子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了。”慕儿道,退后了几步,用手指着隔间 “那边是挨着主房的次房,孩子可以睡在那边。” 韩芸将他护在怀里,敷衍的“嗯”了一声,慕儿便懂事的退开了 此时天色并不算晚,还没到入睡的时间,韩芸放开怀中的小孩,让他先去次房收拾一下 好软,韩芸想,捏了一把孟韵晟的脸,小孩的肤感就是和大人有所不同 “师父不跟我一起吗?”小孩眨巴着大眼,无辜的说道 “嗯……有点事。”韩芸道:“虽说修仙之人可以不用睡觉,但偶尔的休息也好。” “为什么?”孟韵晟拉住她要走的手,紧紧的拽住 韩芸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下,将手从他手中抽出,说道:“因为健康,十点前不睡觉就算熬夜。” “什么是熬夜?” 韩芸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伸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吓唬道: “晚上不睡觉的孩子会被偷小孩的抓走,把你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拿走,让你再也回不来!” 孟韵晟摸了摸被弹红的眉心,抬起头来看着她:“永远回不来吗?” “是的,永远。”韩芸笃定道 “所以,现在,马上。”韩芸指着孟韵晟的那个屋子说道:“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看着孟韵晟一瘪嘴,眼眶发红的哒哒跑回自己的屋子去了。韩芸这才放下心来,刚一踏出雅尘居,便看到一个执扇的少年在外面,不知等了多久 “抱歉,久等了吧?”韩芸试探性地问道,看着顾晨有些怔怔的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将扇子一摊挡住了半张俊脸,不知是什么表情。久了,才慌张的扇了扇,轻咳了两声 “今天有点热,等美人前来,这点时间不算等。” 韩芸自动无视了后面一句话,紧接着一阵大风刮过,寒风瑟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嗯,是有点冷,穿少了 “这雅尘居住的还习惯吗?”顾晨走在她前方,一路上喋喋不休,韩芸抬起头来,回想起刚刚的雅居,好像一切都顺着她的意 “比那柴房好太多了。” “哈哈哈这样……”顾晨一笑,想用扇子敲一敲韩芸的脑袋,被她侧身躲过了,讪讪地收回手说道:“那就好。” “衣服还合适吗?” “嗯……”韩芸本想问出那句:这衣服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吗?忽然想到有些越界,便将它硬生生咽了回去 “顾少给的衣服,很好看。”韩芸抬眼迎上他目光,可那目光忽的有些躲闪,讪讪收了回去,那目光的主人敷衍的嗯了一声,说道: “好,喜欢就好。” 韩芸刚想再问一下那冰潭是如何做成的,刚欲张口,二人便走到了最西边的芳香居,那居处的大门口斜靠着一个影子,有些慵懒的靠在门口的柱子上,见到二人来了,这才晃了晃身形 “这天开始转凉了……” 顾晨笑嘻嘻的凑了上去,说道:“是啊,刚刚都穿少了。” 韩芸:“……”你刚刚不是说热来着 万玄昭倚在柱子上,目光投向韩芸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道:“这衣服不适合你,怎么……”还未说完,便被顾晨一扇子敲的没了声,险些咬了舌头 “臭小子,有你这么说话的?”顾晨偷偷传音道,得到的是万玄昭的一个大白眼 韩芸:“是吗,我觉得不错。” 顾晨道:“是吧,这可是我给量身定做的。”说着,还用扇子敲了万玄昭的头三四下 “ 第25章 芳香居 看着韩芸走进芳香居的身影,顾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万玄昭有些无语的瞥了他一眼,速速跟上韩芸的步伐,道:“一夸你还真的美上天了。” 他们跟着韩芸左拐右拐,竟真的在芳香居中迷了路,说迷路倒也不算,毕竟三个人中有两个都认路,只是闲的无聊陪着她瞎跑 芳香居之所以被称作芳香,是因为这里到处都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其中最常见的当属茉莉和栀子。这里不像是一处居所,更像是一个大花园,在大片的花朵丛中立着几方小宅 在院子中央生长的参天大树,说不出来的品种,树杈精心的用花枝缠绕,下方正悬挂着一个小小的秋千。在韩芸第三次路过这个小秋千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身后的两个男人跟随从一般跟在她身后,偶尔拌拌嘴,有时韩芸没来得及回头看,两人就像是有血海深仇的小孩,你一掐我一扭的好生热闹 终于,韩芸停下来了,身后的两个“小孩”也随即停下,在她回头的一瞬间从血海深仇的世仇变成相见交谈甚欢的挚友 “你不是叫我来芳香居玩玩吗?”这话是问的顾晨 韩芸在冰潭中养生时,就接到了来自顾晨传递来的神念,意思是要她快些来芳香居,三人赏月喝茶,畅谈天地 顾晨毫不思索的回答道:“是啊!看你很有兴趣,就先陪你逛逛。” 韩芸一摊手,默默走到他俩背后,面色上有些尴尬,从后方一手搭在一人肩上轻轻拍了拍,道:“抱歉,我迷路了。” 她自己也有些尴尬,不知为何忽然就走到了二位的前方去了,他俩也丝毫不觉得有异,乖巧的跟在她身后绕了一圈又一圈 顾晨反倒觉得有意思,哈哈一笑便带着二人钻进一处小道,那里并不是寻常的大道,就算是花园也有下人修理出来的道路,可这个小道完全是顾晨一个人在前方踏出的道路 来到一堵满是爬山虎的墙旁,那一堵墙几乎完全被草木遮盖了,只见顾晨站在前方屈指一弹,手中带着有力的灵光忽的钻入那草木的缝隙中 万玄昭拍了拍韩芸,将她推到前方去,顾晨也点头示意韩芸扫开面前的草木,那草木的后方竟然是一处只限一人通过的窄道 韩芸走在前方,这小道实在是窄,越往里面走道路越是狭窄,只得侧身经过 就这么一个幽暗狭窄的小道,道路不长,却让三个人墨墨迹迹的走到天色也昏暗起来,这道上方便是天,夕阳就在他们头顶,天边斜阳如血,直到看到前方一道明亮的光束,这幽静小道豁然开朗起来 “你还藏着此等好地!”万玄昭惊叹道,好容易从小道走出,这分明是一大片空地,中间放置着棋桌,还摆放着好酒好茶 韩芸也微微愣神,这个地方一抬头便能见到天边落日,到了晚上便能更清晰的看见毫无云雾遮挡的月亮 “什么叫‘藏’?”顾晨走到那棋桌前,斟上一壶好茶,坐在石凳上招呼着他俩快些来 “这可是本少爷居处,本来呢......是想要在这里修建一处人工湖的,实在是学艺不精,对水术的修炼还不够。”顾晨用扇子指着他们面前的一大块空地说道: “到时候就能在湖面上倒映出月影,这个地方当初可是我当初躲避阿父阿母责罚的好地方。” “你的属性居然是水?”韩芸抿了一口茶道,茶是好茶,入口回甘 顾晨微微一笑,道:“当然,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的水属性没用,平常就用来浇浇花,养养草,最后可是养了一个居处的花,喏......改名芳香居了。” 万玄昭若有所思,看向韩芸:“你的属性是火?” 韩芸点头,开始琢磨万玄昭到底是什么属性的灵力,被顾晨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先一步说道:“万玄昭其实没有属性-----属性为风,但其实这已经算是没有属性了,因为风属性只能跟火属性有帮助,这灵力的属性对他的帮助实际上微乎其微......” “所以我是剑修。”万玄昭道 “剑修通常心志坚定,是当之无愧的修真之人。”韩芸蓦地抬头,对上了那忽闪的墨瞳,道:“所以我很佩服。” 万玄昭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低头微微一笑,“嗯”了一声,便扯开了话题 三人就在这四方小地里畅聊一夜,韩芸了解了每个人天赋和想法,只是问起她以后想做什么,韩芸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以万玄昭再一次喝醉结束,韩芸第一次发觉自己酒量居然还不错 枉让顾晨在桌上一直给她灌酒了,把酒当水一般,看来自己也算是千杯不醉了 韩芸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丝亲近感,看着一个喝的烂醉,一个还算清醒的去拖,不由得染上一丝笑意 最终万玄昭是被顾晨打晕拖走的,刚出了小道就喊来下人带走了,韩芸也打算回雅尘居休息,刚要走便被一把抬起来的扇子拦在面前 执扇之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衣袖也沾染了花香,抬手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幽兰香,拦住了韩芸的步伐,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韩芸侧身躲开扇子,看着面前的顾晨左摇右晃,脚步快要拧成一个麻花了,也不等他再说话,便转身脚底抹油般溜了 再不走,恐怕顾晨会走一半栽倒在地上,明天就只能见到一个火冒三丈的顾少爷了 踏入雅尘居,大宅顶上仍然是挂着顾少爷顶级书法大家的巨作,韩芸看了一眼只觉得这根本不像是字,更像是“画” 谁能想到顾家乃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出自书香世家,少爷竟能画的一手“好”字 韩芸前脚刚踏入居处,后脚慕儿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走着。韩芸回头看她,见她实在是困得不行,大概是睡着的时候听见韩芸的动静这才来的 “你回去睡罢,这里不需要你。”韩芸柔声说道,那小姑娘还有些惊讶,点点头便打着哈欠下去了 还记得刚来居处的时候,她身边还站着很多下人,看来贴身侍女是只有慕儿一人,其他的下人也不知去了何处,一天下来韩芸竟没见到过 刚走到主房,便见到孟韵晟抱着枕头,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打着瞌睡。韩芸刚一走近,便把瞌睡中的小孩惊醒了 “师父回来了,韵晟等了好久。”孟韵晟从凳子上跳下,伸手便要去抓韩芸的手 刚一走近便被韩芸伸手弹了一个脑瓜嘣 “怎么没去休息?”韩芸瞧见天色已深,看着小孩的额头出现一个弹红的红点 孟韵晟抬手揉了揉那红点,抱起怀中的枕头道: “韵晟一个人害怕……” “害怕什么?”韩芸虽然记不起小时候的日子,但是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看着面前有些扭捏的孩童,不知道自己曾经有没有跟传说中的父母一起睡过觉 她是否也会像一个撒娇的孩童,非要缠着父母一起睡觉? 韩芸不知道,那段缺失的记忆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眼前的小孩看见她有些怔怔的样子,仿若是在回忆往事,便又故作深沉的样子转过身去,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韵晟可以一个人睡……” 韩芸这才看见面前故作成熟的小孩,孟韵晟有些苦恼的抱了抱枕头,拍了拍身上打皱的衣服,刚要向着黑暗的次房走去,身子忽的腾空,被人从后方抱起,按在怀里揉了揉 孟韵晟:! 小孩的身子很轻,只一下就可以捞入怀中,乖巧的一动不动。韩芸忽的想,带孩子的情妇就情妇罢!小孩子没什么不好。便搂着小孩按在床上,并揽过薄毯盖在他身上 “师父不是说,不睡觉的小孩会被偷小孩的抓去吗?”黑暗中,孟韵晟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一下一下的看着她,毫无睡意 韩芸瞅见那双眨着的大眼,用手给他遮住了,刚一将手缩回,便调皮的又睁开眼睛看着她 “是,所以你再不闭眼就会来抓你了。”韩芸厉声道,替他掖了掖薄毯,这样会更暖和些 “那师父为什么不睡?” “因为为师不是小孩。” “可是师父年纪不大呀……也是小孩,是比我大一些的小孩……” “再不闭嘴就回去睡。” “……” 四周终于没了声响,也是被多嘴的小孩问的不耐烦了,韩芸斜靠在床栏处,运作神识回归另一个世界 第26章 终于参赛 黑暗中,偌大的殿堂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些人,若是没见到这些人脸上都带着些痴痴的笑容,恐怕就以为他们早死了 坐在殿堂之上的是一位男子,手撑着头,像是陷入了深深的睡眠,长发垂落在肩上,看起来毫无生气,一整个殿堂全部已陷入黑暗,一点生人气都没有 韩芸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顾苒坐在另一个床上刷着短视频,一边刷一边痴痴的笑,装病逃课的下午显得格外安逸 午后的阳光直接钻进她们的窗户里面,韩芸忍不住伸手,让那安逸柔和的光落到她手上 她此次带着孟韵晟不管不顾的投奔顾晨,不仅是因为信任,更多的是因为她不想让他长时间待在万人坑那 那里怨气太浓重了,小孩走火入魔也估计是因为灵气稀少,他自己又急于提升修为,反倒适得其反。韩芸眨眨眼,这股拼命劲儿倒是和自己有些像 像是感知到韩芸的动静了一般,顾苒道:“你醒了?” 韩芸嗯了一声,道:“我睡了多久?” 顾苒道:“现在已经快要到饭点了,一会打算吃什么?” 韩芸眨眨眼:“我要吃最东边的红豆饼。” 顾苒哈哈一笑,手机上咔咔打字,紧接着就获得了程岚鸣的谩骂语音一条,道:“我想吃最西边的烤鱼,你想吃最东边的红豆饼,等会程弟可有的受了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装病逃课在宿舍躺一躺真的舒服......只可惜这招不能经常用。”顾苒伸了个懒腰,安然的躺在床上,深深陷入柔软的被子里面 “是啊。”韩芸附和道,这一天实在是太好了,她和顾晨万玄昭在芳香居里打闹,回来还能安逸的躺在床上 这比她这三年过的每一天都安逸,韩芸想 “话说......”这份宁静被顾苒打破,“你们中午是不是碰到了凌安然和朱年年?” 韩芸这才回忆起中午发生的事情,那纯属于是凌安然的大型飙戏现场了,主要是来找茬,还牵扯到了程岚鸣 “朱年年是谁?”韩芸回忆着脑海中的人名,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物 顾苒脸色一沉,带着些咬牙切齿说道:”凌安然的走狗,带着眼镜,短头发,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见韩芸仍旧想不起来,便又补充道:”她嘴角有一颗痣,那个痣挺大的,非常显眼。“ 韩芸这才回忆起这个朱年年到底是谁,当时万玄昭当着众人怼凌安然的时候,人群中是她冲出来硬是和他话语冲锋,最终闹的不欢而散 她不会不记得,这人是周围同学中染上绯红色灵力最重的,就连高阶灵者修为都无法帮其驱散,恐怕是长期被凌安然的灵力所侵染,导致就连她也无法撼动了吧。韩芸在芳香居的那场酒席后,方得知凌安然修炼的竟然是媚术 媚术这东西,向来不被修士所看好,性价比低不宜提升修为,还不要脸。能大大方方的在众人面前使用媚术向来是一些恬不知耻的小人,后来这术便很少被人使用了 虽说万千修士不敌一个媚字,但想要真正的修炼这术确是十分困难的。女性修炼和男性修炼又有不同,但总归逃不过一个”下流“一词 韩芸详细的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顾苒在听完之后评论了两个字: ”好笨。”说完之后还皱了皱眉再次说道:“这也太笨了。” 顾苒道:“她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是和万神有过节吗?还有程岚鸣那小子,为什么会说一路人?” “再说这么笨的折腾人法子是她想出来的?那周围同学怎么都信任她?” “当时她要对你下手,怎么旁边同学没有反应?话说你怎么不反击啊......”顾苒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像是一个唠唠叨叨的老母亲,说多了又怕孩子厌烦,操着心又担心孩子受委屈,不得多说几句 “简直......不可理喻......”顾苒淡漠的吐出一口气,终于一口气说完 韩芸心道,这凌安然并不是真傻,好歹她会挑人最多的时候下手,身旁的同学无视她估计也是受到灵力的影响,但这些话并不能说给顾苒听 不过,她又想到若是告诉她又如何呢?会说她是不是睡觉烧坏脑子了?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韩芸张了张嘴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顾苒跑过去开门,来的是送饭的程岚鸣,他一脸被奴役的黑脸,烦躁的将饭丢入顾苒怀里,气喘的说道: \\\"你知道东食堂和西食堂有多远吗?!我这还是逃课来的,要是到了饭点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声音不大,语气中并没有愤怒的意味,只是抱怨 顾苒低下头在手机上敲了敲,亮出转给他的二百块钱:“零花钱转给你了,就当跑腿费,快走快走!” 程岚鸣手机嗡了一声,看了看到账消息,瞬间变脸,厚着脸皮说道:“谢谢姐姐的大恩大德!”说完,脚底抹油般跑了 人刚溜走,顾苒这才一拍脑袋,道:“刚想问他今天中午有没有事,看这样子估计是没事了。” 韩芸从窗口处正好能看到他生龙活虎的背影,这方向一看就是恒桥中学的后墙------这是准备逃了,悻悻的说道:“嗯,他总不能真的被凌安然吓得跪地上去。” 刚说着,想要转过身去拿红豆饼,忽然头晕目眩,身子也站不稳了,面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搅成一团,几次想要站稳,慌张的抓着桌子上的东西,周身的物品却都被她推到了地上,顾苒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在她身边张着嘴说着什么,可韩芸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响彻整个大脑的耳鸣,这一刻更多是窒息感,眼皮也越来越沉,心脏慌张的像是要跳出来似的,眼前忽明忽暗,终于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小主......小主......” 是谁?炽热的白光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再度醒来之时,面前是慕儿和趴在她身上的孟韵晟 她正以一个斜靠在床栏上的姿势,说不上是睡觉,有些疲惫的倚靠着。一个冰凉的小手放到了她的脸上,丝丝凉意这才让韩韵回过神来 “怎么了?”韩芸抬了抬眼皮,看着从窗口中透出来的晨光有些发愣 “小主,已经是早晨了,少爷说要你醒来后去比武场。”慕儿道,把窝在韩芸怀中的孟韵晟拉出来,给足了她收拾的空间 “已经是早晨了?”韩芸有些惊讶的问道,从前在万人坑时终不见天日,以至于她一直没了时间的概念,看到忽然的天亮,还有些不适应 孟韵晟在一旁似乎想说些什么,韩芸压根儿就没给他机会,扫了一眼小孩欲言又止的模样道:“等为师回来,先修炼。”说完,便一掐灵诀,消失在二人眼前 听说更改了规则,比武场边上的人更多了,几乎满场的仙门百家和皇家贵族们,侍卫们看管住想要靠近的平民,将百姓和皇家人分隔开,就算是这样,也是前胸贴后背,人挤人 玄老这次弃了那腾云驾雾的仙鹤,径直坐到了宝座之上,他的左方立着仙鹤和众多仙门百家依次列坐,右方坐满了皇家贵族之人,身旁的皇帝笑呵呵的,几次示好都被他摸着胡子一笑而过 那态度分明是想要他多收些皇子们做弟子,玄老冷扫一眼那些身着华贵,手上金贵的皇子皇女。就是这样在金窝里长大的孩子又怎能耐得住修仙的苦 “不成不成。”玄老回绝道,那皇帝也有些神色上的生气,但耐不住身边是位仙人,便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蹲坐在后台的万玄昭等人,仗着自己修仙人的视听强大,将皇帝小儿和玄老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禁哈哈笑 后台热闹一片,紧接着便有人叫他们所有人一同上台,这一届的人不算多,一同挤上比武台,那小小的比武台瞬间变得不够用了 一位小弟子拿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盒,公布出了比赛内容,要求每位参赛者在纸上写出里面的东西 万玄昭眼眸闪了闪,参赛者们纷纷吵闹一片,突然更改规则也让那些提前做好预习工作的人措手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雪白的剑从空中划过,灵力破空之声让众人都抬头看去,玄老捋了捋胡子,了然的笑了笑 韩芸收了入尘,以自身重力忽地向下落去,身上的白衣簌簌,极快的速度落至比武台边上,在马上触地的一瞬间又操纵灵力托起,不至于有太大的声音 衣袍猎猎,入尘收在腰间,韩芸抬手将通天玉佩往台下一照,台下哗然,玄老饶有兴趣的一拍华座站起身来 “在下韩凌芸,迟来参赛!” 第27章 第二场比赛 韩芸报上姓名后,收了玉佩向坐台下拱了拱手,视线一扫华座上的几十位仙人大能。玄老刚站起身来,见到韩芸向参赛者的后方撤去,了然一笑,复又坐回华座之上,抚摸着仙鹤羽毛 “这一届,当真是人才辈出。”玄老呵呵一笑,拿起下人递给的好茶,一饮而尽 韩芸刚一钻入人群寻找万玄昭的身影,便被四周站着的参赛者们给围住了,环绕四周还真有不少眼熟之人,尤其是站在顾晨身边的小贼,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果然是在这里碰到了,韩芸了然 “在下沈倾,见过韩凌芸小姐。”说话的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男修士,身着淡蓝色衣袍,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书生气,他身上并未佩剑,手上也少有练剑的薄茧,看来并不是剑修,更像是书郎被强行带来做修士的 韩芸并未见过他,沈倾神色自然,长得一副儒雅温润的书生样,眼眸微亮,微微抬手道:“沈某有意和小姐谈谈,能否站到我这方,聊一聊比赛内容?” 韩芸轻点了一下头,她向来对书生并无敌意,况且她见到不远处的凌安然凶神恶煞的望着她,但有沈倾在她不敢贸然过来找韩芸算账 比武场不算小,每人分得一方,列队形的站开,这比武场就看着小了。站在前方的仙人小弟子手中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并且给每人分发了笔墨和纸,看来是将盒子中的内容写下来 为了避免作弊行为,各方仙人将在比武场布置了禁止传音和神识的阵法,威压降下,阻断了参赛者的交流 果真是猜东西!韩芸心中一惊,虽然万玄昭给她说过,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准 这人平常考试的时候押题就很准的,没想到来了这个世界参赛也能押中比赛内容 在场的所有参赛者都将目光放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中,韩芸看向那处,竟浑身散发着灵力,从封闭紧实的小盒中溢出 “那是什么?”韩芸不由得大惊,那盒子之中分明放着的是仙器 “沈某不知。”沈倾摇了摇头,定神的看向那小盒,手中的笔动了再动,没写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高阶灵者,竟也看不出吗?” “惭愧。”韩芸道,刚说完,便侧身看到万玄昭的身影,他正一手捏算,一手推演,没过多时便刷刷的在纸上写完了 这场比赛是一炷香的时间,此时时间已经过半了,仍有大多数人抓耳挠腮的想不出,那白纸上仍然是一笔未动 顾晨从开始便找了个最后靠墙的地儿倚靠着,闭目沉思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一炷香快要烧完才堪堪睁眼,像是刚睡了个回笼觉,懒懒的拿起笔墨写着 看到两人都已提前上交,站在不远处的一处高台上边聊边等着韩芸,她也不敢怠慢,定睛的观察了一会儿那物,终于拿起笔墨 “你知道那是什么了?”沈倾看她很快的写下此物,但那纸是有防窥效果的,所以根本看不到韩芸写的是什么,但自己只字未写,有些焦急的问道 “嗯,我着急走,所以我觉得那个像就写了。”韩芸琢磨着自己写的物品,看了看快要烧完的一炷香,时间所剩不多了,便好心催促道: “时间不多了,你也快些。” 沈倾一眨眼的功夫,韩芸便走到了那小弟子面前,将那纸笔全部交还给他,稍稍屈身向台下作揖,面上还带着一笑,刚要离开,便被小弟子叫住 “是韩凌芸吧?仙尊找你说事,去那坐台上就好。”那小弟子一指高台,韩云便看到正坐台上的皇帝和玄老,以及仙门百家和皇子皇女 这算不算是考试迟到,被老师喊上台责罚?韩芸不免有些慌张,但看着台上正襟危坐的玄老正被仙鹤叼着仙草往头上插去,那仙长丝毫未察觉,反倒饶有兴致的看着一步步踏上高台的韩芸 韩芸刚走到那高台之上,还未站稳身子,玄老不等她说话,便忽然发问道:“为何第一场比赛没来?” 韩芸张了张口,正要酝酿怎么回答,那玄老一挥手,道:“罢了,不问这个,想必定是有邪物缠身,过不来罢。” “是小女迷路了,这才迟了比赛。”韩芸连忙解释道,邪物倒是不曾遇见,怪就怪在自己方向感实在不好 玄老眯了眯眼,神色莫测道:“是么?我看你身上缠绕着些邪气,像是昨日才刚染上的,真不曾有遇见吗?” 未等韩芸发话,便屈指抬起,一道柔和的灵力散入她周身,一时间韩芸竟感受到了一丝暖流流经全身 “还是高阶灵者,不错,你寻到自己的道了么?”玄老一副和蔼面容,不像是刁难她,韩芸这才微微放下警惕 “没有。” “也好,大道三千总有你选择的一条,不急于一时。”玄老微微颔首,道:“你可从中看出,那盒中到底是何物?” 韩芸神色变幻,一时竟有些语塞,道:“小女不才,只看到那盒中溢出的灵力和躺在盒中的红枣。” 一时间玄老身旁的皇帝也微有些震惊,身旁那些不知什么情况的皇子们都忍不住笑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皇女遮嘴媚笑,身旁的小宫女低下头抿着嘴,将浮在面上的笑意压了回去 忽然一声娇嫩的女声从身旁传来,正是三公主,她掩唇轻笑道:“你有所不知,那盒中是我放置的仙器,乃千古以来唯二的锁仙藤,这仙藤是当初仙人在天边垂下的一绺柳藤,怎么会被你这下民看成红枣?” 韩芸不答,淡淡的扫了一眼三公主,那皇女指尖裹着金指甲,头上插着精致的金钗,耳旁也闪着金珠的耳饰,指间还带着空间法器,就连身着衣物都是上好的防御神器,全是上等法器,一身奢华 这就是皇族之人,韩芸怔怔的想,这就是天下百姓一生之中的夙愿,不能上天做仙人,在地上做做华贵的凡人也算一生渴求了 玄老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三公主,冷哼一声道:“三公主当真是在那盒中放置了锁仙藤?” 皇帝手中的茶杯忽地被捏紧,语气不改道:“皇女随口说的,不必在意。” “父皇!”那三公主抿起嘴,愤愤的说道,可皇帝并不回她,便将满身的怒火放到韩芸身上 韩芸:“......”你爹不理你,瞪我作什么,难不成还能当你爹不成? 第28章 结果 一炷香时间已到,所有参赛者的纸笔全部上交,玄老大喝:“玄天!”,只见那个站在比武台中心的那位小弟子一笑,纵身一跃到高台之上,落在韩芸身侧 “师尊何事?”玄天挂着从未消下的笑容,扫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韩芸,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公布罢!”玄老一挥衣袖,下令道,玄天也不含糊,将怀中的盒子打开,一时间灵光大盛,那盒子中央分明是躺了一颗红枣 周围参赛者脸色有些震惊,三公主更是惊得直接从华座上站起身来,最终怒气道:“这怎么可能会是颗红枣,我分明放的是锁仙藤!” “是谁动了我的柳藤?!是谁拿去了!!!”一时间,那三公主竟被气的有些喘不上气来,捂着胸口狠狠的剜了韩芸一眼,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到她身上: ”是你!你怎么会知那是颗红枣?定然是你这个贱民动了我的柳藤!!!” 韩芸垂目,当时在比武台上便发现这灵光大盛的物品甚小,仔细一看那灵力并不是从盒中物品上散发着的,而是这盒子内壁上残留着的灵力,她当时以为是仙人为了混淆视线,而提前放置灵器熏染,再将其拿出放入红枣,以此来增加比赛难度 她自动忽视了三公主的谩骂,不卑不亢道:“韩凌芸不知这盒中为何换了物,公主说的柳藤,韩某当真是从未见过这上等仙器。” 三公主被气的捂住心口,脸上挂不住的皇族威严瞬间垮掉,竟一时有些狰狞的意味,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刚要再次开口---- “放肆!!”皇帝一拍华座站起,威严降下,伸手去看那盒中之物,那盒中千真万确的,躺了颗红枣 “萧沐染,不得无礼!”皇帝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被玄老抬手制止 “这红枣是我放下的,我当那仙器是谁的,竟然是你家皇女的。”玄老从衣袖间拽出一道散着金光的柳藤,将那锁仙藤径直的丢到地上 “这仙器放你手中多年都未认主,仙器认主也是要看是谁的,倒不如留在我派中,说不定真能碰上柳藤认主之人!” 萧沐染咬牙切齿道:“就凭你一个老不死的,也妄想动我皇家的东西?!”刚说完,便被身旁的兄长剜了一眼,萧沐染立刻噤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无礼的话 “抱歉仙长,沐染并非是无礼之人,刚刚纯属是被气到了-----这才口无遮拦,望仙长念及她年龄小,别跟她一般见识。” 开口解围的是皇太子,只是看他落座的位子便能发觉,身于皇后身侧的男子,举手投足间有着皇家的范儿,一言一语,一行一动都甚是得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居高位之上的气质 太子将目光转向韩芸,开口道:“沐染刚刚语出不雅,在此替她向诸位道歉。” 韩芸淡淡扫他一眼,她目光落在高台之下,人群拥挤,她竟然在哄闹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形------孟韵晟正抬头仰望着她,目光炽热,两人目光交汇,他又忽然低下头去 韩芸心中冷笑:呵呵呵呵...... 不听话的小孩要怎么处理?不是让他在雅晨居中修炼么,想到这处,不禁心中窝着一大团怒火。那瘦弱的小孩被围满了人的台下挤来挤去,不过一会儿便被人群冲的见不着身影了 丢了吧!让你乱跑,让你乱跑,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非得赏他脑袋上几个大包!韩芸心中咆哮道,面上却冷的像是个假人 玄老将那些参赛者写的纸张一一过目,挑了几张发怒般丢到了地上,玄天捡起一看,那些纸张上分明写着锁仙藤,甚至有的还混淆着的写着绳子,柳藤,面条...... 韩芸瞟了一眼,只觉得好笑,刚勾起嘴角便看到萧沐染的脸色越来越黑-------看来她也看到那地上的纸张上的字迹了。嘴边的笑意根本掩盖不下去,刚一转身,便对上了皇太子的目光,他正举着茶杯盯着她,那茶杯就悬在空中,像是刚举起就被静止了一般。韩芸自觉不妙,压下唇边笑意,收回了视线 玄老冷哼一声,道:“取消这些人的参赛资格,修仙之人岂有捷径可走?”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身旁一直未说话的皇后开了口: “仙长说的对,这修仙就和做人一般,没有近路,都是要一步一个印走下的。”笑颜如花的女子弯了弯眉毛,长得可谓是倾国倾城,话中仍带着温柔:“仙长息怒,何必和年岁未半百的小孩动怒?这些小孩是一时误了歧途,稍加教导定不会自作聪明的寻求捷径。” 玄老这才微动神色,道:“皇后说的不假,孩子只有教导之后才方可成才,还望皇族中人可不要疏忽孩子的教导。” “自然的。”皇后笑道,看着比武台上被拉出的参赛者,这些都是在纸上写出柳藤的人,上面的参赛者大多年纪不大,不过些未成年的小孩,见此情景被吓破了胆 韩芸扫了一眼台下人,竟在其中看到了凌安然,她正躲在周围人的身后,泪眼婆娑的看着立于高台之上的众人 “这些孩子不如就交给我们皇族处置,如何?”皇帝忽然发话,是询问的语气,玄老一甩衣袖,降身在仙鹤之上,瞬间腾出百千之地,道: “随意。”一眨眼便消失在天边了 玄天跻身在前,捏着剩下的几张纸道:“这第二场比赛本就不是淘汰赛,只是长老们想看一看大家的天赋,没想到还是有几人答对的。” “恭喜韩凌芸小姐了,看来是拥有灵眼之人。”玄天对着韩芸微微一笑,道:“同时恭喜你的朋友沈倾,他也答对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韩芸蹙眉,这玄天倒是看得仔细,但她和沈倾只是一面之缘,但那也是他站出来帮着解围,毕竟被无数人围在身旁的窒息感并不好受 “是么?”玄天笑着:“我以为你们站在一起,应该是朋友,看来并不是。” “刚刚让小姐见笑了,若没什么事还是请回罢。” 韩芸一点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跑丢的小孩,万一找不到回去的路怎么办?要是被拐走怎么办? 想着,脚步刚要动,便被一声尖锐的女声喝止:“给本公主留下!!” 萧沐染从华座上起身,这一声并不知道是在喊谁,立于高台上的韩芸和玄天都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对,就是你!”萧沐染耻高气扬的一指,韩芸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在喊她 自玄老走后,这皇族就态度大变,刚刚跟他保证的“严加管教”全都不作了数,萧沐染恃宠而骄也无人说话,就连刚刚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皇家身份的皇太子都默不作声,四周的皇家人更是跟看热闹般的一声不吭,饶有兴趣的凑过来安静看着 真当是做给仙长看的,韩芸直起身子,神色漠然的看着她,道:“三公主这是喊我?” “不喊你喊谁?”萧沐染一脸鄙夷,抬手一指地上的锁仙藤,张口道:“给你这个贱民一次摸仙器的机会,此等仙物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摸到碰到的,这可是我皇家的东西。” “本公主今日受了气,让你捡个仙器不过分吧,这么说来还是你赚到了。” 确实是赚到了,韩芸看了看摊在地上的锁仙藤,那柳藤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暗流涌动的暗纹在内部忽闪着,这东西有多金贵,这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见到的 玄天满头黑线,在韩芸低头看那锁仙藤时便伸出手制止,厉声道:“还望三公主不要将怒火发泄到别人身上.......” “哦,你是觉得我将怒火发泄到别人身上了?”萧沐染一脸不可思议,“这是给她机会,皇家驱使贱民有何不可?你们这些修仙之人不也是凡人出身,因为修炼这才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吗?” “我此生最讨厌你们这些修士,会点小小的灵术还妄想和皇族平起平坐,做梦!!” 一旁的皇太子微微皱眉,低声呵斥道:“沐染,别说了。” 萧沐染越说越气,一甩绣着金边的华袖,制止了兄长的话:“怎么?兄长,我说的不对?” “你们骨子里融着低贱的血,皇族乃天选之人,怎么会与你们这些卑劣的血脉坐到同一个位置上来?” 第29章 仙藤认主 韩芸看了一眼身边早已握紧拳头的玄天,虽然愤怒,但仍旧挺直腰板,怒意几乎要在他身上溢出来了,手仍旧挡在韩芸面前 “三公主声音真是大,韩凌芸小姐并不是贱民,这世间百姓也不该称之为贱民,更不是受您奴役的下人。”玄天压低声音道,韩芸并非听不出,藏在声音中的怒火 不仅仅是怒火,还隐藏着些害怕 “真是大言不惭!”萧沐染冷笑道:“既然你说她不该受我奴役,那你来替她捡。” 玄天没动,萧沐染哼了一声,道:“你最好别后悔。” 韩芸轻拨开玄天挡在身前的手,在他一脸不可思议下,说道:“捡个东西又不少块肉,说到底还是我赚了。”随即扫了一眼萧沐染,她正弯起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还是你明事理。”萧沐染赞赏道,韩芸没理她,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锁仙藤 刚一触碰到那柳藤,韩芸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涌了上来,这熟悉的灵力感正跟她初捡到入尘时的灵力是一样的------这是韩家之物 这一刻心脏忽然狂跳起来,那锁仙藤在她触碰到的瞬间,缠绕上她的整个右手臂,柳藤的边上的一小段落入手心,这架势,韩芸忍不住捏紧了柳藤,挥起一下 这哪是锁仙藤,这分明是一道柳鞭!韩芸手中的柳藤像是终于遇见主人的小狗,高兴的在地上微微扭动着,像是在表达它的欢喜 刚刚挥起一下的强烈破空声将萧沐染震了震,妒忌的目光几乎要将韩芸整个吞下,这锁仙藤从未在她的手中起过什么作用,从来都是拿在手中炫耀用的,偶尔她将柳藤抛出还能捆一捆仙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她手中丝毫不起作用的仙器,却在一个贱民身上真正散发出灵光 韩芸只是抬手挥了几下,尝够了柳藤的有趣之处,便随手缠绕着交于萧沐染手上 “你刚刚......怎么让它挥起来的?”问问题的是坐在身旁的皇太子,韩芸退后一步,恨不得离这些皇族人远远的 “回殿下,用手。”韩芸道,转身刚想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三公主殿下,这柳藤名为‘揽月’,还望公主好好收管。”便拱了拱手,一步一个台阶缓慢走下高台 当然是要你替我保管啦!韩芸终于露出久违的微笑,刚刚萧沐染在高台上破口诋毁仙门百家,那些居人之上的仙人对此并没有反应,皇族的态度也正好说明了------他们除了玄老,其他人压根儿就不放在眼里 刚一离开比武场附近,便见到等了许久的万玄昭,他正在一处刚好能将高台上的一切全部洞悉的地方,看着韩芸足尖一点,落到身边 “那皇族人没刁难你吧?”万玄昭问道,看来他只是看到了全程,但并未闻其声 “还好,只是捡个柳藤,说到底还是我赚了。”韩芸抬了抬眼皮,并不打算把刚刚的闹剧放心里去,当然她一个现代人也没有修仙人的傲骨,何谈什么不肯为五斗米折腰? 后又想到那比赛的结果,她想了想,道:“那盒中,你觉得是什么?” “红枣。”万玄昭道:“我还算出那盒中之前还放置过仙器,那皇族人将第二场比赛得到内幕以数灵石卖给京城的有钱人家。” “谁知那盒子在玄老面前一过,他觉得这传说中的仙器并不好给这些刚刚引气入体的灵者猜,便收了灵器,往里面丢了一颗剩下的红枣。” 韩芸一时竟有些震惊:“这全是你算出的?” 万玄昭点头,继续说道:“我和顾晨的家主都花了巨额灵石去买这第二场比赛的内幕,不过那东西确实对我们无用。” 韩芸心道也是,顾晨本就和她一样有灵眼,万玄昭又精通算术,这小小的比赛根本就不需要走后门 倒是那凌安然等人,恐怕是真的失了修仙资格,只能等五年之后的仙门大开,再次参赛了 有点可惜呢。韩芸也无暇顾及别人,毕竟凌安然可是原主‘韩凌芸’的仇家,自小那家人便是从未待她半分好,凌家大小姐更是恃宠而骄,将她看作连下人都不如的玩物,更像是一个怒火发泄器,幼时的‘韩凌芸’便被丢到柴房中去,每日给上两顿剩菜剩饭,便足以度日 这样的日子就连韩芸这个后来人都忍不住大骂,更何况是现在自身在原主的身体之中,恐怕...... 韩芸不敢想,根据她的记忆里来,原主‘韩凌芸’大概是在掉到冰湖中之后,连夜发高烧无人救治死的 虽说韩芸本身跟凌安然并没有什么过节,要说有也是因为她母亲要对她动手而下意识的自卫,再者便是在一班门口让其丢了面子 哦,还有她故意来找茬结果反被韩芸一掌击出,落得个手臂灵脉尽断,要想修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韩芸无奈想,那也是她自找来的。她初来到这具身体内,第一眼见到凌安然,内心便泛起一阵厌恶 两人一路回到了顾家,韩芸也好奇万玄昭为什么不肯回万府中去,万玄昭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现在万家家主带兵打仗,现在家中管事的人是他的后母,自从生下他弟之后,怕他抢夺万家资产,恨不得他永远不回去 “就算我回去,那自称我妈的女人也不会让我好过,倒不如留在这儿------清闲。” 韩芸点头,这倒是和她在凌家的感受差不多,虽然万玄昭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甚至觉得这种小事不值一提,但身在那种家庭里定然不会好过 韩芸深有体会,她穿到这具身子之中,连带着这个身子的记忆和感受也一并继承,面对万玄昭无所谓的摆摆手,心中更是泛起一阵“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酸涩 “你们来了。”顾晨正在中央大宅内部不知道忙活什么,带着下人一起前后忙乱,在久久的忙碌之中抬起头来 “这是做什么?”万玄昭看了一眼他忙活的,地上乱七八糟的全是木屑,这也是头一次看顾少爷亲自上手,不知道在锯着什么 “这大宅本就是空宅,家父在仙剑峰上,反正也没得人住......”顾晨擦了把额间的汗道:“我想,在这里弄一个大型的传送阵。” 第30章 孩子丢了! “传送阵?”韩芸看了一眼地上绘制的图纹,这确实是传送阵法,还是高级的传送阵法,只要在另一方设置传送阵法,或者专业符咒师在物品上写下与其连通的符咒,便可一瞬传送到 “毕竟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得自己去仙剑峰上,你们怎么看?”顾晨对比了一下手中的木板,将锤子和钉子丢到万玄昭手里: “你们也过来出力。” 万玄昭拿起锤子在手心敲了敲,道:“你怎么不让下人干这些,自己折腾?” “那也要看他们会不会啊。”顾晨翻了个白眼,无暇腾出手来敲他,道:“你看我招的下人又不是苦力,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能忍心让她们做这活?” 话刚一说出,身边下人一阵哄闹,都是些还未长开的小妮,上有老妇下有孩童,纷纷抹泪,被少爷这番话感动到了 “顾少爷虽是京城最有钱的少爷,却没有别家小姐少爷的嚣张跋扈,一直很体贴下人。”一个站在韩芸身旁的小女抹着泪,娇滴滴的说道: “我们这些下人无非是做做打扫做饭的活,干着最轻松的活拿着最贵的工钱......我们一向听少爷的,少爷从不让我们干重活累活......”一言既出,四周的年纪小的女孩都抽泣起来 “若是顾家受难,我们定不辜负少爷!” 顾晨听后一挥衣袖,头也不抬道:“有心就行了,全都下去吧。”那些小姑娘这才你一扶我一扭的从大宅中退去了 三人忙活到了晚上才将全部灵石放入阵法中去,要说不说还得是顾家,京城首富的实力轻轻松松千万灵石就投进去了。顾晨微微一笑:“这只不过是家产的零头罢了。” 韩芸:“......” 万玄昭:“......” 传送阵法就差另一边仙剑峰了,韩芸看了看在地上熠熠发光的传送阵,这样倒是方便了许多,并且还不是一次性的。见天色已晚,她忽然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哦,对了 她的小徒弟早上就走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来,韩芸脸上忽地全黑了 “怎么了?”万玄昭观察到韩芸脸色有异,转过头来看她 “你当时在比武场那边......有没有见到我的徒弟?”韩芸刚说出口便意识到,万玄昭压根儿没见过孟韵晟,更别说帮她留意了 “就是个子差不多那么高......”韩芸比划了两下,“穿着淡蓝衣袍,衣服上暗纹绣着韩姓......” “我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我在高台上见到他一眼,好像被人群冲散了......”韩芸越说越急,一拍大腿,便要起身回雅尘居察看 还没走到大宅门口,便看到慕儿气喘呼呼的跑过来了,这些大宅分居在东西南北方,没有灵力的凡人,要想跑来定要费一番功夫 紧接着,慕儿抓住她的手,上气不接下气道:“孟韵晟一直没回来,他早上跟着你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回来......” 这一句话如雷重击,死孩子果然是丢了,韩芸大脑一片空白,站了两下还没站稳,身旁的万玄昭像是比她还要惊讶: “你说那个孩子叫什么?” 慕儿道:“孟韵晟,万少爷你见过么?” 万玄昭定定的看了一眼韩芸,眼中一片凄凉,最终定了定神道:“你是说......孩子丢了?” 顾晨缓缓从身后走了出来,道:“京城别的不说,每年丢小孩的最多,那些修魔之人将童男童女皮做成魔器的事比修仙成名者还多......” 韩芸第一次觉得这人说话这么欠扁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一旁的万玄昭悲痛万分,终于吐出这句话 呵!韩芸觉得他俩都挺欠扁的 “或许还有转机,我......”韩芸想了许久,若是有什么可追踪灵力的就好了,就像万玄昭给她的通天玉佩一样,但她并没有给孟韵晟任何关于灵力的东西 忽然她想起,自己初学成符咒时,在他的那柄木剑上刻了一道符咒,当时刻成之时灵力并不强,但可以灵力逆追踪! “顾晨!借你传送阵一用!”韩芸没等顾晨回答,便落到阵法之上,阵法在她的催动下蓦地散发着金光,那金光将她全身都包裹住 “这传送阵可没连符咒和阵法,你催动它只会随机把你传送到另一处去!”顾晨终于有些心急了,可根本追不上韩芸的运转速度: “靠!你这简直就是通知我,还没说让你用呢!” 金光散去,那传送阵法中少女的身影也随着光芒散去,化作点点灵光,逐渐消散了 “她还在京城里。”万玄昭手中握紧了那块通天玉佩------灵力逆追踪,“离这儿不远,我们也去看看。” 孟韵晟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被拐卖,是的,他堂堂魔尊变成小孩子就算了,还被压着学了韩家祖传百溯剑法------虽然他刚意识到自己变成小孩的时候正走火入魔 更可恨的是死对头韩凌芸还变成了他的师父,那人分明是被他亲手杀了的,连魂魄也让他撕碎散尽世间万千,一觉醒来竟然重生了! c!!!本该坠魔的他竟然修习了灵法 当初坠入乱葬岗之后,因天资上乘,而死人坑中尽是浓郁的怨气,引进体内运转的是万千冤魂散发的死气,自然便修了诡道 谁知一觉醒来,居然拜了死对头为师,据说这姓名还是她取得。孟韵晟当即就混乱了,那他这重生来的身体到底是修灵还是修魔? 这死对头似乎也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孟韵晟挣了挣捆在他身上的麻绳,他当时在台下好容易跟紧了韩凌芸的步子,来到这比赛地方,这确实是他记忆中的比武台,当年,他在此地大展身手之后,玄老问他:究竟要走什么样的道? 他却回答的是:“不如就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诡道罢了。”惹得玄老一阵生气,一挥手将他挥落这三千高台之下,那时候年纪小,在地上昏死了几天才清醒 等到那个时候,第三场比赛早就结束了 刚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韩凌芸,那眼神他很熟悉,当年在圣地一遇,便是这种眼神,孤傲又带着野心,还带着一丝疑惑 可现在他是一个小孩,当时和韩凌芸第一次相遇之时两人都上百岁,年纪无差。可落为凡人却小了她整整近十岁!!十岁啊什么概念,都快大他一轮了! 醒来见到她的第一眼,孟韵晟脑子里就飘来两个字------造孽啊!!! 但是口嫌体正直,还是不由得伸手抓了一把,那时他想:是梦啊,那就为所欲为一下吧 可下一秒,他的死对头就将他死死的按在怀里拍了拍,嘴里还不自觉的哼起了小调,这小调的音韵很是耳熟,孟韵晟只觉得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从何处听过了 “将这些送到南疆去,南冥君需要。”那人低低的说道,孟韵晟这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他要被人拐到南疆去了!!! 第31章 老乡见老乡 孟韵晟定神看了看,身边全是被捂住嘴哼哼唧唧的小孩,可他嘴上没有布条,大概是因为只有他最安静吧。身上的麻绳将他牢牢捆着,一动也动不了,身旁还有几个乖乖小孩靠在他身上,抽泣着发出嗯嗯的声响 说话那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一副“肯定没憋着好屁”的模样,一肚子的坏水的看着他们这批小孩,身旁还站着个女的,那女人柔枝嫩条的,向下看去,她手中还拿着长刀......孟韵晟将满怀期待咽了下去 救命啊!!他真的要无了,上辈子好歹也是毁天灭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尊,今生却变成了死在拐小孩的骗子手里 “南冥君近日可还算好?”那女人笑吟吟的,看上去倒是一副柔美娇俏,可转向小孩的时候脸上挂着的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你就不用管了,将这批货送到南疆就行------用那个马车装着,别让他们发出声。” “舌头割掉就没声了,不用担心。”那笑吟吟的女子忽然转向他们,这一看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孟韵晟身旁的几个小孩被吓得刷刷掉泪 呵呵呵!割啊!孟韵晟心中冷笑,笑了一会儿便不笑了,草啊!老子现在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白贺川,怎么还有个小孩你也不把嘴封上?”那贼眉鼠眼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善,大步向孟韵晟的方向走来 !来了,我要被割舌头了!孟韵晟脑中一片混乱,面露惊恐却一点声也不敢发,装哑巴好了,望大人网开一面啊!! 名为白贺川的女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那小孩安静,八成是个哑巴。” “是吗?”长得像黄鼠狼的男人停在他面前,俯下身去,掐住他的脑袋扳着来回看了看,道:“这哑巴怎么还是个修仙的?” “灵力还算醇厚,还是个有潜力的孩子。”黄鼠狼嘿嘿一笑,问道:“小子,你师从何人啊?” 不敢说!不敢说啊!他还没傻到这个地步,看来这些人是真将他当成小孩子看了......老子好歹也是曾经闻名天下的大魔头! “唔......我忘记了,他是个哑巴。”黄鼠狼眯着眼,一手捞起他的身体,一手抓着他身边的两个小孩,轻轻一丢便甩进了马车里面 身体咚!的一声撞上马车最底部,刚缓过神来,面上一个黑影袭来,他下意识的向旁边一跳,这才没让这黄鼠狼丢过来的小孩砸了个正着 “黄三,这修仙的小哑巴别到时候让他师父找来,我们便完了。”白贺川蹙眉,显然她刚刚看到了孟韵晟灵敏的一躲 “怕什么,今天我们就连夜逃出京城,他师父还能找到京城之外?” “出了这京城啊,这些修道的人就难找了,这京城之外可是修诡道的地盘,民不聊生,这皇族都管不着,那修道之人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的。”黄三悻悻的搓搓手,两根手指叠到一起上下搓了搓------那是一个钱的手势 “白老板,跑腿费......”黄三嘻嘻的道着,将最后一个孩童装上马车 “等送到了回来再给你,总得有命拿。” “白老板大气。”黄三吭呲吭呲的坐上马车,京城的封管严,可这黄鼠狼总有办法出去,只要出去这京城便不再受控制了 孟韵晟跟另一个小孩坐在角落,不知何时那小孩嘴边的布条已经掉了,但身上的麻绳还未解开,马车的声音逐渐掩盖了他们这些小孩的哭泣声,苏宴长叹一口气 “聊聊天,你是哪儿来的?”孟韵晟凑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这一下可把苏宴吓得不轻,不是说好是哑巴的吗?!转身看到孟韵晟一脸无所谓,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我难道不会装哑吗?”孟韵晟一脸无语,看来想要从这儿地逃出去怕是难了 “苏宴。” “什么?”孟韵晟听到身边的小孩低低的说道,一脸不可置信,像是听错了,可那小孩又强硬的重复道: “我叫苏宴。” 孟韵晟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这可是他上辈子左膀右臂,看了这小孩许久,回以一笑道:“苏宴......我是孟韵晟。” 苏宴一听到这人的名字,眼睛都睁大了,嘴喃喃的动了动,道:“此地魔尊之居,留钱看病不如留命。” 孟韵晟眉间一跳,“取你狗命。” “卧槽!老乡!” “草!你也重生来的?” 苏宴热泪盈眶,若是这麻绳未束缚着他双手,早就扑上去大喊一声:老大!了,将孟韵晟全身都打量一遍,面露嫌弃道:“你怎么这个样儿了?” 孟韵晟也看了一眼他破破烂烂,衣衫褴褛的样子,像是从垃圾箱的扒出来的,皱着眉说道:“你怎么也这个样儿了?” “说来话长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人正欲在这去南疆的路上好好寒暄一下,忽然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到了马车之上 黄三啧了一声,停下了马车,刚从车上跳下要去检查一下发生了什么,一道闪光停到了他的脖子旁 “再往前一步就杀了你。”说话声是一个清冷的男声,顺着剑望去,是叶景天,他似乎觉得碍事,上手便将他两只手反缴,一踢膝弯,黄三痛苦的哀嚎一声便倒下了 “叶哥!!”苏宴也不管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从马车中挣扎着,试图吸引叶景天的注意 孟韵晟听到一声“叶哥”瞬间毛骨悚然,这熟悉的声线,这熟悉的灵力波动...... “苏宴,你个叛徒!”孟韵晟低低的说道,刚要站起身来,一道剑光闪过,凌厉的剑气从四周散开------这马车竟然从上方被人横切开了 这是叶景天的手笔?孟韵晟正疑惑之时,一道白色身影落到他面前,脸上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还带着些温怒 韩芸提起剑尖,只是挥起落下,便将孟韵晟身上的麻绳尽数砍碎 麻绳落地,苏宴见状,弱弱的喊道:“芸姐姐,也帮我......”刚要说,便看到孟韵晟被揽在怀里,手还安抚性的摸了摸后背,轻轻拍了拍: “没事,别怕。” 看着孟韵晟呆滞的躲进韩芸怀中,苏宴更是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孟老大,你才是叛徒。” 第32章 相遇 孟韵晟被搂到怀中之时人都是震惊的,他自动无视了身旁苏宴的叫嚣,抬头望着韩凌芸的模样,像是一个刚找到孩子的大猫,一下没一下的舔着丢失幼崽的毛发,满腔的温柔劈头盖脸的朝他砸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初入顾府之时,韩凌芸也是这样的神态,将他揽到身后去,为其向顾晨道明他姓名的来意 那一刻好像置身在黑暗中的少年,忽然揽到了一束明媚,照在身上浑身都流通着暖意,却心生歹念想要将这束向阳生生留在身边 “韵即是一种境界,称之为道。”孟韵晟捏紧了拳头,这句话始终回荡在他内心深处 “昂头冠三山,俯瞰旭日晟。”那握紧的拳头忽然松了,他心中万千情绪无法抚平,迎着烈日心中忽然刺痛起来 他不由得哈哈一笑,真可笑 前世他可是将那人碎魂而去,将不喜寒的家伙永生永世的关进冰棺之中,这一世待他最好的却还是这人 就连这姓名也是她所赋予的,曾经的孟韵晟从未觉得自己的姓名有多重要,不过也是被别人叫做一声“老大”“魔尊”“大人”......可就在那一刻,他第一次明白自己的姓名有着那么多的含义 回神之后,第一眼便是早已被自己碎魂之人,他在那人的怀中,被轻轻安抚,看着她如玉似的脸庞,竟一时脱口而出:“韩凌芸......” 刚一说出口,他便被韩芸奖励了一个大包,随即温热的手抚上他额头,道:“叫师父。”后又跟了一句:“是我来晚了。” 本来韩芸怒气冲冲的赶到那地儿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木剑落在地上,人根本没了影,正不知何去何从时,听到身旁传来一丝抽气声 走出阴霾落在月光下,才发现这少年竟然是当初那小贼,他满身刀伤,身上的破衣混着血黏在身上。韩芸漠然的看了看他,愣是塞给他两颗丹药,不管不顾的塞到他嘴里,这才堪堪治好了他 这才得知这小贼的名字,叶景天身上血迹已干,但伤口处全被医好,一身狼狈的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了韩芸一眼,终于嗫嚅的开了口:“你为何救我?” “忘了。”韩芸慢悠悠的答道,她现在只想找到她徒弟,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要不是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孟韵晟的线索也是在这里断的,她根本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谁能把你伤成这样?”韩芸忍不住发问,叶景天却忽地笑了:“我不过一个中阶灵者,打不过别人,留我一命很正常。” “起来。”韩芸走到他身旁,对着他踹了一脚,”你也是找人对吧?” 叶景天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子,道:“你在那乱葬岗中,到底取得了什么才让你活着回来的?” 刚说完,看见韩芸满眼的怒气,只得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说了好吧,我正打算去接我弟,你是要找谁?” 韩芸不答,将入尘架到了叶景天的脖子上,仙器一出,叶景天也不得被这天然散发着的灵气激的毛骨悚然 “这次我真不说了,我能感知到很远处有一辆马车,那里有我要找的人,不知有没有你要找的......已经快要出京城了。” 说完,一个闪身躲过剑光,叶景天笑了笑,看来韩芸并没想杀他,便化作灵光,两人一前一后的追来了马车 之后的事,便是折了黄三的手脚,拦截下了将要出京城的马车,韩芸一把捞起孟韵晟,抬了抬眼皮,看到了坐在一旁浑身束缚着的苏宴,这才想起这苏宴是原主当弟弟一般看待的孩子,便抬起入尘刷刷几下,麻绳落地,给了他松绑 带着孟韵晟从马车之中一跃而起,便看到万玄昭和顾晨带着京城官兵一路前来,浩浩荡荡,若不是感知到了他俩的灵力波动,不然韩芸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 “找到了?”顾晨先一步走上前,看到韩芸怀中趴着的小孩,掏出扇子就是一敲------孟韵晟脑门又多了一个包 “让你瞎跑,我们多担心啊!”说着刚要再下手,孟韵晟蔫蔫的躲进韩芸怀里,带着哭腔说道:“让师父担心了,韵晟不是有意的......” 韩芸抬手制止的顾晨下手的“凶器”,安抚的将怀中的孩童揉了一把,道:“孟韵晟估计吓坏了,不必施与惩罚,想必他经历过这事之后不会再有下次了。” 顾晨:“......依你......” 韩芸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在想要怎么惩罚这不听话的小徒弟了,可能是让他将心法抄上五百遍,或许是让他将剑法给她挥上个一百遍,也可以给他机会,如果能打过自己,可以免除惩罚......若是见了面是不是要狠狠责骂一通,赶来的路上甚至将台词都想好了,可真正见到孟韵晟的时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准备好的台词,和赶路时的愤怒,找不到人时的悲凉,都被她嚼碎了,连同满腔的怒火一并咽了下去,泛上来的却是无尽的心酸和苦涩 最终这所有的愤怒和悲凉,全部化作一拳,送给孟韵晟头顶的一个大包了 万玄昭带领着官兵将那黄三压制住,又看着他们一人抱着一个小孩,正打算返回京城,送这些小孩找到父母,转身看到韩芸手中的小孩,忽然就呆住了 “韩凌芸,这小孩怕也是京城的,不如交给官兵,让他找到自己的父母。”万玄昭走到她身旁,静静的看着窝在她怀里的孟韵晟 韩芸还未作答,孟韵晟直起身子,软绵绵的童音响起:“孟韵晟无父无母,只有师父一人了,那京城之中也没有我的父母。” “是么?”万玄昭眯着眼,“若是找到了呢?” “那孟韵晟也不肯回,生情不如养情,这个道理韵晟是知道的。”孟韵晟双手搂住韩芸的脖子,像是一只不肯下来的考拉,看的万玄昭恨不得想把他扒下来 “韩凌芸!” 韩芸正托着孟韵晟,一转头便看到叶景天拿着剑直指自己,万玄昭也拔剑出鞘,手握在背后,与其正对------那是比剑的姿势 孟韵晟被她放到地上,韩芸这才腾出手来,将气焰嚣张的万玄昭按了回去,迎面对上叶景天的剑尖。那剑刚跟人对拼过,尖上还沾着血,发出的阴森血气让人毛骨悚然 见韩芸不躲,叶景天忽地向前一步,那剑尖险落在她面部,被顾晨一扇子扫开了------剑尖一歪,擦过韩芸耳边的一缕黑发过去 一缕长发落地,韩芸目光一凌,蓦地抽出入尘,刚想要趁他收剑的功夫刺去,便被顾晨用扇子拦住了------美名其曰不要再打啦! 叶景天本做好了受伤的准备,被顾晨一扇子挡住竟一时有些无措,匆匆看了满身杀气的韩芸一眼,便抓紧身边的苏宴,唰的消失了 韩芸杀气外放,并未杀了人,不觉心中一阵烦操,收了那入尘,有些在意的望了望顾晨那把时时刻刻放在身边用来装b的扇子------完好如初 “我这扇子也算仙器,怎么会轻易坏掉呢?”顾晨摊开扇子,给韩芸扇了扇,这一扇竟是将她浑身的气焰全吹散了 “明天同届一战,会有机会的。” 第33章 第三场比赛 “是啊。”韩芸眯着眼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握紧入尘的手松了下来 “同阶一战。” 修道之人谁手上不沾点血,这第三场的比赛当然对杀人之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说,这第三场的同阶一战,是可以杀人的 当然这第三场比赛必然坐满了观看的人,这年头不管是百姓还是皇族,都对修仙之人打打杀杀颇有兴趣,观看杀人之时热血沸腾,甚至皇族还会花重金请些修士在宫中大比一场,谁先杀了对方谁便可以拿到数以万计的灵石奖励 这样的奖励只会吸引一些穷困潦倒的散修,而那些正派修仙者根本对此不屑一顾,所以每每等到修仙人之战,所有人都会驻足观看 这一次韩芸早早的就和他们一同来到比武场后台处,他们这些参赛者们还未入场,便听到台下人声鼎沸,就好像是一场盛世的演出,观众早早的等在台下,沸腾着呼唤着演出者的出场 这也恰好的激起了所有参赛者的斗志 整个后台几乎所有人都无人议论,面色沉重的等着人来叫他们上台。就连平时话贼多的顾晨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扇着扇子------这是他们初为灵者的第一次战斗 韩芸回想起今天早上孟韵晟无论如何也要去看比赛,她一不同意就各种撒娇讨价还价,用看完比赛之后抄五十遍心法换得了他去比武场台下的一次机会 估计这孩子还在台下被人群挤的早就找不着影了,韩芸想着,玄天忽然出现在后台前方,像是射入黑暗之中的一点白光,手中拿着一个小册子,上面写着所有参赛者的名字,以及谁先上场 玄天在上方看了一眼韩芸,冲她友好的点了点头,韩芸也回以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经过第二场比赛的作弊行为,取消了一些参赛者,这偌大的后台瞬间少了些人,韩芸站在角落看了看,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认识的人了 “金鸿苍,岳单。”玄天念出二人的名字,人堆中站出两个少年,纷纷拿出通天玉佩交给他,正要走到台上去,便被玄天拉住了: “比赛完之后不要先离开,我会安排你们拜师。”玄天莞尔一笑:“祝你们比的开心。” “好,谢谢前辈了。”说话的是一个束发的男子,浑身干净利落,手中的并不是佩剑,而是一把锋利的长刀,韩芸记得他是叫金鸿苍,不知道实力如何 岳单轻点脑袋,二人便一同走上比武台,稍稍汇报完家门和姓名后,二人身上的杀气腾的冒出,一招一式全都向致命方向砍去 “这金鸿苍绝非小看之人,虽然前两场比赛都以不上不下的成绩过来,但刀法果断,独有他的一套法则,就算是我也不好招架的过来。”万玄昭走到她身边,看着台上盛气凌然的少年,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 “虽然刀法果断,但也并非没有漏洞,他下盘不稳,所以上身轻盈,看上去每一刀都毫无缺点,但几乎都被这岳单稳稳接住,步伐混乱,这一把你猜谁会赢?” 韩芸认真的看着台上二人比赛,刚刚万玄昭分析的点都是她想说的,如果说是谁会赢,她更觉得是金鸿苍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是金鸿苍了!”顾晨见他俩在一旁猜谁会赢,偷偷听了一耳朵之后缓缓走了过来 “你看岳单虽然每一招都接下,但论武力当然不及金鸿苍,只有躲避的份,偶尔还击也被他躲了去,一看便知体力不足,若是他稳住体力,这局还有翻盘的机会。”话刚一说完,岳单被一刀砍中右臂,瞬间鲜血浸满了衣袖,手中的剑也随之落地 金鸿苍并不想取他性命,便匆匆收回刀鞘,以示友好的丢给岳单几枚丹药,便重回后台 紧接着又上场了几对参赛者,而这些人韩芸根本不认识,也毫无兴趣,便找了一处阴暗地方一坐 “韩凌芸小姐。” 韩芸抬头一看,沈倾不知何时站在她前方,看了看韩芸身边还有位置,便在她身边一坐唉声叹气道:“也不知我会跟谁比......有些紧张。” 这副模样让韩芸觉得她好像真的在考试,沈倾也是因为怕考不好而紧张,她刚想安慰他不要太紧张,便忽然听到沈倾的名字 “沈倾,万玄昭。” “没想到居然跟万公子对上。”沈倾睁大了眼,道:“我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 韩芸也没想到居然是和万玄昭比,看来这一局算是真的没胜算了,不由得为沈倾捏了一把汗:“加油。” 沈倾嗯了一声,看了一眼站在玄天身旁等着他的万玄昭,便匆匆过去 “你觉得他俩谁会赢?”一时找不到和他一同猜谁嬴谁输的人了,顾晨扇着扇子走来了 “赌一杯酒,万玄昭已经输我五杯了。”顾晨凑近她说道:“给你机会,这个好猜,你先来。” 韩芸不知他肚子里憋着什么坏,这场比赛分明是必赢的局,既然让她来猜,那别怪她嘴下不留情了 “万玄昭,我猜他会赢。”韩芸看了顾晨一眼,见他毫无怨言,心中不免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好啊,那我赌沈倾,他一定会赢。”顾晨终于憋出坏笑,嘿嘿的看了韩芸一眼:“到时候可别怪我啊。” 韩芸看着他贱兮兮的表情觉得好笑,道:“这比赛看的是实力,难不成还要看你相信谁吗?” “这输赢啊......可不止看实力。”顾晨道,用扇子指了指比武台上的二人,两人气焰嚣嚣,万玄昭背对着他们,蓦地抽出佩剑 一瞬之间,万玄昭先提剑展开攻势,几个快步便冲到对方面前,沈倾拔剑抵挡。铮!!两剑对碰发出铮铮剑鸣,万玄昭马上收剑低头躲开从他头顶划过的剑 下一秒剑从侧方袭来,万玄昭倾力将剑刺向沈倾身侧,那剑尖离他只有几寸,比武台上挂着的红布忽地将他盖了个严实 万玄昭:“............” 沈倾也趁此机会,足尖一点落到他身后去,躲开了致命一剑 等万玄昭用剑撕开头顶的红布,一道闪着灵光的针从他面前袭来,这方向正是他眉心处,便下意识侧头躲开,捏着剑法几个招式对上了沈倾的剑。台上剑鸣铮铮,引来台下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韩芸怔怔地看着台上万玄昭地一招一式,是她眼花了吗------那万玄昭的剑法分明和韩家的百溯剑法一模一样 甚至有些气势竟然有了韩芸挥剑的几分模样,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那台上的人究竟是万玄昭,还是她自己 两人在台上打的不分伯仲,好几次万玄昭马上要得手,却一时脚滑那剑尖一偏,让沈倾躲了过去,以此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再比如说刚刚险些被脚下撕碎的红布缠上脚步,差点一个以头抢地,给沈倾拜个早年 万玄昭再次挥出剑法,这是百溯剑法的第四式,韩芸看的很清楚,一个漂亮的闪躲再加上百溯千回的第四式,狠狠击上沈倾的佩剑,这一下竟然是将那佩剑生生击断了,沈倾躲闪不及,那剑朝着他左肩劈下!! 忽然脚下一软,那比武台上的木板被万玄昭踩断,本就不牢固的木板一下子吞掉了他半个身子,危急关头,万玄昭的那一剑并没有劈到他右肩上,反倒是一拳将沈倾击退了好几步 “我认输。”万玄昭放下手中的佩剑,左右晃动了两下,这一下子把他定的死死的,这时候沈倾再进攻,他可就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了 “多谢万公子没下狠手,不然沈某刚开始就输了。”沈倾赔笑道,将万玄昭从洞中拉出 韩芸怔怔的看着认输的万玄昭,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还是顾晨用扇子敲了敲他肩头道:“这下子你也欠我一杯酒了。” “这比赛啊,从来不只是光看实力,还有气运。” 第34章 vs叶景天 “莫非......“一道灵光忽然从韩芸脑海中闪过,她转过头看向用扇子遮脸偷笑的顾晨 “你早就知道了?” 顾晨看着从走近后台的万玄昭,还有笑脸盈盈的沈倾,扇动扇子身边长发被扇的飞起,声音从韩芸头顶上传来:“你不知道还多着呢,日后会告诉你的。” 韩芸:“......” 迎面看见沈倾向她走来,韩芸恢复了神态,向他贺喜道:“恭喜,沈公子。” 沈倾回以一笑,面上兴高采烈,谦虚道:“是万公子没有使全力,不然沈某早输了。” 顾晨没管沈倾,勾了一把万玄昭,将其夹在手臂下面,只露一个脑袋,看着他输的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小子输的很好笑啊哈哈哈哈......等下场到我,爷给你赢回来哈哈哈哈哈......” 玄天捏了捏手中的小册子,抬头看了一眼韩芸,那一瞬间韩芸回想起上学的时候老师喊人回答问题的眼神------跟这个一模一样 呵呵呵......心中不祥的预感升起,韩芸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叶景天的姓名 “叶景天,韩凌芸。”玄天朝着韩芸一笑,道:“终于到你了,我很期待。” 叶景天在听到韩凌芸的名字,蓦地站起身来,将目光放到她身上,不用韩芸去看都知道他在笑 韩芸朝玄天一笑,将手中的通天玉佩交给他,一个万家令牌一个顾家令牌同时出现在她眼前,那一刻韩芸觉得讽刺极了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应该后悔当初没能杀了我。”叶景天幽幽的说道,声音不大,刚好只有韩芸一个人能听见 韩芸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两个人并肩走到比武台正中央,向台下众人汇报各自姓名,便一东一西的走到两边,一时间谁也没拔剑,像是再等什么契机 “我靠!这俩人怎么站了那么久不动啊!!” “快点啊,这都多久了,还打不打啊?不打就让下一组上啊!” “这还看什么啊!” ............ 玄老望着台下,那两个少年都未动分毫,但杀意已经能感知到了,便若有所思的摸摸胡子,了然一笑,道:“大可不用太着急,这场会很有意思。” “玄老怎讲?”坐在他身边的不再是胡真人,换成了一位白衣飘飘的男人,怀中抱着一柄仙剑,眉目清秀,端坐在座上,不眨的看着台下 “你看便知了,齐恒啊......你觉得他俩谁会赢?” 如果韩芸在这儿的话,一眼便能发现这就是当初赠予她包子和剑穗的得道仙人------绝情峰掌门人。齐恒定神的看了一眼台下,两人身上杀气相当,修为也差不了多少,主要还是拼剑法和实战,但论谁输谁赢,当即并不好判断 “齐恒不知,还请玄老告知。”齐恒向后靠去,见玄老不答,便更加留心这场比赛 时机已到,韩芸蓦地睁眼,入尘出鞘,对面叶景天也在同时睁开了眼,千钧一发之时,他抽出腰间佩剑,对上了韩芸的入尘 叮!!两剑相撞,尖锐之声刺耳,台下纷纷哀嚎的捂住耳朵,这不仅仅是刀剑的铮鸣声,更是灵力对碰而发出的声响 叶景天一只手抵住韩芸的剑,另一只手指上蕴着灵光向她身上抓去,韩芸马上用手扣住他手腕,将其一扭,那手指尖堪堪碰到衣袍一角,瞬间顾晨为她量身定制的完好衣袍破了个角 顾晨:“我受不了了,我要杀了他!!” 万玄昭在后台处拉住了突然起身的顾晨,刚刚他还感叹这场比赛的惊险,下一秒便因为衣服破了个角暴跳如雷 叶景天手腕被束住,还未等韩芸运转灵力爆掉他的手腕,便抬腿一扫,韩芸足尖一点向后退去,这才没被他碰到。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叶景天将手从背后掏出,将烟雾弹往地上一丢,砰!!四周瞬间泛起白烟 韩芸微微皱眉,那烟雾之中竟飞出十来道灵针,下意识的想要从落到左边躲过,谁知竟看到她左边竟然窜出一道白色灵光!大脑运转飞快,抬起入尘将那些灵针扫出,微微侧身,这才堪堪躲过叶景天的剑 若是自己没有灵眼在身,下意识向左边躲去,便正中他下怀了。好险,韩芸冷汗直下,叶景天绝不是等闲之辈 韩芸刚躲过一剑,便看到叶景天那带着灵力的手直击她面门,来不及躲闪,她抬起手一道灵力暴击而出,入尘挡上了叶景天的手 他手生生握住了入尘的剑锋,可到底是仙器,与普通佩剑绝不一样,韩芸一扫,想要将他的手臂砍掉,忽然一大片飞叶从叶景天的口袋中飞出,腾空而起,如一道龙卷风一般,那叶子将她的衣服划出道道破痕,身上也有血迹流出,沾满了白衣 早知道就换成青蚕衣了 韩芸向后撤去,跳出飞叶的包围圈,那万千飞叶全部用灵力完好的操控着,执叶的那少年微微一笑,手上有鲜血滴出,韩芸看了一眼,若是再用些力,这手就不只是流血了 “你后悔了吗?”叶景天问道,手中一片飞叶唰的飞出,韩芸不躲,拿起入尘抬起落下,那飞出的叶片被划成两半,无力的垂下 见韩芸不答,手中数万片飞叶席卷而来,一时间竟有着毁天灭地的趋势,所到之处全部毁于叶片之下,韩芸抬了抬眼皮,袖中飞出一道黄符,两指夹着,低声喝道:“散!” 那黄符倏地爆发出强劲的灵力,白光将那万千叶片织成的龙卷风包裹住,爆炸声响起,等到台下众人再次睁眼,那席卷而过的叶片碎成一地,那比武台像是被狠狠的摧残过,几乎没了之前的形 “你是......符咒师?”叶景天张了张口,韩芸手中再次变出一道黄符 “就凭这一张可杀不了我。”叶景天笑道:“也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韩芸不答,捏着黄符的手抖了抖,变成一沓黄符 叶景天:“............” “那你说这些够吗?”韩芸终于有了笑意,将黄符向上抛起,催动符纸上的灵力,那数十张符咒蓦然在空中停住了,围绕着韩芸周身不停的转动着 “去!” 话落间,无数巴掌大的灵剑从符咒中飞出,以韩芸的实力每张符咒只能造出十枚灵剑,但巧的是,她有二十多张这样的符咒 一时间叶景天竟不知该怎么躲去,他逃得速度很快,但实在耐不住灵剑快,拿起佩剑挡在身前,但还是被灵剑伤到了 韩芸所有符咒中的灵剑全部击出,那黄符也变成了没有生命的纸张,散落在地上,还未等她暂且松一口气,忽然耳边破空之声,她下意识做出反应拿出入尘抵挡------那竟是一把匕首! “谁说......我只有一样武器。”叶景天浑身血污,喘着气站起身来,手指微动,操纵匕首再次进攻 韩芸单手抬起入尘,刀剑铮鸣,匕首在空中更加灵巧,她沉下心来专心对抗空中的匕首,根本没注意到靠近她的叶景天 忽然右肩一阵刺痛,她这才反应过来,只见那附着灵力的指尖深深陷入她肩臂,韩芸不想,右手抓上叶景天左臂,一道灵光在她的掌心炸开 血光闪过,她自己右手也疼痛万分,定睛一看,那手臂险些被叶景天卸下,动了几次都没成功,灵力感知了一下,那手臂上的骨头竟是生生被抓碎了! 叶景天也好不到哪里去,被韩芸手上的灵光炸出好远,胸部肩部竟被她全部炸的没了完好,大概是碎了几根肋骨,肩部也被她击穿了 万玄昭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嗫嚅道:“这简直是在拼命......” 此时这场比赛的性质早就变了,输赢早已不重要,这两人根本就是想要对方的命,万玄昭心中一凉,看着比武台上一片狼藉,两人身上全染上了血,玄天作为赛场重要指挥官,怔怔地看着他俩对拼,就连脸颊上沾着血都不知,一脸震惊地看着场上 “我......”韩芸右臂已废,左手始终不放入尘,将全部灵力汇聚在剑锋上 明知会死却绝不认输吗?叶景天意识有些模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为什么呢? 他自小便流落京城,羡慕着那些生来就有爹娘疼爱的孩子,而他食不果腹,每每到了冬天就躲到别人的窗檐下方,偷偷的从缝中感受着来自炭火的一丝丝温暖,饿了就去墓地里吃一些上供的吃的,渴了就将存了许久的雨水喝下 即便是这样,他也未成生出偷盗的念头,他这样的贱人本就该在泥地里打滚 真好啊,韩凌芸长得水灵又好看,像落日的余晖一样,动人却只够观赏。叶景天想着,奋力拿起手中的佩剑 “那你就死吧!”叶景天吐出一口积在胸中的血块,看着面前提剑飞来的少女,他也不甘的抬起手 “比赛中止!!!” 第35章 叶景天 两方剑尖被人用手指夹住,只是稍稍用力,那剑便无法前进分毫,玄天站在赛场中央,堪堪制止住两人,周身腾起一阵看不见的气,左右两人生生荡开 韩芸酝酿好的杀意全都被这一挡,散都散全了,她喘了口气,将入尘收进空间之中,扶了扶毫无知觉的右臂------这一下得很久才会好了 “让开。”叶景天分毫未收回手中的剑,眼中血红的看着玄天,这人只是两指轻轻一夹,他竟连让这剑动一下都不行 “我说了,比赛已经结束了。”玄天皱眉,指尖用力,那完好的佩剑竟在他手中断了 失去剑尖的佩剑也没了再战斗下去的意义,叶景天愤愤的收起,他这时才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为了杀掉对方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受了重伤 “为什么结束了?继续打啊!”台下忿忿不平,他们本以为这一下会决战出胜负,却生生让这个玄天给搅和了 “还没分出胜负呢!这时候中止,扫兴!” “这两个选手都资质上佳,前途无限。”玄天面对座下众人,抬头望向坐于高台之上的玄老,声线平稳道:“无论失去哪一个都太可惜了,这一局就算打平了。” 转头向他俩道:“等你们到了仙门中认真修习再战,灵者修为又能分出个什么胜负,还是等修为长进些再战吧。”说完,分给韩芸和叶景天一人一枚丹药 韩芸刚堪堪走进后台,便体力不支的向后倾倒,本以为会重重地砸向地面,背后却被人稳稳托住了 她也顾不上问是谁了,脚下一软根本站不住,道:“让我躺一会......”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万玄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倒在他身上。韩芸纠结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万玄昭将她握紧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取出手心里的丹药,塞进她嘴里 “拿了丹药还不吃,你是笨蛋吗?”语气虽然强硬,但仍带着些担心的小别扭。韩芸听着听着就忽然笑了,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蠢 叶景天站的笔直,身上全是战斗留下的伤,他缓缓走到韩芸面前,随意擦去嘴边的血沫,怔怔地看着她倒在万玄昭怀里,嘴角还带着笑 在入尘差些和他相撞的时候,他分明听到韩凌芸说话了,但自己杀红了眼,根本无暇去听她说了什么,便问道:“当时......你说什么?” 韩芸怔怔的望着他,满身伤痕血污,却仍挺直了铮铮傲骨,若是没听到他颤抖的声音,韩芸都以为他是来审问的,嗫嚅道:“......我......” “我说......我......没打......算......杀你......”韩芸喘了口气,一呼吸便带着胸口牵扯的疼痛,一句话要拆成好几段来说,估计叶景天也是如此,他踉跄了两下,但还是站稳了,就是不肯俯下身子 韩芸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叶景天那双无神地眼睛,一字一句道:“也.....没后悔.....救你......”话刚说完,狠狠咳嗽几声,嘴边一口淤血染在手心,她眨眨眼,不动声色地藏起来 万玄昭一把将她的手心反转过来,拿了一条白绣巾擦净了,执起她一手,双指抚上脉搏,道:“你别说话,我给你调理经脉。”说罢,源源不断地向韩芸体内输送灵力 叶景天听着,有些默然的望着韩芸,视线穿过她,不知在看什么,而他的身后空无一人,终于,眼泪簌的落下 什么啊,这算什么?他想着,转身便跌跌撞撞的走了,将灵丹塞进口中,明明是苦涩无味的丹药,却泛起无尽的酸涩 他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长期的流浪生活让他生出了锋利的外衣,坚信着人性本恶,将锋利的外表对向外人 他想他应该是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的,他的父母也不过京城中的一介平民,京城落难,他是在满地的尸体下方钻出,从那一瞬间,他便意识到,自己已经无依无靠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小他便懂得为人处世的许多道理,就算饿到浑身不能动弹,他也不会去企盼着富人家中的面包。流落街头的他有着寻常人难有的铮铮傲骨,宁可饿死,也不愿向人祈求分毫------不受嗟来之食 渴了喝污水,饿了就去墓地抢夺给死人的吃食,就这样,他半分偷盗之意都未萌生。叶景天最喜欢冬天,在雪全部积满地面的时候,他还能找到一处干净的雪地,捧起一把软绵绵的白雪塞入口中就可以充饥。每逢佳节,等挨家挨户都放完鞭炮了,他就去那炸完的红纸堆里捡一些没炸的鞭炮,等到深夜在自己居所里偷偷放上,以求下一年的平安 所谓的居所正是韩家的祖地,这韩家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这祖地几乎鲜少有人来,甚至连经过都觉得晦气,而这样一处安静的宝地,就成了他的“居所” 叶景天最爱的便是在寒冷的冬夜里,躲到大户人家的窗沿之下,感受着来自室内的微弱的热乎气,嗅着过年夜家中面包的香气,再捧起脚边的一簇干净的雪------这就是他的年夜饭 “饿了也别吃雪,不干净。”女孩子的声音软糯糯的,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的身旁,打落他捧在怀里的雪 “我这里还有一块面包,我分你一半。”女孩子也是同他一起流浪的乞儿,衣衫褴褛,露出的肌肤冻得通红,鼻头也红红的,将干硬的面包塞到叶景天怀里 “我是清儿,跟我混,有吃的就分你一半。”女孩扯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叶景天没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着手中那半块干硬的面包 两个小孩像是冬夜里依偎在一起的小兽,互相给彼此舔着毛发,安慰着对方一定要挺过冬夜 清儿的身子是冷的,可在那一刻叶景天却感知到了温暖,两个不暖和的孩子靠在一起,这凌冽的寒风也难以刮冷他们炽热的心 第36章 无措 清儿无疑是照进他生命中的月光,他不渴求那炽热的日光,只求那清冷的月光能够多在他的身边停留一些,多照一会儿他,便知足了 跟着清儿,他逐渐学会了偷鸡摸狗之事,用她的话来说便是:“这些有钱人啊就算饿死也不会将食物分给穷人,我们只是要将属于我们的夺回来。” 叶景天觉得清儿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在她的指导下也终于习得一些扒手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人袖中或是腰间取走钱袋和一些有用的东西 而这些钱刚好可以让他俩吃一顿好的,可能是一块面饼,也可能是一碗汤糊 京城五年一次的比武挑选弟子,叶景天经过了那比武台便抬不动脚步了,台上的人一招一式都朝对方的致命地方攻击,仙人优雅转身躲过,抬剑回击------任何一个少年都有一个英雄梦,居万人之上,动千军万马 叶景天望着那高台出了神,清儿拉着他,忽然说道:“景天,你也想成仙吗?” “当然了......” “成为仙人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忍受饥饿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清儿问道 叶景天虽然不清楚,但目光从未从台上的两个选手身上移下,敷衍的回道:“应该是。” “那清儿也想成为仙人。” “可是这个除了看个人天资,还要有可以入场的通天玉佩......那玉佩......” “没关系啊!”清儿无所谓的说道:“我们可以偷嘛!若是我拿到了,你就代我去比赛,成为仙人之后可别忘了我啊!” 叶景天皱眉道:“那怎么行?要偷我们就偷两个,你一个,我一个。”他攥紧了清儿的手,道:“我不想丢下你。” “那若是我们一同比赛......”清儿指了指台上两个为了杀掉对方而拼尽全力的两人,道:“就像这样,那怎么办?” 叶景天抿了抿嘴,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若是他俩一同站到台上,那要怎么办呢?杀了清儿取得胜利?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头便被他掐灭了,不!他是不会杀清儿的,这些年来的相互依靠,他早就将她看作亲人般看待了,若是为了前途杀掉亲人,不如杀掉自己 清儿看着他,嘴唇动了动道:“若是这样,我们就看谁先杀死对方。” 叶景天一惊,刚欲发作便被清儿的笑声打断,她笑着摆摆手说道:“我说笑的,别当真。” 随即抓住了叶景天冻得发红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暖一暖,可自己的手也是凉的,便无奈一笑,带着他走出了比武场附近 成仙念头在他们心里扎了根,每日叶景天都会回想起当初台上战斗的二人,心中热血沸腾,除了偷东西满足温饱,他还会留意一下是否有剑法秘籍和心法 直到叶景天十四岁那年,清儿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那个时候清儿已是少女,脸庞也逐渐长开,没有了孩童的稚气,反而更加温婉,出落的亭亭玉立,少年的身形也拉长,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孩子了 “景天,你看那户人家。”清儿抬起一指,落到一家有钱有权的房屋,上面赫然写着凌府,“这户人家除了有钱,你猜还有什么?” 叶景天摇头,他对这些京城的贵族一概不了解,只知道他们向来过着他们这些百姓没有的生活 清儿弯了弯嘴角,道:“还有一些剑法和秘籍。” “他们也会有这种东西?”叶景天不解,他以为贵族只是有钱就够了 “当然了!我那天还看见了,那凌家的大小姐手中好几本仙书呢!”清儿道,忽然握住了叶景天的手,指了指那远处的集市:“我想吃那处的肉包子,大概十几年没吃过肉了,景天哥哥你去给我买一个呗!” 叶景天点点头,叫她在此处等着,快步跑去集里 这包子铺的老板甚是眼熟,叶景天走近了才看清,前几日潜入别家偷取了些钱物,还差点让他抓到,这人竟是包子铺老板,无奈之下,叶景天用乱发遮住面容,想要以此蒙混过关 “老板,一个包子。” “好嘞!”那老板刚将包子递给他,忽然皱着眉道:“这位小哥啊......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呢?” “是么?我很少买包子啊。”叶景天摆摆手,拿起包子就想要走,结果手腕被扣住,那卖包子的老板忽然大声叫道: “我认识你!就是你偷的我的东西!那小偷的右手食指关节上有一颗红痣!!” 叶景天心道不妙,猛地抽回手,自己地右手食指上果真有一颗红痣,没想到这老板居然记得 “抓!抓小偷啊!” “对就是这个疯子!快抓住他!!” 叶景天侧身躲过身边人的手,脚下飞快,借着自己瘦小的身躯堪堪挤过人群,这才没让这些高大的成年人追上他,为了隐匿行踪,他特地从树林中绕了一大圈,等到夕阳落下的时候才回到凌府附近寻找清儿 绕着小半个京城的长途马拉松,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现在世道政法清明,一旦被抓到可不简单是挨一顿毒打,是要上交给官府处置的,像他这样无依无靠的流浪孩子,只有入狱的死路一条 刚路过凌府,一阵刺耳的惨叫声钻入他耳朵,只一声便生生的刺入他心底。叶景天心脏忽的狂跳起来,这声音他很熟悉------是清儿的! 将手中的包子塞进怀里,叶景天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虽然衣衫褴褛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缓缓推开了凌家的大门 大门处并没有人看管,那些看大门的守卫都不知去了何处,入目便看到清儿趴在地上满身的血污,身旁站着凌家的小姐,手中拿着一道沾血的鞭条,地上的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像是一摊烂肉在地上挣扎着,血浸满了地上的残雪 叶景天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怔怔的站在门口,脚下千金之重,竟无论如何也无法前进半步 “好大的胆子!敢偷我凌安然的东西!!”那鞭子一下下的根本不停歇,每每落下都会有新血四溅,地上的清儿只剩下微弱的抽搐了 “贱民!!还妄想将爪子伸向凌家!” “小主,你要的东西来了。”一旁的侍女端来一壶热水,将其放到凌安然的手上 清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残喘着向门口爬去,叶景天看到了乱发下的面容,脸上已经被抽的皮开肉绽了,但眼神仍旧清明,她就这么望着站在门口的叶景天,慢慢的呼出一口白气 “叶哥......救......我.....”沾满了血的手伸向门口,紧接着便被滚烫的开水烫的扭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先是小腿、大腿、腰、背、脖子......最后是脸,那举着热水的小姐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多有的神色,好像在看一个被热水烫的满地打滚的蛆虫 那“蛆虫”想要抓一把高高在上的凌小姐,血爪子刚碰到裙摆,便被她身后的两个守卫压制住了 那裙摆从手中抽走,清儿双目漠然的,呆愣的说道:“景......天你......为什么不.....救我啊。” “别碰她!!”叶景天脚下忽然动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还未靠近便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熟肉味 “求你了!!她很痛!!她真的很痛啊!!” “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叶景天想要扶起地上的清儿,可此时的清儿已然像一块烂肉,轻轻一碰,衣服上粘着肉便下来了。叶景天像是没看到一样,想尽任何办法将她背起来,身上的女孩太轻了,轻的仿佛只剩下骨架了------应该说是整个身体就剩下骨架了 “清儿......哥带你回家。” 第37章 雪夜 叶景天恨透了自己的无动于衷,为什么偏偏是在最重要的人受难之时,这双不听话的腿始终动不了一下 因为害怕,绕着小半个京城的马拉松都没累倒他,距离清儿只差仅仅几步就能救下,却半步未动 他缓缓的背起身上的清儿,太轻了,仿佛完全没有重量,他身上也浸满了血腥味 “叶哥……”微弱的呼吸扫在他脖颈处,叶景天眼角划过一滴泪,他竭力遏制住积在眼眶中的泪水,眨着眼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 “别说话了,身上还痛吗?” “痛......”身上的女孩气若游丝的说道,“景天......” 他背起清儿的时候身旁没有人阻止他,叶景天缓慢的,一步步的朝着凌家大门走去,正当他以为凌家小姐放过他们的时候,心中刚刚落下一块巨石,便听到了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 “他是那个小贼的同伙,别让他逃出去。”凌安然抬起手臂,抬指一点,凌家沉重的大门轰的关上 “谁都能进我凌家大门了?抓住他们!” 这声音搁在平时,他们这些乞儿定会避而远之,心中崇敬------这毕竟是贵族。可此时此刻叶景天觉得这是世间上最恶毒的声音了 他没走几步便被追上的守卫拿下,身上的清儿被他们像丢一样脏东西一样甩在雪地里,叶景天看着她被血污沾满的身体陷进洁白的雪里,只露出小半个皮开肉绽的侧脸,那一霎那眼眶忽然红了,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滑落 “放开我!!” “别碰我!!”叶景天被扭送到凌安然的面前,强行按下了他高傲的头颅,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他无知无觉,后脑被人重重地踩着,上半个身子被按进雪里 “你说,将狗爪子伸向我凌府,我小施惩戒给你们个教训,让你们这些贱民再也不敢偷东西!” “哪里不好?” 凌安然蓦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挨上了他的脖颈,仅仅是挨上,便将他的皮肤划出了一道血痕,伤口处溢出几滴鲜血 “就算是惩罚了,估计也不会改。”凌安然目光一凛,道:“不如杀了,世间就能少些贱民。”话音刚落,脚下踩着的少年闷闷的发出了声音 “小姐!小姐别杀我!” “凌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贱民再也不敢了!小姐既然已经惩罚过了,就放过我吧!” 叶景天闷头说着,眼下的雪被打湿变成了碎冰,他双手抠住雪块,手指被冻得有些发青,嘴中仍说着恭维之词,似乎永远停不下来一般,直到精疲力尽之时,凌安然终于收回了手中的剑 “那你说,我做的有何不好?”凌安然将放到他头顶上的脚抬起,落下。看着叶景天抓着她的鞋不断地亲吻道: “小姐做的......没什么不好......” “那你说,这是不是罪有应得?”凌安然笑着,抬起手指向陷入雪地之中的清儿 “小姐说的......是......”叶景天不敢抬头看向那处,伏在雪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凌安然终于笑出了声,让下人将地上的“尸体”抬出去丢掉,叶景天蓦地抬头,对上了那双沾着血的眼睛,那眼中全是笑意,见他抬头来,还动人的弯了弯嘴角 “下雪啦!!” 一声清脆的女孩声音传来,声音中满怀着欣喜,穿的衣服同样是破破烂烂,身上还带着些未好全的淤青,正站到她们身旁,双手向上像是要接住着满天飘落的白雪 “凌小姐,这是谁啊?”女孩道,眼中毫不掩饰的笑意 “贱民而已,你怎么出来了?”凌安然不耐烦的回应道,催促下人快些将她带走,可面前的女孩左躲右闪就是不让这些下人碰到,笑嘻嘻的仿佛在玩一种新型的游戏 “快点!抓住她!别让她跑到凌府外头去!!” 叶景天一抬头,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凌家门口,将那沉重的大门推开一条缝,躲闪之时还趁机撂倒了其中一个下人 叶景天也不含糊,一把拉起清儿抱入怀中,跑得飞快,冲向了那拉开一条缝的大门。离别之际,他深深的望了一眼站在门口被那些身高力壮的下人制服的女孩,那女孩好像也在看他,只记得她一直在笑 脚下却未停,他们这些孤儿本就没有鞋穿,踩在雪地上的脚被冻得通红,叶景天甚至都有些感受不到脚下的存在了,手中的清儿安静的躺在他怀里,紧闭着双眼 “清儿......清儿别睡!” “叶哥马上......马上带你回家......” “你看......都下......下雪了......”叶景天一路上嘴不肯停,像是终于将怀中的女孩吵醒了,那面目全非的人儿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少年 “景......天啊......我恨......” 叶景天看到了她的模样,眼眶再一次的红了,手上也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终于体力不支的抱着清儿摔倒在雪地里。他一刻不敢停歇,在雪泥地里打了个滚又站了起来------他听到脚步声了,而且很多 他一个孩子,本就跑不过成年人,外加怀中还带着一个清儿,更是没了胜算。叶景天决然地钻进一个胡同里,一个滑铲躲到了垃圾旁边,将清儿狠狠的按进怀里,绝望的垂下了脑袋 咔嚓! 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影,叶景天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直到背贴到墙壁,抓紧了怀里的清儿死死的盯着那个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人 那人一身华贵白袍,身上叮叮当当的首饰响起,手上执起一把山水墨画的扇子,有些苦恼的扇了扇,将视线放在有一身狼狈的叶景天身上,但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他,看向胡同外面 此时那些凌家的下人早就追了过来,其中一个人出来,恭敬的走上前,道:“顾公子,你见到有一个脏兮兮的贱民跑过来了吗?”话中的意思太明显了,叶景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了一般,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着 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那扇子一指另一个方向:“若是脏兮兮的贱民,我会让他近我的身吗?当然是逃去另一个方向了。” “谢谢顾公子!!”领头那人高兴的一谢,带领着下人赶去另一个方向了 叶景天那颗疯狂跳动的心忽然沉寂了下来,那捏紧心脏的手消失了,他还未发问,那顾公子拿着扇子指着他怀中的清儿道:“把她给我,不然你也活不了。” “不可能!!”叶景天忽地炸毛,用尽力气抱起清儿,可长时间的奔跑让他彻底脱力,就连站起来都难 “我......”微弱的声音从怀中发出,叶景天慌忙俯下身听,满身血污的女孩动了动嘴唇,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我恨你......景天.......” 说完,睁着毫无神采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沉沉的合上双眼 叶景天不说话,顾晨看他的模样好像丢了魂,将怀中的尸体抱的更紧了,目光一寸寸的描摹着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这具身体没有完好之处 “她已经死了。”顾晨缓缓的说道:“把她给我,你还有逃命的机会,一会儿那些人找回来,我也保不住你。” “不,她没死。”叶景天执拗的说道,当顾晨的上一句话放屁,依旧紧紧的抱着那具尸体 “她只是睡着了。”叶景天说着,眼泪倏地落下,“还跟我生气,一句话都不跟哥说么?” 不知过了多久,顾晨看了一眼脚边的女孩,本该嫌弃的他不知为何用单手将那尸体捞进怀里,望了望雪地上留下的一串脚印,掐了个诀,那落在雪地上的脚印便消失了 那小小少年终于丢下尸体,一个人逃跑了 今天的月亮完全被雪云盖住,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照着街道,因为下雪,街道上的人少了,却多了几家透着亮的窗户 叶景天最讨厌下雪 第38章 又遇见了 韩芸吞下那枚灵丹,外加万玄昭源源不断的为她调理内息,不过多时便能缓过来了 她缓缓站起,扶了一把右臂------疼痛感已经消失了,除了活动的时候偶尔有些痛之外,基本好全了 “顾晨呢?”韩芸左右看了看都没见到他影子,虽然很抱歉弄坏他的衣服...... 万玄昭抬了抬下巴,韩芸顺着看去,只见顾晨正站在比武台上,手中的扇子轻轻摇着,躲闪着面前对手的剑招 等到对手喘息之时,唰的合上扇子,狠狠的敲一把他的头 韩芸:“......”这是癖好吧? 韩芸见顾晨在台上跟耍猴一般,玩的不亦乐乎,对他的担心也放下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才注意到蜷缩在角落的叶景天 不知道他情况好些了么......韩芸承认当时是有一瞬间想杀他的,但后又看到他满心以为韩芸会找他报仇夺命,不顾一切的想要先斩为快 那一瞬间,满心的杀意也烟消云散了------人就是这样,像两个置气的小孩,她因祸得福,上岸之后自然也散了这份无可奈何的仇恨 少年浑身血污,她也是。韩芸蹲下身去,面前的少年没了意识,拧着眉面朝角落,像一个保护自己的刺猬,包裹住了自己最柔软的腹部 叶景天灵力郁结,韩芸单手抚上他背部,用自己的灵力将那郁结之处冲开,待到少年略微放松之时便想要收回手,下一秒便被人生生扣住了手腕 叶景天撑着脑袋转醒,看来伤势已经好全了,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韩芸连续抽了几次手都没成功,只得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是有些眼熟,韩芸有些头痛,叶景天确实是当时夺她玉佩的小贼,可这莫名的熟悉信任感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也是她,仅凭他的一句话,被诱拐到山崖边上...... 是她太好骗了?韩芸想,这不应该啊!她在现实世界里警惕心很强啊! “韩凌芸......”叶景天怔怔的盯了她一会,手上稍稍松力,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茫然道:“对不起。” “我欠你一句道歉。” 韩芸默默嗯了一声,看着少年有些愧疚的垂下了脑袋,便轻轻咳嗽了两声:“我听到了。” 随即,只听台上铁剑当的一声,一个小少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眼中竟是无奈:“别打了!!别打了!!” “我认输!!” “你的扇子真的很疼!!拜托你下次敲人轻一点啊!!”小少年最后一句近乎是吼出来的,韩芸定神一看,他已然被揍得满头包,被气的哭哭啼啼的跑回了后台 “我下手也没那么重啊!”顾晨幽幽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落荒而逃的小少年,讷讷地说道:“不过确实有点损形象。” “已经不是一点了......”韩芸吐槽道,这些富家公子们本就脸皮薄,比起比赛输掉,这样的已经算是羞辱了 “那又怎样?要怪就怪他碰上我了。”顾晨摊摊手,神色放空的看向韩芸身后 叶景天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安静的跟在韩芸身后,在顾晨察觉到之后,向其行了一礼,道:“恭喜顾公子,取得胜利。” “伤势怎样了?”顾晨轻摇折扇,盖住半边脸 叶景天微微一笑道:“还是多谢韩凌芸帮我调息,叶某很感激。” 顾晨一副了然的模样,刚要说些什么,目光却放到了韩芸“遍体鳞伤”的衣服 顾晨:“......” 玄天喊着所有参赛者登上高台,所有的仙人都并排站在高台上,将目光放到他们这些缓缓上来的参赛者身上,心中暗暗有了想要的弟子 这是韩芸第二次登上高台,华座之上仍坐着嚣张跋扈的皇族人们,萧沐染端着茶杯视线在他们之中扫过,韩芸一抬目,便精准的跟她的视线黏上 韩芸心中大叫“晦气”,一边匆忙将视线移开,她都不用侧目看,就能感到一双带着要杀人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她,大有将她用眼神扎穿之势 在万阶之上,韩芸终于一步踏上高台,入目便是温和的玄老,身旁站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一袭白衣不染纤尘 韩芸当即就看见他了,两人视线一对,那男子温和垂目,脸上永远挂着笑,在所有参赛者中第一眼锁定她 “玄老先选吧。”众仙门纷纷说道,齐恒也赞同点头 一直以来都是玄老先选弟子,这是修仙界亘古不变的道理-------修为高强者优先 玄老径直走到万玄昭面前,道:“我只收一人,其他的任你们选。” “万小友,你愿意拜师吗?” 韩芸万分震惊,扫了一眼垂着头的万玄昭-----这可是玄老座下弟子呢!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 快答应快答应!即便是韩芸,此时心里也激动的大叫起来 “仙尊......”万玄昭抬了抬眼皮,一副为难的模样,还未开口便被玄老打断: “看来万小友有难言之隐,可谓是有过师尊了,并不想重新拜师?” 玄老见面前这小少年不答,心道是一语成谶,说到这少年心里了,便摆摆手道:“无事,不拜师也好,那也算是我玄真倾座下之人。” 说着将手中玉佩拿出,示意万玄昭接着,摸了一把常伴身侧的仙鹤,道:“让玄鹤跟着你,过几日它接你去青竹峰。” 说罢,不等万玄昭回答,便化作灵光不见了 韩芸满心疑惑,万玄昭竟然已经有师尊了,那百溯剑法难不成就是他师尊所教? 那万玄昭的师尊便有可能是韩家的人,或是韩家剑法的外门弟子。想到此处,韩芸心跳加快,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涌上来------韩家还有人! 玄老走后,这些仙门百家纷纷向他们几个靠近,无非是想挑一些优秀天资的弟子罢了。韩芸身边围着两三家仙门,齐恒一步未动,站在这些仙人身后不知在想什么 “入我们霸气峰吧,灵果典籍随意你挑选!” “来我们农作峰,炼丹草药灵果都是你的,那集聚灵气的宝地也可以使用。” “韩小友不如来仙剑峰,仙剑好剑应有尽有......” 韩芸正被这些仙门说的晕头转向,她只得恭敬一礼,听到仙剑峰的时候便想到:那不是顾晨的去处么?再者说她已经有入尘了 齐恒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些仙门百家说出一大堆上好的条件,吸引这些小弟子的注意,试图拉拢他们,不由得有些好笑,刚要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动静 “当初说好的还算数么?”声音很熟悉,齐恒转身,便看到韩芸正站到他身后,将当初赠予的剑穗拿出,熟练的挂在入尘的剑柄之上 那剑穗被保存的完好,齐恒有些怔怔的看着她,这还是当初那个想要偷包子的小饿鬼么? 少女的面上带着些郁闷,道:“当真不作数么?” 齐恒看着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绝情峰掌门何时说话不算数过?” 韩芸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那笑容渐渐放大,恭敬朝他一礼: “弟子韩凌芸,拜见师尊。” 第39章 拐进顾府 不过多时,仙门百家在挑选完各自的小弟子之后,便化作灵光直冲天际。韩芸这才知道自己的小师尊不过才三四百岁,已经算是修仙界里最年轻的掌门人了 “韩凌芸。”叶景天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捏着手腕上的小小红豆手链,道:“你拜谁为师尊了?” “齐恒,齐恒是我师尊。”韩芸喃喃道:“我们曾经见过,他给我买了两个包子。” “非常好吃。” 叶景天眨眨眼,道:“所以这就是你选他的原因?绝情峰算是这二十大主峰中实力最弱的一峰了,我劝你好好为了自己前途想想。” 韩芸用一种“关你什么事”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叶景天竟感知到了一丝凉意,冷哼一声道:“好心当废,以后我也不会多说。” 韩芸这才满意的将吃人的目光收回 刚下高台,便看见人群中挤出来一颗头,没等韩芸反应,便冲进怀里,牢牢地抓住了她地腰 “师父没事吧?韵晟好害怕......”孟韵晟双手环抱她,像一只考拉一样牢牢抓住,抬目的瞬间眼睛微红,眼中蓄着泪,一副可怜兮兮狗崽样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韩芸抬起手摸了摸胸前的那颗头 自己的小徒弟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跟在孟韵晟身后的是苏宴,他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出,缓缓走到叶景天身后,将小脑袋藏在他屁股后面 “叶小友。”说话的是顾晨,他看着略显慌张的叶景天,客客气气的说道:“叶小友当时不是说想来我顾府看看么?” “如今,还愿意赏脸来一看么?” 叶景天迷茫的一点头,他很久之前就想来顾府看一看,只是今日......他竟从顾晨的话中读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顾公子......顾公子的意思是......”叶景天嗫嚅着,忽然看到韩芸衣服的后面暗纹绣着一个顾着,心中忽然明悟 草啊!这真不是敲诈么? 顾晨笑眯眯的,拿出扇子轻摇,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比武场中不乏有裂衣的情况,但由于基本上都是两方衣服均损,自然不会有人会专门找来要赔偿。一是自身钱财自然不会因为一件衣服而斤斤计较,二是这么做会拂了这些少爷小姐的面子 但好巧不巧,他正好碰上了顾晨这么个不要脸的 叶景天脸色倏地黑了,低声说道:“顾公子想要我做什么补偿?” “要钱,一分没有。” “要命......”叶景天拧着眉道:“那不给。” “叶某只接受打杂,尽管把你府中最脏最累的活给我就好。”叶景天苦笑道:“这样的活我干的舒心。” 顾晨合上扇子在手心里不轻不重的敲着,没答应也没否认,执意要带着他回顾家去,没等这小贼有下一步的想法,一手捞起小苏宴,一手揪住叶景天的衣领,连拖带拽的带回了顾府 刚踏入顾府,叶景天虽然面上绷着,眼睛确是忍不住的好奇乱瞟,最终停在了顾家大院里一动不动,望着中间的那棵古树 “这里很漂亮。”叶景天垂目,道:“没有顾公子的邀请,我也不敢进。” 韩芸见他语气中还带着些莫名的语气,回想起当时她第一次来顾府还是御剑而上,触动了顾家的保护阵法,非常不给面子的从大门上方御剑进来的 哦,这么说来她也是第一次跟着大家从门口推门而入,按照平常她早就嫌麻烦掐诀跑了 “芳香居大宅一直没什么人住,你就跟万玄昭住那儿。”顾晨拿着扇子一点,指了指芳香居的方向 “那我做什么......赔偿的活?”叶景天纠结着,望着这四下全是小姑娘的居处,到处都是说说笑笑的下人,府里一片祥和,偌大的府里显得热闹极了 “这么多下人,恐怕顾公子没有分配给我的活了。”叶景天一笑,忽然见顾晨还是一副诡异的笑容,毛骨悚然 “谁说没有的。”顾晨拿出扇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道:“每日给本少爷做饭,赏给你的------炊事的活。” “早餐的话不喜欢吃鸡蛋,不喜欢喝白水......每天的都不能一样。” “葱,姜,蒜,辣一概不要,不喜欢香菜,有皮有核的水果一概不吃,我最讨厌菠菜和青椒,不吃羊肉,太膻。不吃鱼肉,带刺......” “不要图省事从外面的集市买,我不吃......”顾晨掰着手指一个个吩咐着,将怀中的钱袋掏出,丢到叶景天的手里 “去买菜,记住我说的了么?” 韩芸和万玄昭怔怔的站在一旁,看着叶景天莞尔一笑,接过钱袋,兴冲冲的跑出去了 这么挑剔的嘴,当真不是在虐待叶景天么?韩芸忍不住想,看着叶景天不觉得有什么,估计脸上还能写着:谢谢顾公子给我机会! “忘记告诉他了,我每顿饭后必须吃水果。”顾晨懊恼的一拍,叶景天早就没影了 韩芸忽然想起万玄昭的师尊,想到那精湛的剑法,心底翻涌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你学的是什么剑法?”韩芸旁敲侧击的问道,只见万玄昭只是一笑,便说道: “刚刚就想说了,我们好像学的是一种剑法------百溯剑法。” “我的师尊是韩家的人,很久没说上话了,估计已经飞升到天上做神官了。”万玄昭答 韩芸盯着他看了许久,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便说道:“韩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若是这么问......”万玄昭摇摇头,无奈道:“我也不知,据说在我出生时,这个家族就基本上全部覆灭了。” 而后又看向韩芸,说道:“你应该是韩家人,应该会比我更清楚些吧。” 清楚个屁!她啥都不知道,来这世界的时候都已经十七了,以前的记忆也模糊不清,就算记得也还记得她的母亲叫韩之尹,拼劲将她生下能够活到现在,全都是靠她和凌家家主的关系 还没等韩芸在内心吐槽完,万玄昭忽然盯着她的眼睛,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强制韩芸对上他的眼睛 一双好看的墨瞳,眼底仿佛碎光闪过,那眼睫轻颤着,说道:“那你为何还不醒?” “醒什么?”韩芸有些疑惑的眨眨眼,眼前的少年似在生气,握住手腕的手指轻颤着,并没有用力,眼底有着她看不懂的感情 忽然凌厉剑光一闪,一道小小的灵剑从两人眼前飞过,韩芸下意识一拍万玄昭,将两人分开 “师父、对、对不起......”孟韵晟收起了刚刚丢剑的手,一脸委屈的仿佛要哭出来,紧张的握紧拳头 “我只是想试试,可是这符不听我的话......” 韩芸一看,小孩手里的黄符是她当初在台上遗落下的,按理说应该是全部将里面的灵剑全部催动了,怎么还会有剩余? 孟韵晟将手中捏皱的符纸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咬着嘴唇道:“我是在台下......捡到的,当时师父受了伤,韵晟很担心......” 韩芸检查了一下那张符纸,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了,刚刚可能是有残留的灵力,在孟韵晟的把玩下一不小心催动了符咒 好在没有伤到自己的小徒弟,韩芸略略松一口气 “我记得当初韩凌芸将所有灵剑击出,应该是没有多余的灵力了。”万玄昭站在韩芸身后,缓缓走出来,盯着泪汪汪的小屁孩说道: “你难不成是想要弑师?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第40章 间接性休克 孟韵晟听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慌张的抓住韩芸的手道:“师父,韵晟并没有这么想过啊!韵晟真的不是故意的!” 万玄昭冷哼一声,想要将抱的紧紧的小孩扯开,却见到韩芸安慰似的回抱,手落到空中便不动了 万玄昭:。。。 “师父相信你,不是你的错。”韩芸闭上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紧紧的回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兽 “我会传授你催动符咒的方法,下次可要小心。”韩芸正色道:“刚刚那灵剑,伤到为师事小,伤到你可就事大了。” “为师不希望你有事。” 说完,便伸出手,将手心向上的放到孟韵晟面前,直到他懵懵懂懂的牵上自己的手,站起身对万玄昭说道: “孟韵晟是我徒弟,刚刚的事我代他道歉,他并没有伤人的意思。”韩芸说着,正色看着万玄昭 “他还小,莫须有的事还是不要说了。” 万玄昭眼睁睁的看着韩芸牵起小孩向雅尘居走去,身影逐渐在他眼前缩小,忽然回想起当初跟女生们聊天,好像有一个热门词叫什么......恋爱脑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特别像那个“劝分好几次,最终结婚跟狗坐一桌”的怨妇 再次睁眼,入目便是一片煞白的屋顶,白炽灯刺的她眯了眯眼,浓厚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韩芸抬了抬手臂,无力的垂下,被顾苒担心的握住了 “你终于醒了!!”顾苒几近要哭出声来,手中刷短视频的手机嗡嗡作响 韩芸顺着手机声音看去------如果自己最好的闺蜜死了怎么办? 韩芸:“.......” “我怎么会在这儿?”韩芸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学校的医务室,看来自己已经到外面来了 “你昏睡了好久,医生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我还以为......” 顾苒眨眨眼,将眼泪憋回去:“我还以为要看着你变成灰了。” 说的什么话!韩芸无奈也觉得好笑,毕竟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样子确实是晕过去了 “小芸没什么事吧?”温柔的女声传来,韩芸抬头,这正是顾苒的母亲,长发披肩,一身华丽首饰,高贵的气质之中却温温柔柔的,一点没有贵族的架子 “阿姨我没事。”韩芸微微笑着,顾苒的母亲一向很喜欢她,一直是将她同顾苒一样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顾夫人伸出手,怜惜的摸了摸韩芸的脑袋,道:“到了高三虽然课业繁重,但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话中藏着的关心,如同奢入心扉的香气,只是一丝便如同一根小尖刺,轻轻柔柔的在她的心上刺了一下 “这几天休息吧,我给顾苒和你一起请假,你们都出去玩一玩吧。” 顾苒一听这话,恨不得蹦起来,高举双手赞成道:“母亲大人万岁!”说着,眼中冒着小星星似的看着她 “今天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去游乐园玩!” “我也要去!” 韩芸这才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程岚鸣,他坐在不显眼的位置,高举双手像个小孩子一样:“顾姑姑,我也要去!” 顾苒皱眉,不可置信的哈了一声:“女孩子的活动你插一脚做什么?” “谁叫万玄昭只喜欢学习......”程岚鸣小声的嘟囔着,有些委屈的说道:“没人陪我玩。” “表姐你就带我吧!”程岚鸣求助的目光放到了韩芸身上,抬眼的瞬间,泪光闪闪的 “我才不带你,韩芸你说是吧!”顾苒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的说道 将决定权抛到她身上了,韩芸无奈的笑了笑,她也没什么主意,三个人也可以玩嘛! “带着岚鸣去吧。”顾夫人拍了拍顾苒的头,“你们出去玩的钱我来出。” “好耶!”两声带着高兴的一同说出,韩芸坐到床上看着这片祥和热闹的场景,忽然心中一阵酸涩,羡慕的心情不住的从心底泛出 忽然一掌轻轻拍到她肩上,蓦的抬眼,是顾夫人,韩芸静静的望着她,妆容精致满身华贵,腕上还带着一个翡翠手环,就这样缓缓地坐在她的床边 “跟他们一起去吧。” “我同看待他们一样看待你。” 韩芸怔怔的点了点头,看着他们走出病房,顾苒走时顺带关上了灯,屋子里再次陷入黑暗 她怎么会猜不到,顾苒在她倒下的一瞬间就拿出手机拨打了120,冒着被上交的风险,用颤抖的手拨动程岚鸣的电话 顾苒一向不相信老师,在这个学习好就会被重视,学习差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会被认定为装的,借口的学校里,她第一时间想的当然不是向老师求助 韩芸怎么会忘了,在她刚步入高中的时候因为低血糖头晕眼花的在教室里,无论顾苒怎么向班主任求助,就是没能拿到假条,那老师甚至用“为什么不提前请假”为借口,就是不肯开假条让她出去 最终还是她支撑不住昏死在教室里,身上一块糖都没有,被程岚鸣背着去的医院,这才挂上了吊水,捡回来一条命 从此顾苒每次都会掏出一大把糖塞进她的口袋里,每次犯困之时,一掏口袋,花花绿绿闪着光的糖果就会挤满她的手 她也不会忘记,在医务室门口,她清楚的看到顾苒拿着电话一遍又一遍的打着韩芸父母的手机号,那电话里面不是空号就是无人接听 “我没有家人。”韩芸倚在门口处,虚弱的指着顾苒手中的全班名册,上面记录着所有人的家庭地址和父母的电话号码 “那上面是随便填的。” 顾苒手中的名册啪的一声,无力的摔落到地上 韩芸垂目,看到了地上的名册,身形晃了晃,蹲下身去将其捡起,随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它塞进顾苒的怀里 “没关系的。”韩芸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长指落到自己的名字上 “不用打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第41章 发带 “间接性休克?”韩芸指了指诊断书上的字迹,这是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 站在她身旁的小护士轻点了一下头,给出了建议:“医生建议你一定要时刻注意饮食安全,虽然你的休克并不是因为任何疾病引起的。” “要多运动,看你有低血糖的历史,要多吃饭。”小护士是刚入职的,一见到韩芸便像一位唠唠叨叨的母亲,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办理出院手续 韩芸并没有什么东西,所谓的收拾东西不过是顾苒她们送来的一些水果和大补的东西------这些东西韩芸都没来得及吃,还是她第二天一早才发现的 “我们医生还是建议你住院观察。”小护士收拾好了那些送来的东西,打算将韩芸送出院去 “既然有人来接你,就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健康。”说着手中捏着了一张信封,将其送到韩芸手里 韩芸挑眉,这是从那一大堆补品里面放着的,她想也不想便拆开信封,里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听说你身体不好,送一些礼物,望喜欢。 这么说来这些补品并不是顾苒他们送的,韩芸头疼的将那信封翻来覆去的看着,并没有着名,所以她也不知道是谁 这龙飞凤舞的字迹写出了一种不谙世事的丑,韩芸真一时猜不出是谁送来的 哦,倒是和当初雅尘居上的裱起来的字迹有些像 小护士帮韩芸抱起那堆补品,一脸羡慕的说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补品,这些都能赶我一年的工资了......” 两人一同走到楼下,门口早就等着一辆豪车,车主摇下车窗,顾夫人正坐在副驾驶------想起来了她们是有司机的 咔哒! 顾苒高兴的跑下车,看着韩芸脚下满地的补品发愣,她分明记得没那么多啊! “全是价值上万的补品!!”顾苒惊讶的大叫,蹲下身看了看那成箱的大补品 “这燕窝!这千年大人参!这上好的山珍海味!!” “还有藏红花和黑枸杞!!”顾苒终于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下血本了啊!” 韩芸挑眉,她并不识货,只知道这些东西很贵,但心中并没有这些补品的价位。可这么多东西,她又能放到哪里去呢? “说吧!到底是谁送来的?”顾苒围绕着看了一圈,这些东西并非她买不起送,一直是因为送了怕韩芸有负担,便总是请她吃饭的时候偶尔偷偷给她补补身体 “如此大手笔!是......万玄昭吗?”顾苒绞尽脑汁终于从她的好友榜单上抓出了一个人 “不知道。”韩芸老老实实的回答,将那封信递给她看 顾苒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这龙飞凤舞,并且独具自己想法的字迹,道:”确实不是万玄昭,这字简直丑出天际了。“ ”不是我说,我用脚写字都比他好看。“顾苒顿了顿,捏着那张信封皱眉道:”还比他有特点。“ 顾夫人探出一个头,催促着她们快上车,毕竟她过会儿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是关于一个大项目,她打算顺道将这三个小朋友送到游乐园去玩一圈 精英女强人,韩芸默默想着。很快她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刚一下车,那辆玛莎拉蒂便一踩油门轰的一声窜了出去,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只剩车尾气了 “看来妈妈真的有重要的会议要开。”顾苒若有所思的看着玛莎拉蒂离去的方向 “难不成你之前以为她在说笑?”韩芸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我以为她要去约会才这么说的!”顾苒摸摸下巴道:“以前她都这么骗我。” 顾夫人幽默程度+30,韩芸心底默默给她加了三十分 顾苒忽然抓住她的手,兴奋的指着距离她们最近的海盗船,说道:“我们先去玩那个吧!之后再玩最刺激的过山车!晚上再去玩摩天轮!” 两个人刚要走,韩芸只觉得一只手狠狠的扣住了她的肩,将她死死的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同样被定住的还有顾苒,她没好气的转过头看着程岚鸣 “先去玩旋转木马。”程岚鸣一手揽过顾苒,一手揪住韩芸,直直的朝着旋转木马走去 !!去你的旋转木马!我们要刺激!刺激懂么!”顾苒被他夹在胳膊肘下,不停的挥手挣扎着 “你怎么不叫万神陪你!”顾苒拧着眉,想要挣开程岚鸣邪恶的胳膊肘 程岚鸣扣了几次都没成功,被亲爱的表姐送了一记脑门上的大包,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这不是因为万玄昭他没来么......” “是这样么?”韩芸疑惑的看着面前熟悉的影子,正拿着一个站在人流正中间,似乎是在等着谁 揪住她衣领的手一顿,身子也停住了,韩芸看着面前那个拿着的少年转过来头,在她们三个的身上来回扫着,终于停在了程岚鸣身上 顾苒趁机从身后推了一把,程岚鸣一下子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回头正欲发作,自己亲爱的表姐正跑到韩芸身边捂着嘴偷笑 “快去快去!”顾苒朝他挥挥手,以作告别 “姐!”程岚鸣恼羞成怒道,紧接着嘴边触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是甜的,程岚鸣砸砸嘴想道,紧接着就被人从后面揽住了 “韩芸你们好好玩,我先带他走了。”万玄昭朝她们挥了挥,身后跟着不情愿的校霸,面上看着极不情愿,身体还是非常诚实的跟着 韩芸:“......”她是真觉得这两人的气氛很微妙 “等等。”韩芸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发带,已经断裂了 她重新检查了一下这个发带,确认上面的暗纹上是“万”后才放心的交到万玄昭手里 “上次在地上捡到了,应该是你的。” 万玄昭朝她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忽然那条发带被从他后方的一只手捏起来了,那只手的主人认真打量了一下,非常认真的说道: “唔......谢谢,这是我的。”程岚鸣非常爱惜的摸着那条发带,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原了,有些无奈的说道: “怎么就坏了呢?” 韩芸:“......?”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第42章 地下恋情? 韩芸发誓她绝对看到了两个人之间冒出来的粉红泡泡,以及万玄昭看人时那种情深意切...... 她们和万玄昭二人分开游玩了,直到韩芸登上海盗船的时候依然魂不守舍 “你说......他俩关系应该很好吧?” “你!说!什!么!”海盗船上的风声太大了,顾苒大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俩!地!下!情!的!?” 韩芸:“......我现在知道了。” 风从韩芸的耳边呼啸而过,尖叫声被烘托至高潮,一股一股的强风在她面前袭来,本应该觉得刺激和害怕的,韩芸想,这失重感还没御剑来的可怕 刚一下船,顾苒就捂着心口说道:“太刺激了!就喜欢玩这种惊险刺激的!” “话说,你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算太好哎?”顾苒围着她转了转,道:“好像也没有......你不觉得很刺激么?” “没啊,我很高兴。”韩芸无奈的说道:“是这个不够刺激。” “那我们就去玩过山车!!”顾苒从身后推着韩芸,两个人直奔过山车设施 刚到过山车下方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在晃,韩芸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两个大男人在下面拉拉扯扯,从远处看去其实两人身高无差,但凑得近了才发觉程岚鸣其实要比万玄昭矮一点 两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个拉一个跑,在拥挤的人群中显得特别瞩目 “我再说一次哈!”程岚鸣试图从万玄昭的禁锢中钻出,却被那两只手抓的特别紧 “我!不!玩!” “可是我想玩......”万玄昭一脸委屈的,“我是逃课来的。” “你这大学霸居然逃课来?”程岚鸣一脸不可置信,这份震惊就持续了几秒便烟消云散 “没用!我是不会玩这个的!” “哟哟哟哟哟~~~~~”顾苒阴阳怪气的就跑过来了,她这一声瞬间将两个拉拉扯扯的少年分开了 两个人跟避嫌似的左右一闪,中间分出了好大一块空地 “你们也要玩这个么?”韩芸问道 两个人这才支支吾吾的开口,程岚鸣先一步开口:“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还没想好。” 万玄昭笑眯眯的揽上他的肩说道:“没关系他会陪我玩。” 韩芸默默的看着两个人相互避嫌的样子,似乎刚刚腻歪的并不是他俩,轻叹了口气道:“不用避嫌了,我都知道了。” 看来这段地下情她一人还蒙在鼓里,呵呵呵呵......韩芸终于明白过来了 两人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在韩芸面前重新牵上了手 韩芸:“......” 顾苒:“......” 顾苒:“你们和好了?” 万玄昭将两人牵起的手晃了晃,道:“你说呢?” “当初是误会,不过误会解开了。”程岚鸣跟着解释道 韩芸越听越不对劲,三个人似乎越聊越偏,她听不懂的也越来越多了,犹豫的举起了手: “你们聊八卦能不能带我一个。” 在等候过山车的时间里,三个人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讲了一下 “所以......”韩芸本来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后来扯到了凌安然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程岚鸣受凌安然指使来问东西,然后还跟她有亲密接触,还拿走了你们的......”韩芸说着,不自觉的顿了一下:“你们......非常重要的东西。” 程岚鸣忽然道:“纠正一下,我不是受她指使,我......我......” 他呼吸急促了几下,像是无从辩解,最终垂下了脑袋:“也可以这么说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正在天台上......”他像是再说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回忆,痛苦再也抑制不住:“只差一步。” 说着回头望了望万玄昭的神色,缓缓地说道:“他就被我推下去了。” “那真的是好险!”顾苒惊呼道:“当时我正好逃课去天台,制止了罪犯!” “我差不多明白了。”韩芸点点头,看着万玄昭道:“所以当时凌安然来找你是来威胁你交出......”话未说完,她知道万玄昭一定心知肚明 “比赛内容。”万玄昭一笑,竟直接说出口 韩芸大惊,看到身旁地顾苒掏了掏耳朵,像是没听清一样问:“什么?” 程岚鸣也没听见,抓着万玄昭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我没说话。”万玄昭歪歪脑袋,脸上写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带着一副无辜的模样说道:“应该是风声,今天风很大。” 韩芸也附和道:“他确实没说话。”顾苒和程岚鸣也信以为真 “所以凌安然现在知道你们俩的恋情?”韩芸总结了一下事情经过,问道 顾苒道:“嗯,目前知道的也就,我们和她......朱年年应该也知道。” 韩芸犹豫了一会儿,过山车正好排到了她们,顾苒不等她反应,便抓着三个人冲上了车,把胆小的程岚鸣生生按进了座位上 程岚鸣挣扎了一会便宣告放弃,韩芸带着顾苒坐到了他俩的后面,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按在了第一排 “我c!!!”程岚鸣反应过来也为时过晚,安全扣已经将他死死的禁锢在座位上了 “我怎么会在第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随着过山车的速度逐步增高,韩芸紧紧的抓住了顾苒的手,虽然并没有特别害怕,但总归是好玩的,紧接着她俩在惊恐中看到前面的两位恋人正在风声中牵手 韩芸:“......” 顾苒:“......拜托,两个狗看到这一幕一点都不好。” a市游乐园算是拥有最大过山车的唯一的游乐场了,过山车一共十环,转了一圈又一圈,就算不害怕也基本晕了,在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可以俯视整个游乐场 就在这即将下落的惊险刺激之时,韩芸在高空中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一幕 一道散发着幽怨的怨气正在人群中,更像是从一个人身上发出来的,还未等韩芸仔细观察到底是从哪个方位,过山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冲而下 等大家颤巍巍的下车之后,那散发出来的怨气又无影无踪了 韩芸皱眉,她分明是见到了,只能说这个世界上也有和他们一样的修仙者。她刚想回头问一下万玄昭有没有看见,却看见程岚鸣几乎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两个人黏糊糊的散发着恋爱的酸味 还是算了,韩芸默默看了一眼他俩------虽然自己真的很想磕这对cp 但还是处理正事重要,就不打扰这好不容易聚一聚的小情侣了 第43章 命定之人 “我靠!刚刚真的好爽!”顾苒稳了稳身形,抓住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的程岚鸣 “我要再玩一次,随机抽取一个幸运儿。”顾苒嘴上说着,手上死死揪住程岚鸣不放手,两姐弟都是反射弧长的类型,程岚鸣这才意识到这个幸运儿居然是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姐!!!” 程岚鸣被她从后方抓着,两人身高相差有些大,他是被迫用一个下腰的姿势拽着向后撤去 两手拼命向前抓去,一手抓住韩芸的衣角,一只脚带倒了万玄昭 韩芸:?? 韩芸正盯着远处怨气消失的人流之中,寻找可疑人物,就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拽倒在地上,跟万玄昭一块砸到顾程姐弟二人的身上,四个人在地上拧巴着,拉拉扯扯的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笑起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的。韩芸摸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泪花,好容易站起身来,四个人全都灰头土脸的,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沾上了土 还有什么能比快乐更重要呢?韩芸想,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也这么想,这是最好的年纪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午后了,四人便决定在游乐场的餐厅随便吃一顿 总所周知,游乐场的餐厅都非常的贵。韩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余额,这一顿饭的价格是她平常两天的饭钱,不过还好她打工攒了不少钱,手头上还是比较宽松的 这些年来她一到假期就去做兼职,一有时间就出去打工,因为未成年,只能到后台去做一些不怎么挣钱的小时工,但久而久之她还是攒了不少 当然,最好的不过是她的院长根本看不上她这些破钱,所以对于她兼职得来的钱便不再管 “我去买点喝的,一会就来。”韩芸眼馋着远处的卖的红豆汤,那是一个腿脚不便的老爷爷,推着一个红豆汤的小车,缓缓的走着 “快去快回哦!”顾苒说着,塞进嘴里一个大鸡腿 走近了才闻到汤锅里溢出的红豆香,一开锅,更多的香气从锅中散开,更何况这红豆汤卖的便宜 韩芸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红豆有着深深的眷恋,不管是红豆汤还是红豆饼,她都爱的不行 之前在福利院里吃不到呢!韩芸想 “五元一碗红豆汤,带走?”老爷爷用颤巍巍的手端起,红豆被打碎在汤里,绵绵的散发着香气 “嗯,谢谢爷爷。”韩芸点头,目光却落到了这个小车下方的标牌 红豆汤的下方写了一个小小的“算命” 韩芸应该是对这玄学没什么兴趣的,自从参加完第二场比赛之后,所谓的玄算之术可以跟可以做到“与天平齐”,便不由得顿住 “爷爷,你会算命么?”韩芸抬眼问道,这时她才发现,老人的眼珠浑浊暗淡,眼中并没有神采,一直都是一个半颌的状态————这老人是个瞎子 老人呵呵一笑,那浑浊黯淡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韩芸,虽知道这眼睛早已看不见,韩芸还是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念我们俩有缘,我先给你算一卦。“老人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不像是笑,更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 韩芸看着老人合眼沉思,刚要给他报一下生辰八字,便被老人抬手打断了 “这算术随心而起,卦从心走,若是太过于刻板,反而失了天意。” “姑娘,你想听什么?”老人睁开浑浊的眼睛,此时韩芸却觉得这老人眼中有着别样的神采,好像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 “啊,我知道了。”老人笑道:“这是天道,不能说的。” 江湖骗子!说了跟没说一样!韩芸正打算离开,又被老人叫住了脚 “姑娘怕是更想看姻缘?”老人笑呵呵的招呼韩芸回来 “比起这个我更想看我以后有没有钱。”韩芸认真的说道 老人被韩芸说的话噎了一下,随即慢悠悠的说道:“钱,乃身外之物,姑娘你何必......别走!!” 韩芸再次回头,抱手看着这个江湖老骗子,亏她当时还觉得他和蔼 老人擦了一把额上掉下来的冷汗,道:“姑娘,当我上句话没说好不好?我这回重新给你算一卦。” 韩芸拧着眉,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冷冷的重复道:“先说好是免费的。“ “当然!当然!当然免费!” “姑娘你的姻缘......”话还没说完,便被韩芸冷冷打断: “先算钱。” “好......好......”老人讪笑着,手上掐着算了两下,额上冷汗直冒 韩芸看出他的不对劲,心道估计是穷一辈子了,但还是耐心的等老人说出 “姑娘......你今后应该是没什么钱......”老人皱眉,转而说道:“但是你有一条财路。” “什么财路?”韩芸听到这两个字,暗淡的眼睛忽然发起光来 “这......”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面带愧色道:“是我学艺不精了,我竟然算出这条财路并不在你身上。” “但是这财路是属于你的,只是不在这儿。” “好了。”韩芸出声打断道,谁也不想听到算出自己今后没钱,澎湃的内心在说出没钱的时候就已经掉到低谷了 声音有些发哑,喉间泛起酸涩:“我知道了。” 看来有些人就应该穷一辈子,韩芸眨了眨眼,估计她的未来也跟这一样,如果她未曾见过光明,她可以一直在黑暗里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这都是命中带着的。 不带着过去的任何记忆活着,身边的一切都要时刻警惕着,就连风吹草动她都带着好奇的目光去打量,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信任的 也是,韩芸想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手中的红豆汤还是温热的,喃喃道:“谢谢。” “姑娘,这只当我学艺不精了。”老人赔笑道:“赔偿你精神损失,我告诉你的姻缘吧。” “你的命定之人马上就要来了。” 韩芸摇摇头道:“马上又是多久呢?可能是十天,也可能是半个月,有可能是一年。” “这样虚无缥缈的姻缘是说不准的。” 老人笑着:“是么?那姑娘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这一问让韩芸哽住了,她没有可参照的对象,对于男人的想法仅限于他们和女人不一样,有了感情就有了婚姻,有了婚姻就有了孩子,看着孩子长大,这就是一生 韩芸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跟着老人耗下去,道谢之后就要转身离开 还没来的及转身走出一步,一个小孩重重的撞在她的怀里,手里的红豆汤洒了一地,汤汁溅到掌心烫的通红 灼热的同感让韩芸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怀中的小孩紧紧搂着她的腰身,身上穿着的是小小的古装 韩芸一手护住小孩后心一手稳住汤,这才没让这小孩遭受红豆汤的洗礼 孩童身后的衣服亮起一个“顾”花纹,是用彩线制成的,衣服的质感不说差也是不错的绸缎了 韩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捏住了,跳的飞快。她清晰的听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师父。” 第44章 等不及 孟韵晟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少女,此时是冬季,女孩面上带着健康的红润,鼻尖被冻的红红的,身上的白色外衣有些脏了,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破碎感 那只温柔的手抚住他后心,另一只手端着汤水,拿出很远,似乎害怕溅到他身上 呼之欲出的声音却在此刻被吞了进去,孟韵晟压下声音,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师父。” 激动到极致是什么样的心情,孟韵晟想:恐怕就是澎湃的内心也在此时此刻变得冷静下来 他在韩芸睡着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的师父并不是睡着了,而是魂魄离体------神识并不在这个世界 联通两个世界的契机到底是什么?孟韵晟用手摸了一下韩芸垂下的右手,骨节分明,又长又好看,若是抚琴更是极佳------他记得韩凌芸是不抚琴的 孟韵晟抬起手,用小她一截的手抓起,十指相扣,在爱欲之中也是好看至极 这只手在比赛中拿起入尘可真是一点都不留情,他苦哈哈的笑着 重活一世,从他遇到韩凌芸的时候,这一世的走向完全不一样了 但总有相似之处------顾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叶景天也还是那个家族败亡唯一存活的叶家人,慕儿依旧是韩凌芸的贴身侍女 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本该是不该这个时间出生的万玄昭,竟然提前出现在时间线里 上一世万家灭门,万玄昭是韩凌芸在两族交战之间捡到的小孩,带到仙门里去养大,拜她为师,修习百溯剑法 孟韵晟摸摸下巴,倒还是他抢了万玄昭的师尊了,怪不得那小子一见到他就黑脸 韩凌芸倒是仙风道骨,重活一世似乎少了些什么,孟韵晟想,究竟是少了什么 这一世的韩凌芸的眼神中少了野心,那种杀气腾腾带着贪婪欲望的野心 此时的少女目光更加纯粹,像是随便几句话就能骗走的小孩。上一世里他从未认真的和韩凌芸说过话,等到近距离了解她之后才发现与众不同 那个高高在上的“南冥仙长”私底下居然这么护犊,孟韵晟邪邪一笑,徒弟这个身份他可就不客气了,怪不得万玄昭这么珍惜他的好师尊 睡着的韩凌芸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任由他动手动脚,孟韵晟终于放下了摆弄她的手,背手走去大宅 自从她不管不顾的带崽来到顾府,他也有了更多回忆的机会,上一世他来过几次顾府,只不过一直没有好好看看,现在一看,这顾府当真是华丽非常 大宅的正中画着一个大型的传送阵,这可并不是一般的传送阵法,意动即可传送到灵力附着的任何地方------这些小孩显然并不知这一点 孟韵晟刚一踏入阵法就被路过的顾晨捉了个正着 “干什么的!?”顾晨一合扇子,踏入大宅内,看着阵法中的孟韵晟催动阵法,脚下散发金光 “借你阵法一用。”孟韵晟说道,一掌将灵力拍入阵心之中,顷刻间阵法金光大盛,他的身影也在顾晨的叫嚣下散成零光点点 临走前他还听到顾晨大叫道:“我还没答应!!!” 再一睁眼,他竟然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陌生场地,身上的怨气呼之欲出,孟韵晟皱眉,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怨气压不住的情况了,他运转体内灵力慢慢将黑雾冲天的怨气压下 周围全是围着的人,都是些奇怪的打扮,孟韵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人头上还戴着丑不拉几的东西 这里人的头发有的黑有的黄,有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的百姓 再加一个奇异头发颜色,孟韵晟在观察到第七个五彩斑斓头发的女生时想道 !!!这里也太奇怪了 他该不会来到了异世界了吧?孟韵晟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疼 真的疼,不是假的 “小弟弟是cosy吗?”一个年纪不大奇装异服一头红发的姑娘蹲下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扮演的谁啊?好可爱哦!”说着,拿出一块五颜六色的板砖对准他的脸 孟韵晟急得快狗急跳墙了,那个粉红色的板砖很薄很好看,看起来也很轻盈------那也不能对着他的脸吧!!! “小弟弟你很上相哦!跟我和个影吧!”姑娘凑到他身旁,抬起板砖对着两人 那板砖反转过来竟然是一个镜子,孟韵晟松了口气,他在之中见到了他自己的脸 本尊就是很可爱,小时候也很可爱!呵呵呵呵......孟韵晟对着镜子鼓了鼓脸,就在这一瞬间静子咔嚓一声,一张定格的自己就这样存到镜子里了 “小弟弟真可爱,谢谢啦!”姑娘收起镜子便离开了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更多的跟她一样的姑娘围了过来,拿着各种各样的板砖说要和他合照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韩凌芸!孟韵晟在跟第四个姑娘合照完之后,一把拨开人群顺着空气里飘忽的灵力走去 灵力稀薄且少,再少也是灵力,他依旧能找到 只是不同的是这里还有万玄昭那小子的灵力,孟韵晟心中呵呵呵呵,原来都是到这里来偷情了 很快他就顺着灵力找到了,一个少女模样,身上套着有些脏乱的白色外衣,手中捧着一杯发着热气的红豆汤,神情落寞的看着面前的老瞎子 是的,老瞎子。孟韵晟想道,这老瞎子并不是别人,是上一世韩凌芸的师尊,人瞎心不瞎,一手算术出神入化 孟韵晟刚一停下脚步,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就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 那群鬼迷心窍的女人拿着各种各样的板砖直冲他而来!这架势恨不得是要寻他偿命! 孟韵晟一阵头皮发麻,面前的少女刚转身,便飞扑过去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韩芸摸了一把怀里的小孩,握住肩的手指微微颤着,她怎么都想不到孟韵晟为何会在这里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质问他,就看见十几个女生踏着小碎步跑来 徒儿你这是招惹了什么? 韩芸被这类似于追星的阵仗看的有些发愣,还么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手机靠近她,直戳她脸 韩芸:???? 第45章 算仙 “抱歉啊!你是这个孩子的家长么?”拿着手机的女生问道 韩芸看着瑟缩在她怀里的孟韵晟,有些无奈的点头:“是。” “我的小孩招惹什么事情了?” 围着的女生们扭扭捏捏,谁也不敢上前说话,人数太多,将韩芸二人围在一个人圈里,周围的空间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犹豫了一下,还是刚刚拿着手机戳她的女生说道:“他......并没有惹事......” “是我们觉得他很可爱,想跟他合照。”少女诚恳的说道 “请问他是在cos什么吗?” 原来是这样!韩芸恍然大悟,先不管孟韵晟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他一身顾家的衣服------还是下人的衣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不妥 “我不想合照。”孟韵晟抓紧了她的里衣,掌心汗湿,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她们好吓人......”孟韵晟小声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韩芸的面色,看见她脸色还算正常,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呀小朋友!”周围的女孩子听到了他说的话,有些惭愧的说道 有些歉疚的摸了摸孟韵晟的脑袋,点点头,抬头看向韩芸: “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后,周围的女生也都散去了,临走时韩芸还听到了谈论孟韵晟的声音,无非是夸赞他长的好看的一些话 周围人散去之后,孟韵晟这才从韩芸大衣探出一颗脑袋,紧张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已经没有人再来追他了之后才缓缓松开了抱紧韩芸的手 “师父......给你添麻烦了......” 韩芸低头看去,小孩的眼角红通通的,有些歉疚的把脸撇向一边去,好像是真被狠狠欺负了一顿,还在偷偷生着闷气的模样 韩芸轻叹一口气,两手伸向他,想要将他像从前那般抱在怀中揉一下......?? 是了,她这具身子柔弱且无力,身上几乎没什么劲,手臂发力多次都没能将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孩抱起来 韩芸:“......”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需要锻炼了 孟韵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主动牵上韩芸的手,垂着脸声音颤抖道:“韵晟更想牵师父的手。” 她觉得这小孩在偷笑,韩芸看着肩膀颤抖的小孩,始终不肯将脸对向她 这个时候嘲笑为师是不是该重罚?韩芸默默的想道 呵呵呵呵呵呵......可是她没有证据 那碗红豆汤全部洒了,韩芸望了望空了的杯底,她以为还会有剩余 “姑娘,你又回来了。”韩芸刚一靠近老头的摊子,手中摩挲着菩提的老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站起身来说道 “刚刚买的红豆汤洒了。”韩芸默默的说道,她是真的有些心疼那碗汤 老头嘿嘿一笑,韩芸一看就觉得他没憋好屁,果不其然,他放下了手中的菩提,负手一笑道:“我这里一人只能买一碗,多买多收费。” 韩芸皱眉:“怎么个收费法?” 老头伸出两个手的食指,触碰到一起:“十元一碗。” 好一个坐地起价!!!韩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忽然又抓住了他口中的字眼: “你说,这红豆汤当真是一人只能买一碗?” 老人点头道:“没错。” 呵呵呵呵!韩芸心道:奸商!转头便拍了拍手中牵着的孟韵晟 孟韵晟瞬间会意,立刻大声的用着清脆的童声说道: “死老头!我要一碗!” 老人:? 韩芸脑中缓缓的扣出了一个问号和一个6,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长相精雕玉琢的孩童说出惊为天人的话 这可真不是她带坏的!韩芸咬了咬牙,但是这还真是她的心里话 老人像是没听明白似的,浑浊的双眼直视前方,拿着手里的碗勺靠近了身高不过摊子的孟韵晟 狠狠的向下一敲 一勺下去竟没敲中,落了空,便讷讷的收回了自己碗勺 孟韵晟只是微微偏头便躲开了,他被人敲了这么多次,还能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人敲打? 他堂堂魔尊,还能败给一个没有修为的死老头?想骂他死老头很久了! 孟韵晟盯着老人看了许久,前世韩凌芸的师尊可是大名鼎鼎的算仙,这人不仅修为高强,还精通算术,最受人敬佩的还是他制的一手好的仙器,韩凌芸的入尘就是出自他之手 这一世倒成了一个卖红豆汤的死老头子哈哈哈哈真是笑煞我也! 所谓算仙正端着一碗红豆汤,拿着纸杯盛好交给韩芸手中,孟韵晟刚一抬头便对上了他黯淡无光的瞎眼 再一次对上这双眼仍旧毛骨悚然,孟韵晟盯着那双无光的眼,算仙不同,没人能看懂他,包括谁也不知道他那双眼是怎么瞎的 忽然,那双无光双眼的主人开口了: “小朋友,你是怎么来的?” 见孟韵晟不答,他呵呵一笑,继续问道:“换个问法,从哪来就应该回哪里去,何必呢?” 孟韵晟终于黑下脸,他不该瞧不起这没了修为的算仙,算仙出名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他精通算术,什么都能算到,没有任何事情能逃出他的算法 “此话怎讲?”韩芸捧着红豆汤,沉着脸看向老人 “我没问你。”算仙幽幽的说道,倒是一下子将韩芸给噎了回去 韩芸指甲掐了掐肉,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憋住难受的紧 身边的孟韵晟忽然说道:“为师父而来。” 那老人嗬嗬笑着,像是卡了一口痰,费劲的拍了拍胸脯,收了自己摊子便要离开 “这地儿不是你这个小鬼来的地方,不管是执念......” 看着瘦弱无力的老头推着自己的小车跑的飞快,韩芸眼睁睁的看着这破烂二手车跑的堪比一个自行车 那老人还颇有精力的回头大叫道:“有缘再会!”脚下生风,还不忘往地下吐一口痰: “还是别见了!” 韩芸看着老人跑的飞快,明明是她亏了,这副模样倒像是被她气走了 孟韵晟心知肚明,这老头子估计是算出了什么,这才吓的跑了去。想着,忽然手被韩芸攥紧了,紧接着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声音 “韩芸,饭菜都凉了。”顾苒有些为难的拍了拍韩芸的肩膀,一点没注意到她身边的小孩 “嗯,买红豆汤耽误了。”韩芸点头道 “那卖汤的老人呢?”顾苒左右看着,她分明记得这里确实有人卖汤,可刚过来便只见韩芸一人,手中还端着热乎乎的红豆汤 “跑了。” “游乐场里也能有城管?”顾苒不可思议得说道:“我以为他是可以在这里卖的......买到就好。” “你还真是对红豆情有独钟。”顾苒笑道,抬手想要牵起她的手,忽然发现属于她的位置多了只手 顾苒:??? 顾苒:“你偷来的小孩?” 她这才发现韩芸手里还紧紧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眼眸亮亮的,长发被人束好,乖巧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韩芸低下头看了一眼牵着的孟韵晟说道:“说来话长......” 顾苒蹲下身来,摸了摸他身上的长袍,疑惑的说道:“是迷路了么?” “韵晟是来找师父的!”孟韵晟将她手中衣袍的一角抽出来,眼眸微亮 顾苒也不恼,反手按住了他抬起来的脑袋,道:“谁是你师父?是我?还是......”说着,长指一抬,指了指韩芸:“她?” “跟你什么关系!!”孟韵晟挣扎着,双手乱挥,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顾苒反手给了他脑袋上一个大包 韩芸笑了笑,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顾苒就来了,这下子就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只得将孟韵晟抓到身后说道: “这个应该是......亲戚家的孩子......” 第46章 见面 “亲戚家的孩子?”顾苒疑惑道,上手捏了捏孟韵晟的脸,一脸不相信: “你有亲戚?” “刚刚遇见了,说有急事......就将他托给我了......”韩芸吞吞吐吐的,她临时编出的借口连她自己都不信 顾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捏着孟韵晟脸的手被他打了下去:“这样啊......”说着,将两人对比了一下疑惑的说道:“你们长的并不像啊!” 韩芸绷着脸道:“怎么不像的?”说着,将抓着孟韵晟的右手往前一伸,将掌心翻出来说道: “他右手手心里有一颗小痣。” 顾苒仔细的看了看那颗痣的位置,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过韩芸的左手翻开,她掌心在同样的位置里也有一颗! “怎么会......这么巧?”顾苒疑惑的对比着 韩芸长舒一口气,道:“让你上课好好听,这就是不学习的后果!” “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 糊弄完顾苒才是最重要的一关,韩芸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刚刚一通胡编乱造终于将她说服了。这颗小痣是她偶然发现的,因为自己也有一颗同样位置的,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关键时刻糊弄别人还是可以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颗痣到底跟血缘有什么关系哈哈哈!!! 两个人去的最后三个人回来了,程岚鸣端着饭眯着眼睛看着坐在韩芸身边的小孩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程岚鸣:“你们不是两个人去的么?” 顾苒:“是啊,这不是韩芸她亲戚那边的小孩嘛,这小孩的家长有事就将他托付给韩芸照看了。” 韩芸拍了拍孟韵晟的脑袋,给他点了份炸鸡,打算用美食堵住他的嘴 孟韵晟看了眼面前的炸鸡不为所动,非常自觉的站起身来,对三个人各行一礼道:“在下孟韵晟,见过...唔唔唔!” 韩芸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边将他按在座位上,脸上尴尬的笑着:“中二病晚期了,没办法。” 程岚鸣:“看得出来。” 孟韵晟:“师父,什么是...唔唔唔......” 韩芸莞尔,心道:当真是连食物都堵不住你的嘴 韩芸再次按下他的脑袋,将一块炸鸡塞进他嘴里,并且送给他了一个极其凶狠的眼神,随即脑海中传来韩芸的声音:“闭嘴!” 孟韵晟:“......”说好很护犊的呢? 孟韵晟垂下头来,他安分的吃着嘴边的炸鸡,这种食物相当的好吃,他上一世可从未吃过,纵然他称霸三界,捞尽天下厨师都尝不到此等美味! 怪不得这些熟人都在这里,孟韵晟暗暗想道,将面前的炸鸡全部搜刮进肚子里------这些人是来着享受美食了 他们的对话一概听不懂,孟韵晟静静的听了许久,他想起自己曾经在私塾里学习,也是这样的感觉------每一句话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懂 这种听了半天一个字都不入脑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想着,他翻起右手,手心里确实是有一颗小痣,这并不是他生来就有的,而是和另一人一同点下的,连接着肉体与灵魂的关键之物 可为什么韩凌芸手心里也有这样的痣?他分明记得......记得...... 孟韵晟呼吸急促了几下,有个被模糊的记忆像是被封禁的古书,落了灰,早已看过,就不愿再提起了 “走了。”韩芸牵起他的手,将他全部思绪打破 孟韵晟看了一眼面前眉目清秀的少女,满眼都是温柔的碎光,牵着他的手也是温热的,这人上一世就是火灵根,灵力性质本就属火,身上自然是温暖的 他上一世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是优质水灵根,跟普通水属性不同,他自己悟出了一套三种性质的功法,将自身的属性催动到了极致,这才将坐拥一峰的池天仙尊打败 如今被韩凌芸牵着混入这些年轻的能人异士之中,这一世还真是和上一世有所不同 奇怪,孟韵晟疑惑看了看韩凌芸牵着的手,所有人都称呼她为“韩芸”而省去了中间的凌字,难不成这人在这个地方有着另一重身份? 要是真有另一重身份.....这倒是和她上一世没什么区别,年纪轻轻就城府颇为深,怪不得能日后能打入他魔族内府,险些取走他性命!孟芸晟不自觉的抓紧了韩芸的手 一稍稍用力便引起对方的注意了,韩芸疑惑的转头,下一秒神念传入他识海之中: “怎么了?” 孟韵晟全身心的沉入在“韩凌芸还有另一重身份”之中,韩芸刚一发问便脱口而出:“在想你另一重身份。”话一说出便后悔了,他肉眼可见的看见韩芸的身体僵了僵 woc!!说漏嘴了!!孟韵晟马上闭紧了嘴,刚刚一时得意忘形竟然连师父都不叫了,他虽然是带着记忆重生的,可是韩凌芸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紧张之际他还有些小小的得意,韩凌芸的反应恰好也说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下一秒他便听到了韩凌芸的声音传入识海之中:“并非是另一重身份,这个地方你确实不该来的。” 什么意思?孟韵晟虽是心有疑惑,但见韩芸紧绷着脸便不敢再次作声------他不想再说漏嘴了 “我来帮你看着孟韵晟吧。”说话的是万玄昭,他慢悠悠的走到韩芸身边,看着才到他腰间的小孩 孟韵晟这才回过神来,现在这偌大的场地只有韩芸和万玄昭了 靠!!可别把我交出去!!孟韵晟心中哀嚎,可面上却未显露半分不满,他可不想跟这个比他高太多的毛头小子说话 我一看这小子就一肚子坏水,指不定的等着韩凌芸走后怎么折腾小孩的!孟韵晟心道不妙,马上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抓紧了韩芸的衣袖 “师父师父!我要跟师父在一起!!”孟韵晟双手抱紧了韩芸,恶狠狠的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万玄昭 这小子提前出现在这一世肯定不对劲!孟韵晟握紧了拳头,他当时在自己的大殿之中就是这死小子一手抓着什么东西一边大喊着什么同归于尽,一道白光过后,再次睁眼就是重来一世了 他堂堂魔尊大人还没在座位上站起来呢!现在想来,要是被人发现了,多不体面!孟韵晟愤愤的想 只见万玄昭咧开嘴,有些为难的说道:“总觉得你这徒儿对我有敌意呢?” “是么?”韩芸垂着头看着抱紧她的小孩,抽走了握在他手里的衣袖:“你们确实没怎么说话,同住一个屋檐下,应当熟悉些才是。” “你在这等为师。”韩芸瞅了一眼不远处打打闹闹的顾程俩姐弟,她俩又看上了哪一样游乐设施,正招呼着他俩过来 “我对这些游乐设施没什么兴趣。”万玄昭说道:“反倒是你,应该没怎么玩过吧。” 韩芸点头,万玄昭也当真是看出了她的难处,帮她看着小孩倒是省了心了 道谢之后,韩芸便飞快跑到顾程姐弟身边,跟着一同游玩了,只留下孟韵晟和万玄昭两人大眼瞪小眼 第47章 杀人犯 “你师父把你交给我了。”万玄昭弯下腰,他蹲下身的时候才跟这小孩对视,不然一直站着,孟韵晟不得折了脖子仰着头去看 万玄昭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这才认真的观察着他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孟韵晟愣了愣,这人倒是没怎么为难他,但暂时还不知道他什么想法,还是维持一下自己的人设,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是用了顾峰主的传送阵......”孟韵晟刚说完就倒吸一口凉气------他这该死的嘴!! “不是!顾宗......不是!顾...家主......” 孟韵晟亲眼见着万玄昭的脸越来越黑,从满脸的疑惑到了然的微笑 这个时候的顾晨还没有登上家主之位,更不要说什么宗主、峰主......孟韵晟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总是说话不经大脑,同一个亏吃八百次 “你果然没死!”万玄昭伸手去抓他,被孟韵晟侧身一跳躲了过去 “你到底什么居心?!你不是已经......” “已经将她碎魂万里,所有恩怨一笔划清了吗!”万玄昭顿了顿,声线颤抖,气急之下一手按倒孟韵晟,膝盖顶上他小腹 “杀你不费吹灰之力,这句话还给你!” “你......为什么会......”孟韵晟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既然万玄昭这小子有着前世的记忆,难不成...难不成......他不敢想,窒息的压迫感袭来 孟韵晟向来是一个不认命的人,可一个七岁的小孩的力气怎么和一个少年比,况且他连为什么会重生这件事都搞不明白 眼前已经模糊了,孟韵晟想,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忽然脑海中回想起当时在大殿里的那一道白光,万玄昭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就是因为那样东西才让他来到这个地方 是因为那个东西吗?孟韵晟想,锁喉的手忽然松了力道,新鲜的空气疯一样的涌入胸腔 “怎么?这时候不杀我,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孟韵晟咳嗽了两下,大口大口吸入着空气,嘴上还不饶人的挑衅着 万玄昭将他拉起来,有耐心的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若是不看他的脸,谁都以为这是一位保护弟弟的好哥哥。孟韵晟抬头看了一眼,别看这小子面不改色的,估计心里快把他碎尸万段了 “你是他徒弟。”万玄昭自嘲的看着他,伸出手将弄乱的衣襟摆正:“而我不是。”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占了你的位置。”孟韵晟挖苦道,随即便看到了风风火火赶来的韩芸以及吓的腿软的程岚鸣 “刚刚韵晟摔倒了,小孩就是调皮。”万玄昭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孟韵晟的脑袋,将他推到韩芸身边去 什么!?孟韵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这人甩锅也不看看甩到谁身上了 孟韵晟紧紧抓住韩芸的手,手指着万玄昭,带着些小孩子独有的撒娇声线:“万哥哥骗人,刚刚是他把我推倒的!” 韩芸无奈的看了一眼抓着她手的小孩,她分明是看到了孟韵晟被扶起来的场景,万玄昭还将他身上的灰拍掉,一脸温柔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儿!连撒谎都学会了! 韩芸黑着脸,一掌拍在孟韵晟后脑,道:“没礼貌,给万哥哥道歉!” 孟韵晟:???? 韩芸看着他梗着脖子死活不肯道歉,还有些无辜的晃着她的手。万玄昭忽然出声打断道:“小孩这样是常事,不必在意。” “这怎么行?”韩芸道,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徒弟学坏”如何纠正小孩的说谎的坏毛病之中,从小就应该树立起良好的道德素质 “快道歉!” “对不起......”孟韵晟垂着脑袋,忽然一道低低的笑声传入他识海之中 孟韵晟:!!我c...... 剩下的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后脑又迎来了一记重击,他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今天一天就被抽了好几次 “韩芸啊......孟韵晟这说脏话的性子可得改一改了......”万玄昭无奈的摊了摊手,嘴角带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还有啊,我刚刚没听见他道歉,孩子嘛......总得大声一点,别那么内向.......” 故意的故意的!!孟韵晟咬着嘴,小声的说道:“对不起......” “刚刚是不是有蚊子飞过去了?”万玄昭眯了眯眼,下一秒将神念传入他耳中: “毕竟我可是当了她徒弟几百年,跟我斗还嫩了几百岁。” 万玄昭笑了笑,他非常乐意看孟韵晟吃瘪的样子,真是太罕见了,虽然最后还是被韩芸护了去了,没能听到他大声的道歉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围在中心的是一个少女和一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奶茶,掐着腰和那个男人对峙,估计是吵起来了。韩芸将视线放了过去,那少女的身形有些眼熟,不仅如此这恰腰骂人的气魄也和顾苒很是相似 韩芸本就有些近视,走近了才发现,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去买饮料的顾苒! “你这人怎么还不讲理?我说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女儿,我真是你父亲啊!”中年男人伸出手抓住了顾苒的胳膊,想要往身边带:“大家别见怪,我女儿本就有精神疾病,她......我们夫妻俩寻了她很久......” 再一看去,中年男子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性,嘴边不停的叫着:“苒苒......我的苒苒......” 顾苒一脸无奈,奋力将手腕从男人手中挣开,刚挣开一只手,另一只手便被这扑上来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死死的抱住 “放开!”顾苒这下是真的恼了 “大家别不信,这真是我家的苒苒。”中年男人慌张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身份证,举着给周边看热闹的人看 韩芸刚挤入人群,便看到那身份证上赫然写着顾苒的名字,那头像也分明是顾苒本人的照片 顾苒看到那身份证心中一慌,随即掏了掏口袋,不巧的是她的身份证刚好丢在车上了,压根儿没带回来 “哎!这可是人家家事,都在这凑热闹干什么?”站在人群中的一个男子一挥手,那些看热闹的人群瞬间走了大半 “就是啊,这小姑娘也太不懂事了吧!” “不是的......”顾苒求救的看了一眼淡漠的人群:“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父母!” “苒苒回家吧!!”中年男人奋力一拽,顾苒控制不住的被拉倒,奶茶被丢在了地上,瞬间洒了一地,本来完好的衣服也溅上了污渍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遇上人贩子了,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居然会是在这种人多的地方,生生拐走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学生 她双脚被女人抬起,手还被男人禁锢着,两人合力想将她抬出园区,这个地方本就是游乐场的偏位,距离出口是最近的也没什么人,怎么挣扎大喊也无济于事 绝望之际,她忽然听到了男人痛苦的哀嚎声,她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摔的眼冒金星,好容易缓过神来才发现一地的碎玻璃和被围巾勒住的男人 “你个......贱......女人!!”男人被人从后方勒住脖子,肩膀还被人生生踩住动弹不得,踏在他身后的人显然是取他性命来的 韩芸赶到的时候这些人贩子正要拖着顾苒离开,不远处就是他们的车子,便绕了个远路拿起手中的玻璃杯,奋力一扔,那水杯不偏不倚正好砸到男人的太阳穴上 紧接着不等男人喘息的机会,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给男人的脖子绕了两圈,一脚踩在他肩膀上,让他生生跪在地上,手上不留余力的向后拽去 “顾苒...我都说了,我带水杯了。” “你知道奶茶多贵么?” 韩芸的围巾是街边的小摊子淘来的,本就粗糙难用,但是在绞杀人的时候格外的结实,杯子也是易碎的玻璃,还没怎么用力就碎了一地,水溅了她全身,就连顾苒也没能幸免 “韩芸!”顾苒就地一滚,一个骨碌爬起来,离开束缚的她忽然冲了过去 韩芸刚勒晕脚下的中年人贩子,紧接着一道杀气便从她侧方袭来,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世界感受过了,下意识的向后一跳,便躲开了女人手中的刀 “快报警!”韩芸这才想到,赶忙喊道,不远处已经看到赶来的万玄昭等人了 “哦!哦对......”顾苒满身狼狈,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电话还没接通,便看韩芸扑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手里拿着一把沾了血的红刀,刀刃不长,却从刀尖红到最后,是被人全部刺入不留任何力气的 “不要动我的爸爸妈妈!” 第48章 拜师 “阿芸,晨练之后就带你去拜师好不好?” 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女孩手中挥着一把小木剑,有模有样的学着剑法,身旁坐着一个男子,面容看上去不老,鬓角的白发却出卖了他的年龄 “我有阿父教我练剑,还需要拜师么?”女孩手上动作没停,稳住剑招横起一剑,将百溯剑法挥的有了六七分的精气神 “当然需要。”坐在一旁的男人端起一杯茶饮下,“学了武就免不了要学文,琴棋书画也要样样精通。” “可是......阿父你明知道我不喜欢那东西。”韩凌芸收起了木剑,将其放在腰间 “而且我并不擅长那些。”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擅不擅长?“说话的是韩之尹,她从刚才起就站在一旁,等到韩凌芸晨练完才走到跟前去 ”阿母......”韩凌芸有些为难的低下了头:“我一定要去吗?” “我想吃你做的红豆饼。”说着,将脑袋埋进韩之尹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晚上还想去乾神街看花灯,下午再学习一式剑法......” “先拜师。”身旁的男子站了起来,语气无法抗拒的将韩凌芸从母亲怀里抓出来,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拎起来了 “阿母!”韩凌芸在空中扑腾两下无果,开始将最后的希望放在韩之尹身上 “阿母,我是真的不想去拜师,我想吃红豆饼!” 韩之尹捂嘴笑了两声,韩家历代出男孩,只是到了这一代却出了个女孩,便只好将女孩当作男孩养,这才将韩凌芸养成了个男孩样儿,别的小孩都在学绣学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了韩凌芸这却是没有别家的男娃娃能打的过她 倒也是落了个母夜叉的称号,偶尔和小朋友们嬉闹都是追着人打,跟别家公子相个娃娃亲都得先比个武 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很头疼,两个人苦思冥想促膝长谈了两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老师 看着父女俩热热闹闹,她不由得笑道:”听你阿父的。“ 拜师的路上,韩凌芸被拎到剑上,两人御剑而行,走了一半韩凌芸便不耐烦的折腾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去 “阿父放过我!我真的不想去......”韩凌芸扑腾了两下,一脚迈出,身子晃了晃就要栽下去,被身后的韩岳名抓住才险些没掉下 韩岳名作为韩家家主,养出个不省心的女儿,早知道不按养男孩的路子养了,心中念念,但毕竟是自己闹出的岔子,出了事了也是自己担着 不过他这女儿倒是比别家的小子更有潜力,别人还在想尽办法引气入体,韩凌芸先一步以剑入道,仅仅是挥了两下便成功筑基 手劲也大的狠,对着顾家小朋友就是一拳,脑袋上瞬间升起一个大包 想到这里,等韩岳名回过神来,韩凌芸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木剑上,已经离开他半米远了 韩岳名:??? “阿父,你看!”韩凌芸轻快的稳住身形,虽是木剑也御的不比铁剑差 木剑晃了晃,韩凌芸也跟着晃了晃身形,这一下可是将韩岳名吓得不轻,伸手就要去捉她,却抓了个空 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那木剑向旁边飞出好远,剑上的女孩稳稳站住,朝着他扮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道: “阿父,御剑也没什么难度嘛......” 说的这是什么话!!韩岳名一时间被气的说不上话来,同时也为自己的女儿学会御剑而心中激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女儿是个天才! 但是老师都找来了,不拜怎么行,韩凌芸怎么说也是女儿身,若是个男儿......韩岳名打消了念头 等再次回过神来,韩凌芸早就没影子了 韩岳名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韩凌芸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乾神街,还没到晚上就已经满街各式各样的灯笼了,她走到一处卖绣花的地方,每一块绣巾上都绣着不同的花 韩凌芸第一眼就认出她面前的这朵叫茉莉,绣巾周边还绣上了好看的金边,那是韩之尹最爱的花,在她韩家的大院里,阿父为她种了满院的茉莉 说起他俩的爱情故事还真是谁听了都不由得为两人落泪,据说是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不过韩凌芸对此并不感兴趣 “小姑娘可是看上这绣巾了?” 说话的是一个男子,年轻的很,韩凌芸瞧了一眼,果真像是不世出的仙人一般,白衣若雪,一甩衣袖便飘飘然 见韩凌芸不说话,便继续说道:”你若是看上,我买下送你可好?“ ”不必。“韩凌芸一听要赠她,便忽然出声道: “区区一块绣巾还是买的起,只不过这图案是我阿母最喜欢的花。” “谢谢这位先生的好意,凌芸收下了。” 韩凌芸回了一礼便要离开,还没走两步,刚刚的男子又追了上来,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说道: “韩家小姐为何不跟父母一同出行,一个人来乾神街可是要做什么?” “你认得我?” “韩家这代就一个女儿,满月席上几乎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何尝不认识你?” 韩凌芸随手买了一个,大步走在前方,身后男子不远不近的跟着,从远处看去像是她的贴身侍卫 “那你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吗?“韩凌芸撕下一块塞入嘴中:”我并不认得你。“ ”小姐认得我才是不对劲。“男子笑了笑:”我只是韩家的一个无名外门弟子,倒是你阿父对我有知遇之恩。“ “我阿父还对你有恩?”韩凌芸眨了眨眼睛,她可没听说过,更没见过这人,韩家什么时候有了外门弟子? “我阿父帮助你什么了?” 男子苦笑了两下:”这个不能说。“ 韩凌芸将塞入嘴中,操纵自己的小木剑腾空而起,身后的男子神色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化作了一道微笑,看着飞高两尺的韩凌芸 “告辞,我要回去了。”韩凌芸撂下一句话,便嗖的一下飞走了 还没等自己赶回韩府去,便在半道上被韩岳名抓了个正着,脚上的木剑失去灵力落到地上,这里可是半空中,韩凌芸身子被拎起,怎么都够不着下落的木剑 “阿父!”韩凌芸失声大叫:“我的木剑!” “等下给你弄新的!”韩岳名终于抓住了这只闹腾的小鬼,有些不耐烦的听着她的咋呼 “我不要新的!我要我的木剑!” “我练剑三年,我们有着三年的感情!!” 感情你个头,小孩就是难缠,韩岳名无奈扶额,自从做了父亲他非但没觉得是好事,反而打扰了他和之尹的二人世界 为了防止韩凌芸临阵脱逃,他一个人拎着她,提快了御剑速度 韩凌芸直到被压在地上磕头,看着眼前那个笑嘻嘻的男子,颤着声音拜完师,看了看周围连绵的山林和各种没见过的花花草草瞬间明悟 这哪里是拜师,简直就是拐卖! 第49章 师尊齐恒 “快点,叫师尊。”韩岳鸣催促了两下,见韩凌芸始终昂着高傲的脑袋,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那个倔脑袋就是一拍 韩凌芸吃痛的摸了摸脑袋,她这个爹地一直对她毫不客气,下手从来不留轻重,不知道还以为教训的是谁家的野小子 “罢了,韩大哥。”男子摆了摆手,苦笑道:“拜师这种事,急不来急不来……” “急不来?齐恒你不知道我家这小女出了名的不听话,若是再不给她找个老师,恐怕是嫁不出去了……” 韩岳名斜着眼瞥了一眼摸着脑袋的韩凌芸,竟看出来了几分委屈,可这份委屈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使出来的苦肉计罢了 这招对你娘有用,对我可没用 韩岳名冷了脸,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韩凌芸!” “师尊好!”韩凌芸也不是一个傻子,早就学会了怎么看人脸色,她的父亲脸色一冷,她的这些撒娇苦肉计完全不管用,收起了她那张可怜兮兮的模样,低头闷闷的说道 “拜师你也没个正经模样!”韩岳名一看她这样敷衍了事的随意态度,大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威严降下,逼着她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给齐恒磕了个头 “哎哟!阿父!” 韩凌芸抬起脑袋,摸了摸脑门上磕的红印,她脚下是青苔石,这处的峰位于京城偏远之上,脚下是由一层层青苔石垒起来的石阶,周围几乎被茂丛树木遮盖,即使是在高空之中也并未感受到冷意,反倒是凉爽的多,反而比京城气候还要适宜 不远处上立着一块不高的石块,平滑的石面上刻着三个“绝情峰”大字,笔迹也是清秀有力,方正得体,落笔正是她面前的师尊,齐恒 “又见面了。”齐恒冲她点头轻笑,在韩岳名疑惑的眼中,从袖间拿出一块绣巾,交予到韩岳名手中 韩凌芸看了一眼那块绣巾,越看越眼熟,终于明白这是她在乾神街看中的那块儿———这人真的给买了下来 莫不是要送她?韩凌芸心中竟有些许的紧张,她可不想讨了这个人的好 “齐恒……这是?”韩岳名展开那块绣巾,露出上面的绣花 齐恒抬起一指,指了指绣巾上的花案:“听说这上面绣的花是韩夫人最爱的茉莉,就买来……送给韩夫人做礼物可好?” 韩岳名眼睛闪着光,将那块绣巾小心收起来,道:“你倒是有心了。” 今日便是花灯节,不知道韩之尹收到这漂亮的礼物会怎么样?想着,韩岳名勾了勾嘴角 老婆奴就老婆奴,他就是喜欢做老婆奴 齐恒微唇轻笑,转而看向韩凌芸,不过说句话的功夫,这小孩已经找到出口了,绝情峰上树木丛生,道路错综复杂,韩岳名带孩子来这里也必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只见韩凌芸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处,那个地方正好就是绝情峰的出口。似乎感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由得皱着眉头拧过头来看 倒是很敏感,齐恒笑着,走到她面前去,蹲下身来看着她,这才能和这个到他腰间的,年仅十二岁的韩凌芸平视 “干什么?”韩凌芸看着面前这个温和的男人,哦不对,是她的师尊,齐恒,绝情峰掌门人 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掌门了,韩凌芸搓搓手,齐恒也不过三四百岁,若是她百年之后也能混个掌门当当就好了 “不做什么,只是有一物想要交还于你。” 齐恒无视韩凌芸刚刚的无礼行为,将手从袖口之中伸出,刚刚他一直维持着一个农民揣的小动作,展开一只手,手心里空荡荡的,叫韩凌芸盯着看 嗖! 一个熟悉的木剑从他手心里展出,不,应该是说从手腕上的镯子上伸出,只是一瞬,剑柄乖巧的躺在手心里,被使用者熟练的收起,并站起身来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装什么啊装什么啊!韩凌芸虽心里愤愤,但眼前这人的确是将一柄小木剑挥出了几分真刀真枪的凌然气息,更多的是他收放自如的气势 不得不承认,她的师尊真的很牛逼…… 韩凌芸小小的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那把木剑,这的确是她的没错,那握剑之处还刻着她的名 “还给你。”齐恒将木剑平放给韩凌芸,还有些无奈的搓了搓她的脑袋: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尊了。” “凌芸知道,谢谢师尊。” 韩凌芸摸了摸刚拿到手的木剑,仙人就是不一样,这木剑毫无损坏,估计是还未落地就被人拿住,这才没有任何划痕 估计齐恒是一直跟在她身后……韩凌芸一言不发,乖巧的躲到父亲的身后,有些为难的捏住了韩岳名的袖子 “我想……韩大哥这次前来,不仅仅是让凌芸拜师的目的吧?”齐恒微笑道 “齐恒啊……你还是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也不藏着掖着。”韩岳名了然一笑,若有所思的顿了顿:“你说的对,当然不只是拜师,有些事不能当着孩童的面讲,关于皇族仙器一事我想要跟你商议……” “韩大哥。”齐恒开口叫住他,“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 两人你言我语的打着哑谜,韩凌芸在听到“仙器”二字之时就竖起她的耳朵了,只可惜这些心怀大事的成年人根本不想告诉她,说一半就将下一半塞进肚子里,叫她听的好生折磨 小孩嘛,有好奇心是很正常的,韩凌芸也如此,她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她看着齐恒将处理峰内后事告知他身边的小童,便在眨眼之间化作灵光消失了 “阿父,齐恒是要去……啊,好痛!”韩凌芸话说一半便被韩岳名锤了一下,脑袋肿了一个大包 只听见她严格的阿父话中夹杂着一些怒意:“你还敢直呼你师尊大名?” 见好就收见好就收……韩凌芸弱弱的说道:“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最好别让我听到有下次。”韩岳名只觉得怒气上头,混身燥热的狠,便匆匆丢下这句话,化作灵光随着齐恒离开了峰内 韩凌芸:???等等! 不等韩凌芸张嘴挽留,她身边便没一个人了,倒是有一个捂着嘴偷笑的小童,她刚要去搭话,那小童像是察觉了她的想法,嗖的一声便不见踪影了 现在这个地方只留下了她一人,难不成拜师的目的就是将她困在这里不得回去? 那她岂不是连花灯节也过不成了? 想着,韩凌芸不禁脸上泛出一丝委屈,阿母答应过的,等她回来了就做红豆饼 韩凌芸还没委屈两分钟,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乐观的孩子,不多片刻,她便找到了刚才发现的出口———那是一堵很奇怪的墙 是在众多草木堆积之处,并不引人注目但也足够突兀。绝情峰是一处静美灵力充沛的宝地,虽然处于十二峰中最差的一峰,但这峰的位置倒是有成为主峰的希望 想着,韩凌芸抬手碰了碰那堵墙 第50章 跟进 手刚碰到那堵墙,便随之穿过,指间上带着丝丝凉意,是峰外刮进来的冷风,这峰内和京城的气候当然不同———绝情峰内四季宜人,京城再过几日就要下雪了 花灯节处于年关将至之时,此刻乾神街挂上了红灯笼,挨家挨户都喜气洋洋的,按照习俗来讲,家中必点一支风烛,等待着来年的一阵冷风将那盏风烛刮灭 这种风烛不会轻易被普通的风而吹灭,这是灵力制成的仙器,倒也是比一般的蜡烛贵上一些,但年关将至,家中都点上风烛来求来年好运 韩之尹刚从屋中出来便看见自家丈夫和老熟人,这偌大的韩府并没有多少人,不过只是一些小侍女和随从,韩岳名才是韩家的主系,韩家旁支倒是杂乱分布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这是?”韩之尹看了看放置在她手中的绣巾,这绣巾倒是漂亮的很,但若是说是齐恒送来的,倒是觉得有些诧异 “谢谢,不过……”韩之尹收起绣巾,上面绣着好看的茉莉,虽然说不上华贵,但论心意而言,这又算得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转而说道:“这可不是阿恒你的风格呢?” “是谁的主意啊?”韩之尹捂嘴偷笑,话中带着些戏谑的意味,将目光转向韩岳名,两个人相视一笑,忽然说道: “我知道了,肯定不是你,也不是阿恒的主意……” “是阿芸的想法吗?阿恒也太宠她了。” 齐恒眨眨眼,轻点了一下头:“还得是韩夫人,一眼就看穿了。” “只不过我并不是宠溺凌芸,只是刚好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现下她拜我为师,更应该严格教导,年龄正是孩童最调皮的时候,若是不严,闯出滔天的祸端可是不行。” “你说的对。”韩岳名赞同的说道:“凌芸从小就聪明过头,总是待在韩府反而压抑了她的成长,不如让你带去绝情峰好好历练一番……这个时代的孩童啊,总是不那么能吃苦……” “正如韩大哥说的那样,凌芸打小就聪明。”齐恒笑笑,若有所思的说道:“恐怕,那绝情峰的幻境根本困不住她。” 三人攀谈着,韩岳名表示自己不相信齐恒对韩凌芸的赞赏,那绝情峰的幻境不算太难,但也足以让一个对此地形完全不熟悉的孩子迷路,除非是找到阵法的阵眼,将其破开,才会发现这幻境不过掩人耳目,而他们之前所处的位置,其实也不过是绝情峰山脚下,只有一条蜿蜒向上的道路直通峰内 “我觉得还是不要对凌芸太过放心。”齐恒朝着远处一个小小的黑点望着,那黑点正匀速向他们的方向前进,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不舒服,眯了眯眼,那黑点更清晰了 “此话怎讲……”韩岳名刚发出疑问,顺着齐恒的目光看去,瞳孔微缩 “她居然打破阵法出来了?!”韩岳名震惊的后退一步,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以她的能力打不破那阵法,就算她真的找到阵眼了……” 韩之尹面上倒是没有他那么震惊,眼前的黑点逐渐靠近,这才终于看清,木剑上的女孩很稳的御剑而行,走到他们面前还调皮的打了个转,将御剑御的有模有样 “阿母!” 没等韩之尹反应过来,一颗脑袋直冲进她的怀里,韩凌芸牢牢的抓住她的腰身,好像是从什么恐怖的地方逃出来一般,浑身都发抖着 韩之尹安抚了两下,轻拍了两下她的背,韩凌芸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从母亲的怀里探出头来,看着齐恒说道: “师尊。” 齐恒倒是没那么讲究这无聊的礼数,抬起下巴点了点,示意自己听到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韩岳名凑近道,两手一拍,将韩凌芸的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去,可他叛逆的女儿此刻并不想看他 “阿父将我留在那里,是不想让我回来吗?” 韩凌芸此刻声线发冷,拽紧了韩之尹的衣角,转头用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去博取母亲的爱怜,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甘拜下风 “阿芸差点就回不来了,就再也见不到阿母了。” 说着,声线又变了变,带着些说不出的委屈和无奈,只不过她实在是掐不出自己一滴眼泪,将脑袋蹭进韩之尹衣服里面。还没藏好自己的脑袋,就被人揪住耳朵拉了出来 韩凌芸:?!?! “演上瘾了?” 韩岳名全然不管女儿的痛诉,揪着耳朵就给带到了身后,力道并不大,所以韩凌芸的耳朵尖只是红了些,她搓搓耳朵,瘪着嘴躲到了后面 最后韩凌芸还是如愿以偿的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红豆饼,尽管她表现的更加安静,他们大人要议论的事她还是一丝都没听到,反而被家父粗暴的赶出了议事堂 看来这个齐恒跟阿父阿母还是战友 脚下有一个蚂蚁窝,韩凌芸蹲下身去,长发盖住阳光,阴凉之下乘着蚂蚁们,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小昆虫跑上跑下运送食物,这大概是她除了练剑唯一的乐趣了 据说在阿父阿母的那个年代,京城还不叫京城,韩家也不称为“家”而是称为“族”,大家族争锋相对,战争越吵越烈,而她们年少成名,战场上不分敌我,最终以萧族为首坐拥山河,排名前十二才可称之为仙族,而韩族则排在前列 具体是第几,韩凌芸也不知道,不过从未听说过阿父坐拥一座峰,恐怕是不会太过靠前 “韩!凌!芸!!!” 稚嫩的嗓音从韩府外面传来,韩凌芸闻声抬头望去,韩家大门紧闭,倒是这声音她太了解不过了,无非是顾家的小子又过来找她玩了,不过她真的对那些无聊的过家家游戏不感兴趣 难道是上次送给他的大包还不够吗? 韩凌芸皱了皱眉,顾家是十二仙族排名第二,她今天刚从阿父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个没坐稳差点跌下椅子去,手中的红豆饼都要拿不稳了 她可不敢的罪啊!前几天还爆锤了他一顿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心虚,开门的动作也不由得快了一些 刚开门,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红唇大眼的小孩高举起了他手中的布娃娃,倒是精致的好看,韩凌芸视线落在那好看的娃娃好久才移开,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顾晨,我在练习剑法…不能陪你玩。” 顾晨微微一愣,手中的布娃娃向怀中收了收,眨巴着大眼睛问道:“打扰你了吗?” 韩凌芸看了一眼怀里精致的布娃娃,纽扣大眼睛和好看的睫毛,一成不变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身上的长袍边上绣着暗纹,阳光一照才隐隐能看出些样式,在顾晨的手里抓的有些紧 “没有。”韩凌芸道 闻言,顾晨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将怀中的布娃娃塞进她怀里,推搡着她进入府邸: “我们一起玩,我做父亲,你做母亲……” “不。”韩凌芸叫停,将怀里的布娃娃塞到顾晨怀里,在他满脸的疑惑中开口: “我做父亲,你来做母亲。” “为什么?” “因为你打不过我。” “可是男生都是做父亲的…我阿父就是这样。”顾晨犹豫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娃娃,又看了一眼叉着腰的韩凌芸: “我会打过你的,但不是现在。” “但现在你打不过我,所以你来做母亲。”韩凌芸说道,强硬的将娃娃按进他怀里 一个男孩子居然会喜欢玩娃娃,韩凌芸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衣角,这些幼稚的东西她早就不玩了———不,应该是她对过家家根本不感兴趣 而且她不想做什么母亲,难道做母亲就要一直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自己的丈夫挥剑凌然,在背后默默加油打气吗? 她不明白,韩凌芸想,可是顾晨说他的阿父阿母都是这样的,他们很幸福 面前的顾晨跟她同龄,举着娃娃高兴的转圈圈,这还是韩凌芸第一次答应他陪他玩游戏 烈阳高照,此时的冬日也带了些暖意,照抚在两个孩子的脸上 第51章 顾晨 “宝宝看好了,阿父再给你演示一遍剑法。” 韩凌芸执起手中的木剑------百溯剑法第一式,剑尖垂地,屏息抬眸,闪过一丝寒芒,一个扫地跃起对上了顾晨的小木剑 两处木剑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顾晨一时没注意,手中的木剑被韩凌芸打落在地,肩膀上被砸了一下,他呜咽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泪汪汪的仰头看着韩凌芸,眼中充满了委屈的神色 “你这也下手太狠了......”顾晨揉了揉几乎麻了的肩膀,重新拾起来木剑 “我们只是玩游戏,又不是真的要打。” “游戏不是过家家吗?我不想让宝宝看到我们这样打架...” 韩凌芸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拍了拍衣服强装镇静,实则眼泪都快飞出来了的顾晨。瘪着嘴也不肯说话,这倒像是她这个做阿父的欺负了自己的小媳妇一样 “我只是想和你切磋......”韩凌芸懊恼的挠了挠头,她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手这么重 这个年纪的小孩也确实对自己的力道不了解,所以经常会出现打人不分轻重的时候吧 “对不起。”韩凌芸是真的有些内疚,今日不同往日,她似乎真的意识到之前自己的力道,那可是一拳能将一个大她好几岁的小孩揍哭的力道 并且只需要一拳,就能让顾晨脑袋上多出一个大包 韩凌芸刚走近顾晨,手抬到半空中,终于是放轻了力道,拍了拍他的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 这一拍一下子将面前的小孩给拍到她身上去了,顾晨两只手都紧紧抱着她的脖子,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她的衣襟上,像个抱着大树的考拉,这也是她第一次被一个人熊抱 是了,还好韩凌芸每日必练习扎马步,下盘很稳,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对她来说不成问题,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后退了两步 韩凌芸:????这也是过家家的过程之一吗? “呜呜呜......韩凌芸第一次向我道歉......” “真的好疼...呜呜呜...我以为你讨厌我......” “……” “我不讨厌你。”韩凌芸无奈的说道,她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双手举过头顶任凭面前的小孩趴在她身上哇哇哭 他好像真的很伤心 安慰着哭包的韩凌芸忽然想 “你不讨厌我?”顾晨闷闷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韩凌芸听着,声线都有着说不出来的疑惑和急切,她一低头便对上了他墨蓝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嗯。”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 “不喜欢。”韩凌芸皱眉,谁说不讨厌就是喜欢了? 面前的顾晨脸上刚透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便被她这句直接打入谷底。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你又不讨厌我,还说不喜欢我......那你究竟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呢?” 韩凌芸听着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对,是啊,不讨厌,那不就是喜欢吗? 但是她好像也不喜欢他 韩凌芸挠了挠头,这一句话属实是将她的大脑死机了------顾晨说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我不知道,那应该就是喜欢吧。”韩凌芸纠结了一会儿说道:“你现在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你是认真的吗?”顾晨犹豫了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满脸的期待都抑制不住的涌出 “是真的吗?” “那你喜欢叶景天吗?” “叶景天是谁?”韩凌芸有些疑惑的说道,话刚一说出口,一个熟悉的面孔便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韩凌芸想了很久都没想出他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人,不过印象里记得他通读诗书,叶家的剑法也了当,最重要的是叶家是阵法大族 还未容得韩凌芸想出叶景天这人到底在哪里见过,一道咆哮便穿过了她的脑子 “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的人正是她的阿父---韩岳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也不知道刚刚的对话听见了多少,韩凌芸虽然并不害怕她这个父亲,但还是会被他的威严所震慑道 “韩家主。”顾晨得礼一抬手,不得不说,顾家的礼数是相当的可以 “你小子......”韩岳名被这得体的礼数弄的后半句话堵在喉间,他分明是听见了这顾家的小孩在诱拐他家小女,别看他家闺女学文学的狗屁不是,但是他可是能听出来这小子说话根本就是诱导着韩凌芸往“情”之中去 不过好就好在,他家闺女虽然聪明,但却没聪明到这里去------情窍未开 这就像是甜言蜜语去引诱一个未开情窍的和尚一样,你所想的跟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处 “你。”韩岳名抬抬下巴,示意自家闺女滚回屋子,韩凌芸瞬间明悟,深深的看了一眼留下的顾晨便跑开了 兄弟可别怪我无情无义了!我可打不过我爹啊! 想着,韩凌芸脚下抹油般逃了,逃的过程中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精致的布娃娃------至少她抱过了,不亏 眼看着韩家大院子只剩下顾晨和韩岳名两人,一个活了快一千岁的老人家怎么会对一个还没半百的小孩动怒,他满眼怒火的看了一眼才到他腰间的顾晨 本以为这小孩会被他吓到,处惊不变的抬头看着,甚至面上也没有一丝的波澜。甚至还有礼数的主动向他谈起家父的商事 韩岳名一边听他说着,套话一样的聊着他父亲最近怎么样,不过顾晨也不是那么傻的,韩岳名几次套话都没将有用的商业讯息套出来 这小子果然有问题,韩岳名皱眉,如果说他的女儿是在修炼这条路上是个罕见的天才,那么面前这个顾晨就是有着商业头脑,八面玲珑的奇人 这也怪不得当时自家闺女会给他一拳了,韩岳名想到,当时他还因为韩凌芸爆锤顾家小子而让她登门道歉,现在想来,那一拳是打轻了 现在这小子把主意打到了韩凌芸身上啊! “韩家主。”顾晨的声音拉回韩岳名的思绪:“我阿父最近倒是在处理一些西域的事物,若是感兴趣,我阿父定会邀请你一同畅谈。” “可以,那我何日登门拜访才好?”韩岳名说道 这客套话他还听不出吗?姜的不如老的辣,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韩岳名抬起拳头敲了敲他的脑袋,力道不重,但足以让这小子痛两下了 “好了,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回去告诉你阿父,我好歹和你阿父算是战友,有什么还需要你这个小子来说?” “快回去吧。” 韩岳名扬了扬下巴,面前的小子果真是意识到自己的差错,面部崩了两下终于稳住,向他道过谢之后便灰溜溜的跑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来这的主意?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韩岳名笑了笑,这下可真不能当顾家这小子为小孩子看待了。顾家是书香门第,一群读书人有着经商头脑,脑子转的极快,还真不能惹了他们,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见识过顾家主的手段 夜色沉暮,星火然然,从高处往下看去,挨家挨户都点上风烛,烛火摇曳,任凭狂风也吹不灭这骄纵的仙火 漫天烟火之下是幸福之路,整条乾神街上都是来往的行人,街边是漫长的花灯------这是一年一次的千灯会,在乾神大街上举行 街边有女子弹唱,轻柔的音调吸引了韩凌芸的注意力 她本该安安分分的走在父母的身后------这俩老夫老妻一走到一起就几乎忘记了她这个女儿的存在,你侬我侬的互表情意,连她这个女儿都快听不下去了 果然她只是一个意外,阿父阿母才是真爱 韩凌芸一手拿着红豆饼,这可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阿父不让她将食物带出门,可她偏不 青楼女子立在高处凭栏处,手指抚过琵琶便泛出弦音,一曲琵琶引来座下宾客喝彩,她轻轻吟唱着,不知不觉便为此驻足 “好!!再来一首!!” 宾客们而喝彩在她耳边炸起,不由得勾的韩凌芸也高兴的拍手叫好 这样精彩的表演,也就只有这些未成婚的男子女子来看了,韩凌芸想,她的阿父阿母是绝对不会看的 想到此处,身下来回看了看,似乎是觉得缺少了什么,这才后知后觉间发现 走丢了?? 第52章 千灯会 韩凌芸四下环顾了两圈,这乾神街来来往往的全都是行人,她也在这混乱的人流中彻底迷失了方向,她这个身高几乎就是掉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担心自己回不去,毕竟她记得回韩府的路 只是和阿父阿母走散了而已,更担心他们两个会不会发现她不见了而担忧呢?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一巴掌拍散了 不不不,她的阿父阿母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消失了 韩凌芸无奈一摊手,为什么这么说呢,去年的千灯会就是这么走散的------阿父美名其曰是去买她喜欢吃的荷花糖,实际上是带着阿母私奔了好几天,再次回到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这千灯会还是跟以前一样,当真是无趣的很 韩凌芸寻了一处偏僻角落,绕开了这些嬉闹的人群,在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热闹只是在眼前那一处,显得她这个地方更寂静了些,韩凌芸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她不喜欢看灯,也不喜欢猜迷,也对这些小商小贩卖的东西不感兴趣 每年千灯会都会卖的荷花糖却从来没吃过,不过她也过了那个喜糖的年纪了,这对荷花糖的执念也就减轻了几分 哗啦----唰---- “嗯?”韩凌芸晃了晃脑袋,身后是一片寂静的小林子,现在是寒冬,叶子早就掉光了,树枝上光秃秃的像个被打了一拳的秃子 顺着声音望去,有个躲闪的黑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笨拙的躲到了最近的一棵矮树后面,从韩凌芸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他没藏好的半边身子 “你在那干什么?我已经看见你啦!” 韩凌芸叫了一声,躲在树后的黑影没动,像是没听见,将身体向里面藏了藏,但脚下的影子却暴露了他 脚下踏着落叶,这里遍地都是枯叶,随便一踩就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这声音倒是很舒服,韩凌芸想,小脚踩上了那黑漆漆的影子------是被月光照出的身影 “抓到你啦!” “你!你!!......” 她这才看清,刚刚的黑影其实是一个跟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孩童,身子也瘦小的很,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长发贴在他身后打了结,被这么一吓,抬手指着她的鼻子半天只吐出了两个“你” “你在干什么?”韩凌芸眨了眨眼睛,抬手将指在她鼻尖的手指拨开,满脸疑惑的问道 这人满身狼狈,像是逃难来的难民,可在这繁华的京城里很少会出现这样的孩子。韩凌芸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看着服饰并不像本地人,布料轻盈贴身不像是平民买的起的,她刚要伸手摸一把,便被这小孩躲开了 “用你管?” 黑发底下闪着一丝警惕,透过那份警惕,她好像又看出了些别的情绪,韩凌芸注视着那闪着不善的眼睛,脸皮忽然厚了起来------要知道,遇到这样的同龄人她根本不会多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那我还真的想管。”韩凌芸笑笑,伸手就要去捉他 她的手瞬间被一道强力拨开,脚下生风,她下意识跃起躲过一击,落地之时向后退去 还好有所预料!韩凌芸揉了揉被甩开的那只手,还有一点痛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个男孩的起手式并不属于这中原京城...... 韩凌芸忽然呼吸急促了些,她已经很久没跟人正正经经的打过一场了,刚刚的开场让她心跳加速,手不知不觉的便摸上了腰间的木剑 “你要用那个东西跟我打?”男孩垂眸看了一眼韩凌芸手中的木剑,眼底里带着一丝迟疑 “要想决斗的话,至少我也得拥有一把这样的木剑才对。” 韩凌芸听着他的话,瞬间抽出腰间的佩剑,随手就丢了出去 男孩抬起手便接住,只见面前的韩凌芸随手在地上捡了一个长度刚好的树枝,缓慢的在手心里敲了敲,眼中有着说不清的意味,上下打量着他,像是一个紧盯猎物的捕猎者 “孟韵晟。”男孩报出自己的姓名 韩凌芸吃惊,心里默默记下了,连忙报上自己的名 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剑法都是相当出色,那木剑对上树枝,虽然只是一根树枝,剑法和气势都咄咄逼人,孟韵晟一个不留神,险些被这根树枝挑飞了木剑,连忙稳住剑式,接上韩凌芸的剑招 乾神街处,一方寂静,一方热闹,阴暗和树木狭小的林子里活动着两个小小得到黑影,从远处看去像是一个有意思的皮影戏,在树林中穿梭,精彩极了 可是这漂亮的皮影戏只有两个参观者,两个身在其中的参观者 手中的木剑被挑飞了,孟韵晟挑了挑眉,被一支毒锋按在了地上,那毒尖停留在他脖颈旁,看来对方并不打算痛下杀手 “我输了。”孟韵晟沉寂了许久,忽然开口说道 “当然,你输了。”韩凌芸手中的树枝没动,依然抵住他的脖颈 若这不是一柄木头,也不是木剑,而是一柄货真价实的铁剑,剑刃锋利,轻轻一动便能划破皮肤......想着,韩凌芸终于露出了微笑,说道: “赢的人是我,你总得付出什么代价,不是吗?” 此时月光刚好移到了她的身上,如瀑般洒下一层月光,像是给眼前的这个女孩镀上了一层金边,光芒闪耀着,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尽管是狼狈的坐在地上,被人抵着命门,在泥地里爬不起来,在这一刻他仿佛是被神明按在地上,向自己索取着什么 孟韵晟只觉得血气上脑,思绪全都被冲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眼前这个被月光镀上金边的白衣女孩 眼中充满着胜利者的兴奋,贪婪,还有着他难以企及的自信 “你想要什么?我的命都可以。” 孟韵晟开口说道,甚至将脖颈抬了抬,让白皙的皮肤触碰到那柄“毒锋” “我不要。” “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韩凌芸皱眉,甩开的手中的树枝,蹲下身来用手擦掉了他脸上的血迹------这是被她的树枝刮伤的 “那你要什么?”孟韵晟抬眸望向她,眼前的女孩他越加看不透,沉寂的黑眸像是一个没有光能透进去的黑潭 “陪我......” “什么?”孟韵晟没听清 韩凌芸咬牙说道,仿佛说出这两个字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力气 “陪我,千灯会。” 孟韵晟眨了眨眼睛,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手抬了又抬,最终抓住了韩凌芸伸出来的手 “可以。” 星辰熠熠,时间还不算太晚,大街小巷全都燃着花灯,有的是人提笔写的诗句,有的是提笔作画,每一盏都有所不同 韩凌芸握紧了那个被冻得有些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感化,但还是冷的可怕,回头望去,孟韵晟脸颊上被烛光映出一抹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像是在疑惑 “小姑娘,要不要买一些花灯船,放逐到这河里,以求来年好运的。”说话的是一个先生,他面前摆着数十张花朵形状的纸船,那纸船中心还点着烛 韩凌芸只是用眼扫了一圈,便拉着孟韵晟匆匆离开了 “你不买?这可是千灯会一个非常重要的流程。” 孟韵晟跟在后面,风带起的秀发扫在他的脸颊旁,有些痒痒的。见韩凌芸不答,便收了声音 两人跟着大部队,很快便走到了猜灯谜的地方 “猜中哪个花灯上面的谜题就可以拿到哪个花灯!!”前面的人吆喝着,有不少人跃跃欲试的上前想要答题,韩凌芸他们便被人群挤在了最后 “一边绿,一边红。一场喜雨,一场风。喜风的怕水,喜雨的怕虫------打一字!” 此话刚一出,台下瞬间沸腾,韩凌芸感觉自己瞬间被人流推来推去,猜字谜算是灯谜中最简单的一种了,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主要还是看谁的速度最快 只见台上站起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这个身影韩凌芸再熟悉不过了 “秋!” “没错!这个漂亮的花灯就属于韩夫人了!”店家很显然是认出了这个女子,恭敬地将花灯递到了韩之尹的手中,对着台下的韩岳名嘿嘿一笑,道: “韩夫人果然聪明过人,这花灯就应该是夫人的!” “这些话倒是不必说了。”韩之尹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万千猜灯谜中的一人,猜对了才能算我的。” “啊......韩夫人说的是......”店家擦了一把汗,很显然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谜题确实是秋,恭喜。” “谢谢。”韩之尹微笑道,这高台也不过高了一些,她就这样带着花灯落入台下韩岳名的怀抱中 韩凌芸在后面看着两人,刚要上前去叫住他们,没想到这里人实在是太多,她无论怎么用力挤都拽不到两人的衣角,反倒被人流推到了正前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孟韵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散了,面前忽然亮起了一盏花灯,上面画着的是一种花,她不认识也叫不上名字来,只觉得好看 下一秒,耳边传来店家的声音: ”小姑娘选择了这个栀子花灯,接下来是属于你的谜题。” 第53章 花船寄愿 “有一些难呢......若是小姑娘猜不出来,后面的人回答对了也可以获得花灯哦!” 店家狡黠的目光转了转,将花灯上的谜题念了出来: “春去也,花落无言------打一字!” 韩凌芸只觉得心中疲惫,她向来不通晓文理,字虽然认全了但这样的猜字谜根本想不出来,还被挤到了最前面抽了一个最难的字谜 要是猜不出来,那可就丢脸了,听说她的母亲韩之尹文武双全,在修炼前她可是有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艺,修炼之后也是学有所成,武艺也和文采一样一直踩在人们之上 但是她真的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就别来凑热闹。” “别说话,这可是韩家的千金,韩之尹和韩岳名的女儿。” “她爸妈倒是年少成名,活了仙人的年岁,能文能武,莫非女儿也......” “不是说韩家千金擅武吗?女孩子家家还不如学些有用的......\\\" 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韩凌芸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人群不是拥挤,而是窒息。这人们心中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生而为女又怎么样,是谁规定的女子就不能学武,韩之尹不就是当初给女子开出了一条学武之路,走上人人都能修炼的道路吗 她不明白,韩凌芸想,她太小了,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是自己想不明白的 “韩小姐,想出来了吗?” 挑逗的话语缠绕在她耳边,是站在她面前的店家,他正高举着花灯,上面用墨笔写着的谜题让人望而生却 韩凌芸望了望那高处的火烛,心下一片发凉,她第一次感知到恐惧,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居然害怕着周围的闲言碎语。这么想着,颤抖的手被人握住了 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不是假的,对方漠然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是榭。”声音很小,却足够他们两个人听见 “别怕,大声点说。” 这句话轻飘飘的,像是吐着毒芯的毒蛇,在她的心上咬了一口,毒素就这样酥酥麻麻的传递过来,麻痹了神经 不知为何,韩凌芸想要拨开遮盖在他面容前的碎发,看一看他藏在乱发中那清澈的眼睛 手抬起又落下,或许是在看她吧,记不清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清明的,当视线转到了孟韵晟身上却模糊了 “榭,那个谜底是榭。”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一种很淡然的情绪说出来的,童音未改,却多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成熟 “回答正确!!” “那么这个栀子花灯便是韩小姐的了!!” 周围的声音又变了,那些数落她,拿她和父母攀比的声音小了,逐渐淹没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剩下的便都是称赞和掌声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活在父母的阴影之下,连她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的时候也是带着韩家几百年前的光荣壮举 直到她拿到这栀子花灯之时,微弱的火光在这糊了一层纸之中摇曳着,里面放的是风烛,不容易熄灭 “好看吗?”孟韵晟走在她的身边忽然问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捧着花灯的女孩 韩凌芸不答,抓着他的手,轻轻笼在花灯之上,温热的火光传递到纸糊外,即使是在寒冬之时,也不曾熄灭 忽然,她问道:“暖和吗?” 孟韵晟也和她一样盯着里面的炽热,脸上被映出一片红,不由得点了一下头 “我也觉得好看。”韩凌芸说道 “这是你赢来的,谢谢你替我解围。” 韩凌芸将花灯送到他面前,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既然是你赢来的,那就是你的。” 孟韵晟猛不丁的被花灯砸了一下,他瘦小的身子刚好能抱住这个栀子花灯,上面画着的栀子像极个身姿婀娜的美人,几笔便勾勒出它的形状。他记得这样的花是在盛夏之时才会绽放,一小簇一小簇的开的遍地都是,从外貌上看上去朴素淡雅,可浓郁的香气却散的广远 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女孩,她正双手抱头有些散漫的踱着步,全然没将后面的孟韵晟放在眼里,目光落在四周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上面 “小姑娘,你又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坐在街头卖纸船的先生,面前只剩下一张花朵形状的纸船了,那纸船有些发皱,中心的烛也有些凌乱,像是下一秒就要灭了 “我这花灯船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了,看小姑娘咱俩有缘分,不如就送给你了?” 那位先生叹着气说道:“虽然卖相不大好看......” “好啊,我不介意。”韩凌芸忽然说道,蹲下身去拿起那花灯船,这确实是人们挑剩下的一个,没有人要,便没有了价值,只能被其他人捡走 卖灯先生咧嘴一笑,直起身子来道:“姑娘喜欢就好,我这花灯节啊......还没真的逛一逛呢,每年都在这里卖花灯船” “这还得多谢小姑娘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摊了。” 先生倏的一笑,便收拾起行囊离开了,混入这街道内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去放纸船吗?”孟韵晟站在她身后,试探的问道 韩凌芸点了点头,将纸船捧在手心里,静静的望着那一闪一闪的烛火------这算是花灯船里面的残次品了,就连风烛也摇摇欲晃,若是这时候来了一阵大风,恐怕这火光便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刮灭了 对面就是河水,这是一条横贯京城的大河,每年都有无数人们向河水祈愿,所以这条河便被称为------还愿河 顾名思义,只要投入河水之中的愿望成真,便向之中放置一枚铜币,算是还愿了 这条河流出奇的湍急,所以几乎放入河水之中的纸船基本上都是由特殊纸制成,算是一种较为低级的仙器了,这才可保佑大家的愿望不会被冲散 即使是深夜,这还愿河也有无数人围着,诉说着心中祈愿,虔诚的将承载着愿望的纸船轻放入水中 那纸船便就轻飘飘的顺着河流远去了,具体是飘到哪里去,韩凌芸不知道,这京城占据了大片中原,这条河流又有着各种分支,会飘去哪里,都是不定数 “你有什么愿望?”韩凌芸忽然问道,看了一眼身旁披散着头发的孟韵晟 他呆愣着,仿佛一时间没明白是在问他 韩凌芸复又问了一遍,这才将他从迷茫中拽出 “你是......说,我的愿望?”孟韵晟指了指自己,满眼疑惑: “你自己不许吗?” 韩凌芸看了看他,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要,我不信鬼神......” “但是你要是相信,我可以帮你许一个。” 韩凌芸眨眨眼,露出孩童般调皮的神色:“我许愿可准了!” “你可以说希望家人平安健康,也可以许愿自己未来光明......”孟韵晟盯着韩凌芸手里发皱的纸船,那一丁点火光像是他最后的防线 “把一年一次的机会,放在我身上。” “有点浪费。” “是这样吗......”韩凌芸蹲下身来,将纸船轻轻推入河水之中,像其他人那样 “我不觉得浪费。”她盯着那飘飘然的小船,虽然船身发皱,火光也不比别的船;亮,还远远的跟在花灯船大部队之后 可是,一阵风过后,这小纸船逐渐跟上了大部队,掺入这大片的明亮之处,甚至还在奋力超前,想要冲到最前方去 “你说的那些,我都帮你许愿啦!” 韩凌芸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好哥俩一样,边笑边说道:“如果愿望实现了,你记得来这里投一枚硬币。” “可别忘了还愿啊!不然河里的神明可就会收回你的愿望!” 说着,还抓起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两下:“你可别忘了啊!你在听我说话吗?” 孟韵晟哑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孩,他好像听见了又没有听见,意识都是昏昏然的,只记得那句: 我不觉得浪费 不觉得浪费吗?孟韵晟恍惚间想,视线焦聚在她脸上,仿若间面前这个人的面容和记忆里的人重叠了起来 “你...是谁?” “你傻了吗?我是韩凌芸啊!”面前的女孩焦急的说道,甚至不忘给他脑袋上来了一拳 好痛!真的很痛,这人怎么力气这么大? 孟韵晟被这忽如其来的一拳揍的清醒了许多,他将面前这个一面之识的女孩看成了记忆里的那个救他命的仙人了 韩凌芸有些苦恼的看着面前傻乎乎的孩子,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难受的要死。韩凌芸非常庆幸自己先一步给了他一拳让他清醒------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谢谢。” 韩凌芸听见面前的男孩轻声说道,一个“谢谢”气若游丝,卡在他的嘴里半天,才嗫嚅着说了出来,脸也别了过去,死活也不愿看她 耳朵尖很红,韩凌芸想,这人是害羞了吗? 心里这么想着却不给对方留害羞的余地,左跳右跳的晃到了孟韵晟面前,贱兮兮的问道: “你这是害羞了吗?” 第54章 京城内乱 “开什么玩笑?”孟韵晟忙把脸转过去,不想直视她: “不要动不动就凑这么近啊!” “为什么不能?你的脸是金子吗?”韩凌芸疑惑道,双手抚住他的脸颊,示意要让他面对着自己 “不......”孟韵晟莫名觉得面上有些热 一只手将他面上的眼帘抚了上去,眼前忽然清明了,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玩具,盯着他便不动了 “别看......” 孟韵晟觉得自己好像要烧熟了 “我觉得,好看。”韩凌芸忽然说道,她也没有人长的丑与好看的概念,她只知道面前的这个跟他同龄的孩子,眼睛很漂亮 那是一双黑紫色的眸子,深邃又带着些羞怯,但总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意味藏在其中。眼尾微挑,这个时候的小孩的眼睛只能用清澈大眼来形容,若是再年长一些可就是勾人心魂的含情眼了 此人眉目尚未长开,但也隐隐有些俊俏之意。韩凌芸只觉得自己读书少,不知怎么形容,用她的话来说只有------好看了 “很漂亮,嗯......” 韩凌芸苦思冥想,这才知书到用时方恨少,憋了半天才终于说道: “你是妖精吗,孟韵晟?” 这是什么破形容词?孟韵晟一愣,紧接着看见韩凌芸开始慌张的解释起来: “不是诋毁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的眼睛很......好看。” 她躲闪着视线,似乎是觉得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当,又解释道: “是因为我在中原京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瞳色。” “因为我不是中原京城的。”孟韵晟淡淡的说道 韩凌芸蓦地抬头,刚刚的话恰好也证明了她的猜想,面前这人果真不是京城人,倒像是来逃难的 韩凌芸张了张嘴,刚想要问一些关于他的话,面前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远处有一大批官兵似的人汹涌进乾神街内,所到之处全是火光,一大片一大片的店铺接连着烧了起来 四下的人逃得很快,周围人全都朝着街外的方向逃去,而韩凌芸的位置正处于乾神街的出口 韩凌芸顾不得纵观全局,涌进来的官兵正是京城的正统军,虽然京城内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些内乱的人躲在阴暗之处,如同躲天蔽日的过街老鼠 如果说这些人是在等着什么,那一定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推翻正统军的机会 韩凌芸虽然不了解国情军事,但偶尔还是会在大人议事的时候听一耳朵的,而就是因为她听了一耳朵,所以她面对这些汹涌而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人的正统军时,才会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阿父是反叛军的领袖 这些话她可不敢乱说,毕竟这是她不小心听到的,若是传出去了......韩凌芸一把拽住身边的人,撒腿就跑 他们的个子小,在人群之中穿梭自如,很快便钻到了人群最前方。一回头,那还愿河上的桥头已然站满了官兵,那些官兵手里还押着几个衣着简朴的人,仔细看去,那些人们手臂上都挂着反叛军的袖章 扫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自己的阿父,韩凌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才刚松一半,目光落到她抓着的人,心下一凉,半口气就这么卡在喉间,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人谁啊? 看到这人面上是被跑出来得红润,因为剧烈运动而不停的喘气,冷眉一挑,将手腕从韩凌芸的手中用力抽出来: ”你......你谁啊?” 不是大哥,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韩凌芸眼前一黑,两眼一闭,身体一歪就倒了下去,浑身笔直的摔到了这人身上 这人也是瘦弱的很,被韩凌芸这么一砸,后脑抵在面部,结结实实的摔的眼冒金星 晕只是因为一口气上不来,韩凌芸冷静的睁开眼,身下的那人被她压的死死的,怎么也抽不动身子,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像一只死鱼一样摊在地上不动了 “起来。” “对不起啊!”韩凌芸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从这人身上闪开,这才发现这人明显比她高了一头,已经不是小孩,而是一个小少年了 这也能被她硬生生拖走?韩凌芸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明显身形拉长,不像是她能拉动的人 “抓错人了......抱歉。”韩凌芸解释着,看见这小少年拍了拍打皱的衣袖,像是一个高位者一样抱着手。心中生出疑惑,转而问道: ”你是谁啊?“ ”我?你不认识?“小少年抬手指了指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认识。”韩凌芸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姓萧。” “好的,萧。”韩凌芸点了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少年面上一僵,冰冷的面容开始崩裂,几近有些愤怒的说道:“你听不懂吗?我姓萧,不叫萧。” “抱歉啊!不叫萧,我得先去找一下我的朋友了。”韩凌芸刚要转身就走,歉也道过了,总不能不放人吧 还未将她的大脑袋转过去,不叫萧的身后忽然站起一个黑衣人,举着长刀就要砍向他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韩凌芸猛踹一脚 这一脚生生的踹到了不叫萧的膝弯,只听见惨痛一叫,那雪亮的刀刃落了空 “啊!!!!” 韩凌芸心想她这一脚有那么痛吗,怎么叫的比砍了他还惨 那提着刀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刀刃被韩凌芸踏住,足间一点,借着刀力凌空跃起,当即对着他的脖颈处来了一脚 韩凌芸似乎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她这一脚还不至于让一个成年人骨头碎裂 她也顾不上等这个黑衣人再次站起来,从后方揪住不叫萧的衣领,一路上拖拖拽拽。等到她跑到安全的地方,这才猛的喘了一口气,身后的不叫萧从一开始的惨叫变得安分了许多 等她休整一番后,这才想起身后的不叫萧,后头望去,这人的膝盖被磨得有些殷血,无力得趴在地上,像一条咸鱼 “抱歉啊!一时着急,怕你死了,当时情急之下就......“韩凌芸有些内疚,翻开他的衣袍,只是一些皮外伤还不至于死 看到膝盖处的淤青,韩凌芸沉思了两秒 ”不叫萧,你还好吗?”她弱弱的询问了两声,地上的少年哼哼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韩凌芸见他没动静,像是昏过去了,便将他提起来放到乾神街外的一棵矮树旁边,受伤的地方也帮忙给用灵药敷上了------还好阿母总是提醒她常备外伤药 “无意得罪,怨气退散。” “我救了你一命,你身上这些小伤可不要怪我啊!” “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 “我可就先走了......不叫萧你可别怪我啊......” 韩凌芸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有些担心孟韵晟有没有从内乱中心逃出去。刚要站起身来走,袖子便被不叫萧扯住了 那矮树下躺着的不叫萧也不安分,挣扎着想要起来,最终张了张口道:“送我......回去......”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韩凌芸冷漠拒绝 “我父亲会......不会亏待你的......” “好了。”韩凌芸没心思听他说话,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闭眼,闭嘴,安分点。” 说来也奇怪,她这么一威胁,手下的不叫萧果然安分了些,手心里被他的睫毛扫了扫,有些痒痒的,似乎是发现韩凌芸手在颤抖,这人眨的更用力了 呵呵呵......韩凌芸马上给了他一记手刀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头一歪没了动静,她也讪讪的收回手,手心在衣袖上蹭了两下,催动木剑便回到内乱中心乾神街 第55章 战乱中心 御剑到高空,纵观这囫囵天地,韩岭芸瞧见脚下的烈火心中不禁有些发怵。局势已然有了偏向一方的优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正统军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越是向下靠去,滔天的火光和热意几乎将她吞没,火苗蔓延了整个乾神街,无一幸免 火苗越烧越高,即使是这样,脚下依然留存着一些跑不开的原住民,不顾一切的打着还愿河中的水来试图浇灭大火 “这可是我祖祖代代生活的家啊!!” “快灭火!快灭火啊!!” “水不够了,快来水灭火啊!!” “......” 在高空之中,狂风差不多将这些声音压了下去,但还是有些传入了韩凌芸的耳朵里 刺耳极了 “这火怎么浇不灭啊!!” “你傻啊!!这是仙火,普通的水浇不灭的!” “阿娘!阿娘你在哪儿啊!” 任凭这些平民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水桶无力的掉落在地上,像是泄了力一般的坐在地上,看着这不断蔓延的大火,接连着一个个淹没所有的陈年老店。这些店或多或少的都是祖上留下的宅子,几千年几百年的文化就这样在火光中变成一摊黑灰 韩凌芸只觉得无力 她一个小小的孩童,穿梭在这站满的人群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检查房屋内还有没有没逃出来的人 “救命啊!” 转头望去,一个跪坐在地上的女人无力的捶打着地面,面前房屋岌岌可危,火势已燃烧到了内部 透过蒸腾的火光,整个屋子都在这大火中扭曲着 “里面还有一个小孩!!”女人大喊:“都怪我!” “那小孩问我找东西,我告诉他要他自己去找......” “谁知道这大火一下子就......”女人说着说着,忽然发抖起来,刚刚她费力逃出来,完全忘记了里面还有一个孩子 “阿姐,是你的孩子吗?”周围的人热心肠的拍拍她安慰道 女人惊恐的摇摇头,几近崩溃的说道:“不是!不是我的孩子!” “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都怪我,我逃命的时候没想起来店里还有一个孩子......” 女人自责起来,说话间泪珠如同断线珠子一般落下。仿佛里面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众人欲想要冲进去救这个口中说的孩子,可是这一凑近就烫的浑身难受的热意将这些几近消亡的勇气全都给烧没了。只得一下又一下的叹着气 韩凌芸看着这场景,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 脚底动了动,这火势她也有些害怕,可是她冥冥之中觉得如果她今日不去救这个仅凭一言之词说出的孩子,她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去救他吧。”韩凌芸说道 这句话她是下意识说出的,声音淹没在这噼里啪啦大火燃烧木头的声音,卷入了这滔天大火之中 恍惚间,她似乎真的看到这摇摇欲晃的店铺之中,真的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挣扎着 顷刻间,她抬脚迈了过去 也许她并不比自己的父母,她的阿父阿母生在战乱的那个年代,年纪轻轻就要上战场打拼天下------这才换来了后代的和平 冲进火光里的那一刻,韩凌芸忽然觉得自己好傻 她听见了身后众人的尖叫声,可越往深处去,那些声音越来越小,剩下的只有他耳边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以及轻微的呼吸声 韩凌芸想,还好自己属性是火,有自身的灵力加持,这些大火其实并不会伤她分毫,由她来救人真的在合适不过了 事实证明,阿母说的是对的------只要静下心来,没有什么是看不到,听不见的 韩凌芸此时此刻内心忽然沉寂下来,也许人只有身处危境,才会真正的冷静 顺着那微弱的呼吸声,她在一个犄角旮旯处------一个柜子的隐蔽处,发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 与其叫做小孩,不如说是同龄人。他正蜷缩在那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灵力护体,被韩凌芸捉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手里紧紧攥着什么,护在心口的位置,怎么都拿不开 韩凌芸没多想,御剑而上,身上火灵护体,冲破了房顶,以一道及其好看的弧线,身后拖着长灰,落到了众人的眼前 “啊!谢谢!!”跪着的女人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孩童,眼泪簌簌而落: “谢谢这个小仙人了,不然我一辈子都负罪难安......” “咦,这难不成是韩家的小小姐?” “是啦!跟她父母一样有胆识有魄力!” 韩凌芸自动无视身边众人说的话,将怀中的人放下,这才看清这人的容貌------这正是她要找的孟韵晟 一时间她只觉得庆幸,幸好 幸好她会一些仙法 幸好折返回来了 幸好下意识冲进火海里了 也幸好,这个救出来的人刚好就是自己在找的人 世间哪有这么多巧合,韩凌芸想着想着,忽然就笑了 忽然一滴带着微弱灵力的雨水敲在她脸上,凉丝丝的,将她浑身的燥热全都敲散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这雨点砸中,地面上从一滴一滴的小黑点,逐渐变密集,最后是倾盆大雨------没过几分钟这滔天火海便被这雨水浇灭了 御剑于天空之上的是一个一身奢华的男人,手中扬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俯身看着大火留下的灰烬 韩凌芸一眼就认出了他手中的那把绣着山水图的折扇------擎苍 这是顾吟的法器,被很多人誉为呼风唤雨扇 顾吟身边正站着她的阿父阿母,高空之上并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韩凌芸仰着头,似乎是想要喊他们,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她的声音似乎被心底里的一个小怪物吃掉了,喉间发涩 韩岳名身后跟着顾吟,刚一落到地面,人们便蜂拥而上,恩谢着这位帮他们扑灭火灾的仙人 韩之尹远远落在后面,走的很慢,韩凌芸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抱一抱自己的阿母,可就在她刚抬起脚的时候------韩之尹停下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处废墟,那里是一具被烧成黑炭的尸体,生前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以至于他死的时候,嘴还是张着的,从远处看实在可怖至极 韩之尹挥袖甩出一道灵力,那纯净白瑕的灵力像是一条极细的丝带,轻轻柔柔的缠绕上了这聚尸体的全身------紧接着这尸体之中的怨气飞散,化作点点灵光,散在了四周 韩之尹沉着脸一言不发,忽然,韩凌芸似乎感觉到她向这方向看了过来 韩凌芸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不过她的阿母并没有看到她,那目光短暂的在她这边留存了一会儿,便快速扫开了。 韩凌芸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一击重锤,在玻璃上砸出了一道道裂纹,这裂纹顺着心口蔓延到喉间 她怎么会不懂,这目光当然不是看向她的------而是她身后这些没有受伤的百姓们 可她越是懂事,越是明白父母的心意,这份知晓的痛楚就会这么不断折磨着她,磨平她的每一处棱角 天亮了 第56章 绝情峰 “你叫我怎么不生气?” 砰------ 书房里传来沉重的声音,韩岳名一拳下去,身下的书桌四分五裂。面前是沉着脸的韩之尹 “那些自称正统军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反倒是这些起义的百姓们被冠上一个反叛军的名字......” “千灯会放火一事你难不成还看不出来?皇族为了逼出藏匿在其中的反叛,不惜放火烧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他是知道今日反叛军将会以暗号的形式传递讯息......”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之尹?” “我们这里有叛徒,皇族这是在给我们警告!” “我知道。”韩之尹冷静道,语气不由得染上一丝愤怒: “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下来!” 末了,书房里忽然静了下来。韩岳名揉着眉心,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语气平缓的说道:“你先回去吧,今天心情不好。” “对不起,之尹。” “......” 从回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在书房内议事,韩凌芸蹲坐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小木棍敲敲打打 韩府设置了结界,只要不出府,这里永远都是夏天的模样 因为阿母喜欢,所以韩岳名给韩府设置了大型阵法,种上喜爱的茉莉,还在树下为其修了秋千,因为韩之尹已经很久没有坐在秋千上了,这个秋千的使用权便成为她的了 屋内的声音小了很多,或许是在议论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她没有那个兴致去偷听 韩凌芸爬上秋千———这个秋千完全是为阿母量身打造的,对她一个十二岁还未长成个的孩童还是有些困难的 好不容易坐稳了,却没人来推 秋千在她费力的晃动下稍稍动了动,韩凌芸摇晃着双脚,试图让它荡的再高些,再高一些 “需要我帮你推吗?” 忽然一道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韩凌芸想要回头看看是谁,那人根本不等她的回答,身下的秋千缓缓的动了起来 韩凌芸喃喃道:“是师尊吗?” 没人回应 可秋千依然在动着 韩凌芸回头望去,她的身后根本没有人,刚刚的说话声也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 “这里。” 韩凌芸蓦地抬头,对上了一个翩翩风度的男子,身上穿着他那套一成不变的白衣,修仙人喜白,所以这套白衣基本上随处可见。不过她觉得师尊穿起来比其他人都好看 “师尊。”韩凌芸老老实实的喊道 齐恒点了点头,目光稍稍停留在书房那处便收了回来。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此番前来,是要带你回峰去。” 韩凌芸不觉得惊讶,早该来了,关于这一幕她已经在心中来来回回演示了无数遍,想也没想便开口问道: “现在就走吗?” “嗯。”齐恒淡淡的说道:“我想你应该不想进去打扰他们。” 韩凌芸隐隐听到书房里传来------是新一轮的争吵再度崛起。这个时候她确实不应该进去,况且就她阿父刚刚那一拳,书桌四分五裂的声音就足以让她畏惧 忽然,秋千缓缓的停下了,韩凌芸回神发现面前伸出来了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手指弯了弯,示意她放上来 “走吧。” 手指刚触碰到掌心的那一刻,好看的手指倏的收紧,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牢牢禁锢在手心,眼前天旋地转起来,耳旁的风呼啸而过,韩凌芸赶紧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的脚踩在了实地上,耳边刺耳的风声也停止了 韩凌芸试探的半挣了一只眼,发现面前的景色是她当初跟阿父来的绝情峰地,便放心的睁开眼睛,快速环顾了四周,这里只有她和师尊两个人 当初她破解了这个峰的结界,不,准确说是找到了这个结界的出口。这才发现当初站立的地方是绝情峰山脚下------也就是她现在站的地方 有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这是上山的唯一一条路,韩凌芸望了望那高不可攀的山峰,山尖藏在云层之中,越是这样仰着头看去,越是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怜 眼前掠过一片白色,齐恒绕开她,走到前方去,抬脚踏上石阶 韩凌芸见状赶紧跟了上来,这石阶看似长,其实走起来并不觉得有多累,齐衡走的不快不慢,有的时候她会因为石阶旁的奇异灵花灵草微微驻足,一看就是好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师尊并未走远,像是在等她一样 但是无论她想要再走快一些,或者是跑起来,想要赶到师尊身边去,却永远落后一步,始终走在他身后 就这样,她安安分分的跟在齐恒的后面,很快便发现了一处石牌子,上面刻着“绝情峰”三个大字------这才是绝情峰内 何为一峰?韩凌芸想,大概就是集齐信任,实力和财力三大点的地方吧 面前十几位的修炼者在见到齐恒第一时间便恭敬作辑手礼,其中较为出挑的还是一个叫齐云的少年,因为他衣着特殊,不跟普通弟子一般穿着蓝衣,反而跟齐恒一样以白衣傍身 韩凌芸这才想起来,这个齐云跟当时师尊身边的两个贴身小童长的有些像。但是面前这个齐云一看便是已有一两百岁了,跟之前见到的两个小童年纪差太大 或许只是长的像?韩凌芸对这个峰里的人多了一层好奇心 “韩凌芸是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师兄了。” 齐云走近她,俯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嘻嘻的说道:“早就听说师尊过几日会带来一个小师妹来峰内,今日一见,原来这么可爱。” 齐云说着,发现韩凌芸的目光始终锁定他的衣领,忽然了然一笑道:“小师妹,你是在看这个吗?”指了指衣领上的绣字 “这是我的名字------齐云,你叫我师兄就好。” “师兄。” 韩凌芸抬起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她向来是个慢热的性子,面对一个不熟的人说话她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紧张 见面前的齐云呆了两秒,韩凌芸怯生生的问道:“师兄?” “啊!”齐云像是被人从恍然中叫醒一般,连忙定神道:“师妹,我先带你去你的住处,随后再带你去找师尊。” 韩凌芸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师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便只好乖乖跟上齐云的脚步,在整个绝情峰上转了一圈 齐云并非是一个话很多的人,韩凌芸一路上见到他的两副面孔------只要身边出现了跟他打招呼的同门弟子,他便会马上噤声,装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直到走远了,便面容和煦的像个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跟她讲解绝情峰上的历史 当然,一草一木也没放过,碰上奇怪的灵花异草,他便会绘声绘色的讲上一嘴,手里比划着,生怕韩凌芸听不懂 直到天快要落山的时候,她才勉强走到自己的住处------凡尘居 第57章 初入峰内 凡尘居不大,落座于绝情峰侧峰一角,位置偏僻,后面生着一大片茂密的竹林 微风习习,竹叶簌簌,这地方倒是寂静的很 韩凌芸进了小院便看到一处池水,水温微凉,还是活水,大抵是这池水深处有一处泉眼 韩凌芸眨了眨眼,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好奇,在这里她能发挥她十足十的好奇心 稍作休整一番后,齐云便带着她来到了师尊的居处,这个地方倒是和她的凡尘居有些相似,是一个比她的凡尘居还要小一倍的居处 不敢相信,齐恒师尊愿意住在这么小的地方 韩凌芸踏入房屋内,正入门处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小桌,上面放置着同样破烂不堪的书籍,有些书像是被人翻了许久,久到书页边上几乎无了完好之处,就这样摊开在桌子上 “齐云出去,凌芸......”齐恒从偏房中缓缓走出,抬手招呼里一下: “你过来。” 韩凌芸在路上就听齐云说这是每一个入门弟子都要进行的一个步骤,虽然并没有跟她透露具体,但她基本上也猜的差不多 传闻,她的师尊会算术 但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就连齐云也不知道自己的命到底如何 所谓天算之事,玄妙不可言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齐恒坐在椅子上,像一个懒散的大爷一样,伸手索要东西似的,摊开了自己的手 韩凌芸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乖怯的伸出手,将手背放在他手里 齐恒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便将手收了回去,闭着眼似乎在想什么,另一只手在椅子扶手上轻敲着 就当韩凌芸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睁眼间,韩凌芸似乎看到了他满眼的疲惫 像是不确定般,齐恒迟疑了几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生辰......正月甘二?” “是。”韩凌芸不由得被这份迟疑吓的挺直了腰背,话语间都没了什么底气 师尊是算出什么了吗?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齐云说过,师尊无论算到了什么都不会轻易告知你,如果是命中的劫难他一定提前告知你的,不用太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韩凌芸看着紧锁眉头的师尊 终于,齐恒动了动嘴唇:“我看到了你的两年后。” “你跟你的母亲长的很像,性格像你父亲,是一个很出色的......剑修。” 韩凌芸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下一个字,师尊每每停顿的两三秒都会让她着急死了 原来自己之后成为了一个很出色的剑修 韩凌芸微微颔首,眼底闪着微光,藏不住的喜色。她今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练剑,出色再出色,剑法要超过所有人,成为顶尖的剑修 “只是你做事毛躁,心比天高,为师认为,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先稳住自己的内心,观察局势之后再做打算。” “以后,便将‘稳’这字记在心里。” 韩凌芸呆愣的点着头,很显然师尊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自己的未来,心中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临走之时,韩凌芸拿到了一套绝情峰本峰弟子的校服,还丢给了她几本法诀书,厚厚一沓,搬起来还是比较费力的 “等等,为师有事要问你。” 齐恒忽然叫住了她:“昨日千灯会,你可曾遇到过什么人?” 韩凌芸思考了一下,她这一路上遇见了太多人,实在不知到底哪一个是他想问的,便闷着头问道:“不知师尊说的是...什么样的人?” “无事。”齐恒翻开了面前的册子,将视线重新放回书面上: “你回去罢,明日再来这里,我教你算术和符咒。” “是,师尊。” 韩凌芸告别后,以极快的速度赶回自己的凡尘居,这一路上走来实在是累,尤其是齐云拉着她介绍绝情峰的时候,待她筋疲力竭的坐在凡尘居的小床上,感叹这绝情峰实在是大的要命 却被告知,今天走的连这个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呵呵呵......明天似乎还有早课 韩凌芸切实的感受到了上学的辛苦,原先是见到顾晨被顾家主丢去私塾上课,看着他叫苦连天甚至觉得好笑 现在风水轮流转,转啊转,到她了 韩凌芸换上了峰内校服,她的那套同齐云的一样,是轻飘飘的白衣,衣领翻起绣着她的姓名,袖子上绣着淡蓝色的峰纹。跟韩家的衣服不同,韩家的衣服大多色调单一,但每件都奢华的很,暗戳戳的在一些不起眼的袖边,腰际,甚至是衣领处绣着流光暗纹或者是金纹 收拾完整自己的仪容仪表,韩凌芸纵身一跃,飞入自己的小床之上,头一沾枕头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人揪着衣领,迎面的风吹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耳边呼啸着风声,脚下也轻飘飘的,恍惚间------她以为自己灵魂在天上飘 “师妹醒醒!” 一声“师妹”让韩凌芸瞬间清醒过来,此时此刻她正被人拎着衣领,脚下悬空,以超高速在高空中飞驶 韩凌芸:??? 揉了揉惺忪的眼,韩凌芸瞟了一眼脚下,他们正在云雾之上,脚下空荡荡,偶尔会有几只飞鸟从她脚下缓慢后退------这速度鸟都追不上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可把她心凉了半截 “你终于醒了!”齐云像是见到一个死人忽然复活一般,眼含热泪:“你再不醒来我们就要到清静堂了,安落先生可比师尊凶多了!” 韩凌芸只觉得自己性命不保,什么安不安落不落的......干她何关?不过她还是捕捉到了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清静堂?” “是啊,这地方跟你的凡尘居简直就是隔了一个京城。” “就相当于你从京城最西头走到最东头这个距离。” “你忘记今天有早课了吗?” 不,韩凌芸苦笑着,她还真没有忘,是实在太累了,导致她早上压根儿就起不来,外加她有一个只要天气好就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好习惯”------虽然有的时候也会被阿父抓起来去晨练 来到清静堂才真切的理解齐云说的话 她是被提着进到堂内的,被齐云按在第一排正对着安落先生的位置------齐云坐在她的身后 “小师妹还好你来了,不然我永远坐在第一排。”齐云压低了声音说道 没等韩凌芸反应过来,面前的老者---也就是安落先生动了动,手执一本竹简册,一手落在身后,在她的面前踱步着: “人都到齐了吧?” 韩凌芸下意识翻了翻书桌上的竹简,终于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书中找到了一本上面写着“清心诀”的书 没多想,眼看着老先生走近了,韩凌芸硬着头皮翻开了 韩凌芸匆匆瞥了一眼书中的内容,只是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了 这真的是清心诀吗?韩凌芸目光锁定在一张插画上------上面的男女姿态奇异,这是一张全是线条勾勒身体的插画,占据了这本清心诀的大半,另一边书页上写着两人的爱情故事 书页便上有些许的破烂,一看便是被翻了无数次 韩凌芸手指颤了缠,黑着脸想将书本合上,没等她反应,手中的“清心诀”被人抽走 顺着那手望去,是安落先生 韩凌芸心下一沉,忙转头看了一眼齐云------他脸色比煤炭还黑 完了完了 第58章 清心诀 碧空万里,绝情峰无非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宝地 这个时间,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在清静堂里听书,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清静堂大门外站着两个一高一矮两个小弟子,一个头上顶着一头包,另一个也是 “完了,你师兄我一世英名毁了。”齐云念念,他的手心被抽的红肿,活像是一个螃蟹钳子 韩凌芸情况稍好,逞强着将手背在身后:“我怎么知道你居然在课上看这样的......这样的书。” 说着,脸上一红,其实她并没有看懂那本书到底是讲的什么,在安落先生揪出齐云的时候才勉强明白这个书的内容到底多不堪入目 安落先生脾气不好,人尽皆知,所以她也被赶了出去 “我以前听讲堂从来没被抓过。”齐云脚下一软,靠着墙壁滑了下去,蹲在地上双手托腮: “安落先生一定会告诉师尊的,到时候就完了。” “我在外维持的形象......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不是个高冷的人了。” “你好像还有点伤心?”韩凌芸抽了抽嘴角,看着脚下这个不成器的大师兄,心中无限悲凉 “当然伤心了。”齐云瘪了瘪嘴,仿佛下一秒就能委屈的哭出来 韩凌芸站了一会儿,也靠着墙壁滑了下来,靠在了齐云身边,摸着自己手里那把跟了她多年的小木剑 所制成木剑的木头也只是普通的木头,手柄处刻着韩家的花纹,即使过了这么久剑身也依旧坚实,一看便知这木剑的主人悉心爱护着,不过也幸好韩凌芸是个孩童,若是力道大些或者年纪再大些,这木剑非被她掰折了不可 齐云看着她爱护着这木剑,一时间对她的修为感到疑惑,便开口问道:“还不知小师妹修为多高啊?” 韩凌芸头也没抬道:“筑基期。” 齐云:“是吗,这么小就筑基了?” 韩凌芸眨了眨眼,终于将目光从剑身上移开,以为是齐云不相信,便想要解释一通,结果刚一扭头------ 齐云睡着了 年轻真好啊,倒头就睡 绝情峰内山清水秀,偶尔会下些小雨,奇珍异草到处都是,漫山遍野的都是灵花,此时峰内这些新生的草才露尖尖,挠的脚背痒痒的 清静堂的院子倒是和安落先生本人一样,每一处的布置都像是一个文人书生般淡雅,不远处还放置着茶桌,里面还摆放着茶水---只不过已经凉透了 茶桌之上还雕刻着纹路,花纹精细,一看就知出自大师手笔 吱呀!------- 韩凌芸刚触及到这纹路,颇为好奇的想要抚摸一番,便听到讲堂的大门开了 走出来的便是安落先生,他手中执着戒尺,肃穆的站在门口,踢了一脚靠着墙壁仰着头呼呼大睡的齐云 “谁!?......先生好!” 熟睡之中被这么一踢,韩凌芸眼睁睁的看着齐云猛的惊醒,在看到立在身旁的安落先生,用眼角斜了他一眼,瞬间脱口而出的声音弱了下去 韩凌芸看着安落手中的戒尺,手掌不禁隐隐发痛,不仅如此,头上的两个包也有点痛...... “好啊!”安落先生冷哼一声:“难不成是觉得我罚的太轻了?” “尤其是你!” 安落戒尺落到齐云脑袋上,齐云吃痛后退一步,满眼求饶也不敢多说话 “让你罚站不是让你睡觉,你倒好,舒服吗?” 此话一处,屋内那些小弟子显然也是听见了,纷纷捂着嘴偷笑。修仙人五感敏锐,当然听的见 安落先生皱着眉,低声喝道:“都给我安静!有什么可笑的!”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隔着墙壁看不清那些弟子的面容,不过也应该是被安落先生吓到了 “回先生,睡的还行。”齐云沉着头,闷闷的回答道 屋内瞬间就有小弟子破功,沉不住笑意,嗤嗤嗤的在屋内偷笑 “哈哈哈我不行了我快被齐云大师兄笑死了!” “别笑了哈哈哈哈,万一安落先生再生气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还得是大师兄,真的敢啊!” “我原来不知道,原来看大师兄认真阅读清静诀,那繁复古文我都看不下去,他居然把话本撕了封皮伪造成清静诀!!” “学到了学到了,大师兄平时高冷的很,看来并不是这样。” 韩凌芸弱弱的站在一旁,心中祈望这安落先生可别发现她,抬脚向后方移了一步 她刚挪了一步,一道锐利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直直的打在她身上 忽然,她脚下一顿,怎么也动不了了,身子宛如雕像一般坚硬不听使唤,脚下生风的朝着安落先生走了过去 韩凌芸:???! 救命救命! 韩凌芸抬起头向齐云求救,没想到对方也中招了,更是向她投来求救眼神 齐云手臂不听使唤的抬高,以一个四小天鹅的姿势在地上转了个圈,身姿僵硬但舞姿优美,把一支舞蹈跳出了一副爱情买卖的错觉 最终得到结果是:齐云的两条腿拧成一个麻花,左脚踩右脚,双手成叉状护在胸前,表情视死如归的倒在地上------谢幕 韩凌芸这边状况可比他好的太多了,她身体不听使唤的向前走着,双手捧着安落先生给的清静诀,像得到了宝物一般抱在怀里 “是想要抄书吗?”安落打趣道 韩凌芸刚想要摇头,忽然脑袋不受控制的点了点 安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想抄几遍?” 韩凌芸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一个“不”字卡在喉间,对上了安落慈爱的目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竟然说不出话来了!韩凌芸大惊,手指不受控制的弹出,比出一个三字 “三遍,准了。” “......?” 清静堂内,一束阳光落在桌角上,明艳至极 齐云盯着那出照进堂里的阳光微微发愣,将手伸向了那出,手背被晒的发烫。没过一会儿,手背上忽然落下一道戒尺 啪! 齐云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背,拿起墨笔专注的抄着清静诀 韩凌芸尚且年幼,没有齐云那样的少年心性,但总归是有着孩童的好奇心,听到隔壁被揍,眼睛便不自觉的朝着那处望去,可看到的却是安落先生的衣摆 韩凌芸:...... 面前的这个安落先生可谓是将他们的心性想法摸得一清二楚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人不知其名,则名为道。” “何为清静?不过是要人专心罢了。” 韩凌芸墨笔落下最后一点,沾沾笔尖,便收了字。一整个下午她都在跟齐云在讲堂里抄写清静诀,当真是快清静死了 看见齐云那个颓废样,韩凌芸只能庆幸自己是抄三遍而不是三十遍 安落收了她的抄写便摆手让她出去了,临走前,韩凌芸看见齐云眼中流露的不舍 对不住,先走一步了 韩凌芸关上房门时,嘴角仍带着笑意,一转头便撞上了一个硬物,那个硬物没给她摔倒的机会,伸手扶住了她 等稳住脚步了,才敢抬头望去,那正是齐恒 他正望着紧闭的大堂门,仿佛能透过大门看清堂内。像是感知到有人在呆愣的望着他,齐恒便低下头去微微一笑,对上了一双闪着光的黑眸 韩凌芸眨了眨眼,完全不知他为何会在此处:“师尊?” “嗯。” “师尊是来找齐云吗?他还在里面.......”韩凌芸说着 “不,我是来接你的。”齐恒打断道:“会御剑吗?” “会。” 韩凌芸疑惑,当初他们相遇的时候不就是以御剑而离开的吗? 但还没等她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齐恒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她提了起来,身上的小木剑从腰间飞出,落地一尺,倏然变大,变得能够乘一人 只见齐恒拎着她,足尖一点落在剑柄之处------这看似脆弱的木剑竟真的能够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没等韩凌芸有所动静,这脚下木剑像离弦弓箭一般飞了出去 第59章 护山阵 被拎在空中的感觉如何呢?韩凌芸想,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词的话便是自己像一个风筝,逆着风而行,前面还有抓着衣领罪恶之手作牵引 说不上舒服,只能说她的脸被刮的生疼 好容易落地了,韩凌芸脚刚触及到地面,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那御来的木剑在齐恒的催动下又变回原来大小,落到她眼前,被韩凌芸握住 “学到第几式了?” 齐恒落坐在小院的一个躺椅上,那是一棵矮树下,也是全院子里的唯一一处阴凉。两手安稳的放置于身上个,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眯着凤眸,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第五式。” 齐恒:“挥给我看看。” 韩凌芸听到命令,便执起木剑在草地上灵动起来。她的前三式剑招毋庸置疑是没有问题的,甚至还挥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不知这第四、五招实在是像硬拼来的,就像一个硬件糊上了一层薄薄的纸,内里中空 这剑招便有了形,但却缺了心 挥到一半便被齐恒叫停了,慵懒躺在躺椅上的“大狐狸”终于站起身来,开始为她指导剑招 “你觉得,此剑法为何叫百溯剑法?”齐恒立在她身侧,将她落下的手臂抬起,示意她要抬高些 “阿父说过,追其根源溯回从之,便是祖上传下来的剑法。”韩凌芸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齐恒笑笑不予回答,再次问道:“我想听听你的回答。” 韩凌芸也是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因为以前从未想过便思忖了一会 她不断的重复着自己已会的这几式剑法,初学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大概是刚入门,第一次摸到剑格外兴奋,学的也快 终于,韩凌芸终于想到了一个符合她现在对这个剑法所想的词了 “师尊,我觉得大概是后悔。” “是吗?”齐恒笑笑道:“我当时也后悔了。” “不过,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后悔的。” “既然选择了就不该后悔。” 齐恒翻手抽出剑,剑身净透,光下闪着辉光,韩凌芸一时并没有看清这剑到底是哪来的,只看见几道白色剑光 “看好了。”齐恒淡淡的说道 韩凌芸呆呆的站在一旁------这还是她第一次看除了她父母之外的人挥韩氏剑法 如果说非要在这三人之间选上一个剑法最好的,韩凌芸想,那只能说,选不出来 对,选不出来。同一套剑法,三种气势 在绝情峰的日子的确繁忙,早日她要随着齐云去清静堂听讲堂,有的时候学的是清静诀,有的时候安落先生又偏爱古文,非要拉着弟子们讲解一番。 午时她便到齐恒的那个破院子里修习剑法,百溯剑法整整九式都被她全部学会了,只是从未参加过实战便少了些杀气,一身凌然剑法行云流水,令人赞叹 晚间她便学习算术,不过这算术也是有讲究的。比如修习第一天,她便被蒙着眼睛绕了绝情峰整整一圈,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齐恒的破院子 至此,齐恒才开始授予她算术 “真羡慕你,小师妹。”齐云靠在树杈上,一手托腮道: “师尊愿将一身本领全部传授与你,我却学不得...不,应该是没有人能学得。” 说着,看了眼花树下舞动剑法的韩凌芸,她仿佛没听到似的,手上动作不停,微风将花树上的花瓣吹落,花树之下舞剑......倒是一副美景 齐云大力晃动了一下坐着的花树,花叶随着他的晃动下落的更多了,像一场漂亮的花雨: “理理我嘛理理我嘛!”齐云靠在花枝上,随之而晃 “可是我也很羡慕师兄啊!”韩凌芸收了手中的动作,此时此刻她的佩剑依旧是跟了她多年的小木剑,她身形比之前拔高了些,这木剑在她手中略显小了 韩凌芸:“师尊说了,他教与齐师兄的是炼器,炼器也并不是常人能够学得的。” 齐云眼眸闪闪:“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韩凌芸:“当真。” “嘿咻!”齐云纵身从花树上落下,拍了拍衣裳沾的花叶,还不忘帮韩凌芸发丝上沾的摘下 “我呢......现在就去炼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器!” “本来想在峰中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既然师尊都这么说了,不炼出个神器还真有些对不起他。” 齐云眨眨眼:“接下来我要去炉造房闭关个几天,下次再来看小师妹练剑。” 说罢,足间一点,从她眼前离去了 韩凌芸跟他告别后,便继续重复着那几套剑法,在这绝情峰之中她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事,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只知道这花树开开落落了多次,峰中一直是夏天的模样,初来刚没脚背的草尖也长到了膝弯处,只不过前几日她和齐云一同将其又修剪成刚开始的模样 她也只知道,这么些日子,她的阿父阿母从来没看过她 韩家变成什么样子了呢?阿父率领的反叛军又如何了呢? 阿父阿母还会吵架吗? 她不知道,在峰中久了,她虽然已初成少女模样,但脸上还带着孩童的稚嫩。身形拔高了,连带着手中的木剑都觉得小了 她想,她或许应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了 就这样思忖着,韩凌芸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清风乍起,带着树上的花叶落地,眼前浓云翻滚席卷,伴着竹叶簌簌声 轰隆———— 声响从空中袭来,这一响动震天撼地,将整个绝情峰都晃了三晃 咔嚓———— 随着声响看去,只见高空之上类似一个玻璃罩的东西被人拍出一个裂纹,如蛛网般密裂 护山阵被人破开了! 韩凌芸有听说过这护山阵,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从外部破开? “快!!有人要破阵!” “快点叫峰主过来啊!!” 身边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的弟子,从背后拽了她一把,韩凌芸被这么错不及防的一抓,结结实实的给摔了一下 “抱歉!!”那淡蓝色衣裳的小弟子慌忙回头道歉,在看清是她后眼神闪了一下: “能拜托你叫齐峰主一下吗?你是韩凌芸对吧?” “现在峰外有敌人进攻,还是蛮荒那群修诡道的!” 蛮荒诡道?韩凌芸眨了下眼,她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 那小弟子不等她回答便跑走了,韩凌芸足间一点,朝着齐恒闭关的地方飞去 师尊闭关的地方依旧是他那个小破居处,韩凌芸此时也不管什么礼数了,径直跃入院内,一脚破开大门 床上空无一人 “齐仙君,非要我破了你这山阵才愿意出来吗?” 蛮荒一带,总归不是人能生存的荒地,就是这样的地方生活着妖族和一些诡道修士,而这些年来他们在蛮荒蠢蠢欲动,妄图攻下一峰,而实力最弱的绝情峰便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咔嚓————护山阵在对方倾尽一掌中轰然碎裂 所有妖族和千万诡修摧枯拉朽般攻入这灵山宝地,黑压压一片,而在峰内打头迎敌的便是齐恒 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以一敌千军,手中白光四射,转眼间杀出了一道血路,跟在他身后的弟子们也不甘示弱,两方陷入交战之中 “为何不用剑?” 忽然一道白光从头顶劈来,齐恒微抬眼皮,侧身一躲便让那剑招落了空。可那剑根本不给他再次躲闪的机会 终于,两剑相碰,一白一黑灵光四溅,所有围在他俩身边的人瞬间被这强大的灵力爆成血雾 “你终于拿出无悔了。”面前的玄衣男子勾唇轻笑,直勾勾的盯着此时毫无表情的齐恒 “非要我逼你吗?齐仙君真是能忍之人...不过也对,修炼无情道的人有什么不能忍?” 玄衣男子撤后两步,见对方不答,嘴上更加不饶人的说着:“齐仙君当初伤的我好惨啊!” 说着,以剑对剑,用腾出来的手抓住了对方,将其按在怀里 “你听听,这颗被你一剑刺穿的心脏在跳动吗?” “无耻!” 齐恒末了憋出一句,无悔再次被注入灵力,一剑刺穿玄衣,可那只是道灵身,被刺伤的灵身倏然四散灵力 抬头望去,玄衣男子正悬于高空之上,勾唇轻笑 第60章 玄衣如墨 “孟思迁!” 看着怒意而上的白衣仙君,孟思迁抽出仙器与之对抗 稳稳接下对方招式,孟思迁心情大好的笑着,反而不怎么回击,左摇右晃的躲闪着 “仙君终于唤我的名字了,孟某真是高兴。” 孟思迁眯了眯眼,将刺向他肩膀的无悔挡下,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的腰身,浅尝辄止的掐了一把便快速跳开 结果就是对方像是被惹怒的野猫一样,向他露出示威的爪子 疏忽间手臂被对方一剑刺中,孟思迁眨眨眼,像是发现了一样好玩的东西,空闲的手抓向剑身,将两人身位调转了一下,从背后抱上,将其压在怀里 “仙君,当真一点也不怜惜我呢。” 此时此刻,绝情峰内 几个小妖被一剑敲晕在地上,不省人事。韩凌芸凌空摘了几片绿叶,朝草丛之处一扫------没有人 她分明是听到了动静,韩凌芸皱了皱眉,大着胆子走过去 拨开草丛,里面竟躲着一个受伤的小少年,看着身上的衣物不像是峰内弟子,一身玄衣尽是血污,毫无气力的躺在地上,一双红眸直勾勾的盯着她,透着杀意 “再过来一步就杀了你。” 听闻这话,韩凌芸晃了晃身形,没动。目光落在少年满身血污的身上———上面落着几片染血的绿叶 看来是射中了 但这满身血污绝不是仅靠这几片绿叶造成的 少年呛咳了两声,睁眼间,面前的白衣女孩一连走了几步,直至走到他面前来,手搭在腰间木剑上 “怎么,你打算用那东西杀我?这个东西恐怕杀不死我。”少年模棱两可的说着,眼眸更加锐利起来 韩凌芸抬了抬眼皮,道:“你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还在乎我用什么杀你吗?” 少年轻笑道:“你身上可没有杀气。” “杀过人吗?” 少年调笑着,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嘶的一声便安静了下来 “手不沾血,真好。” 少年说完之后,眼皮再也没了支撑的力气,沉沉的闭合上,做好了被了结的打算,不知不觉间脸上扯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 只不过还没等他陷入昏迷,腰间就被人踢了一脚,牵动了伤势,疼的他呲牙咧嘴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干什么?!”少年目眦欲裂,疼的他来回翻了两次,目光迥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韩凌芸指了一道明路,少年顺着她指的地方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下山的石阶路 少年愕然:“你这是要放过我?” 韩凌芸:“那里是一条下山的小路,原路返回恐怕是不行了,这条路是通往京城的。” 少年:“我为何要听信于你?” 韩凌芸听后一笑,抱手轻靠在身旁的树上:“信或不信,皆由你。” “只不过我也有要求,今日我帮了你,日后你也要无条件的帮我一次。” “这是你欠我的人情。”韩凌芸从怀中掏出灵药,倒出一粒,不顾少年的反抗,将其塞入口中 灵药入喉即化,身上的伤势都有好转迹象,看来这女孩出手并不吝啬,这救命的灵药竟还是上品 少年蹙眉,面前的女孩容貌仍带着孩童未长开的稚嫩,心思却成熟的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以人情为代价给他一条生路,这女孩倒是有几分顾全大局的心思 一只手探入他衣襟处,少年下意识的抓住那只乱动的手,此时他身上伤势好了一半,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娃娃还是绰绰有余了些 只不过那只手快他一步,一把将他脖颈上带着的吊坠拽了下来,在他想要夺回的瞬间后跳一步,连个吊坠的绳都没摸到 “做什么?!”少年大怒,刚要扑上去抓,灵力运转滞慢,连带着未好全的腿伤重重的摔在地上 韩凌芸看了一眼手中亮晶晶的吊坠,是一块灵石打孔穿过细绳的装饰品,刚刚她看这少年小心翼翼的护着,便以为是峰中的什么宝物被偷,没想到居然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灵石 “我救了你,你总要留些信物与我,若是背信弃义,我又能何处找你?” 韩凌芸眨眨眼,一脸无辜道:“不出多时就会有人来了,还是快些离开为妙。” 没等少年再想说什么,韩凌芸足间一点,飞快离开了此地 “你等着,我是不会背信弃义的!” 临走时韩凌芸远远听到少年的声音: “我名......游愿。” *** 夜凉如水,女孩慌乱的躲到花树后,借着皎皎月华掐指施算,在看到最后的结果后,长吁一气 不错,她推演出了自己的一道劫 那便是死在这个少年————游愿的手里 人生之果皆由己造,因果轮回,并非虚妄 韩凌芸捏了捏手中的灵石,她并不知现在的做法是否正确。刚刚给他的灵药是未完成品,虽然能治疗伤势,但同时也阻碍了灵力运转————至少她还有逃命的机会。将灵石像刚刚少年一样,系在颈上 氤氲山气弥漫,入目便是模糊不清的山林,血腥味隐匿在空气中,压抑的令人发怵 韩凌芸背靠花树,不知何时山中升起氤氲雾气,茫然一片,竟一时看不清伸手之外的景色 而白茫雾气之中,隐约的看见其中升起一片黑色的物体,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正缓慢的朝着她的方向移动 绝情峰失守了? 韩凌芸握上腰间木剑,面前这个庞然大物并非是峰内之物,隐约间手心冒出冷汗 倏然,面前黑物向前扑来,终于露出真面目------这是一只还未化形的妖兽,凶残至极,身上散发着浓厚血腥气,黑色毛发上沾着干涸的血渍 韩凌芸下意识跃上花树,妖兽一掌便将花树拦腰折断 咔嚓———— 花树应声倒地,韩凌芸心道不妙,转身想逃,却被身后带着灵力的一掌摁在地上 她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只能堪堪拿起木剑抵挡,不过这木剑根本抵挡不了这巨力,咔嚓一声,剑身折断 完了 韩凌芸阖上双目,意料之外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反倒是听到了妖兽痛苦的嘶吼声 再度睁眼间,面前妖兽在一片剑光之中到底,被切割成一块块的,散架般的碎在地上,脏污的血沾满了白衣 “草!这妖兽哪里来的?”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韩凌芸没了力气去呼唤,不过那人先一步发现了她,掰开她的嘴塞了两颗灵药 “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就见不到小师妹了。”齐云半抱着她,笑嘻嘻的说道 修仙人确实不那么容易死 但你笑的也太讨厌了 韩凌芸张了张嘴,身体上的疼痛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不出多时,韩凌芸便开始运转体内灵力,将一身乱七八糟的伤势治好了 齐云见她伤好了大半,收了为其护法的灵剑,那剑倏的一闪,乖巧回到他身边去 韩凌芸盯着他腰间的佩剑,一时有些发愣,这就是金丹期才能运转驱动的灵剑吗?为何...齐云一个筑基弟子... 齐云先一步看出她的想法,眨眨眼笑道:“师妹你是不是想问我这剑叫什么名字?” 齐云:“我这剑名为齐天,与天平齐,这是师尊锻造的神器。” 韩凌芸微微点头,心中又有疑问,不过对方当真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股脑的全都回答了 齐云:“操纵灵剑不只是结丹才能,还有一种人可以,那便是以剑入道之人。” “我看师妹也是以剑入道,走的是剑修的道路。” 第61章 峰内危机 韩凌芸挑眉,没想到齐云平常懒懒散散,好不正经。此时正经起来还真有些说不出的靠谱 “关键时刻,你师兄我还是很靠谱的。”齐云回眸一笑,一手护着她,一手操纵剑法。绝情峰失守而涌进来的妖兽魔修,全都被他一斩而快 愣是杀出了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无畏 “救命啊!救命!” “是齐师兄和凌芸师妹!他们来救我们了!” 前方正是弟子决斗的比武台,四周树林环抱,中间修筑了一层显眼的大擂台,而擂台上方明目张胆的绑着三四个峰内弟子 韩凌芸一时冲动竟想要冲进去,眼角瞟见齐云黑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脚下的动作慢了慢 “师兄,有埋伏。”韩凌芸轻声说道 齐云轻点一下头,他当然也发现了擂台之上的阵法,这种阵法以活人为祭,具体什么用法况且不知 齐云:“师妹,你快算上一卦,我们怎么破解这阵法?” 哈? 面前这个靠谱的成年男子的形象瞬间倒塌,韩凌芸手中还拿着断了的剑柄,一气之下扎了一下对方的屁股 在听到对方嗷的一声惨叫,韩凌芸终于露出欣慰的表情 “剑下留情啊师妹!” 齐云餐惨叫刚一脱口,擂台上的人着急的朝他们这边求助: “救命!齐师兄,这是诡道阵法,以活人为祭,怨气为引!” 说话的是一个发髻凌乱,也是他们四个小弟子中看上去最靠谱的 韩凌芸见这人的面容有些眼熟,在听到这人的声音确认了——这就是刚刚叫她去禀报师尊的小弟子 不等韩凌芸反应过来,身边捂着屁股惨叫的齐云不见了,蓦地抬头望去,那擂台上空赫然出现了他的身影 手中的齐天通体散发白光,刷刷几下便将绑着峰内弟子身上的麻绳砍断,齐云落入阵法之中,脚下诡异阵法忽然发着红光,铺天盖地的怨气从脚下钻出 齐云不慌不忙伸出一掌,瞬间,周围升起一道看不见的灵力,包裹一样的将他们护在中间 挡住了外面的怨气 还没等韩凌芸为此放下心来,身后一凉,下意识的飞身出去,迎面对上几个魔修,周身散发着诡异气息,正欲将她拿下 虽然木剑断裂,但并非不能使用 韩凌芸侧身躲过几轮攻击,手中用力,将木剑狠狠砸向了其中一个魔修的脖颈处 咔嚓,很微妙的轻声,大概是颈部碎裂。韩凌芸踩在那个没声的魔修之上,剩下几个魔修面面相觑,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这么能打 一个...两个...三个... 韩凌芸心中默默数着,其中一个魔修按耐不住,朝她攻来,脚下弥漫着红黑色怨气,如同万千冤魂坠入地狱,趁其不备缠住脚腕 韩凌芸挣扎了两下未果,反倒被这股力量甩到阵法之中去,被身后的齐云稳稳接住 “待阵法完成,蛮荒数千魔修妖道一同涌进峰内,小小绝情峰可就要换名了。”其中一位魔修说道 手中捏诀,阵法之中诡异怨气更加浓厚,若不是齐云苦苦撑着,恐怕他们这些修士都被吞噬,成为阵法的祭品了 “齐师兄,怎么办啊!” 周围弟子惶恐不安,将所有的希望寄予齐云身上 “能怎么办啊?”齐云苦笑一下,高速运转体内灵力,这保护他们的灵力结界逐渐缩小,“眼下只能靠师妹快点推演出阵眼了。” “什么?”韩凌芸一时没明白过来,她不会推演阵眼啊!算术也不是这么用啊! 齐云轻巧的眨了一下眼睛,苦撑着说道:“你不是经常偷学阵法吗?用你的大局观推演一下!” 她的确是偷偷溜进安落的书阁中玩,对这些她不会的知识饿虎扑食般,恨不得一口气全部装进脑子里,经常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入书阁,被正巧在那等着的安落先生抓到罚抄书 而好巧不巧的是,她刚好偷学了一些阵法,对破阵法一事还略懂一二 韩凌芸蹙眉,一边推演着阵眼,一边思考自己偷偷去书阁到底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在齐云的灵力圈再一次缩小的时候,韩凌芸眼睛闪了闪,她对阵法一事只能说是略知一二,真正推演出阵眼还是第一次 终于,韩凌芸倏然抬起一指,指了两处地方: “你前方十点钟方向和正后方,我不知道这两处到底哪个是真正的阵眼。” 韩凌芸正说着,还有半句话没说完,身旁人先一步冲出去,灵力圈消失,铺天盖地的黑红怨气向他们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阵法停止了 马上触及到身体的气像是被人拍散了一般,周围一道透明的阵法像被敲碎的玻璃壳,无声无响的碎裂了 齐云直起身子,回眸对着众人轻笑了一下,在对上韩凌芸的视线后,轻轻的眨了一下左眼 韩凌芸:...... “小师妹......”齐云走到他们身前 韩凌芸微微抬头,齐云比她高一头,还没等她听到下文,身体一轻,竟被人夹在胳膊底下 !!! “快跑啊!我打不过!” 齐云先一步御上齐天神剑,将韩凌芸稳稳夹在胳膊肘下,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弟子喊道 那几个小弟子也慌慌张张的拿出自己的佩剑,不等身后得到魔修追上他们,忙不迭的跟上齐云的剑尾气————逃了 *** “还好我们逃的快!不然那几个魔修追上来我根本打不过!”齐云找了一棵矮树坐下,数着救下的几个小弟子 四个峰内弟子面面相觑,最终推出来一个走上前去,恭恭敬敬上前一礼: “多谢齐师兄...凌芸师妹相助!我名苏宴,我们几个不幸被这群魔修所抓,若是师兄师妹不来相助,恐怕我们几个也是凶多吉少。” 苏宴发髻凌乱,淡蓝色衣袍上留下了几个脏污的血手印,就连袖口处也沾着灰尘,这几个峰内弟子都满身狼狈,一看便知 齐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笑嘻嘻道:“无事。” “我们深知齐师兄在上次与魔尊搏斗时根基受创,沦落到...”苏宴垂着头,满脸自责 “好了好了,没事就行。”齐云抬手打断了道,转脸便换了一副事无上心的模样,伸手拍了拍韩凌芸的脑袋道: “怎么样,师兄刚刚帅不帅?” 韩凌芸拍开他胡乱揉头发的手,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我当时还有半句话没说完,你就冲上去了。” “我说的那两处阵眼,有一处是死眼,若是灵力打到死处......你就会成为那个所谓的祭品。” “你怎么会不知道?还是明知知道所以还冲上去?” “我都无法确定哪个是正确的阵眼,你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不禁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涌上心头,眼角不觉泛红,即使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 齐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逼问道:“你就说我刚刚帅不帅吧?” “帅......” 听到这话,齐云笑了笑,伸手勾住韩凌芸肩膀,将她压在胳膊肘下,不顾她的挣扎。说道: “那不就得了,你要记住,师兄无论做什么都是帅的。” “如果是正确的阵眼,破开阵法大家一起走,如果是错误的,你就负责破开阵法,安全了。” “不管选择如何,你们都是安全的。” 说着,被压着的挣扎小了许多,齐云哈哈一笑:“师尊教你的算术,你肯定帮我算了吧?” “如此,有算术在身,看破世间因果轮回,透过算法看答案,为何还会怕?” “难不成是.....”齐云转而说着,嘴角上扬,不由得带了一些戏谑的意味: “师妹,你偷懒了吧!” 第62章 三人行 嗷!!!! 惨叫声响破整个峰,惊动了几只飞鸟 青葱绿林,大概也只有这里的飞鸟从不忧虑,看着这峰内的人们斗得你死我活,最多也就啾啾鸣两声,被一声惨叫惊飞 “松口!松口啊!!!” “师妹!!凌芸师妹!!快!你们快帮我拉开她!!” “痛死了!!你是要弑兄吗!!!” 众人互看了两下,谁也没动,四个人推来攘去,苏宴又是被推出来的那个 他慢悠悠的走到韩凌芸身边去,有些犹豫不决的道:“凌芸师妹,齐师兄说他快死了。” “滚。” “嘤......师妹说的对,齐师兄死了最好。”苏宴扭捏着,后退一步 韩凌芸刚一松口,脑袋就被齐云重重敲了一下,好在这人下手很轻,至少她在这一掌之下还能喘气 “靠北了!”齐云看了一眼手臂,这一下咬的真够狠的,一个小小的牙印落在白皙手臂上,越想越气,忍不住又给了她一掌 “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的咬人!” “把本帅哥白皙的手臂咬出血了!” 齐云一边说着,外敷了一层灵药,那伤口处瞬间没了刚刚的淤青和血迹,焕然一新 齐云摸了摸完好如初的手臂,心安的拍了拍韩凌芸的小脑瓜,对着面前四个扭捏的小弟子说道: “去一趟峰外,协助师尊。”齐云拍了拍身上沾的灰,站直了说道: “一起去,还是你们就留在这里?” 四个弟子扭捏半晌,就是不给个准话,齐云抱手静静的看着他们四个,手指在胳膊上轻敲了两下 “好了,你们都留在这看守峰内,不过我得带一个人走,你们觉得这个幸运儿会是谁?” 齐云双手拍了拍,面前四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不等他们决定好人选,齐云先一步从中拎出来一个淡蓝色衣袍的小弟子 显然这个小弟子对此毫无感触,连挣扎都没有,就这么被齐云捞到身后去了 剩下的三个弟子扭头一看,满眼欣喜,各自向齐云行了一礼,纷纷说道:“谢齐师兄,峰内之事交给我们就好。” 齐云没回,冷哼一声,一手拎着苏宴,一手薅着韩凌芸,匆匆离开了这地 气势汹汹的走了一半,身后跟着苏宴和韩凌芸俩倒霉蛋,两人年纪相仿,不由得就聊了起来 “你跟他们关系不好么?”韩凌芸丢了小木剑,手中空落落的,便索性双手抱在脑后,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苏宴小声的吱了一声,喏喏开口道:“不,不,我们关系还好......” “哼!” 走在前方开路的齐云冷不丁的哼了一声,吓的苏宴恨不得头都要钻进地里去 韩凌芸见他这样忍不住安慰道:“别害怕,师兄只是看着如此,脾气好的很,你不必怕他......” 苏宴人又嘤了一声,没动静了 “贪生怕死之人倒也不必留在峰内了。” 齐云冷不丁的说道:“绝情峰不养闲人,我给过他们机会了。” 韩凌芸蹙眉,她隐隐觉得不对,开口问道:“师兄的意思是......那群魔修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齐云:“我们又没藏,那群魔修既然有能力在比武台上布阵,找到我们轻而易举。” “幸运儿,是你的作为让我选中你的。” 苏宴忽的抬起脑袋,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像是没听懂。然后又垂着脑袋,闷闷的嗯了一声 “谢...谢谢。”他喃喃道 远处山林之中,三个淡蓝色衣袍的小弟子纷纷靠在树上休整 其中一个挑逗着落在地上的雀鸟,手中拿着一捧白米,啾啾的呼唤着鸟儿来啄食 “苏宴真是够没用的,金丹期弟子也不过如此,根本打不过那些修诡道的,害的我们被困阵法好久!” “四个人里面只有他一人金丹,峰主说他有潜力有天赋,我看这般,不过是有名无实。” “是啊,峰主不是还为他锻造出一柄神器,据说是个能迷惑人的罗盘,也没真正见到他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他恐怕是舍不得吧,拿到这么好的宝贝,还能拿出来给别人看不成?怕的是我们给他抢走。” “就那破法器实战也没什么用,不照样被抓?” “好了好了,苏宴都被带走了,还好齐师兄选的是他,我可不想做那个倒霉鬼。” “是啊,一个筑基期的凌芸师妹,一个金丹期的懦夫苏宴,齐师兄也是从炼神期根基被毁,修为也只是筑基,有谋略无修为,到头来也是纸上谈兵——空一场。”其中一个弟子哈哈大笑 “等等!别说了,你们不觉得那群魔修没追上来很奇怪吗?”逗鸟的小弟子忽然察觉不对,出声打断道 “这不是很正常吗?苏宴手中的罗盘不就是......”话说到一半,淡蓝色衣袍的小弟子皱眉,呼吸一滞,目光落在了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上 “快!快跑!!” 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站起来想要逃,可黑影却早已布下埋伏,三个人毫无章法的四处乱串,终于每个人都踩上了陷阱 几道参杂着血的白光————这里终于清静了 树上的雀鸟目睹了杀戮,但也只是眨眨眼,小爪挠了挠羽毛,长鸣而去 “你说你叫苏宴?” “嗯,我仰慕齐师兄很久了,谢谢师兄带我逃脱险境!”苏宴眼眸闪闪,不放过任何一个和齐云聊天的机会 齐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一下:“有没有人说过,你恭维话说的并不好?” “别说什么仰慕我的话了,我倒是对你有印象,师尊是不是送了你一个罗盘作见面礼?” “是……”苏宴眨眨眼,慌忙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罗盘 韩凌芸忍不住看去,巴掌大的罗盘,古铜色的盘身上面刻着陌生的纹路,指针不知道去了何处,一眼看去,这是一个并不起眼的指路盘 “这个没有指针,靠灵力辨别方向……可以迷惑人方向……”苏宴摸了摸鼻子,将罗盘递给齐云 齐云只是眯着眼看着,并不接过,一甩衣袖便朝着峰外走去 “你倒是有心了,看来你也并非是蠢笨之人。”齐云说道 苏宴咧嘴一笑:“不愧是齐师兄。” 韩凌芸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不过这疑惑只在她脑袋里转了没几秒,她立刻便想通了前因后果 这罗盘既然能迷惑人的方向,那些魔修一时半会没找来恐怕便是这罗盘的功劳,苏宴离开了那地,恐怕那三个小弟子小命难保 “你是故意的!”韩凌芸想通后,忍不住惊呼一声 苏宴眨眨眼,一脸无辜状:“凌芸师妹在说什么?” 只不过他这套小白花伪装没能在两人面前奏效,前方的齐云冷漠打断了他: “别整那些无用的,师妹也不是傻子。” “抱歉,是我失礼了。”苏宴终于卸下伪装,冲韩凌芸友好一笑: “我很希望能和你们好好相处。” 第63章 韩家璧人 韩凌芸想通了前因后果,越发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对于苏宴的示好她便只是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尽管脸上笑盈盈的,内心还是对这人保持着一丝警惕 齐云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任凭苏宴想办法示好,齐云最多也只是冷漠的嗯一声,脚下加快了去峰外的脚步 韩凌芸仰头望天,清晨的阳光格外的好,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就是这太阳怎么越来越近了...... 韩凌芸眯着眼,晴空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草!!” 韩凌芸只听见齐云一声熟悉的脏字出口,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提起,再向旁边一看,被提起来的不止她一个 苏宴也是满眼震惊,齐云一个人拎着俩,足间一点,飞跃几十里 轰隆————! 巨石砸地,掀起层层沙浪,这股气浪将三个人一同掀了出去 等三人连滚带爬的落定后,沾了满身尘土,整个人都灰不溜秋的,再看不远处的巨石,不知何处来的,将他们刚刚站的地方砸出一个天坑,四周石块飞溅,草木寸断 可见破坏力十足 “这巨石是哪来的?”苏宴大惊,手脚都有些不利索了,站了两次才站起来 韩凌芸被这沙浪呛的不住咳嗽,一手扶住巨石支撑起自己,手刚碰上巨石,便被惊的忽然收手 这巨石上的灵力怎么有点熟悉? 想着,她又一次将手触碰上巨石,再次被这熟悉的灵力惊的缩回了手 “看来这巨石,是韩家主的手笔。”齐云摸摸巨石,感受到上面残留的灵力,冲韩凌芸一笑: “你应该也感知到了吧?” 韩凌芸怔怔点头,她从未见过阿父动真格,平常揍她倒是很疼,没想到揍她的力气连这百分之一都不到 “难道...阿父阿母...他们来了?” 韩凌芸喏喏开口,只见齐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于是嘿嘿的傻笑起来: “师妹,你该不会不知道......你阿父阿母是绝情峰的副峰主吧?” 啥? 如雷重击,韩凌芸只觉得自己被狠狠的劈了一下,全身都焦了 绝情峰外,晴天碧空之上,几道白光黑气闪过,一人执起一掌,奋力拍散了黑雾 孟思迁一手护着怀中之人,黑雾被人拍散,反噬到自己身上,如遭受重击,眉头只皱了一下,便展开,将满腔的鲜血往肚子里咽 不过对方压根儿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掌便要抢他怀中之人,孟思迁愣了愣,一个侧身躲过,只让他抓了半个衣角 “好啊,你们两个都只对付我一个。” 孟思迁擦了把溢出嘴角的鲜血,咬牙切齿之中带了些得意: “我给他施的幻术,只有他自己破了才能醒来,你们就算硬抢也没用。” “好一双璧人,不过,我也不是十四年前的小魔修了。” 孟思迁浑身升起黑雾,铺天盖地的向两人袭来,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些 韩岳名将站在一旁没反应过来的韩之尹拉进怀里,两人后退几步,堪堪躲避如洪水般的黑雾 和现魔尊孟思迁对战一天一夜,就算是神仙,此时也已经乏了 “阿恒还在他手里。”韩之尹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刚刚她只凭一掌打散黑雾,这一掌的半分力反噬到了对方身上,尽管如此,这人仍旧不放手 韩岳名紧了紧护住她肩膀的手,紧盯对面嚣张的魔头小子,眼眸暗了暗: “连我的那一招也让他打飞了,看来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了。” 说着,两人一触即分,如闪电般从两方朝着孟思迁袭来 只要他愿意腾出手对付一人,那么另一人......韩之尹想着,捏紧了手中闪着辉光的灵剑 还差一步之遥,只见孟思迁轻蹙眉头,很快便展开,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双手一松,怀中的人儿从高空落下 “阿恒!!” 韩之尹怔怔的看着掉下去的人儿,手中的灵剑在她分神时被打落,大手扣住了她纤细脖颈 另一边是被一掌击飞的韩岳名,撞上了身后的山峰,轰隆————! 山石滚落,飞沙成雾 “听闻十四年前韩家夫人怀有身孕,那场修真界和蛮荒的战争未能参与。” 手中的力道收了收,孟思迁低低的笑着: “如今看来,这孩子应该十四岁了,不知长的像夫人......还是像......” “你休想打她的主意!”韩之尹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几道血印 “韩夫人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吧。” 孟思迁说着,向下方望去,本该落地的齐恒不见了 去哪了? 孟思迁眼珠转了转,一道灵光从下方打来,下意识便松了手 那灵光只是看着有威慑力,打到身上并不疼,甚至能说是在挠痒痒了 围绕在他身边的剑倒是好剑,眼熟的很,孟思迁轻松一掌化解这剑法,将此捏在手里,据为己有 “上次见这神剑的时候,还是在十四年前。” “只不过这神剑的主人是个炼神期的少年。” 孟思迁灵力侵入剑内,很快便能挥去自如,看了看剑身,名为“齐天” “这剑的名字倒是有魄力,只不过曾经他的主人并没有做到‘齐天’,反而根基被毁,再无齐天机会。” 此话倒是侮辱性极强,齐云一手扶着韩之尹,一手试图再次操纵剑法,只不过任凭他如何努力,仍然动不了对方手中的剑一毫 “可惜了,根基被毁修不了道,但是可以修诡道。” 孟思迁俏皮的眨了眨眼,对着齐云说道:“无论修什么道,都有‘齐天’机会,何必做道貌岸然的仙长?” 齐云冷峻的脸上崩坏了两秒,牙缝里憋出两字:“闭嘴!” “两百年前的你心高气傲,一身天赋和通天悟道的能力,有了神剑便以为能与天平齐......” 孟思迁单手挽了个剑花,执剑挥下,打出一道带着黑雾的剑光,直冲齐云而来 齐云瞳孔微缩,下意识后撤,身体的动作根本赶不上剑气快,千钧一发之时,韩之尹手握灵剑,硬生生抗下了这一招 腕系清铃,手握未情,长发被两方灵气魔气掀的飞舞,面色不改,目若寒星 铮————! 剑身发出铮铮鸣声,一道暗光从剑身蔓延开,上面正是刻着两字“未情” 孟思迁饶有兴趣的挑眉,手中抬起落下,打出几道剑气 无一例外,全都被韩之尹的未情挡下 “我终于知道玉真仙尊韩岳名为何会喜欢你了。”孟思迁唇角一勾: “你这人,当真是有意思的很。” “若是十四年前的那场战争你来了,你身后这小子就不会被毁根基,再无仙缘。” 韩之尹面色未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低声对齐云喝道: “快走,带着凌芸和阿恒走!” 齐云微点头,身形一闪,倏然离开了高空之上 孟思迁见势不妙,绕过韩之尹便要追去,没走两步便被她挡在面前,未情一扫,直指他命门 “想去哪?” 孟思迁侧身躲过,但还是未免被砍伤,腹部鲜血直流 他快速运转体内,将那伤处止血, 怒目切齿的看着这个执剑相向的女人 “别忘了,你的对手是我。” 第64章 啮臂之盟 “我对你没兴趣。”孟思迁冷冷撂下一句,甩开韩之尹妄想跟上,被一剑挡下 两方神剑相撞,发出铮铮鸣意 苏宴一手扶住齐恒一手缓缓向其运输灵力,只是无论他怎么想要将灵力探入幻境之中,回应他的永远是被弹回来的灵力 韩凌芸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此时峰外遍地血污尸骸,有同门弟子的也有魔修的,这满山血水看的人心中发怵 一抬头,齐云不知何时落到他们身旁 “别破解了,这个解不开的。” 齐云不等他俩反应,口中:“失礼了。”一边将齐恒打横抱起,足尖一点,径直朝着峰内飞去 韩凌芸顺势看向高空作战的韩之尹,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胸腔闷的发疼 “快走!”苏宴见她发神,一把揪住她衣领,两人加快脚步追上齐云的步伐 齐云健步如飞,平常懒懒散散臭屁的不行,关键时刻从未掉链子,脚下抹油般逃的飞快,身后两个小少年愣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追上他的身影 “我靠!你这个时候跑这么快干什么?!”苏宴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两条腿都快跑断了,终于忍不住大喊道 齐云:“你没看见那鬼东西奔着师尊来的吗!一个筑基期大师兄能保护你们什么?我手里还拿着个炸药呢!” 说着,脚下更快了,手中却是稳的很 “御剑啊!”苏宴一口气血涌上头,咬牙切齿道 齐云:“我哪来的剑?我让你带师尊躲起来你还真一点不看战局啊?” 齐云:“说起这个就来气,你没看到我那剑在谁手里吗?” 齐云:“你怎么不御剑带我们飞啊?” 苏宴愤愤道:“我哪来的剑?我就一个罗盘,还有距离限制。” 三个人凑不出一把剑来,绝情峰天大地大,光是跑上峰内便是用了大半时间,身娇体弱而大师兄也没说过累,愣是越跑越快 韩凌芸始终提着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下意识间,她一手掐诀————是“恶” 可是并没有发生任何事,韩凌芸神识外放,四周绝对安全,只有前面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大师兄 “你算到这一步也是在因果之中。” 冥冥中,韩凌芸忽然想起师尊在第一课上说的话 没等她感叹世间因果不能真正看清,身后忽然窜出一个黑影,从她和苏宴两人中间穿过,目标是前方跑的飞快的大师兄 “啊!!!” 只听一声惨叫,那黑影一脚踹在了齐云肩膀上,这一脚可谓是使出了全力 惯性的作用下,齐云连同抱着的人一同被踹飞老远,在地上滚了数十圈,后腰撞到一棵矮树 “我让你走了吗?” 孟思迁身上散发出黑雾,伸手将齐云护在手里的人抢了过来,似乎觉得不解气,又一脚踹在他肩头上 “跑的倒是比兔子快,若不是这幻术是我施下的,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你。” 齐云眸光闪了闪,自嘲的笑了两下 孟思迁半眯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讥诮,看着地上毫无动静的少年,转身便要离去,被一道灵光划破了脸颊 一道很浅的血痕,只是这一道,对方一定是下了功夫的 “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孟思迁抱紧了手中的人,转身看去,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面前这个缩小版的韩之尹,正拿着一个树枝,眼眸冰冷坚定,树枝那头正对着他,有些细微的颤抖 “师妹......快走啊.....”齐云每说一句话被痛的倒吸凉气,他抬起手指都费劲,却还是颤着双腿站了起来 孟思迁戏谑的看着面前这个鼓足勇气的女孩,身上的魔气大起,如触手般从衣襟里勾出一个铃铛 叮铃———— 韩凌芸握着树枝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紧,这清心铃她再眼熟不过了,这是韩之尹手腕上常系的清铃 “认得吗?”孟思迁神情散漫,看到韩凌芸眸中的冰冷,晃了晃铃铃作响的清心铃 “看来是认得,若不是我反应快,不然也命丧于此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清心铃的第二种用法,除了能破解幻术清静内心,还能扰乱别人心智。” “当真是个宝贝啊!” 下一秒,韩凌芸发狠的冲了上去,被一层黑雾拍飞,只不过这黑雾的力度不大,显然是受了重伤,不然也不会给她活路 “我从不跟小孩子计较。”孟思迁冷冷道,抱着怀中安静沉睡的齐恒,黑雾包裹了两人,从峰内消失了 峰内安静的只有附近的风声,没有往日熟悉的啾啾鸟叫 好安静,太安静了,仿佛一根针落下她都能听到了 韩凌芸颤巍巍的支起身子,扶了一把身后的花树,脚下一软,没扶住,靠着滑了下来 她坐在地上,心中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鼻尖一酸,忽然的呼吸困难 两行泪便这么落下了 苏宴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远处的齐云好像在说话,可是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失聪了 满脑子剩下的全都是自己的哭声了 她忘记了,这个原本安定祥和的峰内现在已经成为别人的寄居地了 忽然发顶被人温柔的拍了拍,轻柔的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力道 他说:“别怕。” 韩凌芸抬眼望去,眼中的泪更凶了,面前只有这个人能够相互依靠,可这个人身受重伤,每说一句身上的伤势被牵动而颤抖 “答案就在你眼前,冥冥中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剩下的只有无能为力。” 这是她懂得的第一个道理 手中倏然一重,一道白光闪过,一柄长剑落入她手心里,握剑处刻着两字——无悔 “师尊的佩剑......你...来...” 齐云憋了一口气,说了一半便口吐鲜血,对自己形象有着严重管理的大师兄如今根本不在乎自己白衣被血沾染,更狼狈了几分 “跑...跑,那些魔修来了.......” 齐云推了一下她,没推动,看着身旁抹着泪的小师妹眼角通红,喏喏的说道: “苏宴不见了......” 齐云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你走之前.....我有话要说.....” “每天夜里我偷......喝师尊的杏花酒喝......总是能看见你......偷跑书阁...被安落先生抓个正着...手里还不放下...你的那本阵法书.....” “其实每次跟你说我去睡觉了......其实是自己去酒楼买....酒喝了...躲在花树后面.....看你被罚抄书......” 说着,齐云住了嘴,将涌到嘴边的鲜血往肚子里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对上韩凌芸冰冷的目光,这笑意便淡了去 “不好笑。” 韩凌芸淡淡的说:“一点也不好笑。” 齐云:“是吗...我以为会很好笑......” 倏然一个黑影从高处落下,不等反应,韩凌芸猛然抬起一掌,掌中蓄积灵力,将面前的黑影打的飞去 齐云静静的看着这场景,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黑影晃了晃,从身旁林子之中窜出三四个魔修 “师兄,我可是跟你定下啮臂之盟的,定要护你。” 韩凌芸手握无悔,执剑迎战 一来二去战况还稍稍有些起色,待她一剑刺穿一个魔修的胸膛后,她听见身后人低低的笑着 血溅了满脸,在她白皙的脸上增添了些狠厉 原来杀人不过如此,韩凌芸明悟,越战越猛,一身剑法行云流水,几个弱小魔修根本招架不住 “你肯定没好好听安落的课......”齐云牟足了劲,气不打一处来: “这就是你咬我的理由?啮臂之盟是男女之间海誓山盟私定婚事,生死之契。” “你以为是什么?” 听闻之后,韩凌芸脚下一踉,手中的剑也拿不稳了,老脸一红,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我、我以为是......” “ 你以为是什么?一命换一命?”齐云躺平了,双手搭在身上,一副慵懒姿态: “先说好我可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这种事不作数。” 第65章 曾经 听到这话,韩凌芸当下呼出一口气,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 还好齐云并不在意 应该也是安慰她的话 给个台阶她就下 面对魔修也是越战越勇,手中的无悔像是知晓她一般,注入灵力便能自主操纵起来 以剑入道之人,也能操纵灵剑! 韩凌芸面上闪过一丝欣喜,这样便轻松多了,灵剑如同她手足般,刚捏碎了一个魔修的脖颈,身后想要偷袭的魔修便被这无悔一剑刺穿 等一战下来,白衣也被染上了红衣,落在她身上,好不妖艳 收了无悔,韩凌芸将其捧在手中,还给了齐云 只见齐云侧躺在树下,面上灰冷,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撑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满身血污,忍不住开口说道: “杀人能不能杀的体面一点?” “你瞅瞅你这一身,白衣都变成红衣了。” 韩凌芸抬起衣袖,基本上已经被血浸透了,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可能都有 毕竟以她筑基的能力,主要还是靠了那把“无悔”,不然也根本没有可一战的实力 “还好。”韩凌芸不怎么在意,可臭屁的不行的齐云在意的很,指尖在她衣服上点了点,掐了个诀,身上血迹瞬间一扫而空,变回那个纤尘不染的白衣 韩凌芸疑惑的挑了挑眉:“你伤好了?” 齐云:“当然了!” 在韩凌芸的满眼震惊中,齐云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撸起袖子使了使力,手臂不算粗壮,但却有着少年人的力量感,在她面前前后展示了两下 “完全好了,我甚至还能蹦两下。”说着,蹦蹦跳跳的来了一套绝情峰弟子的晨练 韩凌芸面上从原先的疑惑,心疼,眼底闪过些淡淡的嫌弃 韩凌芸:“这就是你不参战的理由吗?” 齐云:“我看你很有能力和他们一战,外加我一个筑基小师兄身无佩剑,根本帮不了你什么。” 齐云:“不过师妹你刚刚那几招行云流水的剑法————帅啊!!” 齐云:“就是比我逊色几分啦!” 韩凌芸:“我讨厌你。” 遍地尸骸的绝情峰内,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抱手向前走去,身后追着一个比她高了些许的“白孔雀”,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半路遇见未清理的魔修妖兽全都打晕带走 两人逐渐将受到重创的绝情峰一片一片的重新拾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许久了 韩凌芸有想过找一找阿父阿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师尊和阿父阿母仿佛在那一天,消失了 绝情峰的大小事务全都是她和齐云共同打理,期间两人想要联系其他峰,一同去蛮荒将师尊带回来 遭到的只有各位峰主的凉薄之意,脾气好的也就只是委婉拒绝了 “师妹我给你说啊!我们绝情峰曾经也是十二峰排行第一!” 这是第七次 他俩一同被赶出来,齐云面上笑意未减,将按耐不住的韩凌芸按在身后,礼貌朝着峰主行了一礼,带着韩凌芸从峰中出来了 他们没有剑,要想回去也只有自行从峰内走出,绕到京城,再一路从小路攀峰直上 峰之大,每次来回都花费了不少时间 韩凌芸手中的木剑是被齐云一片一片的黏起来的,挥剑是不大可能了,这剑身脆弱的甚至再用些力便拦腰折断了 可韩凌芸就是舍不得,两人坐在花树之下对着一个破烂木剑粘来粘去。粘好之后,她高兴的别在腰间,仿佛自己还是两年前那个孩子 “师兄,你再讲一讲。” 再讲一讲这个绝情峰的故事 这个时候,齐云便会骄傲的拍拍胸脯——他可是绝情峰内的第一位弟子 齐恒、韩之尹和韩岳名年少成名,助萧氏皇族统一中原,扩充疆域,建立辽阔城池——京城 京城之外是难以收服的蛮荒之地,这里草木极难身长,是罕见的修魔之地,妖兽遍地,大多无缘仙路的人们便会走修诡道这条险路 只是诡道有损心性,若没有强大的控制力便会受到怨气反噬,成为一个不人不魔的怪物 几百年前,齐恒率万千仙门弟子夺下一峰 齐恒修炼的道为无情道,断情欲,此峰便命名为“绝情峰” 安落曾经是齐恒三人的军师,人老懒散惯了,便加入峰内教些小弟子学书 绝情峰峰主救小儿于乱世之中,三战主峰而不败,立十二仙峰之首。与之共同作战的是韩之尹和韩岳名 韩凌芸听着发愣,眸光闪闪的,这个时候,齐云总是会拍拍她的脑袋瓜,告诉她师尊在乱世之中救下的小孩便是自己 这个叫齐云的小孩啊,仅仅两百年便修至炼神境,师尊赠予他一柄神剑,他心高气傲,便给剑取名为“齐天” “你说这个?”韩之尹指了指微微隆起的小腹,眉眼弯弯,盈着笑意 “这是还未出世的孩子,你可以摸摸看。” 齐云凑近了那,伸出手指点了点那隆起的小腹,好奇心大盛,轻轻凑近将耳朵贴近,似乎是想听见什么声音 “你可以猜一下是弟弟还是妹妹。”韩之尹捂嘴偷偷笑道 齐云戳了戳那圆滚滚,抬眸间看到了韩之尹藏匿的笑容 “应该是......妹妹吧。”他喃喃道 京城刚落定了不足千年,蛮荒魔尊还不是孟思迁,而是一个大乘期的大魔,想要一举进攻京城,夺得这安定祥和的太平圣地 十二仙峰只有顾、凌、叶、韩、万家出力反击,其他仙峰即使齐恒本人出马前去请人,那些以为自己一步登天的仙族置若罔闻,完全不将这蛮荒小魔放在眼里 年纪轻轻的齐云一路斩敌,在当时上界荣获少年战神的称号,对上当时威名赫赫的孟思迁,一己之力将魔尊长子逼迫到京城外,只是在关键时刻被荒北魔尊一掌毁了根基,再无仙缘 齐云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这并不是一件重要的大事 不过好在,五峰家主共同击败了蛮荒魔头,大战胜利,京城危难破除 “哇!!!” 一声婴儿啼哭,响彻整个韩府 “生了!!夫人生了!!是个千金!!” 一身修为全无,根基被毁,即使再心高气傲,曾经的功名累累在这一刻,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一个凡人,他无缘仙路,青春不再永驻,他会衰老 两百多岁的少年仙人,生出了白发 “你可以抱一抱她。” 手中忽然塞进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齐云手臂紧张,生怕惊动了这个在襁褓中沉睡的婴儿 就连动作也轻柔的不敢乱动,他呼吸也放轻了起来,怕自己的一呼一吸之间也会影响到她的睡眠 好轻 真的很轻,都没他的剑重 齐云想,不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之后更像谁一些呢? 韩之尹是京城最美的女子,而韩岳名年轻时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想必这个孩子容貌也不会差 “故事讲完了。”齐云摊摊手,这个时候,故事讲完了,人也差不多走到绝情峰下了 “故事里的少年怎么样了?”韩凌芸意犹未尽,缓慢跟在齐云身后问道 齐云气不打一处来,敲了敲她的脑袋:“明知故问!” 这个少年当然是再次修仙,只不过他最多也是成为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了 他或许有颓废过,想过一蹶不振 可这些消极的念头在他有一天去韩府过年,见到了那个荡秋千吃糖人的小鬼头 全部消散了 长的越来越像韩之尹,简直就是缩小般的韩夫人 因为糖人掉在地上而放声大哭,可是满屋子的宾客,甚至连阿父阿母都只是置若罔闻 小鬼头哭了一阵后,从秋千上跳下,一时没站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哭 齐云从远处看着,刚要上前去,这结结实实的一摔,牵动着他的心也忍不住颤起来 那软糯糯的小鬼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膝盖摔痛了,流血了,也只是小心翼翼的擦去血迹 将地上的糖人捡起来,拍去了上面粘的草叶,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此刻,齐云满心的困惑和不解烟消云散 连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为什么不明白? 根基被毁就毁了,无缘仙路也罢 怎么就不能从头开始? 第66章 请柬 天动异象,浓云翻滚而来,狂风四起,小小的凡尘居犹如卷入风暴之中,若是有灵眼之人便能发觉,四周灵力正朝着屋内涌动,从墙壁的一丝一缝中钻入 终于,晴天迎来翻滚而来的雷云,这算是仙人渡劫中较为小的天雷了,但即便是再小的天雷,打在凡人身上也是致命的 轰隆————! 惊雷劈下,小小的凡尘居屋顶瞬间破开一个大洞,四溅的雷光从窗间透过,论谁看去都觉得心中发怵 若是能在这样的雷劫中活下去,恐怕难如登天 但是这天雷放在仙人眼中,不过是挠痒痒般罢了 雷云散了,天空又恢复了往日的晴朗,距离上次的大战不知过了多久,绝情峰内又一人渡劫成功 继齐云再度突破,达到金丹期,被毁的根基也在他坚持不懈下恢复了些,再次结丹也是在和天命作斗 韩凌芸指尖钻出一小团火,这不仅是普通的火,在此次渡劫中她炼化雷电,火中掺杂着雷 指尖一点,一道雷火如燎原之势窜出,半片院子瞬间被烧的寸草不生,露出灰白色的地面 “我靠!”齐云匆匆赶来,他对韩凌芸的突破并不觉得意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破了个大洞的屋顶 “你渡劫就不能在外面吗!这屋子你难不成让我修?” 韩凌芸对齐云的愤愤置若罔闻,一道火苗过去,烧着了他的衣角,下一秒,脑袋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 “哎呦!”韩凌芸抱头惨叫 不知何时齐云的灵身站在她身后,自从她身形拔高,面上少了些孩童的稚嫩,她这个大师兄下手越来越重了 不过她也知道了初来峰内,跟着齐恒一块来的两个贴身童子是谁了 一个主身一个灵身,因为灵力不够,只能化出幼时形态 “别闹。”齐云轻拍掉衣角上的火苗,语气平静的说道: “有件事要和你说。” “师尊和你阿父阿母都还活着。” “什么?”韩凌芸不闹了,心下一惊,可看着齐云平静的模样觉得事态并非如此简单,满腔的惊喜也被压了下去 “他们......在哪?” “蛮荒一带,位处南疆,在孟思迁的手里。”齐云手中拿了三个红色的邀请函,递了一个给她 上面贴着好看的喜字,入目便是龙飞凤舞的字迹,韩凌芸手指微颤,翻开第一页,上面清秀的笔迹的姓名——齐恒 韩凌芸盯着那熟悉的笔迹,忽然呼吸困难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你是说......师尊要和那孟思迁大婚?”韩凌芸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仿佛手里的请柬是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师兄,这该不会是你的玩笑吧?” 韩凌芸尬笑了一会儿,看着面前人毫无笑意,意识到事情是真的,眼泪簌簌落下 “他一定是被迫的......对吗?师尊修的是无情道...早就三根清静,怎么会...?” 她坐在地上,双手遮脸,哭着哭着忽然笑了起来:“那阿父阿母呢?” 齐云沉默良久,唇齿仿佛千斤重,心中如同刀绞般 当时带着师尊逃的时候,他跑的飞快,怀中却护的很紧,神识却听到了师尊的声音————他解开了无悔上的限制,并以最快速度将带着掌门印的无悔打入他识海中 从那一刻起,这份责任如同巨石般,压在他肩臂上,令他难以直起腰来 去你的掌门印,是想永远不回来吗老家伙! 你倒是不怕我撂杆子不干! 可看到韩凌芸执起剑挡在他身前,齐云愣了 他这个小师妹总是能在他低谷期给他莫大的鼓舞 不就是峰主之位吗?我干的肯定比你这个老家伙干的好 齐云想着,此时他不仅是师兄,更是绝情峰的峰主 齐云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韩家主和夫人......生死不明。” 邀请函是他托人从蛮荒花高价买下的,论孟尊主大婚,蛮荒何人敢不去,邀请函更是人手一份,在得知这个消息而时候他只觉得晴天霹雳,在订婚当日他乔装打扮了一番,隐去了自己的修为,混入了南疆魔宫 正坐席主位的是穿着婚服的师尊,他的身边站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霸主,也是一身红袍 齐恒本就是曾经风靡天下的美男子,长相雌雄莫辨,平常懒散的时候一袭白衣侧躺在椅子上,像个与世隔绝的大狐狸。此时一身红衣倒是多了几分艳丽,美的雌雄莫辨 他被人灌了酒,面色潮红,眼眸闪着细碎的微光,人已经站不稳了,发髻高高竖起,不像是他本人手笔,耳边多了一个红珠耳坠,乖巧的挂在耳边 齐云只觉得这红珠子刺目 宾客纷纷恭喜魔尊夺得美人,孟思迁拿出一张红纱盖在齐恒的头上,遮盖住了大半面容 师尊不善饮酒 齐云指甲嵌进肉里,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他没看错,密长睫毛之下藏着不甘和无奈,只是这隐匿的情绪被醉意盖住,剩下的只是无能为力 宾客纷纷来给美人敬酒,这是魔界必有的一条规则,订婚宴里灌醉新娘,与相公行夫妻之好 齐云端起酒杯,他是最后一个,披着红盖头的齐恒站立不稳,呼吸都急促了许多,被身后的孟思迁扶住,伸出手指接过齐云递过来的酒杯 “恭喜尊上夺得美人。”齐云声线平稳,毫不掩饰自己的音色 欲拿过酒杯的手指蜷了蜷。指尖泛红,稳稳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 “我要加入绝情峰。” 京城外飘起大雪,峰内盛夏,风外飘雪 韩凌芸撑着伞,两人共居在伞下,石阶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嘴唇冻的发青,鼻头也泛红,单薄的衣裳根本抵挡不了这京城的寒冬 “为何?你是叶家的小少爷吧?”齐云道 “回峰主,我名叶景天,早在三年前叶家在千灯会就被灭族了。” 少年垂着脑袋,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三叩九拜的对着齐云说道: “我和韩家小姐有婚约在身,峰主不问世事,如今皇族一手遮天,多数仙族没落,我不求富贵荣华,只求一个安身之处......” 韩凌芸挑眉,多年不见,叶景天曾经叶家有名的天才少爷,如今是这般下场 自己还和他有过婚约? 齐云:“我认得你,蛮荒对京城一战,你父亲出了力,不过我峰并不是谁来都能住的。” “你可以住下,但你要无条件听我号令,如此,你愿意吗?” 叶景天抬头望了一眼高不可攀的峰,恍然若失的低下脑袋,闷闷说道: “谢峰主,如此......甚好......” 第67章 筹划 “叶家为何会被灭族?”齐云走在前方,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外套,丢给走在后方的叶景天 叶景天吸了吸鼻子,绝情峰内四季宜人,不同于京城的温暖,手中的外袍宽大,穿在他身上刚刚好 “不知......皇族下令,我躲在尸下,这才留了性命......” 韩凌芸忍不住跟他比了比身高,这些年里他一定吃了不少苦,身体单薄,瘦小,完全没有初见时的模样 他俩从小是见过的,那个时候韩凌芸举着小木剑就要找他比对,被他一剑扫在地上 叶景天的确是难得的修真天才,在外是温润如玉的小公子,在内便磨练武艺,就连韩家主都称赞他,两人自那时起便定下了娃娃亲,虽然那个时候的韩凌芸并不懂什么是定亲 现在想来,叶家败落,韩家主失踪,韩家还剩几个旁支分脉在京城之中苟活 没了韩岳名的庇佑,这些旁支分脉在京城免不了吃苦 韩凌芸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一时有些无措,她现在懂得婚约的含义,两人之间的氛围尴尬了些许 还是叶景天发觉了她的不自在,说道:“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叶家败亡,当初的承诺不应作数。” 齐云听着这一番话,心道这叶家公子倒是个不错的人,叶家当时也是数一数二的书香门第,只是到了叶家主那一代逐渐以修仙为道 叶景天无疑是将文武相结,若是叶家未衰败,他还能再做几年的翩翩公子 他刚刚探查了一下这叶景天的修为,居然卡在金丹期,隐隐有渡劫倾向,但被这人死死压制,不让修为更进一步 凡人到达元婴期便容貌不改,青春永驻。所以天才大多长相年幼,面上没有历经沧桑的困苦 “峰主,我这有一物,想用它来交换些衣物......” 叶景天拢了拢身上有些宽大的外袍,带着询问的气息问道 齐云经历百年,看到这年轻少年提出要与他交换 他可是个老狐狸,这小鬼可别跟他耍花招 只是在他翻出一张红色带着喜字的请柬时,周围瞬间安静,就连齐云也停下了脚步 “我看这婚柬上的姓名是前任峰主,便从一位魔修身上偷来的,不知这请柬......可有换些衣物的价值?” 看来此次来绝情峰,这人果真已经打好算盘了 齐云轻笑,不过是个小鬼,对于他还是太嫩了:“你手中之物,我们峰内也有。” “衣物而已,明日让凌芸送你居处中。” “用请柬来交换衣物,叶家公子说出去不觉得让人笑话?” 叶景天一愣,面上带着笑容回道:“这么些年,早就不觉得可笑了。” “人生在世,何必在乎这些无趣的脸面?” 流浪三年,他吃尽苦头,这些年来他明白 面子是最无用的东西了 能让你饱餐一顿,还是能有个安定居所? 抛开这些尊严和脸面,自己的性命远高于这些 清晨一早,窗外的阳光扫在脸上,暖暖痒痒的,很是舒服 峰内很少有这样的好天气了,自从上次绝情峰惨败,齐云试图修好这四季阵法,可还是无用功 但这次韩凌芸学精了,每次一出好天气,无疑是大师兄又在作妖了,心情好的很 “来我居处一趟。” 韩凌芸惺忪睁眼,抬手遮了遮阳光,齐云的声音传入识海之中 自从齐云学会千里传音之后,喊她做事都不带动一下的,甚至越来越猖狂,大清早的便开始轰炸她 韩凌芸没理,翻了个身便又要再睡去,谁知识海之中忽然蹦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厚书,对着她的脑袋敲了好几下,边敲便怒吼:“起床!叫你这么久不回我?起不起?你起不起!?” 韩凌芸缓缓睁眼 师兄现在都能入侵识海了 屋顶上被雷击出的洞还没修好,阳光刚好从屋顶洞中洒下,屋内一片静谧美好 等她收拾好衣着,一身飘飘然飞去齐云的住所,来者并不只她,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叶景天 两人友好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此人身上穿着淡蓝色衣袍,是峰内大多数弟子的装扮,脖间系着红绳,红绳上挂着木牌,一看便知是齐云的手笔 “那木牌是你做的?”韩凌芸拉过齐云问道:“为什么要给他挂个木牌?” 齐云:“好看吧!出自你师兄之手,跟他正合适!” 齐云:“再说,他只是住在峰内,又不是峰中弟子,挂个身份牌以免外人不知。” 韩凌芸听后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淡淡的说道:“跟个狗牌似的。” 齐云:...... 叶景天:...... “峰主......”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外面那人抬脚刚想要跨过门槛进来,看到狭窄屋内并排站了三人,脚下犹豫,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结结实实的跪在了齐云面前 齐云一挥衣袖,身后的韩凌芸两人笑的快抽搐了,他面色平静: “未到年关,跪什么跪?如此大礼,本峰主可受不住。” “临阵脱逃的事还没给你算账呢。” 说着,伸手抓住他的耳朵,在苏宴一声声的哎呦中被拽了起来 “齐师兄饶命!!疼疼疼疼!!” 齐云收了手,还是气的不行,一脚踹上他后腰,苏宴再次跪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此人面生,略显尴尬的撇过头轻咳一声,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 “峰主有要事要说,这位道友不必如此行大礼。”叶景天一边说着,唇边云淡风轻的扯了一下,忍住笑意 韩凌芸在旁边笑的要抽搐了,好啊,苏宴你也有今天,当初弃大家于不顾,算盘还是你打的好啊! 屏风之后缓慢走出一个白衣飘飘的仙人,闻声望去,那正是安落先生 自从绝情峰出事,重建之事全都是齐云和韩凌芸一同着手,忙于事务便少去清静堂中听学了,如此仙风道骨之人,韩凌芸一时并没有认出来 安落先生剃去胡子,容貌也年轻了几分,身上的修为尚且看不出,但大抵是金丹之上,手中握着一柄折扇轻摇着 “怎么?认不出来了?” 韩凌芸一听这声音便回想起在清静堂里抄书的日子,论抄书,她抄的并不比齐云少,面对这个修为尚且不知的老人家,韩凌芸一时收敛了胡闹,对此放尊重了起来 “安落先生。” 安落面上笑意不减:“请柬都看了吧?” 四人纷纷点头,从怀中拿出那份红纸白字的婚礼邀请函 “不必我多说,你们差不多也明悟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将送你们去蛮荒之地。” 安落让开身后,屋内阵法已经形成,是一道传送阵,传送的地方大概就是说的蛮荒之地了 “接下来我将你们身上的仙气用魔气覆盖,以达到混淆的目的。” “齐云,蛮荒之地你去过,切不可胡来。” “万事不可冲动,你的身后还有师弟师妹们。” “遇事量力而行,以大局为重,如若不是伤及自身之事,不可着急出手。” “如今看你心意已决,说什么也无用了,此次抢婚......” 安落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交代了许多吃穿住行的方式,又语重心长的教导着他们说要量力而行,切不可冲动 安落先生什么时候婆婆妈妈起来了?韩凌芸心道,听着听着便满心酸涩 “只可成功,不可失败。”末了,安落甩出这句话,衣袍一摔,踩着风离去 “不然就别回绝情峰了!” 齐云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屋内此时也是一片寂静,苏宴颤抖着,忽然出声道: “这、这去了哪还有活路?那地方可是蛮荒!!” “凌芸师妹,你也当真要去吗?这是去赴死啊!!!” 还没说完,苏宴一声惨叫,没了动静 韩凌芸顺势望去,叶景天趁其不备直击后颈,一记手刀让他安静了下来 淡淡道:“我愿追随峰主。” 齐云望了望,只见叶景天朝他行了一礼 “我早就应该死于三年前的灭族之事,如何死去是我当下最为关心的。” “如果是浑浑噩噩当做一位凡人而死,那么这一生也是索然无味的。” “既然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在死前有一番作为。” 叶景天说罢,抬眸望他,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稚嫩的脸上是历经沧桑的明悟,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色 齐云想,这份沧桑也是他所不能及的。 “蛮荒之地,早就应该是我们的。” 第68章 蛮荒之地 “你可要想好了,成功则已,失败了可就没命回峰了。” 齐云在韩凌芸头上一点,身上一丝仙气也看不出来了,末了又去拎着晕倒的苏宴,将其丢进传送阵中 金光一闪,传送阵里的人消失不见 叶景天没说话,径直走到齐云面前,单膝跪下,虔诚的垂眸说道:“若是峰主不让我入峰,恐怕我早已死在那京城寒天之中,身陨雪地。” “我愿追随峰主,直到绝情峰覆灭。” 瞧你说的什么话?齐云扯了扯嘴角,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孩的玩笑话 不过那句“蛮荒之地早就应该是我们的。”倒是野心十足,如此之人若是好好培养,成为左膀右臂也未尝不可 “绝情峰不会覆灭,不用你操这个心。”齐云说罢,指尖一点,去除了他自身的仙气,萦绕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怨气 “走吧。” 三人落入阵法之中,金光大盛,转眼间便消失在阵法中 韩凌芸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炫白,几次尝试稳住身形都没成功,只紧紧抓住了眼前人的一片白色衣角 齐云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不过即使是问了,韩凌芸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追随他 脚下触碰到坚硬的石板,眼前终于在晕眩中清晰了起来,环绕四周,屋子简陋,四面透风,偌大的房中只有一张床,角落甚至长了蘑菇,空气里也是潮湿的霉味 韩凌芸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只觉得难闻至极,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她便适应了起来,只是这地儿她是真不敢多待 叶景天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蛮荒之地本就是极端环境,而且他长期在外流浪,居无定所,他倒是无所谓的坐在床上,缓解来时的眩晕感 “这里是我在蛮荒花大价钱买的居处。”齐云有些苦恼的点了点额头:“别怪我,蛮荒地界本就环境极端,只有南疆魔宫华丽至极,平常蛮荒之人能住到这样的屋子都算是魔界上等人了。” 说着,捡起地上晕倒的苏宴,拎着衣襟便丢到这屋子里唯一的床上 不知道等他醒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会怎么样...... 第一步——熟悉环境 熙熙攘攘人群之中,韩凌芸一袭白衣在一群魔修之中有些突兀 毕竟魔修喜玄色,暗色系的衣袍,她这一身白净,蹦蹦跳跳的出入在人群之中,很难不被人盯上,外加蛮荒之地是孟思迁的地盘,免不了没人盯梢 犹豫之下,韩凌芸带着叶景天出入了一家衣装店,找了几件玄色外袍,两人还刻意乔装打扮了一下 尤其是自己,她长的七分像韩之尹,剩下的三分眉骨处像韩岳名 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她都会刻意去揣摩自己的五官,试图找一些阿父阿母的影子 施了一个简单的易容术,韩凌芸这才放下心来,她如今的容貌平平无奇,属于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种 叶景天不常露面,倒也没什么刻意乔装的地方,只是在一旁等着她易容完,认真的记了一下她现在的容貌 “如何?”韩凌芸捏了捏脸,这下就算是阿父阿母也未必能认出来是她了 “不错,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叶景天揉了揉眉心,手指抬了抬指了一处酒馆道:“那个酒馆的名字叫孟恒酒楼,不觉得很奇怪吗?” 韩凌芸书顺着指尖望去,那处酒馆足足有三层,现在正是午时,酒楼人满为患,吵吵闹闹的好不欢闹 最重要的是,这家酒楼的名字居然是以魔尊孟思迁和师尊的名字命名的 韩凌芸垂在一边的手不由微微一紧,恍然间,叶景天推了推她 “进去看看。” 入了酒楼,终于知道为何这家生意如此火红,只见二楼讲堂处站着一个绘声绘色讲书先生,身旁聚集了无数人,有妖修也有魔修,好不热闹,原来是都聚在一起听讲堂了 “说时迟,那时快啊!那美人仙君仙袍猎猎,手中长剑斩下,将面前的妖兽击杀,救下小儿于妖兽之口!” “是啊!要知道这蛮荒之地少有仙君光顾,妖兽横行,多少平凡小孩沦落妖兽之腹!”这讲书先生身旁还站着一个附和的,两人一唱一和,将故事讲的更有趣起来 “这仙君救了这满身泥泞的小儿,小儿心中欣喜万分,要知道,在蛮荒之地见一眼仙人,有多难!!” “小儿恐其身上污泥沾染这白衣仙人,慌忙逃了,可仙君啊!心疼这蛮荒小儿,一路紧紧跟随,在其后方斩杀妖兽,护送这小儿回到了家。” “那哪是寻常人家,那是南疆魔宫啊!” “您猜怎么着?仙君只道是平常人家,只身想要撤离南疆,可蛮荒南疆哪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不多时,仙君变身负重伤!” 两人一唱一和,带动着酒楼里的氛围,韩凌芸陷入这热闹之中,不知不觉被故事带动起来,脚下也迈不动了 “仙君躲到了一处洞穴里,身负重伤的他不多时便晕了过去,再度醒来之后,身上伤势痊愈......你说,这仙君身上的伤是怎么好的?” “咱们的南冥君娶了一个仙族女子,长子继承了仙族血脉,其血液能治百毒,能疗愈伤势,想必诸位能猜到了吧?便是这蛮荒小儿救了这仙君的命。” “......” 讲书结束了,看热闹的人纷纷离去,二层讲堂处也只剩下了讲书先生和韩凌芸、叶景天三人 讲书先生刚端起杯子品了一口茶,便看到了两个直勾勾盯着他的少年们,出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两个小魔修?” 韩凌芸愣了愣,也是没想到他会友好的问道,并且还将他们人成了魔修,看来身上的魔气果然有用 “先生故事有趣的很,只不过先生所说的仙君......到底是谁呀?”叶景天眨眨眼,带出几份天真的童稚:“早就听闻魔尊大人娶的美人,不知是不是先生所讲的仙君?” 讲书先生脸上笑盈盈的:“当然了,从十二仙峰之中夺来的美人正是在蛮荒救小儿于兽口的仙君。” 叶景天:“先生为何用‘夺’?难不成这仙君不愿?” 讲书先生:“自然是不愿,仙风道骨之人怎愿甘做身下人?说到底,还是被逼迫的。” 讲书先生:“不过你们放心好了,这仙君没了修为,魔尊手上又有人质担保,而且不久前破了道,就算心不在尊上那儿,人也跑不了。” 听到人质两字时,韩凌芸忍不住开口:“先生说的人质是......?” 讲书先生缓慢品了一口茶:“你们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魔中道啊!去年京城的韩家人为救此仙君,不惜攻入蛮荒之地,不过蛮荒之地被尊上保护的很好,怎么会轻易被攻破。” “最终不过是被抓了,留了活口,这才让不屈的仙君折了傲骨,甘愿留在南疆。” 讲书先生笑了笑,虽然人老,但笑容还是明媚的 他望了望两个身着玄袍的小少年,感叹世间变幻莫测 “我当年啊!蛮荒之地并不是我们凡人能待的地方,还是魔尊一己之力布下阵法,斩除荒界妖兽,这才还了蛮荒片刻安宁。” “看来,尊上大人真的将新时代的你们保护的很好。” 第69章 入宫 谢完讲书先生,韩凌芸大概了解蛮荒现在的情况 这个地方倒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不堪,入了其中,街头不论是妖修魔修都当他们是自己人,热情非常 孟思迁在此处布下阵法,究竟是怎样的阵法?他们传送入境,不知这魔尊知不知晓? 两人原路返回到齐云的小屋子,那屋子当真是破的非常,即便是这样,这屋子也属于是蛮荒的一处中心地带 还未进屋,便在门外听见了苏宴的惨叫声 “啊啊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谁打晕我的?!是谁把我丢到这里的?!!!” “这是哪里!这里不会是蛮荒吧?!” 苏宴尖声叫着,目光对上了一个笑眼盈盈的陌生男人,直觉告诉他,一定是这个人将他丢到这里的 可是,这人并不是齐云 “嗨!”陌生男子友好一笑,发出齐云的声音 “滚!” 紧接着,一个枕头生硬的打在他的脸上 有点疼 齐云摸摸鼻子,伸出右手,打算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师弟一顿 等韩凌芸二人闻声进屋时,只见到恢复原貌的齐云用枕头殴打小师弟,鹅毛乱飞,被揪着衣领的苏宴在一地鹅毛中嗷嗷求饶 “师兄我错了!” “我刚醒来没认出是你!!” “别打了先别打了,嗷嗷嗷!!!” 齐云揪下发丝上粘的鹅毛,这枕头算是真的报废了,转头便看见两个魔修模样的小少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俩倒是入乡随俗了,不得不说,还挺适合你们的。” 齐云上前打量了一番,对着韩凌芸易容后的脸又拍又捏,声称易容的连亲妈都不认识,又捏着叶景天的下巴打量了一番,亲自上手捏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配角脸 做完之后,他啧啧两声,将手中的告示纸丢到两人面前 韩凌芸瞥了一眼那白纸黑字上写着:南疆招收十四岁以上的宫女,要求不高,会哄人开心就行 重点:好看 什么意思,招收宫女还得长的好看才行? 韩凌芸脸色黑了黑,难不成齐云是要他们入宫选秀? 不错,齐云对她的理解能力非常满意 “你们三个,都要去。”齐云一指躺在地上充当咸鱼的苏宴,被指的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苏宴:“你没看那白纸上写的是收宫女,又不是收太监。” 齐云温声道:“我可以让你既可以当宫女,也可以当太监,想不想?” 苏宴下身一凉,顺势改口道:“不太想……” 韩凌芸趁他心情还算不错,将今天的事情一一告诉了 齐云眉头一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出声道:“孟思迁重振蛮荒这一点做的还算不错,只是……” “管他什么魔尊仙尊,我要抢回师尊,还需要他同意了?” 说罢,撂下一句“多看看告示,明日送你们入宫。”便足间一点,扬长而去 皎皎明月,星河灿烂 韩凌芸等人为抢一张床折腾到了半夜,为了被子大战三百回合,三人化友为敌,谁都不让着谁 直到齐云从客栈里睡醒,慢悠悠的退了房,甚至还品尝了一把客栈里的早餐,这才想起来被留在破屋的三人 等他推开屋门,三个人横七竖八的在一张床上睡着,屋里一地绒毛,被子被分成两半,内里鹅毛洒了一地,一半被韩凌芸卷在身下,另一半被叶景天护在怀里 最可怜的是苏宴,一张床本就睡不了三人,大半个身子掉出床外,听见屋门有人打开,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和刚踏入屋门的齐云对视 “睡的好吗?”齐云一扫心虚,先出声问道 得到的却是苏宴的白眼和一句:你觉得呢? 嚯!自己好歹也是个峰主 齐云独自生闷气了好一会儿,不过今天心情舒畅不打算跟师弟计较,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给两个熟睡的人儿一人头上来了一掌 韩凌芸是被两巴掌拍醒的,因为第一下太轻了,完全没有感觉到 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看见苏宴和叶景天被迫穿上女式衣装,额前发丝被齐云弄了上去,露出白白净净的脸,在齐云一通操作下男相化女相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也能变女相,好奇的围着转了好几圈,在看到叶景天之后神情一愣 “你穿这件青色的必然好看!” 说着,韩凌芸捞过一件青衣,看上去温婉至极,张牙舞爪的要叶景天快快穿上 齐云苦恼的揉了揉眉心,苏宴这长相颇为难办,他面相高挺鼻梁,英气十足,无论怎么易容也化不出一丝女气的温柔 “峰主……”苏宴为难:“在下深知自己帅的不可一世,不必自卑。” 说着,伸出手安慰似得拍了拍,面上一副“兄弟我懂你” “闭嘴好吗?” 齐云无奈,随手施了一个封口咒,可苏宴在唔唔着,手脚并用的在一旁撒泼,无奈之下,又施了一个定身咒,将其锁在破屋里 一路上马车颠簸,齐云临走前给两人用传音石当手链,挨个系上,告知他们如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他传音,不要一个人硬扛 叶景天头上被挽了一个小辫,白净的脸蛋上透着淡淡的活力,落在耳边的发丝乖顺的趴在肩上,配上一身温婉青衣,如若不是听声,便以为这是个清秀的小女 “这小辫谁给你扎的,不像是齐云的风格?”韩凌芸疑惑道 叶景天瞥了眼她,晃了晃头上的小辫:“就是他扎的。” “没想到他还会这个。”韩凌芸惊呼,转而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觉得我们传音给师兄,他会来救我们吗?” “问的好没有水准。”叶景天眨眨眼,眸底闪过一丝嫌弃:“你自己明明知道他不会来,还问我?” 她真的好讨厌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完全不想接话的 刚走到南疆魔宫外,便看到围着的少女们,这里大多长相妖艳,叶景天清纯长相在其中显眼多了,每走几步便有同龄人凑上前来,羡慕的掐掐他的脸,揉揉他的发丝 “哪里来的女娃娃啊?长的如此可爱,恐怕不是去哄尊上开心咯,尊上都要哄你开心撒!” 一个女修低低笑着,捏了捏叶景天白净的脸蛋 “不过进去魔宫里后,咱们可都是亲人了撒,可别见外讷。”另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修说道 “话说,你们叫什么名字撒?”一个小女妖凑过来,戳了戳韩凌芸的后背,自己介绍道:“我名阿荣,这个年纪最长的是我们荒北最漂亮的妞,名阿梓。” 阿梓是个女魔修,初成少女模样,身材凹凸有型,穿的凉飕飕的,高兴的在两人面前舞了一段 “我名芸儿,这个是我的……同乡……”韩凌芸磕磕绊绊的解释道,见叶景天沉默,赶紧抬手捣了他一下 “你们可以叫我清儿。”叶景天点点头 清儿是谁?韩凌芸倒是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好像是谁提过一嘴,但始终没问出口,不闻红尘三年,她不知道叶景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最痛苦的三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了 第70章 选选选 在魔宫等候的时间里,四个人就这样聊着,互相建立起了彼此的信任 这偌大的魔宫里,如若是真的出了事,齐云来救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他救不如自救,这传音石的唯一的目的恐怕便只是向外传递有用的信息 韩凌芸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从绝情峰一路追到蛮荒,一路上从未有过反悔的念头 “成功则已,失败了就别再回峰了!” 失败了哪还有命回峰呢?韩凌芸心道,涌起的酸涩一瞬间被压了下去,捏了捏手腕上的传音石,只能希望魔尊别发现自己是易容来的就好 不久,魔宫内出来了人,招呼着她们这些小宫女排着队进入宫内 南疆魔宫不愧是为蛮荒最为华丽的地方,就连地面也是用五颜六色灵石和金块铺成的,走过一大段金石路便来到了魔宫最内 这个地方错综复杂,但却有一条长大道直通最主要的宫内 不过领事人并没有让他们停留在宫内,反而走到一处墙壁,轻敲了两下石壁 轰隆———! 石壁缓缓向内开去,这竟然是一道暗门! 韩凌芸满眼震惊的看着这条内里昏暗的小道,最深处竟窥见光亮,可见这条道是通向什么地方 不过她没忘将神识探入传音石,向齐云传递暗门的信息 “芸儿,我有些怕……”忽然手臂被人挽上,香香软软的少女贴了过来 温热的触感让她恍神,贴过来的是阿荣,甜美的长相给她带来了几分无辜弱小感 “不怕,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想再见一眼尊上吗?” 韩凌芸安慰性的拍拍她的手,示意不要紧张,这一下却让她抱的更紧了 阿荣:“是啊,可…可是我更怕不被尊上选中……” 韩凌芸想了一会儿,还是把心中所想告知了她 “你有没有看告示纸?” “当然看了……你问这些干什么?”阿荣软软问道 韩凌芸:“那告示上是不是写着哄人开心那一项要求?你觉得尊上都有夫人了为何还需要小宫女来哄他开心?” 阿荣:“你…你是说……” 阿荣睁大了眼睛,贴近她耳朵请说道:“你是说,真正需要哄开心的,其实是尊上的夫人?” 还不傻,韩凌芸欣慰的笑笑,回应道:“仅是我的猜测罢了,万一尊上被夫人惹生气,也需要我们哄呢?” 阿荣:“说的也是。” 一行人穿过狭窄的通道,直至走到光亮处,豁然开朗起来 刺眼的光亮有些让人睁不开眼,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能有阳光,韩凌芸疑惑的用手遮了遮阳光,这才看清此地,忍不住发愣 与其说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不如说这里就是一个小型的绝情峰 微风习习,竹叶簌簌,还有一处小居院,院中种着花树,而阳光好巧不巧被花树遮挡 树下阴凉处,有一个白色的“大狐狸”,乖顺的躺在躺椅上,随着躺椅轻晃着 这一幕让韩凌芸回想起在绝情峰中练剑的日子 这个白色的“大狐狸”总是在躺椅上摇着,在阴凉处好生看着她挥舞剑法,偶尔会冒出几句夸赞的话来 那只“大狐狸”并没有睡着,也并没有发觉她们的到来 只有领事人走到他面前,才堪堪发现屋里来人了 师尊是真的……修为尽失 原先师尊不管是否在躺椅上惬意睡着,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拆穿她的小把戏 韩凌芸看到眼前一幕,鼻头一酸便要落泪而下,被叶景天从后方踢了一脚,一不小心跪在草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的她眼泪也哭不出来了,就这样蓄在眼睛里,抬眼泪汪汪的看着躺椅上的人 “跪什么?难不成已经到年关了吗?”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音色都没有变 就连说话的方式也跟以前一样,齐云也是随了他了 “对、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脚下……” 韩凌芸慌乱的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赶忙站了起来,他看见躺椅上的人神色停滞了一秒,终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你叫什么名字?”齐恒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抵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脸来 两人身高还是有些差异,韩凌芸这才认真端详了一下齐恒如今的容貌 与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神色愁苦一些,仿佛是有心事,不过好像看起来今天心情很好? 耳边还挂着两个没见过的红珠,每动一下,那红珠便会随着动作轻微晃动 “回…回……”韩凌芸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师尊”两字在嘴边徘徊了一下被咽了下去 “芸儿,要叫仙君大人……”阿梓轻声提醒道,齐恒的目光微微落在她身上便移开了,催促着韩凌芸快些回答 “回仙君大人,我名芸儿……”韩凌芸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为何来这儿?”齐恒温声道,问的是她 韩凌芸:“为哄人开心,是尊上的要求。” 领事人呵呵一笑,出声打断道:“仙君有所不知,尊上这些天见仙君如此愁苦,每日事务繁忙抽不出身来陪仙君,便想出一法来请些逗人开心的小宫女来陪伴仙君。” “尊上虽身不在处,但心还是在你这的。” 领事人讪笑着,指了指身后几个小宫女:“这些都是蛮荒之地的小女,从未做过宫女,不会说刻板的话,仙君可以挑上几个留在身边管教。” “尊上说了,可以当作徒弟来收,听说仙君原先有一个小女弟子,既然身归南疆,不如选一个喜欢的当作弟子,留在身边开心开心……” “别跟我提他,你是说我可以选一个?”齐恒凉凉的打断道:“剩下的这些去哪?” “呃……”领事人擦了擦汗,“当然是留在宫中做些杂事儿……或者服侍尊上……” 齐恒轻摇折扇,在一众排列整齐的队伍里检查着,长的不符合他心意的不要,打扮太过招摇的不要,声音不够好听的不要…… 挑来拣去,最后十几个人的队伍里就只剩下了六七个人 “仙君这是选完了?”领事人高兴的一拍手,这还是仙君第一次理会尊上的安排,平常不管是尊上怎么想讨这位清冷仙君的欢心,都被拒绝或者无视所打回去 “急什么?接下来让他们表演才艺。”齐恒摊开折扇挡住半张脸 “不是要哄人开心吗?你们都有才艺吧?” 第71章 最终选择 六七个女孩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肯先站出来,慌乱中阿梓被推了出来 她趔趄了几下,终于站定在齐恒面前,神态自若的说道:“仙君大人,我会一些舞,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愿舞给仙君看。” 随机应变能力还不错,齐恒轻挑下眉尾,不等他开口回应,阿梓很快进入状态,无声伴奏中给他舞了一段 姿态倒是优美的很,神情很快投入,妩媚般的朝人勾了勾手指,抬眸瞬间,满眼情丝缠绕,青葱玉指划过,婀娜身段 此时无声胜有声 韩凌芸目光不禁被其吸引,蛮荒最漂亮的妞不是浪得虚名,论美貌,论身姿,都称得上数一数二的 一舞毕,阿梓脸上带着些红晕,眼睫扑闪着,等待齐恒的发话 “不错。”齐恒淡淡的回应道,折扇在手心敲了敲 “不过本人从小便习武学文,对这种独特的艺术并不感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阿梓……”阿梓垂眸轻声道 “阿梓,舞蹈很美,我很喜欢。”齐恒点评完,直截了当的说道:“下一个是谁?” 众人见仙君大人并不是想象中的清冷无比说话冰冷,没想到出人意料的温柔了当,一时间纷纷举手上前,想要将才艺展现出来 “芸儿,仙君如此好看,还如此温柔……我也想做仙君大人的小宫女……”阿荣跟韩凌芸躲在后方,轻声说道 “不知道仙君的小女弟子是什么样?好羡慕她啊!” 韩凌芸笑笑,不置可否 每个人几乎都有才艺,蛮荒之地的女子向来都要学一些琴棋书画的,个个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展才华,抚琴弹唱,咏诗作词,韩凌芸被震惊的忍不住向后退去 她可没什么才艺……要不然给师尊舞个剑? 韩凌芸思虑着,很快阿荣便走上前去,怀中摸出一柄竹笛,刚吹了一半便被齐恒打断 竹音凉凉,音调忧虑悲哀 齐恒凉凉道:“你是要我哭出来吗?吹的这么伤感。” 毋庸置疑,阿荣也被淘汰下去了 最后的关头,韩凌芸将躲在身后的叶景天拉了出来,推到前方去 在叶景天愤恨的目光中完成了刚那一脚的报仇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齐恒轻摇折扇,看着面前青衣少女抖成筛子 此言一出,青衣少女抖的更狠了 “仙君大人……”叶景天垂眸,唇齿间咬牙切齿的说道:“若仙君大人不嫌弃,我……可以跟我身后的朋友比一场剑。” 韩凌芸听了这话,不说紧张,反倒是兴奋了不少,她也是刚刚想到,既然已经进宫来了,就该让师尊知道她们的目的 说着,叶景天底气足了许多:“仙君大人既然是从小习武,想必对剑招一式比这些吹拉弹唱更有兴趣的多,不如……” 齐恒冷冷打断:“不必,我不喜这些。” “你可以下去了。” 叶景天下去之后,剩下的便只有韩凌芸一人 虽然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拒绝,看上去,叶景天这一番话触到了齐恒的点,前面的几位少女无论吹拉弹唱的多难听,文采诗赋作的多不押韵,齐恒都是温声评价,冷意劝退 叶景天的想法的确是更符合师尊的兴趣,除非是师尊在害怕 这个地方有人看着 是谁呢?韩凌芸想着,被齐恒的声音打断了 “到你了,芸儿。”齐恒摇着折扇便凑近了她,一张无瑕的面容带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眉宇间有着说不出来的清冷好看 韩凌芸面对这张脸从不觉得紧张,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氛围下 师尊,有着她说不出来的亲近感,或许是因为他是阿父阿母同生共死的战友 韩凌芸面不改色道:“不知仙君大人愿不愿意听芸儿讲个故事?” 她要赌一把 见齐恒轻挑眉稍,对此不置可否。韩凌芸大胆的自顾自讲了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修仙者,他从小便知自己毫无修道天赋,在这个众人修仙的路上,选择了一条修魔的道路。” “人们都知,修道者难如登天,可修诡道者却在一念之间。少年选择了一条属于他对的路,可是他有一颗别人难以抵达境界的心,那便是普度众生,心怀天下。” “如此高境界自然无法融入这修诡道的群体之中,他就这样在这道中独行,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恶龙将他抓走了。” “那些他所认为的好友全都背弃了他,就这样,他和恶龙不眠不休的搏斗了数十天,终于体力不支倒地而去,醒来之后却发现这恶龙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当做公主,五花大绑起来丢到城堡里,等待骑士来拯救。” “少年知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骑士来救他,可恶龙仍旧是在城堡外发现了一个骑士,这个骑士身着玄衣,手中拿着一把木剑,张牙舞爪的想要和恶龙一决高下。” 韩凌芸一口气没断,平静的讲着恶龙绑架公主的故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被淘汰的女孩们也兴致勃勃的躲在身后听着 “仙君大人,你觉得木剑能够打败这恶龙,救出公主吗?”韩凌芸惴惴不安的问道 齐恒轻蹙眉,说:“若是骑士有心,木剑对恶龙也无以畏惧。” 韩凌芸笑笑,这确实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师尊的声音了 “恶龙很强大,单凭骑士的木剑根本打不赢,但是骑士有很多朋友,这些朋友愿意帮助骑士去救公主。” “可是恶龙太强大了,骑士和他的朋友们根本打不过,没过多时便甘拜下风,不过好在恶龙也受了重伤。” “幸运的是,公主并没有被全然困住,他透过城堡看到了为拯救她而努力的骑士,心中不禁感叹,在恶龙受重伤之际,他有逃跑的机会,可是并没有,他不再相信这世人,可是......” 韩凌芸转而说道:“可是,骑士愿意无条件相信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想要做什么。” 齐恒:“很感人的故事,不过你想要表达什么呢?” 韩凌芸置若罔闻,继续讲道:“骑士说:今天故事时间到了,明天再继续。”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韩凌芸自知理亏,有些尴尬的缩了缩脑袋,她的确也没什么才艺啊,公主与恶龙的故事还是阿父讲给他听的,小时候就非要缠着听故事,无可奈何之下韩岳名才讲给她听的,而且才讲了一半 以至于这个故事根本没有结局 她感知到了来自身后叶景天带着嘲笑的目光,她这个结束牵强无比,像是故事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 没办法啊!韩凌芸心中哀嚎,她自己也没听完啊 不过她也自打那次之后,再也没听过睡前故事了 “有意思。”齐恒眯了眯眼,打量的看着这个面生的少女,除了音色未变,单凭看面部识别,根本认不出来 她这招易容带着些无辜破碎感,比起之前的面容确实差了不少,但是仍带着娇楚动人之姿 “那你留下好了,明日再讲。”齐恒淡淡说道,一甩衣袍踏入居处内,韩凌芸刚要紧随其后,便被领事人拦住,带着去换了一身蛮荒的玄色衣袍,一看便知是魔宫的服饰 等她再次来到这洞天福地,小型的绝情峰时,已经临近夜晚 第72章 告知 韩凌芸一身魔宫小宫女的模样,散下的长发被高高束起,看起来倒是利落极了,一身玄袍仿若是融入夜幕的星辰,衣袍上繁琐的金边给她带来了不输皇族的高贵 踏入师尊的小院,便看到熟悉的场景 还是那花树下的躺椅,一成不变的人儿仰躺在上面,望着这漫天繁星发愣 直到韩凌芸走到他面前来,学着宫中繁琐的方式,倾身一礼: “仙君大人,芸儿来迟了。” 韩凌芸垂下眼眸,偷偷观察着齐恒的动作,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师尊已经认出来她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喜,继续说道:“芸儿没什么才艺,但最多的是时间,仙君无聊芸儿便来给仙君解闷儿。” “是吗?”齐恒眯着凤眸,嘴边挂着慵懒的笑意:“我今日倒是无聊的很,不如…..你唤我声师尊听听?” 韩凌芸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天知道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这不紧不慢的性子倒是师尊的风格 “师尊……”韩凌芸哑声喊道 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了 阿父阿母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师尊你为何会答应孟思迁? 现在齐云也成了掌门师兄了,你不在的日子我们将绝情峰重建了起来 大家都在等你,为何不归? 韩凌芸咬了咬唇,思绪万千,万千话语堵在喉间,化作一泛酸水,冲向眉心处,却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换来的是怎么也止不住的泪 忽然,脑袋上被人轻轻拍了拍,齐恒温声说道:“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哭什么?” “为师知道你们受了很多苦,多亏了你们,绝情峰才能重建。” 无奈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 韩凌芸整个人被轻揽在怀里,那人手护在身后轻轻的拍着,似在哄小孩子:“不哭了啊,你不知道自己已经及笄了吗?” 话语轻柔,温声中带着些无奈 在这样的轻哄之中,韩凌芸唾弃般的擦了把眼泪,终于带着抽噎问道:“师尊……你过得还好吗?” “为什么芸儿探不出师尊的修为……” 齐恒摸摸怀中的那颗头,对于韩凌芸他总是格外宠溺,或许是因为这样,这孩子才对他特别亲 看着满腹疑问的少女,齐恒无端想到她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娃娃,抱起来还没他的剑重,记得齐云第一次抱的时候满眼对新生命的震惊,不敢放,也不敢用力,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 这孩子幼时刚会跑的时候,总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伸出小小手,去抓一抓他的手指,口中喃喃着喊师尊 往事历历在目,齐恒不自觉的回忆起了曾经的事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拜师了吗? 记忆如流水无情,被关起来的一年他仿佛度过十载,困在幻境里一日如度百年,如今他修为被封,那些温情回忆如握在手中的细沙,稍不留意便从指缝中溜走 可就算再忘,心是不会变的 已经长这么大了吗?如今的小小孩也成了顶天立地的少女 “看起来你光长年纪不长心智啊,芸儿。”齐恒拍拍韩凌芸的肩,嘴上仍不留情道,重新坐在躺椅之上,双手交叠在腹部,眯着凤眸似在打量着她 韩凌芸注意到,他右手的中指戴着一个银戒 齐恒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右手,那银戒在月光下闪闪,尤为夺目 “这个嘛……应该是上古魔戒,我摘不下来,为师修为并不是尽失,只是被这魔戒封住了。” 齐恒轻轻笑着,复又将手放回去,怅然道:“你讲的故事很有趣,我也听过一个类似的。” 还没等他开口,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堪堪在他身边落了下来,韩凌芸睁大双眼,黑雾之中显露出真容———是孟思迁! “尊上。”韩凌芸没忘记行礼,连忙垂眸低首道 “你是谁?”孟思迁上下打量着她,见到是宫中服饰心下松了口气“是你从中选的小宫女吗?”这话是对着齐恒说的 齐恒摊手:“你招进来的?我选个赏心悦目的,看着舒心,” 孟思迁将人儿揽入怀中,带着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毕竟你从未…答应过我。”凑近耳边的红珠,轻咬了几下,含糊的说道:“仙君无聊,本尊也可以给仙君解闷儿,怎样?” 刚要动手动脚,视线落在了一旁垂眸的少女,孟思迁轻哼一声,这宫女当然是蛮荒之地找来的,没学过宫中规矩,自然不懂什么眼力见,不让她走,还真就在这儿待着看了 随即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韩凌芸咬了咬牙:“我是仙君的宫女,没有仙君的命令当然不能走。” 孟思迁低笑道:“那本尊命令你离开,你敢不遵吗?” 齐恒拿起折扇打岔道,折扇横在两人面前:“我尚未给她安排住处,如此将她赶走,岂不是晚上要睡在外面?”说罢,将韩凌芸护在身后:“这是你招来的人儿,如此这般是一位尊上所为吗?” “住处?”孟思迁眸色暗淡,一只手攥紧了齐恒的手腕,黑紫色的眸光如蛇蝎般扫过两人 “这小宫女就来了一天,你就百般护着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你之前的徒弟……住处我魔宫殿有的是。”说着,将齐恒护在身后的韩凌芸扯了出来,如同拽一个猎物一般 齐恒手腕处一轻,白皙手臂上赫然留下了几道红印,只见黑雾腾然升起,再扑过去抓人,便是早已不见踪影 脚触及到地面,这里已经是偌大魔宫殿堂中,屋内近乎都是玄色,却不知何处隐隐发光,殿堂之上点缀着发亮的魔晶石,照亮整个堂内 孟思迁走在她前方,韩凌芸一咬牙,跟了上去 魔宫殿大的很,不比皇宫的富丽堂皇,但仍旧别有一番韵味,孟思迁带着她左转之后,来到了一处魔宫内的另院 “是尊上和芸儿!” “快来快来!” “是尊上!!!” 几个小姑娘凑到一块,在另院处尖叫道,阿梓大胆向前走去,主动向孟思迁行了一礼,怯怯的喊:“尊上……” 孟思迁回以一笑,侧身将身后的韩凌芸露出,阿梓马上心领神会,将她拉到身边来 “啊啊啊!!尊上笑了!!” “尊上真好!不仅给我们安排了住处,人也特别温柔!” 阿梓浅浅一笑,刚把韩凌芸拉过来,转身望去,孟思迁早已没了身影 几个小丫头凑过来,眼睛闪闪的,抓着韩凌芸不放,一定要问出她怎么跟仙君和尊上大人打好关系的 “没想到仙君这个人看着清冷无比,没想到居然喜欢听故事!”阿荣说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你反应快,给仙君讲了一个故事,我以为他不会听了呢!” “是啊是啊!”阿梓附和道:“听说仙君总是失眠,估计是要听你讲故事才能睡呢!” 韩凌芸一一应声,视线在这些小姑娘身上扫了一圈,愣是没见到叶景天的影子,于是问道:“叶……不是,清儿呢?” “这么热闹难不成躲在屋中了?”韩凌芸抬起下巴朝屋内看去,回想起叶景天早晨给她的那一脚,腰间隐隐有些痛呢! 阿荣和阿梓互相看了两眼,神色凝重起来,韩凌芸感知到了两人的骤然下降的气氛,心中不禁咯噔一声,预感不大好 “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个表情?”韩凌芸伸手捏了捏阿荣的脸,甜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愤恨,最终阿梓开口说道: “清儿、清儿他可能是叛徒……尊上已经将她带走了……” “你知道的,我们蛮荒女子谁会舞剑和对拼呀!会的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或是一些魔修……” “不过不用担心,只要清儿不是那修道的仙人,尊上一定会还清儿一个清白的!”阿荣安抚的拍拍韩凌芸的肩膀 清白? 叶景天能有什么清白? 完蛋了 第73章 少年 “怎么了芸儿?你脸色好像不太好…..”阿梓关心的抚了抚她的脸,“我知道你担心清儿,但是尊上不会平白污蔑人的,我们要相信尊上。” 相信个鬼啊! 韩凌芸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果然是因为那句话出了问题,怪不得师尊会忽然叫停,没想到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是那个领事人吗?当时那暗门之中除了这些小女,就只有领事人了 回想起那领事人的模样,倒是一副贼眉鼠眼的狗腿子样,给她的第一感觉便是这人不安好心 “不……清儿她现在在哪呢?”韩凌芸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阿梓摇摇头,反问道:“我记得清儿是你的朋友吧……我陪你去找尊上替清儿澄清,不过如果清儿不是那潜入魔宫的修道之人,尊上肯定也不会对她怎样的……” “不……”韩凌芸慌乱摆手:“我跟清儿是路上遇见的,便一同结伴而来,我相信尊上一定明查,还她一个清白。”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选择自保,不知道孟思迁有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 不过大抵是没有,趁这个机会不如去探查一下魔宫内部 安置好自己的住处后,韩凌芸便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溜出外院,途中经过了暗门之处,启动暗门需要有玉令,那领事人只给了她一道可开启通往师尊住处的玉令 不知道这玉令能不能开别的暗门… 韩凌芸摸索着墙边,这宫殿看着不如那皇宫大,但其中设置了许多暗门,通往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咔哒! 不知手边触碰到了什么,只听见咔哒一声,墙中缓慢突出了一块石砖,上面凹槽部刚好能放得下一块玉令 韩凌芸赌了一把自己手中玉令,放上去的那一刹那,那石壁骤然晃了两下,镶着玉令的石砖向内收去,眼见石砖收缩,那玉令却怎么也扣不出来了,与此同时,周边侍卫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这魔宫之处没什么障碍物,根本无处躲避,脚步声慢慢逼近,不止一个人! 慌乱之中,身后的石壁晃了晃,敞开一道暗门,门中黑暗,骤然间伸出一双手,从后方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拖入暗门之中去! “安分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参杂着些不易察觉的烦躁,一只手牢牢扣住她腰间,另一只手险些被韩凌芸咬住 “别怕。” 两人挨的极近,几乎是将她从后方按进怀里,温热的吐息打在露出的一小片脖颈处,在暗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两人换了个方向,背后对着开启的暗门 身后一道光亮照射进暗门内 “孟、孟少主!”侍卫惊呼道:“难不成惊动防御系统的人是您吗?” 韩凌芸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的一片衣梢落到外去,身后这少年显然身型比她高很多,严实的将她瘦小身子挡在前面,她感觉到身后那人挺直了腰背,沉声道: “刚刚看到一个触动阵法的人跑走了,你们去查看一下,切勿让潜入魔宫之人逃了。” “是!”带头侍卫应道,指挥着身后的人远去了 轰——!石门应声合上,周围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韩凌芸拧了拧身子,想要从这人的双臂之间挣脱出来,却被一只手强有力的捏住了脸 “唔唔!!”韩凌芸脸被捏住,喉间一紧,下一秒,后脑重重磕在墙壁上,撞的她眼冒金星,脖颈之处的手指缓缓收紧,几近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 韩凌芸终于看清自己的处境,对上了一双黑紫色的双眸,目若寒光,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 这双眸子和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韩凌芸一时看的有些愣神 他一袭红衣,冷眉紧蹙,一双暗紫色的眼眸深邃又迷人,初成少年模样,身型却已经是个成人模样了,或许还能再长,手臂肌肉微微用力,韩凌芸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韩凌芸脑中风暴,试图想一些说辞出来,却被人一把捂住嘴 “唔唔!?” “你是孟思迁招来的宫女?” 韩凌芸慌乱点头 少年眯着眼睛,松开了箍在她脖颈间的手“但你并不是蛮荒之人,京城来的?” 韩凌芸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在他手心里疯狂摇头 “还说不是?”少年似乎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语气中带着些笑意 韩凌芸微微怔住,还真让这个陌生的少年说对了,但面上仍带着不知所措,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半夜不睡觉?你不知道宫规吗?” 少年勾起笑容,言语里带着戏谑:“我听说今天抓到一个金丹期的小宫女,你猜她在哪儿?” 韩凌芸努力抑制住自己眼神中的震惊,但还是被这少年捕捉到了 “你想去见她,我可以给你指路……”少年松了力,韩凌芸站立不稳的滑落在地上,修长手指勾了勾,颈间被勾出一条项链,她下意识的摸向颈间,抬眸看去,那条带着块灵石的项链被少年勾在手间 “你是游愿的人?”错愕中,少年转了转手中的灵石,“那为何还要用玉令开门?” 韩凌芸揉了揉脖颈,心觉这人话真的很多,只见少年拿着那块小灵石在墙壁的一块凹槽处一按,掉出来一块玉令 正是她刚刚拿着的那块玉令 “谢谢。”韩凌芸摸起那块玉令,转身就要跑,被人一把揪住衣领拽了过来 “去哪儿?你若是想去见那小宫女,就要跟着我走。” “我又不认识她,为何要去?”韩凌芸说着,抬脚就要走 少年微挑眉稍:“那个方向是牢狱,你想去看?” 韩凌芸脚步顿了顿,没想到误打误撞真让她找到牢狱来了,她只是想打探一下地形,顺便确认一下阿父阿母是否在此处,但身后这个陌生的少年让她不便行动 “我只是走错了,现在便要回去了。”韩凌芸转身,撞上了一块硬物,黑暗之中其实并看不清对方大概位置,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了 耳边传来少年的轻笑声,韩凌芸蓦地抬头,她刚刚撞上的正是他,她倒是被撞的鼻间酸涩,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个人居然在她面前笑嘻嘻的 “笑什么?”韩凌芸捂住鼻子,看着面前这个俊朗的少年 “笑你蠢。”少年勾唇,“我倒是可以带你看看这牢狱之中关的是何人。” “有兴趣么?” 韩凌芸抿嘴,不置可否 少年的笑意并非让她觉得明媚阳光,反倒是有着说不出的戏谑,更像是———不怀好意 面对这样的人,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闭口,能避则避 可少年可不给她避开的机会,伸手便要去捉她,在手指马上碰到的时候,韩凌芸一个闪身躲过,只让他碰到了发稍 “躲什么?” 第74章 相见 “不喜触碰,孟少主还是将灵石还给我吧。”韩凌芸回忆起那些侍卫称呼他的敬称,盯着少年手中转来转去的灵石项链 那灵石项链在少年手中像是一个玩具,缠绕在指间,再次甩出去,又再次缠绕回去 少年晃晃手里的灵石,意识到她是在说这个,那双暗紫色的含情眼眯了眯,似乎是憋着什么坏主意 “你是说这个?”你跟游愿什么关系?” 韩凌芸黑着脸:“他欠我人情,拿灵石抵债。” 少年挑眉:“那你是不是也欠我个人情了?” 见韩凌芸不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一道灵光闪过,暗门空间狭窄黑暗,况且这还是一条通往下方的楼阶,灵光到来之际躲闪不及,生生割断了她的一缕秀发 韩凌芸皱眉,少年捡起秀发,发丝缠绕在指间,迎面传来少年清朗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这个吧。” 韩凌芸看着少年将发丝缠绕指尖,把玩着发梢处,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得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 一缕头发而已,又不是掉块肉 两人走到楼阶下方,这条暗道直通向地下,层层台阶之下阴暗漆黑,在终点处闪着微弱的鹅黄色光芒,隐隐能听到些说话声,在空荡的地下回荡着 昏暗吊灯轻晃着,两个晃动的人影似乎是在交谈,韩凌芸隐约能听见些什么策反,军队的词汇,最重要的是,这两人的声音格外耳熟 是的,她不会忘记阿父阿母的声音 阿父阿母果然还活着!韩凌芸抬起头快速眨眼,生怕下一秒眼泪就会控制不住的落下,前方是声称带她在此处“探险”的少年,她不能完全信任他,等再次回神后,一张好看的脸在眼前放大 韩凌芸:“……?” 什么时候凑这么近的 “干什么?”韩凌芸向后缩了缩,离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远了远,想要绕过他走过去,被少年一只手控制住了 “以你的身份,你应该叫我少主。”孟少主终于端起魔宫少主的身份,将韩凌芸拽到后方去“别忘记敬称。” 韩凌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是魔宫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面前少年年龄和她相仿,便一时忘记了敬称,如此过分的言辞,这孟少主竟也没动怒 便开始老老实实的跟在少年身后,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小宫女 “孟少主。” “韩家主,韩夫人。”少年红衣微欠身,向二位行了一礼,木质桌上放置着一张地图,上面勾勾画画,韩凌芸抬眼望去,这正是一张魔宫图式,上面赫然记录着宫内所有的暗门 到处都是机关陷阱,一不小心便会触发防御系统,整个魔宫之内遍布暗门,靠强劲阵法保护着 这么说来,她刚刚触发阵法这一举动,没死就算是好的了 抬眸望去,面前是俊美的男女,虽然衣着朴素了些,但容貌都让人眼前一亮,两人手挽手,即使一年未见,在这魔宫牢笼之中困着,隐匿在这漫无天日的地方,那双眼睛还是有神的 韩凌芸心脏仿佛被人捏了一把,满腔欲语,却只能在孟少主的身后,无法迈上一步 “待少主夺得南疆大权之时,便是我们夫妻二人回京城之日,如此说来,还是多谢孟少主了。”韩岳名毕恭毕敬道:“不知近日尊上可还算好?或许他公务繁忙,不怎么来探望我们二人。” 孟少主笑笑:“说话不必拐弯抹角,你们是想要听那仙君的事吧,我这边倒是有一个认识的人,她今日可是尊上招来的小宫女,一直服侍在仙君身边。” 说着,扯了一把身后的人,将她带到前方去“说说你服侍仙君的事,这个人情就当还了。” 韩凌芸惊讶之余,才想到是玉令的原由,招来的数十位小宫女只有她得到玉令,这玉令本就是开启师尊暗门的钥匙,也怪不得这孟少主认识她了 在自己阿父阿母面前,忽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身后忽然传来孟少主悠悠的声音: “本来想去仙君府内捉你的,没想到还自投罗网了。” 韩之尹挑了下眉,温声俯身道:“可以详细说说仙君的事情吗?我们作为他的家人,都很关心他......” “是吗?可我不记得仙君有家人啊!”韩凌芸酝酿好情绪,试探的开口问道:“那如果你们是仙君的家人,尊上应该不会将你们关进牢狱里面啊?”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她清楚的看到韩之尹的眉头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带着些探究的意味,来回打量了她 齐云在她原本易容的样貌又画龙点睛了几笔,现在的容貌也说好看,但完全不比之前,面貌连带着气质都变了,用齐云的话来说就是亲妈都认不出来 看到韩氏夫妇二人神情的一愣,韩凌芸下意识摸了摸脸,心道不愧是齐云,果真是没认出来,但因为音色未改,听到和自己女儿声音一模一样,长相却不同,肯定心里如惊雷般不可置信 韩之尹很快恢复神情,轻柔道:“跟尊上闹了点别扭,这才被关在牢狱之中,可以给我讲讲仙君的事吗?” 这声线她好久没听过了 垂下的眼睫闪过一丝凄苦,与她容貌相似的美人儿颤颤长睫,仿佛下一秒变要落泪了 她从未见过阿母落泪,无论是何时,即便是现在这样,多半也是装出来的 因为她的阿母并不觉得在这里有多苦,她坚信有朝一日能重返京城,离开这蛮荒南疆之地 迟疑着,韩凌芸开口道:“……仙君很无聊,喜欢听故事,我只见过仙君一面,可他很喜欢我讲的故事……”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我的阿父阿母也经常给我讲故事……” “那个时候……” 面对的是自己的阿父阿母,她不知不觉的说了很多,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们的脸色 她太希望他们能快点认出来自己就是他们三年未见的女儿了 从千灯会到今日,她有太多话要说了 积攒已久的感情全都酝酿在喉间,想要通过只言片语传递到对面去,韩凌芸观察了一会他们二人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份感情忽然间淡了许多,像湖中泛起的涟漪,到最后逐渐归于平淡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话里半真半假,但情感绝不是假的,韩凌芸长吁一口气,身子晃了晃,讲真情实感一口气说完真的很累,像是将自己掏空了一般,就是不知道阿父阿母到底有没有感知到? 这样想着,她抬了抬眼皮,看到神色毫无异动的阿父阿母,有一瞬间的慌神 下一秒 一把明晃晃的剑身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75章 日常 “不好意思,剩下的对话你不该听了。” 少年袖间银腕收紧,一身红衣在这昏暗之处染上了些不明暗意,手中的剑稳得很,与此同时,韩凌芸感受到了从剑身上传来的杀气 是的,这份杀意太明显了,韩凌芸不慌不忙,捏住剑尖向别处按了按,脸上忽然浮现出笑意 她手中捏着剑尖,孟少主,面前的少年竟无法动剑分毫,脸上挂着讪笑:“少主~那芸儿不听了,可否给芸儿一条生路?” 她好歹也是金丹期的天才,对付一个连灵力都不知如何打入剑身的笨蛋,简直轻而易举 韩岳名听到后微蹙眉,开口道:“你刚刚称自己什么?” 韩凌芸无视了他的问题,捏着剑尖向旁一挑,纵身向旁边一滚,刚刚站立的位置身后刚好有一张桌子,被剑劈成了两半 她一个翻身站起,对上了少年凌厉的目光,是杀意 目光落在少年身后的出口,正思索着如何逃出生天,谁曾想,少年,孟少主饶有兴致的收了剑,抱手侧身看着她 不,不是在看她! 韩凌芸心脏狂跳起来,连忙视线一扫身后,韩岳名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被她这么一扫,抬起的手顿了顿,瞬间落下,打在她脖颈之处 晕过去前,更多的是满心的不解和无奈 看到的,是少年的一片红衣 ……罢了 再次醒来之时,见到的是明日的清光,暖洋洋的照在脸上,有些发烫,身旁蹲坐着一个玄衣小女,青葱纤细玉指抚过她的脸,这一触碰才让她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韩凌芸虚软的抬了抬眼皮,阳光刺眼灼热,她半眯着眼,回想着昨日发生的事 阿梓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脸,目的是要她清醒些:“当然是你的住处啦!你昨天跟少主幽会时睡着了,还是她把你送来的呢!”说着,抿嘴偷偷笑着,身旁几个小姑娘也凑热闹似的围了过来 韩凌芸扑腾一下坐起身来,道:“什么少主?什么幽会?” “你当时睡着啦!”阿梓眼眸闪闪:“少主亲自抱你来的,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咧!” 能有什么不对啊! 没当场给她血溅当场就算好的! 韩凌芸揉揉眉心,艰难开口道:“……呃……他当时什么表情?” 阿梓神色更加兴奋:“当然是喜欢你的表情啊!真羡慕你啊,又能服侍仙君,少主还看上你啦!” 他恐怕不是看上我了,是在想要怎么杀了我才对… 韩凌芸苦恼,阿梓抬了抬手,手心里掉出一条闪亮亮的吊坠,一个灵石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她定睛看了下,以为是自己当初从游愿身上夺来的吊坠,仔细看去,这吊坠比她之前的那条更亮,灵石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像是一个“孟” “这是少主叫我拿给你的。”阿梓眉眼弯弯:“真好呀!定情信物都给了!” 韩凌芸接过吊坠,无奈道:“你能别再说了吗?” “好好,我不说了。”阿梓说着,躲到一边笑去了 韩凌芸对着铜镜瞧了瞧,看起来昨日这些人并未发现她容貌,齐云在易容术式上贴心的设了个只有他才能解开的法诀,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这些落选的小宫女们跟她不同,一大早就被派遣到宫的各个地方干些杂活,偶尔会抚琴弹唱,看似空荡荡的魔宫自从有了这些玩闹的小宫女们变得热闹非凡,魔宫内空荡且有回音,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大喊大叫,依着回音高声歌唱 不知道孟思迁究竟住在何处,宫殿内的吵闹他从未听见过 韩凌芸每日便前往师尊住处,两人畅聊甚欢,她也终于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后续 虽然最后的结局不算完美,但是...... 韩凌芸抱着一个小青团痴痴的笑着,看着躺椅上懒洋洋讲陈年往事的齐恒 原来在师尊的那个年代也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阿父阿母和师尊执行完任务的时候每每遇到雪天便会卷起雪球打雪仗,每每输掉的永远是那个最先提出来玩游戏的,心高气傲的韩岳名 韩凌芸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笑的痴痴的咬了一口青团,她那个直到现在都带着些不服输的气质的阿父,就算是跟自己的女儿玩游戏,也从不让着,韩凌芸从未赢过他 齐恒又悠悠的说着:“但是他每次都会输给韩之尹,那个时候的他一见到美人,脸红的跟苹果一样,从脖子红到脚跟,玩游戏的时候神智总是飘忽,从那个时候......” 韩凌芸马上接着说:“从那个时候阿父就喜欢阿母了!” 齐恒笑笑,默许了她这个随意接话的习惯 齐恒:“是韩之尹先喜欢的他。” 韩凌芸骤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两人经常趁着白日聊一些故事,偶尔齐恒会拖来一把古琴,轻声教着她弹曲,悠然琴声传在这微型的“绝情峰”内,一时间她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尚未及笄的小孩,仍潇洒快乐的活在绝情峰内 只不过这种遐想总会在孟思迁的到来破灭 魔宫大堂内仍留着几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子,这昏暗殿堂之处多了些明媚气息 她踢了一脚地上滚落的石子,石子蹦蹦跳跳滚了老远,弄脏了刚擦干净的地面 阿荣见了,带这些气音说道:“啊!芸儿你回来了,这是刚擦干净的地面,不要把石子踢进来啊!”说着,一边掐腰一边收拾好弄脏的地面 “抱歉。”韩凌芸带着歉意说道,目光忽然间落在了那日孟少主还她的吊坠,这个吊坠她还从未检查过,不知有什么作用 不过大概是跟游愿的那块差不多 会不会有监视的阵法在上面? 她想到这处,心下一紧,手指抚上灵石,探入些灵力进去 没有奇怪的地方 韩凌芸疑惑,孟少主看起来并不像是这么好的人 “芸儿,这是孟少主孟韵晟给你的吗?好好看呀!”阿荣探着头看了一眼,带这些好奇打量着 韩凌芸被这声从思索中拽出来,皱眉问:“你刚刚说少主叫什么?” 刚刚的名字如同惊雷一般,落在心间里,轰然炸开 阿荣这才反应过来:“啊抱歉,我不该直呼少主大名的,还请芸儿你替我保密啊!” 韩凌芸抑制不住满眼的震惊,着急抓着阿荣问道:“孟少主是叫......孟韵晟?” 阿荣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可是魔宫,切不可乱说,要是被听到了,可是要论罪的!” 韩凌芸在她手心里点点头,拉开捂住她的手,扶住她的肩膀带到角落处去,沉声问道:“给我讲讲少主的事。” “说这些干什......”阿荣刚要问,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浮现红晕:“这个你直接去问少主就好了呀,我可不敢谈论少主......” 韩凌芸看她这样,八成是又想到别处去了,连忙打断她的遐想,扶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听一下关于少主的以前......比如说他为何会在魔宫?” 阿荣眨眨眼:“芸儿你是在说笑吗?少主本就是魔族中人,不在魔宫还能在哪呢?” “他可是尊上唯一的亲弟弟呀!” 第76章 识破身份 亲弟弟? 可是她遇见的那个孟韵晟分明是一个灵气入体的修道之人,怎么会是魔族中人?更不要说是魔尊的亲弟弟了 韩凌芸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想到这少主的容貌倒真和她记忆里的那个孩童相仿 只不过岁月拉长了他的身影,身材挺拔,面容带着比孩童时期长开的妖孽感,那暗紫色的眸子仍如同潭水般看不穿,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深邃 一袭红衣衬的他更像是魔族里的妖精,音声鬼魅,如那夜在耳边低语,带着几分冷厉的干净 而这变声之后的声音,也与往日的稚嫩童声有了稍许的不同 “不过啊...少主是前几年找回来的,尊上对外宣布说这才是他的亲弟弟,宠溺的不行呢!”阿荣捏了捏她的手心,指着她脖颈上挂着的吊坠说道:“芸儿......我可以看一看你的吊坠吗?” 韩凌芸将颈上的吊坠扯了下来,点头同意的交给阿荣 阿荣手指摩挲着吊坠上的纹路,从韩凌芸的这个方向看去,那纹路刚好是一个“孟”字 笔端微微上勾,字体四方带着强劲,刚劲之中带着说不出的妩媚 忽然手腕处的传音石震了震,是齐云的消息传来,这传音石想要听到声音只能将灵力探入其中,将对方的声音传入识海 下一秒,齐云关切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师妹,你还好吗?” “还好,叶景天被抓了,你能联系上他么?” 对方似乎轻叹了一口气,“联系上了,只是不知道在哪,他那方断断续续,不过听状态应该还好,现在孟思迁全力搜查蛮荒之地,今日我和他交手......” “你还好吗?”韩凌芸听闻他俩交手,画面不要太吓人,一时打断了他问道 “放心!你师兄跑的快,他没抓到我,不仅如此,我还给他一掌使其受了重伤......”齐云在对面笑着说,“师尊那边还好吧,我经常听见你们俩在笑。” 韩凌芸面部扭曲了两下:“还好......” “是吗,那就好,你有分寸,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咔嚓...滋滋....滋滋......” 齐云那边音石发出滋滋响声,看来是对面遇到什么事了,切断了联系,韩凌芸再次说话也听不到对面的回音了 切断联系后,韩凌芸不由得琢磨起齐云的话,她太了解这个大师兄了,嘴上总是逞强,对上这样的魔尊,他一个金丹期的人儿在蛮荒之地无处遁形,估计是冒着生命危险才跟她通话 现在应该在蛮荒被全城通缉,难找安身之处 想到这处,韩凌芸眼眸垂了垂,忽然想到吊坠还在阿荣的手里,抬眼间对上了阿荣闪闪亮的大眼睛,带着疑惑问道:“芸儿你在想什么?刚刚怎么叫你都不答应。”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韩凌芸快速眨了眨眼,换上一副呆愣的乖乖模样,摊开两只手糯糯说道:“吊坠看完了吗?” 阿荣笑颜盈盈的望着她,将吊坠放置在她手心里:“别跟我卖萌了芸儿,去跟你的仙君卖萌,说不定会赏你一笑呢!” 仙君不苟言笑,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韩凌芸颠了颠手中的吊坠 师尊本不应该在这儿,为何会对着不喜欢的人笑呢? 夜半三更,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带着少女们满心愿望,沉入这暗夜之中 窗外响起簌簌风声,花树的枝叶被风吹在空中凌乱摇晃着,不少花叶悠然落下,被风儿卷起,打了个旋似的,一朵落在窗前 韩凌芸捻起这瓣花叶,揉捏在指尖,化成花泥,指尖一挑,落入凡尘之中 她一手护住吊在胸前的吊坠,踮起脚尖轻声走向门边,没走多时,手臂被人从下方握住,牢牢扣住 韩凌芸心中警铃大作,目光顺着望去,见到是阿荣时松下一口气,沉声道:“怎么了?” “你又要去找少主幽会吗?”阿荣眨眨眼,黑夜里,眼眸亮闪,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韩凌芸蹙眉,她此番确实是想找孟韵晟问个明白,但要是被说成是去……幽会……. ……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阿荣眼眸暗了暗,抓住她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欲言又止,最终她松了劲儿,缓缓说道:“好,早些回来。” 韩凌芸只当是担忧了,轻点了下头便落入院内,消失在浓厚夜色之中了 她早有猜测,孟韵晟给她的这块吊坠应该和游愿的那块差不多————或者说,能开启的暗门还要多 想都没想,在绕过魔宫外正打着瞌睡的侍卫,足尖一点,玄色衣襟与夜色融为一体,轻车熟路的来到暗门处,扯下吊坠扫过机关,轰————!那道暗门缓缓打开,内里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凭借超强的五感,韩凌芸头也不回的飞入其中 咚—— 韩凌芸被撞的头昏脑胀,手触碰到温热的事物,不像是墙壁,便动了动五指捏了捏,被人带着怒气一把扯开 等眼睛适应了这昏暗而内道,这才看清自己撞的竟然是一个人,少年愤怒的将她的手扯开,两人分开了一段距离 “咳!你......!”孟韵晟抬手捂住嘴,眼眸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韩凌芸只觉得脑门刺痛,好像自己的脑袋正好撞在了这人的嘴上 脑袋被人啃了一口 这人是门神吗?每次来都站在内道里? “嗨!少主,好久不见。”韩凌芸有模有样的举起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她和孟韵晟确实是很久不见,只不过她认出来他,但韩凌芸容貌早已改变,只怕这少主根本也认不出她来 孟韵晟放下捂住嘴的手,俊美的脸上带了一丝愤怒,韩凌芸顺着他俊美的脸向下望去 孟韵晟是薄唇,嘴角被她磕的有些殷红,若是之前像是天边而一处弯月,所以只要肿一点便会非常明显,可是现在...... 那张如弯月勾唇肿成了香肠 “哈...哈哈哈.......”韩凌芸尴尬的抑制住自己的嘴角,可面前的一幕让她根本忍不住,终于爆发出响彻整个暗门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俊美的脸上一瞬间崩然 孟韵晟又羞又恼,抬起袖袍遮住半张脸,暗紫色的眼眸狠厉又愤然,恨不得将面前这个爆笑如雷的少女吞吃了 孟少主扭捏了两下,最终憋出一句:“别笑了!” 见韩凌芸仍笑的一抽一抽的,弯着身子捂住腹部,每抬眼望他一次便又燃起笑意,笑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于是怒从心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只露出那双眉眼弯弯充满笑意的眼睛 可那双眼睛仍旧扑闪扑闪的,似在嘲笑他,又似......那千灯会上的明月,永远高伦闪耀着,如琉璃般闪着光芒 俊美的脸上有一丝慌乱 第77章 即将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韩凌芸眨了眨眼,孟韵晟轻叹一口气,将捂住她嘴的手收回,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谁知手刚收回,只见对面少女面上再也绷不住了,噗呲一声再次笑出声来,嘴角压了四五次都没能压下去 孟韵晟:“……罢了……” 笑也笑够了,韩凌芸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定了定气息说道:“孟少主为何仍在此处?芸儿记得上次也是这么和少主相遇的……” 孟韵晟眼神极为复杂的瞟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拎着缠绕在指间的吊坠,“宫内暗门无数,为何来这儿?” 韩凌芸察觉到他的目光,颠了颠手中灵石,笑道:“自然是想要见少主了。” 孟韵晟皱眉,没等他开口道,韩凌芸开门见山的说道: “少主留我一命,又送我以灵石,不正是要芸儿来见你……给韩家夫妇二人传递些仙君的消息吗?” “你倒是聪明。”孟韵晟冷哼一声:“不枉我等你许久。” 韩凌芸屁颠屁颠的跟上他的步子,跟在他身后黏糊糊的说道:“少主以为我会逃?这魔宫我可逃不出,倒是少主……莫非是借韩家夫妇二人之力,为夺得大权?” 孟韵晟不置可否 韩凌芸又问道:“这宫内暗门几何?机关几重?论韩家夫妇二人恐怕无以对抗尊上,少主要如何夺得大权?” “我想,少主恐怕是要等到尊上大婚之人,举城庆婚之时,借韩家夫妇二人声东击西,坏了尊上的婚日,在大典上轼兄,台下的众人自然以强者为尊,供奉你为新魔尊……” 孟韵晟背僵了一下,心中如擂鼓,这平平无奇的小宫女将他的计划猜了个大半,一时间竟有些纳闷这人的身份 一回头,便看到这人凑近他的傻笑 孟韵晟:“……”应该是错怪她了 韩凌芸掐了一把自己笑僵的脸,其实刚刚也只是她的猜测罢了,不过看这人微怔,恐怕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跟着少主一路向下,又能跟阿父阿母说说话了 韩凌芸觉得今天如同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在心中蔓延,走路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阿父阿母,两人执笔在泛黄的地图页上书写着什么,大概是他们的战略,两人向往常一样向少主问好,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变了变 以往连多余的神色都不会放在她身上,可如今,他们的眼神却有种说不出的温和 “……芸儿……我们应该唤你为芸儿吗?”韩之尹凑近了她,手指轻抚耳边发丝,带到耳后去,这是一个极为平常的挽发动作 韩凌芸垂下眼睫不敢去看她,这才想起是上次见面一不小心透露出了自己的化名,这才让阿父阿母起了疑心,眼眸微动 而后露出灿烂一笑:“仙君的家人便是和仙君同等,唤我芸儿也可。” 对方挑了挑眉稍:“我们夫妻二人也有女儿,她名字的末字也是芸,我们二人看到你的模样,总是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韩凌芸面上微动,说不上的喜悦感涌上心头,但很快便被自己压了回去:“芸儿的芸乃芸豆的芸,是家父在取名是看到桌上的芸豆而想的名字,不算什么雅字,但也是有缘由的。” 韩岳名站在身后似乎想说什么,可韩凌芸不给他问话的机会,以极快的速度给二人讲了讲齐恒的近况,无非是一些喜欢吃的东西,今天仙君又笑了几次,讲了多少陈年往事,怎么教她抚琴 “想来,仙君最近心情好了很多……”韩凌芸若有所思的说道,为了防止孟韵晟再次拿她开刀,说完后便行礼想要快些离开 一个人匆匆走到暗门附近,忽然想到孟韵晟每日跟个门神一般站在此处,难不成…… 心念一动,韩凌芸在附近的墙壁上摸了摸,与平常的墙壁并无不同,也丝毫没有缝隙,大概是不会有暗门了 刚要决定离开这里,忽然脚边一阵凉风抚过脚踝,凉丝丝的 有风? 韩凌芸蹲下身去,脚边果真有微微的凉风吹来,手指探了探,终于研究出这风的方向 咔哒———! 这墙壁的感应极强,或许是缠绕在指间的灵石起了作用,面前一扇石壁缓缓升起,内里凉风习习,涌起一种靡香,在石门开启之时,内里灯火一盏一盏的燃了起来,照亮了整个过道 不知这过道到底通向何处? 韩凌芸只觉得后背发凉,看到如此情景,说不诡异是假的,这偌大魔宫内里建的如同蚁巢,繁复难懂,错综复杂 十五岁的她有着少年心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踏入内门那一刻,身后的石壁缓缓落下,轻轰一声,彻底断绝了她的后路 “……阿恒……他们都是这么唤你的……阿恒…阿恒……” “瞧瞧,这全都是你的好徒儿弄出来的!!本尊早该知道的,他来蛮荒了!你们对接过了?什么时候?!” “为什么不说?!” 紧接着衣着簌簌声,似是在争斗 韩凌芸放轻了步子,这声不远不近,确并不是在此处,更像是在头顶上方响起 这魔宫不怎么隔音啊…… 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争斗声消停了,只有孟思迁一人的怒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唱独角戏 听着这独角戏,她差不多也了解了些情况 齐云当真是弄伤了孟思迁,韩凌芸眼眸微闪,看来大师兄并不全是嘴硬 “你的好徒儿,早就根基被毁,无缘仙路,与他交手时,本尊也得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 “……阿恒……” “别说了。”齐恒的声音响起,像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你怎么就不能安静的待在本尊的身边?本尊说过会放过韩家那二人,而你留在这里,这是你亲口说与我的…阿恒…” 声音鬼魅又低沉,缓慢的从上方传来,贴在耳边,一声声呢喃如惊雷般,在韩凌芸脑海中炸开 “阿恒……” “阿恒。” 孟思迁的声音逐渐回荡,没了声,正当韩凌芸以为他们不会再说的时候 紧接着,齐恒不可置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孟思迁!!” 声线颤抖而崩溃,她甚至想象不出,吼出这样声音的师尊,就是什么模样 “当真是有意思,阿恒……为了一个弟子,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怪不得根基被毁也能重拾仙路,原来背后有我最爱的阿恒在为他铺路啊~” “这半颗内丹,本尊收下了。” 第78章 半颗内丹 发丝被人牵在手里细细摩挲,这等暧昧手段面前的人儿早已习惯,目光似落入人身上,又仿若透过此人看的是身后 面前这人好吵…… 齐恒不禁想到幼时跟韩家人躲在草丛里射山鸡,虽然每一次都是韩之尹抓的最多,受伤的山鸡得知自己的命运,也是如同面前此人般喳喳乱叫 想着想着,嘴角勾起一道不易察觉的笑容 好像面前此人与他不熟 孟思迁双手揽住他腰间,额头抵住对方,温热吐息萦绕在两人之间,这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动作,口中不断呢喃着他的名,若是寻常人家定会觉得如此称呼暖入人心,呢喃如若惊雷,可换作他身上,却是句句惹人心烦 时间长了,他便当作听不见 孟思迁禁锢在他腰间的手松了劲,眼眸中带着他看不透的凉意 冷眼望去,面前此人眼神忽的变了,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一个储存器,还未打开,齐恒便觉得被锁住的灵力不受控制的与这储存器中的物品隐隐共鸣 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孟思迁!!” 储物器弹开,内里金光大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引的他体内灵力不受控制的钻出,手上魔戒隐隐冒着红光,在指节处收紧,向丹田处压制住体内隐隐外露的灵力 这样的双方压迫下,他腿脚一软,身体剧痛,刚要跪在地上,被孟思迁一手扶住,砸在对方的怀里动弹不得 “若不是有这颗半颗内丹在,这小子怎么会以金丹期的实力伤的了本尊?”孟思迁揽住他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似是不甘 眼眸压抑着愤怒,却在人儿摔入他怀中时收敛了力道,这份不甘和愤怒也化为了心疼,眸子里闪着微光,话到了嘴边也柔的似甜水:“这半颗内丹本尊就先收下了……等你我成婚之日,本尊会想办法将其还与你……” “不要怕本尊,好吗?”孟思迁又柔了声,似是在哄小孩一般,将怀中的人儿往怀里按了按 他爱着,疼惜着面前逞强而嘴硬的傲娇仙人,自打幼时与其相遇,他的心中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这份心思催生着他在蛮荒长大,如同荆棘野草般缠绕着生长,生生不息,一把火便能将此燃起汹涌爱意 孟思迁感受到怀中人的慌乱和颤抖手敷在他背上,放轻力道有一下没一下而拍着,像是在给一个受了惊吓的大白猫顺毛,虽然有时候这只大白猫会反咬他一口 他记得幼时母后便是这么哄他的 “对不起阿恒......对不起......对不起......” 轰———! 韩凌芸正蹲在墙边听着,这才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齐云之所以被毁根基无缘仙路,仍能达到金丹期的实力,是因为师尊将自己的半颗内丹分给了他 所以在去年那场大战中,对于孟思迁这个魔头,修为比他低了一大截,才会被掳走 韩凌芸眼眸微闪,想到齐云没了内丹岂不是……身后来时的路轻轰一声,开了 对面来人也是略微惊讶,一步步走向前来,两人四目相对 “你竟能找到这儿来……你……”孟韵晟微微睁大了眼睛,当然也是听到了上面的声音 “哈哈……”韩凌芸勉强一笑:“这魔宫的隔音不太好啊……” 孟韵晟走上前去,敲了一下墙壁,韩凌芸顺着望去,这才发现这墙壁铸成的本就不是普通的石壁,而是刻上了不易察觉的阵法,她当时在安落书阁中翻到过,大概是一些传音用的阵法 想到这里她大惊:“这难不成是你布的阵法?你一直在窃听他们?” 孟韵晟略微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兄长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样的人总是会被身边的一些杂虫小事所困扰,蛮荒本就地界不如修仙界,兄长总是收留这些无聊的凡人,提供他们吃穿住行,给予他们生活的权利,等我当权,便要重新执法,天下大改。” “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所以给你通行证,必要之时逃了便是。” 孟韵晟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温和了许多:“你的眼睛很漂亮。” 韩凌芸微怔,下意识抬手抚上眼睫,想到三年前她也是如此称赞他的 面前少年有些无措的轻咳一声,伸手打了个响指,漆黑的走道上灯火一盏盏的亮起,幽深的走道尽头是一副画,上面绘着一个端庄可人的女子,一袭白衣如同谪仙般飘飘然,一手执着一朵玫瑰,另一只手,指尖夹着一颗白子,而落下的方向刚好是一方寸棋盘 女子美若动人,韩凌芸想停住脚步多看看这画,她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如此美丽的女子 孟韵晟头也不回道:“走了。” 韩凌芸问:“这画中的女子是何人?” 孟韵晟不答,径直走向另一处,敲了两下墙壁,开启了另一间暗门,这一处倒是繁华至极,没过多时便是一间屋子 韩凌芸轻手轻脚的跟在他身后,黏糊糊的,若是旁人看上去,倒还真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孟少主 自从得知他身份后,韩凌芸不止一次的想要询问他的经历,比如他是为何衣衫褴褛如同逃难般来到京城的?自那天分开后,他又经历了什么? 可是无奈自己的身份受限,这些问题如梗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 “还有两天,你和你的朋友要做什么的话就尽快。”孟韵晟拉开了大门钻了进去,只露出半个脑袋出来对她说:“有我给你的通行证便能在宫中横行,不必害怕。” “还有,别碰那幅画。”孟韵晟执起手指,指了指拐角处的那副画,又指了指韩凌芸:“听明白了吗?” 韩凌芸马上点头如捣蒜 碰————! 大门轰然关闭,掀起的风吹动了她额前的发丝,四周静谧无声,韩凌芸凑近了门缝,想要看清里面是什么,却看到里面漆黑一片 寂夜无云,明明星夜带着如瀑的月光洒下 韩凌芸趁着这个时间,摸清了大半个暗门的运动程序,没想到这魔宫如同巢穴般复杂,道路万千,却能通向想去而各种地方 也就是说,她能从阿父阿母常呆的牢狱,一直通向自己所处的睡寝,只要脚步轻一些,没人能发现 脚步轻巧,飞身一点,刚好落在自己的睡铺上,四周环绕一圈,只觉得少了一人 不过宫女们人实在是多,就算少了一人也只当是去茅厕了,韩凌芸心满意足的躺下,捏了捏手腕上系的传音石 对面毫无声响 越是没有齐云的声音,她越是担心的要命 这些年她在绝情峰有时也会接到一些大大小小的任务,一般都是她和齐云一起出面,手执着木剑去,一身污泥回来 小任务则是找找丢失的猫儿或者是寄信传音;大些的任务便是护送皇族,侍卫队去别的国家友好交流 这些无聊的任务增长了她的所见所闻,也懂得了许多待人处事的道理 在未确立自己的道之前,他们走的便是凡尘的人道,人性之道,入红尘,落尘间 望着窗外黎明阳光缓缓升起,一道温和而明日光落在窗边,带着新一天的暖意,洋洋洒洒的落入凡间 自天雷降下之时,她便确立了自己要走的道 第79章 将近 “芸儿!快醒醒!” 韩凌芸是被人晃醒的,她记得临睡前还看到升起的太阳,睡眼惺忪的揉了揉,面前是阿梓,她紧张的望着外面,伸手拍了拍韩凌芸的肩膀 “阿荣出事了!快跟我来!”说着,一把抓起她胳膊,两个人飞也似的冲向屋外 大堂内已经围了一圈的小宫女,一个身着玄黑色长袍的男子站与中间,血泊中倒着一个女孩,嘴角挂着血渍,男子伸手探了探她鼻息,已经没气了 为何? 韩凌芸垂眸看着地上如沾血蝴蝶般艳丽的图案,血迹干涸发暗,蔓延至脚下,触目惊心,仰面倒地的少女睁着双眼,目光迥然的盯着上方,永不瞑目 前一秒还拉着她的手叫她早些回来,下一秒...... 见到的再也不是那个冲她浅笑,依着她畅谈往事的女孩了 身旁的阿梓紧紧拽住了她的袖子,指尖颤抖,颤着声说道:“......阿荣她......死了吗?” 韩凌芸眼皮跳了跳 阿荣尸体被带走,地上的血迹如同地狱里绽放的妖艳之花,散落在地面上 周围看热闹的小宫女纷纷散去,魔宫之中谁也不敢猜忌,只当是死去的阿荣触犯了宫内禁忌才横死殿堂 玄色衣衫被染成暗青色,手指无力摊开,韩凌芸忽然想起当初这只青葱玉手,总是喜欢在她还未睡醒时,伸过来掐一掐她的脸 每当她醒来的时候,总会看到一张甜美可人带着些贱兮兮的笑容望着她 眼神之中仿佛迎着初升日细碎的微光 “呜呜呜......阿荣......呜呜呜......”一入院内便听到阿梓悲痛的哭声,身旁围着几个同龄女子,用手指轻柔的抹着泪儿,其中一个女孩伸手将哭的梨花带雨的阿梓揽入怀中,护住她颤抖的肩膀 韩凌芸对这个女孩有些许印象,名为玉卿,是他们之中性格大大咧咧的,总是引得女孩子们发笑 有了她在院子总是一片欢声笑语的,洋溢着喜悦 自然而然,她便对这个名为玉卿的女孩有了印象 阿荣之死,这魔宫之处也少了些笑意 韩凌芸依照往常一般用玉令敲开师尊住处的暗门,入了门内便发现往常齐恒爱躺的院子之中空无一人 花树随着微风轻摇枝叶,诉说着昨日的喃喃细语 韩凌芸依照往常一般走入师尊院内,看到了熟悉的破屋子,透过纱窗看到屋内摆置,依然如绝情峰的破屋如出一辙,桌角歪歪斜斜的,四条腿有三条腿是好的,另一条烂腿仿若是被人踢折了 吱呀——— 推入门中,便听到了浅淡的呼吸声,眼角处闪过一片玄色,连带着黑雾将她推出门外,重重的关上了门 韩凌芸踉跄后退了两下,面前刚刚关上的门忽的被一股诡异的风荡开,黑雾从中涌出,身长如玉,玄衣猎猎,指尖酝着丝丝黑气 抬起头,目若寒星,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何事?” 韩凌芸望着面前这人,虽说是赫赫有名的魔尊大人,身上竟少了些戾气,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人会是齐云的手下败将 韩凌芸垂首道:“尊上,服侍仙君的时辰到了……” 她只觉得有一处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头顶上,抬起头来,只见到孟思迁极其幽怨的剜了她一眼 一定是她来的时机不对 “今日不必了,你回去罢。”孟思迁一甩衣袖,倒是从未责怪她,语气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韩凌芸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时尊上给自己放假了,心中忧心师尊但.......目光朝着孟思迁身后的木屋望去 一道冰冷的视线贴着皮肤游了过来 韩凌芸赶紧回了一礼,匆匆离去 刚出了暗门,便看到围在一团的少女们,无一不望向她 韩凌芸看着这些眼神只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太诡异了 玉卿大步走上前来,她正站在这些以半包围式小宫女的面前,直到她走到韩凌芸对面,才发觉这人竟长的与她平高 韩凌芸自认自己身高在一同少女之中较为拔高,可来人与她双目平视,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又或是说……怀疑 韩凌芸不等对方开口,这些人一看便知是来质问她的,便道:“作何?” 玉卿微微一愣,很快定神回道:“阿荣的死,你恐怕脱不了干系。” 韩凌芸心跳仿佛突停了一拍 “阿荣是怎么死的?” “一剑穿心而死。”玉卿声线冷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韩凌芸却觉得呼吸都不畅了 “你和阿荣素来关系要好,当日有人看见你夜半出门后,阿荣便随你而出,当夜时候你们二人离开了寝屋。” 玉卿一步步上前,每说一句便要上前而去,韩凌芸不退,两人眸光相接,下一秒鼻子便要碰上了 玉卿停住了脚步,道:“那天夜里你们做了什么?为何要同出同进?你应该给阿梓……不,我们所有人一个答案,阿荣是阿梓的朋友,她们从小一同长大,她理应更为伤心……” 韩凌芸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躲在人群身后,声泣泪如雨下,哭声轻动,肩膀也在不断颤抖着 得知大家目光望向她时,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韩凌芸,配上她那张脸,带着一些娇楚动人的味道 “我是去和......韩凌芸面容扭曲了一下,道:”和孟少主幽会,我不记得阿荣随我而出。“ 玉卿高声逼问道:”又有谁能证明呢?“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除非你能请的出来少主......少主!“ 曾经那个高声鸣唱的少女声音在耳边格外刺耳,奇怪,曾经在殿内听到的音鸣她只觉得悦耳 韩凌芸被她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吵的有些头大,下意识皱了皱眉,身子向身后的暗门靠去 唰———! 那本该是一堵合上的墙壁,不知何时被人打开,身后立着一个红衣如火,笑容半喜半忧的少年 惹眼的红色在眼前炸开,袖口处银边收紧,以一个半揽的姿势护住了她的后心,右臂稍稍用力,将人揽入怀中 “我可以证明,她确实昨日与我幽会,未曾见过什么阿荣。” 熟悉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抬起头入目是一片白皙的脖颈,被红衣衬的更加白皙,带着说不出的妖孽感 韩凌芸一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靠近,手掌用力推了一下,想要从这样奇怪的姿势里钻出去,却被一个强有力的手扣住手腕,拉到腰后禁锢着 韩凌芸:“......???” “天呐!是少主!” “传闻芸儿和少主幽会,被少主看上竟不是作假!” “有少主出面,难不成芸儿当真未曾见过阿荣?” 玉卿涨红了脸,语无伦次道:“少主......为何会在此处?” 孟韵晟偏头笑道:“我在何处又与你有何干系?”说罢,无视了面前涨红了脸的少女,带着韩凌芸一个转身,手掌一翻,将人推入暗门之内 “当然是来找我的人。”孟韵晟后退一步,暗门缓缓闭合,面上的妖艳笑容不变,“你说的对,有些事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玉卿没说话 第80章 探查 轰————! 韩凌芸趔趄了两下站稳了,身后最后一丝光明被遮盖,石门重重闭合,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只是这次身后那人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双手抄向她膝弯,一手扶住她身后,将她打横抱起 红衣闪了闪,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韩凌芸头靠在他心脏处,此人稳稳的托住她,可靠近在耳边的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仿佛响彻了整个黑暗 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越来越快 越来越急 韩凌芸身体紧绷着,手不知放到何处,像一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将手乖乖的拢在胸前,抬眸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 他在紧张 暗门重重,少年熟知这里的每一处,身形也在万千门之中穿梭 韩凌芸不禁联想到打洞的地鼠,不自觉的笑出声音来 “笑什么?” 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托举住她的手轻轻晃了两下,红黑色衣影交织,暗淡在黑暗里 韩凌芸转了话锋,眨眨眼道:“只是在想你为什么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钻出来。” 少年沉了声:“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韩凌芸只觉得身体一轻,落在柔软的床铺之中,目光交接的地方是一双闪着光的,魅人心魄的暗紫瞳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韩凌芸柔声道:“刚刚没有你,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她们。” 少年伸出手,掐了一把她的脸,留下了两指红印,有些恍然的说道:“不......小事而已。” 韩凌芸手臂一撑,从床铺上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这是哪儿?” “我的寝宫。” 韩凌芸挑了一下眉,心道这些人当真是喜欢在魔宫中打洞,私密性这么好,也难怪不怕别人掏空了他的魔殿 闻言,便跟自来熟一样,身形一躺,躲在柔软床铺之上打了个滚,这少主的床铺就是和她们这些下人的不同 柔软,身体仿佛陷入其中,蚕丝做工极为精致细腻,四周还酝着好闻的檀香味 没想到年轻气盛的少年会喜欢这么古朴的味道 不过她也很喜欢 忽然一只手打断了她的动作,将她从床铺之中捞了起来,目光却短暂的停留在手腕上绑着的传音石上 韩凌芸无知无觉,被捞起来后,还被人用手捏了捏脸,此人还不耐烦的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做什么?”韩凌芸挣扎了两下无果,眼角瞥到一处熟悉的物件 在这寝宫之中,有一处栀子花灯极为显眼,落在床头之处,花灯长久不熄,在这偌大的地方闪着柔和的微光 原来她送与的东西,保存的这么好啊 忽然大手捧住了她的脸,韩凌芸这才将目光继续放回在他身上,两人额头相抵,那双深邃动人的紫眸静静的看着她,气息萦绕在四周 “你是韩凌芸......对吗?” 她的气息一下子错乱了 她挣扎起来,可禁锢着她的那个人却不让她乱动,腾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腰身 没办法了,韩凌芸咬牙道:“是又怎样?杀了我?” 少年忽的笑了,“我怎么会对你下手?” “就算相貌变了,音色变了,可眼神是不会变的。”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啊,芸儿。” 韩凌芸听到他亲昵的称呼就头大,马上打断道:”别那么叫我,既然互相都认出来了,就别装的这么肉麻了。“ 孟韵晟的神情有一霎那的受伤,不过很快便恢复的神色,两人退回到了安全的区域 韩凌芸揉了揉太阳穴,道:“现在我没时间叙旧,你应该也为自己的野心没时间跟我说这些,有什么话当面说清吧。” “你有你的野心,我有我的目的,我们不是一路人。”韩凌芸道:“我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孟韵晟忽然出声道:“你们带走仙君不过是缓兵之计,要想真正取得胜利还是得打败魔尊。” “所以你让我阿父阿母为你效力......” “不是效力,是合作。”孟韵晟缓声道:“我想要夺权,天下大改,而你们是想要重回故乡,究其根源不过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韩凌芸张了张口:“你的野心可真是......太猖狂了......” 太猖狂了 孟韵晟抚了抚她的脸,目光逐渐柔和下来:“如果不这样,何叫做野心呢?” “我只是做些应该做的事。” 脚步声在过道之中回荡,韩凌芸点了点脚下的石砖路,因为魔宫内人较少,自然显得冷清了些,只是不知孟思迁这个魔尊到底住在何处,总不能一直在师尊的寝屋中睡吧 她带着目的性的在暗门之中穿梭,终于在一处紧闭性极好的暗门凹槽处停了下来,手上刻着“孟”字的通行证还未落下,便被人从身后夺了去 韩凌芸眨眨眼,转身看去身后的“强盗” 孟韵晟伸手揽了一下她,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暗器从她耳边擦着发丝穿了过去 等那暗器落定之后方可看清———是上等的“魔箭” 若是她没有被孟韵晟带这么一下,这无声无息的箭刃便要将她钉死在这里了 这魔箭出鞘无声无息,孟韵晟没等她反应过来,按着她的脑袋,一手扶住腰间,几个躲闪,躲过这犀利的箭道,韩凌芸并非看不清这箭道,只是出箭无声,下意识的发现也来不及躲闪 一连退到安全区域后,前方的道路已经被扎成刺猬了,无法过人 韩凌芸站定后,心道这孟思迁还真是在机关处费了些功夫,眼角瞥见箭上透着晶亮,一看便知是抹了毒的 不过这些小打小闹并不会触动孟思迁......韩凌芸刚这么想着,孟韵晟便开了重重暗门,将她推入门内,随即自己也躲了进去 这间房间黑暗狭小,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柜门,因为刚好能容下他们二人 孟韵晟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手掌一翻,手心中多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圆环 圆环放置在墙壁上,韩凌芸凑过去看,这圆环是上古法器,能透过任何事物看到里面去 面前被一片黑影挡住,等到看清了才发觉是立在眼前的玄衣魔尊,身上被层层黑雾笼罩着,乍一看上去怒气腾腾的,五指落在了手边最近的一处箭羽上,一用力便拔了下来 晶莹的毒药从箭尖上滴下,落到地面上被砸出来一个小洞来 若是这毒药擦在身上一星半点儿,后果不堪设想 韩凌芸心中不禁毛骨悚然,抬眸间触碰到了少年炯炯目光,奇怪的是,这目光炽热,并不是在看向圆环之外的景色的————反倒是像在看......她的手腕? 不,是传音石 韩凌芸后知后觉的觉得手腕被这灼热的目光烫到了,心虚的将手往怀里收了收 就在她走神的这一瞬间,破风之声向这边传来,她下意识的向后一靠,拽着孟韵晟的脑袋就是往怀里一塞 孟韵晟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自己的脑袋就被人抱住了 喀——! 箭尖穿过石壁,被坚硬的石壁挡住了大半,这一箭是冲着孟韵晟脖颈处来的,韩凌芸怔怔的看着尖的发亮的箭尖,若是她反应慢了慢,恐怕两人都要栽在这儿了 真是好险 韩凌芸大气不敢出,手中圆环握的死死的,怀中还护着个人 平息心跳之后,她大着胆子将圆环贴近石壁,眼睛凑过去看 第81章 舞 无人 圆环挪动着,四下并无一人,四周的散落的箭也全都归位,刚刚黑雾腾起的魔尊也消失不见了 已经离开了? 韩凌芸胳膊下压着孟韵晟,指尖刚好触在耳尖,询问似的捏了捏他的耳尖 冰冰凉凉的耳尖在捏了两下之后变得烫手,韩凌芸收了圆环,心道这圆环是上古法器,若是孟韵晟忘了要回,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将其占为己有?抱着这样的坏心思,脸上不自觉的挂了一抹笑容 孟韵晟刚支起身子,看到她憋着坏水的笑容微微发愣,在看到自己脑袋上方悬着的箭尖后,不禁皱眉 刚要推门出去,手在石壁前停顿了 是的,脚步声 并且越来越近了 韩凌芸屏息放大五感,这脚步声回荡在身后,是从后方传来的,可是...... 他们的身后是坚硬的石壁,并没有暗门之说 “尊上。” “你来了。” 韩凌芸竖起耳朵,在听到声音时瞳孔微缩,是阿梓!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会有通行灵石? 娇滴滴的女声带着些撒娇:“尊上,待大婚之后,陪我去乾神街千灯会看看吧!” 回应她的只是一个字:“不。“ 阿梓咬了咬牙:“为何?” 孟思迁幽幽的说道:“事务繁忙。” 阿梓垂了脑袋,未束好的发丝落在脸颊,满脸的失落和无奈,但她并未再去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唤了一声:“阿父。” “闭嘴!”孟思迁赫然大怒,一甩衣袖,黑雾腾起,将面前的女孩甩了出去,砸到石壁上闷响一声,口吐鲜血,抬起眼皮,沉重的望着 “再有下次,就不只是受伤了。”黑雾包裹住孟思迁,留下一只暗紫色眼眸带着凶色:“你刚刚来寝殿了?” 阿梓将喷涌而出的鲜血往肚子里咽,满脸泪痕,血水与眼泪混夹,跪趴在地上,声音嘶哑道:“......不......曾......“ “希望你对本尊说的是实话。” 孟思迁离开了,汇集在空中的黑雾消散了去,伏在地上的阿梓发丝上也被染了血,痛苦的发出悲鸣 声音从嘶哑,压抑,再到控制不住的崩溃 韩凌芸只记得阿梓练的一身优美舞姿,偶尔在殿堂中清唱的歌声也无比惹人怜爱 “阿梓可是我们蛮荒最漂亮的妞!”阿荣伸出手,以迎接的手势指向了阿梓 那个时候的阿梓面色红润,眉眼弯弯带着笑,一笑起来嘴边就会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大大方方的在她面前舞了几下,身姿优美,妩媚勾魂 少女哭声停了些许,喉咙迸发处嘶哑的吼叫,指尖在地上刮擦着,发出难听的吱吱声音 等到韩凌芸他们二人赶去之时,那地方只剩下带血的划痕和散乱的血迹 孟韵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韩凌芸俯下身,地上的抓痕令人毛骨悚然,可这背后却藏着数不尽的心酸 ”重点是......“韩凌芸掐诀吹散了这触目惊心的抓痕,地面焕然一新:”阿梓为何会唤他阿父?“ 孟韵晟凝笑不语 夜色渐浓,屋外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每一颗如豆大,却不密,砸在脸上却是有分量的,魔宫建成巢穴模样也就只有一点不好,便是积水容易渗进过道,暗门之中混杂着雨水的潮味,踏着水声便回到了原来的住处 看来这宫内关于漏雨问题还是得修缮一下...... 韩凌芸心道明日见了孟韵晟一定要提一嘴,过道密不透风,渗了雨又得不到阳光,潮气散发不出便会郁积在其中 刚走回寝屋,便注意到了众人的视线,特别是玉卿,似乎是有话要说,在人群中目光迥然的看着她 热闹纷纷的屋子里在她进来的一霎变得安静下来 韩凌芸平静的扫视所有人,不知这些人对她有什么意见,不过也不重要了,她径直走到自己安睡的床铺 她向来静心躺在床铺之上,却从未入睡,可今日她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许是…… 她小心的捏了捏手腕上的传音石,对面仍旧没有声响,无论怎么呼唤,得到的也只是她自己的回声 入夜,众人纷纷入睡,再无一人醒着 韩凌芸撑住困倦,揉了揉松软的枕头,下人的床铺只有枕头是柔软易入睡,干瘪的被褥只够防寒,却防不了潮气 忽然枕头底下掉出了一个镯子 这是一个通体发黑的蛇咬尾镯子,漆黑的小蛇咬住自己的尾巴,坚硬无比,刚好能套在手上 韩凌芸将这镯子摘了戴,戴了摘,始终没弄个所以然来,决心等第二日去问一下孟韵晟 这几日她并非未去搜寻叶景天的下落,将整个魔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半点人影,难不成还有她并未开启的暗门吗? 韩凌芸抬起手,迎着月色看着在手腕上晃动的小蛇,小蛇眼眸黑黑,如同宝石般黑的耀眼,咬着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圆环 这手镯挺有创意的,但为何会在她枕头之下? 不容她细想,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与其说是脚步声,不如说是衣衫挪动发出的沙沙声 闻声,她闭上双眸假装早已入眠 可这沙沙声却是经过了宫女的寝屋,从窗外传来 这个时间按理说就连侍卫也睡了,不该...... 韩凌芸轻颤双睫,眯开了一条缝,向窗外看去 咔嚓!咔嚓!咔嚓! 大雨密布,窗外花树被狂风拍打着,落叶随着狂风暴雨落下,接连打了好几个响雷,有好几处枝干被暴雨打断,垂落在地上 电闪雷鸣下,韩凌芸看到这雨幕之中有个人 阿梓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沉重的舞裙,在暴雨之中翩翩起舞,此时间,这狂暴的风和雨都化成了她舞蹈的戏曲 滴答! 指尖捻起水珠揉到面前,仿若轻嗅,玉指一弹,晶莹雨珠如同断线珠子拨落,花指一转,驱动风雨 轰隆!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个夜空 透着这个白光,韩凌芸清晰的看到了此人的面容,干净透彻,又不甘,在花树下一遍遍的舞着 没有戏曲,无人清唱,韵律只是存于她脑海之中,少女忘我的跳着,衣摆被打湿沉重的的旋转,脚下是光着的,被石沙磨破 一曲毕,狂风将花树打的哗哗作响,少女俯身下去,深深鞠了一躬,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什么花树和庭院,而是观众,只是今日不凑巧了,天气有些极端 身后忽然响起轻微的掌声,阿梓慌乱回过头去看 韩凌芸不知什么时候靠在窗边,轻轻拍着,有些雨水扫到她眼睫上,顺着长睫一路低下,一身玄衣几乎要融入这夜色中,清透的脸上带着赞赏的笑容 “天冷了,快些回来吧。”她道 轰隆——!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夜空,也照亮了花树旁的一缕白绫 第82章 阿梓 少女精致的面容上贴着几缕湿发,头发被人用毛巾盖着,身上的长舞袍早已退下,垂目颔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为何不睡?” 韩凌芸擦拭头发的手微微一停,道:“为了看你。” “嘴倒是挺甜。”阿梓扯了扯嘴角说道 “是吗?”韩凌芸轻笑道:“有没有被甜到?” “没有。” “你就是嘴硬吧,我可甜了。”韩凌芸眨眨眼,黑发被一点点擦干,直到不再滴水后,她才放过了那头秀发 “还记得吗?前几日贪玩,我,你还有阿荣乘小船去湖中心摘花莲,可是后来船翻了,我不会水,是阿荣救的我。”韩凌芸忽然想到往事,缓慢的回忆道 阿梓手指攥紧衣角:“我知道,那日你可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当时我全身都湿透了,你也是这样帮我擦净头发。” “是吗?我记不清了,很多时日了吧。”阿梓道 韩凌芸顿了顿:“可是阿荣死了。” 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默 二人不语,最终是阿梓开口道:“我知道。” 她嗫嚅道:“我知道她不在了。”泪缓缓的顺着脸边淌下了 她抬眸间有一丝诧异,伸手抚了一下韩凌芸的面,目光对视着:“芸儿,我从未见你落泪。” 韩凌芸只觉得喉间酸痛,眼却干涩,愣是没挤出一滴泪 她说:“可是你在难过。”阿梓淡紫色双眸紧紧注视着她,一刻也不移开,仿佛透过她的眼睛,能看透她的内心 “你一直都在难过,从我第一天见你,你就在难过了。” 韩凌芸有些记不清自己跟阿梓聊了多久,听她讲着那些所谓的苦难,所谓的前尘旧梦 她絮絮叨叨着,讲着自己的故事 母亲是个舞姬,雪夜里生下了她,从小便学了一身舞艺,若不是长相随了她母亲,不然还真会被丢弃饿死 她不知道父亲是谁,听青楼里的好姐姐们说是她的阿母与人乱了情,这才有了她,阿梓听的一知半解,豆丁大小的她便会自己做汤担重活,年纪渐长,容貌也渐渐有了倾国倾城之色,青楼老板娘便从一群尚未长开的少女们,第一眼瞧见了她 “你可不要学你的母亲,跟别的男人乱情,最终便是那样的下场!”老板娘唇边有一颗痣,浑圆的身材扭着,油腻腻的手指向了帘后的人影 那人影憧憧,在几道光线打下后的模样,女人娇声从屏风后隐隐约约的传来,这便是青楼女子的下场 “怀了孩子啊这身材走了形,哪还揽的了客撒?多了个孩子就是多了个口要饭吃,自己都管不好哩!只能这样还债。” 老板娘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可要比你的母亲出色,赚了钱,去赎了她来,少些苦。” 老板娘是好意,阿梓垂了脑袋,声音却清亮:“阿梓明白。” “好!好!!”老板娘拍手叫好,清澈的少女声正是她们青楼所缺的:“这当真是生了个好小女!你阿母定会为你感到自豪!” “生了副好嗓子!” 学唱学舞,她十分卖力,终于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高兴的难以自己,用衣衫兜着那碎银碎金兴冲冲的跑到了老板娘面前 “哎呀……”老板娘数了数碎银碎金,愁眉苦脸道:“这些可远远不够赎你的母亲……你母亲当年可是店里的头牌,至少要一千二百金哩!” 阿梓喘了口气:“刚刚那少爷告知我,这些有一千金。”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块上等灵石:“那富少爷赏给的,阿婶你看这够不够。” 老板娘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抢过那块灵石,左右翻看着,忽然长叹一口气:“阿梓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这灵石是仙人用的,在凡间可不值钱呐!你被那富少爷骗了!” 说着,将那块灵石藏入怀中 气愤道:“你可要告诉我是哪家富少爷,净骗我们这女子,阿婶可要给你出气!” 阿梓盯着地上的碎金银,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心道这赎钱还差一点便要还清了,自己再努努力…… 每次赚到钱来,阿梓便兴冲冲的找来老板娘认账,每次都以母亲身价上涨,餐食费打发她 最后这赎人的钱高的难以想象,老板娘淡漠的说道:“你还差一万一千四百金。” 一万一千四百金 是什么概念呢? 阿梓不是傻子,这足够买下一栋可以遮风避雨的木屋了 “阿母,为何我无论如何也赎不到你……”深夜,阿梓伏在女人怀里,头顶被人轻柔的拍着 女人没有说话,很快她便听到了女人轻微的鼾声 阿梓却睡不着,白日里她舞歌,夜里却要抚琴唱曲,现在了想和母亲说说话,却是一字说不成 那个寒夜,母亲受寒走了 高烧不退,没有钱医治买药,她哭求着阿婶施舍些银两,叫她去买些治病救命药,遭到的却是被一脚踢开,伤及肺腑,疼的半天喘不上气来 “好姐姐,好姐姐……借些银两让我去给母亲买药好吗?”阿梓跪伏在地上,头磕破了,在地上咚咚作响,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咚! 银两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谢谢….好姐姐……谢谢……”有些碎银从钱包里淌出,阿梓不停的拢着地上的碎银,面泪而泣的看着女人,女人的身后藏着一个比她略小的少女,迷茫的看向她,俯下身帮她捡着碎银 “阿梓姐姐,不要哭了。” 药是买回来,阿梓哆哆嗦嗦地捧着熬好的汤药送到母亲嘴边,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唤,更没有回应她的那碗汤药 二指探向脉搏和鼻息,已经没气了 滚烫的汤药撒了一地 下葬那天,老板娘呵呵笑着,“终于走了个赔钱货。” 阿梓伏在地上,母亲的死仿佛抽走了她全部气力,甚至连遗物也不曾给她留下,连最后穿着的衣袍也被人拿走,声称这是青楼自己的资产 “起来!”老板娘踢了踢她,这一脚极重,伤的是胃,本就没吃过饭的胃抽搐着,阿梓蜷缩在地上一言不发,被人从头顶浇了一通冷水,抓着头发道 “你想走你母亲的后路?我告诉你,你母亲下葬的钱还得你来还,你知道你欠了青楼多少金了吗?”老板娘高声喝道:“二万金!你不工作你还的起吗?!你的舞姬身份不想要了?”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再也忍受不住的落下 直到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世 那是一块刻着孟的灵石,不知道何用,但也让她得知自己是当世魔尊的女儿,亲生女儿 她不是哪个野种的孩子 手指捏住告示单,纸张轻微颤抖着,捏处皱褶难平,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第83章 即刻进行! 微弱的光透过窗棂,韩凌芸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遍看到天晴后厚云中透出的光,她向来会随着日升而醒 身体动不了,惺忪睡眼睁开后才发觉自己被拢在怀里,瘦弱白皙的手臂搭在自己腰上,面前是一张好看的睡颜,长睫轻颤,仿若是精灵一般,轻柔的睁开了双眼 韩凌芸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打了个招呼:”昨天一不小心睡着了。“ 阿梓苍白的面容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微笑,将怀里小她几岁的少女拢在怀里,收紧了双臂 韩凌芸甚至能听清她平静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强劲有力,耳边咚咚作响 少女将下巴靠在她头顶上,轻柔的蹭了蹭:“你可以唤我一声阿梓姐姐吗?” 韩凌芸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低了声音唤道:“阿梓姐姐。” 少年便是这样,记得快,忘得也快,阿荣的死才过了两天,寝殿里便少了哭声,就连阿梓也不再流泪,将韩凌芸抱在怀中紧了紧,便松了她 她道:“这就够了。” 又见到了初入宫内的那个领事人,他正了正衣襟,一身夺目的淡紫色,为他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几个小宫女排着队去拿着月牙白衣,纷纷换上 韩凌芸被塞了一篮子的花,粉白相间的花簇,在蛮荒之地少见,看来是从京城花大价钱买的 只是小小一簇便无比昂贵 她这才想到今日便是大婚当日,齐云和叶景天毫无音讯,和阿父阿母并未取得联系,倒是把魔宫的上上下下全都打点清楚了 还意外获得了一个上古法器,透视圆环 但不幸的是,她弄丢了一个队友 韩凌芸捻起一片花,细细轻嗅着,这种花常在夏日里开的遍地都是,一簇一簇的,在绝情峰满山的开着 婚礼浩荡,小宫女们走在马车前方,高声传唱着:今日采花来,赠予友人去,云不知我心,君亦不知我心,挥袖浮云晃荡,月明星稀秋月白,若你心同我心......” 透过马车的小车看去,男女老少与前方的歌声一同唱曲,偶尔能听到稚嫩的童声高声喊着尊上 孟思前一身耀眼婚服,身上银饰作响,策马在前,嘴角挂着笑。蛮荒众人涌入南疆境地,人满为患,却还是留出了一条供马车出行的道路 “尊上!尊上好帅啊!” “别犯花痴了好吗?从现在开始尊上就已经是有夫之夫的人了。” “不知花轿中抬的是何等倾国倾城之色,竟能叫尊上欲罢不能,几次掳走,这次是逃不了了。” “仙君呢?露个脸看看咧!” “露什么啊!大婚当日只有夫君才可揭开面纱,不然不吉利呐!” 韩凌芸心中忐忑,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怀中的篮子,那是花藤编织成的花篮,是阿荣编织而成 原来她们这些天里忙前忙后是为了这个...... 韩凌芸少在宫中做活,今日一看便是贴满“喜”字的剪纸,高挂的红灯笼,添置的喜烛,裁剪好的花束,编织好的花篮,甚至连窗外的花树也系上了满树的红丝带,风一吹,丝带飘荡,上面写满了“百年好合”“天长地久”的字迹 她敢说,这是她看过最浩荡盛大的婚礼了,比京城皇族的任意一场都要盛大 ”师尊。“韩凌芸低低的换着,与她对坐的是头盖红纱的齐恒,明明被娶的是他,却一点也不紧张,反倒悠闲的靠在后面,双手搭于腹前,哼着不知名小调 齐恒道:”你怕了?” 韩凌芸摇摇头:“并非,只是......”她不敢说,若是师尊知道齐云没了音讯,恐怕是不会那么悠闲 面上被红纱盖着,看不清面容,只听见面前人轻笑一声:“只是计划有变?不必紧张,我们还有后路......” 韩凌芸还未弄清什么是“后路”,便听到一声剑气对碰的嗡鸣声 剑气卷起的两边狂风叫人睁不开眼,韩凌芸未等反应过来,便被人勾住手臂,只听一声:“出!!”花轿顶上瞬间被破了个大洞,齐恒带着她乘风而上,跃出轿外 “是仙君!!” 面纱随着风吹动了一角,齐恒直接一手抓开,一松手,红纱便被风吹散了 ”好......好俊的儿郎!!”众人高声尖叫着 “哟!师妹!” 齐云的一声将韩凌芸从梦中捞回来,刚刚的破顶而出,她大脑直接宕机了,白衣持剑,身边灵力卷起强大的风浪 好磅礴的灵力! 孟思迁从马上跃下,手垂落在身侧,滴着鲜血,黑雾在身边蠢蠢欲动,仿佛一个蓄势待发的黑豹 “好久不见,手下败将。”齐云高兴的吹了个口哨,手中飞快挽了个剑花,目光一凛,剑尖直冲而来 孟思迁手掌一翻,拿起法器对上了迎面而来的剑式,两人竟打的难舍难分 “原话奉还。”孟思迁抬了抬眼皮,婚服飘荡,可注意力并不在对战上,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站于身后的齐恒 韩凌芸站于师尊身旁,硬生生被这一眼看的发怵,只见师尊嘴角扬起笑容,做了一个“友好”的手势,一甩衣袍快步离去 “仙君,真是不好意思,婚礼出了状况,还请跟我先行离开。” 前方走出来了淡紫色衣袍的领事人,贼眉鼠眼的笑着,伸手拦在了齐恒面前:“还请仙君跟我走。” 齐恒不答,冷眼看着他,那领事人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遍:“还请仙君跟......” 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剑光绕过仙君,直冲他而来! 木剑打出了十足十的力道,砍中右臂,瞬间骨头碎裂,那领事人恍惚间竟感受到骨渣在皮肉中的折断 韩凌芸灵气御在剑之上,那领事人脸上被剑气刮伤,半张脸鲜血直流,竟一时半会儿止不住,慌乱的在地上扶住断掉的右臂 魔宫戒备不够,招来的都是些小兵小侍,根本不抗打,韩凌芸杀了一路,衣襟上却是未沾到半片血迹 “不错。”齐恒笑笑,无奈的转了转指间的魔戒,夸赞了她一句 韩凌芸一口气还未松下,她的本意是护送着师尊快些回京城,可齐恒却不紧不慢的走着,似是在等什么人 “身后!“ 韩凌芸侧身回挡,木剑上灵气挡住剑锋,这一击却是差点将木剑生生折断,灵气护住剑身,但自己也受到反噬吐了一口鲜血 来者暗玄色衣袍收紧,身后背着弓,剑刚出鞘,透着阴邪血气,光是这股魔气便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仙君休要再跑,尊上来了若是见不到你,可要怪罪于我了。”玄衣男子收了剑,魔气溢体,朝两人扑来 韩凌芸落地后便立刻绕到齐恒面前,高速运转体内灵力,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 “哦?你是何人?”玄衣男子手搭在剑上,似要拔剑,眯着眼睛看着她 ”无名小辈而已。“ 韩凌芸揩了一把嘴角残留的鲜血:“我认得你,当年南冥君座下魔界大将军,游清落,久仰大名。” 胸腔中郁积的血水闷的她难受,光是抗下两击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韩凌芸身形晃了晃道:“百闻不如一见。” “你胆子倒是大得很,能抗下我两击已经了不得了。”游清落拔出剑,灵力附在剑体之上,剑尖垂下,地面上赫然被剑豁开了一块 “不知这第三招你能不能接下?” 第84章 逃逃逃! “那小辈便试试......看能不能接下这一招。”韩凌芸冷汗直落,这厚重的魔气的确不是她能抵挡的,若是这一招没接下,送的便是自己的命了 ”有胆识。“游清落冷哼一声:“翘楚小辈,不知天高地厚。” 手臂抬起落下,剑气卷着石沙而来,仅仅只是一瞬间,面前的两个人忽然消失了 去哪了? 游清落猛然回头,百束灵刃直冲他面门扑来,密密麻麻的,无处躲闪 “雕虫小技。” 只手一挥,数百泛着灵光的刃被扇飞,黑雾腾起,像一只巨爪护在身前 白色身影一闪,游清落抽出剑回击,木剑附上灵力后更像是一柄真正的神剑,这是灵力与真正剑之间的对碰,剑身发出阵阵嗡鸣声 韩凌芸自知打不过,剑气一触即分,被对方的剑气扇飞,,忙将木剑扎于地下,划出极深的一道,背部重重磕在树干上,这才止住向后飞去的身子 轰隆——!花树咯吱一声,轰然倒地 游清落步步逼近,剑尖垂下,走过的地面被四溢狂妄的魔气逼出一条极深的痕迹,想都不用想,这剑若是打在人身上恐怕回天乏力 “让你三招。” 千钧一发之时,韩凌芸躲开迎面而来的掌风,提剑而上,打了一个侧击的马虎眼,剑尖一转直指对方心门! “有意思。”游清落二指一夹,轻描淡写的带偏了剑尖,手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肩膀,瞬间肩骨碎裂 韩凌芸只觉得半边肩膀瞬间没了知觉,眉头紧锁,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是掀了掀眼皮道:”不是让我三招?” “是。”游清落摊了摊手:“没想到这么不抗打。” “还有两招。” “尽管使来。”游清落勾了勾手,紧接着少女便像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游清落嘴角一勾,动作太过鲁莽,漏洞百出,像是被他的话逼急了,少年果然是少年,心性不够稳重...... 随即轻巧一闪, 被逼的向后退去,指尖一弹,一朵黑雾将冲过来的少女扇飞 “阵起!”韩凌芸好容易在空中稳住身形,落地时快速施了一个起手式,只见游清落脚下白光忽闪,竟是阵法形成,灵纹蔓延着,在脚下形成五行阵法 而游清落刚好落于阵法中央 阵法迅速成型,灵力如同蛛网般将人笼入其中 “阵法师?”游清落呵呵一笑,赞赏道:“将我引到阵法中央去?还倒有些意思,只不过......”他抬脚辗了一下地上稚嫩的阵法,一时间有些雏形的灵纹被辗碎,阵法闪烁着,金钟罩一般的灵罩逐渐消散,囚笼被打开 “你的修为太低了。” 韩凌芸木然闭上了眼,嘴边轻声念了一句 游清落反手拿出弓,三只带着箭羽的魔剑捏在指尖,蓄力后拉,剑尖对准了倒在地上无力爬起的少女 “游戏已经结束了,我没有兴致陪你玩下去。” “先杀了你再去找仙君.......嗯?”游清落捏着箭的手一顿,身形在逐渐消亡,被重重灵力包围 双阵法!! 韩凌芸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眼眸带笑,游清落已经动不了了,他木然的看着目若寒星的少女,虽然这人已经站不起来了,脸上却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 让人捉摸不透啊,若是修为再高一些,可就不能这么跟她玩了 游清落了然一笑:“你倒是......” 话没说完,身形一闪,唰的一声,没了踪影 传送阵法在地上微微闪着,示意已经完成阵法,布阵者微微笑着,走上前去毁了阵法 这样游清落想逆阵法而来也不行了,因为这边的传送阵法已经被毁了 就算是连夜赶来恐怕也来不及,这段时间足够她带着师尊逃走了 韩凌芸垂眸,她打不过还不能躲不过吗?逃命这一点她最会了 这便是她为何一定要将游清落引导阵法中心去,中型阵法为死阵,范围大但控制力不强,即使不落在阵法中央也依旧能将踩入阵法中的人处以死刑 小型阵法即是一些传送阵,范围不过一米,保险起见便布置在了死阵中央,只要游清落能落入中心,便能直接催动两层阵法 这便是她的后路 韩凌芸擦去了唇边的鲜血,耳边听到轻笑,回眸看去,齐恒不知何时站于她身后,揉了揉她的脑袋 “......师尊......我们不回京城去么?”韩凌芸抬眸望他,眼神之中满是不解 齐恒抚了抚她后背,“不急。” 忽然狂风大作,整个天空瞬间转黑,黑云翻滚,卷着沙浪,蛮荒上空保护阵法如裂了壳的鸡蛋,从最顶上的小裂缝,像是被人撕开了一般,天边裂开一个大口子,无数魔气涌入其中,混杂着阴风泄入平静的南疆之中 “救命啊!救命啊!!” “快逃!阵法失效了!!” 平民四下躲藏着,那些未藏好的沾上了一身魔气,如同侵蚀一般将普通人的身子催化着,肌肤发青发枯,魔气蚀体,最终无法呼吸而亡 “救......我......” 孟思迁一剑挑开不死不休的齐云,怒喝道:“你们破开阵法了?” 齐云微愣,手上却是半分力不减:“是又怎样?” 黑气萦绕在他四周,孟思迁拿着齐天神剑,剑身有些入魔倾向,握着剑的手逐渐收紧:“本尊平生最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 “你知道这阵法是何种阵法?”孟思迁一剑刺去,齐云不依不饶的随着:“当然知道,是你耗费半年心力才布下的死阵。” 孟思迁一口牙几乎要咬碎:“去你的死阵,耗费心力破了本尊的阵,害本尊的人,算什么仙人,装什么正义?” 齐云倏的抬头望向天边,手中的剑也握不稳了,声线颤抖道:”你什么意思?“ 孟思迁嘴角嘲弄道:”你以为本尊是何意?你没来过蛮荒,便以为蛮荒与你想的一样,和京城一般繁华适宜?“ 轰隆——!一道闪电劈下,将阵法彻底劈成了两半! 第85章 错事 只是一瞬间,层层怨气涌入境内,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般寸草不生,未完全开发的人体吸入便会在短时间内侵蚀,最终不治而亡 孟思迁攥紧了剑柄,双眸暗紫色的诡意越发浓重,看着街边逃窜的人群,垂落在身旁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他蛮荒的人,是在登上魔尊之位时支持他的人们 他爱苍生,爱着天下,想要为这些人们开拓一片能入住的地儿安居,却屡屡失败 京城里住的都是王室贵族,大多是皇族的亲眷,反倒是蛮荒这寸草不生,鸟不拉屎的地儿留给了平民 无人看管,无人愿意在此地落脚,怨气冲天,异界妖兽无人收服,人心惶惶 这是块荒地 早年他还未登上魔尊之位,还未杀了那个乱世饮血的老魔尊,便去仙族偷学了阵法 万事万物离不开阵法师的加持,即便是那个老掉牙的魔尊,他的生父,也是如此————抓了一个仙族的阵法师,为他下一步的开拓疆域做基础 一剑刺穿了那死老头子的胸膛后,他终于达成了他的目的 这魔尊之位本来就该是他的! 杀了魔尊,孟思迁面无表情的擦净了剑上的鲜血,等游清落来时早已无力回天,而大殿的柱旁,他的好弟弟正躲在那儿 幼时被魔兽追杀,今日便踏平异界! 站在辽原之上,血迹斑驳,一把剑被血腐蚀的生了锈,一身玄衣沾满了血,阴红而腥,一双暗紫色,如同黑亮的紫珍珠般,在这月夜中闪耀,不过此刻仿佛更加耀眼 踏平了异界,稳固了蛮荒,设立了阵法,民众的爱戴...... 修诡道本就有损心性,他落在高耸王座之上,听着民众的支持,手中握着大把黄金,脚下踏着千万兵权,可...... 可他仍旧不满足,人本就是贪心不足的 永远都不会满足 “尊、尊上!” 孟思迁猛然回神,一个跌跌撞撞的平民向他跑来,身上被魔气侵染,面部以极快的速度腐朽着,手臂干枯发青,这更像是一个“丧尸” “......救我......救我尊上......”干枯的手仿佛被吸走了所有血肉,一把抓住了他的婚服,暗淡的血色手印在明亮火红的衣袍上,孟思迁紧紧皱着眉头,没打断他这越界的行为 他张了张口,一个字音还未发出,面前的人便忽然僵了,下一秒,身体碎裂化成一抔沙土,骨骼捡都捡不起来 “怎么......怎么会?” 齐云喃喃着,望着天上涌进来的怨气,这些怨气就连他们这些修道人抵抗起来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凡人?铺天盖地如洪水般涌来,根本无法藏匿 难道真的是他们做错了吗? 孟思迁无暇顾及他,身形一闪,一跃至高空之上 齐云悻悻跟上,孟思迁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凝身高空,身形有些僵硬,剑指一点:“你们破开封印了?。” 齐云紧跟上,朝着剑指方向看去,那地方正是蛮荒正中央,灵纹蔓延整座城池,却在阵眼处破开一道口子,如同漏风的防护罩,里面阴郁浓厚的气体溢出,四周培育的草木化为尘埃,灵纹隐隐有消散趋势,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不……这是什么?”齐云茫然道,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封印之中绝非俗物! 孟思迁神情镇定,反倒是齐云不淡定了,手持仙剑就要冲向前去,被他一掌打飞去了半里地 身体砸碎墙壁,重重陷入不知谁的房屋之中,锅碗瓢盆应声落下,瓷白碎成一地渣,一个锅轰的一声罩在他头上,耳朵嗡鸣,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中,他感受到熟悉的剑尖直指他咽喉处,声音听的有些不真切:“想活命就听话,少砸本尊的场子。” “你队伍里有精通阵法之人,把他叫来。” *** 韩凌芸撑着右臂,左手执剑敲碎了一个“丧尸”的脑袋,只是轻轻一敲,意识混沌身体清脆的凡人便化成一抔尘埃,碎的捡不起来,内里早已被魔气侵染中空,只剩表皮了 “去魔宫。”齐恒淡淡道,忽然拳手右侧一击,身旁嘶吼着冲来的“丧尸”瞬间被打碎 晃了晃手上的杂碎,抬手一指前方:“找你阿父阿母。” “师尊。”韩凌芸停了步子:“阿父阿母尚且无事,为何不先回京城去?” 齐恒怜爱的揉了揉她头顶:“逃走仍有后患,为何不直接斩草除根呢?” 韩凌芸一时回想起那些百姓们高声呼喊孟思迁的模样,无一不爱戴敬仰他,招进来的宫女也只是做些轻活杂事,不费任何苦力,与其说是来魔宫工作,不如说是来享福的 “我好想服侍尊上啊!” 窗棂上几片飞叶落下,空气中传来丝丝雨后的清香,阿荣托着脸呆呆道:“真羡慕你和阿梓姐姐呀。” “为何?”韩凌芸握拳轻锤了一下阿荣的臂膀:“这等苦差事我可不想干。” 阿荣嘟着嘴轻声道:“尊上长得又帅又温柔,还是蛮荒明君,如今政道清明,大家能安居定所,种田耕地,无一不是尊上的功劳。” “更重要的是,我阿母说在她小时候掌权的是南冥君,蛮荒之地民不聊生,京城里都是皇室亲眷和仙长,不愿接收流民,南冥君命人修筑魔宫——当然跟现在这个不一样啦!” 韩凌芸想起这魔宫如此简陋,便问道:“那是什么样?” 阿荣高兴的给她比划着:“可大啦!是现在魔宫的十倍!十倍呢!” “尊上杀了那乱世饮血的老冥君,将原来魔宫拆掉换成我们如今的这片地!”阿荣指着外面广阔绿地,草木遍地,培育着几株柔嫩的花朵 这种花朵在京城开的遍地都是,无人会去在意,可到了南疆,却成了人人珍惜的宝贝 “说到底,我们都欠尊上的,当然想要报答他啦!” 靴子上沾了些血渍,精致做成的花童白靴被染上了一块红,韩凌芸看向那块血渍,想擦却早已渗入其中 现在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师尊。”韩凌芸斟酌着说道:“孟思迁是怎样的人?若是从此不再对京城下手,我们或许会饶过他一命。” 闻言,齐恒垂在侧边的手一顿道:“邪魔外道损心性野心重,不若杀他,京城便永不得安宁。” “凌芸,你要切记你的道。” 第86章 沦陷 魔宫错综复杂,却建在南疆的最外围,韩凌芸扫清这些不抗打的侍卫,大多都是捶晕了过去,并不打算取他们性命 侍卫大多都是不入流的魔修,堆到一起不好对付,单个对付逐一击破 叮!验证成功! 这魔宫不好进也不好出,但有了门令便容易的多,韩凌芸晃了晃手中的灵石,一时间竟有些感激 大门开启,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正站在门后,一身红衣耀眼着,配上他那张妖孽十足的脸,更让人移不开眼来 齐恒只是稍稍一愣,便回以笑容:“这位便是孟少主了吧?” 孟韵晟轻点头,目光却落在了韩凌芸的身上:“阵法已经布置好了,韩家主已经在等了。”说着便递给他一块灵石:“仙君做想做的事便好。” 齐恒接到灵石,手中瞧了一眼,便匆匆一笑向门内走去,韩凌芸妄想跟上,却被人拦下了 他道:“跟我走。” 韩凌芸看着师尊的背影几近望眼欲穿,身体却被人一把拦下,牵动了内伤,尤其是被捏碎的右肩,一呼一吸之间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忍不住轻嘶了一声,蹙紧眉心 ”你受伤了?“ 韩凌芸疼的不住抽气,心中千般怒火,却在看到担忧的眼神熄了 她张了张口,师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话出奇的软了下来:”跟将军一战,用了些卑劣手段取胜,受了些伤,不过并不......“她正说着,忽然看到少年炯炯如炬的眼神,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真的好痛......” “这里......还有这里......都好痛......” 还未有下文,韩凌芸身子一轻,被人一下子护在怀里,那人轻柔的抚了一下她发丝,由于顾及她的伤势,这个拥抱显得格外轻,只是将她圈在怀里,并未有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韩凌芸被这样小心翼翼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双手环住对方,轻轻的在他的后背拍着,一下下抚着,如同给大型犬顺毛一般 “难不成伤在我身,疼在你心了?” 孟韵晟咬牙道:“少说些话,你伤不疼了?” 韩凌芸眨眨眼,她向来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只不过面对这样带着担忧的斥责,她居然会觉得有些好笑 结果就是每笑一声都牵动着伤势,笑一会儿,疼一会儿,乐此不疲 身体一轻,竟被人揽着腰单手抱起,孟韵晟手上力道很轻,带着她一个转身,施了些术法,转身间竟来到了另一处 昏黄的灯光下,唯有花灯在床边发着光 韩凌芸被人放到软榻上,这床铺软的很,一下子便陷入之中,长发扎起的发髻被人拿下,铺散在白净之上,身上绣着粉花的白衣被面前人揪住一个边 “失礼了,看下伤势。” 韩凌芸仰面看着他,手里捏着她的衣襟不知如何是好,面上带着奇怪的神情,仿佛帮人脱件衣服是一件天大的事,随即一把拽开衣带,三下五除二的松了繁琐的衣襟,露出小半个肩膀来 ”看吧。“ 面前的少年面上露出奇异惊讶神色,韩凌芸微微抬高脖颈,为了让他看的更清楚些,她自己能感觉到伤势严重,内部肩骨被捏碎,皮肉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眼角瞟到雪白皮肉上的淤青,在昏黄的环境下看的并不真切,却触目惊心 啊啊啊啊!果然好严重! 韩凌芸内心嚎叫了一会儿,孟韵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的衣襟拉上,从储物袋中摸出了灵药,跟辟邪似的丢了给她 然后快速转了过去身子,不想看她 韩凌芸心道这人怎么今天这么奇怪,翻了翻手中的灵药,果真是上品灵药,口服顷刻便能恢复,高兴的道了一声:”谢了啊。” 服下灵药将灵力运转了四周天,体内的筋骨重铸,活动了一下肩膀,果然已经完全好了,身上的点点伤痕也全部恢复如初了,孟韵晟还是背对着她,看向门口的位置 韩凌芸轻手轻脚的凑过去,戳了戳他的后腰,那人像触电一样转过身来,双手抓住她肩膀上:”......没事了?“ 韩凌芸茫然的看着他,只是戳了一下怎么这么大反应,却看到他耳垂红的仿佛滴血,道:”没事了。“说着,抬起手捏了一下他耳垂 笑道:“韵晟你耳朵变红了。“ 然后又有所感悟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道:”我的好像没有这种功能......“ 孟韵晟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别说了。“ 韩凌芸眨巴了两下眼,眼神示意他表示”我知道了“ 留恋般的捏了一下通红的耳垂,手刚要缩回来,却被人死死攥住,将袖口向上拽了一下,露出手腕上挂着的传音石和小蛇手镯 目光迥然并带了些阴森,刚刚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韩凌芸被这眼神看的心中发怵,实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目光落到那条蛇咬尾黑手镯上,这才明悟: “这个是......从枕头底下发现的......”韩凌芸用了些力将手腕从对方禁锢中拽了过来,将手镯取下在眼前晃了晃,:“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功能,不过很可爱不是吗?” “这是南冥君当年失窃的镯子,本意是将此赠予所爱之人,却不知落入谁手中。”孟韵晟道:“就连我母亲也未曾得到过。”他呼吸急促起来:“这魔镯一直在孟思迁手中?” 随即他马上否认道:“不可能。” 韩凌芸手中转着这魔镯,一脸不可思议,魔镯在指尖旋转着,忽然被人握在手心,停止了转动:“这镯子只是定情用的?没有其他功能?” 随即将灵力探入其中,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或许这真是一个普通的镯子?韩凌芸心道 轰隆————! 地动三摇,整个魔宫都被晃了三晃,竟踩不住地面,轰鸣过后,地面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嗷!!! 嘶吼声震耳欲聋,明明是很远的地方,却声波足以穿透万千里地 手中圆环罩在眼前,贴近墙壁望着,那圆环之中透过墙壁看向外面————一只巨兽在白光之下缓慢从土层中钻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魔气溢体,将周边好容易生长出的树木尽数折断枯落 “这......这是什么?”韩凌芸大惊,转头去看孟少主的神色,也是和她一般的震惊 “上古蛮荒妖兽——仓獒。” 第87章 仓獒 相传上古时期,人,仙,魔三界本为一体,却因开天辟地的一刀划分三界,汲取天地灵气飞升成仙,吸取地界阴气魔怨则入魔,剩下的便是心思复杂、安于生活的人类 要么得道飞升成仙,要么吸怨成魔,两方任意一方修习至精便能逃脱六道轮回之苦 南冥君是魔界中第一位差点能摆脱六道轮回之命的魔族,当然也只是差一点 相传上古仙人和魔者将三大妖兽封印在世界各地,蛮荒魔兽仓獒便是其一,每十年加固一次封印,这才永保世界安宁,不受毁灭 可这都是上古时期的事情了,韩凌芸只当成故事听听,怎么也想不到故事情节居然会在现实之中上演 “那种东西不是只出现在书中吗?” 孟韵晟却一把抓住了她手腕,紧紧往怀里带,面前的墙壁忽然裂开一道裂缝,咔嚓咔嚓的如蛛网般开裂 咔嚓!轰! 剧烈汹涌的魔气冲破了墙壁,如声波般的向两人袭来,后退的速度躲不过魔气的速度,千钧一发之际,韩凌芸忽然停住的后退的步伐,一手将孟韵晟护在身后,另一只手运转灵力,调动全身灵脉,打出一道极强的灵力挡住这波魔气 此等魔气竟需要她调动全身灵力才可勉强一撑,好在这魔气再过了一波之后便小了许多,墙壁破开一道大口子,刚好能看到仓獒的影子 凡人在它眼中如同蝼蚁,刚刚破土而出的仓獒一声长啸万里,韩凌芸只觉得耳朵嗡鸣,险些聋了 “难以置信。” 孟韵晟只是盯着她微微泛红的手掌,将那只白皙的手握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你走的是什么道?” 韩凌芸心思完全不在上面,没有理会他奇怪的行为,心中感叹上古魔兽的威力,将手抽了出来随口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曾记得书中讲过上古三大妖兽全部被封印,其一便是这好战的仓獒。”说着,她语气不自觉的染上了兴奋:“仓獒原身其实是狼,血液里流淌着好斗爱战的野性,有着敏锐的直觉和无人能及的速度,这下就算是仙门百家同时出面也难以降伏。” “当年仙族用了一招瓮中捉鳖,这才将这妖兽制服,永久封于地下,如今破开封印而出,若一时制服不了,恐怕今后世道再难安定了。” 孟韵晟缓声道:“制服它仙族用了三道法器:幻面镜、五色棋和灭罗盘,可如今这些法器早已失传。” 韩凌芸听着,这些法器她倒是耳熟,在听到五色棋后神色微微一愣,目光移向门外——那个一手捻花一手执棋的女子 孟韵晟看出她所想,道:“那的确是五色棋,当时生活困苦,便用它换来了一顿饭。” 上古法器换一顿饭 亏死了! 韩凌芸心道不公,却听到生活困苦时心里软了半分,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才会用如此珍贵的法器,换一顿饱饭呢? “那女子......是百年前的执棋仙尊?”韩凌芸这才想起这画中女子为何人,这么说来自己同她也有过一面之缘 或许是在阿母怀中远远展望一眼,又或许是...... 白衣苒苒,纤长白皙玉指夹着白子,停落在一处,女人微笑着道:“之尹,你的大局观还是要再练练了。” 碎片般的回忆被一点点想起,幼时的情景她已记不太清了 孟韵晟沉声道:“执棋尊者为仙族仅存血脉之一,归隐后更是鲜少出现在大众面前,五色棋盘傍身无人敢近她分毫,但世上总有些不怕死的......” 韩凌芸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目光落在那副画上,先前她从未仔细看过,执棋尊者手中的玫瑰刺破了指尖,流出涓涓鲜血来 与玫瑰融合,妖艳夺目 “尊者是我的母亲,玄之凡。”他道,垂落在一旁的手下意识攥紧 玄之凡,玄之凡...... 好耳熟的名字 原来这副画的是他的阿母,韩凌芸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来抚一下这面露悲伤的女人,脸上并未有泪痕,却从眉眼间看出了悲情 这种悲情即便是在画中也是盖不住的 还好并未伤及这副画 轰!! 身旁的墙壁应声倒塌,一个黑影踹碎了墙壁直捣内部,韩凌芸下意识侧闪躲过这一击 黑影在尘土白雾之中看不真切,只是略看出是人影,那人砸到另一侧墙壁处停下了,缓慢的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这样的出场方式有些狼狈呢。” 他一开口,韩凌芸立马认出了,神经一下子被这耳熟的声音提了起来 游清落一甩衣摆,从茫茫尘雾之中踏了出来 “在下游清落,是南冥君身边的大将军,来此特取你狗命。”说着,扯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韩凌芸盯着这双眼睛,心道魔族中人的瞳色都是这等绝佳,心中不由得发怵 这么快便赶回来了? 韩凌芸下意识握上了身旁的木剑,刚刚那传送阵法分明是朝着禁地而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逃禁地 这人是怎么回来的? 越想心中越是毛骨悚然,忽然面前一抹红衣挡在身前,懒懒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游将军。” 游清落身形有一瞬间的晃动:......好久不见,少主。” “少主......是要护着这人?”游清落神色松动,“若是如此,臣便不追究了,只是这小女将臣转移到禁地,险些失了性命,还请少主还臣一个公正。” 孟韵晟负手站着,此人并未比他高多少,游清落欠身一礼,两人视线相平,他却不敢直视孟韵晟 “当年之事臣有责,还望少主......”游清落冷汗直冒,行礼的手不住的颤抖,直系魔族并且混了半身仙气,自身所散发出来的威压便让他不得不敬重 正如当年与南冥君签订条约一般,游氏自祖上便是魔族最有力的剑刃,代代出强人,却永远落在孟家之后,凡是游姓之人,性命全都由直系魔族所掌控 自小便伴随南冥君,好不容易死后还要被他儿子所掌控 哪怕身前这个修为甚至连结丹都未到,只要孟韵晟张张口,催动孟氏咒法 是死是活都掌控在这个嚣张的少年手中! 游清落手心冒出冷汗,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想必这小女和少主的身份不一般:“是臣莽撞了,还望少主责罚。” 孟韵晟却是将他扶起:“不必多礼,游将军只是一时失职,外面仓獒的情况,我想和将军详聊一番。” 游清落一瞬间红了眼眶,少主并未责怪于他,他也便敞开心扉说了一二:“封印被有心人所破解,恐怕是蓄谋已久,臣怀疑......”说着将目光转到韩凌芸身上:“臣怀疑,是仙族之人所干。” 孟韵晟忽地笑了,轻拍了两下他肩膀:“将军不必如此,仙族之人还没这本事。” 游清落大惊:“难不成少主早已知道是何人?” 孟韵晟:“这人与我阿兄相熟,恐怕......是他的主意了。” 第88章 你是 “那不成是......”游清落眼神复杂,最终吐露此人:“异界妖王——卓芯!” 卓芯......? 韩凌芸心觉此名耳熟,这才想到是在安落先生教课中听到过 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女妖王,也是几百年前震惊天下的能与南冥君一战的女人,姿态悠荣,至此那战之后,蛮荒便主动与异界交好,异界魔兽便能踏足蛮荒境内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夺地之争,虽是女子,却不输于男人,逼的南冥君主动与其交好,收回战书 孟韵晟点头道:“没错了,这些年来卓芯一直对阿兄怀恨在心,当年阿兄为争王位不顾曾经交好,血洗异界,卓芯为了保平异界不得不依附于阿兄,此般想必早已蓄谋已久。” 游清落认可点头,转而问道:“少主这么一说那卓芯的确早已对蛮荒虎视眈眈,可她为何要解开上古蛮荒封印?况且臣认为此等货色不足以解开此封印......” 孟韵晟踱着步子,缓声道:“卓芯一人之力的确解不开封印,若是......” “若是她拥有幻面镜呢?” 一步步的引导,游清落终于明悟:“卓芯胆大包天!幻面镜不是早已被南冥君夺去,不再给她可乘之机吗?” 孟韵晟一句点醒了他:“将军可还记得阿兄血洗异界之时,为何迟迟攻打不下,最终草草了事?” “那是因为......”游清落瞪大了眼:“血洗异界之时我也在场,那女妖王手中的确有一法宝,难不成那便是幻面镜?” 游清落越想越慌,若是当初卓芯假装示弱,并未发动全力,仅凭一个初入门的魔尊孟思迁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可见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 韩凌芸挪步到洞口处——那里刚被游清落砸出一个口子,此时的魔宫千疮百孔,几无完好,摇摇欲坠,几近坍塌 咔哒!一个小石子从蛛网般的墙壁里滚落下来,恰好是正中心 韩凌芸茫然的抬眼望了一眼微颤的屋顶,身子被人带入怀中,紧接着,整个魔宫摧枯拉朽般的倒塌 孟思迁重金建成的魔宫塌了 应该也没花多少钱 韩凌芸头靠在一处坚硬的地方,还带着好闻的檀香,蹭了蹭脑袋才睁开眼看,头顶上塌陷的石砖瓦砾被游清落身溢的魔气拍到一边去,纵观全局,差不多大半个魔宫坍塌了 “啊......芸儿......你在那儿吗?” 呻吟声从不远处传来,韩凌芸推开了将她禁锢在怀中的手臂,伸长了脖子去望,这才看到被压住半边肩膀的阿梓 游清落悻然的收了手臂,愧疚的躲到了韩凌芸身后,帮着她将砸在阿梓半身的石砖推开,还毫不吝啬的给了她半颗仙丹 阿梓眼尾发红,感激的接过了来自游大将军的仙丹,这才恢复 抬头看了一眼游清落这个大男人一脸愧疚,像个小白鼠一般缩到身后去,显然是刚刚为救她俩,大手一挥,将铺天盖地的石砖砸向了另一边 还砸中了一个倒霉鬼 哈哈哈哈哈 好在阿梓并无大碍,还十分感激这个给她仙丹的“救命恩人” 阿梓怯生生的望了一眼孟韵晟,像是不知说什么好,连忙屈身行了一礼:“少主,将军。” 转而又望向韩凌芸,握住她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芸儿,你可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闹成一团,我和大家都走散了,还好找到了你。” 韩凌芸微微抽出手臂,简洁的说了两句:“封印被破,上古魔兽仓獒现身,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阿梓茫然的眨了眨眼,手敷上耳朵捏了捏耳垂道:“那个不是书中的童话故事吗?” 韩凌芸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小习惯,和人说话之时,只要有所隐瞒,阿梓便会下意识抚上耳尖,这个小习惯是她和阿荣一同发现的 当然阿梓本人是从未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小习惯 韩凌芸目光扫了一眼那只敷上耳垂心虚的手,佯装若无其事的扫过,换了一副表情拍了拍阿梓的肩膀,甜甜道:“现在故事成真了,刚刚魔气险些让这魔宫塌了去,阿梓姐姐不如先跟我们离开。” “是吗......可我觉得还是这里比较安全,我......我还是待在这儿吧......”阿梓闭了闭眼,向韩凌芸身后的两位行了一礼:“多谢少主和将军......还有芸儿搭救。” 韩凌芸捏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阿梓的表现无懈可击,没有多余的表情,除了那个不自觉的小动作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却暴露了她全部的心思 “谢谢芸儿妹妹好意了。” 阿梓微微转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朝他们招了招:“再会。” 等等! 韩凌芸手指搭上孟韵晟腰间的匕首,眸光微微下沉,忽然手指收紧抽出腰间匕首,用力甩了出去! 阿梓走出半米后,一柄雪亮的刀刃从眼角擦过,这刀刃并非是直取她性命而来,却如同鬼魅带着凌厉的劲风灌入耳朵,那一瞬间汗毛耸立,来不及反应,便微微侧身躲过 叮!匕首半身插入墙壁之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叮铃声 “哈!”韩凌芸唇角一勾,好笑的看着面前僵硬的阿梓 “阿荣果然是你杀的。” 韩凌芸冷眼望着面前僵硬转身的少女,阿梓抱胸满眼不可置信:”你在质疑我?“说着,眼尾不由得红了起来,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我怎么会对她下手?我为什么会对她下手?我待她如亲姐妹,这种事......我做不到!” 掩面哭泣着,可根本无法感动面前的三人 韩凌芸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如石头般冰冷了,再动人的嘤嘤啼哭之声也无法撼动她分毫 “阿荣?”游清落摸着下巴思索着:“略有印象,前几日便是臣抬得她,一剑毙命,回天乏力。” 阿梓收敛了啼哭,弱弱问道:“我知将军是在巡查之时发现的.......阿荣的死还望将军明查......” 只不过接下来游大将军接下来的话彻底锁定了嫌疑人:“臣在这个名为阿荣的小女体内发现了魔剑碎片,大概已经知晓是谁做的了。” 游清落烦躁的掏了掏耳朵,无奈的摊了摊手:“孟梓,何必如此呢?” 韩凌芸闻言看去,游清落满不在乎的继续说道:“臣看少主和尊上自小一同长大,他们的心思臣明白的多,你啊,跟当年的小思迁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第89章 真相 游清落立于身后,大步走上前去,稳住了正控制不住发抖的少女:“孟梓小姐,臣游历四海,见过多少悲欢离合,终于明白一句话。” “婉转悲情藏于底,不敌释怀,轻薄之言,重于心头。” 孟梓阖眼,泪潺潺而下 闻言,她缓缓地,缓缓地颤动双唇吐出一句话:“这怎能叫我不恨他?抛弃母女俩于不顾,当真是这魔尊所作为!” “我原先只想借灵石和母亲手镯来此投奔亲父,可那杀千刀的人渣根本不认,甚至......甚至......”孟梓胸口不规则起伏,她重重的拍打着胸脯,好容易喘了一口气道:“他给了我一万一千四百金,让我滚,滚回那个肮脏淫乱的青楼!” “一万一千四百金!”孟梓嘶吼着,临近决堤的情绪终于崩溃:”那是我生母的卖命钱!“ ”这个数字对于这个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你们根本不算什么!可换到这里,却是一个人的性命!“ 游清落出声打断道:“尊上心系万民,光芒总不会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你总该长大了。” 孟梓擦了一把滑落颊边的泪水,像是决堤后的平静:“既然将军是这么认为的,那便不该多说了。” 韩凌芸刚要叫住她,孟梓失望的目光扫了一圈,转身之中黑雾包裹身体,眨眼间消失了 “不可思议......”游清落摸了摸下巴:“孟梓小姐已经掌握了魔族的功法了吗?” “不愧是直系血脉,即便是人族污染也依旧强盛。” “什么意思?”韩凌芸愣愣的望着刚刚孟梓站的地方,那里早就没了人影 游清落随便找了一处能落脚的地儿,一手撑着脸,眼睛嘀咕的转了两圈:“臣应该从何处讲起呢......啊!就从那个小宫女的事情说起吧。” “那个小宫女......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阿荣,臣当初捡到她的时候身上还残留着丝缕魔族气息,胸口自然是被一剑穿心,瞬间毙命,杀她的魔族宝剑有半片留到了体内,这说明操作者并不熟练......” “你可知那是何等宝剑?” 韩凌芸摇摇头,不知何时,她和这位险些要了她命的游大将军化敌为友 是孟韵晟的功劳 眼睛不自觉的游离到他身上去,身着火红的少年抱胸正望着她,两人视线交接的一刹,暗紫色的眸子心虚的转走了 “那正是尊上贴身佩戴的‘若心’,除了直系魔族谁也无法使用。”游清落静了静:“那时在人群中一眼望见孟梓,便明白了。” “这便是当年尊上种下的因,自然是要自己尝到果,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臣能改变的。” 因果轮回,冤冤相报 “这是命数,无法改变。”恍然间韩凌芸又回忆起当年师尊说过的话 “于你于我,这命中之劫都是无法改变的,想要改变,要付出太多太多的代价,逆天而为的代价,不是你我等人能付得起的。”齐恒正坐台上,轻摇折扇,好悠闲 韩凌芸落于台下,稚嫩童音发问:“师尊,那为何要学这毫无作用的算术?” 齐恒咔哒一合折扇:“谁告知你这是毫无作用的?”说着,拿着折扇抵住了她的脑袋,戳了一下:“知晓自己的命理,必要时刻,杀之后快。” 必要时刻,杀之后快 “臣有幸被齐恒仙君深算一卦,仙君只告诉臣了四个字。”游清落目光移转到韩凌芸面上,手指微动,站起身来戳了一下她面容 韩凌芸下意识后退去,只见面上像是被人抽离了灵力一般,一张清秀的面容被人扯开,弹指间被撕坏,点点灵力在空中散去 “臣猜的果然没错,想不到魔宫早就潜入仙族的人了。”游清落凶神恶煞的笑了起来 毛骨悚然,令人心惊 韩凌芸后退了两步,虽然身份早已在两人面前暴露,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我不是仙族的。”韩凌芸道 “臣知道,臣知道......”游清落只觉得身后发冷,阴冷视线密密麻麻顺着后背爬上来,连忙站起身来举起手:“别紧张,臣并不想跟聪明人打架。” 游清落视线扫了一圈,晃了晃手腕,示意韩凌芸不要紧张 身后的视线犹如一柄架在脖子上的利器,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轻晃手腕是他们魔族的一种密语,大概是:放松警惕,前方无碍。 但面前的少女似乎并没明白他的意思...... 韩凌芸手指压在腰间木剑上,蓄势待发,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人为什么要摆出挑衅的手势,不过既然他摆出来了,那就是要与之一战的意思了 “等、等等......”游清落是早已上过战场的人,少女身上的杀意已然显露,自己身后的视线如掉入冰窖般冰冷 意思仿佛在说:你敢反击一下试试? 游清落苦笑不得,这小孩子玩的就是花,逮着一个成年人死里锤 “哈哈......哈哈哈臣......不是!臣没这个意思......姑娘下手轻点!” 一声苦笑笑了半截便停下来了,游清落预感不妙,在空中化成黑烟逃了,顺着空气的流动散去了 “去哪?” 韩凌芸一跃之下想要追上,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抹红,就这样被人挡在了面前 “干什么?”她的确是个经不起挑衅的人,少年心性沉不住气,遇到这种情况,尽管对方比自己强上了不少,但肚中仍憋着气,看着面前打圆场的少年,语气中不由得染上了怒气 孟韵晟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目光久久无法回神,如今易容被拆穿,现在的韩凌芸恢复本貌,与之前易容的不同 更加的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孟韵晟觉得喉间酸涩,儿时记忆中的人与面前之人的容貌竟奇异的重合了 “我......不是、不是拦你......”少年吞吐着:“你......这是你原本的面容吧?” 韩凌芸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上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上面并没有灵力残留,是自己原本的相貌 “算了,反正也追不上了,刚刚是我有些冲动。“韩凌芸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冲动了。”灵光在她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她眯了眯眼睛:“比起这个,我有些事情要验证。” 孟韵晟没想:“我陪你。” 魔宫虽大半坍塌毁损,但仍有些暗门还未受到摧残,路径也有些变得认不出来了,好在两人方向感还不错,顺着墙便摸到了之前未来得及进入的——孟思迁的寝殿 寝殿外的机关已经被触发,两旁歪歪斜斜的插着滴着毒的箭,大门敞开着,内里黑漆漆一片,叫人忍不住踏入 韩凌芸此行目的本想测试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蛇咬尾手镯到底有何用,可没想到这地儿已经有人先来一步了 “别去。”孟韵晟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眸光闪闪,手指点了点她脑门,声音传入脑中:“有陷阱。” 韩凌芸眯了眯眼,斜着眼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屋内,回应道:“只有进去了才知道。” 孟韵晟皱眉,手指蜷了蜷,不可置否 韩凌芸以为他是同意了,便大步想要上前去,却被身旁的红衣先行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怎么了?”韩凌芸不解,少年整个身子将她挡在后面:“你是要为我探路?” 孟韵晟不答,沉默着的点了一下头 第90章 被暗算 要为她探路? 韩凌芸抽了抽嘴角,只见面前少年的耳朵又红了一块,自信且大步的走向前方 忽然一只手按上他肩膀,指尖一使劲竟将他按着后退了几步,孟韵晟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扭转了一下,面前便多了个人 少女在前方甩了甩衣袍,抬起下巴扬了扬示意他滚远点 紧接着一道极具威胁的声音传入识海之中:“你跟在我身后,别冲到前方,被打了我可不会帮你。” “我会撒腿就跑。” 孟韵晟觉得好笑,问道:“那我可怎么办?” “你跟在我身后,我不会让你被打。” 平淡的语气传入识海之中,如同一股暖流,流通经脉,将他树立的层层防御击破,钻到了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轻轻的戳了一下 “是吗......”孟韵晟弯了弯唇,不易察觉的笑意泛上,忽然间,面前的少女转过来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两指,直向他袭来 架势上仿佛那两指正是冲他来的,在他最毫无防备的时候 电光石火之间,孟韵晟大脑一片空白,嗫嚅道:“......骗子......” 叮! 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 孟韵晟斜眼看去,少女白皙青葱指节牢牢夹住剑尖,那剑一看便知是直取他性命而来,或许是刚刚的闲聊让他放松了警惕,以为那陷阱在门内 韩凌芸两指掐着那剑,稍稍带了些力压下,拿剑之人力气不敌她,甚至握剑的姿势都不对,这个姿势杀人根本使不上力,再看这剑纹,便知是“若心” “啊!”少女惊呼一声,手中的剑再也握不稳,若心魔剑重重砸落在地,叮当作响 孟梓揉了一把被对方灵力震得生疼的手腕,刚刚她差些就要得手了...... 只差一点点 “好......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孟梓周身冉起黑雾,想要趁机逃跑 谁知孟韵晟快她一步,一拳砸散了她刚刚聚集在周身的魔气,下一秒快如闪电的手直取她脖颈处,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被砸散的黑雾本就是她体内的一部分,自身也受到了反噬,一口鲜血刚要喷出,又被人死死卡住脖颈,瘀血不上不下卡在喉间,从嘴角溢了出来 韩凌芸捡起了地上的若心,游清落说过尚存的魔剑碎片在阿荣体内发现了,可这剑确是完好无损的 剑纹上刻的的确是若心,那么那些碎片又是谁的呢 “你说我是孟韵晟身边忠心耿耿的狗?”韩凌芸拿着若心在手中掂了掂,剑身厚重,不是孟梓这样的少女能运用自如的 “那你又是什么?孟思迁身边的杂种?”剑尖向下划破地板,韩凌芸忽然将剑拎了起来,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孟梓偏头看去,脖间一凉,嘴边痴痴的笑着道:“我本姓孟,为何不能是阿父身边的小杂种?”随即嘿嘿的笑起来:“嘿嘿......芸儿,莫非这才是你真正的相貌?倒是比之前的那张皮好看......嘿嘿......” 韩凌芸只觉得现在的孟梓不是她所熟知的阿梓姐姐,凄异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暗道内,毛骨悚然 手中的剑有一片刻的颤抖,韩凌芸架着剑,手腕间忽然刺痛,手中的若心便拿不住了,重重落在地上 “呃......”额头汗水滴落,手腕处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韩凌芸慌乱掀起衣袖,赫然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条黑色细小的蛇,正张口死死咬住了她的手腕 骤然间,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溢出 孟韵晟将手中的孟梓放开,孟梓刚一落地,抚着脖颈重重咳嗽起来,擦了一把嘴边的鲜血,愣愣的看着咬在韩凌芸手臂上的小蛇,嗫嚅道:“怎么......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我分明......分明已经将阿荣......难道......”孟梓神色慌乱着,跌跌撞撞的爬向两人,想要伸手:“阿荣......阿荣......” 这个充满着恶毒诅咒的手镯应该同阿荣一般入土了才对......为什么! 孟梓手指刚触碰到这小蛇的尾巴,刚刚还死死咬住手腕的小黑蛇忽然消失了,变成了一道漆黑的暗纹,刺入韩凌芸白皙的手腕 韩凌芸只觉得一股庞大的魔气顺着手臂向体内钻了进来,她伸出两指用灵力果断的切断了手臂的经脉! 真的很疼 不只是切断经脉的痛,更多的是身体受到魔气侵蚀的痛 即便是切断了流入经脉的轨道,这股庞大的魔气仍旧在她体内四溢着,肆意扫荡着她丹田里汇聚起来的灵力,直冲那颗前几日才结的丹 不行! 韩凌芸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此时的疼痛可比游大将军徒手捏碎肩骨还要疼上十倍,她死死咬住嘴唇,窒息的痛感足以让她现在晕厥过去,直到嘴角擦出血迹,舌尖被咬破,这才清醒了些意识 “你做了什么!“ 孟韵晟双手卡着孟梓的喉咙,双眼发红,彼时宁静淡雅看上去毫无脾气的少年竟能气成这样......韩凌芸无力的侧过脸看去,她能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来自另一个地方的神识在试图攻破她的识海 好像......还有很多事没做...... “我、我不知......那东西本就是邪物......当初是阿荣从我那儿偷走的,我、我一时气不过这才杀了她......” “少主!少、少主!饶命啊!我真不知为何......这上古邪物竟真能认主!”孟梓眼泪不住的落下,一口气都说不完,几乎要窒息,好看的脸憋的涨紫 孟韵晟气音上带了一丝颤抖,唇也不住的哆嗦:“你说......上古邪物认主?” 韩凌芸意识有些朦胧,两人的对话只听了个大概,下意识想到了认主,目光望向那躺在不远处的若心 哈哈哈,自己有生之年也能被邪物认主 她心道自己真的越来越像齐云了,性格、气质、习惯都被她模仿了个大半 就连这种时候都跟了齐云那个永远乐观的性子 希望师兄师尊们能找到叶景天......虽然没保护好他是自己的责任 不知道师兄他们有没有找齐三仙器,一同封印仓獒? 嚯,她还没怎么跟阿父阿母说说话呢! 想着,韩凌芸挪了挪身子,试图就够一够躺在不远处的若心,可谁曾想这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好容易用仅剩灵力对抗的魔气趁机在此缓缓逐一攻破她的防御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集中注意力去调动身体全部灵力,孟韵晟闻声赶去,将地上的若心捡起来,哆哆嗦嗦的放在了她冰凉的手心里,握住她的手 “韩凌芸!睁眼!” 韩凌芸紧缩眉头,闭紧双眼,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孟韵晟的话了,仅存的意识半梦半醒,时而被疼痛覆盖,时而回忆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前尘旧梦 她一边心中担忧,一边又怀念起曾经的日子 一会儿贪念人世,一边儿告诫自己要知足 神识渐渐的不清明了,她只觉得身边有一个好傻好傻好傻的人在叫着 至于叫的什么她有些听不清了 意识混沌,五感剩下的也就只有三感了,她嗅到空气里忽然多出了一道血腥味,迷糊的想大概是某人气急败坏的将孟梓杀了 想到孟梓,她那为数不多的意识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只不过还没等她感叹,就感到一片温热落在了她的唇角 第91章 共同作战 五感薄弱,她只觉得正有什么东西贴在她的唇边,正向她口中渡去什么,试图撬开她的唇齿 此刻意识已经混沌不清了,那人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扬起长颈,颤抖的呼吸在这一瞬变得轻快了许多,韩凌芸不自然的呼出一口气,还未有动作,唇便被人堵住了 软滑的舌带着浓厚血腥气涌了进来,韩凌芸被刺激的胃直翻腾,生理性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吧嗒吧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场渡血有一会儿,韩凌芸忽然觉得身体里的那股躁动疼痛奇异的消失了,手脚也渐渐恢复了力气,可意识还是混沌的,她被迫接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甘露 见她有了力气,微颤的眼睫仿佛羽翅,已经有要清醒的样子了,孟韵晟微微后撤,遮羞似的偏了偏脸,怀中的人儿轻如仙月,唇边落下了暧昧的水渍混着鲜血,殷红而又妖艳 他一时看的有些发愣,扶住韩凌芸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谢...谢少主不杀之恩......”孟梓揉了揉脖颈,那里一圈淤青,她脸色苍白,在看到孟韵晟望来冷厉的眼神后,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孟二当家!孟梓瑟缩着后退了两步,这人果真深不可测! 仙血可解魔气,解百毒。但也并非是哪一处的仙血都能解,只有没被污染过的,干净的才方可对魔气压制一二 到底什么才是没被污染过的仙血?孟梓眼眸一沉,孟韵晟的做法便是最好的答案了 “仙血可解百毒,可压魔气!” “要想救她,现在有仙血的人只有尊上和我!” 孟梓眼眸通红,被孟韵晟死死按住命门,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够自救的筹码了 “你......笑什么?”孟梓眼角瞥见少年弯唇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眼前少年非但没听她的话,反而唇角一勾,将她拉近,贴到耳边轻声说着,那声音如同鬼魅,叫人一辈子也忘不掉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自称仙族?你跟你那没品的爹一样,都见不得光。” 说着,孟梓身形一晃,被一手甩了出去,就地滚了两圈终于停了下来 孟韵晟是仙族人?他身上流淌着仙族人的血......可他是魔族...... 仙魔混血 孟梓撑起眼皮,望着少年正扶着眉头紧皱的少女,嘴角溢出鲜血,不管不顾的吻了上去 她眼神逐渐晦暗不清,冷眼望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救赎 韩凌芸睁眼间正被人搂在怀里,脆弱的脖颈被人握在手心,眼前逐渐清明了,映入眼帘间便是一个清秀好看的少年轻蹙眉头,正担忧的望着她 也不知道是自己脑子不清醒了还是被昏了头了,韩凌芸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了那张绷紧的薄唇上,口中血腥味还有残留,她忍不住咂了咂嘴,在对方满眼震惊中,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用柔软的唇蹭了蹭那沾着血的嘴角 被牢牢挂住的孟二少身子僵了僵,双手支在外面,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就这么睁大眼,看着贴在身上的韩凌芸一点点舔舐掉他唇边沾着的血 不能趁人之危......不能...... 可是她在亲我...... 孟韵晟身上不由得躁动起来,一双僵硬的手缓慢有了动作,刚要护住少女后心,韩凌芸忽然松开了他,半眯着眼睛,眼神迷离,仿若并非是在看他 “韩凌芸......?”孟韵晟试探的叫了一声,对面的人疑惑的歪了歪头,嘴唇动了动: “是你......杀了我?”少女轻晃了一下脑袋:“好像......记不太清了......你是谁?”说着,揉了揉紧蹙的眉头,一脸苦恼 看面前的少女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孟韵晟便突发奇想,想要逗逗她:“我是阿韵,是你朋友。” 韩凌芸骤然抬起头来,一双含情泛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朋友?”语气上扬,压在嘴边的笑意令人发怵:“阿韵......你说,我们是朋友?” 孟韵晟被这眼神盯着心中不住怀疑,但仍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们是朋友。” 面前少女毫不畏惧,迎着他话说道:“是啊,我们是朋友......”话未说完,二指并起,正点向他命门 电光石火之间,那如同偿命利器的手指被人握在手心里,稍稍带偏了些,手腕上一圈如蛇鳞般的红痕正隐隐散着红光 孟韵晟愕然间躲开了这险些要了自己命的指头,腹部绞痛,虽未伤及性命,但皮外伤总归是有的 “你!”他唇齿动了动,一个你字刚从嘴角溢出,忽然间他发觉韩凌芸的神色变了变,眼皮一沉,身子不受控制的再次跌落他怀中 手腕上那细细的红痕淡了下去,转眼间变成了一只乖巧咬着自己尾巴的小黑蛇 *** “靠北了!这到底是什么啊啊啊啊!”尖叫响彻天空 “我知道你很激动,但现在先别激动。”齐云一手揪着嗷嗷乱叫的苏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刚刚扣在他头上的锅 就在刚刚孟思迁一掌将他拍入居住区,一个锅就这么砸了下来,当时的模样就算是如此自负的齐云,此刻竟也觉得好笑,拎着手里的那口深锅,咚的一声套在了苏宴的脑袋上 “我去!!齐云你这个混蛋!说好我解开封印,你定要护着我的!!!”苏宴惊恐尖叫,屁股被后人踹了一脚,趔趄的向前跌去,好巧不巧撞在孟思迁上,被吓得一个后退,又重重跌在地上 齐云嗤笑一声:“护着你?前几日我险些丧命,当时你伴我身边,哪次不是你跑最快?没当时拿你垫背是我心情好。如今你破开上古封印,这是要将我们所有人置于死地?” “如此贪生怕死之人竟也能是我绝情峰内之人,师尊当初真是瞎了眼。” 苏宴茫然的坐在地上,头上仍罩着那口大锅,看上去滑稽又可笑,再仔细望去,伏在地上的手不住的握紧 “我......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苏宴喃喃道,头上罩着的大锅被人用剑挑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孟思迁阴郁的眼神,剑尖抵在他脖颈处,强迫他抬起头来看 “无名小卒,倒是没这个本事。” 孟思迁淡淡道:“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是何人?” 苏宴声音发哑,喉咙里发出苦涩的怒声:“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孟思迁低低的笑着,架在他脖颈上的剑纹闪了闪:“这封印不是什么人都能解开的,能解开本尊护城阵法便知你实力不凡,可上古封印必要集齐三大神器才方可解开,不知......你手里现在有几样神器?” 苏宴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仿佛这样便有了可以和他说话的勇气:“我手里确实有一样神器,不知是否可以用此换一条生路?” “懦夫!”齐云在身后低吼了声,苏宴挺直的腰板忽然没了底气,斜着眼看了落在一旁的齐云,换了一副姿态道:“尊上不知,比起委身于人,我更想早些摆脱困境,恢复自由之身,重回乡下种田插秧。” “小辈自然愿意将神器交与尊上,只求一条活命的出路,只听尊上一句话。”苏宴压了压眼眸,手探向腰上荷包:“我想,很快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便会赶来了吧?尊上还是快些决定为好,不然蛮荒之地势必要落入仙族人之手。” 孟思迁皱眉:“你这是在威胁本尊吗?” “小辈不敢。” “那本尊倒是想看看,你手中的究竟是什么神器?”孟思迁收了剑,放置于腰边,忽然脚下一晃,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颤动着,眼前地面整个被破开,一个巨大的魔爪从中破出,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一瞬间瓦砾四起,房屋倒塌,伴随着魔兽的破土而出,巨吼带着喧然的魔气向四周散开,一声吼叫过后,整个蛮荒便少了人们的闹哄声 上古魔气如声波般四散,如摧枯拉朽般向整个蛮荒地带扩张着,孟思迁轻蹙眉头,一方面为这横空出来的上古魔兽而震惊,只不过他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便是浑身的魔气暴涨,如同铜墙铁壁般挡住了这冲击而来的魔气 “小宴子!”齐云大吼一声,揪着苏宴的后领便足间一点,灵巧般的躲到了孟思迁的身后 苏宴只觉得天旋地转,屁股一下子挨了地,痛的呲牙咧嘴 将苏宴丢到安全地带后,回身一转,一脚踏在孟思迁身侧,浑身灵力暴涨,朝着魔尊大人微微一笑 齐云向来不是遇事退缩的人,友好的伸出手拍了拍身旁的人:“等危机解除了之后我们再战。”说罢不给对方还嘴的机会,灵力牵上了这躁动的魔气,范围扩大至小半个蛮荒 “先说好,小宴子可没有破你的阵法。”千钧一发时,齐云忽然说道 孟思迁侧头看他,似是不解 “我们先前破的是死阵,半年前此阵法早已布满了整个蛮荒地带,只要阵法师催动阵法全城皆可灭。”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做出如此恶毒的阵法,便叫小宴子破了去,上古封印和护城阵应该另有其人。” 齐云微微侧头,对上孟思迁那双暗紫眸,毫不避讳的说道:“恐怕早有人想要对蛮荒下手了。” 第92章 另有其人 上古魔气即便是隔了万年,依旧是让普通人无法抗拒的侵蚀力 灵力与魔气形成的防御壁将小半个蛮荒挡了下来,他们的身后站着数千平民,抵挡完第一波上古魔气,身后基本上没几个能安稳站着的了 “你方才说,本尊在半年前在蛮荒布置了死阵?”危机解除后,孟思迁收敛了四散的魔气,魔气与他自身是一体,内力受到了严重反噬,整个身体却站的笔直:“本尊从未在自家布下任何一种死阵,大规模的阵法,一般魔修并做不到。” 齐云摩挲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瑟缩在一旁的苏宴,显然是他知道点什么,便一手将他从身后拎了出来 “师......师兄......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吗?”苏宴哆嗦了两下,轻声说道 齐云冷着脸道:“化敌为友了。” 苏宴长吁一口气,这才缓声道:“那死阵的绘法稚嫩,可布阵者一看便知修为深厚,但并非是正规阵法师,稍用巧力便可逐一破解,只是......” “此阵法使用的确是难得的神器,小辈无能,并看不出是何等神器,只知跟我的罗盘有稍许的相似。”说着,苏宴从荷包中掏出一个赤色的罗盘,巴掌大小,上面刻着无数暗纹,中心有一颗泛着诡异红光的晶石 齐云见到那罗盘之时,眼睛忍不住闪了闪,和他同样震惊的还有孟思迁,整个人都微微一愣 赤色盘——又称灭罗盘,是上古制服仓獒的三大神器之一 至于用途嘛......暂时只知有迷惑人心智和方向感,历代拥有灭罗盘的使用者都是以阵法相结合,却从未有人真正体会过这灭罗盘的威力——阵法形成,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逃,阵法之中从未有人活着离开 孟思迁目光紧紧贴在那赤色盘上,忽然问道:“你方才说,你也有一罗盘?” 苏宴点头,将自己系在腰间的罗盘拿了出,两个罗盘形成对比,的确有相似之处,用途相同,一看便知这罗盘便是这赤色灭罗盘的仿品 孟思迁饶有兴趣的拿来一看,小小的罗盘在手心里抛了抛,忽然轻笑道:“是阿恒的手笔,比起做个无脑修炼者,他还是更擅长炼器。” 齐云皱眉,他向来听不得有人如此说师尊 太亲昵了,大概只有韩家夫妇二人才会如此称呼他 齐云转了话题,望着拧眉深思的孟思迁,这人心思深沉,报复心强,早年相遇之时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白花,稍费些功夫便能取胜,可现在......狼子野心! “你可知这早在半年前布下的死阵......究竟是何人?” 齐云试探的问道,当时的懵懂小白花已经长成了凶恶的带着毒的曼陀罗,孟思迁低低笑着,侧头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齐天’丢给他:“你的神剑本尊用了一年,怎么都不顺手,还你。” 齐云接过本命剑,熟练的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他手中还有一柄不知从何处淘来的剑,拿回自己的剑后便将那不用的剑收回锦囊之中 “本命剑都回来了,还收着你那柄废剑?”孟思迁斜眼看着 齐云不以为意道:“毕竟也跟了我一段时间了,舍不得......此番前来本是来带走师尊和韩家夫妇二人,没想到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当真是......对不住......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 事实上,齐云悄悄抹了一把脸,他和孟思迁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精了,十几年前的一战数月让两人在战事上知根知底,此次仓獒破开封印一事不仅仅是祸及蛮荒,更会危及仙都、京城,若是让那些假正经的仙人得了去,仙族猖狂得志,腐败内政,天下也将永不得安宁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站在孟思迁这边 他也并非不是个计较的人,于是摆了摆手,在孟思迁的怒瞪中跟他谈条件:“若是你今后再不打师尊和京城的主意,我齐云便考虑一下......”话还未讲完,脑袋上忽然多出了一只手,将他狠狠按下,及时掐住了话根,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嘴边 苏宴张了张口,齐恒正一把按住齐云不让他多说话,身后站着两位仙气飘飘的道侣,一时竟眼角泛红,说不上的酸意泛上:“师尊......和副峰主......你们来了......” 齐云盘好的发髻被人用巧力不知觉中拆下,黑发散落在肩,脑袋被人胡乱的揉了一把,声音带着些冷意:“为师的事还犯不着你来操心。” 齐云连声道好,带着凉意的声音和手上不轻不重的抚摸,让他有些分不清师尊何意 孟思迁冷厉的目光落在白衣青年身上,忽然间愣了神,手中还握着那个仿制罗盘,指尖忍不住攥紧,半大的木制罗盘在手中咯咯作响 “孟思迁,你坏我道心,损我修为......”眼前白衣青年在他眼前逐渐放大,在他茫然中,凶狠又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拳 丝毫不加带任何灵力的一拳,不是如妇家一般的巴掌,而是属于一个男人的,一个有着铮铮铁骨的男人的一拳 “以后也不要再见了。”齐恒闭了闭眼,手中捏着一个在光底下闪着微弱光的银戒,凶狠的拍在他胸口上 顺手将他手中的木制罗盘抢了过来,随意丢给了站在一旁的苏宴,道了一声:“走了。” 孟思迁张了张口,一时竟发不出一点声音,手中落着那个银戒,胸口不规则的起伏两下,有些发涩 在韩家夫妇二人目光下,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巨魔兽仓獒肆意在这块疆土上毁灭,巨大妖兽如同蓄势待发的狼,找不到攻击目标,便浑身散发着魔气,饶有兴趣的看着脚下如蝼蚁般拼命奔跑的人类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道:“好。” 今日天气并不太好,怎么阳光这么毒辣?孟思迁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日光刺伤,或者是被这上古魔气侵体了,这才干涩难以转动,就连大脑也机械缓慢的转动着 仓獒刚破封印而出,自身也受到了封印的反噬,正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享受着这不受那些恶心仙族控制的自由,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仓獒!” 短发干练的落在脸颊旁,闻声嗅去,那人身上竟有股难闻的味,大约是妖族人 仓獒并不想在刚破开封印的大喜日子里与这些无关小妖对峙,哪怕这小妖跟他同族。它歪下脑袋不再去看,慢慢踱步至远方,忽然脚底冉起剧烈的光,整个人陷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第93章 究竟 破开封印费了他一番功夫,上古仙人将他封印于这破地儿万年,好容易出来喘口气了,时代变迁,怎么也瞧不见那些趾高气扬的仙族人,倒是瞧见了他族中小辈 仓獒整个兽形一晃,此地变化万千,已经不同于上古时期的荒凉,脚下竟踏着数千人族,自己一个巨兽落于之中实在不合 身上卷起千层魔气,整个兽形便在须臾之中越变越小,直到有了人形 说到底他仓獒依旧是妖族 妖族不同于人族,不论是修仙还是堕魔都要先化成人形,所以化人形是选择道心的必经之路,妖兽在尚未开智前仍为畜生,少数妖族才具有成熟的思维,面前这个少见的雌性妖族当真是族中佼佼者 “你是谁,为何知吾姓名?” 仓獒将散落在肩上的黑发撇到一边去,人类的形态许久未使用过来,头上的黑发如兽毛般不听话,直愣愣的支起,但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不枉他换了无数张皮,这一头又长又乱的头发并未对相貌的评分拉低 “仓獒先祖。”女人低低的唤了一声:“还请恕罪,我是当今妖族的新妖王——卓芯。” 仓獒冰冷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了一会儿,妖族的眼睛大多是红眸,可仓獒的眸色却不同———这是完全堕魔的暗红,乍一看去竟泛着象征魔族的暗紫 不愧是上古时期的魔兽,虽称魔,但血脉却是妖 卓芯整个人兴奋了起来,血液仿佛在皮肤底下快速流动,呼吸不免得急促了起来:这可是上古魔兽,妖族的开荒始祖 即便现在的仓獒如此狼狈,或许是血脉的缘故,他整个人形都透着一股野蛮,带着来自远古时期的血性! 此人眉眼深邃,傲起的眉尾上挑,鼻梁高挺,手臂使了使劲,五指张开再缓慢蜷起,如此反反复复,逐渐熟练 他扬起眉尾,扯了扯嘴角:“是你帮了吾,是想要吾做什么?” 卓芯冷不丁的被拆穿,扶额笑了会儿,道:“还是仓獒先祖,这么快便推出是我解开的封印,后辈拯救先祖于危难之中,是应该的......最多只不过是想要见见妖族开荒先祖罢了,今日一见——当真是......久仰大名......” 仓獒冷哼一声:“不过尔尔,能助吾破开封印之人实力并非能够小觑,挂在嘴边的话少说。” 卓芯莞尔一笑,径直走向他,此时他们正入虚无之中,周围一片茫然,脚下踏着虚空,白雾正压迫着四周的空气 不过是小把戏 仓獒盯着缓慢逼近的女人,发尾随着走动起伏,面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手指抚着发尾在指尖上打转 “先祖,看您这副样子,小辈不知......如今的您......还能发挥多大实力呢?”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在他壮实的胸肌上点了点 仓獒蹙眉,还未有人如此轻薄他,哪怕是他的妖族子民 “瞧。”长指缩了缩,骤然指向一处,玩闹似的虚空如雾散去,四周逐渐清明起来,这些掩人耳目的雾气他从不放在眼中,倒是空中几重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神识放去,不远正落着几人,仓獒蹙眉用神识打量着,都是些技艺不高的小辈,倒是其中的神器稍有些意思,一个便是还未催动神力的灭罗盘,另一个......不过是仿制品罢了 蹙起的长眉落下,眉眼间仿佛有了笑意 都是些妄想走仙路的小鬼 他见一个打一个 舌尖磨了磨右边的虎牙,那里的尖牙刺着粗粝的舌面,远古时期的血性仿佛被激发 他也太久没有大干一场了 另一边,齐云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肩部,身上强撑着的灵力似乎在流散,看着吃瘪的孟思迁,他竟然心情好了许多,包括在众人说话之际消失了的仓獒——此行消耗了太多的灵力,不如早些回京城去休整一番 心情一放松下来,他就开始东想西想,他出来带的师妹和景天一个都没找到,尤其是后位,生死未卜...... 不由得哀叹于心,他这个做师兄的真的很不负责 齐云后脑昏沉,丹田中的灵力在消散,身体的动作也不如往日灵活了——这同样也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或许是师尊生剖内丹一份为二的苦,又或许是他那份永不磨灭的恒心 “阿云......” “阿云!” 齐云猛然转身过去,唤他的是韩夫人,韩之尹夫人总是能在他最落魄和无力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要振作起来 这次也不意外,手掌落于他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猛然间想到韩夫人已经是八百多岁的高龄了 她经历了世间万千,从古国时期到漫无目的的战争,再到“温柔乡”京城的建立,历经风霜,终于在岁月静好,京城安定之时诞下孩子,容貌永远停留在最美的时刻,总是让人忘怀 即便容貌不改,心性早就历经风霜,或许更像是个年迈的老人 “韩夫人......我......”齐云愣了愣,目光停留在她灵动的眼睫上,心道小师妹可真是随了她了,不知道韩夫人是否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女儿,不知道...... 有没有说上话...... 随即整个人便失了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丹田中那颗凝聚灵力的丹,他灵力的源头,如手中握沙,逐一消散 隐约间他忽然想到了那句:“若是没了初心,这颗内丹也将会随之而去。” 到底他的初心是什么? 齐云缓神片刻,身上被人点了几笔,浑身经脉被封住,体内溃散的灵力也被封住,眼前二指触在眉心,眉头微锁,一道慢悠悠却温和的灵力自眉心传来,流经五脏六腑,堪堪护在了那颗即将消散的内丹 定神望去,这助他护住内丹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恒 “师尊......”齐云咧开嘴扯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我把你的内丹弄丢了......” 面前之人容貌不改,这张他看了二百多年的脸倒是一直维持着年轻时候的模样,倒是他自己,在夺去内丹,根基被毁,容貌也不再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了,有棱有角,活脱脱一个青年样 这像什么话! 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一掌,这一掌汇聚了大量灵力,即便齐云下意识的去调动周身灵力,也依旧无济于事,整个内府被震了三震,一口瘀血卡在唇齿间,顺着力从嘴角滑下 于此同时,身体内一道咒文在咔擦一声解开了 “谁给你的内丹?”齐恒掰过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来,手指替他擦去了唇角的血迹:“我劝你尽快告诉我,不然......“ 齐恒皱了皱眉,没继续往下说,不然......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罚这个以身试险的孩子 “是尊者。”齐云费力睁开双眸:“我们只是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 听到交易两字,齐恒掐住他脸颊的手指微微用力,在齐云痛呼“我的下巴”中使蛮力破解了第二道咒枷 和尊者做交易根本讨不到好处,一颗随时流失的内丹换体内三层咒枷 齐恒冷不丁笑了一声:“真是好样的,小齐云。” 齐云体内被灵力强制冲断两重咒枷,虽并未有损害,但连续冲断两重,体内灵力停滞不动,受人带动运转总归是不好受的,在听到齐恒“夸赞”后彻底晕了过去 师尊向来不是一个喜欢阴阳怪气的人,说生气便是生气,此情此景,恐怕是特别特别特别生气 齐云两眼一闭,晕过去好了,什么都不想 第94章 交锋 有的时候 他真的很想做一只与世无争的鸟 齐云大脑一片空白,零零散散的记忆在虚空之中漂浮着,他伸了伸手,不知该去抓什么 每天和同伴们云游四海,一起商讨哪家好心人会抛小米粒吃,哪个夫人和家主又吵架了,对想要用弹弓打鸟的小屁孩们,用锋利的喙戳一戳他光滑的额头,小施惩戒 师尊的小破居依旧是那破旧的三脚桌,晃晃悠悠,屹立了百年不倒,小时候被他摁在那学字,如坐针毡,怎么也坐不住,稍一走神就被打打手心 年纪稍大一些了,却坐的住了 齐云猛一拍大腿,靠,他才二百多岁,仙人的岁数,算不上年纪大 转念一想,自从根基被毁,仙缘被断,二百多岁的他容貌却逐渐衰老,做事渐渐力不从心了 大腿火辣辣的痛 意识浮浮沉沉,仿佛又回到了那小破居,小师妹手握木剑在花树下舞动,他一边叼着笔一边处理着峰内杂乱的公务 账单足足堆积成了小山 那么多账务!他一定要把师尊带回来,叫老人家好好做回他峰主之位,处理所有的账单,到时候他可不会帮一点忙! 上上上上上次 那孟思迁与他同岁,剑法稚嫩,但有勇有谋,一令号千军,而他那时心高气傲,手下仅有三位道友,四人一路披荆斩棘,谁挡杀谁,凭借着这年少血性的气势,压倒数千大军 说是年少有为也不为过,不过四人应对千军,还是使了些小伎俩 齐云暗搓搓笑了笑,还记得当时他的口头禅:“即便只有你军的千分之一,也能杀你个片甲不留。” 不过也确实做到了,一路逼到京城外围,却被南冥君制服,一掌化去了他修炼百年的仙丹,另一章彻底毁了他的根基 那个心性浮躁,从来只会拿眼角看人的少年便这么消失了 齐云不由得哀叹一口气,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事依旧是他的阴影,谁叫人家有个靠谱的爹呢? 此次来蛮荒还是莽撞了,应该先调查好再来的!齐云挠了挠头,没想到蛮荒此事还藏着这么大一个骗局 他跟尊者做了交易......可是......三重咒枷又是何时下在他身上的? 齐恒转了转手腕上的储物镯,将昏迷过去的齐云拢了进去 刚刚他探查了一下这孩子的记忆,发现这他的意识仍在虚空中漂浮,记忆都是片段的,看来得等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耳边骤然响起狂风,呼啸般越来越近,方向......正是朝着他们一行人来! 手腕上的储物镯轻轻震动了一下,吐出了一柄剑,齐恒挑眉望去,那正是他自己的本命“无悔”,随即心中松了口气,有了剑一切都...... 好说...... 心中还未念叨完,一道黑影卷着狂风袭来,这一年来的囚禁并未让他的神经放松,反手将剑横在胸前,抵挡住最致命的一击,整个人被击飞了出去 当然他并没有把握自己能真正挡下这致命一击,不过好在想取他性命的人并未用全力 齐恒脚下催动灵力稳住身体,横在胸前的剑柄疯狂震动着,虎口发麻,当胸喷出一口鲜血来 好吧,不过也快致命了...... 虎口隐隐作痛,指尖泛白,面前此人一身虎皮衣,身上散发着浓厚血腥味,显然这虎皮是他刚剥下来的,五指尖锐的指甲勾了勾,挑了下他落在肩处的黑发,齐恒顺着望去,指甲上站着的血迹尽数被抹到了发丝间 齐恒:“......士可杀不可辱。” 面前男子歪了歪脑袋,伸出手直取他咽喉处,紧接着一道锐利剑光直向两人中间袭来 仓獒猛然缩回了手,齐恒护住心口,手腕上转提力,将剑朝他横扫出去 仓獒后侧躲过,顺手捏住一人从侧后方刺来的剑尖,指尖夹住薄而坚韧的尖,稍一用力,便碾碎了 折断的剑尖在一道魔气冲击后化成了粉末,仓獒拍了拍手中的碎末,手肘猛然后压,身形稍稍一避,压着剑连人带剑的踹飞十几米远 齐恒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刚刚的交锋仅在片刻,此时浑身漫着黑气的男人慢悠悠的靠近了他,浑身散发着的血腥气闻得他想吐 修为及实力的双重碾压...... 白光过后,他将无悔收进镯子内,血渍溅在了火红的婚服上,昏黑了一片,发丝上也沾了血,看上去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折磨——如果不看他坚毅的眼神的话 仓獒拧了下俊眉,琢磨片刻,终于道:“你的命,吾还有用......”说罢,伸手想要抓向他 齐恒不避,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直到那狭长的指甲马上要碰到眼眸之时,他忽地弯了弯眼睛,倏的笑了起来 仓獒不明所以,手指顿了顿 “靠靠靠靠靠!!!” “你你你你你!!!你!!”苏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剪刀,在对方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那长的吓人的指甲一刀全切掉了 “啊啊啊啊!!!一不小心剪多了!!!” 面前少年才到他下巴,明明......是那个人族男人才对........ 仓獒恍惚间收了手,抬手那本该长的吓人的指甲被一刀切的只剩下不到一半了,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怎么会是这么个吵闹的家伙? “......你.....!” 指尖在虎皮衣上磨了两下,带着刺的指甲在皮上留下白道,仓獒舔了一下牙边那颗小小的尖牙,另一只手骤然掐住少年的脖颈,长甲陷入皮肤,划破了血管,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 戏弄吾,该死 仓獒甩了一下手中的血,将早已凉透的尸体丢到一旁,尸体没了人样,砸落在地上发出闷响一声,整个人化成了一个稻草娃娃 稻草娃娃? 仓獒定睛看去,确认那的确是稻草娃娃,沾着血的指尖微微颤动,倏然收紧,又缓慢垂下 好啊......戏耍吾......这群人早就拿到对付他的神器了 万年前便是在这神器之中迷失本心,这才被那仙族人抓住,强迫他签订契约,仓獒垂了下眼眸,修炼万年的妖兽不甘做仙之宠,这才被流放封印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地 蛮荒这地儿,不只是环境差,更多的是这里魔兽横行,魔气充裕,是最适宜修魔的地带 仓獒看着地下那死气沉沉的稻草娃娃,心里大概的有了数——这群人族居然用灭罗盘来对付他 “我真的靠北了!” 苏宴把玩着手中的赤色盘,面前的男人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望向远方 “这盘还能这么玩?”苏宴轻挑眉梢,伸出手指触了一下颤动的睫毛,这张人皮神色淡淡的,眼尾下垂,给人生性的冷感,脸颊上站着血渍,发根直棱立着,浑身透着来自上古的血性 能控制这样的人.....不,妖兽,真是令人热血沸腾...... 苏宴浑身躁动起来,血液喷张,虽然不知道这人多久会发现自己陷入幻境,但在他未找到破解口之前,他能操控这具身体! 于是他清了清嗓:“我唤你姓名,你应唤我为什么?” “呃......应该是叫......仓獒......” “仓獒,唤声主人听听。” 第95章 清醒 韩岳名听到这话,不禁为这混小子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齐恒脸色也难看起来 在仓獒一掌将他打飞十几里远时,苏宴便催动了灭罗盘,神盘一动,像是有目标的在仓獒脚下速成阵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拉入幻境之中 他当时炼制的罗盘便是效仿神盘,早年这灭罗盘便是苏家传承,只不过在几千年之下失传已久 目光落在苏宴手中把玩着的赤色罗盘,浑身散发出的气质融于盘中,少年漫不经心的拨弄着上面的指针,妄想让上古妖兽臣服 这罗盘,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苏宴抛了一把那罗盘,心道这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自拿到这罗盘后,他冥冥中便觉得这东西本就属于他,不管是催动阵法还是乱人心智,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面前男人目光仍然呆滞,眼睫沉重的抖了一下,干裂的唇嗫嚅着:“主......??\\\" 一个”主“字刚吐出,剩下的字便咬紧了,整张脸难耐的皱在了一起,仿佛是在抵抗 苏宴握紧了手中的罗盘,尝试缓慢向内注入灵力,再次下达命令:“说。” 男人忽地捂住了额头,下一秒白光便穿透了他的胸膛 苏宴惊了惊,长剑从后方穿过,大抵是心脏,剑尖上沾着血,后方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韩之尹 “你们在干什么?”韩之尹缓缓将剑收回,手掌轻推了一下僵硬立着的仓獒,他仍旧目光未焦距,轻轻一推,便倒了 “要等着他醒来将我们一个个都杀掉吗?”她话语上不自觉带了些怒气:“尤其是你!” 韩岳名举起了手,表情无辜:“我怎么了?” “你。”韩之尹伸出了手,猛地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面容好看的男人疼的呲牙咧嘴,口中声音都变了调 “救命!阿恒!救命!夫人夫人!我错了!” “阿恒年纪小,当时的场景,若是在战场上,我们三个早就死八百回了!” “韩夫人。”齐恒眼看不下去,怯弱的插了一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齐恒:“......好......” 苏宴手指摩挲了一下跳动的指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仓獒,嘴边忽然挂了一抹笑 距离魔兽出世已经过去许久,或许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无助,但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一些平民见到没了魔兽的影子,便怯生生的从废墟中探出身来,互相扶持着 魔宫早已千疮百孔,几无完形,风呼啸着从缝隙中钻入,正是午时,天却骤然暗了下来,魔气也少了许多,看来那如破风的屏障已经被修复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凌芸终于从混沌中睁开眼了 这段时间,自上古魔器——也就是那条小蛇,强迫她认主,她的体内就一直躁动,神识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另一神识强行侵入,妄想占领她身体 同时也想起来了很多早已忘记的恐怖画面 悲伤,愤恨,难过的事情她经历的不多,往事重重翻阅在眼前,细心看去,竟有那么多温馨的细节从未发现 虽然意识被夺去了几秒,但好在她意志坚定,或许是因为陈年旧梦太过于美好,不过片刻便夺回了主意识 不过她看到了这上古神器的记忆......看到了那个一张脸臭的想给他一拳的南冥君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太多了,她思绪混乱,不知从何捋起,但现在这上古魔器在她手中,魂力战胜了它,这便是一次小小的成功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 额头抚上冰冰凉凉的手指,只是触了一会儿:“不热了。” 忽然被冰了一下,刚刚头脑发胀浑身发烫瞬间好了许多,如同沙漠中的一缕清泉,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停留久一些,韩凌芸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抓住了那只想要离去的手,重新压回了额头上 “再一会儿,这样很舒服。”身体上的高热退去,那消失的精力仿佛卷土重来,她只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上了那躲闪的眸子,又忍不住浅笑起来: “你是在害羞吗?” “从未。”孟韵晟硬邦邦的说道,探身碰了一下她手臂:“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感觉挺好的,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韩凌芸轻声笑了一会儿,她知道那并不是梦,自己却深陷其中百年,心性都不再少年 “看你这样,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大碍了。”孟韵晟也跟着笑了,目光落在滑在小臂的那条小黑蛇,目光骤然一紧 “做的什么梦?” 韩凌芸眼底闪着微弱的光,伸手触了一下他从衣襟处滑落的吊坠,那是一颗孩童手掌大小的夜明珠,在这漆黑的地方散着微弱的薄光,却足以让互相依靠的二人看清对方 她这才发觉自己身处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身上铺着柔软的丝被,而自己正仰躺在床铺之上,少年立于面前,冰冰凉凉的手指蹭在她额间,颈侧,本该躁动的内心一瞬间平静下来 “梦见了些不太开心的事,还是不要听了。”韩凌芸被那散着薄光的珠子照了一下眼,手指拨弄了一下便将其收到对方衣领里去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过诡异,便使了些力将对方推开,一撑床面坐起身来 “这是何处?”韩凌芸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身旁被五花大绑着一个少女,手指间燃起一丝火光照亮周围,这才看清是昏迷不醒的孟梓 孟韵晟奇异的望着她指尖燃的火光,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却被对方猛地躲开 韩凌芸见他冷不丁的凑上来,是对自己的小火苗感兴趣? 她本身便是火灵根,将灵力具象化,在金丹期的弟子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倒是他......看上去丝毫察觉不到这小火苗的危险,甚至还想触碰一番 “这是灵力具象化,我的灵根为火,随意触碰会受伤的。” 韩凌芸简单的说了一下,反手收了火苗,再次摊开手掌,一团更加热烈的火团从掌心中冒出,照亮了大半 四周看的更清了,床周边散乱的是一地的书籍,她凑过去翻看了两下,里面尽是一些阵法和繁复的古文,这种古文是蛮荒地带特有的文字,韩凌芸拿着火光照了照,她并不认识这些古文 “上古天罚?” 少年清冽好听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手指点了点书页上方的一串古文,韩凌芸顺着方向看去 “上古天罚是上古时期判定神官善恶的平衡秤,能够实施天罚的只有纯正的仙族之人,但上古天罚同渡劫雷云一般,不过要更恐怖,难以抵挡,想要催动也是要花一份心力……” 孟韵晟手指划过书页后面的阵法图:“阿兄这是……要催动上古天罚?” 第96章 寻匿 韩凌芸手指摩挲了一下那张阵法图的书页,上面法阵咒文晦涩难懂,就连需要的祭品和注入灵力远超她现在的修为 若是孟思迁这大魔头催动天罚,不知世界又是何种情形? 看到地上散落的纸张,显然是在慌乱之中匆匆拽倒的,她余光瞥见一处勾勾画画的地方,从地上捡来一看 “这什么鬼画符?”韩凌芸拧着眉盯着那咒文旁的一堆画符道:“似字又不是,似咒又不像。” 孟韵晟凑过去仔细分辨半晌,思忖着说道:“......这大概是兄长的笔迹。” “这是你们魔族特殊的记法吗?” “......并不......我们不这么记法,这应该是兄长独有的......”孟韵晟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子,如此字迹乱糟,字体缺横少撇,根本不像个字了 孟思迁从小便不爱诗书文礼,他是知道的,早在族内变故之前,他们还手挽手软糯糯的向父皇请安 或许他曾真的有过很真挚美好的回忆,但那不过是幼时的记忆了,早些年便忘光了 “唔唔唔!!!” 本该昏迷的少女忽然睁开了双眼,四肢被束缚住,口中被人塞了白布,一句话也发不出,只能拼命发出气音,使尽浑身解数妄想挣脱 韩凌芸翻看着地上的鬼画符,这些和她脑中的记忆有见过,却思绪混乱捋不清,耳边嘈杂的唔唔声打乱了她刚刚理好的思绪 “要不再让她睡一会儿?“ 孟韵晟不作声,凑近了唔唔恐惧的少女,暗紫色的眸子盯死了她,声音瞬间弱了下去,发出颤抖的气音 “我看也是,死人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对吗?”孟韵晟扯开她口中的白布,大口新鲜的空气涌入,孟梓大口呼吸了几下,身上被五花大绑,面前这个琢磨不透的少年郎令人心惊 她能说话了,可是她不敢说 比起实际的控制,精神上给的压力更令人窒息 孟梓身形颤了颤,没发出声,涌在嘴边的话压在喉间,目光落在半跪在地上的少女,忽然的黏住不动了 芸儿当真是......征服了上古魔器? 孟梓心悸微动,那魔器是阿母的遗物之一,凡人只会将它当作无用的手镯,远不如金银首饰,可她却知道,这是她能入住魔宫的敲门砖 身上脖颈处青紫一片,孟梓微动的手指抚摸着修长的颈部,她的脖颈险些让这孟家二少给捏断了 韩凌芸耐着性子将地上的纸张一个个捡起来,终于看清了全部的阵法图例,再加上孟韵晟的翻译,她差不多明白了阵法的初形成 上古天罚惩治神官,这是书中的记载 只有飞升了才是神官,世间三道皆可飞升,所以这天罚惩治的便是仙,魔,妖三道,而人道和畜生道都是修道之根 她心道这阵法图真是个好东西,便捏着这纸张不动声色的往怀里藏去 少年侧头看着,韩凌芸抿着嘴将图纸收入怀中,嘴边不自觉的带了丝贱兮兮的笑容,看着看着,神情微动 有点可爱......随她去吧 孟韵晟浅咳一声,并不在意,两人举着火光将这寝殿中全都看了一翻,这屋内漆黑,没走几步便走到了头,屋内空荡荡的,除了几本图书和油灯,再看不到任何的物品 韩凌芸眉头紧锁,整个魔宫都叫她们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找不见叶景天的身影 她坚信着叶景天还活着,毕竟她腕上的传音石能隐约感受到对方微弱的灵力——这就证明着他还活着 正一筹莫展该如何寻人,目光忽然落在了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孟梓身上 韩凌芸看到她便回想起了阿荣的死状,脑中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面前眼含杀意,狼狈的女孩和曾经那个温柔的“阿梓姐姐”重合在一起 “阿梓姐姐”只是她的一层面具,而面具之下,藏着如此险恶的心 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蜷起,往日的温情不是假的,她年纪虽小,并非看不清人心冷暖 韩凌芸半跪下来,对方目光一直环绕在她身上,一点点......从一身月牙白的上衣向上看去,是少女精致的锁骨脖颈,再向上......便是无法触及的、不带一丝污秽的眼睛 孟梓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那眼神并非是单纯无知,更多是充满着灵性,又带着深深得无力和伤情注视着她 注视着她...... “芸儿......”孟梓眼神忽然狠毒起来:“不如说是......韩家独女韩凌芸小姐。“ 韩凌芸神情动了动,压低了眼眸继续听她道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呢?仙君已经离开魔宫了,上古魔兽出世,蛮荒陷入绝境混乱......和当时的绝情峰一样狼狈......”孟梓耸了耸肩:“世界如你们所愿,究竟还有什么不知足?” 韩凌芸沉声道:“阿梓姐姐,你知道我并非想要问这个。”说罢,将捆在她身上的麻绳松开 孟梓歪了歪头,晃动了一下手腕:“那你是想问我为何会杀阿荣?那我告诉你,没有原因,就是想杀便杀了,魔族之人向来随心所......”剩下的字还未说完,嘴便叫人捂住了,‘欲’字卡在喉间,眼眸对上了那含着水光的黑眸,心下忽然跳的快了些 那双黑眸一动不动,时时刻刻盯着她,却流露出一种理解的情绪 孟梓皱了皱眉,胸中郁结怒火,那双黑眸的主人忽然凑近过来,两人几乎要碰上额头之时,孟梓落在身旁的手忽然抬起,一掌魔气便拍了出去 韩凌芸余光瞥见那直捣心门的手掌,身上灵力运转滞慢,想阻挡也是有心无力,硬生生的挨了一掌,当胸一口鲜血涌入喉间,却叫她一口口的重新咽了下去 面上只是轻蹙眉,眯了眯眼,闷哼一声,手上却抓的更紧了 孟梓抽了抽嘴角,瞧见旁边满脸担忧和愤恨的孟少主,想对她下死手却碍于芸儿面子迟迟不下手,急得攥紧的拳头 手臂被这小少女拽的生疼,孟梓再次蓄力,想要给她个痛快,可掌心刚触碰到对方胸膛,力道却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正如她阿父说的那样,她就是无法对人真正下死手,是被阿母养歪的魔族孩子 青楼出身,一辈子就该是青楼之人,一身的骨头都是混着胭脂水粉气息的软骨头 “阿梓......”韩凌芸再次吞下压在喉间的血,嗓子夹杂不清的喊道:“姐姐......阿梓姐姐......” 孟梓扶住她,身旁蓄着魔气的手掌落下,轻轻呼出,将捂住她嘴的手指扯下,刚要说什么,手指忽然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手指,拽着她的手掌缓慢收紧,五指相扣,感受到了对方的温意 “做什么......”孟梓向来不适应和人接触,尤其是这样暧昧的接触,说话的声音都放缓了些 韩凌芸微眨了下眼,抖落站在睫毛上的水珠,眼眶湿润着: “阿梓姐姐莫要在骗我了,我已经知道了......” “关于真相。” 第97章 窥探 “生母并未给阿梓姓,还请生父......赐阿梓于姓名。”少女低垂着头,发髻散乱,手臂上青紫,额间殷红 立于她前方的男子背后一僵,脚步顿住,但并未转身看去,只是漠然的留下一句:“本尊为孟氏。” 少女轻咦了一声,眼中仿佛有泪花闪过,快速眨了眨眼睛道:“谢、谢阿父赐名,孟梓感激不......”最后的‘尽’字还未说出口,身体忽然腾空而起,被巨大的风力扫到了墙上,后背撞到硬墙,混杂在胸腹中的淤血狠狠震荡,终于筋疲力尽的吐出淤血,意识混沌 玉指沾了血,在地上摩挲着,孟梓眼眶干涩,竟一时理解不了 她已经失去了阿母,从前没能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如今找到了自己的阿父,本想寻求庇佑 一路上随着马车而来,她在颠簸中想象着自己是魔尊寻了数年的亲生女儿,又满含悔恨的痛恨着自己的生父为何不来寻她们娘女俩 说着蹩脚的汉话,跪地拿出那块刻着“孟”的灵石,得到的却是一句:“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冒充本尊的女儿吗?” 她擦了把泪,抖落出手腕上垂着的魔镯,下葬那日,她亲眼看着老板娘从阿母手臂上取下,试图收入囊中 夜半她砸晕了被惊醒的老板娘,卷了一兜子细软,跌跌撞撞逃出了青楼 一连跑了几百米,直到再也看不到这青楼的影子,她才怅然若失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兴奋 哭够了,便肆意的奔跑起来,衣服是青楼中华丽的舞袍,衣摆繁琐不堪,她一把撕下,成了半截裙,解脱束缚的双腿更加轻动,越跑越快 越跑越快 “这镯子哪里来的?”声音好听传入耳中,孟梓被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是说的她腕上的小蛇魔镯 “阿母留下的,我便......”孟梓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听魔尊的声音,比起刚刚的温怒缓和了不少,她心中窃喜但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只不过这份窃喜没等她尝完,面前的男人身上忽然魔气暴涨,巨大的风旋在身边盘旋着,吹散了她新盘好的发髻,凡人之躯因为风压逐渐喘不上气来,肺腑之处似乎在破损 孟梓试图站稳屏住呼吸,却还是被巨大的风力掀翻,额头碰到地面,再次抬起来便已殷红 “真是好大的胆子,你阿母是何许人?居然敢偷抢本尊族中宝物!” 孟梓被忽如其来的问题砸昏了头,一脸茫然的看向男人,这人是当真怒了,她极力辩解,嗓中颤颤,憋着哭腔解释着 越是解释,男人的面色便黑一分 孟梓吞了吞唾液,最后的一份底气也烟消云散,一通说完后,她闭了闭眼 “一万一千四百金,你不就是想找本尊要说钱财,给你便是,滚回你应该待的地方。” 一音重锤,在她心上狠狠的敲了一记 咚!钱袋落地的声音,她抬起美目,冷冷的扫了一眼地上的一万一千四百金,看那数量,甚至要远多于赎身钱 “尊上。” “这小女娃的模样,的确是你的子嗣。” 孟梓抬了抬眼,看到了忽然出现在魔尊身旁的男人,心下一动,目光死死盯住他,心中紧张万分 这男人是蛮荒将军,妇孺皆知他是南冥君座下最得力的助手,不知将军与魔尊说了什么,那面若冷霜的男人忽然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如此说来,还是要感激将军 回忆结束后,孟梓抓了抓虚无的空中,面前的男人继续向前走着,丝毫不管伤痕累累的她,冷漠无情的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走道中 “再让本尊听见这两个字,下次取的就是你的性命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给了她姓,认了她为孟家人,因为她有着魔族的血脉,但却不认她为女儿 也好,孟梓颤了颤眼睫,血脉之中隐隐有什么要出来,紧接着,一道小小的黑气从她的指尖汇出 心中只要有了一丝怨念,魔气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脑中回忆转瞬即逝般闪过,身上暖暖的,一股奇异却带着温暖的热流在身体里流淌,钻入心尖里,扩散的四肢 这个视角,并非是在窥探她的记忆 面前的“孟梓”正好奇的运转着自身的魔气,治好了自己的外伤,却垂目看着地上的血迹,忙乱的蹲下身去,用衣摆去擦 记忆中的那个狼狈的她正胡乱擦着地上的鲜血,衣摆上沾了黑血,颤抖的手指散下发,想要重新盘好,却抖得厉害,终是没能成 孟梓忽然心中一动,伸手去扶住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手指却穿过了身体 这是她的记忆,不,是韩凌芸带给她的记忆 “阿梓!”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个孟梓同时看去,一个姑娘小跑着过来,险些栽了跟头,定睛看去,那是当时的阿荣 “阿梓姐姐,你还好吗?”阿荣慌乱的抓着她来回看去,确定无外伤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我以为阿梓受伤了,担心的要命嘞!” 画面中的孟梓摆摆手,语气平淡道:“是我不小心惹尊上生气,尊上也并未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尊上那么好,肯定不会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如何的。” 孟梓垂眸,望着两个少女手挽手离开的场面,这些记忆仅仅在不久之前,回首现在,似乎并没过多久 画面一转,昏暗的角落中,一盏微弱烛光闪着 “仙族人已经混入了你们其中,你可知是谁?” 孟梓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手里捏着那块刻着“孟”的灵石,孟思迁的声音传入脑中,当听到阿父声音的时候,她心脏仿佛漏了一拍,激动的不能自已,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语气中的兴奋 “回阿父、不是,回尊上,我猜那清儿是仙君的熟人,当时仙君为了保他才不叫他舞剑!” 回应中听到男人的轻笑,和带着一句的:“那你去把她杀了。” “我?”孟梓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捏紧拳头:“我不会杀......人......” “去本尊寝屋中挑一把顺手的剑,在那日到来前本座便要见她尸,既然你说她有端倪,那这人便你来解决。” “若是影响了计划,后果你来承担。” 第98章 杀意 后果,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清儿,尊上想见你一面。”她靠在门边,双手垂下,盯着雪白肌肤,眼眸微动的少女 这女子一袭普通的青衣,闻声便站起身来,孟梓怔怔的望着,她这才发觉此人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 笔直的身姿挺立,额前白净一片,眼尾微微上挑,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手搭在门边,低头垂眸看着她 “尊上为何要找我,是清儿何处做的不对?”清儿挑了下眉尾,语气轻轻的说道 孟梓闻声忽然倏的抬眸,此人声线清冷,却没有女子的感觉,更像是在强制自己的声线轻一些,软一些 若是她不是青楼出身,恐怕也会被这柔和的声线迷惑,青楼的女子声音向来柔中多媚,因为工作而听惯了男人的声线,不论是少年或是早已娶妻的老爷,她基本上都不少听过 在清儿的注视下,孟梓恍惚中飞快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情绪压下,换上一副娇羞的模样,低低的笑着:“尊上或许是对你感兴趣呢,我带你去尊上的寝居。” 清儿微微点头,抬脚跟在她身后,丝毫不怀疑 孟梓压了压怀中的暗剑——她知道她赌对了 这所谓的“清儿”不过女装男身,压下的声线或许在普通人中方可瞒天过海,却根本躲不过她的耳朵 若是他是所谓的仙族,跟仙君熟知之人,恐怕那个名为”芸儿“的也是同伙 孟梓呼吸急促起来,捏紧了手中的暗石,刻着”孟“的灵石在靠近了暗门时,石壁缓缓开启,阴暗走道中数盏火光亮起,可前方的道路却还是模糊一片 “这么暗?”清儿冰冷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孟梓脑中风暴,听到清儿的问题微微一怔,面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挂着:”这魔宫最初建立并非如此,只是尊上体恤百姓,建魔宫的钱基本上都用来修缮蛮荒了。“ ”如今蛮荒如此宜人......虽比不上那遥远的京城,但已经很好了。“ 清儿跟在她身后,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暗道错综复杂,即便是”清儿“夺她灵石逃命也休想在短时间内逃脱,况且......这里离尊上的起居并不远,一旦有什么动静 阿父一定会来助她一臂之力,孟梓不由得心跳加速,步伐也轻快许多,她要去的地方可不是阿父的寝居,而是一处死胡同 说来也怪,这轨道万千,应该处处藏有暗门,为何却有一处怎么也打不开的死胡同? 孟梓晃了晃脑袋,抛下心底的疑问,步伐加快了速度,熟练的敲了敲一处石壁,石壁应声开启,内里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尊上叫我带你来此处,剩下的阿梓不方便入内......祝你好运啊!” 孟梓轻快的笑着,伸手推了一把站着不动的“清儿”,面前的青衣少女抖了抖衣袖,迟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想什么,扯了下自己的嘴角 怎么了?孟梓额头上不自觉冒了汗,嘴上仍是继续谄笑着:“快去吧,尊上还等着你呢。” 见“清儿”缓慢的点了点头,终于抬步入内,随即石壁也缓缓合上 孟梓松了一口气,身形化作一缕黑气,在石门即将合上之时,如烟般滑了进去 她刚刚溜进去,身形还未聚起,这是一间黑暗狭小的屋子,说白了也是一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石壁关上后,被关入里面的人便再难逃出来 一小团黑雾迷茫的在黑暗中兜兜转转,这屋子并不大,为何怎么也见不到那青衣少女的影子,她分明亲眼看见她走入此中,就像一只主动走入笼子的兽,剩下的便是被杀的命运 ”玩够了吗?“ 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孟梓如雾的身形在这一声中散了散,又重新聚合,心中一紧,紧接着一掌带着飓风和灵力直直的拍在她的黑雾上 这一掌她接的实在,黑雾形态险些被拍散了,黑雾重组聚起,终于化成人形 刚恢复身形,孟梓当胸喷出一口血来,脚下惯性向前扑去,结结实实的砸到了地上,眼冒金星 “你果然是叛徒!”孟梓顾不得矫情,揩干净嘴边的血,就地一滚,再次躲过一掌 飓风将地面刮出数十道白痕,可想而知若是她晚动一步,自己便是那地面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心中警铃大作,当真是不能小觑这仙族之人 说起来......这小子身上根本没有武器,孟梓一把抽出怀中暗剑,剑纹璀璨又古老,在她的手中蓬勃而有生命力,随着魔气的运转,剑纹在这黑暗的环境中微弱的闪了两下 “你打不过我。” “清儿”在看到她手中的剑时,神情微动,眼眸闪了闪,在孟梓横冲直撞上来的时候,侧身闪躲:“你究竟是谁?你果然是魔族的人。” 几番较量之后,孟梓清晰的认知到两人的差距,不仅仅是在修为上的,更是这人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敏捷 几招致命都被他毫不费力的躲过去了,孟梓冷汗直落,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枪真刀的跟人决斗,以为几招就能解决的却始终力不从心 分明是眼前之人将她耍着玩 “清儿”毫不费力的躲过她数招,眉心紧锁,反手扯下头上的发簪,那钝尖此刻在他手中变成了锐利的剑,手腕一抖,木制的发簪硬生生挑飞了剑 发髻被摘下的一瞬间,黑发全部散下,如瀑布般在身旁随着动作舞动着,凌乱中多了一份犀利,“清儿”走来的一瞬间,她瞬间感知到了对方身上的灵气 这与她身上的气是不同的 眼前如电光石火般迅速,孟梓大脑来不及反应,手腕连带着虎口微微发麻,剑柄便脱手而出 咣当!硬剑砸到地面,碰撞出声响,在这狭小漆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恐怖 紧接着,她感受到头发被人扯起,一道微凉的尖锐不轻不重的抵在喉间,属于少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她输了 孟梓咬紧的唇齿,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仙族之人,你,有何企图?” “清儿”闷闷的笑了两声:“看来你便是孟思迁那边的人,可惜了,我并不是仙族之人。” 孟梓扭动了两下,似乎是想逃开,头发却被扯得更紧,抵在脖颈处的发髻此刻也成了利器 “若是你能为我所用,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孟梓闭了闭眼,沉声道:“你要我怎么为你所用?” “刚刚开门的灵石,能开启所有的暗门?”清儿贴在她身后说道,孟梓只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身上游走,终于定格在她袖口处 “把它给我。” 孟梓轻叹一声,抬起手腕,袖口顺着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臂,上面红绳系着的,是一块灵石,滑落着的还有一个暗黑色的镯子 “清儿”眼睛亮了亮,松开禁锢住她头发的手,伸手便要去取下 “你应该唤我一声阿梓姐姐的。” 额间发丝垂落,没了禁锢,少女猛地转身,手中黑气一沉,地上的剑动了动,瞬间被吸了过来,“清儿”手指愣在空中,本以为是势在必得的局面,忽然的反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孟梓卯足了劲,手中剑尖一转,横空便要劈下,将要触碰到此人之时,忽然一道巨大的白光横在了两人之中 她眯了眯眼,准确来说,散发白光的是那个名为“清儿”的叛徒 叮当! 手中的剑砍了个空,剑尖砸在地上,随之响起的是什么东西掉落的东西 面前之人消失了 一个圆环在地面上滚落了两圈,撞到墙壁时才停下,定睛一看 是她母亲留下来的,一个小黑蛇形状的手镯 第99章 花莲 “尊上湖中的花莲可真是好看嘞!”少女斜坐船边,脚丫嬉闹着打着水花,手臂撑着船边,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孟梓瞧见那没规矩的样儿,忍不住皱了眉:“靠这么近也不怕摔下去,不论何地都不应这样......不守规矩......” 少女毫不在意的扬了扬手,脚丫在湖中拍打的更欢了,轻笑道:“尊上允我们来湖中玩耍,定是给了我们休假,阿梓姐姐也别太拘束自己。” 蛮荒的少女少读诗书,能读到的都是富裕人家,入宫半个月,很多带着不入流的口音也改了个七七八八 这效果在阿荣身上是最显着的,只要稍加留意,便会少些下意识带上的口语 “芸儿快看!那湖中心生着好大一朵花莲!”阿荣晃动着脚丫,支起小腿,脚趾指着湖中心那团被绿叶簇拥着的雪白的花莲 从上船开始芸儿便是一副“心思”显然不在此处的状态,手中拿着那柄船桨,不紧不慢的划着,闻言忽地抬头望去,也在那簇绿叶中发现了那朵莲 孟梓下意识抬眸跟着看去,少女是由一切美好的事物构成的,总是会被那些美丽的事物黏住脚跟。在这寸草不生的蛮荒之中能见到茂密的绿植和野花是难得的,更不要说是在湖中看到花莲了 如此美好的事物,她们从未见过 阿荣此话一出,附近那些游水划船的少女纷纷侧头看去 嬉闹泼水的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作诗吟词的也住了声,一时间,湖中的所有船都开始向中心靠拢 阿荣心里咯噔一声,原本嬉闹的湖面平静了下来,孟梓猛然的反应过来,连忙用手够了一把身旁的船桨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微风刮过带起丝丝涟漪,剩下的便是划动的水声 孟梓攥紧了手中的船桨,她和芸儿二人坐在船后方稳住船身,奋力划水,她们的船是离花莲最近的,很快小船便驶入了莲叶深处,身旁是一簇簇支棱起来的莲叶 要知道在蛮荒这样的地方,生着一片湖都是难得,据说这片湖水还是尊上万里求人调来的,每半月便施法在此地降雨,时间久了,这湖中莲也长成了 还罕见的在冬日里开出一朵莲 孟梓抽了抽鼻子,如果不是有尊上在蛮荒的护阵法,现在的季节已经冬中,人们也别想安好的过日子了 “还差......一点......”阿荣半个身子探出船,试图伸手去够那指尖莲,可仍是差了些距离 水下莲叶根系生着,船想要驶过难的很,芸儿凑近水面看着水底丛生的根,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孟梓 咚!!船身剧烈摇晃,阿荣半个身子本就探出,经此摇晃忽然向旁边扑去,吓得眼睛都闭上了,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谢芸儿。”阿荣缓缓睁开眼,猛得松了一口气,回头便看到拧着眉心的芸儿 “抱歉哈!我们的船一时半会儿没停下来!”少女一只脚踩在船边,掐着腰喊道 少女揉了揉鼻子,身形一闪,竟纵身一跃入她们的船内,突然增加了一个人的小船不堪重负,开始微微的晃着 少女衣衫卷起,长裙被她卷在小腿,露出一截白细的小腿,长袖也卷了起来,一甩散落在肩上的黑发,嘿嘿的笑着,伸出了一只手:“你们好呀,我叫玉卿。” 这只手是冲着孟梓来的,见孟梓迟疑,玉卿冲她眨了眨眼,又将手向前伸了伸:“你是叫阿梓对吗?看你的样子我们似乎般大。” 孟梓握上她的手,阿荣和芸儿一看便知是刚及笄的少女,面上还带着稚嫩,而她和玉卿的面容成熟优雅,完全不像个孩子 这也难怪玉卿会对她有好感了 两人交握的手晃了两下,孟梓先一步抽出了手,警惕的说道:“莫非玉卿也是对那花莲感兴趣?” 玉卿毫不避讳的大笑着:“哈哈哈花朵谁不爱呢,我们不都是奔着这花莲而来吗?”说着,侧身让出了视线,她的身后躲着大片的船,堵得水泄不通 船上的少女们无一不朝着莲叶中间看去,看来大家都打定了主意——定是要这朵花莲了 孟梓迟疑了两秒,果断站起身来,长长的锦缎袖袍在她起身时垂落,望了一眼玉卿身后的众人,她摊开了两只手,做出拥抱状:“姐妹们定是想要这朵花莲的,不如等我们摘了莲,大家一同欣赏,可比这样争抢有的意思。” “你们说是不是呢?”说完,她轻轻的扬起了嘴角,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果断赞同了她的说法 正当她为自己的一番话松了一口气,玉卿忽然横出一只手在眼前:“姐妹们好久没尽情嬉闹了,阿梓还是莫要被宫中那些繁琐的规矩锁住了心扉,其实你也是想争抢一番的吧?”说罢,伸出一指点了点孟梓的心口 玉指轻轻点了两下,孟梓垂眸看着,心中仿佛被一记重锤敲了一下,常年被规矩束缚的内心在不停的叫嚣着,让她快些点头同意,接受这场来之不易的游戏 不等她开口,整个船忽然剧烈摇晃着,孟梓蓦地抬眼,几个身轻如燕的小少女落入她们船中,将船头的阿荣挤到一旁,探出身子去够那不远的莲 紧接着,船身忽然后去,那探出身子的小少女手指落了空,懊恼不已,一回头,掌舵的芸儿正逆着划船,将船瞬间游离一段距离 这下子,船上几个人谁也别想轻易拿到莲 孟梓看着从外围的船上的少女揣着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心,翻越着离她们最近的船,一步步朝着湖中心的莲走去 这场花莲的争斗已经开始了 玉卿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在稳住身形后跃入了离她最近的空船,顾不得招呼着人帮着划船,捞过水面上漂着的船桨便向人流中心划去 孟梓忽然被人拉着坐了下来,阿荣按住她的肩膀,船身开始动了,速度并不比别人慢,更何况,她们才是离花莲最近的那船 “拿到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孟梓忽的抬头看去,为首的小少女高举花莲,那洁白无暇的花莲上沾着水珠,被折断的茎部滴着水,看来争斗的胜利者已经出现了 果然即便她们速度再快,也赶不上这些小少女兴奋的内心,孟梓无奈的摇了摇头,身边的阿荣却忽然说道:“还没结束呢!” “啊!”短暂的惊呼后,那朵花莲重新落入水中,那为首的少女愣愣的捂住手腕,满脸不可思议 “刚刚手腕忽然......”少女也不知怎么了,疑惑的揉了揉手腕,也没了心思去抢夺花莲 莲落入水中荡起涟漪,距离远的很,却恰好落在芸儿的面前 “芸儿!快啊!”阿荣催促道,整个人趴在芸儿的身旁,试图去够,却还是差了些距离 芸儿也拿着船桨不甘示弱的划着,试图再靠近一些,可她们全都忘记了,船上还有两个小少女,虎视眈眈的看着唾手可得花莲 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到了船的一侧,孟梓反应过来的时候,船身已经倾斜中溢进来水了 她连忙靠自身重心稳住另一侧,可仅凭她一人是单薄的,在少女的惊呼声中,这狭小的木船终于向一侧倾斜着,将她们所有人都盖了下去 船翻了! “快!快!!”玉卿被吓了一跳,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居然能酿成大错,连忙脱去了外衣,挽上了袖口便跳入水中,一胳膊便捞起一个 少女几乎没人会水,更何况是被压在船身下,玉卿搂着细腰,片刻功夫便救起了两人 孟梓并未被压在船身下,在水中扑腾了两下便扶住了船桨,扒着船身爬了上来 “芸儿呢?”片刻后阿荣也挣扎的浮出水面,攀上船身后喊道 孟梓惊慌的看了一眼漆黑的水底,心中发凉,她有猜测过芸儿是叛徒,但朝夕相处多日下来她便将其看成小妹相待,突然发生变故是她们这群少女无法应对的 “我下去找她。”孟梓犹豫了一会儿,她是这里最会水的,玉卿拎着两个小少女精疲力竭的摊在船上 指尖刚触碰到水面时,她的手指忽然被抓住了,顺着那只手看去,是跟她同乡的阿荣,此时此刻她稚嫩的脸上竟多了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表情 ”我去。“阿荣说完后,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再次没过水面 水面上咕嘟嘟的冒着气泡,那气泡沉寂了下去,孟梓捏紧了手指,拇指一根根压着其余的手指,听着自己关节响的声音,她似乎呼吸有些不稳 千万不要有事啊 若是真的死了是不是也算完成任务了? 不可,芸儿不应有事 她的脑袋像是有两个不认识的小人互相折磨,一边是柔软的心,另一边则是理智的恶魔 ”咳咳!“ 二人一同攀上船身,全身都湿透了,芸儿的手中捏着一柄莲茎,茎上连着的花却不翼而飞 第100章 不同的时代 “当时水下很乱,我也不知那花莲究竟去了何处。”阿荣捏着那光秃秃的花茎,手指抚着那花茎上的断口 芸儿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目光垂落在只剩下的花茎,沉默的晃了晃头 长发湿漉的贴在脸边身侧,长睫颤抖着抖落了眼睫上沾着的水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步子也沉重的紧,刚找到一处休憩处坐下,一个温暖干燥的东西蒙在了她的头上 韩凌芸:“......” “怎么了?傻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贪恋这温暖的感觉,冰冷的湖水仿佛将她的筋骨都抽走了,这柔软的触感让她捡回了些力气 孟梓指尖按上她额上的穴位,不轻不重的按摩着,不出一会儿面前浑身紧绷的少女便放松了下来 她清楚自己按上的只不过是一些缓神助眠的穴位,在看到芸儿身体忍不住僵硬了一下时,那平静跳动着的心忽然间慢了一秒 “怎么样?我这手艺还算舒服吗?”孟梓压下那股情绪,调笑着说道,待手中的少女放松下来后便开始用毛巾将她发丝上的水擦干 “还不错。”享受着按摩的人带着很轻的鼻音说道 “你倒是很会享受。”孟梓轻轻的笑了一声,用干毛巾渗干净发丝,还不忘了捏起一角擦一擦她白嫩的脸蛋 看着那干净的脸蛋,脸颊被擦的有些泛红,孟梓抚上她眉心的手指忽地一停 或许是她太过于紧张了,竟发觉这本毫无瑕疵的面容上竟附着着一层灵力 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在她的心底滋养成型,如同淋了雨的土地,一不留神就大片的窜起绿芽 “怎么了?“ 孟梓抬眸望去,刚刚一直在分神,根本没注意到面前少女睁开了眼 此时芸儿正疑惑的望着她,那双眸子确实是水灵的,是纯粹的黑,与魔族之人确不一样,反观她自己其实便是随了些阿父的眼眸 不知为何,孟梓攥紧了些手中的毛巾:“芸儿真是蛮荒之人吗?我看你与我们的眼眸有些不同。” 她半蹲在少女之前,注视着那双眼眸,试图在其中窥探出一丝不对 芸儿却颤了下眼睫,深邃的黑眸一动也不动,似是分了神,但又仿佛在看她,那眼神并不犀利,可孟梓却觉得这人仿佛早就将她看透了去 终于,她微启朱唇:“有何不同?” 孟梓摇头道:“当然不同,你的眸色不像是我族之人,我幼时见到几个从京城来的仙人,他们的眼睛乌黑透亮,身上的气质也与凡人不同,当真是仙族,那长相也甚是好看呐!” 这话一说完,芸儿眉头微微一皱,不再吭声 孟梓也不再多问,快速用毛巾渗干净水,便推着一帮子小姐妹们快些去沐浴 这次大家实在是累惨了,身上多多少少都被湿透了,忙不迭的要去沐浴 屋院后有一谭死泉,虽称之为泉,但此水非活水,只是那泉眼被底部是刻着阵法的巨石堵住,阵法保持水温恒久不变,谭水上升着云雾热气,腾的人面也发红 小少女们互相泼着水,相互调笑着,经过热泉的洗礼,早日的疲惫全都烟消云散 “芸儿快下来啊!”阿荣嘻嘻笑着,玩闹似的将手中的水向她身上泼去:“别光站那不动啊。” 孟梓全身浸泡在热泉中,自然也没心思去管阿荣和芸儿之间的打闹,闻言便只是稍稍抬眸望了一下 芸儿身上裹着宽大的袍子,那捧水被她微微侧身的躲了过去,那张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多出了一份厌恶 是了 孟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她一直是这些小少女中稍年长的,说的话多多少少都有些威慑力,说称她一声阿梓姐姐也不为过 作为长姐,她自然而然的肩负起了照看这些刚及笄的小少女的责任 芸儿虽然安静,平常有什么大事发生从来不露头,似乎有着自己的精神世界,也从不会被外界所影响 但她还是会发觉芸儿面上的一些微表情,那些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表情在她这张冷人的脸上多了些特别的味道 比如刚刚,孟梓她清晰的看到了她面部僵硬了两秒,随之便是从整个身体和眼神透露出来的厌恶 孟梓揉了揉脑袋,想到即便是落水,芸儿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倒怕这温热的泉水 怕热? “你们先洗。”下一秒,那芸儿便收起了她的微表情,裹紧了宽大的袍子跑开了 阿荣忽然凑过来,戳了戳孟梓的胳膊:“阿梓姐,你说芸儿不会是害羞吧?” “我还从未见她跟我们一同泡泉,怎么拽她都不愿呢!”阿荣撅着嘴说道 雾气飘渺,魔宫中带着夏夜的湿凉,点点星露挂在草间,白净小脚落地,落入草丛之中,挠痒痒似的草尖摩挲着脚背,欢声笑语中沉寂着 孟梓仿佛站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静默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自己,和早已死去的阿荣,分明只是不久的记忆,却如此深刻 她揉了一下酸涩的眼,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玉卿姐怎么不睡?” 黑暗中,一个白皙的手压了压她的棉被,玉卿刚支起身子来,便看到了熟悉的人 “你是......”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相貌,玉卿眯了眯眼,她也只能凭借声音猜测:“阿荣?” 黑暗中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小臂,玉卿整个人被刺激了一下,手中紧握着的东西向上弹了一下,刺穿了棉被 柔和的月光洒在冰冷的利器上,那刺出来的一角闪着恐怖的寒光 “玉卿姐啊,原来你还抱有这样的心思。”声音如鬼魅,在这个安静的屋子中格外刺耳,阿荣指尖触了一下那尖锐的刀尖:“不知道玉卿姐是何处的人?又奉谁的命......来杀谁呢?” 玉卿想要抽动手臂,却惊恐的发觉自己的小臂完全被阿荣的一只手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玉卿满脸涨红,唇齿碰了碰,低声道:“我只是不小心将刀带入!并非是想要杀人,阿荣你可不能乱说!” “是吗?”阿荣指尖压了压,被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血珠顺着刀刃滑入白被:“可我今早见玉卿姐的手势并非是这儿人的打招呼方式呢!” 玉卿忽然全身颤了一下,是了,她想起来了,她今早只与一人双手交握以示友好 只有一人 阿梓! 她气得嘴唇哆嗦:“打招呼并不只是作揖,握手也是表达的一种方式,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阿荣指尖捏住刀尖,微微用力,轻微的咔嚓一声,整个刀断成了两截 “我再问你,你究竟从何处而来?” 第101章 梦里梦外 这根本就不该是她的记忆,孟梓隔绝在二人之外,垂落在身侧的手不住的颤抖 黑暗中仿佛站在她的角度看着两个少女,可观察她们的人又是谁? 她本以为她洞悉全局,事情本该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谁知,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黑暗悄声弥漫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她们一行人在运转 她看到画面中的二人缠斗起来,阿荣那看似纤弱的手臂却使出了大把的力气,竟与玉卿堪堪打平 一切都在静默之中进行着,她们的缠斗并没有吵醒任何人 孟梓无心去管她们的斗争,当然她也并不知为何阿荣会对玉卿下手,她看到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安静的熟睡着,偶尔蹙起眉心,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这些记忆是你的?”孟梓忽然说道 她身后的人动了动,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参半。” “站在这大局观处,便能知晓全部原由了。”韩凌芸说道 两人正处于神识之中,浮浮沉沉,捡起散乱的记忆,拼凑成熟知的画面,孟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梦中人,心脏忽然一紧 阿荣和玉卿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但玉卿手中毕竟拿着利器,阿荣便只有躲避的份了 两人脚下踏着阵法,那阵法孟梓只觉得眼熟,但并不认识,韩凌芸却突然发了话:“这是仙族的一种阵法,进入阵法的所有人......除了阵主都会陷入睡梦之中。” 当下局面,必定是阿荣起的阵法 她竟不知阿荣竟会仙族阵法! “那为何玉卿并没有入梦?”孟梓看着画面中熟睡的自己,忍不住发出疑问 韩凌芸垂了眼眸:“谁说她没有入梦呢?” 玉卿手中握着短匕首,被对方的躲闪逼急了,次次躲掉她精心准备的招式,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身旁侧躺的少女 画面中阿荣带着自信的面色忽然一紧,刚建立起来的取胜之姿骤然崩塌。只见玉卿高举短匕首,那刀尖处闪着寒光,发了疯似的朝着熟睡中的孟梓扎去,千钧一发之际,阿荣一脚踢飞了那伤人的利器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响,画面龟裂般碎成了一块块的,所有的画面定格,四分五裂 “你敢动阿梓姐姐,我必然让你们族人陪葬。”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孟梓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砰砰直跳 阿荣会仙族阵法,就在自己的身边......她是仙族之人! 孟梓只觉得眼睛干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涌上来,胸口不规则起伏着,直到她深呼吸几下后这种心情才平复下来 她很想去叫醒那个熟睡的少女,她已经记不清那天她究竟梦到了什么,睡梦之中眉头紧锁着,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梦 “对不起,阿梓姐姐......你再等我一下......” 破碎的呢喃声从不远处响起,孟梓回神望去,不知何时画面又变了,阿荣手中多了一件黑漆漆的物件,她一只手还抬着孟梓的手臂,将那手腕上的魔镯摘了下来 孟梓上前走了两步,她仿若在幻境之中,这又是另一个夜,因为本该睡在她身侧的芸儿不见了 玉卿也安然的阖目沉睡着,一切安静的过分 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再次点燃,眼前的一切带着莫名的熟悉,她的手镯被取下了,而丢失手镯的那天...... 她怎么会忘记 那是一个月光明亮,草木簌簌作响,周围是少女们清浅的呼吸,魔宫之中永夏日,而这样燥热的夜晚却迎着舒适的凉风,一个美好而动人的良夜 阿荣手指碰了碰唇,一触即分,将带着温热的手指点了点她因为沉睡而毫无知觉的手指 孟梓垂落在身侧的手不住的蜷起又展开,她不会不记得这个手势,在青楼之中少有闲谈时光,阿荣比她小些年岁,却有着好姐姐照顾,因而过的快乐洒脱,两人在为数不多的碰面之时便是以飞吻的姿势,缩小了动作,转而用垂下的手指在经过时点一点对方的手指 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那个手势也是她们自创来的,少了青楼的风流,多的是藏于心底的少女心思 那个手势的意思是:你要等我 “你要等我啊,阿梓。” 她浑身冰凉,血液仿佛被冻住了般,她明明知道应该跟随着阿荣的身影去一探究竟,脚下却万斤重,怎么也动不了了 “去看看吧。”韩凌芸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此时脚下终于缓过劲来,她迟疑的走了两步,又再次停了下来 “我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可以结束这场幻境了。” 孟梓回头望了一眼:“这是清儿的记忆对吗?他并非是死于我手下,而是被那魔镯所困,原来如此......你叫我从大局观来看,的确是对的。” 面前的少女没说话,孟梓心中忽然腾起一阵无名怒火,吼道:“你以为你是谁!莫名其妙的闯入我的生活,非要将这里搅得一团乱才高兴吗?” “我早该知道你跟那清儿是一伙的,你清高!你道心不入凡尘!你又怎能知道我的艰辛?你根本就不懂,像你这样一辈子活在蜜罐里的孩子就只会说大话罢了!“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 韩凌芸忽然被推了一下,脚步踉跄了两下再次站好,紧接着又被孟梓推了一下,始终不给她站稳的间隙 “......真相,就在眼前。”韩凌芸坐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着,淤血翻涌上来,便说不出话来了 这幻境是她用神识造出的,她是主控意识,一旦遭到袭击便不堪重负,整个幻境也在随之颤抖 “其实你知道真相的......” “只是你忘记了,不想再次回忆起来。” 阿荣手中拿着魔镯,一路畅通无助,她身手矫健,潜入其中不是问题,她的怀中紧紧揣着一把短剑,闪着微弱的灵光 她钻入暗道,不像初次入内的无头苍蝇般乱转,而是早已有了目标,掌心拿着一颗闪着微芒的明珠,照着墙壁上的划痕 没走几步便能发现在墙壁上的划痕,那像是用指甲刮出的白道,并不明显 阿荣足间一点,在暗道中快速通过,终于落在一处死胡同内 石壁开启,黑暗不见无指,阿荣面色微顿,但仍旧无畏的走了进去 孟梓熟知这暗道的每一处,目光落在缓缓闭合的石壁上,她呼吸骤然一紧 魔宫之中只有一处死胡同,除了魔族的灵石或是那上古魔镯,一旦进入,谁也别想从中再次出来———如此说来,这确实是一处绝佳的屠宰场 视线随着那魔镯而动,韩凌芸二人神识被拽入其中,黑暗之中只有阿荣手心里的夜明珠微微亮着,可这弱小的光芒也就只能看清她自己了 阿荣轻车熟路的摸着黑扶着墙在这小小的四方地里转了一圈,这里没有光亮,石壁闭合便陷入了完全的黑暗,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何样,阿荣摸了摸下巴,手指在墙壁处蜷起,轻轻的叩了叩墙壁 一瞬间,四周光芒大亮,墙壁从内向外透着光,孟梓这才看清,这石壁并不是普通的石头砌成,而是聚集了各种夜明石,细细打磨融入,并且有着感应的模式 可是阿荣怎么会知道…… 孟梓心里涌上一股恶寒,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小胡同内白光大亮,四方小地上赫然用血画着的阵法,阵法绵延,从地面到墙壁,再到头顶之上,完全被暗红色血迹的阵法笼罩了 第102章 献祭者 血阵自上而下,形成一个巨大的“笼”,密密麻麻的暗红色血渍铺满了整个房间,即便是有墙壁上夜明石的照耀,整个房间仍旧是笼着一层朦胧的血色 问谁看了此场面都不得不说一句:毛骨悚然 众所周知,只要是血阵就必然有被献祭的东西,无论是人是物,一旦被献祭就再无翻天之力 这一点韩凌芸深深体会过,她的神识和阿荣一同踩在这四方血阵之中,阿荣的做法在她眼中过于心急,一旦触发了阵法,就真的...... 再无生还之力了 阿荣脚下是触目惊心的血痕,用血绘制成的阵法咒文无一不在告知她这是什么阵法,韩凌芸神识碰了碰冰冷的墙面————这是一个完整的、不带瑕疵的天罚阵法 魔族之人血脉并不能催动阵法,即便是用大量的血去铺阵,终究也是无济于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韩凌芸静默着看着这一切,她隐隐觉得还有些是她并不知情的 阿荣蹲下身去抚摸着地上早已干涸的血渍,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手指所到之处发着莹莹白光,无法撼动阵法半分 恍惚间,整个房间漫上了一层血雾,看的不真切起来 阿荣没有犹豫,手指一下下的敲击着地面,轻微的咚咚声回荡在房间内,声音不大却很有力 她每一下的力度都是相同的,但又有些许的不同,韩凌芸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她自小便为武者,自然对听声辩位的东西较为擅长,很快她便明白阿荣究竟要做什么了 她是要寻找阵眼 说来奇怪,这血阵的阵眼并不在阵法中心,铺天盖地的包满了整个房间,咒文散乱的画着,叫人分不清究竟在何处 韩凌芸也随着阿荣的敲击声去寻,在她还算年幼的时候师尊总会十分巧妙的用一块石头、随意的向她精心布置的阵法中丢去,只一下便破了整个阵局 她不止一次感叹师尊对阵法的了解,屈指一点,这阵的用意便又变了 “身入局中万不可急于寻求阵眼。” “因为你不知道你所寻求的阵眼究竟是触发阵法还是破阵。” 敲击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整个房内都回荡着快速的咚咚声,阿荣的身形也随着咚咚声靠近一处的墙壁,越来越近,终于声音戛然而止,最后的咚咚声缓慢而延长,这便是阵眼所在! “找到了,等我......破了这该死的阵法。”阿荣口中念叨着,从怀中掏出那把散着灵光的短剑 孟梓僵硬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整个人弹了出去,她们的神识站在阿荣的身后不远处,孟梓几步上前,试图阻拦她的动作 手指却穿透了她的身体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她的声音几近癫狂,泣音响彻,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可阿荣根本听不见她的哀求声,义无反顾的将手中的那柄灵剑刺入阵眼! “不要!!!!!!!!” 霎时红光四起,无由来的怨气从阵眼中钻出,这四方地里几乎被浓郁的血雾蓄满了,怨气丝丝缕缕的缠上那柄灵剑,顺着灵剑向上攀爬着,几欲吞没屋内所有的生灵 咔嚓!脆响从剑刃处传来,阿荣慌忙失手,那柄灵剑竟是被生生腐朽折断,半截落在地上,无声的宣告着恐惧 “怎么会......”阿荣喃喃道,挥起手掌打散了一些袭击她的怨气,可那怨气不依不饶,向四面八方寻来 “是哪里出错了?” 阿荣扯了一下嘴角,手腕被缠绕上,刺骨的疼痛渗入体内,她毫无招架之力 “我被骗了。” 她眼睛通红,整个人不正常的抖着,这不仅是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还是无能为力的愤怒 ”卓芯,你个骗子。“ 石门忽然开启,阿荣飞速后撤去,触手般的怨气缠着她的身体,疼痛遍布全身,她的手中攥着魔镯,身体脱离阵法的瞬间,石壁紧紧闭合,将怨气硬生生的截断 一瞬间,没有源头力的怨气如同雾烟一般,在她身上散了去 经此一次,她的灵脉几乎碎了,疼痛袭来,整个人却提不起气来了,她自发的运转着体内灵力,企图无声无息间回到最初 耳边忽然传来衣袍摆动的沙沙声,阿荣没有逃,她迎着那处阴暗道:”卓芯。“ ”阵法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阿荣,别忘了是你问我要如何破解的。“声音从阴暗中传来,一个白皙玉足踏入视线内,再看面容,竟然是玉卿! ”你个骗子......骗子......你根本没想让我们活下来!“阿荣咬牙切齿道 ”玉卿“扶了一下额,一只手摆了两下:”你只是问我怎么才能让你的好姐姐阿梓活下来,我也给出了完美的回答。“她平静的脸上竟多了些笑:”当然......你也做到了不是吗?好孩子。“ 阿荣擦了一把面上的狼狈:“你!卑鄙!无耻!下流!肮脏!” 说完,往地上用力呸了两口 ”玉卿“只是微挑了一下眉毛,大步走向前去:”乖孩子,你也太不会骂人了。“ ”即便如此,还是要表扬你一下的......为我做的不错。“ ”滚!“阿荣猛然拍开她伸过来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后退了两步,却被人揪着领子拎了回来 “再警告你一次,一旦被阵法缠上你就再无翻天之力。” “玉卿”抚摸着她的脸庞,温柔如水的声音仿佛一根钢针,生生刺入心间:“不如告诉我你最后的遗愿,仅凭这一点我......定能帮你完成。” “如何呢,沈荣?” “我差点忘了,好孩子的名字,恐怕全天下也未必有几人能知道。” 沈荣漠然的阖上的双眼,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请……帮我把镯子还给......芸儿。” “真听话,还有吗?” “永远保护阿梓。” “只要我活着一天绝不会让她受伤害。”她回应道 “说话算话。” “自然,我卓芯从不食言。”“玉卿”捏了捏她的脸,终于松开了她的衣领,身影如鬼魅般,转身间便消失了 只留下跪坐在地上的少女,久久掩面而泣 第103章 决断 层层叠叠的内道中没有月光,更没有一扇向她敞开的门窗 不知跪了多久,泪流干了,心也越发冷了 她穿的并不多,却并不觉得冷 沉默的久了,剩下的便是无声的笑意,回顾往年,她竟捡不出一丝令她愤恨的过往 或许是十几年的生活里只有温情,再苦的日子也被阿梓一人承担了,而她便永远做那个躲在阿姐身后的小孩 修习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一身血脉值得被人觊觎,剩下的,她什么也没有 即便是如此,她仍旧对卓芯恨不起来 那个养她至今的女人,变化数种容貌,教她识文断字,给她温饱吃穿,从八百里荒芜之地,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遍各地,终于安居一角 沈荣抽了抽鼻子,她听到了不远处轻踏的脚步声,体内的仙族血脉滚烫着,随着脚步声而喷张着,一股从内燃起的愤怒如野火扑遍全身 “是谁?” 刺耳的摩擦声在地面刮擦着,沈荣苦笑了一声,这声音她耳熟的很 此时魔剑的剑刃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一下下催动着她的神经,沈荣莫名挺直了腰板,和逐渐看清相貌的少女对上了眼神 “阿荣?”少女疑惑的停了下来,视线在她身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眉心微锁:“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猜啊~” 沈荣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努力将手臂向后藏了藏 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遍布着被献祭的咒文,一开始并看不真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暗红色的咒文逐渐显现出来,顺着手臂攀爬,向心脏处蔓延 她的脑海中不禁又响起卓芯悠悠的那句:“我卓芯从不食言。” 越是想着,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不亚于钢针刺入胸膛 孟梓收了魔剑,忽然走近去抓她,沈荣灵巧的躲闪着,没让她抓个正着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阿荣。”她的语气逐渐严肃起来:“是谁带你来的?你为何会在此处?” 沈荣落到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唇语反击道:“我倒是想问阿梓姐姐,究竟为何每日来这儿,到底要作甚?阿荣真的很好奇。” “这与你无关。” “阿梓的事,怎么能叫与我无关?”沈荣忽然落于她身后,掌心微用力,将孟梓推到了暗门处,石门在孟梓靠近的一瞬间开始缓缓开启 孟梓平静的面容终于崩裂:“阿荣!你究竟受谁蛊惑!?” “阿梓姐日夜为尊上完善阵法,却始终不知这阵法究竟是何等阵法吗?”沈荣从后方控制住她的动作,一只手腾出来捏了捏她滚烫的耳垂:“看来阿梓是并不知情,却还是要为尊上做到如此地步,尊上究竟与你有何关系?” 孟梓闷着头不说话,她自知打不过,便不再反抗 沈荣却不给她沉默的机会,几乎是下一刻说道:“阿梓姐姐的生父便是尊上吧。” “你是何人?你不是阿荣!” 孟梓猛然回头,嘴唇忍不住颤抖:“你有何企图?休想打蛮荒的主意!” 沈荣轻蔑一笑,手指收紧,将她的头发扯了起来,在听到对方的痛呼声后才缓缓松手:“我当然是想......这天罚阵法自然需要仙族血脉来开启,你可知尊上的母后是仙族之人,那你身上流淌的也应该是仙族血脉。” “借你血脉,开启天罚,摧毁蛮荒。”声音缓缓回荡在耳畔,轻而有力,亲近之人的声音更为刺耳 孟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整个人疯狂挣扎了起来,沈荣自知控制不了她多久,便知趣躲开 “你休想!” 魔剑刺来,沈荣下意识想要催动身体灵力拍开,却在灵力呼之欲出时浑身剧痛,这才想起灵脉早已碎的不能再碎,左腹硬生生的挨了一剑 霎时间,鲜血湿透了她整个外衫,怎么也止不住,沈荣自知不妙,整个人飞速向外逃去 阵法在她鲜血滴入地面时,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呼之欲出的怨气在地面腾起血雾,数以万计的怨气从四周触手般钻出,千均一发之际,沈荣听到了身后石门沉重的关闭声 不等她回头望去,魔剑再次向她后脑袭来,她几乎是下意识躲过,但还是让剑扫掉了她的一缕发丝,孟梓果然在她逃离的一瞬间追了上来,这才免得了阵法的袭击 她忽然心中一松,出了暗道,两人在黑暗的宫中如同躲猫猫玩闹般一追一逃 有点像幼时鲜少的游乐时光,那个时候......阿梓姐姐的阿母好像还没离开人世呢......沈荣忽然想到 伪装成寻常风尘女子的卓芯还是一副什么都懒的管的模样,被阿梓的母亲拽着聊闲话,她记忆里的阿梓母亲,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如同明媚的娇花,总是夺目 “这个是牡丹花,这个是芙蓉花。”女人总是笑颜盈盈,沈荣呆呆的回忆着,她似乎从来没见过阿梓的母亲哭 青楼的女子总是爱哭的,阿梓也总是哭,她不喜欢看阿梓哭 “牡丹花的手绢是阿梓的,芙蓉花的是阿荣的。” “阿梓你要好好保护阿荣妹妹。” 每当这个时候,卓芯总要来上一句:”阿荣都该识文断字的年纪了,别总跟哄小孩似的,害不害臊。“ 沈荣默默的想,卓芯应该也是爱她的,只是她的爱不在嘴边 在忽然丢过来的丹药上,在一边骂她一边替她收拾烂摊子上,又在永远冷言冷语,但从来不赶走身后的”跟屁虫“ 自从那朵明媚夺目的花消失后,阿梓就总是哭 她不喜欢听阿梓哭,她们年纪都太小了,她唯一见到卓芯发怒的时候还是在阿梓姐姐跪地求她施舍钱财给母亲买药的时候 钱袋掉在地上,内中钱币撒了一地,卓芯没再看,转身走了 阿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手拢起一地的钱币 沈荣知道,卓芯也哭了 后来的后来,她尽职尽责的完成卓芯交代给她的任务,她真正的修了道,成为了半个修仙人 望着青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逃离那可怕的地方 她身在仙道,却心在红尘 “摧毁天罚阵法。”这是她最后的任务,卓芯答应过她,只要她能完成,就能救阿梓 “孟思迁想借阵法彻底摧毁异界,让妖族不复存在。”女人将灵剑放入她手中:“你去摧毁它,莫要让其得逞。” 灵剑握在手中的时候暖洋洋的,沈荣点了点头 只要是阵法就会有献祭品,而那个献祭品早就被选好了 从阵法初成之时,阿梓的脖颈处就多了一层印记 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直到亲手触碰阵法,才发觉阵法早已被人强行修改,看着自己手臂上特殊的咒文,这咒文眼熟的很,是卓芯的手笔 一个不留神,衣袍被魔剑划破,沈荣迅速回神过来,看到的是脖颈处干净的阿梓 而自己手臂上的咒文已经蔓延到半个身子了,要躲开对方的攻击已经是难上加难 “躲什么?”孟梓重新追了上来:“你不敢跟我对峙,你怕什么?” 沈荣无奈一笑:“你用剑,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说我怕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阿荣?” “你猜啊~” 沈荣左躲右闪着:“阿梓姐姐,那个阵法你以后不要再碰了。” “别总是听尊上的,他要害你,如果以后......就去问芸儿吧。” “有机会,替我回青楼看看,我想看看后院的那片花海……” 声音总是在不远不近处悠悠传来,孟梓手中攥着魔剑,黑雾从身上腾起,四面八方从宫中扩散寻人 魔宫没什么戒备,所有的守卫都是在日落前巡逻后便休息,偌大的魔宫便显得更加空荡荡了 一声轻叹 忽然一个黑影从眼前袭来,这速度几乎来不及抵挡,孟梓心跳骤然加速,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握紧剑身,手心也出了汗 闷哼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她的剑上 第104章 破晓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好吵 黑暗中一切都看的不真切,手被水浸湿了,又潮又粘,似水又不是水 剑身微微颤动,并不是她自己的手发抖 “......阿梓,快......跑.......” “离......开这里......” 冰冷的掌心触碰到手背,那掌心湿润,不知是蹭上了什么水,紧紧的握住她颤抖的手,将手中的魔剑向前刺去 握的太紧了,剑刃与骨头摩擦的微颤,甚至是心脏跳动时牵动的微小震动,都在她的手心中逐渐放大 蓬勃的生命在手心里逐渐缓慢、停止...... “你......就是阿荣........”孟梓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张口,黑暗蒙蔽了她的双眼,月被厚重的云层遮盖,整个大殿笼罩了一层浓雾 “我伤到你了?伤在何处了?” “怎么不说话?为什么躲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面的阿荣没有声音,但孟梓知道,她还有呼吸,只是口被淤血堵住,说不出话了 ”我的剑......伤在你什么地方了?可以收回来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着,一只手搜遍全身,似乎在翻找身上的丹药 “你等我一下......我的疗伤丹药不在身上,你先回答我......你.......” 咔嚓一声脆响,似乎是剑刃处传来的,孟梓止了话,双眸死死的盯住面前漆黑看不清样貌的少女 她从未觉得,今晚的风是那么大,大到吹散浓雾,吹走了掩盖月光的厚云,叫那如瀑的月光洒入殿堂,浅浅的在少女苦笑的面容上停留着 夜微凉,或许并不是 是她太冷了 一切都太过于突然了,孟梓双眸通红,搭在她手背上的手——准确是阿荣沾着血的手,无力的垂落在下,她整个人被穿在了剑上,刺中的部位又刚刚好在心脏 “我没有......”她忽然疯魔了起来:“我没有要杀你,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是,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双眸微闭,但又没有完全阖上,浑浊的眸子无力的看着前方,不只是在看她,还是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怎么这么轻?” “怎么会这么轻?” 挂在剑上的尸体轻的吓人,如同轻飘飘的染血纸鸢,一碰就散了 她哆哆嗦嗦的收了剑,尸体无力的躺倒在地面,身下炸开一朵漂亮的血花,手指微蜷着,所有的一切无一不在告诉她——你的阿荣早就死了 她想上前去,却哆嗦着向后退去,她觉得她应该落泪,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最后的最后,也是用碰了唇的手指,惶恐的触了一下那毫无生机的手指 终于,黎明的前夕在高空中划破,仍旧是夜,但却是夜与阳的交接,正如世界,阴阳不可调和 屋外响彻起微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一听,便知是暖风,带着暖独有的温度,抚照着整个魔宫 “我的......我的阿荣想看花......”她忽然揪住身后站的人,用力的握紧她胸前的衣襟,声嘶力竭道:“可是她不在了!我根本就不想想起来!你为什么......为什么......” 眼泪蓄满了眼眶,孟梓也不知怎么了,她喃喃的念叨着为什么,却始终道不出所以然来 哪怕她知道那真相就潜藏在水底,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却仍然只是坐在岸上 神识造就的空间轰然坍塌,种种画面如碎片在眼前又快速的过了一遍,面前的少女面无表情,虽然她总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孟梓竟然从中看出了些情绪 这个不爱说话的,总爱跟在她身后的芸儿,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她为此感到悲伤,无奈和愤怒 恍然间,她睁开了眼 她的阿荣一直在保护她,至始至终,都在为此铺路 她看到了漫天的花海,开满了院 于是,她睁开双眼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杀了他们。” “我可以帮你。” 韩凌芸道:“不,是我们。” 一个冰凉的又沉重的东西套在了她的腕上,孟梓垂眸望去,那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一个魔镯,她至今不懂,为什么母亲会偷盗魔族的宝物 “我在其中看到了一个漂亮的母亲。”韩凌芸道:“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人,她很爱你,这个镯子便是她为你准备的。” “在我之前,还有一个人被魔镯认主,那是你的母亲。” “我想,将它物归原主。”韩凌芸轻声道 忽然间,眼泪便下来了,自母亲死后她不曾真正哭过,临场做戏的痛哭都不曾让她如此 她一直以为泪是悲伤的,无力的,换来男人怜惜的 可她未曾感受过,泪也可以是被爱的 如同一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在深处扎根生芽,只是透出一点芽尖,但根已经紧紧包裹着心脏,伴随着跳动,情绪悄然蔓延 她一抬手,宽大的手镯滑落到肘间,再次落下时,耀眼的白光在手镯间闪烁,等众人回过神时,清儿已经好端端的站在旁边了 ”好久不见。“韩凌芸嘴角上扬,不紧不慢的打了个招呼 叶景天只是抱臂在旁,他面上的易容术还未卸下,带着淡淡的英气,看来确实是完好无损的在镯子的待了很长时间 ”好久不见,凌芸,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很快止住的话根:”任务如何了?“ 韩凌芸扶额:“计划有变,师尊也参与其中了。” 看着叶景天的目光落在了身后的孟韵晟身上,韩凌芸赶紧解释道:“你知道的,他也与我们一起。” 叶景天只是沉重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这些天我并不是只在镯子里待着,从第一天被锁入其中后我便得知,魔镯锁住的是我的身体,并非是灵识。”叶景天缓缓道:“那个玉卿,很奇怪。” “她不是卓芯。”韩凌芸忽然说道 叶景天道:”她和卓芯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她有自己的目的,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的目的应该很明显了。“ ”她想要这个魔镯。“叶景天看了一眼挂在孟梓手腕上的镯子 第105章 回家 闻言,孟梓忍不住收了手臂 她也并非察觉不出,玉卿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对劲,这也难怪阿荣要斩除后患 一想到阿荣......不如说是沈荣,孟梓心中再次泛上一股酸涩 韩凌芸微挑眉稍:“可是她为何会想要这东西?” 叶景天耸肩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先不说这个......齐恒仙尊在何处?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夜色缓慢沉寂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升起一片朝阳,金霞穿透云层,悠悠的洒落在大地上,那四散的魔气早就消失了,天边豁开的大洞也被修补上,属于蛮荒的阳光终于再次停留了下来 齐恒仰头看着这片金霞,在蛮荒这等用阵法维护的天边少见如此强烈的金霞,过去的日子他被软禁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看惯了平日里的白云蓝天,如今见了金霞漫天,浓云淡光下... 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他眯着眼望了一会儿便发觉身旁似乎少了一人 苏宴早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手中的灭罗盘也没留下 更重要的是......齐恒扯开身后两位打情骂俏的已婚人士———仓獒也不见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二徒弟究竟在想什么,苏家落寞后仅剩的苏家血脉传人,并非是看上去的懦弱,胆怯,一有事溜得比谁都快 苏宴也是个有野心的人,比起普通人而言,或许是从小的孤寂,他总是下意识的把那些澎湃的内心藏起来 灭罗盘和仓獒在他手中,想必那些仙家也不会放过他......齐恒想到此处不禁长叹一口气 不该牵扯太多了,齐恒下意识揉了一下手指关节,总是留在此处夜长梦多,蛮荒是个大坑,如今这个情况,先走为快才是上策 “走。” 韩之尹微微皱眉:“目的还未成,何必着急?” 看着韩之尹的脸色变了色,齐恒缩了一下脑袋,不再吭声,反倒是韩岳名出来打了圆场:“如今仓獒出世,一切的计划都被打乱,既然阿恒已经出来了,我们倒也是完成了最初的目的。” 韩之尹的目光淡然的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她从来都是个要强的女人,年少时的玩伴她都视为亲人,一个成了夫君,一个则是被她看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弟弟 齐恒知道,韩之尹这些天从不闲着,一直在为复仇做准备,更不可能轻易放弃能永绝后患的机会 她向来如此,这也恰恰是大哥韩岳名着迷的一点 终于她舒了口气,像是经过了艰难抉择般:“的确,还是先快些离开为妙。” 齐恒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眸子微微闪了闪,终于露出一丝欢喜:“那可太好了!” 这一年中的痛苦不是假的,每一个人都为了重见天日付出了努力,最难的时候他们已经度过了,或许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齐恒揉了揉手指,他未曾想过,当初救的小狼崽子竟然怀揣着这种心思,他背负的因果太多了,有的时候还真一时想不 出,究竟谁对谁错 撇开他自己不说,齐恒眸光闪了闪,若是寻常人家,他真想做一个不知家国,不论清明的小公子,那样倒是无忧无虑 但现在,他只想好好保护身边的所有人 “我先回魔宫,带凌芸来,我们一同回京城。”齐恒道:“这么些日子不见,凌芸长大了不少。” 话说出了口,不知是感叹还是惋惜 齐恒动了动手指,身形一下子化作虚空,顷刻间瞬移走了 感叹的是岁月的变迁,他活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凡人的年岁了,一切事物在他眼中都过得飞快,包括他曾经小心看着的软糯小孩 惋惜的不过是少女尚且年幼,却要背负起诸多责任,再也没有年少般的快乐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探查这镯子的记忆?”孟梓一脸不可置信:“我除了能操控里面的空间,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叶景天此时已经恢复本貌,他单手将发挽起,他的眉尾向上挑着,容貌并不差,却给了人疏离感:“我试图用神识潜入其中,发现这个魔镯是有记忆的,只不过我并探查不出。” 一提起这个韩凌芸就头痛欲裂:“你所说的那份记忆,我似乎看到了。” 一时间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韩凌芸继续道:”我所能看到的并不长,无非是一些蛮荒历代魔尊的往事,并没什么好深究的......”话还没说完冷寂的魔宫中突然传来一道声线: “是什么让你觉得没什么好深究的?” “凌芸。” 韩凌芸茫然回头望去,师尊仍是红衣飘飒,齐恒是爱穿白衣的,修仙人都爱白衣,平时也少见师尊穿些颜色的衣服 哪怕是看了一天的红衣,也一时移不开眼 “师尊。” 韩凌芸静静的站着,直到齐恒完全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掌轻柔的搭上了她的脑袋 意料之中的探查记忆并没有发生 韩凌芸疑惑的眨了眨眼,她向来没什么可保密的,这段来自魔镯的记忆本该是要跟师尊说的...... 却没有 她又轻唤了声,这声师尊又仿若隔了数年:“师尊,接下来要回京城吗?” 齐恒拧着眉无声,韩凌芸也习惯师尊的脾性,通常情况下他总是会宠溺的回应她各种无知的问题 无论那些问题有多么傻 只是有些时候,他需要时间思考,就像现在,韩凌芸微微仰起头,她或许能猜到齐恒在想什么:是回、还是不回? 恐怕他心中也没有答案 “峰主,齐仙尊。”叶景天适时的开口,微微俯身一礼 齐恒虽觉得眼熟,但仍是不记得眼前的少年是何人,只是点头便是回应了:“你是……叶家人?” 叶景天垂了眼眸:“峰主可还记得我阿父?“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明亮,仿若是暗淡中的一点火光 齐恒细细的看了他一会儿,悠悠的回应道:”不仅是记得你阿父,就连你我也记得。“ 韩凌芸回头望去,叶景天与她年岁相仿,曾经叶家在落没前和韩家旗鼓相当,都是京城的大户人家,或许在她小时候见过这个人骄傲的一面 如今再次相见,已经是隔了多年,风霜给予少年以成长,她似乎......也再也见不到那个骄傲的叶家小少主了 叶景天挺直了腰板,他又似乎是永远挺直的,但韩凌芸就是觉得,他已经快要被压倒了 ”谢峰主。“叶景天再次俯身一礼:”我名叶景天,峰主记得我是我的荣幸,今日便行上一礼......“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齐恒打断了,他向来不喜别人冲他行礼跪拜,自然是拜了拜手叫叶景天别礼了:”我看不惯这乱七八糟的礼法,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拜我了,等回了京城再好好行礼,你叫......叶景天,以后便好生在峰内吧。“ ”只要你一日在峰内,我便能护你周全。“齐恒抚了抚衣袖,一只手不轻不重的在叶景天的脑门上拍了一下: “说到底,还是感谢你愿意来助我,还有凌芸,很好。” 少年的身形已经拉长,但或许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他并没有长到理想的高度,等回了京城定要好好调理一番。齐恒揉了揉手指,似乎有什么东西套牢了他的手指 两个孩子被他这么一夸,两眼都冒光,齐恒不禁微微动容,他修的道从来不会让他多产生别样的情绪,如今心道被毁,身边的一切仿佛都有趣了不少 他渐渐的能体会到一些难以寻求的人情往故 “我们回京城。”齐恒缓缓的说道,想来,这似乎并不是坏事 传送阵法早就布置好了,如今还是要感谢孟少主,接下来就是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忽然漆黑的屋内变亮,只是霎那间,光亮从墙壁中散发出来,照亮了整间屋子,随之而来的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住了他们所有人 齐恒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把 ”阿恒,你想去哪儿?“ 身后的黑影说道 第106章 躲不过的 齐恒背对着那个黑影,他很清楚他的身后是谁,但仍没有回头,看到面前少年们震惊的表情,他挺直了腰板 ”还能去哪?“齐恒缓缓道:”当然是回家了。“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起来,身后之人正向他大步行来,齐恒深吸了一口气,心下一横 叮! 齐恒捏紧了手中的无悔,猛然横扫出去,只一半,剑身却怎么也动不了,转身的霎那他便做好了准备,这一招下去对方根本无力抵挡 对方的确无力抵挡,手指间的银饰替他挡住了狠剑,涓涓的鲜血从伤口滴下,砸在地上绽放出触目惊心的花 ”我不许你走。“孟思迁盯着手中剑上染的血,须臾后,他紧紧的盯着齐恒:”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 齐恒眉心一蹙,手中的无悔握的更深了,剑身朝着对方压下,但只移动了一些,便被孟思迁紧紧控制住 刀剑无眼,止不住的血涓涓而下,可孟思迁仍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没有,齐恒也不会有 他要带着孩子们回京城 “大势已去,孟思迁,你该收手了。”齐恒不平不淡的说着,论辈分来说,面前男子至少得唤他一声哥 他的语气如同长辈教训小辈,齐恒心里清楚,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再也敌不过当初的小鬼,这些皆是因果 对方如同被这句话点炸了般,整个人变得狰狞起来:“收手?!我收什么手?” “我做错什么了?除了修魔我哪样不是为苍生,哪样不是为你?” “阿恒,你当真就这么看不惯邪魔外道吗?那为何当时要说那种话?” 齐恒蹙眉:“那种话,你就当不记得罢。” 他气急了,手指微微用力,竟忍着痛将无悔硬生生按在一旁,在齐恒微愣的间隙里,巨大的黑雾冲天铺地,四周瞬间陷入极度的黑暗 “骗子。” 刚刚还明亮的四周瞬间被黑暗吞噬,韩凌芸不禁被这强有力的魔气冲的脚下一软,眼前漆黑一片,四周的人也看不清了 在她即将跪倒在地时,手臂被人搀了起来,那人直接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二指在她眼前一抹 四周再次极亮,一切豁然开朗! 她刚看清四周,一双黝黑紫色的眼眸撞进她的眼帘,目光迥然的看着她:”看清了吗?“ 韩凌芸恍然的眨了眨眼,她盯着那双妖艳的眼眸轻声道:”当然。“ 冷静下来后,她才终于开始观察四周,这里似乎还是刚刚的处境,消失的只有师尊和孟思迁,身后的叶景天扶着墙壁,眉心紧锁,下一秒,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峰主呢?” 韩凌芸摇摇头,关切道:“可还好?“ “还好,先找到峰主罢。” 叶景天伸出手指掐诀,诀成后,二指在眉心处一点,似乎有若隐的微光从他眉心中起伏 韩凌芸似乎在古书中看过这种法诀,这是”天眼诀“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使用这法诀,一些继承着上古血脉之人才能使用:叶家是唯一一家能长时间开启天眼的人 其他的人即使有血脉传承,但也只能透过天眼看一会儿,对神识五感的后作用很大 天眼已成,叶景天四周巡视了两下,眼眸一开一闭,说道:”不在这了。“ “先去外面和韩家主聚集罢,这个不过是中阶幻术,勾出心魔暂时迷惑我们心智罢了。”孟韵晟淡淡的说道:“还是少陷入其中较好,不然只会让心魔更严重……你刚刚陷入其中一会看到些什么了吗?” 叶景天沉默了一会儿道:“并未,叶某并无心魔之说。“ 孟韵晟淡淡一笑:”是吗,那倒是件好事。“ “心魔缠身无论是对修什么道来说都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孟韵晟道:“还是小心为上,遇到幻术万不可大意。” 叶景天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莫非孟少主有心魔?” 孟韵晟摊了摊手:“不重要。” 韩凌芸听着听着,不由得开始思考起自己到底有没有心魔——她知道心魔这个东西都是在受到极大创伤和打击后才形成的,缠绕内心,久久不散,甚至有些德高望重的修道人心底里都有着心魔 若是魔镯的神识那次,她倒是没什么心魔,无论那道神识怎么引诱,都无法勾起她藏在心底里的情绪———更或许是因为往日的尘俗温情大过了她所受的悲伤 可叶景天不一样,在经历家族没落,亲眼见证亲眷倒在面前,过去雨宿风餐的日子无一不在消磨他的意志 他怎会没有心魔呢? 叶景天眉心一抹淡淡的金光,透过皮肉散着不可言说的血脉传承,他拂袖走在前方,似乎是确定了方向,将昏迷在一旁的孟梓捞起来,二指替她点了穴 不多会儿,孟梓大口吐息着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她平息着呼吸,望了望四周,似乎是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太美了,原来是假的。”长睫抖了抖,垂落的睫毛忽然抬起,孟梓睁大了双眼:“你们没有做梦吗?” “只是幻术。”韩凌芸替她解释着 孟梓咬着唇:”我早该知道是幻术的。“ 韩凌芸不敢去看她的神色,幻术分为多种,尤其是勾出心魔的一种最为让人失心,它擅长从记忆中翻找出那段最痛苦最难以接受的一段记忆,并加以修改 变成一个美好而陈杂的美梦 *** “阿恒,山下多风险,此番取得灵药便早些归来。” 四面环树,明媚阳从叶缝中钻入,洋洋洒的在地上铺开了各式各样的斑点,山路绵延漫长,耳畔传着嘱咐声,齐恒慢慢的一步一个台阶走下山峰 这里是绝情峰的雏形,当初拿下此峰费了一番功夫,三人武艺相当,在乱战中捡了个孩童,似乎天资上好,却是个看不见的 可惜了......可惜了...... 尘封已久的记忆被翻了上来,齐恒慢慢的走着,他知道这是幻术,可就算是幻术也有可破“锚”,目光落在身旁的一草一木上,二百多年前,这里还未开拓,杂草丛生,到处都是乱战留下的痕迹 世上的修仙人及其多,实力达到顶峰之人并非只有他们三人,夺得一峰是最初的设想———这意味着,他们也有了在世立足的根本 他又回想起刚刚那句嘱咐的话来,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他是为小齐云去蛮荒寻求能治好双眼的灵药 这灵药并非没有,只是生长的地方苛刻了些,好好的灵药不生在灵力充盈之地,却偏要长在妖族和魔族的地盘上,灵力匮乏却长势喜人 已经不记得当初的小齐云什么模样,倒是比现在讨喜多了......? “师尊!” 闻言齐恒脚步顿了顿,还未回头望去,腰身便被人抱住了,一个脏污的小手印拍在了他的白衣服上 并且抹来抹去,好不欢喜 齐恒:......跟长大了一样不讨喜 白衣服被弄得灰了一块,齐恒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转身去搂住这个还不及他腰的孩童 战乱年代,修道人交战免不了会牵扯上无辜的百姓,而这个孩子无名无姓,眼盲,甚至从未见过他亲生父母,便独自一人了 自从救了这孩童,冠以姓名,倒是比以往更加黏他了 孩童瘦小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抖着,齐恒拍了拍他后背,将蒙着他双眼的白布取下,看到那双暗淡无光的双眼时心中一跳 “没事了,没事了......” “师尊去找能救你的灵药,再次相见之时便是重见光明之日。”齐恒温声道 孩童白皙的面容上爬满了咒文,浑浊无光的眼眸透着暗红色的血丝,齐恒平复了两下心情:他怎会不记得,这个孩子眼盲并非天生,而是为他从未见过的父母挡了一灾 用亲生骨肉换求平安,可真是天下父母心!齐恒暗暗咬着牙 安抚完小齐云情绪,齐恒自知不能久待,便不再一步一台阶的下山,转身间便化为清风随风而去了 第107章 再一次 要寻得幻境中的“锚”并非难事,或许是草木,又或许是灵物......更或许是人 齐恒飘飘悠悠的寻着,两百多年前的记忆全都浮现在眼前,无论是空中的一片云,都是如此真实 孟思迁虽会布阵使剑,但最强的一点还是在幻术上 他的幻术无论是人或是草木都有实体,实在是达到了至高境界 齐恒感叹了一下,拂袖挥散了一片云,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脚下踏着的是八百里蜿蜒的血河,没有一丝草木的踪迹,灰扑扑的土地透着一股死气———很难想到百年之后的蛮荒也能同京城相媲美 齐恒不记得记忆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多年的时光让他忘却了些许东西,他伸手折了树上的枯枝,以枯枝为引,拨开了一丛沾着血的异界草 蛮荒和异界相容,当今统治的是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南冥君,他从未想过,如今的蛮荒竟是如此场景 腥臭味从异界草后传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妖兽啃食着人类的躯体,一截肠子被扒了出来,那人并未真正死去,双目浑圆的死死盯着他,口刚要张,便被妖兽一口咬断了喉管 异界妖兽难以驱逐,本性暴戾血腥,食肉是它们的天性,而居无定所的人族便是它们的美餐 齐恒猛地抬起手腕,将朝他扑来的小妖兽抽到了一边去,即便是小型妖兽身长也达半尺,他又挥下几次,啪啪几声,彻底赶走了这群妖兽 死去的不知名人类身子与头分离,血迹从腹部炸开,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一边去,两颗眼珠死死的盯着地面 毛骨悚然 蛮荒当真是......难以踏入 齐恒没走几步便路过一个沼泽,治疗双眼的灵药生长在灵力匮乏的蛮荒之地,他身在蛮荒却并未发现一株灵药,不由得心烦意乱,蛮荒之地少有仙人落脚,若是碰见难以击败的妖兽魔族,他也是难有生还机会 说白了,也是拿命去赌 走得累了便靠在沼泽旁,手中的枯枝丢入其中,一点点被泥地吞没,望着深不见底的泥地,齐恒想:不知多少人陷入沼泽无法自拔,吞噬了多少性命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思考究竟何为他记忆中的“锚” 他的回忆太多了,多到......他也不知后续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按照记忆来的 齐恒只手一握,无悔被紧紧握在手中,剑尖朝下的拎着,手感倒是和从前一样,蓄集在剑的灵力在挥剑时打出了十足十的暴戾,只在抬起落下中,沼泽被无形的剑风划出一道裂痕,对岸的岩石都被劈开,触目惊心 忽然间,一声稚嫩的求救声在不远处传来,修仙人天生五感敏锐,一听是孩童的哭啼声,齐恒此时也顾不得寻找”锚“了,足间一点便倾身而去 他向来对孩童啼哭声特别敏锐,几乎是下意识间,他便顺着那哭声摸了过去,刚寻得落脚处便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小孩赤脚在泥地里奔跑着 泥地的脚印一脚深一脚浅,恐怕是伤着腿了 齐恒眸光闪了闪,他记得这场景,若是当时他知道这瘦弱小孩就是孟思迁,救了他便扯上了因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救命啊!救命啊!!”小孩跌跌撞撞的一路狂奔,被路上的石头绊倒,狠狠在地上摔了个跟头,不等着休息,双手双脚并用挣扎着站起来 蛮荒的天还算明亮,只听一声巨响,黑压压的爪子就这样铺天盖地踏过来,齐恒这才看清这孩童为何而逃 他的身后紧紧追着一个饿极了的妖兽 这妖兽并非普通,而是修了道的,身上盈盈魔气蓄势待发,一掌下去,风力掺杂着魔气扑来,瞬间拍碎了孩童躲藏起来的岩石 小孟思迁被吓得腿软,竟挣扎了两下也没能站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刷的就落下了 齐恒摇摇头,他不忍直视如此场面,便背过身去...... “呜呜呜.......我......我还没找到回家的路......”小孩抽噎着,殊不知死亡已经笼罩在他头顶,或许那血盆大口马上就要落下了 ”我想......回家......“ 噗嗤—— 似乎有雨滴在他脸上,一滴、两滴、三滴...... 雨越下越大,腥臭湿黏的粘在身上,糊了满脸,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孟思迁胡乱抹了一把脸,睁眼间......他看到了一抹白 顺着洁白无瑕的衣襟向上,是白净的,仿佛置身画中的仙人,墨色长发束的一丝不苟,剑眉星目,薄唇微微一抿: ”小孩,你家在哪?“ 齐恒闭了闭眼,还是冲动了,握着无悔的手微微颤抖着,叫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童成为妖兽腹中餐,不如叫他去死 哪怕他知道这个小孩会牵扯到他的因果 可是,两百年前来到蛮荒时的他,难道并不知面前的小孩是他今后的情劫吗? 脏兮兮的小手乖巧的贴上了他的手,温热的,纯粹的 齐恒握着的手紧了紧,恐怕那个时候,他也是如此吧 明知如此,却还是要做 朽木丛生,蜿蜒着的血河,随时随地的尸骸,他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牵着手中的小孩,踏过数十里,看过了蛮荒所有景象 难以想象,如此荒芜之地,竟有不少平民百姓在其中苟且生存,齐恒走过的每一段路,都会遇到站在一旁愣愣看他的原住民 有羡慕、不解、无奈、愤怒...... 齐恒将这些人的情绪收进眼底,这些人怎么会想到,他手中牵着的孩童,将来会是改变他们命运的明君 百年之后的蛮荒也能同京城媲美———那是孟思迁的家国 ”你走的太慢了。“齐恒无奈道,松了手中的孩童:”我来抱你。“说完便俯下身子去,将不知所措的孩童紧紧搂住 小孟思迁虽然满身泥泞,但并非看不清他容貌,齐恒一边控制住想要挣扎逃走的他一边偷偷忆着他长大时候的相貌———幼时怎么瘦小的如同黑土豆 “不。”小孟思迁挣扎着:“不要。” 齐恒瞬间冷了脸:”这可容不得你不要。” 闻言,小孟思迁瞬间不动了,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掉泪了 小孩果然吓唬吓唬就听话了,齐恒不自觉的勾了勾唇,一把捞起僵硬的小孩大步向前走着 执拗的要命,长大了也是如此,这次可不惯着他 “本仙君呢,就再带你回一次家。” “这次可得好好记着回家的路了。”齐恒道 第108章 记得 小孩轻轻的嗯了一声,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乖巧的趴在身上一动也不动 齐恒庆幸小孟思迁不再挣扎,否则弄脏了他的衣襟,可能当场就不抱了 小孩的确是伤着腿了,齐恒探了灵力进去,伤的不重,若是有他族人来医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 齐恒捏捏他的屁股,他顺着对蛮荒的了解,在这寸草不生的荒芜土地上,很快便找到了当时的蛮荒南疆处,这里便是南冥君的地盘 “就这样吧。”齐恒将小孩放在地上,替他拍了拍身上干涸的泥泞:“下次再迷路就别来找我了。” 剩下的路,偌大华丽的魔宫,他也不该再接近了 小孩睁着黑紫色眼眸一眨也不眨,不知道是否听懂了他的话 齐恒摇摇头,他向来不懂这些小孩的想法,当然也不知当时的孟思迁会怀揣着那样的想法 “快走吧,别看了。”齐恒站起身来,拂袖向后退去 刚向后撤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去:“小孩。” 小孟思迁并未离开,还是站在那个地方,眼眸仍然是明亮的,齐恒却能感觉到他在看着他——从未离开过视线 “你知道蛮荒地何处生着‘明目草’吗?”齐恒道:“是异界的一种灵药,大多生在偏僻处,我初来乍到并不懂,还请指条明路。” 小孟思迁犹豫了两秒,抬起手指指向正西方 齐恒莞尔一笑,幼时的孟思迁倒是比长大后好交流多了,他匆匆点头,便快步离去 找到“明目草”并非难事,这种灵药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灵气,齐恒指尖勾出一抹灵气,灵与灵之间牵引着,一路行,有了方位就好找多了,不出多时他便寻到一处宝地 宝地种植着万千灵药,看来小孟思迁指的是条明路 齐恒微微俯身,在一丛灵草中辨认究竟哪个才是他要找的灵药 他并非看不出这块宝地的阵法,尤其是阵眼的位置,明显的过头,齐恒随地寻了一块石头,轻轻一抛,石头弧线落入阵法中央,惹得草丛一阵颤动 一瞬间,金光大作,整个宝地都被阵法带得簌簌抖动 齐恒微微后撤,地面中心开始内陷,整个宝地上的灵草都快速枯萎,从地底钻出几株红色的如同丝线虫子般的草 这诡异的红草瞬间生了整个宝地,齐恒大惊,整个人快速后撤,他速度已经很快,但还是有些诡异的“红丝”缠绕上他的脚踝,小腿 稍一停顿就被这草缠上小臂,生生朝着皮肉中钻去 他也从不多虑,拿出无悔刷刷几下便干净利索的削去了,又徒手拔出那些试图往皮肉里钻的“红丝”这才算完 “陷阱?”齐恒喃喃道,他并不真的相信小孟思迁指的路是假的,在他的记忆里,确实出现过这诡异的“红丝” 这并不是真的“红丝”而是蛮荒生长的一种吸血草,如丝线般缠绕在人身上,快速潜入皮肉之中吸食血液,而血液是他们唯一的养料 吸食了他血肉的草一瞬间拔地而起,更加汹涌的朝他袭来,如肉浪般吞噬周围的一切 望着满山殷红的吸血草,齐恒心中也不禁毛骨悚然,如此深红的吸血草他也是第一次见,想必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的血肉 他敢断定他要寻的灵药便是这幻术的”锚“,若非如此,为何迟迟被困在幻境之中呢 幻境中的一切都真实的仿若在身边,齐恒皱眉,还未等他想好对策,眼前吸血草正以飞快的速度接近,他心下一动,瞬间驱动无悔,翻身上剑,一下抬至高空之上 那脚下的吸血草同样也紧紧追随而来,齐恒高一尺,它便紧追一寸,丝毫不给他观测地形的时机 这吸血草绝非善类,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齐恒只得再次抬高距离,拂去缠着他衣袍的“红丝” 若他灵力属性为火,这便好处理了,吸血草也是草,自然是怕火的,齐恒不由得开始思考两百年前他究竟是如何将这漫山的害人生物消灭的 他并不记得了 他身上没有任何火属性的灵器,为寻得灵药太过突然,他并没有为之准备太多 四处躲避之中,齐恒俯身向下望去,竟看到了无边无际的血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这些诡异的草骗向了深处 这下更是错失方位,待到灵力耗尽之时,便只有被吸干了血的命运了 齐恒皱眉,一掌打碎一边向他靠过来的草,长时间的御剑也让他疲惫不堪,正当他开始构思逃离的方法时,眼角下忽然发现了一个洞穴 这个洞穴出现的位置颇为诡异,在这满红平地之中,竟有一处巨石,而巨石之中有一个仅一人通过的向下的洞穴 齐恒虽心有疑惑,但仍是加快速度向那巨石去,毕竟比起耗尽灵力,不如赌一把 等他缓缓落在巨石之上时,四周蠢蠢欲动的吸血草如受到了屏障般,无论如何也过不来,无力的靠在巨石边上,同时也少了嚣张的气焰 齐恒弯了弯嘴角,微微倾身钻入洞中 本以为洞内是昏暗的,可进入其中却发现底下的盈盈光亮,竟是在巨石之下有着另一重土地! 这里才是真正的宝地!齐恒不由得被眼前的多种灵药所折服,每一株灵草在昏暗中散着悠悠绿光,看年数多则千年,少则百年,当真是京城所不及的宝地! 同时在这宝地之上,能看到吸血草密密麻麻的根茎,绕过灵草向下钻去 洞天福地! 灵与怨气相辅相成,齐恒抚摸着灵草的叶茎,如若此地被心术不正之人所盯上,恐怕那满山的吸血草会更甚,向蛮荒居住的地区蔓延过来———到时候这蛮荒境地就再无生灵 齐恒寻到了灵药便要离去,离开之时,他举起了无悔,横向劈开,将吸血草钻入地下的根茎一一斩断! 他一跃而上,手里拿着那株他要的灵药。巨石外的“红丝”仍攀附在巨石边上,不甘的在边缘处磨蹭着,或许是因为根茎寸断,整片深红都染上了些疲惫 脚刚落稳,齐恒二指御剑,正要踏上离开此地,忽然在这漫山红中看到一个瘦小的影子 “仙、仙君!”小黑影匆忙奔跑着,一瘸一拐的,双手在头顶上招呼着: “仙君!醒醒!” “快醒醒!” “……” 齐恒整个人一震,周遭的红开始逐渐扭曲起来,天与地如同被翻搅了一般,他整个人仿佛被压缩,眼前漫山红血般的妖草也随之消散了 “阿恒,你想起来了吗?” 齐恒骤然睁开双目,浅色的眸子盯着花白的天边,慢悠悠的云飘着,好不惬意,指尖仿佛被嫩草挠了一下痒得很,抬手抚在额上,这才发觉他的确是躺在草坪上 一个山坡上,与幻境之中的颇为相似 幻境,不如说是记忆中 记忆中的漫山的害人草如今已经生着嫩芽,草尖痒痒的,成片成片的在山坡上长着,一阵风吹过便带动着这些嫩草随风拂动 谁又能想到曾经难以踏足的禁地也能同京城的美好相媲美呢? “你想起来了。”有人在他耳边说道 齐恒躺在舒服的草地上,他实在太累了,就这样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风声 “我从来就没忘过。”他说 第109章 再度 他并没有忘,所谓的洞天福地其实只是幻境,幼小的孩童来的及时,将陷入吸血草环境之中伤痕累累的他拖了出来 齐恒不知道他伤的如何,也不知道孟思迁是怎么将他从那“牢笼”中带出来的,只是记得醒来时手中紧紧握着那株他想要的灵药 而身上的伤大半都好了 那株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明目草”永远成为了他的因果 并非是他忘记了,只是不想回忆起来 “对你来说,这些记忆只是不想回忆吗?”身旁的人问道,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 良久,齐恒缓缓睁开双眸:“我们不该如此的。” 身旁人轻哼一声,道:“说的容易。” 齐恒慢吞吞的想着,或许那便是与孟思迁的第一次相见,可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 “魔族大败!终究是老天爷站在了我们这边!“ 京城传来阵阵欢呼声,举杯高歌三天三夜不曾间断,黎明的灯火燃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烈阳升起时灭了 “皇族有旨,所有参加战争的山峰都重重有赏!” 不远京城的一处角落,一个从山上自然形成的洞穴里散发着浓厚的血腥气,整个地面都是一路沥淅的血迹,而山洞潮湿且黑暗,一看便知有人藏身在此 “仙君为何要救我?”小小的孩童抓着牵着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松懈:“救了我,我又不知该如何报答仙君。” “我也并未说一定要报答。”齐恒浅浅的笑着:“你叫苏宴对吧,叫师尊。” “师尊。” 齐恒淡淡的应了一声,将孩童留在外面,指了指洞穴内部:“为师先进去看看,你在此处不要乱跑。” “可是里面黑,还有奇怪的味道。”小孩抖着腿道 齐恒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宴子莫怕。”说罢便探身进入洞穴 洞穴内壁上全是被人抚上去的血迹,脚下的血迹并未干涸,一路延伸到深处,而洞穴的最深处有着个蜷缩着的人影 “滚出去!”那人影发了狠道 齐恒无视他的话,继续朝深处探去,一伸手便摸到了一地的血迹,黏潮在指尖,再抬眸望去是一双闪着光的紫瞳 “我说过......滚......”模样正值少年,论年岁应该同齐云相当,只是那双暗紫色的眸子也正好应证了他的身份 “魔族人?”齐恒问道 那闪着眸光的少年微动了一下,不再挣扎:“是。” “伤在何处了?”齐恒微微探入灵力,果真是伤的不轻,不仅仅是外伤,内府几乎千疮百孔,尤其是受了伤的腹部,还在涓涓流着血 “别碰。”少年哽咽了一下,但却没力气阻拦对方的手 那人似乎是在为他处理伤势 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脏。” ”仙君莫碰,是我魔族人伤了你们,罪有应得。“他苦笑道 齐恒听闻后怔了一下,处理伤口的手微微一顿,茫然道:“这有什么?世间战乱并非只是魔族的错,蛮荒此地我去过几次,并非是凡人能安身的居所,这才对京城起了主意。” “世间并没有评定善恶好坏之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在我看来,若是能心向平民,无论是哪个族,终归是好的。”齐恒道: “倒是你们这些年纪轻轻就被拉去战场,我心疼的紧。” 齐恒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灵力注入少年体内,疼的少年呲牙咧嘴,少年已经修成了魔道,再被灵力一灌输,虽然伤势会有好转,但体内灵力性质不同会对他造成疼痛和不适 “仙君为何如此说......还真是心系百姓。”少年咬着牙道 “我活了数百年,人间冷暖何处不知?”齐恒替他拢了拢衣襟道:“若你身居高处,自然会对仰视你的产生悲怜,而这份悲怜将会推着你一步步走向更高处,无论是仙尊,皇族还是魔尊,他们之所以能站在高处,是因为他们很强吗?” “是因为百姓啊。” 少年沉默了会儿,忽然道:“那我也要成为魔尊。” 齐恒浅浅一笑,盯着他那双黑紫色的眸子:“好啊。” “那我若是成为了一个心系百姓,爱护子民的好魔尊,那世间对我魔族的看法会改变吗?”少年睁大的双眼,焦急的望着他,手里攥得紧,衣摆都被抓皱了 “我不知道。”齐恒盯着那被抓了皱的衣摆,道:“不过日后若是你真的做到了,我会很敬佩你。” 小孩在洞外蹲着,数着地上的蚂蚁,一窝一窝的往外涌,新奇的很,忽然脑袋上一沉,一双大手揉了两把他的脑袋 “师尊,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小孩眨着大眼睛说道:”爸爸妈妈身上就有这种味道,我不喜欢。“ ”好。“齐恒徒手掐了个诀,一阵清风卷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现在呢。“ ”没有了。“ ”那我们走吧。“齐恒伸出手指,小孩毫不迟疑的牵了上来:”师尊,好像过会儿要下雨了哎!“ “是吗?” “因为我刚刚看到了蚂蚁,好多蚂蚁,他们在搬家。” 轰隆——! 蛮荒的天总是说变就变,或许是四季阵法不够完善,齐恒面朝着忽然暗下去的阴云,回忆到此结束,他忽然间想要看一看对方的脸 小孩,少年,成人......魔尊...... 那个负伤的小少年最终真的成为了一位明君,而齐恒忽然想到了那句:我会很敬佩你 他转过头去,那人的眼神似乎从来未变,明明如昔 他或许想说“你果真成了一位明君”“愿望成功了,我很倾佩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可话到了嘴边却停住了,转而变成酸涩又无奈的: “我们不该如此的。” 孟思迁没动:“这话你都说了第二遍了,阿恒。” 齐恒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对方似乎将他的手指抬了起来,紧接着指节一紧,一个银亮的圆环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齐恒下意识侧头去看那指环,即使阴云之下也耀眼 “我没有想要再次束缚你......这个戒指不是魔物。”他吞吐道:“戴着它能为你抵挡一次致命的攻击,不要摘,就当我还你的。” “这些时日,是我对不住你......仙君。” 忽然间地面沉重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是天边透明的阵法裂开了一条缝,而阵法之外是来自不同灵力的进攻 “魔族早该被毁灭的,就不该留着他们!!” “封印已被解开,魔族人也别藏着掖着了,将仓獒放出一同降伏再次封印!” “若是祸及京城,是你们能赔得起的吗?” “我早就说魔族人心有企图,不过是想要借魔兽之力,再次毁灭京城罢了!” 忽然一道白光飞身而上,挡在了所有人面前,倾身一礼:“在下绝情峰副峰主韩之尹,各位峰主们切莫着急,这蛮荒中的事,谁也不好说。“ 女子收了礼数,侧身将未情收入剑鞘之中,额间一道仙纹隐隐散着光 第110章 争论 “之尹啊,年轻翘楚怎会在此处?你的绝情峰不管了吗?”对面的老者一抚胡须,慢慢悠悠的御剑过来,拍了一拍韩之尹的肩:“此等魔兽出世之事,女子还是少出面,毕竟......”他欲说下去,却被对方冰冷的眼神打断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老者诧异道 韩之尹没看他,反倒盯着站在最后的年轻人:“这便是折竹峰峰主的人?” 长胡子老者身子一僵,他看着面前女子模样风华正茂,又回头瞧见黑着脸的峰主,心下一凉,出于年长,见到年轻小辈便自觉带上了说教的态度,却浑然忘记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女子也是坐拥一峰的副峰主 “还请师姐恕罪。”年轻人俯身致歉,目光狠盯着那老者,很快那老者便知趣的灰溜溜的绕到身后去了 “凌松清,管好你的人。”韩之尹抱手道:“都成了一峰之主了,连人都能管不明白了?” “是是,师姐说的对......”凌松清冷汗直冒,从后面踢了一脚站的笔直的老者,那老者这才幡然醒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是晚辈的错,当真是老眼昏花了......冒犯了韩先祖……不是……还请韩峰主恕罪啊!“ 如果说在修仙界也有主次关系的话,恐怕并非根据容貌而判断 修仙者在修为踏入元婴即容貌不再改变,越是年纪轻轻越是在修道上极具天赋可言!老者冷汗直落,而元婴期之下的则随着凡人时间的推移而衰老,直到死亡 而这十二大峰的峰主有四大峰,师出同门,称兄道弟,那便是曾经为首的绝情峰、排行第二的仙剑峰、第九的折竹峰和第十一的百汇峰 韩之尹便是他们之中的大师姐,修习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情道”,其实力不与齐恒仙君的“无情道”差 韩之尹没去看那老者,不慌不忙道:”诸位来此无非是要降伏魔兽仓獒,可现下魔兽化为人形躲入蛮荒之中,一时片刻根本捞不出来,与其如此,不如静观其变。“ 马上就有人插嘴道:“毁了蛮荒!魔兽怎能有藏身之处?” 韩之尹呵斥道:“这怎能着急?” 凌峰清也皱眉道:“蛮荒乃镇压魔兽之地,若是毁了,难不成要将魔兽压进京城中去?如此,谁又能看得住魔兽呢?” 那人终于不再吭声,缩头缩脑的躲到一边去 魔兽是个隐患,定然不能放置于京城 凌峰清缓步过来,与众人一样,他飞身在高空之上,压低了身子靠近韩之尹轻声问道:“师姐为何会在此处,莫非是知道了这皇族想要魔兽仓獒一事?” 韩之尹敲了敲他的脑袋:“皇族怎么会知道此事......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莫非......你们并非是要封印,而是要活捉?”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凌峰清却是听到了 “是。”他垂着脑袋道:“不过片刻,还会有别的峰来。” “混账东西!”韩之尹轻声骂道:“真是好大的胆子!”霎那间脚下阵法渐冒白光,如同玻璃罩般的护城阵法逐一修复,就在他们闲聊中,变得更加坚实 蛮荒之地外则是人迹罕至,魔气横生,妖兽肆虐的地儿,自打南冥君将异界与蛮荒相容便是如此了,而如今的孟思迁则是划开南疆和异界,用阵法相隔,这才确保阵法之中的人们得以生存 而这群修仙者显然也不想在此处多逗留,若不是他们身居高空之上,恐怕也会被这群虎视眈眈的妖兽撕了个粉碎 “韩峰主,既然你有法子出来,为何不带我们进去一同将困兽封印?” 韩之尹冷眼望去,一个衣着华丽之人从不起眼的地方绕了出来,步摇铃铃:“莫不是在拖延时间?我可是听闻绝情峰峰主可是与这魔头成婚了。”他语速缓慢,翩然一笑,雌雄莫辨的脸上带了几分杀气 “看韩峰主表情,莫非......是被我猜中了?”男子清了清嗓子,翘着兰花指捏了一把身边小弟子的脸颊,并非是在看韩之尹 一个男子,媚态十足!韩之尹垂落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腰侧的未情不住的颤抖着 灵剑随主人心而动,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之时,骤然自己从剑鞘中脱出! “我听过你,自称阵王的小鬼——幼九辰。”剑光刷的一声从头顶划过,几乎是紧紧贴着他的头皮过去的,束的高高的发髻一下子被斩断,头顶繁复的银饰被砍成两半,连着头发从高空落下 幼九辰冷汗直冒,脚下直发软,多亏有身边的小弟子扶住,而他每日打理的长发也变为了齐肩短发,这个时候他很想大吼这个容貌俊美的女子,可喉咙被吓得沙哑,一句话也发不出了 “少拿你的听闻说事,你这是在激怒我。”韩之尹勾了勾手指,未情在空中利索的打了个转,再次落入她的手心 “无论是按年岁还是按修为,我都在你们之上。” “来百个也照样杀。”她道 周围人面面相觑,胆小者甚至脚软,众人无论是听说过她的还是没听说过她的,纷纷学着各位峰主的模样行礼,一时间竟没人敢说话 可这份安静没过多久,忽然整个天地晃了三晃,脚下那如玻璃罩似的阵法忽然被强有力的灵力从内击碎,咔擦一声,几近粉碎,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怎么回事?”韩之尹大惊,刚稳住了这帮狗胆包天的修仙者,她慌乱回头再看那群人,却只见到了几道灵光,刷刷全部飞入蛮荒南疆之中 “师姐,我......”凌峰清欲言又止,韩之尹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拖来过来: “师弟,你千万要阻拦他们,待他们制服仓獒后便对其进行封印,师姐知道你的封印术是我们师门中最好的。”韩之尹眸光闪了闪:“千万...别将魔兽带去京城。” “听见没。” 凌峰清垂着眼眸,笑看着勾住他衣襟的手,伸手轻轻拂去:“我知道了韩夫人,莫要这般激动。”说罢便御剑而下,飞入南疆之中 斗转星移,天边再次灌入数不清的魔气,魔宫早已残破不堪,透过毁损的屋顶,刚刚还下着雨的天忽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黑 韩凌芸身形猛地一晃,紧接着被一股极强的灵力推了出去 此灵力宏大,是在元婴之上,重重如同海浪,推着她们向前去 韩凌芸快速在这波涛灵力中稳住身形,木剑拿手却砍不断这线性灵力,回头望去,一尊老者落坐在仙鹤之上,盘着腿浮浮沉沉,身后背着一把灵剑,韩凌云甚至能看到这灵剑中抑制不住的灵力,显然是这老头藏拙了 他的实力,恐怕已到大乘期巅峰,静待飞升! 韩凌芸等人被这灵力推出魔宫之外,一瞬间,魔宫倾倒,化作一地废墟,而那尊老者乘着仙鹤盘旋在高空,灵剑从背后飞出,重重刺入废墟中央,白光乍起,魔宫中心乃至周围的阵法全部粉碎 “那是......”叶景天一把拽住站不稳的孟梓,仰而盯着那位高高在上的老者:“那是仙尊......仙尊为何会在这?” 韩凌芸看着一地散乱的阵法,只一剑,便将她布置数日的阵法全部毁损,魔宫中的阵法并非全是她所布置的,仙尊的目标更是那中心的阵法 忽然又落下几人,将她们几个少年团团围住,其中不无韩凌芸眼熟之人,不仅是峰主,更多的不同衣袍的弟子也随着而来,躬身对着她们身后的仙尊行礼 韩凌芸也瞬间反应过来了,还未等她转过身去,肩上忽地一沉,一个苍老皱纹的干枯手掌落在了她的肩头 第111章 阴谋 “诸位,正西方。”仙尊道,仰头用下巴点了点:“你们要寻的魔兽就在那儿。” “谢、谢仙尊!”众人兴奋道,互相看了看对方,满眼的欣喜:“恐怕仙尊已经为我们将魔兽控制好了,就待抓回邀功拿赏了!” 几道灵光飞过,面前那些自居一峰的众人纷纷朝着正西方飞去 韩凌芸满腹疑惑,邀功?拿赏? 上古时期的魔兽出世,这些人反倒不害怕,更是自诩要拿它邀功 肩上的手掌轻轻动了下,她身旁的仙尊忽然道:“你是韩家的千金吧。” 韩凌芸回身一礼:“在下韩家韩凌芸,仙尊......”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把她的疑问问出口 仙尊袖袍猎猎,苍老的脸满是岁月的痕迹,白发高高束起,俨然一副出尘模样,而身旁的仙鹤单脚立着,垂着脑袋上的一点红,好奇的打量着她们 “关于魔兽仓獒的事,你知道多少?”仙尊问道 韩凌芸屏息想了一会儿,终究道:“只从书中看过故事,其余的......凌芸不知。” 见仙尊未说话,韩凌芸鼓起勇气问道:“如今上古魔兽出世,无论在何处都会是隐患,仙尊是在想......再次封印它的办法吗?” “非也,非也。”仙尊摇摇头,足间一点,落身于仙鹤之上:“那么,韩家的小千金,你想跟我做个交易吗?” “什么交易?” 仙尊道:“我摸你根骨是个难得的天才,你入我座下,放弃你幼年所学,不出十日便能突破元婴,你可愿?” 韩凌芸没多想:“凌芸不愿。” 仙尊呵呵一笑,轻笑道:“为何不愿?连你的大师兄都与我做过交易,你也瞧见他如今的实力,今非昔比。” “你有何不愿?” 韩凌芸不答,倒是听出他话中的话,追问道:“齐云师兄与您做过交易?” “当然。”仙尊驾鹤而上,仙鹤拍拍翅膀悬于空中:“一个失了仙丹的修仙者是无论如何也活不过三日,我便给了他一颗仙丹。” “至于他给了我什么,你自己去问他吧。” “我也给你三日时间,待你想好,便来与我交易。” 韩凌芸执拗道:“凌芸今日便能给您答案,若我放弃毕生所学,定是对不住自己的师尊的。” “一日为师,终日为师,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变的。”她道 没等她说完,仙尊早已没了踪影,仙尊刚一走,孟梓便扶不住叶景天了,一个不留神滑落在地上:“吓死我了。” “有何吓人?”韩凌芸问道 “你可知世间三大尊,魔尊,仙尊还有京城的皇族,应该叫做陛下。”孟梓竖起三根手指:“这三人都是不可得罪的存在,尤其是仙尊和魔尊,都是实力至上的存在,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如同杀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你。” 叶景天赞同的点了点头:“而仙尊的给出的交易万不可答应,因为无论如何这都会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 “你身上究竟有何是他想要的东西?”许久未开口的孟韵晟道,他一身红衣立在身侧,负手站着,面对仙尊的威压,他从未低过头:“妄图用最小的代价换的他想要的东西,本就是不公平的。” 韩凌芸想了想,仙尊的“交易”她并非没听阿父阿母说过,世间最大的怪闻便是如此了,可仙尊为何会找上她呢? 仔细想想,她除了父母给的性命,和一身的武功,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那么仙尊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齐云师兄究竟跟仙尊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除了身体,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呢?“韩凌芸道 密林深处,蛮荒的正西方是片难得的荫绿,一众仙者正御剑赶去,还未靠近便看到树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停!停下!“苏宴身坐在一匹狼身上,虽说是狼,体型却比普通狼兽大些,此时他正以极快的速度在丛林中穿梭着 少年跨坐在狼背上,手中紧紧勒着牵引绳和项圈,也不知是从何处找来的,半俯在狼身上,口中不住的念念:“靠啊!谁知道会这么难控制啊!” ”仓、仓獒!听话!算我求你了......”苏宴小声道,仓獒如今已经半脱离在他的控制,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几下飞跃,一脚一个,踹倒了一排树 树木以缓慢的速度朝着他们砸下,苏宴惊心动魄的闭上了眼,身下狼身猛地一跃,堪堪捡回一条小命 “大胆!是谁在此地胡作非为!”一声怒喝将苏宴混沌的意识捞了过来 苏宴满眼泪水,高空中正御剑几位衣着飘白的修仙者,白衣款款而落,立足在二人不远处 仓獒也被这动静吸引了去,从无头苍蝇般乱转,转而朝着这群修仙者而去,苏宴在惊慌中狂擦了一把眼泪,翻身从狼背上掉落下来:“凌峰主!凌峰主救命啊!” 面对巨狼的飞奔而来,被点名的凌峰清身躯一阵,刚要后撤,便迎面袭来了一记爪风,情急之下便侧手抵挡,身后几个小辈四处逃命着,天蚕丝制的衣袍被抓破,皮肉也受了些伤 “峰主!” “峰主受伤了!快!捉拿这个妖兽!” 那老者忽然的站出身来质问道:“你又是何人,居然带妖兽袭击峰主!”可质问还未得到回应,仓獒再次朝着他们袭来 这次他们不再面露惊慌,反而从容应对,和兽型的仓獒打的有来有回 只不过应付一个妖兽竟出动了数位大能,而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你这是什么妖兽,竟这么难应付?”那老者道,手中的剑在仓獒恐怖的咬合力中断了半截:“还不快控制住它!” 苏宴欲哭无泪:“我也控制不住它啊!” 他慌乱中从袖口中掏出灭罗盘,赤红色的罗盘被这群修仙者们看在眼里,眼睛骤然发亮,再也移不开了 “你手中的神器是?”老者激动的大吼道:“是灭罗盘吗?为何仙器不上交给宗门,你是谁家的弟子?” 苏宴再次注入灵力进入灭罗盘,谁知就这一下,全盘皆输,他猛地抬起头,只见兽化的仓獒忽然不再暴戾,转而匍匐在地上,逐渐变为人形 “我...我名......”苏宴张了张口,不再说话,那老者气得直跳脚:“你哑巴了?!” 仓獒缓慢的抬眸看了一眼面前惊慌失措的众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尘土,像是感知到背后的目光一般,转过头去 就这一眼,看的苏宴腿直打颤,他并非没想过仓獒摆脱控制的模样,只是真正面对的时候竟是这么的无力 ”你是何人......不对,何等妖兽?“那老者举剑于胸前,防备道:”你......“他刚一说口,便被凌峰清打住,示意不要吭声 又过了许久,苏宴觉得自己似乎被这眼神盯死了一般,好半天才咽了咽口水,刚喘了口气,便听到面前的男人说道:”你是苏寻州?“ ”不,苏寻州可没你这么没用。“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或者说,你是苏家的后人。“ ”我说的对吗,苏宴?“ 第112章 再会 “苏、苏寻州……”苏宴堪堪咽下一口唾液,恍然回想起自己似乎在何处见过这个名字:“是我祖师爷。” “你你你…你…竟与我祖师爷相识?” 仓獒冷笑一声:“胆小的废物。” 苏宴缩了缩脖子,没再吭声,反倒是那群修仙者炸成了一窝蜂:“苏寻州!” “无能小辈,他是何人?”几位老者不可置信道,叽叽喳喳的吵得苏宴头疼,不过也不等他扶额解释,只见仓獒只手一挥,身后几个修为低的小弟子瞬间化为血雾 几个修为高的老者和峰主反应迅速,在看不见的魔气到达他们身前便做好了防备,但还是被瞬间化为血雾的场面吓了一跳,他们可都是长在和平年代的人,见过的最多的场面也就是打打杀杀,怎会如此赫人 瞬间便没人再敢乱说话了 “吾名仓獒,你手中的灭罗盘本就是仙者苏寻州的仙器,既然你也能驱动此盘......”仓獒狭厉的目光落在苏宴手中攥得仙器 “没想到苏寻州竟还留了一手,将本该与吾共灭的仙器传给了后人。” 苏宴退了两步,后背碰上树木,退无可退之下,将灭罗盘双手奉上:“不好意思啊前辈,我竟不知这仙器与你有关。” 苏宴模棱两可道:“既然如此,先前是我失礼了,此罗盘,还你可好?” 仓獒的面部皱了一下,面前瑟缩可怜的小辈竟是苏寻州的后人,他冷哼一声,苏家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你千千万万都算计过了,可曾算计过你的后人竟没有你半分勇气? 长指甲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屈指一点,苏宴双手捧着的灭罗盘慢悠悠的向上飘起,身后的几位长者忍不住唾骂:“竟能让仙器落入魔兽之手。” “苏家后人当真是......反了天了!” 灭罗盘被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带着,对方只是轻轻勾指便从空中朝着飞来 忽然苏宴低垂着的眼眸抬起,墨色的瞳赫然撞上了仓獒那双耀眼的暗紫眸子 紧接着,那双摊开向上的手指忽然一拽,空中飘忽着的罗盘在阳光下显现出几条银丝,连接着他的手指,苏宴眨眨眼,指尖微微一勾,那罗盘再次回到了他手中 “不好意思啊,这可是我苏家祖师爷留下的东西。” “你还真是好骗啊!” 苏宴眼神一凛,瞬间绕后躲过了仓獒的一拳,那一拳刚好打在树干上,顷刻间树木便折断 苏宴没多做停留,身形如兔子般似的逃了 “快!把灭罗盘抢到手!”众仙家反应过来,都飞身向苏宴逃命的方向去 苏宴怀中抱着罗盘跑了几步,身后仿佛是千军万马,细碎的脚步声不绝于耳,他一跃攀上枝干,脚刚落稳,便被人从后方拦腰捞了起来 “我靠!”他在空中慌乱的舞动了两下手臂,那捞着他的人将他放在地上 等看清眼前人后,他长舒一口气:“凌芸师妹!” 脚下踏着的并非是地面,而是一把巨大的蒲扇,苏宴被扇子的摇晃险些没稳住身形,扶了一把身旁的人,这才看清居然是叶景天! “叶叶叶叶叶......景天啊。”苏宴刚扶稳了身子,经此一吓忽然松了手,一屁股半坐在地上:“你不是死了吗?” 韩凌芸持剑在前侧,听闻此话,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心虚的别过脑袋去 叶景天施法驱动蒲扇快速飞去,冷扫了一眼半跪着的苏宴:“想活命就少说话。” 忽然身后一股阴风刮过,几乎是瞬间,叶景天猛地将苏宴踹到后方去,反手从袖口中摸出利剑,剑身只堪堪挡了几秒,极长的指甲几乎要触到他脸颊 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何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闪着灵光的木剑从叶景天身后探出,烫人的灵力让野兽稍稍后撤 也正巧是这微秒的后撤,蒲扇刺溜一下从野兽的魔爪中溜了出去 苏宴盘腿瞬间支棱起来,左摇右晃的将灵力输入灭罗盘之中,韩凌芸似乎看到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灵力网,如蛛丝般一层层织在他们身侧,包括脚下的蒲扇——这便是隐匿了行踪 不知行进了多远,知道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蛮荒之地只有到了上空才发觉并非是小小的四方地,而是辽阔的一眼望不到头 无边无际,便是如此形容来的,韩凌芸想 韩凌芸刚寻得一处位置坐下,确保隐匿了行踪,那些修仙者怎么也无法追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要做什么?”身旁的孟韵晟忽然开口问她 韩凌芸将身旁的小木剑收在腰侧,望着行进的前方,似乎真的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何处 “接下来就去寻找师尊......和阿父阿母吧。”韩凌芸道,眸光晦暗不清:“你呢?蛮荒到了如此地步,你要去何处?” 如今的蛮荒当真是被他们糟蹋的不像样,韩凌芸仿佛心脏猛地被揪了一把,咚咚直跳:“你还要达成你的目标吗?” “我就在这儿待着。”孟韵晟淡然一笑:“即便是再难,也是要实现的。” 韩凌芸不轻不淡的嗯了一声,众仙者对蛮荒仓獒虎视眈眈,不达成目标便不会安宁,就连他们这些小小少年也无法自保:“你要走了吗?” 孟韵晟淡淡道:“不能久留了。”目光忽然落在了瑟缩在一旁的孟梓身上 孟梓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吓得一激灵:“孟二,你这是要作甚。” “以你现在的身份无法随他们去京城。”孟韵晟道,身子已经一半站在蒲扇之外了 韩凌芸被他的所作为吓了一跳,忽然站起身来:“你要做什么!” 孟韵晟忽然冷声道:“别过来。”韩凌芸动了一半的身子不再向前 “孟二少,即便是走也不该......”孟梓攀在边缘,惊心动魄的向下望了眼,此时正在高空之上,除了浓浓白雾什么也看不清 “不该......”她猛地缩了缩脖子:“自寻死路......”话还没说完,她的衣领便被人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孟梓吓得整个人都不动了:“别这样,我还不想死。” 孟韵晟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一松手,一连串的尖叫从下方传来,孟梓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高空之中,看的韩凌芸的心一阵抽搐 可当她真的向下看去,浓雾之中似乎又有所不同 “不会有事的,只是这样更快而已。”孟韵晟说道,他一袭红衣,似乎从未变过,安静的立在边缘,更像一个过客 韩凌芸愣愣的看着,她读了些年的诗书仍旧不知该如何形容此等画面,少年红衣就如同陈墨多年的诗画中那扎眼的明珠 红衣正适合如此心性的少年,少年弯了弯唇角,仰身从高中之中落下,最终那一抹红消失在浓白的云层之中 “再会。” 韩凌芸学着他的口型道出 “刚刚那红衣人着实扎眼,究竟是何人?”苏宴不知何时灰溜溜的凑了过来,手里捏着那个熟悉的罗盘:“看他眼眸,似乎和刚刚落下的小女一样,是魔族中人。” “若是姓孟的话,那小女称呼他为孟二少......”苏宴挠了挠头:“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人吧......” “何人?”韩凌芸终于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去了,与其说是他身上,不如说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罗盘 “孟思迁并非是仙魔混血,真正的仙魔混血则是他的弟弟,孟韵晟。”苏宴道:“多年前孟思迁刺杀南冥君,并将仙者玄之凡及其幼子赶尽杀绝,但仙者用五色棋盘才换回了幼子的性命,当初的幼子也长大了。” “我知道。”韩凌芸道:“刚刚便是他,你所说的孟韵晟。“ 第113章 混乱 “这不是你之前的罗盘。”韩凌芸垂眸看了一眼那泛着血色的罗盘:“这与师尊给你的并不一样。” 苏宴眯着眼转了转手中的灭罗盘:“我也没说这罗盘是师尊的。” “这是卓芯给我的灭罗盘——上古仙器之一。” 一听到卓芯的名字,韩凌芸心中直打鼓,若是没错,蛮荒如今的场面便是她一手促成的,究竟......究竟还有多少是她布下的局? 苏宴瞧见她慌乱的神色,本就自信的嘴角微微上扬:“哎师妹,你可别着急,与其说是卓芯给我的,不如说是我偷来的。” “妖王卓芯拥有三大神器,而仓獒的上古封印必须由当初困住他的幻面镜、灭罗盘和五色棋来解开。” “而我恰好熟知各类阵法,便将蛮荒之中的死阵连同仓獒的上古封印解开了。” 苏宴缓缓道:“这只不过是和卓芯达成的交易罢了。” “不过你也不要害怕,只要我手中有灭罗盘,仓獒便不会危害世间。”苏宴自信的拍了拍胸脯:“这灭罗神盘除了我苏宴,世间再无人能使用。” 蒲扇缓缓的降落在地面,直到离地面二尺,众人才一跃而下,终于踏在这宽厚的土壤之上 叶景天驱动蒲扇变小,收入袖间,这蒲扇上赫然写的是叶家的,不仅如此......韩凌芸目光落向他腰间佩剑,这正是叶家传承的神剑,足以抵挡魔兽仓獒的一击 如此说来,距离上古时代并未过去多久 苏宴还在左摇右晃的吹嘘他的灭罗盘,韩凌芸不愿再听了他便紧紧抓着叶景天不放,生怕少一个人知道他苏家的厉害 “这是何处?”万籁俱寂,明明还是白日,却墙砖倾倒,再无人气,微风拂过,听到的只有悠悠的风声 “哎哟~哎哟~” “快来扶我一把啊,你们这群小魔修们怎么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韩凌芸转头望去,一个老者挣扎着从一堆废墟中挥挥手,叶景天拨开压在他身旁的石砖,老人这才从中站起身来 刚一出来,老人还没站稳,便对着一地的废墟嚎啕大哭 “修仙之人坏我蛮荒!我蛮荒、我家魔尊大人怎么能是坏的呢!” “天下这才太平了几日,便要折磨我们这群老百姓啊!”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韩凌芸动了动脚步,这个地方的惨样和三年前的京城有过之无不及,她依稀的能从这片废墟中看到原本的样貌 这原本是蛮荒最繁华的地方,老人蓬头垢面,满脸血糊,怎么也看不清容貌,泪洒了满地,可再无一人回应他 “这个地方我们来过。”叶景天道 韩凌芸蹲下身去查看这片废墟,墙砖倾倒,几乎遍地尸骸,石砖之中伸着一只惨白的手,韩凌芸伸出二指去探他脉搏,死了有些时间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只见老人跌跌撞撞的朝山坡下跑去,从瘦弱无力的胳膊赫然推开了一块巨石,不顾手中的被刺穿的血,从中捞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苍天不公啊!”此时的老人如同一个走失的幼童,跪坐在地上嚎啕哭泣,怀里紧紧抱着他血肉模糊的爱人 “老婆子,我们说好年后便去京城的,你怎么先食言了啊......”老人哭的看不清容貌,用肮脏的袖口擦试着血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啊!” 原来还有两天就过年了...... 韩凌芸垂了眼眸,她探出灵力四散周围,试图从废墟之下找到生还的人群,可惜没有 被魔气侵蚀的人体便会变成行尸走肉,没有意识,因为争斗导致的房屋破碎,将所有人深埋在地下,再无生还 “说书先生?”她轻轻开口试探道 老人擦了把眼泪,声泪俱下:“你认得我?” 韩凌芸不语,她站在老人不远处,老人面上几乎没了完好之处,只是因为声音,她便认出了他 “你......”老人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你是小魔修。” 等凑的近了,老人忽然暴跳如雷:“你们不是魔修!你们是何人!仙人?!” 韩凌芸冷不丁的被他一把拽住胳膊,对方明明是个老人,力气却如此之大,拽的她生疼,可即便这样韩凌芸同样也能挣脱 可对上了那血红的眸子,那眸子本不是血红的,只是被血染上了颜色 忽然间,她便泄了力 “就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人!搞得魔兽出世!势必要害我们蛮荒!” “待在京城不好吗?蛮荒都这样了也依旧不放过!我们都已经不再打京城的主意了!你们还要怎样才算满足?” “若是下辈子,让我出生在京城,我便做京城的看门狗,见一个仙人我杀一个!”他双目浑圆,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抽出韩凌芸别在腰间的佩剑 “你们将不得好死!” 木剑剑刃未开,却在顷刻间刺穿了老人的腹部,血溅了满身 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木剑生生的嵌入了体内,比锋利的瑞剑还要疼痛十倍 韩凌芸一身白衣全都沾上了血,等反应过来时,她探去老人的脉搏,此人生存意念微弱,即便是动用大量灵药也救不回来 那柄不小的木剑立在老人胸膛之上,淡青色的剑穗浸透了血,安静的垂下 方圆百里,无一人生还 轻快的小曲回荡在山谷之间,天色渐沉,女子落坐在妖兽之上,短发随着步子而微动,每踏过的地方夏日变秋日,千层落叶纷然落下,身后的数万妖兽踏碎落叶,沙沙作响 “稀客呀,思迁。”女子翘着二郎腿,手指勾了勾,一片枫叶飞入她的手中,叶柄捏在手指之间微微转动着:“找我来所谓何事呢?” 女子望了一眼满身魔气的魔尊大人,忽然娇嗔一笑:“哎哟,这脾气可得收着点了,这是被谁气着了?你的小仙君?” “卓芯,你好大的野心。”孟思迁道,几重魔气朝她袭来,卓芯不动,手中的枫叶当在面前,几重魔气击碎了她的枫叶:“竟敢打蛮荒的主意!” “这脾气可真是随了南冥啊,就连你父亲都要敬我三分,你......”卓芯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你又为何不敬呢?” “劝你收起那些无所谓的心思,血洗异界那次还不够吗?” 卓芯笑道:“你只是来劝的?” 孟思迁反手拿出若心,只一瞬,锋利的剑刃夹带着风卷着浓郁黑气朝着卓芯袭来!其赫人程度将四周的妖兽微微后缩 而面前的女人眼睛也没眨,就如同梳妆般以手作镜,对着做了一个挽发的动作 紧接着,四周大变! “你当真要杀我?”一道清冷的男声从剑刃不远处传来,就着这声音,孟思迁收了些力道,但剑刃的速度不可停下 剑刃偏了偏,正中肩部,血迹染红了整件白衣 第114章 赌 “小思迁,当真是爱惨了仙君。”卓芯哈哈笑着,剑刃被她徒手拔下:“如今我顶着你爱人的脸,果真是下不去手。” “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就会被情情爱爱绊住腿脚。”卓芯再次换回原本的样貌,短发在耳边随着笑声耸动着 “口口声声说爱天下,爱子民,到最后还是被所爱之人牵绊住了。” “就这样,还想当治理天下的明君,不过是凭着一己私欲的产物。”卓芯眼眸通红:“从古至今,妖族和魔族如出一家,共同生在蛮荒之中,就凭你......” 往日的场面历历在目,卓芯深觉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下心情:“就凭你这个毛头小鬼,也敢在我妖王卓芯的眼皮子底下踏平异界,想的美!” 孟思迁冷声道:“想不想可不是你的事。” 霎那,高山拔地而起,山谷前方整个岩石被人用魔气硬生生劈开,高耸入云,孟思迁颓然跪倒在地,落在地上的若心被他握在手中,将其插入平地之中! “跟南冥比倒是差了些,但也不错了。”卓芯冷然评价道 就在魔剑扎入地下的一瞬间,脚下的岩石崩裂,地面龟裂,山石滚落,成群的妖兽匍匐在地上,山崖之下便深不可见底 山谷崩塌! 卓芯连同妖兽一同滚落至山崖,千钧一发之际,山崖之下竟滚滚洪水从上坡滑下,汹涌洪水拍击山体,孟思迁站着的高耸之山也不住摇晃 他深知卓芯的厉害,漫天洪水便是她引来的,孟思迁将若心收了起来 洪水拍打山体,即便是再高,也抵挡不住这汹涌 碎石从峭壁下滚落,脚下已经隐隐有些不稳了 “你的确是从未见过我的武器。”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 “因为那时的你还不配。” 孟思迁猛地回头,侧身躲了一下,半边的手臂被五指抓伤,皮开肉绽! 卓芯甩了甩指甲上的血迹,指甲长度足有短匕首之长,两手皆有,张开时如同开花的食人花,垂落在一旁时指甲发出摩擦的咯咯声:”最好小心点你那漂亮的脸蛋,抓花了的话,你的小仙君可就不喜欢你了。“ 风起云又平,一方是无尽夏,蛮荒本没有天气可言,但四季阵法总会在关键时刻起作用 尽管京城临近年关日日飘雪,而蛮荒南疆仍然维持着无尽的夏日,这天气让人又爱又恨起来 蛮荒的魔气基本上散了个七七八八了,可幸存者却少的可怜,韩凌芸怀里抱着一个乖巧的小孩,不说话也不哭泣,只是睁着大眼睛望着她 这是从废墟中扒拉出的幼子,当时他的母亲正牢牢将他护在怀中,双臂撑起,直到韩凌芸将懵懂的孩童救出来,再去探那母亲的鼻息,早就没气了 蛮荒之地,已经没什么人了 几个年轻的魔修护住了几个百姓,韩凌芸抱着孩童与他们聚在一起,刚把孩童放在地上,那孩童忽然声泪俱下,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 韩凌芸为难的看了一眼,还是将孩童攥着她衣角的五指一根根掰开,回身叮嘱了村民们几句 下一秒化作白光离去了 她不知究竟救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幸存者 韩凌芸刚擦了把汗,便看到叶景天不知何时悠悠的转到了她的身侧,她心底疑惑:这人不是刚刚还在最东方救人吗? “你什么时候也爱和长辈一样,为这些百姓着想,为天地立心了?”叶景天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的韩家小姐 韩凌芸叹了一口气:“早就识字读书了,别想取笑我了。” 或许她曾经的确耍大小姐脾气,可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绝情峰战败,峰中对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她来解决 再多的性子也得收着 早就不再从前了 “你不也是吗,叶小少爷?”韩凌芸似乎想到了什么,抱胸看着他:“我们总有相似之处。” 叶景天寻到了矮桌坐下,一身青衫还未换下,一番折腾下变得灰扑扑的,却身子挺拔,如同拔节新竹:“是,我们的确有相似之处。” 韩凌芸轻轻的叹了口气,忽然五感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力,人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先转过去了 紧接着,一身喜袍还未褪下的齐恒就这样落在了她眼前 “齐峰主。”叶景天站起身来一礼 韩凌芸怔怔的看着齐恒,礼数基本上被她抛掷脑后了,师尊不喜礼数,她也少按规矩行事,再次见面,竟不知如何是好 齐恒一身喜服并未换下,红袖一挥作示意回礼了,他左右看了两眼,锁定了一处 紧接着苏宴的惨叫声便从岩石后传了过来:“啊啊啊啊啊!红衣女鬼啊!!!” 韩凌芸:“......?”他眼神究竟有多不好使? 齐恒也不恼,手指勾了勾,苏宴便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他走来,忽然屁股一抬,两手向前一伸,袖口中一个鲜艳的罗盘滚落在手中 “念你初犯,灭罗盘我先替你保管。”齐恒非常满意的收走了苏宴的神器,满足的拍了两下苏宴的脑袋:“下次再看成女鬼就把峰规抄五十遍。” 苏宴委屈的大叫:“是师尊你先前在草丛中吓我,这才把你认错。” 齐恒反驳道:“若是你五感再敏锐些,就不会中这种低劣的陷阱了。” 韩凌芸忽然联想到了师尊藏匿在草丛中,一袭红衣衬得他皮肤雪白,趁苏宴哼着小曲经过,一下子从丛中跳出,将本就胆小的苏宴吓得魂不附体,四下乱逃 嘴角刚欲扬起,便感知到视线,韩凌芸马上压住上翘的嘴角 “你似乎很少笑。”叶景天犹豫着,似乎又觉得说这话哪里不对,便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应该回京城了。” 韩凌芸本想反驳一下他,欲要张口,发顶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将她满心的疑惑拍了个散 “说得对,该回去了。”齐恒道 齐恒不知从何处捡了根树枝,就这样以其为笔,在地面上绘制阵法,此阵法非普通阵法,而是真正的缩地千里,带他们回到京城的阵法 韩凌芸松了口气,这个地方动荡不断,完成任务后就该回去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齐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师兄去了何处? 苏宴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睛拼命眨着,韩凌芸被他吸引了去 以为他只是想让师尊快些解开他身上的咒———毕竟他刚刚可被惩罚了一通,保持着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 韩凌芸拍了拍他肩膀,将灵力注入他体内,这才解开了他身上的禁锢 刚一解开禁锢,韩凌芸只觉得身体被巨大的拉力拽了过去,身体失衡 “快跑!”苏宴忽然拽着她的肩膀向后一扯 韩凌芸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扯几乎是苏宴全身的力气,她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被丢出了一段距离 噗嗤! 她撑起身体,但是却听见了声音 几乎是下一秒,她再次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韩凌芸睁大了双眼,却不敢再回头,盯着地面上的尘土,她的五指深深嵌入泥地里 巨大的血腥味从身后飘过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短短的几秒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她甚至能听见心脏的狂跳 “走......”叶景天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了韩凌芸身上 “走啊!......”叶景天忽然搀住她的手臂,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她一下子拽了起来:“快走!” 韩凌芸对上他的眼睛,那双镇定的眸子中第一次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惊恐,苍白的脸上沾了几滴血 她僵硬的回头,却看到了一地的鲜血 再向上望去,一个被血糊到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手中拎着一个滴血的头颅,而地面则是残缺的尸体 那头颅的发髻被人牢牢拎着,即便满脸血污,她依旧看的清楚 苏宴,那是苏宴! 第115章 四散 就在刚刚,一个活生生的人还对她挤眉弄眼,像往常一样,每每受到惩罚后的嬉闹 起初,她以为只是师兄的玩闹 下一秒 ...... 她穿梭在阴绿里,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跑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已经跑的很远了,但仍旧能闻见那萦绕在鼻息中的血腥味 跟她一同奔跑的还有个少年 韩凌芸甚至忘记了自己还会御剑,还能用轻功跑的更远 此刻她像个普通人一样,撒开腿跑的飞快,繁琐的衣服牵绊住她的腿脚,那就撕扯一半 宽大的衣袍乱了她的心跳,那就不要了 太久了,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前方的路再也看不清了,才发觉是被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糊了眼 “师、师尊呢?”她问道 叶景天喘了口气:“我不知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找了棵树缩了起来,韩凌芸这才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被扯得有些不像样了 宽大的袖袍变成了短袖,牵绊住她腿脚的衣裙也短了一大截,可她已经不在意那些了 可还有什么是她该在意的呢 “好冷。”叶景天忽然道 韩凌芸呵了口气,由于蛮荒大部分阵法被毁,四季阵法也在逐渐失效,不知何时已经和京城的天气一样了———已是深冬 “苏宴是死了吗?”她喃喃道,将头埋在双臂之中:“他为了救我而死,对吗?” 那一幕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破碎的残肢,滴血的头颅 仓獒,那是上古时代魔兽仓獒! 谁能与它作对?又谁能降伏的了它?! 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了她,这份恐惧让她抬不起头,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是笑话 风中夹带着血腥味,原来是脚被磨破,不知道何时,她连鞋都跑掉了 “我不知道......”叶景天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他总是喜欢将自己缩成一团,或许是取暖,又或许是寻求安全感,他不知道,从很多年前他便如此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叶景天抖了抖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东西 韩凌芸颤着手,将那东西紧紧的护在怀里,就这么护着,冷寂到毫无知觉的身体忽然间从心底窜出个火苗来 一点点,一点点让两个少年逐渐暖和起来 四季阵法果真是失了效,冷在云层上的水珠逐渐凝聚成了冰晶,不知何时,雪便渗透进了蛮荒之中,没过多时便积满了地面 前一秒还绿茵葱葱的地面瞬间被洁白的“羊毛”铺了满地,一个又一个脚印留在地面上,那是幸存者的痕迹 不,那脚印大如野兽,不似人类 成群的妖兽进入南疆,铺天盖地的脚印踩乱了雪铺的银层,逐渐显露出地上万般血渍 “真是冷。” 白玉似的脚趾碰了一下雪白的地面,瞬间便瑟缩了回去 女子甩落指甲上的血:“真脏,谁有手巾?” 紧接着一只小兽叼着白色的小布一颠一颠的踏着小碎步来了,卓芯熟练接过手帕擦净指甲,将那只花斑毛的小兽捞进怀里狠狠揉捏一通 “好乖好乖的猫崽崽。”卓芯收了长爪,平滑的指甲跟人没什么两样,挠了挠小猫崽崽的下巴,直到听见呼噜呼噜的舒服声才捏捏它的猫耳朵,放它离开 “你的妈妈一定是位好母亲。”卓芯眨眨眼,在兽群中看到一只虎斑成年猫,这才拍拍小猫的屁股让它躲到后方去 小猫走入兽群中,被几个同样大小的小兽围了个遍,互相蹭蹭以示友好,眼神中无一不流露出对小猫的羡慕 “你要的人。”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这群小兽,吓得几只小兽瑟缩着贴在一起,一动也不敢动,呜呜的低叫 年幼的妖兽虽未开智,但仍能分辨出来人的修为,显然是凌驾于所有妖兽之上的,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的道理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 “仓獒先祖。”卓芯坐在一只体型巨大的妖兽身上,恭敬一礼,身后的妖兽纷纷效仿她,匍匐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敢看 一个美人被人粗暴的扔到地上,身上被麻绳从上到下缠了个遍,发髻已经掉了,长发散乱的铺在地上,身上喜服已经被血浸透成深红色,没死,还有口气在 “感谢先祖,如此说来,我们之间便是扯平了。”卓芯笑笑:“我替您解开封印,而您帮我带回来了人,如此双赢,美哉美哉。” “若是先祖能在离去前哄一哄我们的子民,那边再好不过了。”卓芯指了指吓得缩成团的小兽们,小猫崽的毛已经炸起来了:“小孩子总是认生。” 仓獒垂眸看着那群小兽,小猫崽,小狐狸崽,小兔崽,都是些没什么能力的低级兽,尽管它们成年之后也不会有多强的攻击性 “你这个王,有心了。”仓獒蹲下身去,将长甲收了回去,宽大的手掌在每只小兽身上抚摸了一下,最后捏了捏小兔崽的耳朵 那些小兽仍然是怕他,仓獒想了想,咧开嘴扯了一个笑,嘴角刚一动,那些小兽纷纷吓得四散逃离 “哈哈哈哈哈……” “先祖,您应该再温柔些。”卓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对不起,先祖我不该笑。” 仓獒皱眉:“吾已经很温柔了,是你养出来的崽子太不经吓。” 卓芯眉眼弯弯,摆手道:“现在比起您那个时代,这里是和平年代,孩子们不用上战场,只需要开心就够了。” “我不想让它们经历我们经历的,自然会害怕您。” 卓芯跳下妖兽背,脚触到地面也只是皱了下眉,同仓獒般赤脚踩在雪地上,检查着地上美人的伤势 翻来覆去才发觉这喜服上的大片鲜血都不是他的,卓芯疑惑道:“先祖,您是怎么将他绑来的。” 仓獒手上大片血迹,就连身上也沾满了:“吾未对他下死手,更是连伤也不曾有,那名为苏宴的苏家后人似乎是这人一手带大的。”他无所谓道:“吾只是杀了那个卑鄙的苏家人,你要的仙君便不挣扎了。” “高明。”卓芯赞成道:“这招‘诛心’我算是明白了。” “你倒是对这仙君颇有执念。”仓獒一记冷眼瞥过:“怎么?他救过你命?” 卓芯正捋着美人的长发,爱不释手拨弄了半天,才漫不经心道:“嗯......等事情一过再放他离开,不能吓到他。” “先祖您刚手刃的苏家后人可是解开你封印的关键人物。”卓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您的封印是他亲手解开的。” “而我只是凑齐了三大神器,妖族之人怎么会破阵呢?” 仓獒睁大了眼,那永远冷着的脸上终于崩裂出一丝表情:“你是说......” 第116章 乱战 “救吾的人,除了你......还有苏、苏宴那小子?”他喃喃道 在看到卓芯确定般的点头,巨大的悔恨感油然而生 仓獒——或许在上古时期,他是那处决公平公正的一双手,即便是魔兽,也有神官的职位 他的职位便是判定天下的公正 “我们的王便是世间最公平的标尺!”他的子民如是说 “仓獒从不会恩将仇报,所以我相信你。”人类的幼子这样抱着兽化的他道 “你有一双能看清世间善恶的眼。”天道下旨:“由你来判决,是对的。” 可世间怎么会有绝对的错和绝对的正确的呢? “不可能,他为何会有灭罗盘,还试图控制吾?”仓獒道:“他与我们并非是一道的?” “是他偷了我的神器。”卓芯吩咐了几个小兽将齐恒拖走:“与其说是‘偷’,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的实在难得,不如说是......” “那神器选择了他。” 见仓獒不说话,卓芯忍不住试探道:“先祖接下来什么打算,不如我们一统蛮荒,就像您当初那样。” 卓芯越说越兴奋,上古时期分三派,仓獒的势力从南疆扩展到小片京城,又从南疆向下扩展到整个异界,东至五月雪山之下,西至大片福禄海 若是有仓獒先祖,拿下京城以及一统全界,毫无阻力,势不可挡! “如今是仙族大统天下,卑鄙的人类依旧依附于仙族,如今修仙成为世界主流,如果您在的话,妖族能发展起来,不再屈于异界,受制于仙人.......”卓芯眼睛亮了亮,恨不得手也用起来,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果断行了一礼:“先祖三思,待世太平,幼子都不用上战场,还三界一个交代!” 仓獒转过身去,他的紫眸在黑暗之中灼灼发光,而一般妖族之人则是红瞳,年幼的王垂下眼眸,恭敬的礼数从未变过 猫妖是小型猛兽,就连狮虎都成了她的坐骑,更何况,这是只女妖 妖族有卓芯如此年幼的王,当真是——难得 他眸光闪了闪,道:“若是真如你所说,这世道,早就该翻了。” 话音刚落,妖族的听力向来极好,凌厉的划破长空,目标正是朝着他们袭来! 下一秒,仓獒连头都没抬,伸出手将那飞来的剑砍成了两半 “我的剑!”一个修仙者大喊,几乎是跌跌撞撞的飞过去抱着自己的剑 仓獒厌恶的一记甩腿将其踢飞,他下意识受了些力道,但那位莽撞的修仙者依旧是大口吐血,昏了过去 “魔兽仓獒!”乌泱泱的大队人马从高空落下,颇有半个仙人气质,修仙者们高声道:“旧时代的遗物也敢来新时代丢人现眼了?” 凌峰清脚下是吐血晕过去的修仙者,看服饰似乎是百汇峰的弟子 百汇峰向来高阶弟子层出不穷,刚刚那一剑实在是快,快剑几乎难以抵挡 而......魔兽仓獒竟能只手砍断,并且早就发现了———实力难以捉摸,甚至还留了这莽撞的小弟子一命 凌峰清心里捏了一把汗,他带着大部分高阶弟子也在其中,不知如此招惹魔兽仓獒,究竟有没有命回? 这群修仙者就好像根本不怕一样:“今日便要将你逮捕,捉拿回京!” “京城?那是何物?”仓獒捕捉到其中的细节,耐心的询问着,心中暗暗嘲笑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无论是何人,此时都应叫他一句先祖,这群人族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卓芯适时的说道:“京城中有大量人族和一些仙族,如今是仙族当局,人族自然依附其族。” 看她的模样,当真是被这群野蛮的修仙者气急了 “好,吾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将吾捉拿回京城?”仓獒弯了弯唇角,他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并非是发自内心的,整个人周身散发着极强的、来自上古时代的杀戮气息 “后退!”凌峰清眉心一皱,指挥着弟子们后退 但仍有不怕死的弟子跃跃欲试,他们生在峰中多年,从未经历过战事,一遇到这种情况,双方蓄势待发,一头扎进战局中便出不来了 “凌峰主为何退缩,都到如此地步了?”悠悠的声音似乎是千里传音,带着神识传入脑海之中 “姓沈的我劝你别冲动。”凌峰清咬牙还了回去:“倒是你的峰损失惨重,你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不是。”沈治年呵呵笑着:“我峰养他们这么大,最后还给他们提供作战机会,能活下来才是真本事。” “无耻!” 几千修仙者蜂拥而上,京城十二大峰主基本上都在,谁都被皇族下达的高额悬赏迷了眼,刚开始还是有来有回的,可到了后来 有眼人都能看的出,局势早已平定 鲜血蜿蜒十几里,与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残肢断臂遍地,难以承受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灵剑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仓獒顺手拿过一个还算不错的灵剑,几乎是几秒,便杀出了重围 “妖兽居然会使用灵剑!”一个弟子大叫道,仓獒眼都没眨,一剑刺入他胸膛之中 那人张了张口,瞬间毙命,周围修为稍低些人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吓得一动不动 ”愚蠢!”他冷笑道:“不过是凡间的废铁,真当以为是灵剑了?” “怪、怪物啊!!”刚刚还横冲直撞上去的几位弟子吓得缩成一团,不住的往后逃去 唰——! 仓獒纵身飞跃,指甲刮到剑身,被硬生生刮去了一半 “好剑。“他喃喃道,这才注意到这拿剑之人,周身灵力傍身,手中神剑在握,一举一动气宇不凡 “此剑名为清心。”那人扯下身上披着的黑袍,露出原本样貌来:“和我夫人的剑是一对。” 仓獒磨了磨断掉的指甲,舌尖上泛出一丝血味,尖锐的虎牙刺破舌尖 “吾不认得你夫人的剑。” “但吾知道此剑为五月雪山上的一块三生石所制,吾闻到了三生石的味道。”仓獒道 “能将三生石带下雪山,可谓是违抗了天道。” “该当何罪。” “我不知罪。”那人歪了歪脑袋,手中剑意而起,一瞬之间划破空气,在仓獒还未反应之下,划破了他的脸颊 “我名韩岳名,岳为山,名便是闻名天下的名。”韩岳名鞠身一礼:“想与您一战。” 仓獒擦了把脸颊上的血,不过几秒,那短小的伤口便愈合了:“你可知吾是谁?” “不知。” “吾名仓獒,仓......”仓獒思索了一会儿:“谷仓的仓,藏獒的獒。” “好名字!”韩岳名笑道:“不知仓獒愿与我这小辈一战?” 杀这些无名小辈的确没意思,仓獒盯住了那三生石锻造的神剑,不由得心中起了波澜,他倒是想尝尝这三生石神剑的威力 “当然,你是吾自破除封印后最欣赏的后人。”他道 第117章 胜算 雪山之石,唯有三生 一草一木都是那人的身体,更何况是代表心脏的三生石呢? 那家伙是生是死,仓獒并不在乎,如果说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上古妖兽,他倒是乐意再次一统天下,与天道碰一碰 韩岳名脚下变幻莫测,一剑刺出,行云流水不带任何多余的花架子,出手又快又狠,逼得仓獒不得不顺势接下 三生石所制成的剑并非是空手便能接下的,若是寻常铁剑,他还能用肉身挡一挡,可是现在,他只能不断躲闪 躲闪下去倒是让小辈逞了风头,他指节处一亮,一个银亮的铁腕束住了他的手腕,转身之时防住了那快剑 “好样的。”韩岳名不禁脱口而出 仓獒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这是在小看吾吗?” 韩岳名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地面瞬间崩裂一个大口子,顺着仓獒脚踏之地一路延伸,身旁的几个小弟子没注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裂缝挂住了脚 “莫要误伤他人!”韩岳名道 仓獒一跃而起,山风呼啸着,半个手臂瞬间兽化,带着魔气的爪风越扩越大,所经过的地面山石卷起,这一招仅仅只用了三分力 韩岳名脚下站稳,顺势打出一道灵力庇护周身 魔气触碰到灵力,反而不被消耗,试图破除这坚韧的灵力,还未等他再次挥动灵剑,几道熟悉的剑气如破竹般绕过他而来,将这难缠的魔气逼散了去 剑气一出,仓獒瞬间便感知到了,半个手臂的兽化静悄悄的化为人形:“三生石便是你们从雪山上带下的?” “是山主所赠。”韩之尹道,她站在韩岳名之前,未情在手剑尖向下,俨然一副严肃模样:“这剑名为未情,和我丈夫的清心乃同一神石所制,这都是山主所希望的。” 仓獒似有些动怒:“山主为何赠予你们此物,吾当真不能明白!” 韩之尹晃了晃手里的神剑:“初入雪山时我们尚且年幼,不知山主所想,将三生石带下雪山后,自那日起,未再见过山主。” 凌峰清忽然从人群中乍起:“别再说了!” 众人纷纷朝着他望去,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连韩之尹也疑惑的抬眼望去 凌峰清似乎是才反应自己究竟说了什么,马上轻声道:“师姐,我没说什么。” 有人在后方推了他一把:“折竹峰主为何不联合所有峰,一同捉拿仓獒,岂不美哉?” 凌峰清瞬间黑了脸:“莫要再说此话,不然要了你的小命!” 那人闭了嘴,不甘心的往后缩了缩 “你是何人?”仓獒忽然抬头望去 仓獒眯了眯眼,高空之上几条丝线般的灵力相互缠绕着,铺成了天罗地网,悄无声息的织成,几乎无人发现 他并非是看见,而是听见 妖兽的五感相对于人类来说要更敏锐些,一旦开了神智,人族便再不敌它们了 “看来,你听见了。”苍老的声音从高空中绕下,巨大的威亚瞬间扑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仙尊!” 修为稍低地几个小辈瞬间晕了过去,所有人几乎在这强烈的灵力威亚下站不住,几番折腾下去,只有七个人尚且站着 凌峰清看了一眼,除了他和沈治年这个货还站着,另外几个修为稍高些的峰主,其他的几乎是痛苦的掐紧脖子,根本喘不上气 就连他也有些艰难 “你要捉吾?”仓獒话音刚落,天罗地网便落了下来 卓芯忽然跳了起来,尖锐的指甲挠着那灵力织成的大网,可惜无济于事,反而将她也网入了其中 “小小妖兽,你已经撑了多时了,还不跪?”仙尊的仙鹤缓缓下落,他手指一点那天罗地网,网收的更紧了,可眼前之人仍然站的十分轻松 “他们都叫你仙尊?可你并不是仙。”仓獒歪了歪脑袋,卓芯在他脚边被网显现出了原形,变成一只小巧的黑猫,张牙舞爪的嘶嘶哈气 “真正的仙根本不会使用这拙劣的灵力网,费时费力还捉不到人。”仓獒一手捞起那挣扎的黑猫,巨大的魔气瞬间将网冲的四分五裂,一息之间从笼中飞了出去 “吾要是仙,吾就催动天罚,让这妖兽受受苦。” 轰隆————! 巨大的雷云不知何时拢住了蛮荒,绛紫色一息之间汇聚在了上空,阵阵雷电劈在四周 “是仙尊催动了阵法!天罚阵法!” “太好了!我就说仙尊绝不会让这妖兽逃走的!” “仙尊!杀了他!给我们开开眼!” 仓獒敏锐的捕捉到了人群中传来的字眼,面部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将怀中护着的小黑猫放了去 “快滚,别掺和吾的事。”他道 小黑猫眨巴了下眼睛,眼泪瞬间汇聚在眼眶之中,可怎么也变不回人身,无奈的在雪地上踩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梅花脚印,喵喵的直叫 “你不是要保护你的救命恩人吗?”心底似乎有一处柔软了下来,他语气也逐渐缓了下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刚说完,一道巨大的雷电炸在耳边,紧接着传来一些痛苦的哀嚎声:“仙尊!这雷劫为何无差别攻击啊?” 修仙者乱成了一锅粥,仓獒俯下身看着小猫尾巴炸的卷起,但背部仍弓的死死的,随时准备应战 他年幼的小妖王,怎么这么小 仓獒像拎小鸡仔似的将她丢在一个还算靠谱的妖兽身上,虎妖磨了磨爪,在雪地中肆意跑着,身后几个妖兽也随之而逃 他看着落跑的妖族,唇微抿 “谁也别想掺和吾的麻烦,滚。” 话音刚落,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在不远处,有蹒跚的脚步声 那人伤的太重了,隔着许远仓獒便嗅到了那浓重的血腥气,想必是撑着一口气而来 男子乌黑的长发散着,活像个行尸走肉,手指一抬,一道雷劫狠劈直下,将落跑的妖族瞬间当场死伤一半 “你是仙族之人?”仓獒张了张嘴,等那男子凑近,才看清了他周身被反噬的咒文 “不......你是纯正的魔族血统,魔仙本就是仅此于神的存在。”仓獒喃喃道:“为何要以此种方法催动天罚,这样......吾也救不了你。” 男子头颅慢悠悠的拧了过来,机械的仿佛没有生气:“你是谁?” 仓獒道:“吾乃上古魔兽仓獒。” 男子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动了动唇:“我是当今魔尊孟思迁。” 瞬间,十几道雷劫劈下,方圆百里震慑天地,轰隆雷声响彻世间 第118章 在这片土地上 “雷劫根本扛不住啊仙尊!” 仙尊赤脚在地,在雪地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窝,被体温暖化的雪瞬间生出血莲,以灵为媒,以血为身,血红色的莲不知究竟是何人的血而生 或许是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罢 “起!” 仙尊口中大喝一声,千万血莲拔地而起,扎根入地,莲茎足有成人肩膀宽,直冲而上,钻入云层,试图遏制这通天的雷劫 “是仙尊的步步莲!“有人大声哭泣着:“是仙尊救了我们!” 孟思迁咬破了唇,血顺着下巴淌下,那张俊脸倒是毫无瑕疵,只是身上重伤难治,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撬开瓶口便往口中倾倒 “阿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这是能催动天罚的仙血,你留着。” 孟思迁嘴唇动了动,不知名为何的泪便落了下来 “你不恨我?”他苦笑道:“尊位应是你的,父亲和家也应是你的。” “就连你的母亲,也是我逼死的。” “名声也被我抢了去,这些分明是你的,你不恨我,你便是不念父母旧情,无心尊位的废物!” 一道雷劫劈下,动摇了莲茎,又发动数十道,那通天的血莲被劈的轰然倒地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阿兄,我的血也就能撑一段时间了,该说出口的话,不要留在心里。” 雷云似乎聚的更狠了,无间断地向地下劈着,不知道攻击地对象是谁,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一场小儿的发泄 仓獒想,这样用自身的因果去兑换的天罚,灵魂将永生带着天谴,直到——还完 或许有解决办法,可那人根本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仓獒额前的碎发被狂风吹着,这场毫无人性的杀戮反而让他想起了上古时期,也如这时一样,一旦雷劫上身,毫无生还之力 天罚会将犯错的人一一惩罚,而...... 这场雷劫竟朝着那人族劈去,而妖族只是仅仅受了些轻伤 “仙尊!”有人着急大喊:“仙尊一身居然抵抗十几道雷劫!” “莫要过去!这雷劫可不是你我能帮的了仙尊的。”另一人拉住了他:“不过奇怪,我总觉得这雷劫似乎是有目标而来?” 仙尊周身围绕着数十道雷劫,他手中长剑一指,在雷电到达的一瞬间一分为二! 瞬间天云被轰然分开,孟思迁手中汇聚魔气,拳头骤然握紧,那被劈开的雷云再次汇聚 “魔族小子!你这是冲我而来?”仙尊勃然大怒,手中的长剑愤然一指,将瞬间劈下的雷电转了个弯,直冲向孟思迁而来:“别太得意忘形!” “哎哟!” 孟思迁抬了抬眼,眼中似有喜,眼前被一片白色所阻挡 “仙尊啊,我该说感谢你还是说恨你。”齐云揉了下手腕,刚刚齐天神剑挡住的那一击震麻了他的手腕:“我要是来的晚一点,这天罚可就不作数了。” “你是......齐云。”仙尊呵呵一笑:“你果然活着,我们的交易早就不作数了。” “呸!”齐云破口大骂:“谁要跟你这老不死的交易,一颗金丹换三重咒枷,你老头子早就打着我身体的主意是吧!” “你倒是说说,你现在的皮究竟是谁的?” “满口胡言!”仙尊咬牙切齿道:“无礼之徒,没了金丹三天之内必死,如今你还活着,说明是那颗金丹起了效果。” “你以为我是谁,我姓齐名天,便是要与天平齐,孰要挡我,我便是要倚天而行!”齐云喊道,身上金光四溢,齐天神剑发出阵阵金光,长剑朝天一指,雷云瞬间被剑气吸入其中 “空口大话!” 一剑劈下,似乎是早有预料,金光荡开云层,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师妹!”齐云高喊道 众人纷纷被这金光看的迷了眼,一个黑影从破开的云层之中落下,身上衣服破烂,手中之物灼灼发光,如一道靓丽的金影,长发顺着风胡乱的飞着 “他师妹是何人?”有人弱弱的问道 韩凌芸手中的灭罗盘散发金光,她将全部灵力灌入其中,虽不如苏宴般惊人,但似乎......她找到了别的用法 “仙族之人......”仓獒喃喃道:“这个少年居然是仙族之人,何其难得!” “我的手!我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了!” “你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 “师弟,把剑放下!” “啊啊啊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快逃!” 凡是被雷劫所击中过的人,无一不被控制着拿起剑,不知为何竟开始自相残杀 天下大乱! “仙尊对不住我、我、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修仙者几乎将仙尊团团围住,前仆后继,打晕了一个便有下一个继续上前,仙尊满头虚汗,竟被这些蝼蚁般的人缠的分身乏术 目光交错之中,他看清了那从云端之上而落的人,她手中的神器金光闪闪,正跪在地上,手腕上金色的咒文蔓了半边身子,神情很是痛苦,额间有一道很弱的金色印记 她身上的仙族血脉要觉醒了 齐云那小子居然也是仙族之人,仙尊奋力拨开了人群——仙族不是只剩下他一人了吗?难不成难不成......仙族之人竟隐藏在人族之中! 手中的长剑发出耀眼的白光,仅仅一息之间,他面前又挡上了人墙 ”不知好歹的东西!“仙尊抬眼看去,那跪在地上的少女正从乱发之中抬起头来,冷厉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你,为何不拜我为师?”不知为何,他竟产生了一丝天才陨落的悲痛感,手中的长剑驱动飞出,不过一尺,刺中少女眉心,那天下便会少一个天赋异禀的修仙者 叮当! 仙尊一愣,长剑分明是被人挑飞了去,而挑飞他剑的,足有四把 “休要伤害我女儿!”韩之尹未情出鞘,剑尖抵在长剑剑柄上,仙尊动了动手指,将地上的长剑收了回 “死老头子别碰我师妹!”齐云全身血液沸腾,手中的神剑也发着仙光:“我们之间的还没算清。” 齐恒不知何时站在身旁,将跪在地上无力站起的少女提了起来,手指碰了碰那额间的金色印记 韩凌芸伸手抓了一把,一下子捞中了个幸运大礼包———韩岳名的究极黑脸 韩凌芸:“......阿父。”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齐恒真的有方法,她额间不再隐隐作痛,周身的血液也似乎平静了去,而手中的罗盘也能被安然无恙的拿了下来 “好一个一家人!”仙尊一剑荡开周身毫无意识的修仙者,召唤来仙鹤便要翻身而上,忽然间听见齐恒说: “师尊果然是你杀的。” 他身体僵了僵 第119章 身份 “谁的师尊?你的?我的?”仙尊嗤笑道:“还是说你这个小仙君是在唤我为师尊?” 韩凌芸眉心紧锁,在仙尊向她提出交易的时候,她便心中有了数 抬眸望去,不只是师尊,她的阿父阿母面上无疑是痛苦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面露悲伤之色 “并非是唤你,我的师尊是不世出的高人,在外都以换貌示人,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他的模样。”齐恒冷道,语气中透着寒意:“除了他的大弟子,世上再无人见他真颜。” “在师尊飞升之际,便独自一人远走,避世而行,几百年间都从未见过。” “百年前你刚世出,你说你是从天下凡来的仙族,位列仙班,一出手便打下千里江山,将万里仙物统统上交给皇族,是一仙之尊,万人敬仰。”齐恒道 “你顶着我师尊的容貌,做着他所厌恶的事,为皇族供奉,又自称一仙之尊。” “我这才相信师尊早就不在了。” 仙尊向后靠了靠,苍老浑浊的眼睛转了转,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一身红袍的齐恒身上:“尔等也敢胡说八道。” “你的说辞倒是有一套,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证据?” “无凭无据,不过是满口胡言罢了。”仙尊摒弃般的摇了摇头,抬手示意身旁几个按捺不住的小弟子稍安勿躁,这世上无人不崇拜他,就凭这小儿口中所言,无凭无据是无法让人信服的 他深信着这一点 齐恒苦笑了一下,手中拿着被血染红的罗盘,手指攥紧了又松开,反复了几次 “我师尊名为敬天使者。”他顿了顿:“姓齐名静水,我是敬天使者的大弟子。” “敬天使者,齐静水!”有人忍不住惊呼道:“就是那个传说中以一敌千万的仙人?他不是早就飞升了吗?” “我父辈曾说过,有幸跟敬天使者喝过茶,他从不以真容示人,当真如谪仙!” “齐......齐恒仙君原来是敬天使者的徒弟,那与他师出同门的韩家夫妇......难不成......” “不止呢!还有折竹峰主和百汇峰主,听说敬天使者座下六个徒弟......奇怪?算上齐恒仙君,似乎还少了一人呐!” “听说第六位因走火入魔早就灵脉尽碎,成了凡人陷入六道轮回之中了。” 韩凌芸猛地抬头,她不是不知道敬天使者是何人,每每听到她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早已是上个时代的故事了 “师尊的背后永远安全,大师兄也很靠谱,遇到危险就别去找你二师兄。”苏宴自嘲的指了指自己:“二师兄会躲在小师妹背后。” “那师祖是何人?” 那是一个闲暇的午后,似乎没有这一天再轻松了 “敬天使者,我特别崇拜他。”苏宴眨了眨眼睛:“他很厉害的,你可别跟我崇拜一样的人。” “传闻敬天使者有六个弟子,师尊还有韩家主,韩夫人。”苏宴掰着手指数着:“还有折竹峰峰主,百汇峰峰主。” “最小的弟子因走火入魔而死,谁都知道。” 韩凌芸静静的听着他说着,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 “可我觉得那最小的弟子或许没有死。”苏宴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惬意的很:“或许......师尊并不想告诉我们,那个小弟子其实还活着。” “但是也可能死了,你别去问师尊,他掐指一算就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少不了要给我苦头吃。”苏宴吐了吐舌头:“要是师尊知道了,我可就不会再给你讲这些有趣的事了,你求我也没用!” 雷云仍在头顶叫嚣着,但比起这止于头顶的雷云,身旁扑天盖地的话语更让人心累 韩凌芸擦了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或许是泪,又或许是汗 仙尊冷哼了声:“你的意思是说我占用了你师尊的身体,我不是敬天使者,这世道哪还有仙人?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敬天使者?“ 齐恒冷笑了两声,就连韩之尹也忍不住笑了下 韩之尹几乎是要将剑拔出来了,她一向是弟子中最冲动的类型,此时也忍不住开口:“老不死的东西,师尊根本就不是仙人,也不是什么仙族。” ”他就是一介凡人,炼体到极致,也就能活两三百年,我都八百年的高龄了,他早就死了!”韩之尹呸出一口血沫:“你让我们拿出证据证明他一个凡人怎么活到现在,你不如问问你爹怎么才能怀胎九月替人类传宗接代。“ 仙尊整个表情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崩裂,近乎狰狞:“凡人?” 齐云将剑一甩,整个人向前一站,倒是真跟骂街泼妇一般,掐着腰开骂:”是啊!不得不说你才是真的蠢,你不会以为敬天使者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修炼来的吧?!笑话!你不是很会说吗!很会演吗!敬天使者要真是仙族,早就容颜永驻,青春不毁。“ “穿到这具身体来的时候傻眼了吧!无论你怎么吃永颜丹,换颜术,灵药丹药从未断过,这具身体就是没什么灵力,就算有,也是少之又少。”齐云大声呸呸呸了几口:“想将仓獒捉拿回京城的始作俑者恐怕就是你吧!” 仙尊盯着他额间发亮的仙纹,似乎陷入了沉思 齐恒忽然道:“若是不信的话,师尊的手腕上有一道很长的烫伤,那是煮饭时留下的。” 仙尊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右手腕,没错,这具身体的确是满身烫伤,初穿入身体时还以为是作战留下的痕迹,可久而久之便发现这具身体根本没有什么灵力,连内丹都没形成 可这是敬天使者的身体!他费尽心力才...... 养了这具身体上百年,这才修炼出了内丹,敬天使者的天赋相当的高,但这天赋也只是到了炼神期便无法向前,无法向大乘期迈进! 原来这敬天使者根本就是一介凡人!! “你!尔等无礼!”仙尊翻身上鹤,仙鹤扑腾着翅膀便要飞起,韩岳名见状飞身而去,清心出鞘,伤了仙鹤的一半翅膀 仙尊见状手中闪过一道凛光,电光石火间几道灵针从五指中打出,将韩岳名钉了个牢 他飞身下鹤,即便穷困末路也并非绝无方法,他擅长的并非是剑 刷刷! 韩之尹刚要拔剑,手掌忽然一痛,灵针在瞬间穿透了她的手掌,紧接是肩,等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插满了灵针,躲开了几道直冲向她死穴的灵针,但还是难以动弹 齐恒飞身向后退去,仙尊明显是朝着他而来,他一把揪住身旁晃晃悠悠的齐云,像拎小鸡仔似的丢到身后,又一掌将韩凌芸打出范围内,手中灵光一闪,无悔带着滔天的灵力直冲而上,硬生生接住了细小的灵针 三枚灵针被仙尊夹在指节处,齐恒欲要再防,但内里灵力根本支撑不住他的大量消耗,几招下去便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当初生剖内丹给齐云就注定了他修为减半,齐恒抓着无悔的手紧了紧———此剑名为无悔 “不过如此,我以为什么厉害人物。”仙尊仰天大笑:“你体内的灵丹是生剖了去,对人对事,你倒是不后悔。” “剑名无悔,为何要悔。”齐恒淡然一笑 仿若是瞬间,他们之间的对局也不过几秒,快到众人难以捕捉到身影 轰隆——! 天雷再次轰隆作响,齐恒猛地抬头望天,手指飞快一掐,不容的他多想,一道狠厉带着滔天怒意的雷劫轰然劈下! 将面前的仙尊从头到脚劈了个外焦里嫩 第120章 剑名无悔 说是’外焦里嫩’并不为过,齐恒实实在在的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烧焦味 他轻皱了下鼻子,面前仙尊已然浑身焦黑,血肉翻起,根本不像个人样,尽管如此,也只是短暂的被雷劫劈的停了几秒 紧接着,手中的三根灵针瞬间幻化为陡然伸长的灵剑,剑刃上渗出寒意,齐恒定睛一看,那剑刃上分明挂着几滴透明的‘水珠’ 说是水珠,齐恒却是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一种罕见的毒 焦黑的仙尊张着嘴,口中不知说了什么,但只发出了啊啊的声音,齐恒这才发觉,这具身体不仅皮肉烧焦,就连内里的内脏也碎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冷不丁的一慌 或许是刚刚的卦象不太好,又或许是敬天使者的肉身被奸人利用 “看咯!雪马上要下大咯!”一个身着单薄青衣,衣着干净有致却背着古朴长剑,赤脚在雪地上走着,双脚被冻得发红,却似乎是感觉不到冷意,手里拎着从哪里捡来的破烂,露出来的两只手都脏兮兮的 战时十年,世界荒芜,但大致都成了体系,一方是漫山遍野的杀戮,另一方则是暂时的安居乐业 因为人们都知道,这安定的生活并非是长久的,战事从江北打到江南,三年来从未停歇 “小脏孩儿,为何追着我?” 眼前之人忽然停下身,可身后的小脏孩并未发现他停下了,浑浑噩噩的一头撞在了那人的古朴长剑上 脑袋咚地一声撞在冰冷的剑上 “你是小尾巴吗?从红钟村一路追到这儿了。”看清此人样貌才发觉这人面容年轻,似乎才年二十有余 “快起来,这是作甚,地下凉。”年轻人放下手中的破烂,手抓了把积雪搓了搓,便一下子将年幼的孩童拎起来 “哎哟,小小年纪面容姣好,说吧小女,你为何跟着我。”年轻人手劲儿大的很,像拎着幼崽一般在空中晃了晃,发现小孩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始终是听不清话 “不会说话?”他笑了笑:“哦对,我忘了,或许是天太寒了,长久没喝水了?” 孩童痴痴的望着他,那双眼睛倒是清澈 年轻人将孩童放在地上,拘了一把雪,一边笑他笨一边将手中的雪往怀中藏 孩童紧紧盯着那怀中的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出多时那积雪便化成了水,但年轻人的手已经冻僵了 “喝吧,也别嫌我脏,你现在比我还脏。”年轻人捧着水一点点给小孩喂了下去:“说来还是笨,雪化了就是水,还能充饥。” “但也聪明,谁叫你碰上我了呢,有眼光。” “几年干旱,地里没粮食,河里没水的,好容易下雪了,怎么也不知道珍惜,要是碰上坏人,非得将你这小孩生吞活剥了不可。” 年轻人紧紧盯着小孩,歪着头等他发话,一边等一边碎嘴子似的嘟嘟囔囔,谁料那小孩不动声色的哭了起来 “哎!别给我掉金珠珠,小女孩家家的眼泪都是黄金做的。” “知道为什么是黄金吗?因为它保值,因为它贵啊!” 年轻人一边笑一边替小孩擦去泪珠,心疼的不得了,虽然他并没有小孩,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收作义女 这天杀的容颜,谁叫他就是对好看的人心软呢 可怜的小女孩,你今日碰上心软的神了 “有家人吗?哎,既然能跟我到此处,恐怕在红钟村也没什么牵挂。” “若不嫌弃,我今日收你为义女,我定能护着你。”年轻人郑重其事的宣布了他心中所想 “嗬嗬嗬.......”小孩嗓中被冻得终于缓了过来,轻启双唇,终于说出话来了 年轻人喜极而泣,连连捧着小孩的脸亲亲:“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阿爹一定能护你周全。” “阿......爹......我......”小孩干硬的说了两句,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年轻人兴奋的嗷嗷直叫 “叫爹了!叫爹了!阿爹以后有一顿吃食就绝少不了你的!”年轻人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冷气稍稍散了他兴奋的气焰,哈出阵阵白雾:“无论去何处,我都不会丢下你。” “我是......男儿......”小孩刚说完,又疯狂的咳嗽起来,谁知刚刚还抱着他团团转的年轻人忽然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拎起地上的破烂,健步如飞 “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我缘分已尽。” 小孩:“???” 雪地上赫然出现了你追我赶的画面,年轻人几个快步,跑的飞快,身后的孩童也追的极快,脚踩在雪面上近乎没什么声音,体温暖化了途径的雪 “别追了!咱俩有缘再相见!”年轻人高声道 “阿爹......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身后的小孩也不甘示弱,嚎啕大哭,但脚步仍不减慢:“你说无论去何处都不会丢下我的!” “你怎么会是男的!”年轻人瞬间崩溃,心里防线如决堤,轰然倒塌:“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么可爱怎么会是男的?” 在那时大量征收士兵,一个男儿郎能换取家中衣食无忧,从而重男轻女的年代,敬天使者始终坚定着自己的观点,一路上不知救了多少惨遭毒手的女童 “女娃娃就是天使!”他坚信着 收了六个徒弟,只有一个是女的,还很不凑巧的还是收一赠一 如此说来,的确是没什么缘分 齐恒稍稍向旁侧了侧,那剑刃便擦着他衣袖过去,仙尊当真是穷驴技黔了,几通招式皆有些不入眼 但若是有眼人便能看出,尽管不入流,尽是多余的花架子,除去这些,剩下一板一眼的招式和先族世世代代传下的秘籍是一样的 要想不碰到剑刃上的毒可比实际的对战难多了 能盗用别人的肉身作自己的壳子,此等招式从未在现今的任何一本秘籍中见过,或许......仙尊原身当真是仙族之人 可仙族之人早在世代混乱之中被灭族了,留下的便只有零星的几个族人 血脉的确是被传了下来,齐恒纵身向后躲着,齐云额间的金纹闪烁,那是证明他是仙族之人的标准 但当日捡到齐云时,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是再平常不过的凡人 忽然眼角一亮,齐恒下意识拿剑抵挡,剑身挡住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针 “无知小儿!”仙尊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手掌陡长的剑刃上渗出的毒令人心惊 仙族之中擅用灵针,大范围攻击的人会是谁呢?齐恒想到,的确是有那一人 他是认识的 吧嗒!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在他身上,齐恒慌乱的擦了一把脸,却是摸到了一片血 跟当初小宴子的一样 活了这么多年了,他承认他永远走不出战争的后遗症 仙尊的剑刃被人用力掰断,连同剑上的毒,全都被渗入了身体之中,可那人并不畏惧,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紧接着,一道天雷砸下,将仙尊的壳子彻底分成了两半! 第121章 因果 “你......”齐恒张了张嘴,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的红 他用力的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直到衣袖都被染成深红色也未停下 “怎么擦不干净?”他不自觉的喃喃着,抬眸望去,身前之人如铜墙铁壁一般挡在面前。而被劈成两半的壳子也没了人形,估计是死了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迅速发展的一切,这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似乎根本没人反应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弱弱的开口道:“仙......仙尊......死了......” 立刻便有人反驳道:“瞎说什么?那根本就不是仙尊,而是占用敬天使者肉身的歹人!” 众人瞬间无人说话了 忽然远处仙鹤长长哀鸣,扑腾着自己受了伤的翅膀,一瘸一拐的飞走了 韩凌芸被齐云牢牢护在身后,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快,叫人反应不来 仙尊原本的坐骑也如同他本人的陨落一般,消失了 可又或者......韩凌芸皱眉 仙尊当真是那么容易死的吗?如果真是如此,他究竟是怎么接近敬天使者,并占领了他的肉身? 可这一切她并不知道,韩凌芸朝着齐恒的方向看去,刚刚仙尊的那一招极为刁钻,师尊一直躲避剑刃而不肯回击,定然是剑刃上有不可触及的东西 毒 韩凌芸心中揣测道,若是没有孟思迁替他挡下,恐怕....... 恐怕 “你怎么过来了?”齐恒道,声音轻的很 男人肩膀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下,并没有理会,只是缓慢的向前走着 空中汇聚起来的雷云也随着他的动作跟着他离去 齐恒追了上去,挡在了他的面前:“你要去哪?” 见人抿着薄唇不说话,他丢了手中的剑,用力的朝着孟思迁的胸口推了一把:“我问你要去何处!” 就在推力的一瞬间,灵力在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中游离了一圈,齐恒拧着眉,居然破天荒的伸出手牢牢的扣住了他的手腕:“跟我回去。” 他语速极快,又是在如此之多的人面前,竟有些不知所措,用力拉着那纹丝不动仿若还在赌气的孩童 可向来没有受到如此待遇的人儿根本不动,任凭他怎么拉扯,身体被拽着走了两步,但还是停下了 齐恒似乎是恼了,一字一句道:“跟 我 回 去。” “去何处?”男人忽然哑着嗓子道 被他那么一问,齐恒也瞬间懵了 是啊,去哪儿呢? “齐仙君不必苦恼,本尊这具身子也不是为了救你造成的。”孟思迁一根一根的掰开圈住他手腕的手指,那白皙纤长的手指他的确不止一次抚摸过,极为欣赏,即便是如今,他也忍不住多停留了会儿 “莫要自作多情,只不过是......身体自己动了,跟本尊没有关系。”孟思迁冷着脸,低头便看见身体破了个大窟窿,又吓了一跳 不由得感叹仙血的力量,竟能让本该死透的他支撑了那么久 孟思迁五指攥紧刺入胸口的剑刃,手掌被划伤流着血,可他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剑刃上是罕见的寒毒,若是阿恒受到,他可是水灵根,肯定不舒服 孟思迁又心思复杂的想了一堆,却发现眼前人眼角通红,似乎要流泪了,尽管他知道骄傲的阿恒从不掉泪 但又堪堪期盼着,要是能为他的死哭成泪人,他孟思迁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一滴也成,他从不贪心的 孟思迁揪紧了垂着的衣袖,心跳又乱了,他们今日可还穿着喜服呢 尽管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仍是贪恋的走不动 最终,孟思迁五指握紧,天雷滚滚而动,此天罚本是逆天而为,他要做的便是为蛮荒的黎民百姓讨回个公道! 一道雷落在了小黑猫身上,疼的她喵喵直叫,虽不至死但仍难受至极,难耐的蹭了蹭仓獒的小腿 从头观看的尾的仓獒默默将黑猫抱在怀中,他少见的轻叹了一声,抱着黑猫带着妖族走远了 天罚而行,填补因果,顺势而为 孟思迁向天道祈求的,或许只是给蛮荒死去的众人一个交代,落在谁身上的因果越多,天道讨来的就越多 卓芯的报恩与复仇,小仙君和孟思迁的情缘,仙尊的恶果 哪一桩不是天定的因果轮回呢? 一场天罚,终于将这片土地上的因果填满了 “好痛啊!!” “这天雷为何要攻击我们?” 忽然有人说道:”奇怪,所有被雷击中的都是杀害过蛮荒人民的......” “还有攻击过蛮荒护城阵法的......” 齐恒忽然间红了眼眶,转头看向那些被天雷劈的死去活来的众人,小小的天雷并伤不了他们,但仍是痛苦 众人才堪堪反应过来 忽然,天边破晓,一缕阳光透过绛紫色的雷云照在地上,齐恒抬头望去,雷云几乎都散尽了 他手指上忽然一空,银制的戒指忽然崩裂,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本尊要死了,你还不来抱一下吗?” 孟思迁满脸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有一缕光刚好照在他委屈的脸上 就这一眼,齐恒觉得自己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刚走近,他便被拥入了一个难以逃离的怀抱之中,周围弥漫着血腥味,皮肉烧焦的味道 以往这样的拥抱并不少,但这一次,他并不想挣扎了 “剑呢?”孟思迁将下巴磕在他肩上,手不听使唤的在身上乱摸着:“快点儿把无悔拿出来。” 齐恒将无悔唤了出来,握在手心里,却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明知道此时应该算一卦,但却不想 他想自己看看路 总得自己去看了,不能一直靠算术看清前路 “其实你喜欢本尊的吧,阿恒。”孟思迁忽然松开了他,身子一矮,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齐恒忙不迭地接住了他,将他按在怀里没吭声 此时局势转了一轮,不说话的人反倒变成他了 孟思迁咬紧了唇,似有不甘心,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阿恒,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你根本不会修为下跌,破了心境。” “那都是仙丹的事,谁叫我将内丹分了一半给齐云。”齐恒道,呼吸却急促了起来 孟思迁气音哼了一声:“你......怎么...还嘴硬啊!” “你就是......喜欢我......你就是......”他说着说着,眼角似乎湿润了 “你就是不......承认......” “承认一下......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那声音带着哭腔 齐恒心里痒痒的 忽然他挣扎着握紧了齐恒的手,将无悔捡了起来,几乎是瞬间,他居然连人带剑的将齐恒拉了起来 拼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狠狠的朝剑上撞去! 齐恒睁大了眼,痛苦的想要松开手,却被人紧紧的抓住,动弹不得 “好了...别哭了......”孟思迁似乎疼的难耐,咬了咬牙道:“谁叫你非得修这个破道,换个道......修......不好......” “我想......”他张了张口,却是被一口浓血堵在喉间,最终是抬起手,胡乱的擦了一把对方的脸 悟道,其实是件很难的事 比如说无情道,道虽狠绝,但真正修成确是难如登天 凡间流传着一句话:剑谱第一页,先杀心上人 若是没有,便是还未动凡心 凡间的流传并非无道理,但若是从未动凡心,也是能够修成道的,只是所修成道的仙人并不如杀妻证道的狠辣罢了 稀稀拉拉的大雨点砸在韩凌芸的脸上,雷云散去后,便是雷后暴雨 只是这雨不大,稀稀疏疏的,雨点倒是如豆大,像是泪 韩岳名淋着雨,将齐恒和死去的孟思迁奋力拉开,可齐恒愣愣的,仿若根本没回过神来 韩之尹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示意他回过神来 可齐恒忽然挣脱出来,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阿恒!”韩之尹忽然喊道:“你......”喊着喊着,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诡异的念头忽然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她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想跑的齐恒,五指在他眼前快速的晃了晃 “是阿姐吗?”他嗫嚅道,第一次落泪而下 “死孩子,你终于知道喊阿姐了。”韩之尹紧紧抱住他:“别跑了,你阿兄阿姐都在呢。” “好黑啊。” 韩凌芸将晕厥的齐云放到矮树旁靠着,就在师尊杀死孟思迁的那一刹那,他忽然一头栽倒在地,瞬间没了意识 灵力探入体内时,韩凌芸破天荒的在齐云的内府中探知到师尊的半颗内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齐云体内 而体内灵力不稳,八成是因为师尊的灵力波动而变化 忽然头顶上多了处阴影,雨点稀稀拉拉的打在伞面上的咚咚声,令她下意识抬起了头 “结束了。”叶景天道 修仙者们早就见局不妙,不说多时便离开了,雪未化净便又临大雨,脚下都变成了冰,每每走几步都要趔趄一下 忽然雪地上多了个小影,若是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那雪地上竟有一只雪白的兔子 韩凌芸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那雪兔一瞬间幻化成一个衣着鲜艳的少年,抱胸从远方看着 两人距离着许远,对方又隐匿着气息,无声的注视着对方 “有缘再见。”韩凌芸道 忽然身后有人喊道:“你在跟谁说话?不会是跟蛮荒吧?” “还挺煽情。”齐云哈哈笑着 韩凌芸转过身去,眨眼间那红衣小少年又不见了,又被齐云的话逗得羞红了脸:“谁要跟蛮荒道别啊!” “那还不快过来!”齐云笑着,语气又忍不住哀伤 “我们回家了。” 第122章 梦与现实 “患者是在游乐园因利器所伤,腹腔右下大出血,快!送往急救室!” “报警了吗?” “已经报警了,只是......动手的仅是十二岁的孩子......” “伤她的是十二厘米的短弹簧刀,游乐园怎么会让这种东西带入园内?” “......” 剩下的对话,韩芸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耳边的嗡鸣声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那刀刺入体内的时候甚至没觉得有多痛,韩芸用力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却也只是让手指蜷了起来 可意识到自己被刺中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痛感几乎要将她吞没了 耳边不知有嗡鸣不断的耳鸣,还有警鸣———看来警车也在附近 来不及思考什么,她瞬间被拉入了一个沉长的梦境之中 这个梦,似乎过于久了 久到她差一点就以为,她也有圆满的家庭,有父母的爱,师尊和师兄的陪伴 “医生!医生,24床醒啦!” 昏暗的房间模模糊糊的,但似乎在她床头上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柔和微弱,醒来之后便觉得好不真实 韩芸动了动输液的手,长久的躺着让她没什么力气,但精神仍是满的,醒来便看清了在身旁的人———顾苒正吧嗒吧嗒掉着泪看她 “我......你......”顾苒口齿不清道,眨了眨她那熬了许久的眼睛,眼下有淡青色的眼圈,一看便知在此等了许久 韩芸心中一暖,顾苒是她在初中时认识的朋友,她很庆幸能成为顾苒的朋友 “你昏睡了整整一周!”顾苒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却不小心蹭掉了针,吓得猛一缩手:“啊啊啊!韩芸你的输液针,我的天不会很疼吧!医生快来啊!” 医生也是听着她尖叫的声音来的,看着韩芸面不改色的盯着不再冒血的手背,这才松了口气:“大小姐啊,你也不能这么叫吧,我还以为你朋友忽然死了呢。” 顾苒泪眼婆娑的抽泣了声:“你是我家的私人医生,我叫一叫怎么了?你这不也已经来了吗?” 那医生看着年轻,手法倒是熟练,两三下将韩芸身上插着的几个输液针都拆了下来,并且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刚刚被顾苒蹭掉针的手背 “不是我说啊大小姐,你再晚叫一会儿都愈合了。” “人家没那么脆弱好吗?好歹也是在刀下活下来的,身体素质不差。”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将病床调成靠坐的姿势:“这样会舒服些吗?你也是命大,伤到了器官恢复力倒是很强。” 韩芸听着,将上衣拉开,果真看到了一条可怖的长疤,蜈蚣似的趴在身上 顾苒当场又给她表演了一个泪流满面 “不过我也是很好奇,为何你会整整昏睡一周多。”医生手中拿着报告单,上面是她的各项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这一周你有看到什么吗?或者说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韩芸压下衣服,遮住了那道长疤:“什么也没看到,也没做梦。” 医生挑了下眉,拿着笔快速记下 “眼前总是一片漆黑,醒来就在这儿了。”韩芸道:“好险,捡回了一条命。” “你真逗。”医生哈哈笑着,伸手摸了一下她额头:“意识清醒,也没发烧,看来精神很好,接下来就是身体的恢复了。这几天要多动一下,让顾苒带着你,下床后的第一次运动会拉伤你的伤口的。” “好的,谢谢。”韩芸道 “叫我慕儿吧,或者是慕医生。” 听闻,韩芸猛地抬头看向她,慕医生专心的在本子上记着,似乎是感知到她的眼神,朝她柔柔的一笑:“天已经亮了,让顾苒给你拉开窗帘吧,因为许久不见阳光,第一次接触明亮的事物眼睛会受刺激,所以这几天都没开窗帘。” 顾苒几步走到窗前,一点点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洒在她床铺上,暖烘烘的 “现在是冬日?”韩芸忽然问道 “当然了,真奇怪,你居然会忘记时间?”顾苒道 慕医生已经离开了,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阳光充满了整个室内,韩芸这才看清这里其实就是间卧室,并非是医院 这个地方她的确来过,每一间屋子都是卧室的摆设,医疗设备完备,是顾家开的私人医院 对上顾苒灼热的视线,韩芸不自觉的将头扭了过去:“只是太久了,睡了太久了。” 顾苒倒了杯水递给她,赞叹道:“你真的是绝了!警察顺着那两个罪犯摸到了大型拐卖集团,就在你昏迷的期间,抓获了不少罪犯!” “那些可都是有头有脸的高级骗子,十几年前那些始终结不了的案子今日全都对上了!”顾苒激动道,顺便打开了电视,将新闻切到了最新 韩芸愣愣的看着新闻中播报的,一段打满马赛克的视频,但她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她自己 “快看啊!这英勇的身姿,救我于危难之间!”顾苒兴奋的扭动起来,几乎要蹦起来:“韩芸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学过武......不对,是绞杀!” 韩芸满眼惊恐的看向兴奋的不能自已的顾苒,她所说的“绞杀”不过是当时她拿着那破围巾硬生生勒晕了那个男人 动作行云流水般丝滑,论旁人看去便以为那是早就想好的,可韩芸自己清楚,她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 若是传到网上......不知道会发酵成什么样 “看啊!韩芸你看!你这漂亮的闪躲!”顾苒将手机举到她面前,手机里是她精心保存并且无马赛克版本的视频 韩芸单单是瞟了一眼,便瞬间冷汗直冒 画面里是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女人手中紧攥着刀,她忽然回头,以极快的反应向后一跳,躲过了死神 “话说,你是怎么看到那刀的。”顾苒疑惑的挠了挠头:“是有预感吗?” 韩芸扯了扯嘴角:“第六感。” 唰——屋子的门被推开,来者让韩芸再次微微愣了下 “哦哦,学神来了。”顾苒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朝韩芸使眼色:“你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韩芸愣住了:“我俩能有什么秘密?” 顾苒继续说道:“学神你好像比起我更了解韩芸的家事,不像我,我可是什么都不太了解呢。”说着,还装模做样的挤下了一滴泪 万玄昭:“......” 万玄昭应该是刚从学校回来,身上的校服敞开着,韩芸注意到他现在很热,因为长袖校服里的夏季校服敞开了两个扣子 好像刚跟谁进行了一场百米赛跑 唰——!门被人用力推开,咚的一声撞在了墙上,少年气喘吁吁的靠在门边 “靠!你怎么......狗!跑的跟狗一样快!”程岚鸣忍不住开口骂道:“你你你......” “万狗!” 万玄昭丝毫不在意他所说,眯着眼睛笑的开心:“狗就狗,别忘了给狗买水。” 程岚鸣气得说不出话,泄了气般的找了个空位坐下,眼睛忍不住乱瞟:“韩芸姐,你现在好些了吗?” 韩芸点了点头,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醒了自然就没事了。” 话音刚落,万玄昭忽然抬眸,墨色的瞳子死死的盯着她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韩芸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真奇怪 第123章 衔接 韩芸再次重复了一遍:“醒了自然就没事了......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看万玄昭那眼神,韩芸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那句话没说错吧 万玄昭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一直低垂着眼,轻轻的摇了两下头:“没什么问题,我刚刚没听清。” 韩芸忽然笑了起来:“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话刚出口,连她自己也愣住了,这种话怎么能从这种场合说出来...... 这不就直接把自己摆在了长辈的位置上,可是为什么呢?韩芸不明所以,或许是那个梦的问题,一定是梦太长了,才让她混淆的了梦境与现实 韩芸赶紧圆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万玄昭也没介意:“我也那么觉得。” 万学神人真的太好了,韩芸默默想着,心里给他记了一分 “自恋怪。”程岚鸣在一旁掐了他一把,疼的万玄昭呲牙咧嘴的笑了会儿,这场说错话的闹剧才结束 咚咚! “韩芸小姐,我们可以进来吗?”敲门的人似乎是女生,她只是轻敲了两下门便不再敲了,在门口很有礼貌的等待着:“我们是警察,想跟您和顾苒小姐做一下笔录。” 程岚鸣开门将他们迎了进来,果真是警察们,呼呼啦啦的来了一堆,其中一个还拿着一个红色的锦旗 “笔录只是过程,其余的顾苒小姐都跟我们说明情况了,而且此番前来是想感谢一下二位。”胸前别着五角星,肩上所标的却是省里的 顾苒眼睛一亮,连忙跟着接过,跟着韩芸一起连连道谢 警察道:“我们已经联系过你们的家长了,她说这次孩子们受到了太多惊吓,无论如何还是要正面跟你们道谢的。” “若是没有你们相助,这十几年前的几桩拐卖案还真无从下手。” 韩芸愣着,看着一排警察向她们鞠躬,一时间更多是慌乱 “非常感谢!” 红色的锦旗被挂在了私人医院的门口,韩芸被人扶着走到了前方合影,两方客客气气的说完便离开了,临走时,韩芸加上了一个警官的联系方式 “我姓齐,叫我齐警官就好。”警官看着年轻,韩芸看到他工作证的时候再次愣住了 “怎么了?是疑惑我的这年轻的容貌和年纪不相符?”齐警官笑了两声,将工作证收了回去:“马上快奔三的人了,长得却跟高中生一样,嘿!” “多少小姑娘都以为我跟她们差不多大。”齐警官抚了一下他精美的发型:“怎么样?还算跟的上时代吧,最时髦的发型。” 程岚鸣忍不住开口:“跟个鸡窝头一样。” “你小子!说的什么话!”齐警官勃然大怒,伸手就将他捞了过来,用拳头磨了磨他的脑袋,疼的程岚鸣吱哇乱叫:“让你的发型变成真正的鸡窝头!” “靠!老齐又开始自恋了!”队友喊了他一声:“快走啦!还有案子没结呢!” “哎好!”齐警官应了一声,终于放开头发乱成一团的程岚鸣,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甚至还别有用意的竖了个大拇指: ”现在你最帅了,程小子。“说完,便以最快速度跑走了,留下程岚鸣一个人气的跳脚 程岚鸣眼角微红,还没等他发火,脑袋上那堆杂乱的毛就让人理顺了 看清是谁后才不再跳脚,气刚消下去又被某人的一句话激的又跳起来了 “我讨厌你万玄昭。”他狠狠给了笑疯了的少年一拳 手机里的电话号码仍躺在列表里,韩芸盯着那一串数字又开始发愣了。顾苒拿过她的手机瞬间帮她一键搜索到了齐警官的微信 “你怎么总发呆啊,这不会是手术后遗症吧?”顾苒疑惑道,心中发紧:“不行我得再问一下慕医生。” 韩芸立马捂住了她马上要叫的嘴,连忙道:“我不是......” 对上顾苒关切的眼神,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扯谎:“我看那个齐警官,有、有点眼熟而已。” “哦~”顾苒忽然笑了起来:“你不会是被他迷住了吧!” 韩芸又连忙解释道:“不是。“ “眼熟?”万玄昭忽然走了过来,韩芸也不避讳,将手机屏幕转了过来,上面正是她刚刚加上微信好友的齐警官 “齐......云?”程岚鸣念了出来,装模作样的抱胸冷笑了一声:“鸡窝头的名字还真是土。” “他发朋友圈吗?“万玄昭忽然道 韩芸这才想起来还有朋友圈这种东西,连忙找了出来看 顾苒在一旁了然道:“我已经想象到他满屏幕的自拍了,希望朋友圈里别是高p......”她刚说完,便听到韩芸喃喃道:“不是高p。” 顾苒好奇的凑过去,她没想到的是,齐警官的朋友圈里一张自拍也没有 “今天抓到了一只咪咪,非常可爱,跟某人一模一样。” 【配图】【配图】【配图】 “刚结案就发现了二号咪咪,很丑,跟吸了一样——这边再次警告吸毒违法且危害健康。” 【配图】 韩芸点开第一张猫咪的图片,是一只白猫,胖乎乎的趴在石墩子上,眯着眼睛似乎在晒太阳,而齐警官疯狂抓拍它最可爱的一幕 顾苒震惊道:“他居然是爱猫人士,人前人后这么反差?” 韩芸点开了第二只猫咪图片,这只猫咪的脸颊尖尖,黑白相间的颜色虽然可爱,但由于过于营养不良,导致它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下面是齐警官自己的评论:“已送往戒毒所,猫界的治安由我来管理。” 最新一条的朋友圈是刚刚发的:“今天又是特别帅的一天,刚刚治理了一位审美有问题的少年,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世间最正义的人。” 程岚鸣咬着牙:“我要报仇!” 万玄昭提醒道:“你觉得他什么地方眼熟?” 韩芸拧着眉,她心中的确有答案,但是梦境太过于离奇,虽离奇,但自己确是好像真真切切的身在其中 她能说,她和梦中那个幸福的韩凌芸产生了灵魂的共鸣,似乎就是同一个人 她不敢说,那毕竟是梦 韩芸苦笑了下,避开了这个话题:“或许是名字吧,齐云这个名字的确通俗,让我记忆错乱了。” “话说,那个......”韩芸有些不自然道:“我昏过去前还是记得点东西的,那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样了?” 顾苒惊讶的抬起头:“我以为你都不会问了。” “嗯?”韩芸回忆起来仍有些后怕,那是从后方捅过来的一刀,毛骨悚然 所以她的腹部是前后都有道疤痕,韩芸下意识摸了一下,她虽不在意,但触感是恐怖的 顾苒手指滑到网上谈论的新闻,切出一条来给韩芸看:“那小孩也是被拐卖来的,十二年了一直被那对夫妇养大,由于未满十四周岁所以不构成犯罪,法院也只是进行了心理疏导并且送进福利院了。” “不过警察这边也是一直在寻找这个孩子的父母,不过说来奇怪。”顾苒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个孩子在国家并不被认可,说白了,就是没有任何身份。” “那他的父母不是在还未开发的山区里,就或许是早就不在了。” 第124章 温馨 “没有任何身份?”万玄昭疑惑道:“我记得那孩子的眼神,他可不普通。” 顾苒皱眉翻了翻手机,道:“他去的福利院我还有些眼熟......我找一下......” 韩芸心里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让她整个人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是市区最偏远的那家福利院吗?” 顾苒眼睛一亮:“对!好像叫爱星福利院,那个孩子应该是去那儿了!” 话音刚落便对上了那愤怒的目光,顾苒忽然想起来:“呃......韩芸那个福利院,好像......” “我就是从那儿出来的。”韩芸一字一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程岚鸣忽然道:“名字警察没报道出来,新闻也只是说了化名,要是去爱星福利院找他估计也难找。” 程岚鸣从手机上查找出来地址,嘟囔了几句:“有点远呀......看来做掉他也没那么容易......” 韩芸震惊的睁大了双眼:“你到底在想什么坏事!” 程岚鸣嘿嘿的笑着,跑到一旁不说话了,倒是万玄昭轻拍了她两下示意她不要紧张:“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会帮你看着他的。” 韩芸刚要松一口气,抬眸间看到了万学神真挚的眼神:“我们也只是去关照一下他,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韩芸:“......最好是......” “顾苒。”韩芸正色道,心绪却乱的很:“谢谢你,当时警察说已经联系了我们的家长......应该是联系的顾阿姨吧......麻烦你们了。” 顾苒却觉得意外:“这有什么,其实......”她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了起来:“其实......嘛这个......你也知道啦,我们家不缺钱,而且之前丢过一个孩子......所以......” 顾苒面上忽然爆红,剩下的话说的更是磕磕绊绊:“本来我妈不想、不想告诉你的......就是......就是、你名义上算是我顾家的人了。” “什么?”韩芸再次睁大了眼,这已经是她醒来听到的最炸裂的消息了 顾苒继续说道,得到韩芸的回应她变得有底气多了:“这样我们就真的是好姐妹啦!你不开心吗?哎你也不要太紧张,我妈可喜欢你啦!反正更喜欢你!” “而且你做手术的时候是需要监护人的,不知道为何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你院长妈妈的电话。”顾苒指了指她手机里的电话:“你这个手机也落后太多了吧!等哪天给你换个新的......所以我妈就将你的身份信息接到顾家来了。” 顾苒眉飞色舞的说了一通,将当时顾阿姨去福利院描绘的有声有色 “我妈就说要领养你,你猜那老女人怎么说。”顾苒沉了声:“嚯!要领养我院中的人?”说着还眯了眯那眸子,挤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可得拿出点诚意来啊,我可是养了阿芸这么多年,早就将她看成亲生闺女一般了。” 她精致的脸蛋将那院长的脸演出了七八成像,逗得韩芸忍不住笑,却被制止要笑得轻点,不然会拉伤 “那个老女人,我看她就不像好人!”程岚鸣道 万玄昭疑惑道:“你也去了?” 程岚鸣尴尬得咬了咬唇:“我就是想象了一下,没去。” 顾苒哈哈大笑:“本来领养是要走程序的,但是那院长收了钱就走了,也没走程序,不过也算是领到了我家。” 顾苒忍不住逗她:“要不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顾芸’吧,也好听。” 韩芸刚要开口,顾苒便继续道:“别,我还是喜欢叫你韩芸,叫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怎么也改不过来。” 程岚鸣冷哼一声:“一个表姐就够磨人了,又来一个......” 顾苒借着墙一个助跑,上去就从后方给了他一脚,将程岚鸣踹到了某人怀中:“当初那个‘我要让韩芸姐跟我们是一家人~’‘苒狗你怎么那么冷血无情~’的人是谁啊?” 程岚鸣就这样悻悻的靠在人体柱子上靠的舒服,听闻瞬间红了脸:“谁说啦?谁说啦?简直是危言耸听!” “哟哟哟哟哟!还死不承认!韩芸你别听他说,当初我提出来意见后,他可是第一个支持的。” “我可没有......” “死小子还嘴硬!” “万学神你可别护着他,我今日非得给他个教训,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哈哈哈......” 不知道为何,韩芸总心里难过,可这份难过又有所不同 她将这份难以言说的‘难过’归结于另一种情绪,那或许就是久违的幸福吧 她不懂,有记忆以来并非是幼年,而是十四岁,这种感觉如同暖流缓缓漫上,将在海水中扑腾着的她从头暖到了尾 似乎不冷了 当她感知到这种情绪时,却再次跟梦中的“韩凌芸”共鸣,梦中的她,无时无刻不被这种感受所包围 在那个年少的“韩凌芸”悲伤落寞不能理解的时候,十七岁的韩芸却在背后明悟了 “谢谢你......谢谢你们......” 顾苒停下了吵闹的状态,伸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背,拍的她这个病人差点背过气去 “你说什么胡话呢,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心领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别人客套。”顾苒嘿嘿笑着:“不管你了,肉麻死了。” “别忘了去上课。”万玄昭道:“课程落下有一些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补课。” 程岚鸣打岔道:“韩芸姐还是病人呢,姐,我反正不愿上课,我帮你把作业带来吧。” 顾苒不满的从背后掐了把程岚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坏心眼子,不就是想蹭作业吗?” “你都有万学神了还跟我抢大腿。” 程岚鸣求饶道:“姐我回头直接发给你一份。” 顾苒得寸进尺道:“你怎么不直接帮我写了?” “好好好,帮你写!胳膊要掐肿了!” 韩芸看着顾程姐弟俩拌嘴的场景,这样倒是热闹,不知不觉就会被这样愉快的氛围感染 所以她很喜欢看两人拌嘴,至于万玄昭和程岚鸣 两人偶尔也是拌嘴吵架的类型,不过嘛...... 韩芸抿了一口水———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罢了 “韩芸。” 韩芸坐在床边,她不方便行动,一直都是绕着床边走路,不知何时万玄昭也坐在她的旁边,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怎么了?”韩芸总觉得他有事要说,还是件大事 “我把孟韵晟送回了顾晨那儿,他似乎......”万玄昭拧着眉,似乎没想好怎么说 “很担心你。” 第125章 正轨 韩芸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刚一直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孟韵晟这个名字,在梦中也出现过 齐云,顾晨,苏宴,叶景天...... “他很担心我?”韩芸喃喃道,她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便是如此了 梦中的孟韵晟是个同“韩凌芸”同岁的少年,苏宴便是“韩凌芸“的师兄,不该是那个被困在凌家的孩子 万玄昭脸上经常挂着笑,接触的久了,韩芸便能看出他那副笑容的真假了 比如说现在,他就是在假笑 “是,你要去找他吗?”万玄昭将她按在床铺上,并替她掖了掖被角:“这个月都得静养,这边的身体就休息会吧,至于别的,过会再说。” 韩芸眨了眨眼,她知道这个“别的”是指什么,大概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这么长时间未过去,那边的顾晨不会以为她死了吧...... 她刚要开口,便对上了万玄昭的眸子,那双眼睛的确是好看的,韩芸心想,若是她没有那么敏感和细心,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其实万学神现在很伤心 可是为什么呢? “我先带她们离开。”万玄昭抬手碰了碰她额头:“我总以为你躺了一周傻了。” 韩芸无奈的道:“我没那么脆弱。” 万玄昭忽然道:“做梦了吗?还是有看到什么吗?“ 韩芸心里一惊,但面上仍没有半分神色,愣愣的望着他:“看到什么?” 莫非是他用灵力探她记忆了?韩芸疑惑的自身灵力周转了两周天,周身并无任何他人的灵力 万玄昭摇了摇头没说话,一再叮嘱要她好好休息,便带着两个吵吵闹闹的家伙出去了 房门关闭前,两人拌嘴的声音仍未停歇,从作业吵到了零花钱分配问题,两人都是爱翻旧账的类型,这一翻就翻出了两人穿开裆裤的日子,吵得不可开交 韩芸从认识顾苒就知道她身边一直有个表弟,姓程,还是远房的 据说是远房亲戚生了重病去世了,这才将程岚鸣托付给顾家,年纪只比顾苒小一岁,但却聪明的很,跳了一级跟顾苒同届 但自从在八班便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从此不愿再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怎么说都没用 但是顾家并不苦恼,只有穷人才考虑孩子的成绩 他们只在意顾苒和程岚鸣快不快乐 想到此处,韩芸又忍不住酸酸的,她并非是嫉妒,而是羡慕着这样的生活 她从不求荣华富贵,只想安稳的能活着过一生 顾阿姨和大家真是很好的人,韩芸心中默默记着,她向来懂得感恩 “醒了醒了!” “小姐终于醒了!” 韩芸刚一睁眼,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手一擦,袖口全湿透了 慕儿眼泪积了一小摊,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秀气的脸蛋擦的全是泪痕,声音都哑了:“我、我就去叫少爷来,他也担忧死了。” 韩芸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我睡了多久了?” 慕儿放声大哭,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半个多月!我以为小姐......小姐......” 韩芸连忙打断她:“好了我知道了,我没什么事,待会就去见你家少爷。” 慕儿闷闷的嗯了一声抽泣着跑了,韩芸想起她稚嫩的脸蛋,十四岁的模样并未长开,外貌却与现实世界中的慕医生有着九分像 与其说是像,倒不如说就是同一个人,长大后的慕儿 韩芸震惊的回忆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都令人难以相信,或许......这个世界本就是和现实相通的? 她刚有些思绪,观察着她身处的地方,刚抬起头便注意到倚靠在门边的小孩,面色忧郁的不像话,抱着手臂静静的看着 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缓缓放下了手臂,再抬眼便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师尊。” 韩芸趁他靠近便将他搂住:“怎么忽然叫师尊了,以前不都是喊师父吗?” 孟韵晟靠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解释道:“京城中人都这么叫,所以我也想这样叫。” 韩芸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随你。” 这半个月过去也不知他修习的如何了,可一旦看到他,韩芸总会忍不住想起梦中的那个红衣少年 梦中的韩凌芸似乎和这位少年关系不一般 韩芸捏了捏小徒弟的脸蛋,柔软q弹,还是副小孩的模样,同梦中初遇一样可爱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不就是梦中的“韩凌芸”吗? 韩芸收拾了一下衣着便走到落地镜中查看,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并未认真的观察过,她对“韩凌芸”的长相一直抱着“俗”的想法,但等她真的开始琢磨起五官的时候却发现 韩凌芸的脸和她在现实之中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说是几乎,因为现实中她自十四岁开始便在眼角处有一道伤口,经过时间那道疤痕淡了些,但仍然能看出 除此之外,几乎完全相同 韩芸伸手摸了一下这张脸,她的眼角并未有所谓的伤疤,光滑的毫无瑕疵,整张脸如同女娲下凡捏出的,简直巧夺天工 “我长高了。”孟韵晟伸手比划了一下:“我长了这么高。” 韩芸这才发现,原本不过她腰间的孩童竟长了不少个子,身材也拔长了许多,骨架子也有隐隐长开的迹象 “你什么时候才会比我高呀?”韩芸笑道,这个年纪的孩童的确长的快,当初见到孟韵晟的时候,他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来到顾府这么多天,伙食变好,吃的好了,自然便长得快了 韩芸又仔细观察了下他的眼睛,与梦中的不同,那双眼睛并不是魔族的暗紫色眸子,而是水灵灵的带着光的墨瞳 “师尊好看。”孩童嘟囔道,说着,眼睛还别到了一边去 韩芸不置理会,站起身来便走向屋外,走的远了,还忍不住告诫孟韵晟要快些修习剑法,待会回来她要严查的 刚走出雅尘居便看到等候多时的人影,韩芸冲他笑了笑,那人风尘仆仆的从大老远赶来的,刚靠近便闻见了外面的尘土味 “去哪里了?”韩芸疑惑的问道,但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 因为对方将她紧紧抱住了 第126章 相聚 “吓死我了......” “真是吓死我了......”那人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韩芸靠着那微微发震的胸膛,张了张口没说话 “还好还活着。”顾晨也只是抱了一会儿便松开了她:“遇到什么事了吗?” “告诉本少爷,无论什么事我都能帮你解决。” 韩芸眨了眨眼,解释道:“灵力郁结,多睡了会儿。” 顾晨冷哼一声,但也没再追问下去,手中的扇子烦躁的扇的快了些:“你惯会骗人,我现在可不信了。” 韩芸赔着笑了两声,忽然看到跟在顾晨身后的叶景天,一手拿着水萝卜,一手拿着胡萝卜,纠结的不知要不要说话 “顾晨,你要吃胡萝卜还是水萝卜?”叶景天斟酌着问道 顾晨将扇子一合,咬牙切齿道:“我不吃萝卜。” 叶景天完全不管他,顺便帮他做了决定:“吃胡萝卜吧,对视力好。” 顾晨继续挣扎道:“我不吃胡萝卜。” 叶景天收起了胡萝卜,拿着水萝卜道:“那就是吃水萝卜,这个季节的萝卜老了些,口感不佳,但炖汤补身体。” 顾晨刚要发怒,叶景天眼尖的将两个手的萝卜都收了起来,一溜烟的跑了,叫人气得在原地跺脚 “早知道就不要他给我做饭了!”顾晨愤怒道:“一天天这过的是人的日子吗?不是萝卜汤就是菇汤,他当真是不放过我!” 韩芸悻悻的笑着,心中却暗暗道:还好自己已经辟谷了,不吃也无事。 顾少爷的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乎是瞬间便忘了刚刚的闹剧,拉着韩芸便要往主屋走去:“那小子不是说萝卜汤大补吗?我再命下人整点补品给你调理下身子,切莫小看这次,或许就是你跟叶景天对比这次伤了元气。” “今日万玄昭也要来,他被玄老选入青竹峰做弟子,不知学到了多少本事,今日得好好探讨一番......再命下人买些酒水来!” “我不喝酒。”韩芸听闻酒水,脸色白了一半 “桂花酿,不醉人。”顾晨轻拍了两下身边听候指挥的下人,那小女孩重重点了下头,正准备跑便被韩芸拽住了 “顾少爷视力不好,少喝些酒,还是烧些茶喝吧。” 小女孩再次重重点了下头,朝着柴房走去 “我视力什么时候不好了?”顾晨疑惑道,顺带轻轻揪住了小女孩的小辫子:“给少爷我带些酒来,就喝酒,就要喝酒。” 韩芸抱着手看了他两眼,继续道:“顾少爷确定这样不会被叶景天打吗?” 顾晨摇了摇扇子:“我堂堂顾少爷还能被叶景天打?他是何人......韩凌芸......”顾晨忽然睁大了双眼:“谁告诉你的?” 韩芸点了点他乱了的发髻:“顾少爷发髻都乱了。” “那也不能证明......”顾晨张了张口,还要辩解 “叶景天袖口破了一块儿。” “......” 顾晨摊开扇子,扇面遮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调笑道:“韩小姐还真是,聪慧过人啊!” 韩芸无奈道:“是你们太明显了,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没多好。” “那我要喝......”韩芸停顿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顾晨立刻飞快接上:“顾府里这几天到了一批新货,是从边外运来的,待会叫人烧好水尝尝。” 韩芸眼睛一亮:“顾少爷真好。” 其实就连韩芸也不清楚,自己只是刚见到顾晨的那一刻,就总是跟他提要求,好像 就好像这人永远都不会跟她生气 “玩过家家!” “不玩!”男孩生气的叫道:“你怎么总让我陪你玩这些幼稚的游戏。” 隔着顾宅的墙便听到了屋外孩童嬉闹声,韩芸咬了咬筷子,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思绪又好像被拽走了 “好像小孩都喜欢玩这种游戏的。”顾晨笑笑,伸手给韩芸夹了道菜:“尝尝,新菜品。” 韩芸接下,果真味道不错,让她面容稍稍舒展了开。紧接着便听到顾晨说道: “那你喜欢吗?” “什么?”韩芸不解:“菜很好吃。” “小孩子的游戏。” 韩芸疑惑的看着他,她并非不知道顾晨想要问什么,印象中“韩凌芸”幼时的确是和顾晨是认识的,可那毕竟是梦中 这个世界中的“韩凌芸”早就家族破败,从小寄住在凌家,从未和顾晨相识 “不喜欢。”韩芸心有疑惑,不明白顾晨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要是有人陪我玩,我或许会喜欢。”顿了一会儿,韩芸搅着面前的萝卜汤道,那是叶景天亲手熬制的 真的好香,没想到他还会做这些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梦中不同,又有所相同 相同的是,他们又聚在了一起 “小时候没人陪你玩吗?”顾晨眯着眼睛笑道 韩芸也是察觉到,讪讪道:“我跟凌小姐不熟。”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席卷了顾府,冬日里寒风裹着落叶,稀稀拉拉的卷在了一起 这场风出现的莫名其妙,可韩芸却瞬间感知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扑面而来 哐当!狂风撞开了门 少顷,这风并没有袭击人的打算,而是就这样带着风沙迷了众人的眼,韩芸瞬间打出一道灵力膜,将饭菜紧紧护在其中 “万小友,一定要这么进屋吗?”顾晨道:“连个人形都没了?” 韩芸睁开眯起来的眼睛,只见少年亭亭而立,淡紫色的衣衫轻柔落地,衣衫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材,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嗓音:“这样帅。” 顾晨怒道:“帅个屁!要不是有韩凌芸挡着,你今天就吃一嘴沙!” 韩芸将灵力收了起来,保护饭菜的英雄终于显露出真容 “身体怎么样?” 韩芸这才发现是跟她说的,心中念叨这是跟自己处于同一个世界的万学神,这才放下了心中的震惊:“无事,大概是伤了元气。” 万玄昭点了点头,走近后看清毫发无损的饭菜,眼中的感动即将要溢出来了 韩芸:“......” 三人聊了接着吃饭的功夫聊了一会儿,韩芸这才得知所谓的玄老便是传说中的敬天使者 “可是敬天使者不是向来不以真容示人么?”韩芸疑惑道:“那玄老也是不是他本姓?” 万玄昭点了点头:“是,所以我也不知他真姓真容。” 顾晨整理了两下他头上的龙须,韩芸发现他也是刚刚将头上的碎发拆出来些,见面时头发一丝不苟,甚至还打了油光 “峰中的规矩真是烦人,阿父要求的过于严厉了些。”顾晨道:“若是仙门百家都衣着统一毫无特点,思想规矩过于迂腐,那世上怎么会有天才的诞生?” 顾晨摇摇头:“当然我并非是说我为天才,只是时代变了,不该如此。” 万玄昭身上的淡紫色长衫也是峰中的制服,衣摆繁琐但样式保守,就连袖口处也做了细节上的处理:“峰内规定如此。”他也很无奈的笑道:“还好玄老先生的校服颇为好看,不然我也受不了。” 韩芸听着他们二人所说,心中暗暗琢磨着,忽然... “等等。”韩芸心头一跳:“你们都已经去峰中求学了?” 顾晨一拍脑门:“是啊!你这几天一直昏睡,齐仙君倒是来了一趟,说待你醒来后再同他联系。” “呃......”韩芸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拜齐恒为师,梦中的“韩凌芸”同样也是如此 究竟是梦境预示着未来,还是已经既定的结局? “齐仙君......”韩芸难得的面露尴尬:“有没有做什么?” 万玄昭道:“他要了你的生辰,只是见了你一面。” 顾晨接道:“不过你还在昏睡,所以仙君便也是远远观望,并未做什么。” 叶景天不知何时端上了果盘,盯着顾晨面前一下未动的汤:“怎么不喝汤?” 顾晨摊开扇子自顾自的扇了几下:“我可不想喝这种东西。” 叶景天道:“所以就喝酒?” 顾晨慌忙挡住酒瓶口:“可别打我酒的主意。” 叶景天手指抚上那酒瓶,只是眨眼的功夫,顾晨瞬间跳了起来,失了以往的少爷风范,将酒瓶倒了倒,刚刚还半满的酒一滴也不剩了:“你把我的弄到哪里去了!” 韩芸确是看的清楚,一股淡淡的灵力从酒瓶中透了进去,将满的酒水瞬间带走了 与其说是带走,不如说是被那股灵力吸走了 韩芸讶然的看着面不改色的叶景天,按理来说如此高浓度的酒水,就算是再能喝的大汉也该是醉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股灵力已经带着酒水回到了他的体内 可这人就连面上的红晕也没有 叶景天回身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峰内再见吧顾少。” 话音刚落,他便瞬间从面前消失了 顾晨愤然的用扇子敲了一下空荡荡的酒瓶口,瓶身发出闷响,里面的确是全空了 “等着回去再收拾你。”他下意识的磨了磨牙道 第127章 再次回到 “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去趟峰内了。”顾晨摆摆手,大堂之处就是他刻下的阵法,是与他父亲所建立的仙剑峰所相通,只需催动阵法便能瞬间到达 万玄昭扒拉了两口饭:“慢走。” 顾晨拍了拍他的肩:“回头有时间切磋切磋。” 万玄昭刚咽下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赶忙咳嗽了两声:“顾前辈,万某哪敢啊!” 韩芸眼神越加复杂起来,万玄昭和顾晨两人分明是平辈,为何会称之为前辈? 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真不是她所想的如此亲密 梦中的世界,亦真亦假 “想什么呢?”顾晨用扇子挑了一下她垂落的发丝:“先走一步了。” 韩芸点点头,早已习惯顾晨的挑逗:“慢走。” 顾晨这才心满意足的摇着折扇跑了 扇子转过来的一瞬间,韩芸似乎看到了一幅熟悉的山水画,那幅山水画在梦中曾出现过 “说来......来此地这么久,还未见过顾家主。”韩芸道:“顾家主的常随身的好像也是一把折扇———名为呼风唤雨扇。” 万玄昭蓦地抬头,眼神中闪着奇异的光,叫韩芸心中生怯 “你怎知顾家主的武器是一把折扇?” 韩芸连忙圆话:“记忆中的确是见过顾家主,而且何人不知顾家主呢?顾晨的随身武器也同样是折扇。” “呼风唤雨扇至今为止世间只有一把。”万玄昭静默了许久才道:“......顾晨的那把应该是地摊淘来的。” 韩芸想到顾少爷也有去地摊上淘扇子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他也为了一把扇子能做出购买赝品的事。” 或许万玄昭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亲近的人 韩芸晕乎乎的想,他为何也会来到这个世界呢? 这个世界究竟要让他们做什么呢? 正想着,堂内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扶着门框而立,孟韵晟怔怔地不知站在门口想什么,直到韩芸朝他招了招手,这才一路兴冲冲地跑来 小脸红扑扑的,这几日在顾府待着,面色红润了不少 “怎么了?”韩芸忍不住下手捏了捏他白嫩的脸蛋,孩童额头上满是汗水,想来是修习过剑法了 “师尊的要求已经完成了。”孟韵晟道:“门外有个不速之客,说一定要见你。” “何人?”韩芸心头一跳,心中隐约有了数,刚站起身来,大堂中的门又被推开了 梦中的场景照实的出现在眼前,韩芸呼吸停滞了一拍,青年负手而立,宛如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一袭白衣款款落地,腰间佩着大约是“无悔” 等那人走近了,韩芸终于看清了那佩剑上的剑纹———的确是“无悔” 韩芸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过于灼热,浅淡的移开双眸:“师尊这是来接我去峰中?” 齐恒薄唇浅笑道:“当然,等你许久了。“ 韩芸忽听到万玄昭轻咳一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还未行礼,梦境之中的齐恒仙君并不喜别人向他行礼,即便是”韩凌芸“也都是走个过程 韩芸思索了两秒,这才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师尊关心,凌芸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将我小徒弟带入峰中随我修行?” 她感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抓紧了,身边也同样传来孟韵晟发抖的童声:“齐仙君......” 韩芸微微一愣,孟韵晟为何会知师尊姓齐? 不等她多想,齐恒摆了摆手道:“既然都见过了,就不必多礼了。” “自然是准了,不过要是带着徒弟,可要看好。”齐恒稍一抬手,一幅画卷从怀中滑落,灵力缓缓的托起画卷将其摊开,画卷上赫然是一副山水图 这图案甚是眼熟,韩芸心中一惊,这画中便是绝情峰内,她曾在梦中将绝情峰中的一草一木都踏足过 在这样的峰中生活了些许年,再次见到竟心中无限感慨 韩芸朝漂浮中的画卷伸出了手,还未触碰到,她忽然回了头,恰好和正在看她的万玄昭对视 对方也愣住了,像是没想到她会回头,眼睛忽然眨了眨向别处看去:“回见。” 韩芸被他的反应逗笑,一只手拉紧了身旁的孟韵晟道:“回见。”说完,便触碰到了那幅山水画,眼前一白,身体便被拉入了其中 再次睁眼,四周的一切又是那么眼熟,包括立在山脚下的那块巨石——上面字迹工整的写着“绝情峰”三个大字 只是不知齐云是否也在此地,韩芸四周观望了下,本该梦中出现的大师兄并不在此地,却看到了逗弄花草的小徒弟 “师尊这里便是绝情峰吗?当真如此好看。”孟韵晟站在巨石前,刚要踏上上山的青阶便被一股难说的力道推了回去 幼小的身体重重跌在地上,孟韵晟不怕疼,马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为何会如此?” 韩芸皱起眉头,梦境之中她初次上山是齐恒一步步的带着上去的,青阶变幻莫测,当时年纪幼小,并未发现这青阶的不同 “走吧。”齐恒不知何时从她身后走出,轻推了一把:“你在前方走。” 韩芸垂下眼眸,并未走动:“师尊,凌芸想不明白。” 齐恒浅笑:“日后便明白了。” 韩芸不疑有他,虽心中疑惑,但对齐恒她总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着的,于是一步步朝着青阶走去 踏入青阶的第一层,她脚下微顿,四周的场景忽然变了,一股透着冷意和萧瑟的气力从四周散开,景色仿佛变了色,青葱盎然之色变得萧寂 她在这峰中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再踏步向前,整个四周再次变换成昂然绿意,韩芸疑惑的想要回头看去,耳边却响起了齐恒的声音:“别回头。” 她再次定了定神色,一步步走上蜿蜒向上的青阶,不知是错觉,她竟不觉这路途遥远,要知道,梦中的绝情峰“韩凌芸”年纪尚小,一路走走停停,总觉得过了许多时间 “你是何人?”一个淡蓝色衣袍的小弟子忽然拦住了她 “为何会在我绝情峰内?峰主在何处?“小弟子年岁不大,个子也堪堪到她肩膀,却十足十的气焰嚣张:“未经峰主允许,谁也无法踏足此地,你究竟是何人?” 韩芸这才发觉眼前的万里青阶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耸一耸的山峰,无疑是绝情峰的内部 淡蓝色衣袍的小弟子仍然喋喋不休:“这地方凡人已经许久没来过了,你......你可要报上名来。”他支支吾吾着,心中也没了底气,毕竟能独自踏上峰内的绝对不是什么弱者 韩芸回头望去,身后哪还有齐恒的影子,只有孟韵晟呆呆的站在那 韩芸:“......” 韩芸道:“我名为韩凌芸,是绝情峰内的弟子,大典上拜过齐仙君为师了。” 那小弟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对,原来是峰主的徒弟。”说着,便一边走一边道:“我带你去峰主的住处,我名为徐命凡,当才属实是失礼了。” 韩芸笑道:“不必在意。” 徐命凡年岁并不大,一路上碎碎念着峰内往事,走到一处居所才停下来:“这便是你的居处啦!峰内并没什么人,若是不习惯可以跟我说哦!” 小小人儿还是孩童模样,却管理着峰中大大小小的事物 “师尊不管吗?”韩凌芸疑惑道 徐命凡自豪的拍了拍胸脯:“他老人家忙碌了一辈子了,他多休息会儿,做这些事是我的荣幸。” “这凡尘居是有些偏僻了,但峰主说很适合你,寂静的很。” 韩芸蓦的抬头望去,那牌面上刻着———凡尘居! 第128章 天机 凡尘居的布置和梦中不能说是差不多,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小院中沉寂着一处池水,还是活水,孟韵晟好奇的将手探入其中耍了会儿水,好奇宝宝似的将头埋入泉水中看 韩芸走入正居,居处和梦中更加相像了,就连床边的帷幔都与梦中相同 她伸手摸了一把,就连触感她都有所相熟 “哎哎哎!你可不要掉到水里去了!”徐命凡从后面将孟韵晟抱起,不顾对方的反对和挣扎,用袖口将他的脸擦干净:“你刚刚那么做可是会死的!” 孟韵晟挣扎无果,一口咬住了徐命凡的手腕,疼的小孩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再怎么说也不能咬人啊!” 韩芸连忙拉开了两人,教训完孟韵晟又安慰了徐命凡 两人都不是安静的主,徐命凡也同样是孩子,但个子要比孟韵晟高上些许,只要韩芸稍一不注意,两人便在后方掐了起来 这让韩芸也很苦恼 忽然院门被敲了几下,咚咚两声,韩芸抬头望去,果真是齐恒 他正斜斜的靠在门边,抱着手笑着,韩芸总是会被这副场景看的愣了神,不论是梦中的“韩凌芸”还是她 “安顿好了吗?” “好了。” “那走吧。”齐恒拂袖转身便要离去,韩芸也随着跟上 两道灵光闪过,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孟韵晟揉了一下被抓痛的手臂,韩凌芸和齐恒早就从眼前消失了 而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徐命凡折磨着他 可恶!孟韵晟咬紧了牙关,他认得这徐命凡,在魔宫时便是这小子偷了他的玉令,乱了他的军队,和仙族开战险些败阵 但最后这小子是被阿凌解决的,孟韵晟心中冷笑,当初这小子甚是窝囊,也是韩凌芸的心头肉,能看到不可一世的南冥仙长悲痛的表情,大快人心! “你可以唤我一声徐兄。”徐命凡摸了摸他的头,给他塞了一块梅花糖:“你尝尝,可甜了,是峰主从山下带来的。” “我该叫你什么,或者说你叫什么名字?”徐命凡喋喋不休道,只见冷如冰山的小孩将梅花糖丢给了他转头就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去何处,不该乱走的,我还没得到峰主的命令。”徐命凡走到门外去,在门口拦住了他 孟韵晟站在门口,第一次在他的脸上展现出了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合的表情:”我问你,这峰中是否有名为齐云的人?” “哎?”徐命凡挠了挠头:“不知啊?我没听说过此人,你......”话未说完,门砰的一声在眼前关上了,还险些夹了他的鼻子 徐命凡推了两下门没推动,耳边忽然传入一道陌生的神识:“快滚!不然杀了你。” 吓得他直接瘫坐在地上,犹豫片刻后这才踏着步子逃了 再次来到师尊的住处果真是和梦中的一样,齐恒坐在躺椅上微微后仰,双手搭在身上悠闲的很,韩芸是跟在他后脚来的,刚入居处便看到齐恒寻到椅子便坐了下来 大抵是如梦中一般,这个时候应该将手伸出去?韩芸恍惚了片刻,面前的场景完全跟梦中重叠起来,叫她不得不陷入回忆 “把手伸出来。”齐恒闭着眼,缓缓道 过了会儿,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见韩凌芸仍然是站在那方未动,便疑惑道:“怎么了?” 韩凌芸这才伸出手来,也只是试探着,若是真如梦中所将,齐恒仙君的算术了得,不知...... 不知...... 忽然微凉的手指触碰上她手腕,韩芸紧盯着那双好看的手,那手指一动,探上她脉搏,韩芸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上跳动的脉搏 “你在紧张什么?”齐恒笑道,韩芸刚抬眸看便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 师尊的眼眸是好看的,这也难怪被当时的魔尊孟思迁所掳走 “你......生辰是正月甘二吧。”齐恒问道,也不等韩芸回答,他便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天机不可泄露,你就按你想走的路走吧。” 韩芸疑惑道:“师尊这是何意?” “为师何意,你心中自然有数,只是......”齐恒慢慢踱着步子:“或许我应该教你些算术或者是剑法,但实际上你都已经会了,你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得到了些机缘,可你本身又来自何处呢?” 韩芸这下真的明白了,她不由得为齐恒精湛的算术而倒吸了口凉气,茫然的突然跪在地上:“我知晓师尊的意思,我本身来自另一个世界,我......”韩芸胸口剧烈起伏着,除了万玄昭,她竟不知师尊也能通过算术了解到———另一个世界 “当初不是想要种田吗?为何又来修仙了?”齐恒又问道 韩芸答:“因为想窥探世界。” 齐恒笑了声:“那倒不必着急,你日后记住———无论是得道成仙还是论事做人,究其根本不过是寻求本源。” “这句话赠予你,日后要怎么用,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齐恒一挥衣袖,韩芸正琢磨着此话,身形忽然被一股飓风推着向后飞去,眼前的景物越来越小,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别处飞去,这飓风充满着灵性 砰! 孟韵晟被门撞开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木剑随之掉落,紧接着看到了晕头转向的韩芸 她撞开了凡尘居的门,因为风的的运作,让她连站稳都困难 “师尊......”孟韵晟怔了怔,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却被少女一下子揪住后领带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这具身体才不过十岁,幼小的可怜,韩凌芸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紧接着身体忽然被丢到了床榻上,孟韵晟被磕得后脑一痛,可顾不得多动,他就被黑暗笼罩了起来 “想跑哪去?”韩芸用被子包裹住他,揉了揉包成粽子的小孩,敞开了一个口将其脑袋放了出来: ”吓到你了吧?“ 孟韵晟脸颊微红,头发也乱了,被韩芸按在了床上,因为身体被被子束缚导致他无法动弹 他挣扎了两下未果,便放弃了 身边的人仿佛是困了,孟韵晟感受到身前被人轻轻拍着,旁边的人轻哼着小调,手掌拍着他,一下又一下的 孟韵晟一下子就不想动了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个人轻拍着他,哼着小调哄他入睡 他越发看不懂重生后的世界了———他前世所认知的韩凌芸好像从未展现过如此的一面 孟韵晟侧过头去看,身旁的少女呼吸均匀,也不再哼曲子了,手抚在他身前不动了,就这样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睡了去 他知道,韩凌芸一定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 “你该回去了。”万玄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孟韵晟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拎了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嗯?“万玄昭道:“你的灵力在这里不管用,别做无用功了。” “她要死了!!” 孟韵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可身子过于小了,被万玄昭两下就摁在了地上:“这可不是你当初杀她的时候了。” “我不管你执意留在她身边什么意思,你若是敢动我师尊一下,我必然废了你的灵体!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永生永世都别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孟韵晟捏紧了拳头:“为什么出不去,这不是重生?” “重生?”万玄昭倘若是被一个惊天大笑话刺激到了,笑得毛骨悚然:“你以为这是重生,你不如看看,除了你我之外,又有哪些是活人?” “杀我所有至亲至爱之人,孟韵晟,当初师尊真该杀了你,你误入魔道被魔物迷了心智,你当真不觉得自己有错?” “什么意思?”孟韵晟眯了眯眼,年幼的面容上透出了危险的意味:“我们现在是在神器里面?” “孟韵晟。”万玄昭深吸了一口气:“天机不可泄漏,或许......” “时间比眼睛更能看清一些东西,剩下的,我什么也不能说。” 第129章 出院 孟韵晟闭了闭眼,在那个世界亲眼见到韩凌芸即将身死,他心中竟无半分快意,反倒是被压得喘不动气来 或许他对韩凌芸的感情并非如此 万玄昭的一番话让他不禁回想,或许他在曾经的确疏忽了一些事情呢? 可究竟遗漏了什么呢? “醒!” 韩芸被惊得睁开了眼,面前是顾苒的脸被突然放大,她不禁擦了把冷汗:“怎么了?” 顾苒笑的几乎要仰过去:“是我声音太大了吗?我一指你就醒来了。” 韩芸这才发现她手中不知从何处拿了个魔杖,兴奋的如同小孩般蹦蹦跳跳 “因为你实在睡得太久了,慕医生说一定要叫我喊醒你。”顾苒摇了摇魔杖:“醒!” 韩芸撑起身子站起来,看了看时辰的确是很久了,这一下子就睡了一个对时,屋外的门再次被拉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慕医生 “睡的如何?”慕医生扶她下床,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势:“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正常上学时没问题,但要注意不要剧烈运动。” 顾苒眼睛发亮:“那岂不是不用参加每日的跑操了?” 慕医生赞同道:“跑步也算剧烈运动,当然不可以!” 顾苒双手紧握慕医生:“可以也给我开一个病例吗?我也不想跑操。” 慕医生莞尔一笑,充满善意的笑容让顾苒再次眼中放光:“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慕医生示意她俯耳过来,轻声道:“当然......不可以。” 如雷重击 顾苒气的大叫:“我要解雇你!” 慕医生哈哈大笑:“好好好.......” 韩芸看着两人拌嘴,两人的关系并非是利益相关的,虽然嘴上谈着如此,但慕医生其实毫不在意顾苒会不会解雇她,像是早就相识的老友 “现在是晨时九点,要是着急,下午就可以恢复上课了。”慕医生道:“你们都是高三生,应该更关心学业吧!” 韩芸点了点头,算起日子来,她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学校了 现在正值大复习阶段,一班的竞争情况,还真不允许她懈怠 犹豫片刻后,韩芸便跟着顾苒去了她的新家 顾夫人给她买了套市内的房子,房子划到了韩芸的名下,顾苒将小红本递给她,指着面前的独栋,告诉她这个房子是属于她的了 韩芸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普通人奋斗半生也难买得起的房子陷入了沉思 顾苒见她不动,还拉了她一把:“快来啦!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们可以一起住在这里,我名下的房产多了去了,你想住什么样的我过给你就好啦!” 韩芸被她半拉着到了里面,里面已经装修完毕,足足有三层,一楼是待客厅,客厅中央甚至还摆了个钢琴 二楼才是居住区,韩芸的所有行李都放入其中,顾苒一一介绍着,这里是衣帽间......这里是洗浴间......这里是书房...... 三楼是阳台和运动区,顾苒大手一挥:“这里所有的布置都是我为你选的,怎么样?” “好看吗?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简洁风?”顾苒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替你选了套床上用品,怕你不喜欢鲜艳的颜色,床铺就跟我的一模一样,你放心住就好。” 韩芸目瞪口呆,短短一段时间被连着震惊了三次 每一次都是无比炸裂的程度 茫然之后,她竟从顾苒身上看到了一丝顾晨的行事手段 “好看......你们对我也......”韩芸忍了再忍才抑制住内心:“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她记忆中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味道是香喷喷的,不知道是什么味的香薰,床铺也是柔软的,好像一躺下去就陷入其中了 自己的书桌,椅子,衣服...... 她甚至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这些东西 “这些所有东西都是属于你的。”顾苒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那书是韩芸幼时看过的 顾苒想,虽然她身为富家的小姐,但她至少算是个“好”小姐 初中时,她不知为何非要跟着这个新转来的同学,这个名叫韩芸的转校生总是害怕,疑心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 那个时候她们必须每日穿戴整齐,背上小书包,但是这个转校生并没有书包和课本 因为课本费她还没交,顾苒是在办公室里偷听到的,书本费并没有多少钱,甚至连她零花钱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第二天,坐在教室里第一排的转校生就拥有了课本 顾苒坐在不远处托着脸笑出了声,结果就是被老师提溜起来站了好一会儿 那个转校生忽然间看了过来,两人对上了眼眸,顾苒心虚的别了过去,但似乎那个转校生还是知道了 钱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太没有意义了 她要多少有多少,可世间就是有人需要“钱” “《米丽小姐的兔子》你喜欢这本书?”顾苒疑惑道,图书馆里转校生一直抱着它,这本书的确是近几年流行的小说,班上也有不少人偷偷买来看,但顾苒她早就看完了 转校生没反驳也没赞同,顾苒心想,她大抵是喜欢的,但是不肯说 “图书馆也不能借吗?”转校生执拗道 顾苒看着书上的红标,摇了摇头:“这本不可以,上面有标注。” 等转校生走后,顾苒绕了条小道再去时,那书架上唯一的书已经被买走了 可惜了 这本跨越三年的小说终于再次出现在顾苒的手中 顾苒翻开那本书的第一页,上面干干净净的,她拿起笔在书页上一笔一划的写下———“顾苒赠韩芸之书,生日快乐” 韩芸心尖仿佛被泡进了泉水中,暖洋洋的,但仍然道:“今天可不是我的生日。” 顾苒笑嘻嘻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告诉我你的生日,当时很想送给你,可惜并没有赶上,所以就当作补给你的。” 韩芸仍然执拗道:“我并没有送过你很贵重的礼物。” 顾苒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我就喜欢你编制的毛巾,做的花束,写的祝福信.......我从小到大就不缺钱,唯一需要的其实......”她顿了许久许久,顾苒觉得再说下去有些肉麻了便住了口 可心里还是一下又一下的冒着泡泡,兴奋的不行 韩芸再次回归了学校,恒桥一中此时正处于午休时间,一班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刷题之中 韩芸刚推开教室门,竟没有一人抬头 这恐怕就是学校要求的0抬头率吧 韩芸在班中扫了一眼,秦念念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手里还握着笔,而她身旁的桌子却没了影 韩芸不好打扰到别人,午休时间大家都在睡觉,便随机拍了拍前排刷题的同学:“不好意思,你知道我的桌子去哪了吗?” 前排的小同学咬着笔杆思索着,忽然抬眸看到韩芸,整个人也震惊了一会儿,顺着韩芸指的位置看了一眼:“不知道啊,你很久没来,那个位置空了有一段时间了。” 韩芸道谢后便离开了,不知道午休时间办公室是否还有老师在,她打算去碰一碰运气 还未走到办公室,便看到厕所旁斜斜的歪着一个桌子,桌子腿都已经不再健全,韩芸看着眼熟便凑过去观察了一番 桌子上还贴着名字——“韩芸” 韩芸:“......?” 第130章 你是谁 韩芸捡起被敲断的桌子腿,看断裂程度应该是修不好了,桌子里面是空的,她的课本和笔记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她摸着空荡荡的抽屉,里面不知道洒了什么,难以言说的臭气扑面而来 韩芸将那个断掉的桌子腿收了进去,打算拖去体育馆修理一下 这点重量,不过如此啦!韩芸喜滋滋的搬起,身上的伤口隐隐有拉伸的感觉,但并不疼,她应该是全部愈合了 反倒是现实世界里的身体略有些脆弱,没搬一会儿她便停下来歇歇 午休的时间就连走廊上也安安静静,一班在最高层,要想去体育馆还是要从楼梯上下去 学校是精明的,韩芸忍不住吐槽,超过一定楼层就得建电梯,而学校的最高层刚好卡在“一定楼层” 吭哧吭哧地搬到还剩一层,韩芸这才停了下来,午休时间不算长,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人从宿舍里出来了 阳光下,学生们盯着没睡醒的眼,迷迷糊糊的朝着教学楼走来 最后一层了,韩芸提了一口气再次搬起桌子,离成功就差不远了 忽然不知是谁从后方推了一把,韩芸整个人连同桌子倾倒而下,下意识间她抱住了自己的头 “啊!!有人摔下去了!!” “快叫老师!!” “同学你没事吧?” 韩芸心想她也真是有些多灾多难了些,人也被摔懵了,哪里都疼,耳朵有片刻的耳鸣 有人将砸在她身上的桌子推开,吵吵闹闹的台阶上众人都惊慌失措了起来 隐约间,韩芸似乎听见有人说 “流血了!有血!!” 她这才下意识的捂住腹部,那里湿润一片,到底还是伤口撕裂了 她怔怔地坐在台阶上,身旁全是询问她的同学,抬起手来,手上的鲜血还是把附近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韩芸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好像是被校园霸凌了 身后乌泱泱的全是人,她回头看去,当时楼梯间人多且杂,她也不知究竟是谁推了她一把 忽然她肩上一重,不知道是谁将校服套在了她肩上,韩芸蓦的抬头,一个高挑的少年推开一个又一个看热闹的人,将她从台阶上抱了起来 “医务室在哪?”少年冷冽的声音颇为耳熟,韩芸靠在他身上没敢乱动 有同学指了一下,少年便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了 韩芸很想问他是谁,可磕的生痛的脑袋不允许她多想,没有流血,多半是肿了 “怎么掉下来的?” “不知道。”韩芸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抬头看了一眼少年,脸黑的吓人,韩芸咬了下唇,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处惹他生气了 医务室并不难找,少年却带着她绕了一个又一个圈子,韩芸只好小声告诉他路线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校医务室,韩芸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都不是省心的 伤口并不严重,只是拉扯到了渗了血,补好线消毒后便没什么事了 韩芸赞叹,恒桥一中别的不说,医务还是很负责的 少年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韩芸被盯得心中发怵,道:“谢谢你啊同学,我叫韩芸,你叫什么名字?” 她扯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完美的笑,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并然笑不出来,但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好感 “我......我不是这里的学生......”少年正襟危坐起来,像是回答老师的问题,忽然站起身来走来走去:“我......我去给你找点水......” 韩芸看着他心急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指了指前方:“那里有饮水机......” 少年哦了一声,矮下身子捣鼓起来 韩芸疑惑看他略显笨拙的模样,道:“下方有纸杯,可以用那个......”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少年嘶了一声缩回了手 像只鹌鹑一样收着手,垂着脑袋,看着哗啦哗啦流的热水 韩芸:“......?” 韩芸犹豫再三,在医务室的床上挣扎了许久,终于缓慢的站起身来,关掉了即将溢出来的热水 少年的头发稍长,额前的黑发盖住了眼睛,韩芸并看不清他的神色 “好痛。” 韩芸低头接水的时候,蹲着一动不动的“鹌鹑”终于发出了他第一句话 “手拿出来我看看,烫到哪里了?”韩芸盯着他缩起来的手臂,少年磨磨唧唧的才将手指伸出来 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长,骨感又漂亮,韩芸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并没有学习时留下的薄茧———好像从未受过学习的苦 韩芸正欣赏着,少年忽然一翻手掌,掌心都被烫红了 “你......”韩芸带他去水池边上开着凉水冲洗,正常人都不该烫伤手掌,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从她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你是不是拿手去接水了?”韩芸问道 所幸饮水机中的热水并不热,冷水冲了一会儿就差不多好了 “嗯。”少年好似慢半拍,黑发之下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韩芸总觉得他是在偷偷看自己 “痛吗?”少年忽然问道 韩芸眨了眨眼,恍惚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在问自己,连忙热心的拍了拍他:“早就不疼了,这点痛没什么事。” “还是多谢你,这位同学。”韩芸笑道 韩芸越发的觉得,这位同学并不像刚开始的那么外向,反倒有一些害羞 为了防止他再蹭到烫伤的地方,韩芸用创可贴帮他贴上,少年没挣扎,反倒是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这是什么?” 韩芸耐心的回应道:“创口贴,哪里受伤贴哪里。” “会恢复吗?” “看你体质。” “你刚刚在喝什么?” “水。” “那个大桶为什么叫饮水机?” “因为可以用它喝水。” “那个......”少年刚想继续问下去,韩芸立马出声打断了他:“如实交代,你是隔壁华城二中派来的奸细吗?” “什么是华......”话没说完,韩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少年的眼睛几乎被黑发盖住 “别再问了,算我求你。”韩芸撩开一点他额前的黑发,看清容貌后,她迅速的再次盖了回去,略显尴尬的咳嗽了声:“没什么。” “你继续问吧。” 少年张了张口,刚要继续问下去,医务室的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了 第131章 谢南风 “韩芸!”顾苒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韩芸身上 “听说你摔下楼去了,没事吧?” 韩芸下意识摸了一下刚恢复好的腹部:“无事,好像被人推了一下......”话音刚落,顾苒愤怒的一个箭步冲刺过来,刚要触碰到韩芸,便被人挡住了 顾苒鼻尖差点碰上这人的衣服,便被人拉着胳膊拽开了 头一次被这么拉开,她还有些不适应:“你是谁啊?!” 韩芸从少年身后探出脑袋来:“这个是......刚刚救我的人,是他带我来医务室的。” 顾苒神色大变,连忙握紧了少年的手摇晃:“兄弟,太感谢了!” “还好有你,不然我家韩芸可就受苦了!”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抹了把泪:“多谢这位兄弟仗义......” 顾苒叭叭一顿感谢完,两手抓住少年胳膊,向旁边一推,绕开了他径直走向韩芸面前,仔细检查着:“是谁推的?不会又是凌狗蛋那群人吧?她们竟然敢这么做,难道不怕我调监控吗?” “可恶,这里怎么肿了这么大一个包,可恨!” “胳膊怎么也磕紫了,必须得赔钱!赔钱!” “之前的伤口没事吧?哦我的天!这群该杀的小人!” “腿呢?腿没事吧!!” 韩芸压下顾苒要扒她裤子的手,慌乱道:“腿、腿没事。” 韩芸安慰了几句顾苒,当时台阶上到处都是人,她并没有看清是谁推的她 “我的桌子坏了,我还要去体育馆修理。”韩芸道 顾苒愤怒大吼:“我这就命人换套全新的,镶钻的!” 韩芸弯了弯唇角,心上酸酸麻麻的,但仍然道:“不知道是谁弄坏的,她们是朝我来的,这件事你还是别插手了。” 顾苒愤愤道:“定然是凌狗蛋她们干的,我知道她们早就想报复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顾苒撇撇嘴,但事实上恒桥一中的管理颇为严格,就算是她这样有头有脸的富家小姐也难以从中作梗 她对这样人人平等的地方又爱又恨 韩芸耸了耸肩:“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会让她们赔钱的。” 顾苒竖起大拇指,表示非常赞同她这句话 这时候两人才注意到一旁沉默不说话的少年,顾苒一拍脑袋再次想起来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 “救命恩人,还不知道你姓名呢?” 少年额前的黑发盖住了眼睛,韩芸总是忍不住去瞟,不知道此时的他又是什么样的神色 顾苒大大咧咧的拍了几下少年的背,力道之大足以让少年趔趄了下:“别不好意思啊恩人,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呢?没怎么见过呀?学习应该很好吧?” “学习......不好......”少年犹豫了片刻才说道: “姓名......谢南风......”少年咬着牙,这句话不像是自然说出口的,更像是硬挤的 顾苒眼眸一亮:“好名字啊!害羞什么?” 谢南风没理她,兜着圈子转了两圈,走到医务室的门就要推开,速度太快,头砰的一声撞在了门上 顾苒:“......?” 韩芸:“......” 韩芸道:“那个门是拉的。” 谢南风略感激的深深看了她一眼,虽然黑发之下并看不清他的眼神,拉开门走了 等谢南风走远了,医务室里阵阵爆笑 顾苒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不能动了:“不是......他这也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我不能动了哈哈哈哈哈……” 韩芸也很想笑,但怕再笑就得再做手术了 顾苒稍作休整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待会可能要有老师来此处,便刺溜一下几步躲到了窗帘后面 韩芸也迅速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装作很虚弱的模样———不是装,她现在真的很虚弱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了走道上高跟鞋的哒哒的声音 医务室的门被拉开,一个身材婀娜,鼻梁上挂着单边眼镜,手中甚至还抱着教案的女人走了进来:“一班的韩芸是吧?” 韩芸翁声应着,这个女人是一班班主任,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同学们都很敬畏她 “具体伤势我听校医说了,你前段时间在游乐园的事情我也有了解。”班主任收起了单边眼镜,摘下眼镜后,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能在一班待着自然证明你的学业并不差,韩芸,学习这么重要的事午休时间就别搬着桌子乱跑了。” “快要上课的时候人自然多,不小心摔下去也怪不到别人身上。” 韩芸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为什么就不能静下心来在教室里学习呢,你身体明明刚痊愈,医院那边已经跟我申请了不可剧烈运动,你算是我们学校的先例,等身体好了我们还是要恢复跑操......” 班主任握住韩芸的手说了很多,直到确实是没话说了,才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晚自习就回来吧。”离开了 高跟鞋的声音刚走远,顾苒就气的一把扯开了窗帘:“她什么意思啊!升学率能比人还重要?” 韩芸摊了摊手:“在校方那边,我这件事的确是小事,倒没必要在事情上面多做功夫。” 顾苒不服气道:“可对你来说,这件事———很大!”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不一直是学校的作风吗?”韩芸倒没在意,毕竟这样的学校不止一所,其实只要调了监控就能知道是谁,班主任心里也清楚,但谁又会在快要高考的节骨眼上把小事闹大呢? 顾苒咬牙道:“要知如此,我何必来这里。” 韩芸站起身来,拍了拍她,富家小姐现在正在气头上:“你不在意,我可在意!” “走,陪我送桌子去体育馆修理一下,我一个人搬不了。”韩芸作出一个自认为很可爱的笑容,却遭到了顾苒的阻止 “别!别用那眼神看我!”顾苒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杀伤力很强,我陪你去就是了。” 韩芸缓缓移开了目光,反正目的达到了 但是真的很奇怪吗,杀伤力很强吗? 第132章 体育馆 “好了,这个桌子你不要动了。” 顾苒将摔在楼梯间的桌子搬了起来,上课时间走道上没有人,更没有人会理这个没人要的桌子 韩芸将掉出来的桌子腿塞进了抽屉,轻拍了两下桌面:“能拿得动吗?” 顾苒一挑眉:“当然,两步路的事,这两天在寝室躺的———你让我运动一下吧,不然一站起来我就低血糖了。” “问了你们班里的同学我才知道你桌子不见了,我一直以为厕所旁边的坏桌子是哪个不学好的,竟然......是你的......” “你也真是的,这种事就应该让程岚鸣那小子来,他可闲的没事了,在班里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 顾苒一路上唠唠叨叨,韩芸在前方开路应着,她也心满意足唠叨下去 直到来到体育馆那儿,两人这才放慢了脚步 中午上课时间,体育馆内静悄悄的,平常在休息时间有很多人会来此打球,甚至有的时候会在此处见到程岚鸣的身影 “喂!”顾苒喊了一声:“没人的话我就把这拆了!” 韩芸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这是威胁人家吗?” 顾苒跺跺脚一脸不屑道:“你听着,你看他出不出来。”说着,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断掉的桌子腿,朝着一个破旧的三轮车咚的一敲 咚! 咚咚! “你!” 韩芸闻声望去,体育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旁散落着体育用垫,一层又一层的摞的很高,而在最高的垫子上面,探出了一个灰扑扑的脑袋 “死妮子!你这是干啥!”那人从垫子上一跃而下,抖了两下身上的灰尘。几个快步跑了过来 顾苒掐着腰指了一下旁边的桌子:“老陈,我桌子坏了。” 老陈搓了两下手,看了一眼那几乎站不稳的桌子,两只手指搓了搓,那是一个要钱的姿势 韩芸大惊:“学校的修理不是免费的吗?” 老陈嘿嘿一笑:“那不成,到我这儿得收钱。” 顾苒摘掉手腕上一个玉镯递给了他:“这点小钱能成不?” 老陈面不改色的将那玉镯收入囊中,脸上瞬间换了一副谄媚样儿:“自然能成,我现在就给你修好。” 说着,就开始蹲下身子开始他的修理专业 途中韩芸几次拽了顾苒,花一个玉镯的钱当作修理费也太不值了 可顾苒只是静静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桌子没几分钟就按上了好腿,老陈扶了两下桌子,确定稳当了后道:“桌子成了,没啥大事了,顾小姐慢走哈。” 顾苒倒是不客气:“行,至少看着能用。” 老陈笑了笑,再次摸了一下怀中的玉镯,一路笑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 大抵是去换钱去了 关于玉镯的事,韩芸还是想拉着顾苒聊一聊,谁知顾苒听闻只是摆了摆手:“那镯子是假的。” “你当真一点不知道?”顾苒疑惑道:“这段时间好几个学生丢钱的事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查监控才发现是修理系的老陈偷的,但碍于这老头子家里有点东西,花了点钱让学校通融的。” “那老头家的儿子是陈氏集团的总裁,儿子是幼时送人的,那老头从一开始就是个赌鬼,儿子长大了出息了,便想要回去傍着儿子过日子了。” “人家陈总面子上过不去,私底下得给这老头个工作,便安排进这学校里来了,当个修理工最清闲的活,拿最高的工资。” “就这,还不肃静呢。”顾苒撇撇嘴:“你可别乱说哈,这话也是我从酒会上听来的,没几个人知道,富圈里都知道呢。” 韩芸点点头,担忧道:“你塞给他假镯子的事......” 顾苒大手一挥:“我知道,他肯定会报复来的,所以......”她一把扛起桌子,那桌子在她手中似乎变得轻巧无比:“我们快跑!” “什么?”韩芸惊讶之余,顾苒已经扛起桌子跑开了 两人刚要撤离体育馆,便听到了陈老头蹬三轮车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换了个方向逃去 “草!居然是假的!” “顾苒这死丫头竟敢骗我!” 体育馆分为三层,一层便是学生们运动的篮球馆,韩芸刚跑到二楼便听见陈老头的叫骂声,一声比一声脏,酒瓶子被摔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臭婊子!” 韩芸轻点打开了杂物间,顾苒将桌子塞了进去,这趟操作下来,声音是没发出,两人却累的够呛 顾苒跟她咬耳朵道:“刚刚跑那几步,没事吧。” 韩芸摇了摇头,要是真这么容易有事,她也不用活着了 两人刚歇了没几分钟,楼梯道上便传来了男人低声怒骂和酒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韩芸一惊,拽起顾苒就往别处跑,轻手轻脚走出杂物间后,二楼便是一个环形的轨道,短护栏之下是石砖垒的,两人矮着身子从下方爬了过去 爬到一半,她忽然听见顾苒在后面嘀咕了一声:“怎么一股酒味?” “快点走......这人喝酒了有暴力倾向......” 韩芸本来匀速爬行着前进,听到这句话,人爬的飞快 顾苒同样也不甘示弱 潜在的危险也是危险 两人刚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到对面的楼梯间,紧接着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门被踹开了 “臭婊子的桌子还在这......难不成还在这儿......” “哈哈哈......” 声音从远处传来,正好是对面,二层是环形的,在东西两边各装了楼梯,方便学生们上下楼,而发出动静的就是她们刚刚待着的杂物间 韩芸汗毛直立,顾苒更是吓得脸都变了,她俩愣是没想到陈老头会回来得这么快 “早知道花钱消灾了,我......我又不差那两个臭钱......”顾苒哆嗦着,被韩芸拽了一把拎到楼梯上 整个人六神无主的被韩芸拉到了三楼才缓了过来 三楼是舞蹈房,韩芸自打来到这个学校起就从未踏足过三楼,对三楼的装修也甚是不熟 体育馆三楼相比于一二楼,光线要更明亮,几乎是不打灯也明亮的过人 “我以为没有三楼。”韩芸震惊的在四周观察了下,三楼是直接封了顶的,几乎一整个三层都是舞蹈房 舞蹈房又分为了好几间屋子,韩芸挨个推着,全都是上着锁的 顾苒还沉浸在惊恐之中:“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老头,上次他连连收了修理费好几千,还抢走了一个贫困生的学费,我是......是气不过......” 韩芸安慰的拍了拍她,拉着她走向最后一间舞蹈房,尝试着推了推,还是锁着的 韩芸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如此,这三层只有一条中间的走道,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舞蹈房了,却是所有的都上了锁 楼下又有些动静,顾苒这次终于坐不住了:“要不我给他道个歉吧......再多给点钱......“ 韩芸也面色不太好:“这样的人,没办法道歉的......” 她幼小就接触社会,什么样的人都略接触过,这样的恶人,是拿钱也压不住的 吱呀—— 韩芸忽然愣住了 最后一间舞蹈房居然打开了一条缝 第133章 江蓉 韩芸愣了一下,顾苒却仿若是看到了光,推了一把那门,一手拉着韩芸躲了进去 咔哒—— 两人刚进了舞蹈房内,身后的门便被轻轻锁上了 韩芸一颗悬挂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抬眸间却看见了一身舞蹈服的少女,她婷婷的站在那儿,阳光恰巧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 光! 韩芸心脏砰砰直跳———救命恩人真的很美 她长发披肩,身上少了校服的束缚显得欢快自由,少女垂着眼皮,发丝在阳光下发着光 咚! “跑到哪里去了?” 咚!咚!咚!一连四间舞蹈房都被踹响,韩芸索性闭上了眼睛 顾苒半个身子都靠在地上,跟没骨头一样直接瘫倒在地上 韩芸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舞蹈房的少女已经走到一旁的杆子上靠着压腿了,好像丝毫不在意 但门外骂声一片 “臭婊子!” 咚!!直到陈老头踹响了最后一间舞蹈房的门,门砰的一声闷响,终究是没打开 咚咚!!门外那人仿佛泄气般,狠狠捶了一下 “臭娘们别让我逮到你!” 听不清门外的人嘟囔了什么,只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像是下楼了 顾苒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终于是松了口气:“江蓉,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舞蹈房,我怎么不能在这?”江蓉捂唇轻笑道 韩芸愣了一下,少女几个小跳过来,足尖点在地面不发出一点动静,落地之时转了个优雅的圈,伸出手开始向韩芸自我介绍起来 七班的江蓉,她们三个之前是见过的,因为高二时在隔壁班,或许是见过脸缘 “一班的韩芸,我认识你。”江蓉优雅的伸出手,轻轻的握住韩芸的手晃了晃:“你曾经帮助过我,所以我记得你。” 韩芸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 任凭她怎么想也回忆不起,究竟是在何处帮了江蓉 江蓉道:“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对你却记得,韩芸同学忘记了也好,那种记忆没必要留着。” 韩芸再次询问,但江蓉只是一笑摆手回避了这个话题 “老陈差不多五点多就会离开。”江蓉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那是一个儿童电子手表,亮着微弱的光,似乎快要没电了 “你们招惹到他了?” “说来话长了,总之他是要找我们的麻烦。”顾苒抱着手道,观察了下四周:“你不回班是来了这地方?怎么连被子和食物都有......” 韩芸也注意到了,宽敞的舞蹈房内,在一个角落中放置着书籍和被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台灯,背包里放着满满的食物,垃圾也有序的放在塑料袋里———这是住在这了 江蓉抿了抿唇没说话,但顾苒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转移了话题:“这老陈也真是的,话说你是怎么有舞蹈房的钥匙的?” 江蓉从背包里找出一串钥匙:“我是今年的艺术生,恒桥一中之前的舞蹈老师休产假,直到艺考也不一定能来,所以就把钥匙交给我了。” “今年只有你一个艺考生吗?”顾苒疑惑道 “恒桥一中也是出了名的成绩好,除了我,应该是没人了。”江蓉甩了甩手中的钥匙,发出哗哗声,吓得顾苒差点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别晃了,待会那死老头子再上来我会吓死的。” 江蓉咯咯笑着,韩芸摸了摸墙壁上贴着的隔音板:“这个房间隔音很强。” 顾苒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但仍未到时间,江蓉边摊开了自己的被子,够大,三个人躺下刚刚好 顾苒嘟囔着:“要不是我们三个身材好,不然这都躺不下。” 江蓉笑得开心,蹭了蹭柔软的被子,舞蹈房在三楼甚至还有地暖,被子也烘的暖和 刚要再说些什么,两人同时看到了躺在中间睡熟了的韩芸,纷纷噤声 韩芸几乎是刚挨上被子就没了动静,再次睁眼,是凡尘居的夜晚 月影斜斜的移动在高空之上,凡尘居外种着成片的竹林,竹叶簌簌,她赤脚踩在地面上,灵力虚虚的托在脚底,以免弄脏的脚 绝情峰的夜晚有些寒,韩芸随意坐在竹林旁赏着弯月,巧的是,刚好有个竹椅 她刚坐下,肩头似乎落了件重物——是件衣物 “师尊是火灵根,夜寒肯定冷。” 孟韵晟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的,他身上换了套新的淡蓝色衣服,韩芸一眼便认出是峰内普通弟子的校服 再一看身上披着的,仍然是雅白色,是关门弟子的校服 韩芸总是忍不住将梦境与现实结合起来,印象中她记得齐云的校服虽然是也是雅白色,但并不常穿,基本上都以淡蓝色衣袍示人 据说是为了和峰内弟子能更好的打成一片 韩芸淡淡的嗯了一声:“把你的剑法挥给为师看一遍。” 孟韵晟应声,有模有样的开始挥起来 “手要再高些。” “手腕别那么僵硬。” “不对。” “这里剑尖要压下来。”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韩芸终于坐不住了,一手托着孩童手臂一手扶住他身形:“底盘要稳住。” 手下的小孩身子反而比以往更加僵硬,韩芸忍不住轻敲了他一下:“专心。” 孟韵晟应了一声,这才严肃起来 韩芸再看了许多次依然是有所欠缺,从戒中找出自己的入尘,示意他躲远些 百溯剑法一共九式,她自己也才练了一半,但在梦中她却是将全部都学会了,只是没怎么实战过 “韩凌芸”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若是问她自己,只能说她也不清楚,梦中仿若是过了三四年,韩芸也跟这那个“韩凌芸”一同度过了三四年 多多少少应该都会了 入尘一出,手中的剑仿佛忽然有了灵性,韩芸每每挥出一式,它是有所感的收敛了光芒 前三式倒是符合了当时“韩凌芸”初入峰内的心境,少年总有无所畏惧的气势 到了第四式,她自己便尝出了一丝悲凉的气息 韩芸意念一动,剑法的全部招式都借由入尘挥了出来,“韩凌芸”从小便是习武之人,她在梦中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便是传授你的全部剑法,目前来说你只需要将前三式练好即可。” 见小孩呆呆愣愣的也不说话,韩芸又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小脸:“听到了吗?” 孟韵晟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答道:“我明白了。” 韩芸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剑招的前三式传输给了他,又在储物戒中寻了一番,摸出颗漂亮的糖出来:“奖励你的。” 仍旧是从现实世界里带的那颗 这次孟韵晟却面露震惊,怎么也不肯接 韩芸倒是奇怪,以前不都吃过一次了吗,当时还觉得特别好吃,事后一直黏着她要了不少 却仍是将糖塞给他:“要是睡不着就练会。” 话完便转身去了里屋,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孩一个人站在屋外 第134章 皇族之人 韩芸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凡尘居内的构造———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或许梦中恰好的预示了这个世界既定发生的事情呢? 预知梦?好像不是的 指上的红戒在黑暗中透着光,韩芸这才想起来尘封许久的储物空间 这个戒指是从万人坑中得到的,算起日子来,她的确很长时间没有正经修炼了 神念一动,整个人便一瞬间落入了空间之中 哗哗———! 孟韵晟揉着手腕,口里含着刚刚韩凌芸塞给他的糖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屑的将那颗糖咬碎,这种糖他在很久前也吃过一次,只不过那是阿凌给的 如果万玄昭说的没错的话......孟韵晟心中咯噔一下,那么这个世界当真是没有活人存在了 没有拽天拽地的齐云,但有绝情峰先祖齐恒仙君 孟韵晟手中的木剑划拉着地上的沙土,在齐恒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可以确认的是齐恒的确是早就归西了 苏宴那混小子也有着之前的记忆,并且竟然敢称素白真人为叶哥! 叛徒! 孟韵晟给叶景天的名字画了个大叉———这个人他同样也确认是死了,毕竟这人还是苏宴亲自手刃,绝不可能有错 齐云这人或许是死了,也或许是飞升位列仙班,孟韵晟在他名字旁画了个问号 以他的实力,在那一战中逆风翻盘绝非难事 却真真切切的死在了他的手里 孟韵晟蹲下身来擦去了地上写写画画的痕迹,可这个世界并没有齐云的存在 为什么? 他还未站起身来,地上忽地一暗 孟韵晟心中咯噔了一声,这影子不像是月光啊...... 当然不是月光,因为一道凌厉带着杀气的白光从身后打来 太慢了 孟韵晟就地一滚,躲过了剑光顺势站了起来———虽然修为不够,但这些小刀小剑的躲躲还并非难事 那带着杀气而来的竟然是蒙面人,孟韵晟吐槽了一句:“草!这都行?” 紧接着几重剑光贴着他侧脸而来,他都灵巧的躲过,这反而逼急了对方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孟韵晟仍然从这几招中感知到了此人的修为:“你才金丹期,初入师者就敢杀来,胆子倒是大的很。” 转念一想又说道:“不对,你胆子确实不大,毕竟连真面目都不示人,想必丑的难以真容示人。” 一番话说完,他笑得难已,面前的黑衣蒙面人恼羞成怒,挥剑更加卖力了 越是急躁越容易露出破绽,孟韵晟眼神一凛,手中的木剑掉了个方向,一剑砍向蒙面人的侧腰 “嚯!”孟韵晟惊奇的叫了一声:“腰间挂的是什么?” 那人闷哼一声速速后退而去,孟韵晟倒是来了兴趣:“腰牌?还是玉佩?或者是峰内的东西?” 没等他追上去,一道白光从他身侧飞出,直直的刺向了蒙面人的肩膀 速度之快,躲闪不及 血染进了黑暗之中,那人被硬生生的钉在了地上,怎么也动弹不得 孟韵晟愣了一下,站定之后,身边忽然多了道白影,宽大的袖子耷拉在他肩上,白皙纤长的手轻拍了他两下:“干的不错。” 孟韵晟张了张口,心中当真是被这句话惹得酥酥麻麻的,半天也讲不出一句话来 那黑衣人挣扎着想要将剑拔开,呻吟声不断溢出,韩芸压下操纵剑的手指,那剑磨了磨血肉径直朝地上扎的更深了 就是这样,孟韵晟不禁热血沸腾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韩凌芸,冰冷的眸子中不带一丝感情,擅闯入领地的人一律格杀勿论,寒星沉眸底下是冷血的人格 是的,韩凌芸此人,生性凉薄 这样的人,确实很有征服欲 早些年他的确想过拉拢此人,成为一把最锐利的武器,开出的报酬高得离谱,也愿意为此人一掷千金,将西海买下只为博美人一笑 可惜了 韩芸缓步走向前去,她在孟韵晟的木剑上感知到了其他人的灵力,即将突破壁垒结丹而成 扰了她的好事,当然该杀 那人痛苦的挣扎着,却咬紧了嘴唇不肯发声,韩芸目光移至这人肩部 已经刺透了,能坚持到如今,也实属不易 韩芸俯下身几下撕开了他蒙面的黑布,看清面容后才道:“你有什么目的,又是怎么闯入峰内的?” 面容清秀可人,韩芸细细观察着她的眉眼,哪怕是已经疼的眼泪直流,却仍是半句话不说 那人挣扎了一下,便脱力不再动了 像是认命了 韩芸摸向她腰间,果真有个硬物,那人身体忽然紧绷,在韩芸将那硬物摸出来时才放松,眼睛扑闪扑闪的轻眨,眼泪簌簌落下 好不凄惨 “皇族......你是谁的人?”韩芸转动玉佩:“是萧......愿......楠?” 那人紧张的看了她一眼,心思不言而喻,韩芸确是将那枚玉佩丢给了她:“不认识,谁是萧愿楠,我只知道萧沐染。” 那人忽然眼前一亮,咽下口中的血,终于发出了第一句话:“你是三公主那边的人?” 韩芸手指顿了一下,马上换上一副新神色:“当然,所以你家主子为什么盯上我?韩某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着,还痛苦的捂住了额头:“若是没有我徒弟,韩某还真不知是否会命丧你手下。” 顺势动了动手指,示意入尘抬起些,将那人松了禁制 恢复自由后,这人并没有先止血,而是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跪了下来:“小的不敢!不敢的!小的只是奉公主之命前来绝情峰内寻找功法秘籍,并非是想取您的命啊!当真是不知你是三公主那儿的人!” 韩芸将她搀扶了起来,塞给她几枚灵丹并用灵力顺了顺内府,这才让这人有了几分气色 “要寻什么功法秘籍,我帮你找便是,只是......”韩芸咬了咬唇,无奈道:“我现在为绝情峰内门弟子,想找什么秘籍不都是分分钟的事吗?” 那人感动的涕泪交替,甚至捂住了嘴:“六公主想要传闻能逆天改命的上古秘籍,偷天换日下卷功法。” “听说此功法为韩家族中代代相传,小的也只是听闻韩家最后的子嗣在此处,想碰一碰运气,谁曾想.......冒犯了您。” 韩芸听到熟悉的字眼愣了愣,随即安慰的拍了拍她:“你知道我姓韩?“ “是。” “你也知我族中事?” “是,只是在缴纳功法秘籍仙器之时韩家有所隐瞒,又顶撞了圣上,这才......”那人忍不住偷偷瞟着她:“啊!小的名为王秋秋,秋天的秋,是公主替小的取得名字。” “王秋秋......”韩芸消化着她所说的,面上却是友好和善良:“这名字真好听,六公主对你真好。” “你说的功法呢,我自小便无父无母,寄人篱下,跟三公主颇有些关系,这才来了峰中。” “皇族本为一体,你说的,我会留意的。” 韩芸莞尔一笑,扶住王秋秋的身形:“我总得收点报酬吧,你说呢?” 第135章 安插 “报酬?当然当然!你是想要银子还是什么,倾尽所能我都能给你......”王秋秋道:“只要你能给我找到功法,无论什么功法都行,至少让我回去交差......” 韩芸握紧了她的手:“功法不成问题,你帮我留意下皇族的动向,一有什么消息就及时通知我......” 见王秋秋起疑,韩芸顿了顿解释道:“我在峰内不在宫中,跟三公主少了联系,自然是不知皇族的事,我一心为皇族所动,若是皇族有消息,我韩凌芸定当义不容辞。” 王秋秋感动道:“韩凌芸,你真是好人。” 被发了张好人卡的韩芸笑得更开心了,从空间内找了本金丹期之上的修炼秘籍,检查了一遍,其中的功法倒是适合王秋秋现阶段的修习:“这本秘籍你拿着,或许是峰中的,拿去给公主吧!” 王秋秋简单翻阅一番:“太感谢了,这正是金丹期所需要的,公主日后定然用得到,太感谢你了韩凌芸!” 韩芸道:“不必感谢,倒是你,日后你若是负了我,我可怎么办啊......” “这本秘籍还是峰中的,我若是给了你,我回去可没什么交代的啊!” 王秋秋咬了下唇,这本秘籍定然是要带回去的,但又担忧同行为此受罚,最初的确是她贸然闯入韩凌芸居处中,能留她一命,当真是走了大运了 “我阿母曾给我留下一块小玉,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它,但......”王秋秋从锦囊中拿出一块平安玉,郑重的交付到韩芸手上:“日后我们玲珑鸟传递信息,这个玉乃我王秋秋的全部,我、我不会负你的。” 看着王秋秋坚定的眼神,韩芸心中略有些羞愧,将小小的平安玉收入空间后才保证道:“我会好好保护它,如有机会,再还归于你。” 王秋秋再次感谢她后,拖着重伤的身体走了 王秋秋年岁并不大,心倒也真诚 韩芸倒是在意她口中的功法下卷,心中对早已灭族的韩家好奇已久,但如今情况并不方便多问,便草草结束 有了王秋秋,皇族的动向便好掌握了 韩芸将入尘握在手心,入尘颇有灵性,相处中十分亲近她,也逐渐的能随心而动 那把名为“揽月”的捆仙藤,她倒是很想要 回眸间忽然发现站着发呆的孟韵晟,她和王秋秋聊了多久,这小孩就在此处看了多久,也不出声,韩芸以为他早就离开了 “都几时辰了?不去睡觉站着看的有意思吗?” 孟韵晟打了个寒战,韩芸顺势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拢在他身上:“冷吗?” “现在很暖和。”孟韵晟老老实实的回答 韩芸用灵力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内府,水灵根但体内寒气极重,怕有灵根朝着寒化发展 想到当时这小鬼走火入魔的时候,那洞穴中冷的跟冰窖一样 夜寒了,这孩子的手脚都是冷的,韩芸握着他的手捂了一会儿,小脸也微凉,眼睛嘀嘀咕咕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够了吗?去侧屋睡觉。”韩芸揉了揉他的脑袋,连哄带骗得将他带到了侧屋,从空间中找出了一套薄被便将他压住了 “乱听大人讲话就把你吃掉。”韩芸恐吓道 孟韵晟倒是不怕:“师尊表面一个样,背地里一个样,就知道欺负小孩。” 韩芸不知道是在内涵她:“这是成年人的武器,你长大就知道了。” 小孩眨了眨眼,韩芸安抚了几句,就离开了侧屋。再次回到了那储物戒之中 王秋秋说的偷天换日功法是韩家的东西,她也在万人坑中发现了一本,当时从未仔细观察过,此时一看才发觉那本功法下方写了个很小的“下卷” 空间之中的秘籍功法多的堆成了小山,秉承着劳动最光荣的锦标,她连夜收拾了出来 筑基期的秘籍放置一旁,金丹期的也归纳整理好,再往上的也都有...... 她只是有些看不清自己的道 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梦中的韩凌芸修习的究竟是什么道 无情道?大道无情,世间修习的人太多,但真正能修成的却少之又少 能像齐恒这样的道心坚毅难以动摇,也是长年累月才修成的 有的时候修为并非是只靠努力就行的,关键是悟道 可她的道究竟是什么呢? 再次睁开眼,身旁只有浅淡的呼吸声,韩芸揉了下眼,现在天边已经要暗了,柔和的光照在脸上,是被子旁边的小台灯发出的光 顾苒睡得正香,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看了看时间,她们这是睡了一个下午 也算是休息了,韩芸自己安慰自己,今天来了学校什么也没学到,反而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躲避老陈游戏 “醒了?”江蓉悄声走了过来,从背包里拿出了份面包和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吃的,面包也算是能充饥。” 韩芸道谢着接过面包,刚要撕开,却突然发现江蓉袖口露出来的小臂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袖子里面 “主要是怕有人找过来,所以晚上我是不开灯的。”江蓉指了指被子旁边的小台灯:“这个光就刚刚好。” “你在躲什么人?”韩芸忽然问道 江蓉尴尬的笑了笑,装作不在意的收紧了袖口:“你不认识的,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韩芸却指了指睡得正香的顾苒:“她知道吗?” “或许吧。” 江蓉拿出手机,点出了一条音乐:“不介意的话,看我跳完舞再走吧。” “艺考的曲子,完成的差不多了。” “好。”韩芸倒是对舞蹈类的艺术有点兴趣,毕竟在梦中也见过别人跳 江蓉一笑,足尖点地,宛如精灵般起舞,手臂柔软,步盈轻快,随着音乐而变幻 即使没穿舞蹈服,落幕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像是披了一层落霞 一曲毕,江蓉手抚在胸前,像是在舞台之上,绾绾鞠躬 韩芸像是得令般鼓掌,与之同时,身旁也响起了掌声 不知何时,顾苒打着哈欠睡醒了,卖力的鼓掌,并且做了几个飞吻:“太美了江蓉,亲亲亲亲......” 舞蹈必然消耗着大量体力,江蓉擦了把额上的汗:“怎么样?” 韩芸欢呼一声:“很好。” “你们是唯一看过我舞蹈的。”江蓉道:“出去之后,也千万不要暴露我的位置好吗?” 夜色沉幕,空气里弥漫着冷空气的味道,市里气温骤降,或许再等些日子就要飘雪了 韩芸抱着桌子从小窗跟着顾苒跳了出去,老陈五点多离开了体育馆,但却把门封死了,她们只得从小窗里跨过 “这个天怎么这么冷啊!”顾苒哈了口白气:“前几天还以为回温了,我看这天气,过几天说不定飘雪呢。” “也不知道江蓉那些吃的够不够。”韩芸抱着桌子道:“舞蹈房很暖和,也很温馨。” 顾苒思考了片刻:“确实是不太够,要不然,我们等明日午休的时候给她带点饭吧?” “她不能离开那儿的。”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顾苒拍了拍她肩膀:“具体什么原因,等下了晚自习我再告诉你。” 韩芸摇摇头:“别人的隐私,我还是不要听了。” “什么隐私?”顾苒惊讶道:“你以为是隐私?不是的,早些日子发生的事了,就连你班里同学肯定也知道了。”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顾苒指了指一班里坐在讲台上监察晚自习的班主任:“你的‘好’班主任还在教室里等着你呢。” 第136章 一班与班主任 韩芸平复了下心情,推开了大门,正坐在讲台上方的班主任推了下单边眼镜:“韩芸同学,你这是终于知道来上课了吗?” 韩芸垂着眼帘,她虽然不怕这老师,但仍然做好学生的姿态:“生了场大病,这才旷了些课。” 班主任手中的笔杆在讲台上敲了两下:“韩芸同学,你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关于你的英勇事迹你的监护人已经跟我请好假了。” “我是说的要晚自习来吧?你看看时间。”班主任指了指墙上的钟表:“你整整旷了一个多小时的晚自习,这已经是第二节晚自习了,学业还能跟的上吗?” “抱歉,是我没看清时间。”韩芸稍稍松了口气,两手抓住桌子边缘拎了起来,尽量保证桌子脚不要在地面划出声音 “我们一班的百分百零抬头率是保持最好的,刚刚我有注意到有几个同学在偷偷看过来,你们别以为那书摞那么高我就看不见你们了?” “秦念念,尤其是你!” 韩芸刚把桌子摆好,椅子是从教室后面拖过来的,她身旁的秦念念就被点了起来 秦念念像是刚从梦中惊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助似的看了眼韩芸,可就这个小动作也被班主任抓住了 “看你旁边的人干什么,我说的就是你!你成绩年年一班垫底,满分七百五你就考个六百多分给谁看?” “你要是能提升提升你现在的英语,挤进前十都没问题,关键是就是不学,我觉得有必要再向你的父母反映一下你现在的问题。” 秦念念掐了把自己的胳膊,这才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老师啊!你说我现在有什么问题啊?” “恕我直言,我觉得我这分挺高的,完全不用您再通知我父母。” “倒数就倒数,做个一班倒数也没啥,我乐意。” 秦念念说完,咚的一声又坐回了座位上 韩芸心中隐隐为这人加油打气,秦家也是相当有实力的家族,一班的班主任又称嘴炮战神,从未有人真的敢跟她顶撞 具顾苒所说,秦家在短时间内从富圈地层挤入数一数二的领域,完全是靠秦家的当家人———而今日的当家人就是秦念念的亲哥 “我、我要打电话给你的父母,你个不学好的东西!”班主任被气得捂住了胸口:“等着你父母回去收拾你吧。” 说着,踩着恨天高哒哒的走出了教室外 韩芸正趴在桌子上思忖着,自己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之前的课本不知道去了何处,空荡荡的很没有安全感 忽然眼角处见到秦念念正面对着她,躲在一层又一层高的书本后面偷偷笑着,韩芸一见到她,瞬间在桌子底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课本呢?” “不知道去哪了。”韩芸老实回答道,她跟秦念念离得最近,秦念念直接抓了一层课本给递了过去: “桌子上还是得有点东西,不然不安全。” 顺便又塞给她了一把卷子:“手底下得写点东西,别说我不仗义,我作业都不写给你了。” 韩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是把作业直接转交给她来写了 左右见韩芸手中没有笔,又把自己的笔盒丢了过去:“手里怎么连笔都没有,一会儿领导过来视察。” 晚自习自然有各班的班主任和领导来视察学生的学习情况,现在是高三,学业为重,楼道里相比于从前清净了不少 秦念念趴了一会儿,横竖是睡不着,便想要找个人陪她聊天 抬头望去,一整个班里都是安静学习的人,安静的只有纸笔摩擦出的沙沙声 于是就及那个目光落在了奋力写作业的韩芸身上 高三正处于复习阶段,韩芸的基础打的牢,一套题刷下来基本没什么问题,倒是圈出来几道竞赛用的题,除了最后一问,其他的她基本上都能确保百分百正确 忽然一个小纸团滚到了桌面上 韩芸侧头看了眼嘿嘿笑着的秦念念,将那纸团拆开来看:“我没父母,之前的家长会都是请的外援,也不知道嘴王到底打了谁的电话。” 嘴王是班里同学一贯对她的称呼,顾名思义是那嘴说话从来不带脏字,却句句惹人心烦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纸团滚了过来:“我只有个亲哥,家里开公司的,我不信她能找到。“ “要是能找到,我哥也从来不管我成绩,我等着回去继承家业呢。” “你看看待会的她还会针对我吗?” “从高一到现在,两年了,动不动就要我罚站,总拿我顶大头,谁犯错了都是我来受罚,全校的学生我都记了个遍了,只要是路过一班的,都嘲笑我一番。” “我烦她烦的够了,她就偏心好学生。” 一个接一个的纸团蹦过来,韩芸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越写越生气,甚至笔尖把纸都戳破了 她的确是在高一就认识秦念念的,上课时间她就一个人站在门外,靠着栏杆看着外面,每每经过都要给她打个招呼 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久而久之,韩芸也记得一班有个秦念念了 最后一个纸团蹦了过来:“过两天有个周测,你看我整个年级第一,把万学神挤下去。” 这么嚣张?韩芸神色动了动,一班的水平来说,秦念念的成绩并不差,每日都是上课睡觉或者玩手机 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后期的潜力股 韩芸很看好她 说不定还真能一飞冲天 万学神今天又不在,去了什么地方呢?韩芸刷完了剩下的卷子,作业是完成了,但得找一下自己的课本了 或许是在敬天使者那里修习吧,韩芸随机找了个纸条,写了几个字上去丢给了秦念念 没过一会儿一个纸团丢了过来:“厕所里有很多废纸,我那天看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都被撕碎了,现在应该也找不到了,过去很久了。” “我还真知道是谁干的,二班的凌安然,我那天逃课碰见她拿打火机烧了,我不知道是你的课本,我以为她受什么刺激了。” 果然是她,韩芸看着字条撇了撇嘴,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高中三年做的笔记都没了,课本估计还要重新买...... 她不想总是花顾家的钱,哪怕顾家已经成为了她名正言顺的监护人 “秦念念!你出来!” 嘴王忽然在门口喊道,吓了韩芸一跳 秦念念面色一变,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撅着嘴出去了 第137章 应声而来 韩芸闷着头看着桌面上已经答好的卷子,高三的作业和卷子总是堆积如山 门外响起高昂的叫声:“你告诉我你父母的电话,为什么这两个号码全都打不通?!” “我记得你学籍上写过你有一个亲哥?把他电话给我。” “这不太好吧老师。”秦念念出乎意料的软了声音:“我哥在忙哎!” “那也不行!我得给你家里人反映一下你的情况!马上高考了,还浑浑噩噩的坐在后面睡觉!” “对不起老师,但是我哥的电话真的不能打,这个时间真的很忙。”秦念念求情道:“可以明天一早吗?我给你电话,但是一定要明天打。” 外面的声音小了些,韩芸再想听也是模模糊糊的,临近寒假,最后一次的周测和最后一天的期末考,几乎所有同学的神经都在紧绷着 即便是屋外吵成一团,再有兴趣的也终究是摁着脑袋看着卷子学下去 世界多是努力而聪明的人 秦念念平常大大咧咧,向来跟很多班的同学关系好,韩芸竟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服软 刚刚传来纸条上的字迹桀骜不驯,每个字都透露着不满 韩芸心思也并不在学习上,她专心听着屋外的事,却听到了她的哀求声 等秦念念回来的时候,韩芸却看见她的手心都被掐出了血 而她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手,趴在一层层摞的高楼般的书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吧嗒! 秦念念一把抓住朝她丢来的纸团,在散乱的发丝缝隙间睁开了眼 有点吓人 此时的她怨气极重,剥开纸团的手也力道重了些————直到...... 那纸团里面包了一张创可贴 *** 这天他们进行了最后一场的周测,终于迎来了恒桥一中不可多得的假期 住宿生全都拎着行李朝校门口走去,校门口乌泱泱的全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可算是放假了,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顾苒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压了好几次才拉上 韩芸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除了一些卷子,犹豫片刻还是带上了那部年久失修的旧手机:“可是我们只有两天假期,假期结束后,我们还要回来上一周的课然后进行期末考试。” “那也行,我的耐心已经被这所学校磨平了。”顾苒叹气,生活不易 “我要是有程岚鸣小子那身体素质,轻轻一跃就能从围墙上翻过去......或者是说我有万学神那旷课的底气......”顾苒吭哧吭哧拉了把她的行李箱,在路过韩芸身边时将她的旧手机从手中揪了出来: “这手机你怎么还留着啊!不是都送给你新的了吗?” 韩芸接过手机,打开屏幕里面划了划,干净的屏幕和应用,基本上没什么软件:“这不是没坏,我也不想浪费。” “随你吧。”顾苒耸了耸肩 现在基本上被关疯了的学生都走光了,学院的走道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顾苒显然并不着急回家,拉着韩芸奔往了学校后门偏僻的小角落 韩芸看了眼雪白墙印上的几道灰脚印恍然大悟:“程岚鸣就经常在这里翻出去?” 顾苒拍了拍那几道灰扑扑的脚印,确是蹭到了一手墙灰:“靠!真脏!” “还翻吗?” “翻!”顾苒搓了搓手,兴奋的神色快要溢出来:“我也想试试能不能翻出去,现在练习一下,将来大跳出校门迎接我的美好世界......” “......” 顾苒一连跳了好几次,一个助跑给雪白的墙面多印上了几道灰脚印,怎么都够不着最上面的铁栅栏 “怎么这么高?”顾苒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身高,将行李箱放在脚下 又尝试了几次,终于在行李箱即将倾倒的时候,一步踩在九十度平滑的墙面,两只手紧紧抓着摇摇欲坠的铁栅栏 她探出半个头,正要看一眼美好的世界,却在墙下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姐?!” 程岚鸣的声音从墙后传来:“你要翻墙早些跟我讲啊!这里翻不过去的!” 顾苒紧紧抓着黑色的栅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一些:“什么意思?你不是从这里翻出去的吗?” ”你傻啊姐,那几个脚印是我伪造的,真正的地点在北门区!“ 顾苒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一声尖叫吓得她一下子脱了力 “啊啊啊!!” 尖叫声是从身后的教学楼传过来的,顾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顾苒揉了下屁股,拍了拍被她压在身下的韩芸:“虽然还是好痛,但很感谢你做人肉垫子。” 墙后传来程岚鸣的声音:“我靠!是谁叫的!” 过了许久,等到顾苒都站起身来寻找叫声的根源,才传来程岚鸣关切的声音:“姐,你没事吧?” “早干嘛去了!”顾苒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脸气愤道 韩芸却是执拗的拉着她的胳膊往教学楼走去,顾苒也随之跟上,她也太想揪出来这声刺耳的尖叫倒底是谁发出来的 是个女生,或许出事了呢? 想到此处,顾苒脚下飞快,竟转而去拉韩芸的胳膊:“好像是图书馆那边,我们去看看。” 韩芸却拽了把她,示意她放慢脚步从反方向经过 “为什么走这边?” 韩芸推开一处窄门,在顾苒的震惊中说道:“这里是学校里的消防通道,我们走这边会更隐蔽。” 顾苒大惊:“我都不知道有这扇门!” “不用这么隐蔽,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大门。”顾苒撇了撇嘴,但仍然跟着韩芸进去了 “我听见了水声。” 韩芸道,脚下步子加快了不少:“还有江蓉的声音。” 听闻此话,顾苒也面色凝重起来,步履加快 在一个转角处,顾苒飞起一脚,重重踹开了紧闭的厕所门! “都给我让开!”顾苒大叫道,看清眼前后,眼中竟不免酸涩 而韩芸拿出了一块学生牌,上面赫然金字写着的———学生处处长 “我是学生处部长韩芸,代表校领导检查!”她郑重地,一个字一个字铿锵有力的喊道 第138章 霸凌者 眼前的一切令人难以直视,浑身湿漉漉的少女捂住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布料,额角处有一道细长的伤疤,明媚如阳的眼眸乌青黑紫,脸上多了好几道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就连韩芸,见到如此场景,竟一时认不出这少女是何人了 而少女的一条腿上布满淤青,见到韩芸时想尽力站起来 但她连将腿收回来都做不到 “学生处部长?”其中一个女生叫道,棍子在手中掂了掂:“你是一班的韩芸,我有印象,咱俩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韩芸收起了学生牌,整理了一下校服:“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女生高声叫道:“你竟然不认识我?!” 韩芸缓缓靠近女生,似乎这个女生是这个团体的老大,她不开口,其他的女生也不敢动 “你、你要干什么。”女生后退了两步,竟有些惊慌 韩芸却是绕过她,将身上的校服脱下来罩在发抖着的少女身上 “没事吧?”韩芸伸出手,将少女拉了起来,半抱半扶的将她推给了顾苒 少女眼中含泪,但在此之前,她从未落下过一滴泪 “学生会部长又怎么样?给我按住她!”女生一抬手指,身后好几个女生蜂拥而上,扯着她的头发就要将韩芸贯在地上 韩芸手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从后面抓过,握紧了抓着她头发女生的小臂就是一压! 女生痛呼了一声,手中便下意识松了头发 头发解脱控制之时,韩芸又重重踹倒了其中一个扑上来的女生 “啊!好痛!” “我的头发!” 韩芸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仔一般揪住这两个女生的头发,厕所里一共差不多七八个女生,见到她这么能打,便瞬间不敢上前去了 啪! 韩芸紧锁眉头,女生手中的木棍骤然击在了她的左小腿上,力度之大,估计是用了全身力气 可能骨裂了,韩芸终于调转体内灵力,松开了两个吃痛的女生 用手肘将手中拿着棍子的女生抵在了墙上 “怎么......这么大力气?”女生喘着气,手中的木棍不甘的抬了抬,让顾苒一个箭步冲上来抢走了 “萧、愿、楠?”韩芸读着她校服上的名牌:“你叫萧愿楠?” 萧愿楠奋力挣扎着踢动着双脚,却被韩芸提着衣领双脚离地:“你、你个卑鄙小人!你直到我父亲是谁吗?你敢动我?” “不知道。”韩芸如实回答:“你父亲是谁我不想知道,但你知道校园暴力已经列入刑法。” “我完全有能力将你送进监狱,萧愿楠......” “前几日推我的也是你吧,你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了吗?” 顾苒扶着站不住的少女,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替她擦干净血迹 “你有什么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萧愿楠尖叫着,不断扭动试图逃跑,眼神示意着身后的女生动手 “这里没有监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此处动手?” “江蓉。”韩芸轻声道 “你说什么?”萧愿楠道,说着,眼角处看见江蓉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看似并不起眼的玩意儿 “录音笔?!” 韩芸笑道:“不止呢。” 顾苒从门后捡起一个破旧的手机,而手机的画面显示,此时正在录像 “贱人!贱人!你休想把证据拿出去!”萧愿楠挣扎着,却被韩芸双手反剪至背后 “啊!”顾苒惊叫一声,其中一个女生窜了上来,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手机!” 咚! 清澈的响声,女生奋力将手机扔了出去,他们在二楼上,手机骤然从二楼摔下,发出沉重的闷响 “好样的秋秋!”萧愿楠兴奋道 听到熟悉的字,韩芸微微一愣 趁这个功夫,萧愿楠一脚踢中她腹部,几个女生冲了上来,手中不知从何处拿的拖把,从后方袭击过来 疯子!顾苒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出手也已经来不及 忽然一股大力将她拨开,顾苒被推的一下子坐在地上 韩芸躲了一下直冲她后脑而来的拖把,却被那木棍敲了下肩部,身子麻了半边 紧接着,她就被人拉入一个怀抱 “都给我滚开!” 几个女生突然蹲坐在了地上,腿脚发软:“我……我怎么起不来了?” “我也是。” “你是谁?!”萧愿难谩骂着,腿脚像是不听使唤般,怎么也动不了,任凭她以一个极为难堪的姿势坐在地上 她们肉体凡胎看不到,韩芸确是看的清楚 她们这些人完全被强势而巨大的灵力压的动也动不得,如同千斤重量压在她们的身上,能起来就怪了 韩芸在这人怀中挣扎了下,她是被公主抱的姿势打横抱起的,这让她很不习惯 有点奇怪 “会掉下去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韩芸惊愕的抬头望去,谢南风早已剪去了盖住眼睛的黑发,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看的她心中直发慌 这人要是笑起来,或许......很好看? 韩芸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紧接着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个圈,谢南风一脚踢开了脆弱的门板,不顾身后一群女生的叫骂 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谢南风并没有跑,他只是走的很快 顾苒和江蓉也是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 谢南风似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将韩芸轻轻的放在地上,替她整理了下衣衫 “你......你是谢南风?”顾苒气喘吁吁道,忍不住拍了拍他:“好样的兄弟,救我闺蜜于危难之中两次!” 江蓉缓步走到韩芸面前,声音小声道:“谢谢你,韩芸。” “你再次救了我。” 韩芸则是看了眼她一瘸一拐的小腿:“腿还好吗?” 江蓉确实笑道,但略有惋惜的轻动眼神:“还好啦,只是......我或许只能明年再参加艺考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我......我离艺考日子也不远了。” “她们就是不想让我艺考的,怪我,我该早些离开,萧愿楠说她找到了我的住址,我不想让她去那儿。” 江蓉说的云淡风轻,眼泪确是一滴一滴的往外掉 “我没什么钱,都是父亲在外卖鱼挣得学费,让老陈收走了......” “前些天我父亲的摊子被人踹了,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为何要针对我,我......我不知道.......” 韩芸心中发涩,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捏紧 “或许......”江蓉说着,忽然被人从后方拍了下 “别哭了!你看今日我们抓着了她的罪证,往日的那些录音你放出来便是!”顾苒煽动着气氛,试图让江蓉开心些 “我们都是见证人呢!” “可是录音有时候并不能成为呈堂证供......而录像已经被人销毁了......”江蓉擦了把眼泪,坚强的仿佛不是个普通的少女:“我或许要退学了,等伤养好了明年再参加艺考......” 韩芸忽然打断道:“谁说录像被销毁了?” 录像中录下了那些施暴者的暴行,虽然是在角落里录的,但人脸、声音、姓名都有录进去 若是销毁了,那也太可惜了 一行人走到了楼下,木制的地板上被砸出了一个小坑,周围的木板有些裂纹 那部白色的破烂手机的确是异常坚挺的躺在那个小坑里 顾苒:“......?” 第139章 商会 “不是......”顾苒哑然:“……这都没摔坏?” 韩芸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灰尘,导出视频放给大家看:“这个牌子别的不行,但是抗摔。” 看着看着,这部手机居然是从她们踹门刚开始便录上了,那个时候厕所里的女生尚未停手,留下了充足的证据 江蓉跪在地上好不怜惜,所有的反抗都被压了回去 一个人永远敌不过群众 “韩芸你这一脚好帅!”顾苒兴奋的挥动着拳头,向空气里踢了一脚:“动作太干净了!” 等她那兴奋劲儿一过,这才一拍脑门不对劲起来:“不对啊!你也还手了啊,这算是互殴了!” “那这条视频也没办法上报了。”顾苒惋惜的摸了摸手机屏幕 “可我也不想看你被她们打,这不公平———或许这可以算是正当防卫?” 江蓉忽然开口:“算正当防卫,是她们先动手的。” 见到江蓉坚毅的眼神,韩芸心中不由得暖了几分,将手机交给她后,四个人就从学校分别 顾苒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到校门口,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学校门口早就没什么人了 司机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韩芸按下车窗探出头去,外面站着沉默寡言的谢南风 好像……谢南风他一直都在附近,从未离开过 少年是好看的,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密长的睫毛扑闪着,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每次和他对视,总是在躲闪,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犹豫了很久,韩芸下定决心道:“谢南风......谢谢你。” 谢南风面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但他面相生的亲近,即便是不说话,面上仍然不会太冷 韩芸话音刚落,她惊异的发现谢南风居然小小的笑了一下 如尝甜头般,韩芸尝试性问道:“带手机了吗?” 谢南风先是一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乖巧的交到韩芸手中 异于他的乖巧,韩芸滑动锁屏,一下子就解开了———这人压根就没设密码 一顿操作,韩芸将手机还给了他 “待会加你。” “好” 司机一踩油门,高端的接送车辆慢悠悠的出发了 这一折腾,本来晴空午后变得有些暗沉,似要下雨了,乌压压的黑云从远处漫过来,似要将楼房整个淹没 韩芸盯着手机里的微信二维码,抬了抬手指,给自己换了个网名 顺便又换了个头像 【芸豆】: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方的用户名很简洁,就是自己的本名,头像还是初始头像,但朋友圈已经有两条了 第一条是恒桥一中的全貌 第二条是医务室的饮水机 或许是上次拍的,韩芸点击了进去,看到熟悉的饮水机,不由得又想起来这人被烫伤的经历 “我靠!”身旁的顾苒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韩芸你头像......怎么变成了一条鱼?” “网名也换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顾苒连连称赞:“你终于开始接触新时代了。” “记得多拍拍照,发发朋友圈,我去给你点赞评论哦~” 韩芸想了想,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便随便拍了处街景,手指动了动,放进了自己的朋友圈里 慢慢的,她似乎找到了朋友圈的乐趣 许久未联系的老同学们纷纷献上自己的赞和评论,朋友圈里竟然有这么多人有着这么多不同的生活 翻着翻着,韩芸换了个姿势,点进了万学神的朋友圈 总的来说,万学神应该是没有班级里的好友,因为他敢在朋友圈发自己和程岚鸣的合照 照片里透出的粉红色泡泡隔着屏幕也挡不住 “他们今天去哪里了?”韩芸忍不住问道 顾苒刚撬开一罐冰镇可乐,刚撬开就噗嗤一声,里面的泡沫着急忙慌的涌了出来 “啊啊啊!纸!救命!” 顾苒擦干净后,心满意足的畅饮一口:“这可乐就第一口最好喝,第一口就值2.9元。” “你说谁?程岚鸣吗?” 韩芸点点头 “他俩啊......这不是周测完么,他俩考完之后就直接奔向火车站了,说是青春没有售价,火车直通大海。” “哎呀,他这是没办法赶上商会了。” 顾苒将冒冷气的可乐罐递给她:“喝一口?” 韩芸就着她的手来了一口:“怪不得今天早上最后一门万玄昭写了半小时就交卷了。” “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咯~”顾苒阴阳怪气的嚎了一嗓子 “那你跟着我去商会吧,就是个小活动,我妈跟好多老总都在那儿。“顾苒邀请道:“首先给你买几件好看的裙子,再给你打扮打扮,就相当于去凑个热闹啦!” 韩芸倒是听说过商会,自己什么都不懂,有些别扭的开口:“那种场合我去不得啦。” “那没关系,你站在我旁边就好啦,在旁边听一下就好。”顾苒拍了拍驾驶座上的司机:“李叔,带我们去汇十路那边吧,今天晚点回家,我们去专柜买点衣服。” “好嘞小姐!”李叔乐呵呵的回应着,车子开的又快又稳 汇十路顾名思义,汇聚了美食,衣服,首饰,游乐等太多商品店。是市区内最繁华的街道 韩芸经常来这附近,这里也是最好找工作的地方,几乎每一家小店铺都有她曾经忙碌过的踪迹 这么悠闲自得的逛街,还是头一次 “这件好看,你去试试。”顾苒随手拿过一件衣服丢了过来 韩芸稳稳接过,下意识的翻了下标签 五位数 韩芸:“......” “有、有点贵......”她轻声喊了一声,但似乎顾苒并没听见,她担忧着将衣服挂到了后面 紧接着怀里又多了好几件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简单的晚礼服,顾苒说晚上的商会是上面老总们办的,就是个交流大会,至少要好看些 “快点啦!”顾苒往她手里塞进去了最后一件衣服,推着她来到了更衣室 “换完出来哈,我先去请化妆师来。” 砰的一声,更衣室大门被关上了,更衣室不跟平常的一般狭小,紧闭,反而更像个独立的小房间 桌子上甚至还摆了水和吃的,还有一张小小床 汇十路同样有一家独属于富圈中的商场,他们的店铺一次只能进入一位购买者,直到第一位购买者买完后才可进入 这家店铺的店面算是商场中稍小的,柜姐温柔的冲着她们笑着,店铺中的每一样东西的价格都高的吓人 她的心中一直对顾苒和顾阿姨心怀感激 手中衣服的布料更是价值不菲 吱呀——更衣室的门被缓缓推开,顾苒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身后的发型师正精心为她烫着发型 “这件适合你!快出来呀,别躲在门后了!”顾苒招呼着躲在门后的韩芸出来 韩芸咬了下唇,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裙子,这件裙子的版型设计很有特点,简单大方并不繁琐,身上还斜挂了一条漂亮的银链 “好像还差点什么。”顾苒若有所思的拍了拍身旁随时待命的服务员 那人瞬间意领神会:“是缺了耳饰。” “还有高跟鞋。” 顾苒补充道:“拿一双黑丝绒的高跟,再去找银饰蝴蝶耳饰。” 韩芸坐在了顾苒的身边,刚落座在椅子上,忽然连同椅子一起把她推到了镜子前 身后的化妆师热情的替她将头发挽了上去:“小姐你的底子可真好,你们是要参加今天晚上的商会吗?今天好多少爷小姐来买衣服。” “听说沈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千金找回来了,这次的活动可是为这位小千金正名才办的。” 顾苒接话道:“沈家迟迟不肯将这位小千金公布出来恐怕也有难言之隐,这次的商会可是拖了有半年。” 化妆师笑了一声:“或许顾小姐知道隐情?” 顾苒向后靠去,两条腿叠放在一起,长裙摆抚在脚背,一袭金边长裙落地,她摘去了长久带着的眼镜 只有韩芸知道,这副眼镜没有度数,只是她为了在学校掩盖身份,不必太过张扬 “我不知道,但是......你或许会知道。”顾苒浅笑道:“是吧,小金。” 原来化妆师叫小金,韩芸看着他点头哈腰了一会儿,并且悄声告诉了顾苒什么事 但具体是什么,她也隐隐猜到了 不得不说,虽然顾苒学习并不在行,但是她的确是在某一方面极具天赋 比如说...... 第140章 经行 比如,在交际中,能和大部分聊的过来,并且情绪收放自如,能时刻切换成小姐架子 不愧是顾苒,韩芸看着她变装的模样,美的令人窒息———她身上大多是金色配置,但并不显单一,穿着暗金色的晚礼服和亮眼的环形耳饰,举手投足间瞬间那股气势便由内而外的散发了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带你去商会吗?”顾苒忽然转过头来,冲着韩芸笑了起来,手里的眼镜顺势放到了她的怀里: “帮我看下眼镜。” 韩芸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给她化妆,她不太喜欢这种粉质上脸的感觉 “为什么?” 顾苒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因为你足够漂亮,我拿得出手。” 这句话听着总觉得怪怪的,韩芸笑着推了她一下:“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我没开玩笑。”顾苒撅了下嘴,甩了甩卷好的头发,好闻的高级香从身上散发出来,她站起身来重重的在韩芸肩上拍了一下:“车上等你。” 小金化妆师适时的扬起微笑:“顾小姐慢走。” 顾苒敷衍的摆了摆手:“以后常约你!” 听闻此话,小金化妆师兴奋的手舞足蹈,甚至说话都开始结巴:“好、好!这是、这是我的荣幸!小姐!” 顾苒手轻扶着门边,听闻浅浅的微笑了一下:“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说完,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小了,等顾苒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韩芸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她从未在这么高端的场合中待过,更没有顾苒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气质和魄力 这种场合只会让她如坐针毡,小金化妆师一边忙活一边兴奋的说道:“小姐你的底子可真好,跟我化过的明星一样漂亮……不,我觉得你会比她们更出彩!” “怎么称呼啊,小姐是顾小姐的朋友吗?认识很久了吧?” 韩芸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小金虽然年轻活泼了些,但化妆技术的确是一等一的,她更擅长根据每个人的气质来进行化妆 “你校牌上写的是韩,我可以叫你韩小姐嘛?” 小金试探着问道,在得到韩芸的同意后,变得更加话痨了 “我觉得直发就很适合你的气质,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今天我们走的是清冷高贵风吧!” “其实你的底子已经很好咯,我觉得不用化妆也很漂亮,但是毕竟是重要场合嘛,我就稍稍给你精致一点……” 小金的话多且密,韩芸愣是一句也没接上,等她全部说完了后,妆造也完成了 的确是变了点,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变得更上镜了 韩芸忍不住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小金化妆师的水平的确很高 非常高 高跟鞋她并不适应,脚踩在地上发出高阶人士的哒哒声响,更像是美丽刑具 等她踩着不适应的鞋子拉开车门时,顾苒早就在车上等她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冷风呼呼的从远处扑面而来 “不错嘛,快穿上外套。”顾苒示意人将一件厚羽绒递给她穿上:“我早说你适合这样的打扮,大美女。” 韩芸面部一热,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了手机屏幕中的自己 “我们这次商会的确是带着目的性来的。”顾苒托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又从盒子中拿出了一副给韩芸带上:“待会可能会有狗仔,虽然我们并不是大明星,但是总有些不知好歹的会给圈子里的人做文章。” “沈家这次的事,办的挺热闹的。” “我顾家有个生意要和圈里的太子爷谈,你是新人,你多帮我盯着他......能要个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韩芸疑惑道:“太子爷?那是谁,好大的名头。” 顾苒跟她不避讳:“无人知道这太子爷的姓名,他父亲是上个年代独自来城中漂泊的农人,白手起家在这京城中创业,没想到……” 顾苒摆摆手:“他还就真的成了这富圈中的数一数二的大富豪。” “圈子里别的不说,就凭他父亲这本事,足以让大家敬佩。” 韩芸点点头,白手起家的农人,在这城中当真是不知吃了多少苦。顾苒说的云淡风轻,可实际上却是经历了万难 “这富商的儿子,也就是这位太子爷,也并非是他的亲儿子,而是从外过户来的。” “他尚未娶妻?”韩芸忍不住疑惑 顾苒也不清楚,纠结了许久才开口:“虽然有人说他不近女色是因为取向问题,但……我想或许是因为别的问题?” “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 韩芸和她同时说道,顾苒从资料袋里拿出几份工作上的资料给她:“快些看一下,你记忆力好,在车上补一补,这些是我那公司里的总体报告,要是能跟那太子爷说上两句就太好啦!” “这次的商会,他一定会来。”顾苒斩钉截铁的说道 没想到顾苒也在半经营着顾家的总公司,算是半个领头人,但大半的权力基本上都在顾夫人那头 顾家的股份有百分之二十在顾苒名下,这已经很大了,百分之五十是在顾夫人全部,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大多是一些公司骨干的老总瓜分 这已经算是很大了,相当于整个公司都被顾家所掌控,那些老总占的都是微不足道的部分 再翻看资料,整个公司的风向和基金处理等太多项目都是顾夫人一手抓住 一个,非常完美的领头人,一个非常完美的公司 毫无败笔 韩芸惊叹公司的运行,紧接着司机在一处华丽的大公寓停了下来,公寓前方的铁门上还贴着“欢迎”等字样 顾苒探出车窗四下看了两眼,果然有不少媒体躲在暗处,随即带好了墨镜 哒!高跟鞋踏在地面上发出轻响,紧接着躲在暗处的狗仔一瞬间涌了出来,举着手机和摄像机大声道:“请问你是顾小姐吗?传闻沈家找回来了失踪的小姐,请问你知道多少内幕呢?” “什么内幕?”顾苒抬手遮了下脸,发现没什么用便放下了,又从周围赶来了几个保镖将这些媒体驱赶了 顾苒手背在后面敲了敲车门,韩芸听话的打开车门迈了下来 有了保镖和顾苒的打头,她进入商会中心毫无压力 走的时候她还差点因为不适应高跟鞋趔趄了一下 顾苒勾了勾她的手,韩芸附耳过去,听见她轻声说:“你跟在我身后就好,问什么就说是自己人,帮我挡下酒,拿在手里不用喝,做个样子就好。” 韩芸沉默的点了下头,顾苒和她同岁,还未成年的年龄就已经要游刃有余的应对这样的场合了 “顾小姐,里面请。”宴会门前西装革履的保镖们推开了沉重的大门,作了一个欢迎的手势 顾苒点了点头,带着韩芸一路踏着红毯进去了 说是商会,不过都是些老总和少爷小姐在其中喝酒谈天。堆成山形的酒瓶和拿着酒杯四处碰酒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她们一进来,成千上万的目光朝着她们袭来 这里的圈子,压迫感很强 韩芸迷迷糊糊的看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这滔天的富贵是难以想象的 桌子上摆着一个饱满圆润的纯翡翠绿玉镯 只一眼,韩芸便怎么也挪不开了 那只手镯是被展示在宴会最中央的桌子上,密集的灯光打在玻璃罩上,里面盛放着的玉镯更加夺目 “oh!miss 顾!” 韩芸望去,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小跑着过来了,将顾苒揽进怀里开心的拍了拍:“my baby,好久不见。” 最后的中文她一字一句的说道,顾苒高兴的亲了亲她的脸颊:“你的中文越来越好了,丽娜。” 丽娜受宠若惊的叫了一声:“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说着流利的英文:“you mother’s overseas pany is very good!i‘m very grateful to her!” “when will you e to y?i miss you very much!” 顾苒拍了拍手:“when it\\u0027s the hottest time,my best friend and i will go there.\\\" “oh! this is my best firend,han yun!”说着,将站在旁边观看玉镯的韩芸捞了过来 韩芸笑了笑,做了下自我介绍,丽娜小姐十分热情,带着她们讲解一番今日新运来展示的手镯 这个玉镯是以高价拍卖到的,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也不只是沈家小姐露面,更重要的是一场有意思的拍卖会 这场商会的最大领头将要把这不菲的玉镯以七百万起步价拍卖出去 韩芸愣了下,没想到这小小的玉镯竟值这么多钱 等丽娜小姐离去后,顾苒悄声抓了下她的衣角:“这个玉镯,我们要了。” 韩芸震惊:“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在她的印象里,顾苒身上的首饰就没有跟玉有关的,并且顾苒并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而去高价购买镯子的人 “我......”顾苒一时语塞,捏紧的手垂下又攥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玉镯一定有用。” “我梦见过它,在很久很久以前。” 第141章 沈家千金 “你梦见过?”韩芸心里暗暗一紧,她知道顾苒从不是迷信的人,因为总睡不踏实导致她经常做梦 从她嘴里听到梦,之类如此玄幻的事情并带入现实还是头一次 顾苒小声着,面上有些微妙的红:“别嘲笑我哈,你记得很久之前我是不是跟你讲过梦中有个人叫我去朱雀塔等他。“ “我知道这种事听起来挺玄幻的,但我真的梦见了。” “那个人告诉我,一定要找到‘朽古’……对,就是你所看到的那块玉镯。” 顾苒面露尴尬,她并非是因为这件事尴尬,而是尽管她再小声,还是有些闲着的少爷小姐想和她搭腔 “顾苒,这次怎么突然想来商会了?” 迎面走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姐姐,一袭黑色包臀裙尽显气质,端着的酒杯轻轻碰了碰,眼睛却看着韩芸: “这是……” 顾苒轻抿了一口酒:“是我朋友,韩芸,你知道的姐姐。” “阿菁姐姐,你今天的裙子好美哦!” “是吗?”阿菁红了脸,是个温柔的大小姐,她黑色礼裙上闪着亮,看起来璀璨夺目,可她收敛了锋芒,就似乎没有那么突出了 “看来我们眼光都很不错,我也觉得这裙子很美。”阿菁扯了下裙边:“顾阿姨来吗?” “她或许待会儿。” 顾苒似又想到了什么:“姐姐,向你打听个事呗……” 阿菁拍了拍她的手,纤长的细白无名指上套着戒指:“问吧,如果我知道的话。” “你知道的,顾家的公司有个项目要从太子爷那边入手,也不知道今日太子爷来不来参加商会啊……”顾苒说的委婉,可无非就是想要阿菁姐姐说一些太子爷的行踪 阿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幼时与他有些面缘,可这也过了十几年了,却是一点也记不得了,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但是听赵乐衫说他今日会露面。”阿菁举了下手中的酒杯,下巴一点不远处的某人:“他等你挺久的,刚刚还想过来跟你说话。” 顾苒点了点头,手作呼喊状,口中却轻声细语的喊了声:“赵!乐!衫!” 顾苒的声音很小,并没有惊动宴会里的人们,反倒是看似忙忙碌碌的少年别扭的转过了身 韩芸计算了下距离,赵乐衫离得比较远,听不见顾苒的声音,却能在第一时间转过头来 应该是等了很久,用余光瞥见的 “顾苒你这小姐终于想起来我了?”赵乐衫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正经了许多,却略显局促的挠了挠头 “你有多久不来参加这样的活动了?” 顾苒哈哈的笑了两声:“没办法,学校事务繁忙。” 赵乐衫却有些不太满意这样的说辞:“可是你这半个月无声无响的,又险些被拐走,你……”他说着,忽然瞥到了站在一旁的韩芸 韩芸很识趣的并没有插足他们的对话,非常安静自然的站在顾苒的身后,她皮肤白皙,穿着一身黑色的礼裙,却没有想象中的孱弱,静默的像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瓷器 韩芸也发觉了赵乐衫的目光,浅浅笑了一下便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韩芸。” 少年浅浅一笑,饶有兴趣的搭上了她的手,轻晃了两下:“赵乐衫。” “赵是百家姓的赵,音乐的乐,衣补衫。” 韩芸轻轻挑了下眉毛:“好名字。” 赵乐衫柔和的笑了下:“哪里好?” “舞衫回袖胜春风,歌扇当窗似秋月。” “文采挺好,很有意思,我母亲也是以此为我取的名,可惜我并非是能歌善舞之人。”赵乐衫笑着,递过来了一杯酒:“能喝酒吧?度数不高。” 想到自己的酒量,韩芸自然的接过,她可是能把酒当水喝的人:“能。” “这是白菁,可以叫她阿菁姐姐。”赵乐衫道 “阿菁姐姐。” “叫的真甜,我都不好意思了。”白菁说着,面上并没有不好意思:“我们都听顾苒说过你,是个漂亮妹妹,当时可多谢你救了顾苒。” 韩芸立马意识到说的是游乐场的事,连忙摆手道:“这没什么。” “你们都在恒桥上学?”赵乐衫问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热情似火,韩芸拼命点着头,四个人就这样走走聊聊,桌上琳琅满目的全是吃的,都是些上好的西方式餐 韩芸端着盘子,从长桌的最那头走到尾 每一样都尝了个遍 她就跟在顾苒旁边,期间有很多不知名的少爷小姐来搭话,聊的问题始终偏离不了公司,项目,以及顾家 有些不自知的少爷想要搭酒,全都被她一一挡了回去 那些人悻悻的走开了,韩芸晃了晃手中刚拿着的酒杯,度数还算可以,但并不好喝 拿在手里碍事,她随手交给了一个走到她身旁的服务员的托盘上 “你……”那服务员小声的吱了一声,试图想把酒还给她 韩芸道:“实在是没办法喝了,谢谢。” 那服务员带着口罩,声音闷闷的:“那我喝?” 韩芸歪了歪脑袋:“可以,但度数有点高。” 那服务员还想说什么,顾苒边拉着她走了 开场即将开始,沈家的少爷此时正坐在侧位上,主位上便是沈家家主和夫人,一条红色毯子上撒满了碎花,最里面是个黑漆漆的房间,或许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出来了 韩芸和顾苒和一同其他的少爷小姐在同一个圆桌上坐下,很快各式的菜肴一个个送了上来 这些菜肴还算高级,但不是想象中的全西式,更多的是普通人都能吃到的菜肴 只不过味道更加美味 整张桌子上无人敢动筷子,韩芸左右环顾了一圈,他们坐的这个桌上只有顾家排行最高 忘记说了,顾家目前在富豪排行榜第一 即便是只有顾苒在场,面前大部分都比她大的少爷小姐也不会先动筷子 其他桌都开始吃饭了,顾苒这才动了筷子:“吃啊。” 话音刚落,其他人便开始一边笑嘻嘻试图聊些话题,一边飞快拿起筷子 顾苒只专心吃饭没有去参与到其中,周围的都是一些名门贵族的小姐少爷,一些小家小户,她们的父母一心想借她们向城内有名的富豪女儿相处 顾苒想着,夹了一块肉放在韩芸的盘子里 那样的友谊又有什么意义呢———参杂了太多的利益 她们并没有错,而顾苒更应该认真挑选陪伴走一生的朋友 韩芸愣了一下,眼睛里亮闪闪的,直勾勾的盯着那块肉,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咔哒!! 剧烈的白光照射在红毯上,站在上面的是沈家家主,他拿着话筒悲哀的说出了沈家小千金的身世 原本这位小千金能快乐且自由的生活在沈家,却因为医院的缘故使得她和沈家分别十几年 听闻此刻,坐在主位上的沈家夫人开始抽抽嗒嗒的哭泣着 整个宴会充斥着悲伤的气氛 “但是我们有两个女儿。”沈家家主不由得叹了口气:“是我们错了,耽误了两个孩子。” 真假千金的案例居然能在现实中出演,并非是小说中的剧情,韩芸一时间也被这样难以抉择的氛围所吸引 沈家真的能做到对两个女儿同等好吗?这是世间千千万万的父母都很难做到的事 聚光灯闪烁着,终于红毯上踏出两个身影 高一些的女孩一身黑色礼裙,低调且奢华,矮一些的女孩一身白绒礼裙,裙子两边翘起,宛如一只翩翩的蝴蝶 韩芸饶有兴趣的眯了下眼睛,她有些近视,所以并看不清她们的长相 两人在一起的模样并没有想象中的拘束,反而看着关系很好的样子 黑礼裙的女孩扶着“白蝴蝶”,女孩大概是第一次穿高跟鞋,走的有些艰难 “父亲。”黑礼裙的女孩将“白蝴蝶”的手放在沈家家主的手里 自己自觉的抓住父亲的另一只手 接过了话筒:“诸位来客,我是沈家的养女,想必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么请由我来向大家介绍我的”妹妹“。” “沈氏集团的千金———沈荣。” 韩芸瞳孔紧缩了一下 第142章 拍卖会 沈荣……沈荣? 沈荣! 韩芸几乎要拍桌而起,冷白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白绒的礼裙衬的她更像一只即将翩飞的蝴蝶,白皙而细腻的皮肤透着些微红,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拿着话筒演讲的少女 她的“姐姐” 一些记者和摄像正不停的朝着她们拍摄,沈荣并不畏惧台下剧烈闪动的闪光灯 因为她的眼神一分都没有分给台下 她的目光热烈而长久,好似生着永恒的玫瑰 少女演讲完毕,朝着台下微微鞠身,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得体,黑礼裙包紧着她的身材,婀娜中并流露着大家闺秀气质,甚至连笑容都令人挑不出错 回眸的瞬间,她短暂的注视了一下沈荣,便移开了视线 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韩芸缓缓的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她不会忘记这两个人 沈荣,孟梓……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大抵是她的表情有些狰狞,顾苒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背,似作安抚 “怎么了?是很震惊吗?” “我也很震惊,没想到沈家那个养女能和小千金和平相处。”顾苒摸了摸下巴,思忖了会儿道:“或许……是装出来的?” 韩芸却反驳她:“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顾苒摇头,她只是一口一口的抿着酒,心思全然不在此处 两人手牵着手下台,悠扬的音乐随之响起,沈家夫人将沈荣拥在怀中轻轻抽泣着,可沈荣的脸上却露不出半分的伤情 孟梓只是在那里站着,沈小少爷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敬了她一杯酒 饭后时刻便是资本家谈论一些工作上事宜,商会中的许多少爷小姐也有着自己的小公司和投资的商业,韩芸看了一圈,这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们所接触的事物和谈论的范围并不是她能插嘴的 顾苒却很有目标的抓起韩芸,缓步朝着沈家走去 沈家是这次商会的主要合作方,因为是顾家,所以顾苒前来贺喜时,沈家主难免会对她敬上三分———因为顾夫人实在是太有实力了 “沈叔叔好。”顾苒和韩芸喊道 沈夫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当时见你的时候还那么小,如今这么漂亮啦!” 顾苒略微拘束的笑了笑,看着沈荣道:“沈荣妹妹真漂亮,可像可像您了。” 顾苒笑的甜甜的,沈夫人越看越欢喜:“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若不是阿梓,我们母女俩恐怕再难相遇。” 黑礼裙的少女温柔的走了过来,她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伸出手来分别握了下顾苒和韩芸的手:“你们可以叫我孟梓,原先姓沈,如今换了姓。” “这个名字也很好听。”顾苒笑着,却发觉孟梓的目光却死死的落在韩芸身上 马上站出来道:“忘记介绍了,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韩芸,新闻里那个一脚踹飞歹徒的人。” 她话音刚落沈夫人就笑起来了,一边夸她这形容太有意思了,一边抓着韩芸的手直夸她厉害 韩芸被夸得不知去向,脸也不住的红了起来,她没有顾苒那种在这种场合应对自如的能力,反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你可真厉害,我在新闻上看过你,韩芸姐姐。”沈荣年龄要比她们小一岁,所以称呼姐姐并不为过,她眼睛中充满着崇拜的目光 “特别……特别特别的帅,是从小学过散打吗?”沈荣盯着她纤细的手指观察了一番,只有指节上有些写字的薄茧,并未看出什么所以然 韩芸摇摇头,她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全部解释为一时冲动之下 她怔怔的看着沈荣那张脸,恍如隔世 一模一样,笑起来的样子也是同记忆中一样 忽然间,韩芸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扭头看到落落大方的孟梓,没想到竟与她眼神相对 孟梓也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转头,眼神躲闪了一下 “孟梓姐姐,你是不是学舞蹈呀?”韩芸忽然说道 沈夫人替孟梓回答:“哎呀,阿梓从小就喜欢舞蹈,她特别有天赋呢!” 韩芸浅浅笑着:“那可太厉害了!” 那这样,就对上了 她心里默默复盘着,太多太多的巧合了 能歌善舞的孟梓和仙族遗孤的沈荣,隶属警部的齐云,凌家长女凌安然。就连萧沐染和王秋秋也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中 这世间,究竟是真是假 韩芸头痛欲裂,思绪万千,越捋越乱 “七百万起拍,从京城北部新运来的翡翠镯!”主持人在台上高声喊着:“想必大家都对此很好奇吧?究竟什么样的玉能卖到这个价位呢?” “专家推算此距今有好些年头了,是从一座古墓中取出,此玉色泽精美,千年不坏,价值连城。” “更何况,这所佩戴玉的尸体常年不腐,容貌精美,据说当盗墓者将玉取下后,整具尸体瞬间化为粉末。” “此玉名为’朽古‘,请大家拿好手中的号码牌,十分钟后我们开始拍卖。” 几道聚光灯打在玻璃罩上,众人纷纷围了过去啧啧称奇,有些人已经开始估算它的价位了 能保尸体千年不腐,就凭这一卖点,这些有钱人便会忍不住凑上去 “真的是朽古!”顾苒兴奋不已,但仍压低声音把韩芸拉到一边说去:“那人告诉我,今日便能见到朽古!” “这玉镯果真名为朽古!” 顾苒深呼吸几口,梦中之人的点发让她心悸,她颤抖着手拿着号码牌,几乎要拿不稳 “只要不超过两千万,我们就拿下它。”顾苒郑重的说道,她还没有失去理智,给自己规定了一个限额 毕竟她心中仍对朽古纯有疑虑,但如今此处,见到朽古的瞬间,她不禁为此发狂 “好。” 很快拍卖会就在窃窃私语中开始了,主持人兴奋的站在台上,眼中充满着对金钱的渴望,聚光灯瞬间打在纯粹的玉镯上,这么紧实的强光竟然无法穿透朽古 “七百万!” “413号七百万一次!” “七百五十万!” “419号七百五十万一次!” “......” 价格一点点被抬升,韩芸意外的发现有一个人举号码牌的频率最高,那人长相英俊,出手阔绰但似乎有些少年心切,看起来年龄并不大,或许是哪家的少爷 顾苒也发现了此人:“那是秦家人,秦念念的哥哥。” “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他也想要朽古。”韩芸观察了一阵,下出结论:“秦念念并没有来。” “秦家才挤入排行榜内,秦家掌权人年轻却很有实力,这算是他第一次以秦家家主的身份参加商会,位子还没坐稳呢。”顾苒缓缓说道,眼神却暗示坐在她身旁的赵乐衫 赵乐衫身子僵硬了一瞬,举起了号码牌报出了自己的价格 这次的价格显然一下子抬高了太多,他一语毕,热闹非凡的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416号一千五百万一次!” 主持人兴奋的大叫:“请问还有人加价吗?一千五百万两次!” “一千五百万三......”他话还未说完,台下又再次举起号码牌 “一千七百万。”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从人群后方走出来,有些嚣张的笑着:“还有人要加价吗?” 顾苒瞬间面色大变,更多的是被气的,狠狠抬高的价格本在她的意料之内,只要她跟赵乐衫合力以最小加价,这个玉镯就能在她预期中被她拿下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让她措不及防 “好的!一千七百万一次!诸位还有要加价的吗?”连主持人都觉得高的离谱,但仍耐着性子询问,他也猜到或许已经没什么人了 “一千八百万。”顾苒举起自己的号码牌 “411号一千八百万一次!” “一千九百万。”男子挑了下眉,寻了一处座位坐下,恰好唯一的空座就在韩芸身边 韩芸只觉得这人甚是熟悉,她坐在两人中间瞬间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气氛 “两千万。”顾苒道 “两千一百万。”男子摊手,给出价格 顾苒忽然间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韩芸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各种情绪,宾客早已不再发言,全然关心着这场火药味十足的拍卖会 “额......那....两千一百万一次......”主持人擦着汗,为难的报下价格 “两千一百万两次。” “两千一百万三次。” 顾苒忽然笑了起来:“归你了,两千一百万。” 男人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在一片哗然中,主持人敲响了最后的价格:“两千一百万成交!请这位先生出示自己的号码牌。” 号码牌也是依据排行榜而来的,比如说顾家是411,沈家是414,赵乐衫便是416,秦家是419,韩芸倒是好奇,这人手里的号码牌一直压在手里,他缓缓的将号码牌举起,主持人终于惊呼起来: “410!先生!” 顾苒惊愕的看着他 第143章 太子爷? “先生!这朽古玉镯便是您的了!呃……”主持人挠了挠头,压下了兴奋道:“这边显示您并未留下地址呢。” 男子大方的挥了挥手:“送到最大的主办方。” “好的。” 主持人笑嘻嘻的应着,帷幕被拉上,聚灯光切换成了柔和的光线,整个宴厅里瞬间变得温和平静 可人们并不平静 “主办方?”顾苒喃喃道,又有些不可置信:“你是太子爷?也是这里的主办方?!” 男人当然是听到了,十分贱兮兮的凑到她耳边说道:“你不是想拿到朽古吗?你告诉我原因,我转赠予你怎么样?” 顾苒一下子火气上涌:“你……!” 男子没再理她,一下子后撤几米远,顺手将号码牌放置在长桌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是闻名京城的太子爷,几个不知道谁家的小姐纷纷争抢起号码牌来 这样的争抢动作无疑是掉价的,并且毫无家教可言 太子爷皱了皱眉,一摆手:“捡到的别给我。” 几个争抢着号码牌的小姐们脸微微一热,将号码牌藏在了身后,目送着太子爷迈着他那条大长腿快速离去 闹剧结束后,顾苒端起酒杯,酒液微微轻动———她的手在发抖 商会即将结束,大部分人已经散开了,很多少爷小姐都认为见一面太子爷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幸了 “他拿走了朽古。”顾苒道 “所以我们刚刚的拍卖会不过是闹剧,他就是最大的主办方,并且朽古本就是他弄来的。” 顾苒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韩芸回忆了一下那人的长相,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们……好像长得有点像?” “哈?”顾苒张大了嘴:“你看错了吧……是酒喝的太多了吗?”话毕,她认真的观察了一下韩芸的神色: “你去卫生间清醒一下,我觉得你现在脸有点红。” 说是去卫生间清醒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清醒的 韩芸看着镜子中装扮一新的自己,她知道顾苒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所以她也来到卫生间待着 她心想自己或许是眼花了,那个传说中的太子爷,跟顾晨好像 可又不知道哪里像,论面容,这人跟顾晨的五官一丝也不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可她就是觉得,当这人坐在她身旁时,她下意识想到了顾晨 顾晨……也会在这个世界吗 太多的离奇让她展开了一下伟大的想象力 或许这个世界是未来,另一个世界是过去? 正头脑风暴着,韩芸甩了甩手上的水,手指接触到冰冷的水适当的让她从迷茫中清醒了一瞬 一转身便差点碰上个人 那人身材挺拔,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手护在她身旁似乎是怕她摔倒 韩芸只庆幸自己差点碰到,不知道脸上的粉会不会弄脏他黑色的西装…… 那人也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带着厚重的口罩,眼眸确是深深的笑,韩芸微微抬头便能对上他的眼睛 “那个酒我喝掉了。”那人闷闷的说道 韩芸愣了一秒,忽然想到他好像是刚刚把她的酒喝掉的服务员 “我没让你喝酒的意思。”韩芸摆摆手,连忙解释:“我只是想说,请帮我放在桌子上,因为我不想再喝了。” 两人都有些微妙的尴尬,韩芸低着头,她的尴尬指数更高些 紧接着,头顶上的男人笑了一声,说了句:“好像确实是我弄错了,但是我并不是服务员。” “哦、哦……我知道,是我弄错了……”韩芸尬笑着,却不敢抬头,顾苒的场合对于她来言是难以游刃有余的,这里的人有钱有势,她生怕做错什么,说错什么,牵扯到顾家 顾阿姨和顾苒都是世间极好极好之人 “没事,我并不生气。”那人拍了拍她肩膀,侧身让出了一条道: “在走之前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 韩芸觉得脚下轻飘飘的,虽然并没有喝醉,但确是醉了的感觉,她手机震动了声,一条好友消息提示冒了出来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顾苒在门口等她许久,见到她飘飘然的样子不由得疑惑:“你真喝多了?” “没。”韩芸摆摆手,将手机屏幕偷偷转向顾苒: “我加到太子爷微信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顾苒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还惦记着你的任务。” “我本以为太子爷不会出现,没想到居然是来跟我抢朽古的。” 顾苒愤然说着,又瞥了一眼那微亮的手机屏幕:“还是太子爷加的你?” 韩芸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道出原委,一场乌龙事件让他们加上了联系方式 两人加快速度回家,本就缩减的假期变得只剩下一天时间可休息了 可顾苒却睡意全无,拉着韩芸复盘了一下今日 经顾苒所说,她梦中之人告诉了她朽古出现的时间,地点,并且让她尽可能的去拿到朽古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韩芸问 顾苒轻叹一口气,实际上梦中的事她醒来后就记不太清了,但总有一些关键信息刻在脑海里 鉴于她们的聊天过于玄幻,韩芸也大着胆子猜测了一下:“有没有可能,那个梦中人也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呢?” “只是我的推测……”韩芸犹豫了下说道:“主办方是太子爷,朽古也是太子爷命人从京城北部运来的,那他或许只是想通过这场拍卖会来确定究竟谁想拥有朽古……” “你是说……”顾苒后背一阵发凉 “我的意思是或许太子爷跟你的梦中人有关系。” 顾苒瞬间醒悟:“或许梦中之人就是太子爷,他并不知我长相也不知是何人,他借这次拍卖会引诱我自曝枪口!” 韩芸看她激动的模样忍不住担忧:“只是猜测……毕竟世界上总会有很多…巧合的事……” 韩芸虽嘴上这么说,但这些天所亲眼目睹亲身体会的事却使得她这颗唯物主义之心动摇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还是要相信科学 叮咚! 韩芸愕然,手机响起铃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不睡 发消息的人是万玄昭,他久违的发了消息,但一想到另一个世界的事,韩芸也忍不住担忧 还没等她来的及点开消息内容,顾苒便要拉着她一起睡觉———因为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大灯关上的一瞬间,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先说好我有可能会先睡着……”韩芸提醒道 “没事,我就是有一点害怕而已……”顾苒强装镇定道 但没等几分钟,屋里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韩芸:“……好快” 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韩芸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现实世界上,专心备考着她的月考,月考之后省内会有一场竞赛,这场竞赛中胜出的前五名将会获得保送的资格,这段时间一直在刷竞赛题,另一个世界的事都忽略了个七七八八 手机在耳边震动了两声,韩芸划开那条短信,皆是万玄昭发来的: 宗门比拼要开始了,你代表出战吗? 第144章 三大宗门 “师尊,这一招如何?” 韩芸抬了抬眼皮,午后的阳光太过刺眼,被照过的地方烫热难忍,尽管已经在矮树下待着,但炙热的阳光仍然穿透树叶缝隙浅浅的拂在她身上 按理来说修仙之人能封闭五感达到最舒适的效果,可自从她进入峰内,好似受到了限制,有时想肆意舞剑一番,超过一定程度,灵力便使不出了 孟韵晟手中换了个新的木剑,不似曾经的那个跟玩具似的粗制滥造的木剑,这次做的木剑平滑完整,重量也合适,完全适合练手 “我将此招命名为———移花接木。” 见孟韵晟剑尖一扫,灵力将韩芸头顶上的树枝切了下来,树枝落在地上,瞬间化腐,融入土中 而他剑尖上韵着淡淡的青色,当这股青色横扫到另一处干枝上,一瞬间,那抹干枯的枝干凝聚成点点绿油,竟真的长出了绿叶,但也只有一点 “花里胡哨的。”韩芸中肯的评价道 或许是峰中的与外面的时间不同,这段时间孟韵晟个子猛长,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长得快,已经不再是那个韩芸一只手就能捞起来的孩子了 而这个世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又有差距 刚来的时候她有过计算,大概是这里世界一天,外面世界半天 可如今,速度越来越快 总有一种她在这个世界走剧情,安逸的日子就会一直跳过,直到走到剧情新篇章 而这个新篇章,或许…… 韩芸正思索着,面前忽然暗了,孟韵晟站在她的面前,微仰头看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韩芸道,心中却暗暗掂量,如今的孟韵晟只跟她差头半了,若是再过许久,男孩子成长速度飞快,恐怕连她这个师父都要仰视他了 “我只是想知道,师尊过几日要去哪个宗门参加大比?” 男孩略微青涩的询问着,没了之前小时候会抱着她的手臂撒娇的模样了,面上仍然稚嫩尚未长开,但也隐隐是有了个美男子的型了 或许长大后,看着更加赏心悦目一些呢…… 韩芸拍了拍他的脑袋:“大抵是清心宗,第一场是在那儿,你在此处等为师带好消息回来。” 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感慨,以后这颗脑袋可就没那么容易摸到了 宗门大比主要是三大宗门,绝情峰并不算其中,据徐命凡所说,曾经绝情峰并非是如此下场,也曾有辉煌的一刻 沧海桑田 而清心宗所包括的三大峰便是:仙剑峰、百汇峰和玄清峰 看来这场比拼又是跟叶景天的一战 “我也想去。”孟韵晟道,又叹出些惋惜:“师尊你所传授我的剑式已经学完了,可惜没有用武之地。” 韩芸只是揉了他两下脑袋:“不急。” 这些日子她也并未懈怠,而是将梦中的那几年,全都原模原样的复习了一遍,不只是剑法上的提升,更多的是心态多了变化 很难想象,她竟然有了九分与韩凌芸相同的少年志气 “芸姐!芸姐!” 大门被砰的一声敲开,徐命凡仿若是见了鬼似的,满脸惊恐:“芸姐!原来你在啊!” 韩芸:“......” 徐命凡不知从何处摔了一跤,白净的脸上沾了几片草叶,胳膊上居然还刮伤了 “我刚刚......”徐命凡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抖了两下:“好像在哪看见你了……要杀我……” 韩芸轻蹙了下眉,替他摘掉头发和脸蛋上的草叶和泥土,在这个世界里,她一直维持着大姐的形象,在她眼里徐命凡也是一个比她小一些的孩子 “休要骗师尊,我一直和师尊在一起。”孟韵晟道 徐命凡也长高了不少,都与韩芸同高了,面对这个比自己矮的男孩,不由得挺起脊背,脸都憋的红了:“我说的是真的!” 韩芸轻挑了下眉 徐命凡左看了一眼孟韵晟,右偷偷瞥了眼韩芸,这才道出实情:“刚刚我去后山摘灵药,有个白影子突然从后方拍了我一下,她问我,这里是哪个峰……” “然后芸姐你就在身后抱着手臂看我……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凶!” “凶神恶煞!” “师尊不是这样。”孟韵晟忽然开口道 “我本意并非是说芸姐。”徐命凡涨红了脸,着急忙慌的辩解道:“只是那个人跟芸姐长得一模一样,她又很凶……” “我不是真的说……芸姐,芸姐一直待我好,待我温柔,不会是如此…凶神恶煞……” 徐命凡指手画脚起来:“但是她把我打晕了,我醒来就不见了。” “或许是做噩梦了……好了我不说了,乌龙一场。” 徐命凡摆了摆手,又向韩芸致歉,很抱歉自己惊扰到了她,便背着自己装灵药的背篓离开了 徐命凡刚走,韩芸看着身后忙着沏茶的孟韵晟叹气: “你跟徐命凡关系不好?” 孟韵晟充耳不闻,迎着笑端着茶盏走上前来,敬了她一杯:“师尊不一直知道我与他关系不好吗?” “那今日的事,也是你做的?” 孟韵晟手上动作不停,摆弄着他身旁的木剑,耍着简单的剑招,神色却僵了下:“师尊发现了。”他道 “嗯。”韩芸轻抿了口茶 有点淡,无妨 “我只不过是学习了新的术法想跟他展示一下,谁知他胆子那么小,竟然分不清师尊。”孟韵晟道:“但他太吵闹了,我失手打晕了。” 韩芸看了一眼他满脸的郁闷,训斥的话在口中不知如何说起,便随口说了一顿:“下次万不可这样。” 小孩脸上的郁闷和委屈一闪而过,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将脑袋趴在她膝上,甜甜的说道:“谢谢师尊,我以后不会有下次啦!” 韩芸被甜的心花怒放,揉了两下他的脑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咕咕~咕咕~ 空中盘旋着白鸽,一身雪白乍然出现在头顶上,飞到矮树枝上落着不动了 韩芸抬起手,那白鸽便识趣的飞到了她的手臂上,紧紧的抓住她的衣服 是王秋秋的白鸽 这些天里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王秋秋是皇族的人,两人以白鸽相互传递信书,传递必要信息 信里密密麻麻的写着她对韩芸的感激,那些金丹之上的典籍对她的修为有了很大提升,以及———公主们似乎要去参加宗门大比 宗门大比并非是单纯的武力,更多是实战,所以那些皇族中人也会参加,听说上一届宗门大比好多皇族人在背后使了些手段 宗门前三会获得不同程度的法宝和灵丹,听闻三公主的“捆仙藤”便是从中获得的 也算是个好消息了,韩芸用灵力写了几笔便让白鸽送了去 “来。” 韩芸愣了愣,脑中声音忽然传来,是齐恒的声音,自从那日算过命后,齐恒少有唤她来 一个来字简短意赅 今日当真是意外之意外了 但同样,她忽然觉得,如果现在她在一本书里,这是不是就代表着故事已经进入主线了呢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再次踏入了这个地方 依旧是破破烂烂的小屋,印象中齐云在任职时有将屋子翻修过一番,但没过几日便受到雷击一发不可收拾,原本破烂的屋子变得更加摇摆难稳,常年漏雨都算是小事了 “进来,陪我喝茶。”齐恒不似之前懒洋洋的模样,反倒是给她沏了茶 一个矮凳移至她脚下 “说起来好几日没见师尊了。”韩芸手指碰了碰碗边,收着说道 “去拜见了昔日好友。”齐恒头也不抬,手指一挑,一个卷轴朝着韩芸飞来,被她凌空握住 齐恒这才饶有兴趣抬头看了眼:“速度挺快。” 韩芸悻悻的握紧了卷轴,卷轴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若是她反应慢了些,没收住劲,这卷轴要不就脱手而出,要不就被她捏成两段 “师尊教过我的,从未懈怠过。”韩芸擦了擦卷轴,缓缓将其打开 齐恒笑着,没去接这个话,反倒是忙着擦着两把剑,白净的绢布仔仔细细的擦拭着,边边角角都照顾的到,边擦边道:“卷轴是清心宗比试的邀请函,清心宗的比试场地是在雪山,那里极端寒冷,好在对你来说比较容易。” “雪山?”韩芸确认好卷轴上自己的姓名后,将卷轴收好 她体质是火,自然不畏 “看清大比内容了吗?” “雪山寻宝。”韩芸道 齐恒一笑:“其中的深意我想你也明白,这所谓的寻宝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寻宝,五月雪山荒废多年,其中从未有人真正称雪山为峰,也从未有人能征服的了雪山。” “传闻五月雪山上有一神明,世世守护雪山,神明每降下的雪都是为寻求心灵真正纯洁的人,若是心存歹念之人,便会永久葬身雪山之上。” “所谓寻宝,不过是让这些人当替死鬼去探路。”齐恒总结道:“在你之前清心宗从未将比赛场地安排在雪山。” “此行,难判。” 韩芸盯着他手中的剑:“那既然如此,师尊何必让我冒此风险?” 齐恒擦拭好剑,唰的一声将剑拉开,明亮的剑映出人的面容 “这是你的修行,我本不该掺入其中的。”齐恒叹了口气,将剑合上,将两把剑整整齐齐的放置在桌上,向韩芸的方向推去 “可这两把剑可以。” “关键时刻它们会救你一命。” 齐恒掐了个算,手指停在一点上,眼中有韩芸看不清的情绪: “是劫还是修行,全看你自己。” 第145章 五月雪山 西部有高山,极寒而常年冰雪 山顶突尖,怪石嶙峋,路途错综复杂,只有险路可达至顶,冰雪覆盖 传闻高山之上有座小庙,无论是何人孰能攀至顶峰,诚心向山神许愿,便能求得一世繁华 山高路险,极寒难耐,万人垂慕 “这、这是......” 冻的毫无知觉的手拨开冰渣,厚厚的冰层下面是让人一眼便挪不开眼的灵物 “是上古千年灵芝!”那人兴奋的喊了一声,谁又能想到这天寒地冻的雪山上竟能生着如此宝物 “大哥!快来看啊!凿开此物我们便能发大财了!” 另一个满脸冻疮的男人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踏着缓慢的步子朝着他走来,在那人兴奋的目光中将手中的剑狠狠刺入冰层之中 冰层瞬间龟裂,坚硬的剑穿透了冰层之下的灵芝 “你......你!”那人气的说不出话来,锋利的剑刃刺穿了千年灵芝,就算能将其带下山去也难以卖个好价钱了 “大哥你糊涂啊!”他失声叫道 “我看你才糊涂了。”男人拧动剑柄,将那灵芝捣的稀碎 剑拔出来时,面前的景色晃了三晃,扭曲中变了形 “这里是幻境。” 那人连忙用袖口擦了擦眼,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什么!”他崩溃的大叫,但嗓子都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被吓得向后退去 眼前之物哪是什么千年灵芝,而是一个被冰封在巨大冰块里的尸体! 尸体似乎是刚冻上不久,手中紧紧抱着一个头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却被冰雪所掩埋———看着装甚是位道友 “这里是雪山第三层,极寒幻地。”男人一剑将冰块切成两块 “突破这一层,接下来就是峰顶了。” ...... 两把剑极为相似,手中拿着的两把剑重量不轻不重,恰好拿的很舒适 韩芸又抽出自己的入尘,入尘剑身白盈,看似轻巧却是把重剑,并非是寻常女修所喜爱的剑 齐恒将两把剑加了禁制,并嘱咐她万不得已之时才可以血为媒将其打开 告别绝情峰后,韩芸独自一人来到仙剑峰———她跟顾晨约好在此处等待 一同来的还有叶景天,两人似有不对付,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说来奇怪,韩芸印象中自己的方向感并不好,却不知为何,却对这个世界的地形如此了解 她明明从未来过仙剑峰 仙剑峰顾名思义便是收纳了世间所有的仙剑,峰内多是比武天才,大多以剑为武 乘坐在大鹏之上,耳边狂风不住呼啸,生要将人耳膜刮破,百米高空之上难以呼吸,韩芸掐了个诀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你......”叶景天忽然回首盯着她 韩芸疑惑的盯了回去,一股清凉温和的灵力缓缓探入她体内,只是短暂的如同小猫般挠了一下便撤走了 “你还未寻到自己的道?”叶景天试探着问道 韩芸点头,这么些日子过去,她依然找不清自己的道 可眼前的两个人早已金丹期,凝聚成内丹成为道者 她的确落后了太多 “不急。”顾晨靠近她,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指着面前高耸入云的雪山道:“那就是五月雪山。” “眼熟吗?” 韩芸微微愣神,雪山高耸入云看不清全貌,奇怪的是雪山附近并不寒冷,只有雪山从上到下全是飘忽的冰雪 一股死亡的气息由面扑来 韩芸摇摇头,回答了顾晨的问题:“从未来过,不眼熟。” 顾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大鹏是顾家的看峰兽,顾家主也是有本事的人,竟能驯化如此飞禽 到达位置之后,顾晨用扇子敲了敲它的脑袋,大鹏便展翅而离 “它名浮,单名一个字,跟我来的。”顾晨道 “哼。”叶景天十分配合的回了他一个气音 似乎是两人吵架了,韩芸发现顾晨一直不作声的往自己身后藏 韩芸:“......” “诸位,好久不见。” 韩芸面前忽然挡了个人,少年一身白衣干干净净,身材瘦削却很有力,手里提着个仙剑,身后跟着个仙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单腿站着 韩芸只一眼便认出他是何人了:“玄天?” 玄天笑道:“是我。” 叶景天眼睛也亮了亮 玄天摸了摸仙鹤头顶上的那撮毛,看着叶景天和韩芸道:“和好了?” 叶景天有些不好意思,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们也是来参加大比的吧?”玄天从袖间拿出邀请函,卷轴模样的展开:“这次大比不是青竹峰所管辖,比赛中有个条件,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细心去看。” “凡是雪山所得物品,皆归自己所有。”顾晨道 顾晨不知从何处整来了三四件披风,料子细腻,衣服上标着符咒,起到御寒保暖的作用 披风上身的一瞬间,四周的冷气都被驱散了 玄天笑了笑摆手道:“披风我就不用了,青竹峰的校服本就御寒抗热。” “雪山上的宝物很多,我此番前来并非是要到峰顶,只是想带走些合眼缘的宝物罢了。”玄天道: “不过自古以来也从未有人能登峰至顶,大比我可不跟你们抢第一。” 韩芸听着听着,忽然间也被玄天逗乐了:“照你这么说,那谁又想得第一呢?” 玄天也乐了,几个人胡闹了一会儿,距离雪山门大开的时间也挨近,众多弟子早早围了过来,一同商量对策 这一商量才发觉基本上大家都是奔着宝物而来的,只有少数几个仍对大比第一的成绩虎视眈眈 玄天打了个响指,聚集了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诸位若是想寻些宝物,雪山寒冷难耐,不如我们聚众而上,若是路途困难,还能互相扶持一把,大家觉得如何?” “我们队伍之中灵者,道者,师者尽有,组队并不强求,人类的本质就是互相帮助,大家既然都是想拿些宝物就返回,不如聚众一起,寻得的宝物平分,岂不美哉?” 一番话引的大家都躁动起来 玄天的修为并不算高,就韩芸所观察,此人大概在师者之下,金丹期之上 众说纷纭,但大部分人都赞同了他的提议 韩芸也对这样的想法跃跃欲试,人类是群居动物,谁也不想被单独留下来 顾晨却一把拉住了她,将她向后拖去 刚被拖得踉跄了两下,身后便被人扶住,很稳的扶住她的肩膀 回眸看去,不知道何时万玄昭赶来了,手里正拿着卷轴,一看便是同届受邀而来 “万师弟。”玄天搁了很远,跟他打了个招呼 万玄昭仅向他点了点头,二指放置太阳穴处,向其传了话 这种术不像千里传音需要消耗太多法力,是短距离的传话术,硬要说跟现实里什么东西有点像,那便是聊天软件了 “玄天那组人太多了,你我一组,叶景天和顾晨一组。”万玄昭道,把韩芸揪过来: “人心难测,还是人少些好。” 韩芸刚要狠狠赞同一番,便被叶景天打岔:“你跟顾晨一组。”说着,一个硕大的顾晨被推了过来 力道之大,万玄昭敏捷的后退一步,不然两人就要撞上了 “你要和韩凌芸一组?”万玄昭 “我们早就化解矛盾,成为朋友了。”叶景天解释道 韩芸倒没觉得有何不妥,虽然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她能察觉到叶景天对她的态度变化 从一开始嚣张的小贼逐渐彬彬有礼起来,或许并不是小贼变公子 也并非是受到顾晨的影响 而是他本就是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要开场了,走吧。” 韩芸同意,收起了卷轴便要离去,刚走没两步,脑海中便传来顾晨悲痛万分的声音:“凌芸啊......你们在路上可别打架......” 韩芸马上抬手放置太阳穴间询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不是......” “就是一些小矛盾......” “这很难说......” 顾晨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韩芸也不便询问,手指刚放下,便对上了叶景天炯炯的目光 韩芸:“......”为什么她会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顾晨跟你联系了?” “……”不敢说啊不敢说 叶景天侧身回头看了一眼缩在万玄昭身后如同鹌鹑的顾晨道:“我刚揍了他一顿,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 “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韩芸连忙摇头 叶景天扯了扯披风,只露出个脑袋出来,尤其是脖子也盖的严实,一边嘱咐韩芸赶紧将自己裹好,一边快步朝着雪山走去 大比已经开始了,众人纷纷朝着雪山走去 雪山没有固定的攀登方式,先是一条绕山而行的大路,走到大路尽头之时便能看到分岔口 大路被分成三条小路 “这要怎么选择啊?” “听玄天的吧,谁知道要往哪边走?”众人议论纷纷,从下看去,选择最中心的人数是最多的 玄天率领的人数是最多的,同时他也担任了领头的位置 道路虽多,但无论走哪条都有可能通往山上 “万师弟。”玄天隔着人群喊了一声:“我们去左边了。“ 万玄昭也回应了一声,稍加思考一阵后,跟顾晨一同选择了右边 人来往的很多,仍有少部分还在做选择,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他们选择完了再走吧。”韩芸喊住了叶景天 原因无他,这群人难道都不看指示牌的吗?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韩芸径直走向一块山石 山石被纵横交错的藤蔓缠住,又被冰雪所掩埋,所以根本没有人发现上面还有字 为什么韩芸能发现?她只能说这块山石放置的位置和绝情峰的标志石一模一样 不仅是标志石一模一样,就连石头放置的位置都一样 拨开上面的藤曼和冰雪,山石上的字迹便显现出来了 “境地第一层,忠贞不渝。”她轻轻念着上面的字 第146章 忠贞不渝 “我大概明白了些。”叶景天望了望不可及山顶:“但为何那么多人踏上雪山,前人并未发现这处山石呢?” “不知道。”韩芸摇了摇头 忽然一丝冰凉滴在了她的脸颊,韩芸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水渍,不知何时,雪山又开始飘雪了 阵风从山顶上吹来,迎着面将身上的热量刮走了 有股血的味道 不好的预感 韩芸皱了皱鼻子,抖落披风上的雪,两人随便选择了一条岔路便向上而去 雪山境地,忠贞不渝 究竟是何意 山路崎岖,脚底逐渐有打滑的趋势,不知何时雪山竟然飘起鹅毛大雪,雪势随着风力而变大,渐渐的已经有些站不住脚跟了 “小心点,牵着我走吧。” 韩芸愣了下,不知何时叶景天已经走到她前方去了,伸出一只手示意她牵住 那只手白皙骨节分明,就这么徒然的伸在她的面前,似乎和冰雪融为一体 有些违和 “我不太喜欢和人接触。”韩芸道,低垂着头 雪势太大了,有些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冰凉的雪顺着风扫入眼中,冰冰凉凉的有些难受 “啊,原来是这样。”叶景天将手收了回去,有些不受寒的搓了搓手 “前面路太乱了,你跟好我别乱走。”他一边说着,拢了拢披风,转过身去在前方带路 “嗯。” 唰! 一道雪亮的剑光忽然划来,伴随着剑出鞘的声音从身后袭来,几乎是瞬间 眼前的人身影晃动了两下,难以自抑震惊的捂住了被一剑刺穿的胸部 那里并没有血 “你怎么猜出来……”他嘴巴一张一合,似要吐露些什么,话还没说完,几道剑光横空袭来,将他切了个粉碎 “……我不是他……” 韩芸甩了甩剑上沾的雪,面前所谓的“叶景天”只是用雪堆砌出来的雪人,无声无响的砸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刚刚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也一瞬间停止 周边的景象不断重建更迭,扭曲着变了形 “你也看到了对吗?” 韩芸回过头,叶景天正拍着身上的雪,仿佛披风上沾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用力的抖了抖披风,并将脚边的雪碾碎 “对。”韩芸看他这副样子,恐怕也是看到了对方的幻影 “看看你的手。”韩芸道 叶景天笑着伸出了手:“与那个怪物有哪里不一样?” 韩芸只是浅浅的瞟了一眼便缩回了目光:“习剑之人手上可没有那么干净。” “就凭这个?”叶景天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食指和虎口之间生着薄茧,若是如此的确好辨别 “人的手掌有纹路。”韩芸道 叶景天挑了下眉:“那东西似乎没法精细的模仿人。” “走吧。” 两人一路同行,等到下一个岔路口间,一个少年正在路中间踱着步子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然没碰见其他人 除了这个原地打转的少年 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少年衣着单薄,露出的皮肤不觉得冷,鼻尖被冻的有些红,凌乱的长发有些打绺,仓皇的捂着脑袋打转 叶景天先一步走上前,拍了下他:“这位道友,我……” 话还没说完,手便被人拍了去 少年惊恐中一掌拍掉叶景天的手,受惊般向后方跳了去,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是何人!” 看清他面容后,叶景天和韩芸同时都不做声了 这人竟然跟顾晨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现在的顾晨,而是小了些许,面容稚嫩但一眼便能看出就是顾晨本人! 韩芸按捺住自己想要拔剑的欲望,却见叶景天先一步上前将其牢牢的捆了起来 少年没什么力气,没跑几步便被叶景天摁在了地上,麻绳三两下绕过他的手腕,任凭怎么挣扎也难以挣脱开 “要不要这么暴力。” 韩芸一边脱下自己的披风一边说道,给小少年裹了起来———他看起来实在太冷了 叶景天置若罔闻,摁住少年挣动的脑袋,防止他挣脱出来,反问道:“你杀那个怪物的时候手下留情了吗?” “没有。”韩芸实话实说 少年吃了一嘴的雪,听见他们的对话便不动了,仿佛是放弃了挣扎,向前扭动了两下,睁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我同样也不会手下留情……”叶景天一脚踏在他胸口上,手中的剑早已出鞘,停滞在空中 “尤其是这个这么像他的怪物。”他道 “那你杀吧。”韩芸道 剑身璀璨,是叶家世代传下的,叶景天握紧了剑,稍稍抬起来些,刚要落下 “不…不要杀我……”少年哭喊着,眼泪蓄满了眼眶,似是绝望的闭上了眼 泪水顺着眼角掉下 叶景天深吸了一口气,剑收到一旁,跪在地上将他的手掌翻了过来 “有纹路吗?”韩芸好奇的凑了过去 仔仔细细检查少年的手掌后,发现跟常人无异,韩芸又顺手替他把了脉,的确是正常跳动的,甚至这小少年还因受寒,体内有了病根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判断你见到的是怪物而不是我?”韩芸向少年体内传了些灵力,至少这段时间他不会太冷,她慢悠悠的说道: “我看他不像是所谓的幻境或者说是……怪物……” “你没那么恶心。”叶景天言简意赅回答道,看着少年哭哭啼啼的模样不免心烦,下意识恐吓道: “再哭就把你丢到山崖里喂野兽。” 这一番话后少年果真安静了不少,红着眼眶湿漉漉的看着他们,咬着薄唇不肯说话了 “叫什么名字?” “祺缘。”少年毫不含糊回道 “从哪来的,为何在这,你是谁家子弟?” “不知道从何来,也不知道为何在这……”祺缘缓缓说道,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是谁家…子弟……” “我刚睡醒……找不到路了……这才碰见了你们……” 祺缘打量着叶景天的神色,毕竟刚刚这人差点要杀他,最后的回答还带着些不确定 果然,他话刚一说完,又再次被叶景天摁在了地上,剑尖对准了他脖颈,杀气溢出 眼神晦暗,却难掩杀意 祺缘僵直了身子,又要落泪,眼前人又顿了顿,再度将剑放下 顺手将韩芸披在他身上的披风扯下 韩芸:“……” “别想多,我只是怕弄脏。”叶景天将披风还给韩芸,摁死了不断挣扎的祺缘 “来历不清的东西,怎么能叫我安心。” 韩芸:“……” “好。”身下的少年忽然不动了,眸中似乎少了畏惧,认命般叹了口气:“反正我是来历不清的东西。” “死了也好。” “痛快点行不行。” “磨磨唧唧成什么样子?” 叶景天一言不发,祺缘的一番话仿佛是刺激到了他 祺缘两眼一闭,头向旁边一侧,露出脖颈来,无所谓的样子让人怒意更盛 “你别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叶景天警告着,剑意凌起,手上的力劲已出,难以控制 下一秒便被人挡了回去 韩芸手持入尘,稍稍偏了些,将他手中的剑的轨迹方向变了道 剑深深刺入少年脖颈旁的雪地 叶景天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反倒韩芸面色古怪,将手里的披风再度披到少年身上,灵力聚集到手指,将捆住少年手腕的麻绳斩断 还替他拢了拢衣服,一把将其像拎小鸡仔般从雪地上拽了起来 在祺缘震惊的目光中,灵力具像化掐出了一团小火球,静静的飘在空中 “别靠太近,不然烫。” 少年点了点头,抱着那团小火球躲到了韩芸身后,悄悄的看着叶景天 “为何阻止我?”叶景天问道 韩芸扯了扯嘴角:“你自己心里有数。” 每次差点要杀的人,临到关头总会手下留情 碍于面子,韩芸便拍了拍他肩膀,灵力传递到他脑海之中:“非要演这一出戏?” “什么意思?”叶景天问出了声 韩芸:“……?”索性你压根没想着演戏啊? “没什么意思。”韩芸自动转移了这个话题,将身后的祺缘拽了出来: “你家的,你领着。” 叶景天被祺缘撞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被少年红着的眼眶堵了回去 叶景天:“……” 我家的就我家的 韩芸在这条岔路口上搜寻了一番,没有她想要找的山石,也没有任何提示,有两条岔路口,最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她竟没见到任何道友 除了这个少年 “祺缘?”韩芸试探的唤了他两声 少年抱着小火球烤手,一听到她呼唤便冲了过来,在离她差点要撞上的时候停下,张着双臂轻轻的环住了她的腰 韩芸有些不太舒服,但还是让他就这样抱了几秒,毕竟谁也不想被一个顶着好友脸的小少年抱一下 少年看着模样跟自己家的小徒弟差不多大,不免让她心生好感 “你想去哪边?”韩芸指了指两条岔路口,询问他的意见 祺缘抱着火球看了看两条路,抬起手指了一条:“那里有闪亮的东西。” 又用手指了另一条:“那里就回去了。” 叶景天眸色亮了亮,走过来拍了拍祺缘的发顶:“不错嘛,祺缘。” 祺缘有些不好意思的跳开了,躲到韩芸身后独自抱着火球玩 “走哪边?” “难说。”韩芸苦思冥想了会儿,还是指了一条路:“我选择走回去的那条路。” “为何?” “因为对宝物不感兴趣。”韩芸摆了摆手:“闪亮的东西不一定是宝物,雪山境地危险重重,或许……” “是被阳光照射下的冰。”叶景天淡淡道:“我幼时见过,朋友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说,那是闪亮的东西。” “我们以为是别人遗失的金银财宝。” 聊到过去,叶景天也不再多说,谁也不愿意提起自己的曾经,只是简短的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两人便目标一致地登山而行 祺缘的性子像孩童,但长相已是少年,或许是他刚睡醒的缘故 刚睡醒? 韩芸再度喃喃的念着这句话 第147章 幻境? 为什么会是刚睡醒? 祺缘身高稍她矮一些,但性子却如孩童般抱着火球蹦蹦跳跳,虽然仍对叶景天有防备之心,但还是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叶景天慢他便慢,叶景天快步向前走去,他也会加快步子向前追 抱着这样的疑惑,韩芸忍不住靠了过去: “祺缘,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不。”祺缘摇摇头,拱了拱手中的火球:“我一直在暖和的地方。” “它。”祺缘托起火球: “很热,以前不止有我,还有很多个我。“ 祺缘说的话难懂,但若是看成一个孩童的说辞便简单了些 儿童心理学,韩芸深吸了口气,仰着头闭了下眼,眼前一片漆黑 她要学儿童心理学! “说人话。”叶景天对孩童没什么耐心,尤其是这少年长着一张令他不适的脸 顶着这样的脸说胡话,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祺缘后脑被人轻扇了下,没多痛但是很有危险意味,不出意外,他还是掉泪了 还是很委屈的那种 祺缘暗暗掉泪,叶景天手足无措 俩活宝,韩芸揣起手进袖口里面,微微叹了口气 早知道不跟这人组队了 忽然一道神识传入识海之中,灵力断断续续的,听的也就没那么清楚 “凌芸,你和叶景天都在吗?” 是万玄昭的声音,韩芸这才想起来还有千里传音这一术式,赶忙凝聚灵力传递过去 “都在,你们那边怎么样?” “我们遇到了幻境。”万玄昭似乎苦笑了下:“很不凑巧,我们似乎还没走出来。” 韩芸想要提醒他们:“他不能精细的模仿你的队友。” “不......”万玄昭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灵力很不稳定,说一半都要停一会儿:“我才发现......这个幻境只针对有道......之人......” “它会幻化出你......曾经......” “所以......不......” “......稳.....” “什么?”韩芸只断断续续的收集到一些话:“什么曾经?” “亮的东西......快......” 万玄昭那还没说完,地面忽然震动起伏,切断了两人的连接 韩芸抬手侧挡,山顶上忽然强烈罡风袭来,冷空气生刮着人的肌肤,即便是有灵力护体也难以阻挡,她下意识打出自己的灵力护身,情急之下将叶景天拉到了身后去 她灵力属性为火,这些参杂着冰晶的风无疑是一把把利刃,但在火灵的抵挡下,根本伤不到她 但叶景天不一样,尽管韩芸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没完全的护住对方 风并没有持续多久,韩芸刚收了灵力,便看到叶景天已经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怀里正紧紧护着睁着大眼睛四处乱看的祺缘 “全是……血……这是血吗?”祺缘不可置信的摸了一把 手里一片血红,他被吓得瑟瑟发抖,就这样缩在怀里将头埋的更深了 叶景天单膝跪在地上,披风上全是碎掉的冰渣,被火烤干后,背后的血也止不住,浸透了整件披风 可想而知,若是韩芸再晚一步,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伤了 “谢谢你替我挡了一下……”叶景天将披风解下,鲜血淋漓的后背连衣服都刺的破破烂烂的,但他自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一下又一下的擦着少年吧哒吧哒掉的泪珠 “怎么能哭成这样……”叶景天一边叹气,一边运转体内灵力,在灵药的加持下,伤口愈合的也差不多了 “怪我。”祺缘眼眸清明,眼底有看不清的情绪 “对。” 叶景天没反驳,浸透了血的披风在清洁咒下恢复如初,但上面一块块碎的痕迹仍然诉说着刚刚的遭遇 韩芸却心底觉得奇怪,一种难以言说的第六感漫了上来 前方路途漫漫,他们仍在上坡路,雪不知何时已经堆积到小腿了,一脚下去深陷其中,再拔腿上来,冰冷的雪灌了一鞋,融化成水,走起路来更加费力了 韩芸爬了一会儿,却突然发现叶景天不知为何已经落后自己一大段路了 他一只手牵着祺缘,一只手费力的扶着上山而行的冰柱,每走几步都要歇息一下 反观他身后的祺缘,抱着火球好像完全不知道累。神采熠熠的四处乱看,在对上韩芸的视线后,还露出一个大大的的笑容 关系还挺好 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几秒,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诡异 如果说叶景天是风属性所以在雪山完全被压制,但他毕竟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不可能远远落后她这么多 韩芸心底起疑,回过头来想要拉叶景天一把 “没力气了?”她道,顺便将手伸了过去 叶景天仿佛没看见似的,完全没回她的话,甚至头也没抬,就这样自顾自的拉着祺缘,一步步登山而行,步伐缓慢但从未停止 直到越过了她,也没停下脚步 “叶景天。”韩芸提高了些声音喊他 但是这次叶景天仍然没有回头,反倒是他牵着的祺缘,茫然的转过头来看她,像是疑惑 韩芸惊异于祺缘竟能听见她说话,刚要再次开口询问,祺缘却嘴角上扬,露出小牙笑得开心 这个笑容与以往的不同,韩芸心跳瞬间加快,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不断咧开的嘴角,不断向上到脑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笑着,韩芸甚至能看到他的口腔结构———这已经不是正常的人了 祺缘咯咯的笑着,下颚整个被打开,以及其扭曲的形式掀开了半个头,张开血盆大口,将手中的火球一把塞入口中 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 不像是在嚼火球,更像是在嚼一个头颅 叶景天浑然不觉,察觉到祺缘的笑声,还回过头来询问他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韩芸只觉得背脊发凉,入尘疯狂的抖动起来,在剑鞘中嗡鸣 快杀了它 它真的是怪物 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了祺缘的另一只手 周遭的一切在一瞬中扭曲,那个完全没有人样的怪物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闪着疑惑的少年 怎么回事 “好烫。”祺缘喊了一声,似乎是觉得韩芸的手太热,想要缩回来,却被韩芸死死攥住,怎么也收不回去 叶景天眼中这才有了韩芸的影子,蹙眉道:“你是火灵属性,把他烫到了。” 眼中的厌恶不言而喻,韩芸敏锐的观察到了这点,但仍然抓着祺缘不放,质问道: “我刚给你的火球呢?” 祺缘愣了一下,他现在两只手都被人抓住,哪里来的火球 “可能是走路上化了,天寒地冻,你那个火球又怎么会持续那么久?”叶景天道 韩芸眼眸冰冷,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手是烫的?” “你现在冷的跟个冰窖一样,只有我是火灵属性,跟我待一起会更暖和,不要连累叶景天哥哥好吗?” 韩芸发誓,这是她这辈子的高能时刻了 她如同哄小孩一般连哄带骗,抛下话语权让叶景天自己抉择 “可是我喜欢叶景天哥哥。”祺缘敛下神色,朝叶景天又近了些:“我不怕冷。” “你这样会冻坏的,叶景天哥哥会心疼的,知道吗?”韩芸一副担心的模样,又看了看叶景天:“我不想让祺缘受寒,他体内本就有病根,不然会发烧的。” “你若是生病受寒,你的叶景天哥哥会为了你伤心,痛苦,你是不是也不想看到叶景天哥哥伤心呀?”韩芸循循善诱 看叶景天的模样,像是真的为这句不着边际的话思虑许久,但最终——— “你也是好心,祺缘,你去吧。”说着,他松开了祺缘的手 在松开的一霎那,韩芸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祺缘扯了过来,不知为何,少年身子看似孱弱,想要扯来居然会这么沉 储物戒被打开,韩芸想也不想,便把祺缘塞了进去 周遭的景色再度转换,叶景天站在原地发愣,而整座雪山忽然开始疯狂的震动起来,仿佛是在发怒,不断有大块的积雪从上方滚落,令人心惊,恐怕被砸一下非死及伤 韩芸抬头望向山顶,他们现在还在雪山第一层,根本望不到头 但视线所及处竟然滚落下一个又一个残肢断臂 有腿脚,手,断裂之处仿佛是被人生生撕裂开的,并非是刀剑之伤 一颗头颅滚落在叶景天脚边,而他正浑浑噩噩的想要捡起来 见此情景,韩芸只觉得全身的血气涌到脑门 啪! 韩芸先一步上前甩了他一巴掌 那抱在手里的头颅也掉在地上 啪!啪! “醒!”她怒喊了一声,叶景天似乎这才从中苏醒,随着她一同向下跑去 山上的积雪顺着路滚落成球,从韩芸的身边滚过 书到用时方恨少!韩芸一咬牙,这种情况她在地理书上见过,大概率是要出现雪崩了,但书上可没说过遇见雪崩要怎么自救! 叶景天被她拉的跌跌撞撞,身后一个巨大的雪球追的紧,韩芸一道灵力打过去这才将其击碎 叶景天也醒悟过来,一把将韩芸拉到一旁,几道灵力击出,将雪球切成数块 韩芸险些跌在他身上,但仍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往下逃 一回头,巨大的雪浪从拐角处涌来 身后的阴暗逐渐漫过了自己的影子,冰空气的味道已经很接近了,铺天盖地如同洪水般难以避开 人在危难关头,大脑真的是一片空白的,韩芸想 在被完全淹没之前,叶景天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第148章 喜事 “喜事啊!家主!夫人!” 门口乒呤乓啷的放着烟花爆竹,此时已到春日,但京城向来积雪难以消融,厚厚的积雪堆积在门口,还有个不太成型的雪人歪着脑袋站在门边 “什么喜事?” 男人坐在主座之上,手中的茶盏还未放下,迎面便跑来个家仆,慌慌张张,甚至还被门踏绊了一下 跌跌撞撞的来找他报喜:“有人......送来、来喜帖。” “顾吟那边送来的?退回去这么多次还不死心啊......”韩岳名轻抿口茶,捻了下府里新送来的茶叶,品质难得 下次再叫人买来些,韩岳名喜滋滋的想着,府里大大小小的财务都归之尹管,茶叶这些事总归能归他管管吧 “不......不是的......”家仆为难道:“家主还是快些将小姐叫过来吧,是......是圣上的旨意.....” “那又如何?”韩岳名不以为意:“皇帝小儿难不成要现在过来?” 话音刚落,韩府的大门被人打开,吓得韩岳鸣手指一用力,捏爆了茶杯 韩岳名:“......?” 这一动作吓得家仆们纷纷缩在一旁,刚刚那个报信的家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人抬到旁边了 “圣使大人到!” 韩岳名随手捏了个诀将一地的碎片一扫而空,在圣使大人进来前,将桌上的信封收了起来 “圣使大人来寒舍怎么也不提前说声,韩某真是有失远迎。” 传闻中的圣使大人,并非是一副老态,而是个跟他看起来样貌差别不大的年轻人,鼻梁上挂这个单边镜,身上披着极长的狐毛披风,袖口处镶着华丽的金边,每走一步身上的金饰便会碰撞出声响 韩岳名表面陪着笑,心里却怒骂这个外表金玉实则败絮其中的老头子 “许久不见,韩家主。”使者微微欠身,终于从他的袖口中将手拿了出来 不知是何缘故,此人的手指过于纤长,皮肤病态的苍白,而指节处却带着一个鲜艳的红戒 “多年不见,你过得可好?” “自然是没有使者您过的好,每天忧心各种事,当真是烦。”韩岳名装模作样的捂住额头回了句:“使者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这次前来主要是为的你家千金的婚事而来。”他垂下眼睫,四处打量了下韩府:“府邸还真是寒酸。” 韩岳名连忙使了个眼色,让一个家仆送上了座位和茶酒 “使者见笑了。”韩岳名笑道:“今日太突然,什么都没备好,可莫怪韩某啊!” “罢了,你就是这性格。”使者一抬手,摸出了张金色的喜帖,与其说是喜帖,不如说是圣旨 “许久未见你家千金了,不知相貌如何?想必跟之尹相差不大吧?” “难不成......?”韩岳名心中有了数 紧接着金色的圣旨被推到面前,韩岳名忧心的拿起翻开一册 漂亮 还得是我韩某的女儿 还他妈是太子 “皇上的旨意,你可得想好了再回,莫要鲁莽行事。”使者叮嘱了两句,便作要离开,走前命人给府邸多送了几箱金 “就当是日后给你家千金随的礼了。” “圣使大人真是好意。” “岳名。”圣使大人出声道:“当年的事我有责,现已经过了百年,别闹脾气。” “圣使大人慢走。” 韩岳名依旧笑着,府邸大门轰的一声被不知名的力道撞开,敞开了门,意思不言而喻 圣使面色难掩的僵硬了下,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僵着脖子离开了 “送客~”家仆边喊边将门关上了 韩岳名摩挲着那张烫金的喜帖,随手翻了两下,烦躁的放在一旁,自己给自己泡了壶茶,却没有品茶的心 “家主,那几箱金子……” “接济百姓。”韩岳名头也不抬:“凌芸去哪里了?出了这么大岔子的事,她怎么无声无响?” “回家主……小姐……”家仆声音闷闷的,刚要扯谎,便对上了韩岳名审讯的目光 “她……她一大早就出、出门了……” …… 千灯会火烧乾神街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街边早就恢复如初了,该有的巷子小贩一个也没少,而这里也依旧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只不过千灯会自打五年前那一遭遇,就再也不办了,这点让韩凌芸觉得有些可惜 “凌芸你看!” 韩凌芸顺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处青楼,楼台上一女子曲抚琵琶而唱,倒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已经五年了,青楼的人也是留留走走,剩下的,只有这个琵琶女 “凌芸你可记得,那年灯会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点没变啊!”顾苒用手指理了理发,挽了个高高的发髻:“我这可是为了你付出良多,请叫我顾公子。” “是是是。”韩凌芸笑 顾家家规森严,未出阁女子常年深居府中,虽然顾苒小会修道,但也只不过是家中放任她的喜好,但像顾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自然是希望女子嫁个好人家着拍了拍她 她和顾苒是在比试中认识的,绝情峰没落后,仙剑峰是第一个向其伸出援手的 “你男装是不是有些太假了。”韩凌芸替她捏了个脸,换了副容貌 “没办法,谁叫我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天仙女子呢~”顾苒俏皮的眨了眨眼,换成男装的容貌和顾晨有七分相似 连韩凌芸经常会看走眼,京城的民众们就更会看走眼了 常常以为她和顾家的公子关系极好 “本意也不想败坏你名誉,但你也知道我兄长的确心悦于你。” “你当真对他毫无感觉?” “没有。”韩芸认真的回答道 “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就算没有我兄长,我们早已及笄,婚约之事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顾苒兴致勃勃的说:“若是你来,我自然开心,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并非不想跟你成为一家人……只是……”韩凌芸看中了个漂亮的发簪,随手插在了顾苒的发髻里:“这个适合你。” “十五钱。” “我可不要。”顾苒摇摇头,将那枚发簪付了钱,塞到了她手里:“你府里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个童子,看着长得水灵,反正都是你的人,打扮一下她也是打扮你的牌面了。” 韩凌芸有些不乐意的撇了撇嘴:“那童子是你兄长送来的,说是要给我做家仆,但我们还未签订契约,所以不是主仆。” “而且我阿父打算将其送到绝情峰修养,养好经脉后说不定能恢复常人。” “那童子似乎难以恢复常人,你难不成从未与她说过话?”顾苒不可置信道:“你这般不了解她,又要将这样的童子送到峰中,几十两银子的事,为何这般用心?” “换做我,这般没有价值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顾苒再次摇头,非常不满意这样的处理方式:“我兄长将其送来定然是因为童子这类活死人值得一用,下了契约便永生永世守护你,是个非常不错的仆人。” 韩凌芸看着手里的那枚簪子,不算什么金贵的东西,朴素中又带着些小心机,流苏浅晃,拿在手里轻巧无比,只是摊子上的便宜货 “好,我今日回去就唤醒她。”韩凌芸淡淡道 “还没取名吧?要想个好名字哦!” 两人刚要步行去赶下一条街的集市,青楼高台之上忽然响起悠然的琴声,引得周边人不住的抬头向上望 只见高台之上不再是那个琵琶女,而是换了个颇有风姿的女人,膝上放着古琴,刚刚的琴声便是她用手勾出来的 正听着入迷,琴声却忽的停了,众人纷纷惊愕,那女人却是直接抱着琴进了里屋,半晌没了动静 韩凌芸二人也寻着琴声,大概猜测是青楼的演出结束了,这才打算离开 “想听曲儿怎么不进来呢?” 韩凌芸诧异的寻着声音看去,女儿斜靠在门边,扶着门框弱柳扶风的说话也带着气音,手指轻柔的在胸前勾了一下,挑逗的意味十足 “二位姑娘,喜欢我的曲儿吗?”她笑嘻嘻道 顾苒兴奋的拍着胸脯道:“当然,你的琴技了得,我在京城中从未听过如此卓越的琴声!” 顾苒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让她兴奋成这样的,恐怕面前这人是真的厉害了 只可惜她一点也听不出来谁弹的好坏,她只会评价说好听 韩凌芸苦恼的想着,或许她如果不走修道这条路的话,也能成为顾苒这般闺中女子 “那姑娘们……要不要进来玩啊?”女人邀请道,伸出手将门敞开了,另一只手作邀请状 “等一下!”韩凌芸拉住了正好闷着头往里进的顾苒 在她的满脸疑惑中开口:“这位是顾公子,哪里来的两位姑娘?” 这话一出,顾苒也警惕了起来,僵硬着身子后退了一步 女人听闻后却哈哈笑了起来:“怕什么?我早就看出这位‘顾公子’并非真正的公子了。” “我从小就伺候男人的,谁是男是女一眼便知,何况是你们这些小丫头女扮男装?” 女人笑着打消了她们的疑虑,韩凌芸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唇,的确是她思虑不周了,带着顾苒跟着女人进了青楼 女人名叫盈姐,这里人都这么喊她,乾神街的这个青楼也是闻名百年,一直生意兴隆 几百年的产业一直到今日,传到了盈姐这里 “随便看,随便玩。”盈姐随手拉开个帘子,各式各样的美人笑着朝她们招手 也难怪这么多人会一直向往青楼,有如此多曼妙多姿的女子们,微微一笑便是春暖花开,轻轻抿唇便想要为其将所有东西全都奉上 韩凌芸算是明白为什么青楼如此受欢迎了,但她仍然想不到自己能在青楼看什么、玩什么 “嘘~”盈姐将手指竖起,示意她们不要外传:“你们不会以为这里只有男人的乐趣,没有女人的乐趣吧?” 顾苒疑惑的挠了挠头:“从何说来?” 盈姐带着她们绕过了一处窄门,神神秘秘的,周边几个女子嬉闹在旁:“又又又又来人啦!” “别笑啦!”盈姐怒斥了她们几句,抬手掀起了这几个女子挡住的门帘 “这里便是女人的天堂,宠香阁。” 话音刚落,帘子被拉开,几个年轻俊俏的少年郎衣衫不整,健硕的身上留下女子的胭脂红,衣衫被扯开大半,眼前的景色令人脸红心跳 韩凌芸也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脸唰的一下子从头红到了脚 “这这这、这、这!”顾苒捂着眼睛大叫:“有失儒雅!有辱斯文!有碍观颜!” “不堪!太不堪了!” 盈姐却是拉开了她捂着眼睛的手,勾了个长相妖治的少年郎,将她的手放在他肩上,指尖缓慢的滑下:“怕什么,你难道不喜欢吗?” “你可知当今圣上的公主,哪一位公主的面首不是从我这儿来?” 顾苒缓缓睁开了一只眼,又沉默的闭上了:“我知道......面首......可......” 少年郎有些委屈,握住了顾苒的手:“姐姐不喜欢我吗?” 顾苒:“......” 韩凌芸:“......” “尽情享受,不要害怕你的欲望。”盈姐又招呼了几个极品,指着那几个长腿帅哥道:“随便摸,想听他们叫你什么都可以。” “要是让阿父知道我来这种地方,我一定会被打死的。”顾苒坚信不疑,韩凌芸点头赞同 实不相瞒如此场景她也是第一次见,以前虽然有过跟男子接触,那也仅限于互相疗伤护法这样......这样...... 这样的场景......韩凌芸说不出话来,想闭上眼睛又舍不得闭紧,半眯着瞧,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喜欢你们叫我姐姐,盈姐多来几个。” ???韩凌芸扭头看去,顾苒不知何时已经彻底融入其中,左手摸一个俊秀的男子,右手揽一个身材绝佳的少年,兴奋的不知所措 “你,还有你,还有最那边的那个......对就是你,长得真俊。”顾苒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挑了几个长相颇好的 “都去都去!”盈姐笑盈盈的,将她推入后院,草地空旷满园花争相其艳 韩凌芸:“......?” 第149章 宠香阁 “那你呢?” 韩凌芸愣了许久才发觉是问的自己,一抬头,宠香阁里早就没有那些男子了,全都是看她好玩忍不住凑过去的女娘们 “还挺害羞的,盈姐你从哪找来的小孩啊?”一个曼妙的少女触了触她的脸蛋,见韩凌芸没反应便笑嘻嘻的跑到一旁去了 “我早就及笄了。”韩凌芸反驳道 “嚯!哪里像啦?还未成婚吧?”另一个少女也探出头:“没你朋友放的开嘛。” “有相中的男儿吗?” 盈姐却摆手让她们去远些,两个女子长得极像,宛如双生,一举一动颇为相似,身着的长裙在她们跳跃中像个漂亮的花蝴蝶 “不是做什么越界的事,你也不用担心。”盈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本意是想来揽些客,看你们感兴趣便邀请你们来了,没想到你朋友倒是放得开。” “实在不愿意,就坐在这等会吧。” 盈姐摆摆手,又招呼她俩过来:“金簪、银簪过来陪人家玩!” 金簪银簪是双生子,动作举止就像一面镜子,平日里活泼闹腾,最爱陪别人玩,看年纪也不大,刚及笄不久,同时应了一声便要过来 韩凌芸见盈姐要走,连忙拉住了她,颇有些难为情道:“我并非是不感兴趣,也......并非是放不开......” 金簪银簪一唱一和的在旁边嬉闹:“有意思!” “想试试!” 被她们一说,韩凌芸更加不知所措了,舌头都不由得开始打结:“不是、是我都不喜欢......” “我也想.....试试......” 金簪:“漂亮的!” 银簪:“小公子!” 盈姐看她这副样子,一拍手,脸上浮出了然的笑容:“嚯!还是个要求高的!” 她这么一说,韩凌芸更加无地自容,站在那抿着嘴不出声了,砰的一声,脑子几乎要炸掉 后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大王”“大王我在这儿!” “那今日带你开开眼!”盈姐忽然牵起她的手,向宠香阁更深处走去,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替她开路 宠项阁深处弯弯绕绕,路也难走,地面似乎还未修好,小石子铺在地上,有的尖锐,踩上去有些硌脚,韩凌芸用鞋磨了磨———若是不穿鞋,恐怕这一趟走来脚下鲜血淋漓 “绑起来了盈姐。” “那人还真是不识好歹!” 盈姐嘱咐道:“可没伤到哪儿吧,过几日公主派人来查,万一受了伤,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只是那小子不听劝罢了。” 盈姐探着头朝里望了一眼,确认人还好端端的,便拉开帘子道:“给这位小妹妹开开眼界,还是个异域美男子,除了我们宠香阁,你从哪还能见到如此尤物?” “尤物!”金簪道 “美男子~”银簪笑眯眯道 韩凌芸在众人的簇拥下,忐忑的走进帘子里,除了忐忑,更多的是对此人的好奇 只是这一看,便难以移开眼了 粗粝的麻绳以一种独特的缠法将他禁锢住,长发披散到地,发尾用发带系紧,身上尽是被扯开的红衣,露出大半肌肤 跪地的姿态却在他身上并不显弱势,反而全身上下透露着难掩的恨意杀气 身上十几道浅血痕更加夺目,触目惊心。宠香阁内冷外热,这样的屋子中竟然透着森森寒气,甚至有一丝危险的味道,韩凌芸想 而红衣映得他肌肤雪白,羽睫轻轻颤动,斜睨着睁开一双令人惊心动魄的紫眸 “滚!”他动了动薄唇,处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出的话却狠厉无比 “还敢对盈姐嚣张!”负责关押他的男子愤然暴起,手中的鞭子高高抬起,正欲落下 却忽然停滞在半空中,整个人想动也动不了 是有人控制了他的身体! “有修仙之人!” 盈姐看出了端倪,此时正打圆场:“别打了,打坏了你叫我宠香阁怎么干下去?”训斥的是刚刚举鞭的男子 转头又瞅了眼韩凌芸:“你竟然是修仙之人?” 闻言,不只是宠香阁的所有人,连那个异域之人也惊愕的抬起头来看她 “舍不得!” “太喜欢!”金簪银簪同时说道 韩凌芸向盈姐作了个揖,收了对男子的控制:“抱歉盈姐,此人......”说着,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 “我实在是喜欢,自然舍不得有人......”话还未说完 盈姐出声打断:“我懂你意思,只不过此人在我宠香阁算是极品,若是想包,拿出点诚意来才对。”说罢,两根手指搓了搓,意思不言而喻 韩凌芸从兜里拿出荷包,掂了掂:“二十金。” “够!太够了!” “包月。” “当然可以。”盈姐打开数了数,心满意足的招呼着众人离去:“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可是盈姐......公主那边......”有人弱弱的发声,皆都被盈姐瞪了回去,马上装哑巴 等人都走清了,韩凌芸这才拨开帘子走了进去 异域 红衣 紫眸 韩凌芸左右打量了一下,特征太明显,过去这么多年她始终忘不掉在蛮荒的场景,虽有过念头想再见一面,但从未想过是在这种地方相遇 此人自分别之后样貌的确是变了些,拨开散乱的碎发,除了那双惊心动魄的紫眸恒久不变,少年也逐渐长开,身上再没了曾经的少年意气漫不经心,更多的是他成为魔尊后身上的凌然之气 连眼神也多了份凌厉,但这一刻他却闪着眼中碎光,如一潭清泉般平静 “好久不见,孟韵晟。” 韩凌芸仍然不敢直视他身上,眼神胡乱躲闪着,随手找了个布帘披在他身上,虽然已经初春,但京城仍是冷,刚刚见他冻的都没什么血色了 “或者是说……应该叫你谢南风?”韩凌芸指了指他衣服上的名牌:“这便是你的艺名?” “我可不相信蛮荒的魔尊大人会被人抓到青楼来受人凌辱。” 孟韵晟倒是没说话,手臂一使力便将身上的麻绳尽数崩开,活动了下手腕,将布帘当作衣服在身上一缠:“我本意是想要来京城办事,没想到半途喝下杯水便晕了过去,一醒来就在这儿了。” “多谢相助。” “不谢,你在蛮荒也帮了我。”韩家向来重情义,蛮荒一事过去些年,韩凌芸总归是感谢他的 “没想到我就值二十金。”孟韵晟苦笑道 “二十金只包了一个月。”韩凌芸纠正道 孟韵晟苦哈哈的笑了两声,横竖看了看自己的这副模样就有些不知所措,他还赤着脚,望了望门帘外难以行走的地面,迟疑了很久 韩凌芸看出他的迟疑:“你的衣物在盈姐手中?” “衣物不重要。”孟韵晟淡淡道:“我的夜明珠不见了。” 韩凌芸忽然就想起来他常戴的珠子,当日在蛮荒之时便是如此,那夜明珠是他所宝贵的东西 好像很小的时候,也是为了这珠子深陷火海 “我想办法帮你拿到。”韩凌芸下定决心道 “无妨,只要在京城,我就有法子拿来。”孟韵晟忽然席地而坐,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拢了过来,取下了发带 韩凌芸一眼便知那不是普通的发带,孟韵晟摊开那条发带,只是一瞬之间,那发带变了副模样,发带丝丝缕缕的抽丝,白丝飞扬,在灵力的作用下逐渐织成一副地图 摊开来看,上面竟然画着皇城的宫地分布图 皇城境地森严,常人难以踏入,就连韩凌芸也从未进出过 阿父阿母倒是几次进出皇宫,但每每回来都是面色阴沉的模样,让人心惊 所以韩凌芸下意识就将皇城视作不好的存在 “皇城之中有我要的东西。”孟韵晟言简意赅道:“没想到半途让人给迷晕了,我对京城的了解还是大意了。” 一想到他现在境地,韩凌芸就忍不住想笑,堂堂魔尊大人竟也能让凡人给迷晕到宠香阁来 孟韵晟看到她面上欲笑不笑的笑意,实在是遮得难耐,便轻哼一声背过身去了 只是大意了,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她给救了 两人许久没见面,韩凌芸却觉得好似没有陌生的感觉,刚刚两人身上的那种隔阂仿佛又消失了 她上前两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右肩,趁他回头的空隙间又赶忙绕到他前方,笑得开心:“我带你在京城玩几天,就当替京城人赔罪了,如何?” 孟韵晟定定的盯着她得眼睛,仿佛想要看出什么来 可什么也没看到 “京城人可不都是坑蒙拐骗之人,要怪啊......”韩凌芸捂着嘴偷笑:“还得怪魔尊大人太好看了。” “这怎么能算是......”孟韵晟正要反驳,眼眸却瞥见了一处,有些晃神的抬起手 将韩凌芸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捏了下她的耳垂,少女的眼眸微乱,孟韵晟却实实在在的看清了,她的耳垂确实有一颗小痣 若是不仔细看,被黑发笼着的小痣根本难以发现 “怎么了?”韩凌芸小退一步,有些为难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些不知所措 “没、没什么。”孟韵晟捡起地上的地图,忙不迭的背过身去,欲盖弥彰的举着纸遮住脸对着火光看,可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屋内只有吊顶上有一盏始终常亮的火烛,一支的光芒便永久不熄照亮全屋 孟韵晟透着火光看着地图,暗暗怒骂自己之前学过的知识都学到了狗肚子里,竟然连个地图都分析不明白了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屋子里有点热,空气里越来越热,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明明没穿什么衣服 屋子里火光忽明忽暗,紧接着传来踏着石子路的脚步声,孟韵晟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推在了地上,脑袋上面被罩了个什么东西,眼前一片漆黑 若有若无的香气缠绕在鼻尖,脖颈间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心里痒痒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得罪了。” 第150章 赐婚 “大人......大人别......这里真的没有你要的人......” 脚步声坚定有力,明显就是冲着这边来的,孟韵晟轻轻推了下面前的人,她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的支撑了一些距离,俩人这才没真正贴上 但这个姿势纵然是不雅的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些,身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与宠香阁的绵绵香气不同,绯糜的气息遍布阁中,脂粉气息十足,令人不适,但也没到迷乱的程度 反倒是这股冷香让人神智难以清醒 空气里瞬间燥热起来 似是感受到对方有些紧张:“别怕,我定能护着你。”韩凌芸道 刚刚她随手扯了个红布盖在了他的头上,现在正一只手若有若无的笼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有些暧昧的抚在胸前,却仍不敢贴上去 门帘不出意外的被唰的拉开,再看清来人时,她瞬间僵住不动了 孟韵晟不明所以,他身上之人似乎比他还紧张 “你......”他刚要开口,便被一声怒吼噎了回去 “谁让你来这的!?” “赶紧给我滚出来!” 韩凌芸身子一抖,慌慌张张站了起来,她分明扩大了感知,就是以防不测,结果真的被逮住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韩岳名收敛自己身上的灵力波动,这时候人证物证俱全便不再收敛灵力,浑身的灵力暴涨,竟似乎要冲破房梁,他身后的盈姐微微侧开身子,有些为难的让步 “人......人就在这儿了......先说好是交了钱的......”盈姐看他这副暴怒的样子也不敢说什么:“大人息怒,韩小姐并未婚配,只要消息不传出去......”话刚说一半,便被韩岳名一记眼神吓得闭了嘴 “封口费。”韩岳名随手丢给她钱袋,示意她赶紧离开 盈姐也是明事理的人,拿了钱就跑 韩凌芸手腕骤然被抓住,吓了一跳,韩岳名不容置否的将她拽了过来———这件事的确是她错在先 以前小时候会犯错,阿父总是对她用拳头教育一番。而现在,她还真怎么都想不出阿父会这么惩罚自己 韩岳名凉凉的扫了一眼半坐在地上的孟韵晟:“怎么,就喜欢这样的?” 孟韵晟:“......?” “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修的道是无情道,不关心世俗的小情小爱,顾家那边的提亲我一推再推。” “现在长大了,胆子也大了,也敢学着别人逛青楼了。” 韩凌芸身子冷不丁的抖了一下,找不到任何辩解 韩岳名抓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一掀开门帘就撞上了被顾吟拧着耳朵出来的顾苒 “了不起,阿苒,都敢自称大王了!” 顾苒被拧的呲牙咧嘴,嗷嗷求饶,看到韩凌芸的瞬间,两人都心下一凉,互相看着对方的惨样,都忍不住想笑 “发生什么了?”韩岳名一手抓着勉强跟在他身后的韩凌芸,跟拎崽子似的丢到前面,炫耀他的“战利品” “都学着皇帝当大王了,养了一后院的妃子,各各喊她来抓。”顾吟道:“大王来抓我啊~大王来抓我啊~” “我在这呢大王~” 顾吟阴阳怪气道,韩凌芸愣是没绷住,笑得差点一个滑跪倒下 顾苒看着韩氏父女俩笑得难过,忍不住向后缩去,却被顾吟丢到了前方:“你自己说说你是怎么喊他们的?” “快说,不然家法安排上。”顾吟继续威胁道 顾苒难过的咬了咬唇,硬挤出俩个字:“爱妃~” 顾吟这才兴致勃勃的带着顾苒走了,两位父亲在路上闲聊了会儿,这个时候差不多晚了,夕阳映着四个人的身影逐渐拉长,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向他们打招呼,以示尊敬 顾吟仍然在婚事上跟韩岳名掰扯,两人是战友,若是能聚成一家自然是好 况且顾家的长子的确心悦于她,自小便如此,顾吟自然要为自家儿子做主,而且若是韩顾两家联姻,对彼此都有力而无一害 韩岳名只是神神秘秘的拿出个金帖,在顾吟面前一晃:“皇命难违。”说罢便拉着女儿走了 一路上韩凌芸都担心着宠香阁的事,一方面又的确对那个金色烫边的金帖感兴趣 皇族的东西,似乎跟自己有关? “你告诉阿父,你究竟是不是修的无情道?”走到了韩府门口,韩岳名迟迟不肯进门去,而是在门外就这么问道 “我的道义可以用此道来解释,但并非是无情无爱之道。”韩凌芸中规中矩的回答道,企图蒙混过关 “那你还成婚吗?” “若是碰见心悦之人,必然告诉阿父阿母,但如今时候还早。” “这么说来就是有心悦之人了?”韩岳名忍不住瞥了她眼,凉凉道 说到心悦之人,韩凌芸心情复杂,她甚至不知情为何物,也从未体会过像阿父阿母这般真挚的情感 说起来,还是她太年轻了 见韩凌芸迟迟不回答,韩岳名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腕:“自小阿父严格待你,但总归是爱你的,为何有些事总埋藏在心,似乎是害怕阿父?” “没。”韩凌芸倾身一礼:“阿父是家主,凌芸幼时不懂,如今才明白过来,并非是害怕。” 韩岳名眼眸暗了暗,从袖口中拿出那幅金灿灿的圣帖,轻轻的放在韩凌芸手中 “所以你的路,你来做主。” 说罢,便一抚袖,纵然离去 韩凌芸终于见到了那幅圣帖,迫不及待的翻开,上面的确金灿灿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面圣呢?韩凌芸心中隐隐兴奋起来 视线向下移去,她将所有的字都看了一遍,疑惑的开始检查这纸圣帖的真实性 上面的文字不多,每个字都认识 她却有些读不懂了 “将韩家独女……与……萧泽也……”韩凌芸念了几个字,剩下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是皇上的赐婚,婚约对象竟然是当今太子! “......假的吧?”韩凌芸反复翻开圣帖,帖上写的名字的确是她的,婚约对象也的确是当今圣上的长子 可她跟当今圣太子并未见过面,阿父也不是圣中官员,为何会如此? *** “阿恒,多吃点。”韩之尹热情的夹了一块红豆饼到碗中 齐恒笑笑应下,他不知何时褪下绝情峰中的服饰,换上一身韩家日常穿着,似乎多了些烟火气,唯一不足的是那双撼人美目被一丝白带遮了起来 虽然眼盲,但并未对他的生活造成影响 这也是让韩凌芸十分佩服的一点,据齐云所说,这就是常人难及的高度 因为他是靠灵力和心去看的 韩岳名从刚开始就一直垂着脑袋在桌前,心不在焉的拨弄碗中的食物,一言不发 齐云本就游手好闲,今日在集市上转了一圈毫无收获,并且也没碰见韩凌芸,刚一进堂中便看到垂着脑袋的韩岳名:“阿叔,心情不好?” 韩之尹早就发现他的状态低落,但一直忙活手中的事:“他从刚回来就这样了,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不会是阿芸惹的吧?”齐云摩挲着下巴道:“但阿芸自幼听话懂事,想必也很难做出出格的事。” 韩岳名有些沮丧:“她性子是那种不善言辞的类型吗?” 齐云不赞同道:“能是吗?一天八百句话,不说话就心里痒痒。” 韩岳名:“......?” 齐云:“.....?”怎么好像更低落了 韩之尹也点头附和道:“阿恒和阿芸刚回来,这些天总黏着我不放,这么些年了,性子还真的一点没变。” 韩岳名:“......? ” “兄长......是跟阿芸闹了脾气?”齐恒放下筷子,略有严肃的正色问道:“这些年她修炼剑法到极致,或许是对家里人的情感疏忽了些。” “我教了她很多,但似乎从未教过要如何去和家人相处。” 韩岳名仿若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追问道:“她究竟修的是何种道,为何从未跟我们明说,告诉了我们才好替她铺路,不然......”剩下的他住了嘴,摆摆手便示意等凌芸回来了再作商议 齐恒难言道:“我探过她内心,的确是心有道,但却力不足,这恐怕便是她迟迟未登上炼神境的原因。” 几人交谈着,忽然堂中多了个人影,不知何时,韩凌芸在光束中显形,手中拿着那张金金灿灿的圣帖 众人诧异之时,韩凌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齐云率先炸起:“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跪?!” 韩凌芸面不改色,双手捧上圣帖: “凌芸并不认识皇族太子萧泽也,也并不熟稔,还请阿父替我退掉这门婚约。” 韩之尹在听到名字时,手吓得颤了一下,洗干净的水果骨碌碌滚了一地 “你说跟谁的婚约?!”齐云尖叫道,满眼不可置信,他又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话:“什么皇族?!” “萧泽也是谁?!” 第151章 童子 韩岳名却是恼了:“你不认得他,那皇族太子又怎会忽然向你提亲?” “又是怎样才能让那当今皇上赐婚的?” 齐云连忙将韩凌芸拽了起来,拍拍她膝上的尘土,拉了她一把就要走,但韩凌芸却跟个木头般硬是一动也不动 这种事不说清楚又怎么能行? 韩之尹则是将她手中的金帖拿了过来,随意的翻了翻,又确认了几遍该金帖的真实性,面上悲喜交加 一会儿兴奋的大呼小叫:“哎呀!以后还能是个太子妃呢!” 一会儿又忽然面布阴霾,连连叹气 谁都知道,入宫之后是极为凶险的,韩凌芸虽不了解皇族内部,但仍在话本里看了太多的宫廷故事 总的来讲,就是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想到此刻,韩凌芸满身冷汗,况且她根本就不认识谁是萧泽也,也不知自己究竟跟他有什么缘分 韩凌芸道:“能退婚吗?” “荒唐!”韩岳名气急败坏下,一拍桌子,桌上的饭菜被震的弹起来,齐恒刚夹起来的肉丸就这样飞走了 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骨碌碌地滚在齐云脚边 齐恒:“......” 许是动静太大,他也是第一次见阿叔发火。齐云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将肉丸迅速捡了起来,遵循韩家不浪费粮食的原则:“落地三秒还能吃。”顺手就要放在齐恒碗里 齐恒连忙将碗藏了起来:“你自己吃。” “回自己屋面壁思过,别逼我动武力。”韩岳名摆摆手驱赶人,韩凌芸刚愣了一下,随即一根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硬生生的插进了离她不远的墙壁里 咔! 韩凌芸:“......?”她只感觉到耳边碎发微动 齐云:“......?” 齐云感到有些好笑,将那根筷子试图拔下来 用力拔了两下,那根筷子纹丝不动 齐云:“......” 韩凌芸惊叹这枚筷子的威力,脚下被吓得被粘住一般,腿也跟灌了铅一样,想走也走不动 完完全全得被吓住了 “愣着干什么!”韩岳名一拍桌而起,齐恒的第二颗肉丸没夹稳,再次掉在了地上 齐恒:“??” 眨眼的功夫,韩凌芸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先动了,灵活的躲过了数盏茶具和空中乱飞的筷子 茶具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韩凌芸侥幸躲过,这才背脊发凉,脚下生风般逃了 齐云正要去追,一脚踩到满地的茶水,扑哧一声摔在地上,磕得他眼冒金星 堂中的大门在韩凌芸跑出去的那一刻沉重的关上,韩岳名勾了下手指,所有的茶具都恢复了原样,用灵力将齐云从地上拽了起来,还顺手将地上的肉丸丢到齐恒碗里 齐恒:“。。。” 韩岳名略有心疼的摸了摸那刚恢复如初的茶具,难过的叹了口气 齐恒盯着碗里的肉丸,终于放下筷子道:“我能看一下那个婚纸吗?” 韩之尹眼眸闪了闪:“阿恒最懂算术之道,不如你帮阿芸算算这婚约究竟作不作数?” 说罢,将金帖递给了齐恒 他如常人般将金帖打开,若是忽略他眼上缠着的白纱,竟以为他根本不是眼盲之人,齐恒大概的摸了下上面金烫的文字,手指在碰到“萧泽也”三个字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她竟然牵扯了皇族的因果。”齐恒忽然将金帖合上 “凌芸命中情路坎坷,命中无情才是好事,但身缠情劫,若是脱离情劫便能道路宽阔,若是深陷其中,恐怕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而这个人,并不是她的劫。” 韩岳名想起今日青楼的事,心中忍不住忐忑起来:“那她的情劫究竟是何人,又是在什么时候相遇,我们能不能......” 齐恒心里自然明白他的想法:“韩兄和阿姐便是天赐的姻缘,而姻缘也有好有坏,因若是变了,果就有所不同。” “而她的路,我们无暇去顾及,也改动不了。” “若是挺过了,这便不是劫。” “而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深陷这个劫之中。” *** 韩家的祠堂里阴森至极,阿父说过这是战乱时期韩家壮烈而亡的列祖列宗,包括他的战友,兄长,父母 当年京城还未成型之时,世界只是各族分居,还未统一,时常战乱不断 那个时候阿母还并不是韩家人,只是战争遗孤 祠堂中点着蜡,常年亮,但仍然抵不过祠堂中的阴冷,韩凌芸这般火灵体质也被冻的一哆嗦 而祠堂下跪着的,是个容貌年轻秀气的女孩,年岁看着不大,面上结了一层冷霜,整个人僵硬的跪坐在列祖列宗前,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生气,宛若死人 韩凌芸握住她的一只手,手指冰凉僵硬,皮肤溃烂成疤,一条胳膊没有任何好肉,身上青筋在惨白的皮肤上更明显,嘴唇毫无血色,韩凌芸这样碰她,她竟没有一丝反应 二指探上脉搏,无声无息,确实是死了 韩凌芸掀开她的衣服,身上还算整洁,但后背上遍布可怖疤痕,此时那女孩忽的眨了眨眼,面带疑惑的低下了头 “检查一下你的身体。”韩凌芸道 女孩似乎经常被这么检查,只是漠然的点了点头,便再次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活像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 随意检查了下,想必女孩生前受到了极大痛楚,便将她衣服束好,又去摆弄她长发 女孩的长发及腰,任由她摆布,时而编个长麻花,时而又全盘上去用簪子插上 漂亮的不得了 “小主。”女孩透过面前铜镜反射的光看到了自己头上的发簪,有些为难的垂下了头:“小主这发簪我不应......” 韩凌芸立马打断:“本就是送你的,等你我签订契约,我才能算是小主。” “而现在,你可以唤我凌芸。” 女孩垂下头,抚着头上的发簪,有些不知所措:“......凌.....是那个凌云直上青天的凌云吗?” “不,凌的确是那个凌。”韩凌芸细看她的发丝,发丝之下竟然是难以言说的疤痕,疤痕处并没有长发 “芸是芸芸众生的芸。” 女孩沉默的哦了一声,跪坐好,继续像个木偶般望向前方 “你可知童子是什么?”韩凌芸问道 女孩眼睛不眨,呆滞的回答道:“永生永世守护主人,利用特殊咒法而续命的活死人。” 回答的很刻板,韩凌芸甚至怀疑她已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了,但顾晨却说这人怨念极重,品质尚好,有很大的潜力 她想要试一试 祠堂中的门帘被突然的阴风吹动,京城的夜晚和白天不同,更为寒冷,祠堂之中更是阴冷 韩凌芸手掌一翻,熊熊烈火轰然炸起,祠堂之中不敢闹得太大,她收敛了范围,只控制在掌心之中 女孩在火光中仍然是那副模样,透过摇曳的火苗,韩凌芸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慌 “你会死吗?”她道 “我早已死,没有会不会。”女孩坦然道 韩凌芸朝她扑来,在即将触碰到女孩肩膀的时候,她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后撤十几步,停在祠堂门前 身手挺快,韩凌芸想,听说童子的能力都是随意念而动,怨念越大,能力越强 女孩看着只有十来岁,但身手却敏捷的很 韩凌芸几次进攻都被她躲开,但也只是躲开 久而久之,她逐渐发现了一个漏洞 “你害怕这个?”韩凌芸晃了晃手中的烈火,刚刚她的灵火烧到了女孩的袖角———那一刻,她在女孩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害怕 “是的,请收回去吧凌芸。”女孩扑通一声跪下,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韩凌芸手掌一收,烈火也随之而散 “还有一点,你始终不肯离开祠堂,是因为你生前受到的也跟火有关,是吗?”韩凌芸走近她,摸了下她被火撩的袖角,瞬间恢复如初 “不要再说了,凌芸。” 韩凌芸有些怅然,她从小与人见面就要切磋,小时候总是没轻没重的,得罪了不少人,长大了些便不再肆意妄为,渐渐被周围的条条框框束缚住———女孩子家家要礼仪得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口拈来 她的母亲韩之尹是少有的女中豪杰,也是韩家第一个带兵作战的女帅,可以说是京城的建立和她的丰功伟绩脱不了干系 而韩家又是从上个时代传下的古族之首,由她父亲韩岳名坐镇,两人都是年少成名,刀剑之下不知有多少血,只要不死,便是从这样的乱世之中脱颖而出的英雄 而如今,她若是嫁入皇宫,便是成为那所谓太子的妻子,日后或许能成为皇后,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别怕。”韩凌芸忍不住伸手抚了下她的额头,瞬间被冰冷的肌肤刺激的缩回了手 女孩也被刺激的难耐,惊叫了一声,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对不起,是我太冷了,” “无事……”韩凌芸缓缓道,有些迷茫的看了下自己的手 女孩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凌芸,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仆吗?” 韩凌芸这才想起这人是顾晨送给她的童子,当时并不想签订契约,当日就把人丢到祠堂里了,但没想到她居然在这跪着,并且不知过去多少时日了 “我本就是凌芸的家仆,我便是为此而生。”女孩将额头抵在地面,重而坚韧的磕了两下: “请让我终生终世的守护您吧!成为韩家最忠实的守护者!” 第152章 商议 祠堂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韩凌芸越跑越快,直到她再也听不见女孩的哭泣和哀求声 “请让我终生终世的守护您吧!成为韩家最忠诚的守护者!” …… 韩凌芸擦了把面上不存在的汗,快步离开了祠堂附近 “不……我不能跟你签订契约……” “为什么?”女孩疑惑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一把抓住她:“你不想要我这样的童子吗?是因为我太丑了吗?” “是因为我这可怖的疤痕吗?” “还是因为我不够强?不是的,我很强,我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求你别不要我可以吗?” “我没有可托付的人了……” 韩凌芸拢了下衣衫,入夜有些冷了,她该多穿些出来的 “我给不了你什么,我马上就……”说到此处,她面上有一瞬间的扭曲:“成为皇族的人,永远不能修炼了。” …… 冷风呼啸着穿过堂中,韩凌芸路过竟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几个人在里面不知在做什么,只能听见模糊人声和韩岳名兴奋起来拍桌的声音 韩岳名情绪一激动就爱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的吓人 但阿母却说,他并不想这样,而是无可奈何形成的习惯,几百年了就很难改掉了 韩凌芸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打算进去一看究竟,刚走到门口附近,便听见齐云的哀嚎声,她想要推开门的手顿了顿 “阿叔,他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紧接着传来韩岳名的声音:“你懂什么,皇族小儿不过百岁,说白了就是凡人,你要是连他都说不过,也不用修炼了!” “这么刁钻的问题谁会问啊!”齐云连连叫苦 “这个如何?”韩之尹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韩凌芸更加用力的凑近耳朵去听 “念来听听。” “回禀陛下,韩家从未动过忤逆陛下之心,只是婚姻大事,在我们修仙界,都是要看双方的意愿。” 韩岳名立马高兴叫好:“这个不错。” “倘若是那陛下如此问:你的意思,是瞧不上吾儿吗?”韩岳名又发出提问,这一句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愣了三愣 齐云终于流下了一滴泪:“别退了,这婚我去结好不好。” 齐恒举起沾着墨的笔,墨水在纸上晕染了一个巨大的黑点———他感慨了两声,沉默的放下笔 “师尊,你想好怎么写了吗?”齐云贱兮兮的凑了过去,在看到整张纸的黑点,他终于沉默了 “我要告诉阿叔,你以前是家里唯一上过学堂的,你一个字也写不出来。”齐云气呼呼道 唰! 韩凌芸似乎听见的拔剑的声音 紧接着,齐云的声音似乎消失在堂中了 阿父他们......韩凌芸蜷了蜷手指,有些震惊,同时心中又有些难言说的温暖,不似乎火灵的烈焰和嚣张 反而更加的柔和 ...... 不知过去了多久,韩凌芸蹲在堂外有些腿麻,捧着火灵缩在底下静静听他们对剧本 他们把所有能想出来的思路全都安排了一遍,并且由韩岳名打头,每个人都模仿了一遍明日的场景 并且带着他们叩首、行礼、问候三大礼仪都过了一遍 夜深人静,四个人绕着大堂四个方向分别过了一遍———为的是等到明日那狗皇帝还不知道坐在哪个方向 确保没有问题后,众人这才纷纷散了去 堂内终于没人了 韩凌芸扶着墙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双腿直打颤,险些一头撞到柱子 她蹲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韩府内有禁制,基本不能使用太强的灵力,现在对她而言,她现在就如同凡人般 所以没人发现她...... “听墙角?” 韩凌芸揉了揉眼,便看见齐恒缓步向她走来,眼上的白纱格外显眼 其实没必要蒙住眼,但齐恒还是以怕吓到大家,所以常常用蒙着,这样大家就不会忘记他其实是个眼盲之人 “师尊发现了。”韩凌芸有些不知所措 师尊实在是太敏锐了 “本来是要给你惊喜,结果却让你听了去,如此说来那便不再是惊喜。”齐恒恰到好处的低下头,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你腿伤到了?” “麻......麻了......”韩凌芸头都想缩到肚子里 她垂着脑袋无助责怪自己这双无能为力的腿,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齐恒微俯下身来,轻点了一下她身上的某一个穴位 一瞬间,双腿间的麻木瞬间消失了 韩凌芸活动了两下脚,果真是没有刚刚的酸麻了,兴奋的刚要开口感谢一番 齐恒十分迅速的拿出了一本极其厚重的书,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她的怀里 韩凌芸哗啦啦翻了一下,看清上面的字———《人体穴位大全》 韩凌芸:“……” “有的时候点穴也是对战制敌的关键一招,你只知道些简单的穴位,这本书是当年我跟你阿父阿母一起学的,明日路上我要检查你的背诵情况。”齐恒道 韩凌芸却是抓住了重要的一点:“明日路上?” 还有就是,一晚上她也背不出来啊! 齐恒微微笑着,一言不发,韩凌芸却在他的面上看出了几分猖狂 韩凌芸:“……” 第二日一早,京城这些天来还算比较暖和,和煦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在大地上,马车跃的飞快,韩凌芸忙着背了一夜的穴位大全,修仙之人基本断绝了睡眠,所以尽管是熬了一夜,精力和体力依旧跟得上 “穴位大全啊,我也背过。”齐云从韩凌芸手中拿出那本厚书,随意地翻了翻:“好背,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闭嘴。”韩凌芸闭着目缓缓道,大脑疯狂运转 “有你这么跟师兄说话的吗?”齐云恶狠狠的捣了她一下,面露凶色力道却小的很:“没办法,师尊跟阿叔他们一个马车,伟大的师哥只能肩负起你的背书任务。”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 去皇宫的路上是颠簸的,并且韩岳名并没有使用家里的车,而是从外面请的凡人也可乘坐的马车 这个时间大街上正赶早集,人潮汹涌,硬是从这人潮中穿过,走走停停 韩凌芸以最快速度给齐云背了一遍半本书的穴位大全,以及伟大帅哥的现场实践,成功给齐云点了个不能说话的穴 齐云面上不可置信、愤怒、无奈表情交织,最终重重的倒下了 韩凌芸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等到了皇宫外围,剩下的就要步行了,韩凌芸长吁一口气,一把揪起地上的齐云往车下一扔 虽然是扔,但齐云也没有如同常人般砸在地上,反而是凌空翻了一圈,非常优雅且骚包的落在了地上 他自己动手解了几个穴,又用灵力冲开经脉,将韩凌芸放在他体内小小的灵力冲散了,这才大摇大摆的往皇宫里跑 不过也没容许他多跑几步,齐云放缓了步子,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 直到缩在齐恒的身后,便有些小心翼翼的给韩凌芸传话 “你可知你师哥上次来皇宫是怎么来的吗?” 韩凌芸一边听着脑袋里骚里骚气的话,一边不紧不慢的跟在阿父阿母身后 “你出生前的那场大战,我可是大功臣,当时御剑飞来的,完全不跟现在这样小心。” “当时那皇帝赏赐了绝情峰不少金子和灵物,但现在不同了,皇族大使们搜刮了多少峰内灵物宝器,绝情峰......不...不只是绝情峰,基本上所有的峰都被他掏空了。” 韩凌芸不太想听:“你当时金丹被废,为何还能御剑?” “齐天神剑不是一般的剑!”齐云的声音有些恼怒:“这剑是我从西海得来的。“ “你还没去过西海吧,那里奇珍异宝皆有,但我不建议你去。” “为什么?”韩凌芸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 “西海中央有个仙境,可惜了......里面......”齐云正要一展当时少年盛气,却忽然闭上了嘴 韩凌芸正疑惑,下一秒齐恒的声音传入双方识海之中: “宫中管制森严,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人监视着。” 言简意赅,两人纷纷闭了嘴,安安分分的走在各自的大人身后 跟在阿父阿母身后,她自然便放松了不少,见人便很有礼貌的打个招呼,介绍下自己 直到有个漂亮的阿叔走了过来 这人的容貌和她有些相似,虽然是男子,但容貌确实难以分清的男身女相,跟韩岳名的长相又有些不同 但能看出,有三分相似 那人一身洁白华服,雍容大气的和阿父谈笑着,时不时的朝韩凌芸这边望一眼,眼中满是笑意 “这便是韩凌芸吧,跟她母亲长得极像。”他道 韩凌芸立马站了出来,虚虚的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阿叔好。” “既是你阿叔,又是圣使大人。”韩岳名朝她使了个眼色,韩凌芸立马改口道:“圣使大人好。” 圣使将韩岳名塞给他的金帖拿了过来,简单的翻了翻:“我以为你是来退婚的。” 韩之尹尬笑了两声 “我还是希望小凌芸能叫我阿叔,毕竟以后要在宫中待很久。”圣使朝她点了点头,拿着这份金帖替他们开路 韩凌芸正走着,脚忽然被齐云踩了一下 她蓦地抬头望去,齐云竟有些慌张的给她打了个手势 她瞬间了然 圣使大人不是个好东西 可那人又跟阿父长得极像,说明是韩家的人———韩凌芸继续打手势给齐云看 叛徒———齐云缓缓打出手势 韩凌芸正要接着询问,谁料忽然前方一直开路的圣使发了话: “齐云近来身子可好?我探他经脉似乎好了,看来是小恒的功劳。” 齐云笑得勉强,弱弱的缩到队伍末尾 齐恒不卑不亢道:“齐云所修之道乃逍遥,无上逍遥,悠然快活,逍遥之道,最看重的还是心境的成长。” “算起来得有两百多岁了,你如此培养他,是要他做下一任峰主吗?”圣使继续问道 “这……全看他个人意愿。”齐恒道 “那小云难道不想跟小凌芸一样深居皇族,享荣华富贵吗?”圣使眯眯眼,忽然向后看来 临到关头,不上也得上了,齐云深吸了口气———主意都打到老子身上了 “不必,我还年轻,没想那么多,先玩几百年再说。”齐云道 齐恒连忙从背后给他打了个非常棒的手势 齐云乐呵呵的表示接受了这样的夸赞 圣使大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像是没话可说,又像是齐云的一番话惹恼了他但不跟小孩计较,几个侍卫看见他来了,连忙将他们引进宫殿之中,传话的小太监赶忙喊道: “韩家韩将军求见!” 第153章 太子萧泽也 听到韩将军这个名号,韩凌芸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阿父并非是毫无官职在身,无业游民一枚 竟然还是个将军,怪不得游街的时候有那么多百姓会向他问好! 皇室之中并没多少人,端坐华座之上的是一位步入中年的男子,他淡笑着看着下方的众人 韩凌芸慢慢抬起了头———这便是凡间权力最高之人 他的身边坐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看着也是上了年纪,末端手指上镶了两个长金甲,头戴金簪,一举一动颇有皇族风范,此刻她正瞧着下方的所有人,有意无意的看向韩凌芸———她猜测,那便是皇后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凌芸愣了一下,赶紧跟着大家一起跪了,倒没有想象中的慌张,更多的是兴奋 她一边跪着,一边偷偷瞧,等阿父阿母起身她再起 圣使大人微微欠身,将金帖递上,那个身穿龙袍的男子一翻,面上笑意只增不减 就连皇后也忍不住掩唇而笑 韩凌芸不知道那本金帖里究竟写了什么,竟能让两位发笑 “免礼,韩将军快些请起。” 等到站起来了,她这才发现皇宫里不是只有他们几个,在他们身旁站着数不清多少的修仙者 他们有的隐匿了身形,有的只存一息灵气在身,所以越发难以发觉 韩凌芸向旁边看去,若有若无的灵气飘在空中,虽然稀少———差不多有二十人 其中一段灵力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眼,忽然颤了颤 但一会就弱弱的飘走了 韩岳名战战兢兢,面不改色,心里却将昨晚的说辞背了一百遍 不光是他,除了韩凌芸,所有人心中都开始默背台词 “父皇。” 众人随之看去,锦绣华服,贵气肆意,面容与皇帝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众人都纷纷愣了一下 眉眼如画,生的几分少年仙人意,他举袖作揖,眉间一点朱砂痣,又给他添了分清冷气 “韩将军好。” 韩岳名刚要继续叩首,刚蹲下便被他扶住:“不必。” “泽也,你怎么来了?”皇后问道,话中难掩笑意 “自然来看一看救命恩人,五年过去了,我竟还未报答恩人。”萧泽也惋惜道,目光却重重的落在众人之后的韩凌芸身上 韩凌芸这才明白此人便是传说中的太子殿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对方 她这样怔怔的望着,却是将对方给看的有些慌乱,萧泽也慢慢的将头转了过去 韩岳名更加不明白了:“恩人?” 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 就连齐云也觉得莫名其妙,有些迷茫的看着现在的场景 ??? 韩凌芸有些怅然,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记忆中不记得有此人 于是她大胆发言:“我并不记得我救过你。” 如此大胆发言令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韩岳名试图挽回:“凌芸年纪尚小,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修仙为重,这么多时日恐怕也忘了...哈哈哈......” 萧泽也并不气恼,算起来他的确比韩凌芸大些,他缓步走到韩凌芸身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五年前,叛军试图在万灯节传递信息,火烧乾神街,那日你救了我。” 韩凌芸紧盯着他深邃如墨的眸子,那双眼眸真诚无比,这句话确实让她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她的确救了人 “可那人不是你。”韩凌芸道 萧泽也忽然轻笑了一声,这一笑让她原本平静的内心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说错话了吗 难不成此人当真是五年前的那位.....小少年? 如果处死就处死我一人吧,韩凌芸默默想着,别牵扯到我的家人 “你还曾记得他的名?”他笑道 韩凌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作揖拜了一拜:“殿下恕罪,凌芸少学仙术,不会说话,凌芸只记得幼时救过一少年,名为不叫萧。” 说完,头顶上传来很轻很轻的笑声 她紧张万分,垂着眸不肯看,茫然无措的看着阿父阿母的背影 皇位之上也传来了笑声 紧接着,她被人很轻柔的扶了起来 男子比她略高,肩膀宽阔似乎很有力,扶着她的双臂缓缓带了上来:“五年过去了,那少年也长大了。” “可那少年名为萧泽也,不叫萧。” 话音刚落,皇上一拍华座乐了:“韩将军,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女儿啊!” 韩岳名并不明白有什么内幕,听的一知半解,但还是点头道:“......是...是啊......” 韩凌芸想起五年前的遭遇,修仙之人记忆力尚好,画面一五一十的呈现在脑海之中,想到当时年少无知不认得太子殿下,竟有些难堪 当时大字不识一个,姓与名不分,如此说来,太子殿下当真是心胸宽阔 “当...当时并不知是太子殿下......”韩凌芸有些慌张,手指不自觉搅着:“幼时也...不懂字......得罪了殿下.......” 说不慌乱当然是假的,她一路拖拽太子,又嫌麻烦,一记手刀将其劈晕便丢在花树下不管了 这这这......该当何罪...... 萧泽也目光柔和,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解释,竟也不恼,反倒是难以自抑的笑着 “若是可以,我或许更希望你能叫我阿也。”他缓缓地,将韩凌芸拉到了最前方,轻唤了一声:”父皇,母后。” 皇上也十分满意:“名为凌芸,凌云的凌,但芸却不是凌云而上之意,芸芸众生皆不过是沧海一粟,此取名,岂不矛盾?” 皇上又问道:“意又是何意呢?” 韩岳名道:“回皇上,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韩家所修之道便是如此,这与家中所修剑法所相同,凌于道法之上,并不矛盾。” “看来将军的意思,是要凌芸修家中之道了?”皇后抬了抬手,招呼了下:“阿也,带人来让本宫瞧瞧。” 韩凌芸刚要抬步向前,萧泽也却在她前一步,主动迈了一步,从袖子中伸出手,示意她牵住 韩岳名瞬间站不住了,抬手想要阻止:“殿下,这怎么行......” 这可还未答应成婚呢! 可他这气若游丝之话只有韩凌芸一人听在心里了,萧泽也就跟没听到似的,手伸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韩凌芸偷偷去看他神色,却发现这人根本没在看她,头别扭的垂着,耳根却要红的滴血,伸出的手微微发颤,却十分倔的死死伸直 “阿也?”韩凌芸试探性的喊道 萧泽也听到此话有些慌乱的挠了挠脸,刚刚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磕磕巴巴的说:“怎…怎么了?” 韩凌芸见状立马抬步向前,走到离皇后近一些的距离,这才真正看清皇后的相貌 的确是倾国倾城之色,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难掩曾经年轻靓丽,虽人过中年,却笑的慈祥,但并非是笑她 似乎是在笑太子殿下的茫然无措又尴尬的样子 皇后伸出手,示意让她再走近些瞧瞧 韩凌芸站在她身旁,被她一把拉在揽在怀里揉了一把,也只是浅揉了下,便又捏了捏她的脸 “好!好!好!”她连说了三声好,喜悦之心洋溢在面上 “如此貌美的小仙人,长得真像你母亲,有几分姿色。皇族还从未有过仙人血脉,本宫晓得修仙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道理,你可觉得阿也如何?”皇后道 韩之尹有些没站稳,脚下一软,险些摔了———昨日刚想的台词被说了 “阿也……他......”韩凌芸被她这样抱着有些动作不开,也不知该如何说:“阿也很好……” “阿也自小就一直跟本宫念叨什么小仙人的救命之恩,本以为是这孩子编的,一打听才明白那日的救命之人便是你,如此……相遇便是缘,便留下吧。”皇后有些乐呵呵的说道,完全不将韩家当外人 萧泽也一下子就红的冒了烟:“母后!” 此情此景,韩岳名觉得此刻再不说些什么,自己家的女儿恐怕真的要被拐跑了 他刚要开口,便被皇上打断: “朕觉得你勇气可嘉,救了阿也,应当重重有赏。”皇上道:“凌芸,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 韩岳名:“……” 韩凌芸一听便知道这是针对自己的,苦思冥想之下,她终于说出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赏赐 “想要一块免死金牌。”她诚恳且认真的说道,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无辜的模样配上如此不要脸的话,让所有人都惊了一惊 韩家众人:“……” 众所周知,免死金牌一般是世间皇族最重大的赏赐,就连现今的皇族使者大人都未曾拥有,当初齐云是京城最大功臣也未能拥有此金牌 有的人是配得到但不敢要 但有的人是不配得到也不敢要 但也有一种人 她不要脸,她就敢要 皇上手指摩挲了下龙椅,椅子上雕着繁复的龙纹,上有九条龙纹错综缠绕着,彰显着所坐之人身份的高贵,座下的几个修仙者按捺不住,忍不住显出身形 皇族之人都为凡人,在修仙界出现之前,一直是万人敬仰的天子 可仙人的概念在民间却远高于他们的权威,人们崇尚仙人,人人想要长生不老,但并不是人人都能修成仙的 无心种田,无心经营,人人都想要去修仙,京城便乱了套 于是新的法律条例出现了———凡是违抗皇族旨意之人,一律诛杀全族 话又说回来,试问哪位修仙者家中能无凡人? 韩凌芸有些犹豫,或许是说的赏赐要的太高,皇上勃然大怒却又不好回拒她,身旁几个显出身形的修仙者个个境界高于她,大概是在炼神元婴之境 若是真打起来,恐怕一家人也难逃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下的了台面的话 皇上忽然一拍龙椅站了起来,袖口一甩,大声道:“朕准了,这不死金牌可保你一命。” 韩家众人:“???” 不要脸真的有用 第154章 故人 韩凌芸一颗心刚尘埃落定,有了不死金牌,若是日后触犯了皇族,还能活着回到韩家 这让她十分满意 “即日起打造金牌,不日发放韩府。”皇上挥了挥龙袍,并不在意,几个修仙者应声而去 “谢皇上。”韩凌芸按耐住喜悦道 “皇上三思!” 许久未出声的圣使忽然站了出来:“不死金牌如此珍贵难得,我想凌芸的意思是怕在宫中惹事,以金牌防身。” 一语惊人,所有人都被这直言不讳的话给愣了三愣 就连韩凌芸也不禁被他的话所震惊 这人……怎么敢这么直白的?她心响如擂鼓 “为何不等到殿下大婚之日,再以大礼相送,岂不喜上加喜?”圣使道 皇上思虑了下:“的确......”话还未说完,便被人出声打断了 听清是谁打断后,皇上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父皇,儿臣并不觉得这是喜事。”萧泽也大步向前走来,将圣使挤到一边:“五年前是凌芸相救,若不是她,儿臣或许早就死在叛民的刀剑之下了!” “儿臣想要报的,是五年前的救命之恩。”萧泽也缓缓道,目光不由得落在韩凌芸身上:“但我并不知凌芸是否心悦于我,婚姻之事乃我强加于她,对她而言,这便不是喜事。” “至于婚事,阿也并不想要强求,韩家乃修仙界大族,世代征战修道,而修仙者所想要的情爱和凡人有所不同。” 皇后面色有些难堪:“阿也,你既这么说,那又为何要让你父皇赐婚于韩家呢?” 萧泽也面不改色:“儿臣不期盼后宫佳丽三千,只想和父皇一样一心只爱一人,想用时间来......”说着,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话,脸也涨的通红:“想......用时间来讨凌芸心悦于我......” 听闻此话,皇上的面有些挂不住 堂堂太子竟要讨女人欢心,若是随了修仙界一生一世一双人,该如何延续皇族后代 该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 王的位置,你又如何能坐的住! “放肆!”他勃然大怒:“该得的赏赐朕定然会给,不日发放韩府。” 萧泽也欠身道:“谢父皇。” “至于婚约之事,你自己看着办!”皇上道 说罢,便拂袖而去,只留下韩家众人面面相觑 萧泽也站着不动,机械般重复着:“谢父皇。” 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重重的叹了口气道:“阿也你随本宫来。” 等皇族的人都散了,韩岳名一把揪住韩凌芸的衣服,借了个力拽了过来:“你!” 韩凌芸被他这么一喝,魂都吓的没影了 齐恒赶紧过来打圆场:“别吓孩子,刚刚她肯定也是害怕。” “回去再说。”韩之尹言简意赅,拉着丈夫就要走,几人刚要迈出宫中便被圣使大人叫住了 “若是日后有什么消息,还请韩家快些前来。” 圣使道:“金牌我会派人送入韩府,希望韩家这次能做好准备。” 话完,他也不等韩岳名回答,便如风般离开了 几个人马不停蹄的离开皇宫,直到回到韩府,才倘若如获新生 齐云更是一下子瘫在地上,也不管平日里的形象了,越看韩凌芸越是觉得自己这个师妹当真深不可测:“你真厉害!” 韩凌芸有些不好意思,但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哪里哪里……” 话刚说出口,便被人拢进了怀里,韩之尹轻柔的搂着她,大力拍了拍她的背啪啪:“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我们昨夜准备的台词一句也没说上。” “我还要了个免死金牌,日后家中落难,还可保命。”韩凌芸身子一动不动,嘴上有些自豪的说道,心里欢呼雀跃 “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跟那太子殿下认识的?” 一提这事,韩凌芸便来了劲,将五年前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出来 韩岳名止不住的感叹还好韩家颜值够高,若是换个人这么对太子,恐怕就不该是重重有赏了 那是该掉头了 如今婚约算是不作数,韩凌芸自然快活,但心中又无限感激太子殿下———若非他这么说,恐怕她是不得不入了皇宫了 皇族没有修仙血脉,祖祖辈辈都是凡人,从古至今无一仙人愿意入宫,韩岳名早就猜到皇族的打算,无非便是想让修仙界更好的被皇族管控罢了 韩家是修仙界大族,本就功高盖主,皇族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打压十二族,若是真将女儿送进宫,将仙族血脉带入皇族———恐怕这天下要大乱 韩岳名盘算着日子,齐恒和韩凌芸本就是下山游玩一段时间,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回峰内了 自从发现齐云和韩凌芸身上的仙族血脉,他和齐恒便试探着压制这方血脉 “大可不必刻意压制。”韩之尹沏了壶茶,恰好是韩岳名最爱的那款,香气飘飘,将家主的魂都勾没了 “现在时代不同了,一旦仙族血脉暴露,他们就有被抓的风险。”韩岳名看着门口放炮的两人,叹息着 韩凌芸正拎着噼里啪啦响的鞭炮把齐云吓的来回跑 年早就过了,可京城仍飘着浓浓的年味 “你也知道当时仙族的事,全面诛杀,不留活口。” “我知道。”韩之尹道:“仙族不止我这一脉,齐云身上的仙纹是季长老那一脉。” “凌芸随你。” 韩之尹笑了笑,有些无奈:“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我们那个时代,仙族血脉或许会大放异彩,但如今,我只求他们能平安无事。” “明日起,让他们回峰吧。” ...... 韩凌芸是夜晚接到的消息,师尊明日一早便要带他们快些回峰———谁也不知那皇族什么时候又来婚帖 这次下峰回家的时间短的很,仅不到十日,要知道她可是五年从未回过韩府 用她阿父阿母的话来说,修仙之人对时间没有概念 短短百年都如弹指一瞬,更何况只是五年 他们如是说,可韩凌芸并不觉得,她倒是觉得离开家的这段时间长的很 除了日常的修行,她还有太多从未体验的新鲜事物 望着窗边的一轮弦月,弯钩挂着云,肆意的飘在空中无拘无束,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此地,她有些不舍得入眠 咕咕咕咕! 韩凌芸一眼便看见空中盘旋的信鸽———她刚寄出的信便有了回音 信鸽理了理羽毛,靠着窗边站着,将脚迈了出去,示意她将信件取下 韩凌芸看着这信鸽呆呆地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太久没用这么蠢的方法传递信息了,她都能想象到顾苒在心中怎么笑她的了 拆开信纸,果然通篇开头便是顾苒嘲笑她用凡人的传信方式,费时费力 紧接着便是顾苒邀请她再去青楼玩一玩,当是道别了 韩凌芸浅笑着,一边嘲笑她土,一边还陪她玩这种没意思的飞鸽传信游戏 信鸽咕咕的叫着,有些烦躁的叨了下韩凌芸的手背———该给酬劳了! 所谓的酬劳便是几颗花生米,信鸽吃的欢了,便不再啄她,靠窗而眠 夜深人静,阿父阿母一直保持着凡间的作息,用他们的话来说便是八百岁的高龄的确有些老了,每日都要睡午觉,一天下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休息 弦月被浓黑的云雾遮挡,天暗了下来,风带着云四处飘飘洒洒,夜晚要更加冷寂一些,似乎要下雨了,空气里透着些潮湿的气息 “你看这青楼,还是晚上最红火!”顾苒用手捣了捣她:“怎么样,等你下次回京城,我们再相约青楼!” 韩凌芸看着青楼中络绎不绝的顾客,有些咋舌 灯火通明,不亚于年会时的热闹,越是夜深就越是火爆 为什么人会这么多! ”让一让啊让一让......“韩凌芸费力的挤进阁中,一眼便看见忙碌的盈姐,她正朝着一位看似出自富家的公子聊着,没心思接待顾客 其他的顾客也不恼,几个模样清秀可人的女子扭着腰带走了他们 那位公子颇为眼熟,盈姐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很有耐心的没有走开 韩凌芸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忽然身边传来尖锐爆鸣:“兄长!你怎么在这儿!” “哦?原来你也天天逛青楼,要是让阿父知道了,非得......”顾苒大声说着,刚说了一半,剩下的话被她硬生生的噎到肚子里去了 顾晨疑惑的扭过头去看她,不远处顾吟正饶有兴趣的晃动他手中的扇子,听闻此话,眉毛轻挑一下戏谑般道:“非得怎么样啊?” “非得......”顾苒笑得僵硬,和顾晨对视的一瞬间,两人一个幸灾乐祸一个面如死灰 “我可是跟父亲来青楼办事。”顾晨道:“你也是来办事的?” 随即他兴奋的添油加醋:“办什么事啊?这么兴高采烈,我还以为你是来逛青楼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顾苒笑不出来,呲着大牙往后撤,但下场已定 韩凌芸摇摇头,替顾苒默哀一秒钟,便不再管她———毕竟家事她也不好参与 刚要往别处走去,面前忽然横了一只手,紧接着顾晨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没想到凌芸你也来逛青楼,是知道我在这儿所以才来的吗?” 韩凌芸早就习惯他这番言论,连连后撤几步,摆出要作战的架子:“来打一架!” 顾晨摆了摆手:“我不跟你打,从小就打不过你。” 他指了指一旁揪着顾苒一顿训斥的顾家主,顾吟正阴阳怪气的把顾苒问的说不出话,手中的扇子一下下的敲着她的肩膀,每责怪一句便要敲一下以示惩戒 “你可知这青楼中混着反叛军的人?”声音轻飘飘的传入脑海之中,顾晨笑的猖狂:“没想到吧,我这些日子也没懈怠修炼,接了皇族的任务。” 韩凌芸追问道:“什么反叛军?” “你这些年不在城中,反叛军的势力一日高于一日,企图推翻皇族权威,虽然我们都是修仙者,但总归是归皇族管的,这种内乱的大事定然不能发生,若是出了事,京城动荡,战争频繁啊!” “你可记得五年前那千灯会,反叛军接花灯传递情报,当日好几大族出动劫下花灯,这才没让反叛军得手。” “也是,当时我们太小,我只闭着眼逃命了。”顾晨一边聊着,一边笑 “我倒是救了太子,皇上昨日招进宫发放了赏赐。”韩凌芸道,颇有些不好意思 “了不起。”顾晨毫不吝啬的称赞着:“你果然适合修道,当时蛮荒之事我也听说了,你和齐大哥勇闯蛮荒救人,我顾晨当真是佩服你!” 他这番夸赞是发自内心的,韩凌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心痒痒的仿佛要飞上了天,头一次笑的这样灿烂:“可吓人啦!” “不知那仓獒魔兽长什么模样,听说凶神恶煞,看谁杀谁。”顾晨哈哈笑着,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想来,再过几日便是……” 韩凌芸收敛了笑容,时间非但没有抹去她的记忆,却给她在心中打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他啊……”韩凌芸淡淡道 第155章 交易 “苏宴他是英雄。”顾晨重重的拍了下韩凌芸的肩膀,以示安慰,快速转移了话题:“别想他了,话说你不会真的是受阿苒蛊惑来青楼玩的吧?” 一秒被戳穿的韩凌芸:“……” “青楼是男人的圣地,二楼是赌徒的天堂,三楼便是吃酒喝茶之地,四楼才是难以言说之地……”顾晨左右瞧了瞧,似乎在找什么:“没看见有貌美的男子吸引你们啊,据阿父说,他曾看见阿苒追逐着数十美男子,吓的那几个男子四处逃跑。” “可我今日前来,并未发现其他男子。”顾晨有些失望道 韩凌芸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有其他男子,但我今日前来只是来青楼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夜明珠。”韩凌芸努力回忆当时蛮荒的那颗夜明珠:“色泽清白,内里似乎有灵力翻滚,小型夜明珠大小。” “前些日子丢在这儿了,现如今还不知能不能寻到。” “夜明珠人皆有之,我送你一颗如何?若是落在青楼,可如大海捞针般艰难。”顾晨吊儿郎当道,带着韩凌芸往阁深处走去:“盈姐这会儿肯定没空,我带你去问问老板。” “盈姐不是老板吗?”韩凌芸瞥了一眼招揽生意的盈姐,她正忙得不可开交,银子拿到手发软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顾晨忽的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向中心寻去:“就在今日,有人花大价钱收购了青楼,我觉得面生,怕是叛军的人,你游历四方应该比我了解,你帮我瞧下。” 韩凌芸看着自己被他抓的紧紧的手腕,有些不适:“我自己走吧。” “我只是怕走散,这里人太多,万一有人扮成你的模样迷惑我怎么办?”顾晨一本正经的说道:“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若是走散了,这里男子太多,被拐走了又该怎么办?” “我应该还是能保护好自己的。”韩凌芸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此言遭到顾晨的严肃反对:“你太不了解京城了,全是骗子。” 韩凌芸:“……” 她好像记得……谁被下药拐到这来着……? 有人带着走青楼,人潮便不再往他们这个方向挤,纷纷让出一条过道来。他们穿过狭窄的过道,顾晨轻车熟路的敲开了一扇隔间———位置极其隐蔽,是藏在木门后方的,正好挡了个死角 顾晨报上自己名讳后,一边道歉一边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屋内的摆置和普通居处一样,老板正躺在躺椅上小憩,一本薄书正盖在眼上,闻言才抬起书朝他淡淡的望了一眼 老板的确是年轻,容貌秀气精致,她坐直了身子,没梳好的黑发懒散的落在手臂上,她略有嫌弃的看了一眼:“怎么了?又要调查什么事?” 她慢悠悠的看了眼顾晨,又摇晃着身子轻飘飘的看了眼韩凌芸 韩凌芸觉察出沉重的目光,这才抬眸跟其对视上,这一眼,两人的眼中满是难以言说的震惊 “孟……”韩凌芸刚说出一个字 哐当! 椅子应声倒地,老板忽然站了起来,后坐力将椅子推翻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啪! 这一举动将顾晨吓得后退了一步 “芸儿?!”她愣愣的,不可置信道 韩凌芸有些意外:“阿梓姐姐什么时候经营青楼了?” “这,说来话长。”孟梓不似从前模样,比曾经更加夺目,此时正值最好年华,一颦一笑都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好久不见了,过的可好?” “还不错。”韩凌芸答 “阿梓姐姐呢?” “自然是好,你见到二当家了吗?” “见到了。”韩凌芸当然清楚孟梓口中的二当家是谁 “当时我们不在同一车,没想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骗走了,这里当真是深不可测。”孟梓长叹一口气,无奈扶额苦笑 韩凌芸忽然想到顾晨那句:京城全是骗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晨柔弱的靠在门边,神情十分脆弱:“你们……认识?” “当然,我的芸儿妹妹。”孟梓道:“还得多谢顾少爷,不然我们多年也难相聚了。” 顾晨神情一瞬间扭曲受伤起来:“芸儿妹妹?” 他左右看了看韩凌芸又看了看孟梓:“阿梓姐姐?” “是我。”孟梓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他,手指缠住发丝打了个转:“我年岁比你们长,顾少爷若是如此唤我,阿梓心里听着或许会开心些,告诉你们关于叛军的消息呢?” “你当真知道叛军的消息?为何我父亲问你时不说?”顾晨茫然道:“你不知若是隐瞒情报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吗?” 孟梓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赶忙摊了下手:“我逗你开心的,没听出来吗?” 顾晨:“……”不好意思,真没听出来 孟梓看顾晨尴尬,连忙拽着他的胳膊打开门轰到了外面:“我跟芸儿妹妹聊会天,小圣使,你先去找你阿父胡闹会儿。” 顾晨在门外气得跳脚:“我才不是小孩子!”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孟梓掐了个结界,屋外的打不开,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韩凌芸看着她,这一刻,仿若是穿越了两年前,她们都还是未知苦楚的孩童 “芸儿,我过的不好。”她苦笑着,一步步走近了,伸出手,一把将韩凌芸揽进怀里:“你长高了不少。” 韩凌芸嗅到她身上的暖洋洋的香气,悬起来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她如今跟孟梓差不多高,下巴磕在她肩膀上,安稳的蹭着发丝 “这些年我跟着二当家,将蛮荒重建了起来,吃了不少苦头。”她笑了笑:“可这些并不算是苦,至少二当家将蛮荒治理的很好,比我阿父还好。” “有所耳闻。”韩凌芸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蛮荒现在跟京城平齐,这让大家都很佩服。” “是只有你们佩服,就你们皇族那些人,只有恐慌的份了吧。”孟梓笑的肆意:“说起来,很久没去看阿荣了,你这么多年也一次不来蛮荒看看,我和二当家都很想你。” 韩凌芸心中一跳:“你们都很想我?” 孟梓见她不信,有些气恼的哼了一声:“能不想吗?就算二当家不想,我肯定是最想你的。” “不说这个。”孟梓轻推了下她,将她带到桌子面前,从凌乱的书籍中抽出一张羊皮纸来 “今日公主府上的人就要来接走二当家了,你陪我演一出戏。”孟梓朝她眨了眨眼睛:“目的是安魂珠,谁想到那老女人将珠子给公主府上的人作抵押了。” “安魂珠?”韩凌芸疑惑道 *** “跪下!” 孟韵晟被人摁住肩膀两侧,几个人用力才勉强将他摁地上,他动了动手臂,那些人险些压不住,纷纷面露惊恐呲着牙使劲 “哎呀~是公主府上的人呐,我这个新任老板接通知接的晚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孟梓拿着金丝扇,柔弱的晃着,纤纤玉手搭在第一个修仙者身上:“俊郎,怎么只有你一人呀?” 说完,她抬起扇掩唇轻笑道:“好想见公主一面呀,听说是世间最美的女子,阿梓略有些好奇呢。“ 那位修仙者面红耳赤,侧身躲了下那只朝他伸来的手,让出了身后站着的...... 游清落果断地站了出来:“老板,我们是奉公主之名,前来交接货物,还望多多包涵。” 孟梓轻摇折扇,眯了眯眼睛:“价钱可还没谈好吧?我这可是难得的货,可不是随便就能买走的。” 韩凌芸扶额,到底是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她没有乔装打扮,就是用的原本的样貌,换了套衣服出来的,模样不似修仙之人,更像是以为富家的千金小姐 说来她本就是千金小姐,不用刻意模仿,悲天悯人的眼神和矜贵的气质自然让人挪不开眼 “我出一万金。”她淡淡的说出自己的台词:“孟老板,这价钱可还合适?” “一万金?”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从后方冒了出来,他惊讶的向前走了两步,似乎又觉得自己的着装有些破烂,害臊的擦了下衣角:“为了买这个...这个人,你肯花一万金?” 韩凌芸看也没看,安静的垂着眼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愿意,千金百两,不值一提。”她淡淡道 “我出一万五百金!” 众人闻声望去,一个女人自顾自的走上前来,幽恨的瞪了韩凌芸一眼:“千金百两又如何?这人我要定了。” 说着,她伸出手摸了一把跪在地上孟韵晟的脸:“两万金,我也不差这个钱。” 韩凌芸盯着她那只手,不知在想什么 “沐染,若是让...父亲知道....你!”男子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来这种地方找......” “兄长,你别忘了,是我带你出来的。”沐染吩咐身后的人:“快些将两万金给他,现在我就要回宫去。” 游清落垂着眼眸道:“是。” 孟梓倒是开心:“两万金,甚是可行。”手中的扇子摇的正欢 “四万金。”韩凌芸凉凉道:“四万不够就五万金。” 她话一说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游清落刚拿出钱袋,手一滑,哗啦哗啦的金子洒在了地上 沐染暴跳如雷:“快给我捡起来,贱人!” 孟韵晟震惊的抬起头,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她,他似乎是脑子短路了:“你要买我?” 孟梓甩了扇子,让人捂住了孟韵晟的嘴:“可以是可以......这位小姐,确定要用五万金吗?” “我出六万金!”沐染忽然跳了出来大叫道:“你个贱民,你知道我是何人吗!” 韩凌芸非常诚实道:“不知。” 沐染被气得大叫,用力深吸了口气:“我乃当今圣上皇族第一位公主,箫沐染,你个贱民,给我好好记住。” “敢与本公主抢人?你是哪个族的贱民?我怎不知有哪族这么大胆子?” 韩凌芸垂着眼眸,轻轻的嗯了一声,这反应让萧沐染更加气愤,她刚要开口说话,谁知韩凌芸忽然道: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公主请便。”她道 “六万金!”那位男子小声的喊了声:“沐染......你可知这六万是多少人的赋税吗?” 萧沐染充耳不闻,将钱袋朝孟梓推去:“给我带回宫去,现在,但我今日还要去别处。”这话是对着游清落说的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在皇族待命,韩凌芸擦了把脸,正要离去,衣袖却被人抓住了 孟韵晟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袖,眼神冷的令人心惊,尤其是那双暗紫眸,让人实在难以挪开视线 韩凌芸犹豫了一会儿,将目光转了回去,用力将衣袖从他手中扯了出来 “带走!”萧沐染挥了挥手 现场一片混乱,递交钱财和宝物,孟梓本就是青楼中长大,这种场面再熟悉不过,游刃有余的处理完事物后,便走到了后门寻了她 “六万金!”孟梓查了查手中的金子:“公主果真气派,六万金眼都不眨一下。” 她笑的癫狂,又将安魂珠拿了出来,黑暗中,那枚珠子隐隐发着光芒:“二当家的珠子还了回来,还小赚一笔,谢谢你啊芸儿,没想到你还挺会演戏的。” “反正二当家无论如何都要到宫中去,不如赚些钱来运转蛮荒经济,你知道的,这些年京城徭役太重,那些百姓都到蛮荒中过日子了,现在还算充裕。” 孟梓摇了摇手中的珠子,将其收了起来,看见韩凌芸还穿着那件繁琐复杂的衣服,连忙将她推到帘后方:“怎么还没换衣服?快换好再出来。” 咚咚! 门忽然被敲响,两人同时朝门方向看去,在门即将被打开的时候,孟梓替她拉上了帘 “刚刚那位小姐是来这里了吗?”男子问道:“我想见她一面。” 第156章 分别 “不在不在。”孟梓摇了摇头,问道:“你是她何人?又为何找她?” 男子有些尴尬,挠了挠脸道:“那位小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想见见她。” 他又作揖恭敬道:“既然她不在的话,那便不叨扰了。” “走之前可以让我拿一下衣物吗?我的衣服落在这儿了。” 孟梓随意扬手道:“请便。” 这里本就是衣物间,各式各样的衣服,换下来的衣服在这也不奇怪 韩凌芸刚将衣服换下才发觉自己的衣物根本不在这里 这件衣服繁琐复杂,颇为招摇,脱下来容易穿上难,好看的同时却难以行动和穿着,脱下来后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人进来的太快,她没有时间告知孟梓去寻她的衣物 忽然,一只手拿走了她刚换下来的衣物 韩凌芸:“……?” 衣服放在帘旁的架子上,显然是叫人拿走了,但这只手并不像是孟梓 “我寻到了,谢谢老板。”男子笑道:“那先走一步了,希望老板见到那位小姐时能告知我。” 孟梓胡乱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韩凌芸瞬间拉开了帘子 孟梓惊喜的回头,却被吓得忽然闭上了眼,两只手用力捂住了脸:“你你你…我我我…” “衣服呢?你衣服呢?你怎么不穿中衣?”她念叨着,缓慢且艰难的挪开挡在脸上的的手指,悄悄地看了一眼:“挺……挺适合你的……” 韩凌芸无奈的从附近找了找,没看见自己之前的衣服,那件繁琐复杂的衣服被人拿走了,情急之下她捡起了上一个更换衣服女子的着装穿上了 虽然这身有点清凉,但好歹能看 “我衣服放在上一个房间了。”韩凌芸努力解释道:“刚刚那人将我的衣服拿走了。” “我将那件衣服挂在架上了,我以为他发现我了,情急之下穿了这件。”韩凌芸甩了甩袖间的冰丝蓝薄纱,一身月牙色舞裙拖到地面,只露出白皙的脚丫,腰间裸露却恰到好处的缀了银挂边,每每动一下都要发出沙沙声 孟梓替她将身后的纱系好,这才有了这件舞裙的真正样貌,她忍不住掐了下韩凌芸的脸蛋:“能不能笑一笑,你一身凌然正气让这件裙都不太像裙了。” 韩凌芸甩了甩衣袖,颇为好玩,她兴趣十足:“那不像裙像什么?”这些年来她都没穿过舞裙,从来只是见别的女子穿过,但她一是家中没有,二也是每日穿着绝情峰内的校服,接触不到这样的服装 “像穿了一身盔甲。”孟梓作样气愤的拍了下她:“你走两步给我瞧瞧?” 韩凌芸听话的给她走了两步,想象着那些漂亮女子扭腰的样子,手指捻起作样的翻了个花 一转头,她看见孟梓沉重、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韩凌芸:“……”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跳了。”她略有安慰般的拍了下韩凌芸:“你衣服是放在了另一间房间吧?还是先换回来,青楼太乱了。” 这么一折腾,天空隐隐有些发青,街道上已经有早起的人们开始忙碌了,青楼的众人也离去的离去,刚入正厅,便看见提着剑的顾晨,地下血迹蔓延,周围人哗的散开了 他目光环视了一圈,杀气十足,几个小姑娘被吓得缩在了一旁,韩凌芸身在二楼,俯视间看的清楚———那把剑上还有血迹 “杀...杀人了?”孟梓微微后撤,看着底下血迹蔓延的方向,看样子是逃去青楼内部了 韩凌芸见状一个翻身下楼,薄纱簌簌,难得清凉,轻轻落在了地上 她几步走到顾晨身边:“怎么动剑了?” 说着,她随手掐个诀将剑上的血迹扫掉,按着他的手将剑收了起来 “诸位不用担心,这位是我的好友,是皇族内派来办公事的,突发状况便动了手。”韩凌芸微微欠身道,将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扶了起来:“不要害怕。” 小姑娘满眼惊恐,糯糯的点了点头。韩凌芸叹了口气,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害怕呢 顾晨有些慌乱,刚刚满眼的杀气忽然散的一干二净,他铿锵有力道:“我发现了叛军头子!我见过她!就藏匿在这青楼之中!” 他一边说着,眼神却不敢看向韩凌芸,这个时辰青楼几乎没什么外人了,他拿出一块腰牌,上面赫然是皇族的标志———“我今日便要代表皇族,搜查青楼!” 孟梓缓缓从楼梯口间踱步而来,朝顾晨微微行礼:“顾少之前和顾家主一同来搜查都没能有结果,现如今家主不在,莫名伤我楼中之人,此罪又怎用皇族的搜查令来顶呢?” “孟老板怕不是将问题带偏了。”顾晨收了令牌,将剑别好,他本就是贵公子,一身奢华衣服和贵族风范让他仅仅是站在那儿便有威慑力:“现如今那人被我伤了,既然是叛军,那又怎么能称之为楼中之人?姑娘还是让一步,快些搜查完才有结果,我并不想伤及无辜,还望配合。” 姑娘两个字他说的极重,闹了这么大一桩事,楼中的女子都悻悻的跑开了,顾晨也不管接下来怎么安排,伸手想要拍了一下韩凌芸:“麻烦你了,这偌大的青楼我实在是搜查不过来。” 这手刚碰到她肩膀,顾晨忽然惊恐的缩了回去,有些惶恐的搓了一下自己碰她的那只手:“你......” 韩凌芸侧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这件薄纱在手臂上,两边的侧肩都露了一小块 “被扎到了?”韩凌芸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衣服的品质不算好,甚至有些硬。被扎到手也是有可能的:“你怎么这么娇气?” 顾晨被噎了一下,羞红着脸提着剑走开了 周围的姑娘们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方便顾晨来搜查,此情此景竟没一人敢出声 孟梓斜斜的靠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哈哈哈哈你来抓我呀!!金簪!” 欢闹声从旁中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哒哒的跳了过来,紧接着,一个俏皮的小少女毫无防备的撞进顾晨的怀里 好在这一撞力道并不大,只是将其撞的后退一步,韩凌芸听见她刚刚说的话,少女头上插着银色的簪子,漂亮的银饰随着动作沙沙作响———这大概就是银簪了 她年纪极轻,顾晨下意识扶住了她,银簪并不认识这位贵公子,后撤一步继续蹦蹦跳跳的躲着身后来抓她的金簪 金簪带着恶鬼状的面具,张牙舞抓的要去捉她,吓得银簪挥动着衣袖不住的乱跑,两人在青楼内打闹了一会儿,便跑到外面更宽广的地方追逐了 “真是胡闹。”顾晨摇了摇头,继续向青楼内搜查 “你可记得那人的长相?”韩凌芸打开一扇门,里面并没有受伤的人,连连道歉后又再次将门关上:“至少有个特征,这样也好找些。” “她带着面具,看不清模样,但是……”顾晨道:“她的左手臂有一道疤痕,是五年前留下的———就是那场火烧乾神街那日。” “这些年你不在,叛军和皇族斗的越发狠,她算是叛军中的头子,底下平民军最多,前几天我父亲才查出此人的老巢就在青楼这。”顾晨掀开帘子,里面有个熟睡的小姑娘被他惊醒,他连声道歉便要关上帘 姑娘轻叫了声,往被子里缩了两下,韩凌芸看其实在可爱,走向前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你当真是喜欢孩子。”顾晨忽然道 韩凌芸关上了帘,顺便吹灭了蜡烛:“她长得漂亮。” “漂亮......”顾晨缓缓道,两人并肩向前走去,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若是说漂亮,你的确算得上京城数一数二的......” 韩凌芸心自然清楚自己的美貌,她阿母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父亲的容貌也是上个时代闻名天下的美男子 这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件可以小得意的事,她轻轻嗯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金簪银簪双生子也着实可爱,但京城流言是非多,便被人抛弃留在青楼之中长大了。盈姐说过,京城中无家可归的少女几乎都在她这儿了。” “金簪,银簪?”顾晨忽然停住了脚步,问道:“刚刚的跑过去的是银簪?” “就是不小心撞到你的那个女孩子。” 顾晨深吸了口气,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糟了!” 韩凌芸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什么?” 顾晨转身向后跑去,一把掀开了刚刚关上的帘子,这等吵闹声肯定是惊动了里面的小姑娘,韩凌芸有些忧心的赶了过去看 床铺上空空如也,哪里来的小姑娘? “让他们给逃了!”顾晨愤愤道:“你看清楚那姑娘的容貌了吗?那才是真正的金簪,叛军头子早就从我们身边逃了!” “是吗。”韩凌芸揣着手,下意识捏了捏衣袖边,走上前去掀开了那还存余温的被子 床铺之上赫然画着通行阵法! “阵法对面已经被破坏了,用这种小把戏骗过了所有人。”手指抚上那小小的通行阵法,缩地千里,人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了! 大闹青楼之后,顾晨提着剑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青楼又再次恢复曾经,姑娘们也是忙活着自己手头的事,完全不在意接下来青楼会变成什么模样 韩凌芸立于房间中央,顾晨让她将这个房间封印起来,他去叫些皇族那边的人来仔细探查阵法 床铺下露出了一点白边,韩凌芸伸出手将其抽了出来 那是一卷绷带,倘若屋外的人只是扫一眼,很难将这卷绷带与白色的被褥分得清 唰! 绷带上沾着血,韩凌芸手指一抬,施了些火将其一烧而尽 收拾完残局,她以灵力为媒在门边上设了个小小的封印,除非是习得阵法之人寻得阵眼,否则难以进入 “太子殿下,你都看到了?”她忽然道 躲在阴暗处的男子身子一颤,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没有灵力的凡人又怎么能躲得过灵力的探查呢?韩凌芸转过身来,怀里忽然重了些许,衣物被塞进了她手中 萧泽也虽穿的简约破烂,但容貌不变,眼眸在暗处闪闪发光,他拿出一件外衣将韩凌芸整个人都裹起来:“京城夜寒,楼里也不暖和。” 韩凌芸盯着手里的衣物,那的确是她自己的:“你把我的衣服拿走了。” 萧泽也羞涩道:“我想你来见我,可你不愿。” “你愿意一掷千金抢一个男宠,却不愿意分我一个眼神。”萧泽也有些难过,却也还是替她拢了拢外衣 青楼门大开,冷风从门中灌入,屋内基本上没什么人待着了 韩凌芸惊讶于他所说的“男宠”,她心知那是蛮荒的魔尊主,凡人并不认得,但还是被他这么一番言论吓了一跳 “我是从宫中逃来的。”萧泽也继续说道:“父皇很生气,可我没有办法。” 韩凌芸施了些小法诀,给自己换了变了身衣服,这下看起来算是个正经阁中女子了:“没有办法?” “父皇要禁我足,可我想见你。”萧泽也从紧凑的袖中掏出一份皱巴巴的纸,不由分说的塞进韩凌芸的手中:“我要赶在用早膳前回宫去,来日你能来宫中看我吗?” 他说的可怜兮兮,韩凌芸瞥了一眼逐渐大亮的天边,她也是要赶在天全亮回去:“能,以后之事,来日再说。” 萧泽也面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匆匆的下楼,又恋恋不舍的停在楼梯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她,似乎盼望着她能再说说话 再多说些话 或许,再挽留一下呢? 韩凌芸忽然道:“太子殿下,我想问你个问题。” 萧泽也停下了脚步 “你为何心悦于我,幼时的那场相遇,我应该并没给你留下过好印象。” “或许你的目光应该看的更长远,京城不乏有明媚娇艳的才女,而我......”韩凌芸有些苦恼道:“我只是个习武之人。” “啊......这个...这个......” “没、没有原因......”萧泽也结结巴巴道:“因为你...好看......和凡间的女子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这......”萧泽也磕磕巴巴的说道:“当时蛮荒大战之事,我也在场,你......你从空中一跃而下......然后....然后......” 第157章 局势 “然后......然后......” 韩凌芸仔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她当时从叶景天的蒲扇之上一跃而下,齐云的剑光一下劈开雷云,金光荡开,这才有了跳跃的空间 当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灵力带动着罗盘,这才催动的大型阵法! 至于萧泽也......当日的修仙者那么多,她怎可能记得住? 萧泽也说着说着,一下子从头红到了脚,头顶上仿佛也在滋滋冒着白烟。然后的后面到底是什么,他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 “你没被那雷劈吗?”韩凌芸问道,似又觉得说的不够委婉:“那雷劫乃是天道的因果,当时太乱了,我不知......” “没有。”这下萧泽也平息了一会躁动的心情,终于说了完整的话:“当日峰内人屠杀蛮荒百姓时,我从未动手。” 此话说的,韩凌芸不禁微微动容 当时的场景,血流成河、八百里无一生灵,仙器留下漫山痕迹,护城阵法被破,千万魔气将其搅得一片灰寂,曾经繁荣的蛮荒再次回到了千年前的模样 就连她的师兄也永远留在了那儿 “原来是这样。”韩凌芸笑了笑,掂了掂手中的那份皱巴巴的纸就要拆开,萧泽也忽然慌张的两步跑了过来,将那份纸团了两下,再次按进了她手里: “可......可以等我离开了......再打开......”萧泽也羞红着脸,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打开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朝楼下跑去,一把撞开了青楼的大门,跌跌撞撞的向楼外跑去 吓得门口的小姑娘一脸茫然的扶着晃悠悠的大门惊呼了声:“这么着急做什么啊!” 韩凌芸将那份皱巴巴的纸展平,叠好收了起来: “我知道了。” *** “这是峰内最近的财务。” 半人高的纸张叠放好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桌身上,韩凌芸抱着一沓书册从旁走过,忍不住为那张不堪重负的小桌担忧 齐云埋头淡淡的嗯了一声,忽然猛地抬头,将手中的笔抛了出去:“你才是峰主!” 齐恒侧身躲了一下,那只笔不偏不倚砸中了身后一个小弟子身上 齐恒:“之前的事都是你在做。” 齐云:“那是因为你不在峰内!峰内上下没有人了!” 齐恒:“那现在也代由你处理。” 齐云:“你都已经回来了!” 他赌气般的弹了一下堆成小山的纸页,纸张哗啦啦的全洒在了地上,屋内瞬间乱作一团 齐恒也不恼,随手捡起一张散落在地上的纸,挥了挥袖,灵力卷起满地的乱糟,随风般被卷起整整齐齐的落在了桌面上 “没办法,我看不见了,这些事只能代由你来处理。”齐恒摩挲了纸面,他蒙着眼论谁都知他看不清,可他却是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读出了上面的字:“绝情峰向蛮荒捐赠了四百万金?” 齐云扭过头去哼了声 “还是以我的名义捐赠的?”齐恒捏住纸张的手微微颤抖:“四百万金?” 语气中难掩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了?” 屋内鸡飞狗跳,乱作一团,时不时有惨叫声从中传来,惊飞了一片鸟雀 韩凌芸刚从书中抬起头来,身旁几个小弟子偷偷说着闲话: “今天大师兄又被峰主揍了啊!” “究竟是什么捐赠之事啊?从未听说过!”小弟子们偷听着墙角,他们年纪尚小,面上透着听八卦的稚嫩之色,丝毫没注意到坐在树下乘凉的韩凌芸: “我之前帮大师兄捡书籍,那书籍中就有全峰的账务单,只是上面的字晦涩难懂,看不懂。” “你不是跟安落先生上课吗?为何会看不懂?” “不知啊,或许大师兄写的是古文吧,毕竟是峰内重要机密的事,肯定要瞒着大家啦!” “好厉害啊大师兄,居然会写古文。”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小半年了,韩凌芸将手中的书册翻了一页,听到孩童的说辞,忍不住笑出了声———齐云的字已经敷衍到看不懂了吗? 当年捐赠之事,无非是蛮荒和异界开战,与其说是开战,不如说是谈判 双方都剑拔弩张之势,蛮荒本就惨淡,再遇上如此之事根本毫无反击可言,前前后后打了十几场游击战,两场大战,顽强抵抗到了最后关头,实在没有精力再战最后一刻 于是绝情峰向其投了四百万金,助其大胜 一片叶悠悠的落在书页上,韩凌芸这才发觉自己愣了神 “我需要......一定的钱财来周转蛮荒。” 大雨连天,雨幕中的少年略显狼狈,却仍然挺直了腰背,谦逊有礼的说道:“今日峰内相助,他日定能百倍奉还。” 雨下的太大,韩凌芸半倚着树干而坐,雨点再大也未能沾湿她的衣角,她手中撑着把油纸伞,慢慢转动着伞柄,伞尖上的雨珠如同水帘般甩着 “你便是现今的魔尊主?” “是。”少年苦涩着笑:“还请这位小弟子禀告下齐恒仙君。” 雨幕中不仅是潮湿的气息,还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再仔细看去,少年身着红衣血迹漫在衣上,看不真切 修仙之人五感敏锐,这些韩凌芸不可能不知 “你可知我是谁?你不认得我?” “不知。”少年笑道:“斗胆请问阁下是何人?” “......” 站的久了,少年身体力竭,承受不住费力猛咳了一阵,扶住峰外的一棵花树。对面许久不来音讯,他便自认为是婉拒了,于是道:“多谢道友,我大概知道了。”便要匆匆离去 “等等!”韩凌芸喊道 少年停住脚步,一把油纸伞被若有若无的灵力带到了他身边,似是随风而动又似是借了灵力的托———有些羞涩的在他身旁滚了两圈,立住不动了 “多谢。”少年撑起油纸伞,极力扯出一个看上去很高兴的笑容 “峰主叫我问你,为何要为蛮荒做到这样的地步。”她问道 “是苍生。”他回应道:“他们说......”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竟然笑了起来 “他们说,我是神,是拯救他们的神。” “挺有意思的。”韩凌芸也笑了起来 “悟道也是件难事,从前我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如今我忽然又觉得那样的东西真的很飘渺。”他似乎心情大好,稳稳的撑着那把油纸伞,在雨幕中轻轻诉说着: “我没有家,蛮荒就是我唯一的居所,我怎么会轻易的拱手让人呢?” 韩凌芸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她也不是那个爱插嘴的小女孩了 “请回吧,或许过几日便会有消息了。”韩凌芸道,手掌一翻变出一瓶丹药,抬手摘了片叶,手指转了转 那片叶如同行驶在风雨中的帆船,载着那瓶丹药。尽管雨点再大,也休想将其打翻在地。就这样轻飘飘又十分坚韧的游到了地面上 “把伤治一下,上等灵丹,运转大周天便可痊愈。” “谢道友。”他将丹瓶捡起,谦逊有礼的作了一揖 韩凌芸从树上跳下,身形即将要隐去:“非也,我们不同道,不算道友。” “无论是哪三族,虽道不同,但都是为道而行,怎不是道友?”孟韵晟反驳道 他吞下一枚丹药,灵力有些许的恢复,他眼前似乎终于清明了许:“原来是姑娘,怪我耳目失聪,实在是没认得出。” “敢问道友姓名,日后相见,有我能帮的上的,孟某必然拔剑相助。” 他说的实在认真,又有几分寻常人难得的义气 韩凌芸忽然觉得雨夜似乎更大了,一字一句她都认得,耳里却一直响彻雨点劈里啪啦的声响 “君怀。”她有些难以张口,小声呢喃道:“我叫......苏君怀。” 不久后,边界传来消息,蛮荒在大战中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全民欢呼,绝情峰向蛮荒支援此事算在秘密中进行,齐云一人做主拍案决定 事后韩凌芸去了各大峰跑了一趟,找庄家随了赌桌,匿名参与了峰中的娱乐活动,将所有积蓄压在了蛮荒战事上 蛮荒得胜后,钱财又如流水般滚了一圈,翻了十倍回到了峰中 “真有此事?”齐恒不可思议道,连连翻了好几页财务走向,如此大胆的行为,若是让各大峰发现了,只有齐云一人坐镇,恐怕难敌那些难缠的峰主 “当真当真当真!!!”齐云低着头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师妹精通人心算术,在这方面将那群人耍的团团转。” 齐恒果断抬手撕碎了那些进账的薄册,推倒了烛台,一手将齐云从地上提了起来,两步踹开了门,将齐云夹在胳膊底下就跑 这个举动非常不雅,齐恒也从未做过如此难堪动作 韩凌芸坐树下念书,一抬头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整个人都愣了三愣 一回头,整个屋子几乎被火吞灭了,烈火滚滚,险些将院子也一并烧了,风带着烈焰传来烧焦的气息,空气里瞬间滚烫起来 韩凌芸:“....…” 韩凌芸:“……啊?” “着火了!着火了!!” 几个小弟子轮番了过去才将大火扑灭,屋子几无完好,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化为了灰烬 所幸火焰并没有漫到院中,否则大火蔓延速度极快,整个峰也难逃此劫 齐云挣扎着从禁锢中逃脱,看着满屋的狼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头子......不是......师尊!” “我还年轻。”齐恒淡淡道,他头一次在众多弟子面前失了方向,背朝着齐云拍了下空气 ??? 齐云茫然的回头看着 是的,齐恒他拍了下空气 韩凌芸立马会意,两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晃的齐恒:“师尊眼睛有碍,怕是一不小心碰倒了烛台,还请大伙帮忙收拾下残局,里面重要的东西可不能丢了!” 齐恒难掩尴尬,宽大的袖袍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弱不经风”:“麻烦诸位了。” “看来峰主的确是身受重伤,双眼失明。” “走走走,快些去收拾下,不知道峰内的重要文书还完好吗?” “烧成那样了,恐怕什么都没了。” 众多弟子纷纷前去打扫,齐恒见人都散了,一手夹着一个,放在胳膊下面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缩地千里,齐恒身如轻燕,几步路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峰的最边境 韩凌芸稳住身形,定睛一看———何时居然来到了凡尘居! 齐云两手一撑地站了起来,刚要说话便被齐恒的一声:“好没眼力。”堵了回去 齐云:“......” 韩凌芸心里痒痒的,被齐云气不过的戳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两人就着齐恒的身后互相打闹纠缠一番 “师尊定是要毁掉痕迹,你就能说你当初一点破绽都没有吗?”齐云被她摁在地上,装死一般的倒在地上,也不肯还手:“嗯?这事还是你提起来的,若非是你说当初孟二于我们有恩,我们也不会做此等助人之事。” “师尊,破绽之事绝无。”韩凌芸道,她坐在他身上,挺住腰背非常矜持的捂住了齐云的嘴,全然不管齐云的抗议:“捐赠之事无人知晓,我用了化名才入了各峰的赌局,装了装样子才赢了局。” “无妨。”齐恒摆了摆手,拆散了打闹的二人:“都这么大了还跟你师兄胡闹,凌芸你明日带着你师兄去一趟失色谷,再找一找苏宴的魂魄。” 一听到苏宴,两人瞬间收敛了刚刚嬉皮笑脸神色,齐云虽觉得师尊话中语序有问题,但一想到正事他也不再多管,敛了神色,道声好便离开了 “当年之事。不该魂飞魄散,他大约是游离在周围不肯散去。” “总要带他回家。”齐恒道 第158章 再回首 灭罗盘在手,即日起,两人便御剑奔往蛮荒之地 蛮荒和京城搁着千里,越往那地走,周围便越是温暖,自上而下看去,护城阵法被整整扩大了一圈,四周的魔气也消散了些,保护罩里若隐若现着安居乐业的百姓们 一片祥和 当日之时的谷底已经被改造,但即便如此也鲜少有人来,失色谷仍然是空寂悲凉的 “孟二给你的那个东西当真是个宝贝,蛮荒之地只有你和师尊能进,当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啊?”齐云左摇右晃的御着剑,加了些速度凑到了韩凌芸身边去:“我也想要有一个这么厉害的朋友,可惜没认识的机会,你哪天带我去认识认识呗!” 韩凌芸捏了捏手中的灵石,这块灵石跟了她许久,从蛮荒回来后才发觉没还给孟韵晟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搜寻苏宴的魂魄,失色谷也属于蛮荒境地之内,这块不起眼的灵石是他们能够通行护城阵法的唯一钥匙 “不带不带。”韩凌芸踩了下脚下的剑,灵力运转起来,加快了速度,远远甩掉了他 “喂!”齐云喊道: “那借我玩一下那块灵石,我想进宫里去看看。” “不借。” 说起来,魔族境地应该是森严的,之前每每见到那些守卫,都只是远远的看了她们一眼便离开了 今日也是如此,她们从守卫军身边走过,他们只是看了眼她手中的灵石便离开了 莫非,这灵石真的在此处享有极大特权? 韩凌芸蹦蹦跳跳的落了地,手中的灵石缠绕手指在空中打了个转,又乖巧落入手中紧紧攥住 “拿着罗盘。”齐云抛给她手中灭罗盘,这盘自那日起就似乎变成了个废木,无论两人再怎么注入灵力进去也无济于事 韩凌芸稳稳接住,往里释放了些灵力,这罗盘果真如同废物般 什么也搜寻不到,什么也催动不了 “假神器。”韩凌芸蔫蔫的说道 “可不是。”齐云鼓动她:“你之前怎么催动的?你再试试。” 韩凌芸冥思苦想的半天,一遍又一遍的消耗灵力,直到她灵力薄弱的连剑都催动不了了,这才罢休 这神器虽然如同废木,但无论向其灌输多少灵力都无法催动它,反而像个欲求不满的黑洞,永远没有尽头 “中了你的计了。”韩凌芸无奈道:“我现在跟凡人没什么区别了。” 齐云美滋滋道:“半个时辰就会恢复了,这段时间师兄保护你。” “我还是觉得你离远点比较安全。”韩凌芸冷着脸跑开了,但仍然敌不过灵力充沛的齐云,三两下就被按住用几根麻绳绑住了手,还留了一根线牵着如同带领犯人般拖着走 探查了一路,两人还是没探查到一丝一毫的魂魄 不过,与其说是没探查到,韩凌芸觉得大概是苏宴的魂魄并不在此 那个少年永远留在了这里 她一边想着,一边难过的叹了口气 看着面前招摇扭动的齐云,她深吸了口气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自己挣脱了控制,可惜绳子绑的太紧,手仍被束缚着 齐云呲牙咧嘴了一会儿,想要去捉她,手刚碰到绳子,韩凌芸忽然道:“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他抬头问道:“你不想找他了吗?” “苏宴他早就不在这儿了。”韩凌芸道,一边又忍不住调侃他:“我怎么觉得这两年你迟钝了不少?” “非也非也。”齐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们三人都心知肚明,苏宴的魂魄大抵是不在了。” “可是师尊,你,还有我。”他轻声道:“谁愿意承认呢?” “失色谷此地我和师尊来了不下数百次,就连师尊和家主、夫人都探查不到,更何况是我们呢?” “只有自愿自杀,放弃任何求生希望的人才会再次轮回,魂魄永不在世上。可你想想,当时苏宴或许是真的愿意......” “别说了。”韩凌芸冷冷打断了他:“我不想听这些,苏宴不是那样的人,他要重建苏家,要为家族报仇,要成为最厉害的阵法师。” “他有目标,有远虑,有一切想法并斗争着,他不会愿意......”她说着,灵力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不知是自己使不上劲,还是绳子太坚固,她尝试着转动手腕,但手腕上缠着的麻绳似乎越来越紧 她有些颓然的转了转手腕,背靠着一棵树,就这样失神的看着前方:“他平时那么贪生怕死,怎么那种情况下却又这么爱出风头呢?” “你跟我最久,从小宴子第一次入峰的时候,我就不太喜欢他。”齐云冷不丁的从腰间抽出神剑,如同泄愤似的砍在树干上 砍在灌木上,竹干上,四周的绿叶的枝干无一幸免 “他虽然嘴上叫我师兄叫的甜,可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我一看他的眼睛便知,当年这孩童或许能活着从苏家出来也是凭自己的本事。” “他很聪明,苏家灭门案不是因为魔族和京城的战争才灭门的,而是皇族。”齐云道:“他很清楚这一点,他也明白为什么我不愿带他在身边。” “明明就是个天生恶人,却非要装作小可怜,明明将尘世看的那么清,却仍然不肯提升修为。” 韩凌芸道:“他在等什么?” “不知道。”齐云收了剑法,虽然四周已经一片狼藉了,他踩在这样的狼藉之上,目光却如死水般平静:“或许在等一个报复的机会,把绝情峰当跳板,去追寻他的目标。” “可这样的人,却在那种情况下,救了你。”齐云平淡的说道,仿佛在说一个故事:“我以为他从未把我们当作朋友,可实际上......” “他早已将我们看作家人的存在。” “平时他挺不靠谱的,关键时刻还挺厉害的嘛!”齐云打了个哈哈,苦涩又欢快的说着,他见惯了太多的离别,他摊了摊手:“世事无常。” 忽然,他看见面前的小师妹忽然面向大树,额头抵在树干上不动了 “怎么了?怎么了?” “哭了是吗?让我看看。”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几岁了?别躲啊让我看看?” 齐云贱兮兮的凑了上去,他往这边凑,师妹便往树后绕去,两人上演了一番秦王绕柱,最后还是以韩凌芸给了他一拳结束了争斗 回去的路上,当真是一句话也不肯说了,无论齐云怎么逗她,韩凌芸飞的极快,踩着她那柄廉价的铁剑飞走了 “我真的很讨厌你。” 从蛮荒地境到京城,仅是飞行便要飞个一天一夜,若是使用阵法即可迅速到达 韩凌芸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齐云,虽然两人平常打打闹闹,但总归从未生分。两人赶到京城已是深夜,京城小街小巷灯火通明,有人吆喝着“天干物燥”敲着小锣赶走了一批深夜点火的小童 本该路过此地的,韩凌芸乌发被狂风吹起,一跺脚,慢悠悠的朝着京城飞去了 京城地段大,从空中看去错综复杂,横图扩展了半个大陆,拨开迷雾,韩凌芸看到脚下的京城有一处燃着数十小火点在移动着,速度很快,一直在进出某一家府邸,吵闹声不绝于耳 “韩某从未听闻祖辈传下此功法,还请东、西二相再好好查明,此等功法究竟出自谁家?”韩岳名笑道,拦住了面前的二人 东西二相顾名思义便是东相和西相,是皇帝那小儿手下的二大将 二位从前便一直不对付,如今为了一本功法来搜查韩府,极为反常 东相一身青衣只手一推,韩府上的大门轰然倒地,砰的一声惊得四周几个仆从忍不住发抖 “还请韩家主让一让,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西相笑得阴险,嘴上说着请让,却指挥着手下拿着火把果断冲进了府邸内 韩岳名紧闭双眼,万千灵力如龙卷风般刮过,那些人手中的火把瞬间越烧越旺,只一瞬间的功夫手中长木便化为了灰烬,若不是那些人扔的及时,不然引火上身性命难保 “韩家主不让我们查清,难不成......”东相歪头歪脑的,假意朝着府邸内望了一眼:“怕是心里有鬼。” 西相此时也添了把火:“怎么不见夫人,闹了这么大动静,总不会是在休憩。” “怎么会,爱妻从未见过此等场面,在屋中等待。”韩岳名降下威压,此等威压虽不会对修仙者有任何束缚,却让他们身后的凡人难以行动 纷纷跪在地上,呼吸困难 东西二相了然一笑,动了动手指,风刃将跟在他们身后的凡人瞬间绞杀,韩府门外一片血迹 就连尸体也全无,正是被生生剥下了皮肉,斩成肉眼可见的血雾! “大人们做事总是......”韩岳名阴厉的盯着东西二相:“令人佩服。” 西相绕过了他,径直朝着府邸深处而去 东相道:“这样才是顺了韩家主的意,死人才会听不到,看不到。” 空气中透着浓浓的血腥气,韩岳名看着掉了一半的门,挥挥手让那块门板恢复原样,刚要合上大门,却忽然看见门后似乎还藏着个人 韩凌芸眨了眨眼,有些尬然的抿嘴一笑:“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了。” 她隐蔽了灵力,无声无息的躲在了门后,还好东相打坏的是门的另一半,不然...... 韩岳名却看见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团起来塞进裤腰带里,但事实上他确实也这么做了,首先堵住了韩凌芸的嘴,又将她拢进了空间之中,这才若无其事的关上了门 好在东相西相已经走了很远,没听见韩凌芸的那句废话 东相西相率先去的是武器库,虽然名为武器库,但实际上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皇族掠夺一空,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韩岳名眼疾手快,跟在东相西相后方,将韩凌芸丢在了家中一座不起眼的偏室,并且用灵力紧紧封住了门 韩岳名的空间之中净是些茶叶和一些破石头,韩凌芸落地的一瞬间,从空间中掏出了一袋茶叶,如获战利品般的将其收入了自己的空间 再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屋内连窗户都没有,月色根本照不进来,只有一些简陋的家具 韩凌芸茫然的看着四周,有些不确定这是属于韩府里的屋子 忽然,有人抚上了她的发丝,轻柔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第159章 凌家 “我的好孩子,你怎么来了。” 韩凌芸静静的,就这样听着她的心跳声,伸出双手将其抱的更紧了 “做任务,顺道来看看。”她哑声道:“这里是哪儿?阿母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她贪恋般的只露出一只眼睛,侧着脸观察着四周,像一只还未断奶的幼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个世界 “皇族派人来搜查我们家祖辈传下的功法。”韩之尹苦涩一笑:“那本邪法扰乱凡人心性,坏修道者之心,倘若是叫人传入世间,恶果难以想象。” 韩凌芸紧紧抱着她,双手胡乱在背后摸着她的衣服,韩家的衣服布料柔软颜色平淡不张扬,但处处彰显奢华,繁琐却并不累赘,她想她许久没穿过韩家的衣服了,今日竟格外想念 今天母亲穿的不是家服 “这么说,我们有这本邪法了?”韩凌芸问道:“若是邪法,为何不毁掉?” 韩之尹握住她乱摸的手,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我们未知的秘密。” “而那本邪法,超出世间万千规则,冲破凡间规律,道法自然,时间在其中都是不可捉摸的。” “我和你阿父试着摸透这功法,可惜......” 韩凌芸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这本法不是凡人和仙者能够学的,窥探天机,扭转时间和现世,除了飞升之人,我再想不到第二个能将其看懂的人了。”韩之尹道,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小小的戒指,捉住韩凌芸的手指为其戴上: “你还记得这个小储物戒吗?” “记得,是阿母和阿父为我准备的六岁生辰礼。”韩凌芸转动手上的戒指,内里刻了符咒,宽度刚好合适,镶嵌的红色灵石在即便黑暗的环境下,也隐隐透着微弱的红光:“只是我小时候不爱戴,有点碍事。” 内里环部清楚的刻了一个芸字,是她的唤名,藏在环戒内,谁也看不见 “这里面有家里全部的典籍和灵器,你小时候不是天天问你的武器库去哪里了吗?”韩之尹笑道 韩凌芸探入灵力进去看了看,里面书籍灵力典籍分文别类的摆好,如同一个小小的书楼,武器库中的宝器灵器,还有数不清的上等丹药都在其中 小时候她成天赖在阿父阿母送她的武器库里不肯出来,无数世间难得的宝器,从绝世高人那得来的战利品,上古时代留下的古宝玩意儿,战争时流通的箭矛和铜币,甚至还少有仙器———每一个武器都有它自己的故事,这让小时候她万分着迷 只不过早在多年前因为法文规定上缴给皇族了 韩凌芸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我以为武器库已经被皇族收走了。” 韩之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挥了挥袖,驱散了屋内的黑雾,四周终于亮堂了起来 此等明亮却让她心惊,简单环顾了下四周,才发觉这根本不是她家中的场景! 四周竟然是用金子镶嵌的墙壁,脚下却是一层透明的晶石,薄而坚韧,无数双手从深不见底的地下伸出,隔着一层透明的晶石,努力而僵硬的贴紧着,似乎地下有无数人深埋其中,想要破土而出! 即便是身经百战,韩凌芸看到这副场景也是实打实的吓了一跳,脚下一软,赫然跪在了地上,双手轻摹着地下的无数双手 凑近了看才发觉脚下的手竟是石头做的,指尖触碰到晶石,她终于看清: 这根本不是石头做的手,而是无数双手变成了石头,如此精密,密密麻麻,不断向上伸着,仿佛想要索取着什么 毛骨悚然! 韩凌芸一时语塞,眼前场景让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与现世不同的世界,论谁都会心惊:“阿母,这……” 韩之尹驱散黑雾的同时,这屋子瞬间变了个模样,韩凌芸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恐怕这空间早就在家中,屋子的模样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如你所见,这里是我和你阿父八百年里使用那本功法撕开了一道缝。”韩之尹抬头向上看去,若有所思道:“虽只是功法的冰山一角,没想到如此惊人。” 韩凌芸顺着她的动作也向上看去,看清的一瞬间,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只翡翠珠似的眸子赫然镶嵌在房间最上方,眼白最多,眼眸却小的可怕,更可怕的是,这只眼占据了大半墙壁,眼珠突出着,压迫着这狭小的空间,此时它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似乎是在监视。韩凌芸瞬间觉得呼吸不畅了 她胸口不规则起伏着,与其说这里是房间,不如说这里是被划开的空间。忽然,头顶正上方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莫怕,这眼只是吓唬吓唬小孩子。”韩之尹拽过她的手,替她顺了顺气:“这里连通世间万千,别怕,越怕它越吓唬你。” 韩凌芸担心的向上瞅了一眼,那只毛骨悚然的眼睛转动着,似乎藏着笑意,紧接着,眼珠翻了上去———大抵是不再监视了 “阿母!这到底是什么!” 平息过后,韩凌芸终于将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话说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动静太大了 皇族还在府中,她耽误阿母太长时间了! 韩之尹默不作声,再次挥了挥袖,深不见底的黑雾再次笼罩了这里,更甚,这次韩凌芸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甚至连阿母的位置在何处也看不见了,并非是因为眼睛在突然黑暗的环境下没有适应,而是真正的黑暗,就连自己也看不见的黑暗 那一刻韩凌芸觉得自己可能瞎了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她自己就笑了,紧接着她的手被人牵起,有人在身后蓄力一推 推她的人力道并不重,好像还带着气 明明黑暗那么可怖,但在踏入时空之中时她还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眼前豁然开朗,数不清的明亮光线透过手指钻入眼中,再次睁开眼,面前又变了副模样,一个俊俏的男子正沏茶,茶水稀里哗啦的从茶盏中溢出,目光迥然的望着她,似乎是看呆了 落了一地的茶水,韩凌芸盯着地上那滩茶水,又看了看这位俊俏男子 男人愣了愣,掐诀将地上的水渍抚掉,又慌乱的收拾了起来 韩凌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却不是空的,而是一堵墙———这便是阿母所说的打破空间吗? “你是……”男子沉默的放下茶壶,负手而立,静静端详着她: “之尹还是凌芸?”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话一说出口,男子忽然笑了,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太怪:“不必在意,凌芸,你跟你母亲太像了。” 韩凌芸郑重一礼:“凌家主见笑了,凌芸不知怎么便来到了此处,想必是阿母所意。” “是之尹所意?……” 韩凌芸偷偷看他,此人便是凌家家主凌峰清,和阿父阿母同出一门,坐拥折竹峰,幼时在年关和生辰礼时见过几面,温和儒雅,尤其是对她温柔至极,性格也有趣,也愿意陪她说话,是个讨孩子喜欢的人 “不必拘束,随意即可。”凌峰清朝她招了招手,执起一茶:“新奇味儿,尝尝?” 想到幼时,韩凌芸踌躇了一下便收好了情绪,蹦蹦跳跳的奔了过去:“从哪来的茶啊!” “远山上摘的,新鲜的很。” “那我可要尝。”韩凌芸试探性的端起茶小小的尝着 凌峰清看她有趣,忽然道:“还真是变了不少,以前非要喝甜水,觉得茶水苦涩难咽,现在倒是好了,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阿母也喜茶,家里只有茶,习惯了。”韩凌芸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阿叔,凌芸也想尝甜水,桂花味的最甜。” 凌峰清笑着,抢走了她手里的茶:“长大就是不一样,话里还带着刀呢,这日子哪还有桂花,还没到时节。” “阿叔还能将我认成阿母,看来是不认得凌芸了。”韩凌芸摇摇头,侧靠在椅背上,装模作样的叹气:“时间长了阿叔跟凌芸不熟咯!” “胡扯。”凌峰清轻哼一声:“开玩笑的话也信,小孩脾气。” 忽然,门被人轻轻敲了两声,紧接着,少女推门而入,来人倒是温婉可人眉目清秀,头簪上的流苏轻轻晃动着 她薄唇轻抿,缓缓开口:“我以为韩夫人来了,正要来打声招呼,原来是凌芸妹妹,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韩凌芸一眼便知这是何人,两人幼时虽谈不上亲密,但算是一起学堂的朋友,她高兴的喊道:“安然姐姐,好久不见。” 凌安然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没落在她身上,韩凌芸有些尴尬的转过了头,正巧看清了凌家主面上的神情 要说厌恶,也不全是,疑惑、无奈、愤怒几种神情交汇在一张温润俊俏的脸上,更显得奇怪 太奇怪了 韩凌芸悄悄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凌家主的变化更令她吃惊,这样的神情,阿叔是万万不可能对她做出的 “回你的房间,家主的屋子也是你能闯的。”凌峰清道,手指一抬,大门瞬间被风吹开,夏夜的燥热的风灌了进来:“招呼打过了,趁夜快些休息。” “敲过门了。”凌安然反驳道:“家主房间,所以韩夫人……的小女就能闯入吗?这便是阿父制定的专为韩家人优待的规定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韩凌芸见局势不妙,挺身而道:“安然姐姐,韩家现在正和皇族商量事宜,不方便我在场,便将我送到凌家主这……是凌芸打扰到了你们。” “怎么,商量事宜还要避着你了?”凌安然冷冷扫了她一眼:“这间屋子连阵法都没有,你倒是说说你是从何而来?” 韩凌芸被噎了一下,瞬间不知所措起来,凌安然此刻并不同幼时般那样,带她一起逃学堂,两人笑嘻嘻的在集市游荡,甩掉阿父阿母的追踪,为了一串雪糖球争来争去 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离开了,韩凌芸念念不舍的望了那包茶,沉重的站起身来 凌安然却忽然冲上来按住了她的肩膀,再次将她按在了椅子上,眼中是她看不清的情绪:“凌芸,有些事情还是讲清楚为好,我想你也不想待着疑虑离开吧?” 韩凌芸眨眨眼:“什么疑虑,什么要讲清楚?” 此情此景,韩凌芸忍不住叹息,她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片刻不得清净 坐立难安时,韩凌芸再次懊悔为什么不把齐云也一同拖过来 凌峰清是个好脾气,屋子狭小,韩凌芸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让道,几步钻到了门边,离两个人都远远的,静观其变 “你要说什么?”凌峰清随意的坐在桌前,翻开卷轴细细看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两人:“有什么疑惑,现在说了吧。” “阿父休要怪我。”凌安然冷冷道,一记眼刀剜了下韩凌芸:“首先要问阿父,有没有真正将我和阿母看作家人。” 冷不丁被人瞪了下,韩凌芸挠了挠脸,傻乎乎的笑了下 “进了一家门,为何不是一家人?”凌峰清平静道 “那韩之尹韩夫人算什么?”凌安然攥起拳头狠狠的砸在桌上,声嘶力竭:“你把我阿母又当作什么?” 凌峰清这才正眼看她,平静而又认真:“韩夫人是我师姐,你阿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别再胡闹了,能不能像凌芸一样,做出些成就来。” “什么......成就?”凌安然的缓缓地,瞥了眼身后的韩凌芸 韩凌芸只觉得现在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多余的 “她?她有什么成就跟我何干?”凌安然仿佛是被气笑了,神神叨叨的捂着脸:“阿父啊阿父,你总当我们娘俩是傻子,你心中有谁,谁是家人,何是居所,何才是家,你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为什么每冬月甘二都要精心准备礼物,每至年关都要离家那么久,你精心筹划着路线,时间,为何近年来,屡屡失败?” “你!”凌峰清终于发了怒,倏的站起,手扬了又抬,最终还是颤抖着放下了 “回去吧,成心气我,小安然。”他招了招手,敛下眼眸,疲惫道 凌安然缓缓睁开了眼:“来不及了,已经开始了。” 凌峰清不明所以,但也并不想再多说什么,飓风卷来,风将门吹的咯吱咯吱响。意思不言而喻 凌安然缓步离开,韩凌芸在门口躲了两下,没成功,被她一把揪住衣领 “刚刚的话你听进去了也好,没听进去也好,早晚撕了你这张脸!” 第160章 被捕 韩凌芸任凭她抓着,面前之人锐利的眼神几乎充满了恨,她举起手表示无辜,脸上的表情僵了又笑 “没......没听懂......”韩凌芸赔着一张笑脸,用力扯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懵懂的表情 冤枉......冤枉啊! “脸......脸怎么了?” 凌安然刚要继续说,忽然被一股巨力甩了出去,撞到院中不远的矮树上,后背硬生生的磕在树干上 她闷哼了声,却迟迟爬不起来 韩凌芸稳住身形,手臂被人扯住在空中借了个力,旋转着扯到了屋内 砰!门砰的一声被合上 速度太快了! 韩凌芸眯着眼睛也才只看到了影子,凌峰清来时速度极快,气息屏的极好,青衣一扫,如同拂去灰尘般将人横扫了出去 “无礼。”凌峰清淡淡道,将韩凌芸带到身后,将门上了禁制 淡青色的袖袍一挥,无奈的坐在主位上,手里的账单拿起又放下,沉重的叹了口气 青衣难以被穿好看,尤其是男子,凌峰清不似韩岳名那种家中基因非常明显———都是雌雄莫辨的美,但凌峰清却不同 他皮肤极为白皙,五官端正,细眉淡淡的垂着,身材瘦削却有力,看似儒雅随和,笑起来有种孩童般亲切感 韩凌芸悄悄叹了口气,双手附上茶壶身,稍稍用了下灵力加热,将茶水放在凌峰清面前:“给阿叔添麻烦了。” “无碍。”凌峰清苦恼地接过茶水,拿到手中,他却愣了愣: “是热的。” 韩凌芸笑答:“我用火灵加热了下。” “除了脸不太像,别的还挺像你父亲。”凌峰清笑着,眼眸却暗了暗:“安然说的那些别放在心上,莫须有的事,小孩脾气。” “回阿叔。”韩凌芸安安分分的找了地方坐好:“凌芸没听懂。” “你自小聪慧,莫不是在骗阿叔?”凌峰清不信,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韩凌芸有些尴尬,再次道:“许久不见安然姐姐,今日见了居然要吓唬我,许是忘了曾经。” “......” 凌峰清道:“是了,你们从小跟着凡间的学堂上过几节课,你总爱带着她逃学,回来了总要挨先生的打。” “凌芸幼时不喜读书,安然姐姐也不愿。”韩凌芸道 回忆到过去,总是温情大于痛苦,年少时期总是如过眼云烟,虚虚的藏在回忆里,每每掏出来一看都如酿陈美酒,飘香万里 空气里寂静了几分,韩凌芸向来不是个静默的性子,左摇右晃的就要走,一看天边早已亮堂了,夏季里天总要晚一些亮 自从混淆了昼夜,她连时间都有些忘乎所以,一拍大腿才意识到要回韩家看看 告别了凌家主,韩凌芸稍微留意了下一旁的矮树 树下早就没人了 她怎么会那么傻 凌家有禁制,但却小的可怜,凌家一开始并不算为十二大族之一,因为凌家有个凌峰清,便从此刻起,便有了凌家,但也只有家 凌家虽算贵族,住宅却不如韩家辉煌广大,一树一主,一院三屋 韩凌芸小小的绕一下便寻到了凌安然的屋子,掏了掏身上,只找出几粒丹药,悄悄的放置窗前 透过薄纱,刚好能看见少女无力的侧卧在床,蜷缩起来,极其瘦弱无力,哼哼的闭着眼 咚咚! 凌安然瞬间睁开眼,精神再次紧绷起来,窗是向上开的,薄薄的窗纱此刻正被风吹的来回晃动,同时她的心绪也随着这风飘荡 窗边放了一个小小的玉瓶 凌安然费力的站起身来,心里埋怨,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放轻手脚渡了过去,在窗缝隙中拿过了窗边的玉瓶 她笑着转了转瓶身,却愣住了 看清上面的家纹后,她攥紧瓶身,置力朝着墙边砸去 落的粉碎 *** 京城大的很,很难想象如此广阔的地带只用“城”字来涵盖,凌家更是和韩府离了大半个京城,想要赶过去必定要费一番功夫 不知为何,越往家中去的那条路上,人越是密 越是多 “听说韩家昨日私藏仙器被抓去了?韩将军不是向来第一个缴纳战争时代武器的人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当初韩家可是战争时代最大受益人,若是他想争,恐怕这天下都得写上韩家的名字。” “快别说了,小心治你的罪!” 人群熙熙攘攘,吵闹非凡,往日里总是热闹,因为这是京城最中心的地带 “你说他到底争没争?” “莫说莫说,怕被人听了去,小心灭了全族。” 韩凌芸下意识去听,脚步越来越慢 “战争时代哪有萧族的事?不过是一些族群的争斗,本应该坐上位置的是韩家,只不过那代家主一夜之间忽然暴毙,萧家便冲其而上,坐任江山。” “这么说来,上任韩家主的事,死有蹊跷?” “那可不?就连韩家中人也为皇族任命,将韩家次子杀之,这都是阴谋。” “奇怪,若是我,为何不杀长子,长子是要坐家主之位的?” “所以才蹊跷嘛!” 韩凌芸改换了身行头又换了副模样,不忍再听,悄悄地挤到了最前方,赫然看见了家门上的封条 封条是刚刚被贴好的,还有官兵把看,两道黄封将家门划了个叉,就连禁制也被破了 人群围在门外,议论纷纷 官兵拿出告示一一细数罪名,道完后便将告示贴在门上,几个苦力模样的人一趟又一趟的出入韩家的别门,从中运出东西来 韩凌芸朝那方看了一眼,几个大箱子里装的全是衣物,与告示上的“贪污赃”完全不符合 “这都第几箱了?”一人擦了把汗 “完全没见到任何金。”另一人在箱子中翻翻找找:“还想摸走些,没想到韩家这种贵族大户,居然连压箱底的钱财都无。” 韩凌芸上前道:“好冷啊大人,这里的衣物是不要的吗?”说罢,她眨了眨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眼眶都有些红 那两人也是头一次被人叫做大人,心里美的不行,语气自然柔和了些:“自然,韩家昨日已经被除名,两位家主已经被遣送进大牢了,这些衣物想要便拿去,都是些便宜货。” “大人您福德厚满,小女子自小便在京城流浪,无家可归,有了这些衣物,小女冬日便不会挨冻了。”韩凌芸抹了把眼泪,她换上的这副皮囊虽谈不上美貌绝伦,但总能让人为此怜悯 “阿妹呀,你怕不是这里的家仆?”一人忽然看出端倪道:“瞧瞧你身上的衣服,家纹还是韩家的呢?” 韩凌芸心里吃了一惊,但面上仍是哭哭啼啼,她垂眸看向腰间暗纹,韩家的衣服和绝情峰的校服多有相似,只不过校服会更加隐晦 她刚要作答,谁知另一人忽然道:“哎呀!昨日韩家的所有家仆都被遣散了,小妹你莫不是捡的衣物?” “自然,大人聪慧过人,一眼便知小女子这身衣物是捡来的。” 韩凌芸再次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两人只能作罢,兴高采烈的将这几箱衣物赠与了她 趁着四周没人,她一抬手,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收入储物戒中 一转头,才发觉行踪已被暴露 身后站着个瞎眼老头,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顺着她的经脉涌了过来,身后那人安抚着她体内暴动的灵力,她身上的那股莫名邪火一下子被压制了下去 “师尊?” 韩凌芸轻阖了下眼,复又睁开,眼前也清明了许:“师尊怎么来了?” “你彻夜未归,该罚。”齐恒虽变了模样,气势却未变:“峰规都不懂了吗,跟我回去。” 韩凌芸却忽然爆发出一股从未强烈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她回身一掌分开两人些许距离,刚后撤几步,险些被人抓住 她果断抽出剑,踏至脚下,凌空而视: “跟你回峰还是回宫啊,使者大人?” 瞎眼老头稳住身形,没上前来,面容却忽然大变,俊美莫分的容貌,与韩岳名极为相似的眉眼,却不似他的神情 韩凌芸倪眼看他,心却一下子凉了半截 “你怎么认出我的,小凌芸?”他眯着眼道,一袭白袍给人勿近之感 “师尊怎么样了?”她问道 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只手想要算术,却忽然间发觉她连灵力都使不出来了 维持剑的灵力断断续续,她应该早就发现的! “聪明,难怪韩家祖辈都是天才。”使者抚着自己的脸,神情有些恍惚:“除了你父亲,此人也聪慧过人,难得......难得......” “幸亏你更像你母亲,不然也没什么价值。” 韩凌芸快速催动灵力,可刚刚输入体内的灵力却分毫不差的堵塞住自己的经脉,灵力入不敷出,身体胀痛难忍,额头都冒着虚汗 哐当! 她跌落的瞬间,身后不知从何处冲过来的人,将她压制住,丝毫都动弹不得 使者上前两步,手指托起她的下颌,撕开了她的换容,露出额间的一道细细的金纹 灵力被堵塞竟然还能露出仙纹,他吃了一惊,面上的笑容更甚 “你要是早出生几百年,或许这人就不会死了。”他道,伸出手辗了下她额间的那道金纹: “带走。” 第161章 炼狱 “我真的不明白。”齐云摇头晃脑的站在一个小土堆上,拿着从地上捡来的木枝,上面还生着一点点的嫩芽 他拿着枝条戳了一下练剑懈怠的少女:“为什么世间的太平总不永恒。” “算不出来。”她懒懒道,坐在地上没动 “一定是你学不认,永恒这个词太过无边际,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齐云道 “你既知道为何又说‘不明白’?” “人短短的一生都被束缚,可世间万物的规则都是人心而定,所以是心决定‘永恒’。” “大道千万,人间有道则为人道,天地规律则以天之大,地之广,心起为道,动则善,弃之则恶,皆为念。” “但人总是欲壑难填。” *** 韩凌芸缓缓睁开双目,一晃不知多少日,她始终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 虽说自家长辈们总去坐牢,见怪不怪,但自己体会一次才发觉是真正的难熬 腹部隐隐作痛,她伸出手按了按,用灵力包裹住那处,这才缓解了些 “别想着动歪心思。” 忽然门外有人道,是轮班的守卫,他照葫芦画瓢般的催动阵法,一瞬间牢笼之中白光四起,整个阵法遍布牢笼全部,稍有动用灵力便会被吸走 韩凌芸刚聚集起来的灵力又一次消散,她懒懒的向后躺去,在柔软的茅草上滚了滚 “念及你年纪小,总不会对你太苦。”守卫道,抛给她两个骰子 “牢狱里没什么意思,我们这缺人,玩吗?” 韩凌芸看着地上咕噜咕噜滚过来的骰子,伸出手指按住,撑着头笑着道:“你可别舍不得你的大鸡腿啊老赵。” “怎么会,我还不信你这运气能一直这么好。”老赵笑眯眯道 其他的几个守卫也聚了过来:“我的鸡腿也算上,这次绝对赢你。” “我也不信,总之这次一定会赢你。” 老赵眨眨眼,诱惑般的拿出两个大鸡腿,笑得可爱:“若是你能赢我们所有人,这两个鸡腿都给你。” “休怪我无情!”韩凌芸一下子来了精神 几轮下来,输赢已定———她一手一个鸡腿吃着正香,几个守卫拍了拍身上尘土正要走,她连忙叫住:“这就要走了?” 老赵正是其中一员,他戴正了帽子,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慈祥道:“当然是回家吃晚饭,鸡腿都被你吃掉了。” 几个守卫也顺着哈哈大笑:“牢狱里怎么会关了个馋鬼?” 韩凌芸立马坐直了身子,嘴里还有没吃下的肉:“外面如何?现在如何?阿父阿母又如何?跟我讲讲呗。” 看她哀求的模样,老赵终是于心不忍道:“圣上有命,此事本不该告知你。” 其他几个守卫也有些动容:“知道了又如何,外面又那么冷。” 韩凌芸问道:“夏已经过了?” “早就过了,已经深秋了,再过些时日更冷。” 韩凌芸转了转手中的两枚骰子,心中有些怅然,一言不发 “你阿父阿母倒是好着呢,总讲从前的事,听的我们哥们几个耳朵都起茧子了。”老赵笑嘻嘻道:“他们的故事早已流传民间,都是讲给孩子们听的。” “不是我们不肯告知你,小孩,你年纪太小,有些事,凭一己之力是改变不了的。”老赵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招呼大家离开 “走啦走啦!” “明日再来看你小馋鬼。” “好久没回家吃饭了。” 韩凌芸觉得腹部更痛了,她弯下身子目送着他们离开 直到牢底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再也看不清一丝光亮 这个牢狱单单是她一个人的,落得冷清,她总闲的没事掰着手指数日子 为什么师兄还没来救他,师尊没发觉自己已经许久不见了吗? 阿父阿母总是那么快乐,或许是习惯了,总是以乐观面对这样难熬的日子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漆黑一片的世界,心沉到了谷底 吱呀—— 大门被轻轻推开,光亮再次笼罩了这里 今日这个时间不该有人来了 韩凌芸眯着眼看,一个衣着简单的老人快步走了进来,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久久凝视着她 终于,他抖着手掏出钥匙,哆哆嗦嗦的插入锁眼 拧了几下才拧开 牢门被拉开,阵法瞬间泯灭,老人沉重的朝她迈了一步 “老赵?”韩凌芸一下子站了起来,面前之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肯定,那便是老赵 可又为何? 老赵一言不发,只是就这样张开了双臂 韩凌芸鼻头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她快步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这个慈祥的老人 “不是说回家吃饭吗?”她道 “没有家。你那么聪明,你知道我会回来。”老赵笑着道,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往她手中塞去:“拿着,拿着,救命的东西。” “外面怎么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老赵苦笑着:“家早就没了,我们都是皇族的傀儡。” “明日韩家将被处以死刑,内战频发,我们都没有家了。” 韩凌芸心里一咯噔 他话音刚落,门外那几个守卫探头探脑的过来了,定睛一看,他们原来都乔装打扮了来,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钥匙 “从这出去,有四层牢笼,每一层都关押着不同的仙人,我们救不了他们,但是你可以。”老赵道:“事到如今,我们也算是做一次好事了。” 其他几个守卫纷纷笑着,将手中的钥匙递出 老赵从怀里摸出了把匕首,犹豫片刻后放在了她手中:“我知道你把东西放在哪了,别对自己心太狠。” “你一直都知道?”韩凌芸握着匕首,不可置信道:“你一直没拆穿我,倘若是......” 若是被发现了......后果......韩凌芸不敢想 “那枚戒指是藏在腹中吧?”老赵笑了:“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只是不想孩子们再受苦了。” 清冷的月光从门外洋洋洒洒的透过来,由于是牢狱中,血腥味一直散不去,而她早已习惯了这点,但此时此刻 她竟然嗅到一丝来自地面上的花香 风轻荡,云也是如此,似有形而无形,日子还是那样的过,却又有所不同 “日后重谢。”她跪下身,额头抵在阴暗潮湿的地面,重重的磕了下:“若是我能活下,此恩难忘。” “馋鬼要出去闯荡咯!”守卫们齐声笑道 白袍落地,韩凌芸一气吞下数十灵丹,灵力暴涨,周身的灵气卷起风浪,将面前的几位老人惊的不轻 老赵笑着抹了把眼泪:“小仙人快走吧,等你平定乱世,给我们个家。” 韩凌芸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哑声道:“我其实为了鸡腿,出了老千。” 老赵笑哈哈的捂着肚子,几个守卫听闻更是笑的一抽一抽的: “早就说了吧!就是为了鸡腿!” “怨不得人馋,老千都出。” “真不讲义气!” 韩凌芸被他们一番话弄的脸红扑扑的,能开口承认自己出千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如此被他们嘲弄,她更是又好笑又难堪 又难过 “快走啊,馋鬼,一会儿被发现了可遭殃了!”守卫们不笑了,一齐哄道:“可别忘了我们啊!” “永生难忘。” 韩凌芸行了一礼,刚要转身,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身道: “还不知……你们姓名……”她害羞的挠了挠脸道 说起来,共处了那么多日,却从未过问过对方的姓名 老赵却是将手缩进袖口,揣进袖里,面上有一瞬失色,他似是回忆着什么,怅然若失 “姓名啊…….” 手中紧紧攥着那几把钥匙,韩凌芸揉了揉脸,出了牢笼剩下的一切都不够看,灵力冲开束缚,她忽然觉得自己悟道了 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她几步跃上高台,俯视着脚下的四层牢笼 她从未见过牢笼之外的场景,更不用说她根本不知这个牢笼深处什么地方 叫喊声,求饶声纷纷传入耳中,她悲悯的望着高台之下 熊熊烈火燃烧殆尽每一处,所及之处遍地尸骨 这还是京城么? 和当年的蛮荒如出一辙 她缓缓地靠在墙上,望着四周,一时竟茫然 她明明处在高层,俯瞰世界 明明是看的最清的地方,却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 ...... 凌空中骤然一记冷光,韩凌芸下意识侧身躲过,并在瞬间抓住了这只箭 她似乎又找回了在蛮荒实战的感觉 锋利的箭刃和木制的身,如此速度即便是空手抓住也会留痕 手心火辣辣的痛,鲜血顺着箭柄流下,长久不见日光的皮肤苍白又黯淡,夺目的红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这支箭,是刺向她的吗? 为什么? 韩凌芸手掌一翻,一把精致成人大小的弓赫然出现在手中,搭弦拉弓一气呵成,那只箭带着血珠冲天而上,又以迅雷不及的速度飞跃而下 一目千里,一箭穿心 韩凌芸几步站在高台之上,一跃而下,此时此刻她更像是从前那样从高空落下,不带一丝胆怯 “那是何人?!” “竟敢从狱楼跳下,不要命了!” 脚下才是炼狱 落在实地上时,她一眼便锁定了刚刚被她一箭毙命的修仙者,他的尸旁站着一位老者,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百步穿杨?能将弓箭练到极致的人.......如此年轻小辈,你是谁的弟子?” 此话一出,所有的修仙者都纷纷看向她 韩凌芸一言不发,她静静的观察着局势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她幽幽的开了口:“我认得你,连灵身都隐藏不好的皇族的蠢材。” “真是无礼,韩家的小辈。”那老者忽然笑了笑,自嘲道:“就算我是蠢材,韩家也该没落了,若不是太子要说要护你周全,不然第一个杀的就该是你,而不是绝情峰的那个自诩聪明的蠢材!” 韩凌芸一愣,捏紧了手中的剑,铁剑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老者扶起地上的修仙者,执手在他命门点了几道穴,看她迷茫便嗤笑道:“我说错了吗?那蠢材可是一声不吭呢,眼一闭,头就这么掉下来啦!” 众人想起场景,纷纷笑了起来 “话说他还真是一句怨言都没有,真以为一命换一命,非要自己的命换韩家所有人的命。” “这才是真得道逍遥哈哈哈哈哈!” 那位大笑之人正笑得擦了擦眼角的泪,刚要再多说一句,忽然胸口一痛 他僵硬的低下头去,胸口赫然被刺穿 韩凌芸握紧剑,用力一拧,加之灵力灌入此人体内,直接撑爆了他的全部经脉,面前之人瞬间化为血雾 一瞬间,全场嘎然无声 片刻后,才有人弱弱道:“给...给我上!杀了她!” “可是......可是皇太子的命令.......” “你不杀她!她就要杀你!!” 人未先见,剑影先达,剑光之后便是白袍抚过,血雾紧随其后,火光漫天,韩凌芸一手按在首当其冲的小辈身上,使其前进不得 “才疏学浅。”韩凌芸道,她紧闭着双眼,身后冷风刮过,她果断抬手一挥,手中的剑赫然砍断了想要偷袭她人的手 “你是说你?” 被按住的小辈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也反抗不得,可紧接着,他身上忽然灼热疼痛起来 哀嚎声迭起,他瞬间无力的跪在地上,难耐的抓挠着全身 “是你。”她道 “啊啊啊啊啊!!!”此人一叫出声,剩下的人瞬间不敢再接近了 “好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他痛苦的在地上张着嘴哀嚎着,伸出手想要求救 紧接着,一股烈火忽然从他的口中冒出,紧接着此人全身上下都被火光包裹 不过数十秒,眼前之人哪还有人的影子 分明是一地灰烬! “......邪术?”有人喃喃道:“韩家......果然藏得邪术......就算你出的了这里,也难逃天道的惩罚!” “惩罚?”韩凌芸忽然笑了起来,或许是许久未踏足地面,她竟然觉得面前多了一丝不真实感: “你相信天道?” “你既相信天道又为何不修天道?” 她说道,眨眼的功夫,她便瞬移到了那人身旁 剑光一凛,头颅咕噜噜滚在了脚下 第162章 渡劫 “京城外围怎么着火了?” 闻言,顾晨切菜的手忽的一停,朝着那方望了一眼:“这段时间内乱不断,又打起来了。” 他继续专心切着手中的菜,却觉得控制不好刀法,为难的放下了菜刀:“你安稳出嫁,没事的,等你嫁进宫里就无事了。” 顾苒一副没骨头模样,懒洋洋的靠在门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跟阿父果然在瞒着我什么。” “有什么可瞒你的。”顾晨毫不在意道 顾苒冷哼了声:“那为何在家中设了如此多禁制,我看就是专门关我这种修为低的吧!” “你要是专心修炼,这些根本困不倒你。”顾晨又瞧了眼窗外,泛白的天边轰然出现冲天火光,平静的天边忽然炸出一片烈焰,论谁都会觉得出大事了 “外面好像又刮风了。”顾苒揽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细心用手指梳理着,眼中有些说不出的意味:“你确定不去看一下吗阿兄。” “阿父都出去数十天了,我再一出,你可怎么办?”顾晨放下刀,在冰冷的池子里洗了下手,手不自觉的拿起了放在墙上的佩剑,犹豫了一下道: “你安心出嫁,天亮就有马车来接了,京城边境可能内乱,我去看看,速回。” “快去快去。”顾苒有些不满,一甩长发,踢踏着脚下的鞋上了楼 顾家家大业大,尤其住宅更是大的冷清,但好在家仆够多,倒也称不上多无聊 顾苒随手把玩着发簪,以其作剑,做了几个扎人的动作,似又觉得有意思,她随手一扔,发簪赫然穿透了一个家仆的脖颈 家仆甚至一声都没发,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旁几个侍女险些要尖叫出来,顾苒连忙施了些法让她们闭上了嘴 虽然平日里诗书琴画跟着私家先生学,但修炼她从未放弃过———只是贪玩 “给我好好查查这人,她是从谁家来的。”顾苒招呼着一个小侍女道:“顺便把她的衣服给我,马上天全明,不可耽搁。” “是。” “胆敢在我顾家眼皮子底下行事,可是谁的主?” 女子的阁楼在高层,顾苒撩了下窗纱,刚好看见疾驰的顾晨,轻笑了下便关上了窗:“屋子里的味道也太难闻了,把香点上,把婚服给我拿过来。” 一缕缕香烟从炉中飘苒,一炷香的功夫便掩盖了屋子里的血腥气 与此同时 硝烟弥漫,纵观其局却发现叛军从八方而来,路途错杂却目标一致,无疑是冲着两个方向而去的———一个是皇宫,另一个便是狱楼 俯瞰全城,叛军统一换上了红衣,暗夜之中如同星火燎原之势,火速攻占了十大最繁华的街道,宫前汇聚了大量的“火苗”,剩下的一批则是冲上狱前,成片成片 如同鲜艳的火苗,汇聚成熊熊大火 韩凌芸双手被束缚,捆仙绳争先恐后的从四周扑来,她只凭双脚躲过层层障碍 人在空中便不能动作,这点她是明白的,而那群人恰好就瞅准了这点,恨不得将她逼上高空去 她灵巧的躲过,足下一点,稳住身形一踢,一颗石子刚好击中一人的脖颈 瞬间毙命 “可谓是......同阶无敌......”有人喃喃道,恍然的收回手中的绳子:“她分明不过百岁。” “那也是同阶。”身后忽然道,一人缓缓的从远处走来,压低的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何人 韩凌芸猛然抬起头来,扑面而来的是来自高位者的威压令人喘不过气来,灵力磅礴卷起飓风,地面石沙而起,越积越大,形成了足塔顶而高的沙暴! 四周人纷纷退让了一步,有人惊呼道: “是宋宣大人!” “连宋宣大人都来参战了,这些暴民休想有活路!胆敢起义,就得把命留下。” 韩凌芸惊了出一身冷汗,她连忙后撤了几步,那风暴分明是朝她来的,想到身后的平民,她脚步顿了顿,最终立住,站住不动了 她知道宋宣是谁,地位仅次于东西二相,阿父阿母曾说过,此人是后起之秀,早年便被皇族带去,严刑拷打后忽然变了本性,原先师从韩家,却只学了个皮毛 论水平,韩家当年绝不次于顾家 不知为何,原本吵闹的四周,忽然什么也听不清了 飓风后,是一位年轻人,此刻正缓缓的睁开凤眸,轻佻的看着她 “娃子!你快逃!” 韩凌芸一回身,有人拿着菜刀就这么冲了过来,用力的磨着她被反束的双手:“俺这可是新磨的刀,这什么破绳子呀!看岸给它砍断!” 捆仙绳看似如麻绳般细,但内里却是由灵力汇聚而结成,普通武器难以割断 看他急得焦头烂额的模样,此情此景其实有些搞笑,但那些由平民组成的军队却没人笑出声 “女娃别怕!俺们一起想想办法!”他们急道:“大不了就一起死,反正大家都是这样,谁都没什么放不下的!” “放屁!俺可还没实现愿望呢!” “想啥呢,你还想过以前的苦日子吗?” “不想……不想了。” “娃你跑就行,不用管俺们,活也活够了。” 韩凌芸如雷重击,此时此刻她大脑竟一片空白,望着这么一双双眼睛,她忽然大彻大悟了 为什么只有人,能成神? 万事万物都要先修人,修心,再修身 可我亦不曾生,也亦不曾死 生死又如何?形于变化,天地与我并生 可世上的人,为何既怕死,又不怕死,既期待生,却又不想生? “抄三十遍。”一本书咚地一声敲在她额头上,疼的她呲牙咧嘴: “安落先生!” “真是越来越跟齐云那小子像了,多说无教!你跟他玩,他早比你懂太多了。”安落在附近踱步道:“字还没认全就敢作书,好大的胆子!” 又执扇指点一番:“心境不错,莫非是借鉴的藏书阁里经论第787页的第二行?” 韩凌芸瞬间脸变得通红,整个人似乎在冒着蒸汽,磕磕巴巴道:“是......是......” “死生同道,你此句便不对。”安落点了点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怎么能是‘人生之为亡,命与人共生’呢?” “人向来贪生怕死,为何生死为同道?”韩凌芸扭扭捏捏的试图为自己开脱:“词便是从古至今,怎么就不行?” “还顶嘴?”安落瞪了她一眼,直到她安安分分的乖顺下来,才慢悠悠道:“每个人的想法都由心性决定,你又何尝知道一人究竟是不是贪生怕死?” “这么说,人是由心决定的?” “是,但又不全是。”安落撑开折扇,思绪却飘向了远方,末了才道:“你所见过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怕的,善人品性端良,恶人就该千刀万剐,恶人比善人还要怕些。”韩凌芸总结道 安落摇摇头,使劲的敲了敲她的脑瓜:“见识浅薄!” “啊啊啊啊啊!”她无奈的吃痛大叫:“先生你永远打哑谜!” 狂风入耳,掀起的飓风即将达于脚下,韩凌芸足尖一点,脚下的剑依灵力而飞起,像是下了莫大的勇气,她背朝着剑锋而冲 双手解脱,她一手握着剑,灵力如流水般充斥着全身的经脉,轰天的雷鸣带着雷云翻滚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落雷砸在脚下 “自断一手......好有意思的人。”宋宣喃喃道,随手又起了两重风暴:“既然悟道了,那再陪你玩玩好了。” 民众纷纷被这落雷吓了一跳,更有甚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静默了好一会儿,空气中似乎都闻见血腥味,终于有修仙者道:“居然......这种时候......悟道?” “她究竟悟到什么了?” “看这渡雷云的颜色,不像是普通的......道啊......” 一人发愣似的看着地上断掉的手,哆哆嗦嗦的捡起来,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这......这......” 落雷劈里啪啦的落下,形成的强风赫然将宋宣卷起的三重风暴拆散了! 宋宣愣了一下,望着天边的雷云,竟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三重雷云,这究竟是修的什么道? 失去了一只手后,她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悟道带来的雷劫蓦地劈下,她不得已只能在从中重塑筋骨,这种重塑的疼痛是远超于自身痛苦,雷电贯穿她的经脉,凡人之体的确承受不住如此雷劫 元婴之境,也就是师者之际,重塑仙体,真正摆脱凡人之躯,容颜永驻,绝无病痛! “刚刚落下的第一道雷劫我认识,大人,那是人间道。”有人凑了过去说道:“跟韩岳名韩家主一个道。” 宋宣不语,他清楚这一点,可为什么会有三重雷云 也就是说此人要在短时间内抗下三重雷劫,常人一重便难以忍受,更别说二重,三重———从古至今从未有过 如果说人间道的第一劫便是断欲,那么第二劫,恐怕便是断念了 这一道雷劫很久,来来回回劈了有十多分钟,终于堪堪落幕,再看那雷云之中裹挟的人儿,人未动,眼神却更加坚韧了 宋宣心里一紧,可紧接着,第二重雷劫便落了下来 第163章 交战 雷云翻滚,声盖大地,这一次的雷云更加汹涌,铺天盖地的小雷,劈洒四周,众人纷纷被这扑天盖地之势慌了神 论哪位修仙者渡劫能如此阵仗?三重雷云争先恐后蜂拥而至,汇聚此人头顶,压低了空气,仿佛下一秒三重雷劫将会劈下,众生难逃 “此人人间道分明已过,可为何此人境界还迟迟未升?” 此情此景,狂风更兼雷电,眼前的一切倒映着几百年前。那时他刚修炼出世,稍有闻名,正是他所正名之日,谁料也是如同今日雷劫,风席卷着人儿向上,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可那人竟生生跳了下来! 世人都笑他不知足,可人间道最后一道“悟世”却是难以领悟,可那个从飞升中途跳下的并不是他 而是韩岳名 宋宣晃神的片刻,第二道落雷汇聚了全部的力量,乌云更加紧凑翻滚着聚集,眼看就要落下了,地面上的人儿却毫不畏惧,直视上方,甚至足尖一点向上跃起 迎接,期待 她为何不惧?世人都怕劫,可她劫过又劫 宋宣似乎又看到了当时的场景,金光璀璨下,普照在万千人之上,明明只差一步之遥,他却暗暗的往下望了一眼 就这一眼,宋宣仿佛真的看得见了 也看得清了———那才是真正悟道的模样,绝非感情,他两步从万米高空一跃而下,踩到地面也未停歇,在一片唏嘘中,他钻入人海,寻得了他想见的人 “宋大人,那群暴民转战而逃,向皇宫方向逃去了!” 宋宣被这一声从回忆拉回了现实,他这才发现原先少女身后的暴民早就逃之夭夭,其目标根本不是狱楼! “追!” 宋宣果断下达命令,回身望了眼正渡劫的少女,刚催动灵力准备离去…… 唰!一道灵力从上方击出,将他们面前的大地一分为二,地面瞬间被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巨坑,胆小者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 宋宣蓦的回头,一张俊美而冰霜般的脸在面前陡然放大,以手为剑,五指微拢,如蛇般朝着他的心脏而去! 他下意识用手臂遮挡了一番,另一只手抽出去点穴,可此人的速度太快,手未碰到,宋宣忽然觉得手臂一空 垂眸看去,他本该手臂的地方骤然一空,被拧碎了丢到了一边去 宋宣:“!!!”后知后觉的疼痛赫然穿透经脉,意志沉沦,他茫然的看着空了的手臂,缓慢的抬眸看向了前方 恶鬼!简直就是恶鬼索命! 长发在她身侧垂散着,本该清秀俊美的样貌在此时此刻下竟多了三分狰狞,暗红色的灵力在她周身游走,若有若无的电流在被染红的衣袍上,乍一看,真如恶鬼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 她痴笑着,众人却一下子自乱阵脚,宋宣反应过来极快拉出一人垫背,径直将其推向了面前的恶鬼 那人踉跄了一下,被手刺穿了心脏,嘴唇哆嗦了几下,便头一歪不动了 韩凌芸只觉得麻烦,甩掉的手上的鲜血,尽管她的衣袍已经被血浸的暗红 “太有意思了。”她道:“现在你们当中,是谁执剑杀的他,告诉我是谁,饶你们不死。” 她口中的“他”是谁,意思不言而喻,宋宣却心中一颤,半天没说话,不只是因为手臂上的疼痛,更多的是恐惧 她竟然又修成了杀戮道!是刚刚悟出的吗?还是最初就有想过? “是……是……”有人忍不住道:“是……不是我们……” “我们只是皇族麾下的修仙者,境界……不够……论实力……也不够......”那人暗搓搓的四处瞟着 “论实力……当时执剑之人,是……” “是宋宣大人……” 韩凌芸了然一笑 宋宣连忙后撤,手指微动,无数条似傀线般的灵力瞬间如游蛇般钻入身旁数十人脑后,像是寻得了好去处,那些人眼神涣散,当真如提线木偶般身体不受控制了起来 这些人在灵线侵脑后便已经死了,不过都是宋宣的傀儡,她清楚这一点,二道双生的矛盾之下,她略微获得了些不知名的快感 善用灵线之人,韩凌芸恍如隔世,微愣了一下,以身为剑,突破重重围困 那段在蛮荒的记忆里,也有一个善用灵线之人,那人效忠于南冥,贯穿了整个京城和蛮荒的恩怨 就在她以手为利剑砍断了最后一个修仙者的脖颈,拽住散落的灵线,下一秒就要杀掉眼前之人,一道强而有力的水墙赫然挡住了她 水墙内软外硬,凹陷的中间卷起急速漩涡,下一秒就要吞噬她的手 更甚,若不是她后撤的快,恐怕这道水墙将会撕裂她的右臂 “宋大人,无事吧?”赶来之人连忙扶住摇晃不已的宋宣,一边催动佩剑将韩凌芸逼到更深去:“此人究竟是何人,竟能双修二道,实在厉害!” 韩凌芸被那佩剑逼的后退去,几下交战稳住那锋利夺目的剑,终于得以见到剑身,速度之快,刚开始甚至只能先见影再闻其声 她一脚踩在锋利的剑上,佩剑上的家纹令她心寒,没等她多想,恶寒顺着脊背蜿蜒爬上 再一抬眸,一道箭矛赫然直冲她而来,速度之快,境界绝对远超她之上! 避无可避,她只躲开了要害,剑矛的倒钩一下子刺破皮肤,钻入锁骨,顿时鲜血淋漓,骨架差点要被拽断了 她向来有血往肚子里吞的习惯,至少这样可以看的不那么狼狈,可一端执箭之人却是借由箭矛,传递来更强的灵力要震碎她的经脉 紧接着是难以匹敌的威压,韩凌芸瞬间大脑空白一片,再度回神已经跪倒在地,狂吐鲜血不止 是谁! 她茫然的向四周望去,此人道行极高,竟看不出任何一丝端倪 “狂妄自负的小鬼。”一道神识传入她脑中,韩凌芸顿时大惊,却被电流震的浑身动弹不得,竟难以控制身体 此时,她竟也渺小如蝼蚁 意志力被运转到极致,她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以手化剑连砍了十几下才将绳索砍断,抬眸向上看去,铺天盖地的灵网急速向下拢去———那是由十几个修仙者用灵力共同织成的网 咔嚓! 灵网降下的一瞬,韩凌芸觉得手心里什么东西碎了,指尖一凉,整个人顿时掉入一片白光之中 “糟了!让人逃了!” 白光乍现后,灵网中什么也没有 见到此情此景,佩剑停在半空中,缓缓收回到主人剑鞘之中,顾晨将手中虚弱的宋宣随意塞给一人道:“即将天明,狱楼中可有人在?我想要探望个旧友,劳烦有人带我去见见?” “你说的旧友……”那人一下便认出这是顾家的公子:“是谁呢?” “韩家独女韩凌芸,今日我救了大人,想请大人通融下,借我狱牌。”顾晨毫不避讳道,有些着急的多看了几眼天边———天将大亮 “她……她……”那人哑然道:“她……?” 顾晨有些心急:“她怎么了?” 滴答 一滴雨点落在了广阔的大地上,可雷云却未散去,最后一道雷劫正翻滚着在天边寻找着目标,乌云慢悠悠的笼罩了起来,将亮的天边蒙上了一层雾,空气里灼烧的味道此时此刻被大雨淹没 宋宣终于睁开了眼,盯着面前的男人失笑道:“不是被你逼走了吗?谢谢你啊顾公子。” “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要死在她手里了。” 人群后方隐匿着什么,漂浮的灵气躲避着雨点,仿佛是觉得有意思,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如此细密的雨点中躲闪着,一滴水未触碰,一瞬间化为两半,透明着隐匿在空气里 “阿嚏!” “怎么了?”那人安抚着拍了拍另一人肩膀,嘲笑道:“咋身体还这么弱?皇宫里的山珍海味都没补够?” “…..鼻子有点痒,不会是感冒了吧?”那人揉了揉鼻子,叹息道:“尤物怎么能算够?皇族若是倒了,到时候那些仙器可就不归咱了,还是安逸日子舒服,咱们也快些去杀了那些暴民。” 他说的轻巧,仿佛是既定的事实 然而事实上,对于他们来说,杀死凡人就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之所以跟他们耗着,只不过是这些杀戮者的乐趣罢了 而现如今,京城之中赖以生存的百姓非常少,大多数是效忠于皇族的名门贵族,以及这些皇室麾下的修仙者组成的军队 失去意识只有一瞬,韩凌芸再次睁开了眼睛,昏迷时她并未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等真正清醒了才发觉自己的锁骨已经错位了 她仿佛没有知觉般,伸出手嘎达一声给它按了回去 也不管血有没有止住,她茫然的站起身,抚了一下身下的草地,手指间被草尖挠的痒痒的,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 这是哪? 入目便是一片温馨草地,就连风都是轻柔的过了头,不远处有一块岩石,足有半人高,似乎有人踏足过这,她走近了才发觉这岩石上竟有一处剑痕 剑痕是深入石内的,更像是有人从中拔出,韩凌芸不自觉的去伸出手,抚了下上面的痕迹,没留意将手上的血蹭到了石面,这才悻悻的缩了回去 “别弄脏我的宝座!” 韩凌芸大惊,刚刚松懈的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她回头望去却看不到人 “看什么呢?弄脏了还不道歉?” 此话一出,紧接着额角一痛,她忙不迭的转身过来,这才看见了坐在岩石上的人,正悠哉悠哉的晃着腿,颇有些小孩性子,抱着手看着她:“你怎么来的,名字呢?” 韩凌芸自觉乱入别人领地,连忙行礼道:“在下姓韩名凌芸,不知为何来的,乱入您领地,实在抱歉。” 那人却是撇了撇嘴,不高兴道:“我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你手中的阵法石借我一看。”说罢,他执手一点,将韩凌芸手中的那块碎掉的阵法石揪了过来:“谁的手笔,竟能联通此地,不错不错。” 韩凌芸这才意识到自己捏碎了阵法石,这便是老赵当日塞给她的保命的东西,想到此刻,她心下乱了三分,有些委屈的垂了眸 “谅也不是你这个小孩能做出的,我一看这阵法便知道此人至少有炼神之上。”那人拿出那块碎石指出上面的纹路:“虽说是缩地千里的图样,却阵纹有误,恐怕这人是没想真正帮你,而是阴差阳错之下恰巧把你引导到这儿了,小孩我问你,你跟这阵法顽童是什么关系?” 韩凌芸看着那块碎石,这阵法石是老赵塞给她的没错,但究竟是谁作出的阵法她也不知,但她明白一点,若是阵法图画错,无论如何都无法启动 看来真的是阴差阳错的来到此地 “怎么不说话?身上这么多血也不疼。”那人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勾了下手指用灵力像拎鸡崽一样把她拎了过来,二指探了探她脉搏,长吁了口气:“还活着。” “小道友你且坐好,我便做个好人好事,既然你能来,那也算是有缘分。”他将韩凌芸摁在与他同坐的岩石上,弯着眼睛笑道: “既然来我西苑岛了,那我这个岛主就且帮你一把。” 第164章 重蹈覆辙 “你可以叫我守境仙者。”那人笑眯眯道:“虽然姓名很通俗易懂,但并不碍事。” 韩凌芸睁开眼,她垂眸望去,身上的伤大致都好全了,重获新生的感觉十分新奇,无异于让一具死气沉沉的身体如睡醒般充满活力 仙者的手贴在她的肩上,源源不断的灵力贴着皮肤传来 她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身体更烫些,还是搭在肩上的手中灵力更烫些 “谢仙者。”她惊异的摸了摸锁骨,箭矛穿透的身体,被勾出的骨头,甚至是内脏上撕裂的伤,全都恢复如初 “一个小小孩,受伤了也不吭声。”守境仙者作样生气道,眉头紧锁:“胆敢双修二道,不要命了?” “你现在放弃你所学,或许还有救。” 韩凌芸心头一跳,手指缩了缩,抚上心口道:“从何说来?” “执迷不悟!”仙者跳起来用力的拍了拍她,一脚将她蹬下岩石 韩凌芸就身在地上一滚,灰溜溜的爬起来,睁着大眼睛迷茫的看着他:“二道有何不好?等我回去还有一劫,若是过了,日后便能......” “便能修天道?你从哪本邪法书上看到的?”仙者气得直跳脚,竟直接从地上寻了个柳条,气得一下下的抽打在她身上:“心比天高!不自量力!好高骛远!” 韩凌芸惊异于他的暴跳如雷,此一番操作一下子让她回忆起来安落先生 柳条抽人并不痛,抽在她这个仙体上如同挠痒痒般,但她却被那几个词抽的心脏极疼 仿佛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碎了 或许,她从未想过这些词是形容她的 “我没有心比天高,也没有不自量力,更没有好高骛远。”她哑声道:“我要救师尊,救阿父阿母,为师兄们报仇,为世人谋生路......” “我要做的事太多了,可人生怎么这么短?” “我打不过他们,我太弱了,我什么都不行,我还没脑子......” “都怪我太贪玩,都怪我不够努力,我见识浅薄,先生上课从来不好好听......” 韩凌芸心凉了半截,依旧细碎道:“我从来都知道我不是世界的主角,芸芸众生皆浮沉,我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一人之力不已惊动波澜,但千万人之力却可水覆船舟,翻天覆地皆为万人之心......” 终于,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仙者,求您帮我。” 声音沙哑,声泪俱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才听见了柳条被掰折的声音,再次抬头望去,仙者慢悠悠的重新坐回了岩石上,一只脚踩在石上,一条腿晃荡着,颇有些齐云那不正经的风范 “观世之大,才觉人之渺小,看乾坤之大,才可生怜惜草木之心。”仙者似乎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此时此刻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竟在璀璨阳光下更加令人敬佩:“你想我怎么帮你,杀光全天下你所认为的恶人?” 阳光刺眼,仿佛给面前之人镀上了一层金光,就连手掌下的嫩草都暖着她的心 韩凌芸连忙叩首道:“凌芸这才明白世间万物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只执着于是非,只会看不清面前的道路,因果便是如此,我所认为的恶果,或许在天道眼中,只不过是既定的因果,是对我的修行。” “人的贪欲如星火,只需一点便可燎原,起贪容易,戒断难,而人的欲由心而定,可念乃心底更深一层,只有真正断绝念才可登峰至极。” “不对。”仙者道:“不对,人的念和欲是无休无止的,如漫山野草,永无枯萎之日。” “这些因果在天道眼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我既然知道是因果,为何我还要牵扯进这些无用的因果之中呢?”仙者问道,将手中的碎石抛到了地上,一霎,那石上的阵法赫然显化在草地上,散发徐徐金光 “仙者,只要有人便有因果,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便是因果的构成,您认得了我,您说我们是缘分,帮了我,难道这不算是已经牵扯进因果了吗?”韩凌芸大声道,这一刻她才明,道之路,道阻且长: “仙者,我并不知是我操控了命运,还是命运成就了我,但我想要以修天道来正因果,求仙人指点一二。” 仙者忽地笑了,他一下子跳下了岩石,踩入他自己的因果之中,金光在他身边徐徐升起 “真是败给你了。”他道,执手在空中划了个圈,阵法的范围扩大了:“指点什么一二,从现在开始,叫我阿韵,你的师尊一定是一位修因果之道之人,我也不太想收你这个笨蛋徒弟。” 随即,他伸出了手 韩凌芸此刻才发觉自己流了泪,有些尬然的擦了去,冲过去抓紧了那人的手 金光消失在眼前,黑漆漆的世界笼罩了他们两个,在离开西苑岛前,阿韵忍不住默默想着 管它什么因什么果,以身试险又如何? “马车备好了,小主。” 此时正满院喜庆,红盖大地,天已大亮,顾家不断响起长久而响亮的鞭炮声,阵仗之大,十里八乡都听的一清二楚 要不说顾家财富榜排行京城第一,爆竹烟花挨路放,也不顾天已亮的太明,就着这万里无云的天空放起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说起来这顾家女出嫁,家中竟无一人送喜,难不成真如传闻那般,只偏爱长子,对小女儿不管不顾?” “不该,当日顾家夫人生下小女便逝去,听闻顾家主是最心疼孩子的主,不论如何,女儿能嫁去皇族,家里跟着享福,顾家主理应来的……怎么会?” “就连长子也不在,恐怕这家中的小女儿是真的不受待见咯!” 顾苒撩了下车窗上的红帘,皇族果真够气派,八抬大轿凤冠霞帔,此时此刻满城都是喜庆的红,就连长久不出门的百姓们都纷纷驻足而道贺 按理说此婚应该绕城三圈以示国泰民安,可花轿走到半途便一下子歪身下去,举轿的大汉……不,不能算是大汉,他骨瘦如柴,身上似乎没什么肉,只剩一副徒有力气的骨架,抬轿人一开始便没什么力气,此时这么一闹,更加难以行驶了 顾苒这才看清几乎所有的抬轿人都不算是有力之人,反而瘦削的令人担忧,其中一个正尴尬的擦着汗,惊慌道:“抱歉啊小姐,我们实在是没力气了。” “无碍。”顾苒缓缓道,命人去给他们买了几笼包子 果真如她所料,这些人跟饿了好久似的,飞快的徒手抓着肉包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顾苒掀开一角红盖头,看清了这些人,竟都偷偷抹着泪,哽咽着吃着肉包 “你们哭什么?”她好奇的问道 “只是擦汗罢了,吃得太热了。小姐别担心,我们马上就恢复力气了。”他们齐声道 “耽误了小姐的事,我们有责。” 顾苒再次道:“无碍。” 游行京城三圈,意的是以大喜之日冲一冲国运,可这三圈下来,顾苒并没觉得哪里喜庆,也不觉得哪里热闹 她撩起红窗,冲着花轿下的小侍女伸手道:“梦儿,你陪我来,实在无聊。” 梦儿是她的贴身侍女,听闻此话,便叫停了人,钻入轿子中去了 太子妃入宫本应是隆重而庄严的,但事实上,顾苒这个爱玩的性子从来不顾及婚礼上的避讳 她也从不把婚礼当回事 花轿随着音乐奏响缓缓驶入京城中心,再往前走下去大抵是皇宫了,在游行时倒是见了不少的使者,可一眨眼的功夫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终于摇摇晃晃的花轿停下了,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顾苒手中的棋纷飞,乱作一团 再撩开红帘,顾苒好奇的探出头来看,此时她头顶上的红盖头早已消失不见,窗外别说人了,就连抬轿人都消失不见 再一看四周,大雾四起,殊不知被抬到了哪处阴森角落,层层叠叠的白桦树遮挡了视线,根本看不清出路 阴森至极,顾苒赫然发抖了起来,梦儿正披着她的红盖头,脸上被贴了无数张纸条———玩游戏输了的惩罚 “小主,要不要下去看看?”梦儿道,一边掀开了挡着门的红锦缎:“此地不宜久留。” 顾苒哈哈的笑了声,手指不自觉的绞紧,大声道:“那必须得去看看啊!” “说不准是闹鬼了呢哈哈哈哈!” 她忐忑的跳下花轿,壮着胆子大声笑着 可笑着笑着,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紧接着胸口忽的一疼,垂眸望去,身上的婚服大片大片的晕开血迹,混在如此喜庆的红中 意识越来越沉沦,她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回头看究竟是谁,大雾似乎全散了,她只能迷茫的看见花轿上披着红盖头的梦儿———此时她正掀开一角盖头,兴致缺缺的看着她 轰! 狱楼被整个击穿,一道白光倾天而下,如巨雷般贯穿了半个楼,此时狱楼摇摇晃晃,仿佛被这沉重的一击险些塌了 白光逐渐散去,韩凌芸赤脚站在地上,脚下冰凉的质感让她忍不住回忆起狱里的日子,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她这才发觉自己又来到了狱楼之中 她的腰间似乎被一人扶住,却并不觉得奇怪,回眸看去,哪里是刚刚对她斥怒的年轻人 身旁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白袍款款落地,执手扶着她腰间,白玉色的发带松松垮垮的束着,整个人冷峻难近,却生着一副惊心动魄的眉眼,如画中走出来般,叫人心绪乱了半分 “愣着干什么?”他一笑,冷眉半弯了起来,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弱了大半,此时一笑更如晨曦初露,霎那般明媚 似是挑逗,却毫无诚意 韩凌芸这才回过神来,定睛看向面前,一个坐的歪歪扭扭的老人正倪着眼看着她们,见她看了过来,这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将手伸出牢狱外: “你有钥匙对吧?请救我出来。”他道,目光缓缓的落在一尘不染的阿韵身上:“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我的灵力,你们是来救我的?” 第165章 何为牢狱 “你问我?”男子瞬间收敛了笑容,自上而下的气息令人发颤:“杀你还差不多。” 老人又缓缓将目光转移到韩凌芸身上,眼神犀利道:“你用了我的阵法,又逆法而来,寻得了我的位置,难道不是来救我?” 韩凌芸轻叹一口气,推了一下身旁的人:“要放走他吗?” 阿韵无所谓道:“随意。” 过了一会儿,他又变得有些别扭,道:“你想放走他吗?” 韩凌芸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他还有用。” “不错。”阿韵赞赏道,负手离开了 韩凌芸搜了下储物戒,寻到了那几把钥匙,挨个试了试,终于在最后一把中打开了这牢狱 老人笑得诡异,当然是听清了两人的对话,牢门一开顺势几步一跃而来,伸出形如枯槁的手,试图去捉面前的女子 韩凌芸没想到他被关押这么多年竟然还这么有活力,好在她反应也不慢,几步绕开了那伸出的手,伸出二指似要点他的穴位 老人冷笑一声,手指在地上点了一下,起手式瞬间形成覆盖整个地面的阵法,韩凌芸瞬间浑身动弹不得,灵力也溃散而去 吸灵阵,顾名思义便是由阵法之中的所有灵力引向施术者,这一点她在阵法初成时她便忆起来了 圣级阵法师和普通阵法师有着天壤之别,阵法只一瞬间形成,宽度比普通阵法大了数倍。纵然韩凌芸身手再快,也难逃阵法范围 老人干瘦的手臂在灵力的滋养下变得有力,皱纹垂目也变得年轻有神,再看面前之人,赫然已经不是刚才那副枯老的状态 而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眼尾泛红,额心一点金光乍现,一条手臂金纹遍布———竟然是仙族之人 “果真叫我猜对了,你也是仙族人。”他道,缓缓地靠近了韩凌芸,伸手点起她的下巴:“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张脸......” 他笑得诡异而奸诈,半挑的眼眸非但没给他增添动人之意,反而如此诡谲:“......我好像在百年前见过,看你年纪颇小,我想你应该是那人的后代。” “谁?”韩凌芸牙关都在用力,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攥起 “乔纤。”他道:“乔长老死了有九百年了,你怕是乔长老那一脉。” 韩凌芸逐渐变得呼吸困难,她努力的看清这人的长相,她想呼救,却不能 哒! 忽然呼吸一下子轻松了不少,随着阵法被破,两人瞬间被阵法弹飞了出去,韩凌芸意识刚清明便立刻在空中寻找着力点,手臂一弯,似乎拦住了什么,这才没让她的身子飞出去 阵法也将他震了出去,男子后背撞到墙上,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爬起来,定睛看去 阵眼处躺了一颗石子,俏皮的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滚到他的眼前才停了下来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冷汗爬上了脊背,如此能用石子点破他阵法的。与寻常阵法不同,他所学的阵法,是可以选择阵眼位置,改变千篇一律的法阵。从古至今,除了他师父,便无人能破解 而他的师父是难遇的真正仙者,唯一在凡间的日子,便只有与其相遇的那两年 谁也不知他去做了什么,或许是回天上享他的日子,又或许是游历四方,不知在何处天涯海角 “你是何人!”他蓦地抬头,大吼道:“我要杀了你!” 听闻此话,阿韵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不知从哪拿出的柳条,如鞭般在空中抽了一下,发出狠厉的响声:“连仙都不是,胆敢问我名讳?” 他嗤笑一声,柳条赫然抽在了男子肩上,疼的他忍不住嚎叫:“师父!” 可真的看清此人长相,他又犹豫了,这人压根就不是师父的模样,可这柳条分明是他师父之物,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徒然从心中升起,他平息道:“魏柳清叩见师父,实在是知错,没认得出师父的易容。” 韩凌芸这才从阿韵身上半挂着下来,她一想到刚刚抓住的着力点是他……便心有愧疚,面颊腾的一下全红了 阿韵忽然转头冲着她笑道:“他太蠢了,把我认成他师父了。” 韩凌芸捂着脸回应道:“是......是......” 魏柳清被说的更加无地自容,慌乱的擦了把脸站了起来:“你不是我师父,那你是谁?” 阿韵拍了拍手,收起了柳条:“无名之辈罢了。” “骗人!你一定就是师父!”他大声嚷嚷着,幼稚道:“师父你别骗我了,这真的很无聊。” 阿韵又凑近韩凌芸道:“他吸了你的灵力,就变成这样了?” 韩凌芸无奈道:“总不能是我灵力的问题。” 魏柳清手足无措,捡起地上的石子,恭敬地走到两人面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完全不复刚才的模样,眼眸微垂,将石子递到韩凌芸面前:“刚刚是我的错,我没想杀你,只是想看清你的模样,是我逾越了。” 韩凌芸拿起石子端详一番,果真是普通的石子,她看向阿韵道:“你如何看清那阵眼?” “随手一掷,算不上能耐。”他道,无奈的伸出手拍了拍魏柳清的发顶:“运气使然,你瞧他,多有意思。” 韩凌芸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魏柳清,眼眸微垂,小心的望着二人,像一只受了伤的幼崽那样无助 “我可以叫你小芸吗?”阿韵忽然试探道,忍不住垂了眼 “随意,仙者。”看到是他,韩凌芸丝毫不在意,数了数手中的钥匙,还有四把 这四把分别是何人的救赎之道呢? “我若不是仙者,你是不是就能叫我阿韵了?”他忽然又道:“果然还是不够熟悉,若是我跟你同岁,是不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韩凌芸被这没头没尾之话弄得迷茫,哑然了一下,愣是没接上话 魏柳清连忙打岔道:“乔长老一脉向来孤高,一脉留下之人少之又少,我只记得当年的最小的孩子叫之尹。” 韩凌芸心脏狂跳,自蛮荒那日起她便察觉到体内灵力的异常,也差不多推测出来家中仙人究竟是何人,但从别人口中听出,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所说此人,莫非是我母亲韩之尹?” “姓韩?”魏柳清迷茫了一瞬,后又恢复:“韩之尹不是午日立斩诀?” 他连忙推测了下时辰:“还有两个时辰,在圣武街,现在应该不在这狱楼之中了。” 韩凌芸望了眼发白的天空,连忙就要跑,她刚走了一半,便被人抓了过来,按在了身旁 “莫慌。”阿韵道:“你虽双修二道,但外面似乎还有一道,现在离开我的视线,你必死无疑。” 韩凌芸一下子腿软了下来,抽筋伐髓的体会实在难熬,更何况在短时间内再抗一道雷劫———即便她身体或许能承受,精神却受不住了 “我知道再下两层有一位是我至交好友,小芸你可以救他吗?”魏柳清忽然道,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在前方指路 韩凌芸被这声小芸叫的恶心,忍不住道:“我名韩凌芸,叫我凌芸就行。” 阿韵脸上由阴转晴,轻轻的笑出了声 韩凌芸不明所以,加快了几步追了上去 从前她以为自己在处罚最轻的牢底,但从未想过这牢狱会这么深不可测。虽说只有四层牢笼,但一层就足有百人 见到他们出来,那些人不断的伸出双手,试图触碰他们 韩凌芸看着他们的眼神,无一不是充满贪婪和恶欲,肮脏的手试图触碰她的衣角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牢狱里关着的尽然都是危害之人 她忽然明朗了,扯了扯阿韵的衣角:“阿韵,你认为是这牢狱中关押的该是什么样的人。” 阿韵思忖了会儿道:“认为和应该是两码事。” “从何说来?”韩凌芸问道 阿韵反问道:“如若是你,你又该关押什么样的人?” 韩凌芸将衣袖从一个牢笼徒中扯了出来,施了些灵力让他动弹不得,缓缓道:“或许是管不住自己欲的人。” “欲难平,心易乱,若是不收放自如,便会变成危害世界,伤天害理的蛀虫。”她道 阿韵看着她染血的衣袖,血迹早已干涸,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衬的她面色更苍白了 “那他呢?”他忽然停在了一处牢笼前 韩凌芸顺势望去,偌大的牢笼中竟关押着一个小孩,他费力的从脏乱的头发缝中看清他们的长相,手脚都被镣铐锁着,除了正常的收展臂,几乎无法离开茅草半步 他没什么自理能力,身上满是恶臭和脏污,但额发下的眼睛依旧明明如昔 “你动恻隐之心了,小芸。”阿韵抬手触碰上发愣的韩凌芸,替她遮上了眼眸:“人间道的断念不是如此,想念想念,又想又念,有念才有想。” “有念才有欲。”韩凌芸道:“想如心,欲贪念。” “可我若是说,他经常偷听朝中大事,向邻国传递消息,除内战的反叛军外,是另一个帮派的人,借由他口中的消息,无数百姓士兵死于战场。你还会怜悯他吗?” 韩凌芸想了想,咬着唇摇摇头 “那我若是再说,他本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顺风耳,千里眼,向敌国传递消息仅仅是因为在京城吃不上饭没活路,为了生存才向外投靠,他的亲人早已死在城中。如此,你又怎么想?”阿韵道 “你恨谁?” 韩凌芸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认为,这里的牢狱关押之人都是什么样的人?”阿韵提问道 韩凌芸上前一步看着那孩童,手触碰上那灵石砌成的牢笼:“无关世界,无关人民,关押的是对强者自身贪欲有危害之人。” “那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阿韵一挑眉道:“皇族不强,凡人罢了,可为何那么多人前仆后继?” 韩凌思忖道:“或许是利用了人间的小爱。” 阿韵笑道:“对咯,这便是情。” “用情束缚了世间,世上没有规则,都是心定的规则,你心中无规,世便无束。” 第166章 钥匙 韩凌芸汇聚灵力,一顿震颤后,牢笼的杆子被她扭断,一截掉了下来,开了一个足一人可过的口 少年抬了眸,黑发下的眼睛明亮有神,他的脖颈上还刻着咒文,语气里全是难掩的惊慌:“你要做什么?” 阿韵伸了一个请的手势,手微微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将缝隙拉的更宽了 韩凌芸越过缝隙,少年见她过来越是慌乱的向后缩,越是如此,手铐和脚镣越是将他束的更紧 见面前之人毫无恶意,少年索性不管了,两手一伸任凭处置 盯着他脚上的镣铐,韩凌芸难得的沉思了会儿,掏出一把长相奇异的钥匙 少年见到钥匙,眼睛再次亮了亮:“是李爷爷叫你来救我的,他怎么样,去哪里了?” “你有没有遇见他?肯定是遇见的吧!” 咔哒,镣铐应声而开 韩凌芸握着钥匙的手一颤,神色如常道:“他是你爷爷?” “没有血缘关系,但我最喜欢他。”少年道,晃了晃白嫩的脚丫:“他说有朝一日要带我去镇上买糖雪球吃。” “你也是逃出来的吗?是李爷爷救得吗?他最喜欢小孩了。”少年笑嘻嘻道,韩凌芸这才发觉他是个话多的主 可深受牢笼多年的她分明清楚,这不是话痨,而是在这未见光亮的每日里唯一的乐趣了 “是他,他们救了我。”韩凌芸道:“还有老赵,老王他们。” “他们救了我,也让我来救你。” “你怎么总叫他们‘老’呀!”少年撇撇嘴道,手上的镣铐也落地,他兴奋的转了转手腕:“终于自由了!” “我叫许关山。”少年兴冲冲道:“虽然我现在很脏,很弱,但从今个起你便是我老大了!!” 一阵静谧的尴尬 韩凌芸连忙捂住头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阿韵身边才停了下来,满口只得道:“好的,好的......” 太尴尬了 阿韵一把扶住她,难掩笑意:“你躲什么?是你要救他的。” 许关山也不觉得尴尬,一下蹦出牢笼外,冲着隔壁的几个坏蛋们嚷嚷:“我现在要走了!我都说了一定有人来救我,等来日再见吧!” “靠,真让这小子听对了!” “滚蛋!胆敢回来我们就杀了你!” 说着,在一片的谩骂声中,蹦蹦跳跳的追在韩凌芸后面 “什么时候去见李爷爷他们啊,老大老大!” 韩凌芸假装听不见,却同手同脚的走的更快了 原因无他,老大这两个字刺的她心砰砰直跳,脸热的也仿佛能蒸鸡蛋了 太奇怪了 她朝前走着,探索着前方的路,却每每心急如焚,黑漆漆的前方仿佛也映着她的路 “阿六,你带她去救人。”阿韵指挥着,拍了拍魏柳清的肩:“快去快回。” 许关山蹦蹦跳跳的也要跟上,却被阿韵一手点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韩凌芸 韩凌芸不解,但因为对方是仙者,不容拒绝,她没再多说什么便跟着魏柳清向另一层走去 俩人一路上沉默不语,韩凌芸听着阿韵对魏柳清的称呼,心中逐渐了然,便试着向他打听道:“阿韵是你师父?” 魏柳清足下一顿,似是叹了口气,半晌才慢悠悠道:“怎么会?他还没资格当我师父。” 韩凌芸听闻后一挑眉:“当真?阿韵是守境仙者,教你肯定够用了。” 魏柳清不在乎道:“我都离飞升之差一步之遥,成仙之路不远,还用他教?” “再说了,你也别乱想,安安心心做你想做的。” 韩凌芸当然是没全信的:“那倒也是……” 魏柳清反过来追问道:“你与那阿韵又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韩凌芸诚恳道:“只认识了一瞬。” “可笑。”魏柳清嗤笑了声,不再问她,留下这句话转身便径直走在前方带路了 要说年岁,魏柳清的确比她父母还要年长些,韩凌芸对他自然是无比尊敬的,于是便乖巧的紧随其后,清点自己手中的钥匙 狱楼中的除了关押着普通犯人,还有一些是难得的修仙者,仿佛这些人跟串通好了似的,所有的钥匙都对的上 数了数钥匙数量,还剩两把———这些钥匙并非是普通的石器制成,而是用上等的灵石所打制成,正如同关押韩凌芸的那牢狱般,没有同等匹配的灵石相融便无法打开 想清了机关原理,韩凌芸又忽然想起蛮荒之地的灵石,生怕丢了,她一直收了起来,这么些时日没想起来,她连忙将储物戒掏了个底朝天,这才在角落里发现了它 灵石在手沉甸甸的,韩凌芸再次握紧它,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什么?”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韩凌芸抬头望去,一张俊美妖艳的美脸在眼前放大,吓得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柳清紧盯着她握紧的手,眼中神色异常:“这是什么东西,它一出来我就感受到……某人的灵力……” 韩凌芸缓缓摊开手指,漏出一角灵石,又快速握紧:“你认得孟韵晟?” 魏柳清忽然面容扭曲了一下,道:“不认识。” 韩凌芸默默将其收了起来,心道也是,魏柳清大抵是在蛮荒大战之前被关起来的,这才不知世事,记得的也只是仙族中几百年前的事 “那你和那位......”魏柳清迟疑道:“孟韵晟......什么关系?” “朋友。”韩凌芸立马回应道 魏柳清转身停住,韩凌芸在他身后,正以为他要说什么时,他却一指面前:“救他。” 顺着手指的地方看去,方才一直在昏暗的环境中,这才忽略了这一层的牢笼,竟然只有这人的牢是明亮的 此人正普坐在用血化成的红圈里,两手无力的垂放在腿上,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 韩凌芸咋舌,此人似乎是死了,或者是灵魂出窍,一时还未回来 “他是我朋友,幼辰。”魏柳清道,又怕韩凌芸不懂,解释道:“现在估计是出窍去苍穹玩了,魂还未归。” 韩凌芸心知这个术法,却只有炼神境之人才能触及到,于是她点点头问道:“能看见什么?” 魏柳清伸出手抓住牢笼,灵力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但牢笼仍未有一丝破损,他沉声道:“世间和过去。” “凌芸不懂,还请指点一二。”韩凌芸诚恳问道 “不能说。”魏柳清淡淡道:“你会明白的。” 韩凌芸手指摩挲了下钥匙,轻声道:“好。” 牢笼门一开,幼辰此人骤然睁开了眼,身形如鬼魅般绕过两人,飞速向外面离去,魏柳清速伸手拦截,却捞了个空,等两人再次眨眼的瞬间,恍惚间,韩凌芸竟看见幼辰仍坐在此处,只是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怎么回事? 韩凌芸冷不丁被吓住,肩膀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看清身旁之人,她心脏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体内,腿一下子发了软,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形 这是…… “喂!别吓她了!” 韩凌芸猛然回神,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不规则的快速起伏,她这才被人从双重幻境里拽出神 倘若是再出来的晚一些,心神都会被全部吞噬,变成行尸走肉都是好的 想着,她心有余悸的闭上了眼睛,靠着墙边缓缓的滑了下来 “我没想动手,太无聊了。”幼辰无奈的一摊手:“谁想到这么不经吓。” “你给她看的什么?”魏柳清有些气恼,忍不住给了他一拳,揪着他的领子捞了过来:“道歉。” 幼辰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被揍了下也仍旧笑嘻嘻的:“我干嘛要给一个小辈道歉,倒是你,急什么?你以前做的事可一点不比我的少。” “……”魏柳清哑了火,放开嬉皮笑脸的幼辰,走过去帮韩凌芸稳住紊乱的灵力 幻境在战场上属于辅助作用,一般没什么实效,但真正厉害的人却能用此掌控全局 无论是什么样的领域,登峰至顶便能扭转全局 幼辰缓步走了过来,弯着身子好奇打量着她,终于问道:“看到什么了?这么小的幻境还出不来,就敢来救我,真是天真。” “倘若我幼辰不是忠义之人,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韩凌芸紧闭双眼,紊乱的灵力在魏柳清的帮助下终于归为平静,她缓缓的吐出口气,道:“看见了个人。” 幼辰凑近她问道,那张脸逐渐放大:“谁?” 韩凌芸诚恳回答:“不认识。” 幼辰愣了一下,半晌,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直不起来腰,指着韩凌芸喊道:“不认识?!不认识还能吓成这样?” “真有意思哈哈哈哈……你是我遇见第三个最有意思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魏柳清愁眉苦脸道:“第二个不会是我吧?” 韩凌芸再次回忆起此人相貌,的确那张俊美的脸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可她就是心脏狂跳,呼吸也难抑,带动的整个人都一刻不停的颤抖起来 说害怕又不似,她只是奇怪 “你知道他是谁?”韩凌芸小心翼翼的问道 幼辰闻言笑的更欢了,不住的拍手道:“怎么会?那可是你心底最最最害怕的存在!我又怎么会知道是谁?” 第167章 泯灭 “我的幻境可是直击灵魂最深处,无论何人都有自己所恐慌的事物。”他大笑道,拍了拍韩凌芸的肩:“你这心还没修炼好,修为太低。” 说罢,他又重复着最后两个字:“太低。” 韩凌芸闭上了眼 四周越来越暗,顾苒紧紧的抓着刺穿胸前的匕首,不惜手也被划破,她唇边溢着血,眼前是一阵一阵的黑 “哦,这就是你的目的。” 持刀者猛然抬头,眼前之人是梦儿,冰冷的长剑贴近了她的脖颈,冰的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梦儿执剑一挑,挑飞了她遮掩面部的薄纱,看清面容后,她不禁惊讶一番:“竟然是你?” “凌安然,你何居心?” 薄纱飘然落在地上,凌安然骤然抽出刺穿胸口的匕首,长剑和短刃,胜负一看便知 “梦儿”面容不断变化,眨眼间变了副模样,真正的顾苒正是她! 所谓的“顾苒”在利刃抽出后便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凌安然低头瞧见那人的样貌,竟然是区区一个侍女 “梦儿呢?”她弱声道,嗓音里充斥着不甘 顾苒皱眉道:“你既派她来顾府,自然应该有想过她的下场。”说罢,她举着剑的手又贴近几分,白皙的脖颈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还浪费了我一个侍女。”顾苒看着地上无力的小女惋惜道:“我顾家培养了无数侍女从仆,多一个发现不了,少一个也不会可惜。” “你的目的是杀掉我,取而代之。”顾苒继续说道:“你真以为皇太子妃的身份是那么好当的?” 凌安然丢弃了匕首,两手一摊:“我别无他法。” 顾苒嗤笑道:“欲求不满。” 凌安然握紧了垂在身旁的手,愤然道:“你不懂。” “我为何要懂?”顾苒闻言只觉得可笑:“与我平起平坐都算不上,你的凌家只有你的父亲苦苦撑着,你个小门小户还敢飞上枝头称凤凰,当真是十分可笑。”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看不得这连境都算不上的‘幻境’吧?”顾苒道:“可笑至极。”说罢,她足下一点,灵力稀薄却有力,利用巧劲敲碎了幻境的中心点,面前的幻境如同破碎的蛛网般消散了,露出了原先的景色———原来她们在皇宫外的一点荒凉之地停了下来 凌安然瞪眼看着消散的幻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顾家虽世代从商,但每代都有在战场上赴死的先烈,我父母皆为开国大将军,我阿兄虽不及我,但武力却不差,你该不会以为我如同你们这些小门小户一般,除了诗书琴曲,其他......”顾苒眼珠子一转,戏谑道:“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吧?” “你说我为什么从来不参加你们小门户的聚会?” 顾苒道,她没再往下说去,但凌安然确是心里清楚 她低声吼道:“别说了。” 幻境一散,晕倒在花轿前的人们悠悠而醒,令顾苒疑惑的是,先前的那些皇族使者都不知道去了何处,午时之前要拜堂成亲,想到此处,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凌安然 奇怪的是,本该天光大亮的午日,竟然被乌黑浓密的雷云笼罩,照不进一丝光亮 ...... “哎哟,可真是吓死我了。” 青楼里乱作一团,孟梓砰的一声将大门紧锁,大声冲着门外的人叫喊着:“今日我楼门不开,来日再会!” “你带着姐妹们从后面去,我带着兄弟们从侧门破开。”孟梓执书,手下用力将其卷了起来,抬手冲着后门的方向一指:“皇族他们的人来查了,带着姐妹们逃!” 看着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垂着眸应了声,她的发上簪着两种颜色的发簪,乍一看觉得略显奇怪 再看她容貌,就更显得奇怪了,本应白皙柔嫩的面容,面中横向开了一道可怖的疤痕,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仿佛把脸的上下分了个彻底 “阿宝明白。”她嘴上简单的应着,做法十分果断有力,快速组织好了一众姐妹们,有序的从后门离开了 孟梓静静的看着那个离去的姑娘,心下一横,将手中的诗书撕得粉碎 “这破世道。” “孟老板,您的手。”有人出声提醒道 孟梓看着被书页划破的手,皮肤娇嫩,划伤的地方殷出鲜红,她毫不在意地往唇上一蹭,一道血红衬的她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面容红润了几分 “杀出去。”她道 ...... 旗鼓震天,身旁护卫这支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从什么地方赶来的修仙者们各个负伤前来,将人满为患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岳名盯着高空之上带着威胁意味的雷鸣,心下一紧:“一日之内难不成又有人渡劫?” 韩家众人都跟随着他身后,掩面而泣,难逃杀头罪名,啜泣声不绝于耳 “怕吗?”忽然有人凑近他问道 韩岳名笑得弯起了眼:“怎么会?” “就是担心罢了。”他缓缓道,盯着被束的双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 “你还从未告诉我,那日你为何拒绝天意。” 韩岳名漠然的垂头望向地面,此话如雷贯耳,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侧目看向对方,只见美人般的人儿还是曾经的那副模样 尽管双手被束,但仍然面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没有看他,只是垂目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一刻,韩岳名忽然觉得这仿佛是百年前的某一天,战争后的第一场雨后,空气里都充斥着潮湿的意味,可却是世间新生的气息 “你从前可怕这些。”韩之尹道,轻抬美眸含水一点弯:“御剑都怕的要死,怎么忽然跳下来了?” 擂鼓震天,行刑台上无数人击鼓作唱,咚咚鼓声他却一丝一毫都没听到,只听见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 “你还记得我们修道的初衷吗?”韩岳名忽然问道 “当时小,只想着保护年幼的兄弟姊妹。”韩之尹道:“我一直觉得我活的很失败,我没保护好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而现在我们只有彼此。”她道 韩岳名忽然乐了:“你真不把阿恒他们算到一处去。” 韩之尹笑了:“又怎能跟他们比,当时为什么将去学堂的钱塞给我?” 见她旧事重提,韩岳名羞红着脸认真了起来:“我希望女子也能少读诗书,你与我们不同。” “从古至今世间从不看重女子,我是真心为你的。” “上战场的女子少之又少,我很钦佩你。” 韩之尹微微一笑:“多谢韩公子夸奖,还请将他人赠我的香囊还我。” 韩岳名忽地不说话了,面色骤然一暗,满脸不可思议:“你怎知道是我偷走的。” 韩之尹笑如银铃,多年藏起来的秘密被公之于众,韩岳名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站在原地耍脾气道:“原来那日你早知道,我不走了。” 韩之尹耐心哄他:“莫要耽误人时间。” 韩岳名叹了口气,继续跟上 每行刑之人都会有民众气愤的朝人扔烂青菜叶,臭鸡蛋......可今日,却无人敢如此做 行刑队伍浩浩荡荡,民众唉声叹息,皇族的人竭力拦着想要冲上来的人群,韩家旁支末端的韩家人愤然在背后唾骂着家主,可就算如此也没多少时日了,他们一边抹泪一边朝着既定的死局走去 “之尹,我是不是的确不适合做家主。”韩岳名当真是听见了身后之人的唾骂,忍不住问道 “至少......”韩之尹回眸看去,一记眼刀让那群人闭上了嘴,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 明明是美人,却能用眼神杀的对方一句话也不敢说,韩岳名啧啧称奇,心下却从全身都暖了起来 “至少,我觉得还不错。”她笑道:“既然选择了人道,那就如此吧。” “有什么可悔的呢?” “坠茵落溷罢了。” 八百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一辈子都如须臾,八百年的日子足以他们坐下共谈多年了 不够,真的不够 他总是贪心,怪时间太短,太仓促 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 金笔跌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金痕,常年握笔的手连纸笔都拿不住,小小的族谱却有着如此大的分量 齐恒紧闭双眼,紧紧捏着那份轻薄的纸张,上面一道金痕划去了他所有念想 此笔并非是普通的笔,充满神迹的族谱便是由它来定生死 “我们十分感谢齐仙君的选择。” 那人仔细端详族谱,指着最末端的名字道:“这个不必杀,剩下的深秋时立斩。”他道,与韩岳名极其相似的眉眼浓浓的笑着,那或许是真心的,齐恒却觉得他虚伪至极 “齐仙君现在已从韩家族谱中划出,皇族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圣使道:“小恒,你会理解我的。” “你也不希望你峰内的孩子们受苦对吧。” 看齐恒久立着,他连忙命人换了新的白纱,细细替他蒙上双眼:“瞧我这记性,小恒怎么会失了这东西呢,我托人给你打的,能让失明者复明,多少人难求来的。” 齐恒仍然一动未动,任由他摆布着 最终,圣使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你是当时最懂事的小孩,你该理解我。” “我去他妈的!” 刚刚仿若冰雕的男人忽然不复刚才,一把扯过他的领子,用那冰丝白纱狠狠缠住了他的脖颈:“你真该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年是你亲手把我的名字加进去,现在为什么又不让我跟他们一起?” 圣使一下子被捏住死穴,两眼翻白,几次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摆手示意身后的护卫不许靠近 “......” “这世间你才是最该死的,你快去死吧,我恨死你了!” 齐恒沙着嗓音道,他睁开双眸,浑浊的双眼令人心惊,尤其是眼白爬满了古老的咒文,这样俊秀的面容上,多了双毛骨悚然的眼睛,圣使忽然愣住了,执手抚上那张昔日的面容 他睁着浑浊的双眼,却始终看不清眼前的人,束缚脖颈的白纱越来越紧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他手上,冷不丁烫了他一下,齐恒恍然松了手,就这一瞬,圣使一掌蓄力将其打出,又一掌粉碎了族谱,洋洋洒洒的朝天一挥,如撒花般落了满地 齐恒似乎发觉是什么,奋力地抓着散落的纸片 空中的,地上的 怎么也抓不住 “你会后悔的。”圣使道:“不听话的孩子,最后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第168章 那日 他们脚下踏着的土地,不知沉睡着多少先烈的遗骨,又匆匆过往了多少时代 “母亲大人,这里!” 小少年踏着雪,乌黑的眸子闪着奇异的光芒,脚丫上踢踏着布鞋,脸颊已被冻的通红,徒步了许久,一手执着着抓着女人的衣摆,走到一处软绵绵的雪下停住了脚步 “这里有个小仙人,可漂亮了。” 女人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俯下身拨开雪堆,将雪下的人儿挖了出来,拨开其脸上冻出的冰霜,这才惊呼道:“不得了!” “这可真不得了!” 小少年乌发沾上了雪,风雪叫人迷的睁不开眼,他背着滚烫的雪团子,时不时还颠一下确定背上人是否还存活 得到身后若有若无的回应后,他这才兴奋的一步并作三步,撒腿就要跑去,用厚实的雪貂裹紧了两人的身子,小跳着消失在风雪中 好在母亲大人的医术高明,小少年跪其身旁,日夜祈祷,终于等到了小仙人睁眼的日子 说来也奇怪,这小仙人异于常人,旁人都是乌黑茂密的长发,可她却满头白发,就连睫毛和眉毛都是令人惊心的白,唇瓣一点朱红,显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 这全然不是常人的模样 那日他正去准备茶水,路过屋时正巧听见翻身的动静,门唰的一声被推开,两人面面相觑,吓得他手一抖,茶水叮当泼了满地 小仙人被那茶水吓了一跳,左右看着小少年惊慌狼狈的模样,道:“这是哪?” “我......我家......”他结结巴巴道 “那是你救了我?” “是、是!”小少年收拾好茶水,做了个手势,小仙人注意到,也模仿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明白,收到,知情的意思。”小少年解释道:“一般是在战场上用,我明年也要上战场,不得不学。” “为什么要打仗?” 小少年如实回答,羞涩道:“不知道。” 小仙人又要开口问,却听见了些脚步声,这才住了口,门后忽然出现了个女人,她茫然的的盯着面前那个貌美的女人失了神 只见那人将手搭在少年身上,将他带到身后去,郑重地对着小仙人道:“今日是我韩家救了你,恩情便免了吧,我知你是上山间的仙族一代,若是要回,我便安排人马送你回去。” “如此年幼,为何要下山而来,这世道如此乱,家中人也不怕你历险。” 话音刚落,小仙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却愣是不掉眼泪,再看她神情,坚定的如同下了什么决心:“感谢救命之恩,之尹永生不忘。” 女人笑着,一手拉着小少年,另一只手抱着尚在哺乳期的婴孩,眼眸仿若是在看她,又仿若是透过她看到了多年以前 此地正是战乱中心,家家驻扎在此,时不时就会有敌人闯入杀害妻儿,人心惶惶,在这个孩童都要拿刀上战场的年代,如此温馨的日子便格外难得 “阿叔回来了!” “父亲也回来了!” 小少年扑通一下扑进人的怀抱,紧紧抱了下男人,一触即分,他拉着幼弟兴奋的拿过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刀剑,不住的挥舞着:“这把刀是哪来的?” 家主倒是惯着他:“今日又和别族开战,沈河对面的那族,不知是哪儿人。” “怎么又多一族?”母亲替他做好饭菜,等他许久 “顾族衰落,谁人都想分一杯羹。”韩家主轻描淡写道 “这么多年交情。” “可不,还是得帮一把。”他似乎嗅到了香气,馋的不行,魂也被勾走了:“等不了,先吃饭,阿乾,你也来。” “阿乾叔,快来吃饭。”幼弟也拽着他来 容貌俊朗男人一身血气未散,但人总要吃饭,他卸了甲便牵起幼弟的手走到饭桌前坐下 小少年仍然挥着那把战场上留下的血刃,激动的不行,视若珍宝 “先吃饭。”母亲斥责他:“两个弟弟都吃饭了,待会你小弟我还要去喂他吃饭。” “不饿。”小少年兴奋道,并未当回事,家中兄弟多,也并不差他一个 虽贵为长子,他向来是最调皮捣蛋的 父亲和阿乾叔讲起战争时的事,他总是爱听,可最近总是乱,听说别族的孩子和另一个族的孩子互相认识,到了战场便舍不得下死手,结果闹得双方的仗也难打下去 父亲又问他:“若是你,你该如何?” 小少年抚着手中的血刃,眼皮都未抬一下:“我不会和别族认识,更不会交好。” 阿乾叔微微一笑,战场上的事,一笑而过 小少年正摆弄着手中的血刃,鬼使神差下看了眼还在飘雪的外面,他们住的这地儿一到寒冬之日便每日飘雪,积雪又难融,无论打仗还是行军,总是碍事 可雪总是美的,这如此无暇的洁白令他总是注目而观 但很冷 忽然门外响起阵阵马蹄声,父亲朝外一看,朦胧雪中看到驻扎的马绳已被人牵走,再一看刚刚还坐在桌前玩刀的小少年早已不知去处,这才一拍大腿道:“混小子跑哪里去了!” 小少年系好雪貂,鼻尖被冻的通红,刚迈上马背,便看见父亲等人追了出来 “臭小子!你去哪!”风雪之中所有人都未来得及穿皮袄,便追了出来,韩家主一跃便要拦他的马:“这可是千里马,没我的命令你别想让它动!” 小少年吓得没敢动,父亲正站在马前,他立马拉住缰绳,马头一转,带着他嗖得一声逃了 门外驻守的士兵都被他这番举动吓了一跳,就连韩家主也震惊的连连大喊:“谁!谁教他骑马的!!” “若雪回来!” 若雪是这匹马的姓名,可那马此刻却充耳不闻,载着少年一路疾驰,很快便看不清影了 阿乾果断上马,拽了一把韩家主落身上来:“追!” “追不上,那可是千里马!”韩家主气的一拍马屁股,那马也奋力追着脚印而去:是你教他骑马的?” 阿乾身子一僵,他头一次感受到慌张,竟话都说不利索:“他、他非要学......我能有法?” “别说了,快去追。”韩家主落上另一批马,二人纷纷朝着脚印追去 天寒地冻,小少年一瞬便被冷的手都僵了,他曾想过回去,可若雪这匹千里马没有绝对的口令是万万不会停下的 这是父亲从西域雪山那边驯服的千里马,运到中原来费了不少功夫,若是叫他给跑丢了,绝对要家法伺候 想到如此,小少年将脑袋埋到毛里,试图遮挡些风雪 “这是什么?”手腕上一晃便响起铃铃轻响,每一下都似乎渗人心魄,小少年盯着那瘦弱手臂上的银铃,心绪一慌神飘走了 “我......前些日子随母亲去庙里求来的......保平安的铃铛。”他挠挠脑袋,道:“你昏迷了数月,我怕你......” 叮! 银铃被好奇的晃了一下,勾起了小少年的注意力:“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还会响。” “上山间没有吗?”小少年好奇的问道:“我们族都是以铃铛求平安,寓意美好的未来,保佑家人幸福。” “你们族真好。” 叮! 小少年忽然从烈马疾驰的毛发中抬起脸,风雪刮入他眼中,手中的血刃被冻了一层冰霜,他执手抹去冰血和寒霜,被雪清洗过的刀映出他的面容 叮!遥远的银铃轻响再次唤回了他的理智 手中的缰绳一收,他迅速调转了个方向,引着马儿朝着密林处跑去 密林处能奔跑的缝隙很有限,小少年看着身旁的树干,几乎都要擦着他的身体过去,可若雪浑然不觉,只是自顾自得跑着,似乎不觉得累 马背颠簸,他握紧了缰绳勉强站了起来,几次险些站不住,他纵身一跃,朝着一颗树抱去 叮! 忽然一股强烈的力道将他从空中按回了马背上,小少年茫然的调整好坐姿,紧接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雪人,脚下的千里马也停了下来 马先停,但疾风未停,小少年终于看清眼前的雪人,正是响着银铃的小仙人,她执手挡在马前,若雪便真的停了下来 “为何追我?” 被她这么一问,小少年从马背径直跌了下去,只因为跌在雪堆里所以并不疼 他连忙拍打身上的雪站了起来,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我来送你。” “可这里就是上山间,你是如何来的?”之尹歪着脑袋,指着面前的若雪:“是马儿引你来的?” 小少年这才惊觉自己来到的是上山间,茫然的四处看去,再回头,身后不再是原先的路,而是一条奇异的径直通往山上的小路 “这是若雪,我父亲的千里马,我听到了你的铃铛。”他答道 “原来是这个。”之尹抬手,手腕上的银铃再次发出轻响,清脆入人心:“说明你和上山间有缘分,我这辈子只见过三个凡人来到这里。” “我是第三个?”小少年问道 “嗯。” 进了上山间的确不同,与凡间不同,这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小少年活动着筋骨,手里牵着若雪,每每深吸一口气都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打通,人也变得有力气多了 只是风雪碍人眼,每走几步他就觉得看不清路了,腿脚一软,一下子栽在雪地里了 “你怎么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明明身体很有活力,却忽然间怎么也动不了了,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气不断地流着,试图找出一个突破口 “我带你下山。”之尹道,双手刚触碰上他地额头,便被烫了一下 “你好烫。”她恍然的收回手,二指轻探上他的脉搏 “我可能是受寒了。”小少年道 “不。”之尹忽然打断他,郑重道:“你引气入体了。” 第169章 师徒二人 “那是什么?”小少年惊异的问道,他的确察觉到体内的气流 “凡人成仙的一种方式。”之尹道,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一道冰白色的灵力顺着她的手指打了个转儿:“有很多人都曾修炼,只是少见,因为有天赋的人很少。” “那我?”小少年强硬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好容易才坐了起来:“我算有天赋?” “自然是。”之尹面无表情道:“我帮你平息灵力,你调整吐息。” 小少年并不懂什么是灵力,又要怎么平息,他只得静静的坐好,一吸一呼之间便感受到一股暖流钻入他体内,逐渐寻到他体内的紊乱,将其压制了下去 他忍不住看向替他平息灵力的人,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这个人似乎从未笑过 就算是现在,她回到了上山间,回到了自己族内,似乎也没什么笑意 就连眼眸之中也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你下山吧。” 平息灵力后,小少年活动了下筋骨,果真和平常不同了,现在他的力量无穷无尽,仿佛能一口气碎掉巨石 “你多保重。”她道:“日后有机会相见。” “你也是。”小少年笑道,挥挥手牵起若雪:“来日再会。” 之尹为他指明了一条下山的路,虽步履沉重,但他毅然决然的牵起若雪走了 走着走着,直到面前的风雪越来越大,终是迷了眼,林子逐渐稀疏,走到最后连一条能看见的路都没了,小少年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仍然硬着头皮走去 终于,他再次看见了骂骂咧咧的父亲等人 “混小子你死哪里去了?!”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嘴上说着家法伺候他,但真正看见他回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气又急的抱了他一下 “咋!学会骑马了就这么放肆,若雪真没把你摔死!” 小少年摸摸鼻子,翁声道歉 再回首,身后的林子哪还有路,不过是稀稀疏疏的几棵树,连山上都没几棵,一眼便望到了头,正是他时常见到的场景 分别的日子过了许久,久到小少年学会了所有的保命技巧,自那日下山回来,他甚至能双刀与父亲对决,这一进步纷纷都被大家看在眼里 直到积雪全都融化,和煦日光一早便洒在新生的嫩芽上,恍如隔世才惊觉冬日已过 “母亲大人。”小少年收起长刀,快步走到母亲面前,用手推动面前的巨石 母亲连忙阻拦他:“或许是别族针对,也不知这巨石是从何处运来的,竟然挡住我族门口,殊不知是阴谋诡计。” 巨石不知是何人搬下的,恰巧放在了韩族的领域,任谁人都觉得是别族有意针对 况且是在战争时期这个节骨眼上,族中有力的男人全都上了战场,剩下的就全是女人和孩子 “小娃个子还没我高呢,别白费力气了。”族中人道 小少年用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法移动分毫,他提着一口气,脚下都在使劲,最终还是叫人看了笑话 他年岁不大,但也是族中即将要上战场的孩子之一,这里的孩子满十四岁就要提刀上场,十七岁便要婚娶,只为延长族中人,免得族内被屠杀 小少年笑哈哈道:“实在是沉,没得办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抽出长刀,竟不知为何,身上竟有源源不断的力气传递在刀剑之上 下一刻,他只是轻轻挥舞手中刀,巨石被一股无形的力从中切割开 轰隆! 不仅是他,就连族中人也震惊的张大了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道 巨石被彻底分割开来,浓雾之后是一个年轻人,他正蹲坐在巨石前,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拍了拍上面沾着的尘土,正要往口中送去 他的身下还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赌气般的锤着脚下的土,一把一把洒着尘土到年轻人身上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我搬石头,我没想到这里居然有村落。”年轻人充满歉意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屁股下的小孩捞出来,替他拍了拍尘土,压着他的脑袋道:“快道歉。” 小男孩年岁不大,但却十分有礼貌,闷闷道:“非常抱歉,堵到你们的路了。” 小少年收了刀,看着面前的二人,母亲从屋子里拿出了不少食物提了个篮子放在年轻人手中:“饿了吧,再苦都不能苦了孩子,咋能连馒头都不给孩子吃呢?” 年轻人刚到嘴边的话被噎住,颠着手里的篮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里不算是村落,我们是族。”小少年不喜用村落形容这里,忙上前解释道:“这里是韩族,你们是何人?” 年轻人瞧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他问道:“小孩,是你砍碎的巨石?” “碍了族人们的路,我便砍了去。”小少年道,略有歉意:“我不知此石有何作用,若是重要之物,我便给您赔罪。” 年轻人忙摆手:“一块石头而已,不算什么重要之物,只不过是给徒弟练手用的。” “练手?”小少年歪了歪头,满眼疑惑:“怎么练手?” 此时他才注意到躲在年轻人身后的孩子,年岁略小,但眼眸却充满奇怪的情绪,小少年认真的盯了一会儿,确定那并不是杀意和恶意 “徒弟太笨,柔弱无力,只能举起一次。”年轻人笑道:“见拙,他实在拿不动我才放在这路上的,没想到正巧遇见你。” 小少年当机立断的抓住话语中的一点:“遇见我?” 年轻人尬然一笑,领着身后的孩子就要往族中去,母亲连忙按住了他:“实在抱歉,今日没办法招待,若是有事请在这说完了吧。” 话中之意便是要赶人了,族中人纷纷围住了他们,将其挡在门外 年轻人摸摸脑袋,又拎起脚边的篮子,略有歉意道:“没什么事,就是想收个徒弟,我看那孩子就挺好,想跟他多聊会儿。” “你们也不希望孩子一生下来就是送往战争去送死吧。”他的话直白而有力,击中了在场的每一位母亲的心 族中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孩子,有的早已战死沙场,有的早早便被敌人偷袭而死,不拼命学武,这样的地方,只会丢了性命 这一点她们再明白不过了,可就算这样,母亲还是鼓足了气势道:“哪位母亲是希望的?战争不停,世间便会一直如此,如果是坑蒙拐骗之人,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 “并非是!” 小少年躲在人群之中,他看见那个沉默不语的孩子忽然站了出来,出言反驳 “师父并非是坑蒙拐骗之人,他救了我。”他道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众人笑道,将他们迎了出去 年轻人被赶了出去,族中大门再次紧闭,族人没有闲的没事出去的习惯,闹剧结束便纷纷散了去,回自个家里看孩子 小少年觉得心里不舒服,扒着栅栏看着远处走着的二人 这一次他居然清晰的听见十几米远人的谈话,这让他心中砰跳不止 “师父为何非要演一出这戏?” 小少年听闻,心道不愧是骗子,砰乱的心跳逐渐平息下去 “提前见见,族人都是善良的。”年轻人晃了晃手中的篮子,掀开一个角:“一些盘缠和粮食,战乱年代愿意给出物资便已经很善良了,只是戒备心强。” “那一族全是女人和孩子。”小孩道:“一个真正能担事的都没有。” “那不然呢,你说男人都去哪里了?”年轻人道,敲了敲他的脑瓜:“再问这种蠢问题!” 小少年静静听着,直到他们的声音再也听不清楚,再看远处,早就没有影子了 他几步跑到母亲身边,要了匹马便要去追 “又要去何地?”母亲斥责他:“不好好练习,总跑去上山间做什么?” 小少年羞涩的红了脸,但他还是几步跃上马背,一拉缰绳,边跑边道:“我没去上山间。” “小骗子。”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一心只想着那早已走远的师徒二人,手中的缰绳越握越紧,心下的不安让他贴近了马背,催动着马儿跑的快些 再快些 他自称耳力惊人,幼时总靠它躲过母亲夜半的审查,那时他总睡不着,时不时都要拿出冰冷的短刀看上一看,无论是何人,他都听的一清二楚,风吹草动也难逃他耳朵 可此时他竟然听不见那对师徒的谈话声了 呼啸的风从他耳边刮过,这条路分明是刚刚他们离去的路,却越寻越乱 直到眼前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小少年终于勒住马,在马儿长长的嘶鸣声,他听到了一丝来自上山间的窸窣声 他垂眸看向泥地,前些日子刚下的春雨,以至于这山间处土壤都是泥泞的 而不远处,恰好有一条脚印延伸到山上,一大一小 马儿在泥地里难以行走,小少年果断跳下马,一浅一深的向上爬 上山间是个从古至今非常奇妙的地方,传闻这里住着的是远古时期仙族一脉,他们从不与外族交好,因为其本源就非常纯粹,不喜外人触碰 虽是传闻,但也有不少人见过,据说母亲大人便是如此,听闻她年轻时便来到过上山间,结识一好友,只是没多久,她便再也看不见上山间了 韩族是离上山间最近的一族,早在本源便是如此 身边的树木越加的茂密,小少年扶着一旁的枯树,再向前看去,刚刚的脚印到此为止了 眼前并非是茂密的树林,而是稀稀疏疏的,山顶一览无余,光秃秃的没什么特别的景象,他这些日子都是看着这样的山顶过来的 他伸出一手,在面前晃了晃,并未有异常 可再向前走去,只有他一人的脚印,那断掉的脚印并未出现 小少年泄了气,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冷意 冷意混着杀意,从脚底蔓延而上,这是他们习武之人常能觉察到的,可这次不同,杀意更甚,混着凛冬的雪,扑面而来 狂风四起,吹起的风沙朝他而来,小少年忙的挡住面部,枯叶和风沙往脸上吹去,本应回暖的天气竟越来越寒 直到他再次睁开眼,风沙不再,却是冰凉的雪点在他的脸颊,融化成水湿了满脸 再看脚下,那二人的脚印赫然出现在雪地上! 第170章 上山间 脚印复又出现,小少年愣了三愣,雀喜涌上心头,他一鼓作气踏着前方的脚印追了过去 这么些时日,他终于真正来到了上山间,眼前的景象同他平日里并不一样 一间又一间的茅草屋挨得极近,每间屋子的门都半敞着,小道错综复杂,而头顶就是云端,有一条小道直达云端之上,那云端内笼罩着的是另一座山峰 脚下的雪软绵绵的,走的远了也不觉寒,他挥舞着双手企图吸引这里人的注意 “喂!”他大喊道:“有人吗!” 他的声音绵延千里,直到回声,他都没听到有人回应 挨家挨户都有摆在门前的小桌,上面挂着一些小型面具,小少年盯着一个猫咪形状的面具久久愣神 人气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小少年走了会儿,这里许久没什么人了,连一丝人气也无 上山间用的是最原始的茅草搭建的屋子,木材都用来搭建栅栏,围了一圈,可栅栏内却不种庄稼,洁白无瑕的雪并没有刺骨的冷,小少年捧起一团雪,捏了个小雪球,朝着一间茅草屋扔去 这里的雪都是松散的,雪球飞到半空中便散了 他脚边甚至还有一个堆砌的小雪人,鼻子是石头摁上去的,不知是谁的手艺,还给它编了草帽扣在头上 小少年俯下身,捞起地上的雪在其旁边堆了个一模一样的,又拽下了两个珠子按在上面 这里似乎太安静了 小少年动了动耳朵,竟听不到一丝声音,他站起身,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 因为贪玩,他早已找不见刚刚的脚印,初来上山间,他的新奇劲还未过,兴奋的踏着软绵绵的雪钻入屋内 屋门敞着,桌子上落着雪,他伸手碰了碰还在冒气的茶杯,茶水竟还是温的 颇为奇妙,小少年眼睛亮了亮 难不成这儿人还没走远? 他探出脑袋看了眼直通山峰的小道,莫非是人们都在那儿? 正要离去,忽然眼睛被明亮之物照了一下,似是什么东西反射的光,走进了看去,才发觉是个碎镜 小少年捡起镜子,可破碎的镜面还缺了一块,他四下寻了良久都未寻到,便走到雪下想要看清自己 这一看,他只觉得毛骨悚然,手中的镜子脱落砸在雪里,他浑然未觉,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场景 那镜子根本映不出他的脸! 小少年再次将那镜子捡了起来,镜子中倒映出他的身形,五官却始终模糊 他张了张嘴,镜子却根本映不出他的面容 现在镜中的自己,就是一个没有脸的怪物! “你在干什么?” “啊啊!!”小少年忽地将手中的镜子丢了出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才看清原来是那对师徒中的小徒弟 孩童眉目温和尚好,皮肤略显苍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礼貌伸出手要搀他,被小少年慌乱中打开:“先不要碰我!” “为何?”孩童不解道:“你分明是吓得站不起来了。” “胡说!”小少年连忙站起来,又蹦又跳道:“我只是被你吓了一跳,谁叫你出现在我身后,无声无息!” “我声音已经很大了,是你警觉性不高。”孩童无奈道,指着雪地里躺着的镜子:“那镜子有何不同?” 小少年细心捡起镜子,用袖口擦净上面的雪:“就是个破镜子,没什么不同。” “哦。”孩童不再追问,继续朝着下一间屋子走去 小少年心底起疑,将镜子塞入怀中便追了过去,只是没追多远便被人喝止 “你可以去查下一间屋子。”孩童道:“这间我正在检查。” 小少年问道:“要寻什么?” “一些神器,免流入世间。”孩童道:“刚刚的镜子就是其中一个。” “哦......哦......”小少年隔着衣衫摸了把镜子,心里有些悸动:“这算是神器。” “别想偷拿。”孩童警告道:“师父说那样不好。” 小少年尴尬的笑了笑:“我才没想偷拿。”说罢,他顺手从栅栏上拽下来个类似针的东西,又有点像冬日里常见的冰柱:“那这个呢?” 孩童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你从何处找来的?” 小少年惊讶道:“这个东西?”他顺手一丢,那针一下子扎入身旁的树木之中:“刚刚就扎在附近。” “这附近一直都有这样的针,是你眼力不好。”小少年弯了弯唇道:“别告诉我这个也是神器。” “不是。”孩童看着年纪尚小,但神情却不像个孩子,他走到小少年面前拔出那枚针:“这是灵针,仙族起内讧,族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内讧这个词小少年听过无数次,父亲曾说过许多族的灭亡并非是无穷无尽的战争,而是族中的内讧,是最容易灭掉一整个大族群 人与人之间最可怕的就是不团结,手足自相残杀 “父亲曾说,灭掉一个族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离心。”小少年道:“仙族也是如此吗?” “去年冬日就差不多死光了。”孩童道 “什么意思。”小少年忽然心一梗,眼眶簌的红了起来:“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孩童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手中的灵针刺伤了自己,血珠一下就渗了出来,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有认识的人?” 小少年木然的点了下头 “我、我师父。”孩童有些无措,指了指天:“我师父在上面,你去寻他、他应该会告诉你。” “好。”小少年事不宜迟,赶忙道谢便朝着那条小道跑去,他跑的飞快,将身后的孩童甩的远远的 可跑着跑着,他忽然停了下来,不为别的 前面忽然出现了断崖,他足下一软,一团雪被他蹬下了山崖,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脚下有多深 原来刚刚那条通天小道都是视觉造成的假象,初入上山间那个角度看是一条小道 可真正走近了才发觉,这哪是通天小道,若是真不管不顾顺着走去,只会走向摔死的地步 “你、你......”孩童忙追了上来,揪住他的衣袖:“别去了,上面全死了。” 小少年像是被触及到什么雷点,猛然回头,一把将他推到雪地上:“什么死不死的,你觉得死是一件无所谓的事吗?” 说到这里,他胸中忽然多了股无名火,看着地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孩童,大吼道:“战乱时期的确战死的人很多,总是把死挂在嘴边,真以为自己是仙人,连悲天悯人都做不到,何谈仙族?” “战死的人值得敬畏,被杀的人也值得惋惜,你这样.......”小少年指着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这样!我不觉得你很厉害!” 孩童一愣 “就算你是仙族又怎样,对别人的性命就是挂在嘴边的啊!都死了,去年冬日都死了!搞得你觉得别人的命不是命似的!” “我还以为你们是多厉害的人,原来是来上山间偷神器的强盗!”小少年说完,看见孩童垂目坐在雪地上不语,这才捂住嘴,连忙搀扶他起身 “不是强盗。”孩童忽然道,一把抓住他的袖口:“我们不是......” “强盗。”他一字一顿道:“师父不是强盗,只是没救下他们。” 小少年看着他的模样,一时间竟失了语,刚刚极为愤怒的话一瞬间变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内疚 “别吵了!”忽然头顶上传来怒吼,两人这才分开朝天上望去,只见刚刚那个年轻人忽然从云层中一跃而下 高耸入云的山峰他竟毫不迟疑地跳下,落地无声,怕是真会轻功! 小少年被此景吓了一跳,摸了摸鼻子有些尬然 年轻人落地无声,身上却是受了重伤,无数灵针刺入他体内,他面不改色的一个个拔掉,任凭鲜血流淌,他也是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小少年道:“你怎么来的?” “就......走进来......”小少年心虚道:“只许你们进,不许我进?” 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缘分。” “叫什么?”他又问道 “姓韩。”小少年答道 “名呢?” “不能说。” “来做什么?” “寻人。” “寻谁?” 小少年被问的难过,不再吭声 “我要上去。”他道:“您能带我上去吗?” 年轻人一摊手:“你看我这样能上吗?你从这崖边跳下,说不准就上去了。”说罢他用下巴点了点深不见底的断崖:“跳下去直接就上天了。” 小少年咬牙道:“没见过你这样的。” “那我可没办法。”年轻人耸耸肩:“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帮的,除非你下去替我摘下那株莲花。” “莲花?”小少年凑近过去,探身一瞧,果真在崖边看见一朵逆生长的白莲,风一吹摇摇欲坠,像极了孑然一身的小仙人,花瓣纷纷散开,生的极动人 “那花长在险境,我可从来不逼迫小孩,想去就去,不去也不强求。”年轻人手指捻住那刺骨的灵针,稍一用力便碎了:“你也见到我这副模样了,上面的确有人不错,但都无力回天,我劝你就算上去也无用,万一你就失手下去,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如果你想见的人不是很重要,我劝你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年轻人劝了会儿,看着无动于衷的小少年,拍了拍身旁的孩童 孩童知意走上去,一把拉住小少年的衣袖:“兄长,莫要去了。” 小少年心思全然不在上面,只是俯身盯着那朵摇曳的白莲,忽然道:“的确不是很重要。” 孩童半抱住他的胳膊唤道:“快回去吧,莫要纠结了。” “可如果我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呢?”小少年缓缓将衣袖从孩童手里抽出来,一字一顿的道:“感谢指点,仙人。” 年轻人忽地笑了,一招手,孩童吧嗒吧嗒的跑了过去,他将孩童按在怀里,托着他的脸笑道:“怎么发现的?” “因为你们没有声音。”小少年回答道:“我不相信世界是寂静无声的,无论是上山间也不该如此。” “从进来开始,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声音,何谈山峰之上有人?” 年轻人摸摸下巴咂然道:“也算是个道理。” “仙人,你叫什么?”小少年道,一步一步后退到崖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若是死了,就变成厉鬼索你命。” 年轻人笑眯眯看着他,半撑着下巴道:“我名齐静水,我的命不值钱,随便索。” 话音刚落,小少年转身跳了下去 第171章 族 齐静水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没有惊心动魄的环节,也没有视死如归的落寞,更没有为一人而心甘情愿的执念 人便是这样,哪有跟话本中写的那么惊心动魄,不过是作出一个小小的抉择罢了 “阿恒你过去看一眼,那孩子怎么样了?” 他怀中的小孩瞬间直起身子,探头探脑的朝下望去 “师父。”他恍然的抓起一团雪,顺手丢了下去,看着雪在空中散成了花:“花没了。” 齐静水却道:“他不会死。” “所谓的上山间,不过是上一代人制造的与世隔绝的幻境罢了。” 孩童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山崖,刚刚绽放的白莲赫然只剩下一段根茎了,清晰的断痕在空中摇晃,像是在昭告世界它的灭亡 再抬头望这大千世界,明明如此静谧美好的上山间一瞬间分崩离析,头顶的山峰不断支离破碎,草木化作烂泥,朽木化作人骨,堆砌在脚边 回头望去,齐静水手中捧着一把洁白的雪,他木然的眨了眨眼,将手指摊开,那洁白的雪瞬间化为了血红的血水,从指缝间流淌 “仙人曾告知我,上山间是他爱人的故乡。”他道 他们的衣摆上沾了数不清的血迹,脚下踏着的是蜿蜒的血路,齐静水拍拍他的脑袋道:“东西都找全了吗?” “还差几个。”孩童道:“怕是被幸存者带去凡间了。” “无碍。”齐静水朝着下山路前去,眼前的景象活脱脱大变,每家每户挂着的面具赫然变成了头颅,雪白的发丝融入血中,可原先这儿还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我倒是觉得你还有修炼无情道的天赋的。”齐静水笑哈哈的将满手的血抹在他脸上,不顾孩童的反对,对着他那张小脸又掐又拽:“又悟到什么,领悟还挺快哈哈哈哈!” 孩童任凭他触碰,脚下却乱了,一下子摔在一个雪人身上,活生生的压扁了个雪人 齐静水刚要被他这副蠢样逗笑,却忽然看清雪人的模样,面色大变:“卧槽,快救人!” “什么?”孩童被吓了一跳,身下压扁的的确是真正的雪,可奇怪的是这里怎么还会有雪 幻术解开的一瞬间,两人如释重负的胡闹了起来,全然没注意这里唯一怪异的景象———这间茅草屋旁竟然还堆着两个雪人 齐静水可没管他的惊讶,伸出手就开始刨这个瘦小的雪人,一边刨一边道:“你没看见这雪人里面还埋着人那!蠢死了!” “你不也没看见?”孩童被冷不丁的骂了一顿,忍不住吐槽道,但话虽如此,他还是跟着齐静水一起救人 叮! 孩童刚站起来便忽地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揉着屁股捡起来俩珠子:“这是什么?” 齐静水刚把人救出来,因为皮肤白皙融为雪中,所以这个位置的确是绝佳的藏身之处,从上山间出事到现如今,想必已经埋入数日了 人一出来他便开始掐人中,从包中抽出一把银针开始一一试探 “你这行吗?”孩童忍不住问 “怎么不行,好歹会个一点,总比没有强。”齐静水按住他的话头:“你怎么不学。” “你不教。” “我这狗屁土方法可不能误人子弟。”齐静水道,不知是哪根针触碰到了哪个穴位,身下本来停止呼吸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大口喘着气,睫毛上的冰晶簌簌而落 “瞧,我说是假死吧!”齐静水连忙扶起她,又用力拍了拍:“要敬畏生命,真是够顽强的。” 孩童一眨不眨的望着二人,半晌开口道:“我懂了。” 齐静水低低的笑道:“懂个屁。” 耳边传来簌簌声,孩童忽地扭头过去,没等他看清是谁,一朵花扑面砸了过来,吓得他抱紧了花不敢吭声 犹如恶鬼索命,面前的小少年仿佛从地狱中爬上来,他拖着腿缓步而来,乌发高高束起,少年公子模样俊朗却满身伤痕,眼眸从狠厉逐渐柔和了下来:“你要的花。” 齐静水偏头笑了下,拍了拍手道:“万幸,还活着。” “我不会死。”他咬着牙道:“就是断了条腿,这种高度我才不会死。” 说罢,他的目光便悄声移走,悄悄挺直了腰板,站直了些许:“雪人?” “你还活着。”他眉梢间染上了些喜色,左右瞧了瞧:“好久不见,之尹。” “认识。”齐静水笑眯眯的拍了拍女孩的头发:“你说的寻人便是她?” 小少年瞬间失了神,张口道:“不知道。” 齐静水忽地乐了:“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哪还有不知道的道理?” 女孩缓慢的眨了下眼,手边的铃铛被她晃的响了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盯着孩童手里的珠子笑道:“谁会将平安玉珠扣下来当雪人眼睛?” 小少年连忙把那珠子拿了过来,串到了自己的脖颈上:“我以为......我以为逝者已去,平安保佑......” 齐静水却是发现了什么:“你一早便发觉里面有人?” “没有呼吸和心跳,不忍再侮辱逝者。”小少年顿了顿:“这是母亲教我的道理。” 上山间幻境即是那朵生在悬崖峭壁上的白莲,白莲被毁,幻境也便不复存在,午夜时分他们才回到韩族,直到族铃敲响,父亲披着铠甲而来 而齐静水有意向韩族交好,他拿出了十足的诚意,那是一本功法上册 父亲也让母亲去取了秘籍,恰好是同本功法的下册 “你是我韩族流落在外的族人?”父亲问道 “不。”齐静水笑道:“我姓齐,齐静水,非韩族内人。” 小少年紧紧攥着那冷若冰霜的手,眼珠不停的转来转去,不安分的乱看,最终实在敌不过睡意,便靠着她睡了去 齐静水便留在韩族多年,平时便浅学功法传述他们这些小孩剑法,但他分明武功高强,却丝毫不肯参加战争 用他话便是不想沦入世间洪流之中,可小少年并不明白 战争的日子他便随着父亲的队伍去跋山涉水帮扶顾族,每次都是九死一生,但好歹还活着 顾族从原先的商户小族也不断的站了起来,成为了这世间洪流中的高林 “现在家家户户都修仙,不知道从哪传来的。”父亲牵着若雪道,若雪在这战争风霜中年迈了些许,但仍精神抖擞的嘶鸣一声以示军气:“顾家那儿子,不知从哪得来的宝贝扇子,喜滋滋的不行。” 少年早就身高如抽条般长,个头逐渐追了上来,他身披铠甲,漠然的擦着那把短刃:“幸好是友军,那宝扇恐怕是上山间来的神器。” 经那日起,韩族派人又去上山间查看,八百里血流成河,死状惨烈,无一人幸免,上山间失了幻术便裸露给凡人,父亲命人将他们掩埋立墓,给亡命之人寻了个好去处 “阿兄,你为何一直留着这短刃。”韩落川用长刀刮了下他手中的短刃:“我记得小时候你就拿着,宝贝的很。” 少年看着曾经的幼弟,默默将短刃收了起来,除去曾经那副天真烂漫,上过战场之人身上便多了几分杀气,尤其是他这幼弟,杀人不眨眼,手下不留情,仿佛是他韩族养的一匹野狼 短短时日,竟成长飞快,父亲最疼爱他,是个做家主的好料子 “救过命的东西,不能说丢就丢。”少年言简意赅道,他话音刚落,身旁的人便拆穿了他: “当时崖边便是用的它吗?” “齐恒,你话真多。”少年瞬间拿起长刀吓唬似的比划了两下,齐恒稳稳接招,两人斗的难舍难分。最终以少年身高险胜 两人斗的是同一种剑法,师出同门自然难论高低 而少年正是将刀法和此剑法融合,总是打的齐恒一个措手不及 齐静水总说他这个人,太容易变通,总是随性,却难得重情义 “‘执’这一字你记下,若是认定下来的事,切不可随意。”齐静水总是那副懒散样,可说出的话却总是很有道理 “做什么总是心慈手软,每次都是马上要得手了,你那慈悲心总是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齐恒抹了把唇角的血,有些气恼道:“明明是师兄,你还不做个榜样。” “今天亦是如此,要不是阿姐趁乱杀了他,若是让那间谍潜入我族,后果不堪设想。”韩落川也道:“兄长,你总得替我族着想。” 少年摸了摸长刀,他配有两把,最擅长的是耍双刀,可战场却不便于他用两把,跟了齐静水后便开始着重练剑,刀剑之间总有相似之处,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正要说什么,父亲却抬手叫了停,他们一行人继续随行而上,此行是去徒步去另一族交好,与沈族的仗打了又打,每次打仗的缘由都奇奇怪怪,不是因为韩族人偷走对方一串葡萄,就是因为沈族人言语刺激了对方 总之,每场仗都很莫名其妙 谈和交好一事何能容易,少年心下明白,父亲此次前往也是不想再战了 谁又想再打十几年仗呢?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祖祖辈辈都在战场上度日,圈地为族,占宅为家,好容易才从这浩大的江湖中站稳一袭之地 从他祖爷那辈起便有了‘族’,将大半中原划为韩,行事的商户便为顾,其他小族大部分都挤居在另一处,战事频繁,哪一族落后,便会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 “你叫我哥兄长,我唤他什么?” “你也唤他兄长。” “靠,不行。哪有这道理,你先改口。” “你也可以叫我兄长。” “想得美。” 两个人声,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声线平淡,少年走在两人前方,只是听着他们动口,还未有兵戈相见之时,心里便痒痒的 齐恒向来是温和的个性,就是被气极了,也不会真的跟人吵 但韩落川不同,一点就着,能让他温柔说话的人没有几个 两人偶尔拌嘴,但战场时总是默契,韩落川一边恶毒的咒骂,一边动手跟切菜一般,而齐恒总是小小的气他一下,然后一心扑在战斗中,全然不管韩落川如何说 上过学堂之人就是不同 少年动了动耳朵,有些为难的摸一下冲进他怀里的脑袋,韩落川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边叫着一边跑他身边去,还饶有得意的吐了吐舌头 齐恒全然不管他,反而讽刺他小孩子脾气,气得韩落川再次炸起,两人卸了武器扭打在一团,好不热闹 “原先都是我和兄长去送信纸,怪你!” “是你没能力,出任务都是师兄,你太拖后腿了。”齐恒被揪住领子,眼眸一瞥不屑道 “哈!笑死了,现在我这不是来出任务了?昨日我可是杀了有14个!”韩落川压在他身上,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斗的开心,很快落在了队伍后面,直到队伍走远这才茫然的抬起头 入目却是少年没什么神情的面容,少年身高一下拔高,两人比他稍矮半头,韩落川一直不解他常常束起头发,觉得他很娘 所以他便给自己扎了个低尾 齐恒一把揪住他脑后的小辫,疼的他叫嗷嗷直叫 但看久了却发现,他自己的才是最娘的 “闹够了?”少年问道,没什么脾气:“闹够了就走吧。” 齐恒一下便听出话中不妙,立马直起身子道:“去哪?” 韩落川却是没明白,马上爬起来甩了甩被揪乱的辫子:“还能去哪?掉队了!” 他刚要走,便被少年一把薅住了小辫,痛的他哇哇大叫 “我送你们回去。”少年一把将韩落川拎了回来:“谈和那边不用去了。” 齐恒:“!!!” 韩落川:“!!!” 第172章 人间道 “兄长!”韩落川气急败坏,又耐着性子道:“莫要生气了,我跟他不过斗得是嘴上功夫,未伤及感情,父亲带我们去沈族是要谈和的,不去的话又怎么行?” 齐恒速走到韩落川身边,孩子气的顶了一下他的手:“兄长,此事是父亲决定的?” 韩落川不服气的从后方踹了他一脚:“你叫什么兄长,这是我兄长。” 齐恒毫不在意:“也是我师兄,我唤声兄长不可?” “不可不可不可!” “兄长兄长兄长!” 少年一手一个,将两个人的脑袋按在怀里,俩人被按住后脖颈都不消停,隔着一个人也要吵一下 说起来本应该是谁先入门谁才是师兄,但收徒那日齐静水喝的烂醉,抱着酒罐不松手,酒水浇了他一身,拉着齐恒便要他叫人师兄 但不知为何齐恒这个座下大弟子竟非常赞同,并软软糯糯的叫了他一声兄长 一定是这样!一对早有预谋的师徒! 少年沉默的叹了口气,二指在两人的穴上一点,瞬间便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不要吵。”他道:“我听到有大支队伍朝着西方过去了,想回去看看。” 他左右看见齐恒眼眸闪了闪,似乎是也听见了,便伸手解了他的穴 见齐恒被解开了,韩落川不乐意的扭了起来,轻哼了声 “有一股烧焦的味道。”齐恒掩了掩口鼻:“一早我便闻到了,但并不知在何处。” 两人意见一致,便速速赶路回去 路上韩落川几次哼哼,但没任何办法,直到快到韩族领地时,他终于自己解开术法 “小爷我可不是吃素的,我还以为解穴有多难呢。”他哼道:“就是、累点。” 解穴的确费功夫,但韩落川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凡人,齐静水并未教过他灵力运转 齐恒眼眸暗了暗,没搭腔 齐恒不反驳,韩落川的骄傲程度一涨再涨,哼着小曲便朝着族内跑去:“阿姐!阿母!我回来了!” 不等他跑到族内去,忽然止住了脚步,刷的一声拔出长刀,像一只警惕的猫,瞬间弓背立耳,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屋内的光亮处 “不对劲。”他冷冷道,神色俨然凌厉 他话音刚落,眼前闪过俩黑影,齐恒握紧剑柄便朝内冲去,还不忘落下一句:“愣着干什么呢?” 韩落川跺跺脚,懊恼刚刚的停顿,紧握长刀便冲了进去 族长的住宅向来住在最外围,每日有阿乾叔和齐静水守着,除去齐静水喝酒的日子,平日里都在边境巡逻 可今日却看不见人,家里还亮光 少年是最先冲入屋内的,他刚掀开帘子便赫然被人撞了去,血腥味扑面而来,俩人险些摔倒在一起,长剑被人震飞了去 韩之尹摔了手中的剑,也不顾身上的伤,伸手便抽出了少年身佩的长刀,迎面便刺中了袭击者的胸口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已经死了,他只得上前揭开此人的面纱 齐恒和韩落川姗姗来迟,齐恒神色不对,径直往楼上冲去 韩落川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朝上跑 看清是何族后,少年扯下这人的族徽,道:“是萧族的人。” 他正要问去,一转身却发现韩之尹早已靠在门边一动不动,手心下按着的伤口涓涓流下,沾着那如雪般的头发,她轻声道:“是萧族的人。” 少年瞳孔一缩,此情此景又仿若是那日,他翻找出身上常备的绷带,两下便给人包扎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之尹从上山间下来后便随了韩族的姓,她也不肯说曾姓,父亲从不强求,将她看作自家人 他哑了声,道:“我听见了。” 顷刻间,他觉得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忽地塌了,但他只是这样抓着韩之尹的手,眼前一片黑暗 他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 紧接着,楼上传来韩落川凄厉的大叫,仿佛是在踢什么东西,砸在墙面上咚咚直响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听不到楼上的咚咚声了,他抬眸却看见韩之尹悄悄掉着眼泪 “别哭了。”他哑然道,伸出手却不知如何是好,将手上的血擦在身上,这才替她抹去泪 “也不要自责。”他道 少年沉默的站起身,拿起长刀,看着地上拖拽的血迹,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大脑空空 明明这个时候,他应该想好对策的 他听见了凄厉的哀嚎声,也听见了不远处的队伍,脚下踩着的不知是家人的还是敌人的血,身后是无数的族人 “兄长,我刚刚传信给族长,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齐恒在他身旁,轻声道 “落川呢?”他道 “受不住,撞晕了。”齐恒忽然抽了口气:“他看到了,然后发疯似地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师父呢?”他像是寻求救命稻草,问道 “联系不上。” “阿乾叔呢?” “不知。” 他仿若未闻,韩族向来很强,近几年都未有人能真正伤他们的人,刀子不挨在他身上,他永远都不知道疼 这样的日子让他忘却了原来,他们正身处于战争时代 他想落泪,可他不敢 耳边的行路声越来越近,他痛恨般的拿起短刃,一刀下去,一只耳朵落在他掌心,鲜血淋漓,顺着他俊秀的面容淌下 “别再吵了!别再吵了!”他痛恨的大叫,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漆黑的眸子沁了血,在黑暗中发出弱弱的光 可这丝毫没阻断他耳边的马蹄声,反而如鬼魅般钻入脑中,刺痛着他的神经 鲜血和泪一起流下,死亡的恐惧压倒了少年的脊背,纵然他敌战场无数,也没有一丝一毫冲上楼去的勇气 他听到母亲的求饶声,又听见了幼弟的呼唤,也听到了韩落川的崩溃声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人从楼下杀了他的家人,血迹横流,人死是一瞬的事,根本发不出什么动静,有的只剩下体内源源不断流出地鲜血述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就是因为他全都听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他终于明白,没有毫无意义的仗,所有的战争都是心中所起的憎恨,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憎恶,将这世间搅得永无宁日 可人怎么会轻易消散心中的恶意,见过至亲至爱人死于面前,不去报仇又怎解心中的憎 人,就是这样令人痛恨又无奈! 少年跪在地上,握紧了手中刺入地下的长刀,仿佛是应了齐静水的话 山水之物,从不会多显露,细水长流,山脉难移,可一旦真的等细水汇成江海,高山哗然而动,那一切便有了出头之日 齐恒捂住口鼻,这里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忽然,他嗅到了一丝“道”的味道 “你跟他们可不同,你是我精挑细选的孩子。”齐静水摸摸他的脑袋,抬高他的下巴,一边欣赏一边笑道:“这有什么可哭的,你师兄一看便是拿剑的好料子,你师姐也是个修炼鬼才,你跟他们不一样,打输了而已,哭的脸都花了。” “那我有什么、什么不同。”他小声啜泣道:“我来的比他们早,师父你什么都不教我,你偷偷、偷偷的教师姐读诗书,偷偷的教、教师兄如何将刀法融入百溯剑法。” “我诗书、书也背不过师姐,打、打也打不过师兄......” “师父你骗人,你说你教我的够多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学到。” “不是、是你精挑细选的孩子......是我、我自己找、找上门的......” 他竟越说越委屈,趴在齐静水腿上嚎啕大哭,满腹的委屈都抖出来,小身板一抽一抽的,眼泪都浸湿了他的衣袖 齐静水却是被他这副蠢样逗得哈哈大笑,一边贱兮兮的笑,一边替这只“小白狐狸”顺毛 “你还记得为师为什么要取‘恒’字作你名吗?” 齐恒哭的不行,听闻道:“师父又要转移话题,我不会、会再上当了。” 嘴上说着,他又不甘心道:“是因为我追你的持之以恒,你无奈收下了我。” “错!” 齐静水摸着他的脑袋,厉声道:“什么脑袋,榆木脑袋,这种话也能想的到。” “天道乃神圣之道,可世间之道都逃脱不了一个‘恒’字。我取恒字作你名,你便懂得,你是天之道的因果之人,是明白天道之人。”齐静水笑嘻嘻道:“我这么说,你可听的懂?” “不懂。” “蠢小子。”他气笑了,道:“蠢材!” “臭小子,你自己拿着那读诗书的学费去了学堂,那本是我给你师姐的,你倒好,从岳名到之尹,我实在没想到是,他们全都如此疼惜你,你去了学堂,还怪我教你师姐读书。” *** 心脏忽然开始疯狂跳动,齐恒一瞬捂住心口,眼眶忽的红了,他向来觉得很难与别人共情,此刻却发现他竟然为此落泪 他也是个有情之人,在看到少年亲手将自己的耳朵割下,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道”的味道越来越浓,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 齐恒很难说,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便是因果的味道,是心有余悸的感觉,是悲凉无力的心情,是渗人心魄的冷空气 几乎是下意识间,他一把将靠在门边的韩之尹捞了过来,用尽力气向上逃去 轰! 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开,韩之尹惊醒般睁开双眸,齐恒心有余悸的被这铺天盖地的雷劫震得坐在了地上 这便是......雷劫 齐恒双眸微微睁大,雷鸣混着血肉撕裂的声音又带着少年凄惨的叫声混声而来,这足以让他心脏猛地一搅 师父说的没错,他们之中,最先悟道的一定是....... 仿若远古的词汇,又像是幼时母亲的歌谣,齐恒竟奇异般的听到了什么,他受到这声音的吸引,狼狈的朝雷劫之中的少年爬去 一丝雷劫落在了他的身上,痛的他瞬间倒地,握着雷劫钻入的手倒抽冷气 “人间.......人间......”齐恒呢喃着,直到少年身上的雷劫结束,他身上的雷才算完,此时他几乎脱力,被韩之尹拖起来输入灵力稳住心脉: “人间道,这是人间道。”他竭力挤出声音:“我听到了天道的声音,兄长修的是人间道,我看到了他的因果......”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看见了站立起来的少年,此时再看他受伤的耳朵,如新生般恢复如初,身形似乎也有力了不少,他将长刀从地里拔出,丢到了一边 “原来这是人间道。”少年缓缓道,掌心汇聚着熊熊灵力,他整个人滚烫无比,只是伸手贴在木制的墙壁上,便隐约闻到烧焦的气息:“我好像明白什么是灵力了。” “原来是这样。”少年摊开手指,看着那跳动的火苗:“不是悟道了才有灵力,而是本就有灵力。” “人间道,不是我选了它。”他道:“是天选了我。” 齐恒瞳孔一缩 第173章 迎敌 “家主不擅下棋,怎么今日有功夫陪人下棋玩了?” 齐静水低低的笑着,手指踢开他一个棋子:“这位置可不对,让你一步。” 被取笑的父亲忽的尴尬起来,他谨慎的捡起那个小卒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讪讪道:“只会一点,但也别让我啊。” 齐静水闲的无聊,连忙答应他:“当然,我一步都不会让的。” “这才对嘛,我也是来向你讨教。”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齐静水打了个哈欠,倪眼看见一处出路,连忙拿着自己的棋子追了上去:“再不跑我就要吃了。” 男人挽起袖口,认真了起来:“这可怎么办?” 纵观棋局,虽然是齐静水落了下风,但他手下仍有重要的棋子为他冲锋陷阵,不重要的棋子一概被他吞吃———与其说是吞吃,不如说是齐静水又偷偷让了他 “族长大人,您有事就直说了吧,我可不是个会猜女孩子心事的人。”齐静水侧靠在棋盘旁,手里颠着两个小卒,打趣道:“韩族人向来长相俊秀,男女老少皆有族内风范,有些雌雄莫辨,可我看那人却不一样。” 男人心下一惊,也是被齐静水打趣了一番,有些尬然道:“你说阿乾?他确实不是我族人,是当年我父亲救下的孩子,他当时小,便不记得自己是哪族人了。” 齐静水笑道:“那跟着韩族杀伐了这么多年,万一杀了自己的族人呢?心下不憎恶?” 男人挪动手下棋子:“怎么会,韩族待他那么好,他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事的。” “这么说......”齐静水不紧不慢的吃掉他的棋子:“他已经知道了?不担心吗族长大人。” “我视他为手足,他什么样我最明白,先生还是别操心了。”族长大人被他这么一说自然气恼,转头又看见了被吃掉了棋子,连连叹气 大意了 “这一步叫沉冤昭雪。”齐静水按住他的棋子道:“为你刚刚吃我的部下报仇。” “失算了,叫你吞了个重要棋子,这可是我的右手。” “我静水可是个记仇的人,族长大人,您觉得这为其报仇的棋子,像谁?” 族长仔细看了看两方棋子,纳闷道:“像谁?” “像不像您的二儿子,落川。” “说到这个。”族长大人认真了起来,不复刚刚的神情:“你肯定也猜到了,落川是个难得的天才,为何你迟迟不肯收他为徒,他为了让你看重他,每日都要练刀,就是为了让你能看他一眼。” “恕我直言,我齐静水只是个剑客,跟刀没什么关系。” “实话说,落川不比岳名更有天赋,武力过人,若你能收他,韩族一统指日可待......”族长大人不依不饶,忽然面前的齐静水发出一阵怪叫,他追声看去,只见他又一个棋子被吞了去 齐静水怪叫道:“如果按兵不动的话,将军!” 他哈哈大笑,却忽然见族长大人面色沉了下来,他连忙挥去了刚刚的闲闹心———他早就知道下棋只是幌子了 “我和落川没什么缘分,我齐静水收的徒弟有一个共性,不知族长大人发现了?” “什么?” “齐恒那小子虽面上无情无色,但实际上心肠敏感的不行,有的时候还会自己去树下掉眼泪,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我却看得见。” “韩之尹虽是上山间投靠韩族而来,但实际上赤胆忠心,看似笑颜如花,却是一个难得冷清的美人,认准了谁,就会一直追随下去,心思也多,有那股疯劲,又足够冷静。” “您觉得她......如何?” 族长大人盯着那被将军的棋子道:“可惜,是女孩子。” 齐静水眉心一跳 “岳名呢?” “他啊......”齐静水缓缓的,从盘里捉来个樱桃放入口中:“悟性不错,沉稳的住也容易犯急,重情重义又容易被骗,心思深沉又孩子气,最适合修我行。” “那落川为何不行?” “他?”齐静水抚乱了棋局,对面人不喜再玩,他也没了兴致,转身便离开了 “他就是个小疯子。”临走前,他顺手灭了这屋内的火烛:“牵不住,也坐不住。” 屋内顿时黑了下来 族内寂静无声,少年推开了屋门,这一刻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他体内翻滚,他终于明悟了———一旦破了这个壁垒,使用灵力便得心应手 他丢弃了手中的长刀,脑海中翻涌着那套完整的剑法 曾经齐静水教他那所有的招数,仿佛一下子打通任通二脉般,原先怎么学也不明白,明明是同样的动作却就是做不出那样的效果,反观韩之尹,在这方面完全如天才般明悟 脚下正躺着韩之尹的佩剑,他小心的捡起来擦拭着,此时这剑在手中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他从不用剑,被齐静水骂了也依旧拿着常备的刀 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再抬眸看去 族外正蹲守着无数人马,他们手持弓箭,朝天射去 “放箭!” 思绪沉寂了不过半秒,少年瞬间全身燃起烈火,如同一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此时就差炸开了 他正准备烧死这些不知好歹的人,却忽然被人像是浇了一头冷水,身上的焰火赫然灭了下去,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少年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韩之尹一手搭在他肩上,源源不断地冷气从她身上散发出,灵力顺着她的手钻入体内,少年满心怒火被浇了个灭 “冷静点。”她那样说着,手从肩上落下,两手按在地下 再次站起,地动山摇,以韩之尹为中心,向外围有十几里延伸,一道长而汹涌的水墙听她号令,从地面升到空中,以一个半包围的形式完完全全笼罩了整个族! 此水浩瀚,竟让人忍不住发软,铺天盖地的包围了整个族 韩族的范围很大,可这水却还能更大!更强! 柔软无力的水在灵力的驱动下,不过半秒的功夫便盖住了月光,那汹涌落下的箭雨根本钻入不进,被这流动性极强的水带着滑了下去 少年这才面红,若非是韩之尹阻止,无穷无尽的火焰只会引得全族都燃烧起来 他侧过脸去看,韩之尹正全部精力去催动术法,完全顾不上看他 手腕上的那串银铃不住发出颤抖的声响,提醒着所有人 “对面有多少人马?” 少年被忽然问住,静下心去听,这一听才雀喜道:“大概八百人,几乎全出动了。” “还行。” 忽然水墙急速下坠,少年不暇思索,瞬间燃起灵力,火焰直冲上那铺天的水墙 正所谓水火不容,若是水足够大,那么就算是再烫人的火焰也毫无办法 但这不同,火焰轻松将其化解,蒸腾起无穷尽的水雾,一瞬间的功夫便将脚下的土地染上了一层浓厚的雾气 “我殿后。”齐恒忽然出现在二人身后,轻声道 与此同时两人身边多出了两匹马,少年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将韩之尹拽向马匹:“身子压低,牵着缰绳不要怕。” 韩之尹看着手中的绳子,没说话,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 只听马儿嘶鸣一声,她整个人便冲锋了上去 少年也紧随其后 雾气之中他似乎看的更清晰了,自从登上一个境界后,他这才发现自己与凡人的区别,眼下那骑马身披铠甲之人,手中的刀剑如同放慢般,他只是将剑一挑便轻松化了对方的攻势 斩杀数人后,他几乎杀红了眼,但也并未真的下死手,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的人并非是他刺入死穴,而是被千千万万双马蹄践踏而亡 他疯,韩之尹更疯 少年抬眸望去,韩之尹就像是一支雪白的弓箭,所过之处万箭穿心,马匹被她很好的控制,手中的剑迅速削去了敌人的头颅 溅洒的血液泼在她的衣襟上,发丝上,她唯有眼眸是漆黑的,却是跟换上了一身红衣,宛如暗夜中红衣鬼魅,她握紧缰绳一跃,手中锋利的剑刃瞬间刺入人的心脏 众人见首领被刺,连忙倒头追去,却是根本晚了一步,韩之尹将手中的剑一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她却没什么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本该就死的死人 身后之人想要偷袭她,却忽然说不出声了 因为他的喉咙被人一剑刺穿,少年冷着脸,剑锋一转便断人性命 杀穿了这队伍,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那些刚冲入族内的人便入了齐恒的阵法,风沙石叶,各个成为了杀人利器,将卷入阵法中的人马纷纷砸晕,杀死 那些险些躲过一劫的人,也在他的剑下失了性命 他们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妙,纷纷调头逃去,少年正要阻拦,紧接着更加汹涌的人潮向这边而来 正是父亲的人马,他们速速朝族内赶来,将这些欲逃之人兜住,这下是真无翻天之力了 少年难得轻叹了口气,一翻身从马背而下,他落在地面上,轻扶着韩之尹下马 两人回眸看着满地的鲜血,没有罪恶,甚至没有羞愧,看着百人尸,踏着千万血 心中只剩下了如释重负 “疼吗?” 少年一怔,背上这才传来尖锐的疼痛,他铠甲都没卸,竟不知何时背后刺入了一柄箭,箭羽一碰便钻心的痛 “痛死了。”他缓缓道,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他手上或许是血或许是泪,融在一起黏黏的,脸上也潮湿一片,他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卸下的甲,头发也贴在脸上,好不狼狈 “好痛啊......真的好痛......” 反观韩之尹,身上并没什么伤,更是连甲都无 少年想,若非她是女子身,应该也是位骁勇善战的英雄 “我恨这世,我好恨。” 他哽咽出声,如果世间太平,他也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若非他曾享受过大族的安逸,战争的残酷才更令人深入人心 “我失去了母亲。”他悲痛的跪在地上,脸上满是不甘 “韩岳名。” “韩岳名!” 少年失神了片刻,半响才抬起头来,此时水汽早已消散,空中落起了雨,一滴一滴的砸在他脸上 两人共淋着雨,韩岳名却想,这雨软绵得很,却说不出的安全 他的脸被人捧了起来,他闭上了眼,两人头挨着头,额头紧贴着 睁开眼,一双乌黑美目撞入眼底,他心绪漫乱,眼泪和雨水交杂在脸上,他直勾勾的看着,泪也哭不出了 “韩岳名。”面前之人停顿片刻,像是在不断吸收这个名字的含义,美目微转,细碎的光如雨点般乱入人心 “我只有你。” 第174章 新时代 韩族本为大族,这场战役后被载入史册,父亲命人给死去的族人安排好祖地下葬,又将尚存活的俘虏砍下头颅送往敌族 “阿乾叔死了!” 韩族元气大伤,潜入族内的间谍连孩子都不放过,虽然少有幸存,但众人还是被这副惨案心下一跳 原本快活了十七年的族内,顿时恐慌起来 面对战争,他们这些被留在族中手无寸铁之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于是掀起了一场全民修炼之潮 顾族派人送来了很多物资和宝器,父亲没说什么拒绝的话,便命人收下了 与沈族谈和的事还没成,自己族内险些被偷了,整个氛围都变得阴沉了下来 韩落川一直在哭,从醒来后便没停下,在母亲的棺木前不肯离去,还是好几个人将他拽上来才算完 韩岳名也是头一次穿白衣,他什么也没说,将手中的两柄长刀放了进去 齐静水问道:“你不用刀了?” 他摇摇头,手放在剑上,用力的握住:“我还是适合用剑。” 再看向齐静水,鼻青脸肿的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样貌,据说是被人打晕了过去,那人以为他死了,将其塞进土坑里就要给他下葬 还是父亲发现了他,这才将其从土里刨出来———不然真会活埋死 看他那副样,有些好笑 韩岳名却根本笑不出声,他长久的跪在祠堂前,跟千千万万个族人一般,披麻戴孝,唢呐声响彻天际 周围哭声一片,可他却跟本哭不出 他的父亲也是如此,他再抬眸看去,父亲仿佛苍老了十岁,三十岁的年纪却满目愁容,他只是跪在列祖列宗前,看着,又听着 韩落川脑袋上肿了个大包,眼睛更是肿的不行,也不再精心打理他的头发,有些狼狈的跪在最前方,小声啜泣着 齐静水走了 韩岳名蹲在族门口,看着父亲为他送行,齐静水只带走了齐恒,说是去修行,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他不知道,去看韩之尹 她也不知道 齐静水也不说告别的话,将一本小册子塞进了父亲手里———据说那是他的独门秘诀 齐恒没什么表情,只是抓烂了手中的栅栏,害的韩岳名过会儿还要去修补 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他不知道 韩岳名再一次牵着马,一跃而上,像那日般一路狂奔 可这次,没有留下的脚印,也不是去上山间的路 直到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肩上,他才恍如隔世般勒住了马,这条山间的小路他走了那么多次,明明他那么熟悉这条道路,却永远追不上一个要走之人 第二年,萧族被灭了族,父亲带着族人重振旗鼓,一捣萧族内府 韩落川杀的最凶,等人全都没气了,他都要在尸体上多砍几刀 第三年,父亲信誓旦旦的翻开了那本小册子,韩岳名这才明白这哪是普通的话本,也并非是一本棋局阴谋论 其实是一本凡人修炼秘籍,但不同的是,这本小册子是炼体用的,可延长寿命 第五年,韩岳名惊奇的发现,他居然容貌未改,仍然是一副少年样,他连泼了几把冰冷刺骨的水,这才接受了事实 这一年为了延长子嗣,韩落川作为次子选择结婚,族内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孩,他随意选了个便热热闹闹成婚 族内很多年轻男子都准备成婚,夏日里无数家纷纷拉起红幕,喜字张贴,一时间好不热闹 第六年,韩族联合顾族以及叶族将边境的几个小族拿下,势力如野火燎原,烧的沈族主动前来求和 第七年,韩岳名终于抱上了侄子,两手发颤,生怕抱不住这年幼的婴孩 父亲连连叫好,大摆宴席,请了各族有头有脸的人物 第九年,韩岳名被情窦初开的小少女认作是同年龄段的少年,少女羞红着脸向他表白,吓得他连几日不敢回族 韩之尹笑他胆子比老鼠还小 第十年,韩落川自学修仙,终于在二十五岁那年一连突破好几层,持刀冲向族外,说是要去修行 韩岳名想阻止他,可幼弟根本不听,执意要走 第二十年,侄子跑来找他求学剑法,韩岳名握住他小小的手,告诉他现如今世道太平,不需要他为此努力 父亲却给了他一拳,说这世道太平个屁 第二十七年,小侄子娶亲,新娘子年轻貌美,花球抛来抛去,最终落在了韩之尹手中 明明之前还嘲笑他胆子小的人,这时候拿着红绣球不知所措起来了 哦,他想起来了,这红绣球是保佑人求取一段好姻缘的 第三十年,父亲依旧精神抖擞,这本小册子让他延长寿命,脚下轻盈,仿佛真如修仙真人般,每日闲暇时光帮族人修修桥,又种了满院子的花,说这是母亲年轻时最爱的 韩岳名心想,他的眼泪总是不争气又不值钱 第四十年,越来越多的族前来求和,父亲乐呵呵的笑着,在一纸又一纸的文书上签下字 韩岳名坐在后院里擦着甲上的血迹,和平的到来除了嘴上功夫,还可以武力解决 同年,他和顾家长子相遇,两人交流剑术乐此不疲,韩之尹一眼便认出他手中的宝扇,名为‘擎苍’,是上山间流落在外的仙器 第五十年,韩之尹在族内开了家学堂,这家学堂男女都可学习,女性的崛起不仅仅是嘴上功夫,她带着年幼的女孩学习诗书 就像当年齐静水握着她的手,在文纸上书写一个又一个墨汁饱满的文字 第七十年,韩之尹在山坡后看景,闲来无事便摘了花束编成一个又一个花环 她的学生们忽然将一个少年拥挤在中心,朝她而来,将手中的香囊送与她 看到那少年的神色,她心下了然 当晚,那枚香囊便不翼而飞 第九十年,韩落川回来了,他一身杀气,一进门便将众人吓了一跳,身上满是刀口,问他什么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的儿子早已成家并有了下一代,他却还是青年面容,只是冷眼看着,便再度离去 谁也拦不住 第一百年,父亲依旧每日按照小册子修炼,内容却不让任何人看,族内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依旧热衷于修桥修路,搭建房屋 乐的清闲,也活得快活 第一百三十年,韩落川私自下令围剿所有大族,与韩族交好的各族都以为是开玩笑,想都没想便顺着他的意速速投降 不过就算不投降,他们也打不过这大族 韩岳名一夜未眠,安抚好各族后,韩落川又下令将所划区域更名为“京” 不顺意的族纷纷抹杀 父亲气急了,一拍桌子便要动手,韩落川却眼底满是冷意,只是稍稍施加威压,这个年迈的老人家便爬不起来了,眼底全是泪 第一百三十三年,韩落川抱着他,又像小时候般蹭了蹭,收敛了全身的刺,他没说什么,只是道: 这世间终于太平,我想母亲了,兄长 他又像曾经那般,今天跟着韩之尹在学堂听课,一边听一边偷吃孩子们的零食,气得小孩子们直追他,他一脸坏笑得将全部零食塞入口中 第二日他又跑去找韩岳名切磋刀法,只是两人一个用刀一个用剑,不知是兄长让着他还是真的技不如人,韩落川总是得胜的那一个 第一百三十五年,韩落川将父亲推向皇座,说韩族称帝,还是由父亲坐稳这宝座 父亲摇头拒绝,让位给长子,韩落川眉眼弯弯,欣然同意,开心的像个孩子 登位那日却让哪里不知名的小畜生抢了一道,气得韩落川跳脚却没任何办法 他的族民更爱这位体恤百姓,治国理政的好皇帝 后来才得知,此人姓萧 第一百五十年,“京”在这位萧族人的带领下逐渐发展起来,韩落川红了眼,一身刺的他仿佛被人伤到了肺腑,靠在院里的那棵桂树下抹着眼泪 他煽动各族反抗起义,可根本无人听他的,来之不易的和平,谁又想毁掉呢 谁当皇帝都行,可萧族人就是不行! 他道,似又想起从前,发疯似的将萧族的祖坟全翘了个遍,将萧族祠堂砍了又砍,也难解心头之恨 当日,他跪在祠堂内,朝在天之灵的母亲磕了一下又一下 第一百七十年,齐静水回来了,他身后带着四个年轻人,韩岳名一眼便认出了站在族外的人是何人,抱着齐静水哭的昏天黑地 笑得韩之尹止不住抹泪 齐恒面上没什么表情,看见走在最后的韩落川,这才有些笑意 韩落川却是不认他,只是看了眼便离开了 父亲又将小册子塞入齐静水手中,故人相见,父亲眼睛瞬间红了。齐静水仍笑着,推开了那本小册道 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族长大人您......本就是天道的人 第一百八十年,萧老皇帝下旨要和韩族交好,他老人家握着父亲手,说要摒弃前嫌,将这江山交与韩族之手 父亲没什么表情,只是道世间无常,莫要追着过去的事不放了 韩落川回去便摔了屋子里的全部玉器,刀横在了父亲的脖颈上,却是没真正下手,留下一句断绝关系便匆匆离去 第一百九十年,见世间太平,齐静水带着一行六人去了远处,告别了韩族,韩岳名看着年迈的父亲,抱了他一下便匆匆离开 韩落川很想跟去,却蹲在族外的栅栏前,抱胸看着他们的背影 第二百年,父亲依旧身强力壮,乐呵呵的跑去找韩落川和好,韩落川没说话,只是掰折了他的刀,将其埋葬在母亲身旁 像是默认了 同年,韩岳名带回来一个女人,模样眼熟却一头黑发,父亲擦了两遍眼才认了出来 两人自雪山上下来便在一起了,究竟为何,父亲摸了摸脑袋,也懒得打听了 婚礼是在外办的,齐静水作为见证人穿着大红袍大摇大摆的走到父亲旁,大喊亲家,羞得父亲不知所措,只是连连好好好 第二百三十年,齐静水失踪了 齐恒坐在那棵桂树下喝的烂醉,韩落川忍不住踢了他两脚 第二百五十年,韩族更名为“家”,京城势力越来越大,皇族人忌惮韩族,便下旨悄悄打压,送了不少金子修办学堂,崇文抑武。众人看在眼里,却始终没说什么 父亲说,大家都是人,不存在族不族的 韩落川大骂他叛徒,又跑去祠堂去了 韩岳名却明白,父亲这是看清了天道 第三百年,掌管祠堂的韩族人,将族谱放在了齐恒面前 他将笔递到了齐恒手里 剩余三个师弟面面相觑,当真不明为何 韩落川看齐恒迟迟不肯动笔,握着他的手将他的名字写了上去,齐恒看着那丑绝世间的名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墨迹,跟了我族这么多年,不想入?不可能!韩落川如是说 同年,皇族人一夜全亡,父亲被推上皇位,当夜韩落川守在门外,直至天亮 可父亲却在一夜之内而亡 韩落川拔出刺入父亲体内的剑,他看着及时破门而入的兄长等人,将那柄剑扎穿了自己的手 皇族人并未真的死全,幼小的孩童坐上了皇位 依旧姓萧 第三百五十年,小师弟忽然走火入魔,将韩族闹了个翻天覆地,直到韩岳名将他打晕才罢休 只是第二日便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韩之尹摸了摸被灵力打伤的肩膀,说可能是以为伤了人,所以便羞愧的逃了 韩岳名不以为意,说孟缘这小子不会真的不回来的 第四百年,韩族群龙无首,纷纷闹着要再立族长,韩落川自退一步让韩岳名当族长,可韩岳名并不认同 就这样不知闹了多久 韩落川忽然自爆了 灵力尽失,灵脉全碎,韩岳名抱着那具空落落的尸体,闭上了眼 第五百年,各族纷纷涌起修仙人士,立起了修仙界,打的不可开交,一定要打出个名堂来 齐恒等人一举拿下一峰,其余人纷纷效仿,于是所谓的修仙界便多出了十二大峰———对应着十二大族 第六百年,齐恒捡了个孩子,非说是齐静水 韩岳名吓得要带他去看看脑子 齐恒:“......” 韩之尹则认为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心病,开导了他数十年 不过这捡来的小子的确天资过人,三战主峰不败,将绝情峰推向了首位 第七百年,一个自称仙尊的人从天而降,一出手打下万里江山,将京城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倍 韩岳名疑惑他究竟是何人,但因从未见过,便不了了之 第八百年,魔族忽然带着大批军队赶往京城,绝情峰首当其冲 同年诞下新生命,取名时却发了难 韩岳名连夜翻了诗书也未取得好字,夫妻俩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屋门被敲响 第175章 劫人 “可我还是觉得时间太快。”他道 “都活了八百年了。”韩之尹笑道,被束的双手悄悄凑过去捏住他的手指:“我总觉得,我们走在这里,就像那日一样。” 韩岳名笑弯了眉:“齐静水为我们道喜,那日你穿红衣,极为好看。” “娶了我,你可要分担我的命,你不怕现在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他们的婚礼办的浩大,刚下雪山便筹备着娶亲,婚礼的过程全由齐静水所安排,不同于族内的三媒六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意却不缺庄重 齐静水曾说过,她的命是注定要亡的,如果在一起,便要分担仙族人的命运,哪怕...... “没有的事,就算如此,我也乐意。” 哪怕你的命是长命百岁,她的是早命而亡 “有点想他们了,也不知道落川他们过的还好?”韩岳名低低的笑着:“可惜不能为其报仇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兄长。” 韩落川并非是自爆而亡,幕后另有其人 两人俯身跪在高台上,身后是凶恶的刽子手,口里轻声念叨着什么,面色苍白 韩岳名认真听了下,忽然笑道:“怕什么,我们哪有时间索你的命。” 韩之尹笑了起来 那刽子手面色一红一白,摸着胸前的吊坠,愧疚道:“我并不想杀你们。” 台下人呜呜的哭着,韩族惨遭灭门,这是他们想不到的 韩岳名沉默的看着,忽然道:“对不起。” 对不起,这世间追随我的人 他终于明白,齐静水选他的原因了 韩落川是对的,他的确尽到了一个族长的责任,也是一个真正为族着想的人 而他,只是一个修仙者,脱离了尘世,就不要再靠近尘世 那父亲是否也看清了天道,韩族气运已尽,便不与尘世纠缠 韩落川只是个打江山的人,他自己心里如明镜,所以他一心想将坐江山的位置让给韩岳名,可是尘世无常,若是他出生的再早一些便好了 “你又哭了。”韩之尹悄悄看他,道:“这没什么。” “我只是喜极而泣。” 韩之尹缓慢的转过头去:“......” “时辰已到,即刻行刑!!!” 他闭上了眼,再痛又能痛哪去,这点掉头的痛还不及年少时期的万分之一 可等了许久,脖颈只是凉凉的,刺痛感并未袭来 “我去你妈的!” 忽然一声大喝,叫准备赴死的夫妻二人赫然间抬了头 好熟悉 有点像齐静水 可入目却是一片红,韩凌芸一掌将刽子手的刀打飞,高台之上瞬间被她灵力炸起的灵波,四周人一下子被这股强劲的灵力给掀翻了 她速度太快,四周的修仙者根本没反应过来去拦,等他们反应过来了却一下子栽入了幻境,久久无法清醒 雷云随着韩凌芸的位置而来,她刚到高台之上,那雷劫也跟了过来,只是停在头顶上,没什么要动的迹象 “怎么回事!”皇帝一拍华座站起身来,身后的两位公主一下子愣住了,此情此景根本不是他们能想到的 “这刁民不是正在牢狱中吗?谁放她出来的?”萧沐染急道:“我好像见过此人!” 韩凌芸并非是单枪匹马,她眼看着那抹白色直冲她而来,后撤几步,剑光先至,人随后跟来,魏柳清蓦然抬眸,细长的眸子闪着嗬人的寒光 韩凌芸则趁其不备,冲上去一把揪住了那人的头发,如泼妇般将他摁在了地上 “你究竟是谁?” 那人被魏柳清伤的极重,韩凌芸一只手便按住了,她拨开这人凌乱的头发,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这是一张与韩岳名长得及其相似的眉眼,却有着几分奇怪的神色,韩凌芸看不懂他的神情,也不明白那张脸到底是何人 那张诡异的脸忽然扯开一个笑,看的她心脏狂跳———她总觉得这人有问题 “说啊!”韩凌芸并不惯着他,用手按着他的头朝地上砸去 “说!” “我让你说!” 周围人都被她这股气势吓得一动不动,看着他们的圣使大人被一个不过百岁小孩砸的头破血流,竟毫无反抗之力 幼辰耸耸肩,径直走向高台处,给两人解了绑,并且顺势帮忙松了灵力的限制 “啧啧啧,若是我早个几百年出来,这地盘可就姓幼了。”他道,却见两人极其眼熟,绕着两人左看右看 “卧槽,就是你关的我!”他大叫,一不留神从高台下滚了下去,极其狼狈,哎哟哎哟的叫着爬到韩凌芸身旁,一把抱住她的腰:“祖宗!你可没告诉我你父母是他们啊!” 幼辰冷汗直冒,下意识又看向身后的夫妻二人,当年他叱咤风云时便是遇见了这两人,不对好像还有一人,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幻术对这两人根本无效,这才让人捉了去,一关就是好几百年! 韩岳名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一拍脑袋道:“当时年纪小,本来说关一百年就够了,结果世间变幻无穷,把他给忘了。” “当时你非得来韩族闹事,看你是修仙之人便没想关太久,结果给忘了。” 幼辰听的欲哭无泪,一把抢过韩凌芸手中的人,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这还能忘! 韩凌芸根本无心听他们说事,身旁有个“蚊子”一直在叫嚣,这才发觉是皇族之人不敢凑近阻拦,又被他们挡住了离去的路,不停的在高处叫骂 “快放开圣使大人,不然要你好看!” “刁民!”萧沐染可谓是把刁民这个词挂在了嘴边,她心系圣使许久,私下里最爱那张脸,平时没少给圣使送礼 这刁民一出手便毁了她心上人的脸,她自然又心疼又气恼 韩凌芸刚抬眸去看她,这人瞬间如同个漏气的皮球,手指在半空中,蔫蔫的道:“你......你.......” 救人这么容易? 这个念头刚从她脑海里蹦出来,紧接着便忽的打消了 因为紧接着她就说不出话来了,喉咙像是被一剑贯穿,撕裂般的疼痛刻在她身上,韩凌芸低头去摸喉咙,却发觉那根本没有任何伤痕 可这种痛却是凌迟,紧接着是肩膀,又或者是大腿,最后是腹部 她疼的无力叫出,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 魏柳清离她最近,看见她倒下,他自己更是疑惑,探向她灵脉 “只是灵脉不稳吗?” 韩之尹皱眉的看着她,环顾四周,朝着周围冲去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可她似乎很有目标,拨开人群后,以手为刃,从上到下的劈开了一个过路人 血迹溅起,众人都是普通的民众,手无寸铁之力,被此情此景吓了一跳,大叫着逃了 “乱杀无辜了!乱杀无辜了!” “韩之尹杀人了!” “快杀了他们,快抓住他们!” 韩凌芸只觉得心脏钝痛,但最痛的还是脖颈处,此人一死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她紧闭双眼,竭力抑制这难熬的痛苦 奇怪的是,这种痛苦并不是皮肉之伤,而是伤在了灵魂深处 仿佛有一股力量正透过她的身体,拽住了她的灵魂 韩之尹并未管众人所说,只是穿梭在人群中,寻找下一个该杀之人 “救......救命!”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萧沐染那尖牙利嘴忽然没了动静,雪刃挨上了她的脖颈,身后那人带着她向后撤去,皇族人纷纷都被吓了一跳,恳求他放过萧沐染 “母后快!快给他!”萧沐染扯着嗓子道:“救命啊!我不想被杀!” “快!快给他!” 皇后瞬间慌了神,哆哆嗦嗦的打开了手中的小箱子,打开的一瞬间,一抹金光顿时散发出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 韩岳名蓦地抬头,那正是上山间流落在外的黄金面具! 具体有什么用,无人知晓 萧沐染将面具如献宝似的交给身后之人,恳求他放自己一马,面具交与之时,脖颈上的刀刃便离开了她 “不枉我跟了许久。”少年笑道,握住了面具,瞅着下方的韩岳名便执手丢了过去 “你、你骗了我!”萧沐染捂着胸口大叫,她是被气急了,双手攀上身旁的暗卫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暗卫却怎么也没反应,反手拨开她紧抓的袖子,萧沐染被吓住,茫然的抬头看他 “既然面具到手了,我们便回去吧。”少年执手一挥,着装焕然一新,不再是刚刚那副可怜的小男宠,一袭红衣看的皇族人胆战心惊 纷纷咒骂这该死的萧沐染 韩岳名接到这黄金面具,一边疑惑为何这孟韵晟会在皇族之中,一边将其戴上,戴上的一瞬,眼前景象大变,无数民众体内竟游荡着一股透明的灵力 韩之尹此时正用手为其开膛破肚,一把抓住那忽跳忽逃的灵力,手指微微用力,便捏碎了 她捏碎一个,韩凌芸体内的疼痛便消减一些 幼辰百无聊赖的蹲在一旁,正用树枝戳着这晕过去的圣使:“这人真奇怪,明明当时也是抓我的人,可惜了,几百年过去......” “这么弱了。”他嘲笑道:“当时不是打我很厉害吗?现在跟个跳梁小丑般。” 话音刚落,忽然一双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令他呼吸不得 一股强劲的灵力钻入他体内,幼辰挣扎了没几下便被破了幻术,被一剑刺穿了心脏,没了动静 幻术一破,那些陷入幻术之中的人纷纷苏醒过来,圣使甩了下剑上的血,将发丝朝后方一撩,下令道:“杀了他们。” 局势赫然反转,打的他们几个措手不及,魏柳清一下背起韩凌芸,迎面便撞上了几个拦路的 “别走。”韩凌芸揪紧了他的头发,在他耳边道:“我阿父阿母呢?” “他们肯定没事,主要是你。”魏柳清不便多说,一脚踹飞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小辈:“我不想回去就被人骂一顿。” 他摁住韩凌芸想逃的念头,几个快步便冲出重围,心里暗骂这些没有修炼天赋的小辈是怎么修炼的,不仅技不如人,甚至这些凭空的灵力都不是修炼来的 这不是违背了天道是什么! 他跑着跑着,忽然背上一轻,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劫跑了 魏柳清连忙刹住脚步,迎面撞上鼻青脸肿的圣使,被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全由他那副顶天的容貌撑着,不然任谁看了都得笑吐了去 “嗯?”魏柳清忽然嗯了声,仔细看去:“你是韩落川?” 第176章 追捕 魏柳清觉得今日真是邪了门了 这人不是早死了吗? “臭小鬼,别挡道。”他凶狠道:“敢阻拦我救我自家人,休怪我不客气了。” 韩落川横在面前,手里的剑还未收:“自家人?要说也是我自家人,她姓韩,可不是你仙族人。” 早年和这小鬼有过一面之缘,现在看来,壳子里早就换了人 魏柳清歪了下头,看着他手中紧握的剑:“你是何人,韩落川此人从不用剑。” “我便是韩落川。”那人理直气壮地说,魏柳清险些被气笑了 眨眼的功夫,他一把掐住这人的脖颈,轻轻松松便将其拎了起来,在这人的挣扎下道出实情:“怪事年年有,你看我连一句师父都不叫,难不成是要逆反了?” 那人挣扎了两秒,忽然顿住:“师父?” “这也不知道,顶替人也不找个聪明点的。”魏柳清冷声道:“告诉我你是谁,不然我抽了你的魂。” *** “你想学修仙?” “当然,不然我为何救你?”年轻人道,撬开了阵法,男人束缚一断,便飞快逃了出来,刚走两步便被他死死抓住:“别走!” “臭小鬼快放开我。”男人急道,他连忙撕下了半截衣袖,抽身而去 “你再跑我就喊兄长来抓你。”年轻人道:“你误入我族领地,又要救人,休想!” 男人脸色一黑,他早听幼辰说过这韩族之事,幼辰本想是大族打算花天酒地一番,结果却让这族的人捉了去,无翻天之力,整日在牢狱中以泪洗面 “你兄长是何人,我怎不知。”他道 年轻人道:“你是来救那人的吧,我告诉你,那姓幼的在我族吃东西不给钱,还摸我族的小姑娘,就此罪,最起码百年才能放他出来!” 男人脚一下子软了,他可不知道幼辰犯了这么大的罪 “除非你替他还钱!” “我没钱!” “那就让他蹲一百年大牢!” “蹲一百年哪够?一千年!” 年轻人被此人的“一千年”吓了一跳,难道这人跟幼辰不是朋友吗 “这样吧小鬼,我给你秘籍,你自己学,你让他蹲一千年。”男人道,从袖口中翻找了两下,丢给他了两张纸:“毕竟我这具身体只是灵身,肉身并不在此处。” 年轻人连忙抢过那两张纸:“那你真身在何处?” “顾族那边蹲大牢,没办法,他们族那么有钱,我摸他们几百两金子都不乐意,真是够小气的。” *** 韩凌芸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她只觉得太丢人了,刚救下阿父阿母便晕了过去 她的全部意识都在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灵力斗争,仿佛有一只手探入她识海之中,要揪出她的魂魄 不过这只“手”的力道在逐渐减轻 她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硕大的珠子,还在莹莹发着淡光,她恍然的举起手将那枚珠子抓进了手心里,感受着内里迸发出的奇特力量 “现在还疼吗?” 被人忽地一问,她这才发觉自己正身处于高空之上,身边靠着的人硬邦邦的,自己还拽着人家的珠子不放 “不疼了,这是哪?”她意识清醒,那只拽着她魂魄的手不知去了何处,她终于放松了一瞬 “先带你去南疆。”孟韵晟道:“齐恒仙君和齐云也在那儿。” “京城现在不安全,你先走,回头我再带你父母来。” 韩凌芸茫然的眨了眨眼,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齐云还活着?” 孟韵晟点了点头 游清落忽然道:“他派自己的灵身去赴死,自己真身还好的很。” “就是小了点,想再恢复就得需要时间了。” 韩凌芸左右扫了两眼,这才发现自己坐着的“地面”竟然是毛茸茸的,她这才发觉自己身下竟然是一只大鹰! 孟韵晟看出她的疑虑:“战争后,和异界达成了友好相处一千年条约。” 游清落正坐鹰头上,背影有些悲伤 “尊上,你居然将黄金面具转手赠人......”他落寞道:“下次这种事你叫我儿子来吧,我不想再进宫了......” 孟韵晟打了个哈哈,试图掩过话题,却让韩凌芸揪了个正着: “你真的卖身了?”她震惊道:“游将军也是?” 噗呲! 游清落身子抖了一下,揪住了大鹰的毛,憋笑憋得很是痛苦 孟韵晟咬牙道:“没有。” 这些天他为了套取面具的下落和游清落在宫中险斗,时而变成鸟儿,时而变成乌龟,时而变成手中针线,那个所谓的萧沐染宫中太多面首,他一来便被那群不知道从哪来的男宠们赶了出去 而那个所谓的公主,买回来他后便不记得有这一号人物了 他被当头泼了冷水那日,满眼皆是震惊:这到底是来了后宫!还全是男宠的后宫! 事实上,男的耍起心眼子可比女人狠的多 游清落每次路过寝宫门口,都要忍住笑意,救下正被人按住扫厕所的尊上 虽然有时这个尊上会在打扫院子,有时会被人推入池水,有时会冒着大雨去跟其他婢女抢吃的 最惨的一次是被人诬陷偷了东西,尊上一连被饿了三天,还是游清落求情才被放出来 孟韵晟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去那个恐怖的地方 韩凌芸听完描述唇角也压不下来了,但仍然故作严肃道:“哦,所以最后你冒充了一名她的贴身男宠,拿下了黄金面具。” 孟韵晟用力点头 韩凌芸重重倒在舒适柔软的羽毛上,小小的叹了口气,刚要再度闭上双眼 忽然大鹰颠簸了两下,一道锐利的箭茅射来,大鹰忍着剧痛保持在空中的平衡 游清落放宽了感知,可奇怪的是这箭根本不知是从何处射来的 韩凌芸缓缓睁开眼,破空声从右后方袭来,她一个翻身捉住了那支朝人射来的箭,和一同抓着箭的游清落对视一眼 两人都足够及时,这才没让这支箭挨到孟韵晟 可接下来的一箭却是正中大鹰眼眸,它剧烈的扑腾着翅膀,最终长长悲鸣一声,带着众人从高空摔落 韩凌芸落地的一刹那便揪住了孟韵晟的领子,几乎是半抱着将人安稳的摁在了地上,虽然两人都及其狼狈,但相比游清落都算是好的了 游清落将大鹰拢在自己的储物环中,自己的衣袖却被树枝挂住,整个人半挂在空中,还冲韩凌芸他们打了个哈哈 游清落的实力她心知肚明,可为何每次这人都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弟子般,总是把自己弄得十分狼狈 韩凌芸刚把地上的孟韵晟捡起来,便感知到四周已经被人围住了 “杀、杀了他们!”为首的人叫道:“不能让他们出了京城!” “刚刚的鸟呢?我明明亲手射下来的。” 韩凌芸闻声看去,那却是一位年岁与她相仿的少年,他背着弓箭,身上穿着的道袍像是谁家的小公子,眉目温好,看上去没受过什么苦 很难想象,刚刚的箭是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公子射出的 不过也不等韩凌芸反应,这群修仙者便要打要杀的冲了过来 她只好一脚踹翻一个失了防守的,当即便夺过了他的剑,扶着手无寸铁的孟韵晟足底一点,用剑身做锤,如打地鼠般敲晕了两个没什么本事的人 她将剑塞入孟韵晟手中,虽然她知道这人会用剑,但总是下意识的去保护这位魔尊大人 “快跑!”韩凌芸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城里跑,京城陆地有结界。” 想要来京城一般都走空,因为陆上绕着的结界是皇族设的,结界难开也难过,韩凌芸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结界的作用 “他们要逃!” “追!” “不能放过他们!” 孟韵晟盯着被牢牢抓住的手,因为剧烈的运动,两人的手心里满是热气,但他却意外的不讨厌,反而整个人被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脸也有点烫,可能是跑的太快了 忽然背后一阵恶寒,孟韵晟一把将人扯了过来,两人的位置一瞬间互换,韩凌芸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扯,正撞在他怀中 不等她反应,破空声正从后方传来,孟韵晟伸出拽住了这突飞的箭杆 他带着韩凌芸后撤一步,手上瞬间多出一把弓,拉弓上箭,手指一松,那枚箭正中一人心脏 好漂亮的满弓! 韩凌芸看着他手指上的环戒,冥蓝色的宝石在环在拇指上,暗光打在那宝石上,闪着幽冥的蓝光,这便是每位家主都拥有的环戒 韩岳名也有一个,只是颜色不同 此箭一出那些人顿时吓得慌了神,尤其是那位执弓的翩翩公子,捏紧了手中弓,眼眸中的寒光仿佛能杀了人 等两人刚跑出密林,没等休息,脚下忽然闪起了阵纹,韩凌芸刚靠树而休,被这阵纹吓得一惊 但还是晚了一步,这阵法正是等着他们而来,有意设的! 韩凌芸只觉得眼前一闪,白光侵袭着她的灵识,这与普通的攻击阵法不同,而是高级阵法师常用的攻击元神的阵法 元神又被人称为灵身,出窍时便称半个魂魄,而由灵力为元神构成的肉身则被称为灵身 “还是让我逮到了。” 一个身着锦绣华服的男子从阴暗出走出,他眉眼含笑,勾人的眼眸微微眯着,一颦一笑都颇有女子风范 “虽然这阵法还不够完善,但也不是你用血为媒就能轻易破开的。”他斜靠在树旁,眯着眼看着阵法中的场景,身旁的小少年卖力的揉着他的肩膀 韩凌芸没管他,咬破手指,自顾自的画着 她的元神已经两次受创,难挨的疼痛让她意识不清醒,却仍然用残破的手指画着,可这举动在男人眼中就像是蝼蚁在做无谓挣扎 他冷斥一声:“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只要不死,怎么折腾都没事。” “不过,这阵法岂会让你轻易死去,不过是受些魂魄之苦。” 他摇摇头缓步离去,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自以为是的人 孟韵晟从昏迷中睁开眼,刚刚的白光让他短暂的昏迷了过去,再度醒来,眼皮沉重的很,却和韩凌芸的反应不同 这阵法对他的作用,只有犯困吗? 他努力睁开双眼,意识时而混沌时而清醒,眼前却是韩凌芸用血画出的符咒,画到一半戛然而止,血迹似也带着半分痛,朱红色痕迹擦过莹白的阵纹,沾了血的手指不住的抽痛着 韩凌芸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剩下的符咒她无力再继续画下去,可除了她,又有何人还能画出这符咒 她再度睁开眼,少年却郑重的画下最后一笔,两人的血迹交融,鲜红色的血迹刺痛了她的双眼 这怎么催动,他知道这是什么符咒吗?韩凌芸眼神都在恍惚,吃力的将灵力灌输到这凌乱的符咒上 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可不等她催动,少年已经将灵力打入符咒中,韩凌芸眼前一黑 这是她母亲教与她的符咒,这个符咒能解万阵,只是需要仙族的血和灵力 轰! 随着一道清澈莹白的光芒在他们身旁炸开,整个阵法瞬间崩塌,法阵中的灵力溃散,阵中心最核心的灵力将他们炸了出去 怎么回事? 第177章 幕后 “这么说,你还不认得我?” 魏柳清低低的笑了声:“我也不是个喜欢暴力的人,我很讨厌严刑逼供。” 圣使被掐的两眼翻白,似要挣扎却被魏柳清抓了个牢,紧接着腹部顿顿刺痛,几口鲜血卡在喉中,魏柳清力道之大,险些掐断了他的脖子 这偷人躯壳之术魏柳清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这壳子中的魂魄自己抽离,什么阵法也休想将其赶走 “你诱导他寻死,待人自爆后又钻了他的躯壳。”魏柳清掐住他脖颈的手指微微施力,看人一口气上不来又被鲜血堵在胸间,满脸紫涨,一时好笑: “你是韩族里的人,这点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究竟是谁能有此等本事,竟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他道:“瞒天过海,潜入皇族之中享荣华富贵,这就是你的目的?” “短浅,无知。” 手指一松,男人扑倒在地上,用力的吐着满腔鲜血,一副求死样,看的魏柳清拿出剑抵在他脖颈上,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看来你还不熟悉这身子。”魏柳清看着他口吐鲜血的模样,顶着那张脸,做出令人厌恶的表情:“第一次入了这有道根的身子,是不是不太适应啊?” 男人眼眸闪过一丝狠厉,不等魏柳清说完,便一瞬消失在眼前 魏柳清一剑刺向他消失的位置,那处正微亮着阵纹———这一剑虽不能致死,但也能摧毁阵法,摔韩落川一下 至于能不能摔死,那就看那人的造化了 “区区凡人,还想一步登天。” 他抬眸看向空中,雷云早就没了,此雷劫一直被人压制着,不然早就落下了 但能压制雷劫的人,除了仙人,便无人能做到了 可仙人,为何要帮那个小孩?魏柳清嫌恶的皱了下眉,冰清玉洁的仙人居然要勾引一个小孩,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卧槽。” 幼辰忽然睁开了眼,眼前视觉有局限,似乎是戴上了什么 他扶额坐起身来,吧嗒一声 一个金灿灿的面具掉在他的怀里 “这......”纵使他阅历千万,在看见这个黄金面具也是发了会儿呆 黄金的 面具 他兴奋的捧起来在咬了一口,只觉得牙酸,眼也酸涩:“是真黄金!” 黄金面具做工精致,咒文遍布眼下,额间坠着猩红色的红石,他拿起的一瞬间便被这面具所存的灵力所折服 他恨不得仰天长啸,喜极而泣,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已经死去 韩岳名看他这副模样,长长叹了口气 用面具救他,算是为当时的疏忽道歉,一关便关了好几百年,论谁都受不了 在他戴上面具的一瞬间,像是步入冥河,无数灵力汇聚在一起,如同一双双手,如潮水般扎进黄泉之水,将他的魂魄拖拽了出来 至于面具还有什么作用,韩岳名也只是摸了冰山一角 他警惕的放宽了感知,刚刚那些隐藏在凡人身中的灵力实力最起码跟他持平 不!甚至比他们还要强 韩岳名将黄金面具从幼辰手里抢了过来,他现在比任何人都不想死 为之前萌生出的赴死所道歉,如果说世上真的有一个比他们二人还强的人,并且一直对凌芸下手,他是万不肯就这样撒手人寰的 街道上空无一人,他看向皇座之处,一个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正把玩着这小皇帝的头颅,皇女皇子被吓得瑟瑟发抖,不住的磕头求饶,可男子无动于衷,一剑砍下了一人的手臂,又持剑剁下了另一人腿 他似在享受这死亡带来的滔天快感,回眸的瞬间,他几乎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森森然的眼睛 韩岳名抬头看向高处,那墨色长袍的男子也看他,视线相对了一瞬 他惊异的发现这蒙面男子竟然慌乱了一秒 可接下来,这蒙面男子将手中的头颅向下一丢,萧皇帝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下高台,皇座之上满是尖叫和哀嚎 在一片尖叫声中,他如炊烟般在眼前消散了去 韩之尹忽然站起身来,警惕的看向他刚刚消失的地方 “居然只是魂魄。”她喃喃道,一手揪住韩岳名的领子,在他哎呦哎呦的叫声中,将其拖了起来:“那是......” 她话音未落,忽然侧身挡住了韩岳名的视线 艳红忽然炸开在眼前,韩之尹吃痛的闷哼了声,她反应极快,反手便捉住了刺来的剑,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滴下,稍用些力,便将那不堪重负的剑徒手捏断 韩岳名果断用灵力炸碎了那人,身后那人只是凡人,可...... 凡人怎么会拿剑 “要不要紧?”韩岳名连忙抓过她的手指,仔细看去,仙族人的恢复能力极强,很快伤痕便消失了,手指完好如初 吓得他紧紧抱住面前之人,生怕下一秒她再用身体挡刀 失去至亲的感受,他一直在经历,可这次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忽然冰冰凉凉的手抚上他的耳朵,隔绝的四周的声音,韩岳名闭上眼,他便只能听见二人沉重的心跳声 “不是,你们......”男人脖颈上架了一把剑,他冷汗直冒,喉间一滚,被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一层皮 紧接着血液便沁了出来,吓得他一阵腿软,若不是身后人掐着他的脖子,否则他真的要跪下去了 “废物阵法,除了阵法,你什么都不会。” 剑刃凶狠的抵了上去,男人顿时慌了神,压着气道:“饶命......大侠......饶命好吗?” “你说个数,我幼九辰从不食言......宝器,阵法秘籍,祖传丹方,我都有.......” “哎哟......我错了,我真错了......话说您二位怎么......破的那阵法啊......教教我好不好?” “嘴那么碎,我先割掉你的嘴!”韩凌芸威胁道 “哎哟姑奶奶......小的真错了......” 韩凌芸一记手刀将其打晕,将柔软无骨的男人朝孟韵晟身上一丢 孟韵晟十分配合的后退一步,男人扑哧一下摔在地上,脑袋撞了下地面,瞬间给撞醒了 他满眼恐惧,一晕一醒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看着身旁倒下的小弟子,他顿时缩在角落里不吭声了 “你怎么不接住他。”韩凌芸被他这番操作震惊:“他又醒了。” 孟韵晟手一摊:“我也不想,脚不自觉地动了。” “已经摔醒他两次了。”韩凌芸再一次被折服:“刚刚你说你要挟持他,让我给你。” “第一次你就躲,第二次你还叫我给你,你还躲。” “你故意的?” 孟韵晟笑着,动了动手指用灵力将人捆了起来,这下幼九辰是再无翻身之力 一回眸便撞上了一双美目,正蹙着眉头瞪他,尾音软软上扬,撞的他心头一颤,缩了缩手指:“他......” “他太丑了,我想摔出他脑子里的水。” 他非常诚恳认真道,真诚的让人说不出话 韩凌芸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在嘴边打了个转,变成了一句:“我也觉得。” 幼九辰:“放屁!你们这两个没见识的,这才叫美,男性美!” 在他的叫骂中,一人忽然拨开长到腰间的灌丛,从暗处走了出来 韩凌芸侧目看了一眼,断了线的脑子终于续上了线,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 游清落看着胡闹的二人,无奈的鼓了鼓掌:“我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 韩凌芸心道是挺低的 想到这人刚刚被挂在树枝上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游清落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本来俊秀的面容染上了一丝搞笑:“那群人已经被我打晕了,我吃了他们的灵力。” “这群废物本就是凡人,还妄图吃些灵物来填补自己枯竭的灵根,可这灵力哪是说吃来就能吃来的?” 孟韵晟眉心一跳,揉了揉眉心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培养这些人。” “是。” 韩凌芸疑惑,这些修仙者的灵力浅薄,连她一人就能对付一群人,那用吃来的灵物填补自身,会发生什么呢? 孟韵晟看出她的疑惑,道:“如果仙者长期吃灵药会有什么效果?” “不会有什么效果。”韩凌芸答道:“可若是凡人随意吃灵药或是任何有灵力的东西,没有可承载灵力的身体,他们只会爆体而亡。” “是的,韩小姐。”游清落道:“可若是一个人每日只摄取少量的灵物,长此以往,又会如何?” “大概是......”韩凌芸想到那种场面,心下一跳,了然道:“大概,就会被灵物扎根,无论是灵草还是灵汁,只要被食用下,凡人的肉体就是他们天然的养料。” “灵便是种,虽一时补给给体内,等到时间长了,灵草便会疯长。”韩凌芸终于明白:“就如同这世间灵气在大地汇聚,灵气越充裕的地方便会生出灵物。” “是了。”游清落点点头:“这也是我的一个猜测。” “可究竟是谁需要这么多灵草?”韩凌芸又不解了:“修仙之人即便是吃了再多了灵草,灵药,都不会提升修为,最多也是补充自身灵力罢了。” “是仙尊。”孟韵晟道:“你还记得那日齐恒仙君所说,齐静水的肉身是凡人,没有灵根,便没有灵力。” “可我阿父也有灵力,还可以具象化,他便是凡人。”韩凌芸话音刚落,便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对,阿父是靠人间道显化的灵力,是天道选了他......” “可仙尊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孟韵晟道:“前段日子我发现了他寄居在一个死人身上,只不过我刚发现,此人便逃之夭夭。” “奇怪的是,韩落川竟然也是被人占了躯壳。”游清落回忆道:“虽然不知这人躯壳中的魂魄和仙尊的有没有关系,但显而易见,韩落川躯壳里的魂魄要蠢的多。” 韩落川......韩落川? 韩凌芸迷茫了两秒,以山水为名,清峰河柳,是上一代人常用的字,而他们这一代人常在名字中暗藏深意 名字的不同划开了战争时代和和平时代 “韩落川......是我阿叔......”她终于想起来族谱中的名字,和每年父亲总祭拜的人重叠起来,祠堂中满是已故之人的名牌,她幼时总是盯着看那摆在最中心的名牌 那摆放在最中心的名牌,不正是名为“韩落川”的阿叔吗? 第178章 逃离 战争时代整整持续了千年,据说在上古时期世界分崩离析,原为一体的人们分成了数不清的族群,分局在世界各地 而族群在这千年的战斗中终于归为一体,而在这长达数百年中,上山间的宝器沦落在凡间,彻底改变了这些凡人的时代 修仙界和凡间相磋磨,将大陆分了两派 这世间无非是从原来的族落变成了无数数不清的国家,而京城之外有蛮荒,蛮荒之地划分了南疆和异界,而西方坐落着雪山,雪山下生着多个小国,东方临着福禄海,海上有着无穷疆域 只要世上不归一,那战争便是无穷尽的 韩落川此人,便是将中原大陆这些分居的族群,归为国家的开国始祖 其他地区的人们纷纷效仿,一时之间,多个国家立于世间洪流,新的时代终于拉开帷幕 “可、可是......”韩凌芸道:“我阿叔早就死了啊......” 韩家史书曾记载,韩落川是在争族长之位是,自愿爆体而亡,灵脉尽碎,魂魄归西 虽然他已经不在人世,但他的事迹却始终刻在历史的洪流中 “那位圣使......竟然是偷了我阿叔壳子的歹人!”韩凌芸终于反应过来 她一直不解父母为何对此人又尊敬又恨,师尊也是对其厌恶,但仍不肯杀他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想必齐恒仙君并不知道此事。”孟韵晟道:“可我知韩家主定然是清楚,不肯告知你师尊。” “但他应该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韩落川的躯壳中早已换了人。” “可究竟是何人?” 出了林子,事态变化太快,从原先京城大小姐变成内战中心,地位千差万别,路过的凡人总要对她唾骂两声 韩凌芸心下明白,一日不到的时间,行刑中心的事已经传到这里了么? 那些凡人也只是敢骂两声,游清落稍稍抬起手,做了个吓唬人的假动作便真的将他们吓得掉头跑去 “不用吓唬他们,骂两句而已。“韩凌芸觉得无所谓道 这样至少她能正大光明的走在路上,不用躲躲藏藏 想出京城,陆上是走不了了,只能另寻其他办法 为什么不御剑,好问题,韩凌芸挠了挠脸,速度太慢,还容易成为被追捕的对象 京城内限制极大,脚下便是一个大型阵法,说起来这阵法便是韩落川设下的,当时皇族首代皇帝,是个勤俭内政的好皇帝,韩族虽看不惯他,但该做的事一样没落 但韩落川已死,这阵法除了攻破便只有通行证才能离开 攻破是不可能,韩凌芸否决了这一打算,首先攻破此阵除了圣级阵法师,其他人难以做到,第二点......真的破开了阵法,这京城中的百姓便成了外敌入侵的活靶子 她正琢磨着该去何处找这通行证,身体忽然下意识动作,抬手挡在眼前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孟韵晟手中满是腥臭的鸡蛋液,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用灵力卷走了残屑 啊,刚刚居然......韩凌芸胡乱的拿出手帕,抓过他的手就擦了擦 “这没什么。”他道:“我记得你以前很怕这些。” 韩凌芸细心擦着,翻来覆去查看,孟韵晟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却很有力,手指细长,忽然间拉弓上箭的情景一闪而过 这只手无论是握剑还是拉弓,都十分漂亮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无所谓他们怎么讲......”韩凌芸道,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上的环戒,奇怪的是,明明没什么脏的地方,她却要一直擦来擦去...... 好奇怪...... 见孟韵晟一直盯着自己,她连忙停下了动作:“你说小时候啊......哈哈哈,我早就不在意他们怎么说我了......” “我又管不住他们的嘴,那他们说我是京城大户女子却跟男人厮混,又或者是不如我父母,再不济就是不懂礼节不守妇道......嚼嚼舌根嘛......我还能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哈哈哈......” “小时候是小时候,我不介意他们说些什么,我便是我,我心里清楚就够了......”韩凌芸手一抬,揪住一个从背后砸来的菜叶:“还是新鲜的。” 坏事传千里,行刑事刚过便传了过来 她放下手里的菜叶,开启了一道结界,将三人拢了进去 至少不用再被砸了 那些民众也是看人眼色行事,一见到这些人不反抗,便砸的更凶了 “京城的人少的可怜。”孟韵晟道:“蛮荒多是从京城逃来的难民。” “那他们都有通行证?” “不。”他道:“结界外有专门的人看着,只有商户才有权力从离开结界。” 韩凌芸弯了弯唇角:“商户?” 她忽然开始嫌弃她身上穿着被血浸透的长袍,手指一抬给自己换了副装扮 手中的发带款款落下,她系在了额间 身上淡蓝色长袍垂着金丝边,衣襟上点缀着金饰,长发如丝绸般搭在肩上,宛若商户之女,她抬指一点手上戒指,红宝石赫然变了个色,莹蓝镶嵌在银环上,璀璨夺目 “蓝色......很衬你......” 韩凌芸一挥手:“我知道。” 商户之人,她可太熟悉了 不多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一个店铺中走了出来,此人探头探脑的,面纱将其遮盖的严严实实,朝着韩凌芸等人招了招手 等进了店铺,此人这才将面纱一扯,激动的抱着韩凌芸哭诉道 “你可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顾苒将店门一关,这里是她顾家所经营的小店铺之一,她在此地躲了许久,韩凌芸这边一有消息她便出来了 两人隔空用灵力对话,顾苒的事她都听说了 可奇怪的是,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举行婚礼? 顾苒朝屋中躺椅上一趟:“别提了,你都不知道,城中心民众暴乱,像是中邪了般!” “好好的队伍居然自己打起来了,我路上受了他们的帮助才跑到这里,刚离开,那支队伍忽然自相残杀起来了!”顾苒一拍手:“我怀疑......” “他们受人控制了?” “没错!”顾苒笃定道:“那模样绝对是如此,我虽然修为不高,但我能感受到,绝对有人控制不假!” 韩凌芸刚要动,顾苒一把拽住她的衣袖:“你别冲动,我兄长和父亲已经过去看了,这种事还是交给大人比较好。” “关键是送你们出去,通行证在我手上,但是除了通行证......”顾苒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小玉令:“还有一样东西得拿到。” “什么东西。” 顾苒挠挠头:“说来难为情的,我这玉令前些日子被禁止了,如果可以拿到皇族人的签证,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前些日子我想运一批货,没想到车队里混进来个孩子,看着年岁挺小的,他说要出去,我便叫他偷偷藏起来,谁能想到被查住了,便给我玉令禁了一段日子。” “我本来今日要跟皇太子成婚的,谁要进宫啊!但皇命难违,我父亲还是给我准备好了嫁妆。” “不过半道有人替我去咯,我看她这么想去就给她机会啦~” 顾苒高兴的舞动双手,恨不得当场舞动一曲:“只是可惜了,她用的是我的身份,也就意味着我也得离开这里。” 两人真的有股同命相连的既视感 想到她提到的签证,韩凌芸忽然道:“签证不能造假吗?” “能啊!”顾苒道:“我擅长模仿字迹,可我连那皇太子都没见过,皇族人的字迹更别提。” “要我说,不如就靠着这小玉令碰一碰运气,万一呢?” 她摇了摇手中的玉令,玉令半个巴掌大小,样貌可爱,实在是个不错的收藏品:“可爱吧,这东西可要人命了。” 皇族的字迹? 韩凌芸在储物戒里翻了翻,拿出一张折叠平整的纸,她犹豫了一下便过身去 毕竟萧泽也叫她回去了再看 打开纸张的时候,她竟有些莫名奇妙的紧张 “愿水多愁千里路,沟壑难填心忐忑,锦上忽闻天上人,缘浅盼道早还家?” 她刚打开便被这忽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一用力将纸张团了起来,语无伦次道:“啊?你在说什么啊!” “谁写的啊?”顾苒饶有兴致得追问道:“写的一般,但很有意思。” 韩凌芸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展平,快速看了一眼又团了起来:“看不懂。” 顾苒啧啧两声,这个虽读过些书却不太懂诗的女人在这方面真的很白痴 “我帮你看一眼?”孟韵晟忽然道:“我应该懂是什么意思。” 韩凌芸犹豫了一下便将皱巴巴的纸塞进他伸过来的手里:“应该是他有些想家......” 孟韵晟展平,仔细品了下,这番操作引得游清落掐了个小诀,魔气化作一只飞来的小眼睛,悄悄围在旁边看 “就是希望修仙界的人能早些归属京城。”孟韵晟将纸张还给韩凌芸:“他担心你们修仙之人生出背叛京城的二心。” “是、是吗?”韩凌芸扫了一眼那诗句,诗句上联不接下,有些莫名其妙 “水多愁,现今皇族人最担心的是什么?” “京城的统一?” “当然是这个,天上人指的便是修仙之人,缘浅便是和仙路没什么缘分,早还家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孟韵晟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个诗没什么留下的意义。” 顾苒眯了眯眼,凑近那下方的署名:“这竟然是萧泽也所写,也就是皇太子。” “是。”韩凌芸认真道:“他给我的,叫我偷偷看,原来是叫我不要生出背叛京城之心。” 孟韵晟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顾苒只觉得她的知识被这两个白痴给玷污了 “不是......”她拿过诗句又看了眼:“你们都觉得这是......这样的诗?” 得到两人一致的点评后,她吞咽了下道:“既然是皇族人的字迹,那我便开始制作签证了。” 说完,她将纸张仔细叠好,还给韩凌芸: “我想你还是保存好,日后再看。” 第179章 波澜 模仿字迹对顾苒来说轻而易举,她自小便重读古文,提笔作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最爱的还是模仿他人的字迹 虽然自从被顾家主拆穿过一次后,被严令禁止 “你看萧泽也这字迹,虽是练过的,但独有自己的一套风范。”顾苒吹了吹半干的墨迹,每个人写字的特点对应着自己的心境:“有的人字迹狂妄不羁,人或许如此,又或许只是心中如此。” “可萧泽也这字,一看便是有意练过,心底下说不定是个不服管教,心比天高的人。”顾苒看着自己写下一模一样的字迹,忍不住心底的小得意:“毕竟深居宫内难得出去一趟,我自是好奇,他是怎么认得你的?” 想到当时场景,韩凌芸连忙打岔道:“既然签证做好了,我们便快些离开吧!” “别急别急。”顾苒左掏右掏,又翻了翻店铺 从犄角旮旯处翻出来个落了灰的......玉玺! ??? “不是!” 韩凌芸只觉得眼前一切如同虚幻,眼前一黑:“你怎么会有.......” 不光她,就连孟韵晟也愣住了 顾苒连连作嘘声的手势,安抚道:“假的!假的啦!”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懂。”顾苒哈了两下气,将那枚玉玺重重盖在签证之上———这下就算是皇帝也看不出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便是你拒了皇太子的提亲,皇族的旨意立马便传到了我顾家的原因。” “我家的势力虽然不如韩家那么大,但在金钱上,可是占了大半国力。” “当然,我是不会进宫的。”顾苒摇摇头,折叠好签证 世上最惨太子 韩凌芸拿好签证,顾苒给她戴上了面纱:“很不幸,我常从结界那过,那的人都对我面熟,但你......他们肯定不认识。” 顾苒动作很快,早就打点好人,一点货物的事,她一人便能做到 将人推上马车后,顾苒忽然停下了脚步,招呼着车夫快些走 韩凌芸顿时慌了,抓住她的手:“你不来?”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顾苒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顾家有大型阵法,绝对能走。” “这地方离顾家......”韩凌芸刚要说,这地方离城中心远得很,车夫便使动马车,远远的将顾苒甩在了后方 “快走快走!” 顾苒朝她眨了眨眼,一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韩凌芸看着消失的身影,一瞬间慌了神,连忙叫人停车,可车夫只听从顾苒的命令,马车并没有停下的迹象 “我要下去寻她。”她道,拨开马车的帘子 孟韵晟立马站了起来:“我陪你。” 游清落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手一个拦住,撩开车帘朝后看去:“若是你们现在出去,看见车队后那堆货物了吗?我们本来动作就很大,再被发现了就难逃了。” 韩凌芸挣扎道:“那些修仙者吗?我一人就能打完,这不是威胁。” 游清落:“若是还有其他修仙者?我探过你内府,恐怕这京城之中真的有一人武力高强,却深藏不露,你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你父母正全京城搜查此人,他的目标是你,你现在冲动,只会辜负你父母的苦心。” 韩凌芸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好。” 她的确太冲动了 她分明知道外面有人正盯着她,头顶上的雷云还未散去,阿韵也不知道去了何处,顾苒也不在身边,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样 一切都是未知的,她恨不得现场算上一卦,可...... 可是...... “你说从天道中,窥见了天命?” “那我且问你,你窥见了什么?” 少女黏黏糊糊的躺在躺椅上,闲来无事随着风晃荡,怎么叫也不肯走 “我看见了霞光,和一个貌美的男子。” “还有一棵柳树,我喜欢摘它的柳条玩,那人从不赶我走。” 桌子上推来了一份从山下运来的甜点,少女眯着眼睛,偷偷的看着那份馋人的糕点 “怎么还成我伺候你了?”齐恒温声道:“下来。” “这是阿母做的红豆饼吗?”少女眼睛亮闪闪的,伸手便抓了过来,弄得手心里油滋滋的 齐恒笑而不语,将茶水朝她一推 少女顺势拿来一品:“好茶!” 她称赞道,树梢上传来窸窣动静,她仰头看去,只见黑影将她笼罩,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嗯?”齐云按了按她的脑袋:“从晨日起你就赖在师尊这里不走,我以为你真的窥探了天机,在此地蹲了一上午。” 少女哎哟两声,一个翻身逃脱控制 “我说的都是真的!” 齐云气她道:“俊美的男子~亏你说的出!” “啊啊啊!”少女气恼的叫道:“我这些日子认真窥探五行之道,当真不是梦中所见。” 齐云朝她吐了吐舌头,像个幼稚小孩般,撒腿跑的飞快 少女正要去追,被齐恒叫了回来 “你刚刚所说之景,为师倒是见过。” “当真?”少女小心翼翼问道:“师尊也看见了?” 齐恒轻笑出声:“当然,我只是看到了过去。” “过去?” “抵达圣人阶段便能看见所谓的未来,而有的人看到的并不是未来。”齐恒耐心解释道:“而是过去。” “你道心不稳,为师虽不知你修的是何等道义,但......莫要再去窥探你的天命了。” 少女一愣:“为何?师尊曾教导我,卦起为自己,阻拦之人杀之便可,怎么今日......” 话还未说完,少女忽然明白过来:“师尊,凌芸所窥探天命已超过所能承受的范围,费尽心思的窥探天命,而又故意违抗天命则会心生万念,这才道心不稳。” 齐恒摸摸她的脑袋,没想到曾经还小小一只的孩童,竟成长了些许 变的越来越像曾经的韩之尹 “还有一点。”他道:“你所窥探出的天命都是所谓的‘天’让你看见的,心念起则动运,你永远无法预料瞬间。” “反而会满眼迷雾,失去自我。” 马车颠簸了两下,韩凌芸重心不稳,险些摔到人身上 “这是出京城的车!” “姐妹们快跟上!” “师傅停下车好吗!带我们一个,请带我们出去!” 车夫紧急拉停了马车,马蹄高高跃起,几个小少女喜极而泣,纷纷爬上马车 身侧的帘子被掀开,几个年岁极轻的小少女率先挤了进去,身后还有很多衣衫不整可怜兮兮的孩子,模样俊俏,看着眼熟,想必都是青楼中来的 韩凌芸刚朝下望去,一个小女孩挤进了她怀里瑟瑟发抖着,两手环抱她脖颈,小声抽泣着 被小孩这样紧紧的抱着,她有些许的不适应,手推了两下没推开,便这样虚虚的抱着,有些尬然 一转头,孟梓攀上车,身上灰扑扑的,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 发梢凌乱,完全不似之前那副青楼老板那细致模样,她揉了把疲惫的面容道:“二当家,芸儿,好巧啊。” 马车拥挤,许是塞不下那么多人 韩凌芸跳了下去,将最小的孩子抱了上去:“你们先出去。” “那你?”孟梓接过孩子道:“你怎么办?”她拽住韩凌芸的袖子 韩凌芸将签证和小玉令全都塞给了她 “你拿着它。” 家国之乱,最先遭殃的便是女子 中心防线崩塌后,皇家军便朝着青楼方向袭来了,不为别的,这些皇家军极少出宫外,此时一出便直奔青楼而来 说是要查,可青楼这种地方,要查什么呢? 什么心思,众人都心知肚明 可孟梓硬是带着这群女孩子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芸儿!芸儿!” 韩凌芸蓦地回头,孟梓在马车上叫喊着:“若是你见到阿宝,救她回来可好?” 马车悠悠驶走,意外的是那群女孩子真的全部躲了进去 剩余的声音她便听不见了,她不知阿宝是谁,又该去何处寻她 但是有个人跟了她许久了...... “你怎么下来了?”她猛地回头,和身后那人撞了个正着 孟韵晟有些委屈,替她揉了揉撞红的鼻子,道:“我怕你出事。” “我能有什么事?”她震惊道,鼻子酸痛酸痛,好久才缓过劲来 孟韵晟指了指头顶上的雷云,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将还有一重雷劫忘了 这雷劫迟迟不肯落下,反而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乱跑,所到之处阴云密布,就等落下了 虽然把雷劫形容成“小尾巴”很怪异 千里眼顺风耳,上古时期便记在神话柱上,久经风霜过去,人们只知道那是神话中的人物,二人非妖非魔非仙,谁也不知该如何为这神话人物定义 千里眼能观千里之外,跨越了时间的维度,看到的不止千里之景,还有世间的瞬息万变 顺风耳能听千里之音,冲破了世间的宏图,听到的也不再是万里之音,而是人皮之下百转千意 “说这些干什么?我又听不懂。”少年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这絮絮叨叨的声音:“什么顺风耳千里眼,不懂就是不懂。” 他每说一句,心脏就刺痛一分,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在他体内 “混蛋老头,你对我做了什么!” 顺风耳和千里眼是在天界的使者,是因万物而化成的人形,无论人神终有时限,两位天界使者也难逃时间的束缚,因万物生,死又化作万物留在了世间 可两位使者的能力足以将世间翻天覆地,于是便合二为一,以月光之水,和日光之晨,相聚形成 “不听不听不听!!”少年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那人砸去 却因石头太重,反而砸了自己的脚,痛的他止不住大叫 在天界陨落的神明都将归为上山间保管,可有一日,上山间的仙物全都流离失所,所有守仙之人都被残忍杀害,而千里眼顺风耳之物却落在了凡间的一个孩童身上 阿韵手指一动,灵力将地上的石头一卷,风沙卷起碎石,包围了这小小的少年 “你说,这个拥有了顺风耳和千里眼的孩童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风暴之中传来少年的尖叫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是谁!” “我名阿韵,你可以叫我仙者。”他缓缓道,稳步朝少年走来:“来自于西海。” 风沙散去,迷雾之中混着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少年容貌算的上一等,稚嫩的脸上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眼神一闪而过,鲜血从额头上渗出,他呻吟着抓住阿韵的裤脚 “仙......者?”鲜血弄脏了他的白衣,可少年不管不顾,借着攀爬物向上撑起身躯:“我怎么不知道有仙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海怎么会有活人存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阿韵!”少年狰狞的抓住他的衣襟,勉强撑起身体,他的身形一下拔高,从稚嫩少年变成了青年长相,足以和面前之人等高: “编故事也得编点好的,你究竟是人是鬼!” 第180章 战争与和平 “你说我是人是鬼?”阿韵反问道,徒手捏住了青年的肩骨,稍稍用力便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在绝对力量之下,人类只有向他摇尾乞怜的份 青年一拳袭来,却在他眼前不到一寸前停下了,酝酿出的力道再此刻全部像打在棉花上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动半分 “你知道我的一切?你怎么会知道!”青年发疯似的叫喊:“西海上所有人已经被我杀掉了!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你是小莱?你来寻仇的?” “我告诉你,休想!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而我,活在这世上!” 话音刚落,青年如受重负般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而颤抖,最终倒在了地上 “你说归凡岛?” 青年的身体挣扎着,在无尽的痛苦中逐渐变为少年,心口如在烈火上煎烤,抓心挠肺也无法缓解痛苦 “你登入归凡岛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岛上的人全是赎罪者吗?” “什......什么?” 变成少年后,心脏上的枷锁这才放过了他,疼痛感散去,他恍惚的躺在地上,看着那隐匿在云层中的落日 真是烦躁 “什么赎罪者?混蛋!你到底想说什么?”少年仰面捶了下地面,尘土飞扬:“草,老子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永远无法长大? 为什么?! “因为。”阿韵目光缓缓下移,少年手臂上的黑红暗纹若隐若现,如一条缠绕在灵魂上沁着毒的蛇,刚看去,便钻入皮肉之中不见了踪影 “你被诅咒了。” “诅咒?”少年坐了起来,眼前瞬的一黑,脑袋嗡嗡发麻:“不可能......不可能......小莱真心爱我,你说诅咒是她降的,不可能......” 阿韵俯下身,拿下了少年发梢处的红绳:“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小莱降下的诅咒?” “小莱又是何人,我可不知。” 红绳缠绕在他指尖,竟自己动了起来,像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红蛇,在阿韵的指尖钻来钻去 少年头痛难忍,伸出去拿:“还给我!” “从我仙境上拿来的东西,你说还给你?”阿韵眯了眯眼,那条红绳嗖的一下缠绕在他腕上,乖巧的咬着自己的尾巴 “你!”少年气急:“这可是我爱人的东西,你个老头懂什么?” “哦?” “你爱人?”阿韵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还爱你爱的不可自拔?” “偷来的东西,也能是你的?” 少年被问的哑口无言 面前这人当真深不可测 难不成真是得道仙人?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少年抬眸看去,阿韵正把玩着腕上的红绳,那条红绳在他的手中真的变成了一只红色的小蛇 手指一点便缩缩脑袋,但调皮似的钻入他袖口之中,轻咬皮肉,留下一片片红痕 红绳原来是蛇吗......少年皱紧眉头 “很简单。”阿韵垂目看着他,时间交错,眼前虚虚实实 “赎罪。” 黄沙满地,房屋倾倒,孩童啼哭,众人皆战 火光席卷着大地,烟雾寻着风铺盖天空,哭声夹杂在风声中,跨越了重重迷雾,钻入人心 “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 “救命!家主......救我......” 民众哭泣着,原先整齐的队伍好似被傀线拉着,向友军自相残杀起来 “暴民就该斩首示众!”一人砍下脑袋,将头首提了起来,高声道:“再有违抗者,砍下首级,挂在城门上!” 鲜血如喷柱般汹涌,浇湿了人们的心 紧接着便有人朝皇族军求饶,希望能保住他们的小命 “你傻啊!他们怎么会因为你的一时投靠就放过......”话音未落,此人胸膛便被开了个窟窿 “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晨被十几个民众压着,浑身动弹不得,听着众人的哀嚎声,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是说只镇压暴民,没说动手的吗! 顾晨满眼猩红,这些叛乱军有的只拿了个铁棍,有的只有手中的菜刀,甚至有的赤手空拳 这些平民用的武器打在他身上根本构不成伤害,完全不痛不痒 他就如同流动绵延的水,利刃在他身上都毫无作用 “孩子你走吧。”忽然一人道,将他拉了起来 顾晨愣了:“只要你们停止暴乱,我便去说服他们,只要不死,你们所不满意的就一定有办法解决!” “哎哟!这傻孩子哟!” “太天真啦!” 众人笑道,顾晨瞬间红了脸,连忙站起身来,寻到了自己的剑:“我不是开玩笑,你们在这乱世下也过得不舒坦,等皇族恢复起来,一定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要相信我们!” 人们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算这次真的平息了,我们哪还有活头?” “我的妻儿都被这些人所逼死,这些人真不是个东西!” “旱灾的时候粮食都被收走了,瘟疫的时候也没几人能活,好容易存的银子也叫人抢走了......孩子你说......我们能不恨吗?” “恨!该恨!” 这些人大多都是农民,常年在地里呆着,说话间有着浓浓的乡音 他们用最朴实的乡音说着最恨的话,似是忍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 顾晨却被这话所震惊:“不可能!我们顾家明明批了很多官禄,全都用来赈灾了,怎么可能......” 他想说,我们明明救了那么多人,发了那么多粮食和银子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难民? 众人忽地拍手叫好:“好!好!好啊!” “小子,你光说给我们拨银子,可是哪位官员去你家取得银子?是皇族的人?我们这些人,可从未收到过一分一毫的粮食啊!” “不仅如此!他们......他们还抢呐!” “前年旱灾,我的女儿就是这样被带走的,说是进宫享福去......可是没多久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瞎了一只眼.......精神也不正常了.......” “孩子你说,他们究竟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我们恨啊!我们恨......” “恨这世道,恨这京城......” “不......”顾晨语塞,竟一时听不得这些话:“不对......我加入皇家,不是为了做这些的......” 他踉跄两下,坐在了地上,掩面不知所措 民众的一声声恨砸在他心里 从小立起的为家国而战,为民众幸福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我们恨啊!恨这破世道!” “既然没人管,我们便翻了这世道!” 他捂住眼睛,民众纷纷从他身边离去,只剩下一声声恨长久的落在他心里,此刻他再也绷不住了,就这样像个孩子般呜咽起来 “我亲手伤了我喜欢的人......我还将阿妹送入了宫里......” 宫中才是最阴险至极的地方,而他亲手签写下皇族送来的婚帖 他救下了所谓的宋宣大人,却亲手害了自己喜欢的人 他加入了皇家军,每日勒令搜查各个店铺,将青楼的位置暴露给皇族,却生生害死了不少人! 原来,他日日夜夜所做的,所为之自豪的 全都是错的! 他以为他赈灾为民,实则饱腹了那群贪婪的士兵 他以为他为家国而战,实则却害了千千万万个百姓 他以为...... 有太多的“以为” “宋宣!”韩岳名回身一剑杀去,无数傀线如利剑袭来,被他斩断又斩断:“是你操纵的他们!“ “师尊,我也是为自己谋生路!”他大叫道,仅剩一只的手臂爆发出无穷的灵线,缠绕在那群为他开路的人身上 那些人瞬间变成一个无痛无觉的傀儡,眼含热泪被灵线操控着 宋宣忽然捂住自己缺失的臂膀,一口热血喷了出来,肢体上的幻痛让他煎熬 “师尊!你的好女儿,她断了我的一只手!一只手啊!” “我好恨啊!凭什么你能入道?凭什么我始终无法飞升!”他怒吼道:“凭什么!你说过我明明有修炼天赋,为何不能飞升,为何始终在元婴境!“ ...... “我看,这孩子就不错。” 自从“京”的诞生,韩族更名为韩家,陆陆续续有不少凡间之人前来求师,虽然韩家修炼之人很多,但最终只选了两个孩子 因为战争,韩家太多孩子都学了修炼之道,虽学而不精,身无灵根道根,但对于这些平民百姓强身健体,能有了保护自己的武力,那便是足够的了 小少年鼻子被打出了血,狼狈的用袖子擦了两下,却怎么也止不住血,他发狠的去用袖子遮挡擦拭,知道鼻子被他搓的红肿,袖子上也被鲜血浸湿 “这孩子太笨,阿姐莫要选他,我看那队伍最后面那个最小的就不错。“韩落川一指队伍末端那蹲着用树枝戳蚂蚁窝的孩子: “那个孩子年纪小,是个入道的好胚子。” “那孩子倒是聪明,很像你。”韩之尹道,一把抱起狼狈的小少年:“但这个我和你兄长就选了。” “是......是吗?”韩落川挠了下脸:“我当然知道我很聪明啦!” 小少年吓得抱住韩之尹的脖颈,身上脏兮兮的,刚刚在比武的时候一下子甩进了泥坑,鼻子也被人打出了血———被选中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韩之尹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快去选一个,不然这些孩子可真的白来了一趟。” 韩落川不以为意:“除了最后那个小的还能看,其他的不行。” “但是最小的也不收,也不要。”他摆摆手,命人将这些孩子带了出去 转头便躺在屋子里的过道上晒太阳,闲来无事把玩着一把短刃 “你兄长将短刃给你了?”韩之尹抱着小少年,看着他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笑道:“怎么天天晒太阳,你可要长得比阿恒高。” “虽然现在长得不如他高,但我相信以后一定会的。”韩落川打了个哈欠,太阳落在他脸上,暖洋洋的:“兄长说这把短刃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好运,说给我的话,也能保佑我。” 小少年被侍女带去洗澡,韩之尹顺势坐在他身旁:“刚刚那小少年,你觉得如何?” “阿姐为何选他,笨呼呼的,我不喜欢。” “我看他手指灵巧过人,虽不擅长拿剑,灵根弱的也近乎没有,但却是个适合用灵线之人。” “齐静水那老家伙居然会傀线之术?”韩落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总不要我,总不收我,我讨厌他。” “说不定有难言之隐吧......” “阿姐和兄长总骗人。” “又撒娇。”韩之尹敲了他一下,韩落川胡搅蛮缠在地上躺着腻歪,活像个没要到礼物撒泼的孩子 “这样,若是有子嗣了,你来做他师尊如何?”韩之尹哄道 “当真?” “自然是真。” “那什么时候会有?”韩落川一下子不撒泼了,像个大猫一样躺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此等直白的问题闹的韩之尹面色一红,搪塞几句过去便借口去看那小少年了 韩落川转了转手中的短刃,短刃划破了他的手臂,他不以为意,用手将血液抹去 宽大的袖子在他的动作下落在衣肘间,白皙的小臂迎着日光露出了满是的刀痕 这些刀痕粗浅不一,朝向手臂内侧,有的是新伤,还在结痂 “好痛。”他手指扣着那新结的痂,又痒又痛,他乐此不疲 天似乎又要下雨了 第181章 傀线 “这跟街边卖艺的傀儡戏有什么不同?” 小少年指间缠绕丝丝白线,在若有若无的灵力的驱使下舞动起来小木偶 小木偶一蹦一跳,动作自然,手中拿着的小木剑一穿一刺,仿若在跳舞般,颇有意思 闻言,小少年仍然未停手下动作,将小木剑朝向男人刺去 哒哒! 木剑被男人手中忽然亮起的短刃砍断,男人戏谑了两句:“怎么?拿你的小傀儡就要袭击我?说两句还不成了?” 说罢,他又继续调侃道:“哎哟,我真的害怕啊!” 小少年失落的拿起碎掉的木剑,一声不吭的逃了 “走啊,陪我吃茶去。”齐恒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将男人手中的短刃抽走:“韩落川啊,什么时候也跟兄长一般把短刃当成宝贝了?” 韩落川眉心一跳,一翻身从岩石上跳了下来 “你不信这短刃对吧,还我。”他一把拿过短刃,宝贝似的收了起来 看见齐恒准备好的茶具,他忍不住嗤笑一番:“怎么跟个老古董似的,满脑子都是喝茶喝茶喝茶。” “是你没品出这茶的乐趣。”齐恒反驳道:“没品位。” “现在的时代变了,谁还喝你那茶?”韩落川一把勾住他肩,半带着他走出族落:“没见识,喝茶哪有喝酒有意思。” “你也就这品味了。” “是你老人家没见识。” 小少年看着手中碎掉的小木剑,他的木偶没了剑,只剩下手中的剑柄,看起来有些搞笑 他失落的看着韩落川等人离开,在一处阴暗缓缓坐了下来 重新操控着木偶舞了起来 “谁给你弄坏的?” 声音从后方传来,小少年蓦地抬头,一时间委屈竟翻涌了上来,抱着自己木偶默默掉着泪 韩岳名按住他的脑袋狠狠的搓了搓:“看来是真委屈了,光掉眼泪不吭声。” “为师帮你做主,今夜就让他给你粘好。” 小少年闷闷的嗯了声,抬眸间却看到一个孩子绕着韩族跑步,身后跟着的是年迈的族长大人 族长虽年迈,但步履轻盈,不像是个老人 见那孩子跑不动了,他还十分有气力追上去,嘴里不断鞭策 “师尊,不是说只收了我一人吗?”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眸,可怜巴巴的抱住韩岳名:“韩二少不是说不收他吗?” 那所谓的孩子,正是当时选徒大典时韩落川指的最小的孩子 这些时日他勤加修炼,竟一时没注意这多出来的孩子 韩岳名摸摸他的脑袋:“韩二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那样,其实背地里偷偷跑过去用麻袋把那孩子装走了。” “嘴上说着不要,但私底下却诚实的很。” 忽然又想到刚刚的场面,韩岳名捏了下他稚嫩的脸:“他啊......肯定也不是故意弄坏你的东西,就喜欢奚落人,你可不要当真。” 小少年摇了摇头:“我不会当真的。” 他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左摇右晃的看着那跑圈的孩子,那个孩子在族长大人的鞭策下越跑越快,十分有毅力,即便是累的不行了,也步步紧跟族长的步伐 “师尊,那孩子叫什么啊?” “金天一,金族人。” “那他跟韩二少学的是什么?” “学的刀法,只不过现在连刀还拿不起来,族长在训练他力气。” “那我为何不用跑圈?”小少年看着指间缠绕的白线,白线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我觉得这傀线也杀不了人,就像刚才......韩二少断了我的剑......” “问题的点在于,你只有一个傀儡。”韩岳名点明他的问题:“如果你能操控十个傀儡,那便是十把剑。” 小少年眸光闪了闪:“是每一根手指都可以吗?” 他又抬起脚丫:“那这样是不是算上二十根线,二十个傀儡?” 韩岳名哈哈大笑,还是夸赞道:“对!” 韩之尹端着洗好的水果走了过来,用果子堵住了他的嘴:“别听他的,净说瞎话。” 又塞给小少年一个,堵住了两人的嘴:“吃完再修炼,今日你教他,明日我教。” 韩岳名眯着眼睛叫好,十分享受这样的投喂 虽然最后韩之尹塞的他都快吃不下了 小少年啃着最大的果子,那是韩之尹塞给他的,看着两人吵闹,果子也香甜 直到天暗了,韩落川喝的烂醉被齐恒背了回来 最后在韩岳名的指导下,韩落川撑着困意将木剑粘好 小木偶的剑终于被修好了 小木偶一蹦一跳的,上演了一场有意思的舞剑,细小的木剑戳到了韩落川的脸上 韩落川早就睡熟了,完全不知道这剑调皮的戳在了他的脸上 *** 剑气凌厉,韩岳名打出几道寒光,轻松化去了宋宣的风沙 风不会扑灭火,反而会让火势汹涌 是唯一助推火势的能量 风卷着火光,冲破了天际,沙石纷纷随风而动,而风暴的中心便是宋宣 “执迷不悟!” 韩岳名几步冲了上来,以身为剑势,浑身被火光包裹,如同暗夜中的一抹带着火的箭,想要以身破局 “我不回头!”宋宣大叫道,失去手的肩臂无力的晃动着,他仅剩的手挡在眼前,以灵线织成盾牌,生生抗下了这一击 得天道者的一击是难以想象的,宋宣甚至听到了筋骨断裂,身体的衔接也在这一刻断了 他的所学都是面前这人教的 他的师尊,他的引路人,他的光 几套回合下来,他已经节节败退,仅剩的手无力的垂下,自身只有躲避的份 “你说我的女儿断了你的一只手?”韩岳名一脚踹在他胸口上,宋宣飞了出去,再停下来已是胸骨断裂,内脏受损,呼气多进气少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灵线再度织在指间,却摇摇欲晃,毫无气力 胸口再次受到重创,宋宣额上的血落在眼睫中,眼前之人仿佛看也看不真切 “那为师亲自断了你的另一只手。”韩岳名剑抵在他完好的手上:“就当我从未教过你。” “就当是我的孽。” 宋宣缓缓地抬眸,嘴巴张张合合,心如刀绞,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冷了 “那日的果子......真的好甜啊......” 他道,手上的灵线终于消散,心脏在此刻似乎沉寂了下来,眼前逐渐归为黑暗,或许是被血糊了双眼 是血,还是泪? 他的光,他的命 他的家人 *** “写!” “不写是吧!” 韩落川一跃而起,蹲在桌子上按住齐恒的手,一笔一划地将名字写了上去 写完后,神笔一丢,大摇大摆的出去喝酒了 齐恒又哭又笑,看着已无法更改的丑名字,别扭的揉了揉脸 祠堂管理者抱着族谱离开了 族内一片祥和,金天一站在门口,拦住了正要出去的韩岳名 当时那个被族长大人逼着跑圈的小孩早已长成青年模样,资质在凡人中算是上乘,虽容貌停留在青年时期,对比他人,倒也足够了 “韩少。”他谦卑有礼道:“这些日子承蒙照顾。” “你要走?”韩岳名轻挑下眉:“这种事为何不告诉你师尊?” 金天一看了眼门外:“师尊是个十分有想法的人,他要去喝酒,谁也拦不住。” “况且我昨日告知于他了,他答应了。” 金天一郑重的跪在韩家门前,朝门内的众人深深一拜:“来日再会。” 族长瞧他那副模样,无所谓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孩子去吧。” 韩岳名明白,将他拉了起来,为其送行 金天一此番要走,不过是学成回家料理家业,金家算为十二大族之一,家中无人,自然需要他回去继承族长之位 送行完金天一,一回头族长在火烛下悄悄抹着泪 岳名啊,你说我们活了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尝遍了世间百态,分离是最常见,可为何我每每与人分离,总是心如刀绞? 父亲,这便是人间的痛 韩岳名扶着年迈的老人,他有时哀叹活得太久,有时又打起精神来享受这世间 但他确实是一个内心非常强大的父亲不是吗? 因为乐与苦,是世间难化解的矛盾 “每年这个时候你都在这儿。” 火光悠悠,黄纸漫天,碎屑灰烬沉淀于泥土之中 灰寂的林子里,青年看着火光里的自己,不紧不慢道:“我随的母姓,自然要为我母亲烧纸。” “父亲呢?” “世人都说我父亲是浪荡子,糟蹋了我母亲,我母亲自生下我便从未管过我。” “宋宣这名字,是幼时的老婆婆取得,我的襁褓中有个宋字,猜那便是我的姓。” 宋宣将一沓黄钱送入火中,火势拔高,烫的他的脸微微发热 “无所谓,烧完剩下这些就走吧。” “师尊。” 韩之尹听他呼唤,轻嗯了声,诚心祈祷,替他擦净坟墓上的灰尘 “过去的事,放下吧。”她轻声道 “我知道,师尊。” 等二人下山之时,天却下起了雨,韩岳名撑着伞在外等待 见二人走来,他将伞塞给了宋宣,拉起韩之尹的手朝家中走去 奇怪的是,韩之尹淋了一路下来,身上头发上全然没有被淋湿,反倒是宋宣几乎都湿透了 喝酒回来的韩落川浑身是血,发疯似的朝屋子里冲去,像只从战场上下来的野兽 他很有目的的朝着族长那屋走去,进屋前用灵力洗干净了手,这才拉开屋子找父亲谈话 他说,这代的萧族皇帝如同废物,根本不会治理家国,百姓撞上洪灾,他竟敢在韩族的眼皮子下派人修建舞池,抢夺民女,甚至与敌国交好,打算将金族白族赠予他们以达长期友好! 所以,我将他们全都杀了,父亲,请您登基上位 当日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韩落川砸了桌子又砸了椅子,摔了玉器又撕了字帖,将家里搞的一团糟 您为何不肯?您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我杀了他们又如何,我们手下这么多无辜的生命了,父亲您居然在为那些假意无辜的人感到悲哀! 您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说我句句虚言,您不出族,您又怎么知道这世间究竟乱成了什么样?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善人! 他大吼道,从浑身倒刺变成了哀叹,又从哀叹之中变成了哭泣的孩子 没过些时日,皇族那边便传来了死讯 世人拥护族长大人前去称帝,父亲终于答应了世人的请求 韩落川乐呵呵的守在父亲屋前,生怕父亲再偷偷摸摸反悔,这一守就是一整夜 可那夜一过,父亲惨死 屋子是封闭的,谁也不知父亲是什么死的 可韩落川却似乎认定一定有人,还是族内之人 “小崽子!”韩落川扑了上去,眼圈发红,他掐住宋宣的脖子道:“你安的什么心?你竟然敢对我父亲下手,我杀了你!” 宋宣不敢反抗,任凭他动手,韩岳名拉开了二人:“这是做什么,宋宣不是这样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没有误会!”韩落川呸了口血:“误会?误会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私下勾结萧族,打的就是这主意!” 说着,他又抽出刀朝人杀去:“萧族人我全杀了个遍,怎么会还活着个小的?” 宋宣连连后退,手中灵线虚虚的抵挡:“韩二少,我真的没动过这样的心思。” “你当然没动过心思,你动的是手!” “都住手!”韩岳名拉开了满眼通红的韩落川,揉了揉眉心:“落川,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韩落川高声叫着:“兄长你好好看看,你亲手养的白眼狼是怎么觊觎我们族的,是怎么一步步谋划的!” 说着,他拿出一颗珠子,珠身沾着血迹,此珠一出,四周人瞬间愣住了 “今日父亲下葬,这珠子便是我从他体内取出的。”韩落川眼眸发红,将珠子朝前方一伸:“宋宣,你倒是说说,这珠子究竟是何物?” 宋宣轻蹙眉头:“这不是我的,我不认识这珠子。” 韩之尹却上前一步看去,将珠子上的血迹清扫开,珠子终于露出原本样貌:“这珠子是上山间的仙器。” “名为安魂珠。” 第182章 只一人 “这上山间失传已久的安魂珠,竟然在父亲体内!” 韩落川微微讶然,看着手中散着微光的珠子,未曾想过这竟然是仙器 “这珠子你可知有什么作用?” “安养魂魄,正如其名。”韩之尹接过珠子,灵力朝内探去,惊喜道:“这珠内竟真的有魂魄。” “当真?”韩落川看着那珠内的淡淡微光,心中难藏喜悦:“或许是父亲的魂魄?” “待我探查几日。”韩之尹将珠子收了起来:“虽然我是仙族人,但当时年幼,不太清楚怎么操作。” 韩落川大喜,紧紧抱住她:“阿姐,我最爱你了!” 宋宣惊异道:“师尊竟然是上山间的仙族人?” 剩下的话他没敢问,因为在场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的问题 仙族人不是以白发为主吗?可韩之尹却是实打实的黑发,甚至眉毛和眼睫也和常人无异 这件事最后没有追究,也无人再去探查 韩落川却抓住他的衣襟,凶狠道:“你等着,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 落下这句话,他便将宋宣一丢,朝着祠堂去了 祠堂阴森至极,每日都有专人打扫,可韩落川却常常在父母亲的灵牌下入睡 他从小便如此,不在此地呆着就难以入眠 纵然韩岳名心疼他的紧,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久而久之,他便成了族内看守祠堂的人了 “你怎么也成了个老头子,喜欢下棋这些无聊的东西了?”韩落川将棋子砸在棋盘上,此棋一动万棋震撼:“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齐恒却认真的观察他棋子的走向:“你放在这,这么重要的棋子你居然让他陷入危险境地。” “你不懂。”韩落川看着手下的棋子不语:“越是重要的棋子越应该去冲锋陷阵,你这些围着的无用棋子,我一个棋子就能杀光。” “那这一步,你又该如何化解?”齐恒推动棋子 韩落川一瞅,竟是打到他心腹之中,连忙用那枚棋子将齐恒的小兵吃了个精光,可就算如此也无法撼动齐恒将军的事实 “可恶,让你偷袭了,非君子之为。”韩落川抱胸道:“话说,你不是精通算术,帮我算算。” “算什么?”齐恒倒是感兴趣,韩落川此人从不相信天命,今日竟闲的功夫来寻他算命了 “你是想算姻缘了?”齐恒摇摇头:“我可不算这个。” “谁要听那破东西。”韩落川认真起来了:“你帮我算算宋宣那小子。” 齐恒道:“你仍然觉得族长是他杀的?” 韩落川道:“别管那么多,就算不是他杀的,他肯定也是助推之一,你就给我指条路,我去寻答案。” 齐恒叹了口气道:“这天命之事我看到了也未必能说出,有天道盯着呢。” “少墨迹。” 齐恒掐指算了一算,探上韩落川灵脉,根据他的五行八字掐了地上的一朵花,掰着上面的花瓣 韩落川却觉得这人娘炮,算个术都要摘朵花在眼前装来装去 他笑道:“得亏我是了解你,换个人都得说你是女子。” “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齐恒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女子可没我高。” 被戳到痛处的韩落川立马变成哑巴,捏着棋子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算出来了。”齐恒忐忑道 韩落川这才从棋局中抬起头:“说!” “说来奇怪,你要找寻的真相,在祠堂中。”齐恒望着那阴森森的祠堂犯了愁:“可我却觉得不应该。” “足够了。”韩落川起身便要离开,又看见齐恒手里掰落一半的花瓣:“这花都让你摘的快秃了。” 齐恒护住花瓣,韩落川看他那副模样,蹦跶蹦跶的离开了 韩落川离开后,齐恒摘下这花的最后几瓣花 仿佛天雷劈中一般,他望着韩落川离开的身影,面露惊恐 天命被改变了 韩落川改变了天命 夜黑而风清,韩族家大业大,京城发展的同时,他们的生活也在慢慢改进 众人开始全民打铁,开始用石头砌 木屋的时代结束了 祠堂是木制的,韩落川抱住祠堂外的柱子不肯动:“谁也别想动我的家!谁也别想!” 他称祠堂是他的家 韩岳名进了祠堂,朝在天之灵的祖祖辈辈磕了又磕,跪了整整三天 韩落川蹭到他身旁问他是不是也想父母了 韩岳名并未说话 第二日,祠堂便开始重建,先辈的灵牌重新摆在新的祠堂里 “旧任族长已逝,我们韩族......是不是应该再立新族长了?”韩族老人慢悠悠的走到韩岳名前,郑重握着他的手:“岳名啊,韩族有今日,你和落川二人.......” 剩下的话,韩岳名便听不进去了 “兄长你要让位给我?”韩落川抱胸看着他:“这不成规矩,我不会答应的。” “安魂珠被盗之事我还要去寻,说不准就是孟缘和宋宣这俩臭小子偷的呢?” 韩岳名揉了揉眉心,深深的无力道:“不行,我是修仙之人,没有子嗣,早晚要飞升,族长之位只能是你。” “此事再作商议。”韩落川拒绝谈话,从箱子中拿出了一套保存完好的灵线:“这件事比较重要。” “兄长,你莫要听信那宋宣所言。” 韩岳名定睛看去,那套完好的灵线沾着血迹,血迹干涸,灵力的确是宋宣的 “只是个沾了血的灵线,不能说明宋宣杀了父亲。” 韩落川放下灵线:“我猜到你会这么说。”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把灰烬,那是经过大火燃烧后的,粉尘居多 “虽然父亲逝了许久了,但你知道的兄长......”韩落川顿了一下:“我向来擅长给亲人复仇。” 韩岳名心中莫名的恐慌起来,接过手中灰烬,稍稍用些灵力便将其恢复 如魔幻般动人,那被火焰燃烧后的灰烬一点点聚集,在火光中凝固,最终变成了一张字迹模糊的羊皮纸 而这羊皮纸,只在皇族中用 “那日我夜间回来便看到他在和人通信,见到那羊皮纸才知道是和谁通信。”韩落川笑了起来:“都是有灵力的人了,谁说话还要用信件?” 是了,宋宣此人无父无母,韩族之外更没有挂念的人 只可能是与凡人通信 “这灵线是我从他母亲坟墓中挖出来的,一百年过去了,这灵线不腐,自然是上乘。”韩落川抚摸灵线,缓缓灵力从线中传来:“这制品便非是我族人能做出的,虽说韩族更名为家,但族人却从未向外通婚社交,所以......” 他起身离开:“虽然你们养他多年,已有了感情,这些证据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但我今日来,是要给兄长忠告。” 他道:“你们不杀他,我就要杀。” 韩落川吹灭了火烛,屋门合上,寂静的黑暗熄灭了来时的路 “多陪我下下棋。” “真是烦死了!”韩落川大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齐恒无视他的叫喊,拽住他的胳膊便按在棋盘上:“这次我让你。” “你真是个老古董!”韩落川无奈的拿起棋 “这些日子怎么叫我这么频繁?”他道:“有这闲工夫,不如跟我去趟蛮荒那地,听说孟缘那兔崽子跑那边去了,我得去寻他。” “我怕你自杀。”齐恒一本正经道 “哈?”韩落川拉长了调,不顾棋盘的规则将自己的棋子吃掉对方的心腹:“你有毛病吧?” 齐恒笑得喘不过来气,手指踢掉他违背规则的棋子 韩落川捡起那个棋子,完全不想理他 “孟缘刚来的时候你看着很讨厌他,怎么现在这么关心他了?都打听到蛮荒去了。” “那死小子。”韩落川咬牙切齿道:“我这不是为了安魂珠?” “谁关心那死小子啊!” “好好好。” 齐恒总爱这花树,他便做了个棋盘桌,每日拉着韩落川下棋,韩落川那稀烂的技术也逐渐追了上来 一片花瓣落在棋盘中央 韩落川用小兵将其碾碎 齐恒:“......” “那日的真相,你找到了?” “嗯。” “是宋宣做的?” “对。” 韩落川挠挠头:“是一个人告诉我的,单就我一个人寻,还真想不到他会将灵线埋入他母亲的坟墓。” “何人?” “这不能说。”韩落川落下一子,心中惆怅:“反正是好人,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齐恒道:“既然是好人,不如带我也见见?” “那可不行,你会吓死的。”韩落川犹豫道:“我给你个提示吧,你见过他。” 这番话弄得迷糊,齐恒便不再追问,但心里焦急,用棋子打的对方落花流水 “你不是说让我的吗!” “忘了,忘了......” “这都能忘!” 不久,宋宣主动告别韩族,决定远走他乡,说要去京城中心闯一闯 韩岳名并未阻拦他,只告诉他一路顺风 “兄长,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待人走后,韩落川急了,忍不住道 韩岳名却摇摇头:“找不到证据,除了那卷羊皮纸和灵线,他解释过了,那日有人给他作证。” 韩落川哦了声,便转身离去 “别先走,关于族长一事......”韩岳名抓住他,话音未落便被韩落川打断 “证据证据证据!证据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父亲死后你不去查明真相,我找到了证据你却偏袒宋宣!“ 他近乎癫狂,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我去你的兄长,你是兄长为什么不去做族长,就连齐静水都说我是疯子,你难道不知情吗?!” 韩岳名一愣 韩落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兄长......就应该有兄长的样子,这族长我当不起!” “我韩落川不需要不重视家人的人,还说你重情重义,我呸!” 他越说越激动,一脚踢断了栅栏:“我操他的,母亲死了你也没哭过,父亲死了你也不关心,你真当自己修成仙人了?你现在不还是人?为什么连最基本的情谊都不明白呢?” “你算什么兄长,算什么仙人,算什么推动世间的一双手?!” 他后退了两步,众人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崩溃的模样,韩落川大吼完,看见韩之尹皱紧的眉头 他心下一慌,竟就这样逃也似的溜了 第183章 浮出 世人皆说他冷血无情 噗嗤! 剑尖一动,此剑乃雪山峰主所赠之物,锋利非常,握着这把剑,绝顶的武艺,打遍天下无敌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 断手被剑尖挑向空中,面前的青年被痛苦狰狞了面容,鲜血扑哧朝外喷去,韩岳名垂眸看向那断臂,微微眯了下眼 “我恨!我恨!!”宋宣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永生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 “你会后悔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恨这个字,他听了太多了 “你算什么兄长!算什么仙人?!” “我敬你,爱你,兄长,你就是这么对我们族的!” “为什么齐静水会说你才是最适合修道的?靠的是你这份铁石心肠吗!” 眼前仿佛是时间的穿梭,又仿若是八百年前的某一天,韩岳名低下头,一个少年做了噩梦,在床边低低的哭着 “唔......呜呜......” 少年哭着,对着月光,像是再向何人哭诉,将眼泪擦了又擦,可难抑的情绪怎么会说平息就平息 眼泪就是怎么擦也擦不净 他恍惚间看着那少年,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耳朵却失了一只 哦,是他 时间过了太久,久到他只记得周围人,却记不清自己了 韩岳名顿了顿,怪少年哭的太难抑,他伸出手想要去安抚一番 可手中却忽然多了样东西 他抬眸看着四周,阳光正好,却充斥着悲伤的气息,四周人低低的哭着,就连父亲也闭了眼,不忍去看这一切 韩岳名听见了幼弟的哭声,转头看到韩落川那蠢模样,不禁回想这当时为什么会如此 啊,对了,这天是母亲和幺弟的下葬日子 最小的弟弟刚学字,还没写明白自己的名字便早早离去 韩岳名看着手中的两把刀,那是从幼时起便一直随身佩戴着的,他犹豫了一下,将两把刀放入坟墓 他亲手埋葬了亲人和过去的自己 他听见齐静水问他为什么不用刀? 韩岳名歪了下脑袋,他不记得了,究竟为何呢? 或许是刀用的不趁手吧 “我操他的,母亲死了你也没哭过,父亲死了你也不关心,你真当自己修成仙人了?你现在不还是人?为什么连最基本的情谊都不明白呢?” 啊......韩岳名捂住额头,韩落川那小子说话可真难听 “此次去别族,你真的是谈和的?” 韩岳名跪朝祠堂列祖列宗,他一眼便看见了灵牌上母亲的名字,深深跪拜了一下道:“是的父亲,他们都很愿意和我族维系和平。” “没动手?” “小小吓唬了一下,不算动手。”他道 祠堂在朝阴处,向来阴寒,韩岳名看着台上的几盏火烛,忽然觉得这祠堂也没有那么寒冷 “我想也是,当日杀萧族人,你看见落川那模样?” 韩岳名愣了下:“看到了。” “你为何不恨?”族长跪在他身旁,将灵牌取下,擦拭干净又重新摆放上:“不过,也没必要恨了。” “母亲和阿乾叔走得早,没看到和平,我自然是恨的。” “活这么久,也没必要在乎那些仇恨了,你是那么想的?” “不是。”韩岳名郑重一拜:“在乎的,可时间不会因为你的在乎而停留。” 族长深深跪拜:“这样啊......” 韩岳名看见自己也随着拜去,额头抵在地面,身子轻轻颤着,长久没能抬头 或许是哭了吧 他这才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是非常非常非常爱哭的 可又从什么时候起,不敢再哭了呢 少年时期总会因为敌人的一声声求饶而心软,从上山间的悬崖上摔疼了哭,亲手杀死第一个敌人的时候也哭,亲手埋葬自己的刀剑也哭 他甚至舍不得身边任何一人离开 韩落川有自杀倾向 午夜梦时,他看见了那条手臂的刀痕,熟睡中的幼弟无知无觉,摊开手臂任由他看着 其实上过战场的人是睡不熟的,因为每到夜晚都要警惕是否有敌人潜入 人的睡眠是无知觉的 和平带来的结果是,他的家人都能睡得很熟,甚至能做一个香甜的梦 “母亲,我该怎么办?” 他虔诚的跪在祠堂前,韩落川最思念母亲,他的心智仿佛在母亲离开的那天便停止了成长 “我该怎么救救落川?” 是了,韩落川似乎是在那日起,便疯了 只是他没什么异常,让众人都忽视了这点———见到自己母亲惨死在眼前,怎么会是一个小少年能承受住的呢? “岳名,你也觉得我应该答应落川,登基称帝?”父亲找他谈话:“你心知肚明,我的大限即到,若是此时再出了岔子,韩族便真的......没有以后了......” 人的寿命本是有限的,父亲迟迟没有悟道,寿命此时也应走到了尽头 “父亲为何不出族,为何不肯悟道,为何......”剩下的那句为何要弃我们于不顾?他没说出口,韩岳名张了张口,声音似乎是消失了 火烛在微风中吹灭,少顷,又在余温中重燃 微黄的灯光照在二人的脸上,韩岳名捂住脸,深深的俯下身去 仿若隔世,无尽重担压弯了他的腰 “我会一步步蚕食你身边的亲人,爱人!” “师尊!我的好师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眼神?!”宋宣匍匐在他鞋旁,他满身血污,几乎看不清他那张狰狞的脸,如同地狱里爬出的夺命鬼 无数双手从他血液中爬出,死死抓住面前冷漠之人,令其动弹不得 “你该不会知道了,韩落川是我杀的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他竟然是最接近真相那一个!” 韩岳名垂眸看他,隔着八百年的光阴与平和,那个抱着木偶哭的小少年,竟长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师尊你看看我,我这副模样,完全是你造成的啊!!!”他撕心裂肺道,口中吐出雪白丝线,如同一只布网的蜘蛛 雪白的袍子被血液浸湿,韩岳名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 门砰的一声关在他面前,韩落川将自己关进屋子,不肯跟任何人说话 尤其是他这个兄长 “落川,你出来。”齐恒唤他:“我们出去喝酒可好?” “不去。” “陪我下下棋,今日我一定让你,绝不虚言。” “不......” “哎呀......快出来啦......”齐恒敲门的手一顿,屋门被轰地一声拉开,迎面撞上韩落川那张冷脸 “说了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在生气吗!”韩落川撂下狠话,将门再次关闭 齐恒唰的将门拉开:“我担心你......” “你担心个......什么屁啊......”韩落川按紧了门,坚决不让齐恒拉开,却发现齐恒似乎是动真格的,他渐渐按不住这破门了 齐恒拉开门,将他从屋里拽了出来:“走,我陪你借酒消愁。” 韩落川被这样拎着,一副视死如归模样,听闻一愣: “齐恒......”他缓缓道:“你疯了!?” 齐恒:“......” 齐恒按住他的誓死挣扎:“你不是一直想喝酒吗,以前总是你陪我胡闹,今日我想陪你了,这不可吗?” “喝酒对身体不好!” “偶尔喝一两下没问题的!” “不是!”韩落川一拳打在他腹部,痛的齐恒一下子倒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韩落川被这双含情眼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骂道:“不是齐恒你真疯了?!你脑子没问题吧!?” “是我刚刚不好,害的你脑子被门夹了对吧!” 齐恒:“......” “我......”他嗫嚅了下唇:“我怕你自杀......” 韩落川浑身火气消下了一半,转头朝着祠堂走去,喃喃道:“真是有病。” “我是不会自杀的,今天我心情不好,你给我滚远点。” *** “你知道吗师尊,你知道这小小灵线能钻入人的脑髓,操控人的意识,把所有人变成我的傀儡。” “啊师尊!你知道当时韩落川此人叫的有多惨吗!是我!我!将他的魂魄撕碎,引得他自爆体而亡!” “他心里本就有杀念的种子,我只不过是为他的种子施了些水......” “谁能想到?他那么脆弱。”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有这么懦弱的一点!”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哈哈哈哈哈哈哈.......韩落川最害怕的一点———他亲手为你们的孩子做的拨浪鼓哈哈哈哈哈哈哈!直到魂魄被撕裂那一刻,他都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他怕什么呢?他怕他没有机会将这个玩具送出手,你是没听过他的惨叫,有多动听......”宋宣的双腿被砍断,他只剩下没有手脚的躯体,不断在地上扭曲挣扎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真的太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然恨他,我恨他为什么告诉你真相,我恨那老不死的,他竟然敢动我母亲的坟墓!” “我用灵线杀了他,用最钝的剑,杀最该死的人!” “还有那韩落川,当年为何要如此嘲弄我?!我抽走他的魂魄,第一个就是缝住了他的嘴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猜怎么着?他的悲鸣声即便是捂住嘴也如此吵闹,我便将他的魂魄撕碎,抛到九冥.......” 话音未落,一剑将他的头颅看了下来 韩岳名悲痛的握着剑,看着宋宣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可他并未真的死亡,只剩喷血的头颅,他依旧叫嚣道 “杀了我又如何?!师尊!你又是这么知道的?” “哦~我知道了......是您伟大又悲天悯人的天道告诉的您!我说为何那日你久不修炼,为何出了趟门便飞升了?原来是通过天道看见了过去!你看见了过去的一切!你却不来马上杀我,真是太迟了!” “太迟了!!!” 韩之尹将剑刺入他头颅之中,这颗吵闹的贱嘴终于安静了 韩岳名怔愣的看着她,面上沾了血,他走上前,将沾上的血抹去 他的耳边阵阵啼哭,灵魂垂泪,天道无情 “那个人......”少年自高处俯视,狂风吹散了他的头发,他一袭浅色长袍,一抹朱红铺在眼睫上,如同避世的童子: “我与他竟有奇怪的共鸣。” 第184章 天之道 “怎么回事?” 韩凌芸飞身而上,踏在一人肩膀上,手中的剑迎面击碎了对方的菜刀 她一咬牙,将人揍晕了过去 忽然她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着转了一圈,孟韵晟一掌将攻击她的人击出老远 袭击他们的都是面熟的平民,他们眼含热泪,似是不受控制,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了,被打倒后再次爬起,如行尸走肉般朝他们扑来 两人不断配合着,韩凌芸用平剑将人拍晕,可拍到一半却发觉 哪怕是已经晕厥的,竟也能闭着眼朝他们袭来,不死不休 “疯了疯了......”她震撼道,借着孟韵晟的力,她迅速布好阵法 起手式一抬,阵法初成 两人将这些人丢入阵法之中,所谓的阵法不过就是结界,他们这些人没有灵力,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走!” 两人一跃至剑,几乎是分秒必争 此时的京城已经全乱套了 脚下这四方土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辽阔了? 韩凌芸足下踏着剑,看这世间,竟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世乱,便有罪念而生,人性的劣根便向大众展开了 正如当时,修仙界从不插手,而真正能帮助的,并非是人的一腔热血,而是良心 “顾苒这人就是这样,总是一有念头就马上去做。”韩凌芸从人群中仔仔细细搜寻,放出去的灵力顾苒并未回应 心逐渐沉到谷底 “我希望她无事。” 越靠近战乱中心,狂风和迷烟越乱,血腥气越沉,几道剑光从人群中散开,人的哀嚎和惨叫,悲泣的哭声和...... 水的声音 “我操你的,知不知道这他妈是我妹!!!” 发髻凌乱,披头散发,顾晨眼中几欲泣血,几人被他吓得连连后退: “顾少,冷静冷静......” “我们哪知道这是您妹啊......瞧着模样如此可人,还以为是青楼的女子......” 顾晨扑了上去,手中水瞬间化成锋利的水剑,如雨点般嵌入人体,剑剑致命 “你再动手,我便要撤掉你的皇族代理身份。”一人忽然走近,按住顾晨的手:“你不想......你付出那么久的身份也因愤怒丢掉吧?” 顾晨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发也凌乱,身上像是在泥地中滚了一圈 “去你的,我要什么身份,我需要什么身份?!”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谁想而知,曾经挥钱如洒水,动不动就娇气的顾少爷,竟能有如此疯魔的时刻 他甚至顾不上用灵力,他一拳一拳的砸在这人的脸上:“去你的皇族,去你的代理,我他妈这辈子就没这么恨过!” 水在他的手中形成了锐利的剑,几道极细的水柱从他手中迸发出 瞬间刺入周围人的脑髓,一击毙命 “这不能怪我们啊少爷......谁叫她穿如此简陋,又闯入我们军营......” “都怪她勾引的我们,长得如此妖艳......谁能想到呢?” “再说了......顾小姐不是白日里就入了宫,怎么又会在此地呢?” “是她自己跑来的,怨不得我们啊!” “我们也是无奈......” 顾晨从已经死透的人身上站起来,这人已经面目全非,血流成河,早已咽气 一时之间他看着这些人的嘴脸,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这还是他曾经的战友,盟友,师兄弟吗? “既然好言你听不进去,师弟,休怪我们杀你了。” 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他,一把又一把的剑朝他砍去 为什么呢? 世间究竟是什么束缚了我? 轰!! 一声雷鸣将韩凌芸意识拽了回来,她茫然的看着不远处的雷云,这道雷声急促而响亮,此时已经大致散去了 这个时候,还有人在渡劫 等她赶到那的时候,那片天竟然在下雨刀子,这等奇观让她驻足 每滴雨都是带着血的,而且杀伤力极强,将地下的人切成了碎块 准确来说,那都不算是碎块,而是肉沫了 她抬眸看向血雨中心,一个长袍凌乱,浑身鲜血淋漓的人,被这血雨淋到也不会受伤,他步履蹒跚,似乎是看见了她 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被他盖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是何物 “等等。”韩凌芸拦住想要上前去的孟韵晟,目光缓缓落到了那颤着身子来的人,他目标坚定,就是朝这儿来的 等那人走近了,韩凌芸嗅到了刺鼻的血腥气,她目光柔和了下来,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面前之人 “我是死了吗?”他看着她问道 “不。”韩凌芸回答他:“你渡劫了。” “对不起......我害了你......” “我不会死的,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害不死我。”韩凌芸道,可说着,她不忍再去看,闭上了眼 男人低低的哭着,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怀里的人嘶哑道:“兄长对不起你,兄长对不起你......” 原来束缚住他的不是世间,而是心 韩凌芸看着他,转身离开了 可她走着走着,似乎觉得这样实在太慢,便跑了起来 甚至她忘记了呼吸,这才扑通一声卸力的趴在地上,因为缺氧,她胸口不规则起伏着,手指抓着地上的沙土,挠出了血才停下来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忽然胃里翻江倒海,阵阵呕吐感袭来 她捂住嘴跪在地上,胃里什么都没有,早已辟谷的她根本没有凡人的呕吐物,只是这作呕感实在难受 “你不要看我。”她缓缓道:“我现在很难看。”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敏锐的察觉到那视线,依旧是这样盯着她 真的很烦躁 “让你别看了你听不见吗?”她猛地抓着这人的衣襟,狠狠拉近:“这样看的清吗?我这副模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说罢,她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眸中透出了她疯狂癫魔的模样 可那双眼,似乎没有那种嘲笑的意思 反而是蓄满了泪水 韩凌芸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她松开这人衣襟,捂住眼睛道:“你是在共情吗?” “是的。” 疯了,真的是疯了 “不知为何,我见你,这里总是不受控制。”他拉起韩凌芸的手,按在胸膛之上:“我知你所痛,懂你所怨,可我却不知为何如此。” “你说这是共情,我想,我同你一样,为此伤心。” 韩凌芸愣住了,下意识推开了他:“你伤心什么,那是我的朋友们,我不忍心见他们受苦。” “不就是死了一个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何必为此而泣,我何必为此而气 “我就该先下车把她给拖上去,她修为又不足,又逢乱世,人心作祟,我早该料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你并非是因为这个而哭泣。”那人打断道 韩凌芸怒了:“你懂什么?你心又不似我心,你怎么会懂我的感受?” 她发疯似的又重重推倒了他,按在地上,沙土飞扬,两人衣摆在争斗中弄脏,孟韵晟忽然看见那密布的雷云,一滴泪落在他脸上 他转而一用力将韩凌芸压在地上,认真道: “这世道最脏的就是人心,你恨又恨的,不就是这难见的皮下之心吗?” “你所为之泣的不是离别,而是怕这世间的规则,这那一刻你是否也看清了天道?” 韩凌芸安静了一瞬,转而看见头顶上一直而存的雷云,半晌,道:“你也看到了。” 她怕的不是人的离别,离别并不可怕,是人心的情绪在作祟 而是这天道的视人如草芥,以高位者的形式看待世间 死不是天道的责任,也并非是天道所控制的 死亡是随机的 她怔愣的看着这密布的乌云,竟觉得这云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你永远无法预料瞬间。” 原来是这个意思 韩凌芸捂住脸,泪水早已滑下 天道啊天道,您究竟在看什么呢? 为什么好人总没有好报,而坏人则会长存世间? 您的公正,究竟在何处? 难道您看不见他们犯下的罪孽远远高于他们的善良吗? 她不明白,不明白的事为何还有那么多?为何杀死一个满身罪孽之人要牺牲那么多? 您瞎了眼吗? 半响后,她才从唇缝中挤出一个字:“草......” 说罢,她用力拽住身上的人,恶狠狠道:“再说这些无所谓的话就杀了你。” 两人是挨的如此之近,两颗心再此地怦然跳动着,可韩凌芸只觉得悲凉 “我恨这世间。” 孟韵晟看着她,竟下意识去抹去她面上的泪水:“我去翻了它.....”话音刚落就被人拍开了手 “滚,这天地不需要你翻。” 韩凌芸一掌将他从身上拍了起来,她手上满是被沙砾划伤的血迹,一抹面便染红了双眼 一道血迹带在眼角,像是着了妆,气质俨然与平常女子不同 那是心境在地狱中爬出百受折磨的模样,是在血海中修炼出的心魄 “我要杀了这些人。” 她动了动手腕,剑尖朝地,充沛浩大的灵力将地面震出一个小小的坑 “这样的确违背了道义,停滞不前也罢,灵根俱损也罢。” “我要重修人间道。” “前人探出的路真的是正确的吗?”她看着手下的土地,可修了人间道,仅仅是看到了苍生,可看不清苍生的心 “我要开辟出一条新路,与天道碰一碰。” 第185章 洪流 金物盛行,现世是极具盛名的金器时代,世人皆以银为贵,金为奢。金器,金饰,服饰滚着金边,龙袍之上更是无数金蚕丝织成 皇族人在百年前被屠杀,直到今日,原本简洁的皇宫早已在世间翻新 变得华丽而浩大,奢华而辉煌 “太子殿下。” 门被敲响,东宫之中全按照了萧泽也的想法修建,与富丽堂皇的宫殿少了几分奢华,他偏爱精致细腻的石雕,偏爱细水缓流的溪水,更偏爱民间的小玩意 从民间买来的小玩意被他藏在无数不起眼的地方,或许是书籍之后,又或许是茶碗之中 下人带着人进屋,萧泽也一身大喜红袍,手中把玩着九连环,他极聪明,随便摆弄下便解开 复而又再次将连环系了起来,再次解开,反反复复 “看太子殿下如此闷闷不乐,我顾某担心的很啊。”顾吟盯着他手中的玩具,哄道:“已经入夜,为何迟迟不去拜堂呢?” 毕竟入宫的是他顾家此等财富地位,萧泽也如此冷待他女儿,顾吟此时前来不过是想探一探他究竟是何想法 太子殿下向来偏爱民间,将女子抬入宫中本不必如此大操大办,简单封个妃便罢了 如此隆重,倒也是有心了 见顾吟前来,萧泽也立马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顾家主来了。” “我只不过是想,父皇母后自午时出宫,入夜也未归,有些担心罢了。” “皇上皇后他们有专人保护,即便是民闹也不会有关系。”顾吟扶起他,却瞥见桌台上的国政国策:“太子殿下自幼修习国政,顾某好奇的很......太子殿下是怎么看这世间的?” 萧泽也抚乱了桌台之上的国政,大喜之日桌台之上还放着如此之物,当着顾家主之面实在是不像话 “父皇曾告知我,这世间不过是他掌中之物,身为世间拥有最高权力之人,金银财宝样样俱全,何为惧?” “我常年身居宫中,从未见过这宫外的世界,只是知道......如若我想要什么,自会有人从宫外带给我。” “可当我第一次逃离宫中,跟着圣使他们去蛮荒之时,我却发觉世间并非是我想的那样。” 萧泽也缓缓在这偌大的四分地里踱步 “我见到了一代君王的陨落,我见到了蛮荒的分裂,又见到了世间百姓的疾苦,而又见到了世间的普通人也为和平为自己而努力着......我发现......”他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手中空空如也 “我发现了,我其实只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人......我的命早已注定,可我不甘为此。” 顾吟沉静了几秒,道:“可您所拥有的一切,是万人梦寐以求之物。” 萧泽也垂目道:“我自然深知这一点。” 顾吟盯着他眉心那一点朱砂,款款笑道:“既然是如此,太子殿下莫要垂怜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了。” 萧泽也抬眸看向笑得虚假的男人,他沉默的转过了身:“顾家主的笑容,为何我看的如此痛心?” 顾吟一怔 “正因为享受了这世的荣华,所以才痛心世间。” “可我却也身入洪流,身不由己。” “敢问太子殿下究竟有何身不由己?”顾吟微微眯了下眼,步步靠近萧泽也,唰的一下拿起桌台上的茶壶 茶壶在轻晃中发出物体的碰撞声 顾吟并没有打开壶盖 “不是顾家主想的那样......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我也并非想做一国之君。” 萧泽也敛下眉眼,斜斜的靠在墙上,似乎是在思考:“家主,我从未想过逼迫顾小姐,我会将她封妃,往后的一切不会亏待她,只会更好,后宫之中我会安排人照顾她......” “若是日后厌烦我了,我将倾尽所能将她送回到家主身边。” 顾吟打开壶盖,茶壶之中并非是民间的小玩意,而是象征着太子身份的羊脂白玉 这样重要的东西......真是调皮 “不过......太子殿下......”顾吟弯了弯眉眼,朝着萧泽也走去:“请不要回身,我想也是为你好。” “谢顾家主好意了。” 萧泽也淡淡道:“我只会有顾小姐一人为妻,不会广纳侧妃。” “皇上一生后宫无数妃子,可最终只在世人面前爱着你母后,你可知这究竟是为什么?” “父皇爱我的母后,这怕是就是人世间爱吧。” 顾吟将茶壶中的羊脂白玉拿出,细心系在萧泽也侧身 萧泽也道:“顾家主,我看到了人间......是万般疾苦,非我想那般美好。” 顾吟哦了一声:“那我真该夸夸太子殿下体恤百姓啊。” “不过,我更想平息这乱世之下的民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看见......”萧泽也怅然道:“我想看见这世间海晏河清。” “我恨极了蛮荒的乱世,恨每代君王被世俗蒙蔽的双眼,又恨苍生的无奈......” “我并非是眼瞎,我看的见。” 青楼之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可一路上,他的耳里回荡着灵力传递的声音 睁开你的眼...... 睁开我的眼,要看什么? 打开你的耳...... 打开我的耳,要听什么? 去看世间的混沌 让我去看世间的混沌? 去听百姓的无奈 我要去听百姓的无奈? ...... 去听,去看,去感受...... 去听生命的挣扎,去看世间的洪流究竟流向何方...... 感受江山之下子民的诉求,听啊,他们在哭泣,看啊,他们在自相残杀...... “顾家主。” 萧泽也忽然转身,徒手握紧了刀刃,顾吟定定的看着他,并未将这匕首收回 岁月并未让这个久经沙场的男人老去太多,他并未有灵根道根,只是仙族的寿命加给了他身上 像是个风韵犹存的青年人,顾吟常年在商队中行走,他有自己的方法,赚取别国的钱财 是一只随时随地耍狠招的老狐狸 “家主为何要杀我?” 血液顺着刀刃滑下,指缝中浸满了鲜艳的血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杀你而已,需要那么多理由吗?” 顾吟看着他的手,将匕首缓缓推进 一个崇文抑武的国家,在面对这种情况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听说韩将军和家主是世交,所以......”萧泽也仿佛力大无穷,竟觉得这逼近的匕首软绵绵的,稍一用力 刀刃瞬间被折断 “所以......家主是来复仇的吗?”萧泽也喘了口气,看见手中折断的刀刃,他愣住了 自己何时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顾吟后退了两步,波澜不惊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了讶然: “太子殿下,你入道了。” 雷鸣阵阵,闪电如暗夜中的眼,伏在暗处观察着世人的一举一动,雨点是上天的垂怜,他瞧见了世人所受的万般磋磨,象征着怜悯的泪的雨水,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世间 少年白袍在风雨中翻滚,雨泪并没有打湿他的衣袍,他手中掌着雷电 他是控制着风雨的,可又像是被风雨所操控 “韩家主!您居然在这!”一人小跑着朝着他们而来,高声呼喊着 似在雀喜,又如孩童般蹦跳,一路小跑跳着前来 却在即将摸到韩岳名衣袖时,被雷电贯穿 雷电来的悄无声息,刚刚雀喜的人儿顷刻变成了无力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别碰他。”少年开口道 韩岳名伸出的手顿在空中,那抹雷电自少年手指间流出,少年伸出白皙的脚点了点那死透的人 “这是在帮你们,别不知好歹。”少年用脚勾出此人背上的丝线,奇怪的是这丝线竟直通头颅之中,勾到一半便拿不出了 韩岳名一眼便认出了那道丝线 那正是宋宣的傀儡丝 少年看见他的表情,嫌弃道:“他的肉身已死,魂魄可还在。” “灵线之习本是禁书,可流传于世间却被人视为奇迹,可灵线若是被有心人习得,世间大乱都不为过。” “哼,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这么恶心的东西就该赶紧死!” 韩之尹皱了皱眉,她走上前去:“这位前辈,我是仙族之人,您身上似乎有一股天道的气味。” 少年愣了愣 “如若不嫌弃,可将袖口朝上挽下,待我查看一下可否?”韩之尹心中那股奇异涌上,她直盯着那白袍,天道的气息似乎就是从那方传出的 仙族之人向来与天道共鸣,她自是清楚的 少年别扭了两下,有些羞涩的将袖口朝上一挽:“本来想说你们两句的,既然你这么想看,那我可不客气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少年忽然兴奋起来,韩之尹朝那露出的手臂一看,一道黑红暗纹在他手臂显露出来,只消一瞬便钻了进去 “您......”韩之尹讶然:“您似乎招了神的诅咒?” 少年吓了一跳:“你可知这是什么诅咒?” “恕我眼拙,实在没见过此等诅咒。”韩之尹揉了揉眉心:“我只在书中见过,这恐怕是天谴。” 天谴? 天谴! 少年一愣,抓着手臂翻来覆去的查看:“哪来的天谴,我怎么会招惹天谴,天谴怎么会......找上我?” 韩之尹耐心解释道:“天谴不仅是天道下的责罚,更或许是某位神明降下的处罚,神明和仙人不同......”她话没说完,少年忽然将袖口放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我知道了,这的确是我的罪孽。”少年道 用他的耳 为何要用他的耳? 因为他的耳能听万物,听生命的交杂纠缠,指挥世间洪流的何去何从 这的确是他的罪孽 他永生永世都要为此赎罪 “我的耳能听万物,我将指引你们而去。”少年睁开双眸,漆黑的眸子如同暗夜的深水,透不进一丝光亮,也看不清他潜藏的情绪 “这场战争,已经不单单是一场普通的内乱了。” 第186章 阿宝 “我的耳能听千里,眼观万里,你心里想的什么,你的激动、兴奋、无奈、叹息......” 少年指了指自己耳朵,自豪道:“我都听的一清二楚。” 女孩毫不吝啬的赞扬道:“好厉害啊,阿雪!” “当然!我可是顺风耳千里眼座下弟子!”少年笑嘻嘻道,将女孩肩上落的雪拍落:“时候不早了,先回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风雪中,留下一串脚印,待后人追上他们的步伐 雷鸣自空中划下,将本就岌岌可危的房屋掀翻了去 你听见了吗,阿雪? 少年捧着血雪,呜咽卡在喉间,万里血延,竟刺痛了他的双眼 不,我没有听见 你怎么会听不见呢? 她问,你怎么会听不见呢,阿雪? ...... 喧闹声响彻在耳旁,韩之尹担忧的拍了他一下,少年从恍惚中惊醒,他瞧着二人,缓缓道:“我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阿雪? 少年看着自己的手,掌纹深深浅浅,手掌的大小依旧是一位少年———这时刻提醒着自己,他的身躯依旧是少年模样 由我的耳 由我的眼 去听,去看,去指引 这便是我要赎的罪吗,小莱? ...... “饶命......饶命......”无辜的人儿在灵力的禁锢中惊恐的呼唤:“家主......您为何?” 他话音刚落,喉间猛地一紧,仿佛有何东西呼之欲出 作呕感从五脏六腑中袭来,他双目发空,手脚也不再挣扎,似是晕了过去 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从他口鼻之中探出头来,身后似有逼它而出的灵力追逐,它一伸出便朝着下一人飞去 韩之尹一掌凌厉的劲风将其拍碎 “坐落西方,那个末尾之人。”少年指着不远处的队伍:“他也被控制了。” 韩岳名一点头,一手捞起少年,向其飞奔而去 看啊,世间的洪流正流向正轨 阿雪,真的是这样吗? 少年紧闭双眼,他所听到的世界是如此复杂,人心隔着肚皮,别人听不见 可他却能听的见,那藏于心中的恶念或善念 他倒要看看,这场争斗中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阿宝姐姐不知道如何了......” 商队的车有条不紊的朝着境外驶去,韩凌芸给的通行证和签证当真生了效,看守境地的那群人果真没发觉出问题 孟梓抱着的孩童不住的哭泣,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我想阿宝姐姐......” 孟梓慈爱的拨开她眼帘前的碎发,看清了那双哭肿了的眼,她轻轻吹着孩童的泪水,自己已然落了泪 “阿宝姐姐去找家人了,他的姐妹还在等她。” “可是阿宝姐姐不疼么......我害怕......” 孩童年岁不过五岁,经历了如此变故,她将孟梓看作家人,紧紧的抱住不肯放手:“我想回楼里,楼里的姐姐们都不知道去了何处,我只有阿梓姐姐了......” 孟梓搂紧了她:“倘若你今日见到你的母亲,你会去追她吗?” 孩童道:“会......可我想母亲......” “阿宝的家人在京城里,她自然也是去寻她们。”孟梓抱着孩童轻轻摇着,笨拙的哄着孩子:“莫要哭了,你不会怕丢下你的母亲,阿宝也不会怕她的家人.......” 悠扬的小调从耳畔传来,她哼着幼时母亲唱着的歌,正如同回到了那幼时难得的岁月中 那等美好,又那等珍惜 安抚着路过的魂灵,思念着不复的时光 “怎么越来越多了?” 这些被控制的人们,没有自己的感情,没有痛觉,没有意识 他们掌握了最基本的剑术,仿佛是被人附了身,却又没有魂魄和意识,一板一眼的重复手下的招式 可是这招式为何如此眼熟? 韩凌芸回身一剑挡下身后,似乎从刚刚开始,这群被控制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多是一些不怕死的百姓,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却在最后关头受人控制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如此哀凉 孟韵晟就地起阵,阵法将众人拢了进去,局限在小小的范围之内 进不去也出不来 受到控制的显然都是暴起的百姓们,几乎全京城的百姓们都奔赴其中,他们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所控制,有目的有方向的朝着他们进攻 韩凌芸从阵法中跳出,刚落在地上便被一道落雷击在脚下 她朝后躲去,显然那雷并非是要取她性命 “要找出究竟是谁在操控他们。” 韩凌芸步下不稳,孟韵晟连忙扶住了她,二人身位一换 孟韵晟以指作剑,削去了身后袭击之人的脑袋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预见这凡人的偷袭之术 身处战争旋涡,无疑是要眼观八路耳听八方,韩凌芸看着那抹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灵光,她忽然意识到———这人的实力远比她预估的要高 “我知道是谁!” 一抹红色大剌剌的亮在她面前,少女挥着手中的一把红缨枪,身姿卓越,一跃到她身前,沾血的红缨如此醒目,她的容貌却半遮了起来,只露出两只明亮眸子 看到那双眸,韩凌芸一下子扑了过去,却被少女手中的红缨枪挡下:“我知道是谁操控了他们,只要你能带我进宫!” 韩凌芸握住红缨枪激动道:“你是金簪还是银簪?” “你为什么没跟孟梓他们出境?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紧攥着枪,将其挡了回去 手中的红缨枪咚地一声屹立在地上,她大喝一声:“你管我是谁?” 韩凌芸被这一声吓住 “我乃福山殿财神童子,阿宝!”少女道,挺直了腰杆,魂魄有形,从她额间探出一道神迹,无形的压迫感自上而下: “你只需要带我进宫。” 韩凌芸被这强烈的压迫捏住了魂魄,她脚下再也站不住,只能半跪着仰视着阿宝 阿宝微眯了下眼便将他们二人放了,对着孟韵晟道:“没记错的话,你应该知道宫中要如何进,要如何走。” “你若不带路,你们二人性命难保。” 阿宝用红缨枪点起他的下巴,枪尖凝固着血迹,微钝,渗人的冷意从武器上传来:“为何你如此眼熟?” “你是哪家神官的弟子?” 孟韵晟睁开双眸,惊心动魄的黑紫眸子半眯着,似有笑意:“我只是凡人罢了。” “这么说来,我们也要寻找背后操纵者,既然提供了方向,那便一同走吧。” 他一句反客为主,阿宝放下了警惕,只是若有若无的瞧着韩凌芸的神色,她提起枪:“那便走吧。” 阿宝比她们个子小了许多,手臂却很有力,前方的路基本上由她来开 韩凌芸一直看她模样,晃了神 那双眸子的确是金簪银簪不错,可无论是性情还是动作,完全与那对双生在青楼之子不同 帮我带阿宝回去...... 韩凌芸掀了掀眼皮,看见了那个执枪在前的少女,她下手果断,扑上来的人儿来一个她杀一个 红缨枪法最忌下盘不稳,而阿宝却根本没有这个问题,她上盘灵巧,下盘更稳 枪法了绝,身姿轻盈,手不留情 是个当之无愧的武学者 孟韵晟熟知宫中地形,选了条小路直通宫内 进了宫中,那些被操控的人便不肯进来了,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在面前,纵然韩凌芸她们就在眼前,那些人只能倒转方向,不肯踏入宫中一步 这无疑是证明这操控之人就在宫中! “你们可知招魂一术?”阿宝忽然道 韩凌芸想了想:“招魂之事连通九冥之地,无论是阵法,符咒或是灵器,依靠媒介将自身元神与魂魄相通,将所取魂魄带入现世之中。” 她顿了顿:“从古至今这些能沟通冥界的方式早已失传,与其说是失传,不如说是早年间便被人破坏,防止流传至今。” 阿宝的动作敏捷,两人随后而上,丝毫未能惊动宫中之人 只是有一宫内灯火连天,红烛璀璨,似乎是有人未眠 韩凌芸朝里瞧了一眼,却只能见到模糊的身影,便匆匆离去 “我族内有一本书,倒是记载全了这招魂术式。”孟韵晟道:“只是和仙族的不同,此等术式需要全阴之日献祭大量魂灵,这才打通冥界,只身可前往冥界寻人。” 韩凌芸道:“魔族的术式大多要命。” 孟韵晟没反驳,只是半哂 阿宝指了指天:“今日就是极阴之日。” 二人皆是一愣 “难道全京城都是献祭的人命吗......”韩凌芸大脑嗡鸣 刚刚的玩笑话,竟然全都兑现在这里 孟韵晟哑然了一下:“可我并未在此地见到阵法。” 阿宝作了个噤声,随即翻入屋内 屋内漆黑一片,并未点灯,此时正入了夜,下人都去歇息了 韩凌芸燃起小火苗,将微亮的小火苗分给阿宝和孟韵晟,自己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这是一间略微朴素的屋子,厅堂之中桌台上陈列摆放着一排茶罐 韩凌芸点了点茶碗之中的茶水———早已凉透了 茶还是好茶!她眼眸亮了亮 孟韵晟趴在地上,耳贴在地面,轻敲了下地面:“地下是空的。” 阿宝手指拂过珠帘,珠帘沙沙作响,如此动静也未能惊醒屋内人 她催动火苗继续照亮,这才了然———这屋子内早就没人了 韩凌芸瞧着桌上的两个小石狮颇有兴趣,石狮向来有辟邪镇灾作用,可这狮子不放在屋外,放在桌上,倒也奇怪 是在镇压什么......呢? 她朝后方看去,石狮子身后正是书柜,无数典籍和竹页堆放在此,一眼看去没什么奇怪 可细了看去,却发觉这书页的摆放像是在绘制一副图案 “这是‘离’?”韩凌芸后退几步,眯着眼看去:“这是八卦图中的离。” 孟韵晟也认出了:“魔族的阵法的确由八卦图所改变,阵法的本源并无什么不同。” “所以这人是将书柜当作阵法......”韩凌芸摸摸下巴:“的确有意思。” 阿宝拨动珠帘:“这是‘兑’。” 韩凌芸看了眼珠帘,又瞧了瞧桌台上的石狮,她忽然大悟:“这样......” 她在桌台前翻翻找找,将毯子一踢,又将桌台一翻,露出毛毯之下的暗门:“果真在此处。” 阿宝快步走来:“这便是阵中心了,若非是我们这等人在,凡人是万万不会发现的。” 韩凌芸摸了摸鼻子,若非是她们修仙之人精通道法 不然寻常人摸来只会第一个略过这桌台 “所以是有人偷了我族的秘籍。”孟韵晟看着那道暗门,心里犯了愁:“我分明从未将族内秘籍拿出,为何会有人在京城知晓这招魂之术。” 韩凌芸安慰的拍了拍他:“这皇宫之中没有人有灵根,自然不会催动魔族阵法。” 阿宝道:“切莫乱说,我可是寻着一丝灵力才寻得的这里。” 韩凌芸噎住:“......” 阿宝打开暗门,门内幽深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气,只是温度要更寒些 “这底下一定装着尸体。”阿宝捂住口鼻:“虽然没有味道,但我已经想象到了。” “就是不知这萧谨言究竟在下方做什么了。” 第187章 招魂 望着深不见底的暗道,阿宝率先跳了下去 她等不及了 韩凌芸二人紧随其后 奇怪的是,这暗道深处曲折,周边的墙壁上有火烛的痕迹,却是早就烧光了,似乎是许久没人来了 三人手中的火苗勉强照亮了前方的路 因为这地方实在太黑,即便是有火光也不会看的太清 “马上就好了,请再看看我......” 声音似在附近,又似在暗门中回荡 有过在魔宫的经验,韩凌芸将耳贴近墙面,试图去听声音的方向 “如果可以......” “......我想......” 呢喃阵阵,话含在口中,似有哭腔,或许是位痴情人士 阿宝动了动耳朵,鄙弃的哼了声:“凡人只为这天底下的小情流泪,酿成滔天大祸,这才引得我财神童子下凡来。” 孟韵晟敲了敲墙面,咚咚声闷响,此墙正是实心的 韩凌芸却听的不对,皱了眉:“这人难不成在墙里面?” 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暗道之中,可狭小的暗道中怎会有空灵的声音? 阿宝扶住墙面,红缨枪在巨大墙壁上划去了个范围:“把这块打碎,我探出了。” 她划的范围刚好是拱门的形状,想要控制好灵力的范围实属不易 “这个凡人躯体我难以使用灵力,你们谁来?”阿宝在她们二人身上扫了两眼,目光落至韩凌芸身上,眼睛微眯:“你叫何名?怪了,你竟有与生俱来的怪力。” 阿宝此人,深不可测 韩凌芸冒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这人竟一眼看清她的优劣,原本二人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此话一出,她也不敢猜忌 “韩,字凌芸。”韩凌芸答道,握拳贴在石壁之上,灵力顺着石壁缓缓延伸 “小心了,过了这个范围这暗道就塌了,小了就抓不到他了。”阿宝提醒道 “名字倒是耳熟,耳熟的很呐!” 韩凌芸运转灵力,提起手臂一拳砸在墙壁之上! 轰的一声,堪称地动山摇 阿宝一愣 随着这一拳而出,裂缝如同笔画般勾勒出她用红缨枪划出的范围,可一墙之后,竟还有一墙! 韩凌芸收起手臂,后退了几步 阿宝:“你倒好,只打碎了一层墙壁,虽然是按照我说的来了,可惜悟性实在是......”她话音未落,眼前的石壁忽然纷纷龟裂开 裂缝碎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每一块裂缝都差不多一个石子大小,碎的很密 手指一碰,竟连着全部碎了一地 阿宝话在舌尖上转了个弯儿:“悟性实在是......孺子可教也!” 竟是直接打出了个隧道! 孟韵晟慌忙后退了两步 韩凌芸轻笑一声,默认了阿宝的赞赏了 众人抬眼看向隧道深处,里面确是有人的,那抹暗色的黑影缓缓站起身,他手中扶着的的确是棺木 阿宝率先提着红缨枪冲了过去,纵身跃起,红缨在她面前起舞 “萧谨言,你去死吧!” 男子徒手挡在面前,用力躲了一下,枪刺在他肩膀上,瞬间鲜红的血便涌了出来,将红缨染的更加鲜红 阿宝却忽然愣住了,看着男子闷哼的倒在棺木旁,她竟忘记收回枪 “你竟然是凡人?” 韩凌芸用火烧在四周红烛之上,霎时照亮了这四周景象 不大的四方密室正中间摆放着一棺木,棺木上方已被人打开,韩凌芸朝内一望,一个貌美的女子安静的睡在其中 她尸身完好,身着金编长袍,安详的长眠其中,朱唇一抹嫣红,是刚刚被涂上的 “别动我母妃!”男子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拍开韩凌芸的手:“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来的?来此处要做什么?!” 他嘶哑着嗓子,似乎是刚哭过,艰难的站起身挡在棺木之前 “你又是何人,你要做什么!”他红着眼看着阿宝:“你!你胆敢伤我!你可知我是谁吗!” 阿宝愣住了:“你是萧谨言,二皇子。” “我跟你又有何仇何怨,你!”他似是语塞,你了两下也未能说下:“你要做什么?” 阿宝连忙安抚他:“不是,我并非想取你性命......”话刚说完她又呸呸呸了两声:“不对,我不就是来取你性命的吗?” 萧谨言闻言更是紧张起来,他抓起身旁的匕首,挡在面前:“大胆!你可知刺杀皇族之人什么罪名吗!” “冷静冷静......” 阿宝一头乱麻,不知从何解释:“我.....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你说那棺木之中,是你的母妃。” 闻言,萧谨言终于软下身子,半靠在棺木旁,韩凌芸看见他身上的伤势,连忙从储物戒中翻了翻,掏出一枚丹药令他吞下 孟韵晟一道灵力拍入他内府之中,这才缓解了伤势 阿宝手足无措,道:“我的目的是杀了这灵力之人,可......”她顿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待她枪入体内之时,这人竟是个十足十的凡人 “如你所见,这灵力的确出自于我。”萧谨言忽然笑了起来:“你难道不知外面那些修仙者也是空有灵力却凡人之躯吗?” 阿宝握紧了她的红缨枪,未能回答 “我就是要救我的母妃,所以设计了这样一场戏。”他道:“京城遍地都是我种下的阵法,这几年我费尽心思为了这招魂阵法,就算你们杀了我,我照样也能通过阵法回来!” “种子一经种下,经过漫长岁月,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他低低的笑着:“不愧是圣使,想的就是比别人周到,就连今日,他也告知了我。” “你们杀不死我,等外面献祭的死人达到一定数量,阵法即成,我便魂去九冥!” 看到众人吃惊的模样,萧谨言忽地大笑,他将伤势徒手撕裂,鲜血再次崩开:“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他步步逼近,阿宝举起枪挡在他面前:“你害怕了对吗?” 萧谨言一愣:“我有什么害怕......?” “那日你被人凌辱,在那个破烂巷子里。”阿宝眼眸暗了暗:“当日我和我的家人一同被追杀至此,你分明躲得好好的,却忽然站出来为我挡了一刀。” 萧谨言将刀抵在枪上:“我凭什么要救你?” 阿宝道:“这世界上,有两个萧谨言对吗?” ...... 萧谨言愣住,唇颤两下,似有泪水从面上划下 阿宝看着他,似透过他看去了故人 她将面纱轻轻摘下,露出可怖的面容 “萧谨行,我们见过的,你可还记得?”阿宝长叹一口气:“你夺回了二皇子的身份,回到了宫中,夺得了属于你的一切,然后呢?” 然后呢? 萧谨行看着她的脸,不住的后退了两步:“那本该就是我的,萧谨言享受了我的一切,我自然......” 他要做什么呢?他正在做什么呢? 是了,他要带他的母妃回家 世人皆知二皇子是嫔妃生的孩子,只比皇太子晚上几个时辰出生,可却错失了太子身份 可世人不知,那位嫔妃怀的可是双生子 一个名为萧谨言,一个名萧谨行 那位嫔妃在后宫中自身难保,一个孩子已是难,两个孩子更是难如登天 皇后刚刚诞下太子,若是皇位相争,自己的两个孩子想在宫中活下便成了不可能之事 于是她留下了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托人送出宫外 闻言只知二皇子萧谨言,可无人可知另外一人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萧谨行道:“我身上只有一块玉佩,还在襁褓之中便被送入南县。” 阿宝咬紧唇齿,她落入此人身躯,共享此人情绪 不多时,泪已滚落 可怜的凡人啊,为何落入这茫茫世间深受苦难? 萧谨行长得如同他母妃,母妃生前便是祸国殃民之色,他幼时便被人当作女孩教养 学了唱戏,身躯又比寻常女子柔软,又学了舞 他向来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喜 南县是京城的偏远地带,不多时,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将他卖往了城中青楼 “瞧瞧,难得的好货。”那人点着他的下巴:“我调教了数十载,床上功夫可比女人厉害的多。” “啧啧,看这模样,谁又能看出他究竟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呢?” 萧谨行抬起美眸,用力挤出一个漂亮讨好的笑 “重要的是听话,不会乱跑,关键是啊......"那人俯身朝老板一笑:“此人身份或许了得,出生时带着的那块玉佩,可是好货。” “盈姐,你可得给我价钱高些,这孩子入了你宠香阁,不指定能带来多少好运呐!” 盈姐眯了眯眼,道:“重点是什么......?” 那人谄媚的讨好道:“只要给我九十金,我便卖了。” “重点不是这个。”盈姐起身捏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重点是,不会怀孕。” 那人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当然了当然了!男人怎么会怀孕嘛!” “这不更入得了你的眼吗?” “我宠香阁服侍的向来是女子,不需要这样的男人。”盈姐一笑:“这人你还是给我带回去吧,有病的男人我难不成还要?” 萧谨行面上一僵,笑便收了回去 那人看他就来气,用力的踹了两脚:“赔钱玩意!赔钱!老娘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在这种时候给我赔钱!” 那人转头又换了副态度:“哎呦盈姐啊,你真是神通广大,一眼就瞧出这小子有病,不然还真给我也蒙了去!” 说罢,她拉起少年就要走:“妈的,跟老娘回去,真是够晦气的!” 少年身子瘦小,慌乱的跟那人走了 此时屋外飘雪,极寒天气少年只穿了薄衫,冻得鼻尖通红,小心的踩着积雪推开了门 “等会儿。” 那人愣住了:“盈姐这是唤我呢?” 盈姐:“把金子拿着,孩子给我留下吧。” 她一拍桌子,矮桌咚地一声,将呆愣的二人吓住:“还不快点!” 盈姐的青楼是京城办的最大的,听闻祖上都是从商,贪财又好色,青楼原先是并非是如此,直到盈姐的上上一代才变成青楼 盈姐的身边有一对双生子,两人蹦蹦跳跳,带着药来了 她们将萧谨行按在床铺上,笑嘻嘻的帮他上药 “好俊秀的男子呀!” “好漂亮哦!” 萧谨行被她们两个小孩臊得不成样,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枕头里 “怎么会得花柳病呢?” “这病可难治呢!” 两人蹦蹦跳跳像个花蝴蝶,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少年的自尊打进了地底 “莫要再说了......”萧谨行羞红着脸,却被她们二人摁住 “我们都没嫌弃你,你怎么害羞起来了?” “害羞咯害羞咯!” “你们才不过十岁,竟、竟、竟......”萧谨行张了张口,在两个花蝴蝶的调笑中又安静了 他也没比她们大几岁,青楼之中不向来如此吗? 盈姐走来,一挥袖将她们赶走了 听着小孩们跑远了,萧谨行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他同样怕着这个女人 虽然她给人治病 萧谨行将自己缩成一团,只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瞧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虽面上有着细小的皱纹,却容貌不减当年,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温柔至极 “可怜的孩子。” 可恶的女人,他心道 “你叫什么名字?” “萧谨行。” 我叫你爹,他心再次道 “拿着这个,还有这个。”盈姐将一纸文书放入他被窝之中,又塞给了他钱袋 萧谨行看着那纸文书,正是他的卖身契 “萧谨行......”盈姐靠在他身旁,看着外面的雪光:“萧族人不在宫中,还能在青楼之中......稀奇。” 她瞧着少年惊异的神色,少年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纸卖身契 三两下便撕碎了它 碎成四片不够,八片、十六片......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进宫。” 直到那纸文书全部撕碎,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他弱弱的看着盈姐:“为何要带我进宫?” 盈姐看着他:“你本该属于那儿。” 第188章 萧谨行 “我撕了卖身契。”少年恶狠狠道:“是你塞给我的。” 盈姐起身便要走:“我从不用这种东西束缚一个人。” “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便能真心实地的留在这吗?”少年用被褥蒙住了头,露出一双黑而发亮的眼眸 “那我就算不给你卖身契,你便能真心留在这儿?”盈姐嘲弄似的一笑,将门外的小孩招呼进来:“你们年纪相仿,玩去吧。”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一人拿着纸鸢一人拿着线冲了进来 “一起放纸鸢吧!” “可有意思了!” 萧谨行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们......不要这样,我不跟你们年纪相仿!” 盈姐将紧闭的门再次打开,伸出手指着两人:“别吓到病患!”话毕后,门砰的一声再次关闭 两个小孩十分默契的放下纸鸢,消沉的哦了一声 萧谨行松了口气,再看去,两人忽然从袖中掏出了药 “那就来上药吧!” “等你好了就能陪我们玩了!” “听说多上药能好的快!” 少年终于羞红了脸,用被褥蒙住了自己:“不要动手动脚!” “你们!不要这样!” “......” 似乎真如这两个小孩所言,春日一到,他的病便好的差不多了 萧谨行系好腰带,原来这种病并非是难以治愈 这种药也不是千金难求 春日嫩芽已生,挂满了青楼外的枝桠,满眼青绿,正是映了这“青”楼 “萧谨行,来梳妆啦!” 话音刚落,盈姐给了她脑袋一下:“多嘴的丫头,男子还需梳妆吗?” 两人系发用的是红结绳,春日虽到,但年味未过,盈姐将金色的簪子插在她发上,拍了拍她:“去玩吧。” 相反的是簪着银的女孩,她捂嘴咯咯笑着 萧谨行见到她俩脸就羞红,或许是冬日里他趴着的那段时间,一直是这两个小丫头替他上药 一想到如此,他羞得面都抬不起来 “你也过来。”盈姐招呼他来:“梳妆倒不必,披散着头发像个鬼一样。” 萧谨行站着没动,倒是金簪银簪两人一人一句说的他难堪 这才抬步过去 “像不像话本里的披头黑鬼?” “像!像极了!” “像不像戏剧里的杀头怪人?” “像!太像了!” 两人一唱一和,逼得萧谨行坐在小凳上,让盈姐替他束发 额前的碎发被梳了上去,露出清澈白皙的面容,虽谈不上女子妖艳,但算得上风华绝尘 萧谨行紧闭着眼,等待束发完,他这才悠悠睁眼 一睁眼便见到四只盯着他的眼睛,扑闪着睫毛认真端详着他 “好俊的儿郎。”金簪道 “为何不称他漂亮?”银簪摸了摸他的鼻子:“像个瓷娃娃。” 金簪反驳道:“男子何来形容漂亮?” 银簪恍然大悟:“萧谨行是俊秀男儿郎。” 萧谨行:“......”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脚,脸上悠悠红晕,或许是羞得 忽然他的脸被人捧了起来,盈姐捏着他的脸,朝两边一拉,两颊瞬间多出鲜红的指印 “像样儿。” 她道,伸脚在他们三人的屁股上一人踢了一脚:“滚出去玩吧,回来把书给我背完。” 萧谨行被踹到了地上,茫然的回头看她:“背书?” 金簪银簪两人立刻站定:“遵命!”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一人抓着萧谨行的胳膊,一哧溜的跑了 春日正好,纸鸢乘着风而起 可奇怪的是,只要纸鸢的线在金簪手中,纸鸢便不会缠绕树干,只要有银簪在场,无论何时都有风从不同地方刮来 纸鸢越飞越高,金簪将丝线塞入萧谨行手中,指导他牵线 萧谨行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一下便得了趣,三人一直玩到黄昏这才发觉饿 回了青楼恰好赶上最后一场宴会,在众宾客的眼皮子底下吃着大餐 金簪银簪带他钻入桌底,时不时摸走一块大肉,三人挤在昏暗的圆桌之下,逗弄着不知情的宾客 所谓宾客,不过是买了青楼的夜场,一边听姑娘们弹琴唱曲,一边吃着夜餐 来者多是京城大户人家,不说官位,但总是不缺钱的主子 过了夜,盈姐总是数着钱袋里的钱,乐的合不拢嘴 萧谨行总是问她,既然这样爱财,为何不好好用他? 盈姐总会笑盈盈踹了他的屁股,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你的字怎么如此难写?”金簪挠挠脑袋,一笔一划的写下“谨”字,银簪忽地大叫:“不对,谨字下面有三横。” “你才不对!” “你不对!” 两人争执间,墨水糊了一字,“谨”这个字谁也不知有几横 萧谨行的字写的歪歪扭扭,他也是头一次握笔,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字竟然这么复杂 可金簪银簪的字更难写,两人硬生生将字写成了一坨 墨汁沾了满脸,三人的袖袍全都染了墨,当夜盈姐罚了他们背了一夜的书 背的是诗句,萧谨行不认得字,金簪银簪自顾不暇,他便抄了一夜 他们都只敢称呼青楼的老板为“盈姐”可谁也不知她究竟姓甚名何 盈姐总是笑着,为财而笑 少有生气的时候,萧谨行也少见,唯有他们读不好书的时候,才会被责骂 她总是说,不读书就去卖屁股吧 吓得三个人夜半疯了般背书,比寻常人都要刻苦 事后盈姐总是带着一帮姐妹们笑话他们,笑他们因背书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少秋,他们是入不敷出的吞金兽,每日清晨都要去青楼外扫落叶,扫雪 盈姐从不叫他们抛头露面,外面人一多,她便叫他们快些回屋 金簪银簪不知道,总是暗暗抱怨,但萧谨行心里清楚 或许曾经的那句:从不用卖身契来束缚人———真的应验在他身上了 萧谨行蹲在矮墙下,看着秋黄的落叶,为金簪银簪做了漂亮的叶圈 金簪银簪也长大了不少,二人性子相仿,长相相仿,唯有头顶上的金银簪子区别身份 就算真的叫错了,她们也不会气恼 或许这便是双生子,世上唯有你最懂我,因为我们本为一体 萧谨行托着腮,闲来无聊的看着手中的竹册,怪的是,盈姐总叫他看一些兵法和国策,和金簪银簪不同 金簪银簪读的是诗书,他读的是奇怪的理论 “麻烦叫盈姐出来,我有事找她。” 萧谨行抬了抬眼皮,看清是谁后,他愣住了,手中的竹册落了地 那人也看清了他,捡起地下的竹册,慢悠悠的翻了翻:“萧谨行,你读书了?” 萧谨行猛地站起,将竹册抢了过来:“关你何事?” 他心脏狂跳,此番动静惹得金簪银簪也凑了过来,金簪去屋中寻了盈姐,银簪挡在二人身前:“是客吗?盈姐马上就来。” 说着,她将萧谨行推入屋内,尬笑着拦住了客人:“且等一下,我们的人刚对你不敬,还请见谅。” 那人掩唇而笑:“我看看我亲手养大的儿子,怎么?今日过的还好?” 盈姐一掀帘子,稳步踏了出来:“过的还行,平常也不干啥事,就当我的打扫丫头了。” “盈姐......”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地笑了:“我是有要事跟盈姐商量。” “说便是。” “不请我进去坐坐?”那人朝屋内探头,金簪银簪连忙挡住 “这俩小丫头倒是没礼貌,不像是盈姐调教出来的。”那人不喜:“若是盈姐不会调教,交给小妹来也是可以的。” “你与我非亲非故,还称小妹了?”盈姐挑了挑眉:“究竟是谁没礼貌。” 盈姐的地位万不敢有人套近乎的,那人眉梢一动,赔着笑道:“哎哟,我这不也是与你开开玩笑,只是这些年我实在想念萧谨行,毕竟当初也是从小拉扯大的,怎么能不想念呢?” “我是说啊......这里......”那人掏出一个钱袋,塞入盈姐手中:“一百五十金,我砸锅卖铁也要给孩子带回家啊!” “我青楼可缺你这份钱?” “哎哟!”那人一下急了:“话可不是那么说的,盈姐你不是也心知肚明吗!” “那萧谨行正是皇族之人,若是将人送回宫中,指不定给多少赏赐呢?”那人凑近盈姐,讨好的搀住她胳膊:“这样一来,落下的赏赐我们五五......不,七三如何?” “你七我三,日后盈姐多关照关照我南县那边的生意就行......” “可好?” “......” 那日向来不敢言语的金簪银簪头一次跟盈姐哭闹,两人少女年纪撒泼打滚起来真是能掀翻了楼,引得无数姐妹安抚她们 盈姐没说话,让人带萧谨行离开,吩咐众人:“让她们哭,引得男人们都过来才好。” 二人吓得哭的更凶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抱着柱子就要寻死 萧谨行并没有离开青楼,反而被盈姐带入了屋内,这是他第一次进盈姐的屋子,说起来更为小更为简陋 桌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盈姐从怀里掏出一张书信,扔给萧谨行叫他读 这么些时日,萧谨行学了不少字,能够认得上书信的字了 他读完书信,脊背爬上一层冷意 这书信不是别的,正是反叛军的行踪 “我们的人有一批被活捉进了宫中,只是那些人并非是心腹,所以自然不知接下来我们要攻何方。” “刚刚的谈话,你也听到了?” 萧谨行点了点头,将信纸折了起来:“所以你要我进宫当底细?” “并非。”盈姐拿过信纸,将其放入火中燃烧殆尽 “既然你的娘能将你送出宫外,想必宫内危机四伏,这世间本就腐烂,除非你真能登基为帝,不然......”盈姐微眯眼眸,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不然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个凡人,娶妻生子,改名换姓。” “我们自有要拥护的人,或许是报仇,或许是野心,又或许是为自己争一口气。” “世间无论孰对孰错,只要天下有朝一日能不人心惶惶,安稳渡日,妻儿俱全那就够了。”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人在为活着努力。”盈姐拍了拍他的肩膀:“苍生有难,王卧高台,金奢满地,我悲,人悲,山河同悲。” “我的孩子总是幸而不幸。”她抱住这个身长如玉的少年,这些年长得开了,便有了少年英气,曾经的胭脂气息荡然无存 萧谨行恍惚间又想起了那句话 她的确不用薄薄的一张纸来束缚要走的人 只有爱能束缚住一切,包括坚韧又脆弱的人心 他用手回抱住对方 爱真的是卑劣又无能的感情,绵延而长久,薄如蚕丝,轻如羽翼 却能束缚万物 第189章 相报 “我们只知你还活着,却不知你究竟去了何方。”阿宝道:“萧谨行,盈姐究竟将你藏在了什么地方?” 萧谨行动了动唇,看着如今面目全非的少女 是啊,他被盈姐藏在京城了两年 可为何那时,他还是冲了出去? “我参入了反叛军,在南县一带组织大家......”他道:“那日过后,盈姐让我假死逃过一劫,用车送往南县,因为那里足够危险,却又足够安全......” 南县是他长大的地方,可寄情的却是城中心的青楼 如此危险却足够安全 他在那里呆了两年 “南县是率先被压制的,我带着几位心腹逃往青楼,谁知青楼早成为皇族人眼中钉,当日便被人围剿,我恐怕......”萧谨行垂了眼帘,一拳砸在墙上,哑声道:“谁知萧谨言也来了城内,我便杀了他。” 阿宝看着他的手,这一拳力道极大,他颤着手,似乎骨裂了 ...... “哪里来的刁民,还敢袭击皇族之人?” 萧谨行被一剑刺在大腿,蜷缩在地上,不甘的用身上的斗篷盖住脸 “不......”他喃喃道 有人扯开了他的斗篷,掐着他的脖颈露出他的面容 “啊!”那人尖叫了一声,连忙松开手:“殿下......殿下!” “瞎喊什么?”被人簇拥着的皇族人不耐道:“袭击皇族人该当何罪,你们还不快处死他?” “不是......不是的殿下......”众人纷纷吃惊,回身在二人之间扫着,为首的人拍了下自己的脸:“我看错了吧......” “怎么会?” “吵死了!”皇族人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怒喝道:“皇宫就养了你们这些蠢蛋!” 他喝斥完,定睛看去,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的少年,竟与他有着同样的面容! 萧谨行也愣住了,他捂住伤口,竭力站了起来,眼神阴暗:“萧谨言?” 萧谨言道:“你是谁?” “萧谨行。” “好......好啊......”萧谨言捂住脸,忽的笑了起来:“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荒唐之事......” “有何可笑?”萧谨行握住手中匕首,紧盯着他:“我要杀了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是吗?”萧谨言张开五指,露出阴鸷的眸子: “可惜了,我还想带你回宫中玩玩。” “我是好奇,我们是双生子不错,可待遇天差地别。” “你竟生的比我......”萧谨言拍了拍身旁之人笑道:“......似乎明艳几分,我倒是好奇,若是我这等容貌落入凡尘,会怎么样呢?” 他微眯双眼,似乎是想到了答案 双生之子的确心有灵犀,萧谨行经历的,他未必想不到 双方所害怕之物,双方心中自然明白 “我可不能让你取代我,与我这么相似的脸,这还了得?”萧谨言道,便转身离去了:“就当今天没遇见你。” 萧谨行倚靠在墙上,完全没了力气 萧谨言这是......打算放过他了? 他喘着粗气,伤口流血太多,已经有些眼晕。他连忙拿出丹药吞下,只需半粒他便能恢复如初 无人的巷子口阴暗潮湿,夏季之雨,湿气蔓延总是令人讨厌的很 萧谨行看着夜,这地方像极了他幼时在南县的青楼 他浑身绵软,这是凡人服用丹药的副作用 忽然,眼前投下一片阴暗 “殿下说烧了他,以免后患。” “烧了也太可惜了......啧啧啧这张小脸,我可是有负罪感的......” “管他呢弟兄,我多久没见过女人,这年头女人全都立牌坊,碰一下都不得了!” “......” 萧谨行猛地站起,将匕首刺入一人脖颈,转身就要跑去 没跑几步便被人摁在了地上,额上被撞得青紫,流下血来 “还跑?嗯?” “殿下说的不错,一看你幼时定然少不了伺候男人的活......” “说起来殿下的那张脸啊......真是......” 萧谨行翻身一脚踹在男人裆部,可同时他也正面朝上,连忙爬起身 这条胡同巷子他和金簪银簪一起追逐玩的时候跑过,没有多远,只要他能跑到光亮之处...... 咔哒! 他的臂膀被人卸下,他震惊的望着身旁经过的男人———这人戴着面具堵在巷口,在他经过时一举卸下了他的手臂 萧谨行顿时摔在地上,捂住臂膀发出惨叫 他甚至感觉到他的声音传不出去,因为这四周正是被人用结界封上了 是了,这皇家军并非是无能之辈,而是一群修仙者 “这臭小子敢踢我宝贝!草!” 那人拽起他的头发,用力提了两脚:“妈的真佩服,都这样了还反抗。” “来给我摁住他,把他衣服给我撕了,老子要第一个上他!” 面具男轻笑一下,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 ...... 不...... 萧谨行看着光亮的巷口,伸出手,他似乎听见了孩童们的嬉戏声 不要...... “你是男儿郎,是要读书的。” “与其每日想着如何讨好我,如何为我挣钱,不如拿起你的诗书笔墨,做一个读书人。”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男子何能形容漂亮?” “萧谨行是俊秀的男儿郎。” “跪什么跪,我教你是为了让你求人的吗?” “挺起你的铮铮血骨,抬起你的金膝盖,给我看前方,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看我这孩子,生的极美,又是个雏儿......好歹也得值一个金吧?” “萧谨行你真是死性不改!那可是客人,你敢咬他......这口牙就别要了!” 嘴里仿佛蓄满了血,他没了牙,身价却涨了不少 没过多久便长出了新的牙,这次的牙齿更坚韧,咬人也更痛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一起放纸鸢吧!” “你的字真难写,原来谨字真的有三横。” “我幸又不幸的孩子,下次别再来这世间趟浑水了......” “谨行,南县......要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男儿郎!! 新生的雏芽在裂缝中生长,经人踩踏,经人凌辱,跌入烂泥之中 爱就像贫瘠地中的洪水,一朝淹没,一朝生长 人,或许脆弱,又或许坚强 肉体如此脆弱,稍稍刺入致命部位,人便死去 而魂魄却又如此坚韧,无论生或死,它永不会灭 “饶命!饶命啊!!” “他怎么站起来的?我明明已经杀死他了!” “放、放火!快烧死他!他就是个怪物!” 烈火从缝隙中燃起,没有附着物,贴着墙壁席卷而来,可天边忽逢大雨,湮灭一切的烈火在无穷的雨水中求饶讨好 “天......天要亡我!是天!” “疯子......疯子......他疯了!竟连天也在助他!” 剑刺入喉,鲜血喷涌而出 看吧,人只需要一下,便立即而亡 萧谨行提着剑,胳膊无力垂下,他用手接上 这条小巷是那么短,当时怎么没跑出来呢?他嘲弄般笑着,踢了脚身旁的尸体 若非是他们情动之时,单凭一人还真难以杀了他们 他垂坐在小巷内,在阴暗处,他掀开为首那人的面具,赫然露出一张与他面目相同的脸! 啊......是他? 哈......萧谨言......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谨行掩面而笑,一时不知是笑他自己,还是笑这世间 真是疯了 “......” “于是我划烂他的脸,穿走了他的衣服,来到了这里。”萧谨行后退了几步,看到棺木中的女人:“我来到宫中没几日母妃便自杀了,我将她的尸身藏在许久,没有人发现这里有暗道。” 阿宝握着红缨枪颤抖道:“所以那日为我挡下刀的人是你,萧谨行没有死,而是代替了萧谨言,成为了二皇子。” “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阿宝掩面长泣:“金簪银簪那两个小家伙,在垂死关头将魂魄与我交换,就是为了杀掉萧谨言......” “......” 萧谨行阖上眸子,重重的跪坐在地上,呜咽道:“我恨啊......我好恨啊......” 他亲眼看见盈姐和金簪银簪被杀 他亲眼看见他的家人被杀 他以为他救下了一人,可那两个孩子到最后了,还在救他 “在金簪银簪两个孩子眼里,替她挡刀的人是你。”阿宝沉声道:“但即便如此,在官兵面前她没有存活希望,所以她求我杀掉萧谨言,让你成为真正的萧谨言。” “真是阴差阳错。” “......” “不,我不明白......”萧谨行喃喃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即便是我成为了萧谨言,我的母妃仍然要杀我......” “她说她要她的言儿,可是奇怪......我难道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萧谨行爬着抓住了阿宝的裤脚,几近哀求:“我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金簪银簪......盈姐......还有南县的大家,他们全都死在了我的面前......全都!” 他抱紧阿宝:“你何尝知道我这些年的苦,又何尝知道我的思念,就连我的母妃也不认我,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宝贝言儿......” “我不明白......于是我这些年布下阵法,仅仅是为了带她回来,再爱我一遍......” “我究竟该恨谁?我恨这世间?不......我恨我自己!”萧谨行哀声道:“我恨这世间的一切,是这个世间害的我失去了亲人,害的我沦落至今,如今的我什么也没有,我......至始至终都孤身一人!” “你能懂吗?你们能懂吗?你们能明白我说的吗?” “我的母妃吊死在我的殿前,她以死相逼也不愿唤我一声言儿,可是为何呢?” “所以我要带回她,我要让她为当初抛弃我赎罪!” “她凭什么说死就死,留我苟延残喘在世间!她凭什么说丢掉我就丢掉我,她凭什么死的那么轻松,若是她丢弃的不是我,我能有今日?!” 萧谨行声嘶力竭,眼泪颗颗滚落,砸在衣袍上:“......我恨......” 阿宝忽然抖了一下,茫然的看着抱紧她的少年,俯身将其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都走到现在了,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萧谨行搂紧了她:“你是金簪还是银簪?” 她道:“这重要吗?” 萧谨行摇摇头 不重要 这不重要 第190章 结束 这并不重要 萧谨行闭上眼,长久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这么多年,撑起他的是那温存的几年 击垮他的也不过是几句安慰的话 他脆弱又坚韧,不灭亦不休 不甘心,这始终成为了困其一生的心魔 可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谨行将泪擦在袖上,抿紧唇齿这才不让声音发出 “是上天在惩罚我吗?” 他问道: “我真的错了吗?” 黑暗之中静悄悄的,唯有他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人总要觉得自己是救世主,苍生有难,我也是苍生啊......”萧谨行紧紧抱住怀中的人,他似是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可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呢?” 他身立于高耸金玉的宫殿之中,珠宝在腕,名贵在身,权势在腰 凡人穷其一生所不能及的,他拥有了 凡人一生所得之的,他失去了 萧谨行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 “金银珠宝,高门权贵,我又何尝需要?”他喃喃道 勇敢的少年走到了现在,走到了这高堂之上,他得到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咚! 红缨枪滚落在地上,萧谨行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前似是一片黑暗 怀中的少女紧闭双眼,似乎是睡去了 无声无息 从二人的谈话中得知,阿宝是与金簪银簪交换了魂魄,这才来到人间完成杀死萧谨言的任务 任务完成了,阿宝也就离开了 金簪银簪早就死在那雨天 韩凌芸心脏一紧,仿若有无形的大手笼罩了她 为何造化弄人? 这就是死局———无论是萧谨行亦或者是萧谨言,谁落入世间,都是如此下场 良久,金光璀璨,萧谨行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人,她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下,垂着的双眼似带着笑意 萧谨行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收紧了双臂 可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阿宝的尸体化作点点金光,只一瞬便消散在空中 “不......”他张了张口,朝空中捉去,却是两手空空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他看着双手,捡起地上的红缨枪 红缨枪却意外的沉重,全然不是一个少女能拿的动的 他着那夺目的红缨,忽然道:“外面如何了?” 泪也尽了,唯有手中的火灵还散着弱光,萧谨行看着那条破开的隧道,缓缓转身看向他们,又问了一遍:“外面如何了?” 韩凌芸答道:“很乱。” 萧谨行点点头:“这都是我造成的,是我一时乱了心智,这才听信了圣使谗言。” 他一时清明,倒没了刚刚歇斯底里的模样 反倒真像个从小深养在宫中,学富五车又不矜不伐的谦谦君子 是了,他本就是皇子 “我少年时曾立下鸿鹄之志要救苍生于乱世,可如今却成了真正搅乱世间之人。”他缓缓地走进棺木,看着棺木之中沉睡的女子 他伸手将其衣服取了下来 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件裹在尸外的金蚕丝衣,奢华无比却没什么装饰 萧谨行取下的一瞬,刚刚容貌不改安静沉睡的女子忽然变成了没了血肉的骷髅! “这是皇族当年从苏家夺来的永生衣。”萧谨行将衣服折好,交给了韩凌芸:“只是这衣服对凡人来说并没什么用,父皇执着永生多年,下令屠杀苏家全族,此事我想你应该知情。” 韩凌芸愣住:“你是......” 萧谨行道:“我是南县的‘知行君子’,我们见过的。” 韩凌芸看着他的脸,一瞬回想起:“你就是负责调查南县苏家灭门之事的二把手?” 萧谨行俯身一跪:“韩小姐还记得我,那段时间是你朝南县送往无数物资和金银,不然南县众人难以挺过旱灾。” “我替南县的众人,先谢过韩家了。” 南县常年少雨,每到冬季众人便将雪集起,待到雪化之时便有了水。可那年夏日却忽然停了雨,庄稼旱死在田地,为了求生,甚至到了食人肉的境地 那是场有名的旱灾,饿死渴死的人甚多,一发不可收拾 韩顾二家立即朝南县运往物资,之时韩家的物资是韩凌芸亲自去送的,只因她要去南县寻苏宴的魂魄 魂魄漂泊多地,或许就留在了苏家灭门之地 韩凌芸本想去碰碰运气,谁料当地早已成立组织,这才认得了所谓的知行君子 “当我得知圣使竟是韩家之人,我便预想到了今日。”萧谨行道:“如此势力扎根在皇族,想必苏家叶家之事便是他所导致......” “之所以韩家主一直未对圣使下手,也是在担忧这躯壳之中究竟是否为真的韩落川。” “只可惜这人扮演韩落川漏洞百出,又对韩族了如指掌,恐怕......”萧谨行闭口不谈,顿了顿:“不过我也并非是真就如此听信他谗言,将世间搅得一团乱。” 他眼眸亮了亮:“我将我的心脏与其相连,如若我死了,施术者也会死。” “......” 良久 孟韵晟忽然道:“你的母妃是南疆人吧。” 萧谨行眨了眨眼,微笑道:“你为何知道?” 孟韵晟道:“南疆原本一族便是擅用蛊术,蛊族之人向来生的俊美却身形无力,善与虫打交道却不善修炼,善用心计而不擅武。” “你所说的‘心脏与其相连’,难说是给圣使下了蛊?” 萧谨行哑然,半晌,道:“我母妃的确是南疆人,她如何爬到如此地位,也是用了蛊术。” “你说得对。”萧谨行道:“我的确给圣使下了蛊,与其被其掌控,不如鱼死网破。” “我本就一无所有。” “既然这样,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了。” *** “嗯?” 少年侧耳聆听,他身形稍矮,被韩岳名拎着脚不着地,像个被随意拿着的玩偶 他忽然挣扎了两下落了下来:“你听到了吗?” 韩岳名一愣:“听到什么了?” 少年听了会儿,似觉察不对,他的目光停留在韩岳名身上:“你没听到?” 韩岳名道:“没有。” “不对,你能听到。”少年笃定道:“以你的资质应该自小就能耳听八方,入了道之后会听的更清晰,何来听不见一说?” “莫要蒙我,我可是仙者。”少年皱眉威胁道:“区区一个炼神境界的人还如此诓骗我,胆大包天。” 韩岳名哈哈一笑:“修仙之道先行己,以自求而勿外求,为何要听那么多呢?” 少年气急道:“你这是自甘堕落,为何如此?” “你难道不想成仙,成神吗?” 韩岳名摸了摸脑袋,矮身看向他,替他将脑袋上的灰抹去:“那种东西我不需要,成仙之后还要成神,可神就能拯救苍生吗?” “千年来一直世间就是如此动荡不安,无论是神是人,难道成了神,世间就安定下来了?” 韩岳名抹了抹他的脸,因为一直拎着他走,一时没注意,刚刚将其丢到地上滚了一圈,好端端的白衣小少年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韩之尹连忙拿出一块绣巾,给他擦干净了 少年跺了跺脚:“这都怪你们,把本仙者弄得这么脏兮兮的,那老家伙一定会笑话我的!” 韩岳名笑道:“所以你听见什么了?” 少年冷哼一声:“当然是结束了。” “你抬头看看世间,战争已经结束了。” 韩岳名看着不远处几个人,他们看着自己的双手,纷纷跪地痛哭 无论皇家军亦或者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都彼此相看,寻着自己的友军 潜入他们体内的灵力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冲向夜空,宣告这场战争的胜利 人们看着身边依然陪伴的人,发出响彻世间的欢呼 长久的恨终于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皇帝被杀,皇子早已昏死过去不省人事,百姓们迎来了胜利的曙光。有的甚至跑了过来围住他们,向他们报喜 “是谁做的?” 韩岳名扶住因活着而痛哭流涕一人,他看着蜂拥而至的众人,发出了疑问:“这并非是因我......” “不是的......” 可民众听不进他所说,全然兴奋的讲述他们杀了多少人,又是怎么看见韩家主拯救他们的 韩岳名求助似看向少年,少年却后退一步看向了远方 “这的确是韩家主的功劳。”他道:“只是在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誓死追随你的勇士。” 韩岳名看着簇拥而来的人们,兴奋的的众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被控制时: “家主,曙光就在眼前了!” “您看那些皇家军,不也被操控了吗!” “杀进皇宫!杀进皇宫!” “哼,我倒要看看这些所谓的皇族人,离了军队和圣使,究竟还能不能打的过我们!” “......” 众人兴奋道,这些民众没什么文化,也未读过几个字,世间最平常的凡人,才是真正决定世间安稳与动荡之人 韩岳名牵起身边人的手,在民众的簇拥下朝宫内走去 不知为何,他忽然回想起飞升前夕的“悟世” 所谓的神,不就是人吗? 而人,才是决定世间的根本 洪流要去何方,这并不是天道或神能决定的,而是千万个普普通通的“人”的恒心 这便是人间道 *** “这是追到哪儿来了?”幼辰喘着粗气,摁住要走的魏柳清:“我说既然咱已经重获自由了,不如再......”不等他说完,魏柳清一剑横在他脖颈上 幼辰尬笑的住了嘴,将剑往旁一抹:“好好好......随你吧,这韩落川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救......救命......”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求救声吸引了幼辰的注意力 魏柳清道:“我们刚追丢韩落川不到一个时辰,他受了伤自然跑不远,这声音怕是迷惑我们。” 幼辰一拍脑袋:“也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幼辰眨了眨眼,一瞬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紧接着千里传音便疯狂入耳:“......我不去看看心里不放心,万一真是有人受伤了呢?” 魏柳清恨不得将他头打进肚子里去,连忙提着剑追了过去 寻着声音追去,等拨开木丛,他这才看清是何人在求救 幼辰摩挲着这人的下巴,来来回回看了许久:“这是男的还是女的?” 魏柳清灵力探去此人,修为倒挺高,但怎么会被如此不起眼的灵力束缚? 他提起剑一下便将这不起眼的小灵力驱散:“一看就是女的,连灵力束缚术都驱不散,也是够废的。” 那人呜呜了几下,腾出手来后便要去抱幼辰 幼辰连忙站起身来:“哎哟卧槽,女人我可碰不得碰不得!” 那人一愣,连忙道:“我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你......”幼辰指着他鼻子道:“那你男人长成这样!” “你不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吧!” “没有!”那人被这句话弄得面红耳赤:“没有病就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了吗?我就是喜欢这样,你拿我如何?” 幼辰连忙躲到魏柳清身后道:“这人不是你娘子吧?” “你脑子没病吧幼辰。”魏柳清揉了揉眉心:“你救得,他要以身相许也是为你。” “不不不,我可不喜欢他那模样......” “让你乱救,有病。” “我后悔了,你帮我杀了他。” “......” 那人看着两人拌嘴,刚开始还好好的,到了后面竟开始讨论如何杀他,吓得他连忙站起身来道:“谢二位救命之恩,我并没有要以身相许的意思......” 魏柳清后退一步,将幼辰推了出去:“他救的你。” 幼辰大叫:“混蛋,你也有份!” 两人轻则吵嘴,动则上手,眨眼的瞬间已经不动声色的过了许多回合 那人连忙上去拉架:“......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我刚刚听你们谈话,这位公子似乎是叫幼......幼辰?” 幼辰从阵法之中探出头来:“叫我作甚?” 魏柳清用剑撕碎了他的幻境,恍惚间竟看到二人眉目有些许相似,以为是眼花了 “我也姓幼,名幼九辰,这位公子我们姓名还相似的很呢!”那人眉间一喜,蹦蹦跳跳的踩入阵法之中 魏柳清连忙要将阵法收回———这等阵法幼辰还遭得住,若是寻常人踏入非死即伤 可不等他心急收回,幼九辰一道灵力探出,轻而易举的将阵法破开 “这位公子,我可没您说的那么废......”他手指绕了绕发丝:“好歹我也是个高阶阵法师,人称小阵王......您如此说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说罢,他向其抛了个媚眼 魏柳清一身冷汗 第191章 征程 疯了 疯了,这什么人啊! 魏柳清后退两步,一身鸡皮疙瘩遍布全身:“幼辰,你快点领走他。” 幼辰急了:“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救的。” 幼辰被这句堵得没话说,一挥手就要赶人:“滚吧滚吧,管你是什么幼九辰还是八辰,救命之恩就免了。快走快走!“ 幼九辰难掩受伤神色,捂住胸口:“这位公子,我乃苍穹之上幼家单传第九代,你们救了我,我理应报答,并非是要为难你们......” 魏柳清一怔,连带着幼辰也蒙了 魏柳清率先打破沉默:“你听见了吗,苍穹间的......咳...第九代传人。” 幼辰张大了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单传。”魏柳清神色变换 幼九辰郑重一礼,眉梢间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正是在下,难道你也知我幼家的大名?” 魏柳清没忍住笑了出来:“幼家......” 幼辰终于反应过来,打断二人:“等等,你说你是苍穹间的人?” 苍穹间与上山间有所相似,曾与上山间仙族所交好,这才让苍穹间的人有一丝仙族血脉,留有灵根但终归还是凡人 归其原因不过是血脉不纯,这才让每代孩子都极有可能因修炼仙术而走火入魔 自幼辰那一代,苍穹间的族人便少了许多,反而归于凡间,再未接触修炼之道 “那你说说,你们幼家祖师爷可是何人?” 幼九辰掰着手指回忆:“自我这代便为九,我父亲乃幼八辰,我阿爷乃幼七辰......” 他还在数着人,魏柳清那边都要笑背过去了: “这么说......最上面那代叫幼一辰了?” 幼九辰严肃道:“叫幼大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幼辰面色一黑,憋了半天才蹦出个:“土!”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怎能叫土?”幼九辰瞪大了眼:“难不成你也觉得我像那村野之人?” 幼辰不想与他再诉说下去,于是转了话题:“我世出那年苍穹间幼家已然绝世,幼大辰又是何人?幼族分明只剩我幼辰一人,你是哪位旁支还敢冒充单传?” 他左右转了两圈,将手背朝手心那么一拍:“你倒是说说,幼家传的是什么?祖上学来的又是什么?又为何离开了苍穹间?” “说不出来了吧?小混蛋,在我幼辰这个祖师爷面前,你还敢胡说八道。” “......” 幼九辰眼睛都看直了,他愣了半天才道:“幼家传的是......心幻之术......” “好!”幼辰只道一声好,紧接着又问:“那你学的是什么?” “......” 明眼人都看得出,幼九辰刚刚那一击,显然是对阵法颇有了解,何来幼家单传? 幼辰也是活了千年的人精,他与魏柳清少年相识,如此破阵之法,他何尝不清楚? “小骗子。”幼辰总结道:“傻眼了吧,你祖师爷活了!” 幼九辰连忙跪下:“祖师爷!” 幼辰美滋滋的应了一声:“好孩子!” 没等他美滋滋享受一会儿,耳中便传来魏柳清的询问:“这当真是你子嗣?” 幼辰闻言回道:“自然不是,我幼辰虽爱女子,但从未行过男女事......心幻之术最重要的就是童子之身,不染情道。” “但我家当年的确有个叫幼大辰的人。” 魏柳清冷不丁的被笑出了声 幼九辰疑惑的抬起头:“二位祖师爷可是在互相传音?” 幼辰连忙解释:“非也,我们幼家向来有话直说,此等苟且之术,我从未使过。” 魏柳清再次笑出了声 幼辰忙踢了他两脚 “既然已经认祖归宗了,那便回去吧。”幼辰挥袖赶人道:“虽不知为何我幼家单传之人竟学的是阵法。” 幼九辰起身道:“心幻之术难道不是从阵法开始学起吗?” 幼辰一愣:“谁说的?” 幼九辰认真道:“祖上传的。” 魏柳清没绷住,捂住脸转过身去 幼辰选择性无视:“你说阵法?难不成你祖上有人学了阵法?” 幼九辰道:“阵法是我自己学的,我阿爷临终前将一本阵法书传与我父亲,我父亲走的是商贾之业,但这本阵法我却完全摸透,这才有了小阵王之称。” 幼辰纳闷:“你自学的?” 幼九辰道:“是,我如此仰慕能作出此书之人,也是他让我走入阵法之门,是我百年之师!” 幼辰不满:“要说阵法,哪有我朋友更为精通?” 幼辰诧异,但仍嘟囔着将书册拿出:“请祖师爷一览。” 幼辰接过此书,随意翻了翻,他不甚了解阵法,也看不出其中妙处,只得翻到首页去,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误导他幼家人 这不看不知,一看惊恐 魏柳清也着实好奇,还未看清,书便被幼辰丢到他怀中 “大作!简直是大作!”幼辰评价道 魏柳清疑惑的翻开书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虽书外名字有些民众,但内里却未变 “祖师爷好眼力!”幼九辰认同道:“稀世之作魏前辈所写,当真难得,世间除我之外,绝无二本!” 魏柳清咂舌,一时竟一句话也插不上 幼辰循循善诱:“小九辰,你想不想一睹名师之容?” 幼九辰兴奋道:“难不成这魏前辈并未逝去?” 魏柳清一挑眉:“他仍活得好好的,如果你想要他的字迹,我也能为你要来。” 幼九辰简直要飞起,两眼直冒光:“当真,你们可认得这位魏前辈,甚至能要到他的亲笔真迹?” 魏柳清嗤笑一声,并未作答,反手用指在书页上写了几笔,便抛给了幼九辰 幼九辰见状吓了一跳,此等名作怎能直接用灵力书写! 待他翻开书页,与其内容相同字迹的“魏柳清”三个大字正入他眼帘! 幼九辰不是傻子,他左右看了几遍,扑通一声跪下身躯,连滚带爬的抱住魏柳清的腿大喊:“师尊!呜呜呜呜呜呜呜......” “是您带我入的阵法之门......我要生生世世追随你!” 魏柳清被他这副样子恶心到了,但同时心里也为获得一个小迷弟而沾沾自喜 在心美和恶心面前,他选择了中立:“我不想收你,你还是回京城去吧。” 幼九辰愣住,抬起泪眼询问道:“为何?” 幼辰抱胸插话道:“我们可要去寻你的师兄,没工夫跟你胡闹。” “我还有师兄?” 幼九辰果断道:“不!我不回京城,我不回京城!” 他松开了魏柳清,回头从刚刚昏死的地上寻到装死的小弟子:“别装死,现在回去告诉我父亲,我要出趟远门。” 小弟子被吓了一跳,原先幼九辰被打他就装晕了过去,没想到主子竟然早就知道他装死,于是连忙站起身来跑走了 幼辰笑嘻嘻道:“还挺有诚意。” 魏柳清心思全然不在此处,已经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捉到韩落川已是艰难,说不定已经出京城了 他原地落下阵法,以草木为媒,搜寻韩落川下落 只见徐徐清风卷走地上的落叶,树上的叶片也纷纷被卷入其中,向四面八方飞去 幼九辰被此等景象所震撼,分析地上随手画的阵法:“师尊这是以木灵借风运而行阵法,妙极了!” “不过是巧借东风。”魏柳清一伸手,一片绿叶落入他手中 定睛看去,那落叶竟带着几滴干涸的血 “西南方向。” 魏柳清手指一收,碾碎了这片叶 幼九辰眼巴巴的望着他,又瞧了瞧地上的阵法,伸手想要摸一摸这与自然相连的阵法 魏柳清一抬脚将其踢散 幼九辰:“......” 此阵法由沙土和灵力绘制而成,阵中是一片不起眼的叶,灵力散去后,沙土风一吹就散了 “我魏柳清从不收非男非女之人。”他微眯双眼,示意幼辰快些跟上:“这副鬼样子,别跟来了。” 幼辰也道:“是啊小九辰,你这副模样你师尊可不喜啊!” 幼九辰一怔:“祖师爷的意思是......”他眸光一暗:“我这就去将脸洗净!” 幼辰催促道:“快些去!” “......” 待人离去,魏柳清一手揽住幼辰肩膀,两人颇有默契足间一点,轻声朝外飞去 两人武艺高强,从苍穹间相识便打到了至今。始终难分高下,后来也就不再打了,比起每日相争,他们更爱闲居在与世无争之地,偶尔钓钓鱼 虽然二人各自蹲了几百年大牢,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并不会因此而生间隙 “你真想带那小子走?” 幼辰摇头:“我看你倒是挺喜欢他的。” 魏柳清面色一暗:“我不喜带个废物。” 幼辰道:“小九辰又哪里惹到你了?刚刚不是还挺高兴的?” 虽然魏柳清常年一张死人脸,只是跟他在一块的时候经常笑,自小幼辰就觉得自己是个开心果,每次只要逗上这个死人一笑,他心中都颇有满足 小时候他总是因为魏柳清那张脸而暗暗生恼,直到有一次他来到上山间———这里的所有人是一张无情无色的死人脸 幼辰:“......”这就是上山间 偶尔,他也为自己观察到魏柳清的微表情而沾沾自喜 “你当时写下名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表情。”幼辰一笑:“怎么?害羞了?” 魏柳清按住他的脑袋,向旁一转:“没有,只是在想......” “想韩落川对吧?我知道你想为他报仇,可是你知道那小子跑不远。”幼辰看不到他了,但嘴巴动的不停,魏柳清一咬牙,用术将其嘴也封上了 这下子真的成小哑巴了 幼辰也不恼,蹲下就不要走了 魏柳清将其抗在肩上也要走 幼辰说不出话,这人肩上硬邦邦的,搁的他的小腹生疼,他只得抗议的挣扎两下,最后换来的是对方更凶残的咒术———自己连动也动不得了 “等抓到那人,你要做什么?”幼辰传音道 魏柳清扶额,他却是忘了还能传音 “先抓到再说。” “那小九辰你真不要了?多根正苗红的孩子。” “看他自己。” “哦!”幼辰笑道:“你是要他自己主动追来呢?话说当时如果我不去上山间捉你,你是不是就真的不认我了?” “不会。”他回答的硬邦邦的,可幼辰却被他这语气逗笑了 一时间识海之中全是他的笑声,吵得魏柳清不住头疼 京城的结界十分牢固,就靠这万里结界,这才让京城获得了百年安稳 可又有谁知这结界究竟是何人布下的? “话说这结界是韩落川那小子的杰作吧?这么多年还如此稳固。”幼辰托腮道 魏柳清提起剑,自上而下一剑划落,这结界瞬间被划出一个大口子! 足够二人通过了 “他的确聪慧过人。” 魏柳清道:“这等大型阵法他也就学了几十年。” “几十年......”幼辰眨了眨眼:“真短啊,你怎么遇见这好料子的?” 魏柳清瞥了他一眼,似要说什么 幼辰忽然明白了,二人连忙回头看去 远处一个黑影正疾步赶来,等离的近了才看清,是个眉目尚好的少年,他用剑划去了过长的衣摆,一路上走了满身尘土,脸上却洋溢着笑 他一走来,仿佛身后都开着层层花束 “怎么看见我们美的跟花似的。”幼辰笑道 “这么远的路子,亏他能追的上。”魏柳清也笑了 幼九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喊人的空也没了,只顾得上喘气了 他几步跑来,竟一时没刹住,扑通一声一个滑跪到二人身前,把幼辰看的直笑 “祖师爷!师尊!” “你们......要丢下我吗!”他怒喝道:“你们才是骗子!大骗子!” 幼辰连忙安抚道:“洗干净倒是有我三分相似,不错,眉清目秀少年郎。” 听到幼辰夸他,幼九辰面色一红:“难道我的着妆不好看吗?” “不好看。” “那现在如何?”他眼眸亮亮,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魏柳清,是要他的夸赞 魏柳清想了想,识海之中瞬间多出幼辰的声音 他伸手拍了拍幼九辰的发顶:“还不错。” 趁幼九辰发愣的时候,幼辰轻笑道:“快点追上啊,怎么跟你师尊一样呆啊!” 说罢,他哈哈一笑,几步千里,将幼九辰甩了好远,只剩下一个黑影 幼九辰从夸赞中回神,有些不明所以 他疑惑的看向身旁魏柳清,只见魏柳清负手而立,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追上了幼辰的身影 “......?” 幼九辰敢怒不敢言,休息片刻后他继续追去 这对二位高人来说简单的路程,对他来说可得花费许多时间 他快步离开结界去追那身影 京城的结界在他走后便如愈合般封闭 无人知晓这里被人破开过 结界保护着京城中的人直到百年,这百年内没了外族的争斗,也未必真的安稳 这道结界曾是人们的救星,谁又会想到,百年之后的今日,它却成了一条人们难以迈出的坎 第192章 大雾 “走吧。” 韩凌芸望着半开的暗道口,清光透着虚掩的门缝钻入,旭日将升,此时再不需火光也能窥见天光 她站在日光下,却觉身上愈千斤重,脊背微弯,双眼轻阖 “我生是如此,死却并不想如此。”萧谨行弯了弯眸,他半跪在地,妄若忠臣般,句句真心: “我从未窥见过真正天光,就连这世间万千灯火也难有为我而亮,可我并非是一人,而是千万苍生之一,是滚流溪水之滴。” “韩小姐,我见过无数人心,有的亮如星辰,有的暗如黑潭……”他紧握手中红缨枪:“韩家主说世上并非有真正的善人或恶人,人并非是黑白分明的……” 说着,他哽咽道:“可真的是如此吗?为何我所碰见的,只有纯粹的善和纯粹的恶?” “如果我不曾有那片刻的温存,我就不会像今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奢求那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逼死生母,害死了南县的众人,救不下救赎自己的亲人,又痛恨自己的懦弱无为!” 他声声泣泪,终于将额头抵在那抹红缨之上:“直到今日,我还……” 红缨挂血,他颤抖着,将其握胸前:“我还如此害怕,如此担忧,又如此难堪……” 又如此矛盾 “韩小姐,请回吧,我这个人很胆小。” 韩凌芸终于跪在地上,血腥气从远处飘来,她嗅觉算不上灵敏,但密不透风的暗道根本压不住漫天血气 在闻到的一霎,她承认她自己迷茫了 “萧谨行,你莫要止步不前。”孟韵晟忽然道 空气中有一瞬的凝固,可紧握红缨的人并未动摇 萧谨行笑了:“虽然不知你是何人,但这是我引起的,还是我来解决吧……” 他似是想到了有趣的事,话上带了丝轻快:“不然我愧对南县的众人。” 暗道并不深,韩凌芸被人扶起,她捂住口鼻,想隔绝这丝气味,可这血腥气无孔不入,她垂着双眸,和孟韵晟一同离开了此处 宫内说大不大,说小也没有京城中的高门贵族的家宅那么小 中规中矩的立在那儿,倒像是一个小族 飞檐走壁已是常事,可二人不知为何却晃悠悠的步行参观宫内,好似忘却了发生的所有事,大度且悠闲 韩凌芸心里清楚,这不是悠闲,而是迷茫 “而且,我很思念他们。” 萧谨行的话声声砸入她心中,久久不能离去 “很思念,思念到恨不得快些过去。” “所以,这次不仅是为了世间,也是为了我自己。”他笑道,声音却是从后方传来的,韩凌芸他们背过身,声音缓缓流向前方 “我也很自私,因为我也是人。” “人如此,我亦如此。” …… 前路漫长多雾,他们先前来时由阿宝引路,再离开时却迷了路线 这皇宫做的并不大,金箔满地,打造的也是极为奢华,韩凌芸随处走了走,看见满园的花束,忽地走不动了 深秋时节天气寒凉,满园花开本不应该,或许是此处布下了阵法,这才让这些花们常年绽放,美不胜收 韩凌芸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旁的花瓣,将其轻捻又放开:“我生在这世间,见过数不清的磨难与痛苦。” “有过怜悯心,有过恨意,有过迷茫也有过无措。” “可就算如此,我也依旧受到父母的庇护,平安幸福已是常事。” 孟韵晟捡起地上的枯花放在手心里,不过多时,在水汽的滋养下它变得蓬勃有力起来 “我一直错了,我生在平和里,就以为世界应该是平和的,可真当我俯视着下方,却发现了数以万计的不甘与落寞。” “我自来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为成神而修炼。” “从前我不明白为何要修炼,为何要练剑,当真是为了铲除魔物,维护世间太平吗?”韩凌芸道,将手中的花瓣朝外搓弹而去,飞到半空中便被灵力击散:“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无论是魔族妖族还是人族,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 “因为这世间的太平需要度量,需要制约平衡。” “如果说修仙者是为了制约这世间的平衡......那若是从古至今都没有修仙者,那么这世间也一样会太平不是吗?” “修仙人的出世让世间的人们分成了三六九等,既世界不再拥有平等......或许是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公平,而修仙的诞生让人与人之间拉开了更大的差距。” “当我不再被善恶是非所困,又会被身上的人心所困。” “因为我们皆是人,而人......是不能没有心的。” 温馨幸福的表面就自然有难以启齿的肮脏之地 当老鼠游走在街头,那么阴暗之处再也装不下人的憎恶与锈迹斑斑的内心 “对于萧谨行,我……”韩凌芸垂眸道:“总是难受。” “并非是所谓慈悲怜悯心,而是无可奈何,因为萧谨行本就是死局。” “我曾见过知行君子,他将南县管的很好,风度翩翩,是叛乱军中非常有谋略胆识之人,有他坐镇,我父亲很是放心。” 韩凌芸顿了顿,却始终没能说下去 萧谨行是一个失去本我的人 生来便小心翼翼,死后也小心翼翼 像一只暗夜白鸽,总没有歇息的家巢,生在乱世中,死于心中执,一生都在夜的深空中徘徊 “可这世上还有数不清的磨难和悲哀。” “……” 孟韵晟恍若想到什么,脑中一闪而过,蓦地转过头去看她,却又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的韩凌芸一愣:“怎么?” 他摇摇头:“我也觉得如此。” “只是这世间真的要平定所有的悲哀与磨难吗?”他深邃的眸子忽明忽暗,在这将明的天下闪着异样的光:“不,这样的话,人们永不会满足。” “世间的悲哀和磨难会永存,可善念将会存于每个人心中。” “是的。”韩凌芸看着他,又似看他身后的满园花 思绪又仿若回到了曾经,那夜的竹林中,那条许愿河流旁,那道漆黑暗门里,那窗门帘之后 或许......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蹦出,韩凌芸忽然道:“我们......在之前见过吗?” 孟韵晟愣住,定定的看着那张面容,半晌才道:“没有。” 看来并非是如此 可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看故人,韩凌芸摇摇头,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正要离开,忽然孟韵晟整个人警惕起来 随之花丛簌簌作响,思绪还未反应过来,韩凌芸身子先动,她起身朝旁一跃,落入花丛之中,在窸窣中按住了一人的脑袋 不等对方开口,她拨开这人面上的花叶,以手为刃抵在了他的脖颈上,看清面容后,她惊叹出声: “萧泽也?” 她略微松开了这人,直到孟韵晟将她拎起来,她才发觉自己刚刚的姿势有多么不雅 萧泽也身上还着喜袍,一抹嫣红蹭在唇角,似没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只顾着整衣衫和抹去朱砂了 “你怎么在这?” 韩凌芸瞟到他半开的衣襟,萧泽也被这眼神吓得瞬间烧红了,又羞又恼: “莫要乱看,快、快些转身去......”他磕磕绊绊不知如何是好:“不、不不知羞吗?” 他如此说着,二人全然没有羞意,唯有他难堪的垂下了头 韩凌芸有些茫然,袒胸而已,平时他们作战也少不了互相包扎伤口,一个男子竟比女子还要羞 待他整好,可算是能正常说话了 萧泽也道:“这是我母后的百花宫,你们是怎么来这儿的?” 韩凌芸道:“我们只是不小心来这儿的,马上就离开。” 她话音刚落,忽然注意到他唇角的那抹朱砂,心领神会:“这么早太子殿下就来此处,难道不应该......” 这个时间不应该在洞房花烛夜吗? 韩凌芸歪了歪脑袋,只见萧泽也羞意更甚,只见他连忙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了 连个离去的说辞也无,看来是真的羞的不行了 想到如此,韩凌芸忍不住笑起来 可再抬眸去看他离去的背影,两人皆是大惊 只见萧泽也浓红色喜袍上竟缠绕着些许灵力,灵力颜色却与常人大相径庭,与喜袍融为一体,难以观察 “他中术了。”孟韵晟难言的看了韩凌芸一眼:“他应该是入道了。” 韩凌芸也认出了那术,是曾闻名过一段时间的媚术,此术在凡人身上表现并不深,是上世代能人对修仙者的一种压制之术 直至今日才被定义为“媚”术,只因术落人身上,就会被下术之人所控,像极了痴情女子为爱下蛊,所以便有了这一称 “有点像你们南疆的蛊术。”韩凌芸道 “像,又不是。”孟韵晟道:“此术在上世代被定义为幻术,本意上用的是灵力,有消减的可能。” “但蛊不同,是以虫蛇草等物为主,一旦下蛊,除了下蛊之人,谁也无法解除。” 韩凌芸眯了眯眼:“这么一听,还有点危险。” “但南疆原住民早已在数百年的战争中消减了许多,就算真的有,也难以碰到了。”孟韵晟捡起一片花叶,朝空中一丢,那片叶如知晓方向,朝着萧泽也离去的方向飞去了 “这片叶能保他一次性命,至于因果,还是莫要参与了。” 两人朝着宫外走去,一路上竟没碰到什么人,就连宫女和侍卫都没看见 这个时辰,当真是奇怪 隔着入宫的隧道,韩凌芸听见了众人的欢呼声正朝这边赶来 听到这些令人兴奋的声音,她快步走上前去,喃喃道;“真的......结束了 孟韵晟没吭声,只是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 韩凌芸忽然停住脚步,眼前虚虚实实,耳边的嘈杂声渐渐消退去 这并不应该,因为他们是朝着声音去的,声音本应越来越大,怎么会消退呢? “糟了。” 韩凌芸道,连忙后退了几步,转身朝后方跑去 就在她反应过来之时,四周的景象全然加速向后退去,欢呼声嘈杂声全部寂静下来,她耳边传来咚咚的响声,似乎是谁在敲鼓 声音轻响,急促而清脆 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 咚咚 她脚下软绵绵的,四周天旋地转,她只来得及将孟韵晟压在身下,便慌张闭上了眼 这股冲击力将孟韵晟连带着在地上滚了一番,两人缠绕着,耳边的咚咚声仍未消散,反而越来越急,由远及近,似乎就在身旁! 韩凌芸被人紧紧按在怀里动弹不得,眼前被袖袍挡住漆黑一片,只听见二人沉重的呼吸声 可此时此刻,她根本不知外面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耳边的咚咚声越来越急促,随着鼓声的接近,韩凌芸耳边不仅有鼓声,还有两人的心跳声 如此嘈杂,如此紧张 就在她差点要忘记自己的呼吸时,耳边的鼓声终于停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人的咒骂声:“给我滚起来,哪里来的死小子!” “滚开滚开滚开!” 话音刚落,一股巨力将二人分开 第193章 断因果 “什、什么?” 韩凌芸眼前大亮,两人刚被分开,孟韵晟便以极快的速度从身旁飞了出去 与其说是飞了出去,不如说是被人一脚踹到旁去,力道适中,不至于将人踹伤,倒也轻不到哪里去 孟韵晟愣了愣,稳住身形,摸了摸被踹的肩膀,疑惑的抬起头 “没有痛觉。”他道 韩凌芸愣住了:“没有痛觉?”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暗夜星辰闪着微光,带着一丝不屑与好奇,手中拿着一个不停作响的玩具,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原来咚咚声是出自于这人手中的玩具 韩凌芸定了定神,刚刚两人就被这声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说出去可要丢死人了 “当然没有痛觉,你以为?”男人笑了笑:“因为我勾走了你们的元神,嗯……可以说是魂魄,刚刚踹你的那一脚是个教训,等你魂魄归体就知道有多疼了。” 说着,他弯了弯好看的眸子,将韩凌芸拉了起来:“想必,我的大名你肯定听过了吧?” 愣神不过片刻,韩凌芸自初见便认出了他,只是这原因和过程她却怎么也想不通,只得乖乖的叫了声:“韩落川阿叔?” 此等容貌与韩岳名有几分相似,和圣使面貌相同,性格却大相径庭,她一时很难将二人联系起来 只见面前之人瞬间染上兴喜之色,韩凌芸的确是认对人了 韩落川听闻兴奋的哎了声,将手中的玩具塞给了她,热情的介绍起这个玩具的玩法,以及为何会发出咚咚的声音 他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过是问父母和齐恒师尊如何了,韩族又如何了,现世又如何了 韩凌芸一点点的说给他听,韩落川的面色多变,说到师尊被逼婚的时候笑的喘不过气来,说到现世之时他阴沉下面色,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这世间无常 韩凌芸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话刚到嘴边就被韩落川堵了回去 这个阿叔,当真是话比她这个小辈还要多得多 那样俊美的面容,笑起来如日初东升,身后仍然是垂着小辨,如阿父阿母描述的那般模样,温和的面容下有着极为暴躁的脾气 “有件事,我始终放心不下。”韩落川按住她的脑袋,朝不远处的孟韵晟招了招手:“孟缘那小子的子嗣对吧?你也过来。” 见孟韵晟并未多问什么,韩落川心了然:“看来你知道我的事了?” “父亲有本书中写过你。”孟韵晟言简意赅,也不说写的什么,让韩落川心中好猜,只得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 “死小子。”韩落川气的小声骂道 韩凌芸摆弄着手中的拨浪鼓,这个玩具早就不在民间流行了,现在的孩子所玩的玩具要更加精致和有趣 可韩落川送她的拨浪鼓更为漂亮,还是亲手打制而成,是最有特色的 她好奇,这种魂魄之物是否能带去凡间 或许韩家还存着,只是她未仔细寻过 “我死后,魂魄被撕成了百份,抛在九冥之中,说实话……”韩落川苦笑一声:“我以为我真的要不行了,这些年来都是你父亲母亲还有齐恒那家伙保护我,导致我其实并未受过多大苦难。” “碎魂之痛难以形容,你回去将那张魂法撕碎,不要再流传于世了。” 韩凌芸愣了愣:“什么魂法?” 韩落川继续道:“当年我初学道法,我师尊扔给了我两张纸,一张是入道的之术,另一张便是魂法,是能沟通九冥,将人魂魄强行拽出的逆天之法。” “我死前听信谗言,将魂法交与一人,却没曾想到竟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死后,魂法大抵是被藏起来了,如果你能寻得它,务必要第一时间毁去。”韩落川看着她,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最像韩之尹?” 韩凌芸用力点了点头 韩落川笑了:“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还要拜托你,无论是何人,千万不要踏入宫中。”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韩凌芸总觉得不妙,但仍是没说什么 “无论是何人,你父亲还是母亲,谁都不要踏入宫中。”他又怕韩凌芸不清楚,连忙解释道:“你来之前是否听见那宫外的欢呼声?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来。” 孟韵晟听出了不对:“前辈,你明已被碎魂,是何人救的你?” “质疑我?”韩落川面露大惊:“你猜啊!” 孟韵晟:“......” “......” 见两人眼中闪过疑惑,韩落川两手一挥:“本来没有那么多时间,但还是长话短说,我自然是被天道所救,我生时欠下些血债,一直在九冥做些活计还债来的。” “当然了,我可是在高台上的神官,负责掌管那些已故之人的心愿。”韩落川挠了挠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飞升,不过死后才明白,这所谓的神其实也没多好。” 两人眼睛发亮,已然全是疑问 韩落川心知这点,一手一个按住他们的脑袋,转移话题:“你这小子长得倒是跟孟缘很像嘛!” 韩凌芸拨开他的手:“阿叔,父亲一直想替你报仇,可是那个......”她话音未落,韩落川连忙打断: “告知他们,不必了。” 韩落川道:“是我看错了人,不该轻信,此事不需他们承担。”他眨了眨眼,再一次按住韩凌芸的脑袋:“当然,也不需要你来承担。” “人的一生苦短,即便是衣食无忧也要受苦受累,如果一辈子都搭在仇恨与憎恶中,我想......恐怕几百年几千年,世间都不会安定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那些千年的悔恨和不甘,深埋地下。” “......” 耳畔渐渐回了声,意识回笼的一瞬,韩凌芸连忙揉了揉眼,这才发觉自己正趴在孟韵晟身上睡的好不惬意 说起来,她并不了解自己的族 夜时父亲总喜欢说些过去的事,她也只是懵懵懂懂的听了一耳朵,话全变成气儿从另一只耳朵逃之夭夭了 此时当真是悔不当初,她忽觉身下硬邦邦的,这才将那碍事的东西拿出,可看到手中之物她愣了愣 手转两下,鼓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仿如隔世之外 原来所见所闻并不是梦 她大惊,眉间一跳,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漫出,她垂下眼眸,看见那黑紫眸子,有些讶然:“你醒了?” 韩凌芸将鼓收了起来,一翻身子从孟韵晟身上爬起,顺势将人朝上一拽 两人这才正儿八经的站好,韩凌芸瞧着那紧握的双手,心里乱作一团,连忙将手缩了回去,轻咳一声:“好了,我们先把韩落川阿叔的事解决完。” 孟韵晟蜷了蜷手指,没说什么 他们意识刚回笼,但身边的一草一木和人都在静止着,看来并非真正回到身子里 元神即是人三魂中的主魂,保留着自身记忆,而另外两魂撑着肉身,才被称之为元婴期的“出窍” “韩落川是因为什么死的?” 韩凌芸愣了愣,回头看向静默看着她的孟韵晟,道:“我以为你会很了解。” 孟韵晟摇了摇头:“不过是父亲留下的一些记录,我做了些推断。” “虽世人传了许多版本,但不乏有真相,韩落川的确是被人杀害的,但韩家对外告知的却是他自杀身亡。” “究竟哪一番才是真相?” 韩凌芸以手作笔,在地上绘制阵法:“父亲曾说韩落川阿叔性格坚韧,性子急躁但心肠很软,是个既重情义又善刀术的人。” 阵法被手指勾出雏形,韩凌芸从小就善学阵法,小时候与齐云耍小聪明时总用得到,等用的多了,便一下找到了阵法的奥妙 “当年父亲与韩落川阿叔发生口角,直至傍晚,父亲本想去祠堂寻他,却等到的是阿叔自尽的场景。” “那把匕首刺入咽喉,是父亲送给他的一把短刃。” “......” “父亲说,阿叔那段时间性格偏激,像炸毛的大猫,身上总有数不清的刀痕,大多是自己对自己动的手,所以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阿叔自尽。” “是师尊,齐恒仙君在那日的月夜中砸碎了酒杯,说韩落川不是自爆身亡。” “除了父母亲,无人相信他的话。” 阵法初成,幽幽白光散漫开来,韩凌芸指尖逐渐透明,生魂仿佛被人拖拽着,朝空气中拖去 并非是痛,而是难言的窒息感 韩凌芸闭上眼时心中暗暗想到,魂魄怎么会有窒息感 等到二人再度醒来,仍然是两人叠在一起的场面 这种场面实在是太过于频繁,频繁到韩凌芸实在懒得再将人拽起来了 她就地一滚,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拍了拍灰尘便扬长而去 这次,她的耳边终于再次响起响彻大地的欢呼声 魂魄归体的一瞬,她竟险些忘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今灌入她耳中却并未有丝毫的兴奋 反而是令人恐惧的前沿 “你问我原因?”韩落川笑了笑:“这可不能告知你,你心下迷茫,道心不稳,没有坚实的道路,何以走心之道?” “非要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 “这世上有的人就是不屈于天命,不信天命,不服道。” “这就是更道者。” “......” 韩凌芸回过神来,几乎发了狠的朝那金碧辉煌的宫门跑去 “当然也有可能会失败......不过也无所谓,无论前路如何,天命是永不该被探究和窥探的。” “如果你并非是天道之人,我想......随世流而行之人也并非不好。” “你说对吧,小凌芸。” “......” 离得近了,她甚至一眼就看到了父母亲被民众们围在中央,此行目的应该是要攻入皇城 伴随着百姓的欢呼,他们的好日子或许就要来了 这些年皇族将京城的储备全部收入囊中,比起一国之主,他们更像是高门贵族,肆无忌惮的享受着“皇”所带来的权力 韩家主是修道之人,道之人的品行又能坏到何处去? 用民众的话来说,那便是头顶上有神仙盯着呢! 韩家主如若能成为一国之君,那便是世人认为再好不过的事了 有些明眼人也看的出,韩家主或许并不只是为世人所说,看遍民间疾苦,心生怜悯,向暴虐成性的皇族开战 有人说是为兄弟复仇,更有甚者说是从前韩族的位置被萧族顶替,不甘心! 可父亲想要的从来不是皇位 不是复仇,也不是所谓的不甘心 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道之繁,缠绕其路,道之简,身无前路 当人摒弃一切身负的枷锁,那么道就可称之为简了,那眼前便没有路 这便是随心所欲 人间道却与这道义略有不同 人就是有七情六欲,有不可磨灭的欲望和执念,如果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那便可称之为人了 人间道,说白了仍然走的是人道 “大战得胜,入了这宫,便登上了这皇位,家主!不......”众人热泪盈眶:“有您做一国之君,我们这场战,也算是值了!” “家主,我看您......难道战争胜利了,您不高兴吗?”有人疑惑道 韩岳名闻言,眼睛弯了起来,直言道:“这不是战争,我只是在为众人争一口气,也是为我自己寻到真正的道义。” “可是家主......” “您难道不想坐坐这龙椅,享一享这荣华富贵吗?” “……” 韩岳名忽地揽住一人的肩膀:“你想坐吗?” 那人愣住,连忙摆手道:“我、我哪敢呢!我、我……我救不了大家……我坐不稳的……荣华富贵落在我身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使不得!使不得!” 韩岳名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也如此,这龙椅,我可坐不得。” 那人看着他,眼中透出迷茫,喃喃道:“您受万民敬仰,为民着想,我们都相信您。” “……” 良久,他大声道:“只要您心中还有一丝我们的一席之地,无论做什么,我们都认了!” 韩岳名一怔,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大笑,直到那人将头埋下,他才止住笑声 “多大了?”他问道 “还未及冠......” 韩岳名了然:“如此小,你父母呢?” “死于瘟疫。”那人轻描淡写道:“旱灾过后便是瘟疫,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我去了学堂读书,回来就没人了。” 他连忙伸出手指比划着,似急切,又觉得很正常:“前辈们说以前的京城不是这样,但这几年的皇族显然并不想给我们留活路。” 韩岳名点点头,又询问他姓名 “为京。”他手指在韩岳名的手掌上描摹:“京是京城的京,上点一横下口小,我读过书,识得字。”话语间,难掩浓浓的得意:“我可是村里第一个上过学堂的。” 话毕,他再次挠了挠脑袋道:“家主,我还是好奇,为何您还是不肯成为一国之君?” “踏入了这个宫门,迎接我们的就是新生了!” 韩岳名弯了弯眼睛:“你觉得,我一打仗的能坐的稳这江山吗?” 为京歪歪脑袋:“有何不可?” 韩岳名道:“当然不可,我乃修仙之人,修的是仙术,除魔卫道,若是登上皇坐,与大道背驰,参与因果,世间将大变。” 为京被说的一愣,心道似乎是这个道理,他思付片刻道:“那皇族的军队向来仗着皇族的势力,便在民间肆意妄为,您说的除魔卫道,便是如此?” 韩岳名点点头:“悟性不错,除魔卫道正的是世间太平,为的是天下百姓。” “世间的任何一人都为百姓,所以您不想登基为皇......”为京大呼一声:“这便是因果?” “如果将京城看作成世间,那么我们曾经所受的痛苦为因,现在推翻皇族的势力为果。” “这个因您并未参与,那么这个果也不该参与才是!”为京摸摸脑袋,有些愧疚:“抱歉,家主,您还是参与进来了......” 他正说着,眼泪就要留下,像是压抑了太久,谁知身旁忽然蹦出一抹白色,将他的眼泪一扫而去 他抬起湿润的眸子,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正凶狠的瞪着他———原来刚刚的泪是他扫去的 少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恶狠狠道:“哭什么哭什么!我最看不得这样的人哭了!” 为京被说的一愣,刚要溢出的眼泪便止住了 “因为什么?就因为看到这家伙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少年回头一指笑嘻嘻后退两步的韩岳名:“谁有能保证自己一生从不牵扯因果?这家伙就是在等自己的果呢!” 为京小声道:“那是家主,不是家伙......” 少年气的跳脚:“与其这样卑微哭泣,还不如想想找谁当你们的领袖呢!皇族都死的死伤的伤了,总共也就那几个人还敢自称族,你就没想过自己当君王吗?” “哪怕当不了君王,你现在的才能当个将军也不会差,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第一个跳脱仙术束缚的人便是你吧?之前的几场游击战也是你指挥的?” 少年一只手背在手心里狠狠拍了拍:“李为京,你有点男人的骨气行不行!” 韩岳名看着明显被吓到的李为京,想起少年说的场景,他忍不住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李为京摸了摸鼻子,后退了两步 在少年殷切的目光中,讪讪开口: “等国安定下来,我试试......当个将军好不好?” 第194章 重逢 “好不好?”少年瞪起好看的圆眼:“能不能肯定一点?” 李为京尴尬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少年抱胸看了他两眼,只觉得这人脏兮兮的很不像样,但他却没意识到自己的白袍早已在这摸爬滚打中沾了满身的灰了 “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少年轻咳两声:“比你这种土里土气的名字高大上的多......” “江雪,耳东陈。”他道,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周人:“......如何?” “......” 李为京恰到好处的鼓起掌,非常给力道:“想必你的父母定是大户人家,江雪二字实在动人,不错。” 陈江雪被这句话羞红了脸,为难的低下了高傲的头,抿着嘴不出声 过了许久,他才淡淡道:“我没什么父母,名是自己取得,你觉得好听......那就行了。” “……” 李为京并没有说话,他也觉得这很平常,世间难民诸多,怜悯之心人皆有,可如果自己的人生也是磨难,又何必去怜悯一个和自己同样的人呢? 他这样静静地看着那双四下张望的圆眼,时而清澈,时而闪过一丝混沌 陈江雪这人,俊美如书画仙子,利索长袍落地,虽沾了尘,却如同落尘埃之仙,年纪极轻,眼尾一弯,看他时像是落了满身清水 怜悯这个词,只存在于居高临下的俯视者 一个人过得不好,他不会怜悯那些和他同样的人,也不会去怜悯那些比自己过的幸福之人 他只会怜惜丢了命的人,怜惜不如他的小猫小狗 这便是人心 可神又真的是公正的吗? 那么人又为何会与神相联系,为何神都以人为相,而不是以草木? 那么一个人,自始至终都追求着修仙成神,他所谓的得偿所愿,究竟是泯灭人的一切性欲成为掌控世间的神明,还是只是为了众口所言的那一句称号? 人不知,神亦不知 “不要过来!!!” 韩凌芸喊了两声,恍然间发觉他们根本听不见,人群拥挤,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离宫门也不差几步路了 她跑了两步,只见不知从何处来的侍卫冲了过来,用棍棒抵住她,无论如何也不许她前进 原先低眉顺眼不敢造次的侍卫不知何时竟纷纷而来,显然是早有阴谋,互相使着眼色,也不怕修仙者了,一股脑的冲上前去,有股誓死不要命的架势 韩凌芸一时晃神,紧接着一股强劲力道从后方袭来,她也顺势朝前方打出一记灵力 灵力一出,孟韵晟恰到好处从后方击出一股灵力,两股灵力一前一后,力道并不强,堪堪扫过众人,将人掀翻了去 他们本意并不想伤害凡人,刚气焰凶凶将他们围住的侍卫们却慌了神,他们身上并没有伤,却在地上哎哟哎哟叫的不停 此等闹乱,不引起阿父阿母注意都是不可能的,韩凌芸猛地抬头,修仙之人绝不可能耳目不清 他们虽离得远,但不至于连声响都听不见 “有人蒙蔽了他们的五感。”孟韵晟沉声道 韩凌芸面色一沉,这一点她未必想不到,只是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大能,就连飞升过一次的韩岳名都能蒙蔽,恐怕仅他们所能,无法做到阻止进宫之事 一股恶寒爬上脊背,韩凌芸手掌微微一翻,大火焰焰,在风力的加持下如一条火龙,直冲天际 突如其来的火龙热能扫荡雷云,一直飘在她头顶上的雷劫缠绕在火龙之上,灵活舞动在云层之中,天顺势阴沉了下来,紧接着便是蒸腾的水汽,皮肤贴一下,瞬间便被烫伤 如果有人能做到炼神之上,那便只有神了 “你要做什么?”狂风之下,几乎要被连根拔起,孟韵晟稳住身形,一手挡在面前道:“你要烧了这宫?” “这一招下去,灵力恐怕都要耗尽了。”他皱眉道:“万一是我们被蒙蔽了......”他话音刚落,眼前虚虚实实,在火光的照耀下,面前似乎真的有一道结界挡在面前 他微眯双眼,那道结界并不明显,竟是真让这火龙咬出了形! 韩凌芸压下手腕,火龙在天际转了一圈早已没了力,俨然如一条孱弱的小蛇,没了劲儿,灰溜溜的落下,却不乏有目的的朝着结界冲去 “施术者在天上。”韩凌芸沉声道 孟韵晟抬头望向天际,热雨滴滴倾洒而下,竟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天一分为二!———只有他们这处下着雨,而另一处依旧是晴空万里,就连云也被其劈开,简直有分割天地之感! “是仙者?”孟韵晟在这浩大中定了定神:“还是神?” 韩凌芸蓦地握拳,火龙在接近结界处爆炸,强烈的热风将她的秀发翻飞而起,她回声道:“有区别吗?” “仙者多为称号,人身前总有妖兽轮回,但神不同。”孟韵晟道:“神即生便为神。” “你自己给他们定义的?”韩凌芸大声道,风声掺杂着点点人声,结界随之破碎,如万缕银丝,在眼前化作千万 眼前景色未变,但好在她们的动静终于引起众人的注意了 “不是,我父亲书中记录过。”孟韵晟答道 韩凌芸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这样定定的望着面前模糊的人影,狠狠的擦了把眼睛 面前的人影模糊不清,似有预感的朝他们这处望着,韩凌芸只觉得浑身灵力耗尽,就连保住自身灵火的力气也没了,手中的火焰消散了去,她一身尘埃,比原先还要灰上几分 她现在狼狈不堪,脏污的头发和皮肤,就连身上也沾着灰尘 忽然她想起在牢狱之中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都是自己硬生生挨过的,多少变故,都得一己承受。世上有太多事是她无力改变的了 恍然间,她又回想起狱楼中的人们 “……” “你问我们的名字啊!”老赵眯了眯眼,眼尾笑出了皱纹:“这时候可是想起来问了,之前怎么不问问我们呢?” 众人皆是调笑 韩凌芸看着他们的模样,竟不知说什么好:“我总不能......一直叫你们老李,老赵,老......”她还未说完,便被老赵伸出手打断 牢狱之中的日子虽不好过,但总有这些慈祥的老人带给她乐趣 “我老赵家,世世代代都驻守边疆,只是这些年修仙人频起,我便只落得这牢狱长的活计了。”他笑道,脸上印出深深的皱纹,却格外的亲切:“老李老赵老孙叫的也太难听了,我们兄弟几个在这做了这么多年的活计了,还是你最好玩。” “哭什么,小女娃娃眼泪值千金。”老李哈哈笑道 “我赵某一生都在谋生计,只是这世道实在乱的不行。”老赵点点自己的胸口:“赵安定。”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人:“为民。” “大金。” “爱康。” “......” “莫要觉得老土,毕竟也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喜欢什么花鸟柳山作为名。”他们哈哈笑着,笑一代又一代的潮流。事实上,他们口中的“小年轻”不过是上一代人的痕迹了 父亲辈那代,衣食无忧,崇文抑武,文人之好,便以美景美物柳山烟竹为名 到了他们这代,世道混沌,两极分化,温饱难得,便以安京民财生存之道为名 韩凌芸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服,下意识伸手整了整,这才朝驻足的众人们跑去 躺在地上的侍卫们也不装死了,见到结界破开,他们避如蛇蝎般四散逃离去,似乎要躲得是某个看不见的凶兽,纷纷连滚带爬的逃命着 孟韵晟见状执剑一抬,拦住了一人的去路 陈江雪正与李为京说笑着,忽然神色变了变,见前方身影袭来,说长不长的路,他竟连半分声音都未听见,是因为太过于兴奋所以忽略了吗? 他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向微怔的韩家主和夫人———看来他们也未曾发觉吗? “那是......老大?”陈江雪看清服饰后,兴奋道:“真的是她!救我的人!” 李为京被吓了一跳:“救?” 陈江雪兴奋道:“是啊!我在那狱楼中不知待了多久,是她从狱楼中救了我,她就是我的老大!” “你可不知,她有多厉害,用我这顺风耳一听便知!” “......” 见李为京不答,他也不恼,只是推了推他:“回神,想什么呢?” “不是......”李为京松了口气道:“幸好你先从狱楼出来了,刚些时我从那打过来,狱楼早已被烧的只剩灰烬了。” 陈江雪动了动耳朵,有些激动道:“是吗?那破地方我可不想多待,听你说这火估计很大,里面的人大多穷凶极恶,可不要活着出来!” “当年这狱楼可是韩族所建,抓的都是不可饶恕之人,是吧韩夫人。”陈江雪眨了眨眼,看向韩之尹,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更加兴奋了: “我也有罪孽,今日仙者将我放出,势必要将天谴去除,恢复成人之身!” 他正兴奋的难以自抑,忍不住撩开袖口一看那天谴痕迹。袖口挽上,白皙的手臂却是什么也没有 李为京抓过袖口仔细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只得挠了挠头低低笑道:“是,那我提前恭喜你吧阿雪。” 他正要继续说下,陈江雪却忽作噤声,眼神狠戾起来,瞪起那双圆眼,似要将面前飞奔的少女盯出个洞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底钻了过来! “有什么东西……”陈江雪道,话音未落,一道光影便忽地从身边飞过,眼睛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丝衣摆 来不及思考,陈江雪自诩聪慧,活了数百年,论年岁和阅历,自然要上上乘,可如今他却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速度太快了 韩凌芸奔跑的速度被骤然遏制,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等她抬起头来,面上已然全是被地面擦出的伤痕 她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缓缓抬头正视前方,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停止,换回的是片刻的嗡鸣声 这一下,她跌的太狠了 刚刚有一瞬面前多了张看不见的灵力墙,说不上多硬,也并不柔软,却足以让她在这极快的速度中骤停 “凌芸!” 她的手被沙土划出了血,后知后觉的疼痛将她的意识拽了回来 “凌芸!” 韩凌芸被这声凄厉的叫声惊了起来,这声音又熟悉又陌生,她顾不上疼痛,下意识朝旁一滚 钻心的疼痛从腿上蔓延开来,她来不及惨叫,手便先发制人的朝那痛源袭去,灵力一出,生生炸碎了那妄图钻入腿中的东西 “什、什么东西?” 韩凌芸连忙站起身来,看着地上不断扭曲呻吟的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像是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可这并不是一般的毛线,它有着可怖的生命力,妄图钻入人体内 “这是什么东西?”她话音刚落,一道利落的剑光便打入那团毛线,将其一分为二,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叫声 “灵线而已。”韩之尹从后方走来,刚刚那道剑光便是她打入的,她随手拭去唇边的血迹,将身上的几条挣扎着的灵线拽了出来,如看垃圾般随手扔在了地上 “阿母……”韩凌芸轻轻叫了声,她很确定母亲一定是受伤了,可此时冷若冰霜的女人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可对于韩岳名,她相守一生之人,无论大小伤口,她那双不带任何情欲的双眼便会轻轻垂下,看着那处不起眼的小伤口,轻声道疼。 韩之尹的性子冷清,如容貌般令人不敢靠近,就连灵力也如那冷冽的清水,待人冷淡时,便没什么笑意,有时又如同烧开的沸水,出手狠厉,言语威慑,不留情面 “烧死他。”韩之尹平静道 韩凌芸指尖燃起火苗,这小小的火苗没能燃起多久,韩之尹一个眼神,它便悠悠灭了 韩凌芸:“……” “灵力呢?” “没了。”韩凌芸无奈道,缓缓靠近韩之尹,轻手轻脚的抱了一下:“全耗光了。” 孟韵晟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火,点燃在枯枝上,他随手朝那团不断挣动扭曲的灵线一丢,只一瞬,燃起熊熊烈火 灵线在烈火中不断尖叫着,仿佛不是在烧死灵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声惨叫,韩凌芸再熟悉不过 “是宋宣吗?” “听说你砍下了他的一只手。”韩之尹道 韩凌芸点点头,她只记得这人弱的很,不像是入道之人该有的水平 “他也断了我的一只手。”韩凌芸道:“若非我渡劫来的及时,不然真的死在他手里。” 韩之尹忽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这只?” 韩凌芸惊异于她为何会发觉,当白皙手臂展现在光亮下,她这才仔细观察自己的双手———与另一只手不同的是,这只新长出来的手更加白皙,全然没有常年握剑的老茧,而伤痕处有一条淡淡的疤痕 “原来如此。”她惊叹道:“这便是新生。” 韩凌芸左右看了两眼,这才想起她似乎是忘了什么,韩岳名走到她身前,三人许久未见,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更多的并不是久别重逢的惊喜,而是忧虑 “你们……走进了这宫里?” 第195章 预知 “傻了?” 韩岳名一掌拍在她头上,使劲揉了两把:“怎么,不高兴?” 韩凌芸看着那团燃烧殆尽的灵线,嘶哑的尖叫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灰烬 难道不让任何人踏入宫内是因为有埋伏吗? 可即便是埋伏,阿父阿母未必无法制服,那么韩落川找他们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韩凌芸盯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同样不解的孟韵晟,仿佛他们刚刚和韩落川的见面只是梦一场 可那真的是梦吗 众人被这一出闹的不敢再前进一步,纷纷驻足在宫外,好奇的朝这方看来。韩岳名将韩之尹手中的剑夺了过来:“受伤了?” 韩之尹就任由他摆弄着检查伤势,她的恢复力极强,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愈合的差不多了,她垂着眼眸眼神一直盯着那抹灰烬 “没事了没事了,你都解决掉了。”韩岳名将她拉入怀中,抚着长发一下下的顺着背,安抚韩之尹的情绪:“都烧成灰了,什么都没了。”说着,还不忘用脚碾飞这些灰烬 此举动略微滑稽,不过多时,他怀中的人轻咳一声,像条游鱼一样钻了出来 “……快走吧。”韩之尹道,脸上那漠然的神色挥之而去,多了些红晕,顺势握住韩凌芸的手:“你先回家等着,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来寻你。” 每次都是这样 韩凌芸皱眉道:“事情还没解决?” 韩岳名安抚道:“这次很快,我们保证就一炷香的功夫……” 孟韵晟不知从何处拖过来个人,麻绳将人捆绑的笔直,他手一松,这人笔直的面朝下砸在地上,痛苦的发出哭嚎声:“兄弟!这位兄弟!你放过我吧……我、我也是受命行事,怎么这么多人只抓我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孟韵晟却是弯唇笑了起来:“什么都没问,你倒是都招了。” 他笑的极为好看,那抹黑紫眸在笑意中更加深邃,大抵是到了婚娶的年纪,他容貌少了稚嫩,不再适合用少年来称呼。韩凌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与蛮荒时相比,此人容貌变化并不大,但气质却是从头至尾的变了个彻底 如果说当时的孟韵晟是少年心性肆意妄为,带着孩子气的想法,做事也简单明了,粗暴制敌 那么这个时候的他一定是在王座上坐了许久了,早已被战争磨平了棱角,沉稳的叫人害怕,甚至有的时候,他就如同那深不见底的黑谭,谁也望不清 这才不过几年 韩凌芸恍然想起,这短短的几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它令一个少年变成耸立在江河之砥柱,用数不清的磨难———吾辈俱往,将上下求索 “饶命!饶命啊!”那人惊恐道,绷直了身子,在地上不住的翻滚起来,仿佛身上有烈火在燃烧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大人,大人说过要在此地围剿所有叛乱者!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他定定望着天边,瞳孔急剧收缩,韩凌芸却看清他瞳孔中倒映的并非是天空,而是燃烧着的火焰 火焰无形,可那人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死命挣扎了两下,在哀嚎中没了声 听说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烈火无穷无尽,直到人化为灰烬才会停止 “他死了?”韩凌芸问道 “没有,只是晕过去了。”孟韵晟五指一拢,灵力从那人身上离去:“审问的一种手段,折磨的并非是肉体。”他快步走到韩岳名面前,恭恭敬敬道:“好久不见,韩家主。” 韩岳名一笑:“之前在楼里见到你,知道你们的计划,便没去多扰。” 韩凌芸大惊,楼中大约是说当日青楼一事,原来当日之时父亲竟是知道孟韵晟的身份,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这才明白过来 见孟韵晟笑的开心,她也不过是撇了下嘴,慢悠悠的挪到阿母身旁,躲在父亲身后 她幼时向来如此,遇事犹豫不决便藏匿在父母身后,为数不多的时光却极少与父母相处,但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甜蜜的,偶有被带出来的日子,大约是生辰日或及笄礼,她首次见到了京城里豪门贵族的小姐们 她们琴棋书画无一人不会,可她却不同,就连舞剑也并非是她所修习的范围,当众人在她及笄礼时叫她表演,也只能像如今这般躲在父母身后 韩凌芸握紧了剑,她知道哪里是人的死穴,哪里一剑致命,哪里放置阵法,怎么找到破绽一击致命 当同龄孩子问她,你这么精通算术,可否算一算我这真命天子合适来到? 韩凌芸懵了,或许她从未想过用算术来算这些 女孩子们咯咯笑着,摆弄着手上的珠串———这是他们的情郎们所赠 凌芸,你的情郎哪去了?她们笑嘻嘻的追问道 总归有玩的好的公子哥吧?她们调笑道,不禁讲起和少年郎们的故事 年幼的少女们并无恶意,纯粹的情感讲述着过往,可这些过往却无一同她类似 韩凌芸掐空了算术,自然是什么也算不出,什么也答不出 她的及笄礼办的晚,在京城待不过几天便被捉去绝情峰修习,自然也没什么人记得她,更不用说何时出嫁 韩之尹总是摸着她的头,说不急 韩凌芸摇摇脑袋,她也不急 她站在韩岳名身后,仿佛一切都有人顶着,可面前之人只不过是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男人,他却是真正行尸山血海中杀出的佼佼者 “当初绝情峰帮我,孟某至生恩谢。”孟韵晟寒暄了几句,韩岳名是个武痴,他向来对有勇有谋的胜仗感兴趣,尤其是当时蛮荒与异界破釜沉舟的战役,那种局面也能险胜,能想出方法决胜的人不容小觑 “无妨。”韩岳名虽说着,面上却对这个年岁不大的孩子露出赞赏:“倒是你,年岁不大,有勇有谋。” 说着,他拿出黄金面具交与孟韵晟:“多谢,不过你是否早就猜到有人会对凌芸下手?” 孟韵晟看着那面具,也不去伸手接:“皇族当今由第六世萧训掌权,座下又管着十二大族的族长,而韩落川是十二族之首韩族之人,对凌芸小姐下手,是他们打算真的灭族。” “我将免死金牌给了她,看来皇族依然要拿她下手。”韩岳名道:“如此看来,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孟韵晟摇头道:“身不由己,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很有才略,跟你父亲不同。”韩岳名道:“他就是个做错事害怕的小鬼。” 孟韵晟笑道:“当然,但这并不是他做错事的理由。” 仿佛有太多的前尘过往是他们去经历过的,韩凌芸看着他,少年郎沉稳内敛,这段时间的配合让她觉得这人总在身后为她挡着 她是冲动的,而对方却恰好足够沉稳 韩凌芸挠了挠脸,论性格上来说,还算互补,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算太差,也谈不上多好 毕竟二人那么狼狈的一面都被对方见到了,估计孟韵晟也是这么觉得 “不对劲。”韩之尹道 她后退几步,一把捉住韩凌芸的肩膀,将人往身后带去:“这里有蹊跷。” 韩之尹五感超群,仙族的血脉大大给了她加持,她转而扣住韩凌芸的手腕,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你刚刚说,为什么不要踏入这宫内?” “莫非你跑来就是要告知我们这件事?” 韩凌芸心脏狂跳,用最精炼的话将刚刚的遭遇讲了一遍,可她并未从韩之尹脸上看到震惊亦或者不可置信 反而是惊恐,虽然这种神情在韩之尹身上很难看到,但韩凌芸毫不避讳的想,她的的确确是真的看到了 韩岳名脸色一沉,将手边的孟韵晟朝外一推:“中计了,先带孩子们走。” 二人均是没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中计了,这宫内虽有蹊跷,可刚刚不是将那抹偷袭的灵线烧掉了吗? 电光石火间,韩凌芸忽然想到那句“这世上有的人就是不屈服于天命,不信天命,不服道。” 那么韩落川便是那不屈服于天,不信命,也不服道的更道者 “如果遇到了必死无疑的局,又该怎么办?” 正值夏季,峰中更甚,花树的枝叶开的更加繁茂,此树是桂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它一年四季都盛开着,就算是一直维系温度,也不会一直开花而不凋零 就好像......花树的时间被定格了一样 说到花树,据说是在百年前种下的,吸收了峰内的灵气灵水,已经长得比京城的许多树粗壮了 “你又会作何选择?”齐恒笑眯眯问道 齐云漫不经心的摆弄着地上新长出的嫩草,像是在薅土地的头发:“还能怎么办,又没办法改命,等死呗。” 一记灵力弹向他脑壳,齐云慢悠悠的顺势倒在地上:“哎哟!被击中了。” 好不滑稽,韩凌芸捂着嘴笑了起来:“命的确能改,但是会遭到反噬,况且......”她神色动了动:“也没人愿意取心头血将命换出去,无论如何都是要遭天谴的。” 齐恒点了点头 “若是遇到这种局面,恐怕也并非是必死的局。”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任何局面都不会真的没了出路,而是在有限的认知觉得已经是死局,所以放弃了抵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如若是我遇到这种局面,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韩凌芸看着倒在泥地里的齐云,他看似滑稽搞笑,心不在焉,可心里却看的比谁都透亮 齐云闷闷道:“当然,无论是谁都会如此。” 他打起精神道:“无论如何,既然是自己的劫难,如此坦诚,如此接受。”他说完,拍拍屁股跑了 韩凌芸犹豫了一会儿,齐恒忽然道:“你并非那么觉得?” “我是觉得如果是这样,那么第一个修成仙的人,又是怎么来的呢?”她眨了眨眼:“他在‘人’的局的确是死了的,但若是跳出这个范围,来到了另一个局面,那么原先的死局是否就不再是常说的‘死局’而是新生的开始?“ 她期待着望着齐恒的眼睛,可对方只是莞尔一笑,只道了句:“道可道,非常道。” “或者说,你觉得它是什么,那它就是什么。” 那日并未觉得有什么,可身处局中,韩凌芸是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何为“不可言说” 又恍然大悟那句“跳出死局”又是多么的天方夜谭 心之道,人心之道 探摸出人性后,才稍稍触到了心的壁垒 是水,亦或是流水 是山,亦或是远山 是地,亦或是泥地 是木,亦或是枯木 是静流的溪水,是高远的山峰,是深陷的泥地,是暖风吹来的枯木逢春 “韩凌芸。”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带着浓浓的哀伤 她缓慢的转过头来,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真正停了下来,眼前的物景飘忽,只有鲜红色的血液狠狠刺痛了她的双眼 雷鸣翻滚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腥气,韩凌芸想发出声音,但喉咙似乎没了知觉,她张了张口,没有任何声音 她伸出手,她看到指缝中渗出的血液 那并非是自己的,而是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 仿佛有枝条从那血液中挣扎向上,抽芽生长,以她的手掌为土,缠绕着她的身体,将她当成了可攀爬的枯枝,不断地向上,缠绕,包围......刺入她早已生锈的喉咙,钻入蓬勃的心脏之中肆意扎根,将五脏六腑视为自己的盘据地...... 有人伸出手,触碰到她身上的枝条 如此嫩绿,如此蓬勃,和那双想要摧残它们的手 韩凌芸在心底呼喊道,不要碰它 可那人并不理会,而是用双手撕扯她身上的枝条,拔掉缠绕她的藤曼,拽出扎根在血液中的根 鲜血淋漓,弄得那个人的手也是如此 那是带着刺的藤曼,不顾一切想要刺伤外来者 直到最后一枝藤曼被拔出,韩凌芸她心底是怨恨的,可那没由来的怨恨却让她神智一清 她何来的怨恨? “......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好看的人儿握住她的手,那双手漂亮而有力,牵住她手的力道如牢笼般不可抗拒 被这样好看的人儿牵着,任谁都不会拒绝 仿若放在平时,可能她就动摇了 韩凌芸猛地抽出剑,在那漂亮人儿的一声声呼唤中,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待人无力的躺在血泊中,她的眼前终于清明起来了 整个宫殿都在大火中燃烧! 第196章 生变 束缚她的不是藤蔓,不是翠绿的枝条,更不是蓬勃向上的生命 而是扭动着的,散发着血腥恶臭的灵线 它们吸食了血液,原先细细的一根变得无比粗长,足有剑柄大小,刚刚那些是从她身上拽下来的,被丢在地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我……不是……”韩凌芸扶住额头,忽觉掌心温热,再抬眼看去,掌心竟全是温热的血迹,从手掌一路淌到袖子里,潮湿粘腻 她愣愣的看着掌心血迹,忽地想起什么,看向面前之人,终于崩溃道:“这些……都是谁做的?!” 大火连天,整个宫都在烈焰之中,火势一路蔓延到宫内的所有草木上,就连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都没放过,而且这大火是灵力所致,如若身边没有水属性的修道者,恐怕连烧三天三夜也难以熄灭 刚刚一瞬间的失神,韩凌芸惊觉自己竟然是短暂失忆了 就在他们三人后撤之时,韩之尹带着他们刚撤到宫边缘,忽然脚下不稳,三人一同掀翻在地上 紧接着巨大的灵力从她身上冒出,再迟钝的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况且韩凌芸并非迟钝,当机立断发觉是她体内灵力紊乱,连忙探去脉搏,这才发觉她体内正有一股奇异的灵力横冲直撞,势头大有要毁去根基之势 寻常人修道是有内丹的,可韩之尹不同,她是仙族人,血脉里流淌着的是仙血,身为灵体自然也没什么内丹,这股灵力也就没有攻击对象,时间不过刹那,五脏俱损,呕出的血带着内脏残渣 这时候韩岳名就算赶来也来不及了,纵然仙族恢复力再强也无济于事,韩凌芸惊异的发现,也许那灵线就是盯上了“恢复力”这一点,将灵力藏入她体内! 人死不过一瞬,可韩之尹却异常能忍,她推开了围在她身旁的韩凌芸,以手为刃,剖开了自己胸口,在心脏的位置寻找着,将一团不明何物混杂着血的东西丢到了地上———那是一团黑黢黢的灵线,被扔在地上还在不停扭动着,仿佛有了生命力 她速度很快,可即便再快的速度,痛苦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愈合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失血的速度,韩凌芸慌慌张张的拿出了好多补药和灵丹,可全都无济于事 纵使伤的不是她,可她还是感觉呼吸困难 韩凌芸摸了摸脸颊,她甚至连眼泪都还未来得及掉,她只觉得心脏跳的太快太快,眼前虚虚实实,莫非是在梦里 她看着父亲痛不欲生的模样,燃起熊熊大火,要将宫殿和那个人掘地三尺,用火逼他出来 “……凌芸……凌芸……” 韩凌芸闭上眼睛,呢喃仿佛就在眼前,她握住手腕,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 “……凌芸啊…我的孩子......”韩之尹一说话,唇边便涌出大口血迹,止不住的朝外溢出,气音全蒙在胸间,而她的胸前,有一个被自己掏出的洞 “……这是……朽…古……你…….”话未说完,她便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有那双眼紧紧的盯着她,似要将她现在的模样全部记在脑海里,将手上的镯子亲自摘下,仔细地戴在韩凌芸手上 冰冷的玉镯挂在手腕上,韩凌芸握住它,仿佛如坠冰窟,那镯子上的玉是暖玉,却不知为何散着丝丝寒气,从戴上手腕上的一瞬,便有寒气入体 直到现在,她再也忍不了了,试图要将镯子摘下来了,手腕周边的皮肤仿佛被冻伤了,竟然没有一丝知觉 “摘...摘不下来.....”韩凌芸几欲用尽了力气,那朽古就像是粘在她手腕上一样,纹丝不动 不过片刻,那半个手臂便没了知觉 孟韵晟抓住她的手腕,道:“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韩凌芸张口喝斥道,话一说出口,她便悔了,她弱声道: “......我阿父去哪里了?对......我阿父去哪里了?” 她四下张望着,却只看到了汹涌的火海,人群早已逃之夭夭,身边只剩下了她和孟韵晟二人 “我就应该让他们别过来,为何却偏偏......把那件事当耳旁风......”韩凌芸捂住耳朵,她听见了火焰在燃烧时发出的爆鸣声,似在不远处正有人肆意挥洒火焰 “走,我们先走。”孟韵晟加大了力道,那股劲不容置否:“跟我走,韩家主会没事的,以他的能力,何尝杀不过?” 说罢,他一扶韩凌芸腰际,在火势蔓延到他们脚下之前,逃离了这个地方 直到落地,韩凌芸都是不清醒的,但她并未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在他们赶到一处湿润的池子前,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池子是人工雕刻的,皇宫很大,而他们这般在火海中乱窜,却走入了一处没火的宫内 这里并没有宫人,反而静谧美好的如同梦幻,与外面的火海完全不同 这里潮湿,花丛静静开着,甚至花瓣上还落着水珠,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韩凌芸望了一会儿,待心情平复下来,朝池子里探身而去,对着静谧的水面轻声道:“顾家主,你为何会在这儿?” 仿佛是真应了她声似的,那池子先是起了些波澜,又有水柱从中跃起,不止如此......空气中凝集的湿气以及花瓣上掉落的水珠都活了般,朝池子聚集,不过片刻,一个年轻姣好容貌的男子便如画中人般轻步踏在地面上 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轻轻一摇:“小芸儿,你竟认得出我。” 顾吟折扇一合,制止了韩凌芸接下来的话:“无论你说什么,该帮的我肯定会帮。” 他料到了韩凌芸要问什么,轻眉一蹙,顾家主向来精明,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只是,韩凌芸猜不出,为何顾吟会在宫内———一个小池子里躲着 不过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她掏出怀中的灵药,恭敬地递了上去:“家主是否是受了重伤,凌芸这儿有药。” “你这小丫头,随了你父亲会讨好人。”顾吟一把抢过玉瓶,一饮而尽 顾吟是战争时期的人,相传水属性的人只有仙族人,而顾吟能使用水,不过是依了他手中的那把宝扇———呼风唤雨扇 而他的妻子,也是一位仙族之人 关于顾家的事,韩凌芸了解不多,只是知道这位仙族之人,诞下最后的孩子便离开了人世,但好在她的子嗣皆传了她的水属性 “还有一件事,萧族人竟是将我打伤了。” 砰!玉瓶被他捏破,碎瓷扎入肉中,顾吟丝毫不觉得痛:“虽然很罕见,但还是将我重伤如此。” 他脚步一轻,无数水珠凝结而成水柱,将他整个人冲上了高处,抚扇一挥,水柱拐了个弯,直冲那火势蔓延的天际! 待人影消失后,韩凌芸这才回过神来,拔足向外而去 只是没走几步便被孟韵晟拉住了手腕,他稍稍用了些力叫她停了下来:“我去看看,你在这儿不要动。” “为何?”韩凌芸再次望向天边,水与火交融的瞬间,浓浓的水蒸气叫人看不清 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她不由道:“母亲会死吗?” 韩凌芸心想,韩之尹恢复能力那么强,大抵是没什么事,可刚刚的那一举动却让她心有余悸 虽然父亲带走母亲前承诺一定不会有事,可这种预感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 以至于,她根本不敢凭空掐诀算上一算 因为她太害怕了 太害怕了 “会没事吗?”她又继续问了一遍,将手腕从孟韵晟手中抽出,自顾自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她不想听见任何答案 那个貌美的少年垂下了眼眸,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上 韩凌芸将那东西翻开,竟是一块灵石,可这块灵石上却很简单,也很眼熟———这竟是当初游愿的灵石 “好。”她握紧了那块灵石,二人相视无言 直到下一刻炸起的爆鸣声,孟韵晟隐去身形而去 孟韵晟走后,韩凌芸独自一人在这宫内转了转———这宫的确有所不同,所到之处皆是雕饰,与二皇子的宫内简直天壤之别 虽说朴素,但并不缺精致,反而有种贵气感 韩凌芸心道这究竟是哪位皇子住在这儿,火势那么大,竟未蔓延到此处 只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脚边几株植物轻轻摇着,蹭着她的小腿,韩凌芸这才发觉她的裙摆早就丢了一半了 草木因水而生,这种季节,竟也有野草肆意生长吗? 韩凌芸俯身触摸那野草,看不出是什么植物,奇怪的是,这植物在她触摸的一瞬开始拔条生长,不断的变粗长,仿佛下一秒就要长成参天大树 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这株植物的样貌,韩凌芸竟是看呆了,此等速度的生长简直逆天,实在不让人心疑。韩凌芸足尖一点向后撤去,那株植物便如预想的一样,跟着她的脚步追去 这植物的速度不快,韩凌芸轻而易举的便绕开了它,藏在花丛之中,躲开了那植物的视线 说来也奇怪,草木怎会有意识,除非是得道成仙了 韩凌芸手腕一翻,一把剑横空出现在手中———这宫中充满着太多的诡异 她耳畔盛开着美丽的花,香气扑鼻,待她警觉时,那朵花正一片又一片的凋零着,落入泥地之中。而落在泥地里的花朵瞬间枯萎,完全融入了这泥土之中 “……” 韩凌芸愣了片刻,那朵完全凋零的花朵又忽地生长着,从衰败到抽芽又到开花,中间只隔了不到十秒! 四周的花丛同样如此,她置身于此,仿若全世界的花都为她绽放着 实在诡异 仿佛,争先斗艳的向她展示着它们的美貌 只是没等她多想,身体忽地被一股巨力拉住,无数枝条从花丛中钻出,将她牢牢捆在了半空中 这等姿势尤其奇怪,越挣扎那枝条越紧,直到她手中再也握不住剑,脱力的任凭这枝条束缚着,她很想用灵力炸开这些枝条,但带着朽古的那只手完全没有知觉,如冰冷海水灌入体内,半个身子灌了铅似的沉 她停止了挣扎,就这样等着幕后之人出现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窸窣响动,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朝她走来 在看清来人后,韩凌芸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喊道:“萧泽也!” 萧泽也闻言依旧稳步朝她走来,韩凌芸刚松下的气瞬间又提了起来,她想过来的或许是哪位修仙者,但从未想过竟是他! 看他这般信服模样,操控草木束缚她的人,就是萧泽也! 顿时,她又想到顾家主那句被人重伤,难不成......难不成...... 韩凌芸又开始挣动起来,只是这次,这些束缚她的草木并没有越捆越紧,而是将她放在了地面上,但依旧没有解绑的打算 “萧泽也,是你做的?”阴影落在她头上,韩凌芸颤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萧泽也却是安静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和木棉,半跪在地上,扶住她的小腿道:“不疼吗?”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韩凌芸这才留意到之前那一摔,全身都是细密的伤痕,膝盖上尤其,只是血早就干涸了 她心道自己挺没用的,仙族人的恢复能力并没继承下来,但恢复也比常人快些 木棉沾了药,萧泽也细心的将血迹擦干,发现伤痕几乎好的差不多了,他仍旧继续涂着药 一下又一下,仿佛眼中只有那处伤口了 “不疼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韩凌芸摇摇头,垂着眼道:“忘了。” 待伤口处理完,涂上药后,依靠恢复力,片刻便没了伤痕,萧泽也万分震惊,收起了束缚她的枝条 “刚刚吓到你了,我只是担心你不肯配合我。” 韩凌芸活动了下手腕,心道怎么会呢? 但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萧泽也,眼中已然没了什么情绪 这段时间的征战让她恍然意识到,因果的差错竟能带走无数生命 “如果是你,我可能不会不配合。”她道 “…可能……”萧泽也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 “所以想让你配合,还是得想想办法。” 韩凌芸被他莫名其妙的笑看的瘆人,她精学五行,只觉得萧泽也的眼中没什么笑意,可面容确是在笑———这正是说明他正盘算着什么事 “在想什么?”韩凌芸直言道:“这里太危险了,你既能操控草木却抵挡不了烈焰,还是早些离开这里为好,因为……”她眼中的悲哀一闪而过:“……这个宫里怕是没有统治者了。” 萧泽也却道:“我知道。” 韩凌芸细细观察了下他的神情,却发觉他并没有很大的反应,论谁的父母亲死后还能无悲无喜?很不幸,如果萧泽也并非是皇族出身,或许他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至少……不要站在对立面…… 萧泽也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重了重:“你留下来陪我。” 韩凌芸愣了愣,半晌:“留在……哪里?” 这里吗?原来这偌大精美的宫殿竟是东宫! “我没有父皇母后了,这里只有我,或许会被他们杀死,亦或登上高位,可我不想这样……”萧泽也继续说道:“这么多百姓我制服不了,我有名无权,皇族所谓的军队估计早就湮灭了,如果你能留在这里…帮帮我……” 这番话,再听不懂就不对了。韩凌芸看着他捉住的手腕,一点点从中抽开,可萧泽也抓的太牢,她还是使了些小伎俩才将其分开 她斩钉截铁道:“我不能留下来。” “是不能,不是不想。”萧泽也道:“对吗?” 他的眼神太过于殷切,以至于韩凌芸有时不敢盯着那双眼,仿佛会被他眼中汹涌的情绪牵绊住 “不。”她道:“我不想,也不能留下。” 她本修其道,或无所束缚,或行天命 “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而这是你所重要的事……不是我的。” “我自然不会为你而停留。” 第197章 天之命 她这句话说完后,便这样静静地看着萧泽也,她看见那殷切神色中的光黯然消失,灰蒙蒙的眸子中充满了泄气,他动了动唇:“好。” 韩凌芸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不要长时间停留在此处了,于是抬步离开 只是在她刚抬步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一声呜咽———就来自于那间华丽的主屋 与此同时萧泽也神色一慌,连忙快步向前,将那半掩着的屋门一闭,手指翻飞着,很快,那声呜咽就落入屋内,再也没了动静 若非韩凌芸见到他这般慌张,还真难以猜出那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见到萧泽也这幅样子,她大致也猜到了:“你发现了太子妃并非顾小姐。” 这句话是十分肯定的,萧泽也并未反对,将手扶在精雕细刻的门框上,似是透过墙纸看到了屋内模糊的身影:“是又如何?顾小姐心不会停在这处的,而想要爬进来的人又比比皆是,她只需稍稍动些脑筋便会逃的。” “况且顾家主来这儿也不过是取我性命,他不会让顾家千金就这样一辈子困在皇宫中,当一个太子妃。” 萧泽也语气哀凉:“世道如此不公,我拥有的远不比我失去的。” 韩凌芸驻了脚步,想了许久,思绪却飘向远方,这层层叠叠的宫墙竟能困住一个人的一生 “谁不是呢?”她淡然道:“有得就有失,你得到的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和高位。” 萧泽也苦笑道:“可我并不想要。” “你没享受过吗?”韩凌芸反问道:“你觉得那是枷锁,那我呢?” “我又是真的自由了吗?”她小声道,似又觉得不妥,连忙离开了这处 “......” 身后的东宫被人设下了禁制,这才没让那滔天火海蔓到此地,是这皇宫中唯一安全地 离开了宫中韩凌芸也未曾停下脚步,只因身后的火海似有意识般,像个活火山,不断地发出怒吼 而宫外几个侍卫架着受了伤的皇子们往宫内走去,韩凌芸回眸间看到萧沐染———她失了一条腿,那条伤腿刚止上血,她再不复往日那般骄纵模样,面上全是恐惧之色 这神情在看到韩凌芸的那一秒骤然变色,她开始挣扎了起来,可失去了一条腿的她根本站不住,于是狼狈的扑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咒骂声:“贱人!贱人!!” “我认得你......就是你在青楼里!贱人!”话间,她呸了口血,在这般场景下更瘆人了:“贱人!我要活剥了你,挖去你的双眼!撕了你的腿!” “永世不得超生!!” 咒骂声如此刺耳,韩灵芸一个回身躲在了一处矮墙下,紧接着火海爆炸开来!喷涌到他们身上,被直接炸了出去,面目全非! 见到他们并未死去,而是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灭火,韩凌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父亲的火是与生俱来的,或许是源自于他那火爆的脾气 相比于他,母亲就显得冷静太多了 韩凌芸脚步一顿,将手掌放在眼前的火焰上方,五指一拢,那些人身上的火焰瞬间熄灭 他们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双目涣散,几近没了力气 “滚开,你个贱人!”萧沐染依旧很有精神,她五指扣在地面,指甲劈裂:“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杀了我的父皇母后!” 她用力翻了个面,凌乱的头发洒在面上,她狰狞道:“你不得好死!” 韩凌芸拿出一卷绷带,在她那条断腿上缠了几下,很好的做到了止血的效果,并用灵力驱散了那里的伤,虽不会马上好,也并不会重新长出腿,至少不会危及性命 “贱女人,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告诉你,我生是皇族人,一辈子都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人!” 韩凌芸不语,拿出剑朝她的另一条腿比划了几下,萧沐染连忙住了口,惊恐漫上,大声道:“不!不是的......你知道我并非那意思......” “若非是你要杀我父母亲,我也不会对你的父皇母后动手。”韩凌芸道:“没错,就是我杀的,我就是想让这代皇族人换换血液,至少比你们这些心思肮脏之人好。” 她恍然间回忆起幼时那极少数在京城中的日子,亦美好,亦在美好的幻影下藏着太多悲情 “我早应该叫父皇一一处死你们这些修仙人!” 萧沐染话音刚落,冰冷的剑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冻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要杀要剐随你!” “我杀了你又如何?我就要你如此痛苦的活着。”韩凌芸忽地笑了:“用你这断腿,一直一直......无比屈辱的活着。” “我不会屈辱的。”萧沐染道:“高门贵女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皇家军所染指,危国之下,又有谁能安然无恙,即便我落魄了,我兄长依然会带我重回高位。” “我没告诉你吧?我萧家......”她眼神狠厉起来:“一辈子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我兄长还活着,那么我就一定能重回高位。” 韩凌芸若有所思道:“那么所谓的兄长,莫非是萧泽也?” “知道又怎样,我兄长身上有圣使设下的封印,不死不灭,他拥有无限的时间!”萧沐染哈哈大笑:“时间!你可知时间这东西又有谁能操控?我不信你们这些贱人也能......”她话音未落,却见面前女子杀意而起 “皇家军......?”韩凌芸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居然久违的笑了起来,她一把拽起躺在地上宛若死尸的萧沐染,朝着一个大本营走去 皇家军的确受归皇族管,在战乱后期圣使失踪,军心不稳,太多暴民以死相战,他们许多贪生怕死之人都藏匿了起来 修仙人耳力惊人,他们藏匿在何处,韩凌芸不会不知道 只是这次,她俯身下去,抚摸着萧沐染的脸 ...... “原来都在这里。” 帐帘被一只纤细玉手掀开,帐中的人们一惊,纷纷跪下俯首道:“公主殿下怎么会来这儿!?” 无一人不震惊,萧沐染此时正气势汹汹的站在他们面前,手中的剑还沾着血,金尊玉贵的公主竟然......杀人了! “公主......公主您......”其中一人震惊道:“您不仅活着,还......” 杀人这两个字他终究没敢说出口,谁人不知三公主殿下纸醉金迷,视人命如草芥,战乱时刻非但没逃跑,反而还主动拿起了剑? 萧沐染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手中的剑应声落地,她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幸好有眼力的侍卫连忙扶住了她,担忧不止,直到萧沐染再次缓缓睁开了眼: “你们这些贱民,吃着我皇族的粮,花着金,这种情况下还要脏了我的手!” 她气势汹汹,全然不复柔弱模样:“要你们这些贱民有何用?等本公主回了宫,定要你们狗命!” 听闻此话,他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七嘴八舌的解释 可萧沐染并没有听他们解释,反而命人将帐外的女人拖过来就地处刑 等那女人被拖上来,早已没了气力,但还一息尚存,睁着那双美眼盯着他们。众人见到这女人姿色,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实在是美的胜俗,尤其那双美眸,含着怒意,令人惊心动魄 “就是这贱人险些杀了我。”萧沐染笑嘻嘻的:“不过我废了她的一条腿,不像贱民,像极了什么呢?” 挨着她最近的人连忙接话道:“当然是死狗了!” “您瞧瞧,她没了腿,可不是像个牲畜一样?” 闻言,地上的女人猛地挣动了下,口似被什么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好不可怜 萧沐染眨了眨眼睛,满是赞赏:“你叫什么名字?如此聪慧,我回去定要让父皇奖赏你!” 那人眼睛一亮:“本人名阿钱。” “那本公主现在就要杀了她,你意下如何?” 阿钱吞咽了下口水,似在犹豫:“这牲畜伤了殿下,直接杀了,怕不能解心头之恨!” “哦?你怎么想?” “不如......”阿钱咧开嘴笑了起来:“兄弟们战乱累得很,不如让这女人供兄弟们解解乏?”他话一落,几乎所有人都露出那双精光的眼睛,上上下下的将地上的女人打量了番 甚至有的捂着裆下,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 女人被吓惨了,竟发出了巨大力气,一下子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往外逃去,可她张不开口,甚至连一声呼叫都未能发出,就被人拽住,狠狠丢在了地上 “啊!死贱人!死贱人!”萧沐染被吓了一跳,捂住脸道:“好!好!好!你们来处置她吧,记住,不许让她那么轻易的死去!” 说罢,她连忙抬步离开了帐中 帐门一闭,女人口中的封印便解开了,她转头看见了自己在铜镜中的脸,被活生生的吓了一跳:“贱人!我的脸!” 可她还未发出几句叫声,便被人按住,歹人兴奋的拉着她的衣裳,七八只手往她身上钻去 “你们好好看清楚我是谁!我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我要告诉我兄长,你可知我兄长是谁?!” “我要代表皇上制裁你们......不!如果你们放过我,我一定能给出比刚刚那个贱人更高的赏赐!” “......” 后面的话,她便听不见了,只有一阵皮肉摩擦声,或许是挨了打 她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变成了和帐中女人一样的模样 是了,她只是恢复原貌罢了 韩凌芸忽地笑出声,笑趴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帐中的哀嚎是给她助兴用的音乐 她只是没想到,除却生死,世上每一件事都能令她如此兴奋 又或许,生死是她的助兴 脱去枷锁,人竟能如此畅快! 人不轻狂枉为少年! 她恨不得仰天长啸,却被帐中的乞求逗得直不起腰来,韩凌芸抹了把眼泪,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阿韵?”她笑道,伸手就要去捉他:“你可算是来了......” 可那白衣仙人侧身微微一绕,躲开了她的双手 那张生的极其俊美的脸露出一丝哀伤 韩凌芸只觉得这份悲伤来的莫名其妙,她正要和仙人好好畅聊一番,却被人躲了开 她还没埋怨这仙人分明是答应好了她,却中途逃之夭夭呢! 韩凌芸笑着看他,可仙人根本是面上毫无笑意,一番尬笑下,她也收敛了笑容 只听天上惊雷一声啼哭,仙人二指在上,仿佛引动着惊雷———! “你要做什么?”韩凌芸冷声道:“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阿韵却是什么也没说,这般神情却让韩凌芸心中一紧,连连后退 可她即便速度再快,也躲不过天上的惊雷 二指一落,那天上的雷劫失了控制,夺命般朝她袭来! 第198章 传说 天雷过后,世界再度恢复了平静 这道天雷持续的时间过于长,以至于人们只听见了连绵的轰隆雷声 明亮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青纱帐中的场景,一具黑影立在帐中,他缓缓俯下身去,落在另一处迷蒙的黑影上 如不仔细朝内看去,何人又知里面早已没了活口,血迹遍布,仿若流成了一片湖 孟韵晟眯了眯眼睛,手指抚在女人的面容上,却仿若捉到了透明的轻纱 稍一用力,那层灵力挥之而去,露出真实的面容 一道闪电劈在不远处,将他冷肃的面容照亮了半分 他缩了缩手指,只觉得荒谬 出了帐中,轻盈的雨水冲洗着他身上的痕迹,身上的外衫被血迹渗透,帐内人的下场无一人好过,十几个人连具完整的尸体都凑不出,甚至有的被灵力炸成了血雾 这磅礴大雨将皇宫中的大火冲散了,很快便扑灭了 可皇宫依旧被烧的面目全非 不知为何,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被自己刚刚荒谬的举动逗笑了 笑罢,转身离去 ———— “你昏迷了五个时辰。” 韩芸睁开眼,眼前一片白,她正对着高耸的雪山墙,即便是夜晚也白的吓人,她晃神了片刻,又听见了声音: “天都暗了。”似在埋怨 她眨了眨眼,当作是回应了 “再不起来,我就杀了你。” “……” 一股恶寒从背后升起,韩芸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道:“这是哪儿?” 叶景天抱膝在一旁,戳着面前的篝火,怨声道:“我们被雪崩埋在下面了,然后我将你挖出来,你还在昏迷。” “但是你的脉象显示你还活着,只是一直在沉睡......” 叶景天慢悠悠问道:“梦见什么了?” 韩芸这时候才察觉到冷,朝篝火靠了靠,避重就轻道:“梦见了点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知道这雪山第一层的奥秘是什么了。” “什么?” “你跟顾晨关系怎么样?” 叶景天戳弄树叶的手一抖,火星溅出:“能有什么,朋友而已。” 韩芸歪了歪脑袋:“朋友也会给他做饭做到峰里去?” 这相当于填志愿和朋友填到一块去只为了给人家做饭吃,现代人的韩芸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跳脱,任何事也见怪不怪了 叶景天:“......” 他叹了口气:“非常好的...朋友......” “哦。”韩芸盯着那冉冉火焰,太像梦中的火海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看来是我想错了,因为雪山第一层名为‘忠贞不渝’,我想我没有在乎的人,跟顾晨的关系也没到那么熟的地步,反倒是你,我......” “好了,意思是第一层幻境已经破了对吧,我们现在就去第二层。”叶景天打断了她的话,戳灭了篝火,披上披风站了起来 韩芸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你明白什么了?” “都明白了。”叶景天转过头去催促道:“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那个叫祺缘的家伙了。“ 天色确实太晚了,这个夜色赶路保不齐会出现危险,韩芸并不赞同:“你知道他为何叫祺缘?” 叶景天有些不耐烦,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不想知道。” “虽然有些奇怪,但或许是......”韩芸摸了摸下巴:“起源?” “他是起源,那就是雪山的起源。”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以人为镜,可以正衣冠?如果雪中倒映的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可是这为什么呢?”韩芸循循善诱道,故意把话拖得很慢 叶景天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复又坐下,叹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太冲动了。” 韩芸燃起火,明黄色的火光倒映在二人面上,是这片雪山唯一的热源 “除了镜能照人,还有一物也可以。”她道:“那就是水,可水照出的仍然是自己,而雪是水的化影,那么相应的也就是照出内心最在乎的人。” “雪山多次迷惑我们,它第一次的幻境是以双方为诱,但我们破开了幻觉。”韩芸道:“所以雪山就认为,我们并不是彼此最在乎的人。” “所以,雪山就放出了能够使我们分离的人……祺缘。”叶景天懊恼道:“我就上了它的当!” “如果忠贞不渝指的是一同上山的人们,那么我们做到了。”韩芸皱眉:“可如果是一群人,那么会出现什么呢?” 这里的“一群人”指的是什么,叶景天不会不知道,他紧蹙双眉,破天荒道:“我去问一下顾晨。” 韩芸看着他纠结的模样,笑眯眯道:“算是和好了?” 叶景天咬牙切齿道:“和好一刻钟。”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等他联系完对方后,着急忙慌的站起身,竟一脚踩灭了篝火 韩芸:? 树叶被烧的漆黑,火光被他踩在脚下,冒出缕缕黑烟,叶景天还不忘泼了把雪,彻底掩埋一丝燃火的可能性 “我们现在就走。”他果断道:“这是场永远不会天亮的游戏。” “什么?” “在你昏睡的五个时辰里,这里的太阳并不是朝升西落,而是一瞬间暗下来的。”叶景天解释道,拽住韩芸向山上跑去:“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到了夜晚,可殊不知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顾晨他们出事了?” “他们的确是出事了,但情况跟我们一样。”叶景天道:“是玄天那一伙,玄天在雪山第二层,打碎了冰日。” “冰日?” “是掌管雪山时间的东西,传说中是山主情缘给他的信物,民间把五月雪山的故事写过很多个版本,但是我更倾向于雪山峰主被凡间情人所杀的那个版本。” 韩芸倒是回想起来,民间传说中,这个山主本就是神明,守着一座春日山,有溪水从山高而落,山下居民依水而居。恰逢女子溪边戏水,与山主相遇,二人一见钟情朝夕相处,谁知村民将女子视为女巫,乃因女子生着头靓丽红发,于火刑。二人终究生死相隔,山主悲痛欲绝,故春日山更名为五月雪山 “故事的结局,你可还记得?”叶景天问道 韩芸道:“雪山山主作恶多端,实现愿望而取之性命,将天日冻结于冰层,民不聊生,于是派出勇士打碎冰日,用藤条将山主勒死。” 叶景天倒吸一口凉气:“你从哪里看到的版本?” 韩芸愣住:“啊?不对吗?” 不过片刻她便想起来了,这个故事和她在这个世界里看的典籍并不同 这源于她在现实世界里秦念念的安利,当时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除了有些催泪剧情纰漏很多,就是个典型恋爱小说,用秦念念的话说就是本虐心虐身的be小说 但这本小说同样涉及到:冰日,雪山山主,凡间情缘 怪不得会记混,韩芸一拍脑袋,连忙解释道:“好像记错了,你看的那个版本的结局是什么?” 叶景天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说的这个结局何尝不是一个线索?” “能不能再讲的详细些?” 韩芸仔细的回忆了下,若非秦念念哭的不能自已,她还真的不会记得那么多 故事最后是血腥的,山主实现人的愿望,但这愿望并非是无条件的,而是要等价交换。而更多的人是贪心的,许愿一生不可及之物,山主许诺他的愿望,达成后,以最残忍的方式取走性命 后来人们发现等价交换,纷纷压上自己最珍贵之物,展现出最贪婪恶毒的内心,用妻儿去交换,或是自己的死对头。于是山下的村庄便从内部毁灭,再无一人存活 所谓的勇士不过是曾被山主救下的孩子,在村庄覆灭后,他独自一人踏上雪山之路。山主怜惜他,将山路清除障碍,只为让勇士上山,可勇士打碎山主最疼惜的物品,并用山主曾教导过他的藤条勒死了对方 听完这个故事,叶景天久违的沉默良久,二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雪山上的路被雪埋住,几近看不出道路,若非有路旁的树木引导,他们恐怕永远找不到出路了。奇怪的是此等严寒竟也有绿叶长存,这些树木仿若被定格了睡觉,永远停留在春日的模样 雪漫过膝盖,走路都已是很困难,更何况是奔跑 即便是放出火也难以烧化一条路出来,雪山上的雪温度极低,寻常火焰根本无法融化它 这一路没有任何阻扰,这证明着他们的确通过了“忠贞不渝”这一层 直到二人走到一处奇怪的冰层前,上面藤蔓密布,像魔鬼披下的湿发,甚至还有人攀登过的痕迹。韩芸捉住一片藤蔓用力一扯,藤蔓瞬间断裂,脆弱不堪 “这么脆弱是没办法杀人的。”叶景天道:“奇怪的是,竟有人从这攀藤而上。” 韩芸捏碎了藤蔓,只需稍稍用力便可碎裂,更何况借助藤蔓攀爬,更是不可能 “或许这里并不是雪山的时候,有人攀登过这里。” 叶景天道:“我认为雪山在向我们讲述曾经的故事,如果按照你所说,那么这里应该有什么线索。”说罢,他开始闷头寻找着什么 韩芸点点头,内心夸赞,一看就是学文科的料子———已经做到阅读理解了 藤蔓簌簌而落,叶景天一剑扫碎了大半,藤蔓全部落下的一刻,冰层之中竟封着一具尸骨! 他面容模糊,削去了半个脑袋,血迹铺满了大片,脑组织还算完整,眼球也掉了出来,只剩下黑红的眼眶。他半张着嘴,似在呼唤,指沾着血迹,清晰的写下了四个大字———事与愿违 眼前的一切实在惊悚,饶是叶景天也后退了两步,韩芸也是实打实的恶心,可奇怪的是这种血腥的场面,她一个现代人竟像见到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有些见怪不怪的心情 “看来这里就是雪山境地第二层,事与愿违了。”叶景天却是半点开心不起来,他们在雪山途中更无一点收获,甚至还险些将命搭进去,这很难不让人起疑———这次大赛究竟是不是宗门的阴谋 “他被封入冰层中还没有死。”韩芸紧盯着冰层之中:“他身边的冰层有破裂的痕迹,应该是想试图离开这儿。” 叶景天看着地上的藤蔓,随便捡了一个:“或许他就是勇士?” 韩芸想了想:“如果他是勇士,那么是谁将他封在这里的呢?” 话音刚落,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 “是雪山将他封在这里的,如果说山主恨极了谁,那么只有背叛他的勇士和杀死他妻子的凶手了。” “故事里勇士用藤条勒死了山主,那么山主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第199章 事与愿违 “这的确是个问题。”叶景天点点头 韩芸想了想:“但这只是个故事,也不一定是线索,毕竟雪山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清楚。” 异世界的线索是吧? 但是想想,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究竟有没有关联? 韩芸抚上那句“事与愿违”之上,她想,她也不知道 那四个大字过于刺眼,血迹仍是鲜红的,因为长期封在冰层中所以并未被氧化,而事与愿违的究竟是封在冰层中的人,还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或许说,这个人在提醒他们,亦或者是在懊悔 或许都有可能 “或许顾晨那边会有什么发现?”韩芸试探问道 叶景天尝试放出灵力对接,却发觉根本联系不上,只能摇摇头 二人顺着树丛的方向一路向上爬去,雪山道路越来越陡峭,直到面前没了路,只剩下一面雪墙,山石相间,怪石嶙峋,似乎能攀登,偶有藤蔓垂下 韩芸抓住最下面的藤蔓用力一拽,藤蔓丝毫未动,牢固的很,看来是可以借助藤蔓和山石上去的 可上面真的不会掉下来吗? 叶景天手臂稍一用力,身体轻盈般飞升了上去,此时他也顾不上面子,为了快些攀登上雪顶,他双手双脚并用,一下上到半山腰 而雪山顶上云层笼罩,仿若近在眼前,凭借二人都是修士,轻轻松松就可攀登 “快到顶了。”叶景天仰头看着那不远处的雪顶,轻轻叹出一口白气———这雪山越是向上就越是寒冷,他觉得自己仿若要冻成冰块了 韩芸借力攀了两下便落到地上,仰头看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叶景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总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 真的这么容易就登顶的话,那么为什么从古至今无一人从雪山上下来? 恍然间她想到了梦里,韩凌芸的父母便是从雪山下来过,还得到了山主所赠予的三生石 一想起来这个漫长的梦,她就头痛欲裂 再这样下去她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 而且被天雷劈中的痛感并不是假的,它足以摧残一个人的意志 如火焰焚烧,五感麻痹,血从五脏六腑中渗出,永远吐不净。那足以摧毁灵根的天雷无时无刻的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 直到最后一刻,理智全部崩断,七窍流血,如石沉大海,永远寂静 尤其是刚刚握在手中的藤曼,活像是梦中取走母亲性命的灵线,无端恶心,像地狱里爬出腐烂腥臭的虫子 韩芸捂住脸,不知道该如何上去了 她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回到现实世界中去,她刚这么想,山上忽地传来一声惨叫 ...... 叶景天是真的爬到了最上方,他并没耗尽太多体力,顺利站在了雪山之上 可奇怪的是,雪山之上竟茫然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尽的雪 正当他疑惑时,面前的雪团动了两下,他定睛看去才发觉是个人 有了祺缘的教训,他并不敢贸然上前,一瞬拿出剑直指对方 那个人柔弱的站起身来,露出一张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脸! “是你吗?”那人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景天,你长大了。” 叶景天吓得后退两步,他手中的剑咚的一声落在雪地里,他朝侧方看去,竟是看到了个身披铠甲的士兵,诡异的是,这个士兵并没有脸,手中举着巨大的砍刀,朝着叶景天挥去 他正要逃,却被人从身后圈住了,那人手莹白如雪,一头长发披在他的肩上,而脑袋正靠在他的身后,叶景天甚至能闻到浓烈的血腥气 “景天啊......曾经是我为你挡下这一刀,现在可不可以替母亲挡一下?”女人在身后说着,抱着他的手臂缓缓收紧: “阿母爱你,希望你能陪着阿母......还有父亲......我们一起......” 叶景天秒变了脸色,他猛地蹲下捡起剑,并一剑刺穿了身后的人 刺中的刹那,原先漂亮动人的女人瞬间粉碎,变成了一地的血水,那摊血水仍在怒吼:“好疼啊!好疼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么疼!” 它的声音不断变换着,时而娇俏女人时而是男人的怒吼:“啊啊啊啊!好疼啊!好疼啊......” “景天你怎么敢?!......我要吃了你.......用你的血肉做成汤汁......”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 叶景天几连躲过那无脸士兵的砍刀,而他的身后不知何时雪越积越多,汇聚成了个人形,一把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那人形矮的很,手臂却极为有力,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叶景天挣扎无果,脚下一用力,将二人的位置互换,他借着士兵挥刀的力一下飞了出去,擦着雪地来到边缘 而那士兵将身后那人的头颅砍了下来,巧的是,恰好那颗头颅咕噜噜滚在了他的脸旁边 “不!”叶景天看见那张人脸,挣扎着站起身来,他脸上难得出现了失神:“清儿!‘ 他全都想起来了,为他挡刀的母亲,以及无脸的士兵,叶景天就连牙齿也在颤抖,捧住地上的头颅,竟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为什么,这些本该存在他记忆中的人... “清儿?你怎么在这?”叶景天急切道,变故发生的太快,他一时竟未意识到这个地方的时间崩坏 “我恨你,景天。”那头颅蠕动嘴唇:“你怎么不跟我一起下地狱......?” 叶景天愣住了,抱在怀里的头颅说完话后瞬间化成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头顶上一股飓风袭来,他猛地抬头,身体朝后倾去,可身后并不是雪地,而是万丈深渊... 而那个士兵,已然有了脸 藏在幼时内心最恐惧的回忆涌上心头,是了,他跌落悬崖的瞬间想起来了所有 以及那个士兵的脸 ......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锋利,且势不可挡 直到掉入一个柔软的怀里,他发觉他并未摔在地上,反而是以一种十分诡异羞耻的姿势躺在韩凌芸的怀里 “上面有什么?”韩芸将他放了下来,这才没让叶景天羞愧而变成一只煮熟的虾仁 搞得他很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谈到正事,叶景天面上的羞涩一扫,后退了两步尽量离她远一些:“上面并不是雪山顶,我大概明白‘事与愿违’的含义了。” 韩芸挑了挑眉,等他说完 “我在上面看到了很多我之前许多事......一些求而不得,令人窒息的过往。”他道:“那些过往压着我,要将我置于死地。” “如果不是你,我应该已经死了。”叶景天郑重地望着她:“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没上去?” “……” 她不会说是因为害怕的 韩芸连忙绕过了这个话题:“这不重要,至少你还在。” 叶景天道:“至少这确定了,上面的路是错的。” “那路在哪呢?” 二人面前除了能攀藤而上的石壁看起来也没什么路了,除非……有人能把面前的路打通 打通?韩芸灵光一现,双手抚上雪墙,这些雪都被冻硬了,像冰块一样坚硬,看不到内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心的 她们在外面去观察这座雪山的时候只觉得它无处下脚,更别说路了。一路上经历了雪崩,这下更加分不清路线了,但雪山仍然是给人提示的,至少她们知道了雪山境地第二层“事与愿违”的含义 亦或许是山主的经历,韩芸抓了一把雪墙,只扣出几片雪,倘若没有热源,这些雪是不会融化的 事与愿违这个词太宽泛了,它上到人的宏观概念,下到任何一件难做到的小事,又涵盖了不甘心的情绪,又有意向指山主的一生,那么或许能和第一层的“忠贞不渝”联系起来 “像个悲情的人。”叶景天评价道,他对韩凌芸讲的故事深信不疑:“山主给勇士开了一条没有任何障碍的路,没有风雪和严寒,那么这条路在哪呢?” 他话音刚落,韩芸眼睛亮了亮,看向叶景天时也找到了对方的答案———在山中没有风雪和严寒的路,不就是隧道吗? 韩芸后撤两步,这个点子的冒出让她切身的体会到梦中那个意气风发的韩凌芸 一经冒出,她整个人都好似沸腾了起来 身上的血管仿佛都在拼命收缩,心跳加速,根根发丝仿佛立起,那个经历生死的女孩仿若就是她本人,刻苦修炼,不顾一切,将灵力催动到极致 她身上也冒出灵力的巨光,巨大的风力将她的发丝和周边风雪带动,韩芸一拳凝聚全部灵力,烈火席卷她的半个手臂 冰层应声而裂,与此同时那在空中的碎冰被高热的火焰卷入,化作冷水,又化作蒸汽 而面前,冰层破裂后有一条直通向雪山内部的隧道,伸手不见五指! 韩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惊喜的望着隧道内———那一瞬的灵力,她似乎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出现了融合 这种“融合”的感觉十分奇妙,冷暖交替,却让人感到舒适和安全 像是很久不再跳动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如清风入怀,枯木逢春 “你怎么做到的?”叶景天走到了她身旁,拿走了她的一点火苗,照亮了前方的路,这才发现面前的隧道是有向上的阶梯的:“能使用这种高阶灵力,你不要说你还未入道。” 韩芸朝隧道内望了一眼:“是未入道,但我灵力多。” 叶景天白了她一眼,便走在了前方,不予理会 韩芸紧步追上,微亮的火焰将周遭照的如此清晰,她看到了隧道两侧的壁画———与其说是古早的壁画,更像是小孩的涂鸦 太阳之下是个画的歪七扭八的小孩,但能看得出是一个孩子,他头发炸炸的,一对圆溜溜的眼睛,身形比旁边的两个小了许多 因为脸上一直洋溢着笑,而旁边却有一颗老树,上面躺着个人,看起来悠闲自在 韩芸仔细看着那壁画,因为画面缺少逻辑性,所以看不出什么,视线朝后望去,这壁画随着他们越走越往里,壁画也越来越丰富 有做游戏的孩子们,树下还有两个手拉手的大人,甚至还有一只动物 越往后就越诡异,直到叶景天停了下来,韩芸随着望去 最后的壁画显然已然没了模样,而墙壁上出现了一只血手印,并无力的从墙壁上划下,带出了一道血痕———像是有人扶着墙倒在了地上 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二人走入隧道最内部,空间一下子大了许多,韩芸也将火势加大,这才得以看清全貌 只是这一看,他们差点双腿一软跌落在地 只见这圆形的房间内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各种尸骨,他们仿佛被定格住,尸骨朝他们进来的方向伸出手,神态各异,仿若想要快些逃出去 墙壁上划满了“报应”两个大字,从上至下,就连天花板也未放过 面对数百具尸骨,饶是他们也不得不感叹一声毛骨悚然! 韩芸挪动脚步,忽觉脚下不对劲,她将火光朝地上一照,霎时被恶心的捂住嘴 地上竟满是撕碎的内脏,经过时间岁月的磋磨,有些早已变成了干,被磨成了碎块,由于这里并未有空气流通,以至于有些还保存良好,还有肠子的形,在入目可见的范围内 “真是够了。”叶景天评价道,朝着最深处那几个挂着的东西走去 那几个东西摇摇晃晃,像是被风吹拂,说明这里还是有风的 他走过去,伸出手感受风力,那几个东西便摇摇晃晃的朝他手中钻去,叶景天疑惑的摸了一下,顿时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人皮!”叶景天握着自己的手:“触感比兽皮更细腻,质感也完全......”完全是人皮的感觉 韩芸无从下脚,作为现代人的她还是难以接受这种场面,不过好在她并没有强烈的反应,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一把火烧了这儿 不过走到了这里就没了路,叶景天已经适应下来开始寻找风向了———这个地方是个半密闭的空间,除了他们刚刚来时的方向,其他地方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出口 可奇怪的是,如果没有风,那么人皮是如何干的呢? “你怎么想?”叶景天问道:“关于事与愿违。” 韩芸看着尸骨空荡荡的眼眶,总觉得哪里不对,答道:“求之不得。” “如果每个人都是带着愿望上来的,那么这个地方便是令人最恐怖的地方,所以我猜……”韩芸抚上尸骨的眼眶摩挲着:“我猜再往上,会是得偿所愿,心想事成吗?” 叶景天弯了弯眼眸:“我猜也是。” 他站起身来朝出口走去:“我觉得我应该去看一看那个壁画,那里应该有什么线索。” 韩芸想了想:“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分开为妙。” 叶景天并未回答她,空气中只剩下她说话的回音,韩芸愣了一会儿,半晌抬起头来,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这些尸骨,都没有了眼珠!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梦中的五月雪山,那个地方韩凌芸的父母也曾去过,山主回馈了他们最好的礼物———传说中的三生石 这些尸骨的眼珠都消失了,韩芸在地上寻了一圈也未发现有任何关于眼睛的碎片,一个诡异想法从她脑海中闪过,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这些人的眼睛全部被山主拿走了呢? 或许并不是拿走。韩芸闭上了眼,她的手渐渐从尸骨的脑壳上放下,她指尖还存着刚刚的触觉———那是一串字 献祭一人即可离开 献祭一人… 献祭… 韩芸猛然睁眼,一个令她脊背发凉现实就呈现在她的眼前: 叶景天跑了 第200章 柳条 望着尸骨眼眶的空洞,韩芸手指作出一个抠挖的动作,如果山主想要完好无损的将眼珠拿出,就不会用手指 因为人会逃,会挣扎,会闭上双眼,那么手指的存在只会弄坏眼珠 是胜利品,还是......食物,亦或者是实现愿望所需要的献祭? 无论是胜利品亦或者是食物,这种事情的存在都会令人毛骨悚然 但山主并没有将眼珠作为他一时兴奋的战利品,这间圆屋中的尸骨人皮都是他的战利品———用一种动物储藏方式将他们全部藏匿在雪山之中 这便是为何从古至今无一人寻到雪山的任何过去的痕迹 大雪藏匿,大火除痕 韩芸转身朝出口离去,山主真是做了个好大的局 如果他们并未闯入这里,或许谁也不会知道雪山之中究竟有什么 什么奇珍异宝,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是高位者给他们一个虚假的诱饵以身试险,把他们都当作实验品,因为至始至终都没有人能从雪山上真正下来过,雪山的谣言由此存在 而那些高位之人当真不知道这些吗? 他们知道同等的危险伴随着的是同等的愿望 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暗狭窄的隧道,韩芸打着火也未见着刚刚说要出去看壁画的叶景天,但她仍是不敢相信——— 她以为二人的恩怨早就结束了 离出口只剩几步,韩芸惊异的发现这是一条向上的通道 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是朝上走的,现在出去理应是向下而行,可现在脚下的阶梯竟是向上行的! 这一认知打的韩芸措不及防,她举着火的手微微颤抖 可现下别无选择,她迎着那束朝着出口的路走去 “你又来了。” 眼前的景象与刚来时的风雪不同,韩芸掐灭的手中的火,她甚至觉得现在竟如此炎热 她身上穿了太多的衣服,蝉鸣悠长,和煦阳光倾洒在她额上,她忙把披风褪了下来 “我以为你是来寻我玩的,没想到竟然是有要事拜托我。” 韩芸顺着声音望去,面前不远处正有一处绵长的溪流,大概是从雪山顶上流下的,可这儿分明是炎热之夏,哪有什么风雪 而绵长溪流旁,坐着个悠哉老人,他手中握着一根树枝,枝头挂着一柳,柳条垂入水中,颇有愿者上钩之意 “老人家,您刚是叫我?”韩芸将头发挽起,露出纤细脖颈,走到老人身旁,看着湍急的溪水 老人家头也不抬,直勾勾盯着溪水 韩芸望了望刚走来的路,已然没有了刚刚的隧道,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老人的身边,一同盯着湍急的溪水 “这样是不会有鱼的。”韩芸道:“老人家,这溪水如此湍急,您又用了柳条,怎会有鱼上钩呢?” 老人这才发了话:“你是说,没有诱饵便没有鱼?” 韩芸点了点头 “那诱饵在哪呢?”老人喃喃道,猛地一抖手腕,将柳条甩了起来,而柳条下方正咬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 老人熟练的将鱼儿取下,韩芸惊异的发现那柳条上有着倒刺和蚯蚓,这又怎是没有诱饵,没有勾呢? “去把鱼给我烤了吃。”老人将鱼儿丢给她:“快点去,趁我现在心情好。” 韩芸忙接过鱼儿,跑着去找材料了 鱼很快就被烤好,韩芸又赶紧过去交还给老人家,这一路上她勘测了地形,发现这里与雪山的路线像的很,但季节却不同 她初步认为这里是春日山,时间停留在千年前 老人家两腿一盘,美滋滋的吃了烤鱼,还不忘调侃她做的难吃 韩芸还是问出了那句困惑她的话:“老人家,这是哪儿啊?” 老人笑嘻嘻道:“这里你还不记得吗?” 他吐掉嘴里的鱼骨头,步履蹒跚的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拽下了一丝柳条 “万物都亦真亦假,你觉得这根柳条是真是假?” 老人将柳条交予她,问完了问题,又坐在了刚刚的溪水边,重新开始钓鱼 韩芸走上前去,与其一同坐下:“老人家,有或无真的很重要吗?” 老人没说话,韩芸继续道:“你是山主吗?” 老人听闻笑了起来,并未反驳她,而是道:“在天成象,落地成形。象与形,有与无,真与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看待这些事物。” “你觉得不重要,即便是有也亦无,真真假假又有何妨?你手中的这柳条,是真还是假?” 老人忽然看向她,眼珠缓慢的转动着,衰老令他的每一个行动都如此缓慢,但他的眼神仍然闪烁:“你觉得现在这里,是真是假?” 韩芸明白过来,于是道:“这并不重要。” 老人握紧了手中的柳条:“你觉得这是假的,但我觉得这里是真的,你虽说不重要,但你为何还是不肯离开呢?” 韩芸静默了一会儿,半晌道:“我是来杀了山主的。” 老人下意识抚上脖颈,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这才放声大笑:“韩凌芸,你也有今天!” 韩芸被这声笑吓了一跳,但她只是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这里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杰作。”老人颤巍巍站起身来,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对我而言,这里原先是假的,可现在是真的。” 韩芸紧盯着他浑浊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你的确很聪明,有亦或者无并不重要,这一切都归属于人的执念。你站在局外看到了我的执念,可你自己的呢?” 韩芸摇摇头:“我没有执念。” 老人笑了笑:“你有,你仍相信这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韩芸继续道:“因为我看清了你的执念,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许是千年前的春日山,而你也是假的,因为真正的山主早就死了。而你之所以在这儿,仅仅是因为你的执念,你执着于曾经的情缘,于是害了那么多人。” 老人道:“现在的你还是太天真了,自诩聪慧却坚信人性的善良......让我猜猜,你是否是丢了魂?” “我猜是的,既然你说这里是假的,那么你为何不睁开眼?” 韩芸愣了愣,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 “一切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我也是假的。” “你太执着于象从而忽略了形,你只想到了我的过去,从而忽略了你的未来。” “你手中的柳条只有一次作用,因为这并不是真实之物,你之所以能使用它是因为雪山就是象,而非形。” “因为人的欲念而形成的雪山,不会真正的去伤害有形的东西,伤害人们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 眨眼的瞬间,眼前忽地变了副模样,韩芸猛地被冷空气激的瑟缩了下,这才发现她竟脱下了披风,寒风入骨 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事与愿违”的含义 不仅仅指的是前半生不可触及,求之不得的事情,也并非是情绪,归根结底是人对事物、愿望的执念 它来源于人痛苦而贪婪的内心 雪山又真的是雪山吗,五月的阳光正好,温度正佳,怎么会有严寒刻骨的风雪呢?这本就是不合理的。春日山是人命名的,五月雪山也是,是人的意念改变了它的命名,同样,人的执念也改变了雪山的性质 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山真的是山吗?水又真的是水吗? 所以看山不是山,看水也不是水 韩芸手中猛地沉了沉,柳条在她手中变得沉重,甚至难以拿起,仿佛坠了千斤,柳条耷拉在地上,像个没有生气的孩子,躺在地上不肯罢休,不肯服从于她 韩芸朝柳条注入灵力,柳条是有灵气之物,注入灵力的同时它也向其反噬着,直至她再也举不动这宛若千斤之重的柳条 “啪!” 柳条划破空气时而产生的爆鸣声,韩芸手腕一抖,在最后关头将这柳条向上一抽,柳条仿若铁鞭,嗖的一声划破风雪,震响长空 也便是这一巧力,将千斤重的柳条挥了起来! 挥起来的刹那,韩芸成功的将灵力打通入柳条内部,那原本在内暴动的灵力瞬间缓和了下来,若有若无的勾着她的手心,仿若是在讨好 这柳条,竟有姓名! 韩芸捏了捏手心中的柳条,它像是得了趣的,像只小狗似的缠在她的手臂上,翘着柳尖轻轻晃着,粘腻的没了边际 不像是她所征服,更像是久别重逢 “是山主给你起的名?”韩芸问道 柳条拧动身躯,可爱的晃动着柳尖 “不是他?难道说所有的柳条都叫这个名字?”韩芸又问道 这次柳条没动了,将柳尖尖塞入韩芸手中,示意她再挥一挥 韩芸见它没了动静,随便缠了两下便收入储物戒中,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出去的路 这次她在圆屋之中找到了叶景天,找到他时,他正晕倒在人皮上,周围有打斗过的痕迹,几张人皮盖在他的身上,身下还压着一张,而他本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韩芸用了些强制手段将其叫醒———因为简单的灵力已经无法将他从识海中唤醒了 “刚刚......”叶景天捂住半边脸道:“这些人皮动了起来,变成了几个人。” 韩芸盯着他左边脸的巴掌印,渐渐移开了视线:“什么人?” 叶景天揉了两下脸,有些颓然道:“一些,过去的人。” 说罢,他又苦笑道:“不过你没事就好,我刚刚伤了你......我以为我们的恩怨早就结束了。” 他犹豫道:“当初杀你是因为我需要通天玉佩......后来你从崖底上来,我害怕你报复我......你...还怪我吗?” 韩芸面无表情道:“怪,所以你现在以死谢罪?” 叶景天张了张口:“我不信。” “那你还问?”韩芸道,一把拉起他,两人向外走去:“我已经知道路在哪了?” 叶景天被脚下的人皮缠绕住,吓得往韩芸身上跳,被韩芸一巴掌拍醒:“能不能别胆子那么小。” 叶景天摸了摸吃痛的肩膀:“我何尝知道你力气那么大?路在哪呢?” 韩芸想了想:“我们走的这条路是死路,是走不到山顶的。” “你是说我们要去走顾晨他们那条路?”叶景天道:“别的路也同样危险重重,难道我们还要再将之前的第一层再过一遍?” “我们先去玄天的那条路。”韩芸道:“我想看看冰日究竟长什么样。” 以及冰日究竟对山主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第201章 与之言 沿着他们走过的路一路向下,越是靠下,风雪便小了许多,直到他们再次看到分别时的岔路口,叶景天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们来时所掩盖好的“提示”被人撕扯开来 藤曼碎了一地,露出那雕刻的山石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回来了。”韩芸道:“冰日恐是见不到了,我们先去找顾晨他们。” 叶景天皱眉道:“这就意味着玄天的那条路是错的。” “还联系不上他们吗?”韩芸问道 叶景天摇摇头,玄天他们那组人多,出现争吵和分歧的几率越大,自然打道回府的人就越多 那么这山石也定是他们复又发现的 二人顺着顾晨他们走过的路一路向上,风雪遮人眼,脚下的路更加崎岖和危险,比他们当时的那条路更加陡峭,延边还见到斑斑血迹,渗透在洁白的雪地之中触目惊心 韩芸看了看天空,虽说是时间的游戏,但天却并未有变亮的趋势,难不成打碎的冰日,就是雪山的日光? 不过不等她多想,雪山的确给出了他们答案 只见风雪交加中,站着一个人 韩芸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这人眼熟,下意识望向叶景天,他却是比她还要愣上三愣,整个人呆若木鸡般不肯向前走了 “你认识那人?”韩芸问道 半晌,叶景天道:“你会不认识?” 韩芸走近了去看,尽量不要惊动此人,此人立在风雪之中,俨然像一雕塑,无论风雪多大,此人也不会挪动分毫,只是这样背对着她们,望向雪山之上。此人一袭红衣,相当扎眼的很,如墨长发落在腰间,一红一黑出现在白雪中 韩芸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很疲惫 是那人从周身发出的疲惫感,好像年末老矣,垂暮之年,看着远方回忆往事,想要在风雪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此人,直到视线下移,落在了这人腰间的佩剑,瞳孔微缩———那正是入尘! 韩芸脚下一沉坐在了雪中,面前的红衣人听闻动静转过身来,她这才真正看清此人的模样,此人眉间一点金纹闪烁着,超凡之美与她平淡的唇角,看似在笑,眼眸却是空的 这恐怕就是这个世界的韩凌芸本人了! 韩芸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她在现实世界里眼角处有一道淡疤,除此之外,两人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完全一模一样 韩芸站起身来,面前的人看似年长许多,并不是从面容上看出的,而是从气质 梦中的韩凌芸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可气质却与之不同,不够沉稳,不够内敛,更不够悲哀,她是意气风发、少年心气的年纪 而面前的韩凌芸,脸上并没有笑意,反而处处透着衰败感,仿佛…… 仿佛知道自己的死期,那般无所谓和无奈…… “你是谁?” 韩芸目视着她,回答道:“韩凌芸。” 她垂落的睫毛上挂着冰晶,听闻此话抖动双睫,像是雪中的精灵。她怀中似乎揣着什么,在不停的挪动着,从领口中钻出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 韩芸被那双忽地冒出的耳朵吓了一跳,可还是被这等奇异景象所震撼———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且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你是我?”她开口道:“那我是谁?” 韩芸想了想:“你是未来的我。” 那人肩上已然落满了雪,她摇了摇头,红衣将她的肌肤衬如雪白,仿若与这冰雪融为一体:“不,你不是我。” “不。”韩芸坚持道:“我们一模一样。”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并不是韩凌芸,只是一个莫名穿到她体内的女高中生。她要回到现实世界,摆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然而在搞清楚这里的一切之前,她不允许自己死 韩凌芸又像个雕塑般立在雪里,仿佛刚刚并未说过话,若非韩芸真的与其对话了,不然还真以为她只是个屹立在风雪中的美雕 她不说话的时候样子和韩之尹实在太像了,几缕发丝飘在眼前,可她眸子是空的,不像是观察对方,像是在回忆。韩芸注意到,她的手腕上仍然挂着梦里的朽古,只是那朽古上存了裂纹,看上去一碰就碎了 “那场天雷后,你去哪里了?”终于,韩芸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她的梦境在天雷劈下不久便消失了,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楚仍留存在她心里。是日夜都无法忘记的痛楚,不仅是肉体上,更是心灵精神上的毁灭 因为她听见了自己灵根的碎裂,以及全身经脉的泯灭,她逐渐变的平凡和平庸,在这场战争中她失去了一切。当从大梦中醒来,再次看见韩凌芸时,她心里其实是兴奋的———这证明着,韩凌芸再次重返仙路,变的更加强大 半晌,那人伸出手,将韩芸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去,她的眸子回了神色,手上冰冷无比:“忘了。” 她的手似在雪中冻了许久,温度却比冰还要寒,当她的手指碰到韩芸脸的时候,韩芸忍不住被这份冰冷冻的瑟缩了下 韩凌芸眯了眯好看的眸子:“原来你不是我。” 此言一出,韩芸即便是再伪装也无法掩盖眼中的震撼,她缓慢的抬起眸子,对上那双与其一模一样的眼睛,后退了两步:“我的确不是你。” “我们出身,眼界,所历都不同。”韩芸道:“我不会是你,也永远不是你。” “但我现在确实占据着你的身体,所以必须要帮你,既然你在这儿,不妨告诉我,我要做什么?”韩芸期待着望着她,却忽听耳边一阵摔落声,她猛然回头,发现叶景天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重重的砸在雪地里 “你要对他做什么?”韩芸问道 冰冷的手指贴上她的唇,轻轻的摩挲了两下,韩凌芸抬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察看了一番才松了手 她的眼睛缓缓移动到韩芸身后,看向了被风雪掩埋的叶景天道:“跟我来雪山的不是他。” “不是他?” 韩凌芸继续道:“所以这里不是过去,这里是未来。” “未来…我的身体会被你占据……”她歪着脑袋,像是想了很久,想着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要上雪山,我的神武只有入尘了吗?” 韩芸还未开口,身旁的入尘忽地震动起来,片刻便从腰间飞出,而对面的韩凌芸只是动了动手指,便将其按回了腰间 韩芸连忙捂住失而复得的入尘,幸好韩凌芸只是逗她玩,不然失了入尘,她难以离开雪山 她这一想法刚刚落实就察觉到不对———她为何这么确定韩凌芸就是在逗她玩? “你是我的心魔?”韩芸捂住脸笑了一下:“我分明是过了这一层,为何还会出现个你?” “山主真是怪癖,收集那么多尸骨不说,还要利用人的欲望精神折磨着,我想不管是我还是他,都承受着同样的痛苦吧?”韩芸笑道 韩凌芸看着她,思绪似乎又飘远了,因为她的双眸又空了,而她怀中的小兔忽然冒出个头来,挣扎着要从领口中出来 鬼使神差下,韩芸接过要从领口中掉出的小兔,一把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 说来奇怪,或许是因为占据人家的身体,又或许是总是梦见她,所以自己对这个韩凌芸并没有精神上的排斥,相反还有些心理上的依赖 小兔身毛如白雪,姑且叫它雪兔,一想到这样冷淡人还要喂养雪兔,随时随地带着它,就觉得……可爱极了! 韩芸摸着雪兔的软毛,雪兔也从不挣扎,像是把她人成了主人———看来动物并识别不出灵魂的区别 不知过了多久,韩凌芸回过神来,看到她怀中的雪兔,竟然弯了弯唇角,韩芸见状赶紧将雪兔归还给了她,只是再接过雪兔的一瞬,韩凌芸的整个身体都在冒血 从眼角,鼻腔,耳朵,最后是口,七窍流血,鲜血染红了兔毛,可雪兔浑然不觉,依旧朝她怀里蹭去 这番场景让韩芸瞬间记起梦中的天雷,她身躯一震,竟也感同身受般跪倒在地,梦中的疼痛连接着精神,仿佛她的眼耳口鼻也在流血,她擦一把脸,手上并非是血,而是汗水 她竟是被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 “把三生石还给阿月,他等了很久。”韩凌芸道,沾着血的手在韩芸额间一点,疼痛瞬间烟消云散,直到意识清明,面前的人早已化作血水,消匿在风雪之中 连同那只毛茸雪兔 韩芸震惊的望着地上的血水,双手抚上额间,竟真的从额上摸出一道血痕 阿月......应该是山主的名字 为什么是未来?韩凌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芸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后忽然传来叶景天的声音:“......我刚刚怎么昏过去了?” 韩芸无从解释,只得将其拉起来,拍落他身上的雪。叶景天属风,刚刚失去意识的那一冻,险些冻僵了,只有灵力才能让他缓过来 有了灵力的加持,他这才好转些,原先冻的发紫的唇也回了温,叶景天忽然道:“你身上有血。” 韩芸顺手擦去了额间血迹,道:“刚刚和她说了些话,她帮了我一个小忙。” 叶景天定神看着她额间道:“你额间的金纹是怎么回事?” 韩芸触了触额间,她并看不到那里有什么,只是觉得额间发烫———她以为是血烫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韩凌芸母亲是上山间的人,她自身遗传到仙纹的概率极大,刚刚韩凌芸那一指,竟是将她的仙纹给点出来了 韩芸苦笑一声,她占据这身体那么久,却是一点也未摸清 “走吧。” 二人一路向上而去,风雪渐小了,她们也如愿见到了“事与愿违” 韩芸将腿从雪地里拔出来,在这里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这条路甚至比她们走过的那条还要难行 不过这里的景色也完全与之不同,长柳漫漫,从山这头延伸到山上,还有一条结着冰的河流———看来这就是传说中从山顶延到山下的河 “这里有人。”叶景天忽然道,他用剑拨开雪堆,雪下出现一张冻的发白的脸 这正是当时与他们一同上山玄天那伙人之一,韩芸他们将人从雪中拖了出来,却发现他早已僵了,身体已经处在发紫状态,叶景天探上他脉搏,摇了摇头,这已经回天乏术了 他面露惊恐,眼睛死死的望着前方,不知生前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韩芸发现他指尖有凝固的血和冰,大概是刨过什么东西 “逝者安息。”韩芸道,伸手将其眼睛盖上。冻死的人眼皮是僵硬的,可灵力是温暖的,她将人眼睛闭上,让那双充满惊恐与不甘的眼睛藏于地下 “你和那个东西聊了什么?”叶景天忽然道 韩芸看着那人出神,玄天那组的人太多了,不知有多人留在了雪山:“没说什么,她问我是谁。” 叶景天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就这些?” “她问我这是哪。”韩芸道:“要我把三生石还给山主。” “三生石在哪?” “是我父母亲的剑,他们百年前曾来过雪山,山主给了他们三生石。”韩芸站起身来,看着冻结的河流,她踏入冰面,奇怪的是,她感受到了脚下的河流正湍急涌动着 “你参赛的目的就是归还三生石吗?” 韩芸俯身触碰冰面,她看到了冰面下湍急的河流,完全没有受到雪山的影响,甚至她还看见了几只躲在石缝里的小虾 “不止,我还想和你一较高下。”韩芸面不改色回道 叶景天笑了一下:“骗子。” 韩芸一剑刺穿冰面,惊动了河中的小虾,但触感并非是水的质感,而是更深更深的冰 “看来时间不一样。”韩芸道:“我知道冰日的作用是什么了。” 第202章 又逢春 “是什么?”叶景天也走到她身旁,朝那冰流一望,顿时了然:“怪不得顾晨说是时间的游戏。” 韩芸点点头,自冰日被打碎时雪山的一切都变得奇怪了,这些被时间控制的植物与洪流正悄无声息的搅动着凝固的时间,朝着正确的轨迹运动着 初来雪山,只觉寒冷无比,可巧的是这份寒冷遮住了人们的双眼 雪山能实现愿望的传闻一直在民间流传着,极具盛名,无数仰望雪山之人数次攀登 运气好的幸运的从雪山上下来了,运气不好的便留在了雪山 从雪山上下来的人对雪山只字不提,有的疯了,有的隐居,有的没过多久便发了大财 没有人能得到关于雪山的信息,有的只是那流传至今的民间传闻 即便是这样,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前仆后继 而现在,雪山正渐渐的向他们展现出曾经的繁华 韩芸仰头看向附近的一柳,与山主的相遇大概就是在这个位置,风雪引得柳条飘动,漫天飞雪中,她仿佛看到了那份绿意 “你是说,没有诱饵便没有鱼?” 忽然山主说过的话从脑海中浮现,韩芸久久不通的思绪忽地炸开,一团乱麻中寻到了那线头 诱饵是什么?韩芸想,这很好想明白 时间,诱饵,鱼 如果他们是春日山河流中的鱼,那么雪山给与的愿望便是饵,那么时间不过是阻碍他们的游动的冰川 而诱饵是不存在的,在人的眼中,那不过是引诱鱼儿上游的工具 可在鱼眼中,那却是实实在在的诱惑,是他们生生世世追寻的美味,又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 万般皆是苦,心有愿而事不成,求其生不能则心死 心死则不成,心死则道生,这本就是矛盾的 事与愿违,事与欲违 一个欲望用另一个更大的欲望掩盖着,以此掩饰人们内心那可怖的深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韩芸一剑破开河流,入尘在雪天中绽出刺眼白光,冰雪与灵力四溅,很快,冰面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有源源不断的水源从中流出,自水流出的刹那,以冰河为中心,万里消融,千秋复苏,枯木逢春 此情此景,韩芸不禁想要仰天长笑,雪山幻境不在眼,而在心 自然冰川不存在,风雪不存在,时间也不存在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此去,豁然开朗! 韩芸内心畅快,风雪不再遮人眼,飞扬白雪变作逢春青叶,纷纷扬扬而落,洒落在肩头———那并非雪山寒意,而是春日盎然之暖! “你……”叶景天欲言又止:“你在笑什么?” 韩芸笑意止住嘴角,她忽然意识到,这份绿意只有她能看见 “你看不见?”她问道 “看见什么?”叶景天疑惑道:“看见你用剑劈开冰面?” 韩芸掬起一捧水:“你看不见这水吗?” “你瞎了还是我瞎了?”叶景天道,不过片刻他便意识到了什么: “你顿悟了。” 韩芸点点头,脚下仿若盛开着花叶,她垂下眼看着道路,那曾经被风雪所掩埋的路早已被绿意笼罩,花丛盛开在路边,像是在给她指明一条向上的路 “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叶景天想了想:“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儿就去寻你们。”他话中带着些许不甘,但韩芸还是听出了他的善意 人性如此,若是能将自己内心的欲掩藏好,方可称之为“人” 人格的形成往往离不开自我约束,而自约的前提是欲望,无非是用一个更大的欲望去约束自己 是了,人性归根至终都是动物性,在不断的历事和学习中规范自己,埋藏人贪婪的内心 “要是追不上来的话,我也没必要和你再战了。”韩芸道,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匆匆离去 “不可能。”叶景天轻嗤道:“等下山了,我约你。” “……” 韩芸的脚步越来越轻盈,脱离了第二层的控制,眼前竟真的是春日山的景象。她有想过带着叶景天一起向上,但即便如此他到下一层的心魔就会越重,对其不利的因素要远大于利 一个从始至终都是靠自己走下来的人,是不是轻易软下他的脊背,褪下他锋利的外壳 韩芸深知这一点,叶景天是一个十分敬重可畏的对手 顺着湍急的河流向上,她终于来到了一处花树下,这一路热闹非凡,尤其是山间的蝉鸣和动物,一直追着她的松鼠正在花树中小心翼翼的偷看着她,韩芸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它是谁 “跟了那么久,你是怎么从我储物戒中出来的?”她问 闻言,花树开始簌簌抖动,几片花瓣随风而落,浅浅停留在她的肩头,韩芸仰面看向树梢,只见树梢间并不是那轻盈灵动的小松鼠,而是一个沾了半身花香气的少年 他从中落下,手上如变戏法般摊开,手掌心内的花瓣竟变成了一个粉嫩的桃子 “见面礼。”他稍抬下巴,身上月白长袍沾了一身花瓣,手袖抖动间,香气萦绕 “你是这一层的使者?”韩芸并未接过桃子,而是十分警惕的看着他:“祺缘,你究竟是什么人?” 可少年只是歪了歪脑袋,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住桃子,见韩芸并未收下,他犹豫的收了回来:“我不叫祺缘,我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姑娘,出于好意便跟着了。” 他眼神炯炯,仿若透着光,浑身上下充满着少年气,真诚透出眼底,可韩芸却觉得他就是在演戏 “我没有什么名字。”少年笑道,靠着花树道:“或许你可以替我起一个。” 桃树滥情,道之韵,香气馥郁,自人身便可显现 没想到雪山竟还给她设了个情关,韩芸摇摇头,转身走了,可身后的少年并未放弃,依旧锲而不舍的在后方追着 “你跟来做什么?” 少年略有委屈,可怜巴巴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动了起来。” 韩芸嗤笑一声:“这么说,还需要我负责了?” 少年睁大双眼:“那是自然了,莫非你要始乱终弃?” 听闻此话,韩芸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但她仍是稳住身形,将怒意一压再压:“这里是雪山第三层吧?” 少年诚实道:“我不知道。” “那你到底是谁?”韩芸问道,她不相信雪山会给她一个毫不相关的幻境,从第一层走来,她就面对着无数曾经,可这次却与之完全不同。用难度来讲,可谓是一个大跨越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少年摊了下手,他手中仍然握住个桃子,他用袖口擦了两下,看见韩芸的眼神,又悄悄收了进去 如果她不知道,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与“韩凌芸”本尊有关系了 韩芸额间突突直跳,她揉了揉太阳穴,注意到了少年那个明显的小动作,她伸出手:“你的见面礼,我收下吧。” 闻言少年眉梢一喜,再也不似忐忑局促模样,将那肥嫩的粉桃放在她手中 看着少年这副兴奋模样,韩芸是真的觉得这桃子有问题了 “这个有什么作用?” 少年答道:“很甜。” 韩芸拿起桃子朝唇旁送去,少年没有任何表情,仍然维持着刚刚的兴奋模样,没有展现出一丝异样 韩芸又试了试,少年还是没什么奇怪的表情,直觉告诉她,这个桃子一定有问题 但总归是不致命的,这般想着,她轻咬了一口 …… 仿若间,她置身世外桃源,眼前的景象变了又变,可一成不变的却是眼前的少年 她听见自己在说话:“你是管这里的神?” “不是。”少年摇摇头,将花叶抚去:“我只是桃花神。”他一袭白衣,站在桃树下,望着天边的一抹神光,视线渐渐落到面前之人的身上 “那我该叫你什么?”她又问道 “叫我什么……?”少年歪了歪脑袋,将手中的桃藏了起来:“…我只是一介小神,没修成前无名无姓……” “那我给你取一个。” 少年摇摇头:“上神取名,我便归属何人,值得么?” “道之所韵,而你又是情花,修的是道韵吧?” 少年抬起头,面前之人以手作笔,在他额间点了几笔 “待你修成正果可寻得你所称心之姓,从此你便以情为根,以音为茎,花是你的道,每一份他情都是你所扎根的土地,直到还清你身上的所有因果,方可修成。” 如此,你可欢喜?”那人问道 “能受上神青睐。”少年眼眸微亮:“我便心满意足。” “……” 韩芸猛然回神,唇边一点桃汁流下,她忙擦去汁液,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少年 “你是山主?”韩芸道,不过她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你不是山主,我们曾经认识?” 少年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全都忘了,我便来陪你了。” “陪我做什么……?”韩芸疑惑道:“不对……这里分明是幻境……” 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前,两人的距离不过半掌,韩芸清晰的嗅见了他身上的花香,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少年身形竟高她半头,哪里是个小少年,只是被他俊美的外表所迷惑了! “我在这里,你觉得这里还是幻境吗?” 韩芸被这股逼人的气质磨的说不出话来,她后退两步,少年便前进,直到将她逼到无路可走,韩芸终于抽出入尘,抵在他的颈边:“花言巧语。” “……我没有。”少年微垂眼眸,看向颈边入尘,刚刚那副气质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委屈到极点的表情:“你竟然拿入尘对着我……” 韩芸一个头两个大,竟有些欺负小孩的意思,包括那句“竟然拿入尘对着我…..”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韩凌芸”本尊在成神后收了个小神仙,还如此宠溺吗? 第203章 过去与未来 不错,“韩凌芸”仙纹依在,不会不成神 况且,这少年分明亲口叫她上神,那么“韩凌芸”定是在成神后度化的小桃花神,这才牵扯来的因果———还有一点韩芸始终想不通,既然已成神,为何又要牵扯因果?此行,可乎? 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了,因为面前的少年又变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向入尘的剑锋,那副表情就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又带着些指责 不过很可惜,韩芸对这模样并不感兴趣 “这招对我没用。”她冷静道:“你要寻的人并不是我。” “我不是她,也永远不是她。”韩芸压下眼眸,厉声道:“你找错人了。” 桃花情,道之韵,雪山之上系情劫,绊人心,牵情丝,心甘情愿 韩芸握住入尘,想要一剑斩去这少年头颅,可入尘却是嗡鸣两声,无论如何也不肯听从她的使唤,甚至发出铮铮声,想要脱手而去! 少年也察觉到了入尘,他眉梢染上欣喜,得寸进尺般朝剑锋靠去,韩芸一时不备,入尘反应速度极快,一下飞身出去,直插入不远处的泥地里 “连入尘都认得我,上神却完全忘了吗?”少年一掌按在韩芸手上,紧紧攥住,仿若怕她抽离:“为什么要躲我,你对我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悸吗?” 韩芸皱眉,她正要回答,却嗅到了少年身上的桃花香,这香气虽是动人,但她总觉得里面藏了些什么 “……”好像有点安神效果,韩芸想道,忽然脚下不稳,此时她再反应不来就不对劲了,周身泛着绵软的酸,她意识沉沦,五指搭上少年的肩膀,咬牙道:“你……是桃子吗?” 少年眨了眨眼,有些调皮道:“我不是桃子,我是桃花神。” 韩芸已经没功夫理会这毫无意义的玩笑,她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见面礼有问题,哪怕她只咬了一口。不过来不及了,她轻轻阖上双眸,沉沉睡去 但她仍是清醒的,她的五感分明,像是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虚空中飘着的脚缓缓落在平面,韩芸张望着,直到看清脚下——— 只见脚下并不是虚空,而是无数双挣扎向上惨白的双手,它们如同烧开的沸水,不停涌动,不停的咕噜咕噜冒着血水,徒有头颅却分不清五官,像是被压缩的玻璃罩,人们被挤的七窍流血,朝着唯一有可能存活的光亮伸出双手! 此情此景,韩芸来不及腿软,只觉得梦中的一切竟变成了现实,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天花板上赫然有着一只金色的眼睛,在她向上看去时,轻轻的眨了下眼 顿时,周遭时间静止! 韩芸心跳仿若要跳出,耳边只有震耳欲聋的呼吸与心跳,脚下嘈杂声消失———这个地方与梦中韩之尹的房间一模一样 她放缓了呼吸,却看见不远处正扭动着什么,大约是一具尸体,它浑身焦黑,皮肉烧焦味淡淡的,但仍能清晰嗅到,更可怖的是,它口中呢喃着什么,但已然发不出人声,只能听见喉咙与血液震动出的嗬嗬声 即便这样,也是如此恐怖。韩芸只觉得呼吸不过来,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和思考,因为面前那个焦黑挣扎的人她太熟悉了 她大脑停滞时,那人正用手攀爬着地,一点点勉力向她扭动爬来,直到半步远,她终于听清那人在说什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能死…….” “救……命啊……” 韩芸看着那已然看不清面容的人,它身上的皮肤都已经被烧焦了,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口张张合合,一开口就涌出无数鲜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我…不能……死……!” 韩芸颓然倾倒,因为她的脚被这人抓住了,冰冷的鲜血盖在她的脚踝上,她捧起面前之人的头颅,看着她一点点吐出的鲜血 染红她的手,染红她的衣摆,染尽她的身体 她感同身受,不,她就是其人 天雷将她的肉身泯灭,可不灭的除了魂魄,便是她如痴般坚毅的精神 那等强度的雷劫,又有谁能撑得住呢? 当肉体精神都泯灭,那么一个人也便不存在了 忽然,手腕上的朽古开始碎裂,一片又一片,即便已经碎成了无数花纹,也仍然未断 “你不会死……”她柔声道,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温暖之中,她觉得意识开始逐渐消散,她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空洞的眼眶,天雷至此,五感剥夺,那双美眸也消失无踪,化作永远流不尽的血水,轻裹着每一处不甘与悔恨 只见面前的人忽然化作了一滩血水,韩芸沉寂的心仿若被人敲动,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血水,攥紧了拳头,一拳砸在了血水之中,血花飞溅: “我难不成是你吗,韩凌芸?” 她手腕上,正挂着一个满是碎纹的朽古 …… 又是一年盛夏,蝉鸣悠悠,几乎所有人都沉醉在阳光甚好,世道太平之日。京城似又恢复了以往的和睦,新法颁布,皇族更名为室,新上任的皇帝将京城划分为多个区域,由多人管辖。自皇宫烧毁后,新帝戒奢从简,一律按最低标准修建 朝中多为民间颇有威信之人共事,每隔半年巡视民间,新帝遣散了所有的修道者,曾经的皇家军也不复存在 距那次叛乱已过了近百年,人们早已淡忘了此事 只要世间还存在着“公平”,那么即便再痛苦也会有人忍受 “你说,安阳村那边出现了魔物?” 茶楼中,一位淡青色长袍道者正坐其中,此人周身泛着阴冷,长发落至腰间,披散着并未束起,每过到这人手边的茶水都要冷上三冷 “是啊,这位道长不知从何而来?”茶水人又沏上一壶新茶,冒着徐徐热气:“不过道长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世道啊有专门的得道者去去除。” “我们这些小辈啊,也是受了这太平天下的福气,即便是天裂,魔气入侵,也有人顶着。” 那人捏着茶,食指轻轻在茶檐上一擦,音调上扬道:“天裂?” “是了,这世间本就一正一邪,我父亲曾说在他们那个年纪还算太平,只是京城太乱,但不知为何,自从这新帝上位,这世间一日不如一日。” 他呵呵一笑:“京城之外还有更大更广阔之地,那里魔气横生并不适宜生活,反倒是被魔气影响的动物多得多,本来京城边外还有无数小国,自从天裂那年,难民越来越多,国家消失不见。” “京城不是有护城结界?”那人问道 “有是有,不过自齐仙君归隐后,这护城结界再无人来补过了。”他睁大双眼:“要知道,绝情峰等几座大峰,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 “为什么?” “这个......要加钱......”茶水人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勾了勾手指,很快一袋沉甸甸的金子便落在他手中 “这位道长,该如何称呼您呢?” “君怀。” “菌道长。”他认真咀嚼着这个字,忽然笑出了声,见那道人正看向自己,他连忙捂住嘴:“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 “……” 他连忙摆手:“以齐仙君为首的还有万剑峰等其余几座山峰,虽然别的并不出名,但都归心于当年的韩族,这便是京城的历史了……齐仙君归隐乃正常,可其他的峰主也是遣散了仙人,纷纷归于凡间不见踪迹了……” “毕竟现在世间都归‘法‘管,那些自成一派的峰没有朝廷下来的委托,便拿不到钱,自然便不再修炼了。” 青袍道人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茶水人却并不觉得:“可这样凡人便没了机会得道成仙了……” 青袍道人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当世间没有邪物,太平盛世,那还要仙人做什么?” “那倒也是……” 出了这茶楼,仿佛穿着道袍都有些格格不入,京城随了皇宫的戒奢从简,百姓也如此,不再是以往金器盛行,以奢为荣———君主的一言一行同样影响着子民与国运 这里的一切都与当年不同,改头换面,再不复 “凌芸。” 她抬起头,正与那白袍少年模样撞上,他衣袂翩翩,周围人似乎看不见他的存在,而他正站在人流中心,人们仿佛心有感应避之而行 “仙者不必这样,我只是回来做些我该做的事。”韩凌芸道,光阴百年,她始终不会忘记:“我心已净,仙者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白衣少年更近一步,朝她伸出手:“再考虑一下?” 韩凌芸眸子侧去一旁,淡然道:“不考虑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谢谢你。” “阿韵。” “……” 二人分道扬镳,韩凌芸一路走走停停,故地重游,当时景象是如此惨烈,这时就有如此繁荣,人们仿佛忘记了历史,朝着更美好的未来前进 “你这糖葫芦也太贵了!” “瞎说什么呢小伙子!”卖糖葫芦大爷一拍腿:“几百年来都是这个价!你怎么不说你赚不到钱啊!” 那年轻小伙子连忙解释:“不是啊大爷,从前我小时候也是在你家买的,但也没这么贵啊!” 韩凌芸压了压帽檐,出了茶楼她便寻了个斗笠,戴上刚好遮住她大半容貌,如今的她,却是与之前变了些模样 “确实没那么贵。”她道 那小伙眼睛亮了起来:“道友你也记得?” “我以前生在附近,幼时常来吃。”她道,取下一支糖葫芦,将手中的碎银丢给大爷:“现在太平盛世,价钱高点也是应该的。” “姑娘说的是。”糖葫芦大爷握住碎银,继续在摊位前吆喝起来 这糖葫芦的味道和以往没什么差别,韩凌芸吃了一口便不再吃了,将其收入储物之中,便要离去,却被身后的小伙追来 “道友留步。”他欣喜道:“我名顾晨,道友刚才说幼时常吃,且家住附近,应该也是我京城中人,可留下姓名认识一下?” 顾晨笑的灿烂,百年过去他的面容不似少年模样,俨然是个受过风霜的青年,不改的却是他俊美绝佳的脸,一颦一笑都能让周围的姑娘倾倒———时至今日依然如此,因为韩凌芸听见了身旁尖叫的女子 能遇见顾晨,她是欣喜的,但她仍未忘她应做的。韩凌芸揭下斗笠,泯然一笑:“苏君怀,幼时待过京城,随着家父西去别国,修成后才想着回来看看。” 顾晨眼眸弯弯,一手搭上她肩膀:“是吗?我只是觉得道友面熟,相识也是一场缘分,我和苏家渊源颇深,好久不见苏家人了,不知你是苏家哪支脉?” 韩凌芸眨眨眼:“旁枝末梢罢了,谁还去记得呢?” “倒是你,看起来对我敌意很重啊?”她轻笑两声,躲开顾晨伸过来的手:“好了,相识即是缘,我倒是想问问,现在的顾家在何地?” 顾晨收回手,谦谦有礼道:“我在何地,顾家就在何地。” 此话,韩凌芸心里何尝不震惊,百年过去,家大业大的顾家也沦落至此了吗? “曾记得顾吟家主一手呼风唤雨威名震震,如今也不在了吗?” “父亲早在多年前病故。” 韩凌芸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时那个小少年也成为了一家之主,时光匆匆,令人唏嘘:“节哀。” 顾晨面露难色:“过去之事,释怀了。” “不过,道友此来京城…所为何事?”顾晨道:“我在皇宫有差职,道友若有要事,顾某看在相识一场,必会相助。” 这份大义凛然和热心倒是和以往没什么差别,韩凌芸点点头道:“多谢,不必了。” 她再度朝人一笑,命运与时间推着人往前走,她也不必停留,韩凌芸戴好斗笠,朝着曾经的住址前进 顾家与韩家当年隔的不远,幼时觉得相隔千里,不过是因为脚程慢,又觉得与好友分别太久,自然觉得远 可如今,她只需轻动灵力,便再度来到曾经的韩府 不过,时隔今日,这府邸却是大换模样 第204章 韩家人 “你是何人?竟敢停留在我府门前!” 一小童正站在她面前,因为身高缘故,他踩在高阶上,看上去与韩凌芸平高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他呸了两口,将铜门砸的咚咚作响:“你再不走,我可要叫我家父了!” 韩凌芸只是站的久了会儿,这小童显然是要赶走她 她只得压低帽檐,依旧不肯离去:“在下知这里是韩府,只是想来看看。” 她又道:“你家父没教过你,待人不可无礼。” 小童轻嗤一声:“何人不知我韩家当世第一,礼数只有下等人才用得到。” “等你也到我这个位置,你便明白了。” 韩凌芸皱了下眉,当年韩家留下的旁支竟是如此,礼义廉耻都当作了空话 当年父亲做家主,对韩族旁系的管控十分严格,逢年过节都要亲自去一趟,尤其是礼数,他向来对家里人并不严格,但每到当家作主之时,势必要拿出家主的气势 那个时候她小的很,抱着灵果在一旁看着,常趴在窗沿上,逗弄着屋里的鸟雀 从前不明白,父亲母亲生于百年之前,容貌未改,总有人当他们年轻气盛,经过数年的潜移默化,几乎无人不敢不敬。况且当年韩族真正拥护的是他和韩落川二人,即便已经澄清韩落川身逝事实,但族内仍有些人歪曲事实,认为是兄弟俩为夺族长之位手足相残 “敢问家父姓甚名何?”韩凌芸问道 小童大声道:“家父韩炎,你个粗鄙之人当然不知!” 此言,甚恶 韩凌芸无视了他的话,伸出手将人从台阶上拽了下来,小童竟被她一手抓了起来,重重的丢在地上,一时震惊恼怒,什么脏词淫句都蹦了出来 韩凌芸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小童大约十三四岁,不知是韩府的地位太高还是家风疏漏,或许两者皆有,这才造就了他嚣张气焰 “韩炎没告诉你不可对长辈无礼。”她眯了眯眼:“我可以教你。” “大胆!” 府邸铜门被推开,一位青年从中稳步而来,他身着玄色,端的是家主之气,韩凌芸侧过脸去,此人极为眼熟,大概是离的最近的一脉 “你是何人,难道不知韩府前禁止闲人踏入吗?” “那是韩家的孩子,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是我教他。”男子按住她的肩,不许她再上前一步,道:“你说要见我……不知这位道友所为何事?” “此番前来,只不过回故里看看。”韩凌芸敞开斗笠,露出那张与韩之尹几乎一致的脸,她另一只手搭上男子肩膀,一股热流便从他手臂传来,令人燥热难耐,男子咬了咬牙,呼出一口热气: “你……究竟是何人?这是我韩炎之宅,你这般……若是报官,你也休想离开京城一步!” 韩凌芸收回了手,看来百年过去,隔着代,这人的确不认识自己,她压低了斗笠,闷声道:“我要见你们族最年长之人。” 韩炎握住手臂,身上的热源一时没有消退,他怒声道:“你不过就是一介贱女怎敢……” “听话。”韩凌芸一点他眉心,像是在逗弄,一道灵力没入他眉心,很快,韩炎一下变了个神色,连忙走下台阶,将茫然疑惑着的小童拽进了家门 顺便命人将韩凌芸带进了府邸 此番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没想到最后用到了灵力。韩凌芸跟在二人身后,韩府早就变了样,虽说近百年,但当年能活到现世的人也少之又少,韩府改样她是能理解的,只不过尤为明显的是,后院的花丛被人改造成了山水湖,看来这里的女主人并不喜花 此等变化韩凌芸是能接受的,只不过故地重游心里仍是闷堵的,不过她意外的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那是一个藏在假山后的人,正悄悄的望着她 只一眼,韩凌芸便移开了目光 “父亲,你怎么带这个死疯子进来了!”小童被韩炎揪着后领,不住的拳打脚踢,时不时朝着身后的韩凌芸吐口水:“就是这个疯子把我丢在地上,她打我!她该死!” 韩凌芸闻言只笑不答,因为下一秒,韩炎将小童丢在地上,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有你这般逆子,真是丢了我韩家的脸!” 小童愣住了,捂住通红的脸颊哇哇大哭起来,韩炎却是连看都不看,笑着将韩凌芸迎了进去:“老爷子就在里面。” 说着,他敞开了门,示意韩凌芸快些入内 韩凌芸脚步一顿,深深的看了眼他,道:“为何要修宅内湖?” 韩炎像是被问住了,想了许久才道:“韩府内有阵法,实在是太热了,夫人喜欢戏水,便修筑了。” 韩凌芸点了下头,便不再追问 此屋为侧屋,韩炎成了家主,自然他口中的“老爷子”便住在这儿,屋内的布置较为古朴,但路线她是熟悉的,因为这个屋子百年前就是她的 不过奇怪的是,百年前这里阳光甚好,即便关了窗也有阳光漏进来,此时正值午后,又是盛夏,屋内是阴暗潮湿的,时不时还有老人的咳嗽声,如果是老人家常年住这,对身体定是不利的 “何人啊……” 离得近了,咳嗽声更加清晰了,韩凌芸轻拉开偏门,一个老人正坐其中,年末老矣,他的手边有一个小窗,那是唯一透着光的地方———似乎整间屋子只有这一间透着光 “冒昧打扰。”韩凌芸摘下斗笠,将其放置桌前:“有些事跟您聊聊。” “什么事……”老人转了转浑浊的眸子,在移动到韩凌芸脸上的时候,顿时整个人震惊不已,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他本坐在床上,想要站起来却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先祖......您是回来了吗?”他似是不信自己的双眼,用力的擦了两下,粗糙手掌下有湿泪流过:“是夫人吗,还是凌芸?你可还记得我?” “……” “对不起……这偌大家业我还是……”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 韩凌芸沉寂片刻,将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他仍失声询问为什么活着不回来,岁月在他的面容上增添了太多皱纹,如今他年老体衰,可韩凌芸硬是从他的面上看出了些熟悉感 “我是凌芸,好久不见……”她搀扶着老人,将人按在了床上好生坐着:“韩倾?”她似透过垂末老人看到了过去,那个比她还要小的旁弟 说起来,“倾”这个字还是母亲取得 时年正冬,又是年关,韩倾出生没多久,有名无字,韩凌芸恰巧大他多岁,襁褓中的婴儿衬着洁白落雪,娇嫩的仿佛一碰就碎了。当有人将其塞到她怀中,她也只是轻轻的抱了一下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时间对修仙者来说,不过须臾 “对不起,我实在太老了。”韩倾轻靠在窗边,喉咙里发出嘶嘶声,他也终于咳出,是人也病入膏肓了 “为什么当初不回来看看?”他又问道:“如果是你……韩家应该不是如此下场……” 韩凌芸摇了摇头:“无事。” “我此番前来,是要取些东西。”她道 韩倾用力扯出一个笑:“早有料到,所以我不会……死……” “只不过,你的所有东西都在韩府内,而我……实在是用心无力……” 韩凌芸视线下移,紧盯着他瘦弱无比的四肢,想到刚刚他根本站不起来,问道:“腿怎么了?” 韩倾摇摇头:“早年间被人打伤了,很久没下地了。” “是谁?” “早就死了。”韩倾笑着笑着便疯狂咳嗽起来,他眼底已然有了泪花,却仍不肯落下:“他们说韩家无人,家主不在,你不在,我跟他们打了一架……但现在不是坐的好好的?” 他话中带着骄傲,仿佛又变成了幼时期盼着年关相聚的孩童———京城人是如此忙碌,但每逢冬日佳节,亲友总要相聚,也是他一生中最短暂的幸福 “你身边,没有人服侍?”韩凌芸问道:“为什么韩府的侍女和下属都不见了?” 韩倾张了张口,想回答,眼皮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不过片刻,韩凌芸再看去,他早已靠着窗边睡着了 生命仿佛一盏残烛,而韩倾的蜡烛已然破败不堪,忽明忽灭 “疯子!” 砰的一声,屋门携着急促的脚步声朝这儿赶来,韩凌芸一把捞过手中的斗笠,挡在脸前,只见对方正拿着剑砍来,他下手极重,却被人用斗笠轻飘飘扫开 躲挡的空隙,韩凌芸一拳砸碎了韩倾身旁的窗户,大片的阳光洒入屋内,与刚刚屋中的昏暗形成对比,与此同时,韩倾蓦地睁开双眼,怔愣着望着洒在他膝上的阳光 窗户是纸糊的,不该如此挡光,韩凌芸收回手,另一只手将斗笠抛出窗外,韩炎两手握着剑,气势汹汹正要砍来 刀剑落下却是什么也没扫到,落下的瞬间,人化作清风,卷着斗笠乘风而去。而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韩凌芸离开 韩府极大,曾经的族落坐落于京城正中央,后因京城的扩充因而越来越偏东方,韩凌芸刚踏出韩府大门,脚下忽地一顿,压着斗笠朝后躲了下 正如她所料,府外正有人蹲守着她 一只偏箭从她头旁擦过,带着狠厉,韩凌芸透过斗笠看见那箭羽上的家纹,只觉得万分熟悉 “很抱歉我们不打招呼就来。”顾晨站在她不远处,他负手而立,稳步而来:“苏君怀,为何要出入韩府?” 站在他身旁的男子手中还握着弓,他二指夹住一只箭,若有若无的想要搭箭上弓———明晃晃的暗示:再跑就射穿你 “还是强入,这在京城是要擒拿归案的。”顾晨向前一步,道:“无论是什么原因,还是要跟我去皇宫走一趟。” 韩凌芸刚要开口,挡住脸的斗笠被她压的更低,谁知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使者大人!” “请莫要带走她!” 韩倾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按照路程,大约是韩凌芸一走他便追来了。他瘦骨嶙峋,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了,瘦弱的腿却很有力,他一下冲到韩凌芸面前,喘着粗气道:“这…这是我韩家人,无碍的!无碍的!” 韩凌芸盯着他的双腿,微微眯了下眼 “父亲!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韩炎怒吼道,他手中握着剑,哆哆嗦嗦的指着韩凌芸:“若不是我上报,今天这人非要屠我们满门!” “我不会的。”韩凌芸淡声道 “使者大人啊,这人……当真是我们韩家人啊!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呢?你就算不记得我了,也……”韩倾刚要继续说下去,他的肩被忽地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就这一下,就制止了他的话头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肩上传来,他本就气喘吁吁,得以灵力的滋养,一下子变的好受多了,韩倾挺了挺脊背,因为年老,他背总是弯着,看上去比韩凌芸高不了多少 他小心看着韩凌芸斗笠下的容貌,却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因为斗笠下的面纱完全遮盖了,这时他终于明白了过来,眼泪蓦地落下,百年间的思念终于落下帷幕,时间一直推着他们向前,向前......没有人会为了过去回头 韩凌芸叹息一声,缓慢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和原先截然不同的———苏君怀的脸:“我去跟你们走一趟吧,很久没回来了,有些不习惯。” 顾晨紧盯着她:“韩家主说你是韩家人,你若是认了,便可免了。” 他身旁的男子刚要说话,被顾晨一手按住了,他看向韩倾:“你为什么说苏君怀是韩家人,有证据吗?” 韩倾流泪失声道:“证据?证据不就在你眼前吗?顾兄,你我打小认识,为何会不认得眼前……人?”他侧目看向韩凌芸,话在嘴边一瞬间停歇,因为面前之人长了一张与韩凌芸本人完全不同的脸 两人的气质并未有差别,甚至眉目的感觉都是一样的,重点在五官,如果说韩凌芸的眼眉是平缓而安静的,那么面前这个人与其截然相反,没有寻常女子的明艳大气,也非楚楚动人之感,只是一眼,就叫人惊心动魄,满脑子只剩下她的脸———这是一张任谁都说是仙人的脸 因为她已然完全超出世俗,不再是寻常漂亮,又足够有特色,用寻常话说,就是很有风姿,像极了平淡缓流的溪水 “眼前……人?”顾晨想了想,眉眼轻轻弯着:“我又不是瞎子,韩倾,你也是老糊涂了。” 韩倾闭口不谈,但他的眼神无疑是在闪烁着的 韩凌芸道:“我不姓韩,怎么又是韩家人呢?”她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她按了按韩倾的肩膀:“谢谢你为我辩解,但不是就是不是,况且我也有点事情请求皇帝。” “既然能站能跑能跳。”韩凌芸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家主之位也该是你坐吧?” 第205章 拆穿? 闻言,韩倾沉默了 而站在不远处的韩炎手一抖,手中剑咚的一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情不复刚刚,眼中除了悲伤,剩下的只有恐惧 韩凌芸却是没看他,只是他落下的剑分外眼熟 剑体纤长,握把偏细,剑鞘雕文刻镂,很是美观,更重要的是,这是把轻剑,不是男人能用的顺手的 “好剑,名什么?”韩凌芸问道 韩炎战战栗栗的,浑身都在发抖,他下意识拿起剑想要藏起来,却被韩凌芸手指一勾,将剑抢了过来 握住剑的那一刻,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剑中传来,像是在与她示好,当然她也不会真的不记得它 “君怀。”顾晨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手,想要将剑拿回,可无论他使了多大的力气也无法将其手指掰开,他抬眸望去,只见这个美如谪仙般的道友竟是正淡淡望着他 那眼底有着太多他不明白的情绪,或许是心有灵犀,顾晨意外的被这眼神刺痛了下,一个诡异而荒谬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冒出 “此剑,甚好。”韩凌芸轻笑了下,松开了手:“不过并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拿什么呀!”顾晨身旁的男子上前一步,将剑丢给韩炎:“自己的剑自己拿,况且这位道友,你分明是有自己的剑!”说罢,他指了指韩凌芸腰间的剑 韩凌芸点了点头:“道友说的是,我不该如此。” 被这么温柔的回应是他没想到的,男子哑然失笑,不再说话了 顾晨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什么来,可没等韩凌芸疑惑,他便移开的视线:“万小友,你来带路吧。” 那手握弓箭的男子微微向前探身,和顾晨低语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小而轻,且用了灵力加持,韩凌芸并听不到 过了会儿,那位万小友朝她一笑,男子手腕一抖,手中一展横幅随之掉落,精美绝伦的皇宫图霎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朝画中一指:“我叫万戚迟,苏小姐请。” 这画卷倒是和齐恒常用的绝情峰山水画颇为相似,韩凌芸想也没想,将手伸入画卷之中,一瞬,天旋地转 …… “这位是……?” 韩凌芸眨眨眼,有些茫然,现在的皇宫和百年前当真是不同 她朝声音方向看去,此时她正在卷帘处,拨开珠帘,入目便是一个神色凝重的男子,他闻声站在珠帘后,韩凌芸稍掀开帘,便能看清他 这大概就是新帝了,韩凌芸晃神片刻,总觉得这人和那个谁实在太像了 大概是子嗣,她想着,皇帝轻咳两声,将她迎入了皇宫 “顾晨叫你来的?”他问道,话语间并未称之为使者,大约是太熟稔了 “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了你,取而代之的吗?”韩凌芸问道 皇帝步下一顿:“也好。” 他话音刚落,身后忽地一凉,腰后的位置按了一把利器,刺破龙袍,挨在皮肤间,冰凉刺骨,却并未伤及 “吓你的。”韩凌芸将匕首收回,看着破了个小洞的龙袍,她忽然笑道:“你真的不怕死?” “活的太久了,未免有些无聊。”他道,寻到一处窗边安静的坐了下来,他抵开木窗,窗外恰好满园春色,乱花渐欲迷人眼,美不胜收 韩凌芸沉默的坐在他不远处,过了许久,皇帝终于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苏君怀。” “甚好。” “你知道顾晨他们为什么没来吗?”韩凌芸食指轻敲了下桌面,皇帝随之看了过来,眼睛随着那轻叩的手指晃动着,答道:“你是冲我来的?” “他们死了?” “没有。”韩凌芸实话实说:“以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杀死他们。” 皇帝揉了揉眉心,他双目清明,人到中年仍不缺皮囊,仍有着年轻时的俊气,他疲惫的叹了口气:“那…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韩家主的那把宝剑。” “韩炎那把,你夺来就是你的,何必寻我?” “不对。”韩凌芸手掌敷在桌面上:“韩炎的那把未情我会拿到的。” “只是不知这皇宫里到底有没有留着我的清心剑?” 半晌,屋外枝头落着的飞鸟扑棱棱飞走,抖落下一小片花瓣,宜人美好 良久 “原来你是来找剑的。”皇帝亲和的笑着,韩凌芸回以微笑,现世太平,和这位明事理,善人心的明君脱不了干系 谁会想到,只是换了换君主,就能有这般美好平定的天下呢? “这些年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但我从未给过任何人,除了现今韩家主需一把宝剑镇宅,不然我未情也不会拱手让人。” 他缓声道:“清心剑的确在我这儿,可你并非韩家人,我不能给你。” “如果给了你,那么真正需要这把剑的人便不会来了。” 韩凌芸道:“跟传闻一样,你是个明君。” 皇帝笑了笑:“很多人都这么说,我不觉得我是明君。” “这世上还有太多腐朽肮脏的黑暗,我看不到,但并不代表没有。” “它们锈迹斑斑,藏在无数个角落,藏匿在人心深处,如果没有王法的压制与约束,那么我想,百年前所发生之事,会发生在这不久的将来。” “不能将世间所有的不公与苦难去除,我何以称之明君?” 韩凌芸看着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要不要做个交易?” 她眉眼弯弯,久违的笑了起来:“一个很小的交易。” “……” 大门被忽地推开,珠帘剧烈抖动着,发出呤呤响声,顾晨是提着剑来的,随之而来的便是万戚迟,二人张望着,在见到皇帝安然无恙的撑着头看向窗外,这才松了口气 “还活着。”皇帝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外面的美景:“外面的花开了百年了,盛极而衰,衰而复兴,周而复始,还是一样美。” 顾晨大步走上前去,将剑收了起来,顺势坐在对面,担心道:“没对你做什么吧?” 皇帝笑了笑,展开腰后的破洞:“还是我太有魅力了,没痛下杀手。” 万戚迟冷哼一声:“本来就不是来取你命的吧!装模作样,我和顾晨都以为要换新帝了!” 皇帝拉长声音哎了一声:“我还是能活很长时间的,这日子过的虽然无聊,但不至于换人。”说罢,他挪动了两下:“况且,这皇帝的位置还没坐习惯呢。” 对于皇帝这般性格,二人大概是早就习惯了,万戚迟更是用力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去看他 顾晨思索片刻:“所以,找你来是要清心剑吗?” 皇帝没说话,只是静默了片刻,道:“如何说?” 顾晨道:“在路上的时候,她看中了未情。” “何人不知未情是百年前韩夫人的佩剑,自二人身陨,这些年多少修道者频来取剑,大多都冒充韩凌芸的身份来要,可总纰漏百出,仅凭你一人足以看出。” “可这一次,可谓是下了功夫……”顾晨难的冷了脸色:“苏家当年被灭门之事,活下来的只有苏家直系血脉的苏宴,可在百年前那场魔族乱战中早已魂飞魄散,至于......这次出现的苏君怀,想必对韩家十分了解,不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 万戚迟道:“就好像……她也很了解这里的一切。” 顾晨点点头:“她从入了京城起我就发现她了,是从茶楼的一个屋子里用极其诡异的阵法传来的,虽阵法并未在短时间内消散,但却难以探寻其内部究竟来自何处。” “以她的修为,除非是高阶阵法师,不然何人也做不到瞒天过海……”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帮她?”皇帝问道:“会是谁?” 顾晨一拍桌子,一个答案呼之欲出:“齐恒仙君和齐云早已隐世而居,魔族那边我还有联系,除了当时谁也寻不到下落的韩凌芸,那便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韩家了。” 皇帝点点头,又皱眉道:“也对……也不对……如果她真的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此情此景,顾晨只想到了一种可能:“羞于见人。” “总之……”皇帝摇头:“你们要是想寻苏君怀问个清楚,那就去一趟安阳村吧?” 二人皆是惊异,何人不知安阳村处于天裂最近处,地处京城最外围,大多都是别国赶来的难民———当然现在能真正称之为国的,也就只有京城了 “她说她要修补护城阵,如果成功的话,她要我将清心剑拱手让她。”皇帝道:“护城阵法早已岌岌可危,除了齐恒仙君和当年的韩家主,谁也无法修补或重建,如果她真的成功了,那我京城倒也不亏。” “对吧?” ...... 安阳村坐落于京城最外围,是这百年难民聚集的村落,朝廷给他们批了足够的大的地,又派人开垦荒地,这才将京城的范围扩大了些。但护城阵并不会因京城的范围而扩大,因为生活在京城外围的安阳村极易被天裂的魔气而侵蚀侵害 先是从家畜,再是人 这地方顾晨他们并没少来,但魔气并非是一朝一夕就可消除的,历代的人们都用阵法阻挡,当然蛮荒此地也不例外,天裂无法消除,护城阵岌岌可危,人们生活在狭小的空间中,越发的不足 韩凌芸执剑横在一头猪的背上,这场面着实有些可笑,但这头猪却是这户人家等着过年的口粮 “求求大仙救救俺家猪仔,没了这母猪,小仔都喝不到奶,全都会饿死的!” “感谢朝廷,派仙人来救命呐!” “……” 所幸魔气稀薄,人体可称之为半灵体,魔气这种东西的存在即是诞幻不经,而魔族的存在却是以蛮荒的开国始祖———孟缘,也就是南冥君所一手开创 而魔族的诞生损心损性,害人神志,与仙道背道而驰,故被称之诡道,邪魔外道 只见韩凌芸念了几句,猪身上的魔气渐渐消散,那副恹恹的模样在魔气离体的瞬间消失了 “太感谢了!” 那户人家抱着丰满肥硕的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仙人……谢谢仙人……如若不是你,俺家恐怕连年都过不去了……” 村民纷纷拿出果子招待她,韩凌芸一一拒收,仙人吃不得凡间物,她耐心的向村民科普着。这些人没读过什么书,只知仙人与他们凡人是不同的 “不,我也是人。”韩凌芸正色道 “那尝尝俺家新摘的瓜,甜的很!” “你那瓜看着就不甜,还是尝尝俺家煮的粥,清淡,是仙人能吃的!” 众人七嘴八舌,更有甚者抱着鸡便来了:“仙人,俺家给你杀肉吃!” 韩凌芸哭笑不得,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可,正一筹莫展时,一只手横了过来,将那些鸡鸭鱼瓜全都挡了去: “乡亲们,我们真的吃不得这些,好意心领了!”万戚迟扬着笑道:“这是我们朝廷新来的苏君怀,跟我们是一样的,不用跟我们客气。”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出了个领头人道:“我们都知道嘛,看着面生,不知道是你们的人啦!” “好啦好啦,那大伙散了吧!”万戚迟将他们喊走:“若是再有人得病,第一时间上奏朝廷哈!” 人一哄而散,安阳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韩凌芸捕捉到了一个“病”字,询问道:“什么病?” 万戚迟打着哈哈道:“你跟他们说什么魔啊灵啊,道啊,他们不懂的,只知道生病了,需要仙人来治病。” 顾晨忽然道:“都处理好了?” 韩凌芸点了点头 她收起剑,手一抖,剑已然碎了半截———因为魔气的入侵,这把铁剑已经被侵害的无法使用了 韩凌芸看着断掉的剑,索性将剩下的剑鞘随手处理了,正当她打算离开时,顾晨的手搭在了她肩上 不过一瞬,她连忙侧肩躲挡,警惕的看着对方 “别担心,只是看看你有没有被影响到。”顾晨收回了手,指了下断掉的残剑:“修仙人一开始可能并不会驱散魔气,而是将其引入灵体中再加以调整,进而将魔气净化,但总归是有损灵体的。” 他说的十分诚恳,韩凌芸摇了摇头道:“京城外魔气横生,我却也走遍太多地方,无碍。” 顾晨道:“你来此地,不仅仅是为民除害吧?” “不然你们来找我?”韩凌芸弯了弯眉眼:“当然我还有其他事。” “什么事?”万戚迟攥紧拳头上前一步道:“敢对京城下手,我必不会放过你!” 顾晨按住万戚迟,阻止他过于急躁的个性:“君怀不会的。” 韩凌芸眨了眨眼:“太亲切了。” 顾晨咳嗽一声,道:“苏君怀,你是来找人的吧?” “从何说来?” “你说要修补护城阵法,可唯一精通阵法的人也便只有齐仙君了,而其早已隐世而居,谁人也找不见他,你这般着急的赶来安阳,恐怕是确认人就是在这儿。” 顾晨正色道:“而且,我其实已经知道站在你身后的人究竟是谁了。” 韩凌芸摸了摸下巴,顾晨这人倒是聪明,经营算计颇为在行,能猜到这些恐怕从一开始就对她有所怀疑 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演技很好,但在问题逼到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下 “你背后的人……”顾晨缓声道:“是个既与韩家相识,又对京城熟悉,况且生活在百年前最富有的街道内,你的说辞漏洞百出,苏家早已被灭门,京城何来苏家的一席之地,你倒是说说你这个生活城外的旁支怎么与韩家攀上关系的?” 韩凌芸自圆其说:“自然是与齐仙君相熟,况且你又怎知道我与韩家不相熟?” “你又没去过峰内,你又如何得知我?” 顾晨被问住,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名字——— “……” “……” 韩凌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而正是这短暂的失神,给予了顾晨莫大的自信,他像是抓到了把柄,强压兴奋道:“如果我没想错,韩凌芸此人应该是还活着,并且被你囚禁起来,你这些年就是为了拿到剑,筹划百年,直至现在,你漏洞百出,全身都是破绽!” 万戚迟拿出弓,搭箭而上,蓄势待发:“你果然是有目的的!” 韩凌芸索性真的沉浸在这等震惊中,待她想通后,却觉得可笑无比,但她却是笑不出来 长久的等待和希望,不应在她这里破灭 “囚禁?”韩凌芸摇摇头,轻笑一声:“你倒是异想天开,异想天开到……” 她迟疑两秒,道:“猜对了。” 顾晨表情变幻,道:“所以她并没有死,那场雷劫她扛过去了。” “没有。”韩凌芸道:“她没扛过去。” “也确实是死了。” 第206章 上元节 半晌,顾晨咬了咬牙,道:“她不是还活着吗?” “该如何说呢?”她思索片刻:“生死之后,再无其人。” “所以她的确死了,彻彻底底,在这世间意义上不会存在韩凌芸这个人了。” “身体发肤,家世背景,统统都是人世间的牵挂,通天累赘,来自于这世间给予她的一切,可当真的跳出这人世间之外,谁又能道“生”呢?只道是人间走一遭。” 韩凌芸缓声道:“所以她的确是不在了,你们也不必牵挂,她所存活的依据只有你这颗挂念着的心。”她伸出手,指向顾晨,而他仿若如遭重击,面上虽维着那份笑,但只有韩凌芸知道,他其实并非笑得出来 “……此话…”顾晨道:“前言不答后语。” “你分明说她还活着,只是被你囚禁了,此番话……你又是何意?”顾晨道:“肉身已死,魂魄被你囚禁,如果杀了你……”他目光狠戾起来,手腕一抖,掌上折扇翻飞,秀丽山水画映现在眼前,韩凌芸眼睛亮了亮———上任顾家主的呼风唤雨扇 时间推着人们向前行,宗门家代的传递即刻便映进岁月,那不过是时代的跨沟,幼时的纵身一跃,今时回眸的感慨 韩凌芸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曾与她意识相连,不过现今,她或许离开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韩凌芸继续道:“不过有缘即会相见,这个道理,孩童都会明白。” 意识到是在说自己,顾晨面色青一阵红一阵,他用折扇挡住面,下意识遮挡起来,开始若有若无的摇着,生怕有人看到他这副失态之情 一碰到故人的线索,他就忍不住多嘴问两句,气急攻心,竟能让耳朵红的仿佛滴出血来 “告辞。”韩凌芸一抚衣袖,逃之夭夭 她瞬移了几里地,终归是没出安阳村,见顾晨他们并未追来,这才放缓了步子 有一点顾晨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来这里找人的 相比于年少时期的顾晨,现在的他更能细致的观察每个人的动作,并且推断出她的想法,是规避些麻烦,同时又能精准搜查 韩凌芸走了两步,脚下忽地一沉,一条腿不听使唤,紧接着摔在地上,还是极其狼狈的趴着 好半天,她才疏导好体内骤乱的魔气,寻了处隐蔽坐好开始净化那些淤积来的气 每个人的灵力都是有标志性的,只需灵力波动便可探查究竟是何人,况且修仙界的人少之又少,顾晨那一拍只是试探,可灵力是无法隐蔽的 她闭目静息了会儿,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叮咚叮咚的声音,抬眸看去,正是安阳村极为有名的铁匠,他有着自己的铺子,手中拿着铁锤筑着烧红的铁,身旁还站着个年轻人,帮他端着水 滋!那人将烧红筑好的铁朝水里那么一浸,那桶冰水瞬间沸腾起来,待温度下去,铁匠将其从水中一抽,正是筑的一把铁剑 想到自己弄坏的那把铁剑,韩凌芸撑着步子走上前去观看,铁匠心熟手快,不过几下便又重新灌铁,这次的模具是把菜刀 “随便看,有心仪的就告知我。”铁匠挽起袖口,将手中的铁锤晃了晃,戳了下坐在面前发呆的年轻人:“看着点客人。” 年轻人险些睡过去,他半抬着眼,指着面前的一排铁具:“除了这把剑不卖,其他的随便挑。” 韩凌芸看着他指的剑,那的确是把好剑,上面雕着半个凤凰,栩栩如生,剑只是这样摆着,寒光四射,只是看着便觉异常锋利,在安阳村此地竟真有如此铁匠能打出一把高品质的剑 “为什么不卖?” 年轻人打着哈欠道:“因为要送人。” “你若是想买剑,这边倒是有很多普通的,防身还好,动手就不一定了。” 年轻人解释道,推荐韩凌芸去看别的,铁匠闻言轻抬了下眼眸,道:“这位道友,可是受了魔气侵扰?” 韩凌芸笑了笑:“是,不过您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铁匠看了看她的腿:“我看道友你灵身纯净无比,碰不得一点魔气,已是要飞升之趋,如果灵身受到太多伤害,主身会受不了吧?” 韩凌芸笑眯眯道:“没想到高手在民间。” 铁匠摇摇头:“高手算不上,只是略知一二,我这个年纪了,多少仙人都来我这儿买剑,怎么说都过过眼,不过道友你这灵身倒是特殊。” 年轻人陡然清醒起来,惊叹道:“你将主身藏起来了?” 韩凌芸静默不语,手指触碰到那把好剑,剑末把式普通,看此剑好不好,看的是剑尖 只是遥遥望去,便觉寒气逼人,是把利剑!且戾,且寒 她握住剑,抬眸看了铁匠一眼,铁匠挥手示意:“请便。” 年轻人背手道:“你拿不起来它。” 韩凌芸手腕一抖,剑便被提起,此剑的确是把重剑,但在她手里却刚刚好———没有寻常铁剑的轻,也不至于拿不起,仿若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佩剑! 她随手舞了两下,剑在手中转了转,复被放回桌面,问哪位从剑入道的人会不想要,只是可惜这剑并非她的 她正有些不舍,铁匠却蓦地笑了,道:“那你拿去吧,既然你合适,那便不送人了。” 年轻人也点头,与刚才那副轻蔑模样两态:“你拿着就好。” 韩凌芸犹豫了两秒,将钱袋放在桌面:“好剑好遇不好求,这是我全部家当。” 铁匠拿起来掂了掂,道:“你给的超出这个剑的价钱,不如我为你做些什么?” 他瞧着韩凌芸,道:“如果是仙器,我也略知一二,道友应该有些需要我帮助的吧?” “有。”韩凌芸连忙拿出一个小布袋,将绳取下展平,里面赫然包着个碎掉的手镯,十分纯粹的墨绿,却碎成三段,这三段都分布着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一碰就碎了 铁匠只是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起来 韩凌芸疑惑道:“您识得此物?” 铁匠笑道:“自然识得,大寒之物,是从上山间来的吧。” 韩凌芸道:“上山间只存于古籍,您竟也知道。” “不久远。”铁匠道:“家族世世代代传下的手艺,仙器我也不知过了几次手了,你这朽古作用可大着呢,竟让你用成这样。” 年轻人上前去摸了摸:“暴殄天物。” 韩凌芸苦笑两声,放在她这里的确是有些暴殄天物,但她连朽古的作用究竟有什么还没摸清楚 至少,它保住了她的魂魄 “罢了,你这东西先放我这儿,后日来取即可。”铁匠小心的将碎成三段的朽古包好,看了看半霞红日,已是要入夜,他道:“今日不回去,我们这儿可要点灯了。” “点什么灯?”韩凌芸问道 年轻人道:“今日是中元节,我们这村都要挨家挨户的挂红灯笼呢,你也快些归家吧。” 韩凌芸点点头,许久不在京城,她竟是有些忘记了这习俗 “就算不归家。”铁匠叫住她:“也要祭祖吧。” 他指了指旁边放着的纸钱:“要不要买我的?十个铜钱卖给你。” 韩凌芸左掏右掏,将腰间挂着的十个铜钱给了他———那俨然只是个装饰品,看着铁匠那般满意的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是被他掏空了家底 抱着那沓纸钱,韩凌芸第一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说来惭愧,初来京城没多久,她便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 她自觉淡雅,将钱看作身外之物,可想在京城行走,不得不使用货币 入夜才赶回京城中心,顺着记忆来到坟地,茂密树丛中是她韩家的祖坟,经过时代变迁,已经少了很多了,但这里的一个个立的东倒西歪的碑无一不是在告诉她———很久没有人踏足这儿了 碑上刻着字,韩凌芸寻了很久也未能见到熟知的故人,也没找到自己的父母,唯一韩姓墓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或许是哪位旁系,她将那沓十个铜钱换来的纸钱一分为二,一半都烧给了这个韩姓前人 山上火光点点,越是入夜,山上人越多。自高处向下望去,京城街道上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上元节,免不了有驱鬼避祸的戏剧情节,街道之上好不热闹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撒着纸钱的大娘,抱着香炉上香的大爷,更有甚者带着祭品一步步上山而行———原来这个地方早已不再是某个族的祭祖之地,而是全京城人的 树林阴翳,入夜更是连月光也洒不进,除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其余的谁也看不见,韩凌芸伸出手,臂展之外伸手不见五指 靠着穿透树叶那微薄的月色,她如愿找到了一位故人的碑,顾不上别的,她学着记忆中的姿势,朝那精致雕纂的碑文拜了拜,将手中的纸钱尽数烧了过去 见到故人,她有太多的话想说,早年听父母说这样一边烧一边心中默念,便能将想说的话传递给对方,韩凌芸也依旧这么做了,这片坟却是没人来,令人生疑又放戒心 任由纸钱烧着,她没有放置灰烬的炉,只好将它们堆入中心,一点火灵点燃它 这样的做法的确有些简陋不敬,韩凌芸轻轻念着,愿故人莫要嫌弃 当然,这并不重要 如此虔诚,如此悲哀 正当她合上双目,如许愿般双手合十,身旁忽地响起踩踏树叶之声 韩凌芸并未睁眼,听见身旁有人走过,大概是也来寻碑的,只不过,那人在她不远处坐了下来,又闻淅淅沥沥的水声,韩凌芸睁开一只眼,正是有人在她旁边的碑前借酒消愁 几杯酒下肚,那人也醉醺醺起来了,看起来不胜酒力,蜷缩着坐,不知在呢喃什么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熟悉的声音从那位醉酒人口中说出,韩凌芸睁开双眸,正是顾晨 这没什么巧合,因为这本就是顾家的祖地 “韩凌芸,我就赌你一定会来。” 顾晨醉醺醺道,眼睛已然眯起来,抱着酒壶一动不动:“所以我每年这个时间都在这儿等你。” “你果然没良心。” 韩凌芸想了想:“你说的对,这百年辛苦你了。” 这片土地仍然漆黑一团,两人只凭声音判断对方,韩凌芸抬眸看去,顾晨那边只有一团糊影 “不辛苦,你回来就好。”顾晨道,缓慢站起身来,脚下都在打颤,他将酒壶朝地上一摔,碎瓷溅飞了出去! “你真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去他的消失那么久!我管你遇见了什么事,死没死,为什么不回来看看,你知道现在韩家变成什么样了吗?” “韩炎那个家伙,整日里挥霍着韩家的积蓄,立了许多不成文的规定,皇帝也拿他没办法,这些年多少韩家人都犯了大错,丢了命。你的家族,在走下坡路啊!” “像我们这样的家族继承人,哪个会像你这样!” “失家族之诺!败家族之兴!” 顾晨拳头抬起,欲落未落,最终砸在了地上,或许是借了醉酒的缘故,他脊背比寻常弯了,那黑影仿佛扛着千斤的责任,被压弯了腰,喘不过来气 “就算是如此,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我们都在等你......” “寻不到你的尸骨,我是不会妄下定论。”顾晨的双眼好似在黑暗中迸发出光亮:“我等你百年,不过须臾,可我从未想过年少时的一百年有多快。” 对年少时期的他们来说,一百年,太久了 “但是……”良久,他又道:“无论什么理由,你回来了……就好。” 风轻动,吹乱了茂密的叶,月光有一瞬全部倾洒进来,韩凌芸借着这一瞬的月光看清了顾晨,他也同样趁着月打量着她,那一刻,他的唇角是勾起的 他在笑 韩凌芸本以为他是悲伤的,或许在流泪,但此情此景却让她心里猛地揪起来 “你……还是什么也没变。”月光离去,树林重回黑暗,黑暗中,顾晨轻声道:“好像变老了。” “是啊,老了几岁,大概年岁二十有三才入了道。”韩凌芸笑道:“不如顾少爷,还是京城风水养人。” “那段日子,你去哪里了?” “魂魄困在仙器里,花了好长时间才出来。”韩凌芸叹息道:“苏君怀的是修出的灵身,元神之面容,认不出没什么。” “苏君怀的把戏,孩童都能看明白。”顾晨依模依样的说了回去,这句话说完,二人均是笑出了声 暗夜里,二人都轻声笑着,直到喘不过气来,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接近对方 韩凌芸想,她或许太低估思念的力量了 直至入夜,她都未曾笑过,她只发出很轻微的动静,但那一刻她们都觉得是在轻笑 等顾晨酒醒了,天还未明,韩凌芸早已走了,他这才爬着到那处,因为酒的原因,他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想到刚刚的场景,他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只是小憩了一会儿,这人就嗖的逃了,当真面皮薄 “兄长来看你了。”顾晨刚凑过去,忽觉掌下一湿,灰烬沾着泥粘在了他的掌上,他思索片刻,京城这些天并未下过雨 他愣了愣,趁着日光还未升起,他悄悄揉了揉眼睛 “你们姑娘,怎么比男子还要能忍?” 他喃喃道,将地上的碎瓷收拾起来,极其细致,并用手指刨了个土坑,将其轻轻掩埋了起来 “兄长这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第207章 正日 比武场上好生热闹,仙法普及,凡人也妄图引灵入体。但好在人类属于半灵体,即便未能入道引气,也不会对身体有何影响 不过是垂哀道自己并非仙命 仔细端详着皇城内发下的一纸官文,韩凌芸若有所思的看向比武台正中央,上面正有二人在比剑法,现在何人手下不拿剑?要想入道,最快的办法便是以剑入道 当然,以剑入道固然快,但真正能入了得却少之又少,不仅仅是与剑气的连接,更是那顽固坚毅之志 而台上的功夫也不过花拳绣腿,几个回合下来,引得几位仙长频频摇头 韩凌芸借机捞了一个小少年过来,这才问清这京城何时来的仙门选拔 原来自绝情峰步步溃败,齐恒仙长选择隐世,顾家人丁稀少,唯有顾晨勉力维系,苏家叶家早在百年灭门,十二大峰少了四座,后因京城法政落实,大力消减了修仙之人,多少仙者也选择归隐,大多流入京城之中,当一个凡人 当年的十二峰,如今便只有了五大峰 韩凌芸摇摇头,这些剩下的小峰虽广纳人才,但并非是她能看的入眼的峰 正当她打算离开时,余光忽地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份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等等!”落败那方跪坐在地上,一手拿着剑呸出一口血沫:“果然不行,谢兄剑法了得!我……甘拜下风!” 那正是万戚迟,他并非是以剑入道,而是善射,此番不过是想上来小试一下,不出意外的惨遭落败 那位胜者一身白衣,手中的剑与他的衣着略显普通,虽平淡轻白之色,衣料却是用了功的,倒是与韩家曾经的奢华有的一拼———要知道,暗纹是极难在白衣上绣出的 他扶起万戚迟,手中剑一收:“不敢,你的弓射更胜一筹。” 虽落败,万戚迟面上并非有难堪之色,而是兴奋道:“各有所长,能和谢兄比试,我也算是圆满了!” 他话音一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叫人拖到了后台去养伤 谢兄此人,剑法的确了得 韩凌芸觉得自己许久没有那么兴奋了,这些年在同尘岛上的修炼,基本上都是和阿韵比试,这让她并不知自己的位置究竟在何处,外加得来的一把好剑,更让她对比试兴奋不已! 在这份情绪的催使下,她一跃上高台,拦住了正要离开的谢兄 那那位谢兄也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二人口未张,情绪已然达到巅峰,就着比武场上徒手来了几个回合 双方情绪高涨,台下喧闹声片片 不知是谁先掏出的剑,台上响起剑与剑的铮鸣声,韩凌芸手腕一翻,反握住剑,扛下了一记重剑 “力气不错。”谢兄称赞道:“想到你手握重剑,力道不会差,但此番对局下来,大开眼界。” 韩凌芸步下一转,手中之剑比平时还要适手,带着灵气的一剑划出,被对方灵巧的躲过 “反应挺快。”韩凌芸弯了弯唇角:“敢不敢扛下我一剑?” 谢兄轻笑一声,重新调整好手中剑:“四两拨千斤。” “大话!”韩凌芸撂下此话,二人再度纠缠在一起,不过所谓的四两拨千斤并非是假话,谢兄的每一剑都是瞅准了刁钻角度去的,为的就是激怒对方,好更快的找出破绽 最终,一道灵力击在韩凌芸胸口,她踉跄后退两步站稳,眼中盛怒溢出 不过谢兄也并非好过,他腿上中了一剑,胸口一道浅痕———若非是他及时拍开韩凌芸,这剑非要贯穿他胸口不可! 剑法的提升并非一朝一夕,韩凌芸收了剑,难得遇见对手,又难得一比,高低分明,她不过也是险胜 只是用剑,若是用上灵力,恐怕就是谢兄得胜了 韩凌芸捂住胸口,那记灵力凶狠而内敛,只是一点,她便得知此人的修为,竟是快步入炼神境! “谢某甘拜下风。”谢兄一拱手:“望下次能再与你比试一二。” “下次就比些别的如何?”韩凌芸道 “自然可行。”谢兄笑道:“只是…我还是需要拜师学艺,步入峰内,不如等结束,一同去茶楼休憩?” 此番邀约,韩凌芸不会不同意,她点了点头,便两三步落下比舞台,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没等她走远,万戚迟慌慌张张的追了过来:“苏君怀!” 她应声回眸,没想到这人受了伤还能活蹦乱跳,万戚迟有些内羞,伸手点了点台上的人:“你不等谢兄啦?” “不等了。” “不是说好比试的吗?”万戚迟不解,他刚刚看至兴奋,许久未见如此剑修大能对比,他对苏君怀此人逐渐改观,此人……颇有身手! “我还有要事,你代我告知他。”韩凌芸道,朝万戚迟告别 “你这般!”万戚迟恼了:“难道不知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吗?” 韩凌芸摆了摆手:“有缘再会。”说罢,她逃的飞快 有要事要办并非虚言,她几步穿梭在人群中,肉眼看不清她的身影,只不过喘息间,她来到了韩府的大门 韩府那孩童刚好推开大门,露出半个脑袋来,就和赶来的韩凌芸看了个对眼 “你…!你!”他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嘭的一声将门关上,用瘦小的身躯抵住大门 可忽地一阵拉力,门被巨力拽开,他也随着力朝前歪去,意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而是被人捏住衣领拎了起来 韩凌芸看着惊出一身冷汗的孩童,抖了抖手将他放在门外,又嘭的一声将门关上了,只留他一人关在门外,一个时辰内,他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门的 如今的韩家人丁稀少,家仆也只有零星几个,没了法力的加持,偌大的韩府是打扫不过来的,自然便有几处不常用的屋宅落了灰 她离开韩府后,韩倾将那后院的假山砸了个稀烂,并且顾晨上阵,亲自解除了宅中的阵法———那是一种损人利己的阵法,步入阵法中人,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被吸食精气,灵气,先是四肢,后达肺腑,终日困于床铺不得善终 没想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用邪法吸食自己的精气灵气,只为能走向修道之路,令人心寒 韩炎的下场自然是被关押,韩倾本就是半步入道之人,除去阵法,他身体硬朗,再活个五十年也不为过 见到韩凌芸归来,他不禁感叹时光匆匆,吩咐人替她收拾了主屋 其实韩凌芸之前是睡过主屋的,那时尚年幼,躺在阿父阿母身侧赖着不走,不过等年岁稍大了些便被拎出了主屋 不过,再次住主屋,竟是换了个身份 韩倾想像幼时那般依赖她,伸出的手缩了又缩,最终搭在门边:“好生歇息下吧,不知以后还有什么打算?” 韩凌芸不假思索道:“去一趟雪山。” “说的可是……五月雪山?”韩倾问道:“此去,是否有把握?” 韩凌芸神色一顿:“八成。” “那我便放心了。”韩倾笑道,替她关上主门,脚步轻盈的走了 韩凌芸在屋中转了几圈,八成的确不假,只不过不是八成能回来,而是八成留在雪山上 自与阿韵分道扬镳,算不上安逸的日子也结束了,这具身体只是灵身,而朽古保下的主身仍留在同尘岛 主身尚有一息,若不是同尘岛的灵气充沛,没有阿韵照料,她的确难逃一死 百年前那雷劫劈下,筋脉寸断,血肉模糊,当她匍匐在地上,口中或许还有一口气,想到的不是悔,而是不甘心 就这一口不服的气,她咬着牙在地上打滚,熄灭了身上因雷而引起的火苗。世上渡劫失败的仙人太多了,但当这件事落到她身上,却只有满腔的怒火和那份不罢休 韩凌芸摸了摸手腕,主身上被朽古留下了一圈黑色的咒文,因为咒文的缘故,她被阿韵带回去的时候奄奄一息,这才保下了她的命 并用仙力撕开了她的魂魄一分为二,铸就灵身,这才有了苏君怀这张面容 她不恨阿韵,究其因果源头,还是她以入道之躯触碰凡间之果,没有什么事是不能重头再来的 韩凌芸对着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她看过无数遍,熟悉而又陌生,不是她本身的,而是魂魄之中的 元神和肉体是不同的,这并不是稀事,许多得道者都会发生魂魄和肉体的面容不同而震撼的事……不过亲自看到,心中不免有些不适应 忽地她捉起桌上的一支笔,五指一翻朝着门外射去,窗户纸被笔戳破,却并未听见惨叫之声,没过多时,门便被人推开了 一个女孩手中握着那笔,缓身跪了下去:“小主。” 韩凌芸紧盯着她低垂的眼眸,女孩还是如当年那样如木偶般,眼睫轻轻垂着,仿佛对视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来这里多久了?” 女孩答道:“齐仙君把我送来的。” “和齐仙君还有联系吗?” “仙君主动切断了联系。” 女孩微微抬脸:“这些年一直没有人来。” “……” 半晌,韩凌芸走到她面前,拿走了她手中的笔,将她头上的发髻正了正:“现在叫什么名字?” “小主没赋予姓名,我便没有。” “以前的呢?”韩凌芸想了想:“前尘往事不用也罢,那我便予你新的姓名。” “有了名字,你将终生终世的守护我,成为韩家最忠诚的守护者。”韩凌芸笑了:“这是你自己找上来的。” “许你字,慕,思也。” “你做我的童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优先保护我……直至厌弃,你便去寻得喜爱的姓,落入浮萍之尘,两不相见。” 韩凌芸用手点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你听见了吗,慕儿?” 第208章 认出 女孩口中喃喃着属于自己的名,许久皱着的眉头终于展开,露出一个还算灿烂的笑 韩凌芸摸了摸她的头,女孩兴奋的扑入她怀中,将脑袋在她身上蹭了又蹭:“谢小主赐名,慕儿会永世追随小主。” 这般,倒是极有活气 童子本就是活死人,或许受到绝情峰灵力的滋养,慕儿也渐渐的变得像个真人儿了,据说她在山中见到了“前世”所挂念之人,了却心愿后主动切断记忆,甘愿重新开启新日 “如果小主要去雪山,那慕儿也要同去。”她说的诚恳,韩凌芸却拒绝了她 “不必,你在韩府等就好。” 见慕儿还要说什么,韩凌芸连忙打断她:“你要守护的是韩家,对于我而言,韩家比我重千斤,如果韩家不复存在了,我独身一人又有何用?” 慕儿眨了两下眼睛:“小主说的极是。” 韩凌芸安顿好慕儿,想到她这具无乏无累的身体,便叫她看好门外关着的孩童,毕竟也是韩家的血脉,随便死了可是不好,虽然性格顽劣了些,但稍加管教总会将朽木“揍”成青树 在韩府待不过片刻,她便速速赶去茶楼,她并没有忘记谢兄的邀约,即便是婉拒,也要亲口去说 当然,她并不相信万戚迟这小孩性子能替她说了去,他大概会告知谢兄快些去赴约,好让谢兄好好看清苏君怀此人的品行 韩凌芸钻入茶楼,果真看见谢兄正包下一间在此等候,想到万戚迟的性子,她不由得笑出声 听闻笑声,谢兄从书中抬眸:“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韩凌芸落座于前:“的确是有要事要办,但知音难遇,还是想和谢兄好好认识一下。” “就叫我谢兄吧,未尝不可。”谢兄笑道:“不知……” 韩凌芸接道:“想必谢兄定是有什么苦衷,那便不再问了。不过我也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谢兄笑弯了眉:“苏君怀。” 韩凌芸点了点头:“不过我有要事要去一趟安阳村,有缘我们定会相会。” 谢兄思索片刻,将一纸灵书放置在她面前,灵书是由个人灵力组结而成,通俗的来讲,有了这灵书,便能和灵力的主人达到心灵至通,准确的知道他的位置 韩凌芸汇聚一些灵力在手心,捏作成一颗浑圆可爱的珠子,以此为交换 随便聊了几句,片刻后,二人分别,韩凌芸没有忘记要去安阳村取走朽古的事。她对那铁匠的说法半信半疑,更多的是担心朽古被人偷走 不过达至此地,铁匠老远便见到她来,将朽古拿了出来,只见原先断裂成三段的玉镯现在竟完好无损,若非是瞧见了那密布的裂纹,谁也猜不到这镯子一日前是什么样 “我师……师父的手艺好吧?”铁匠身旁的年轻人问道 韩凌芸仔细检查了下,确认仙器并无异常,她心下感激:“令人敬佩。” 铁匠哈哈一笑:“小事,不过道友,那剑用的还可顺手?” “上品好剑,出自您手,自然不会差。”韩凌芸道,她说这话是真的,但这剑却顺的如同她自己的手那般,是她平生第一次称的上极好的剑 “可为它唤名了?”铁匠问道 “如何唤名?”韩凌芸不解道:“莫非此剑有了灵识?” “自然是有的。”铁匠淡淡一笑,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多了些愁,却还是保持着那一番风度,是了,即便年迈,铁匠身上仍有着寻常人难有的仙气 灵剑,韩凌芸大喜,她陡然放出些灵力入内,却发觉剑灵之气与她极为相似,怪异的是,这般相似的灵气理应相互融合而自洽,却不知为何,剑之灵气,带着一股杀伐不屈之气,狠狠的将韩凌芸探入的灵气拍了出去 “有意思。”韩凌芸将剑收了起来,她越发的对这剑感兴趣起来:“这剑是由什么铸就的?” 铁匠愣了愣,半晌道:“这个你不必知道,用的顺手便好。” 闻言,年轻人展开包袱,将面前的全部铁器收入囊中,他神色慌张,一副收拾行囊跑路之态,韩凌芸见了这般怎么肯放过他,抬手一指,年轻人手中的包袱哗啦啦掉在地上,铁器尽数落地 “是……是……”年轻人哑声道:“是一只手臂,我师父也是想试试,因为血气太重又难以驯服,所以本想寻得真人帮忙去去杀气,结果被你买了去。” 此番话极有道理,韩凌芸点了点头,放过了他,转目停留在铁匠身上:“谁的手臂?” “我一介凡人哪得知?你这道友,占了便宜还不走?”铁匠拍了拍桌面:“若不是等你,我们早就回去吃饭了,今日本就不接客。” 说罢,他下巴一抬:“小云,我们走。” 闻言,年轻人也不看她,赶紧捡起来地上的铁器,随手一包便走了 如此情景就算再逼问他们也不会再说了,韩凌芸摇摇头,她并不能当场用灵力拦住他们。这并非虚言,京城的法政中赫然写着不可对凡人动手,否则顾晨他们又要来捉她了———经过那夜的谈言偶遇,韩凌芸处处避道而行 她也是要脸的 “手臂……”韩凌芸再次将灵力注入剑中,灵力与剑灵相融合不过一瞬便被弹出,铁匠他们说的没错,此剑杀气太重,即便她们的灵力是相似的,但那份杀气仍旧使她不得掌控 这条手臂的杀孽太重,它的主人生前一定用这只手杀了无数人 韩凌芸悻悻的收回剑,暂时不去管它,却在铁铺前发现了她的钱袋 说来奇怪,这钱袋随着她的动作上上下下移动,她朝左走,那钱袋便朝左移动一寸,向右跑,那钱袋便极快的贴上了她 韩凌芸撕下粘在她身上的钱袋,里面沉甸甸的,不只有她的全部钱财还有别的 打开一看,竟是多了一卷卷轴 她左右寻不到那铁匠,没想到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人已经跑的没了影 将卷轴拿出,她这才发觉并不是卷轴本身的缘故,而是上面被人用灵力设了追踪令。韩凌芸触及到的一瞬间便被一股熟悉感沁透了全身,紧接着,那股灵力钻入她身体中———那便是卷轴的掌控权,在韩凌芸的控制下平展在眼前 那竟是一副阵法图! 仔细看去,阵法包裹着整个京城,韩凌芸手指抚上阵法———不错,正是韩家失传的护城阵! 这卷轴被人下了追踪令,好似放置它的主人担心韩凌芸没看见顺手丢了,命这卷轴必须无时无刻追着 想到此点,韩凌芸再次看向早已逃之夭夭的铁匠二人,这么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大概料到齐恒就在京城内,即便他没落,也依然不会看着京城受难百姓们不管,极有可能会在边境落脚,况且他不会算不出韩凌芸的下落 想到此处,韩凌芸没由头的委屈,齐云的演技是真的很不好,二人跑的那么快估计也是怕漏了陷儿 还有那柄灵剑,她不相信齐恒他们会转手送人,如此顺手,定然是为她所准备的。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算准了日子,在安阳村等着她来的 原来,他们早就认出了她 至于手臂,她隐隐有了猜测,一个荒谬的想法从她脑海中诞生 韩凌芸在铁铺旁坐着,守着这小摊,直到傍晚,她也没等到二人归来———看来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或许以后,未来,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将剑拿出放在桌上,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在上面,衬的这杀器也柔和了几分,直到面前被大片阴影笼罩,她这才抬起头来 “好巧,我本意是来寻人帮我打把剑,摊主不在吗?” 谢兄笑眯眯的看着她,他眉目清秀,倒是个翩翩公子,这样的容貌让人看了心生好感。他目光落在剑上,发出惊叹:“此剑便是你我对决之时用的吧,着实漂亮。” 韩凌芸点点头:“的确。” 她又道:“你认得这摊主吗?” 谢兄道:“我的剑坏的总是快,经常来找他要剑,如今不在那便算了。” “你初来京城,应该没怎么走走吧?” 韩凌芸看着他,不知为何便跟着他走了 谢兄说是邀她一起走走京城,二人却借着夜色走街串巷的将夜晚的美食全都吃了个遍。刚开始韩凌芸还有些抗拒,直到她先是给自己买了个糖球,后又被谢兄拉着去茶馆听小曲,画糖画,这才渐渐有所松懈 直到她吃下最后一口桂花糕,她意识到些许的不对 让敌人松懈,堕入尘俗,为的是下次对决能一较高下———果然,谢兄此人,心思深沉 “怎么了?”谢兄看她从一开始吃的兴奋到落寞不到半秒的时间,关切的问道:“我看你爱吃甜食,就带你尝尝这个了,莫非不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韩凌芸诚恳道:“我觉得不能再继续吃下去了。” “为什么?” “京城美食固然美味,但是总不能只有我一直吃吧?”韩凌芸摆摆手,将面前的桂花糕朝他那儿一推:“吃不下了。” 谢兄沉默片刻,韩凌芸连忙又加了把火:“不得浪费食物。” “……” “京城浪费食物要罚银子的。” “……” 这一趟下来她是极为开心的,毕竟不只是她,谢兄也被她“吃不下”的食物塞的极满,韩凌芸笑着将糯米团塞入谢兄手中,眼睛都笑弯了:“吃不下了。” 说罢,她一个人蹦蹦跳跳的去跟小孩子们抢头簪去了 不远处正有一处戏台,在京城中戏子并不入流,但谁人不爱戏子的一句唱词,唱得好的一掷千金,日夜难寐 韩凌芸从中挑出一个左右摇摆的小花,做工精致,正是戏子头上的那一款,她买到后,好多女孩朝她投来艳羡的目光———这款并不是有多惊艳,而是最顶上的那朵花能够随着动作在头顶上摇晃,此等创意引得太多人争抢 “我帮你戴上?”谢兄道 “不用。”韩凌芸摆手拒绝,将其收入囊中:“送人。” “何人?”谢兄问道 韩凌芸想了想:“朋友。” 谢兄不再多言,从身后掏出一袋热气腾腾的烤板栗。现在的时节并不是冬日,炎热夏季能买到板栗已然不易,况且韩凌芸在这繁华街道上并未见到有卖板栗的小贩 “哪来的?”她问道 谢兄指了指一处昏暗的巷口:“这地方我常来,天寒之时常买些尝尝。” 不到冬日,板栗并不受欢迎,自然连摊子也藏了起来 韩凌芸顺势接过从中拿了几个,板栗还带着刚出炉的余温,她将五指全部贴上板栗企图寻求温暖 自戴上朽古后,她的身体也逐渐趋于寒冷,心底那团躁动的烈火也稳定了下来。外冷内热,借由它,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能最先的冷静下来 但仍有弊端,原先她热的像个小火炉,而现在无论春秋,她都会被自己的冻到 韩凌芸的视线被流经的溪水所吸引,溪水过于细长,趁的溪水之上的桥显得格外宽阔———这本是不合理的 “这里是乾神街。”谢兄循着她目光看去,耐心解释:“因为战乱这里死去了很多人,抛尸于河中,魂魄囚于现世不肯离去,后来被填了土,但水永不间断,于是便成了溪。” 韩凌芸点点头,世态变迁,总有缘由 说起来,每年千灯会人们总要将花灯置于河中祈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真的实现了愿望 韩凌芸抬步离开,意识到这里是乾神街,她特意留意了下四周 不过遗憾的是,这里和她记忆里的变化太大了 “你打算去哪个峰?”并肩而行时,韩凌芸忽然问道 谢兄道:“青竹峰。” 韩凌芸皱眉:“从未听过此峰。” 谢兄道:“青竹峰是近几年才立威于世的峰,以玄老为首,自称敬天使者……” 韩凌芸道:“敬天使者早已逝去。” 谢兄解释道:“我明白,只是敬天使者的名号并非是一人就可独称,这青竹峰掌门人玄真倾却是个真正的仙者。修仙界这些年从未听闻有何人得道成仙,玄姓又是仙人之姓,我们私下都猜测他是下凡来的上神。” “上神……?”韩凌芸疑惑道:“我只知上山间仙族。” 第209章 玄 “上山间有五大长老,分名为玄、乔、魏、季、白五人,这五位长老以玄为首,代代出真人,传闻他们有着凡人所无能及的壁垒,不如你也来青竹峰,若是被玄老选中......那便再好不过了。”谢兄说的真诚,韩凌芸也认真的想了想 她道:“我曾有过师尊,再拜......不妥。” 谢兄眼中神色黯淡了些许:“以你的能力定然能行,我倒是想与你做同窗。” 韩凌芸谢绝了好意,道:“此事,还是要看缘分。” 乾神街不如百年热闹了,少了当年滚滚而来的河流,这里越发的受人忌惮———当年越是热闹,战乱时期越是死伤惨重,多少人跌入河中亡命 现在,就连孩童也不再往这儿跑 韩凌芸侧目看向旁的三层大宅,越发觉得眼熟,恍然间才意识到这儿竟是当年的青楼 当年青楼生意兴隆,三层屋内住着的是盈姐收来的女孩,多是吃不上饭流落在外的孩子,有男有女,一养就养了十几年 如今,青楼倒是关门大吉,再看不出有人住的痕迹 谢兄道:“这青楼战乱时为朝廷帮了大忙,女子以一己之力拖住战乱军,这才让更多的人得以求生。是民间情报的第一传递站,以身试险提供了战乱军的位置,这才一举击溃。” 韩凌芸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天下易主,所谓的“战乱军”便是当时皇族养的那一帮军队 “好,很好。”韩凌芸弯了弯眉眼 “现在青楼被世人供奉,直至今日,这大宅值千金百两,颇有威名。”谢兄道 韩凌芸点了点头,心中感慨万分。她隐约听到一丝脚步声,闻声望去,少女脚步轻快,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一把抱住谢兄的胳膊,轻轻晃着: “谢安韵,我好容易才寻到你!” 韩凌芸意识到听到不妥之事,连忙转头回避,可少女的目光却是十分警惕的黏在了她身上:“这是何人呀?” 韩凌芸转身作了一礼:“苏君怀,与谢兄初识。” “姑娘是......?” “我是祁凌言。”少女笑得灿烂,十七八岁的年纪,年岁比人儿还要耀眼 谢兄轻轻抱手,闭了闭眼,长叹道:“来京时在路边救的小姑娘。” 祁凌言掐腰生气道:“我已经不小了!” 韩凌芸看出小姑娘的心思,觉得有趣,于是道:“你也正是婚配的年纪,家里为你寻得良人了吗?” 祁凌言面子薄,一下子红晕在脸颊蔓开,答非所问:“谢...谢安韵已经百岁了。” 谢安韵丝毫没看一眼祁凌言,反而直直盯着韩凌芸,那眼神令人费解 韩凌芸轻轻挪开视线,道:“那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修仙人身上吧。” “毕竟凡人时间太短,百年对于我们来说眨眼一瞬。” 韩凌芸抬步离去,她无意掺和别人的因果,修仙之人若是堕入凡间情果,磋磨修行凡人,那便无法在修道这条路走的更远了 她刚走出没多远,谢安韵便追了上来:“我并非不想全然告知于你,姓名之事我本想瞒些时日的。” 韩凌芸没觉得不妥:“无碍,我和谢兄不过初识罢了。”她朝身后望了两眼,奇怪的是不见刚刚的祁凌言 谢安韵注意到她神色:“祁凌言是别国孤女,自她幼时我捡来的,如今情窦初开,无人教导,生了旁心,我也苦恼。” 韩凌芸想到曾经也有过生情愫的想法,但不过随着时间匆匆而过,她也忘却了太多———生情之事不可避免,重要的是引导 想到自己被雷劈的稀烂的场景,她摸着下巴笑出了声,好吧,这种事也算不得生情 “天色甚晚,我该回府了。”韩凌芸笑道:“今日和谢兄相处愉快,有缘再会。” “我送你。”谢安韵执着道:“你府名何?” 韩凌芸张了张嘴,意识到或许她在京城并没有一席之地,回拒道:“不用,修仙人不怕夜路。” “主要是想和你探讨些事,不知君怀可知五月雪山?如若不妥那便算了......”谢安韵小心翼翼道,又有些懊恼:“怪我耽误你太长时间了,你府上有事那便快些去吧。” “我......”韩凌芸噎住,揉了揉眉心:“我们边走边说吧。” 谢安韵眉梢带着喜色,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不知君怀住在何处?” “......” “顾府。” 直至夜深,顾府大门被人敲开,顾晨披着外衫,懒懒的靠在门旁,时不时打个哈欠,好看的眉眼静默的盯着和韩凌芸告别的谢安韵,直至分别,他身旁几个小侍女将他身形扶起,他靠人扶着才肯站直 韩凌芸连忙双手合十:“对不住。” 顾晨眼皮一跳:“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我只回来了两日。” 顾晨邪邪一笑,带着些嘲讽:“还妄图骗本少爷,若非我当日蹲你,不然还真被你蒙骗了去。” 韩凌芸内疚道:“这是我的错。” “你认识谢安韵。”顾晨道 “今日初识,还算聊的来。”韩凌芸道:“此番来找你是有重要之事。”说罢,她拿出那卷卷轴,推着顾晨朝府内进,幼时她常来这儿玩,如今也是一点没变,韩凌芸轻车熟路的找到一间客屋,自然的留宿了下来 因为这儿是幼时顾家主亲自找人打扫出来的,如今屋内的布置都未变,仍然干干净净,应该是有人每日打扫 卷轴展开,阵法图映入眼帘,顾晨扫了两眼,确认这的确是护城阵,震惊道:“你竟与齐仙君还有联系。” “没有。”韩凌芸苦笑一声,将遭遇全都如实道来 ……. 片刻后,顾晨道:“未情那边我会替你拿来,清心剑在皇帝手中,你是有能力拿到......不过你与他做了什么约定?” 韩凌芸道:“是交易。” “好。”顾晨斟出一壶茶,将其置满茶杯推了过去:“什么交易?” “我会修补好护城阵法,他给我清心剑,但是我需要答应他一个愿望。”韩凌芸抬手拿过茶,细品后才发觉竟是自己曾经钟爱的那款:“愿望而已,尽我所能。” “听闻我父母死在大火之中就连骸骨也未留下,顾家主拼尽全力才让大火只烧了三天,唯有清心未情长剑矗立,宛若新生,幸好有皇帝收着,不然早年间便会被人拿了去。” “清心未情是用何等材料制成,你是知道。”顾晨道:“所以你要去雪山?” 韩凌芸挑了下眉,顾晨能猜出这么多是她意料之中的,但亲耳听到还是很意外:“是这样。” “雪山之上,除了当年我父亲等人,谁也不知上面有什么。”顾晨道:“九死一生,你若要去,我定会拦你。” 韩凌芸轻轻放下茶杯:“你拦不住我。” “那也要拦。”顾晨道,他站起身来,走至门口:“你好生歇息吧,雪山之事你可要想好了。” “我知道了。” 待顾晨走后,韩凌芸摊开卷轴,此等护城阵虽为大型,但阵法是阿韵的强项,在同尘岛的日子,她从未懈怠,将阿韵的本事学了个三成,此等阵法仅凭她一人也足以完成 只不过需要耗费些时日 …… “顾家主,有人求见。” 门被轻叩一声,顾晨从折子中抬起头来,步履翩翩朝屋外走去。父亲逝后,他掌管着家中百年基业,但总是入不敷出———幸好这些积蓄还够他挥霍千年,不然他当真愁容满面 待他走主屋,求见的人便已经到了跟前,他轻扫了一眼,来者并不认识,但他身旁的坐骑出卖了他的身份———那是一只极为漂亮的仙鹤 “玄真倾求见顾家主。”老者款款而落,脚下浮沉,轻点地面 他虽老态,但气质不俗,白袍滚滚,那是他周身的仙气使然。见此情景,顾晨道:“敬天使者。” 玄真倾点了点头:“我本意是求见顾家主,家主不必客气。” “不知玄老所为何事?”顾晨一伸手:“进去说吧。” “不必。”玄真倾一摆手,道:“今日护城阵被修复,我见那修复阵法之人钻入你府中,想必也是你顾家之人,前来看看。” 顾晨眉心一跳,不祥的预感翻涌而出,他道:“是要找苏君怀吧?她这些日子修补阵法耗费心神,已经回府休憩了,玄老要见她还是改日再来的好。” 玄真倾笑了笑,他人面相和蔼可亲,慈眉善目,也不计较:“无碍。” 他话音刚落,顾晨身后忽地一股清风钻过,韩凌芸霎时出现在他身侧,朝玄真倾道:“多谢敬天使者相助,否则阵法恐怕得修补到明年去了。” “无妨。”玄真倾慈爱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仙鹤的脖子:“我也是觉得和苏小友有缘,所以想将你纳入我门下,不知你可愿?” “此事……”韩凌芸眯了眯眼,似笑非笑:“不妥。” “有何不妥?”玄真倾问道,片刻后,他意识到不妥之处,道:“莫非你已然有了师尊,并不想再次拜师?” “修仙人一生太长了,不该计较这些。”顾晨看不下去了,道:“修行路中,谁人都是师。” 玄真倾则是点点头:“如此重情重义,不错。” 韩凌芸笑了笑:“所以拜师之事还是作罢……”话音未落,玄真倾忽地惊叫一声,拍着仙鹤的脑袋仿若是个老顽童: “那按人间的说法,你该叫我阿爷。”玄真倾笑呵呵道:“苏小友呀,当真是令我欢喜,刚刚跟你过了那几招,我总觉得和苏小友曾有过面缘……既然如此,就当是我邀请你来青竹峰一览全貌可好?” 第210章 玄真倾 韩凌芸想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道:“也好。” 玄真倾高兴的一卷衣袖,铺天风席卷着而来,最终汇成一股载人而行的龙卷风,顺势稍上了顾晨,三人被风卷着乘风而去 空中看去,青竹峰并不大,仿若是山脉拔地而起,乘风落于空中,大部分都隐匿在雾气之中,令人难以捉摸。可真正踏入峰中,才知全貌,非但不小,反而宽广的令人生疑 真的有这么大的峰吗? 就连韩凌芸也为之一震,只因他们落于峰上,也未能看到边界———如果说同尘岛有绝情峰的两个大,那么这个青竹峰活像个世外桃源,永无边际! “怎样?开了眼?”玄真倾仰天大笑,抬起脚趾点了点仙鹤脑袋:“给你们再开开眼!” 应了他声那般,雾气仿若有了生命,纷纷为他们开路,开辟出一条供人飞入的小道 映入眼前的是灿着金光的经文柱,它屹立在青竹峰中央,周身散发着无数金光,附近的鸟兽谁人也不敢靠近 这经文柱就像是青竹峰的定海神针,牵一发而动全身,玄真倾朝它弹了一指,整个青竹峰都为之抖了一抖 “神奇。”顾晨惊叹到,伸手抚上经文:“这经文为何这么眼熟?” 韩凌芸也甚觉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在同尘岛一本很古老的书籍中见过,那里记录着上山间仙族的咒文,随便一条都有翻天覆地之能,被列为了仙族禁书 而青竹峰竟有一柱子,玄真倾对此并不屑一顾! “见过吗?”玄真倾看着他们:“除了仙族人,谁也无法触碰这神柱。” 闻言,顾晨猛地收回手指,又尝试般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上去。柱身蔓出的金光不是别物,而是璀璨夺目的灵气,是属于仙人的灵气 “我……”顾晨兴致勃勃:“我会是仙人?” “自然。”玄真倾笑了笑:“上善若水,仙族人,也是会水的。” 闻言,顾晨轻咳两声,后退了几步不做声了,笑意怎也藏不住 韩凌芸沉静的望着神柱,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是乔长老那一脉。” 玄真倾微笑道:“正是如此。”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韩凌芸指了指神柱,冥冥之中她与这柱子有感应,亦或许是仙族人灵力的相吸:“我有个朋友,他也有一个神柱,那个神柱告诉我的。” “你可以与神柱对话?”玄真倾问道 “这个不行。”韩凌芸道:“我那个朋友的小神柱可以。” 此话不假,阿韵的确有一个比这个小太多的神柱,那个神柱会随着他的心意变大变小,变成神剑,有时变成耳坠……总之,灵活神奇的很 那个神柱又像是个随时回答问题的小玩具,韩凌芸每每问她自己究竟是谁,神柱都会说,上山间乔长老那一脉 这时阿韵会将神柱缩小挂在耳边,道:“它只能告诉你一小部分。” “所以我不止是上山间仙族?” “你是仙族人。”阿韵眯了眯眼:“但它很笨,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会那么笨?” 阿韵将桃枝丢给她,道:“把心法练好再来问。” 桃木枝驱鬼驱邪,民间常用它镇压邪祟,可到了阿韵这儿桃木枝却成了压制内心邪念的东西,又或许这同尘岛中靠着他这桃木净化 邪念诞生只需一瞬,但想清楚却要很长时间 很多年 同尘岛上,到处都是桃树,桃树生出的果子也是可口又灵力充裕 生活在这岛上也并非全无心事,阿韵总是喜欢坐在初见的那块岩石上,看着她在附近练剑,似乎是再看,又似乎是在回忆 但韩凌芸并不明白他的痛苦,也不知为何他要一辈子守着这座孤岛,只是笑着问他屁股下面岩石的缝隙里一开始放着什么———那缝隙之中是空的,似乎曾经插着什么东西 “是剑。”他道 “去哪里了呢?” “让一个小毛孩给拿走了。”阿韵神色恹恹:“给我这儿搅得翻天覆地,还把神剑拔走了。” “那怎么不去拿回来?” “他和这岛有联系,一定会回来。”阿韵躺在岩石上晒太阳,好不悠闲。相处久了,才发觉阿韵的身子骨极弱,每日都要服药,他说话时也是有气无力般:“反正不是现在,让他玩去吧。” 话音未落,阿韵便依着光而眠 思绪回到现今,韩凌芸抚了抚柱身,却侧目见玄真倾看着她笑,那般笑如此慈爱,年过风霜的老者看着初见惊奇之物的孩童的那份和蔼 “你确实长得像乔长老。”玄真倾笑道:“我穷尽一生去思考,这通天本事究竟有何用,如今我却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韩凌芸看着他,想不明白 “不可言说。”玄真倾笑笑:“这都是苏小友的功劳。” 或许,无论修仙与否,看过古今,见遍世间,蓦然回首,才发觉万物已在冥冥之中归一 韩凌芸摇摇头,不再多言 “这神柱有何用?”顾晨疑惑道 “翻天覆地无所不能。”玄真倾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只是这神柱是有主的,天上每多一个神仙就会多一个神柱,既然这神柱落入凡间,那便是这凡间......” “正有一位仙人正在渡劫。” 他挥袖一甩,层层叠叠的雾气笼罩了这金光璀璨的神柱,一阵清风拂过她们两袖,正是玄老所催动,乘着她们离去 回到顾府,顾晨兴致勃勃的将族谱翻了又翻,他从不知祖上有人是仙族之人 经玄真倾点破,他越加对自己的身世着迷,韩凌芸看出端倪,指了指族谱上的人:“顾家主从未告知你,你的母亲是仙族人吗?” “从未得知。”顾晨轻抚那印记:“我只知道母亲很爱父亲,顾苒出生那年便离去了。” 他对这个母亲没什么太多记忆,或许是离开上山间的缘故,她的体质并没有那么好,反而日复一日的衰败,顾吟寻了很多灵丹妙药都无法医治,看着爱人逐渐衰败的身体,他是无比煎熬的 不知过了几百年,那位上山间的可人儿,颤着睫毛说,她想留下子嗣 这便是为何仙族人几乎从未下过山,因为一旦离开上山间,她们便不会存活多久 “韩夫人是为何呢?”顾晨问道:“我也希望我的母亲能活久一些,至少能见见阿妹。” 韩凌芸摇摇头,她也并不知道 于是她愈发的想要去雪山一探究竟 谁人都知雪山境地,韩家夫妇上山后,便以最快速度成婚,或许是二人的心意在雪山上被捅破,获得了雪山的祝福 入了夜,韩凌芸摸着那卷卷轴,在护城阵修补后,上面的阵法图逐渐消失,但好在她全然已经烂熟于心。再次展开卷轴,里面已然是空白的了 烛光葳蕤,韩凌芸捏紧那空白卷轴,一阵微光过后,再次展开五指便已化作灰烬 咚咚 屋门被叩响,韩凌芸一抬手,屋门打开,顾晨正站在门外走走停停,被吓了一跳 “何事?” “我想好了。”顾晨靠着门边,慢吞吞道:“我和你一起去雪山。” 半晌,韩凌芸站起身,走到他身前,烛光昏暗 ,看不清二人的表情:“你确定?” “你放着偌大的顾府不打理,日后谁来继承?” 顾晨烦躁的扇了两下扇子:“百年基业,不值一提。” “我不会看着我友人独自去冒险。” 他执着道:“你去,我也要去。” “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明日先去拿剑,你若启程,我定会跟随。” 说着,他后退几步,手指一勾,屋门再次紧闭,连带的风将蜡烛也熄灭,他在门外道:“如此说定了。”不给韩凌芸反驳的机会 屋内霎那变得漆黑,不过片刻,烛火的余温将烛心再次复燃,轻轻的跳动着 韩凌芸忘了,他们算的上民间的青梅竹马,这般情谊从他们的父亲辈过继下来,更加牢靠稳固 原来,那句想好了,是留给他自己的时限 顾晨的速度很快,行事风格更加雷厉风行,不过半日时间他便拿好了剑,将未情和清心都要了过来,并且还带了一个不速之客 百年再见,叶景天已然是近炼神境,他依旧将暴动的灵力一压再压,为的是不突破境界 “清心在我这儿。”叶景天将剑递给韩凌芸:“皇帝让你独自去见他。” 韩凌芸看着他这般冷漠模样,倒是和曾经没什么两样,但这般疏离倒是让她觉得不对劲 紧接着,顾晨的声音钻入她识海之中:“他现在以为你是苏君怀。” 再看顾晨,面色如常,正细心清点货物,这次他算是将所有家当都带着了,唯恐担心下不来雪山 用他的话来说,他父亲都下的来,他怎会下不来? 韩凌芸觉得有些好笑,侧头掩住笑意:“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去见他。” 叶景天问道:“什么时候去雪山?” “明日,不能再耽误了。”韩凌芸认真道 她话音刚落,空中一声嘹亮的鹤啼,韩凌芸便知是谁来了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近日玄老来的也太过频繁了些,大约是有要事,但玄真倾不说,韩凌芸也难以猜出 只不过这次来的不只是玄老,还有一个极其眼熟的人 “君怀。” 谢安韵从玄老身后探出:“顾晨和景天也在。” 韩凌芸弯了弯眼眸:“好久不见啊谢兄。” “你还是叫我安韵吧,之前隐瞒,在这里向你道歉。”谢安韵面带愧色,被仙鹤啄了下脑袋 仙鹤极有灵性,抬起高傲的脑袋,躲开了谢安韵拍它的手,嘹亮的鹤鸣像是在嘲笑 玄真倾道:“没想到你们两个还认识。”他有些诧异:“怎么认识的?” 韩凌芸简洁道:“打了一架。” 谢安韵道:“在比武场上。” 玄真倾摸摸下巴哦了声,瞧他那样,韩凌芸觉得他身居高台上应该压根没看 果然,下一秒,玄真倾道:“睡着了,没注意。” 韩凌芸:“......” “不过听闻苏小友要去雪山,我便想要助你一臂之力。”玄真倾笑道,将身旁的谢安韵往前一推:“雪山困境重重,是需要结伴而行,不妨带上他,他自然不会为你们拖后腿。” 谢安韵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一路同行。” 玄真倾又推了他一把,将他塞到韩凌芸身后去,这下是铁了心要让他上雪山,韩凌芸看他这样,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雪山之上,我也未必十拿九稳,玄老这亲徒弟来了,我生怕……” 她话未说完,玄真倾一挥手踏上仙鹤,道:“无碍,他要是敢拖后腿就死上面。” 韩凌芸:“…?” 谢安韵:“……” 顾晨哑然道:“……倒也不会……” “随便处置,也是锻炼锻炼这孩子。”玄真倾毫不在意,拍了拍仙鹤的脑袋离去 仙鹤却没动,他亦步亦趋的跟随着韩凌芸他们,见状,韩凌芸摸了摸它头顶的毛:“怎么?要跟我们走?” 仙鹤颇有灵性,它摇了摇脑袋,扇动着翅膀,韩凌芸惊讶的发现它有一只翅膀曾经受过旧伤———因为那儿有一道歪歪扭扭的伤疤 “我知道了。”韩凌芸用手指按下它脑袋上的毛,那根翘毛却十分不听话,又再次立起来:“现在没了枷锁,更应该想去何处就去何处。” 闻言,仙鹤缓慢的转过身去,一拍翅膀飞走了 “你还能跟它对话?”顾晨震惊道:“那可是玄老的坐骑。” “以前见过而已。”韩凌芸摆了摆手:“刚刚它认出我来了,我竟然没认出来它,惭愧。” 顾晨哼了声:“你倒是经常这样。” 闻言,谢安韵侧目看了她几眼,又很快的瞥过头去 这种类似的小插曲总是很快过去,韩凌芸倒是觉得京城和曾经没什么两样儿,但它确实是变了 比如说谢安韵开始寸步不离得追随着她,他的出现倒也没有那么烦人,至少不会像顾晨一样吵吵闹闹,像个安静的跟屁虫 “你在这儿等我。”韩凌芸按住他,谢安韵十分听话,站在阵法面前一动不动 “虽然玄老说叫你陪我去雪山,你想去吗?”韩凌芸道:“雪山那么危险,你大可不必非要什么都听他的。” 谢安韵张了张口,有些拘束:“我想的。” 韩凌芸催动阵法,顾晨的山水皇宫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所以此去皇宫她还是用阵法缩地前去 “我是想陪你去雪山的。”谢安韵道:“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韩凌芸点点头,落入阵法之中 第211章 情愫 谢安韵的笑令人心乱,韩凌芸想了想,她不甚了解对方,但这般如少年时期的真诚是她无不及的 等眼前乍现景象,已然是到了皇宫深处 此时正是近黄昏,韩凌芸扫了两眼,百年过去,这里依然没变,环山绕水,小溪轻流,唯一令人生疑的恐怕就是———这里原先是太子住的东宫,现在却是皇宫 珠帘被轻拨开,韩凌芸侧目见到皇帝正提笔写着诗词,他的桌前落满了奏折,每日都批不完,而今日,他将那些无穷无尽的事务放在一旁,专心的写着诗 闻声,皇帝这才抬了头:“你来了。” 韩凌芸走到他身旁去,仔细瞧着那诗,诗是好诗,字也足够漂亮,细细品读,却发觉略有耳熟 “怎样?” “很好。”韩凌芸点点头:“只是不知道这诗是在思念谁?” 皇帝苦恼的将刚写好的诗揉成了一团,像是揉碎了自己的年少时光:“太稚嫩了。” 这句“稚嫩”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诗。韩凌芸站在一旁,看着皇帝将纸放在火烛旁,纸稍沾了些火苗,便尽数燃烧了起来 他手一抖,整个诗篇都落在灰烬里 “清心拿到了?”皇帝道:“我叫叶景天拿给你了。” 韩凌芸道:“皇帝说话算话,我也应当如此。” 闻言,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让仙人实现我的愿望,实有不妥,我身居高位,已然什么都有了,说是愿望……也不为过,只是想邀你共赏院中香花。” 韩凌芸挑了挑眉,感到不可置信:“可以,只是……” “只是?” “只是院中百花并未盛放,我并不能叫它们同时盛开。”韩凌芸道,这话是认真的,她通体属火,不烧了这满园花就不错了,盛开更是天方夜谭 “无碍!”皇帝兴奋道,他脸上带了些难以言说的幸福:“我小施才艺,为仙人露一手可好?” 看见他这副模样,韩凌芸疑惑的想了想,终究是同意了 二人走走停停,闲聊着近日京城中事,东边旱灾,发配了粮车过去;南边暴雨,又派了人力。夏季这种自然灾害频发的季节,他作为一国之君,的确做的不错 韩凌芸点点头:“我觉得很好。” “仍不够。”皇帝道:“一旦我有所松懈,那么世间所有的恶都会浮于表面,人心惶惶,终不安宁。” “恶是无法避免的。”韩凌芸道 皇帝道:“那就让所有善人都看不见。”说罢,他按住手边的花枝,抬手间,韩凌芸看到了一抹春色 极其亮眼,动人 紧接着,一声声清脆的,如拔节抽芽,四周百花藤蔓疯长,瞬息之间长成娇嫩的花骨朵。场面太过震撼,韩凌芸一时愣了愣,这才想到,她似乎也见过同样的场面 这次是震惊,震撼,言语不能及! “开吧。”皇帝轻声道 闻言,落在四周的花骨朵纷纷探出花瓣,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让这花开的更快些,更美些 奇妙,夕阳携着清风而过,眨眼间,这满园的百花已经全部盛开,争相斗艳,香气扑鼻! “你……”韩凌芸想了想:“你是……” “……萧泽也?” 话音刚落,四周死一般寂静,那年老的皇帝忽地捂住胸口,难以言喻的悲愤冲破喉间,化成了一声声呜咽 他恨夏日蝉鸣悠长 …… 韩凌芸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她鼻尖依然萦绕着百花园的香气 “怨水多愁千里路。” 韩凌芸眨了眨眼,她看到了那个不顾一切的少年,他翻入了行舟的人群,钻到小舟中一连睡了三日,不吃不喝,抱着船竿在河中飘荡———只为见一眼身在南州村的韩凌芸,彼时的她正去南方赈灾,韩家物资丰富,他们一家三口也不需要这些米面 遥望在满水疯长的芦苇中,她朝着行舟来的人们笑了笑,便踏着清风离去,那时,年岁和人儿一样耀眼 只一眼,欲壑难填 “我......”萧泽也擦拭着面上的泪水,却发觉怎也擦不净:“我等了很久......” 他像个受了太多委屈的孩子,百年光阴非但没让他成长起来,像一层又一层的厚土深埋了他,久到连挣扎的力气也没了 “很久......很久......” “......我在这儿待了百年......从未离开过......”他道 幼时伏案逗弄飞入屋中的鸟雀,笔墨沾了满手,蛮荒之事后,他越发的不想修习,满脑子都是那从天而降之人,乍如天边惊鸿 “太子殿下。” “有消息了?说来听听。”萧泽也忽地站了起来,将年迈的国师带入屋中:“圣使大人怎么不来,今日不是要学剑法吗?” 国师年事已高,说话间还拍了拍萧泽也得手:“正是此事,圣使大人与那些叛乱军交手了几次,你要找的那个人恰好就在不其中。” “她在做什么?”萧泽也耳朵动了动,若有所思道:“就是在京城内对吧,我要去寻她!” “太子殿下不可!”国师喝斥道:“如今家国内乱,你...若是出事了,我又怎好交代!” “你已身为太子,不可莽撞。”国师按住他,他即便年事已高,也并非不能按住这毛头小子,萧泽也与他过了几招便落了下风 “你难道不想做那一国之君吗?” 萧泽也想说,他其实并不想,可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了无尽的妥协 他听见自己说:“我知道了。” 国师安慰他:“只要我活着,便可做你的眼。” 用别人的眼,看世间,这又怎是对的呢?那不是他所看到的世间 而他亲身看过,体验过的世间,不是那么美好平和 一次的妥协,便是一辈子的沧桑。萧泽也想,若非他青楼那日他并未翻出宫去,或许这辈子就那样了 用你的眼,看看这世间 他忽地握住韩凌芸的手:“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你是回来看我的对吧?我一直留着你的清心剑,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你去哪里了?你不会死的......” “…凌芸……凌芸……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能不能带走我……” “……去哪里都行……”话音间,滚烫热泪落了下来:“只要我们……离开这里……” 那份炙热滚烫在手中,心里却像是被放入沸腾热水中,韩凌芸张了张口,声音都是哑的:“谢谢你,萧泽也。” 过了会儿,她又道:“你帮我保存清心,我是真的很感谢你。” 所谓的离开,不是离开这深宫之中———而是卸下重担,重建人生 那份责任与使命又是怎能轻易放下呢? 萧泽也抹了把面,他已然沧桑衰老,这么多年也是活够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了。”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 父皇母后死后他没哭,看着皇妹离去他也没哭,漫长的等待他也没哭,春去秋来,花落花开 一开始他想,如果韩凌芸回来,他希望能得到一个吻 后来他想,那太可耻了,从小修习的礼义廉耻让他是不会那么做的 然后他想,如果能抱一下,他也算是了却心愿了 等到年老体衰之时,他又看着那园中那盛开的百花,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叫它们全都衰败了去———就如同他自己那般 但现在想,如果能见到,那就好了 萧泽也哭的已然是个泪人了,他看着自己遍布皱纹的手,又摸了摸满是皱纹的脸,不知道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不甘心 怪不得父皇会求长生不老药,如此看重圣使,这其中,他算是明白了 “天道如此作弄!”他道 “阿也。”韩凌芸道:“你已经很累了。”说罢,她按住萧泽也的肩膀,灵力钻入他身体之中,拽出他的记忆: “你所痛苦的是什么呢?我来帮你吧……” 触碰到记忆的一瞬,韩凌芸整个人像是被拽入了一滩温水,舒适而美好,那记忆的一角,也全然是她自己的身影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地方,匆匆一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记忆中皇族身份的太子殿下,随着岁月越发的沉稳,原先争执姓名高傲的小少年变成治理国家的君主,其中……妙不可言 “…不……” 感知到自己的记忆被抽离,萧泽也一掌切断了他和韩凌芸的灵力,连带着后退了好几步,呕出一口鲜血 “不行……”他道:“我不想忘。” 韩凌芸看着他的眼睛,道:“忘了会更好不是吗?” 萧泽也心想的确如此,可就是因为如此,他便渴望如此,越不甘如此 “你走吧。”萧泽也抹了把脸,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也很感谢,你修补好阵法。” “这样,京城……还能太平个几百年,也足够了。” 韩凌芸看着他这副模样,身形隐匿在空气中 见韩凌芸走后,萧泽也再也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身为一国之君身旁竟也无人保护,他悲哀的抚着地面,五指深深的抠入地底 他真的好不甘心 …… “皇帝许的什么愿望?”谢安韵走过来,仔细看着她:“你面色如此不好。” 韩凌芸摇了摇头:“刚刚阵法出问题了,所以回来的时候费了点心思。” 谢安韵看着完好无损的阵法陷入了沉思:“所以……还用了仙血。” 韩凌芸:“……?” “救人了?”谢安韵走上前,伸出手按住她的唇,轻轻一蹭:“身上那么多地方,非要选的这里?” 他语气莫名其妙的不耐烦,韩凌芸懒得告知他,着轻避重道:“醒不了,就得费点心思。” 谈话间,她又想到那片刻的记忆,擦了擦唇边血迹,匆匆离去 只不过谢安韵并未让她走开,一掌打在她面前的门栏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 …… 韩凌芸抬手一砍,轻飘飘的绕了过去,见此人未动,她便抬步要走,谢安韵却忽然扭住她的手臂,她整个人被按在了墙上 “……” 韩凌芸迅速抽出一只手如雷霆般将其手臂一折,谢安韵倒是个不吭声的,只听咔嚓一声,定是脱了臼。她身后松懈了片刻,没等她跳出桎梏,谢安韵将她另一只手也扭到了身后,再度按在了墙上 “……”韩凌芸沉默片刻,道:“你真是不怕死。” 她现在的姿势很被动,如果对方要杀她,也很难在短时间逃出来,最差的结局就是灵身尽毁,意识回到主身,再修个几百年 “为什么动仙血了。”谢安韵沉声问道 韩凌芸只觉得他今日被邪气入侵,越发的不像常人,不过也怪她自己对此人了解不多,贸然放松警惕 “救人。”韩凌芸道:“我不能让他死。” “所以你亲他了。”谢安韵道 “……?”这是什么傻结论,韩凌芸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可说,她点头道:“亲了一下。” 她话音刚落,身子却被按的更紧,几乎喘不过气,她只得垂下头抵住墙壁,得以一息 谢安韵的反常让她疑惑,因为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一直是唯唯诺诺的可怜跟屁虫,韩凌芸意识到,若是他们真的对决下来,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 眼见这个姿势越来越奇怪,她连忙挣动起来,得到的却是被按住脖颈抵在墙上,身后那人并没有下死手,力气却不容置疑 好了,回归尘岛再修个几百年吧 直到她这般想着,身后却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声音虽小,但灌入耳中却是格外明显 韩凌芸怔了怔 随之,她趁其不备抽身出来,谢安韵抬手应之,但被人桎梏的感觉的确不好受,韩凌芸强压怒火,趁着月色微亮,她还不瞎,几招软动作将其擒拿住,按在了软铺上 她二指抵住肩颈穴位,另一只手掐握着对方脖颈,将那张俊美可人的脸朝月下一照,果真看见那晶莹的泪珠正沿着眼尾落下 怔了片刻,她才缓过神来 “不明白。”韩凌芸道,伸出手替他擦净泪,可那眼泪如断线珠子怎也不停,可怜极了,谢安韵连眼眶都红了,也不忘了闭上嘴不发出一丝动静 “不明白。”韩凌芸再次道,她轻蹙着眉,滴在手背上的泪像是一记又一记的重击,狠狠的敲在她心上,胸腔仿佛响起奇异的鼓点,趁着这皎洁月色和泪珠,舞动的格外欢快 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第212章 尘封 韩凌芸想大概是手臂太痛了,于是她两下又给接了回去,抓着他的胳膊摇晃了几下:“疼就说。” 借着月光,她似乎在谢安韵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回神的片刻她只觉得荒谬 向来只有女子哭泣,她还从未见过男人哭泣,除了小时候被她打哭的顾晨 这份奇异在她心中挥之不去,成为了她日后很久都未能解开的疑惑 “你在哭什么?”韩凌芸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刚刚这样对我,我一时防备就下了死手,现在我治好了你,应该不会再疼了。” 她想了想,对方其实哭的也没有那么惨烈,一种无声的哭泣,可就是这种无声的越让她慌乱 “你委屈?”韩凌芸想起幼时父亲说过,沉默着掉泪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现在谢安韵这样子在她眼中仿佛受到了真的大委屈,这才忍不住落泪 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他究竟因为什么而委屈,但韩凌芸并不是个傻的,如果只是因为她用了仙血或者是亲了别人一下而委屈,那么也实在太荒谬了! 韩凌芸道:“我只是点出了他的眉心痣,加以仙血的作用能让他多活几年。” “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记忆。”韩凌芸用手指抹了下他面上的泪,心道实在是奇怪,谢安韵算得上俊美秀气那一卦,但她总觉得这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 大概是这种长相令人亲近感十足 …… “……不……你……”萧泽也在泥地里挣扎,口中呢喃不清,意识已然很模糊了 韩凌芸藏匿在空气中,愣是没见到一个侍卫,这才意识到为了见她,萧泽也怕是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宫 她一足落地,将人从泥潭中拉了起来,萧泽也身上的龙袍都沾了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和高高在上的皇帝很难联系起来 大概是历经磨难后的返璞归真,萧泽也身上总有一种近神的气息,韩凌芸二指探上他手腕———原来他早已病入膏肓 那是劳累之病,虽是半只脚入道,但仍要维持人所需的日夜安休,萧泽也本就有了病根,又为了躲开韩凌芸,这才激出体内长年累月的病,一时气急攻心,眼看就要归西! “这是什么。”韩凌芸伸出手按了按他额间,那是一个奇怪的凸起,看似并不显眼,近肉色 可如若韩凌芸并不认识萧泽也此人,恐怕很难知道那是什么 萧泽也眉目中心,曾有一颗红痣 那是福气与好运的征兆,是无时无刻存在于萧泽也身边的,也是他一介凡人能半步入道的原因 可如今却是奇怪,这颗红痣似乎被什么盖住了,掩藏在皮肉之下,难以显现———仿佛是…在压制他的气运 “你命不该绝。”韩凌芸道 她手指摩挲了下唇,刚刚从萧泽也身上看到的记忆并不是假的,那份炙热是无时无刻烫着她的心 于是,她抬起萧泽也的脸,吻在了眉目之上 那是一个极轻的吻,像极了施舍 因由仙血的缘故,皮肉很快吸收下那点仙血,汇成一个比曾经还要亮的红痣,而萧泽也的面部却肉眼可见的迅速恢复,变得年轻。当年,萧泽也算的上数一数二的俊秀男子,即便难受的轻阖双目,也令人我见犹怜 不知过了多久,萧泽也睁开双眼,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空落落的 下一秒,他身体便不堪重负的昏睡了过去 …… 韩凌芸手指滑过他侧脸,问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问题:“谢安韵,你的家在哪里?” 问完后,她自己也深觉不妥,思虑片刻后起身离去 静悄悄的阖上了屋门,轻步离去 时间眨眼间来到约定去雪山的那一天,韩凌芸侧卧在韩家的主屋前,是被慕儿精心布置的小床 说来这些日子慕儿混迹在人间,学了些手艺,与其说成为韩凌芸的童子,不如说是成了个贴身侍女 “小主今日有何打算?”慕儿问道 韩凌芸眯了眯眼,今日的阳光柔和美好,很是惬意,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再长些,她会很乐意这样一直过下去 不过每一辈子都有要偿还的因果,既然已经知道第一步,那便要继续下去 韩凌芸眼睛转了转,看见慕儿头上的发簪,恍然间思绪回到了过去,不过片刻,她便道:“那发簪你还留着。” 慕儿笑了笑:“喜欢。” “你先拿下来我看看。”韩凌芸伸出手,慕儿毫不迟疑的拔下发簪,乌发瞬间散在身侧,衬的她皮肤比雪还白 韩凌芸左右看了看,发簪被保存的很好,木制品吸了水便会腐烂,可百年过去,依然如新生 “还你。”韩凌芸递了过去 慕儿笑道:“小主加了咒文进去,我看到了。” 韩凌芸将目光尽数收回,看着门口落下的那小半块阳光,心情很好的轻轻哦了声:“你眼神不错。” “我这百年也不是全然戏于人间。”慕儿道 韩凌芸盯了一会儿那阳光,一束阴影投下,一个怯生生的孩童站在门边,刚推门而入,他双腿都在打哆嗦,道: “家…家主……您…您在啊……”孩童结结巴巴道 “夜半不回,后林起火。”韩凌芸冷声道:“你干的。” 昨日夜中,后林掀起一场大火,顾晨连夜赶过去才堪堪扑灭,只是谁也找不到那纵火之人 那孩童本以为今日韩凌芸并不会回来,因为以往她也不常在府中———或许在,但他从未见过韩凌芸在府中走动 不过眼下他反应过来,既是仙人,就算走动他也难以见到 想到昨日夜里干的蠢事,孩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家主都知道了……韩影真的知错了。” 韩凌芸摩挲了指间的戒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孩子的名字 韩影,韩影,影入暗中难琢磨 这孩子,倒是顽皮的很 “抄清静经百遍,明日交给慕儿检查。” “……” 见韩影沉默,韩凌芸想了想:“没识字,为什么?” 韩影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想学。” 后半句他没说,但韩凌芸猜到了,大抵是觉得韩家家大业大,虽没什么商贾之人,但总归有俸禄和千年家底,就算自己已然是个废人,也足够潇洒几辈子了 “现在去学堂。”韩凌芸下达命令 夜半林中失火,多半是孩童游戏林间,纵火罪死罪难逃,一旦发现只有砍头的命。这完全的得来于京城的天气,少雨多旱,一颗火苗就能连带着几十亩地的庄稼化为灰烬 不过幸好没造成什么损失 韩影刚被扭送出府,紧接着府内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顾晨笑嘻嘻的推开大门,韩府没什么规矩,自然来的就如同进自己家一般风风火火,没等他把韩凌芸从侧卧上拽起来,韩凌芸先一步挪了挪位置,连带着卧地儿也一起移动到了阳光处 “你就这么讨厌我?” 顾晨一怔,随即嬉皮笑脸的朝韩凌芸那方跑去,直到她退无可退,才心满意足的和韩凌芸挤在同一榻卧上 “你太胖了。”韩凌芸一抬脚,将人踹了下去,自己则站起身理了理衣角:“有什么事快说,一会儿阳光过去了。” 这里是韩府阳光最聚集的地方,常年身寒的她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躺在这榻卧上美美小憩一会儿,暖暖身子 “有。”顾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要向皇帝请示一下离城,不然说不过去。” 他嘿嘿一笑:“万一死了呢?我得给自己立个遗嘱才好。” 他笑的像是在说一件很无所谓的事,并要求一同前往,说皇宫中很多他们以前那个时代的人 韩凌芸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这种日子,总是温暖 再见萧泽也,他已然恢复好了,这次韩凌芸是从皇宫正门入的 顾晨兴致勃勃的跟她讲着皇宫这些年的变迁,自戒奢从简一段时间,又到四海昌平,隐隐有盛世之兆 萧泽也和顾晨关系果真不一般,未等顾晨进宫,他自遣散了侍卫,独自一人奔跑了过来,全然没了皇帝样儿———可除去权贵,那不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吗? “顾晨,一定平安回来。”萧泽也道,在友人面前,他从未有自称朕,他额心的红痣越发明亮,容貌也较比之前年轻了几岁 韩凌芸轻轻的瞥了一眼,便落了目光 他们交谈时候,韩凌芸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角被抓了一下,她垂下头,看见一个不足她腰间的孩童眨巴着大眼睛瞧着她,眼中仿若有星河,明亮而纯粹 “这是小殿下。”顾晨介绍道:“萧霄。” 韩凌芸揉了揉孩童的脑袋,很是欢喜,名字取得倒是随意,但看眼神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 萧泽也把孩子抱了起来,想来孩子也不过五岁,十分黏着萧泽也,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只软糯糯的说了句:“父皇。” 原来已经有子嗣了。韩凌芸瞧着二人模样,还是有点像的 想到皇后应该是凌家那位,韩凌芸愣了神,她有些记不起来那个女孩的长相了,但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应该早已离去,落入轮回修行 “萧泽也!” 众人闻声看去,一个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嘴里高声喊着皇帝的名讳,萧泽也并未动怒,那应该也是他极好的友人 “下次能不能身边带个人再离开?”男子面上有些微妙的怒意:“你忘了你上次差点死在哪里?吃一堑再吃一堑?” 萧泽也有些心虚,逗了逗怀里的萧霄,道:“有你们在身边,无论如何也不会的。” 再看那位男子,丰神俊朗,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寒意,韩凌芸目光落在他虎口处,那里有一处牙印,微微泛着红,像是不久前刚咬的 咬自己的事韩凌芸只在换伤的时候干得出来,因为皮肉粘着绷带,撕下来的时候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可叫出声实在太难为情,她便会咬着自己尽力不发出声来,一鼓作气将皮肉和绷带撕下重新换药 注意到韩凌芸偷偷打量的神色,男子朝她露出友好一笑:“不知这位是?” 韩凌芸连忙道:“在下苏君怀。” “哦!”男子恍然大悟:“早有听顾晨说过,你是韩家的人。” “我名陈江雪,韩家人曾对我有恩,只要我在世一日,定然护到最后。” 韩凌芸点了点头,对此人没什么印象:“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萧泽也疑惑的看了看韩凌芸,又朝顾晨二人对视了两眼,萧霄抱着他的脖子吹着风:“我替父皇请大风。”说罢,他呼呼的吹着凉气,此番逗得大家一阵开心 顾晨捧出一纸文书交给萧泽也:“要是我没活着回来,顾家的所有都归叶景天吧。” “让他替我好好活着。” …… 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韩凌芸也趁着天还亮离去了 萧泽也抱着孩童,孩童年岁甚小,吧唧一下亲在他脸上:“父皇,你怎么不跟她说话呀?” 对于萧霄的言论,萧泽也只觉得疑惑:“苏君怀吗?我跟她并不熟悉,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父皇那日说要见她,特意不教我字了。”萧霄挥舞着双臂,不满道:“李丞相说,如果不说出来的话,谁也不会知道你想要什么的。” 萧泽也掐了一下他的脸蛋,宠溺道:“李丞相身子不好,你还老缠着他。” “不过,我可不记得什么苏君怀,既然她是顾晨的友人,希望她也能平安归来。” “你不会是觉得苏君怀漂亮?我可是瞧见你抓了她的衣角。” 萧霄佯作生气道:“我只是很好奇父皇要见的人长什么样!” 萧泽也哈哈大笑:“童言童语,萧小糊涂,我什么时候要见她呢?”说罢,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不是睡糊涂了?” 忽闻天边一阵鼓点之声,大概是街上又有戏曲表演了,萧霄被吸引了注意力,一直吵着要去宫外玩耍,萧泽也挠了挠头,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音乐 不过也罢,过去之事,他也记不起多少了 ...... “对了,一直跟着你的那个......怎么没来?”顾晨问道 她们二人坐在蒲扇之上,摇摇晃晃,夏日风不算炎热,反而很舒服,韩凌芸想起那日场景,只能摇摇头:“不知。” “平日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顾晨想了想去,肯定道:“玄老派他来,他肯定会来。” “随意。”韩凌芸坐在蒲扇边缘,看似摇摇欲坠,实则她坐稳的很 此蒲扇是叶家的东西,叶景天控制着蒲扇向前飞去,看到坐在边缘的韩凌芸忍不住皱眉道:“你为何会坐在这处?” 韩凌芸愣了愣意识到是在问她,解释道:“这地方看似危险,实则是最安全的地方。” 叶家的蒲扇边缘微微向上弯曲,只有经常坐蒲扇的人才知道,那个地方有一处灵力墙,无论如何也不会落下去———是整个蒲扇中极其安全的地方 “......”叶景天沉默良久,半晌:“看来你很害怕掉下去。” 顾晨及时打圆场:“修仙人没什么怕不怕的,对吧君怀。” 韩凌芸想了想,诚实道:“我其实很害怕。” 顾晨一怔,没再多言 此言不假,在空中的确没什么可怕的,她怕的也并非是高空,而是摔下时的痛苦,无论是哪种痛楚,她都不想再忍受了 直到三人到达目的地才发现,雪山之下竟然围了那么多人,甚至还有小贩摆起了摊子,高声吆喝着 乍一看是热闹的集市,实则是修仙人士的大集聚 他们一下来就被人团团围住了,只因叶家蒲扇实在太显眼了,这些年叶景天打下的根基早已深入人心,驱除邪祟,和南疆建交等,都是叶景天等人的功劳 “叶兄这是也要上雪山?”一人凑过来问道 叶景天友好一笑:“正是。” 那人高兴了,眼睛发亮道:“我们也是来上雪山寻宝的,若非雪山之闻落入我峰,否则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了。” “哪个峰?” 那人挠挠头:“叶兄这是不记得我了?我是菁缘峰的许十一。” 叶景天恍然大悟:“小十一,好久不见。” 许十一腼腆一笑:“的确很久未见了,叶兄要和我们一起吗?再过两个时辰雪山灵门打开,便可以一同入了。” 韩凌芸疑惑道:“灵门?” 许十一道:“是的,上一代人离开雪山后给雪山加了禁制,以防后代误入雪山,这阵法比较奇特,之前一直防的很严,就这百年,变得越来越松动,前段日子已经有好几个人上去了,只是还从未有人出来过……” 第213章 演技 “你是说上去的人......”叶景天愣了愣:“到现在也没能下来?” 许十一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也不敢贸然上山。” 韩凌芸思索片刻,她将目光转向一直盯着她们的众人,见她看来,众人纷纷回避 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她转了转美眸,忽然,视线停留在一处摊子 摊子面前坐着个垂暮老人,他已然瞎了一只眼,嘴角含着笑,穿的像个学堂中的教书先生,他目光避也不避,就这样和韩凌芸对视着 韩凌芸看不清他的神色,也看不懂,硬着头皮上前去:“老先生要卖什么?” 老先生轻笑一声:“那看你想买什么........如果你给的出我想要的,那么我也会给你所想要的。” 韩凌芸看了看他面前的摊子,上面空无一物,想来这位老先生也是奇妙之人 许十一忽然抓住她:“不要相信他!” 韩凌芸张了张口,没说话 “这个老骗子从前几天来就在这儿卖东西,一直打哑谜,我师兄的上品宝剑被换了个不值钱的丹药,这老骗子还说等价?我看这就是个骗局。” 老先生听闻也不怒,反而笑意更深:“我这儿都是等价交换。” “如果说我的丹药不值钱,那么他的剑也是块废铁。” “你!”许十一气红了脸:“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好了。”叶景天按住许十一,俯下身道:“老先生,你可看我身上有什么可值钱的东西?” 老先生微微睁开那双浑浊的瞎眼,只一瞬便阖上了,他摇摇头:“都不值钱......都不值钱......” 许十一恼了:“那你说什么值钱?” 这这番言论让众人都微微聚了过来,把韩凌芸她们挤到了正中间,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老先生忽地伸出那只枯瘦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指抵在了叶景天心口处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叶景天则是缓慢的垂下眼眸 那枯瘦的手指下,正是他跳动的有力的心脏 “这个是最值钱的,千金难买。”老先生道,缓缓收回了手:“比任何人的都要值钱,我最想要的就是你的这颗心。” “善良,正直,不甘,又带着......一些谁也没有的情绪。”老先生裂开嘴,他口中什么都没有,是空洞的黑,韩凌芸甚至瞧不见他的舌头,这就更显诡异:“最重要的,还有那一份情,实在是诱人。” 叶景天没说话,仍是维持一味的笑,他推开了众人,快步离去 许十一也跟着追了出去:“叶兄等等我。” 韩凌芸看着那位老先生,他低低的笑了声,回避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人之常情,而他那份永无释怀的滔天恨意才是最可口的。” 说完,他咂咂嘴,仿佛真是在说一样十分美味的食物 周围人愤愤骂道:“真是个疯子。” 韩凌芸正要离去,忽然衣角被人拽住,紧接着一个人撞入她视线之中,突如其来,又难以忘却 “……”韩凌芸愣了愣,咬紧了唇齿 那人忽地抓住她的手腕,五指紧了紧又松开,道:“对不起。” 韩凌芸道:“这没什么要道歉的。” 谢安韵轻轻抖着睫毛,正要说什么,韩凌芸的另一只手又被人拽住,朝另一方拉去 “这位道友,我有话要跟她说。” 韩凌芸抬眸,拽住她不是熟悉之人,而是一个年岁极轻的少年,或许他早已不是少年,但容貌只停留在年少时期,他抬了抬剑眉,眼中含着笑,又含着一股疯劲儿 “聊一下,你别过来。”少年道,拽住韩凌芸的手一扭身,二人消失在空气中 等到脚下落于实地,韩凌芸这才发觉她已然来到了另一处,这里与雪山隔了一段距离,但稍微费些时间就能找到,并不算远 再看那位少年,他嘴角噙着笑,道:“不是有意将你和你朋友分开,同为男子,我一眼便知。” “知什么?”韩凌芸问道 “他对你的心意。”少年道:“罢了,不提,你是要上雪山,不如我们二人组队,这样能方便些。” “不必。”韩凌芸回拒道 少年正色道:“不必?你打算一人上山的事可告诉他们了?” 韩凌芸心里一跳,随即警惕道:“你是谁?” “我不是什么人。”少年眨眨眼,露出天真又无邪的笑,道:“只是恰好能看穿别人的心思罢了。” “我名玄天,如果你考虑好了,我们就合作。” “那么多人,处理不过来吧?” “……”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韩凌芸耳边传来一阵风声,眨眼瞬间,谢安韵已然来到了她跟前,他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两圈,最终锁定到玄天身上:“……你……”他犹豫了会儿:“她跟我一起上山。” 玄天毫不在意的耸耸肩:“随意。” 韩凌芸出言打断,按住谢安韵的手,道:“我们回去。” 谢安韵点了点头,掐了个诀,二人瞬间离去 等到回到雪山之下,韩凌芸发觉这里似乎又多了一个摊子 等价交换的老先生对面多出一个与之对屹的另一位老人,可这位老人却是推着热气腾腾的蒸笼,他一打开蒸笼,白花花的肉包子映入眼帘,众人的馋鬼心思全被勾了起来 就连韩凌芸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顾晨已经围在前面了,雪山下食物卖的比平时的价格翻出好几倍,但好在顾少爷阔气,一挥手买下了一小笼,又打了几碗红豆汤,弄的他人眼馋不已 “尝尝。”温热触碰在她手间,嗅到那丝清甜,韩凌芸接过了那碗汤 “你就不怕这汤里下药?”韩凌芸问道 顾晨一愣,谢安韵将她手中的汤拿过来看了几眼:“检查过了。” “没有药。”谢安韵道 韩凌芸挑了挑眉,小口小口的喝着 顾晨有些震惊:“你会看这些?” 谢安韵笑道:“学过炼丹,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还是可以的。”说完,他拿出几枚丹药交给顾晨:“我之前炼成的安神丹,凌芸说你常年精神不好,又难以入睡。” “哎!修仙人何来睡觉一说。”顾晨眨了眨眼:“你这小子,平日里那么忙还有心思做这些。” 谢安韵没说话,韩凌芸则是疑惑,平日里这么忙?都在忙什么? 她可是从未见过谢安韵忙过,那段时间颇有些游手好闲之态,她去何处就跟去何处 而且更重要的是,看他们的眼神,玄天和谢安韵应该是认识的。可为什么呢?韩凌芸慢吞吞的尝着那碗汤,因为都是玄老的人吗? “想喝可以再续。”老人吆喝道:“这次不要钱。” 此言一出,韩凌芸看着已经见底的汤汁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闲谈时间,众人纷纷躁动起来,紧接着,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几欲站不稳,许十一惊呼道:“灵门打开了!” 此言不假,韩凌芸的确是看到了所谓的“灵门”,那正是阵法被风撕开了一个大洞,风叫嚣着从狭窄的灵洞中穿过,席卷着大地,四周绿意全部被侵染,冰霜铺满地面,众人兴奋不已,急于上山 就连许十一也跟着激动起来:“叶兄!灵门开了!开了!” 那是诡异而充满宝藏的五月雪山 “走吗?”顾晨询问道 韩凌芸摇摇头:“再等等。” 许十一不解道:“再等等灵门就要关了!快些走吧,我们一起走互相还有个照应!” 叶景天想了想:“小十一,你先走吧,我们再等等。” 许十一跺了跺脚,有些着急道:“那…叶兄你们可要快些啊!”说罢,他也跟着一同来的道友一起钻入灵门之中 只一瞬,天寒地冻,雪山之下没有村落,只有无边的寒意,直到大家都走干净了,韩凌芸还是不为所动,顾晨有些不解:“要等到什时候?” 韩凌芸没有看他,而是忽然伸出手一把锁住她身旁的谢安韵,不过对方并不被她困住,几番回合下来,顾晨看傻了眼 “别一言不合就打架啊!哎!”他挥手阻止道:“谢安韵你能不能挨打别还手啊!” 谢安韵:“……” 不过也不等顾晨劝完,他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的时候,忽然间就动不了了,想说出的话全部卡在喉间———像是被人点了穴 紧接着,一个少年绕到他的身前,不停的笑道:“哎哟,顾少爷还挺难控制的。” 现在他全身只有眼睛能动了,如此精细的点穴,顾晨甚至用灵力也难以冲破,可谓是碰上了真正的点穴大师,而他侧目去看叶景天时,才发觉他早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韩凌芸这边刚把谢安韵按在地上,不过奇怪的是这人从不还手,如果当真拼死一搏,韩凌芸也不敢说完全能战胜他。少年一跃到她身旁,俯下身按了个穴位,这才控制住所有人 “合作愉快。”玄天嘻嘻笑着:“我就是想和你上山,其他的宝贝我什么都不要。” 韩凌芸头也没抬,静静地看着谢安韵的眼神,这种眼神她很喜欢,每每看到她心中都泛起异样 “愉快。”她弯了弯唇:“走吧。” 她正要离开,忽然被玄天叫住 玄天蹦蹦跳跳的来到老人的摊子面前,买了一碗红豆汤一饮而尽 “驱寒保暖,喝了它就不怕冷了。” 韩凌芸看了他一眼,道:“我喝过了。” 玄天眯了眯眼:“是吗?味道怎么样?” “很好。” “你喜欢就好。”玄天头也不回的将碗放下,跨入灵门之中 “大概再过一会你们就可以动了。”玄天笑道:“不过那会儿灵门也关了。” 韩凌芸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叶景天盖了上去,这般昏迷,又是风属性,这一觉醒来一定会冻坏 走时又看见顾晨瞪大的双眼,仿佛之中有千言万语,可韩凌芸不敢看他,只能快步离开 就当是人间走一遭了 雪山之上景色完全出乎意料,顺着长路走上,她看见了一直靠在雪松旁等她的玄天 紧接着,剑光扫出,玄天抽出剑与之抗衡,韩凌芸眯着眼睛笑,目光正是落在他的剑上 “好端端的出什么剑?”玄天问道:“我可是帮了你......”说罢,他顺着韩凌芸的目光一步步落在剑上,愣住了 此时玄天再反应不过来那便不可能了,他神色一凛,将剑收了回去 韩凌芸这是诈他! “齐天神剑也是你能拿的?”韩凌芸饶有兴致的嘲笑道:“除了那个人,我再想不出第二个人能随心所欲的使用这把剑。” 玄天抖了抖剑上的雪花,长剑在雪的衬托下看似更加锋利了些,而他缓缓转动剑柄,上面的纹络无一印证着这把剑的名字 “你的演技真的很差,齐云。” 闻言,玄天身子抖了抖,像是被这无端寒冷的雪给冻住了 第214章 神魂相融 “为什么要躲藏?” 齐云收起剑,有些不满道:“你换得了面,我们还躲不得了?” 韩凌芸一愣:“我没想过换面......”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不妥,她现在用的脸的确不是她的,但又好像是她的,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又藏着太多秘密,可身为人,她什么也不知道 恍然间,她似乎又想起来了小时候说的一句话: “任何局面都不会真的没了出路,而是在有限的认知觉得已经是死局,所以放弃了抵抗。”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只手获得了新生,它摒弃了曾经,再度生长再度挥舞,甚至比从前的还要好 “我是觉得如果是这样,那么第一个修成仙的人,又是怎么来的呢?”那时的她眨了眨眼:“他在‘人’的局的确是死了的,但若是跳出这个范国,来到了另一个局面,那么原先的死局是否就不再是常说的‘死局’而是新生的开始?” 那时候齐恒是怎么告诉她? 道可道,非常道 “雪山境地你从未上过,我担心你。”齐云神色软了几分,走上前似乎想要摸了摸她的头,但还是卸下力来:“来了就别走了,我一定带你平安下来。” “你不在,我也会平安下来。”韩凌芸看着他的那只手道:“有样东西,我要给你。” 说完,她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衣服,手腕一抖,将其展开披在齐云的身上 衣服算不上多华丽,反而丝绸的料子很是柔软,也做不到御寒保暖,此物一出,齐云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一件衣服。” “太敷衍了,我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件衣服吗?”齐云气笑了:“看我穿的少?” 韩凌芸不说话,抬步向前走去 齐云懊恼道:“真是越来越不熟了,这才过去多久,就不爱说话了。” 韩凌芸垂了垂眼睫,不置可否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大雪将视线全部掩埋,她再也难以从风雪中看清前方的道路,只得揉了揉眼 可再度睁开,眼前忽地出现另一副景象! “这是哪?”她忍不住惊呼道 她脚下是万丈深渊,自己仿若行走在一片透明的空气墙上,四周无限广阔怎么也看不到边,这种孤身一人置身于中的感受并不好受 紧接着,她身后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回眸的瞬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 “醒了?”一个少年笑着看她,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桃子 没等她反应过来,满身香气的少年扑进了她的怀里,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看到了不断随风飘动的桃花瓣,以及插入泥地之中的剑 “上神,我好想你。” ……. “武神君怀,你怎敢动天道!” 上神二指微拢,一团泛白的神力聚集在二指之上,他另一只手握着神剑,在鬼桥上与魔神再度开战,这已经是上界的第六次下探了,此去,定为根除 一道极为强劲的神光打下,再浓郁的魔气也将不复存在,君怀收起剑,认真的找寻了片刻,终于在第六次下探阴界根除这滔天魔气 魔心由人而成,无论是神或仙,也都有魔心,只是这个神的魔心极重,被贬下凡魔气也仍在鬼门关中停留,最终栖与鬼桥之上日夜徘徊 “感谢上神,我们定不会有下次了。”两个样貌极好的小少年满口答应道,他们一个人身着白袍,一个人头戴黑帽,笑意森森,这片区域为他们掌管,因为看管不周,因为这事已经下来了六次了 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君怀看着他们,伸出手在二人头上一拍,也不再停留:“顽皮。” 其中一个小少年对着他的背影吐出一个极长的舌头,甩来甩去,吓得另一个小少年连忙给他卷了起来塞进嘴里 “上神背后也能看到啦!” …… 院中有一潭镜中花,白莲微晃,生的极好,君怀五指在上一抹,水面起了阵阵波纹,等平息了,便化作一只窥视人间的眼睛,倒映出人间热闹非凡的景象 如果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倒映出的并非是人来人往的嬉闹,而是一处生在僻静处的桃花树 “此树真有大功德。”一旁的蝴蝶精一直絮絮叨叨,将这树如何救人又如何挡天劫的事全都说了一通 “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要飞升成仙了。”君怀不急不慢,将摇曳白莲侧到一旁,水面中倒影的画面又变了变,这一会儿的功夫,人间已经过去了十年 就在这十年中,他亲眼目睹那桃树上结出一颗硕大的桃子 “这一定就是要化形了!”蝴蝶精叫道:“这也太快了吧,不愧是有大造化。” 君怀手指微动,将小蝴蝶精弹回原型,忽地站起身来:“去看看。” 她手一抚,水面再度恢复原样 一道惊雷劈下,惊雷起,万物复苏,独自生在僻静之处的桃花树也不例外,洋洋洒洒落下好几片花瓣,这个时候结果自然是稀奇的,但它生的僻静,也无人去注意它 只听啪嗒一声,那果子落了地,化作了人形 他似乎又觉得不满意,来来回回变了好几次,终于在阳光升起前停了下来 一抬头,耀眼俊秀少年郎,眼睛里仿佛含了一汪春水,清澈见底。眉尾微微上挑,但眉眼间却生着说不出的寒意,好像是从体内散出的 “你是谁。” 听到有人说话,少年郎抬起头,有些害怕的躲闪着,直到目光转到树后的少女身上,他这才慢慢放下戒备:“我……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会有上神给你取名的。”少女道 “那你是谁?”少年郎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上神吗?” “我是凌芸,是来实现你的愿望。” …… 等回到上界也不过须臾,他将肩膀上的蝴蝶卸下,那小蝴蝶落在地上化作一个漂亮的小少年,他还是个精怪,受到上神青睐才得以来到上界修炼 “上神怎么用了女相?”他兴奋道:“太少见了,我有些不习惯了。” 君怀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从今天开始你也是。” 小蝴蝶精迷茫道:“什么我也……” 话音刚落,他脑袋被人触了一下,再反应过来,他面色发白,连忙凑近水面,看见自己的面容,为之忍不住一颤:“上神这是女装不过瘾,也要拉上我吗?……” …… “那小桃花仙去了何处?上神你任务完成了是不是该去找一趟天道?” 君怀侧在那潭镜中花旁,摘下白莲的一片叶抛入池水之中:“桃花多情,除非拔得了情丝,否则怎也来不了上界。” 此话不假,即便是天界也分上下二界,而真正可称之为神的,都在上界 下界并未断绝七情六欲,是个比人间还有意思的地方 有多少心智不坚定的小仙小神都被诱去了人间,只有她,永远不会离开天界 君怀微抬双眸,池水之中的白莲叶荡漾着,转瞬间融入池底,水面波纹轻荡,终于定格成画面 只是这次的画面,令她心疑 “怎么还是那个小桃花仙?”蝴蝶精凑近去看,她也无端疑惑,因为每一位上界的神都有自己的官职,有的掌管人间姻缘,有的掌管因果,有的掌管财运,甚至有的掌管人间的病灾 而君怀的官职则是负责消除怨恨 “难道他的怨还未根除?”蝴蝶精想了想:“可是上神你已经带他去人间走了一遭,该还的因果都还了......” “……”君怀思考片刻站起身来:“再去一趟。” 那位小桃花仙正得到一处管辖区,安安静静的坐在树上结他的果子,一阵动荡后,几个仙桃被拽下,平白掉下了好几个花叶,因为年岁小,这儿的小仙都欺负他 小少年躲在繁花之中,静静地看着那些欺负他的小仙 倒是沉得住气 君怀点了点水面,水面再度恢复平静 下界多是一些有了大造化的小精怪,飞升成仙已是不易,谁人也无法说他们是多恶之人,未断净六根就是如此,有的时候比人间还要复杂些许 君怀很少去下界,上次去是为了抢小蝴蝶精 虫比草木还难成形,就因如此,他们的灵力就不够纯粹,打不过同阶段的人,也自然不会好过。小蝴蝶精一跃挽住她手臂,眼中得意丝毫不遮掩,有了上神傍身,谁人也不敢对之不敬 “我很鄙夷这种行为。”小蝴蝶精轻咬下唇,她现在活脱脱一位娇小女子,惹人怜惜:“若非上神你的一滴血,我恐怕早已死在下界。” 君怀安抚的拍拍她的脑袋,相较于小蝴蝶精,她的女相显然更有攻击性,却丝毫没有戾气,只是生出一股令人难以靠近的清冷 各路小仙纷纷驻足,说美,那是极为风华绝代,又瞧她身侧的精怪,便得知是哪位上神 “叫你们的上神来。”君怀下达命令,几个小仙纷纷四散逃离 在这下界不乏有情爱存在,而在这儿不需要在人间遮遮掩掩,随处都有几个小仙在一旁拉拉扯扯 “君怀?”一人走到她面前来,忽然笑道:“你换了女相,我差些认不出来你了。” 看清来人后,君怀微微点头:“乾羡真君。” 乾羡笑得不住点头:“亏你这大忙人还来这处玩了,说吧,又来跟我抢谁了?” 君怀眼神躲了躲:“没这回事。” 乾羡道:“还不承认了,我看你这小蝴蝶就养的挺好。” 小蝴蝶精晃了晃头上的发饰,她的触角变成了白色的毛绒发饰,好不可爱,又得意的冲着乾羡道:“真君还记得我呢!” 乾羡收回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 小蝴蝶精:“......” “话说每千年下界寻人才就在今日,你不妨跟我去看看,选些拿得出手的小仙。”乾羡笑道:“下界满脑子情情爱爱,自那位上神陨落,天界上神又少了一人,天道派我清扫一下。” 见君怀没作声,乾羡又道:“不是你的错。” 君怀想了想,道:“我知道。” 上神陨落,原因不怪她,因果怪她 “天道说你不必承担,况且......我觉得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乾羡吸了吸气,轻轻笑了一下:“你身上有因果的味道,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叫我。” 二人谈话间,下界的上神终于匆忙赶来,女子一袭白纱翩翩,再看到君怀时眼前一亮:“君怀!你......”她眼眸闪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抹唇角:“这个样子真的很不错!” “江蓉你怎么还是这样!”乾羡无奈叹息:“都被贬过一次了,上次就是因为你舔君怀的袖子被贬到这儿的!” 想到当时场面,君怀小心翼翼的收了下袖口 但江蓉再怎样也不会沦为下界小仙,她肆意一笑,百花盛开,只是在这方面不够收敛,但又因得她原身是花,有些爱俗也是可以谅解的 “对了,找我什么事?” 君怀直截了当问道:“新来的小仙在哪?” “找他?”江蓉愣了愣:“应该是在下界最西方的桃花源地吧?话说你的任务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没有。”君怀揪起小蝴蝶精,飞身而去:“因果没断。” 江蓉跺跺脚:“你等等我,君怀。” 桃花源地并不难找,相传被人间误认为是鬼界,实则并非如此,而是货真价实的下界之地 雾气缭绕,细碎灵光在此游动 只是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美好罢了,这里的仙人都保留着在人间的习性,欲望,而桃花源地正是他们极爱的是非之地,因为这儿极少有上神踏足,也算是给他们留有了一些余地 小桃花仙并不难找,她只需再这儿逛不超过几炷香,就会有小仙探头 终于,她在满目粉红桃花密林处,看见一个缩头缩脑的少年 他极为谨慎,可因为他是仙,君怀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的所有遮掩 她停下脚步,将指尖上的小蝴蝶精把玩了一番,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桃花多情,因有这桃花源地,没走几步都有在羞涩表示爱意的小仙们,甚至有的长得颇为俊秀的还朝她勾着媚眼 不过这些,作为上神她没有什么感觉,她一生下来就是天道的人,与其说是诞生,不如说是她由天地灵气汇聚而成,一道惊雷将魂魄劈入其中,这才有了所谓的“君怀” 君怀天下,她自然也是为天下的 她的心,也由不得任何无关的杂念进入 “上神,我仰慕你已久!” 君怀没有停下脚步,这些话,她听的太多了 而说话的人仍然坚持不懈,化作原型奋力追赶,尾巴高高翘着,拼尽全力才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排而行 “我是认真的!上神,求您看看我。” 话音刚落,君怀便停了下来,她这才发觉,竟然是一只极为漂亮的白毛狐狸 上界有许多上神喜欢这种有灵气的狐狸,因为他们天生皮相好看,还会说话,哄的人儿心花怒放,仙力强,除了滥情,几乎没什么缺点了 不忠心是唯一的缺点,也是君怀万万不能接受的 “对不起上神……”白狐狸肉眼可见的紧张了一下,它奋力扭动身子想要变回人形,却弄的越来越糟 终于,它停下来扭动,呆呆的立在脚下,豆大的泪珠蓄在眼眶之中,不等它落下泪来,君怀俯身敲了敲它的脑袋,这才在雾气中变回了人身 小白狐仙的样貌的确是一等一的,又紧张害怕到险些落泪,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泛着水光,想哭又不敢哭,只能一直憋着泪 “……我。” 君怀将他头顶上的毛发抚平,安抚道:“我听见了。” 说罢,她捏了一下小白狐仙的耳朵,烟雾过后,他又再度变回了那只小矮狐狸 第215章 桃花 不知走了多久,君怀停靠在一棵桃花树旁,这里遍地都是桃花树,只有这一棵,与之不同 因为它的仙力极强,隐隐有再度渡劫之兆 她一手搭在这树干上,细细抚摸,身后忽地发出窸窸窣窣声,终于,那一直隐匿着的小少年再也受不住了,连忙跳了出来: “上神!”他满面羞红,一缕发丝落在额间,像是被欺负了一番 “跟着我做什么?”君怀斜靠在树干上,看着他这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摸了两下就受不了,明知道我看得见,为什么还要跟着?” 小少年想了想,又有些羞涩:“难道不是上神来找我吗?” “上神看似误入桃花源地,但实则却是有目标的,因为您的眼睛一直在追踪着什么……”小少年挠挠脸,腼腆道:“或者说,寻找什么。” “况且我是这里的桃花仙,每一片花瓣都是我的眼,我的手,我感受得到。” “所以上神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君怀挺直脊背,她眸光亮了亮,走到他身侧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来找你。”话音未落,小少年的手臂一僵,他全然无法动作了,只能微微眨着眼睛诉说他的内心 巨大的神力将他笼罩,先是手臂,再是身体,来自天道上神的威压,不是他们这些小仙能承受的住的 “把我身上的情丝拔掉。”君怀命令道:“那只狐狸的。” “你虽有能耐,但情这个东西不是随便下的,造成的因果,你承担不起。” 禁锢解除后,小少年动了动手臂道:“上神自己也能拔掉,何来用我呢?” 君怀轻蹙着眉,一字一顿道:“把种子拿走。” 此去,不欢而散 直至入了夜,她靠在冰冷的池水间沐浴,上界虽没有太强的昼夜感,但她活得却越发像个人,沐浴休憩,她亦步亦趋的模仿着人间,好像她也知冷暖,懂人心 “上神,您的剑。”小蝴蝶精拿出了一把手掌大的匕首,通体发寒,君怀顺手接了过来 她撩开遮盖后背的长发,神的身体是没有疤痕的,这样毫无瑕疵的身体引得人无限遐想 利刃划破脖颈后方,一只手极快的撕开伤口,鲜血涌了出来 “你!你不知道君怀她!”乾羡揪住那小桃花仙的衣领,将他重重的砸在树上,就连平时笑容满面的江蓉此刻也黑着脸 “别说了。”君怀看着这一幕,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我是想帮上神......”小少年惊慌道:“情丝是狐狸下的,我只种下了种子。” 挣扎间,他袖口中落下一颗桃子,骨碌碌滚到了君怀脚边 “种子不仅能将情丝去除,还能增加百年功力,我只想报答上神......” 君怀捡起脚边的桃子,藏入衣袖之中 鲜红的血液在池水晕染开,手指一动,捏出一条细小的灵丝,因为实在不起眼,所以她也没察觉到是谁种下的,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情丝她不是拔不出来,而是她的神体出现了裂缝,一旦情丝种下,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完全是那个人的成果 想到那个人,君怀收起匕首,缓缓滑入水中,任凭血迹侵染了整个池子 直至痊愈,她才缓慢的从池水中探出,小蝴蝶精将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上神,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小蝴蝶精的眼睛发亮,几乎肯定道:“至少,这天界百年来不会有他的存在了。” 君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手上的湿润将她的头发打湿: “转世那么久,即便回来也不该是他了。” 傍晚,江蓉带着灵果来看望她,一同来的还有乾羡,一入她的领地,便笑嘻嘻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啊!” 君怀无话可说:“我觉得很有意思。” 乾羡望了望夜空,云层之中还飘了一个假兮兮的月亮,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我反正没这个习惯。” 君怀毫不客气回道:“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说罢,她拿过江蓉带来的灵果,在掌中被吸收殆尽 “百年灵果。”君怀眨眨眼:“便宜我了?” 江蓉扭着身子坐到她身边来:“给美人的,不能舍不得。” 君怀哈哈大笑:“我男相你也说好看,女相你也叫美人,你究竟是心悦我,还是我的皮相?” 江蓉仍笑着:“我就是喜欢你这张脸,抛开爱俗,我哪点不值得你欢喜了?非要喜欢那丑人。” 乾羡噗嗤一声笑出来:“丑人是说的蒲阳吗?” “蒲阳。”君怀重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我能力尚浅,未能将其制服,还是托了天道的帮助。” 江蓉看着她,忽地扑了过来,紧紧抱着她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样子我们好像更亲近些了?” “我一直都这样。”君怀嗖的一下从她怀中离去:“是你总是对我心怀不轨。”说着,她看了看手心,将其紧紧抓在手里 …… 待江蓉和乾羡走后,她缓缓垂下眼,轻轻的眨了一下 自从神体出现问题,她连眨眼都有些费劲,更别提打架了,恐怕再过不久,她只能下凡转世重塑神体 小蝴蝶精将她外衣解去,给脖颈上的那处伤口敷药,虽然并无伤痕,但内里的伤是依然存在的,只是恢复的快些 她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放着一片极小的花瓣———是从江蓉身上拿到的 “还挺有趣的。” 说罢,她手中忽地燃起大火,只一瞬便将其烧成了灰烬 …… 按照她给自己定的昼夜时间,白日一到她便来到了下界,江蓉早已将那只白狐贬下了天界,乾羡问她是否惩罚的太重了,江蓉只道这狐仙已然是多次行动,早就该重新修炼了,只是不知转世成了什么 君怀从水中镜望了望,这次白狐转生成了一条鱼儿,抹去了全部记忆,在水中无忧无虑的游渡着 也好 紧接着,那条小鱼儿一口咬了勾,扑棱了几下就被人从水中拎了起来,到了傍晚就被做成了鱼汤 君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 她正看着,忽地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手中轻轻托着一只桃,抬眼看去,正是之前的那个小桃花仙 “我知道是上神带我上来的,所以想感谢。”他眉目极好,笑起来更是春暖花开,又托了桃花的福气,身上的仙气柔和而美好 君怀看着那只桃,始终没能伸出手去接 “你能感受到我的神力。”她道:“我为天地灵气所化,神力只被天道所认,如今换了相貌,你又是如何发现我的?” 小少年笑道:“那就不知了,上神一来,我就莫名有感觉。” “或许是缘分吧。” 君怀也十分认可这句“缘分”,既然二人有因果未化解,那必然有所联系。想着,她接下了那只桃子 忽然,她像是灵光一现,一道天道落入识海之中 “走。”她站起身来,将那小少年拽了起来 神是没有性别可言的,无论男相女相,她都觉得无所谓,只是交战之时还是男相更有压迫力 天界武神并不少,只是这场战只和她有关系 君怀一路来到鬼界,刚到了下方便碰见两个被耍的团团转的两个小使者,鬼哭狼嚎的向她道歉 “魔神真的太强了呜呜呜。” “幸好上神你来了,不然……” “别装了。”君怀将跪在地上的一个拎了起来:“又不怪你们。” 她话音刚落,那两个小使者哭的更惨了 不是鬼界无人管理,而是蒲阳的心魔太过于强大,导致哪怕只剩下个气,被别有用心之人吸收了去也会酿成大祸 “上神,魔神是何人?”小桃花仙轻声问道 不过也不等君怀回答,一道罡风从身前袭来,扑面而来的魔气任谁也难抵挡得住,两个小使者已经被掀翻了去,君怀也只顾得上将小桃花仙按住,挡在他的面前 “不认识。”她抓住小桃花仙的手臂,两人的位置来了个反转,她一掌击出,紧接着身后陡然发出无比惨烈的叫声 还有皮肉翻起,在高温下发出的滋滋声 “好伤心啊,君怀说不认识我。”那人发出瘆人的嗬嗬声:“我是蒲阳啊......短短那么些时日,你便不认得了......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蒲阳是谁?”小桃花仙又问:“传闻上神陨落至凡间,想必并非是空穴来风。” 君怀愣了愣,又一掌将魔神一分为二,直到他的魔气四散再也无法汇聚,这才道: “亦师亦友,亦兄亦父。”她缓声道:“北辰殿,蒲阳真君。” ...... “既然是出现在北辰殿的,那便你自己收着吧。”乾羡笑道,朝她伸出手:“还是个有神识的,想来也是跟你有缘,蒲阳。” 被叫做蒲阳的男人愣了愣,将人托了起来,初为人相的孩童眼神是清澈的,与他们这般杀伐之人不同———那是至纯,至善的眼睛 “你能看清天道吗?”他小心翼翼问道:“是天道让你来的吗?” 孩童罩着宽大的袖袍,闻言只是眨了眨眼,轻轻的抱住他的手臂,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间 唇下,神迹刻入骨髓 此场景被上天界誉为天赐的福泽 ...... 魔气四散逃离,君怀伸出手,揪住了一点要散的气,那气有了意识,扭动的想要挣脱,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你。”她迟疑的看向小桃花仙:“桃花除了情,还有净化之意。” 小桃花仙立刻反应了过来,滔滔仙力如山洪,从四周发去,顷刻间,连原本诡谲的鬼界都亮堂了几分 看到这如滔天的仙力,君怀赞赏的点了点头 “上神,这魔气有情的味道。”小桃花仙道:“蒲阳真君也是着了情,这才陨落的吧。” “你说的没错。”君怀站起身来,将空中飘散的花瓣揽入手中:“你释放仙力时放出的花瓣太琐碎了。” 小桃花仙有些害羞:“每片桃花上都有仙力,范围会更广。” “所以你不是武神。”君怀道:“如果......”她话没说完,便沉默了 如果你想跟我学的话…… 她目光停滞了片刻,便摇摇头:“没什么,你很有潜力渡劫成神。” 小桃花仙缓缓移开了视线:“我一定会。“ …… “一定要抱吗?”蒲阳挠了挠头,将重剑放到一旁,将一路奔跑而来的孩童抱了起来 孩童格外黏他,一抱起来就亲亲他的脸,蹭蹭他的脖子,像个小粘人精 “你是什么东西变的呢?”蒲阳问她 孩童摇摇头,在他脸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年轻的武神紧紧抱着她,揉了揉孩童的脑袋:“那你就叫君怀吧,心怀天下,为天下而生,我永远护着你,无论发生什么。”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小君怀。” …… 方圆百里再找不到一丝魔气的踪迹了,君怀带着小桃花仙四下寻觅着,她不会再给自己第八次下来的机会,势必要根除 刚刚魔神说出的话让她怔了怔,他说,他是蒲阳 可蒲阳不是还在转世吗? “奇怪。”小桃花仙警惕道:“我看这魔气分明是来了这个方向,现在过来却什么都没有,鬼界就这么大,会藏在什么地方?” “不会附身在鬼魂身上。”君怀道:“因为鬼魂没有灵体,承受不住这么强的魔气。” 这么强的魔气让她都为之一震,君怀想,蒲阳心中竟隐藏着如此深厚的心魔,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法根除,如果再无法根除,以她现在的神体估计也撑不了几次了 “除非是转世。”君怀踢了一下脚边的勾子,这是鬼界使者们的神器,重如千斤的神器在她手中被耍的轻飘飘的 只见鬼界上空被人一刀劈下,此神器长得像个镰刀,一刀下去,足有开天辟地之势!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天光伴随着神光打下,普照在每个鬼魂身上,它们身上的邪气被慢慢驱散,但即便这样,驱散的邪气也并不多 “看来本体已经逃了。”君怀挑了挑眉:“跑的还挺快。” 忽地,她神色一凛,手中的勾子朝后方打去,鲜红渲染满目,交织在其中 君怀抬起一臂,将心口的血迹抚去,却越渗越多,毫无停止之势 “我难道没教过你,身边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吗?” 小桃花仙兴奋的笑着,他的心口已然被开了一个大洞,五指震颤,面部却维持着诡异的笑意 第216章 蒲阳 “过来。” 只见一道神光横扫整个太上青园,瞬间将内里藏匿着的污秽之物一扫而空,被细心照顾的神草因神力而微微震动 “上神,我......我错了......” 男人连滚带爬的从泥地里钻出来,匍匐到少年脚边,伸出手抓着他的裤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好好的,不要让我再回去了......” “求您了......”他亲吻着地面,几乎虔诚,呜咽着道:“只要能答应......我......” 少年将剑抵在他背部,犹豫片刻,还是将剑收了回去 悲悯在他眼中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最恶毒的回应,他只觉得脚下不稳,无法掌控的恐惧将他包围 男人竟然徒手扭断了他的一条腿!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忏悔吧?” 撕心裂肺的痛感险些侵袭了他,少年咬了咬牙,抽出神剑,凌空一斩,将男人斩成了两半 血光飞溅! “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怜悯。”蒲阳缓缓走来,他早早藏在阴暗处,看见化作残魂不断挣扎的男人,五指一拢,魂魄也能轻松碾碎 “……”少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蒲阳徒手拎了起来 “如果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做武神了。”蒲阳道,他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那只腿,拎着少年像拎着个小鸡仔,又觉得有些不妥,将人抱在怀里,只用一只手就将错位的骨头扭正了过来 “还有些碎骨在里面。”他道:“疼也不知道叫出声来。” 小少年垂着眼眸,俨然一副还没从刚刚的事情回过神来,这种疼痛感也只是让他皱了皱眉:“不是很疼。” “但是。”小少年指了指心口,雪白的衣袍粘了血迹,让他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这里很奇怪。” 蒲阳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我不该为你唤名为君怀。” “或许,你不适合这里。” …… 君怀伸出手,似乎是向前抚摸着什么 不过下一秒,她手中汇聚神力,轻轻贴在小桃花仙的脸上,将藏匿在他体内的魔气拽了出来 这个动作看似温柔无比,可若是有人能看见她的神色,就并不觉得“温柔”了 黑气被揪出的一瞬,君怀一掌击碎了它 不留任何余力 …… “蒲阳。”小少年伏案逗弄着穿透窗的日光,这光极为有趣,在他手上跳动着,俨然是个有趣的玩具:“乾羡说我要静养,这段时间只能在大殿里待着了。” 蒲阳正擦拭着手中的神器,闻言并未停下,反而嗤笑出声:“说吧,想要什么。” “我想要去人间看看。”他道:“蒲阳你会答应我的吧?” 蒲阳头也不抬:“不会。” “我不想静养。”他道:“如果我什么都不能干,我会遗憾终生的。” “也就静养几百年,等身骨长好。”蒲阳无奈道:“你为天地灵气所成,恢复自然要慢些。” “不,我就是什么也干不了,也不能动了。”小少年躺在榻卧之上,不停的摆动双臂:“蒲阳,你要对我负责。” 蒲阳冷哼一声:“想的美。” …… “为什么对他动手。”君怀道,她将小桃花仙抱在怀里,源源不断的神力注入他胸口之中,直到看到他面色回转些,她才微微放下心来 “你可以杀我。”她又道:“我是你捡来的,你想做什么,不要波及旁人。” 那黑气忽然的从小桃花仙的耳朵里钻出,轻轻的在半空中飘忽着 君怀目光正对上那团黑气,道:“蒲阳,你到底有什么执念?” 那团黑气并没有回答她,想要再次重塑身体是尤为困难的,近段时间,他一直寻觅着不同的“魔神”,无论何人,这安魂桥上流渡的无数魂魄,只要有一缕魂魄被他蛊惑,那便成为“魔神” 与其说是魔神,不如说是蒲阳心魔的新身体 君怀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团黑气,五指收拢的瞬间,无数神光从手掌中溢出,黑气被激的再度散的更细密,化作点点黑影隐匿在空中 …… “蒲阳。”小少年握住他的手:“我们为什么要游历凡间?” “这是武神要做的吗?”他问,眼中灿若星辰 被称为蒲阳的男人戴着斗笠,将面容遮盖的一丝不露,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他身上超凡脱俗的圣人气息 “平息世间所有的怨念,是我要做的。”蒲阳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何为怨何为恨,只有自己才知道。” “如果我是神,我将不会理解仙的想法,如果我是仙,我永远不会理解人。” “所以,当我是人的时候,就能看到这世间的因果了。” 小少年弯着眼眸,松开了他的手,被凡间的种种吸引,在那个还没兴盛的年代,和同龄的孩童们捣蛋是最开心的事 蒲阳压低了帽檐,靠在不远不近的树旁看着奔入世间的少年,静静的观看着世间的瞬息万变 …… 等小桃花仙醒来,这周遭仿佛全都翻天覆地了般,尤其是他所入目的日光,并非是下界所见之色,而是虚假却又足够柔和的 他茫然的眨了眨双眼,侧目却看到了投在他身旁的阴影,几缕随着呼吸轻晃的发丝,再向上看去,那是一张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一张脸 而那张脸的主人正颤着睫,静静的盯着床铺,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 “蒲阳,你疯了!” 巨大的旋涡将人笼罩,每踏出一步都是旋风的中心,上神一步震天撼地,在凡间露出神相,是万不可为的。而此时此刻,蒲阳被逼出了全部神相,只是因为———因为一个凡人 他拔出神剑,想要先去置恶人于死地,可蒲阳一招就将他的剑挑飞 并亲手捏死了凡间至恶之人 “蒲阳。”他听自己在说:“这个因果,我去替你受。” 他看到蒲阳那双深蓝色的双眸,那双眸无论何时都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可在他眼里却是炽热的,温暖的 他不再仰望这样的武神,而是与之平起平坐,凡人流干了血,他跪坐其中,像曾经那样,轻轻捧住他的脸,在额间留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 “上......上神......”小桃花仙磕磕绊绊道,他直起身子,却又被君怀按了回去 “躺好,养伤。”君怀道:“江蓉来过了。” 江蓉是下界的使者,看来是已经知道此事了,小桃花仙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即开始一眨不眨的观察着对方 许是感受到视线,君怀问道:“在想什么?” 小桃花仙道:“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被蒲阳的心魔附身了。”她言简意赅道:“这段时间在上界待着,我已经和江蓉说过了。” “不是这个。”小桃花仙道:“我在蒲阳的记忆里看到了您。” 少年的目光灼灼,仿佛所到之处遍地灼烧,看向君怀时,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被这样的目光烫了一下 莫名其妙 “您还爱他吗?”他问道:“成神之后没有情爱,蒲阳就是为此破了天道的规矩,这些,您都知道吗?” 许是受到蒲阳记忆的影响,话音刚落他就发觉不对,他竟然把心中所有的疑惑全问了出来! “上神......我......”他呼吸急促道:“我不该问......这是上神自己的事......” 他慌乱中,眼睛四处乱瞟,却在路过桌子时,微不可察的定格了一瞬 那是一支极为漂亮的羽毛,像是凤凰的尾羽,就这样被插在笔筒中,看上去很是随意,但摆放的位置却是很有讲究的 那支尾羽,他在蒲阳的记忆里见到过 “不知道。”君怀忽然道:“我不知道。” 小桃花仙愣了愣:“上神......不知道吗?” 君怀顺着他的目光寻到了那支尾羽,轻轻的眨了一下眼:“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 “下盘要稳。” “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 “拿剑姿势不对。” “......”小少年左右难以兼备,被一掌打在肩上,蒲阳捞起他的腰,打横拎了起来夹在怀里,天旋地转,他已然甘拜下风 “说好让我的。”他吹了下掉在额间的碎发,那缕碎发十分不争气的垂了下去 蒲阳掂了掂他,道:“我一直有个问题。” “你说。” “你已经成年体了吧?”蒲阳抱着他的身体,感受到他僵硬了一瞬,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一直维持在少年形态。” “要想打赢我,只是少年,永无可能。” “......” 二人皆是沉默一阵,他听见自己说:“我现在不想打赢你。” “你的意思是你能打败我?”蒲阳笑道:“期待那一天。” “这样难道不好吗?”他问道:“蒲阳你就能一直保护我了。” “从前,现在,以后,我都想这样。” “这样难道不好吗?”他揪住蒲阳垂下的黑发,在指尖轻轻转着,好不惬意 蒲阳低声道:“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君怀?” 他看着茫茫白日,缓了片刻便挣扎起身,拿起剑再度投入比试之中 ...... “神不是没有情爱。”君怀道:“只是不应该,有这种俗欲。” “一旦因此生了心魔,那便万劫不复,曾经多少世的修炼都成了泡影,当因果再度重现,神体也便不会稳定,打入凡间再度修炼。” 她道:“凡间修炼的便是人的心,你是从那儿来的,你比我更加清楚。” 小桃花仙沉思片刻,千百年在凡间的风霜他自然清楚,也自明白修仙之路受到情路阻碍有多严重 人都如此,神更艰难 他道:“我明白了,上神。” 君怀伸出手按在他的心口上,一股温暖而强势的神力缓缓流入他的五脏六腑,仿佛整个人都得到了极度的升华,小桃花仙怔了片刻,心中那股郁结之气仿佛全部消散了去 “我认为你受到了蒲阳心魔的影响,好好休息。”说罢,她将手收了回去,将桌上摆着的尾羽拿了出去 小桃花仙不解道:“为什么要拿走那个?” 君怀道:“既然是出现在记忆里的东西,还是不要看了。” “我还有别的事,接下来让她照顾你。”君怀侧过身,小蝴蝶精从她身后探出头来,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虚弱的小少年 “我是慕儿,朋友,你身上好香。”慕儿来到他身边,动了动鼻子嗅着:“真想把你打回原型,种在上神的院里。” 小桃花仙连忙后退的缩在床上,直到看见慕儿哈哈大笑,才发觉自己被逗弄了,面红耳赤的缩进被子里不出声了 待君怀走后,他才慢慢从被子里出来,闷声道:“上神......去了哪里?” ...... “礼物。”蒲阳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个方盒,交给君怀手中:“一个奇迹。” 君怀看着他,也小心的打开方盒,只见里面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金色的尾羽 初见时金光璀璨,握在手中散着淡淡的金光,君怀好奇的打量着这支尾羽,道:“从哪里拿到的?” “雪山。”蒲阳简洁道:“喜欢吗?” 他弯了弯眉眼,道:“喜欢。” “只是我不是女子,不然真想拿着去大家面前走一圈。”君怀道,将尾羽收了起来,将蒲阳身上的甲卸下,一点点展开他伤口之处,将掌心敷在伤口之上 片刻后,钻入体内横冲直撞的魔气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温和而内敛的气息,君怀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怎么?还是个魔物?” “一个妖王修了魔道,我把它镇压在雪山之下,除非他修得正道,否则永无翻天之日。”蒲阳垂着眼睫道,实则仔细看,他的眉眼深邃,深蓝色的眸子在黑暗处轻轻闪着,五官都精致的渗人心魄,每每走至凡间,都引得凡人驻足 “你说的简单,还不是受伤了?”君怀轻轻扯了下唇角,下一秒,他被狠狠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眨了眨眼,下巴靠在肩膀上:“蒲阳,你好冷。” 或许是受到雪山的影响,蒲阳的身子比以往更寒,在他还是凡人的时候,就在极寒之地生活,所以修的也与冷气,寒意有关 但君怀不同,他整个人就一个小火炉,被这大冷块冰一下也不会有什么事,反而舒服的要命 “我不冷。”蒲阳紧紧怀抱着他,双臂收紧,力道大的似乎想要将他揉碎了:“我拔了它的尾羽,一根尾羽,一条命。” “为什么拔它。”君怀问道 “不。”蒲阳答非所问,拔下他的发簪,感受着那如绸缎般黑发落在腰间,将他往墙上按,直到二人之间再无一丝间隙,呼吸洒在颈间 “你不能死。”蒲阳捧住他的脸,模仿他曾经,将唇印在他的额间:“你不许承担我的任何因果。” 君怀微闭着眼,闻言忽地睁开,道:“不可能。” “不行。”蒲阳顺着他的额间一路向下,成年体的他与其几乎平高,目光相对的瞬间,他承认自己的心口有火在烧 “你是我养大的,君怀。”他道: “你的名字,功法,乃至整个人都是我的。”他眯着那双深蓝色眸子,如冰川般寒冷,又在冰封之下燃起一把火 “你不能死,也不会死。” 第217章 所谓因果 “上神?”慕儿摇摇头,道:“我从不过问这些,你也别问了。” 小桃花仙点点头,环顾四周,这里竟是君怀上神常待的地方,走出房门,赫然是一池白莲轻轻摇曳,只是水面无风荡漾,略显奇怪 “这是什么。”他指着池水之中的白莲问道 慕儿摇摇头:“不知道。” “虽然我跟了上神多年,但对这里的东西不甚了解。” 小桃花仙点了点头,道:“那你对蒲阳了解吗?” “你竟知道他?”慕儿震惊道,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也对,你受到蒲阳的心魔影响,看到了他的一些记忆。” “蒲阳这个人……”她歪着脑袋努力想了一会儿,道:“在那件事出现之前,没有人觉得他有心魔。” “那件事?”小桃花仙问道 “不重要。”慕儿眨了眨眼,仔仔细细端详起来他,恍然大悟:“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和蒲阳真君很像吗?” …… “这段时日下界来了很多小仙,我想去看看。”君怀叼着发带,手在桌面上摸索着,他垂着双眼,目光却是空的,和煦日光照在他身上,将他渡上了一层金光 仔细看去,他叼着的发带已然断了两节,仅剩的这一段难以将头发束好 “蒲阳,帮我找找。”他侧目朝他看来,眼中含着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刚好你来,帮我束发,不然我怎也不要出去了。” 蒲阳按住他四处摸索的手,轻手将发拢了起来,几下束好,用的却是一枚发簪 “这是什么?”君怀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像是木制,又摸不出是什么木的 “桃木枝。”蒲阳道,他捧住对方的脸,二指在他眼前一擦,那双眸再度恢复的神采,仿佛如坠星河 “你触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了?” “没有。”君怀否定道:“如果你也算,那我觉得没错。” “尖牙利嘴。”蒲阳道,他目光转了转,逐渐定格在君怀露出半片纤细脖颈处,伸出手将其的衣襟拉了上去 “不像样。”他如此评价 “现在可以带我出去下界了吗?”君怀揪住他的一缕发丝,指点着他这般披头散发模样:“现在可是你……不像样。” “一大早就赶过来,难道是藏了什么东西?”他疑惑道:“这般着急,有急事?” “天界没有白日之说。”蒲阳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道:“只有你,思凡,恪守人间规律。” 君怀道:“我的确思凡,自那事之后,我再没下凡过。” “上界着实无聊,你说我思凡,你又是如何?” 蒲阳看着他的手指挽住发丝,灵活的钻入又钻出,最终给他编了一条细小的辫子,顿了顿道:“我从不向往那些。” 话虽如此,二人还是赶去了下界玩,用君怀的话是“玩”,但蒲阳是的确有事要做 下界混乱又群龙无首,究竟是怎样的上神才能镇住这些小仙童们?他不得而知,只能层层挑选 上神相比于仙还是少太多,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成为神的 “眼睛又看不见了,蒲阳!” 软绵绵的叫声将蒲阳从思虑中唤出,他侧目看去,君怀正揉着眼,又眨了好几下,十分呆滞的望向前方 “我有点担心。”君怀眨眨眼,他难以聚焦视线,朝着蒲阳的身边伸出手,直到那只滞留在空中的手被人牵住,他才微微放下心来 蒲阳静静的看着他的双眼,拉着他的手将人扯过来,以防他走几步就要摔倒:“看不见还要来下界玩?” “突发状况。”君怀道,他竖起耳朵聆听着下界吵吵闹闹的声音,这里聚集的太多小仙,大多都躲在树后或木屋中偷偷看他们,只能听见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蒲阳按住他的肩,如果君怀能看见,那么一定能看见他深蓝色的眸子里闪着意味不明,但很可惜…… 他偏过头去,一个女人正缓缓从树后走出,看似有些慌张害怕,但她的步履却是十分稳的 紧张……而又兴奋 蒲阳不知道她为什么兴奋,直到她走到二人面前,还未张口说话,一股血缓缓从鼻腔里流了出来 蒲阳:“……” “是谁?”君怀警惕道,伸出手朝女人捉去,女人捂住鼻子,连忙先后缩去,愣是没让君怀碰到一分一毫 “速度可与神媲美。”蒲阳道:“你是谁?” “无名无姓,花仙。”女人恭敬一礼:“我不怕上神,初来乍到,没想到诸神的美貌美到令人窒息。” “好!” 她话音刚落,面前又再度走来一位上神,听到他的声音,君怀眨了眨眼,看来是又来了一位熟人 “乾羡。”蒲阳道,他的目光在女人身上停留片刻:“此人……甚好。” 乾羡也道:“我比你先来,下界的一切了如指掌,如此……再好不过。” 君怀则是听的一头雾水,想到已经许久没见乾羡,他有些着急的想要看清视线,开始不断的揉眼睛 乾羡却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挑了挑眉:“又陪君怀?” 蒲阳道:“是。” “都成年体了,还是像孩童。”乾羡凑近道,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脑袋,只是一瞬,眼前忽的清明了,君怀眨着眼朝他道谢 在他们元老级上神眼里,君怀仍然是一个因天地灵气造就的如此纯粹的孩童 乾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蒲阳,道:“眼同心,应该是心出了错。” “是一直都有,还是最近的事。” 蒲阳答道:“从小如此。” 乾羡摇摇头:“我明白了。”说罢,他朝那花仙招了招手,女人很快追了上去 君怀茫然的看向蒲阳:“那花仙就跟着乾羡走了?” 思虑片刻,他道:“我也想要一个小仙,蒲阳。” “仙,怕是不行。”蒲阳凝望着他的双眼,漆黑的眸子亮着天真的光芒,只要用这双眼瞧上一下,无论什么要求,蒲阳都难以拒绝他 拒绝这双眼的主人 “你可以……”蒲阳被他看的有些发愣,心如擂鼓,一个这样小的要求,他却在脑中想了无数种可能:“挑一个合眼缘的小精怪。” “那我自己去找。”君怀道,被这股兴奋劲驱动着跑走了 蒲阳也不去追他,叫齐下界的小仙们清点数量,并解决一些下界的琐事 等到君怀回来,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手,掌心合拢,谁也瞧不见他手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蒲阳!”他飞快奔了过去,挤走了挡在蒲阳身前的小仙们,将掌心送到他面前 蒲阳捧着他的手,即便是成年体,君怀也比他小一些,被他养的活脱脱像个孩子 应该是说,在他眼里,无论多大都应该是孩子 惹人怜惜,又怜爱 君怀缓缓打开手掌,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翅膀破碎的蝴蝶,正跳动着触角挣扎着 他道:“蒲阳,我喜欢它。” …… 小桃花仙伸手触了触院中的水池,水波荡漾,清澈的水流顺着他的手指向上攀爬,直到缠满了整个手臂,慕儿高声尖叫道:“这水不能碰!” “什么?”小桃花仙震惊道 他想再收回手臂,却是被这无端水流缠的更紧,整个人不受控制般的被拖拽了进去 慕儿及时捉住他的手,想要用力向上拖拽,可越是想要拽出,这水越是将他陷得起更深,直到他整个人消失在水池中 “救!”慕儿惊慌道:“上神!救命!” 她话音刚落,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按住了她的肩膀,整个人跳入池水之中 留下慕儿呆愣愣的望着水池 君怀伸开手,将已经意识模糊不清的小桃花仙揽住,可奇怪的是,这次的水也始终不听她使唤,将二人团团围住,形成一个极速向下的漩涡,带着人朝池底钻去 在茫茫水雾之中,小桃花仙的面容似乎变了个模样,君怀伸出手,缓缓靠近那张脸 在水中强大的压力下,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掌 …… 天界平静了许久,直到轰动全天下的天裂,打破了以往的平静 有正道就有鬼道,天一裂开,恶鬼争先恐后的从地狱中爬出来,人鬼交界处变得热闹非凡,天界几乎所有武神全都派了出去,君怀也不例外 事实上,从未参与过这千年战争的他激动的不得了 虽然蒲阳并不想让他去,并且动用武力将他锁在屋子里,但以他个人的聪明才智,常与蒲阳斗智斗勇,早就把他的习性摸的清楚极了 只是这扣在脖颈上的铁环他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 说是铁环,实际上是蒲阳用神力打造的,坚不可摧 君怀不是个好面子的上神,好面子的上神也就乾羡这样的文神了。于是他决定就这样带着这个环去战场 他一跃来到战场,刚开始敌我不分,被诸神嘲笑了许久,以他的神力打这些恶鬼魔怪并不是问题,但谁也耐不住这滔天的数量,若是再不及时修补裂缝,恐怕谁也无法抵挡的了 诸神阵法初成,设立了一道足以抵御全部恶鬼的结界,只要结界成了,大可保天界一段时间安宁 就当大家都稍稍放下心来,君怀四处张望着,他道:“蒲阳呢?” 有上神认出了他:“你是蒲阳身边的小神吧?” “小君怀,你没跟蒲阳在一起吗?” “没有……”君怀摇摇头,抓住那位上神的衣袍:“蒲阳不在结界内吗?” 那位上神哑然失笑:“没…没见到他啊?” 此言一出,所有上神都静默了,面对这般滔天的恶鬼们,所有人都是向后缩,而蒲阳每次都是向前冲去,给诸神们杀出一条血路 “没关系,蒲阳不会有事的。” 众神纷纷道:“上次也是,蒲阳一个人冲到最前方,结果呢,直接将对方的老巢给捅了,也不见得有事。” 有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宽心点,君怀。” 君怀望着无边的结界之外,浓郁的魔气几乎侵占了小半个天界,他拨开拦住他的诸神,徒手撕开结界冲了出去 “我不信。”他道 诸神在身后道:“信不信由你。” 他一掌拍散了魔气,虽然从未有实战经验,但他的武力值一直在这些鬼怪之上,所以他并不担心,只是若是结界真的成了,他只能和蒲阳一起待在这鬼界一段时间了 想到二人还能在这样的地方相遇,也算是一种有趣,君怀忍不住眉梢都挂上喜色,步履也轻快了很多 没过多久,他便瞧见了在魔海之中的蒲阳,仅他一人和魔神打的有来有回,怪不得上天界都称蒲阳是天道的神君 但独斗也难免有疏漏之时,君怀连忙催动神剑,二指一抬,神剑极速飞去,一剑刺穿了魔神的心脏! 魔神已然初具人性,捂住心口落地,像一只被射中的大鸟,而射箭之人正是谁人也瞧不上的小神! 君怀一手拔起神剑,一手扶住蒲阳,足尖一点,消失在战场中央 “你……”蒲阳刚一开口,一口淤血便卡在喉间,喘息片刻,白袍被染了红 君怀担心他,用手指抹去血迹,蒲阳注意到他脖颈处的环,微微愣了一下 “走。”蒲阳当机立断,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步如踏风:“你那一剑,他死不了。” “为什么?”君怀搂住他的脖颈,小心的向他体内注入神力,直到他的内伤痊愈 “魔神由怨气组成,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了净化世间怨念,将其封印在鬼界,或许千年,万年,这怨念能自己化解。” “怨念不会自己化解。”君怀眨眨眼 “对。”蒲阳注视着他:“因为谁也不想净化,谁也不想背上沉重的因果。” “只有你,能做出这样天真的事。” 君怀气笑了:“好歹是我救了你,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蒲阳不语,来到结界处,一剑划开结界,诸神惊慌不已,连忙查看他怀中的君怀有没有事,得到的结果却是君怀本人并没有事,受伤的是蒲阳 众神笑道:“路都不肯走了?” 君怀闻言,索性整个人瘫在蒲阳身上:“我太懒了。” 众神哈哈大笑,将结界修补好,派人看守后,这才纷纷离去 “蒲阳。”见众神离去,君怀小心翼翼道:“放我下来吧。” 蒲阳笑道:“不是太懒了吗?” 君怀羞红了脸:“不是!我不想让他们说你。” “文神而已,嚼舌根是家常便饭。”蒲阳按住他:“你不要在意这些。” “也不全是文神,那些武神也怕的要死。”他气道,却被蒲阳教训了一顿: “注意言辞。” 等到回去,他就浑身发起热来,蒲阳说他是天地灵气所成,比一般神更不能受到魔气侵染,正当他烧的迷迷糊糊时,他听见蒲阳道 “为什么要离开结界?” 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即便睁开了也很难看清东西,蒲阳说这是正常现象,但他却觉得并非如此 他捉住蒲阳的手,冰冰凉凉,贴在面上好像更好受些:“为什么?” 他喃喃着,像是在说一个极有意思的事情:“你不能死。” 蒲阳捧住他的脸,道:“我不会死。” 君怀对上他那双湛蓝的眸子,像是看到亘古不变的冰川,他搂住蒲阳的脖颈,将二人的距离拉近:“你、骗、我。” 他想了想,又一字一顿:“蒲阳,你瞒不过我。” 蒲阳觉得好笑,君怀整个人黏黏糊糊的贴在他身上,滚烫至极:“我从未瞒你。” “骗、人。”他道 蒲阳纠正道:“我骗的不是人。” “你还说。”他缓缓闭上双眼,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可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未减 “你担心我。”蒲阳道:“是吗?” “……” 君怀倏地睁开眼,他注视着那双眸,他在那永恒寒意的冰川中看到了日光 那日光俨然是他,正不断用自己炽热的光芒融化着这道冰川 而冰川之下,早已融成了水 …… 这一掌下去,她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小桃花仙艰难的在水下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君怀冰冷至极的脸,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那张脸再美的惊世骇俗,也难以让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出去,冰冷的池水险些将他夺了命,目光缓缓向上看去,那是一双复杂神情的眼 小桃花仙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他竟从中读到了一丝惊慌 他慢慢开口,想要说上几句话,却忽见对方的脸在眼前放大,双手捧住他的脸,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比心跳来的还快的是从口中渡进来的空气,花仙不能没有空气,在极端水流之中,对方口中的空气是唯一的稻草,他紧紧抓着这根“稻草”,拼命汲取空气 来不及思考,等他跃出水面,君怀正脸色煞白的坐在一旁,目光缓缓的朝他看来 那正是在水下极度复杂的神情,小桃花仙意识清明,道:“上神。” 君怀将目光收回,看见哭的稀里哗啦的慕儿,将其打回原形放在手心里,将湿答答的外袍褪下,裹着里衣离开了 “……”小桃花仙捂住脸,他擦拭着面上落下的水珠,朝着平静的水池一望,这一望没什么,他从水池的倒影中看见了凌乱的自己 和额间若隐若现的神迹———这是要渡劫成神的征兆 下意识间,他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唇 君怀亲的毫无章法,只是单纯在渡气,可小桃花仙就是感觉整个人如落在烈火之中煎烤,整个人好像在水中沸腾了 第218章 忆往昔 “做噩梦了?” 君怀睁开眼,指尖被人轻轻触碰着,她执起一指,看见了静静贴在她手指尖上的慕儿 小蝴蝶精飞到她的眉心,缓缓扇动着翅膀,直到君怀再度沉沉闭上双眼 …… “此次下凡来,纠正因果。”蒲阳道,此刻他修成人相,虽说神相和人相差不了多少,不过身上的那股神仙气却是淡了许多 君怀搂住他的肩膀,侧目对上他的眸子,笑道:“像天。” “什么?”蒲阳有些惊异 “我说你的眼睛。”君怀认真道:“很像蓝天,很美。” 蒲阳注视着他的眼睛,从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确湛蓝的脱离尘世,仿佛在他眼中比平时还要震人心魄 “我看到了。”蒲阳道 君怀佯装生气道:“你怎会看到自己?” 蒲阳耸耸肩,不再理会他,二人走了不久便来到一个族落,这里的族长的女儿要远嫁到另一方去,两族友好,天定之缘,这本是件皆大欢喜之事 可每当有新婚之人准备婚嫁,等到良辰吉日,便会有一人失踪,永无归来之日 蒲阳只看了一眼,便道:“有因果之事。” 君怀不明白,因果会与失踪有关系? 直到二人走到一处水井,此井位置正北方,坐落在主宅之内,朝内看去,其中并无水源,凡人肉眼看不真切,君怀却是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汇集的怨气竟比远在地府的怨气还要沉重! 神虽有天眼,但难以窥探前因后果,想要问清缘由,也是件难事 君怀愣神的功夫,蒲阳已经被村民们叫去干活了,他正扬起木锄,一下一下的卖力在田地间耕种 正值春日好风景,族群里大大小小的男丁都下地干活,蒲阳也不例外,烈日当空,他脱下外衣系在腰间,似乎全然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呼风唤雨的老神仙 他结实有力的神体吸引来无数貌美女孩的目光,君怀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顾形象,毕竟在天界,约束和规矩比凡间还要多,久而久之他也学得古朴刻板 君怀斜靠在栅栏旁,看起来并没什么气力,身子也瘦瘦小小,比不上那些男人,反而像极了文弱书生,自然也不会有人找他干活 干吧干吧!他冷哼一声,谁要干这些粗活累活? 他钻入草堆中,与幼小的孩童们用毛毛草编了一个又一个小兔子,又做出的纸蝶引来无数花间蝴蝶纷纷围绕在他身边 “点名!” “全部都到了!”孩子们大声回道 君怀举起木棍:“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我先来!”个子大的孩童握紧木棍,几个箭步朝他奔来,他凌空挥起木棒,却被君怀一只手制止,顺便还将他整个人捞了起来,二人位置一个大翻转,以君怀夺得武器为胜 “怎么样!”他兴奋道 众孩童甘拜下风,纷纷要与他拜师学艺 等到蒲阳来到他这边时,他俨然已经成了个这里的孩子王,带着孩童们过河摸虾,草间追蝴蝶,无论男女孩童,都乖乖巧巧的跟在队伍后面,朝着君怀口中“好玩的地方”前进 “你是何人!”君怀身边的左膀右臂纷纷站了出来,试图驱散阻挡在他们身前的蒲阳 蒲阳并不为之所动,反而瞧见了躲在最后面看好戏的某人道:“过来。” 君怀连忙按住这两个小刺头,老老实实从孩子堆里钻出来:“蒲阳,你可算来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本以为是新成员,谁想到君怀动动手驱散了他们,告诉他们有缘再会 孩子们都不肯走,其中一个站出来道:“师父!不是说要教我引雷术吗!” 君怀面露尴尬:“这……” 蒲阳看了一眼他 君怀道:“如果还能相遇,我就教你。” 那小孩道:“一定能!” 看着孩童坚定冒着星光的眼神,君怀第一次有些慌张:“一定。” “所有人听好了!”他道:“我兄长来接我了,有缘再会!” 蒲阳想了想,道:“兄长?” 君怀连忙改口道:“不对,我师父来接我了!” 蒲阳疑惑道:“师父?” 君怀无奈:“家人。” 蒲阳道:“家人?” “……” 等驱散了所有孩童,君怀忍不住回头问他:“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蒲阳挑了挑眉,并不多言 君怀迷惑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探了探他额间:“神不会生病吧?” 蒲阳甩开他的手,离开了 “到底怎么了啊!”君怀生气道:“我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了!” “……” 话虽那么说,蒲阳每次下凡都十分靠谱,已经用凡间的身份与族长打好了关系,并且还在族长家里蹭了顿饭 神不食五谷,君怀心思沉重的躺在屋瓦之上看着月亮 他看不懂诗中为何以月为念,他只觉得天上的月亮弯弯的,像他用毛毛草编的小船 等他听见屋内娇滴滴的抽泣声,他便不这么想了 女孩低低的抽泣着,她打开了木窗,靠在窗沿上擦着泪,听着似乎很难过 君怀探了探头,伸出一只手朝下晃去,将女孩吓了一跳,等看清容貌,他心底那份怜香惜玉之心也渐渐泛起———女孩睁着哭红肿的瞪着他,可爱的如同一只他最喜欢的精怪 君怀想了想,伸出手擦去她眼中的泪,他想起来,像蒲阳养的兔子精 女孩并不排斥他的靠近,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很有亲和力,君怀身手敏捷的钻入闺房,但并未站稳,因为他踩到一处布料,狠狠的摔了一跤 “……” “你……没事吧?”女孩小心翼翼问道 君怀躺倒在地上,慢慢拿开盖在面上的布,虽然现在他直挺挺的倒下了,但他认为至少脸是足够好看的,不会太过狼狈 “没事。”他坐起身子来,这才看清手中的布并非是普通的布,而是一块染着红,丝绸做的红盖头,布边上坠着流苏,随着他的手轻轻晃动着的 “我叫君怀。”他看了看手中的红盖头,轻轻叠好放了起来,整了整弄乱的喜袍,初入女孩闺房,他看见女孩还身着大红里衣,一时有些站不住脚:“嗯……我见你伤心落泪,想……同你说说话。” 女孩对镜拿出胭脂,轻咬红纸反复将红蹭到唇上,末了,道:“我知道你们是来保护我的。” 君怀看着她,面上热意难褪:“红色很衬你。” “可我不想死。”女孩道,指了指君怀手中的红盖头:“可以帮我盖上吗?” 君怀哆哆嗦嗦道:“不……这坏了规矩……” “那你闯来,是要带我走?”女孩问道 “不……”君怀摆摆手:“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里的人。”女孩一语道破:“我们这里也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人。” “而且你也不是受我父亲之命而来的,今天白日,游手好闲,草间嬉戏,没正形。”女孩道:“擅自踏入屋宅,况且还是在我族,活罪难免,死罪难逃。” “……” 女孩却轻轻看了他一眼:“但你并不畏惧这些,说明你的身份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君怀点头,但他并不打算同女孩说这些,女孩小鹿般的眼睛朝他轻轻点了一下便移开了:“那你们此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们族里的那口井为什么常年没有水?”君怀问道 女孩想了想:“父亲从不让我触碰那口井,是不祥之物。” “有忌讳?” “有。”女孩点头:“每年初一十五都要全族祭拜,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君怀腾的一下站起来,道:“供的哪尊神?” 女孩被他吓了一跳:“我从未说过供的是神。” “不是神,那又是什么?”君怀疑惑道 不等女孩回答,一道声音从门后传来,蒲阳轻叩着门,站在门外道:“当然是鬼。” “那不就是邪神?”君怀眨眨眼,这个词他只在众神口中听说过,只是很少见,但凡间确实有人祭拜鬼神,鬼是凡间鬼,神是天上人 但邪神却不同,天上人,阴间鬼,总之,是极邪之物 蒲阳又轻叩了下门,道:“君怀,出来。” 君怀应了一声,与女孩告别后,便匆匆出了门 他分明是打算不会和蒲阳再说一句话,可走到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调笑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接我的?” 蒲阳没回答他,只道:“不能对女孩没正形。” 君怀反驳道:“我没有,我就是看见她哭的很难过,只是想安慰她。” 蒲阳一愣:“哭了?” 君怀慢悠悠道:“应该是知道过几日就要出嫁了,舍不得离开家。” 他继续道:“现在的女孩每到出嫁都要远走他乡,换个地方生活,没人护着,总要吃苦。若我是她,定不会给别人操控我的机会。” 蒲阳顿住:“凡间会这样,以男为本,可在天界却不是。” 君怀笑嘻嘻道:“当然,孕育众生的唯有女性。” “是否孕育,都是她们所决定的。” “是天界的生命之神。” “……” 二人又来到那口古井,君怀想试着驱散怨气,但古井极深,神力虽能突破,但很难除净,蒲阳摸了摸古井旁的土地,这里的天气是极好的,但奇怪的是,古井旁总是潮湿阴暗,没有一丝光能照射入这儿 而阻挡阳光照入这里的,只有族长的屋子 族长的屋子建的太大了,将所有阳光都挡在前面,这就导致了这屋后的古井根本透不到一丝阳光 是刻意为之,还是偶然? 君怀道:“或许这个地方有着与别的地方与众不同的习俗?” 蒲阳道:“我问过了族长,习俗没什么差别。” “但是不是隐瞒,那便不知了。” 第二日一早,君怀刚从屋瓦上落下,便觉得脚下软绵绵的,随即一声惨叫从脚下传来,他连忙跳了下去,一个小胖墩哎哟哎哟的叫了两声,君怀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看见小胖墩背后多了两个鞋印 他也有些疑惑,最近是怎么了,意识跟不上神体,最近出了很多岔子 “疼不疼?”君怀关切的摸了摸他的后背 小胖墩泪眼汪汪道:“你说你被人踩一脚能不痛吗?” “抱歉。”君怀道:“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说罢,他拿出一个符咒给小胖墩:“需要我的时候,用手指临摹一下符咒。” 小胖墩眼睛一亮:“你莫非就是阿东说的大师!” 君怀疑惑道:“阿东是谁?” 小胖墩叽里呱啦给他讲了一通,他这才意识到阿东是昨天那个找他拜师学艺的小孩,因为这个族落实在是太大了,从南到北要走整整一天多,所以其实也很难在族里碰见他 小胖墩揉揉屁股,痛感早已消失,他也在疑惑,怎么这么大一个人砸下来他却一点不痛呢? “话说你怎么在这里?”小胖墩道:“你上房揭瓦了?” “我怎会做如此幼稚之事?”君怀道,话毕他想起他幼时上房揭瓦的事也没少做,每次都是蒲阳带着他去挨家挨户道歉 这么说来,他幼时可比他们这些孩童调皮多了 “不跟你说了,我还有要事要办!”小胖墩一脸严肃道:“我家父叫我去填井,你要跟来吗?” “填井?”君怀道:“哪口井?” “这村里就一口古井,还能是哪个井?”小胖墩道 君怀道:“那村民的水源从何处来?” 小胖墩:“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从不缺水。” 君怀左右没找到蒲阳的人影,大概是被村民们捉去干活了,于是索性跟着小胖墩一起去填井 小胖墩叫阿谦,他的家父在族中也算是颇有威名,每年初一十五族中所有人都要去拜那口井,他们都尊称这井中神为雨神,族中位置少雨多旱,庄稼能长全都托了雨神的福 “那填井又是个什么填法?”君怀疑惑道,他并未见到阿谦身上带着什么,难不成还能是把自己填进去? “一滴血就够了,哪有你想的那么麻烦。”阿谦道,他熟练的从兜里拿出一个剪刀,手指朝剪尖上那么一蹭,孩童娇嫩的皮肤瞬间出了血,他着急的将手伸过去,一滴血落入井里 “结束了。”阿谦将手指含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是不是还算简单?” 君怀朝井底望了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雨神是需要贡品的,但它不吃凡人所食之物。”阿谦道:“族长说用一滴血就够了,反正做了这些,这里一周就会下一场大雨,很划得来。” “一滴心头血。”君怀小声道:“好大的买卖。” 阿谦并没听清,但也不在乎这些,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直到夜半,他才与蒲阳对好这个族落的过去,如他们所料,这个村子的确有古怪 不止每年初一十五要上供,每日都会有人去井口以血祭井,更古怪的事,蒲阳说这整个村前身竟存在大大小小近百口井! “那井呢?”君怀问道 蒲阳将烤好的地瓜塞入他手中:“填了。” “因为什么填井?” “瘟疫。”蒲阳道,看着篝火慢慢熄灭:“八十年前的事了,这个村子因为瘟疫人都死光了。” “后来第一任族长带领人们填井,建立新族落,后来怪事频发……” “直到现在,就只有一口井了。” “井下面有什么?”君怀啃完地瓜,整个人躺倒在地上望着天:“怨气那么大,不会是人全死在里面了吧?” “差不多。”蒲阳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君怀眨眨眼,索性就这样懒散下去: “蒲阳你一直把我当小孩看。” “没有。”蒲阳将他放在床榻上,顺手将他发带扯了下来:“早睡早起。” “恪守人间规律。”君怀接话道 “你倒是挺喜欢凡间。”蒲阳笑道 君怀道:“我就是在凡间长大的,要是你趁我幼时,就把我关在天界,我也不会对这里有想法。” “说白了你自己也喜欢这里,是不是?” 蒲阳用被子将他整个人裹成粽子:“不是。” 君怀奋力挣扎了一会儿,始终以失败告终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外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贺喜声满天飞,乐器声如雷贯耳,将他从睡梦中薅了起来 第219章 三渡真君 他和蒲阳住在族长的家里,迷迷糊糊中他推错了房门,正要叫蒲阳来,却忽的发现这间屋子略有古怪 因为他嗅到一丝腐烂的气息 正是喜日,族长家里并没有别人,房屋布局看着很舒适,只有一处令他生疑 为什么要将床布置在正中央? 外面敲锣打鼓声一片,遮盖住君怀的动作,他一只手将床搬开,只见床铺之下正有着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口 君怀忍不住兴奋的吹了口哨,灵巧的钻入其中 这村子能挖这么多水井,那么地基一定不会太牢,实在没想到这里竟然能有一处地道 越是向内走去,腐烂的气息就越重,君怀捂住口鼻,他生性对污秽之物敏感,此番探险,回去定是要昏迷几日了 越往里走,洞穴就越是狭窄,最终他只得跪着朝内爬去,不过没过多久,他便停了下来 因为他手掌下的湿土中正有一个极为明显的手掌印 他朝着比划了两下,越看越熟悉,原来蒲阳早已来过了吗? 他抬头望去,只见洞穴更深处正生着一棵小树,叶片血红,不喜阳光,它身旁的泥土散发着阵阵血腥气,就连神也此震撼 凡人心头血,足以干净,滋养着这树苗,而这树苗大概就是他们村所供奉的邪神 君怀抚摸着这棵小树,正想着要从何处下手,忽然感受到一丝十分熟悉的神力 熟悉到,令他心脏狂跳 ...... 等回到地面上来,他脑袋冷不丁的撞在了墙上,迷迷糊糊间,他似乎看见了族长从屋门中回来 族长本人长的很和蔼,但君怀却怎么也喜欢不上来他 但迷迷糊糊间他也管不了什么,尤其是房屋外的音乐是实在聒噪,他却莫名的浑身燥热,只能将其推开,晃晃悠悠的朝门外走去 “去哪里啊,小兄弟?”族长笑道:“今日我女儿出嫁,不去喝上一杯?” 君怀扶住门框,缓缓地,近乎机械般的回头:“蒲阳呢?” “不太清楚呢。”族长道,眼睛朝床铺处看了一眼:“有件事,他帮不了,你应该能帮。” “不帮。”君怀拒绝道,他揉了下双眼,总觉得眼皮特别沉重,大概是地道里面怨气实在太重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到疏忽的地步,只听耳边风声大作,他一掌接住朝他击来的木棍,反手给这个和蔼的老人家摁在了床铺上 “想杀我。”君怀问道:“为什么?” 族长连忙摆手道:“不是的,谁叫你们是外乡……外乡人……” 一种不安感从心底蔓延出来,君怀用夺得的木棍挑起窗帘,窗帘之下正是身着大喜袍的女孩,而这时她并不再哭泣,而是安静的在窗帘后站着,一只手按住木棍 “出嫁?”君怀像是说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出哪门子的嫁?” “所以那些失踪的新郎新娘,都是你布下的一盘好局。”他沉声道,二指抵住他命门,感受着手指下脉搏的跳动:“蒲阳呢?” 见族长不答,他躁意四起,一手薅住他的头发往外拖,还未走到门口处,一股巨力敲在小腿上,疼的他差点昏死过去 “外乡人。”女孩一字一顿道,她惯用右手,那只手竟拿着刀,此时也不再是一副小白兔的可怜模样,眼中的阴冷仿佛要穿透他 “杀了他!”族长捂住头四处逃窜,口中不忘大喊:“别让他活着出去!” 君怀捂住小腿,他本就有过内伤,凡人的一击微不足道,但痛楚却在他身上,见女孩拿刀刺下,他连忙用手握住刀尖,用蛮力掰折了它 “蒲阳在哪?”他道:“你告诉我,我放过你们。” 女孩眼神淡漠,将没了刀的刀柄收了回去,整个人冷静的不像是刚及笈不久的女孩 “……” “你告诉我!!”他忽地站起来,整个人目眦欲裂,将女孩摁在墙上,一手掐住她的脖颈:“告诉我!蒲阳在哪?” 粘腻的血迹顺着脖颈缓缓滑下,君怀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流血了 他的掌心浸满血迹,灼烧般疼痛传来,他却顾不上这些 女孩近乎喘不上气来,他却整个人几近崩溃,他们下凡百次,从未有过如此失衡的情况,况且这二人一副胜券在握之样,而且昨夜…… 昨夜蒲阳还在哄他入眠,今日便没了音讯———这么大动静,蒲阳不来,恐怕是真的出事了 “告诉我。”君怀沉声道:“不然我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回来。” “出嫁的人不是你,那是谁?” “……” “不是我。”女孩缓缓道,她捂住脖颈,那里多出一道青紫的痕迹,她道:“也不是他。” “如果你想知道,你自己去看。” …… 喜队的马车正浩浩荡荡朝着村外走去,他一身喜服,身形隐匿在空气中,直到赶上队伍最中心的花轿,他微微放下心来 因为花轿之中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他的蒲阳 他缓缓坐在花轿之中,花轿摇晃了令人恶心,四处搜寻一番后,他找到了一盒胭脂 “我们村的确供奉神,但那也只是求雨的神。” “近百年,这里的村民滥用水源,污染了那条河,于是就朝地下挖井,足有近百口,地面塌陷,瘟疫频发,又赶上旱季,人全都死透了。” 君怀认真的抿了抿那口红纸,又将胭脂点在面部,他生来长得俊秀,将发落下遮去了他眉眼间的英气,透过铜镜去看,仿佛他真是个等待夫君的小娘子 “我是活得最久的,我的父亲开荒种地,在第一场雨到达时,族便成立了。”族长道:“那时候,每一口井下都有无数尸体,人们为了求水,接二再三的溺死在井水中。” “现在族里仅剩的那口井不能填。” “那里当时死了近百人,数百人头朝下紧密的塞入井中,我父亲曾填过此井,结果怪事频发,井内阴气不断,唯有不断的用至阳之人的心头血方可镇压这井中阴气。” “尸体呢?”君怀问道 “埋了。”族长苦笑道:“但没用,如果没有东西压得住他们,恐怕就要变成厉鬼索命来了啊!” …… 整个喜队摇摇晃晃,直到天黑,他们这才走出了族落,君怀也靠在花轿之中小憩着,他索性给自己盖上红盖头,等这盖头被人一揭,他就提着刀上,不把对方捅穿他是不会罢休的 “所以就要用大喜的东西与其冲撞,起到一个镇压的效果。”君怀道:“那你为什么不去,目标是新郎吗?” “男子,可比女人阳气更重。”女孩道 …… 君怀缓缓睁开眼睛,花轿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有人在撒谎 帘子被人揭开,有人在外面喊道:“到了。” 君怀这才缓缓起身,提着衣摆从中钻出,红盖头将他的视线盖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是能从缝隙之中看见究竟身在何处 这里是整个村子最阴森的地方,说白了,他们还是没离开族落,只是在附近一直兜圈子 有人替他指引前方的路,他们踏着泥泞的小路一路上山而行,中途,君怀看了一眼脚下,尸骨丛生,甚至他险些被头骨绊倒 看来这里是一处埋尸地 君怀了然,带着他走的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女孩,她小心翼翼地为新娘子开辟前方的道路,她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什么地方能踩什么地方要避,都一清二楚 “要去哪?”他问道 女孩愣了一下:“按规矩,要去见你的夫君。” “你知道这轿子里换人了?” “换人了?”女孩迷茫的歪了歪头:“我从没见过新娘。” 君怀眯了眯眼睛,突然伸出手拉住女孩:“不然,你认为新娘是谁?” 女孩被他这么一拉,整个人抖如糠筛,结巴道:“不......不……不是……我不知道……”她盯着伸出的手,在喜袍的衬托下更加白皙纤细,任谁这么一看都会认为这盖头之下是位极美极美的新娘 “你连上山都不怕,你怕我。”君怀轻轻的笑了一下:“你做引路人之前,应该有人告诉你,这新娘一定会是一个你从未见过之人。” “或者说,会凭空出现一个人,成为这里的新娘。” 君怀道:“带路,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说罢,他收回手,女孩被吓得瘫软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君怀看着她,拎着衣袍从她身边走过,冷冷道:“你回村吧,这里不需要你。” 这山中地形复杂多变,但走的久了,也渐渐摸出些门道了,他将红盖头揭开一条缝,竟在山顶之上看见一抹诡异的红光 顺着这条泥泞小路上去,一开始有些路的痕迹,走到最后却连人踏过的路都没了 君怀摘下红盖头,将其撕了个稀巴烂,已至深夜,偏逢大雨,他又狠狠的在山上摔了一跤,滚了满身的泥点 他终于发现哪个地方不对劲了 是他的神体,出现问题了 蒲阳一直都知道吗?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这两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时间越是久,神体上问题就越是频繁,忽明忽暗的视线,感官不衡,他甚至都没有一个凡人能轻松操纵身体 他这样静静的在雨中坐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扶着树木站了起来 他想过一个人回天界找人帮忙,可他又担心过了时辰就找不到蒲阳了,他回天上那一小会儿,恐怕人帮手还没找到,蒲阳就已经在凡间待了几十年了 君怀挑选了一枝相貌不错的树枝,望着雨如瓢泼,久不见日的天空,他将其狠狠插在了自己的腿上 痛楚回归的霎那,他彻底和这具神体衔接上了 他自小有记忆的时候就生在蒲阳的身边,那时他总是清澈又迷茫的,但只要和蒲阳待在一起就会很舒服 可从没有人告诉他,他究竟是什么 这山顶上果然诡异,等君怀站在山顶上之时,空中的阴霾褪去,仍不见天日,却不再下雨了 而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身穿喜服,发丝黏在她的脸上,看见君怀来了,朝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君怀向前踏出一步,脚下泥泞之路变成了砖瓦铺成的陆地,前方也变成了一座庙,庙中并列站着无数身穿红袍之人,她们无一不盖着红盖头,诡异而庄严的站在一旁 君怀朝其中一个女人走去,她们一动不动,宛若雕塑,只有君怀知道,她们的确是死了的 困在凡间的魂魄,在此不死不休的等待着 他掀开其中一个人面纱,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她们都是些小孩,看着模样也才刚刚及笄不久 他又接二连三的掀开一个又一个的面纱,她们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如此凝滞,直到他掀开那个站在门口的女人的发丝,他看到一张与族长女儿别无二至的脸! “原来你已经死了吗?”君怀惊讶道,可空荡荡的庙中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后退了两步,只见庙宇之中灯火忽地亮起,借着烛火的光,他再一次看清了这庙中究竟供的是什么 只一眼,他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只因为这庙宇之中雕刻的神,竟然长了一张与蒲阳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供的神,是蒲阳真君 不!君怀很快反应过来,蒲阳是从凡间飞升,在成神前,他是个生活在凡间的人 与其说供奉的是神,不如说是蒲阳在凡间的前身 这就证实了他为何会在地道中发现蒲阳的神力 这正是他遗留在凡间的因果! 君怀震惊的眨了眨眼,忽然整间庙宇四周开始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仿佛有人在吹着大喜的号角,那些身着喜袍的女孩们蓦地捉住他的四肢,推搡着将他摁在地上,将红布遮在他的面容之上 紧接着,似乎有人敲响了座钟,整个庙宇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钟鸣声! “一拜天地!” 他腿上被自己刺伤,又被这些女孩们按在地上,调笑声在耳边响起,那是女孩们高声唱着的歌声 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但他却耳熟至极! “明月照前路,心随入清风~” “清风啊清风,你可知思念的是谁?” “俊郎啊俊郎,你为何走那样快?” “只盼早还家,只盼永相随~” 君怀正要高呼出声,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有人遮住了他的眼,在呜咽中将他的头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二拜高堂!!” 有人拭去他的泪,有人掐住他的脖,捂住他的口,逼着他朝那尊神跪去 “你的泪,是天上的雨。” “你的血,是地上的木。” “愿为生发芽,愿为死生根。” “你的头颅挂高堂,鲜血指引着正确的路。” 恍惚间,君怀似乎看到一个人正坐在他的不远处,身着喜袍,微垂双目,虔诚而缓慢的跪拜 “夫妻对拜!!!” 君怀整个人被她们拎着转了个向,他腿部鲜血淋漓,面对这些魂魄,他竟没有一丝反抗的气力,甚至他能感受到神力的流失 而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与他对拜的夫君是何人了 第220章 君恩难尽 “蒲阳。”他呢喃道:“……蒲阳?” 见到是他,君怀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也不再抗拒那些女孩们的推搡了,闭上眼睛受着她们的摆弄 等他抬起脸了,看到的却是蒲阳那双充满情欲的蓝眸,十分真挚而虔诚的望着他 …… 那是一年下凡 “热。”他将被子团成一团丢到一旁,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人间真热,我要回去了。” “盖上一点。”蒲阳耐心的掀开被子的一个角,给他盖上肚子,释放神力来给他降温 过了一会儿,有人扯住他的衣袖,蒲阳睁开眼,入目便是君怀浸满笑意的眼眸 “睡不着,给我讲话本。”他拽着他的衣袖,有些撒娇的意味,将搭在身上的被子掀开,十分不听话的向里面缩了一点 “明天还有要事。”蒲阳不厌其烦的给他盖被子,不过这次,他封住了那张每天叽叽喳喳的嘴 君怀满脸不可思议,那表情还带着些懊恼和不甘,于是缓缓闭上了眼 蒲阳莫名其妙觉得他好笑,但还是为了哄他入睡,给他唱了一首凡间的歌 那个时候,君怀只觉得旋律还不错,歌词也太可怕了,后来就让蒲阳每天只唱旋律就够了 没想到 没想到…… 君怀用尽全力推开这些挤在他身旁的魂魄,抓住蒲阳的手腕,带着他朝庙外跑去 谁知没跑几步,他便被人死死反捉住,一个反力将他给拽了回来,硬生生砸入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蒲阳!”他不可思议道:“你中邪了!” 他手掌按在蒲阳心口处,却觉得奇怪,因为这具身体根本就没有神力,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他不是蒲阳! 这个念头探出将他的意识停滞了几秒,等他反应过来时,蒲阳扣住他的后脑,捏着他的下巴凶狠的亲了上来 与其说是亲吻,君怀并不配合,反而惊恐的将他往后推,唇齿相依时,他也是咬紧了双唇,只能被人带着啄吻 “君怀。”蒲阳凝望着他的眼睛,这眼神看的他又紧张又害怕———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但下一秒,对方毫不留情的掐住他的脖颈,在他呼吸不上来松开唇齿时,扣住他的上半身吻了过来 君怀只能看见满眼的喜红,他从未接触过这种情事,被亲的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往蒲阳怀里倒去,却更加给了对方动作的空间,就着这庙宇,蒲阳解开了他的腰带 “……”君怀一掌将其推开,这一次,他用了十成的神力,对方如果不是蒲阳,在这一掌下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喘息着后退了两步,及时捉住滑落在肩头的衣服,一脸警惕的望向对方 这一掌并未对其造成什么危害,君怀看见他轻轻的逝去唇角的血迹,身形晃了两下,便从视线中消失了 下一秒,君怀整个人被一股推力撞倒,腰间被人带着往桌上压,蒲阳掐住他的脸按在桌子上,贡品和盘子撒了一地,瓷器碎裂间,他整个人被按在了桌子上,双手被神器环在头顶,对方正毫不留情的逼他张开口,近乎疯狂的吻着他 意识迷离间,君怀挣扎的几下都成为无用功,对方的确是蒲阳 还是意识混沌,中了邪的蒲阳 比起这些,他现在更多的是害怕 现在的蒲阳和以往的不同,仿佛是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恶鬼! 在他胡思乱想间,蒲阳拨开他面上的碎发,露出那张惊恐的脸,凝望着道:“君怀。” “不要害怕。”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君怀看着他的眼睛,那湛蓝色似乎更深了,他越发的陷入其中,难以控制 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腿间,君怀愣了一下,总觉得怪怪的,蒲阳按住他的肩头,亲吻着他的脖颈 “蒲阳。”君怀缩了一下:“你有点奇怪,是中邪了吗?”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他喋喋不休道,蒲阳忽视了他的全部问题,在他身上埋下一个又一个红印 “这个我可以教你。”他道:“你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你人也是我的。” “君怀。”他轻轻衔住对方的唇,手指摩挲着他的脖颈:“张开口。” “为什么?”君怀道,但蒲阳并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捧住他的脸,肆意的在他口中掠夺着,直到双方在口中尝出一丝铁锈味,蒲阳这才放过了他,分离之时,甚至还结出一条银丝 “咬我。”蒲阳笑了一下:“君怀,你可不乖。” “我什么时候乖过。”喘息片刻后,君怀忽地笑了,他将双手置于胸前,他的手腕处赫然是一个神环,正是蒲阳在天界对他用的神器:“我从来就不是个乖孩子。” 说罢,一阵碎裂声传来,他手腕上的神环就此碎裂,与此同时,君怀一掌打在他的肩上,在二人喘息间跳出了桎梏 “蒲阳。”他微微蹙眉,站在庙宇门口:“有本事你就打断我的腿。” 他话语间带着挑衅,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这就是蒲阳 蒲阳是温柔且强大的,是冬日暖阳,无论什么事只要撒撒娇就会答应他的全部要求———蒲阳成神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永存善心,杀伐的背后是无数次柔和的思断 他手掌一翻,瞬间多出一把神剑,君怀手握神剑,自上而下挥动,将庙宇斩了个稀巴烂! 他亲眼看见身穿喜袍的蒲阳在庙宇之中,此处变成了一片废墟,和那些魂魄一起 不过他并未掉以轻心,既然十成力都打不死的“蒲阳”又是何方神圣? 君怀摸了摸手腕上的青紫,那是挣脱神环落下的痕迹,虽然他本心并不相信面前的人就是蒲阳,但这神环的出现还是让他惊了一下 他再抬目时,面前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个人,还未等看清面容,他便被拥入一个难以逃脱的桎梏之中 “蒲…蒲阳!”君怀大惊,此人来的毫无声响,能力自然在他之上! 而在他之上的神,除了从小教导他的蒲阳,再无其他人了 “我爱你。”蒲阳握住他的腰,不允许他逃离:“我爱你,君怀。” “不要走。”他喃喃道 君怀整个人被按在怀里,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脑袋不允许他抬头看,彼时风声阵阵,沙沙叶响,他终于是有些怕了,手忙脚乱中狠狠咬了一口对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推开蒲阳逃了 跑着跑着,他渐渐没了气力,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所待在凡间的时间越长,神体越发的像个凡人 直到他踩空了一处,稀里糊涂的就着山坡滚了下去,后背撞到硬物,晕了过去 …… 等他醒来,入目便是熟悉的景象,他身边是熟悉的蒲阳,正靠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屋外蒲阳养的几只鸟雀欣喜的高歌着,阳光甚好,书桌上他写的几笔凌乱的字将他的思绪全部拽了回来 如果没有凡间的那件事,这里岁月静好,温馨非常 “蒲阳。”他轻轻唤着,伸出手将人摇醒:“别睡了,你告诉我,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蒲阳如他所愿的睁开双眼,他静静的目视着前方,并没有去看君怀,那双蓝眸冰冷无比,不知道在想什么 “蒲阳。”他又唤道,伸出手在蒲阳面前扫了扫:“在想什么?” 蒲阳缓缓的转过头,那双蓝眸看的他心悸,他凝望着,觉得越发动人,便偏过头不去看他 “我在想什么,你会不知道?”他道 君怀低下头,啊了一声,道:“我……” 蒲阳忽地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吻住了他的双唇 …… 那是在一次下凡时,凡间的恶人险些将他杀死,在危急关头,蒲阳爆发出神相,不顾天道阻拦,将凡人捏成了血雾 神是不能杀害凡人的,当然也没有神会做这样的事,谁杀了,就要背负这个人的因果,轮回转世,直到还清为止 他看见自己说:“蒲阳,这个因果,我替你受。” 他跪坐其中,血浸满了他的衣袍,可神并不在意,因为他的眼中只有那位英勇无比的上神 蒲阳问他:“为什么?” 君怀仿若置身事外,他眼睁睁的看见与自己同样样貌的小少年动了动唇,印在了蒲阳的额间,就像幼时那样 这是他的记忆吗? 当然,记忆中的君怀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蹭了蹭他的鼻尖,双手捧住他的脸,至真至情的吻了上来 他听见自己在说:“我爱你,蒲阳,请你爱我。” 神的爱,多渺茫 他看见自己扯下发带,将蒲阳按在身下,几乎忘我,几近疯狂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招数,分毫不差的全部用在了蒲阳身上 “你要对我负责。”他轻声道:“蒲阳,谁叫你把我带回来?” “我是为了爱你而生的。” 蒲阳闪了闪眸子,并未说话 两人在血泊中拥吻,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头,衣襟滑落…… 君怀眨了眨眼,有些慌乱,但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发生 蒲阳用匕首刺穿了心口,将人按在胸口上,血液沾在他的唇上,只一口,他整个人像是焕发了般,获得了第一次的成长,君怀睁开双眼,直到现在,他终于有了成人的模样 “你是我从凡间带来的神木。”蒲阳触碰着他的脸,将他眼中的泪拭去:“我的血,是地上的木。” “我的泪,是天上的雨。” “你是天地灵气,你亦是我所浇灌出的苗,是因我而生的果。” “君怀,我怎么会不爱你?” …… 君怀猛地瑟缩了一下,蒲阳抓住他的手:“你忘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翻涌起的浪花无疑不在敲打着他的心 君怀缓缓眨了一下双眼,这段记忆只存在了片刻,在他们眼神交换时,蒲阳亲眼看见那双眸中逐渐变得懵懂,疑惑和空洞 他的记忆被抹去了 “君怀。”蒲阳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摇着:“别怕我,君怀。” “你再努力想想。”他恳求道:“刚刚的事,不要忘好吗?” 君怀挣动了两下,泄气般躺在他怀里道:“想什么?” 他好奇的揪住蒲阳的小辫子:“这是谁编的,这么好看。” 蒲阳愣了一下,看见君怀手里拿着的一缕小辫子,正好奇的摆弄着,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可这样的表情,在一个男人的脸上是不该出现的 君怀摆弄了两下,忽然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像是才发现了蒲阳,急忙伸出手抹去他的泪:“怎么哭了?” “蒲阳,我不会再弄乱你的头发了。”他保证道,眼神真诚:“你这个样子,我也很难受。” 君怀搂住他的脖颈,听话的蹭了蹭他的脸,很像是小孩子们之间的安慰。他抱着蒲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却听见身上人轻轻道:“这是我的惩罚吗?” “什么惩罚?”君怀问道 “天道的惩罚。”蒲阳喃喃道 喃喃声靠在耳边,君怀听着,思绪却走了十万八千里 可想的再多,他脑海一片空白,越想越糊涂 他道:“蒲阳,你是在怕我离开你吗?” 蒲阳摸着他的脑袋,亲了亲他的发顶:“怎么突然这么想?” 君怀眨眨眼:“就是这么觉得,你告诉我,你怕不怕?” 蒲阳道:“怕。” 君怀笑眯眯道:“可我终有一天要离开你的。” “那我会将你推向更远。”蒲阳轻轻用手擦了一下他的眼睛:“怎么哭了?” 他震惊道:“我?”说罢,他用力的擦了几下眼睛,发现果然有湿漉漉的痕迹,好像眼泪全蹭在了蒲阳身上 还好蒲阳从不跟他生气 君怀暗暗想着,可蒲阳已经不想跟他再胡闹下去了,将他按在被子里面,试图让他再睡一觉 君怀义正言辞的表示自己不需要再睡了,但架不住他突然眼皮特别沉重,像是掌管他睡眠生息的是蒲阳一样 蒲阳隔着被子轻拍着他的胸口,他从小就这么黏人淘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终于,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还做了一个十分冗长的梦 梦里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在凡间无忧无虑,爬树摘果,上房揭瓦无所不能 可他生活的村落里常年无雨,他无父无母,孤零零的生活在村子里,但他有很多很多玩伴 一天夜里,他睡在无人的草棚,梦着天上的星星,忽然被人捉去 他们扒下了他的皮,砍断了他的四肢和头颅,将头颅挂在稻草人身上,头颅所至方向便是村子,而他的四肢被做成了鼓槌,血肉被丢到了井里,皮做成了鼓,日日夜夜村子里响起求雨的鼓点声 好疼啊,君怀慢悠悠的想着,但伤的总归不是他,他只能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残肢断臂 三日内,村子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雨 人们皆大欢喜,兴奋的迎接着这场久违的大暴雨,暴雨将井口蓄满了水,人们拿着水桶将水一桶桶打捞上来 君怀想,为什么要拿他作祭品呢? 直到他的魂魄飘忽在稻草人的身旁,看着自己的头颅睁着眼睛恐怖的望着前方,他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人是蒲阳 好在头颅上的皮还算完好,在雨水的冲刷下,君怀第一次看清了小男孩的样貌,他的眼睛是纯粹的蓝,却又无法紧闭双眼,只能望着井口的方向———死不瞑目 而蒲阳似乎真的被供成了神,君怀跟着随亲的大部队来到山上,他看见了那座屹立在山顶的破庙,蒲阳的皮做成的鼓被敲打着,闷闷的鼓声叫人心烦意乱 君怀再也控制不住,伸出手想要将咚咚作响的鼓撕碎,却忽然看见一个小少年正站在庙宇之后,静静的望着他 似乎村民们根本看不见这个小少年,他们给蒲阳配了十八个小媳妇,全都封死在棺材之中 君怀想去救她们,可想而知,他应该是在梦里 可如此清晰的梦境,他也说不出究竟是梦,还是记忆 迷茫之时,小少年按住了他的手,君怀低下头,第一次看见小时候的蒲阳,他那双眼如此纯粹,蓝的明亮,他按住君怀的肩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是你的模样吗?真好看。” 他道:“等我成神,我就带你走。” 君怀愣了愣:“我?” 小少年认真道:“我一定会成神,带你离开这里。” 烛火忽明忽暗,君怀透过他 ,似乎看见供台上除了贡品,还有一株正在蓬勃向上的小树,叶片全部舒展开来,是这座庙宇中唯一的活物 而它所吸收的养分,埋根的土壤,是血红的,连带着它的根也是红的,但叶片是如此的绿意盎然 显然是有了灵识之物 君怀愣愣的看着那株小树,虽然只有半高,在供台上也占不了多少位置,他忽然有种感觉,那就是他 第221章 转世 小蝴蝶精在她额间轻轻扇动着翅膀,发觉君怀醒来,她化作人形靠在君怀的手上,像是在假寐 在君怀完全发现她之前,她连忙直起身子道:“做噩梦了?” 君怀揉了揉眉心:“不是噩梦。” “一些过去而已。” 不知为何,她脑海一片混乱,好像记忆起来一些事,但又那样不清晰 但是她想起来了,自己是蒲阳的神木 令她好奇的是,蒲阳究竟转世了几次,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上神是在想蒲阳吗?”慕儿道:“上神昏迷了整整三天。” “三天?”君怀疑惑道 “天界的三天。”慕儿回答道:“那个桃花仙已经离开了。” “他说伤势已经痊愈,闯入上神领地是他的过错,他说会去找百花神领罚。” “......” 良久,君怀穿上外衣:“我去看看。” ...... 几天不见,下界又变了个模样 天界的三天相当于下界的半个月多月,没想到她昏迷的功夫,下界已经开始考核了 “来看热闹?” 一句问候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君怀这才发觉自己踏入了观摩场地 “没想到下界已经开始考核了。”君怀道:“怎么不见乾羡,你来做什么?” 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十分挑衅的吹了声口哨:“这个模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闭嘴,黎衾。” 黎衾将目光放向远处:“蒲阳走了也好,你倒是回归本我了。” “就是不知道是回归了本我,还是别有目的。”他笑道,伸手捻起她的一根发丝:“真想让你洗筋伐髓,虽然蒲阳走了,但你依然留着他的根。” “真恶心。”黎衾道 君怀缓缓移开视线,目光停留在黎衾身上的神锁———那把神锁,是蒲阳的东西 蒲阳走后,一直看不惯他的上神们瓜分了他的神器,魂魄归于凡间,永无翻身之力 注意到君怀的视线,黎衾诡笑着将神锁拎了起来:“好看吗?” 他话音刚落,一把神剑横在他的脖颈之上,黎衾哈哈大笑起来:“神是不死的!” 君怀闭上了眼,几剑下去,将人斩了个几块 周遭还未安静几分,黎衾的神体再度愈合,贱兮兮的伏在她的身边笑着 “看见那边的小仙了吗?”黎衾从背后桎梏着她:“我看见他的身上有你的神力。” “你不觉得奇怪吗,君怀?”他笑道:“为什么天道会独爱你一人,为什么他身上有因果?” 君怀挣脱了他的束缚,将其用剑钉在墙上,看着黎衾疯疯癫癫的模样,将溅在手上的血迹尽数抹在他的面上,道:“真恶心。” “我只知道你这样的人早晚会遭天谴。”君怀冷冷道 “那我们俩看看谁先遭天谴如何?”黎衾笑道:“你不好奇我说的,还是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因为你觉得他是蒲阳的转世对吗?” ...... 随着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乍现在耳畔,君怀回过神来,她的身边竟零零散散的飘着几片花瓣,它们随风而荡,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边 不等她反应过来,手下的黎衾发出痛苦的哀嚎 一片桃花落在他的眉间,紧紧吸附在他的神纹上,黎衾伸出手扣挖着那片花瓣却于事无补 神纹是神最脆弱的地方,黎衾忙不迭的在地上打滚嚎叫,直到他亲手挖下了自己神纹 血迹流了满地,他睁着猩红的眼,在众人的视野中散去了神体 有人惊呼道:“杀......杀神了?” “不会吧?” “神这般轻易就被杀死了?” “......” 君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紧盯着台上的小少年,放眼望去,他似乎正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全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 在君怀瞧见他的瞬间,他诡异的移开了视线 他是怎么知道神纹是杀死神的唯一办法? 君怀轻轻皱眉,黎衾亲手挖去神纹也就是他自甘下界重头再来,但事实上也用不了几日便会回归天界,只不过要麻烦些 但真正杀死一个神,先是要断了他在凡间的根,再切断他的神识,撕碎他的魂魄,抹去他的神纹 而蒲阳除了魂魄,其他的都被一一抹杀 君怀没多做停留,捡起地上的一片花瓣就离开了 ...... “凡间的根?”君怀走在蒲阳的身后,揪住他的耳旁的小辫:“那是什么?你有吗,蒲阳?” 蒲阳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有。” “那它现在安全吗?”君怀问道 蒲阳静默了一瞬,道:“很安全。” 凡间的这条小路,他们不知走过多少遍,虽然枯燥但君怀仍然甘之如饴,不厌其烦的走着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再次踏上这条路,身旁再无一人 ...... 蒲阳在凡间的根被斩断了吗?她忍不住想 蒲阳走后,她替代了蒲阳的任务,行走于凡间,改头换面,对于凡间的热闹似乎也没有那么感兴趣了 而在凡间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鬼,一直缠在她的身边 她曾问过这小鬼的姓名,只是这小鬼从来不说,只是敬重的跟在她的身后,怎也不肯离去 “师父,你终于来了!”小鬼兴奋道:“今天能教我个新术吗?” 君怀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鬼火,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小鬼化作人形落在地上,乖巧的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 “想学什么?简单的我都已经教予你了。” 小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出:“能教我引雷术吗?” 君怀愣了一下:“你想要渡劫?” “不是。”小鬼道:“就是一直想学。” “你见过别人施展过?” “见过......”小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生前见过一次......后来就死了......” 君怀拍了拍他的头顶上的鬼火:“没事。” 凡间日复一日的战争令人生厌,一路上君怀超度了一些迟迟不肯离去的魂魄,他们心中有怨,将憎恨代代传递,和平便不会到来 “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涉身体会到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恨。”蒲阳道 “那该怎么办?”彼时,幼小的少年拉着他的手轻声询问 “成为凡间的引渡人,指引着他们朝正确的方向去前进。” “可什么是正确的呢?” “没有绝对正确的事,也没有绝对正确的方向,只要你觉得,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就够了。”蒲阳亲了亲他的发间:“善恶不是绝对的,也不是每个人都用善恶来划分,神也是。” “可是蒲阳......“他道:“我无法找到那个契机,引渡世间人的契机。” 蒲阳摸摸他的脑袋:“你会找到的。” ...... 小鬼躲在麦田里,秋日好丰收,族外厮杀一片,族内老弱正收着小麦,瞧着天边是否会下雨 小鬼突然钻出麦田,吓坏了一些干活的孩童,被老人家们拿着扫把追着打 君怀站在树荫下,虽然风实在凉爽,但这个鬼太阳也让她不太舒服 她打扮的很朴素,总有姑娘们朝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因为她的皮肤太白净了,嫩的从未干过农活,像是族长的女儿那般娇嫩 有人朝她递出橄榄枝,君怀轻轻看了他一眼,彼时男人们刚下战场,身上杀伐未净,还有血迹沾在甲上,吓坏了不少孩童和女人 “殷安。”男人伸出手 君怀抬了抬下巴:“凌芸。” 殷安伸出手,下属将羊皮卷放在他手上,羊皮卷随着动作展开,君怀瞟了一眼,那上面正是画着一幅极为出色的作战图 “前些天我们的人听说有人向陆族送出作战图,想必是你的手笔。” “是我的手笔。”君怀笑道:“没想到那么不争气,这就被人抢夺过去了。” 殷安沉声道:“我灭了陆族。” “你能看见我的势力,看见我的野心,我知道你一直在暗处,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说罢,几个人上来将人绑住,连拖带拽的丢到了地牢中去 等小鬼从麦田中出来,早已不见君怀的人影了 君怀闭着眼,她十分顺从的被人拎着,她很轻,拎着她两个臂膀的人忍不住喃喃道,自己是否拎着的是人 直到她跪在地上,额头狠狠撞向地面,这才忍不住抬眼去看,只见桌台前方的人正是殷安,在烛火的辉映下,他的脸越发的俊朗,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若有所思的望向她 原来已经到夜晚了 地牢中不见天日,君怀也无法判断凡间究竟什么时辰了 “为什么要帮陆族。”殷安挥挥手让众人散去,压低了身子去看跪在地上的君怀:“作战图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今日在战场上要救我?” 君怀闭着眼睛瞎答道:“因为你好看。” 殷安似乎被气笑了:“我好看?” “英姿飒爽,杀伐果断,一举一动都刻在我的心上。”君怀摇头晃脑道,睁开眼瞧见烛火的位置,将其吹灭了 等到烛火再被点燃,她睁开眼,眼前正是殷安被烛火衬的有些发红的脸,他微微颔首,并将烛台拿的更远了 “凌芸,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有点无聊的人。”她道:“我要搅动天下局势,让战事频发,看无助者无畏,这才有意思。” “......”殷安愣了愣,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疯子。” ...... “报!殷族歼灭敌军3000多人,正往下南方进军!” “辛族覆灭!” “东南方向已被围剿!” ....... 君怀站在殷安身边,看着他一步跃上马匹,朝她伸出手 “我不与你同骑。”君怀仰头道 殷安伸出手,一把拎着她的衣服,连带着她也拽了起来放在马背上:“走。” 说罢,一拽马绳扬长而去 殷安此人十分有谋略,难怪他早早当上将军之位,众人都十分信服他,前些年评选族长时众人将其推向族长之位 君怀对凡间没有时间的概念,在殷安的提醒下,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凡间待了快十年了 她引领着殷安打下了疆土最南方,将伤亡降低到最低 想到刚刚见到殷安的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也差不多近三十,按照年龄来算,好像早就该娶亲生子了 君怀不想参与人间之事,将南边最后的一座孤岛打下后,君怀望着天边陷入沉思 小鬼也从小村民一路跟着她混到了谋士的位置,为了不让人生疑,他每一年都把自己变老一岁 君怀倒是懒得变来变去,干脆一个年龄用到最后 “在想什么?”殷安走到她身边道,天气寒凉,他脱下外衣为其披上 君怀没有拒绝,静静的看着他的眉眼:“有点想回去了。” “我们现在就起兵回去。”殷安道:“可以吗?” 他话如同泡在蜂蜜里面,腻的人发慌,君怀摇摇头:“仗打完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殷安看着她,又同她一起望了望月色:“娶亲生子,安稳幸福过一辈子。” “有心仪的女孩吗?” “有。”殷安坚定道:“凌芸.......你......” 君怀诡异的沉默了一下,将外衣摘了下来丢给他:“我的意思是,我要走了。” “离开这里。”她道:“永远不会回来。”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殷安道:“你要回你的故乡,可以带上我。” “你不能跟我回去,殷安。”君怀道:“十年了,你没发觉我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月色打在她的脸上,殷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神情越发不对,从深情变到惊恐,不过短短一瞬 “我不会变老。”君怀道:“你没看错。” “十年了,我依旧是你记忆中的模样。”君怀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恭喜你,你虽然有勇有谋,但在这方面十分迟钝。” 而这份惊恐一闪而过,殷安抵住她的下颚,缓缓的靠近她的双唇,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上去 即便是这轻轻的一吻,也叫人生情,殷安脸染上红晕,如同醉了似的,将君怀揽入怀中,抱的更紧了 “无论你是否是人,我都爱你。” “凌芸,我真的爱你。” “无论你的过去,无论你的曾经,只要这一刻,你告诉我就好。”殷安喊道:“你爱我吗?” 君怀用手理了理他散乱的发,附在他耳边说了句 殷安睁大双眼,眼泪如泉涌,他紧抱着的人儿似乎越来越轻,比羽毛还轻 紧接着,他手中一空,世界也变的无声无息 第212章 真真假假 君怀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手中捏着一片花瓣 直到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上神!” 君怀后头去看,小少年迎着清风带着满身的桃花香扑进了她的怀里,这一撞,竟让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你!”她恼羞成怒,一把将人从怀里薅了起来,看着小少年十分无辜的眼神,她软了语气: “你......伤好了吗?” “回上神,全部都好了。”小少年眼神坚定起来:“上神今天是来看我的吗?” 君怀:“......” “如果不是的话,我好伤心。”小少年捂住心口,缓慢的弯下腰去:“......上神......” 君怀警惕起来:“你受伤了?” “被一只小鸟咬了手臂,好疼。”小少年可怜兮兮道,随即展示出受了伤的手臂,伤势早已愈合,却留下了深红色的痕迹 君怀知道他口中的小鸟是谁,正是今日考核与他对弈的小仙,在实力面前,桃花仙必然要比他强 但论擅长,桃花仙却没有对方灵活 君怀想也没想,从袖中掏出一瓶灵药,将其外敷在小少年的手臂上 液体冰冰凉凉,没过多久,小少年面上浮起一层红晕,垂着眼眸道:“上神,我可否求您一件事?” 待灵药被全部吸收,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便从手臂上消失了 君怀握住他的手左右检查了一番,确定已经没什么事了这才放下 “什么事?” 小少年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要成神了。” 君怀微不可察的抬了下眉 “成神的条件要去凡间斩断过去,我想上神帮我。”他半跪下来,郑重一礼:“求上神助我渡劫。” “为什么?”君怀问道:“无论是谁,想要成神,都要靠自己亲手斩断因果,你既被天道选中,自然不该求我助力。” 小少年头也没抬:“恕我无礼,自见到上神,我便觉得这尘世的因果与上神有关。” “我......”他嗫嚅道:“我在蒲阳神君的记忆里,看见了上神的因果。” 他的声音很小,但君怀还是听见了 她垂目看着桃花仙额间的神纹,俯下身轻轻抚摸着 小少年愣了愣,脸憋得更红了 正当他觉得毫无希望时,他忽地听见一个声音传入他识海之中: “我会将你推向更远的地方。” 他抬起脸,正对上君怀那双柔情的眼,上神的双眸并非是想象中的不近人情,反而在注视着他的时候像极了平淡流淌的溪流 小少年眼神躲闪了一下:“上神......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会助你渡劫成神。”君怀道 “现在就启程。” ...... 刚落下凡间,便看见一个与小桃花仙同大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她一向下凡都来此处,想必这小少年等了她许久 君怀伸出手朝他招了下,那少年便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向她奔来 还未碰到君怀衣角,便被小桃花仙伸出手拦下了 “你是谁?”小桃花仙掀了掀眼皮:“你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名字。”少年抬起头,他身形稍矮,踮起脚的模样有些可爱:“倒是你,一直以来跟师父在凡间游历的人是我。” 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君怀伸出手按住小鬼,向其介绍起来 一路上小鬼都像是被点炸了毛般的小猫,不停的向君怀讲述凡间的一切 原来距离殷安统理南方,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了 殷安死后没过多久,新族长上任,亲手瓦解掉了殷安在南部的统治,内乱频发,不服上位者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导致南部分了四族,土地面积依次是:殷、金、沈、顾族 “......”君怀叹了口气:“也好......”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桃花仙忽然道:“殷安是谁?” 君怀:“......” 良久,君怀才道:“一个友人。” “哦。”小桃花仙道 “殷安死的时候,南部久违的下了一场极其罕见的雷暴雨。”小鬼道:“我本想追逐他的魂魄,但他似乎不想在此地停留,走了。” “走了?”君怀若有所思道 “我们鬼也是听魂魄的声音来定方位,但那天雷声实在太大了。”小鬼遗憾道 君怀摸了摸下巴,笑道:“没事,你做的很好。” 小鬼顺势蹭入她怀中,君怀夸奖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这让他欣喜若狂,忍不住去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桃花仙 小桃花仙也正巧看着他,二人目光相汇时,他缓缓的移开了 三人乔装打扮了一番这才来到小桃花仙曾经的村子里 这个村子的人衣着奢华无比,他们擅养蚕丝,自然丝绸做的好,这个地方沿着山川河流,小船幽幽飘过,将丝绸送往别的族去 连带着君怀也将衣着变了又变,却怎也没有此族人的风格,只好从船只处偷了几匹布料 她并不擅长剪裁衣服,每每下凡来都是蒲阳给她做好了衣服才来的 现在想来,当时为何没好好学学? “我来吧。”小桃花仙道,他们蹲在草垛旁,拿着剪刀几下就裁剪完毕 这种衣服做起来并不难,主要是丝绸用的好,更显奢华,小桃花仙将衣服交予她:“应该合适,上神试试?” “你会剪裁?”君怀问道 小桃花仙支支吾吾,害羞道:“最近才会。” 衣服意外的很合适,君怀握住衣角上留出的两条长带,十分顺手的打成了结 可打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顺手了 小时候她总是缠着蒲阳要漂亮的衣服,可蒲阳总是婉拒她,因为神仙一般都身着白衣 不仅是因为神没有权欲,还是魂魄乃至精神都如同纯白一般没有瑕疵 但耐不住君怀总是撒娇,他也只好在衣服的边边角角加一些装饰品 ...... 犹豫片刻后,君怀将系成的结扯开 ...... 小鬼很爱这种下凡的日子,这也便是他不肯投胎转世的原因,他年纪与孩童相仿,混入孩子堆中玩耍也没人会排挤他 况且孩子们纯真单纯,能跟任何人成为好朋友 君怀懒懒的倚靠在栅栏边上,忽然觉得这种日子也是很枯燥 日复一日,睁开双眼生活,闭上双眼睡觉 正当她紧闭着双眼感受着徐徐微风,她忽然觉得她衣角被人动了两下 “为什么不系上?”小桃花仙问道,他动了动手指,将两条衣带系成结,十分精美的落在袖处 君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怎也看不出他的异样,便继续闭着眼假寐 “你不用学蒲阳。”她道:“你做你自己就好。” 小桃花仙迟疑了一下,站在她身旁:“我没有学他。” 小桃花仙站了没一会儿,就被村子里的人叫去干苦差事了 君怀眯着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明明都告诫他了,要想站着不干活,就换成女相————这是她积累下来的经验 这是一种障眼法,村民们都会将他们认成村里的人,自然每到农忙的时候,大人小孩都要下地干活,团结一起,很是热闹 她刚想到这儿,便有女孩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阴凉处,将竹篮上的盖子一拉,密密麻麻的蚕在竹篮里啃食着桑叶,蠕动着肥硕的身体...... 君怀:“......” 女孩兴奋的将采好的桑叶尽数放入竹篮之中:“这可是春蚕呐,桑叶可鲜嫩了!” “这样蚕宝才能长得飞快,结成的蚕丝也是洁白如雪!” “是不是很可爱啊!” 君怀闭上了眼,满脑子都是蚕爬来爬去的影子挥之不去 “......可爱......”她道 “那走吧,我带你去摘桑叶。”女孩背起竹筐,身旁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们,她们面上红扑扑的,十分有活力 “我?不不不不不.......”君怀摆了摆手,被女孩套上了竹筐,少女们簇拥着她朝山上走去 村人告诫她们要早些回来,女孩笑着朝他们招手告别: “阿婆我们在日落前回来!” 小桃花仙在农忙中抬头,看见被簇拥在其中极其不愿的君怀,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 摘了没一会儿,君怀就已经累的坐在石头上不动了 山上倒是阴凉,少女们你追我赶,拿着桑叶上的蚕就往别人头上放去,君怀招架不住,闭着眼认输 正当她躺在岩石上闭目养神,忽然一阵阴风吹过 鬼使神差间,她睁开了眼 这一看不要紧,她竟然在树影重重间看见一座庙! 只一眼,无数记忆如走马灯般在她面前浮现 “这座庙怎么这么黑呀!”小少年指着面前的破庙道 蒲阳拉着他的手道:“因为被雷劈糊了。” 他这般正经弄得少年笑得合不拢嘴,嘻嘻哈哈的被他领着进了庙 少年初来这里,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没过多久就吵着要回去了 谁知蒲阳却十分郑重的跪坐在蒲团上,深深的跪拜着 君怀见状,点了三根香,毕恭毕敬的放入没有香火的炉台 没有火,没有香 只有一个被盖着面容的雕像 这里似乎被人荒废了许久,弥漫着一股潮湿腐烂的气息 一转头,一排身着红衣的骷髅密密麻麻的站成一排,站在庙宇最里面 君怀:“......蒲阳......” 蒲阳将他拉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 君怀看了看蒙住脑袋的雕像,问道:“这里以前供的是谁啊?” “以前?”蒲阳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我的母亲。” 闻言,君怀眼睛一亮,道:“那我可有话说了!” 蒲阳看着他积极的跑向蒲团,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念叨着什么,神采奕奕 蒲阳道:“你可要说些什么?” 君怀头也不抬道:“揭发你的罪行。” 等到香火散去,君怀也缓缓起身,蒲阳看着他就想笑:“我有那么多罪行吗?” 君怀睁大了双眼:“当然了蒲阳!” “你母亲说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我告诉了她,她同意了。” 蒲阳疑惑道:“什么愿望?” “这怎么能告诉你。”君怀愠怒道:“反正我说,如果你不回应我那就是同意了啊!” “然后呢?” “她同意了。”君怀摆了摆手:“没人回应我。” 蒲阳掐了一把他的脸,没吭声 君怀不知道来庙宇做什么,只静静的坐在一旁打瞌睡,睡梦间他看见了十八个女孩唉声叹气,于是他走上前去打算安慰一番,却被人将红盖头按在了脸上 争斗间,他被吓醒,鬼使神差的摸了下头顶,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他头顶上竟真的多了张红盖头! “蒲蒲蒲......蒲阳!”他惊恐道,却看见蒲阳身着喜袍朝他走来,一时目光不知往哪放好了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结婚!” 蒲阳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想跟谁成婚?” 君怀面红耳赤,摸着手中的红盖头,有些语无伦次:“没什么...没什么......” 蒲阳却是拉过他的手,将红盖头拿了下来:“这是你从谁身上拿下来的?” “不...不知道......” “看来我的新娘跑了。”蒲阳笑道:“那你愿意陪我继续接下来的仪式吗?” 君怀挠了下脸,别扭道:“也不是不可以。” 庙宇顿时响起若隐若现的钟声,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他们在庙宇中成了亲 事后君怀曾问蒲阳,他当时究竟要和谁成婚? 可惜的是蒲阳对此只字不提,只是将他们的结发埋了起来———牵起他的手往山下走去 ...... 结发? 成婚? 君怀腾得坐了起来,吓得身旁的姑娘们纷纷惊呼:“你做什么吓死我们啦凌芸!” 君怀望去,她们已经收集好了一箩筐的桑叶,此时太阳已有落山之势,她们也打算启程回村了 “这山顶上是不是有一座破庙?”君怀指着山顶道 一个女孩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破庙倒没有,那庙还好好的呢!” “供的神是谁?”君怀揉了揉眉心道 “没有神。”女孩也望向山顶:“那座庙荒废了很长时间了,我出生前里面就没有神了。” “没有神了?”君怀疑惑道 女孩们面面相觑,眼见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君怀还在犹豫,姑娘们也不许她继续停留在此处,将她簇拥着下山了 日落西去,村子里正好有戏曲在演唱,颇为动人,等走近了,她这才看见小桃花仙正被一位少女在发间插上一支花,邀请他一同上台对酒 君怀犹豫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 小桃花仙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手却紧紧的握着少女的手,那位少女将酒杯推到他面前 在喝彩起哄声中,他仰头喝下了那杯酒 面上浮现一层不胜酒力的红晕 衬得他颇为动人,尤其是那双含着情的眼,朝台下匆匆一瞥,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君怀冷哼一声,背着竹筐走了 ...... 等到夜半,君怀一路朝山上跑去,以人类的速度爬到山顶上已然已经快要天明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千年过去了,她竟来到了同样的地方 庙宇没什么特殊的,和曾经变化的实在太大了,如果没有那尊醒目的雕像,她或许也不敢认这是蒲阳的那座庙 即便雕像的头被人斩断,只剩衣装君怀也能认得出来这是谁 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在蒲团面前拜了三拜,一跃到台上,蹲在蒲阳的面前静静端详着 直到她刚出庙宇,便被藏匿在旁的小桃花仙吓了一跳 “你来这儿做什么?”她皱眉道 小桃花仙拦住了她:“我看见上神生气了。” 意识到是今天晚上的事,君怀道:“不可沾荤腥,你如此做,是要受罚。” 她正要走,手腕却被人拽住,小桃花仙目光殷切,紧紧攥紧她的手腕:“上神真的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他的目光看向庙宇内,只一秒便挪开了:“上神在里面做了什么?” “你不需要过问这些。”君怀道,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明明深爱着他,却不敢承认。” “......” 他站在君怀的身后大声道:“上神,你都忘了吗?” 君怀怒道:“我没有!” 眨眼间,小桃花仙感觉自己的领子被人拎了起来,君怀那张极其动人的面容在他眼前放大,仿佛有无数根丝线在她们身旁炸开,密密麻麻,以包围式将她们笼罩 在凝望中,君怀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久违的湛蓝 她在庙宇中轻靠在破碎的神像前,疲惫的将唇印在他的手上 她感受到那丝线坚韧、有力的在她神体内生长,蔓延 “上神,你......” 她的眼前仿佛有花在盛开,那花并非是外界而来的,而是本就存在于她体内,经过雨水和阳光的洗礼,根向下生长,枝叶展开,花瓣盛开 “我知道我的因果是什么了。”她道 小桃花仙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君怀轻抚他的双唇,凝视着他的眼睛,近乎深情问道 “没有名字。” 她眯了眯眼,觉得不可思议 “江蓉没为你取名?” “不是。”他道:“是我都不喜欢。” “好。”君怀听见自己在说:“我知道了。” 月色朦胧,直到一阵风将蒙住它的云层吹散,树叶碰撞的沙沙声是这山间的夜曲,月光倾洒在地面上,可下一秒云层又再次蒙住月光,黑暗再度笼罩 “你一点也不像蒲阳。”君怀沉声道 第213章 方向 直到君怀再次看见初升的太阳,小桃花仙已经被村里人催婚了,几个姑娘跟他拉拉扯扯,尖叫声连连 准确来说,他是被拽住的那个,小桃花仙并不擅长和女孩子们交流,总是被逗得一脸红晕,支支吾吾 君怀百无聊赖得坐在躺椅上,身旁的小鬼替她扇着扇子,她好容易与那些总是占着阴凉处不放的老太抢到一处宝地 “师父,他这真的是在渡劫吗?”小鬼轻摇扇子,疑惑的看着众女环绕的小桃花仙:“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般艳遇?” 君怀看着沙沙作响的树梢,从来到这儿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蚕丝都做成薄被,春日也变成夏日,农忙已经结束了 “你命中没有,别艳羡了。”君怀道 此话一出,小鬼失落的低下了脑袋 “......不过。”君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也确实太久了。” ...... “俏郎君,你快点说呀!”少女们推搡着他:“不然可不叫你走啦!” 小桃花仙试图挣脱她们揪住的袖子:“我.....我还要去摘果子......” “等会我们陪你一起去!” “......” 吵吵闹闹中,人群忽然安静了几分,围在其中的少女纷纷让出了条道 君怀正站在她们身后,不知为何,她们总觉得不能挡住此人的路 “怎么了?”君怀也为此疑惑道 下一秒,小桃花仙朝她飞奔过来,轻咳一声绕在她身后:“大家散了吧。” 少女们发出轻轻的起哄声,随之挥了挥手就散去了 待她们走后,小桃花仙这才道:“上神,你的神力太强了。” “是吗?”君怀摩挲了下手指:“我有事与你说。” 二人沿着小路向地里走去,村民对小桃花仙很热情,路过就要送上新摘的果子给他,还不忘多塞给他一个,意思是叫君怀也尝一个 “很甜。”小桃花仙将果子掰开,果子内粉红可口,时不时有汁液溢出,在这炎热之日显得格外诱人 君怀别过头去:“神不食五谷。” “可以尝尝。”小桃花仙不依不饶,将果子凑到她面前 果子离得近了,香气轻轻的就飘过来了,又长得诱人,君怀盯了一会儿,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尝完了。”君怀伸出手将他还在发愣的手推开:“拿走。” 小桃花仙怔愣着,将果子收了起来 顶着这烈日,君怀还是顺手编了个草帽戴在头上,看着在地里忙活的小桃花仙,也顺手给他也编了一个 “为什么我的是花环?”小桃花仙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困惑的笑了起来:“而你的是草帽?” 盛夏,脚下尽数是生出的野花,无穷无尽 “粉花衬你。”君怀示意他半跪下来,她俯身将花环戴在他头上:“而且,你不是很喜欢阳光吗?” 小桃花仙低垂着眼不敢去看她,手指却紧紧捏着花环,恨不得将其永远黏在头上 “快去吧,如果动作快,今天晚上还能去喝一碗汤。”君怀笑眯眯道 “你知道?”小桃花仙震惊道 这些天他一直帮村里的孤苦的阿嬷忙农活,因为前段日子她下地腰受了伤,一时半会儿是没法下地了 一直以来上神都神出鬼没,也不怎么在村子里晃荡,她是怎么发现的? 小桃花仙疑惑的歪着脑袋,君怀却有些不太好意思:“上次我去山里……是她把我捡回来的……” “上神也有受伤的时候?”小桃花仙震惊道 “是迷路了。”君怀推了一把他:“快点。” 烈日炎炎,空气中燥热的令人喘息不来,可远看,地里仍然冒着几个脑袋在收果子,等这批果子全部收完就要种下新种,再等到秋日,又能收获一波粮食 这座小村十分富足,所以也无人会因食物不足而打仗,村里一片祥和 小桃花仙正弯着腰摘果,却忽然觉得有人撞了他一下,手里的果子洒了一地 再抬头看去,君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手里拿着一筐果子,居高临下的压住草帽道:“太慢了。” 小桃花仙疑惑的抬头望去,只见这大片的地里已经没有果子了,剩下的只有他手边散在地上的果子 “上神……”小桃花仙小声道:“你偷用神力了吧?” “偷?”君怀整理着手里的果子,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便下嘴了,入乡随俗,她也是散漫惯了:“我不屑于用那些手段赢你。”说罢,她背起竹筐便离开了 小桃花仙连忙收起果子,也背起竹筐 正要走时,却忽然看见地里钻出好几个脑袋,正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去 尤其是带领着孩童们的小鬼,他个子最高,也最明显,在被发现时还心虚的吹了声口哨 小桃花仙:“……” 等他走到老嬷家里的时候,屋里正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拨开布帘,君怀正撑着头坐在床前看书 老嬷家里并没什么摆置,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锅炉,就是她的家 她无儿无女,是村里最年长也最尊敬的人 “来啦?”老嬷将汤盛出,握住小桃花仙的手道:“谢谢你,小花。” 听到这个称呼,君怀愣是没忍住,将古书往脸上遮了遮 三人围坐在桌前喝汤,老嬷的手艺一直很好,君怀也不是一次来此地蹭喝 只是奇怪的是,老嬷似乎并未发现有君怀这个人,一直抓着小桃花仙的手唠嗑,小桃花仙朝君怀那儿看去,发现她并未故意隐匿身形,而是刻意降低了她的存在感 夜晚,君怀躺在屋瓦上,手里拿着从老嬷家顺出的古书 屋瓦凹凸,人躺在上面并不舒服,她将古书翻到最后一页,月光静静的照在那页上,她得以看清那一行小字———神之子的血能滋养八方生灵,冀求以人之所愿,唤天之恩赐 君怀将压在书页上的手指挪开,轻轻念出压住的文字:“以此救以天下人之性命,乃之荣幸......” 这本古书传了百年,上面的字迹有所消退,但得以看出当时写下此书的人的内心 只不过,这本书在三日后的雷暴雨救了全族人性命时便停止了 或许是此人当时便已经受到了反噬 “上神。” 闻言,君怀连忙将书收了起来,道:“何事?” “今晨,上神说要与我说些事。”小桃花仙坐在她身旁:“是什么?” “......没什么事。”君怀道:“你还能找的出你凡间的根吗?” “找不到了......”小桃花仙为难道:“我隐约能察觉到在此地有联系,可却怎也找不到。” “可能是当成柴火烧了。”君怀淡淡道 “上...上神!”小桃花仙慌乱道:“不会的上神,我马上去找找。” 他手忙脚乱的,竟一时脚滑,顺着砖瓦往下滑,临掉下去时,还抓住了君怀的脚 君怀:“......?” 不过好在小桃花仙此人也并非全然不靠谱,至少君怀觉得自己没摔疼 这一摔,房屋上似乎还掉下了个什么东西,在君怀站起身子时,狠狠砸在她的脑袋上 等她捡起来那东西一看,愣住片刻 小桃花仙眼睛都直了:“这是我的桃木!” 这是一片很薄的桃木符,上面被人刻下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君怀翻来覆去看了两眼,并未觉得有何奇怪 只是这符号,似乎在何处见过...... 小桃花仙得到桃木,小心翼翼的捏着那薄薄的一片,紧张的看向君怀 君怀觉得好笑:“所以剩下的桃木应该被当成柴火了。” 小桃花仙羞涩的低下头,道:“除此之外,我没再感受到其他联系......” 一语成谶 不过这个符号究竟是什么,君怀始终一头雾水 不过好在事情有了方向,次日一早,她们三人分头行动,在村里上上下下搜寻了个遍,边边角角也没放过,就连四处撒野的孩童也抓过来询问一番 一天下来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君怀烦躁的泡在泉水之中,当然她在这村里并非毫无收获,至少找到了一处无人踏足的泉水 与这炎热夏日相比,这池水寒冷刺骨,最适宜修炼 只不过她还未待到一炷香的功夫,身旁的树丛就传来沙沙响声,片刻后,小桃花仙捂着脸从树丛中钻出来 君怀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黏人精异常的烦人 但仍然往池水深处靠了靠,道:“一起。” “什...什么?”小桃花仙不敢再看,但身体却十分诚实,一步又一步往水中靠拢 君怀:“......” 君怀:“......我已是男相,不必惊慌。” 这话是真的,虽然君怀本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避讳的,无论男相女相,神都是没有性别的 但似乎小仙们对此十分在意,他也不会叫小桃花仙难堪 君怀男相则更加锐利,微微上挑的眼尾正好,含着一丝情欲,薄唇上一点唇珠,使他看上去不近人情,只要他不肯笑,谁人也不敢靠近 小桃花仙慢悠悠的踩着下水,君怀却觉得他人扭捏,迟迟不肯脱衣沐浴,便亲手将人剥了个干净,一脚踢进了水池里 自己也顺势落下池水,再次钻出水面,他将长发向后顺去,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流下,眼尾站着湿气,眼神却明亮动人 “上...上神......”小桃花仙在他身侧,睁大了双眼:“上神男相如此出尘,为何却独爱女相?” 君怀用手梳着长发,站起身来高出小桃花仙一截,那双微微挑着的双眼饶有兴趣的望着他:“无论男女相,我永远是我。” “那你觉得,我哪样更好看?” 如此刁钻的问题,小桃花仙回答不出,但他能确定的是,上神本身就是如此无暇而出尘的 他整个人慢慢缩进水中,羞涩的将眼神四处乱看:“都好看。” 得到满意的回答,君怀斜靠在池水之中,闭目养息 他感受到一丝温热,气息均匀的铺洒在他脸上,君怀掀开眼,用手捉住了小桃花仙的长发,将其从自己身上撕开:“脚滑?” 小桃花仙朝后方缩了一下,解释道:“我不狡猾,我只是想看看上神的神纹。” 君怀摸了一下眼角,那里有一处淡淡的暗纹,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神力爆发的边缘也会出现,一般情况下是隐匿在皮肤之下的 “想杀了我吗?”君怀挑了挑眉,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眉心:“大部分神纹都在眉心处,因为那是他们最重要的地方。” “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那里。”君怀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那双漆黑色的瞳仁在月色和神纹的辉映下更加神采,轻轻的一眨眼,好似勾人般 小桃花仙的呼吸一滞 “我又怎敢……对上神动手?”他低下头喃喃道 君怀仰面缓缓沉入水中,良久:“但那天在下界,是我要谢谢你。” 意识到是什么事情,小桃花仙蹭到他身旁:“即便没有我,上神也能解决此人,只是我不想脏了上神的手。” “黎衾此人诡计多端,但并不坏,只是喜欢恶心别人。”君怀想了想,道:“你对他做的,他日后定然会去找你。” “他杀不了我。”小桃花仙笃定道 君怀却笑了:“上神对小仙动手,不过像捏死一只蚂蚁。” “不过,我会助你成神。” “……” “也不会让他对你动手。” …… 次日一早,君怀仍然在村子里晃悠,这么长时间了,大家也对她的神出鬼没习惯了不少,神力抹去了他们的记忆,君怀冲着一个小少年点点头,小少年羞涩的低下头去快些跑走了 小鬼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师父,他喜欢你。” 君怀摸了摸下巴,短暂的哦了一声 正当她思考着,微风在她耳边静止了 她回过头看见那位低下头去的少年,他一只脚悬挂在半空中,整个人被定格在了空气里 小鬼正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君怀一掌拍到他背部,小鬼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即昏死了过去 “出来。”君怀冷冷道,将小鬼的身体收入锦囊之中,一个发着绿光的鬼火从她身边飞来飞去———那正是小鬼的魂魄 她话音刚落,眼前忽地出现一片洁白,随即从天空中落下无数白色羽毛,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在满目羽毛的遮挡下,似乎在她面前正站着一位神 君怀趋起一阵大风,将这些肆无忌惮在她眼前晃的羽毛赶走,这才看清这位真神究竟是谁 “蓬予。”君怀抱胸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眼前这位名为蓬予的神一身洁白道袍,微微欠身一礼,他长得俊美,但眉目中含着淡淡的戾气,君怀与他熟知,但并不喜深交,因为此人的出身便是从万鬼啃噬中爬出 据说他飞升前,曾灭掉了一整个族的人 “自然是担心你。”蓬予靠近她,手在她发丝间揉着:“怕你……误入歧途……” 君怀没动,仔细打量着他:“我误入歧途对你来说不正好?” “好,但是……”蓬予道:“我更想亲手剥去你的神位,找出你的凡根……” 君怀不耐烦打断道:“如此说来,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已经势在必得了?” “没错。”蓬予得意道:“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他话音刚落,胸口忽然被开了个大洞,他惊讶的看了君怀一眼,鲜血染红了他的白道袍,滴滴答答的往外渗出 “势在必得?”君怀忍不住笑了出来:“能杀了我的只有蒲阳,但是他……已经死了。” 小桃花仙一把将蓬予推在地上,任由他鲜血直流,不甘的睁着双眼 “你用什…什么?”蓬予睁大了双眼,他盯着小桃花仙手中的剑:“那是……” 君怀倪了他一眼:“我的剑。”说着,她俯身拍了拍蓬予的脸,亲手将其神纹剥离,在痛苦的嘶吼声,原本的上神竟化作一阵风,消散在了空中 “这样他并不会死。”小桃花仙道 君怀站起身来:“上神之间的矛盾一般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因为他们已然手眼通天,野心是无穷的,但同时,神都是很聪明的。” 她缓缓的看向小桃花仙,道:“一般他们都会将凡根藏的很深,如果不是切身了解他们的过去,是不会找到那所谓的’凡根‘,像蒲阳那样将弱点暴露在身边的神少之又少。” 小桃花仙二指附在剑上轻轻一划,将血迹清理干净 “蒲阳的弱点,一目了然。”他道 “不。”君怀反驳道:“蒲阳没有那么傻,他的凡根应该还在。” “只是……”她缓缓拿过剑,在日光下辉映出原本的色彩,自上而下将其一划,破开了这重时间静止 村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大家都好像没事人一般继续进行着接下来的事 “我找不到了。”她道:“我找不到,它被藏在哪里了……” 第214章 引子 “此剑可有唤名?”小桃花仙问道 “……入尘。”君怀将剑收入,道:“你觉得…入尘如何?” “很好。”小桃花仙道:“神剑适用于右手,把位都是精心设计出的。”他手掌在上比划了几下:“上神惯用右手,自然是为上神量身定做的。” 君怀静静的看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的嗤笑出声:“如果是你,你会习剑吗?” 这个问题,即便小桃花仙不答,她心里也是万分清楚 “如果能跟上神习剑,我必会使出全力修习。”他眼神坚定,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此时清风阵阵,携着花香便扑了过来 “如果你成神,我会教你。” 君怀道,她将在身旁忽上忽下的小鬼火捉住,替他重塑肉身 小鬼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叫人怜惜,君怀揉了揉他的脑袋,上神显身之时,再强的魂魄都会受到影响,不魂飞魄散都算是好的了 等他们走到村口,只见熙熙攘攘人群中似乎在争斗,小桃花仙果断上前将众人拉开,这才看清这争斗中心的人———那正是一个灰扑扑的小孩,他双目湛蓝,正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众人 小桃花仙心中一颤 “这小鬼偷了我的钱袋!”一个男人叫嚷道:“我只是想给点教训,况且这孩子也不是我们村的人。” 村民们纷纷附和,小桃花仙俯身将小孩凌乱的碎发向后拢去,用手帕擦净了他的面颊 看清面容后,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君怀也挤在了前方,她似乎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将小孩拎了起来,顺便将那钱袋收了上来,抛给刚刚那位男子 “谢啦。”男子感谢道:“如果他知错就改,可以来我家吃顿饱饭。” 君怀招了招手,示意众人散去 但村民们并不买账,小桃花仙讪笑着将大家疏散开 “叫什么名字?”君怀问道 小孩瑟缩了一下,紧紧捉住她的手:“我没有名字。” “你是怎么来的?”她又问道 “我好像死了。”小孩摸了摸脑袋,尴尬的笑了起来:“饿了好久,就来到这里了。” “要吃东西吗?” 小孩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饱餐一顿。” 君怀仔细看着他的身体,拍了拍他的小肚子:“那你为什么偷他的钱袋?” 闻言,小孩蓦地抬头,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透着谁也看不懂的神色,他喃喃道:“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是谁?” 话音刚落,小孩直视着她的双眼,君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捏紧了衣袖旁的系带 “这位阿姐,还是不要再过问了。”小孩正色道 “……阿姐……”君怀笑着捋了下垂在耳鬓的发丝:“阿姐也是有名字的。” “叫我君怀吧,小孩儿。”她道 小孩抬起下巴,道:“君怀。” 君怀不语,用力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力道之大,松手后,小孩的额间便多出了一道红色指痕 小孩似感受不到痛觉,眨了两下眼睛,道:“我要跟着你。” 小鬼连忙站了出来道:“跟着我师父做什么,你从哪来的就要回哪去!” 君怀站起身来,小桃花仙走过来挡住了交汇的视线:“你有什么目的吗?” “有。”小孩虽然年岁不大,但从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已然不是长相的那般幼小,似乎灵魂已经久经风霜 他微微倾身,垂目看向地面,说出的话却令众人为之动容 “有个人告诉我,你会带我成神。” 闻言,君怀猛地回身,一把揪起小孩的领子,由于身高的差距,小孩被她半拖着提了起来:“咳……” 巨大的威压让他难以喘息,可对上君怀那双眸,他又怎也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因为那双眸的主人正陷入思考之中,狠戾又不足,又缺柔情,真叫人看不懂 “你会让我成神,对吧。”这句话是如此肯定,小孩握住她的手,挤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你会的,因为这是因果。” “如此说来,你有着能说服我的筹码。”君怀松开手,小孩顺势跌坐在地上 “自然是有。”小孩抬起头,眼角沁出了泪,日光之下,他白皙皮肤之下被君怀抓出一道闷红的印记,看上去好不可怜:“有一样东西,只能我来打开。” “什么东西?” “……”小孩摊了下手:“那个人没说。” “但是只要你能让我成神,我就能打开你想让我打开的一样东西。” 阳光被云层笼罩,褪去一层金光,君怀整个人似被陷入黑暗之中,只有那双微微睁开的双眼令人心悸。末了,她微微俯身,一字一顿道:“你在撒谎。” “……” “你在赌。”君怀冷冷扫了他一眼:“因为那个人也告诉你,如果你有一句话说错了,那么你的下场不止魂飞魄散那么简单。” 小孩歪了歪脑袋,冲她笑了一下:“那你会让我魂飞魄散吗?” 答案显而易见,君怀咬牙切齿道:“是谁叫你来的?” “或许是天道。”小孩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反正我都已经死了,再死一次未必可怕。” “况且,你根本不会杀我对吗?”小孩毫不畏惧她的目光,迎着走了过来:“君怀,你会带我成神……如果并非如此,那么你也会为我指出一道明路不是吗?” “或许还会为我唤名,重塑我的身躯……当然,你做了这些,我也会帮你……”他还未说完,君怀已经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师父!”小鬼急忙冲了过来,他不是傻子,站在局外也差不多看清了局势,连忙将二人分开:“不能杀他!真的不能杀!” “你杀他不如杀我啊啊!!” 眼见那小孩已经昏死过去,君怀忽地眼前一黑,双手脱力的倒了下去 “上神……”小桃花仙扶住昏过去的君怀,这番骚动也引得一堆人过来看热闹,他大手一挥,清除了这些人的记忆 看着面容和蒲阳真君别无二致的小孩,小桃花仙内心忍不住狂跳,他闭上眼,紧紧拥住已然毫无知觉的君怀 …… “蒲阳!”君怀猩红着眼,他用着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着对方:“等我死了,我就变成厉鬼缠住你,永生不得善终。” 他脖颈间紧紧束着银白色的神环,或许只要蒲阳稍稍动动手指,他就会死在这儿 但蒲阳没有,他已经被囚禁在这神环中无数个日日夜夜了 与其说是囚禁,不如说是他一直以来就生活在蒲阳的手心之中,这块地盘的名字叫作“蒲阳” 君怀想要用力扯开神环,那神环缺越收越紧,直到他因窒息而死,蒲阳揪住他的长发,朝他口中塞入一颗神丹 这颗神丹只会让他再度清醒,再度复苏,这样极致的生死存感,将他的意志力磨灭,永久依附于蒲阳身旁 “不是要变成小厉鬼缠住我吗?”蒲阳摸了摸他的下颚,指尖一动便卸了下来,在他泪眼婆娑中,塞入一颗红色的药丸,借助唾液的吸收,他伸入二指轻轻搅弄着,和那柔软灵巧的小舌玩的不亦乐乎 那颗药丸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蒲阳的手按在他的肩上好凉,他稍微安分一些,待蒲阳玩够了,便将他的下颚按了回去 “乖一点。”蒲阳伸出手抹去他因惊吓而落下的泪,听着他短促的抽泣,另一只手却钻入他里衣之中四处煽风点火 直到他摸到一处,君怀这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流着泪向下看去 神与神之间力量的悬殊是很大的,他正要惊呼,蒲阳却紧紧吻住了他的唇,他又难以动作又难受的频频摇头,所有的小动作都被人压制了下去,半推半攘着,他浑身一抖,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或许是他哭的实在可怜,蒲阳难得的放过了他,只凑过去轻轻衔住他的唇,问道:“君怀,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吗?” 他不住的摇着头,记忆仿佛被人抹上了一层白纸,他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在这个神环创造的虚无之中了 “因为你说你爱我。”蒲阳道:“你只是不记得了,但你的身体却很诚实。” 君怀微微睁开双眼,却对上那令人心悸的湛蓝,那眼神是有穿透性的,似乎将他心底看了个精光,这让他心脏狂跳不止 话毕,蒲阳按住他的心口,两个人的胸膛挨的是那样的近,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在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君怀呆呆的看着对方,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这份纯真惹的蒲阳一直轻笑 “你说呢,君怀?”他勾唇浅笑,忍不住啄吻他的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君怀看着他的脸,想了许久,终于在这如天边擂鼓般的心跳中回过神来:“我觉得你……说的对……” “哪里对?”蒲阳轻抚他的脸,支起手指敲了敲他的太阳穴,似乎在欣赏这份懵懂 君怀凝望着他的眼眸,认真道:“我心跳跳的好快。” 闻言,蒲阳笑道:“那怎么办?” 君怀犹豫了一会儿,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蹭了一下,再而抬起湿漉漉的双眼瞧着他:“那你再摸我一下。” 蒲阳愣住,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发丝 见蒲阳没什么反应,君怀正色道:“你一摸我的脑袋,我就心跳好快。” “或者是亲吻我,我也觉得很舒服。” 话音未落,蒲阳扣着他的脑袋吻了下来,阴影遮盖住他们的脸,似乎就看不见他们的悲伤了 “我有一个总是忘事的爱人。”他道 “……” …… 待君怀睁开眼,她身上似乎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此时一抹阳光正落在她的手旁,她果断抬起手狠狠拍向了压在她身上的小桃花仙 “上神!”小桃花仙立马站起身来,摸了摸脑袋道:“你醒了啊?” 君怀扶住额头,自从和小桃花仙相遇,她似乎想起来了很多陈年往事 以前这些在她的记忆中是属于空白的一角 她觉得脖颈有些酸痛,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她捂住脖颈处狠狠剜了一眼小桃花仙 小桃花仙仍然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仿佛打晕她的不是他一样 “那个小孩呢?”君怀问道 小桃花仙道:“被小鬼埋在屋子外面了。” “埋?”君怀诡异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她亲眼看见那个小孩正幽怨的被埋在地里,只剩下一个头不断挣扎着,老嬷有些记忆不清,叫小鬼去给她打水浇菜,小鬼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欺负人的机会,兴高采烈的拎着空水桶出门了 君怀恼怒的拍了拍门框叫小鬼停止胡闹,全然忘记了小桃花仙的存在 小桃花仙在她身后垂着头,手心里正揉捏着一朵花,花瓣已然叫他揉的碎了,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他张开五指,手掌之中冒着微微寒气,那朵颓靡之花被他冰封 待他稍稍用力,便碎的怎也拾不起来了 …… 没过多久,这场关乎因果的事情开始有了进展,老嬷看见屋内放置的古书换了位置,瞬间大怒的砸了家里的所有碗筷,就连桌子也不放过,用虚弱的身躯将其顶翻:“是、是谁!” 她气的呼吸不畅,竟然一时昏厥了过去,君怀连忙用神力续命,这才听见她说的后半句话:“上、上山!上山间的神!” 她紧紧握住小桃花仙的手,目光间满是热泪:“是神!这都是我们报应的!都是报应!” 话音未落,她便一口气血上涌,昏死了过去 但好在她并没死,君怀点了她几道穴,虽然老嬷大限将至,但并未到真正离去的时限,还是能多续点时间的 “都听到了吗?”君怀沉声道 这便是,因果的契机之一 她轻抚着老嬷面上岁月留下的痕迹,因果或许是她拿出那本古书开始,又或许是她莫名在山上迷路恰巧被好心的老嬷捡到,又或许是小桃花仙的一份好心 真正推动他们的并非是所谓阴差阳错的巧合 “起心动念皆是因。”君怀站起身来,最后再收拾了一下这个她们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小屋 她瞧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小孩,道:“你既然要跟着我,无论我去何处你也便跟着吧。” 小孩轻点了一下头,并不作声 君怀离开了老嬷的家里,此时村中一片祥和,大家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而她们在这处生活的一段时间也会逐渐被人们忘记,不知为何,君怀心中竟有些怀念 “师父,有人知道去上山间的路。”小鬼跑到她身旁,介绍了一下他身边的船夫 船夫正是一位年岁不大的少年,与君怀对视的瞬间,他羞涩的低下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君怀一眼认出这正是那位小鬼说过的———喜欢她的人 “凌…凌芸……”少年紧张的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虽然我不知道上山间是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这片水域逆流而上便是你要去之地……” 他抬起头,眼中亮晶晶的:“我还算擅水,不如就由我带你们去那个地方吧?” 他的身后就是他的船只,君怀朝那并不湍急的河流看去,想要逆流而上不是难事,但一旦松懈就有打道回府的可能 “可以。”君怀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倾。”少年道:“我很感谢今日你帮我父亲拿回钱袋。” 君怀恍然大悟,伸出手将躲在身后的小孩儿拎到了面前来,小鬼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师父叫你道歉。” 小孩儿也丝毫不含糊,规规矩矩的道了歉,安倾并未责怪他,反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额头 “带你们一程。”安倾落上船只,一只脚踏在船沿,伸出手就要去牵:“小心。” 君怀正要搭上,下一秒,那只过来牵她的那只手上面忽然多出了一只手,双手交握的瞬间,她听见一声轻咳 “谢了。”小桃花仙扭捏了一下,一只手紧紧牵住安倾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君怀:“船只晃荡,脚下小心。” 君怀:“……” 第225章 重启上山间 船只并不大,五个人上去就有些拥挤了,没有办法,君怀将小孩抱在怀里,安安稳稳的让其坐在她腿上 起初小孩还挣扎几下,直到发现他根本无法挣脱桎梏,便索性不再乱动 他身子小,君怀将下巴靠在他脑袋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与其说这是个人,不如说这是一个小魂魄 与小鬼不同,小孩却是已经厉鬼成型,来村子显然就是来索命来的 可究竟是谁临时改变了他的计划呢? 君怀试图从他的记忆中抽取些,但却发觉那人竟给小孩的识海上了一层锁 “要偷看我的记忆吗?”小孩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君怀用下巴撞了一下他的脑袋:“究竟是谁引领你来这个地方的?” 小孩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不断冲破阻力的船只,将手放在水中,感受着水流冲过他肌肤 他不答,君怀也懒得追问,毕竟因果上的事,早晚都会知道 与其说避之不及这天命,不如说早已身在局中 小桃花仙坐在她身旁,手指蜷起轻敲了几下船沿,安倾没发觉,船只自己悄悄逆流而上 “花兄,看来这逆流也不累。”安倾站在船尾,拿着船竿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载人这么轻松。” 君怀朝后看了一眼,小桃花仙站起来,将安倾手中的竿子拿了过来 安倾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小鬼嚼着干粮道:“你也是很有慧根的嘛……” 小桃花仙道:“看来安兄接触过鬼神之类的事?” 安倾收了收面上的笑容:“怎么发现的?” “能躲过我眼睛的没几个人。”君怀开口道:“你身上有灵力,虽然很浅,但是我看得见。” 安倾笑容一僵:“敢问姑娘是……” 君怀摆摆手:“无名神罢了。” “你既然接触过鬼神之事,应该对你们村的历史很了解吧?”她道:“神之子是怎么回事?” 安倾俯身行了一礼,他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她,从他微微颤抖的手上就能看出,此时此刻,他兴奋不已:“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神仙!” 再抬目时,面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神之子的传闻只有我和我师爷知道,在村子初建前,曾有一位小神,传授我祖师爷神力,当时这里还没有那么富裕。” “那位小神不能回天界,因为她窃取了天道的种子,那是关系着众人世间百物生息的一样神物,此番下凡来,也是为了躲避天道的罪责。” 君怀点了点头:“天道是躲不过的。” “没过多久她便与当时村里的一位男子成婚,有了身孕。” “可自从她来,村子就一直不太平,直到她新婚的相公被天雷劈死,暴雨下了七天七夜,自那过后,这村中再也没下过一滴雨。” 安倾道:“大家都觉得是这位小神的罪责牵连到了村庄,一年下来粮食颗粒无收,没有水,人怎会受得了?内心的善就会被恶推翻,他们将那位小神……” 他没再说下去,小鬼手中的面饼掉在地上,他磕磕巴巴道:“莫非是……给吃了?” 安倾点了点头:“没错,神不吃饭也不会死,可人不行,自那开了个吃人的头,往后的几日,每日都有孩子被放入锅中蒸煮为求饱腹。” “再后来,人们开始向下取水,勉强的过了一段时日。村中处处挖了水井,一年无雨也无妨,可是这旱天却足足挺了三年有余。” 君怀沉默不语,良久,她才道:“所以将神的孩子杀了,并非为了祭祀,而是为了断因果?” “如果这因果不断,那么这世间将永无宁日。”安倾从袖中拿出一样晶莹剔透的宝珠,捧在双手之间:“从知道你们要去上山间的时候我便明白了,这尘世的因果并未全部了结,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他是无辜的。” “这是我安家祖传的珠子,我日日带在身边,当初与那位小神成婚的人,正是我祖师爷的师兄。” “为断因果而杀她孩子的人,正是我的祖师爷。” 安倾将珠子交予君怀怀中的小孩,他柔声道:“从看见你的眼睛我就明白了,这安魂珠是你母亲曾留下的,这么多年了仍然没有研究出它的用途,很是惭愧。” 小孩抱着珠子,那珠子有他的手掌大小,他只是这样静静地坐在君怀身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会说到做到,带你们去往上山间。”安倾道:“只是上山间隐匿在树林之中,谁也不知究竟在何处。” 小桃花仙手指拂过水流,将那片属于他自己的桃木拿出来看了又看,待他在日光下看清这符纹究竟是什么,却忽然在眼角朦胧处看见了一个奇怪的样式…… “等等。”他站起身来,一挥手阻停了船只,此时船只正在小道中行着,身旁就是巍峨挺拔之山,山间朦胧雾气叫人看不清 君怀朝着他看的方向一瞧,心头一紧,她放下小孩,一跃至岸上,朝着山林中跑去 她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了 原来当初被蒲阳关着的日子里,所谓的地方就是这儿 忽然她脚下一顿,险些被一条高耸出来的树根绊倒,身后小桃花仙正巧追了上来,紧紧捉住她的手: “君怀,你要去哪儿?” 君怀缓缓转过头,她看见小桃花仙殷切焦急的目光,想说的话卡在喉间,她口舌微紧,半晌才道:“…别跟来……” 说罢,她侧目看向一旁的古树,走上前,狠狠的砸向了树干 这一拳足够沉,只一下,树干便摇晃着朝他们倒下,尘土四起,小桃花仙眨了下眼睛,再抬目看去,君怀早已消失在山林之中 …… 她气喘吁吁的朝着山上跑去,越来越多的记忆如潮海般涌来,她终于想起来那符纹究竟是来自何处 只不过没等她爬的山顶,一道剑光扫过,她下意识一躲,脚步也因此慢了下来 脸颊火辣辣的痛,君怀伸出手指擦了一下,竟是被剑光扫出了一道伤 “蓬予。”她冷声道:“滚出来!” 她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剑羽飞身而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只白羽冲着她的心脏而来,君怀抬起头,不躲不避———白羽竟毫无阻拦的穿透了她的身体,钉在身后的古树上 “真是奇怪。” 君怀侧身一挡,以手为利剑,下一秒,血迹从手上渗出,蓬予的脖颈被她狠狠掐着,他一只手穿透了君怀的肩膀,而君怀的手则贯穿了他的心脏 “奇怪什么?”君怀轻笑道:“这招蒲阳也会,你莫非并不知道?” 蓬予呕出一口血来,双唇颤抖道:“没用的,我已经知道你的弱点了。” 君怀微微蹙眉,手指用力,拧断了他的脖子 看着蓬予软绵绵的倒下,她并未露出得胜的笑容,很显然———这只是蓬予的假身 “你以为蒲阳全然都是好的吗?” 蓬予的脖子已经被拧断,七窍流血,每说一句都会涌出鲜血,可他的嘴确是不依不饶:“成神的条件都是苛刻的,你以为他就没做什么吗?” “他可是整整屠杀了一整个村子!君怀,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鬼……”他话音未落,君怀抬起脚踩碎了他的头颅 “……” 成神屠村的事在天界十分常见,因而要斩因果,修什么杀什么,谁又能说自己手上不沾一丝血迹呢? 能走到这个地步的神,没有手上不沾命的 “真以为我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君怀轻声道,走到古树面前拔出那根白羽:“以为神都是圣洁的、无瑕的,受天道而眷顾的幸运儿。” “但神只不过是比人更高一层次的人罢了。”她将白羽折断,随之散去的便是蓬予的假身,连同血迹也一起消失了,仿佛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 “别躲了。”她道 窸窸窣窣声过去,小桃花仙拨开树丛走了过来,他没什么表情,却从袖中掏出一张手绢 君怀挑了挑眉,他却将洁白的手绢往她脸上擦去,等到脸上一阵刺痛,她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被人划伤了 皮肉应该都翻出来了,她现在应该很丑,君怀想 敷上药膏,她这才好受些,神给予的伤痕即便是同层次的神,也是需要时间恢复的 君怀垂下眼眸,等到小桃花仙为她处理好伤口,她这才道:“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很担心你。”小桃花仙道 “如你可见,这是我的因果。”她道:“你没必要,也不需参与进来,如果牵扯上你,你便难以成神。” 她想伸手摸一下小桃花仙的脑袋,却忽然发觉他似乎长高了不少,已经不再是比自己矮小的少年了 “君怀。”小桃花仙忽然牵住她的手,这让君怀的心跳漏了两拍,她不可思议的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道:“你叫我什么?” “君怀。”小桃花仙继续道:“在你做出决定的时候,可以先告知我吗?” 他的眼眸晦暗不清,俊美出尘的脸上却带着深深的委屈,他缓缓的俯了下身子,君怀眨了眨眼,没想到昔日的少年竟然长得那样高了 “我不想一直站在上神的身后,如果可以,我想像蒲阳一样,永远庇护着你。” “我不需要庇护。” 小桃花仙道:“上神不需要庇护,可我不想再躲在身后了。” “我其实一直…一直心悦着你,君怀。”他声线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从我还在人间的时候就是如此,我看见上神一个人哭泣……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要成长为能保护你的神,我想要成为上天界最强的神,平定四海,修正因果……” “……” 哭? 什么时候的事? 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眸,君怀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看着那双眸渐渐泛起水雾,小桃花仙似乎又说了什么,叽叽喳喳的在耳边吵的不行 君怀想说,她一句话也没听见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上神在凡间哭泣,想了许久,直到小桃花仙抑制不住的流泪,她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擦拭着这乱流的仙泪 “哭什么!”她愠怒道,手下却轻轻柔柔的,生怕将人再次惹哭 小桃花仙抱住她的腰,像个小孩子一般呜呜的哭着,君怀捧起他的脸,手指轻轻刮掉他的泪 “你说你喜欢我?”她问道:“蒲阳的记忆竟然影响了你那么久……” 她话音未落,小桃花仙出声打断道:“不是因为蒲阳真君!”他坚定道:“我从未成仙时就爱慕君怀上神已久,这份情,与蒲阳无关!” 君怀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怀里那颗脑袋可爱至极,她是喜欢这副长相的,她用手指敲了敲他眉心中的神纹:“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桃花仙收住眼泪,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长长的眼睫遮住神色,他小声道:“君怀吻我的时候……” “什么时候?” “在水下……” “……” 君怀捂住他的嘴,连忙道:“别再说了。” 小桃花仙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君怀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当时那么多救人的方式,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 君怀苦恼的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一下小桃花仙的头,一阵烟雾过后,小桃花仙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巴掌大小的雪兔,乖巧的坐在她的手上,竖起耳朵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好了不要再说了。”君怀按了按他的小脑袋,将其放在肩膀上坐好:“惩罚你今天陪我上山。” 小雪兔垂了下耳朵,抓紧了她的衣服 这样下来,赶路也变得方便多了,君怀弯了弯唇角,大步朝前迈去 这里她实在熟悉,因为当年她被蒲阳困在的神环之中就是此处 而她逃出过这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刚刚那个差点将她绊倒的树根 在向上走去,这里山路崎岖,君怀索性不走山路,而是径直向上攀爬,虽然缩短了不少时间,但总体还是很费劲的———毕竟这里的坡度太陡了 “上山间是什么地方?”小雪兔问道 “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君怀道 “为什么会被遗忘?” 君怀道:“在开天辟地混沌虚无之前,就已有天地灵气汇聚成神,而天地灵气汇聚在物上,则为神器,汇聚草木,则为仙。而这个上山间里面是一些长此生活却没有大功德圆满而成的小仙们。” “人间需要制衡,南方异界和北平的上山间的出现便成为了这世上的阴阳之衡。” 君怀想了想:“而这个地方也是常出神器,因为它得天独厚的位置使得天地灵气汇聚在其中,而且一般人是难以踏入此地的,被遗忘也无差。” “有的时候天界会派人以筹码来换取神器,但生活在这儿的人大多数想要飞升,于是便划出一条与世间分隔,与世无争的小地方,名为上山间。” 雪兔道:“如果这样,他们永远也无法飞升。” 君怀顿了顿,摸了摸它的耳朵,道:“嗯。” 肩部传来一阵刺痛,君怀下意识看向之前被蓬予弄伤的之处,站在她肩膀上的雪兔连忙跳了下来,想要变回人身 君怀却按住它蹦蹦跳跳的身子,将衣襟解开半数,伤口早已恢复的差不多,但奇怪的是,伤口之上竟陆陆续续的长了些雪白的羽毛 这些羽毛还只是绒毛的形态,柔软没有支撑力,君怀将伤口再次撕扯开,尽数将这些羽毛连根拔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血将半边身子染红,她这才停了下来 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蹦蹦跳跳的雪兔,却没留意自己手上的血污 雪兔变成了红兔 “我没事。”她揉了两下它的耳朵,突然想起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但还是手欠的将手上血污抹了个干净 “你帮我去找一样,与你有关的东西。”君怀推了一下它的身子,虽然雪兔十分不解,但仍然听从命令极快的消失在视野之中 驱走了小桃花仙,她这才随意找了棵树坐着,这里的一切她都无比熟悉,蒲阳经常带她在这儿散步 与其说是散步,不如说是给她熟悉地形的机会 君怀揉了下脸,等再次抬起头来,已然是一副男相,周身也随之变了形态 或许蒲阳早就算到了 他手掌一翻抽出神剑,将其用力刺入地底,霎那,整个地面开始龟裂,一只手从地面缝隙中钻出,直朝着他脖颈而去! 第226章 紊乱 “认真了?” 那双手直取咽喉,君怀则腰斩了他的身子 “认真的想杀了你。”君怀道,他撕下那只挂在他脖颈上的手:“死了一次还不满足?” 蓬予躺在地上,他发出阴冷的咯咯声,血迹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并不在乎:“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来拖住我……君怀,我真该早点让你跟了我……” 君怀蹲下身,一拳打碎了他的牙,在血和碎牙之中,找到了一个金环 蓬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中的金环,道:“你…你早就知道……” 君怀将金环捏在手中,金环随着他手指而变大缩小,最后在五指翻飞中织成了一只金色的鸟笼 “真够恶心的,蓬予。”他淡淡道:“如果你没有强吻我,或许我永远也不知道这金丝线究竟藏在哪了。” “想起来就足够恶心。”君怀伸出手,金丝笼飞向空中,变得巨大,将其笼罩在金笼之下 蓬予这才微微动了神色 “即便你有蒲阳的神器傍身,也依然打不赢我。”君怀道,他五指微拢,一声惨叫在金笼之中,只见蓬予早已化作原形,变成一只雪白的大鸟在金笼中扑腾 “这就是差距。”君怀拎了一下这金丝笼,没想到这大鸟还挺沉:“你求求我,说不定我会让你死的好看一些。” 大鸟在笼中扑腾了两下,怒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君怀眯了眯眼睛,将金丝笼放在脚下:“什么交易?” “我得到一些关于蒲阳的消息,你知道的,我所掌管的时间是得到天道的许可的,无论是转世还是你想回到过去,我都可以帮你。” “只要你放我出来,我们两清。”大鸟比划了两下,费尽口舌的说着:“你当时不是不想杀他吗?我可以让你回去救蒲阳,但是所承担的后果我们五五分……”它话音刚落,整个鸟仿佛旋转了十周圈,连带着金笼被君怀一脚踢了出去 等金丝笼骨碌碌的停下来,蓬予也差不多没了挣扎的气力,被君怀拎在手里晃来晃去 “折磨鸟啦!折磨鸟啊!” 君怀笑嘻嘻道:“叫啊叫啊,看谁能来救你。” 蓬予失声了一会儿,有些颓靡的坐在笼中:“我无论叫谁来,也打不过你啊……” “但是,你真的对我说的不感动吗?”蓬予眨了一下他猩红的眸子,带着浓浓的希冀:“因果我们四六分……不…三七!” “不太感兴趣。”君怀用树枝戳着他的脑袋:“所以你把过去的蒲阳带到现世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杀我?” “什么蒲阳?”蓬予疑惑道:“哪来的蒲阳?” 君怀长长的咦了一声,用力晃了晃金丝笼:“那我身边的蒲阳是谁带来的?” “别…别晃了!”蓬予用翅膀垫在身下:“我从来没有做过动因果的事!我想杀你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只要你跟了我,我就能神力大增!” “哪里来的歪理邪说?”君怀被他说笑了:“杀了我就能神力大增,那蒲阳怎么不杀我,乾羡怎么不杀我?” “这……”蓬予犹豫道:“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神木而已,有何不同?” 说到这里,不等蓬予说话,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蒲阳的故乡,如果那位小神偷走了天道的种子,会将其藏在何处? 他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当初蒲阳问他的问题 在少年初成阶段,他是可以选择一直使用的神相,或男或女 而他因为仰慕蒲阳,选择了男儿身 可蒲阳却说他从未想过男女之间的区别,有何不同,有何相同 他是怎么回答的? 众生平等,众生归一,男女不论 蒲阳摇摇头,说叫他再好好想想 可世间根本没有绝对的平等,因为从人的角度永远看不到公平,可神就可以为人摆正那尊名为因果的“天平” 如果他是那位偷取天道种子的小神,无论藏在何处都有被发现的风险,想要避天命,躲因果 他会将其吞入腹中,躲藏在人间 而那位小神诞下的孩子名为蒲阳 …… “原来如此。”君怀站起身来,将金丝笼夹在手肘下:“跟我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蓬予晕头转向的,在笼中不停拍打着翅膀:“这个地方有什么可去的?不过是蒲阳将村里人埋尸的地方……” 君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蓬予这人本性暴戾,但为何能飞升成仙也是由了他的心性 无论是谁,心中总有那尊自己也难以撼动的大山 蓬予也是如此,原本是可以称霸天界的战神,可蒲阳的出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或许他并不记恨蒲阳,也只是羡慕罢了 可真当蒲阳身陨,他心里是窃喜的 只是因为实力不足,蓬予这个神,爱不深,恨不切,便也只能掌管时间,是天道的恩赐,也是一种折磨 永远被困在过去 正当他思考时,雪兔从树丛之中钻了出来,它摇了摇身子,变成了人身 “君怀,你没事吧!”他急切的扑了过来,刚好撞掉了君怀手中的金丝笼 蓬予摔的眼冒金星,忍不住咒骂道:“靠!” “我能有什么事?”君怀简直被他气笑了,但念及孩子还小,使劲顺了顺他的长发:“找到了吧?” 小桃花仙用力点了点头:后山有好多墓碑……里面有一个墓碑,写的是蒲阳真君的名字。” “我刨开了墓里,有一串手绳。”小桃花仙将手指摊开,手心里赫然是一条红色的手绳 君怀看了一眼,拿起来系在了小桃花仙的手腕上:“这个是用我的发丝编入其中的红绳,能为你的渡劫抵挡一次雷击。” “所以上神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小桃花仙低下头去,君怀看不到他的人神情,只听见他闷闷道:“我以为上神有要事在这儿,我很着急的就跟来了……” “的确是有要事。”君怀朝四周看了看:“我找到了一条去上山间的近路,如果按照安倾的速度,去那儿不知道得多久了。” “先回去。”他道 等他们的人回到小船边,君怀却发现小船四周铺满了桃花瓣,粉红色一大片,船上的人老老实实的一动也不动,不肯踏出这花瓣圈一步 小鬼率先发现了他们,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师父这……” 安倾也愣了愣,他这是头一次碰见神的男相,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这…凌芸……” 君怀视线落在小蒲阳身上,只见他目光灼灼的望着,神色中带着仰慕,在君怀的视线落过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垂下了脑袋 “去做什么了?”安倾道:“走的那样快……” 君怀纵身落在船上,脚下刚站稳,他便拔出神剑直指天空:“开一条神路,这样我们速度快一些。” “什么?” 话音刚落,神剑劈下,天上的云层瞬间被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连同这巍峨的山脉也被斩成了两半! 此景观令人大开眼界,安倾哆嗦着跪了下来,因为云层之中正倾泻着巨大的洪水,朝人间扑来,而山脉被分开的瞬间,流水连同潮水落入,一眼望去,像是从天上的洪水将人间一分为二! 不用他动手,水流载着他们飞快的朝着缝隙流去! 安倾朝后方一望,他们入了这山脉之中,身后的洪水追赶着朝他们袭来,并且两座山在他们身后不断的并拢,合并! 他惊恐的闭上了双眼,君怀却手指一点,开了他的灵窍 巨大的黑暗笼罩了他们所有人,安倾却感受到四周的景象,这景象像是灌入他心中一般,因为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再次睁眼,安倾忍不住大喝一声 此为桃花源地,花瓣静静悬停在空中,似乎被静止了,但一阵清风而过,将它们尽数带到了他们四周,围绕着小船轻动 岸边无数人朝这边看来,他们的脚下踏着积雪,穿的却无比清凉,安倾睁大了双眼,这里没有四季,一切都是混乱的,如此诡异! 君怀站在船只上,引导水流缓慢的将他们停靠在岸 他手中拎着的蓬予小声道:“你早就知道这里与上山间是连着的?” 君怀抬了抬下巴,不置可否 他并没有说错,他的确是想确认一下这座山究竟是不是上山间的掩体 船刚靠了岸,其中一位小童指着他道:“蒲阳!” 君怀道:“我是君怀。” 小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伸出手指道:“蒲阳!” 君怀想了一会儿,将船上的小孩拉了出来,半拉半拎的拽到了身前:“你是说这个小厉鬼的名字叫蒲阳对吗?” 小孩面色一僵,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厉鬼?” 君怀笑眯眯的看着那位小童,这位小童先天就是个傻子,是上山间的守村人,虽然以前见过他几次,但他总是记不住君怀的名字 小童上前打量了他一番,伸出手捏了一把小孩的脸:“嗯,蒲阳。” “欢迎回家。”他道 他此话一出,这上山间里所有的人都为之欢呼,村民们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问了才知道,小童竟是这上山间的老者,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是由他所命的 小桃花仙点了点头,拽了一下君怀:“这就算结束了?” 君怀面色沉重:“不知道。” 他总觉得这上山间有些奇怪,可究竟是哪里…… 安倾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踏着积雪,他却没感到丝毫的冷意,反而他褪下了一件厚衣 彼时,他身旁站着一位少女,轻轻打了个寒颤 安倾于是将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并将她发丝上的花瓣摘下:“冷吗?” 少女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冷。” “我以为你们上山间很热,没想到你们这么怕冷。”安倾笑道:“敢问姑娘是……” “魏长云。”她笑弯了眼睛:“你又是哪里来的?” 安倾有些不好意思:“安…安家次子,安倾。” “哦,你是外来人呀!” “……” 听着二人的对话,君怀按了按眉心 魏长云,是他认识的那个魏长云? “上神,这里有古怪。”小桃花仙小声道:“我们要在这儿停留吗?” “再等等。”君怀按住他 金丝笼被小鬼拎着,他好奇的打量着里面的白鸟,好奇道:“你是什么品种的鸟?” “品种?!”蓬予尖叫道:“我堂堂上神独一无二,怎用品种来判!” 小鬼哦了一声:“可是你现在被师父关在笼子里……” “小神仙能屈能伸,你这就不懂了,我这个形态做什么都很方便!” “……” “不如…你放我出来,我给你展示展示?” “那我还没有那么蠢。”小鬼不屑道:“如果我真的放你出来,我也没必要修这道了。” “此话怎能如此讲!”蓬予崩溃道,在笼中胡乱的蹦跳:“你放我出来,我能救你们,现在这个情况,这里要是真是上山间,我何必费尽心力要逃呢?” 他话音刚落,君怀走了过来,将关押他的金丝笼晃了又晃:“解释。” 如此刑法之下,蓬予终是道出实情:“这里的时间不对劲。” “我知道,这里时间提前了。”君怀道 “上神怎么发现的?”小桃花仙问道 “魏言殊与我是旧识,但这里并没有此人。” 君怀朝魏长云的方向看了一眼:“而他的母亲正是魏长云,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魏言殊还没诞生。” “我不知道是谁做出如此事,这个人神通广大,能力定然在你我之上,更甚,与天道所媲美。”君怀压低声音道:“可是,这个人做此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件事我们无人知晓。” 小桃花仙走在君怀之后,他捏了捏手腕上的红绳,他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上山间,与平常的村落并没什么不同,有仙力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人,但这里的确是个养灵修能的风水宝地 可那座尽是墓碑与坟墓的山不同 小桃花仙拿出他的那块桃木,上面的符咒赫然是这上山间的族徽,可在那座山上,他在无数地方都发现了这个族徽 或草木之上,或墓碑上 而山顶有一间破碎的木屋,经历沧桑已经很难看出是个木屋的形状了,但他还是在其中发现了一幅画像 那是一张君怀幼时的画像,栩栩如生,可见掌笔的人有着多么精湛的画技 身侧的五指不自觉收紧,直到渗出的血被君怀发现,他这才意识到他将指甲陷进了肉里,将肌肤划伤了 “想什么。”君怀淡淡道,伸出手指在那伤口上一划,伤口瞬间愈合 他有些幽怨的望着小桃花仙:“你不会是觉得你没有姓名吧?” “什…什么?” 君怀用下巴点了一下被簇拥在其中的蒲阳,小桃花仙瞬间明悟,可他反应过来却有些气恼:“跟他有什么关系?” 君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他现在化为男相,或许看起来不那么亲近,这么长时间村民们一直不敢靠近他 他拍了拍小桃花仙的脑袋叫他不要乱想,转身朝着那位荡秋千的小童走去了 小童说是傻,但人并没傻到那个地步,见君怀来了,他不急不慢的从秋千上下来:“你是君怀。” “没错。”君怀道:“你又叫什么?” “玄三世。”小童回答道:“我是玄家第三代。” “我怎么听说你有个兄弟叫玄明昕呢?” 小童正色道:“他现在年岁十六,正在上山间之巅。” “上山间之巅?”君怀笑眯眯道:“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我要去找他。” “可以。”玄三世指着远方的小道:“沿着一直走,有天梯。” 等君怀赶过去时,看见所谓的天梯,他还是忍不住笑的站不起来 所谓的天梯就是一根柳条,从遥不可及云层之中探出,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第227章 过去的过去 倒也是一直没变 君怀拽了拽这柳条,足够结实,若没有些真才实能,还真难以攀爬到上山间之巅 从远处看去,整个上山之巅都被笼罩在一层云雾之中,难以看清其真容 他拽了拽藤条,足够结实 “你在这儿等我。”君怀回头看着小桃花仙道:“我上去见一位故人。” 小桃花仙摇摇头:“我担心你。” 君怀看向上方,喃喃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二人无言,尽管他知道小桃花仙一定是听到了的 等到君怀上去的时候,上山之巅的模样再次和记忆里的重叠起来,与下方不同,山巅处竟然是寒冬日,大雪铺满了地面,冷气从脚底钻入体内,令人打了个寒战 果真是......极寒之地 君怀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是纯火体质,上山间果真不是神能常待的地儿 “你是何人!” 声先至,君怀猛地拿出神剑抵挡,双方缠斗了一会儿,君怀忽然发觉自己似乎落了下风,便抬手一挥,一阵罡风将人扫了出去 “......”君怀看着自己的手,只论剑术,他仍不及一个少年 少年擦了把嘴角的血迹:“你也是我上山间族人?” 君怀抬起下巴,模棱两可道:“算。” “这是我族剑法,你又是从何偷了去?”少年道:“又或者说,你是我家父遗落在外的孩子?” 君怀想了想:“都不是。” “那你是何人?” 他思索良久:“一个来渡你的人。” 少年冷哼一声:“骗子。” 君怀继续说道:“玄明昕,你!” 少年终于肯正眼看他一次了,君怀想了半天,他和玄明昕并没有太多的缘分,只能硬着头皮慢吞吞道:“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的就是桂花糖糕......” “......”少年叹了口气:“上山间没有桂花......” 君怀乍然,不死心道:“你总会离开上山间的。” 少年怒极,提起剑冲了过来:“上山间怎会放你这样的人进来!” 躲避玄明昕剑法的时候,君怀这才回忆起,上山间的人是不屑于离开上山间的,而且对山外的凡人更是鄙夷,刚刚说的那几句话正是激起了上山间元老级的怒火 玄明昕不愧是上山间守旧派,从小就这么死板 “好吧好吧!”君怀徒手接下凌空一剑,他这个姿势有些搞笑,但待他想到另一处,还是冷不丁的笑出了声 “有什么可笑的,外族人。”玄明昕微微抬起下巴,将剑向下压了压:“是小玄叫你来的?你是怎么来到上山之巅的?” 君怀连忙道:“我还知道,你小时候出过一次上山间,因为找不到路又困又饿,结果你......” 他话音未落,玄明昕捂住了他的嘴,君怀觉得好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却对上了玄明昕那副要刀人的眼睛 也算是揪住了他的一个把柄吧 待到他从上山之巅下来,已经是近日落,小桃花仙很快的追了过来:“怎么样?” 君怀想了想:“赤手空拳制服了。” “不是好友吗?” “化友为敌。”君怀道,他身后的玄明昕十分鄙夷的冷哼了声 自从小桃花仙长高了,君怀更乐意使用男相与其相处,毕竟他更喜欢看着小孩,时不时的还能摸一下脑袋 还能维系一下他上神的威严 君怀轻咳一声,接过小鬼递过来的鸟笼,警告着里面的蓬予:“一旦天有异动,你就给我大声叫,不然我就把你送到下界。” “叫?”蓬予震惊道:“我堂堂上神......” “在我初来上山间的时候,玄三世曾预言了两次毁灭性的灾难。”君怀打断他,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这一次的天灾就在几天后,一时半会儿我们应该没法离开这里,给我老实一点。” “别怪我没提醒你,君怀。”蓬予睁开双眼,猩红的眸子里带着悲哀:“不要妄想篡改时间。” “我没有在篡改时间。”君怀将金丝笼挂在树上,拍了拍小鬼的脑袋要他一直监视:“或许只是冥冥之中。” “不!”蓬予愤怒的摇晃着笼子:“你这样会遭天谴的!” “君怀,你想清楚!” “你是为了蒲阳对吧!你看清楚,那只是个怨鬼,真正的蒲阳早就已经死了!” “至少......”蓬予哽咽道:“至少不要再搭上你......” “......”君怀叹了口气,头也不回,拉住小桃花仙的手离开了 ...... 在那漫无目的的渡劫时间内,君怀第六次上山,这次她算是做足的准备,打算将大山翻个底朝天 虽然时过境迁,但总归是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直到她走到一处几乎没有什么路的杂草旁,她有预感,这里有一些属于她的东西 一连多日路过此地都未发觉,可今日怎会突然感应得到? 君怀犹豫片刻,在四周搜寻许久,并未有可疑之人,于是她徒手将那泥土挖开,直到指甲龟裂,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那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待她抚上盒木,一股熟知的神力蒙在之上,令她愣了许久 那是久违的,蒲阳的神力 蒲阳遗落在凡间的根 所以蒲阳魂魄并没有消亡,还在转世之中 如果...... 没等她细想,手中忽地一轻,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她身旁掠去! 来不及动作,君怀手掌一翻,将短剑掷了出去,短剑以破空之势朝黑衣人身后飞去,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猛地回头,用剑挡开了她的短剑 不可能! 君怀头脑一热,咬着牙追了上去 她掷剑的速度已然不是普通人能抵挡的住,就算真神,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流点血了 可没追一会儿,那黑影绕过古树一转,君怀跟着绕了一圈,却发觉那黑衣人早已逃之夭夭 跟丢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身形一歪,短剑擦着她的碎发飞了过去,不等短剑飞走,她抬手握住将身一转,只听一声轻微的闷声后,君怀回头一看 黑衣人正坐在树枝上,他的手中还抱着那盒子,那柄短剑正扎在他的胸口 像是体力不支,黑衣裹挟着此人便从树上落下,君怀忙不迭的追了过去,将其身上的黑衣扯下 在看清面容后,她顾不上去抢那盒子,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而黑衣人将衣服一裹,整个人陷入地底,再不见踪迹 那日,君怀想了很久 直到被好心的老嬷嬷捡到,带着她下了山 ...... 玄明昕做的饭很好吃,君怀以自己为数不多的夸人方式狠狠夸赞了一番,结果却遭到玄明昕的嫌弃 小蒲阳不知去了何处,君怀能笃定,蒲阳不会离开上山间 玄三世之所以叫玄三世,并不只是因为他是玄家第三代传人,更是因为他是第三代守村人 至于上山间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父母去何处了?”饭桌上,君怀尝试着打听道 玄明昕头也没抬:“死了。” 君怀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关你什么事?” “很久之前,上山间寒冬将至,为了大家能留在上山间,斗胆请神。”玄明昕道:“可惜神不肯帮我们。” “哪尊神?” “裕弦。” 君怀了然,是那位曾因偷了天道种子的小神 “她早就身陨了。”君怀道 玄明昕哦了一声,道了一声这样 相顾无言,静默许久后,屋门被人打开,君怀探出头,这才看见了满身是血的小蒲阳 虽说他对蒲阳的情谊已经没有那么深,但再看见满身是血的蒲阳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连忙快步过去将他身上的血尽数擦的干干净净 现在这个时候的蒲阳才不过他腰间,明明才是个半大的孩子,却目光奇异的望着他,仿佛要看出来什么 不过君怀对这种眼神并不反感,比起这个,他更关心蒲阳去了何处 “外面下雨了。”蒲阳淡淡道,他微微颤着睫毛,湛蓝色的眼睛轻转着,停留在君怀身后的小桃花仙身上 玄明昕站了起来:“上山间从不下雨。” 小桃花仙伸出手在蒲阳身上擦了一下,看见满手的鲜血,他迟疑道:“是血雨。” 众人随之朝着门外看去,乌黑的天空并没有打雷的迹象,淅淅沥沥声中飘进来的血腥气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我的鸟还在外面。”君怀摸了摸下巴道,不紧不慢的穿上外衣:“我去寻找一下。” 蒲阳却拽住了他的衣角,力道之大,君怀迟疑了一下:“做什么?” “外面雨太大,会淋湿的。”蒲阳抬起脸,他稚嫩的面容和他现在说的话并不对等,君怀诡异的停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小厉鬼 “很脏。”蒲阳用力拽紧他的衣角 君怀看着他,俯下身撩开他额前碎发,轻轻摸了摸他额上的神纹:“你碰见谁了?” 他缓慢的摩挲着那一处神纹,几百年前他也是这样抚摸着 “是我吗?”他轻声道:“碰见的那个人,送你来的那个人......” ...... 她扯下黑衣人的衣袍,只一瞬,她便震惊的站在那不动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黑衣人的面容与她一模一样! 她双唇颤抖,面前的男子正是她的男相,与之并没有差别,硬要说有什么区别,那便是眼神了 或许面前的人经历了太多的风霜,他的双眸是沉寂的,安静的,落寞的 只见对方微微弯了下唇,抱紧了怀中的木盒,将身一裹,消失在了地底 ...... “你打开那个木盒了?”君怀轻声道,俯下身对上他那双湛蓝的双眸:“你看见里面的东西了对吧。” “你在想,为什么。” 蒲阳没有说话,可垂在他身侧的五指蜷了起来 “为什么......盒子里面是我和你的结发,为什么会遇见两个我,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计划的。” 君怀站起身来俯视着他:“可你错了,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他只手一挥,凡人挡不住他的神力,纷纷陷入昏睡之中 “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所有物,蒲阳。”他道 说罢,他纵身飞入雨幕之中 ...... “蒲阳蒲阳,你要将这个藏到哪里去?” “埋到一个有意思的时间点里。”蒲阳亲了亲他的发间:“想知道吗?” 君怀看着树上的落叶发呆:“想。” “等你以后自己发现,会非常有意思。”他道:“就当是为无聊的日子增添一些乐趣吧。” ...... 什么乐趣 当初的蒲阳算是鼎盛时期,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可就是那样媲美天道的神,竟敢为他所逝 君怀看见空落落的树梢,金丝笼早已被打开,里面的“金丝雀”逃之夭夭 一团鬼火朝着他转圈,他伸出手,那幽幽鬼火委屈的趴在他的手心里,向他诉说着遭遇 能打开金丝笼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便是蒲阳 君怀将金丝笼收了起来,它瞬间变成一个手镯紧紧吸附在手腕上 血雨的确越下越大了,腥臭的气味在四周挥之不去,君怀捂住口鼻,后背却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回过头,面前赫然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穿着漆黑衣袍隐匿在黑暗之中 轰隆————! 闪电伴随着雷声划破天际,照亮了二人,面前的君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中拿着一个已经被打开了的木盒 里面被细心存放着一束发 没等对方开口,君怀道:“为什么要复活蒲阳?” 面前人摇摇头,将手中木盒往前一送:“惊喜。” 君怀接过木盒,良久,他忽地笑了起来: “好一出算计,那我便问问未来的我,你真的爱蒲阳吗?” “神没有感情。”对方如此答道 只听唰的一声,君怀果断拔出神剑,直指对方:“你的目的是什么,不惜......动用蓬予的神力......” “修正因果,完成蒲阳的惊喜。”对方面无表情:“我想你心里应该也明白,对你我而言,天道给予了我们许多个记忆的空白期,你不疑惑,天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你当然疑惑,因为你以为你只是所谓天道的种子,是个木灵。” 君怀胸口不自然起伏,他依然握紧神剑,向前走了一步 “可并非如此,你其实是天道带给人间的火种,只不过当年裕弦犯了大错,为了逃避天道责罚,她自甘堕落人间,偷取火种想要将功补过。” 君怀打断道:“她犯了什么错。” “你当然不记得,因为在你的记忆里,蒲阳的一切已经消失了大半。”对方道:“她割裂了异界与人间的结界,如果有了火种,她就能弥补这些损失。” “你我本就是天道的错误,是蒲阳将这一切推向了正轨。” “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上神不同,总是受到天道庇佑,甚至你的神力都可以动用天道?” “这就是原因。” 君怀哑然,道:“我知道。” “我不会再干涉这里的时间,但是我这么做似乎并不错。”对方仰面朝天,感受着血雨滴落,可逐渐的,他整个人被血水融化,淹没,消失在泥地里 “因为天道并没有做什么不是吗?” ...... 第一次来到上山间,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到阿爷这里来,乖孩子。”一位老人伸出手,将幼小的孩童抱了起来,孩童长得漂亮,老人心生欢喜,抱着揉了很久才能放开:“尝尝这个。” 说着,他将一块糕点掰成小块往孩童嘴里送,吓得蒲阳连忙制止:“不要让他吃这些。” “那尝一口甜味也好吧!”老人不乐意,挂着黑脸朝着蒲阳看去,可转身面向孩童却又是换了一副和蔼亲切的模样,又掰成更小的糖糕块塞到孩童嘴里 “阿爷,甜!”孩童笑道 老人拍了拍他的脑袋,笑得乐呵呵:“对咯!这是桂花糖糕,下次还想吃就来找阿爷!” 蒲阳左右转了转,觉得无从下脚,因为老人的生活起居实在太小了,他也便随处坐了个地方陪老人聊天 玄家老三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是孩童模样,趴在蒲阳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蒲阳点点头,道:“好名字。” 老人牵着孩子的手去放纸鸢,老人手很巧,做了很多漂亮的纸鸢,看着孩童绕着上山间跑了一圈又一圈,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开心 蒲阳过去站了一会儿,孩童便跑过来将纸鸢放在他手里,眼睛里水汪汪的: “蒲阳,陪我玩。” “叫明昕爷陪你。”他耐心哄道 孩童眨了两下眼睛,紧紧抱住蒲阳的大腿,又咧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旁的玄明昕迈开腿脚追了过来:“我真是老了。” 待他看见蒲阳将孩童抱了起来,便靠在树旁喘着粗气:“行了,这孩子还是最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我也喜欢阿爷。”孩童小声道,但手却牢牢抱住蒲阳 “笨小孩!”玄明昕笑骂道:“你俩赶紧给我回北辰殿去,别给我下来碍眼!” 第228章 抉择 君怀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伸出手拿出木盒之中的结发,只看了一眼他便明白了 神魂相融,蒲阳的转世拥有着他的半片魂魄 君怀收起来木盒,他仰面朝天,此时上天正是阴雨绵绵,落下的雨点冲散了血迹,一时间竟分不清他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 “上神。” 君怀转过头,发觉小桃花仙不知何时站在他附近,缓步朝他走来 “你都听见了吗?”君怀问道 小桃花仙没说话,但君怀心里明白,他只得催促道:“听见了还不快走吗?” “不走。”小桃花仙上前一步,伸出手搭在君怀的手背上:“我为什么要走呢?” 君怀看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呼吸不自觉的急促了些 “我想听上神是什么想法。”小桃花仙将他的手掌翻过来,轻轻的将脸颊贴在了上面,宛若一只温顺的小动物:“上神爱蒲阳吗?” 君怀动了动手指,摩挲了下那白皙的肌肤,少年的皮相是极为好看的,那双被雨水打湿的,湿润的双眼中透着浓浓的悲哀 “爱。”他轻吐出音节,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或许是曾经的往事,又或许是受到了那木盒里结发的影响 又或许两者都不是 “那我好庆幸,我是他的转世。”小桃花仙道 君怀用力捏住了他的脸,再次松开后,那处赫然多出一道指印,配上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显得他滑稽又可笑 这场雨,如同当年一样 “救你的人都来了。”蒲阳缓声道:“不再考虑一下吗?” 他极快的拉上衣襟,咬着发带就要束发,却被蒲阳制止,拿过一根桃木枝,细心的为他盘起头发来 “蒲阳,我们好聚好散。”他凶狠道:“我与你不会有任何关系,只是你养过的小神,你的徒弟。” “今日你若是放了我,来日我定不会找你麻烦,我们仍与从前一样。” “好。”罕见的,蒲阳并未说什么,他将桃木插进发丝中,目光却静静落在那纤细脖颈处———那正是他打下的烙印,一个属于他的神纹 每一个神的神纹都不同,蒲阳也是,而他的神纹更像是一朵云 曾经君怀说过,想把这个云烙在衣服上,应该极为好看 他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君怀则顺着小路一步步离开,甚至没再多回头观望他一眼,可不知为何,他刚走出没多远,便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 这感觉怪怪的,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躲在山脚下一处洞穴里,没想到刚入了洞穴,外面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君怀褪下外衣将其盖在身上,随处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外面倾泻的大雨 蒲阳困住他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直到有神发觉他的消失,这才浩浩荡荡来讨伐蒲阳 或许是天道的意思,君怀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从没有人爱我。” “那我爱你,蒲阳。” “……”君怀搓了搓受寒的双手,心中猛的一缩,整个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忽然神识之中传来乾羡的声音:“君怀,还好吗?” “嗯。”他轻轻嗯了声 乾羡:“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天道会惩罚蒲阳的。” “……” 良久,君怀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用担心。”乾羡落下这句话,便掐断了联系 直到大雨稍稍停了些,君怀这才探出头去看,只见所看天边正发出耀眼的白光,兵器铮鸣之声格外刺耳 为什么天道要除掉蒲阳呢? 君怀再次拨开层层灌木,本想小心翼翼的潜伏过去,可山上的战斗根本不需要他躲藏,一道神光从他头顶飞过,擦过一片灌木丛,燃起熊熊大火 不等他反应,他的身子一轻,有人将他拎了起来,脖颈挨上了一样冰冷刺骨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把神剑 “蒲阳,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把他杀了。”黎衾厉声道:“杀了这么多天将,天道自会将你贬入凡间!” 君怀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脚下竟全是天神们的尸体,血迹晕染了视线,仿若回到那日和蒲阳一同下凡,满目的红令人不寒而栗 就连君怀,也极少见到蒲阳那样的神情 蒲阳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可他却在对方的眼底看清了自己的脸 “你!别过来!”黎衾怒喝道:“蒲阳,你已经入魔了!” 君怀抬起头,只见蒲阳满身的魔气环绕,剑所指的地方泛起丝丝黑气,这正是入了魔的征兆,此时此刻,蒲阳已然已经被心魔所困。闻言,他诡异的停了下来 下一秒 黎衾张了张口,口中的血顺着唇角流下,他抖了抖身子,竟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君怀得以解脱出来,回过头时发觉黎衾的胸膛赫然被开了一个大洞! 一段冒着冷气的冰锥正悄无声息的落在君怀身后,上面的血迹正是黎衾留下的 蒲阳则转了转手腕,将神剑一抛:“不跑了?” 君怀咬了咬牙,在这一刻,他知道了天道为什么要除掉蒲阳了 正是因为他太强大了,他的一言一行足以媲美天道,架空天道,这么多上神都难以打败一个蒲阳,而这样随时随地都能爆炸的危险人物,自然是先除后快 况且现阶段的蒲阳还入了魔! “给你时间。”蒲阳道,他目光落在神祭台上,那上面有一炷香正缓缓燃烧着 君怀注意到那段香,犹豫了片刻,将黎衾的剑拿了起来 “不想跑了。” “蒲阳,我们来战。”他握紧剑道 蒲阳却道:“你没有一件趁手的神器。”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蒲阳的脸在他眼前放大,来不及反应,君怀连忙拿起剑抵挡 兵戈相见之时,他是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可蒲阳却好似逗他玩一般,每一招都接应了下来,却不反击 “为什么?”他问道:“为什么只躲?” 蒲阳眼神一凛,一脚踢在他的侧腹上,只一下,他便被前所未有的神力震了出去,五脏六腑皆碎,将他们曾经的木屋砸出了一个窟窿 等君怀反应过来,蒲阳已经掐住他的脖颈,看着他不断的挣扎 “蒲阳。”他微微颤抖道:“我喘不过气来了。” 蒲阳却用手指抹去他唇边的血迹,将他压在桌上,蜷起五指,用力的锤了一下桌面 咚的一声,君怀却睁大了双眼 这个桌子下面有东西! 他顾不上思考,蒲阳却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口,将神丹塞了进去 神丹入口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全身都有了气力,甚至是源源不断!来自于同根同源的神力,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 “松…手……”他用力捏紧蒲阳的手腕,捏的骨骼咯咯作响,蒲阳也不肯放开他的脖颈,直至他吸收完全部的神力 “上天界,要重新洗牌了。”蒲阳道 “你踩着他们的……我的身,往上爬,往上走……”他道:“你会看到一些藏匿在美好下的东西。” “你现在所看的,都是不真切的。” “人往上走,修的是神性,但人永远……” “都不会变……” 他每说一句,身上的神力都在慢慢溃散,神体也在逐渐消亡,可目光却紧紧的贴在君怀身上,仿佛要在最后一刻将他的容貌都记住 “我会回来,直到你看清真相。”蒲阳道,最后,他紧紧的拥了一下君怀:“不会太久。” 说罢,他后退几步,五指一拢,君怀竟不受自己控制的站了起来,将发间的桃木枝拔了下来,飞速向蒲阳冲去 拿住桃木的一瞬间,他忽地想起蒲阳是厉鬼成神,并非肉体凡胎! 屋外的白鸟被吓了一跳,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扑棱起翅膀落下如雪般的羽毛,千钧一发之际,时间似乎静止了 君怀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蒲阳不躲不避,伸出手正迎接着他 幸好时间被静止了,可他还能思考 就在这时,蒲阳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温度骤然下降,连同屋间都结上了一层冰霜 “比起这般,我更想让你来做。”蒲阳大步朝他走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身上的烙印,手指抬起来的间隙,那显眼的神纹忽然埋入体内! 他轻笑道:“我再教给你最后一个法诀。” 君怀艰难的转动着眼睛,此时此刻,他心里并非有多畅快,反而却难受的难以呼吸,只能睁着酸涩的双眼,就这样看着面前的蒲阳,握紧他的手,将那段桃木枝刺入心脏 剩下的话,蒲阳附在他耳边说了很多 他看着永远也止不住的血,逐渐暗淡的神纹,他知道,蒲阳是自愿入魔,也是自愿下凡 原来 能杀死蒲阳的唯一神器 一直在他的手里 …… 天微微明,伴随着鸡鸣声,众人纷纷从睡梦中醒来,君怀清点了一下人数 一个人不多,一个人不少 可等众人看清眼前的景象,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君怀扶额,此情此景更像是上山间被屠一般,满目血红,花儿吸饱了血,开的血红,就连每片叶都泛着猩红 诡异的令人心惊 玄三世坐在秋千上,双脚腾空,轻轻的晃了晃秋千,好不悠闲,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要变天啦!要变天啦!”他兴奋的高声喊道:“要下雨咯!”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有胆子大的上前询问,究竟是怎么样的天,要下怎么样的雨? 玄三世却笑嘻嘻的,他看似孩童身躯,实则早已百岁,比玄明昕还要年岁长,这里的人家都十分尊敬他 “要打雷了!要打雷了哦!” “那雨还会是红褐色的吗?”有人不死心的问道 “是漂亮的颜色。”玄三世摸摸脑袋,从秋千上跳下,一溜烟儿的跑了 众人纷纷面色大变,赶忙下地收拾谷物,一刻也不敢停留 君怀好奇的拽住玄明昕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玄三世不是我的胞弟,他年岁更长。”玄明昕道:“一旦上山间即将要发生什么事,小玄都会第一时间预知到,上一场史无前例的雪灾就是他所预知到的,那么这一场……恐怕上山间在所难免。” 君怀沉默片刻,也随着村民们一起忙活去了 顺便帮玄明昕收拾了许多谷物,玄家家大地大,仅凭他一个小孩怎能收拾的过来?君怀背着箩筐将麦穗都搓了下来,不出半个时辰便满了一箩筐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蒲阳和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这个时间或许是在养伤吧 只是小蒲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身侧,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似是有求于他 “做什么?”君怀蹲下替他拢了拢单薄的衣衫,看到蒲阳迷茫的脸,这才后知后觉鬼是不怕冷的 受万千怨气而成,心有执念而不散,不是冤魂便是厉鬼 他无法真正站在蒲阳的角度上劝他放弃执念早早投胎转世,除非他一步一个脚印走过蒲阳的小半生,受他所受,经他所事,得偿所爱,成为蒲阳 “你放走了我的鸟,我还没找你算账。”他笑道,狠狠捏了一把蒲阳的小脸蛋:“我很好奇,这个时候的你究竟在想什么?” 蒲阳却一本正经道:“我还是个孩子,想不出什么。” “这就是你打晕我的人放走我的鸟的理由?”君怀装作不可置信的模样:“那个说要助你成神的君怀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 蒲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幼儿的手小心翼翼的比划了一下,一大一小,似乎君怀一只手就能全部攥住 可他这点小动作却被君怀尽收入眼底,他稍稍一翻手掌,将那幼小的手握住:“嗯,想干什么?” 他眼底笑意盈盈,等到蒲阳下意识收回手的时候,他却松开五指放开了他 蒲阳握紧拳头,羞愤的跑了出去,险些撞上刚赶来寻找君怀的小桃花仙 “有意思。”君怀笑道:“没想到蒲阳幼时如此有趣。” 他长发披散,就这样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身上的衣袍早已沾上尘土,可他丝毫不在意,在外人眼中却像个疯子 笑的累了,他一抹眼花,躺在大片的作物旁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风吹麦浪的窸窣声,也不觉得吵闹,却足够让人安心 人 神 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却觉得身旁传来若有若无的花香气,里面有一味安魂他嗅了出来,很是舒心 “亲我一下。”君怀道,他指了指唇边 过了许久,他忽觉唇上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紧接着便睁开双眼,伸出手那样一揽,桎梏住要逃的少年 正对上那双含着水光不知所措的眼神 “上神,我喜欢你。”小桃花仙害羞的垂下眼去,十分小声道:“并非是受到蒲阳的影响……” “你说过很多次了。”君怀道:“有没有别的,说点。” 他饶有兴致的挑逗着完全青涩的少年,看着他的脑袋越来越低,几乎要垂到胸口上去,觉得甚是有趣,便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蹭了一下 “那天夜里,上神吻了我很久。”小桃花仙小声道,耳朵燥的似乎要滴血 君怀笑了一声,他想起来自己干过的蠢事了 “上神早就知道我是蒲阳真君的转世,所以……如此对我……也是因为爱蒲阳真君吗?”小桃花仙小心翼翼道,一双含情双眸水灵的望着他,好像一只可怜可爱的幼崽 君怀对此却没作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小桃花仙不答,小心的向君怀索要了一个吻,便捂住脸迅速跑开了 君怀一拢衣衫,随意盘了个发髻,却怎也找不到合适的发簪 心随意动,他手指轻轻一搓,一支雕刻的极为漂亮的桃木枝出现在他指尖 第229章 注定 不过多时,天空骤然阴沉了下来,上山间的人早早收拾好作物纷纷回了屋子,静悄悄的看着这忽明忽暗的天 君怀捏了捏桃木枝的尖端,它被打磨的不算锋利,但触到时仍有些刺痛 忽地狂风大作,他也顾不上别的,背起竹筐便朝屋中跑去 待他将粮食都放到屋中去,屋门和木窗被吹的哐哐作响,狂风吹入缝隙发出鬼神咆哮之声 哐当! 木窗被吹折了下来,风席卷着尘土更加嚣张的朝屋内吹去,君怀下意识将玄三世按在木床下面,以免他受伤 玄三世眨了眨眼睛,紧紧怀抱自己,蜷缩在床底的角落去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问道 问起这点,君怀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想起当时玄明昕抱着他讲过上山间那场史无前例的天灾,幸存者只占少数,血流成河,吓得他好几天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玄三世咬了咬手指,含糊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君怀盯着他的双眼,那双眼充满着成人的疑虑和探寻,这种跨时代的情绪是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孩童眼中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所谓天道的眼了……” 玄三世眨眨眼,没再说话 他伸出手,探在床下,轻轻的阖上他的双眼,感受着孩童睫毛的颤动,轻声道:“很累吧?” 手下的孩童并没有说话,他揉了揉那蓬松的头发:“睡一觉就好了。” 等他收回手,玄三世已经陷入睡眠之中,呼吸平稳起伏着,靠着角落睡着了 “你……” 玄明昕推开屋门,用身体抵挡住被狂风呼啸着的木门:“你……!” 闻言,君怀回过头去 “你是神对吧,你是来渡我的真神吗?”玄明昕问道 “外面发生什么了?” 玄明昕张了张口,轰隆一声,整间木屋晃了三晃,此震就连君怀也难以站稳,而震动并未停歇,他眼神一凛,将墙上的剑拿下丢给玄明昕,道:“走!出去看看!” 大地在不断的裂开合并,木屋尽数坍塌,繁荣的上山间在一瞬间化为废墟,两人跑了几步,君怀猛地拽住玄明昕往后退了两步 眨眼间,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正裂开了一道大缝,足以吞噬四五个人了,若是刚刚并未注意,掉入后果可想而知! 只一息之间,那刚刚裂开的地面再度合并,仔细听去,地下似乎发出阵阵细小的悲鸣! 玄明昕瞳孔一缩,立马俯身下来靠近地面,他疯狂捶打着地面,可地面纹丝不动 “救…救救他们!”他发狠了的用剑凿着地面,喊道:“他们还活着!” 闻言,君怀毫不迟疑的拔出神剑一剑划开地面,随着神力的开天辟地,他们如愿以偿的看见了被困在其中的人们 “快!”玄明昕伸出手,一位母亲将自己的孩子高高举起,孩童头骨被挤的变了形,已经昏厥过去,他将孩童抱在怀里,又要去抓剩下的人 谁知,一息之间地面又开始震动,将地面再次合并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强烈,他伸出的手被君怀抓了起来 二人目光相对,君怀紧紧攥住他的手腕,目光缓缓下移 求救声呻吟声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咕咕冒着鲜血上涌的地面 玄明昕失神的望着那滩溢出的血迹,又探了探怀中孩童的鼻息,早已没了动静 头骨已经碎了,孩童闭紧双眼,七窍流血,无声无息 大地开裂变形,吞噬生命,再次的轰隆声,他们脚下不稳,岩基抬升,竟是被挤压着,带着他们不断起起伏伏 究竟是天灾,还是…… 君怀注意到不远处迭起风沙之中,站着一个将全身都裹的严实的人,他屹立在风漩中心,手指轻轻颤动 君怀后退了两步,将玄明昕拉到身后,他注意到在那人的动作下,十几重龙卷风正朝着他们飞速赶来 卷风连接天地,所有房屋都被吸了进去,就连扎根于地底的树也不例外 君怀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触了一下,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一根小拇指被人轻轻拉住 回头看去,是玄明昕紧张的目光,他讪讪的将手又收了回去:“怎么办?” 君怀不语 眼看着这十几重龙卷风不断组合,融合,最终形成一个更为大的风卷,将天空上的云层搅碎,地面风沙被携带而起,哀嚎声迭起,轻微风沙打在他的面上,有些刺痛 “你去找蒲阳。”君怀道:“把他给我看好了。” 玄明昕握紧了剑,丝毫不肯移开半步 君怀微微倾身,手掌之中赫然多出一把折扇,此扇一出,金光四起,几乎要将他包裹起来 他的发丝被狂风吹的向上飞去,神力将他整个人渡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冷眉轻轻蹙起,手腕一抖,将折扇撑开,而这狂风随着他的动作逐渐聚集起来,不多时,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个更大,更狂烈的飓风! 玄明昕睁大了眼睛,神力的威压让他难以站立,他看见君怀伸出手掌,朝上轻吹,像是渡了一口仙气,那狂烈的飓风像是有了意识一般,飞也似的朝着那多重龙卷风侵袭去! 即将交汇之时,君怀将他拎了起来,将剑塞入他手中,又削去一段发丝,紧紧系在他小拇指上 “你要是不帮我去看蒲阳,就跟我一起去风眼处。”君怀道,不过他也不等玄明昕抉择,带着他朝着风眼处飞奔去 “你……”玄明昕被他这样夹在手臂下,一时间颜面扫地:“你怎能如此对待我!” 君怀目光一凛,锋利的利爪擦着他的半个身子过去,可还未等玄明昕看清究竟是何物,身后传来重重的一推,眨眼间,一张堪称可怖的兽脸在眼前放大,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银牙 下意识间,他举起手中的剑,用尽全身力气刺入巨兽口中! 未等鲜血溅及身旁,他忽觉领口一紧,身子再次回到君怀身边 “握紧你的剑。”君怀道,顺便按下他的头,一掌击碎了那巨兽的头颅! 玄明昕微垂着睫毛,闻言,轻轻抖了两下 君怀看着这张脸,觉得恍如隔世———世间赫赫有名的剑修鼻祖玄明昕,此时还是少年时期的他,就有了半分大能的沉稳 二人一同朝着风眼跑去,被君怀撕裂的龙卷风已经消散了些许,可风眼之中的人脚下丝毫未动,不显慌张,反而在风的吹动下露出小半张脸出来 君怀拽住杀红了眼的玄明昕,此路只有一条,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许多莫名的巨兽,这些巨兽大多超过成人大小,是一些入了魔的妖兽! 很显然,这些妖兽都来自于异界,可异界和上山间相隔万里,除了有神仙帮助,不然是无法轻易的来到上山间的 君怀抬起头,他看见那个在风眼之中的黑衣人正轻轻上扬着唇角———他在笑 忽然!脚下地面开始震动,君怀脚下的土地一瞬间抬升,巨大的升力使他不得不蹲下身子,直到抬升到一定高度,地面终于停了下来,形成以他为中心的的圆形高台 此时他已然到达云层,亲眼看见天边被撕裂的口子中正涌出大量异界的妖兽! 没多想,君怀忽地跳起,这地方方圆也不过几丈,一双手正从他脚下穿过,十指指甲如野兽般锋利,只是轻轻蹭到君怀脚踝,便能落下一个血道 他退后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只手的手腕,用力一提,便将人从土地之中拽了出来 下一秒,那人蓦地抬头,一脚踹向君怀腹部却未果,被拽紧脚踝,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起,落地的瞬间,君怀摁住他的头颅,狠狠砸向了脚下的地面 咔! 随着脚下地面开裂,二人将高台劈成了两半,君怀五指微微用力,那人以眨眼的速度砸向地面,等灰尘散去,便只看到了一个被砸出的巨坑 而坑底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君怀抽出剑,用力刺向坑底,却一无所获 “大意了吗?”他喃喃道,可一阵飓风从耳后掠过 君怀猛地回头,手中的剑与其利甲发出叮的脆响,这时,他终于看清了黑衣人对的样貌———那是一个十分俊朗的男人,剑眉冷厉,薄唇寡情,眉目之中却透着怎也挥之不去的杀气 君怀与之对视的瞬间,他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玩味” “你的剑法,吾从未得知。”男人冷笑道:“神仙,配与吾交手。” 说罢,他身形向后退去,伸出手指往下一划,瞬间,地面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划开了一道口子,层层开裂,直向君怀脚下而去 “异界仓獒。”君坏握紧剑柄,用力刺向地面,那开裂的口子划至他脚下,在剑的位置停下 轰隆! 地面像是与仓獒对着干一般,刚裂开的口子便纹丝合缝的聚了起来 “有意思。”仓獒道 “还有更有意思的。”君怀笑了笑,伸出手指了下他身后 仓獒下意识转过头去,不远处,坐着一位男子,狂风在他四周打转,衣袂翩翩,可他的手却稳稳的落在棋盘上 没错,是棋盘 男子并未朝他这方看去,而是抬起二指,手中的白色棋子泛着奇异的光芒,这让仓獒瞬间看直了眼———世间仙器难得,哪怕天路神仙也不是人手一件,而这上等神仙器,这位男子手中正有一件 随着男子棋子掷下,四周皆是一静。但又过了许久,仍是未发生什么,仓獒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当真是太有意思!”他仰面朝天哈哈大笑,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便将天边裂纹撕扯的更大了些,越来越多的妖兽蜂拥而出,朝上山间内部而去 “谁也阻拦不了吾,哪怕你们是上神,吾也无惧。”仓獒道:“就凭吾乃天道公平的一双手,这世间的天平由吾来制衡!” 他话音刚落,一道火光从天而降,伴随着雷劫,狠狠劈在他的身上! 待他脱离雷劫的控制,再次抬眸,眼前寒光一闪,君怀提剑直指他眉心处———神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天衡圣手。”他一字一句道:“不过尔尔。” 闻言,仓獒用力抓住神剑,五指落了血,血液极快的腐蚀剑尖,等君怀反应过来时,神剑已经被腐蚀殆尽了 “你敢!”他大喝一声,一掌劈向对方,仓獒未来得及避开,硬生生挨了一掌,顿时口吐鲜血,五脏俱损 “宝贝挺多,只是吾没有。”仓獒揩了下唇角血迹,若非他是野兽出身,不然这一掌得交了性命不可 “拿出真本事与吾交手!”他大喝一声,从地上弹起,几套连招下来,两人脚下变幻莫测,虽有利爪,但对方使的是以柔克刚的掌风,招式的不同,一时也未能取得上风 “明明是与吾平起平坐的神官,何来的胆子妄自菲薄!” 君怀侧身一躲,但仍未躲开那直击面门的利爪,冷不防的被划破了相 鲜血顺着下巴滴落,给他本就冷情的面上多了份阴翳 这么看去,似乎狼狈不堪 君怀仰面朝天,尽力不让血流入眼底 “你也配与我平起平坐?”他道 蒲阳真君陨落后,北辰殿挤满了神官,他们贪婪的搜刮着蒲阳留下来的神仙器,就连外衣也被扒了下来,只是因为这件外衣能阻挡一切神力 更有甚者,想要剖走蒲阳的神丹 曾经称霸上天界的蒲阳,神丹更是能增长千年修为,令人眼馋。可无论他们怎么搜寻,将蒲阳的尸身扯成碎片,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神力 于是他们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坐在神台之上的君怀 “是你剖走了他的神丹?”众神问道 他没说话,一条腿晃悠悠的搭在一旁,多少有些桀骜模样,却冷心冷眼,怀中抱着一把剑,有些不在乎的将下巴放在剑柄上 “君怀也是多半疯了。”有神评价道 “怎会不疯?换我也这样。”另一神道:“一直以来养大他的蒲阳神君对他有非分之想,最后又被他亲手杀死,要我说,蒲阳倒是知足了,把小神给逼疯了。” 君怀用手指点了点剑柄,心道蒲阳真是个自私的神 他成为了继蒲阳之后的第二位北辰殿真神,也第一次和天道取得联系,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天道不是神,不是人,是一段意识,是联系众神的神识 不过天道许诺,他可以利用天道的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以重归故里,也可以继续走下去 君怀握紧了手中的剑,毫不迟疑 那个时候,没有人把他当作真神,与神官们交谈没人会正眼瞧他,只是因为他一直在蒲阳的身后,是蒲阳圈养的小神 “下来吧,君怀。”乾羡道 彼时的他正站在殿外卖力的修着不成模样的神殿,乾羡的神殿很破败,但他自己总是忙着凡间的诉求,很少去关注这些 “再等等,我可不希望你的神殿一直这样破败。”君怀如是道:“乾羡,我能帮你的。” 乾羡却用神力将他拽了下来:“我听说你帮助很多神干一些杂活。” “可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君怀。”他用力的揉了两把他的头发:“神们的本质仍然是人性,是被神化后的人,你这样做,他们不会记你的好。” “你以为他们对你笑脸盈盈,那就是喜欢你,认可你的意思吗?非也,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一个热心肠什么累活都会抢着干的蠢神。” “如果蒲阳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对吗?” 他拍了拍君怀的肩膀:“如果想在上界有一席之地,老好人不适合你。” …… “我们不会一样的。”君怀拭去眼角的血,他现在看着很狼狈,他将剑拿出,意识到剑已经被腐蚀,他仍抵不住心中一痛 …… “那我该怎么做?”他望着乾羡,这是除蒲阳之外,对他最好的真神 乾羡眉目清秀,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做事极为靠谱,所以他也备受天道重用,经常惩罚一些不务正业的神官,也是蒲阳唯一的至交好友,但君怀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乾羡抵押了什么东西与天道呢? 每个神出身都会有一样执念,蒲阳的执念很简单,也很沉重,单字一个“爱”。对这份“爱”的执念使他飞升,使他变强,使他执迷不悟,使他心魔乱道 乾羡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一个乾坤袋塞到他的手里:“我只拿到了这些,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乾坤袋中不是别的,是蒲阳的神器 …… “你说我为什么有那么多神器?” 仓獒猛地抬起头,一道神力划破夜空,朝着联通异界和上山间的隧道飞去,意识到大事不妙,他连忙纵身飞去,徒手一击堪堪阻挡这道极强神力 可就在二人力量接触的一瞬间,那道神力忽然四散而出,绕过他的身体朝着身后的隧道飞去,十几道细小的神力如同细密的丝线般,灵活的针线缝合着那洞隧道 很快,天地再次回于正轨 仓獒冷着脸,一转头,极快的接下一掌,不等他回击,君怀腾空而起,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将仓獒整个踢飞了出去! “太慢。” 不等他从碎石堆中抬起头来,耳畔传来君怀的声音,心中大惊,被人握紧脑后,再次用力的砸向地面! “我就是这么拿得这么多神器。”他长发在动作中散了下来,眉目冷清却不显狠戾,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手中动作不断,直到对方不再挣扎,他这才后退一步,仔细擦拭手中的血迹 “从哪来给我回哪去,别让我再看见你第二次。”他冷冷道,看着仓獒缓慢站起身来 “你是上界哪位上神?”他若有所思道:恕吾直言,目前上天界没有人能与吾打成平手,更何况能在神力上碾压吾的,更是还未飞升。” “与你交手,吾甘拜下风……只是,你恐怕也未必是这个时代的人。” 君怀看着他面上的血迹,一代上界武神,妖兽出身,虽然曾经并未谋面,但仓獒的名声在与上山间交战时一战成名,尽管后期被众神镇压,名声也是远扬千万里,就连幼时的君怀也有所耳闻 “吾所想,你并非是这时代之人。”仓獒道:“这个时代吾所战者无一不胜,后浪推前浪,能打败吾的,只有未来的神。” 君怀紧皱眉头,仓獒却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230章 神位回归 “的确很有意思。”仓獒顾不上身上的伤,仰天大笑:“吾明白了,但你似乎并非是来阻拦吾的。” “未来的上神,如果你真的是来阻拦吾的,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模样。”他道:“你看到上山间的惨状了吗?你来晚了一步,这里满目疮痍,已经被吾的族类所占领。” “又或许是,你根本无法阻拦过去的时间进行,你是意外回来的。”仓獒目光有些悲凉的看着他:“小神,你这般情况吾也经历过一次。” “你承载着过去人的因果,你是那个人成神的因。” “是命运,将你推向了这个时代。” …… 君怀握紧手中的剑柄,脚下不稳,正欲倒下,却被人扶了一把,这才勉强站立 “上神受了严重的内伤。”小桃花仙道,他一袭白衣飘飘,身上的仙力不断溢出,一举一动都会引来天上惊雷,很显然,已经是在渡劫边缘 “……五色棋,你觉得如何?”君怀却问道 小桃花仙一愣:“上神所予的神器自然是好,只是每落下一子都要耗费太多气力仙力,所引来的雷劫与太多因果挂钩,本是逆天而为的神器……我却觉得顺手……” 君怀苦笑一声,心道怎会不顺手呢?那可是蒲阳亲手打制的神器之一 可他嘴上却说着:“不错,有了它,你离成神便可更进一步。” 说罢,君怀只觉得内府气息不稳,仓獒趁他不备溜之大吉,顺手给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内伤,本就迟缓的神体此时更加难以行动,终于,他借着小桃花仙的身子靠着昏迷了过去 在这期间,他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境 他仿若置身于木屋,脖颈处被一处神环拉扯着令他无法行动太多,蒲阳背对着他坐在桌前,手中似乎在翻阅一本卷轴 他愣了愣,心底涌起一股冲动,于是快步走上前用手蒙住了蒲阳的眼睛 “一起午睡吧。”他小声道 蒲阳轻轻拨开他的爪子,却没有转过身来,君怀有些好奇的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手中的卷轴,却发觉那本卷轴上根本就没有字 他听见蒲阳道:“上神,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上神……” “上神。” !!! 他猛地清醒起来,手中握着他的断剑,胸口不规则起伏着,浑身冒着虚汗,他手臂软绵绵的向后搭了一下,却听见小桃花仙喊他道:“上神,你梦魇了?” 君怀一身冷汗,打哈哈道:“做了个噩梦。” 笑话,他梦见蒲阳虔诚而恭敬的喊他上神,他自己都不敢想,梦中居然能这么真实的映现出来 令人难以置信 小桃花仙伸出手,从他额间拿下一朵花瓣,君怀注意到那粉艳的桃花:“你放在我额间的?” “看到上神受梦魇困扰,桃花有安神效果。”小桃花仙诚恳道 君怀点了点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小桃花仙神色晦暗不明,但只一瞬便恢复清明:“一炷香。” 君怀揉了揉眉心,只见仓獒所率领的妖族正悄声从上山间退去,而上山间也绝无败迹,有仙力修成的也占大多数,此番,只算灾祸不算败 他一眼便从人群中看见了玄明昕,他脸颊上沾满了血,乍一看有些骇人,尤其是他手中被血染红的长剑,森森寒意逼人 他俯下身在地上挖了一把雪,将手中的长剑擦的雪亮 君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等到玄明昕走到他身侧时,他这才看清,玄明昕的眉眼是极致温柔的,长而密的睫毛颤抖着,看不清面上是血痕还是泪痕,只听到他带着浓重鼻音道:“蒲阳不见了。” “他应该不在上山间。” 不知为何,君怀忽然想起玄三世问他的话 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不…他是知道的 如果他回到过去只是为了复活蒲阳的话,那么该做的早就做完了,何必等到现在? 又何必引诱现在的自己发现蒲阳遗留的“凡根”,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或许是圆满蒲阳的成神之路……又或许,他早就参与进来了 君怀揉了揉眉心,或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不断循环的缘,记忆仿佛被串联起来,直到现在,他竟会心跳加速呼吸不畅———他太想见一见蒲阳是如何步步成神的了 未来的自己也是如此吗?…….想要重走故乡 “我记得上山间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君怀道 上山间此地神秘又变化莫测,时而出现在北境,时而联通南带,却只有一条出路能够通往外界 他们极少与外界联系,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传说 君怀走到一处密林,这里树木重重叠叠几乎没有供人行路的小道,雪地在越往内行进时越少,耳畔的风声却越来越吵,风裹挟着寒意,将众人全都侵蚀了个遍,玄明昕不住的发抖,终于,在他伸出手拨开一处灌木时,一条直通人间的行道映入眼帘 而身后不是密林,而是花团锦簇的草坡,几个孩童在花丛中嬉闹,其中一个女孩抬起头,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君怀一挥衣袖,白衣将他们盖住,下一秒消失在女孩眼前 “你在做什么啦!”女孩的同伴碰了她一下:“母亲叫我们快些回家啦!” 女孩眨了眨眼,意识有些混沌,伸出手指了一下面前,又快速的放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好像听见了风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她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捡起地上的一片桃花瓣,趁着落日余晖和同伴一起回了家 …… 这个时候其实没有什么可供人行走的土道的,君怀拨开长到腰间的灌丛,细密的野草轻轻摇曳着,树木疯长难以见得天日,偶有几处艳阳透过叶片洒入,像是踏入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重重叠叠的光影从他身边掠过,君怀在前方探路,周围的一切与记忆之中相似,结合,与此同时,他脚步飞快,无数回忆被他踏在脚下,又似乎是在载着他向前去 更快,更快的 他没有使用神力,他想做的,即便用神力,也无法挽回 他似乎早已融入人间,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想到蒲阳说过的话:神首先要有的就是人性,才能成为神 他不明白,一个神,为什么还要成为人? 君怀大喝一声,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石头凌空踢飞了出去,尖锐的石面划破麻绳,在不断的碰击中转换方位,直直的朝蒲阳飞去 砰!石头擦过蒲阳手腕,径直飞向不远处,掉进古井之中 蒲阳悻悻的缩回手,若非他有所的防备,否则这块石头定能砸碎他的手腕! “凌芸兄!”安倾用力挣动手腕上的麻绳:“蒲阳!蒲阳要杀了所有人!” 即便安倾不说,君怀也知道蒲阳的下一步要做什么,只是对上蒲阳阴戾的目光,他还是难得的犹豫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可蒲阳又做错了什么 梦中的痛楚不是假的,他曾身临其境的体会过蒲阳的痛楚,想要阻拦的话却又偏偏卡在喉间 “那是魏长云的蛊毒吧。”他问道 蒲阳握紧了手中的净瓶 君怀稳住好对方,这才仔细观察了下四周,这里四处都是挖空了的水井,零零散散的井底多少有些积水。此时正近黄昏,眼看着夜色便要落下,若是等到了晚上,厉鬼显形,能力又将更上一层,以蒲阳的能力,虽不至于打败他,但以弱胜强的战略也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君怀勾了一下手指,只见蒲阳手中的净瓶忽地飞起,下一秒便落到了君怀手里 净瓶在他手中,这一刻,蒲阳竟也不去抢夺,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想到蒲阳所受的痛楚,他不止一次的思索,他这般阻拦究竟是否正确? 食血肉,废筋骨,所受苦难的人是蒲阳。而造因果,引怨恨的人是裕弦。村子中的人是无辜的,可又人人都有罪孽 这叫他,如何是好? 安倾忽然扑了过来,一把夺过君怀手中的净瓶:“凌芸兄,这里面不是毒!” 没等君怀反应过来,他竟将手中的净瓶朝地上一砸,净瓶四分五裂,漆黑的液体溅开,定睛一看,其中竟躺着一大一小两只小虫 “蛊虫。”君怀喃喃道:“情蛊?” 安倾面色发白:“是长云养的共生蛊,只要大的那一只不死,小的那一只便会一直活着,哪怕是入了尸体也会叫人再生!” “这种东西投入井底,要做什么?”君怀问道,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蒲阳身上 蒲阳没说话,手指轻轻擦过井沿,似是在思虑什么。他这般沉静,安倾却怒火中烧:“长云在哪?!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分明是救了你,可你却恩将仇报!”他怒极道:“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也无法成神……若非长云拼死将你从废墟中拉出,你何来现在的时日?” 蒲阳没说话,君怀问道:“魏长云在哪里?” 蒲阳却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他用力握紧手,眼底泛着愤怒的红,他随手指了个方向,安倾快速朝那处跑去 “我没伤害她。”蒲阳小声道:“我只是在救她。” 君怀走上前两步,面对这个比他矮太多的蒲阳,他心中隐隐泛着奇异的感觉,于是蹲下身来与其平视,道:“我知道。” 原来当时蒲阳看他,就是这种感觉吗? 君怀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蒲阳很小,是因为生前一直吃不饱,导致他即便成了厉鬼,也是这么个瘦小样,可相对的,他的怨力也会更强 “上神。”小桃花仙走过来,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着,最终定格在君怀身上:“进村走一走吧。” 似乎大家都心知肚明,又恰到好处的留了余地,村子入了夜间便下起了蒙蒙雨,蒲阳很听话的趴在他的身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桃花仙的模样 “我喜欢你的模样。”他小声道 小桃花仙不以为然:“你也不差。” “不。”蒲阳紧紧搂住君怀的脖子:“我是说,因为君怀……上神喜欢你。” 闻言,君怀顿了顿脚步 “我很羡慕你,或者成神或为人,我只想活着。”他又继续道:“为什么我作为神之子却遭人陷害,难道成为神就要为人间献身?那么我做到了。” “那么神为何会是神,人与神,又有何区别?” “没有区别。”君怀忽然道 玄明昕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是一个高大的稻草人,在这样寂静的夜间,这个稻草人身上竟有乌鸦在不停的来回飞翔 按理来说稻草人是为了驱赶鸟类,可这个稻草人却完全不同,反而……格外吸引鸟 他驱散了一直围绕在附近的乌鸦,虽显得诡异,但凑近了看,也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稻草人 小桃花仙掌心迸发出一道光,借着光的照射下,玄明昕第一次看清了这稻草人,他的头竟然不是稻草做的! 那是孩童的头颅,眼睛已经被鸟雀啄去,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凝望着村子,头颅也已到了几乎完全腐烂的程度,有虫在其中啃咬,一眼望去,惊魂未定! 玄明昕险些坐在地上,他下意识的看向君怀,却看到了满目的悲哀,心脏猛地狂跳,大脑一片空白…… “你早就死了?”他问道 玄明昕话音刚落,天边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远处人们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朝着这方走来,四个丁壮男性背着轿子,上面坐着一个孩子,年岁看似与蒲阳同岁,他眼底清澈,脚下踩着的是一个中型小鼓 他手中拿着腿骨,咚咚咚的砸向鼓面,人皮做的鼓,发出的声音都是沉闷的 等队伍行到这边时,君怀听到一声声似童谣的孩子声,他们高声歌唱,伴随着鼓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唱着那首编撰出的诗歌: “你的泪,是天上的雨。” “你的血,是地上的木。” “愿为生发芽,愿为死生根。” “……” 他们一路高声走来,雨点声伴随着鼓点声越来越大,雨滴也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刚刚的毛毛细雨霎时变成了倾盆暴雨 这些村民们非但不害怕,反而兴奋的祈求着,口中念念有词道:“求神仙再多下几天的雨吧!” 君怀紧盯着那个孩子手中的鼓槌,击打人皮鼓的地方赫然是与他同年岁孩童的腿骨———这个地方,是蒲阳生活的时代 他感受到紧抓着他肩膀的蒲阳,手指在慢慢收紧———那是他的皮,他的骨,他的血与肉早已成为雨,焕发出新的生命 他为何不恨,又为何不怨? 君怀也同样紧紧抱着他,这一刻,或许两个人各怀心思,也忘却的差不多了 那个拿着骨锤的孩子跑到他们身边,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有人,而是直奔着稻草人而来的 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蒲阳,我对不起你!” “我的母亲病重,不能没有粮,没有水,我那天碰见了安老先生,是他说如果你死了,这世间的雨便会到来。” “我不能失去母亲,平日里我母亲也为你做过几顿饭吃,论道理她该为你的救命恩人,不……现在你是我们全村人的救命恩人。” “杀了你的人是我,是我先通风报信的,可是我不能没有家人,虽然你早就没有母亲了,但你肯定不想看见我的母亲也病重倒下吧?” 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看上去纯真而无害,紧紧抱住稻草人的脚下,将面颊贴上去:“我洗干净了你的腿骨,好像我们还在山野里玩,我会在我们的秘密基地建立一个你的庙宇,日日给你供奉香火,还请你不要再回到村里了,去天上过好日子吧!” “不要再回头看了,这里本来就不属于你,你的死也算是还干净因果了,以后我们也不会有关系了,蒲阳。” 说完,孩子咚咚磕了两个响头,飞也似的离开了 蒲阳静默的看着,君怀却沉不住气,一掌拍向那孩子背心,将其推在地上,口吐鲜血 “这一击不会让他丧命,也够他养个几年了。” 孩子挣扎着起身,却又什么都没看到,惊慌的逃了 “这合该是他受得。”君怀淡淡道 他一只手就能托起蒲阳的身体,可见他究竟是生前有多瘦,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村民们吃了他的母亲,难道合该他搭上性命去救全村人? 君怀不明白,只是心脏绞痛,一呼一吸都仿佛被按在极深的水里,酸涨的难受 蒲阳却忽然捧住他的脸,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四目相对,他慌乱的往别处看去,哪怕面前只是一个孩子,可对他来说那也是蒲阳——— 一个年纪小,谋略全都写在脸上的蒲阳 “没关系。”他郑重的道:“你不必因此来消解我的怨恨。” 君怀轻轻咬了下舌尖,铁锈味瞬间溢了出来,明明是难尝的苦味,他却觉得心脏酸胀苦涩的厉害,喉间也涌出莫名的苦涩,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渐渐打转 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只是格外的……格外的心疼眼前的人 “成神也罢,做鬼也好,我从来不怕这些东西。”蒲阳用力抱紧他的脖子,明明那么小的孩子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他,君怀感动之余,小心的拍了拍蒲阳的后背,却听见蒲阳说:“我会去投胎转世,不会再在这处停留了。” 在这一刻,君怀摸了摸他的脑袋,时间仿佛定格在此,所有人都静止了下来,就连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消失了 他拉出了蒲阳的记忆———曾被人上过枷锁的记忆莫名解开了 等回过神来时,倾盆大雨早已不再,空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君怀正抬起头打量着这个诡异的稻草人 小桃花仙晃了晃脑袋,意识稍稍清明,身上却淋湿了大半,他疑惑的盯着自己被淋湿的衣服,许久,声音沙哑道:“上神?” 君怀的注意力这才从稻草人身上离开,轻轻嗯了一声 小桃花仙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二人:“玄明昕和蒲阳不见了。” “蒲阳转生了,玄明昕去找安倾他们了。” “魏长云还活着吗?”他又问道 “不必太担心他们。”君怀回答道 小桃花仙忽然走上前去,他个子与他的男相稍矮一些,君怀微微抬头,总觉得这小孩子长得也太高了些,还是习惯用以前的角度看他 不等他开口,小桃花仙收紧双臂,不轻不重的抱了他一下,紧接着委屈道:“那上神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君怀伸出手,扯下小桃花仙的发髻,只一瞬,乌黑的长发落在肩头,他动了动手指,不断拨弄,缠绕着那如瀑秀发 “当然。”他道,将小桃花仙一把推了出去 小桃花仙被人推开,他茫然无措的摸了一把耳边的碎发,有一缕被君怀编成了一段,发尾被红绳打了个结,正疑惑,君怀微微探身,捧着他的脸吻了下来 上神向来无情无色,小桃花仙顿时涨红了脸,可今日却格外主动,但亲人这方面总是毫无章法,只会在很浅的地方缓慢的轻啄,用牙磨着唇 “上…上神……?”他惊呼一声,竟是动弹不得,叫人定住了身! 紧接着,君怀撬开他的牙关,一道隐约金光缓缓从他口中渡来,小桃花仙不愿,催动内力想要吐出,却被君怀二指抵在喉间 手指一寸寸的下移,划过体内带来阵阵冷意,明明是别人的金丹,却与他的体内融合的极快,埋入他干涸的丹田之处,只一瞬便仿若久经雨露,开始运作起来 “你的内丹一直在我这处,又怎能成神?” 君怀伸出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发辫,含着笑道:“如今,我为你找回凡根,成神就在今日。”话毕,他用力推了一把小桃花仙,同时解开了定身 天雷滚滚,小桃花仙抬目望向天边,紧接着,一道天雷劈下,仿若将世界一分为二,天边将破晓! 第231章 回忆重重 韩芸瞬间睁开双眼,识海中走了一遭后,一时竟难分现实,她一掌打在对方身上,堪堪拉开了距离,可对方却缠的紧,几招回合下来,紧抱着她的腰不放手,任凭她不断挣扎着 “上神,都想起来了吗?”他痴痴的望着她,俊美的面容逐渐浮现出委屈,他太擅长使用这样的表情了,泪很快便闪了出来,可怜的紧 “你……”韩芸捏住他肩头的手指微微用力,少年抖落身上的桃花香,尽数沾染到她身上 她不懂对方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君怀还是韩凌芸,又亦或是韩芸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与她们二人都有所关系 如果这位桃花神是君怀所提拔上来的那位小桃花仙,那么这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 “你……你先离我远一点……”韩芸紧张道,她没有什么和男性接触的经验,碰到这种一上来就粘着她不放的更是措手不及,于是面红耳赤的推开了少年 “你所称我为上神,可知我姓甚名何?”她问道 小少年眼睛发亮,狡黠的转了转:“无论上神变成什么模样,上神就是上神,或许早已忘却我,可我仍然会亦步亦趋的追随着你。” “花言巧语。”韩芸冷声道,可她一出口,她便发觉自己的语气变了,呼吸一滞 少年却是发现了她这点,欣喜是怎也掩不住的,将入尘捡了起来,用二指擦净:“花言巧语也是讨上神欢心,不然上神可要不理我了。” 韩芸握紧剑,却发觉它并不听话,她连忙用灵力压制,灵力钻入到剑中,一抹熟悉又与她自身灵力融合的力量不断刺激着她 她松开手,恍然的望着这柄跟随她许久的入尘———这把剑在雪山竟生出了灵识! 她再次触碰,心中暗暗有了猜想,入尘在她手中一会儿抵触一会儿顺从,像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小孩,韩芸五指用力到泛白,少年却忽然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贴着她的 “上神可以尝试接受它,而非抵触。”他轻声道 一股巨大的灵力传入韩芸的身体内,那是无比干净纯粹的灵力,或许这应不被称之为灵力,而是来自于远古的神力,跨越着时间与岁月,再次来到她的体内 但好在这种感觉像是在与之融合,顿时,韩芸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像是冰层中喷涌而出的热泉,从丹田溢出,随着经络到达身体各个部位 “神奇。”她忍不住赞叹道,却瞥见一旁正凝望着她的少年郎,那眼神无疑是小心翼翼的,与她平日里见到的男性有所不同 “怎…..”少年目光与她交汇,口中的话还未说完,韩芸便连忙将脸往旁去转: “没什么……” 没什么 一路向上走去,繁花簇拥着他们,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叫伴随着大雪崩塌的声音,韩芸闭目凝神,在他们附近大概又有人触犯了雪山规则,导致雪崩 这样的感受,实在诡异 她这样沿着河流一路向上,在这“春日山”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始终回到了原位———那棵他们相见的花树之下 韩芸长叹一声道:“是你搞的鬼?” 小少年连忙摆手:“真的不是,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上神想走,我便不会阻拦。” 他话音刚落,一声女子啼哭打破了韩芸的疑虑,此声离他们不远不近,像是透过雾蒙蒙的时间传到了耳畔。韩芸愣了愣,顺着声音的方向在原地打转———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隐隐约约的传来的 正当她困惑,小少年忽然二指探向她眼前,带着神力的手指轻轻一抹,再度睁眼,不远处的河水边正坐着一位少女 彼时她正以泪洗面,哭的难以,甚至想要跳河而去 “上神。”小少年忽然道 韩芸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小少年有些不知所措道:“不要过去,好吗?” “给我个理由。”韩芸平静道,既然她见到了这位少女,定然是要上前一探究竟的,而且她怎能亲眼见到情绪崩溃之人因冲动而轻生呢? “这……”小少年伸出手,却在即将要碰到她身上时,缓缓地落了回去 “我不能说,还请上神相信我。”他眼神坚定道 韩芸仔仔细细的审视着他的面容,良久,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向那位想要轻生的少女 …… 走得近了,韩芸这才听清楚少女哭泣对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半张脸被烧毁的一塌糊涂,另外半张脸却小巧精致的可人。如果……她另外半张脸仍健全……也必定是能引得众人惊叹的地步 韩芸小心翼翼的走近她,在一处石墩旁靠住,缓缓的靠滑了下去 “好漂亮的阿姊,你一定是受人欺负了,这才哭的对不对?” 一声绵软的孩童声唤醒了少女,她从手中抬起面来,发觉说话的竟是一个不过她腰间的孩童,扎着两个晃悠悠的牛角辫,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我……我…”少女嗫嚅道:“我也是受了委屈的……” 愣了半晌,她又小声道:“我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好看的?” 少女生着一头耀眼的红发,半张脸因火烧而扭曲,可怖的褶皱布满,眼睛也肿的睁不开,只剩下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孩童 孩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认可了她 少女始终相信,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她仅剩的那只美眸轻轻转了转,似乎有泪光在闪烁,微微闭眼,便落下泪来 “不……我定是丑陋不堪的……”她摇了摇头,牵起孩童的手:“可我不甘愿就此结束一生,至少……叫我救了阿月。” 她口里喃喃道,化身为孩童的韩芸不由自主的被她牵着,快步离开了溪水旁,她还未知晓少女口中的“阿月”是不是山主,身旁的景象随着他们的步子向后褪去———转而枯败不堪 韩芸忽而感受到一阵香风袭来,竟是牵着她手的少女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舞服,踩着悠扬的鼓点,另一只手搭在一个少年手中,带着她轻飘飘的转了个优美的舞步 韩芸瞧着这少年,大抵就是这雪山山主“阿月”了。正当她思索时,四周仿若又变了个模样,少女牵着她的手,一跃而入到火盆之中,浑身燃起熊熊大火,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而韩芸却生生穿过火焰,毫发无伤,她平稳的站在地面上,牵住她手的少女早已化为灰烬,四周寒风瑟瑟,竟叫她着了凉,狠狠打了个哆嗦 飞蛾扑火 “你无法改变这里的一切。”少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静静的看着这里的一切:“因为几百年前你也是如此劝她的。” 韩芸摇身变回原样,她摊开手,一丝灰烬落入她掌心 “哦,你是说百年前已经成定势,现在只是幻境。”她淡淡道:“但我似乎想不起……百年前我是怎么从雪山上下来的了。” 少年随手变出一件衣服,小心翼翼的盖在她的肩膀上:“我只是不想让那段回忆再次唤醒。” “不必。”韩芸按住他的手,少年掌心向内,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手心 这动作带有的挑逗意味不必言说,韩芸无奈的一掌拍开他的手:“你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两个与我同岁的少年。” “两个少年?”少年眼神躲闪,片刻道:“自然是见过。” “只是…….” “你认得他们。”韩芸逼近他,道:“你既认得我,自然也认得我身边的人。” 少年定了定心神,道:“我认的你所说的二人,只是他们在不同的幻境之中,难以离开。” “当然……”他垂下头,小声道:“这里对于上神来说也不过是幻境,是雪山境地第三层,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韩芸反复咀嚼这四个字,忽然释怀的笑了起来:“可惜,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上神。” 她邪邪的笑着,道:“镜中花水中月,心中执念痴心妄想罢了,想要用情爱困住这里的人,但却困不住我。” 少年愣愣的望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害羞的笑了:“说的对,我也一直希望上神能这样幸福下去。” 他这般说着,韩芸心里却不痛快,她垂目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就在刚刚,她的心跳悸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了上来 似乎有哪里,开始逐渐变得不一样起来…… 良久,少年才道:“即便如此,上神更应该早些离开这个地方。” 说罢,他一把抢过韩芸的手,稍稍带了些力便将人揽到身侧,强迫她仰头看向他,手指一下又一下的刮蹭她的脸颊 “你……”韩芸五指用力捏紧他的肩部,企图将他推开,这样的接触,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年的动作比她还要快,重要的是没有声音,她心脏狂跳,对方的姣好的面容在面前放大,几乎毫无瑕疵,一举一动都仿佛撩开她心里的那最沉重的枷锁 “让我来帮帮你。”少年俯身用手钳住她的下颌,虔诚道:“相信我,可以闭上眼睛。” 事到如今,韩芸紧盯着他的眼睛,这双墨瞳让她紧张,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少年,眼尾挑的恰到好处,正是含着情的,稍稍一眨眼,就能摄人心魄。她正打量着,却听见少年轻笑出声: “上神要是不肯闭眼,那我也还是会继续。” 继续什么? 韩芸微微眯了下眼,带着敌意看向他,可对方却如他所说的那样,忽然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带着不容置否的力气,面容在眼前一瞬间放大! 韩芸睁大双眼,唇上一阵温意袭来,越来越多不属于她的神识涌入她的识海之中 “你是……?” “我们……见过的。”少年倾身一礼,羞涩的低下头去:“那日春日河旁,你捡到的石头是我的……” 少女瞬间羞红了脸颊,放下背上的竹筐,将藏在衣襟内的小石头拿了出来,石头之前靠近她的里衣,被温热的体温所染,放在少年手中变得极有温度,少年不禁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紧紧的握住那块石头 这块石头巴掌大小,曾被他当作打水漂的石头来玩,谁知就这么一丢,却没了踪影,直到天将日落,他才发现了石头的踪迹 “我只是看上面可有我的姓名,便捡了起来。”少女眼底含着笑,手指在石头上描摹着上面的刻痕:“瞧,楚、玉。” 少年咦了一声,定神看去,竟真有字迹在之上,就这么巴掌大小的石头竟清清楚楚的刻下了楚玉两个大字 这是春日山的宝贝,凡人怎会刻的上来? 正当他疑惑之时,楚玉已经向他告别,看着她跳动的衣角不断消失在拐角处,他紧握手中的石头,缓缓隐去了身形 少年是春日山的山神,他快步向山顶跑去,等他气喘吁吁的将石头重新放置在山尖上时,那块石头却出乎意料的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待光芒散去,少年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石头,却忽然手下一顿 他缓缓移开手指,只见那石头之上竟也板板正正的刻着他的名字———凰月 一丝阳光透过山顶树丛洒在他的身上,俏皮的落在他停留在字迹上的手指,带着微凉的烫意,从最边缘之处缓缓靠近,终于,那份热意钻入心底,烫的他红了整张脸 …… “阿月?”楚玉歪着头看他,她背上仍然背着装满玉米的背篓,俨然是刚务农回来,她擦了把面上的汗,衣服下是白皙的皮肤,只是五指粗糙———大抵是多年务农留下的痕迹 凰月愣愣的盯着那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的五指,仿佛下定了决心般,他伸出手,以不容置否的态度,一把抓住楚玉的双手 他目光诚恳而热烈,楚玉被吓了一跳,手连忙往回收去,慌乱之中,她用力推了一把对方,着急的跑开了 揣在怀里的石头掉在了地上,凰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捡起那块山石收了起来 隔天,楚玉便再次来到溪水前,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凰月的痕迹,她目光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昨日她回去,这双干枯粗糙的手忽然变得细嫩白皙,仿若如新生,她惊喜而又意外的看着这双手的变化———只是因为,阿月抓住了她的手 “楚……玉……” 楚玉回过头,正是那少年站在她身后,她仔细想了想,当时那石头上刻着他们二人的名字,此人应名凰月 凰月凰月,好美的名字 人如其名,少年长发无拘束,随风散漫到腰间,一身雪白长袍让他整个人似乎有了温度,只因他肤白如雪,在阳光下透着惨淡的白,而朱唇一抹红,叫人目光实在移不开———此人,也是极美的 “凰月。”她手中捧着溪水,五指兜不住水,便顺着手指滑下———那是一双极为娇嫩细腻的手:“这是你做的吗?” 凰月走上前,捧住那双沾了春水的手,神力在二人手中流淌,金光荡漾,缠绕住她的身体,楚玉被眼前的一切看呆了神,直到金光褪去,她如梦初醒 凰月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她的手,眼神中带着祈盼,鬼使神差的,楚玉卷起衣袖和裤腿,那些伤痕和疤痕早已不见踪影,她的身体,在这金光之中诞而新生 “不要再受伤了,你其实可以躲开的。”他伸出手摘下她发丝上落的灰烬,早在半个时辰前,她正被家中人按在炉火中殴打,即使面上没有伤痕,可身体却是遍体鳞伤的,如她的心一样 她的红发,是怪胎,是妖物,是不祥之兆 她摸了摸长发,可她从未做过坏事,为何这不祥之兆会降临在她身上呢? “习惯了。”楚玉轻声道:“阿月,谢谢你。“ “你的头发,好美。”凰月眸色清亮,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的长发,道:“我从未见过如此耀眼之色。” 看着少年眼底的惊叹,楚玉难得的不知所措起来,她揽过一丝发放在耳后,手掌之下是她早已红透的脸 “谢谢你,阿月,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第232章 舞会 眼前的记忆逐渐褪去,亮白逐渐消散,韩芸猛的清醒过来,一掌将二人分开了些距离 她手指抚上唇角,轻轻一揩,竟有血迹在指间停留,韩芸冷哼一声,缓缓挺直脊背,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少年 少年张了张口,难过的用袖口掩住唇角,小声道:“上神咬的我好疼……”说着,他还朝韩芸眨了眨眼睛,委屈的垂下眼帘 “……”看他这副模样,真不知道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韩芸气的牙痒痒,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论实力,少年的神力与她不在同一个境界,更是连打都没法打 更像是少年在不断的戏弄她,就是为了留住她在这雪山第三层境地 想明白这点,韩芸也开搜刮自己识海之中的记忆,那是关于君怀以及韩凌芸的记忆 她抬起头,少年正一步步走向她,带着神明的压迫,朝她伸出手:“如果可以,我完全可以带你解开这座雪山的秘密。” “毕竟……”他顿了顿:“当初和你上雪山的人,只有我。” 韩芸看着那双伸来的手,骨节分明,轻轻的在她面前飘着,带着若有若无的“勾引” 少年清浅的笑着,像个没有恶意的孩子,可韩芸却知道,他太擅长用这些小花招来遮盖他内心的想法 “……”她伸出手,却在即将要搭上时,掌心蓄起一股巨大灵力,用力的拍开了对方的手! “阿韵,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少年愣愣的看着被拍开的手,掌心有些微微发麻,一般的灵力根本无法伤到他———而刚刚,他笃定对方一定会握紧他的手 所以他没有躲开 “阿韵……?”他喃喃道,似乎这个名字已经很少再听到了,比起震撼,他更在意的是对方竟能认得出他,那份欣喜,是怎也藏不住的 上神,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 “……阿韵……”他抬起头,眼眸流转,竟一时有些冲动,微微湿了眼眶:“你记得我的名字。”说着,他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却让韩芸更加警惕的后退着 “离我远点。”韩芸冷声道 阿韵眼中闪过一丝受伤,韩芸顾不得去揣摩他的想法,拿出入尘打出几道剑光,足间一点,身形迅速消失在山间 她身形隐去的够快,好容易甩开了对方,却发现这雪山第三层无路可走,她只得小心翼翼的藏匿在树丛之后,盘算着现在的局面 阿韵此人……究竟是同尘岛的仙者,还是这里的桃花神? 如果,她是韩凌芸呢? 韩芸看着自己的掌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双手,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韩凌芸的? 一字之差,两个世界,一个身体,两个意识 忽然,她面前忽然亮起白光,地面上像是被人用笔画出的痕迹一般,白光逐渐成型,变成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阵法…..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激动的朝她身上扑了过来:“师尊,我好想你。” “什……”韩芸愣住了,她茫然的将人从身上抓起来,捧住他的脸来来回回都看了好几遍———孟韵晟乖乖的任由她摆弄,还调皮的将脸颊贴在她的手上,道:“实在太想见师尊了,所以便来了。” “你怎么会来这儿?”韩芸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这里是五月雪山吗?” “知道。”孟韵晟用力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我怕师尊会受到危险,我便来了。” “你现在回去。”韩芸声音不由得染上厉色:“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神力从后方袭来,无声无息,直到她挨得够近才感知得到 来不及躲避,她一把将孟韵晟按在怀里,抱着他往侧方一滚,堪堪躲开了这道神力 与此同时,四周树木倾倒,草木皆化为灰烬! 待轰鸣声退去,尘土四起,四周雾蒙蒙的,孟韵晟猛地睁开双眼,他嗅到一丝血腥气,连忙将韩芸整个扶了起来,对方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他这才发觉是刚刚那道神力他们并未全然避开,而是…… 而是韩凌芸为了保护他,用身体挡住了那道神力! 孟韵晟怔怔的望着手中沾湿的鲜血,一时有些说不出话,从前的韩凌芸冷心冷情,虽管领诸峰,但手下绝不留情,更是当着他的面斩杀曾救过他命的阿凌 虽修正道,但心界狭窄,口口声声念着仙道正法,手中做的却与他们邪魔外道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她,重回一世,也会下意识的保护别人 “快点回去。”韩芸回过神来,撑着一口气一把将他用力推开,少年随着年岁渐长,看着成熟了很多,尽管这身体里面早已是个几百岁的男人,但面对这件事上,孟韵晟难得的失了神 韩芸深觉疲惫不堪,连忙咬破手指,用沾着血的手画出阵法,待阵法将要成型,却被人用剑划破,刚聚拢起来的灵力全部被打散,地面裂开了一条裂缝! “什么时候……”她睁大双眼,闪着寒光的剑尖直取她咽喉处,不等反应,她连忙后仰,将孟韵晟揽在怀里,掐了个诀便快速离开了此地 “上神在凡间被搓磨的已经只会逃了吗?” 千里传音灌入她识海之中,这让她脚步更加匆忙,韩芸摘下自己手上的红戒,直接套在了孟韵晟手上,在对方震撼的目光中,她暗暗念诀,将其隐去身形,推到一处暗地儿放着了 孟韵晟来的不是时候,韩芸不想将他也牵连到这座雪山的争斗之中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孟韵晟能在现代上义务教育,考个大学,学一项自己喜欢的专业,过着平凡且幸福的一生 再找一个漂亮的姑娘娶进门,她会给儿媳妇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帮忙带一下他们的小孩,也是很不错的 这样想着,她难免失了神,没由来的有些委屈,她的脊背虽只是伤了皮肉,只要平息运气便能恢复,但这痛楚仍是分毫不差的挨在她身上的 仙者她打不过,神更是如此,不逃难不成还要被打吗? 她正暗暗想着,面前忽然一暗,来不及停住脚步,她一头撞上一个还算柔软的怀里,对方冷冽的气息吓得她心脏狂跳,连忙伸出手去推,可对方似乎并不想让她离开,双臂紧紧缠住她的腰 “刚刚为什么不躲开?”阿韵幽怨的问道,他双手缓缓上移,手掌护住她的背心,紧接着,一道还算温暖的神力渐渐涌入她的体内 被触及到伤口时刺痛感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韩芸一掌打在他心口上,却丝毫没有作用,反而阿韵笑眯眯的看着她这样在怀里胡闹,生硬的几下掌力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 靠……怎么跟个石头一样! 韩芸久违的在心底爆了句粗口,越是挣扎对方就越是兴奋,活久见,像一个大变态! 他们的脸挨的极近,韩芸连忙伸出手挡住他忽然凑近的脸,只露出阿韵一双无辜湿润的桃花眼 “上神不要拒绝我。” 识海之中突然冒出他带着调戏意味的声音,尾声颤抖,轻轻的吻了下掩住他唇的手 手心湿漉漉的痒着,韩芸心里也痒,连忙将手藏了回去,后脑忽然被人按住,带着一股不服气的劲儿,趁她不注意,凶狠的吻了上去 一接触这样的情事,首先是怕的,韩芸却心里和唇上都是痒的,尽管少年吻的不得章法,还带着幼稚鬼的气性,但韩芸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她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的看着有些忘情的少年,最终闭上双眼,任凭汹涌的记忆席卷而来 …… “阿月。”楚玉一路小跳在他身侧,二人常一起在河边走着,夕阳快落之时便是他们相遇的时刻,楚玉格外享受这个时间,因为这算是村里农忙时唯一的闲暇时间 他们相识在夏季,如今早已入秋,从播种翻耕一路走到了秋收 凰月定神一看,他面前忽然多出一个果子,刚从河水洗净的,带着水的微凉,他能感受到果实的呼唤,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山神赋予的 “阿月,今天村子里有舞会。” 凰月接过果子,将其揣入衣袖之中,眼睛一眨不眨的凝望着她:“你要跳舞吗?” 楚玉点点头:“村子里的习俗,我已及笈,会跳得。” “你会踩鼓点吗?我来教你吧。” 凰月愣了愣,紧接着他的手被轻轻拉住,他简直目不能视,连忙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可楚玉却大胆的很,将他的手紧紧贴在她的腰上 女子的腰,盈盈一握,凰月却手抖的厉害,他更是面色羞红,除了抖的过分些,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去了 “阿月,睁开眼睛看着我。”楚玉道:“我自小被送去当戏子,舞艺也是精通的,你不必担心。” 或许是阿月担心她不会跳吧 楚玉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心道自己的舞艺应该还到不了被人质疑的程度,虽然她为女儿身,但凭借着戏子的舞艺也是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挣得了不少钱 村里人人都对她这头红发喊打喊杀,但却会承认称赞她的容颜和一身舞艺 她这般想着,却忽然对上了凰月那双眼,对比她的自信,凰月眼中满是紧张和无措,还有一丝她有些看不懂的情绪,这种情绪,她极少这么认真的观察过 这让她有些紧张 “你只需要扶着我就好。”她小声道,有些紧张道:“我会倒在你的怀里,向外抛弹衣袖,你可以跟着鼓点向我走。”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有些无措的,几个动作结束,她柔弱无骨的倒在凰月怀里,楚玉睁大双眼,手指微微颤抖,稍稍用了些力便将人推开了 她耳力惊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楚玉后退两步,红发遮挡住了她的脸,天色渐暗,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 “我忘记了,你不能离开春日山,我怎么会在这里教你跳舞呢?”她尾声疑惑道,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捡起地上装满果子的背篓,飞一般的逃了: “下次吧……”她匆忙道 凰月张了张口,看着她的背影离去,于是向远方看去,山脚下的村子正燃起星星点点的红灯笼,似乎真的有多么热闹的事情,他能感知到那些热闹的说话声,似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一块地儿去,时不时有咚咚的鼓点声作陪衬 凰月微微睁大双眼,墨发随风轻动,竟鬼使神差的朝山下伸出手 真的有……鼓点声…… 还有跳舞的女孩们 他愣愣的,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出揣在衣袖里的果子,这正是这村子每年都会献祭给山神的果实,明明是最平常无过普通的果子,他却觉得唯独这一个,无比珍贵 楚玉跑的飞快,她着急的跑下山去,迎面便撞上几个同为舞队的女孩们,她们挥舞着衣袖朝她走来,笑嘻嘻道:“我们早就知道你又要上山去了。” “又去山上密会去了吧!” 楚玉红着脸,不知是跑的,还是少女心事被戳穿羞的:“没、没有,我只是磨练舞技……” “不管怎么说,老板都叫你跟那阿宵一起跳啦,阿宵可是很俊得嘞!”其中一个女孩道,她话音刚落,几个女孩眼中冒着星星,都很羡慕这般:“楚玉姐,一定要把头发盘起来呀!” 楚玉暗暗擦了把汗,尽管知道大家都很介怀她红发的事,本是好意提醒,但这总归是她心底里的一根刺,于是连连点头跟在她们后面走了 “楚玉姐及笈之后会和阿宵成婚吗?” 被猝不及防这一问,楚玉挠了挠头,小心回答道:“也得看父母那边……” 虽然他的父母早已身亡,养育她的是所谓的堂哥那边的人 她的红发并非一开始就是红色,小的时候就有人说她的头发比寻常人的浅,彼时她正在田里种庄稼,手掌还小的很,干活却很麻利,一边干着,一边听着村民们的夸赞 夸她貌美,夸她能干,夸她一头漂亮的浅发 但等她年纪再大些的时候,那顶浅发开始逐渐变得艳红,正逢上家中人去世,打破了原先宁和的家庭,堂哥扯着她的头发说她是克死母亲的人 楚玉不明白,那是从小到大都极为照顾她的堂哥,在那一刻,面目狰狞,揪着她的头发说让她去死 亲人反目,村人憎恨,就在一夜之间,所有的风向矛头都指向了她 似乎只要她在哪个地方,那头象征着死亡和不详的红发就会让众人为之痛苦 她不想这样 楚玉极为熟练的挽了个发髻,拿过木簪正好簪到发上,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帮你。”男子声音冷冽好听,十分细致的将其簪上,又将她耳后的头发尽数拢起,村子里每个女孩都有极为漂亮的头冠,楚玉也不例外 “阿宵哥,谢谢你了。”她认真道,感受到头顶沉甸甸的,她忍不住朝铜镜里看去,拿起红纸抿了抿唇 “不用谢,今日毕竟是很重要的日子,万不得马虎。”阿宵道,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好了就来。” 听着阿宵远去的脚步声,楚玉又望了望镜中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也追着离开了 阿宵哥同她一样为戏子,他们年纪相仿,又常伴舞,自然村中人都觉得他们是配的,楼里的老板也觉得应当给他俩配婚,成就一番佳话 可楚玉却心里明白,她们二人并未互生情愫,一直以来相伴长大、青梅竹马,阿宵哥却也只是被她当作亲人一样的存在罢了 今天是村里极为重要的日子,舞者站上高台,展示柔美身姿,村长给每位女孩授予及笈礼,过了这个年岁,她们就应当被称之为女子,可以去寻求心仪的男子成婚 楚玉站立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点点星火,身着艳红舞服,袖长如云彩飘逸,随着她的身姿轻轻摇着,鼓点更加热烈起来,阿宵从她身后走出,握住她的细腰,二人舞姿一柔一刚,刚柔并济,引得台下频频赞叹 “戏子是被用来观赏和调笑的。” 那夜里,阿宵忽然道:“你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楚玉擦净脸上的妆,愣了一瞬 “我们都是不被家里人看好的孩子,与其跳这些供人观看的玩意儿,不如出去做些想做的事。” 阿宵背对着她,蹲在角落里道:“我要离开这里。” 楚玉解下发,红发散落在腰间,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艳红 “明日,我要你帮助我离开这里。”阿宵道:“玉儿,帮帮我。” …… 楚玉扭动腰姿,水袖随着她的手壁飞起,像是靓丽的一道白影,此时此刻,阿宵却落下幕来,双手推举向后退去,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 楚玉继续踩着鼓点舞着,几个姑娘们也跟着上来了,舞蹈的时间不算太长,鼓点停她便停,敲鼓的人也是阿宵手下的人,随着鼓点声越来越急促,姑娘们的动作也更加坚定 或许再过一会儿,就有人发现阿宵离开这里了吧 “你和我一起离开吧,玉儿。” 楚玉垂下头,不知言语 “只要逃了,卖身契便不作数了,村子外面一定会有能够接纳你的人,离开了这里,谁又会知道你的过去呢?” 阿宵道:“不管你走不走,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 “我们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村子,外面是什么样的,被春日山所遮挡,谁也不知道。” “……” 楚玉紧闭着双眼,高台上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每一步应踏上的点位,手臂柔软的难以置信,轻轻浮动,像是村中的神鸟 但只要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的手指是发着颤的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大鼓被击打的咚咚作响,姑娘们纷纷散去,高台之上便只剩下了她,还有那个手搭在她腰间的人 阿宵哥没离开这里吗?她暗暗想着,睁开双眼却对上了一双极为熟悉的墨瞳 第233章 镜花水月 楚玉心中咚咚响,对上凰月的眼睛,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 从心肺之处一路火烧燎原,就连手指也被烫的发抖 “阿月。”她小声道,将人拉到高台中央,背对着高台,凰月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了,看到了四处的红灯笼,台下起哄声阵阵,热闹非凡 “看到那些灯笼了吗?”楚玉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柔美推却的动作却似乎挠痒痒般,挠的他心底里发痒,像是冬日里找他取暖的奶猫 “看到了。”凰月如实说着,他伸出手碰上她沉甸甸的头冠,几乎是下一瞬间,随着头冠的落下,如绸缎般的红发散开,楚玉柔软的腰被他带着,舞服朝灯笼飞去 咚! 红灯笼被柔软有力的水袖一击,内里的火烛很快倾倒,火势瞬间烧了过来,一点火星落在楚玉裙摆,她轻盈的转动着,火势绵延到她一整个裙摆,在转动时飞旋起极其漂亮的火圈 令人惊心动魄 台下响起起起伏伏的呼唤声,众人都被这一幕震撼的移不开视线,令人叹为观止 因为楚玉,实在美的惊人 直到有人大喊出声———“着火啦!!!”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起来,纷纷四散而去打水救火,早就忘了在高台上翩翩起舞的楚玉和姑娘们了 “阿月,我们逃跑吧。”楚玉道:“离开这个地方,带我去你说的世外桃源。” 她双目饱含春水,奔跑着,伸出手朝凰月而去,裙摆上的火圈逐渐熄灭,华丽的舞服没有遮挡住她的腿脚,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少年的手心 凰月也握紧了她的手,扶住她的腰,二人一跃从高台落下,像是被火光环绕的蝴蝶 “阿月,如果我们也是蝴蝶作伴,花间起舞,甚美。”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我也梦见了,我们化作蝴蝶离开了这个村子,去外面的世界继续生活。” “那你会为了我,离开春日山吗?” 天边落日逐渐隐入云层之中,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女的脸红胜过天边红霞,他犹豫的伸出手,将她耳鬓发丝拢到耳后去 …… 凰月似乎听不见村民的嘈杂声,他的脑海中只有楚玉同他说过的话,当日楚玉问能不能为了她离开春日山,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牵起手奔跑着,直到了村口,看见他们的村民拿出石头朝楚玉砸去,凰月抬起手掌,神力将四周的石头遮挡,挥袖而去 “你个灾星,楚玉!”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玉从凰月身后探出头,他们的脚步没有停歇,回头的片刻,她看见自己的堂哥正头破血流的朝她走来,手中拿着冰冷锋利的菜刀 眼见追不上了,他用力的将刀抛掷出去,楚玉瞳孔微缩,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挡在她的面前,一记掌风将那菜刀拍偏了方向 “楚玉,你敢跟他走?”堂哥大声咒骂道:“你害的全村人都受了惨,你就是个灾星,去哪都会克死身边的人。” “兄弟。”他又朝凰月说道:“你跟她在一起,你也会死的。” 凰月静默片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力攥紧楚玉的手,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逃离了这个村子 直到火雾和咒骂声离他们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他们这才稍稍停顿下来,凰月紧张的看着她,伸出手将她的眼泪抹去,解释道:“……我不是人,也不会死的。” 闻言,楚玉的眼泪似乎更凶了,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他小心翼翼的捧住她的脸,轻轻的吻在额间 下一刻,似乎刚刚崩溃的情绪被抚平,楚玉感受到内心巨大的平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眼角还带着泪珠,就这样瞧着这个比她还要紧张千万倍的少年 正虔诚的亲吻她的眉心 她听到了凰月澎湃的心跳声,正如她自己的一样,二人的胸膛贴的很近,两颗心在一起剧烈跳动着,仿佛隔着皮肉述说着他们心中情意 在春日山上,她也是听到了这般紧张急促的心跳声 像是一颗又一颗饱满的石子砸入宁静的湖水之中,泛起的涟漪荡漾着她整个内心,楚玉睁大眼睛,几乎忘记了呼吸 “之前我没说,我会为了你离开春日山。”凰月大声道:“只要是你,我会为了你去任何地方。” 楚玉忽然感觉到脸颊一片湿润,顺着摸去,她看到了无声流泪的山神,心疼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似乎刚刚崩溃的情绪被转移到凰月身上了 “原来,你这么痛。”他紧紧的拥住她:“以后不会了。”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春日河旁,少年拿出珍藏许久的石头朝水面击去,石头打了几个水漂才落入河底,因为他的一时贪玩,直到黄昏也没能找到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上面清晰的镌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楚玉紧紧的拥住眼前的少年,或许这一刻她比以往更有底气 “阿月,我也是。”她小声的趴在凰月耳边道:“……我一直心悦你,阿月……” …… 直到那朦胧月光照在她们曾站着的地方,一个男子正跌跌撞撞的跑来,扶住树干大口喘息,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一眼便看清了他的模样,正是阿宵 他看着绵延不绝的山脉,似乎是失去了方向,怒吼一声砸向树干 树林阴翳,风吹过沙沙作响,他几乎崩溃的小声抽泣着,绝望和无助向他袭来,他仍不肯罢休,继续向前跑去 忽然眼前飞出一只大鸟,纯黑色的羽毛让他心头一跳,阿宵很快止住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这突然冒出的大鸟 鸟低鸣着向左侧飞去,他犹豫片刻,朝着那方向追去,等到眼前豁然开朗,他及时止住了脚步 这里,是春日山的尽头 阿宵浑身颤抖,捂住口鼻干呕起来,面前的神鸟在空中抖动着翅膀,漆黑的翅膀在火光中倒映出原本的模样,似透明似洁白,又似五彩霞光。它长啸一声浴火自焚,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他永远也离不开这春日山 阿宵跪坐下来,痛苦的看着面前———一丈之外便是万丈深渊,春日山的后面不是山,不是海,而是隔绝一切的峡谷 “玉儿,你说春日山后面是什么?” 那时候的楚玉才半大,怯生生的站在他的身后,仰望着这连绵不绝的山脉:“不知道。” “一定是另一个村落,或者是另一座山。”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或许是更大的河,一望无际的山海。” “我要早点离开这里,去美丽的地方种一片花海,在花团锦簇中跳舞。”他坚定道:“只跳给自己,没有别人。” 阿宵闭紧双眼,仿若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那阿宵哥,也带我走吗?”楚玉望着他,水汪汪的眸子眨了两下,带着些刻意的讨好和盖不住的孩童的稚嫩 “我们分开走,我先探路,回来再接你。”他如是道,用力的握紧楚玉的手:“以后,阿宵哥罩着你,莫怕。” 他的眼前飘过一片又一片的回忆,脚下虚浮,这些年来他不少去探寻春日山的出口,可每次都一无所获,像是兜圈子般再次回到山脚下,回到那个村子里 这次的舞会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他唯一一次压上了他的全部 “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垂下头,小声道:“原来什么都没有。” “山的后面,什么都没有……” 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天际,面前是看不到头的深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朦朦亮起,春日山得到日光的滋养,从暗夜到白昼的焕然一新,就连这深渊也逐渐亮堂起来…. …… 忽然间,韩芸伸出双手,用力的掐紧面前少年的脖颈,眼神变得狠戾起来 见对方面露痛苦之色,她手掌蓄积灵力,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入对方胸口,千钧一发之际,阿韵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韵用力抓紧她的手腕,顺着这股劲儿将她拽了过来,他很快稳住身形站定,张开双臂紧紧缠住撞过来的韩芸,俯身在耳边道:“上神真冷情,我这般死缠烂打都没用。” “松手。”韩芸冷声道,她的一只手被对方牢牢抓在掌心,二人的距离近的不能再近,可是她完全没有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反倒是她,被折腾的肾上腺素飙升 “不要。”阿韵委屈道:“松开上神又要跟那臭小子跑了。” “选择我吧。”他轻轻咬住韩芸的耳朵,冷冽的声音带着蛊惑:“他太弱了,根本没办法保护你。” 韩芸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推他,却根本挡不住对方的挑弄,阿韵弯了弯眉眼,笑道:“是因为觉得他像我吗?” 啪! 韩芸忍无可忍,一掌将他的话打断,看着少年因力道偏过去的脸,她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什么……鬼话……” 那句不痛不痒的话,竟让她气愤如此 这有什么可比的! 这么多年,幼稚! 韩芸用力按住胸口,莫名其妙的想法占据了她的脑海,越发的烦躁,心脏也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起来,难道是这具身体的韩凌芸根本就没死? 少年逐渐转过脸来看她,眼底带着韩芸难以理解的难过,他垂下眼眸,睫羽轻轻颤动着,小声道:“是我说错,我不会再问了。” 看他这副模样,韩芸只觉得内心传来一阵阵的钝痛,不光是她所认为的这具身体,就连她这个现代人的意识体,也稳不住内心,越发的不知所措 良久,韩芸张了张口:“其实……” 话音刚落,阿韵忽然抬起头,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几乎是下一瞬间,二人位置对调,阿韵抬起手,长袍向外扫去,将几片绿叶打的偏离了方向 韩芸定了定神,那绿叶是极为普通的叶片,但速度之快竟连她也没注意到 可见飞叶之人有着多么深厚的内功 阿韵捡起一片叶夹在二指之中,轻轻一抛,叶如同离弦弓箭般飞了出去,下一秒,只听几声慌乱的脚步声和一声闷哼,这才让飞叶之人显了型 “放开她,不然我杀了你!”孟韵晟低声说道,他用力拔出扎在他胸口上的叶片,阿韵的力道并不重,只是小打小闹,可速度之快却无人能躲 如果说上一世他以修诡道称霸整个修仙界,已经算是武功高强无人能敌,这辈子居然一上来就碰见一个比他上辈子的实力还要高上一大截的人 怎么可能! 他看着手中的叶片,叶片轻巧而富有杀伤力,同样是摘叶飞花术,这种当乐子看的小术法,竟然在那个人手上有着足以毙命的能力 若是再用力一些,恐怕…… 他手指碾碎叶片,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忽而诡异一笑,下一秒,身形忽地消失 韩芸忍不住喃喃道:“好快。” 阿韵却回头一把将韩芸拽到怀里,手掌一翻,五指对上一团极浓的怨气,几乎是下一瞬间,他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少年的神色 如此狠戾,浑身透出的杀气比他见过的还要多! 不等他反应过来,孟韵晟伸出右手食指,携着这难以言喻的怨气,一指贯穿了他的神力! 指尖和手掌接触的一瞬间,阿韵猛的收紧五指,稍稍用力,掰断了他的手指 “我不想伤你,给我滚。”阿韵平静的看着少年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道:“这么强的怨气,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他话音刚落,忽然胸口刺痛,长剑穿透他的胸口,阿韵嗫嚅了下唇,捂住胸口,看着手上被鲜血染红,不断渗透他雪白色长袍…… “该滚的人是你。”韩芸拔出长剑,入尘嗡鸣作响,仿佛极不乐意她的所作所为,不断震动着,韩芸将长剑刺入脚下土地,怒道:“给我闭嘴!” 话音一落,她周身的灵力向外迸发出去,强悍的灵力让阿韵脚下不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他蓦地抬起头,看向韩芸的眉心———不止她额间的一点金纹,就连眼尾也乍现着银白色纹路! 入尘被这一声怒喝整个安静了下来,韩芸握紧长剑,冲着孟韵晟抬了抬下巴:“站起来。” 孟韵晟愣了愣,疼痛早已抛之脑后,比起这个,他竟有些莫名的恐惧 阿韵捂住胸口,冷眼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刚刚那个少年,实力一定有所隐藏 自古怨灵难以相融,两股气混合之时必定会迸发出强烈的爆炸性,可刚刚那个少年居然只用手指就穿透了他的神力 孟韵晟刚站起身来,韩芸便要他伸出手来,他又惊又喜,连忙将那只受伤了的手伸了出去 韩芸手掌覆上他的掌心,几乎是瞬间,热意席卷全身,他眨了眨眼,看见完好的手指,刚刚的痛苦也便荡然无存…… 可下一秒韩芸却冷声道:“跪下。” “什…什么?”孟韵晟愣住了,他站的笔直,一身反骨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却被身旁的阿韵用神力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五指,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缓慢的抬头看向眼前之人,竟发觉有着从未有过的陌生疏离感 这……不是他所熟知的韩凌芸! “什么时候杀的人?”她冷声问道:“又是什么时候修的魔?” 孟韵晟张了张口,不知从何开始讲起,这具身体还未完全修成,灵魔之气融入一体,原先的韩凌芸尚且年纪小,并未发觉他灵体的异常,可面前的这个人,实力完全凌驾于他之上,甚至比他身旁的男人还要高上一截 这种人,居然藏匿在韩凌芸的体内! 孟韵晟忽然笑了起来 怪不得! 怪不得他做了这么多,韩凌芸还是没死! 原来如此,这女人的元神居然是传说之中的神 究竟是哪位神明呢?他弯了弯唇,诡异的笑了起来,他是真的有点感兴趣了 可下一秒,韩芸却忽然拿出一条细长的柳条,手腕一抖,破空之声划破整个雪山,甚至能听见雪山与之的共鸣! 孟韵晟:“……” 第234章 游戏 “等…等等……” 孟韵晟冷汗直冒,看见这条柳鞭,他怎不会想起曾经的韩凌芸也是拿着这条柳鞭,划破他的血肉,妄图置他于死地 不过可惜,当时的那一鞭只是差一点…… 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孟韵晟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师尊,这是要做什么……” 他讨好的笑意还挂在嘴边,身体便传来极痛,翠绿的柳条打在他肩膀上,皮开肉绽。这一击显然是收着力了,很快,他的小半边的衣服便被血沾湿了 “我问你,什么时候杀的人?”韩芸继续问道:“什么时候修的魔?” “没……杀过……”孟韵晟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每一鞭打在身上都痛彻心扉 想到这个柳鞭,滔天的恨意几乎包围了他———上一辈子的韩凌芸手握尤物,却杀光了一个村里的所有人 那些村民都是善良的,还曾救过他的性命,却在一夜之间被韩凌芸赶尽杀绝 这样的人,也配拿此等仙器! 与此同时,孟韵晟忽然站起来朝韩芸扑去,却被柳鞭束缚了全身,像一块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怒意染上眉宇之间:“我杀的人,可没死在你手里的人多!”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他怒极挣扎着,却被韩芸抬起下巴,仔细端详着,孟韵晟一声不吭的盯着她的容貌,脸还是曾经的那张脸,只不过似乎壳子里换了个人,透过那双闪着暗纹的双眼,他难得的畏惧的眯起眼睛 “撒谎成性,你也是难得的被蛊惑了。”她冷声道:“不过,要是你求求我,我或许能帮你一把。”说这话时,她的目光却缓缓移动到一旁的阿韵身上 此时阿韵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眼中是按耐不住的喜悦 他眸光发亮,朗声道:“上神,求您救我。” 忽白光乍起,孟韵晟仿若漂浮在十分纯净的空中,这里一切都是洁白的,他的手上,衣服上都散落着发着微光的星星点点,他张开手掌捕捉着这些星星点点,那些星点却从手指缝中溜走,调皮的不让他去抓 这里安静的要命,他想 却又惬意的仿若回到了婴孩时期,他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记忆,记忆之中的阿凌在他面前一一闪过 时隔多年,他太想再见见“阿凌”了,只记得这个一生陪伴的爱人早早离世,死在韩凌芸的手里 哪怕最后,他都没能为“阿凌”报仇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疑点 孟韵晟握紧手中的星点,星点发出的热量滚烫着他的手心 诡异的是他每一段记忆中的“阿凌”的面容,都是模糊的! …… 又开始吵了 四周的噪音又开始疯狂的叫嚣着,韩芸捂住耳朵猛地坐起,她手掌触及到一片柔软,柔软的床铺在她身下,带着浅淡香气的被子…… 以及外面的扫地机器人疯狂的走动着,似乎又迷路了,咚的一声撞在门上,贴着门壁打扫卫生 “……”韩芸复又躺回床上,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顾苒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道:“虽然是周末,但是你未免睡的时间也太长了……” 韩芸闭着眼道:“现在几点了?” “懒虫,下午三点半。” 韩芸猛地睁开眼:“……确实该起床了。” 因为是难得的周末 这间屋子的采光很好,比韩芸曾经住过的地下室好很多,她看着自己的脚在柔软的床铺上———这是蚕丝被,光滑柔软,不是她那洗的发白的被褥,无论怎么晾晒都有些潮湿的气味 这里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她动了动脚,肌肤在柔软的床铺上摩擦着,是她从未有过的舒适触感。韩芸移动目光,看向阳光洒落在书桌上、床铺上以及她的身上 有些耀眼 她花了半天的时间去了解这个屋子,顾苒敲打着那个笨拙的扫地机器人:“明明是最新款,却笨的要死!” 扫地机器人大叫道:“我需要充电,请把我放到充电桩!” 顾苒只得抱起它硕大的身躯放到它的充电口:“我真是买了个累赘……” 看到这些,韩芸笑得直拍桌子,歪着脑袋笑她:“太智能了。” “我还是请阿姨来帮忙吧。”顾苒叹了口气:“我本来跟妈咪说要独立自主的生活的……” “还没吃饭吧?”她趴在桌子上,二指作小人似的一步一步的朝韩芸走去:“要不要……去嗨一下?” “哪里?”韩芸用手指在那个“小人”头上弹了一下:“你作业不写了?” 顾苒哎呀了一声:“劳逸结合嘛!” “我知道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她戏谑的挑了挑眉:“现在ai发展起来了,带你见见世面!” 韩芸被她拽着离开了这个“新家”,离开时,她不经意的回头望去,这里的一切都是有些陌生的 她的记忆似乎和现实世界脱节,韩芸抬手遮挡住还算刺眼的阳光,此时天将日落,晚霞被高楼大厦遮挡,雾蒙蒙的天空笼罩着这里的一切 如此渺小 等她站在繁华的街头,小贩的吆喝声与记忆中的不谋而合,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了她们,韩芸艰难的拨开人群朝顾苒走去,此时顾苒一手拿着烤串,钻到最前方去激动着去买吃的,还不忘朝韩芸喊着:“这家的烤冷面真的很好吃!” 不知为何,韩芸忽然停住了脚步 与此同时,在她眼前,时间似乎都放慢了 她看见顾苒的一颦一笑都在缓慢着播放着,身边的人们与她擦肩而过。明明速度变慢了,韩芸却觉得腿怎也抬不起来,不知道如何才能向前走去 她的世界短暂的失聪了,耳鸣声贯穿了整个大脑 忽然,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韩芸险些被撞倒,她睁大双眼,看见顾苒正向她走来 “孩子,到妈妈身边来!” 她猛转过头,一个女人站在她的身后,呼唤着她的孩子,随着她的呼唤,一个孩童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飞快的奔向他的母亲 “好孩子。”女人赞赏的摸了摸孩童的脑袋,抱着她的孩子走远了 …… “呀!这天气真是糟糕啊!” “可不是嘛!天天雾霾的,叫人怎么活啊?” 韩芸抬起头,天果然已经全部暗了下来,日落结束其实也不过多长时间,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雾气,身旁的几个人带上了口罩,拎着手中的食物便走远了 她仿佛只是一个人,屹立于这世间 她似乎一直以来,也没想过……究竟要做什么 她盯着自己的掌纹,干燥略糙的手掌一点也不细嫩,掌纹乱成了一团糟,只一眼,她便知道自己今生必会波折四起 可没人能看清自己的命,就连是她在那个世界里学得的算术,也无法看清自己的未来 忽然,她的掌心一暖,一个滚烫的、冒着浓浓热气的东西落在了她的手里 “好烫!”她连忙用另一只手端住,随着她的回神,世界上的速度恢复原样,四周热闹非凡,韩芸这才定睛看清眼前的人 “想什么呢?”顾苒将食物往她怀里塞:“我可不知道有谁能一整天都不吃饭。好歹吃一点,晚上饿死了的话就只能点外卖了。” “没想什么。”韩芸小心的吃了一点,却无论如何也是吃不下了,她的这具身体和那个世界里的一样,早就不需要再吃东西了 “每次都吃的那样少,我都怕你饿死。”顾苒捏了捏她的腰:“但你似乎真的胖了些。” “正常体型。”韩芸打个哈哈过去了:“趁着天没黑快赶路吧!” 一到这个时间,是这里的下班高峰期,这里的人们周六日也会有不少加班的,以至于路上全是冒着红光的车辆,无一例外都被堵在了路上 “幸好我们选择走去。”韩芸望着堵的水泄不通的道路,忍不住感慨道:“现在车越来越多了,反而交通不便了。” “ai发展很快的。”顾苒道 她们走到一处写字楼,这里的位置很偏,甚至有些偏离市中区,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居民,挤在狭窄阴暗的楼里,却有着与外界不同的和谐感 几个孩子背着书包往电梯里走去,商讨着下学后该去哪玩儿,她们和学生们挤在同一处电梯里,直到他们离开电梯去往一层的补习班上课 “没想到现在小孩子课业这么重了。”韩芸道:“周六日也要上补习班。” “查的严,有些补习班都开在这种地方……已经很不错了。”顾苒道:“我带你去的地方就在居民写字楼里。” “既是ai,怎么公司不开在外面?” “是研究所。”顾苒解释道:“你知道......风靡一时的《万仙归宗》虚拟游戏因为什么事情这才下架的吗?“ “试用过虚拟头盔的人都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反响不好,便搁置了。”顾苒道:“我家也算是这里面的股东,这项目搁置赔了些,但也没办法,我今天就是想来看看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万仙归宗……谁想出来的剧情?”韩芸摸了摸下巴道:“很贴合……” 很贴合另一个世界 韩芸没能继续说下去,前些日子《万仙归宗》虚拟游戏一经上市就有很多主播去购买游玩,由于价格昂贵,到头来购买游戏的人也不过五个,但剧情却被透露出来 是主人公在仙侠世界里打怪升级做任务的剧情,由于自由度较高,玩家在其中可以做一切事情,甚至休眠也可以继续沉溺在游戏之中,活灵活现的npc对话……可谓是相当有意思 只可惜上市没多久便莫名其妙的沉了下去,再不见影踪 如果不是顾苒提起,她恐怕也会忘记这个游戏 “玩过游戏的人都怎么样了?” 顾苒顿了顿脚步,她们正巧走在一条昏暗的走道里,破败的墙壁和年久失修的灯泡一闪一闪,显得有些阴森 “他们……疯了一段时间,便失去了关于游戏的任何记忆。”顾苒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我今天不是让你来玩这个游戏的。” 说着,她敲开了一处暗门,开门的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他抬手遮了遮乱糟糟的头发,浓重的黑眼圈也掩盖不住他的疲惫,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便让顾苒她们进来了 “大小姐怎么今天有兴致来这儿了?” “带朋友来看看。”顾苒道 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形态各异的小机器人,歪着脑袋看着她们,其中一个的屏幕上还挂着问号,看到她们走进来,连忙四散逃了 越往里走,越觉得这内部与外围的阴暗破败不同,完全是个小型的研究所的样子。此时大概是休息时间,许多工作人员已经累的趴在桌子上陷入睡眠,她们也十分小声的往里走去 那个开门的疲惫男人是这里的工号2,由于他不方便说明自己的姓名,顾苒她们也只能叫他二哥,不过男人倒是很受用,带她们转了转这座研究所 这小研究所并不大,但设施都很齐全,二哥告诉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签订了保密协议,除了被滞销的《万仙归宗》,其他的都可以体验 “体验完可以填写一下问卷,毕竟接下来的几款游戏推出都要靠志愿者的意见来改善。”二哥道 韩芸正别有兴致的和小机器人下围棋,战况胶灼,小机器人那边已经被韩芸吃掉了好几个白棋,急的已经隐隐有些嗡嗡作响了。顾苒见状哈哈大笑:“这机器人这么菜吗?” 二哥抱过小机器人,连忙按住了开关,让它关机重启一会儿:“这里的ai还不够完善,留在这儿的都是一些残次品,做不到和市面上的那些良品一样。” “像你们所熟知的ai围棋机器人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精良品,有着几千种围棋思路甚至还有着紧跟时代的ai意识,这才做到风靡全球。” “而现在手里的这些只不过是残次品罢了,虽然做不到市面上的聪明,但却有着和人类同样的意识体,足够可爱不是吗?”二哥笑道:“不过研究这些并不被国家认可,幸好我们仰仗着顾家等家族。” 韩芸思索片刻:“所以你们要让机器融入人类意识?” 二哥连忙打断她:“是特殊的虚拟意识。”他指向了身旁的ai头盔:“这边是我们初步的虚拟游戏,你们可以去体验一下,选择你们感兴趣的游戏。” 顾苒有些迫不及待了,她连忙拉着韩芸一同戴上头盔:“我们体验一下你们的新产品吧。” 二哥顿时兴奋起来,他们最近新研究出来的游戏格外恐怖,虽然研究所对世家少爷小姐们开放,却始终没有人敢来体验这种恐怖类虚拟游戏——鬼屋密室就已经很恐怖了,像这种身临其境的恐怖感更是能吓的这辈子都不敢再玩了 而顾家小姐,是个胆子极大的孩子 等到顾苒已经昏昏沉沉入眠,沉溺在游戏之中,韩芸仍然抱着那头盔不为所动,她怔怔的盯着显示器上顾苒兴奋的在充满迷雾的森林中游荡,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头盔,不知在想什么 二哥道:“如果害怕可以换个项目玩。” “你们不介意我们体验这么多游戏?”她问道 “顾小姐对我们研究所帮助很大,可以说是没有她们就没有这座研究所。”他也一同望着那显示器,看着顾苒在其中游玩,忽然笑了起来:“当时我还是一个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那个年代很难有应届生能找到工作,随着国家人口越来越多,学历贬值,想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实在太难了。” “我拿着简历去各个公司应聘,可始终没人能看上我这本科生。”二哥俯下身,将头盔小心的带在她的头上:“我是没什么太大能力,但从小就喜欢创作和想象,要不是顾家提拔我,也没有我游戏的发行机会了,” 韩芸一边思考,一边问道:“你创作了什么游戏,好玩吗?” “万仙归宗,现在游戏还在测试,实不相瞒……出了点故障。”他道:“或许是头盔颅压过大,这才导致玩家精神失常的呢……?” 他一边喃喃道一边调试设备,韩芸注意到他手边正有一个极为精致的头盔,上面连接着许多电线,红光在上不停闪烁着,似乎正在待机 “那我可以试试对吧。”韩芸走过去,将电线全部拔下,闪着红光的头盔瞬间亮起绿光,看样子是已经可以使用了 “当然……不,你在拿着什么?”二哥抬起头来,愤怒的看着她:“你不能动这个,你们现在是高考生,万一出了事,谁能为你们的前途负责?” 他愤怒的夺过头盔:“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万仙归宗》,但这个设备还没调试好,我可不想……” 他低下头,腰腹忽然一阵刺痛,整个人软绵绵的跪在地上,手中的头盔滚落在韩芸脚边 “谢了,我需要弄清楚一件事。”韩芸如愿的戴上头盔,伸出手搭在二哥的眼睛上:“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就都忘记了。” 直到二哥闭上双眼,韩芸听见头盔中传来滴滴的声音,便安然的躺在床上,等待系统载入 【系统正在为您生成面部……】 【错误……】 【正在载入游戏……请在滴的一声后,睁开双眼。】 【已为您找到存档点!】 【滴!】 【生成成功,请玩家开始游戏!】 韩芸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的场景却是再熟悉不过,只不过她手中似乎多了样东西 那是一条沾了血的柳鞭 紧接着,她呼吸一滞,连忙丢掉了手中的柳鞭 她的手上,衣服上,已经全部沾满了鲜血! 第235章 碎片 如果说这个奇怪的世界真的是一场游戏,并且有着与现实世界同样的触感,包括令人痛苦的伤害,这全都是强加于精神上的,而并不会带到现实世界之中 韩芸颤抖着双手,她紧紧抱住面前的少年,鲜血几乎浸透了他的外衣,少年紧闭着双眼,紧皱眉头,似乎陷入永久的梦魇 【系统提示:玩家精神值逐渐下降,即将跌破安全值,请快速退出游戏!】 【为了保证玩家的安全,请现在立刻离开游戏!】 系统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韩芸几乎要疯了,她有猜想这个与世界相似的游戏究竟有什么诡异之处,而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个游戏完全就是这个世界的写照,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虚拟游戏! 她被完全诱导了 韩芸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她伸出手微微将少年的脸颊偏过来,温热的手掌开始向其传输灵力。孟韵晟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这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恐怕就是她自己打出来的 不过……她想不明白,如果是身体的主导被韩凌芸占领,真的会下死手吗? 韩芸冷静下来,她放大感知,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阿韵”的存在了,就像是被什么人藏匿了起来,故意给她来救治孟韵晟的时间 “系统,既然是游戏,那么应该有能够治疗他的道具吧?” 【系统提示,此游戏自由度较高,并没有此类道具,还请玩家自行探索。】 “草!”韩芸难得的爆了句粗口:“要你有什么用?” 她脑海中的系统消失了,不过这系统似乎存不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 韩芸仔细回忆她离开这世界的最后几秒,她用入尘杀了阿韵,并且成功镇压了将要暴起的入尘。虽然不知道入尘为什么会对阿韵不肯痛下杀手,但这武器无论如何也是归她所有,为她所用 不过后面发生了什么,韩芸闭紧双眼,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刚刚那一剑,杀不死阿韵这个仙者,更何况......那是雪山境地的桃花神 除非是有比她更强大的人出现了,并且打破了雪山第三层的幻境......韩芸缓缓睁开双眼,随着她的动作,眼前的翠绿就仿若是一道透明的纱,掀开之后便是被大雪掩埋的一切 第三层的幻境被揭开,寒风刺骨,连带着孟韵晟身上的血液也凝固了。韩芸垂下头,将红戒从他手指上摘下,缓慢的戴在自己手上,她微微扭动上面的红钻,紧接着一个“芸”字映入宝石之中 这是韩凌芸记忆之中的储物戒 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都很不对劲 韩芸长呼出一口雾气,从红戒中找出一件极为雪白的长袍,轻轻一抖,罩在孟韵晟身上,小心的拨开他眉心上落着的雪,小声道:“为什么会追着我来了这个地方呢?” “我需要知道......”她呼吸急促起来:“你要杀我的理由。” ...... 乱战之中,血侵染大地,遍地横尸,原本平静的京城变得满目疮痍。血污之中,有个人缓缓从中站起,他的身上是粘稠的、半凝固的血液,那人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发丝全部粘连到了一起——明明已经有气无力,却还是要坚持站起来,缓慢的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顾晨走来 而顾晨面无表情,如果有人耳力过人,一定能听见他几乎跳停的心跳,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场面,这种程度的幻境论谁看了都会觉得简单无比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幻境,却困扰了每一个怀揣着愿望登上雪山的人 他们勇往直前,不畏艰难,却永敌不过内心的痛苦 那人缓缓走上前,随着二人距离接近,他身上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顾晨忍不住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对方 可对方却偏偏抬起头,用力拔下头上的簪子,睁着几乎全是眼白的眼睛,狰狞着朝顾晨刺去 下一秒,一道柳条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那人手中的簪子飞了出去,他面上的血污遮挡住他的面容,就连是谁也无法看得出来,失去了簪子,于是他张开血盆大口朝顾晨扑了过来,企图咬碎顾晨的头骨 “站着不动是傻了吗?!”韩芸大喝一声,用柳条卷住顾晨的身体,往身边一带,堪堪躲过攻击 顾晨却像是失了神的,手指颤抖的抓紧他身上的柳条,韩芸朝他瞥了一眼——她听见了顾晨的心跳声 仿佛下一秒就会停跳,那是一种被绝望包围的痛苦,人在极度悲伤时候,心跳几乎是沉溺于水中的,发出闷闷的咚咚声,没有情绪,没有语言,韩芸就是感受到了来自他内心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个人,是顾苒对吗?” 她话音刚落,顾晨猛的抬起头来,眼神极为复杂,嘴唇嗫嚅着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下一刻他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他嗫嚅着双唇,抱紧头不停的颤抖:“不,你让我死在这儿吧。” “我还从来没见过顾大少爷有这样的一面。” 韩芸一把捞起顾晨,来回躲闪着对方的攻击,此时此刻的“顾苒”......不,那已经不是“她”了,这是来自顾晨心中最痛苦的一段记忆,也就是韩凌芸记忆之中的京城内战 她精准的使用柳条不断鞭打着对方,这让面前的怪物更加癫狂,她长甲锋利的立起来,张牙舞爪的朝他们扑过来 韩芸干脆利落的将柳条甩出,直接将这怪物给捆了起来,无法站立的怪物直接倒在血泊之中不断扭动挣扎着,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韩芸心底也是有些触动,但人不会对自己所拥有存在的人产生痛苦,就像她在现实世界里也有一个“顾苒”,便不会对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太多情感,而这个世界的顾晨已经失去了她 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韩芸缓缓扭过头,她对上了一双饶有兴致的眼神,和刚刚的顾晨完全不同,被她保护在身后的顾晨又恢复了以往桀骜的姿态,嘴角扯出一抹愉悦 韩芸:“......” 顾晨比她身高半头,虽不至于在身高上凌空比她多出气势,但韩芸还是被他面上的从容不迫以及“势在必得”这样的反应给震撼到了 这不会是应该出现在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脸上的表情! 她想起自己的入尘,下一秒便出鞘亮了出来,面前的顾晨对她来说,十分危险 可顾晨却握紧了她的手腕,力道几乎要捏断她的骨头,这让她很不满这种被胁迫的感觉,同样以狠厉的眼刀瞪了回去 “抓到你了,韩凌芸。”顾晨戏谑的笑了一声:“你果然如我所料,会来这个地方。” ...... 太无趣了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两位各怀心思的修仙者一步一个阶梯登上雪山,有过一次从雪山上下来经历的顾晨只觉得这些幻境是小打小闹,他揪住万玄昭的领子,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将他拉了上去 直到万玄昭眼神逐渐涣散,顾晨这才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脚 “你他*死了?” 这一脚并不重,但实打实的力气将万玄昭的意识从幻境里给踹了出来,他将额头抵在雪面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现在到哪里了?” “第二层,你躺着过了第一层。”顾晨抖了抖披肩,这种程度的小辈对他而言不过是拖累罢了,傻乎乎的,对感情有着难以控制的欲望 百年过去,他本以为这个孩子已经有了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雪山一事让他反应过来——万玄昭比当年的韩凌芸差远了 这种人,是很难有修仙的资质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聪明人 顾晨爱抚的摸了摸万玄昭的发顶,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韩凌芸会选择这样的孩子收做关门弟子,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如果说是对万家的报恩,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早已还清了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顾晨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他半拎了起来:“体力全都耗尽了?这可不像是你。” “......我看到了......很多人......” “他们问我为什么要来雪山,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地方,我......”万玄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很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 “可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无法从幻境里出来。” 闻言,顾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望向一望无际的雪原 “能力不够的小屁孩。”他邪恶的说道:“等我们走完这时间线,无论结果如何,你必须要赔给我扇子。” 万玄昭沉默:“......扇子呢?” 顾晨冷哼一声:“救你的时候被雪山吞没了。” “如果没猜错,有人要打破冰日了。”顾晨随处找了个地方一坐,将半死不活的万玄昭随意一丢:“好了,等着吧,被你拽进来的人不算少,不过有一个我也意想不到的人也进来了......” 看得出来,这位顾大少爷心情并不好,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反反复复的与他翻旧账了......与顾晨相处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或许他也在幻境中看到了一些痛苦的画面 万玄昭呼出一口气,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等到他看见原本明亮的白日骤然变成黑夜,心中咯噔一声,他身上的披风被这诡异起来的大风吹的波动,雪山似乎在告知他们,游戏开始了 “当时,韩凌芸并没有打算和我们一起上雪山。”顾晨道:“谁又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呢,我们以为她要永远留在雪山上了。” “但是她的的确确的解决了我们父母辈遗留的历史问题,甚至还将雪山之主收入麾下为她效力,将五月雪山变作永远无法从时间中挣脱的春日山。” “听起来......很可怕。”万玄昭道,他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复又缓缓松开了:“我比不上师尊。” “不只是你,没有人......”顾晨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准确来说没有人能在天赋上打败这个人,哪怕是将她碎魂的孟韵晟,这一切不过都是你师尊自己的想法。” “我与她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任人宰割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或许......我们也是她布局中的棋子呢?” 顾晨勉力笑了笑,他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了,但仍然将万玄昭背了起来,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发顶:“睡吧,一觉起来就到山顶了。” “好......顾师叔。”万玄昭乖巧的闭上了双眼,小声道 顾晨却笑了:“就不能叫的年轻一点吗?臭小子。”说罢,他们二人的身影被风雪掩埋,风声盖过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只有沉重的脚印在雪地上留下印记,但不过多时,也被更大的风雪淹没了 ...... 太有意思了 顾晨用力抓住韩凌芸的手腕,他毫不畏惧的迎上入尘锋利的剑光,眼中盛着让韩凌芸难以理解的愉悦:“几百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不过你还真的会来救我,是因为雪山让你看到了过去吗?” 话音刚落,二人身边像是围堵了一层极为强悍的灵力墙,因为灵力属性的不同,这两股水火不容的灵力在身旁炸开,将脚下的污秽全部迸发了出去,尽管这里的幻境被炸的几乎没有完好,他们的衣角却未受到任何一丝污秽 “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恢复记忆的,以及,你的灵魂融合程度到了哪一步?” 顾晨侧身一躲,他看见韩凌芸目光中的狠厉,眼中戏谑的意味逐渐散去,二指捏住了她还算青涩的剑法,入尘嗡鸣了两声,生生将顾晨弹开了 “你不该将王牌压在我身上。”顾晨捂住心口,他心脏在经历了跳停,在刚刚对弈中跳得过快了些,他再次抬起头,面色发白,四肢开始发麻 【系统提示,玩家心脏速率过快,考虑到玩家的生命健康安全,请立即退出游戏!】 不出所料,韩芸也听见了这层声音,不过以前,在她没戴过这个头盔前,她是听不到的 她动作迟缓了下来,道:“你是玩家。” 顾晨摸了摸心口,等他微微平息心跳,不等韩芸反应,他徒手撕开了这层幻境 “如果我不是玩家,那么我便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了。”他苦笑一声:“可能你还没想起来太多回忆,现在还是固执的认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高考生。” “但事实上你想的也没错,你的的确确也是在另一个世界上的灵魂。” “但只不过......”顾晨冷声道:“这都是你布下的局罢了,你究竟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有你自己才会知道。” “这也就是你为何迟迟没有入道的原因,因为现在的你......” “不过只是半片残缺的魂魄罢了。” 韩芸瞳孔一缩 第236章 幻境 【系统提示,游戏世界即将崩坏,请玩家们尽快退出游戏。】 韩芸怔了片刻,茫然的眨了下眼睛 她没听错吧? 不过不等她反应过来,心里继续咀嚼着顾晨说的那几句话,眼前忽然大亮,似乎有一双大手将她的灵魂从中抽取出来,撕扯着她的意识,好似要将她的灵魂撕碎! “醒醒。” 韩芸头痛欲裂的睁开双眼,她的身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电线,二哥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直到韩芸视线聚焦,他这才怒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幸亏我及时将你从游戏里拽出来,不然你的意识就要和这个游戏重合了。”二哥推了推面上的眼镜,冷声道:“这样的责任,我可担不起。” 见韩芸没什么反应,二哥刚要离开,垂在身侧的手却忽然被拽紧,他张了张口,劝诫的话还未说出,迎面撞上一双微亮的双眼 “萧泽也,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连接这两个世界的?” 韩芸微微眯了下眼,她一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手紧紧抓住萧泽也的手:“你只要带我去你们所谓的......现实世界,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萧泽也睁大双眼,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而韩芸目光迫切,五指越收越紧,最终在头痛欲裂中昏迷了过去 疲惫的男人摘下眼镜,将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拂去,他渐渐挺起了脊背,昏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走到办公桌旁,桌面上遍布着他毕生心血的文稿,手指轻轻带过一处签字,上面极为潦草的写了三个大字——萧泽也 他吐息渐渐平稳,似乎用尽了全力说道:“如你所愿。” ...... “凌芸,走慢些。” 她顿了顿脚步,似乎不太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还是回过头安静的站着等 风雪实在太大了,她深呼吸几下,口中吐出白雾,主要是风能带走人的大部分体温,论说雪山而言,其实没有那么冷 但面前与她一起赶路的人走的实在太慢了 少年笑了笑:“你怎么走的这样快呢?一点都不等人......” 他身上仍然披着韩凌芸刚刚给他的衣服,虽说做不到御寒,但丝绸精细的材质让人一眼便能觉得与众不同 “凌芸......” 她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仿佛要拥抱对方,少年则面若欣喜的朝她走来 韩凌芸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闪出一把匕首,用力的从背后刺入他的胸膛 “你这个怪物,一点也不像我的师兄。” 这样的小伎俩在这重雪山境地出现过了无数次,等她再次挣脱出幻境,齐云已经斩杀了无数个“她”了,二人势均力敌,脚下堆满了无数“尸体”,乍一眼看上去,可怖至极 “怎么样?看谁先登到雪山顶峰?”齐云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嘴角的笑意不减:“看看你的实力。” 话音刚落,二人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上跑去 “凌芸,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一定会赢过对方吗?”齐云邪笑道, 韩凌芸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憋着坏,但她仍然速度不减,二人身边爆发出极强的灵力波动,震的附近的雪都飞了起来 “我比你强的时候。”韩凌芸微抬下巴道:“你速度没有我的快。” 自然是如此,她和齐云虽然都只有灵身,但很明显,她的灵身是带着元神的,不到一会儿,二人便拉开了些距离 “不对哦。”齐云的声音从后方袭来,韩凌芸只听到一声剑身出鞘,齐天神剑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她的面前,朝高耸入云的雪山头上一斩! 韩凌芸:“......” 很快巨大的雪块从上至下涌了过来,而她的身体似乎被冻住了,齐云二指捏住她的穴位,哈哈大笑道:“当然是出老千了!” “只要有人出老千,那么他将永远胜利。”齐云一跃到神剑上,二指比在唇间做了一个的胜利手势,先一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韩凌芸忍不住气道:“幼稚死了!” 雪堆积到腰间,越往上走,几乎都要没过胸前了,韩凌芸以一种半游动的姿势向前而去,比起以往所探索过的山脉,五月雪山中的岔路口太多了,几乎已经到了走进去就没有回头路的地步,如果折返,必然只有被冻死的未来 因为齐云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导致她们两个人都自食恶果,直到回到原点才勉强从雪堆中游出来,经此,浑身都湿透了 “解密型的啊......”齐云摸了摸下巴,他激动道:“分开走?” “不。”韩凌芸拒绝了他,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刚刚他们已经去过一条路了,里面只有堆满干尸的密室,以及被困在冰块中的尸体 从他们离开那条死路后雪山的风暴忽然变得更大了,如果不是他们能御剑前行,恐怕早已被莫名其妙的雪崩埋了——看来雪山是真的想要他们所有人都留下来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与她们一同上山的修仙者却是都不见了,甚至连踪迹都还没寻到 就好像是……不在同一个时间线上 “看来雪山铁了心的要拆散所有人。”齐云毫不在意的抖了抖肩,捡起地上的树枝在雪地上画着:“一共有三条岔路口,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全进全退一条死路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还有两条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路,我的建议是分头行动。” “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走向正确的道路,另外一个人就有可能被困在雪山之中。” “这种只有一半的成功的输赢我比较享受。” 韩凌芸却摇头:“你没发现现在雪山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吗?我认为速度的加快是因为我们选错了路。” 齐云反驳道:“不对,应该有别的地方……”他还未说完,身后忽然有人扬起大片雪,团成一个雪球朝他砸来 下意识间,他歪头躲过 “齐云,我早知道是你!”顾晨捂着心口气喘吁吁道,他身旁站着同样心急的谢安韵 韩凌芸心虚的将目光移开了 “这世间赫赫有名的点穴大师,我认识的只有齐云一个!”顾晨大声道:“暗算队友算什么本事啊,平常偷偷摸摸躲着我们的就算了,这种时候还遗世独立。” 看起来,这位顾家主的确是生气了 韩凌芸瞟了一眼谢安韵的脸色,对方似乎没什么情绪,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用脚尖在雪地上描绘着,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韩凌芸问道 顾晨挠了挠头:“没有,我和谢安韵在最后一秒进入雪山,赶了一路没遇到任何人。” “叶景天呢?” “我让他多睡了一会儿。”顾晨道:“雪山太危险了,还是别让他来了。” “不然谁来继承我的黄金万两呢?” “没时间了,分开走吧。”齐云催促道:“风雪已经到脚下了。” 还剩下最后两个岔路口,如果有一条路是正确的,那么剩下的那条死路如果没能成功折返,便只有被风雪淹没的份了 韩凌芸犹豫片刻,选择了最靠边的那条路,顾晨和齐云选择了最中间的路 雪山整体危害并不大,只是每层幻境都能调出人心中最在乎的,最恐惧的事情,加以修改,足以困住数位得道高人了 “为什么呢?” 闻言,韩凌芸停住脚步,这条路上的冰更多,稍微一停就有滑倒的风险,她不擅长在冰面上行动,转身的功夫狠狠滑了一跤 谢安韵:“......” 他们这些修仙者很少用灵力来代替步行或者一些寻常人能做到的事,上山这种事情一般都会省着灵力使用,况且雪山上危机四伏,寒冷的雪风会毫不留情带走他们的热量,只有一直维持着灵力的消耗才不会被冻死 而韩凌芸这么一摔将他们二人都怔住了 “你想说什么?”韩凌芸索性在地上不动了,翻过面来望着被雪衬的明亮的天空,万里无云,她甚至觉得这样的雪山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可怕 反而心情十分愉悦,但这片白茫盯久了却是会叫人孤独 似乎雪山也没有那么可怕 可是为什么会掩埋这么多为此而来的修仙者呢? “为什么......刚刚选择我一起?”谢安韵像是鼓足勇气说道,他跟在韩凌芸身后半米远,有点不知所措:“仅仅是因为我是玄老的人吗?” 韩凌芸犹豫了一会儿:“我选择你只是因为你很有用。” “而且,你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吧?”韩凌芸猛的坐起,她随处捡了一个大树枝,当做拐杖这样更方便她上山 “谢安韵,你似乎早就认识我了,但我不知道你是谁......这种隐瞒的感觉让我很讨厌。”她站起来:“雪山幻境第一层,我杀了三百二十四个假齐云。” 谢安韵微微眯眼,似乎在思考她说这句话的意义 “你觉得我会在三百二十五个你里面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谢安韵吗?” “或许不会,或许会。”韩凌芸拍落身上的雪花:“你又能真的分辨出我吗?” “我会。”谢安韵道 韩凌芸没说话,继续执起“拐杖”向前走去 “无论是多少个你,三百二十五个亦或者是数千个,我会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谢安韵继续说道,他快步追上韩凌芸的步伐:“苏君怀,你能做到的,我同样也会做到。” 韩凌芸躲开他的目光,谨慎的低下头,看着他拽住的衣角,手指抓的微微泛白,似乎在颤抖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她捉住谢安韵的手,用力的捏了一下又放开:“如果能活着下来,我会调查你究竟是谁。” 谢安韵垂下眼眸:“求之不得。” 韩凌芸冷哼一声,不再去理他 这条冰面上柳树很多,被厚重的雪覆盖着,压的枝条都要折断了,韩凌芸跪下身子,她听见脚下冰面下发出微弱的水流声,因为冰层太厚,里面究竟是什么也瞧不见 她拔出腰间的佩剑,用力的刺入冰层之中,明明已经刺的很深了,但她仍然感受不到冰层下的水流 这个地方,时间有问题 耳畔传来一声踏碎的雪声,韩凌芸撑着剑站起身来,看清来人时,她懒散的将脑袋靠在剑旁,黑发松散的垂荡:“父亲,你居然还活着吗?” 来人微微怔了一下道:“……让你受苦了。” 韩凌芸沉默着,男人伸出手将她手上的剑拿了过来,韩凌芸没有拒绝,看见剑身上附上一层温暖的灵光,仿佛被火灵淬炼了一番,变得更加锋利,寒光四射 “这样就更锋利了。”他道:“不过我还没来得及为你打造一把佩剑,但现在看来,你找到了更适合的佩剑。” “就像我的右手一样对吧?”韩凌芸掀起眼皮,黑色的眸子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她伸出二指在剑身上一擦,做出一个韩家剑法的起手式:“父亲,你可想过我为我的剑所命何名?” “自是不知,不过若是你,恐怕是和过去有关的名字。”男人朝手心吹了口热气,似乎是有些冷:“回去吧,回家里暖和 一会儿再走。” ...... 韩凌芸跟着他来到一处小木屋,这里的摆设很符合她父母的审美,还未走近就已经看见呼呼冒烟的烟囱,看样子正有人在烧火做饭 或许是阿母,因为韩之尹喜欢做美食。想着,她的脚程竟越走越快,先一步用力推开木门,将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随着她的动作,桌子前的少女被吓得抖了一下 顾苒睁大双眼:“阿芸你怎么来了?” 韩凌芸放缓了呼吸,走到顾苒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表情,但无论是神态还是面容都与她记忆中的顾苒一模一样 这里是人死去的世界? 韩凌芸坐到她身侧,夺过她手中的饭碗,仔细观察着纹路,这瓷碗的家纹正是顾家家纹,过了许久,她的母亲从后方出来,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拍:“怎么对客人毫无礼数?” 顾苒大笑起来:“是阿芸看见我们吓傻了!” 韩凌芸抬头看向站在门外的男人,那正是她早已离世的父亲,他正害羞着与韩之尹不知说些什么,韩之尹的面上从疑惑变成了知晓的微笑,笑眯眯的看着她道:“是芸儿想我们了。” 韩凌芸手中的瓷碗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这世间没有人能战胜欲望,将思想凌驾于欲望与恐惧之上 就连她也一样 韩凌芸随意在屋子里转了转,这件木屋里面实则什么也没有,韩之尹带她去见了属于她的屋子,而梳妆台上正放着一个巨大的铜镜,韩之尹推了推她道:“去看看自己。” 闻言,韩凌芸便走了过去,起初铜镜上有的只是“苏君怀”的脸,但过了一会儿,就像是一滴水跌入镜面,荡起层层涟漪,下一秒,铜镜之中倒映出来的便是她自己本身的面容 而镜子中的自己面带微笑,似乎在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双眸中满含水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喜极而泣了 “这不是我。”韩凌芸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她看着韩之尹:“阿母,你们早就死了不是吗?为什么会被困在雪山呢?” 许久,韩之尹才柔声道:“傻孩子,我们没有被困在雪山啊。” “只是人一生中所追求的不就是幸福吗?”她一步一步的朝着韩凌芸走去:“修仙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又要证道成仙,又要斩妖除魔,可世间这么多可怖的事情,也不是非要我们一家人去做到啊......” 她轻轻的将韩凌芸揽入怀中,韩之尹是极寒的水,她的怀抱不像还是活人时候的温暖,反而像是抱着一块冰雕 韩凌芸不禁打起寒战来,可她的手却紧紧抱住韩之尹,幼稚的不肯松开 “一直以来都是我和父亲的错,不该抛弃你独自一人在世间。”她轻柔的顺着韩凌芸的长发:“从小到大没能让你做出选择,是成为普通人还是修仙者,这段时间......一直很累吧?” 韩凌芸闭上双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留在这里吧,和我们一起。”韩之尹道:“算是我和你父亲,补偿给你所有的爱。” 第237章 欲望 “或许吧,阿母。” 韩凌芸小声道,她的掌心开始逐渐发冷,这种冷是顺着她的灵力逐渐钻入骨髓之中的,直到脊背发寒,她头脑都有些不清醒了 于是她推开了韩之尹:“母亲,能告诉我,你死之前看见了什么吗?” 韩之尹却伸出手拆下韩凌芸头顶的发簪:“过去的事,谁又记得呢?” 韩之尹手指来回摩挲着这枚发簪,片刻后,她的手指顿住了 韩凌芸看见她的手指正在滴水,仿佛她手中的发簪正发热,融化了她的手指 “这枚发簪,不适合你呢芸儿。” 她话音刚落,韩凌芸猛地夺过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发簪尖部刺入“韩之尹”的心脏部位,在火灵的催动下,这枚发簪就像滚烫的匕首,逐渐将“韩之尹”的胸口融化 韩凌芸眯了眯眼,手下力气更重了,面前“韩之尹”的胸口已经被刺穿了,但并没有血流出,而是涓涓融化的雪水 下一秒,“韩之尹”抓住了她的手,将那枚发簪往后拔 “桃木,只能杀鬼,杀死魂魄。”她道:“可惜,这对我没有用。”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灵魂。”韩凌芸直言道,她的额间开始冒汗,而“韩之尹”五指用力朝旁边一折,只听骨骼咔嚓几声,轻松将她的手腕弄脱臼了 “我本可以弄碎你的手腕,但是我没有。” 韩凌芸咬紧牙关,几声咔嚓,徒手将骨骼按了回去 “韩之尹”俯下身抚摸着她的脸颊:“我的好孩子,我很喜欢你们仙族人的欲望,被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在迸发时是最灿烈和美丽的,而那样的欲望才是最美味的,符合我对食物的幻想。” 韩凌芸反手折出一把匕首,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韩之尹”刺去,而对方一抹面部,幻化成一张她陌生的面容,徒手握住了她手里锋利的匕首 韩凌芸缓缓移动目光,那只纤细的手,正在流血 “除了你,我更喜欢和你一同上山的那个小子的欲望。”她道:“他真的很可怜,同时也是最有价值的食物,我现在已经激出了他三重欲望,虽然他还在拼命抵抗,但是论世间又有谁会战胜欲望呢?” “你是唯一一个欲望最淡的仙族人,但你的元神很有趣,它很痛苦,我想你也能感受到。” 那人舔了舔唇:“你能战胜我赋予你的欲望,所以我不会让你去救别人的,当然......你也根本无法离开这个木屋。” “因为这是我为你量身打造的牢笼。” 韩凌芸看着他,突兀的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能这么笃定我不会离开?” 那人挑了挑眉,没说话 不等韩凌芸反应过来,那双染了血的手极为有力的扼住了韩凌芸的脖颈,还不等他五指收力,韩凌芸快速将手搭上他的手臂,用力折断了他的手臂 彼时,他身上的长袍盖住了他的断臂,手臂无力的垂下,现在她们二人的距离太近了,韩凌芸果断继续使用匕首,试图切断他的整个手臂,而对方却像是未感受到疼痛一般,疯了似的朝她袭来 殊死搏斗之际,韩凌芸后退了两步,她盯着被斩断的手臂,忍不住发笑起来 “雪山山主,你认得出我是谁的子嗣,当初是你将三生石赠予他们二人,如今可是对我赶尽杀绝,当真奇怪。” 说着,她吐出几颗碎牙,剩下的血也是咬牙吞了下去 “我太饿了,可怜的孩子。”山主用仅剩的一只手将长发散开,眨眼间,黑发像是被雪覆盖,变得如脚下的积雪般洁白:“我只是实现了登上雪山之人的愿望,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想,我应该收取报酬,比如他们子嗣的魂魄。” “比如说,你的元神就很美。”山主擦去唇角的血迹:“不过我和他有些渊源,要怪也是因为你倒霉罢了。”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这个木屋之中———连同那只断臂 韩凌芸沉默不语,半晌,她尝试拉开这间屋子的门,却发觉门外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阿芸,我知道你想出来。”顾苒大声道:“不要这样好吗,留下吧,我和韩家主都很希望你留在这里。” “如果你非要出来的话,就杀死我吧!从我的尸体身上跨过去。” 韩凌芸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 “好多…好多金子!” “发财了……发财了…我们都发财了!!” “等我们回去了,岂不是应有尽有?” “……” 男子揉了揉眉心,他慵懒的倚靠在太师椅上,如雪般的白发散落在肩头,似乎是被这样吵闹的声音影响到了,他缓缓睁开双目,下意识捂住耳朵 “我赐予每一个登山者幸福的死亡,夺走他们充满欲望与恐惧的灵魂,又有什么错呢?” “你问问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告诉你,他们感谢我的恩赐。” 男子站起身来,他摸了摸袖壁,刚刚被切断的感觉还留存于此——但那只是一个灵身罢了 那些寻到宝藏的修仙者就像疯了似的想要将宝箱全部拿走,可一整箱金子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宽,比他们都沉,尝试无果后,他们开始用身边的一切能装金子的物品装金子,试图将金子全部带走 男子点了点镜子,镜子中的画面像是受到控制般,那些修仙者的幻境中风雪变得更大了,以至于这些修仙者不得不紧紧抱住自己怀里的金子 “我只是在清扫那些道心不稳的人,为上神分忧。” 男子喃喃道:“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又错在何处呢?” 镜子之中的修仙者们开始为抢夺对方手里的金子而互相残杀起来,只是因为风雪让他们迷失了那箱黄金—— 那箱带给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乐享天成的金子 男子用手把镜子擦了擦,镜子之上浮现细密的水雾,他收回目光,看向空落落的房间,一个女人顺从的走了过来,却没有靠近他,而是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烛火摇曳,恰好照在女人的面容上——但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这是一具被完全烧焦的尸体,她所有的皮肤都是焦炭状,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很抱歉给你了一双这样的双眼。”男子伸出手将其眼眶中的眼睛挖出:“这双眼睛不适合你,你戴上很害怕我。” “我不想这样。”他小声道:“所以我为你找到了一个更适合,更明亮,且不会畏惧我的双眼。” “再等等好吗?再多看看我吧楚玉......”他虔诚的跪下亲吻着已经失去皮肉包裹的手背——那充其量只能算是白骨了,可男子并不害怕,甚至还将这森森白骨放在脸颊旁,像是在抚摸: “我很思念你。” …… “咳咳。”齐云蹲下身,捧起地上的雪拼命往嘴里塞着,直到他咳嗽出声,才恍然发觉自己中了幻术,气急攻心,给了自己一掌 他捂住脸,有些疲惫的倒在雪地里,这里四下无人,他似乎也和顾晨走散了 雪山的幻境不是一般人能破解的,甚至于连他都被这玄之又玄的幻境困住,险些出不来了 他手掌里全是融化的雪水,如果他出来的再晚一些的话,恐怕就要被冻死在雪山之上了 齐云怔怔的看着自己手心的雪,他对雪山是十分尊敬的,且从不畏惧这些冰冷刺骨的东西 他大概明白雪山第二层境地“事与愿违”的意义了——人的一生之中多少会有一些求而不得饱受痛苦的事情,是欲望,亦是恐惧源头 这就是为什么幻术师走到哪儿都备受尊敬,因为人人惧怕,人人都不愿意将自己的恐惧展露出来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后,齐云用灵力在四周探查着,中幻术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如果运气好的话,顾晨应该也还活着 不过他的运气向来很好,没过多久,齐云便从脚下的雪中挖出了困在幻境中的顾晨,整个人都被冻的有些青紫,他双眼紧闭,但面容却含着浅淡的笑意,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喜事 齐云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上,片刻,顾晨蓦地睁开双眼,吐出一口发乌的血,等到他眼神聚焦,竟看见齐云在一旁毫不在意的啃雪,似乎是等了他很久饿极了 “中幻术了。”顾晨看着自己的手,恍然片刻,一掌打掉齐云手里的雪团:“脏不脏啊,怎么什么都吃?” 齐云收回目光,拍净手上的雪水,站起身道:“走吧。” “抵达下一层之前,我要先确认一下我可爱的师妹有没有从幻境中出来。”齐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果她出不来,说明这些年依旧没什么长进。” 齐云:“......都这个时候了,与其担心,不如折返去救人。” “我没有多余的性命去救她,如果她连这个都出不来,当初就不应该上雪山。”齐云冷声道 从前,齐云是他们之中最调皮的,也是最能担得住大任的人,平常说话总是带着一种什么都瞧不上的感觉,但今日,顾晨却听出他话中的担心 似乎......他真的很生气 顾晨犹豫片刻,冷哼一声,走在前方开路 另一边,韩凌芸盯着白茫茫的雪地发神,她的佩剑随意的丢在一旁,只要她闭上双眼,就能看到木屋之中的火焰 火焰顺着房梁向上舔蚀,在如此密闭的空间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爆炸了,韩凌芸站在门边,看着这个木屋中的摆设,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于她记忆中的韩家 父亲是热衷于一些红木的桌椅的,他喜欢将木桌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易怒易燥的他总会在生气时狠狠砸一下桌子——平日里,韩凌芸很讨厌他这样 但现在,她盯着桌子上的凹痕,有些发愣 直到大火燃烧到这里 而母亲则喜欢囤积一些绣巾,亦或者是极为漂亮的花朵,用她的话来说,比起漂亮娇艳的花和柔软的绣巾,她更喜欢一些实用的东西,比如说,各种蔬菜——她亦步亦趋的学习着这个时代的女人所作所为,但她并不擅长刺绣,琴艺,书画和厨艺 她曾说过想要过上普通百姓的生活,而这个木屋恰巧符合了她们一家三口所畅想过的——未来 韩凌芸砸碎木屋中的所有铜镜,果然如她想的那样,放置在她屋子里的那铜镜是离开幻术的唯一路径 临走前,她看见在火焰中心的韩岳名正盯着她看,虽然知道是幻境,但她还是恶狠狠的盯了过去——这个怪物,差点就杀死她了 她垂下眼眸,看向满地的雪水,门口正堆积着一个长着顾苒面容的雪人,已经快要被高温融化了 “凌芸。” 韩凌芸抬起头 “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那个怪物道:“快走吧,不要为过去停留,你不属于这个时代。” “斩断一切向前走吧。” ...... 韩凌芸一拳砸在雪地之中,脚下的雪却被冻实了,除了砸的她手有些疼,没有任何能帮助她缓解情绪 忽然,一道灵识传入她识海之中,韩凌芸连忙链接上,这才发觉是齐云 “出来了?还不错。” “你也是。”韩凌芸眨了眨双眼:“我见到山主了。” “不错嘛!跟我想的一样。” “我这里有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能缓解你郁闷的心情。”齐云笑道:“五感共识,会不会?” “会。”说到这个,韩凌芸来了兴趣,五感共识就是将两个人的五感链接起来,哪怕相隔千里也能看他所看,听他所听,感他所感——一体双魂 等韩凌芸再次睁开眼,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她尝试去忽略这种感受,却发觉这愤怒也在被齐云本身所克制 看来齐云是真的被幻境弄生气了 她目光定格在面前的冰层上,巨大的冰块之中隐隐发着微弱的光芒,齐云用手擦去上面的冰霜,这才勉强看出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个比人头还要大的发光球体,齐云将它称作是雪山的心脏,但不管他们怎么触碰亦或者刺激它,雪山都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被藏起来的宝物 “更像是,雪山之中的太阳。”韩凌芸道 齐云将剑从冰层中拔出,他刚刚刺进了那个发光物,但剑尖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血迹,也没有任何被侵蚀的现象 “原来雪山山主也有在意的东西吗?”齐云笑道:“他唯一能扼住人的方法就是放大他们而恐惧和欲望,我本以为他没有欲望,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被他藏了起来。” 他用力握紧拳头,一拳打在冰层之中,随着冰层碎裂,他毫不犹豫的深入冰层之中 随着内里炙热的冰日被打碎,他看着自己烧焦的手,似乎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齐云大笑道:“或许不是欲望呢?他居然会害怕雪山的核心。” “我找到了山主所惧怕的东西。”他笑道:“接下来,他恐怕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了。” 第238章 境戏 齐云微微张开五指,已经被烧焦的手掌已经毫无知觉了,但他手心里落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日晷,十分精致小巧,而上面的确定时间的日晷针却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场和时间的游戏。”他笑道 意识回笼之际,韩凌芸微微弯起唇角——这确实很能开解她的情绪 四下看去,这里依旧是她进入幻术的位置,她抬起头看见空荡荡的雪地,与记忆中的木屋相吻合,停留了片刻,她果断转身离去 从雪地里找到谢安韵的时候,天空骤然一黑,韩凌芸望了望忽然变黑的天空,意识到是齐云做了什么,她急忙敲开坚硬的冰层,紧接着融化的雪水涌了出来,她伸出手将谢安韵从中拉了出来 但似乎太迟了,韩凌芸用手捏住他的脉搏,直到很久之后,才感受到极为微弱的跳动,因为他足够年轻,仅仅靠着意识活着,连脉都沉到下面去了 事不宜迟,她连忙给了他几掌,试图把他打醒,但这样的做法非但行不通,还平白给谢安韵清秀的脸上多印了几个指头印 韩凌芸:“......” 于是她犹豫片刻,扶起他的脸,将额头轻轻贴了上去,在进入对方的幻境前,她小心的用手指临摹了一下他的眉心,鼻梁再到脸颊,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唇边,用力的按压了一下 这是一张易容后的脸,是根据他本人的五官修改后的,所以总有些细微的相似之处,韩凌芸心脏抖了一下,蜷起手指闭上双眼将二人的灵力共识 “你,不是这里的人。” 韩凌芸猛地睁开眼,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自己没有变成任何奇形怪状的东西后才微微松了口气。直到她将目光转向说话的来源,瞳孔微缩——那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身上穿着的也是绝情峰的袍,虽然容貌没有太大变化,但韩凌芸就是从这个“自己”身上看到了以前的傲气 “怎么?你要杀我?”韩凌芸懒散的靠在一旁,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自己”,最终目光定格在她手中的佩剑上——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木剑,因为断裂被齐云修复过后的 这让她确定了面前的“自己”大概只有十几岁 面前的“自己”毫不畏惧,迎面对上韩凌芸的视线:“我倒是想,但我不会伤害自己。” 韩凌芸挑了挑眉,有些期待接下来她又要说什么 “况且你来了这个地方定然是要做些什么,如果与我们的任务有冲突,那么我会全力以赴去杀了你。” 听到“我们”两个字,韩凌芸疑惑的抬起头,她们所处的位置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遮挡了韩凌芸许多视线,她连忙攀爬到上面往外一看 外面密密麻麻的站着的全部都是不同年龄阶段的“自己”,看到她们面上的神情......韩凌芸出乎意外的沉默了下来——谢安韵能引起这么多“自己”的公愤,也是一脚踩到整个幻境的关键点上了 “嘿,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韩凌芸从岩石上跳下,面前的“自己”正巧是这里年纪最长的,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这也是韩凌芸能够与她正常交流的原因 听完她的鬼点子,面前的“自己”久违的笑了起来:“原来我的未来居然这么令人讨厌。” “那我倒是觉得我的过去还是很良善的。”韩凌芸笑道:“单纯的可爱。” ...... 谢安韵头皮发麻,自从他打破第三重幻境后本以为已经逃离的幻术,却在这儿遇上了一个一个的——不同年龄阶段的“韩凌芸” 而且每一个“韩凌芸”他都能肉眼可见的看出破绽,并且能在第一时间斩杀她 谢安韵双手握紧剑身,目光凌厉的对上其中一个极为年幼的“韩凌芸”。这场拖延战术之所以没被化解,一直拖到越来越多的不同年龄的“韩凌芸”出现,只是因为这些怪物没有痛觉,什么都不害怕,没有人类本能的生理反应 而看到他闪着寒光的剑只会激发“韩凌芸”本身的武学疯感,越发不要命的向他袭击——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让他死在这个幻境之中 群起攻下,想要抵抗就更是艰难 谢安韵屏息凝神,他微微能察觉到这些“韩凌芸”中的风向变了,她们从原先的杂乱无章变得井井有序起来,似乎在这些幼年时期的“韩凌芸”中出现了一个年长者 忽然,他瞳孔一缩,踢了一脚地上的木剑——这是死去的“韩凌芸”留下的 木剑以飞速向其中一个怪物扎去,很快,对方反应不及时便中了招 只是这一刹那,谢安韵抬眸,掌心的灵力打入雪地之中,无数细雪被灵力牵动起来,从雪中拉出一条如龙般的雪鞭,随着他太极的起手式,四两拨千斤,将群起攻来而怪物全部扫了出去 谢安韵朝人群中望去,有一个“韩凌芸”与众不同的朝他眨了眨眼 他心跳似乎乱了一拍 这些怪物们似乎察觉到他的心速,开始朝他这个方向蠢蠢欲动,谢安韵用剑砍断它们的头颅亦或者一剑中心,他极为迅速的朝那个“中心”跑去,而越是接近那个与众不同的“韩凌芸”,他身边的怪物就越是多,似乎都在下意识的保护那与众不同的“之一” 他一剑杀死挡在这个“韩凌芸”面前的怪物,伸出手仿佛要碰到她,可下一秒,他脚下闪起一阵金光,繁复古文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脚下,直到他定睛看清那竟然是符咒,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阵法之中! 韩凌芸年幼时,是极擅长且爱用阵法来杀人的 而他面前的“韩凌芸”也是只差半步,他的手距离“韩凌芸”的面容只差毫厘,却整个人被定格在阵法之中,难以动弹 “嗯……没想到你这么弱。” “韩凌芸”歪了歪头,似乎在想什么,她身上的披风印证了她的身份,谢安韵目光下移,快速扫了一遍她的全身 “你在害怕吗?”面前的“韩凌芸”伸出手,按在他的心口上:“好像在……生气?” 话音刚落,谢安韵强行将自己的身灵撕裂开,也就是用灵力塑造出第二具身体,他夺过主身手里的剑,巨大的灵力撼动着四周的怪物们,下一秒,阵法被硬生生击碎了! “滚开,怪物别碰我。”他恶狠狠道,提剑朝“韩凌芸”斩去 千钧一发之际,面前的“韩凌芸”忽然朝他的脸上撒了一把白雪,视线朦胧,下一秒,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这层“掩护”,径直朝他冲去,手里拿着一把木剑 下意识间,谢安韵用手臂格挡,但木剑却轻飘飘的绕过他的手臂,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腰 带着孩子般幼稚的嬉戏,那人跳跃着,将他带离了这片战场 谢安韵俯下身抓握住雪地,紧接着两道从雪中凝聚来的雪绳拔地而起!他收拢手臂,雪绳快速弯折扭动,试图将前面带路的怪物抓住 但那怪物实在太轻盈了,雪绳也只是变成了她的脚踏石,几经跳跃,那人顺着谢安韵变出的雪绳疾步奔来,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木剑 谢安韵转身去看,他身后同样出现了一个拿着利剑的“韩凌芸”,前后夹击,二人长得一模一样,招式也相同,这下子他的确是很难从这前后包围中逃开了 谢安韵压低眼眸,神色晦暗不明 “他要跑了。”其中一个“韩凌芸”道,她伸出手想要去捉,却只抓到了谢安韵的半片衣角 “他在地下。”另外一个“韩凌芸”说,她弯了弯唇角,用木剑敲打雪地,直到确定了方位,她夺过利剑,用力刺入雪地之中,手腕向下一压,将躲藏在雪地下面的谢安韵给挑了上来 “我要会会他。”她哈哈大笑着,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中不断回荡着,显得恐怖而惊悚 看着谢安韵挣扎着拽断衣领从剑上跳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我要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完成……我们的任务。” 谢安韵半跪在雪地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那些怪物们散去,给了他们一个“比试”空间,“韩凌芸”这才执起剑,朝谢安韵点了点头 “让你几招,来!” 话音刚落,只能看见一串黑影,谢安韵移动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韩凌芸”依然十分轻松的挡下他的攻击 “全是漏洞。”她道,用利剑轻轻划伤对方的手臂:“速度越快,你的破绽就越多。” 谢安韵捂住手臂,没说话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心脏和头颅是致命点,我也是。” “所以我更会防备着你想要一剑封喉的决心。” 谢安韵呼吸逐渐放缓,紧盯着面前的“韩凌芸”,他眯起眼睛,似乎在想什么 而“韩凌芸”朝他弯了下手指:“再来。” …… 几招比试下来,谢安韵已经能和面前的“韩凌芸”在剑术上打个平手了,虽然他心里知道对方一直在向他漏出破绽,并告诉他,韩凌芸本人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下腹,手臂,亦或者是腿部 很显然,对方一直在留手,但他却是实打实的进攻——因为他不能继续在幻境之中再停留了 “差不多了。”对方按住他的肩头,将他的剑打歪到一边去:“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刚落,面前的“韩凌芸”似乎是力竭般,化作点点星光离开了这个幻境 谢安韵看着自己身上被刚刚的“韩凌芸”弄出细小的伤痕,这些伤痕根本不起眼,甚至连血都没留下,他看着手背上落下的最深的一道口子发愣 刚刚,他用这只手按在了对方的心脏部位,但似乎对方被他这样的动作震惊到了,并且狠狠在他手上划了一道,警告他下次就是断手 谢安韵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面前聚集起来的怪物 他知道怎么破解这重幻境的法子了 …… 韩凌芸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少年挺直的鼻梁,再往下看去则是那极为精致的唇,在她向谢安韵体内融入自己的灵力,这具身体的温度才渐渐攀升了上来 她有些羞涩的挠了下脸,从对方身上站起身来,坐在一旁将身上的披风裹紧 或许是她想多了 韩凌芸尴尬的将衣服裹紧,尽管她是修仙者,但她也是一位已发育完全的女子,怎也做不到像齐云他们那般洒脱 总之……男女有别 要不了多久,在韩凌芸独自一人坐在雪地里思考人生的时候,一旁的谢安韵坐起身来,看他还算精神,韩凌芸朝他点点头:“怎么样?” “挺好。”谢安韵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确定自己的确是从幻境中出来了 “为什么要把弱点全都暴露给我?”他忽然问道 “也不算是弱点,毕竟你在剑术上还差点意思。”韩凌芸摆了摆手,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最后用了什么方法出来的?” 想要逃离幻境的方式有很多,关键是要看个人的核心欲望,韩凌芸仔细回想谢安韵幻境中那么多不同年龄阶段的自己,心中不禁胆寒——这人是真抱着想要战胜她的决心 但她是不会输的 “我,跟那个时候的你聊了聊。”谢安韵干巴巴的说道:“因为那个时候的你以剑入道,只能用剑术来对付你,所以......想要捉住你...想了很多办法。”他摊开手掌,将手中的发簪交还给韩凌芸:“这是你给她的发簪,她说她不需要这东西,让我还给你。” 韩凌芸犹豫的看着那桃木簪:“你确定不是抢过来的?” 谢安韵连忙否认:“不是的,我们聊的很好。” “她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韩凌芸挑了挑眉,拿过那枚桃木簪,熟练的挽起长发 “永远不要反复试探身边的一切,包括你自己。” 闻言,韩凌芸握住木簪的手一顿:“她怎么样了?” “在我面前引来天雷自杀了。”谢安韵如实回答 韩凌芸笑道:“我知道了。” 按理来说他们通过了雪山第二境地接下来就要登山而上了,可诡异的是,无论他们怎么走,都会回到刚刚的原点,并且再次进入幻境 不过每一次的幻境都不一样,幻境中的怪物会更加精细的模仿他们心中的欲望——让他们更难辨别究竟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境 韩凌芸第三次从幻境中出来,这一次,她看到的是谢安韵的脸,尽管幻境中的“他”面部是不断变换着的,但韩凌芸就是认出来了——也就是说她的核心欲望正在不断的变化 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些怪物会学习他们的性格和面容,将他们彻底困死在雪山上面! 韩凌芸思考片刻,忽然问道:“当时她在你面前,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什么?”谢安韵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句‘永远不要反复试探身边的一切,包括你自己’”韩凌芸回忆道:“当时的我,是在笑吗?” “这么一说......”谢安韵回忆起来:“你的确是在笑着......可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韩凌芸忽地笑了:“百年前的我可不是傻子,她一定是要提醒我什么,这些怪物有着和我们一样的面容和性格,是因为这些它们是从我们的‘心’中产出的意识体。” “而雪山山主能做到这种地步并不是因为他足够强——我与他交过手,他是一个只会使蛮力,并且以人类欲望和恐惧为食的......妖兽。”她道 “妖兽本质意义上依然是兽类,怎......”谢安韵忽然想到了什么:“居住在承载人类的欲望的雪山,雪山山主恐怕是是半神的存在了。” “在魔修古籍上曾记载着这样的魔兽,被上神镇压封印在雪山之上,贪婪的吸取着凡人的精、气和神为生,但即便这样,它也曾与异界仓獒并列在上古时期的仙班之中。”韩凌芸道:“他好像叫......凰月是吗?” 第239章 山神的贡品 “原来雪山山主是凤凰吗?”顾晨伸出手抚摸着被雕刻在壁画上面的凤凰图样栩栩如生,看的他甚是喜欢:“真是巧夺天工啊!” 齐云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是凰。” 这里是他们找到的另一处洞穴,相比于走过的第一条岔路,这条路上的洞穴壁画更加完整和精美,像是被困在此处许久的人因无聊而创作的大作 “这里,凤凰生于卵蛋中,破壳而出的只有一只鸟,也就是凰。”齐云指着角落里的那处壁画:“仔细观察,凤与凰是不同的。” 顾晨对比着两只神鸟,一只头有冠一只没有,尾羽也有一只鸟的最靓丽,作为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他只看出分别,却分不清究竟谁是凤谁是凰 “凤为阳体,凰为阴,这只神鸟诞生时显然是凰吞并了凤这一纯阳体。”齐云道,他看出顾晨的犹豫,用了更为简易的说法:“就像公鸡和母鸡。” “哦!”顾晨挠挠头:“我知道!若是凰,为何韩凌芸那边给我们传递的信息却是一位男子呢?” “凤凰这个物种到现在已经绝迹了,我只在古书上读到过,真正修炼成的凤凰是雌雄同体的,也就是雪山山主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选择的伴侣是雌性,在后期修炼时会刻意往凤的方向发展,但论其本质,依旧逃脱不了凰的多愁善感。”齐云解释道:“但这些我们知道其实也没什么用,这只是雪山的起源罢了。” 顾晨沉默着,半晌:“我不明白为什么韩家主当时要登雪山,以及为什么韩凌芸也要登雪山,难道不是为了知道雪山的起源吗?” 齐云难得的捂住嘴,假装震撼:“你猜不出来吗?” “这个时候不要再说我迟钝了好吧!”顾晨生气道:“反正总归不是来许愿的。” “韩家主来雪山只是为了许愿,求世间太平,当时那个时代总是打仗,不得安宁。”齐云解释道:“而凌芸来雪山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想要雪山山主手里的一样东西。” “但这个东西我们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是与她身上的元神有关,或许她会因此杀了雪山山主。” “所以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她铲平路上的一切。”齐云道 顾晨愣了愣,用力背过身去,声音闷闷的:“什么啊……”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下意识作出一个打开折扇的动作,却想起自己的扇子早就丢了 “我不也是……为了这个来雪山的吗?” …… 韩凌芸看着站在她身边的谢安韵,因为待在雪山第二层境地的时间太长了,对方身子已经有些微微发抖了——不只是因为风雪的缘故,更是因为山主给他套的三四重幻境消耗的精神力太大了 “休息一下吧。”她道 谢安韵靠在树旁,不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了 韩凌芸坐在他身侧,看着他一点又一点的头,伸出手搭在他蜷起来的手指上,温暖的火灵很快传遍了他的全身经络,不一会儿,温度便上来了,谢安韵睡的更无知无觉,竟一不小心半靠在韩凌芸身上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韩凌芸喃喃道,她闭上双眼,看起来实在太疲惫了 她曾和很多人这样靠在树旁相互取暖,从小和苏宴因为犯错躲在树下,却不小心睡着了,被齐云大师兄找到,狠狠说教了一番,当时她们两个年纪都小,被骂了也是笑嘻嘻的,仿佛没心没肺的 有的时候,她会找到躲藏在树后面偷偷买醉的齐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比一比谁的酒量更好,实则自己偷偷将酒反手全倒在了地上,气的齐云追着她破口大骂,直到两人精疲力竭了,才在树下睡的东倒西歪 其实还有一次……韩凌芸看着身边睡的很踏实的谢安韵,当时亲眼目睹苏宴被杀时,她和叶景天也是这样在树下瑟瑟发抖,像两只害怕的兽类 “我会保护你的,孟韵晟。”她小声道:“谢谢你们……为了我来这样危险的地方……” 正睡的昏沉的人什么也没听见,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了 “你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韩凌芸笑道:“我要改变这里的一切,让你们有着更幸福的未来。” “让世间所有人,过上永远没有灾害和纷争的日子。” …… 等谢安韵睡醒的时候,他的身上被盖了一层遮挡风雪的披风,手心里暖洋洋的,他展开手心一看,右手手心中多出一颗小痣,这颗痣正持续发热,传递灵力在他的脉络之中,给他的身体提供温暖 他抱住怀里的披风,思考着韩凌芸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这颗痣没消散,证明她还活着 谢安韵失落的垂下眼眸,尽管现在的他不怕冷,但睫上仍然沾了一层薄冰,用温热的掌心去擦拭,融成的水糊了满脸,他用力用擦干脸上的水,穿上韩凌芸留给他的披风便向前走去 在他沉睡的这么长时间里,这里的日光仍然没有出现,原先他以为是天黑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仍然没有天明的迹象——这已经很奇怪了 谢安韵伸出手,五指在风雪之中冻微微发红,他眼神一凛,正在被飓风胡乱刮飞的风雪在他的面前缓慢的停了下来 仿佛时间被暂停了 但仔细聆听风声,才发现只有这落雪停了下来,冷风呼啸在耳畔,他神色微微柔和起来 “已经不在雪山上了吗?”谢安韵疑惑道他收回手臂,他目光移动到原先二人一同倚靠的树上,片刻后,将目光收了回来道:“没有人能离开雪山。” “永远不要反复试探周围的一切。”他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俯下身挖起地上的积雪,手心里的温度滚烫到不一会儿便将积雪融化,谢安韵感叹韩凌芸火灵的强悍,却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拨开地上成片的积雪,这条道路上除了积雪剩下的便是极寒的冰层,而他们曾在这冰层之下发现了还生活在水中的鱼类 “与时间有关吗?”他喃喃道:“永远不要反复试探周围的一切,是反话吗?” 他忙站起身来,敲打了一下身后的树干 随着敲打震动,这颗柳树身上的雪渐渐掉落下来,但因为雪山风雪不停,他勉强从这颗树上看到了原本生机勃勃的绿茵 他知道为什么迟迟无法离开雪山第二层境地了 因为雪山第三层境地和第二层根本不在同一个时间上!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的环境随着他的心境而逐渐转变,谢安韵走到即将要融化的雪地上,他拨开雪团,看到脚下的绿草,而天空之上渐渐升起了明日的太阳 不过多时,等谢安韵抬起头来,一条被花团锦簇着的乡间小路正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燥热,不同于刚刚雪山的寒冷,反而有些——热过头了 而那条小路上,正蹲着一只巴掌大的松鼠,四处张望着 ...... “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雪山的山顶了?”顾晨抬头向上望去,离开了这间有着壁画的洞穴,他的四周也不过几片干巴巴的树干,几乎毫无遮挡的能看见雪山顶:“但是我没看见任何一个登上来的修仙者啊!” “或许是死了,或许……不在一个时间上。”齐云的声音从洞穴里传出,过了一会儿,他护着火烛来到了外面:“我们可以验证一下。” “怎么验证?”顾晨疑惑道:“难不成要把雪都挖开看看尸体吗?” 齐云颇为赞赏的看着他:“我们比他们进来的时间要晚几分钟,也就是进入到了不同的雪山时间内,来雪山的人那么多,你随便在地上挖一圈,尸体应该都被冻在冰层里。” 顾晨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认真道:“你怎么一定确定他们都死了呢?” 齐云在附近走了走,直到发现有一片雪地的脚感略微不同,蹲下身来使劲用手去挖:“能被挖到的自然是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便挖到了早已僵硬的手臂,从目前挖出来的部位可以判断出,这人大概率是冻死——因为他将上半身的衣服全部都脱掉了,并且已经裸露出的手似乎正抓握着什么 “你挖那边,这个人应该有同伴死在了附近。”齐云命令道 “逝者安息,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部都挖出来吗?”顾晨害怕道:“不要惊动死者为好……” “不挖的话,下一个死者就是你了。”齐云面不改色道:“他们拿了那个洞穴里的东西,所以山主对他们动手了。” “东西?” 齐云从尸体的衣服里摸索着:“一个供奉给凰的贡品,或许是我们能离开这里的关键。” 他们两个人十分卖力的在这片雪域里挖着,看着早已封在冰层之中的同胞,顾晨心下一片悲凉——或许再过一会儿被封在冰里的人就是他了,这份悲凉驱使着他更加用力的向下挖去 “这是什么?”不多时,他便挖到一处僵硬,这团僵硬被布包着,在修仙者怀里紧紧抱着,顺着他的手臂向上看去,这位修仙者脖子似乎断了,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歪在肩膀上,脸上带着餍足的微笑 “把他的手臂砍断。”齐云下令道 人在死后全身都是僵硬的,想要徒手掰开已经冻成冰的手臂更是困难,顾晨拔出剑,将其两只手臂斩断——随之他怀中的布包滚落到地上,从被撕裂开的口子里滚出了几只眼球 “草,这太恶心了!”顾晨震惊道:“他怎么会拿这种东西?这是山主的贡品吗?” 齐云面容扭曲了一秒,蹲下身捡起一只眼球:“不……应该不是贡品,这些眼珠应该是山主自己的东西。” “我说过究其根源,无论是凤还是凰都是一种神鸟,神鸟本以天露灵气为食,一旦落到凡间食了人间烟火灵体便会不够纯净,也就再难成仙,再向下堕,便是修魔损灵体,直到死亡毁灭它的一生。” 齐云看着手中的眼珠:“这些东西保存良好,自然是山主所喜爱的食物,日日夜夜要以此为食,而我说的贡品却并非是这类消耗品……或许,是一样……能发出声音的东西。” “什么意思?”顾晨疑惑道 “壁画上说得很明确了。”齐云道:“上古时期诞生凰鸟为此山山神,与女子相恋而堕入凡尘,为此杀光了山下所有人,每每落脚于此山下的村民都会供奉给他一样东西,而这样的东西会让山主十分愉悦,并展翅起舞,因此他们也便有了许愿的机会。” “村民们迫不及待的向山主许愿,而山主慷慨的打开了雪山的大门,幸运的人失去了他们的器官,不幸的人留在了雪山上,长此以往,雪山之下再无人。” “而这样让山主愉悦的东西,我在另一个隧道中看到了很多原材料。” 顾晨点点头:“什么原材料?” “人皮。” 齐云冷声道:“将人头颅砍去,四肢断掉,从躯干上剥下的,完整的且被同类精心做成的…皮肉和血肉完美分离的人皮。” 顾晨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祭祀,也太残忍了。” “上古时期很多这种祭祀,这很正常。”齐云道:“所以我也只是猜测,人类向山主供奉的,或许并不只是人皮,而是人皮做成的鼓。” “人皮鼓,凰鸟听到鼓点声而起舞。”他摇了摇头:“只是我不知道,他除了听到鼓点声而起舞,似乎还会让他想到什么……而感到兴奋。” …… 韩凌芸缓缓俯下身,她的手里正抓着一只松鼠的尾巴,小动物的柔韧性很好,它不停的在韩凌芸手里扭动挣扎着,每每扭身上去就要咬她的手,都会被突如其来的旋转转的它头昏脑胀 韩凌芸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摇动手里的松鼠,看见它昏昏沉沉的样子,将它的头挨近水面—— 可怜的小松鼠不停的发出吱吱的叫声,歇斯底里的嘶叫着 韩凌芸回忆着刚刚那些出现在她眼前乱七八糟的人,又将手向下移动了一厘:“说人话。” “姑奶奶别再折磨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的!” 小松鼠巴掌大的身子说出人话倒是很有割裂感,但韩凌芸仿佛早就猜到了,看着面前涓涓流动的河水,她将手整个放入河水中像洗秀绢似的涮了涮,等再将那小松鼠拎上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湿淋淋的了 好可怜 “怪物,告诉我你的名字。”韩凌芸威胁道:“还有你刚刚变出来的人,是谁?” “不…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是谁!” 闻言,韩凌芸又将它丢进河里涮了涮,很像她小时候吃的涮铜锅,但这怪物涮完并不能变好吃 “我问你名字。” “祺缘,我叫祺缘!”松鼠嘶叫道,听着这嘶哑无助的叫声,常人听了甚至会觉得残忍,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弱小可怜的小怪物,刚刚差点挖走韩凌芸的眼睛 “很好,祺缘,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韩凌芸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它瘦小的身躯:“啊......直接告诉我山神庙在哪里吧,不然我就用这个树枝插出来你的眼睛,送给山神做上门礼物吧。” “毕竟不能空手去,你说对吧?”韩凌芸歪着脑袋道:“以前的古人应该也是拿着礼物上山的吧?你说说,以前的人都送什么东西给山主的呢?” 祺缘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树枝,好似下一秒就要插入它的眼球之中,连忙闭上眼睛,瑟瑟发抖起来 “以前......以前的人都送......”它闭上眼,仿佛不想再见到那样的回忆 ...... “这玩意也不响啊?”顾晨用手掌轻轻敲击着刚刚从尸体腹中挖出来的人皮鼓,这玩意小巧精致,从人腹中挖出来却透着十分渗人的诡异感:“这人是怎么吞下去的?” 齐云检查着尸体的创面,吞下人皮鼓的修仙者是一个长相颇为不错的男子,他的神色上痛苦和幸福交织,很难让人分辨出他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决心将其吞入的 齐云手指划过鼓出来、几乎将喉管撑破的位置,这样大的物件竟然没叫人窒息,反而是想尽办法,捶打过自己的喉咙,也尝试过用雪塞入——有点像他小时候因为差点饿死而吞石头的场景 实不相瞒,齐云本人也是有一段不光彩的过往,凡人时期又逢战乱,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隔三差五就有人会抓来女人和小孩来填饱肚子,在他即将被抓去充食粮的日子前两个时辰——他有幸从尸堆中混了出去 或许是他眼盲的缘故,即便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他也不会害怕,因为他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 常年的流浪让他经常食雪而生,直到有一日有人将煮的滚烫的石头放在了他的脚边——石头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即便无比坚硬,他依然对石头上留下汤汁垂涎三尺 直到那块石头卡在了他的喉咙之中,他才意识到这不是食物,那只是被人恶意放入锅中煮过一遍的石头,或许那人正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因窒息而痛苦,将地上的脏雪塞入口中费力吞咽,狼狈而无助的样子,无比兴奋 第240章 代价 齐云收回目光,将男子的脖颈处用雪堆埋了起来,连同他那张充斥着幸福与痛苦的脸 顾晨还在一旁摆弄敲击着那张人皮鼓,因为足够小巧,所以他寻找了很多种敲击方式,都很难将此鼓敲出声音来 正琢磨着,齐云将一样东西递到了他的手边:“你那样敲是敲不响的。” “要用它本身的鼓槌。” 顾晨定睛看向手中的“鼓槌”——那是一个用长木和布条做的简易鼓槌,握在手掌之中漏出一小节被固定住的指骨,看粗细程度大约是孩子的指骨 “这…这、这这这!”顾晨震惊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可是孩子的骨头啊!看上去……看上去大约才十几岁!”他语无伦次:“这些人为了愿望是疯了吗!又是人皮…人皮鼓,这…又是……” 齐云没说话,示意他敲击鼓面,顾晨回过神来,却怎么也不肯用那孩子的指骨去碰那人皮鼓 他做不到 “我阿妹在很小的时候手指被门夹过,那个时候她哭的很惨,指骨断裂了——虽然是她自己调皮捣蛋,但就那简单的断裂也足足让她养了许久才恢复如初。”顾晨掩面道:“我那个时候就摸着她的手指,就在想,原来……孩子的指骨是那么的脆弱纤细。” “这个地方的人,连同山主也是……都是一群疯子!” 齐云看着他,又拿过手中的指骨,轻轻的敲击了一下鼓面 紧接着,鼓面发出清脆的咚声 他抬眸望着仍在飘雪的天空——就在刚刚,这片区域的雪停顿了一瞬 原来这些死在雪中的修仙者差一点就能发现雪山的秘密了 他不断的,频繁的用那孩子的指骨敲击着人皮鼓面,鼓发出清脆悦耳的咚咚声,有时节奏忽慢忽快,叫人摸不清头脑 不知过了多久,顾晨将手从面上挪开,他朝着鼓声的来源望去——齐云正盯着天空,手中的人皮鼓不停的发出令人焦躁的咚咚声,而天边的雪却是诡异的停了下来! 而他脚边的雪却越来越少,似乎都在朝天上飞去 时间……在不断回到过去 顾晨震撼的合不拢嘴,看着不断向上飞起的雪,时而变成露珠,时而化为水气,不仅如此,身边的景象也在不停的变动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身边的场景焕然一新! 齐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好奇的看着四周的场景,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走吧,去看看山主的过去。”他道 顾晨盯着他手中的人皮鼓,不知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战:“我们回到这座雪山的过去了吗?” 齐云脱下披风,这里的空气有些热:“一半一半吧,这里应该是雪山最后一层境地——” “叫……镜花水月?”他看着“鼓槌”上雕的一行小字,若有所思道:“镜中花水中月,存在即虚幻,却又真实存在吗?” …… 人皮吗? 韩凌芸踩着被大雪掩埋的阶梯,隐约能看到一些石阶的棱角,如果没有她手边的木枝作支撑,恐怕很难登上这几层被雪堆起的滑坡 她另一只手中拎着祺缘的尾巴,有了这位雪山使者的带路,这里的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我抓住吗?”韩凌芸笑道 祺缘缩紧尾巴,但身体实在太沉了,它头朝下,几乎要晕厥了:“不想。” “因为你变成的那个人,并不属于我肉身的情缘。”韩凌芸微眯双眼:“当然,既然我来到了雪山,山主自然也猜到了我的目的。” “但是他似乎也没想到,我的元神其实还没醒来。”韩凌芸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的资质还是太差了,这样上雪山一定会被山主杀死的,有去无回……” 祺缘无助的抱紧了自己 “我倒是想送点东西给山主,但是没有你所说的人皮,看来我只能现找。”她邪笑道:“我记得你可以变成人吧,不如你为我贡献点送给山主的礼物吧,这样我在山主面前还能说点你的好话。” 过了许久,她手边的小怪物终于呜呜的哭出了声 “我没有皮……呜呜呜……我没有皮……” “你扒了我的也没有用,姑奶奶……我的皮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韩凌芸没说话,她收回了目光,看着手边的祺缘一晃一晃的抽泣,道:“能别叫姑奶奶了吗?这个称呼很难听。” 闻言,祺缘哭的更大声了,它开始奋力的挣扎起来,扭过身子用力咬了一口韩凌芸的手背,但事实上也就为对方造成了两个小巧的血洞 而韩凌芸捏住它尾巴的手不为所动,就像是没有痛觉般 她于是耐着性子道:“如果你再哭的话,我就只能把你放在锅里煮了,正好还不用扒皮处理。” 此番言论确实有用,因为不到一会儿,祺缘便止住了哭声,仔细看去,它豆大的眼睛似乎还泛着泪花 这种妖不妖,人不人的感觉让韩凌芸感觉很割裂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祺缘原先是人,皮被村子里的人剥去献祭给了山主,而灵魂依旧困在雪山,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或许山主给了它一个自己的身躯 也就是说 “祺缘不止你一个,都是被村子里被剥了皮的孩子。”韩凌芸仔细回想起那洞穴里挂着的人皮,年岁并不大,但人皮刀法十分精细,看来是有人用心一点点剥下来的,但如此这么做,只会让失去皮的受害人更痛苦的感受到自己的血肉与人皮的分离 看着祺缘静默不语,像个已经死去松鼠,韩凌芸将它捞在怀里,用灵力束缚了手脚,塞到衣服内,看着它只冒出了半个脑袋 “敢往里钻就死定了。”韩凌芸威胁道:“从现在开始,你只有给我指路的份儿,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坏心思,我就把你丢到铜锅里涮铜锅吃。” 祺缘小声道:“好的姑奶奶……” 韩凌芸:“……” 韩凌芸寻着祺缘给她指的路一路向上,失去了第三层镜花水月的保护,这个小怪物变得异常怕冷,整个都埋在衣服里面不肯出来——接下来就是山主所居住的山顶了,传闻山顶上有一个山神庙,像山神祈求便能得偿所愿 但她并没有所谓的“贡品” 走到风雪交加处就更难站稳了,她甚至能感受到祺缘砰砰直跳的心跳声,而山神庙就在眼前,四周无一物,显得这个山神庙有点孤零零的 她喘了口气,问道:“你在怕什么?山主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见祺缘没说话,她思考片刻,将红戒中的两把剑拿了出来 拿出的一瞬间,四周的风雪忽然停了下来 传闻她父母的两把宝剑是由山主所赠予的三生石所打造,既然是雪山上带下来的,自然也有着能撼动雪山的道理 果不其然,她看着周围渐停的飞雪,将清心剑从剑鞘中拔出,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子静止了——雪地中几千只小怪物正匍匐朝她靠近,它们的毛发被雪染成白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韩凌芸拍了拍怀中的祺缘,得意的朝着那簇雪地中的小怪物们一笑,堂而皇之的登入庙宇之中,顺手将庙门紧紧关闭 这座庙宇比她想象的还要破败不堪,四面漏风,垂帘被吹的猎猎作响,而她的前方正摆放着一个十分精致的贡台,上面似乎经常被人擦拭,几乎没有灰尘,再向上看去,一个极为精致的书画正悬挂在贡台上方,上面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尾羽却光秃秃的,好似都掉光了 她看着脚下的蒲团,并没有动作 明明是费尽千辛万苦突破了那么多重幻境,却没有立刻跪到蒲团上去许愿,祺缘探出头疑惑道:“你不许愿吗?你难道没有愿望吗?” “这里的人每每来到这里都会马上许愿,山神会赐予他们愿望的,你不是也有愿望吗?在犹豫什么呢?” 韩凌芸呼出一口雾气,山顶上的温度要更寒,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已经冰了 “我在想,像我这样的修仙者应该多不胜数,听你这么说,能来到这里的修仙者应该很多。” “但是却没有人能从雪山上下来,即便下来了也活不了多久。”韩凌芸道:“这很诡异,这并不正常。” 她看着那个似乎被薅走尾羽的秃凤凰:“愿望的实现都是要付出一些东西作为代价的,我在想,你们的山主实现别人的愿望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是吗?” 祺缘愣住:“山主从不需要向人类付出代价。” “不。”韩凌芸警惕的微眯双眼:“他付出了代价。” “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实现人类的…欲望了,所以至始至终都没有人能从雪山上平安下来。” “如果我向山主许愿,那我恐怕永远无法离开雪山了。” “况且......”她将怀中的祺缘薅了出来,寒冷的气息叫它瑟瑟发抖:“你这样催促我许愿,这里有你的山神大人吗?” 话音刚落,一声冷哼从角落中传来,顺着声音看去,男子正身着淡金色长袍,袖麟全是闪着的金片,而他披散着头发,白发似雪,露出来的肌肤也白的不正常,他微微抬眸,一双血红色眼珠饶有兴致的朝这边看来 “来雪山不许愿?”他轻笑一声:“装什么呢?” 闻言,祺缘挣扎着从韩凌芸手里跳了下来,飞快的朝着男子奔去:“山神大人!” 韩凌芸警惕的看着他:“许愿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 男子俯身将祺缘捞了起来,小松鼠飞快的攀爬着他的衣领站在了他的肩头,得意的朝着韩凌芸笑道:“多谢你送我回来。” “当然要付出代价,这取决于我想要什么。”男子用手指揉了揉松鼠的小脑袋,慈爱道:“不过也感谢你没有对这些小孩子下手,他们本来在雪山上生存都是很难的事情,能为我做事是他们的荣幸。” “你说的做事就是让他们杀了我。”韩凌芸笑道:“变成我不认识的人去蛊惑我?——你失算了。” “我只是没想到昔日的真神也有这么一天,沦落到要有求于我的时候。”男子微笑道 他缓步朝韩凌芸走去,赤着双脚,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结出一层冰霜,他眼眸下垂,看到两双宝剑安然无恙的在其手中,轻轻的笑了:“没想到再次回来的不是他们了。” “我的父母向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凰月?” 凰月似乎早就猜到韩凌芸会知道他的名字,听见这两个字没有太多反应:“我给予了他们能够颠覆山河,倾倒世间的武器,他们用这两把双生剑的确做到了让世间一统。” “可你说,这样的世间太平了有几日?再出现不稳定的战乱时,他们还会用这两把剑去荡平一切吗?”凰月眉梢轻挑,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早就告诉过他们,这世间没有永远的太平,有的是不断的矛盾,争斗,无休止的战争。” “而战争过后的那段日子才是他们人人想要的太平——即便我给了他们清心和未情,不是也依旧无法维护他们想要的和平吗?” 凰月拿过那两把宝剑,只见金光一闪,在他手中那两把宝剑赫然变成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这恐怕就是雪山的三生石了 “父母亲在之后就没怎么用过清心和未情了。”韩凌芸道 “因为他们意识到仅凭武力是无法让世间太平的——那只会增长人类被压抑的怒火和欲望。”凰月若有所思道:“你不是问我,他们向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他话音刚落,韩凌芸痛苦的半闭双眼,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捏紧了一般,她恍然垂下头,看着那只伸入她胸膛中的手,鲜血顺着她的唇角留下,一滴一滴的砸在对方的袖上 “就是这个代价。”凰月面无表情道:“他们那个时候还小的很,我没舍得告诉他们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不然我怎么去忽悠他们许愿呢?” 韩凌芸目光涣散,她的手紧紧抓住凰月的手臂,却有心无力,她感受到自己嘭嘭直跳的心脏在手掌的收缩下变得剧烈跳动——她现在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几乎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听见你的心脏在说,你是来找我要一样东西的。”凰月微笑道:“但你仅凭肉身是无法杀了我的,想杀死神明,首先自己要先是神明。” “人类怎么能和神抗争呢?你说对吧......”凰月将她整个人拉近,几乎让她靠在身上,手掌模仿着她心脏的跳动不断收缩放开,男人蛊惑的气息落在她的发间:“君怀,想要那个东西......就快点醒来见我!” 说罢,他五指用力,捏爆了那颗心脏 第241章 一诺之言 “上神大人,你不也看到了——他们对我赐予的幸福非常满意。” 他站在最接近天的地方,阴沉的天空仿佛就在他的身边,仰望着浮在空中的男人,男人眉眼冷厉,眼神冰冷,只用看一眼就仿佛如坠冰窟 而他却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少年,凰月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脸庞——或许还差一段时日 “为何天道会如此不公,借由你的手来杀死我……蒲阳。”他若有所思的笑道:“你明知道我曾助你夺得天命,今日下凡来却要奉天命来镇压我这春日山……如此……” 他冷声道:“如此荒唐!” “你分明是看到了他们如何对我、对我的爱人,站在你的角度,你依然觉得这总归是我的错?” “人类这种六根淫乱不堪的东西,就不该存活于世上!” 凰月微抬下巴,仰视着这位昔日的友人:“而我,赐予了他们永不破灭的美梦和幸福,吃掉了他们的痛苦,何尝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只见站在天边的男人摇了摇头:“你不该插手于世间。” “你本为神明,却非但没有救民众于水火,反而自甘堕落。” “好……好……好!” 凰月一连说了三个好,愤怒的将四周的草木全荡成了粉末,他袖袍猎猎,冷风将他的发吹拂了起来,浩荡神力在他周亮起,只是还不等他直冲上天找那位真神算账,就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角—— “啊……山神大人……”那人面上只剩下了一只眼睛,他睁开那空洞的眼眶,另一只完好的眼贪婪的注视着凰月,摊开手掌,赫然出现一只孩子的手指,上面血迹半干,显然是刚刚才切断的 “山神大人……真的好美。”他小心翼翼的吞咽了下,枯黄的手指上下摩挲着凰月的衣袖,这如此上好的丝绸料子,显然不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 “找我什么事?”凰月看着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目光柔和的看向这位登上山顶的年轻人,能攀登到这一步,这位凡人失去了他的年轻的气血,已然全部奉献给了这里——他现在的容貌估计也就只有凰月知道,这内里其实还是个年轻人 那人将手掌中的指骨朝凰月面前送了送:“我孩子的手指,不知山神大人觉得够么?” “我这里有两只眼睛,一只是我的,另一只是我媳妇的……哦……还有我孩子的皮。” 他喋喋不休的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拿出那些东西,如数家珍的供奉到凰月面前:“这小鼓是我孩子的皮做出来的,是从脊背上最嫩的那块儿剥下来的,希望山神能够喜欢……” “我喜欢,十分感谢你的贡品。”凰月笑眯眯道:“这些和别人送我的都不一样,你真的猜到了我的心思。” “真、真的吗!”那人兴奋道,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向凰月白皙的肌肤上摸去,甚至贪婪的想要用手抚摸凰月的长发:“真的和雪一样白,我们春日山的神明,像雪一样……” 凰月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抚摸,高踞的站直身子,那人在风雪中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去庙里拜一拜吧,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实现的。” “谢谢山神大人!谢谢山神大人!” 他脚步飞快的朝着那破庙跑去,不到一会儿便兴奋的从庙中出来了,口中喃喃道:“我就要发大财了……就要有钱了!” “我就要身居高处,应有尽有了!” …… 凰月面上没有什么神情,他看着那人飞快跑下山去,奇怪的是,一个模糊的,在雪中扭动着身子,极为不甘的嘶叫着,它想要抓住那人的腿脚,却被人狼狈的踹了出去 那人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凰月静默着看着那扭动的身躯——那是一个被剥了皮的孩子,身子也就四五岁那么大,没有皮肉的保护,他很快就会在雪山死去 “你没有实现他的愿望。” 蒲阳走到了他的身后,与他一同盯着那匍匐扭曲在雪地中的孩子:“以恶报恶,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凰月不语,走过去抱住那个在雪地中的孩子,他的血肉粘到了雪上,舌头被他的父母割断了,只能发出悲鸣的呜呜声,在凰月抱紧他的一瞬间,他痛苦的嗥叫着,早已失去了人类的尊严 “我不知道……”他轻抚这个可怜的孩子:“这只是我能想到的,让他们最痛苦的方式。” “而我将会吞噬他们所有的痛苦和欲望,将这春日山更名为五月雪山。” 无数神力绕在他的身旁,卷起层叠风雪,他怀中的孩子艰难的喘息着,直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被这惹人风雪席卷了起来,逐渐化成一个有模有样的小雪人——凰月咬破手指,在那儿雪人空洞的面容上点上了两颗血珠 “我将实现你的愿望,让你的父辈应有尽有,让更多的人向五月雪山奔赴而来,同时我也将拿走你的记忆和对同类的恨意,为你......为你们报仇。”他话音刚落,身边的雪便开始移动了起来,它们不停的扭动着身躯,更像是受到风的影响,逐渐将自己堆砌成雪人的模样,一摇一摆的朝凰月走去 而身处雪人中心的凰月不为所动,将头顶的羽冠摘了下来,放在了那涉世未深的雪人身上 而那羽冠之上有一支闪着五彩金光,极为艳丽的尾羽 …… 凰月收回目光,他的手从还带着温热的胸膛中拿出,尖锐的指甲上全然是血,指缝中还挂着血肉,再看对方的神情——无论是谁,这种情况下也再无生机 可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 “你!”凰月震惊的睁大了双眼,他一掌抚开对方的手,失去支撑的韩凌芸很快了无生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回光返照 凰月紧盯着倒在地上的“尸体”——他并不相信这人真的会死去,这张和君怀上神极为相似的脸庞,即便元神还未觉醒,也足以让他心惊胆颤 “若是你,难道会做的比我好半分?” 上穷碧落下黄泉,打出三界之外也未见得胜负,可对方是上天界的神,只要稍稍动用点神力,就足以碾压他 可对方没有 “我可能会比你更疯吧。”对方笑道,他手中的剑抵在凰月的脖颈处,很快温热的血便漫了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和长发:“凰月,你输了。” 过了许久,他看着雪中滴落的鲜血,恍惚道:“我的确输了,但你也没赢。” “听说你身边的小神的神体要消散了,当他不再为神堕入轮回之中,你看着他爱上一个又一个人的时候,神的痛苦会折磨的你自愿放弃所有的一切。” 凰月用二指抵开那柄长剑,他脖颈处的伤口开始愈合,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如纸:“承认吧,蒲阳。” “你根本不想镇压我,也不认为我的做法有何不可,我们都不信任那所谓的天道。” “神仙,人类,其实根本没有区别。” “人类赋予了神一切,强大的神力,不朽的过去,极大的欲念让我们成为真神,守护着一方净土。”凰月抬眸,他漆黑的眼眸一瞬间充斥着血红,近乎狰狞道:“那么你说,天道,究竟是什么?” “你因为爱开始挣脱束缚,想要变成一个人,而我因为恨而向天道征战,从本质上,我们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都是被痛苦折磨的可怜人。” …… 凰月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手,半晌,他抖落指缝中的碎肉,转身朝着风雪中走去,他赤脚踩出一个又一个的雪窝,每一个雪窝刚踩出来,就会有一只松鼠追随上去 如此反复,几百只松鼠奔赴到他的脚下,为他幻化织出一张漂亮的人皮,而雪逐渐堆砌出鼓身,不过多时,一张人皮鼓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脚下 随着他的动作,白皙的脚面踩上,人皮鼓发出诡异的咚咚声——每每一声响起,凰月的身后便会绽出一片金羽,随着富有节奏的击鼓声,他身后的羽毛长的越来越结实,他侧目望着倒在庙中的尸体,一半的脸颊长出靓丽的羽毛 “你相信我吗凰月?” 他抬脚,重重的击落在鼓面,发出咚的一声震响 “我会让君怀来结束这里的一切。” 男子优美的舞姿踏跃在鼓面上,这是他唯一会的舞种,每位见过他跳舞的人都会赞不绝口——因为这舞是他的爱人教给他的 “我不信。” “如果他来了,我会杀了他的。”他呵呵的笑着:“彼时,他的痛苦将会比你痛苦千倍万倍,而我会吞噬掉一切,让你们在九泉之下团聚。” “你也会因此痛苦悔恨千万倍。” 凰月停下了动作,他利落的从鼓上跳下,一瞬间,那织成的人皮鼓瞬间化为几百只松鼠向四周散去 他警惕的眯着眼——庙里的人,似乎正不断的尝试站起身来! 他只能在风雪交加处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不断的爬起,摔倒,爬起,摔倒......仿佛那人并不适应这具身体 但不过片刻,凰月猝然睁眼,毛骨悚然之下,那个在破庙之中不断挣扎的人......消失了 雪如鹅毛般飘落,随着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急促起来,很快,身上便落了千斤重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与这雪山融为一体了 哗的一声,他身边的那群松鼠全部都朝着他跑来,紧紧的依附在他的身边 “在找我吗?” 凰月猛地回头,他双眸倒映着韩凌芸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君怀上神的那张脸,就连口气也和那位传说中的真神一模一样 天边仿若响起诡异的音乐,凰月迎面朝对方扑去,可韩凌芸却是没什么神情,她口中念念有词,千钧一发之际,他脚下忽然亮现阵阵金光,无数咒文像扭曲的毒蛇般朝他逼近,形成了大型的缚仙阵!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凰月震惊道,但很快他便说不出声来了,因为韩凌芸一拳砸在了他的腹部,他目呲欲裂道:“你没让君怀醒过来,反而吸走了他的神力!” “本质上来说,我就是君怀,君怀就是韩凌芸。”韩凌芸语气平平:“借点神力而已,在我的识海里,他不过只是一个漂亮的雕塑。” 凰月呕出一口心头血,血从指缝中流出,他嗤笑道:“我该说,不愧是蒲阳吗?” “无论是转世还是本人都塑造的极为完美,活脱脱个天道苗子。” 韩凌芸荡开那些护着他的松鼠们,她伸出手握住凰月的颈部,强迫他俯下身来,去看被掏空的心口处——在神力的滋养下,那出正不断长出血肉,织出心脏的形状,蓬勃的跳动着,维持着她永恒的生命力 “比起我,现在的你才更像个怪物。”凰月怒极反笑,他漂亮的凤眸微微抬起,目光微微向侧边飘去——雪地之中正平静的躺着一个人,他似乎陷入了沉睡,比起是早已登上雪山的某位修仙者,更像是被莫名其妙带过来的人质 “我吃了他的所有的恨,实现了他的愿望,你可能猜到他的愿望是什么?” 韩凌芸瞧了一眼平静沉睡在雪地之中的叶景天便将视线收回:“你把他带到雪山来的。” 凰月不置可否 “他的愿望无非就是再次见到我。”韩凌芸微微垂下眼眸,她手指钻入凰月心口之中,感受到血液的流淌,只是在握紧心脏之前,她犹豫了一下 “口气真不小,但的确......你答对了。”凰月盯着韩凌芸的脸,却又好像透过这张脸再看别人,但思来想去,却发觉似乎这本质上依然是一类人:“睚眦必报,杀了我,雪山也不会恢复原来的模样。” “不妨你告诉我,你向我来索要的东西是什么。”他咬牙切齿道:“当年蒲阳从我这儿拔掉了一根尾羽用来维系你的神体,可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实现人类愿望的尾羽了。” 一片落雪贴在韩凌芸的眉心处,因为对方实在太寒冷了,那片落雪非但没有融化,反而在她身上绽出漂亮的形状,凰月紧盯着那处雪绒出神 春日山是从来不会下雪的 而作为凰的他,同样也无法适应雪山的极寒 神不会感受到痛苦,而他恨极了一切,强行让自己感受到人类的痛苦,每个人不同的痛苦,不同的欲望与悔恨堆积成了这座雪山的模样,可那些痛苦都不是他的——都不属于他 一味承担这些普通人的痛苦,会发生什么呢? 凰月看着脚边瑟瑟发抖的孩子,他们被衣食父母所伤,用作实现愿望的祭品,如今却将罪魁祸首——凰月,当做他们的救命恩人 让天下的父母与孩子反目成仇,让爱因欲望化作无穷恨意,让他们所疼爱的孩子变成他脚下的使者,忘却过去发生的一切,无论是谁,都无比尊敬的敬畏的叫他一声——山神大人 他们如何对的楚玉,他便如何对他们,手段更为恶劣,他当初的设想便是让所有人都痛苦,都悔不当初 但事实上,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没有人,没有谁会记得当初发生的一切,时间过的太快了,也太久了 凰月闭上双眼,神的记忆是永恒的,一辈子无法忘记,也无法释怀 “一味承担这些凡人的痛苦只会让你找不到方向。”蒲阳俯下身,他放下了手里的长剑,那双极为动人的湛蓝色眸子被雪衬得更加明亮——那是一双谁也无法拒绝的眼睛,承载了另一位神的爱意 “你会忘记你自己究竟是谁,迷失了你自己。” “但是这一切因你而起,也会因你而结束。” “我放下作为上神的预言,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一位脚下踩着五色莲边,血色蜿蜒数百里,心脏如火焰炽热的人......来拯救你。” 凰月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剧烈跳动,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沉溺在冰冷的湖水之中,四肢阴寒发冷,他太累了,甚至眼睛都不愿再睁开了,就这样安安静静被人捏着把柄,抓握着他澎湃跳动的心脏——他本以为,如此极寒的地方,他的心脏早已不再跳动了呢 他蓦地睁开双眼,在韩凌芸要捏碎他心脏的下一秒,伸出锋利的五指,将她的右眼用力挖了出来! “蒲阳,你骗我。”他笑道:“我是不会对君怀手下留情的——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第242章 另外的选择 右眼被抓下的痛楚一瞬间席卷了韩凌芸的神经,她立马捂住出血的眼眶,将手从凰月的胸膛中拿了出来——连同那个不断跳动的心脏 她指缝开始不断渗出鲜血,仅存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疼吗?”凰月歪着脑袋笑道,他张开手臂,道袍上的血迹很快被雪覆盖,那个被韩凌芸掏出来的血洞狰狞的裸露在外面,甚至能看见不断长合的血管,交织的组成崭新的皮肤 “我没有心脏也不会死。”凰月阴笑着托住下巴,眼眸中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而他的手指间夹住了韩凌芸的那只右眼:“我喜欢你的眼睛,但你不够痛苦,是因为还有很多事情你还没想起来,包括——蒲阳对你的爱意。”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感受到汹涌澎湃的爱意,才会产生患得患失的怀疑与痛苦,以及爱意被覆灭的悲情。”凰月笑道:“当一个人感受到自己被爱,也就不再想去回忆以往的痛苦,也不会想再次感受那些痛苦。” “因为在明白什么是爱,后知后觉的痛苦是成千上万倍的。” 韩凌芸很快止住了右眼的血,她缓慢的眨了眨眼,寒风灌入她的眼眶中,撕裂的痛苦让她紧紧的捂住半个脑袋,她半边身子都凉了,太阳穴突突跳着,她难耐的揉了揉 而睁开双眼,她便能看见凰月正兴致勃勃的玩弄着她的眼睛,并用力的攥入掌心 “做个交易,你把双眼给我,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凰月伸出另一只手,他缓缓摊开五指,掌心之中是一支歪歪扭扭的尾羽,它与以往的那些羽毛不同,这一支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有些残败无力的耷拉着羽翊——仿佛被人狠狠握住又松开,丝毫不在意它的死活 只一瞬,韩凌芸呼吸都停了下来 看得出她的反应,凰月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我刚刚思来想去,始终不明白你上雪山的意义,看来是这个。” “蒲阳的小半片记忆魂魄——这是他拔我羽毛的代价。”他悔恨的叹了口气:“我还是被他给做局了,真的很伤心。” “像我这样单纯的神已经不多了,我给你时间抉择一下,是眼睛......还是蒲阳的魂魄。”凰月勾了勾手指:“如果你选择蒲阳的魂魄,他不一定会复活,但是你一定会死......开口之前,先想清楚。”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凌芸的神色,一个才百岁的小姑娘,心思很难藏的住,此时此刻,她正不断的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刚刚倨傲的气质早已不复存在,而是在两个极端选择中纠结 “我选择......”韩凌芸艰涩的开口道,她的目光在那颗眼珠和那羽毛中来回打转,终于,落在了凰月的脸上 凰月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 他可太期待了 可下一秒,韩凌芸却忽然紧紧捏住手中凰月的心脏,诡异的是,那心脏却在她手心里越收越小,最终被她紧紧的握在掌心之中,而她将手靠近眼眶,朝凰月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选择蒲阳的魂魄......和你的雪山。”她缓慢的睁开双眼,那只被掏空的眼眶中被另一只眼睛所填满,血红色的眼眸中仿若倒映着火焰,凰月难得的被吓的后退了半步 那只崭新的右眼里面,正倒映着一个血色凤凰,展翅在其中,浴火焚烧! “你个疯子,君怀......你们两个都是疯子!”凰月冷汗直冒——她是怎么将他的心脏化作眼珠的? 那只崭新的血色右眼正不断的和韩凌芸的凡体融合,她稍稍转了转眼珠,凰月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属于他的心脏接受了韩凌芸的存在,这绝非受到君怀元神的影响——而是接纳了这个凡人! “神是没有心脏的,也不需要心脏。” 有人吻着他的长发,虔诚的仰望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少女狡黠的朝他眨了眨眼睛:“你也可以有。” “将我的心掏出来吧——在我死后。” ...... 是楚玉,接纳了这个人 凰月愤怒的拿起武器朝韩凌芸扔去,他所谓的武器不过是那些人类所供奉的人皮鼓,随后,他一掌将浩瀚神力击出,韩凌芸拔出自己的佩剑,直立在雪山之中,佩剑爆发出的灵力堪堪为她暂避一条生路 他是上古时期三大魔兽中最弱的那一个,只是因为他并没有完全堕魔,而是一个山神。他去不了任何地方,因为一旦离开雪山,他无法打败任何人——但同时,他也是其中最凶恶,最无人性的一位魔主 没有人能战胜他的幻术,也没有人能战胜他们内心中的自己 凰月漂亮的脸上逐渐扭曲起来,他无法挣脱脚下韩凌芸为他精心布置的大型缚仙阵,无数符咒字样如蛇般攀附在他的四肢,紧紧缠绕住他的双腿,将他的全身都困在其中 咔嚓一声,他听见自己的手掌被人折断了 韩凌芸捡起那只掉落在地上的眼球,另一只手极为庄重的捧起那只淡蓝色尾羽,仔细的拍去它身上的细雪,将其插在发间——连同那只桃木簪 “神是不会痛苦的,因为神就是神,神没有三魂七魄。”韩凌芸喘息一声,她口中开始渗出丝丝鲜血,不知为何,她小小的翘了下唇角,“差点就死了。” 凰月动了动手脚,他雪白发丝垂落在肩上,他漂亮的眼睫轻轻颤着,静静的看着韩凌芸:“我的确不会感受到太多痛苦,但我也有痛苦。” “你无法触及到我的痛苦所在,但我可以触及到你的痛苦。”话音刚落,他蓦地抬起眼眸,眼中泛着丝丝血丝,几欲滴血:“因为爱,所以神才有了软肋。” “你知道如何弑神?凡人无法杀神,但是可以杀死神的爱人。”他狰狞的笑着,口中不断重复着:“他们妄图弑神,可凡人又怎么能弑神呢?真是倒反天罡……倒反天罡……于是他们想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就是让神自刎!” 他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后像是泄了气一般道:“他们杀死了神的爱人,他们以为神会因此殉情……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做的弑神了……” 话音刚落,他血红色的眼眸微微睁大,瞳孔微缩:“不!他们没有,我是不会如他们所愿的!” 一股强烈的罡风迎面而来,韩凌芸猛地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天边,她似乎感受到这座山上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但却什么也看不到 凰月不断挣动着身上的咒文,在他歇斯底里的挣扎下这个专门为了束缚住他的大型阵法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他美眸开始渗出鲜血,很快,血泪落了满脸,顺着他精致如玉的脸庞落下,浸入雪地之中 “我是不会如任何人所愿的!我不会输的!”他怒吼道 韩凌芸睁大了双眼,随着凰月不断的挣扎,她逐渐能看到天边外究竟有什么东西了——那是十几条几米粗的金链将雪山上方给禁锢了起来! 即便是最弱的神明,也有着能毁天灭地的能力! 韩凌芸瞳孔微缩——天边那几条金色的枷锁正一个一个的断裂着,雪山阵阵摇晃,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雪山上的温度陡然升高十几度,靠的最近的韩凌芸甚至被天火灼烧了一下 “谁也别想控制我!谁都别想事如所愿!”凰月整个人都浴火焚烧,他的五官隐匿在一片焦黑之中,张开血盆大口不断吼叫着:“谁都别想……活着从雪山上下来!” 话音刚落,他周身的火焰更甚,他也随着火的趋势逐渐拉长身形,几乎没有人形可言 韩凌芸看着天边崩断了最后一根锁链,她微微后撤,躲开了这滔天的怒意 火中重现一阵尖锐的鸟鸣——一只巨大的火凤凰从火中飞了出来,它展翅足以盖天蔽日,微微一动便能掀起飓风,而它身后的尾羽却少了很多,没有那样绚丽丰满的尾羽,它翱翔在天际时便很难控制方向,便只能摇晃身子,落在雪山的最高处,让雪山抖三抖 韩凌芸额前冒着冷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三大魔兽中最弱的凰月,神中最弱的山神……即使如此,他们也与凡人有着天壤之别 凤凰张开口,它的舌上挂着一只“白玉珠”,但若不仔细看,谁会想到那其实是一只巨大的眼珠,黑色的瞳仁在阳光照入的一瞬间分裂成大大小小的,无数个小黑瞳,拼命的挤在眼白里,似乎下一秒这个巨大的眼珠就要不堪重负,被这些密密麻麻的眼珠给挤碎了 “你选择了蒲阳的魂魄,那我就要收下你的双眼。” 韩凌芸一手拔出剑,就好像压根没听到凰月所说的话,目光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只妖兽:“好,那我的另一个选择,就由我来拿吧!” 她话音刚落,凰月的一只翅便扫向了她,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她一跃而至,巨大的风速让她艰难的在凤凰的身体上行进着,而凰月展翅飞向空中,试图将她整个人甩下 “我想要的,是你的雪山。”韩凌芸几乎眼都不眨一下,她似乎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目标,也预料到了现在的状态,在高压的风速下,她用力将手中的剑刺入凤凰的背部,引得凤凰痛苦的嗥叫 “疯子!”他怒吼道:“和蒲阳一样的疯子!” 话毕,他周身燃起天火,连同他自己也再次欲火焚烧。韩凌芸握紧了手中的入尘,一剑拔出,从高空之中落下,一缕天火不慎钻入她体内,一股强烈的烈意从肺腑之中钻出,她能感受到内脏都被烧焦了 看到她的身形不断下坠,凰月兴奋的在空中盘旋着,降下数道天火袭击雪山。在高温的烘烤下,这座雪山上的雪已经开始承受不住高温,融化了 韩凌芸微抬下巴,她袖中飞出一道咒文,那道咒文就像是绳索般,飞速向上旋转着捆绑住凰月的脚爪,随后她身子跟着拉扯一停,迅速携着她整个人向上飞去! 凰月睁大双眼,他看见韩凌芸攀附着咒文,抓住了他的脖颈,眸中暗藏着笑意,几乎是下一秒,她道:“凰月,把你的痛苦转交给我吧!” 恍若晴天霹雳,韩凌芸握紧了手中的剑! 下一秒! 二人双双从高空中坠下! …… “尊者,雪山那边……” “我感受到了。”玄老站起身来,他脸上笑意不减:“一股强烈的热浪正从雪山蔓延下来。” 他捋了下长胡,伸出手招了下仙鹤,仙鹤顺从的走了过来,展开双翅就要翱翔 “尊者,不等那些孩子都下来吗?”一个男人忽然道,他慵懒的走到这座大殿的前方,逆着光站在玄真倾面前,手中的剑正不断滴落着血水,似乎是刚杀完人回来:“如果您非要去,那我便与您一起。” 玄真倾轻扫了他一眼,笑道:“仕缘,你急什么?” 闻言,男子没说话,只是用二指抹去长剑之上的血迹,恭敬一礼 “不过只怕再晚一些孩子们就要全部折损在山上了。”玄真倾笑得和蔼,飞身坐上仙鹤,轻抚仙鹤脑袋上的绒毛:“菁缘峰峰主不担心吗?” 男子还未说话,黑暗处忽然走出了一个人,他慵懒自得的靠在大殿的柱子旁,他一身白衣,身上挂满了白玉珠串,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着,看上去奢靡不菲:“我倒是比菁缘峰峰主更担心,毕竟雪山上有什么东西,我可比他清楚的多。” “玄老不必多说,我自会陪同前去。” 玄真倾看向那位奢靡男子,目光微微柔和下来:“沈治年。” 沈治年笑了笑:“除了担心那些菁缘峰上的孩子,我更想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了……对吧,凌峰清?” 话音刚落,凌峰清从大殿的另一端走了过来,他一袭青衣,每走一步身上都发出铃铛轻响之声,仔细看去,才发觉他青衫腰侧挂了一个镂空雕刻的银铃 他微微倾身:“折竹峰必将全力以赴。” 玄真倾微眯双眼,若有所思的笑了两声,他下令道:“走吧,去看看我们的老朋友凰月。” …… 齐云用力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热到衣领半开,精致的下巴上落下汗水,他毫不在意的抹去,几乎整个人瘫倒在草地上,望着一览无余的天空,渴望着再来一阵凉风 “我怎么觉得这里的温度似乎更高了?”顾晨疑惑道 齐云闭上眼,他聆听着小情侣的打情骂俏声——从刚才到现在,他和顾晨躲在草丛里听这两位在山上缠绵,激烈的声音总是引得他俩往奇怪的地方幻想,身上也越来越热了…… “是你总是往别的地方想,如果你像我一样专心寻找出蛛丝马迹……你就不会热了……”齐云小声严肃道:“你道心不够坚韧,所以很难到达我的境界……” 顾晨小声怒道:“别说大话了齐云,你找出山主过去的弱点了吗?” 齐云:“……” 他稍微往旁边移动了些位置,拍了拍身旁:“让给你一些位置,先躺一会儿吧。” 顾晨:“…….我真不该和你组队。” 顾晨苦恼的摘下两片叶子遮住眼睛,凉丝丝的盖在眼睛上,心道怪不得总有传言齐云是个无所事事的大师兄,做什么都很懒散 传言的源头——韩凌芸 不过很快,他们这样偷听的状态便结束了,因为其中的山主和他的女人要下山了! 听到这个消息,齐云将盖在面上的手臂挪了下来,他疑惑的眨了眨眼 “你说的没错,这里的温度的确升高了。” 顾晨愠怒道:“是你定力不足!” “不。”顾晨坐起身子来,他拽住顾晨拉了过来,伸出手示意他跟紧那两个下山的小情侣们:“这里的温度的确升高了,是因为有人和山主见面了。” “并且刺激到了山主。”他严肃道 顾晨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他晕乎乎的说:“是韩凌芸做的吗?” “只是有可能。”齐云目光转向山下:“我们只能快点跟随他们找到山主的弱点,目前看来他的爱人是这个名为楚玉的红发女人。” “我们要找出来楚玉为什么会死,人类的寿命不会同山神一样绵长,对于凰月来说楚玉能陪伴他的日子是十分短暂的,在楚玉上山之前这个村里的人十分信奉鬼神和祭品,而凰月的出现则加深了这个概念。” “不过很显然,楚玉是被村子里的人害死的。” 顾晨沉默不语,良久:“是被人剥皮扒骨做成祭品了吗?” “我本人更倾向于五月雪山的欲望核心。”齐云站起身,朝着更加温暖如春的山下走去,他们脚下踩着的是绿油油的草地,身旁是被高大绿树环绕的阴翳,时不时会有小动物在此山中穿行 “他恨的不仅是山下人,更恨这山中的温暖,所以才会将这春日山中唯一的太阳封存在冰层之中。” 顾晨毛骨悚然,他看向山中被人们虔诚雕刻上去的山石,上面歪歪扭扭的雕刻着三个大字:春日山 “所以你是想说,楚玉是被烧死的……对吗?”顾晨伸出手,抚摸着这块山石:“这山石从未在雪山中见过。” “五月雪山之中怎么会有这春日山石呢?”齐云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刚刚也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我们自己去用双眼验证。”齐云笑道:“毕竟山主不是最喜欢挖走人们见证事实的双眼了吗?” 第243章 上神的预言 “奇闻算命摊?” “是的哦,请问有什么想算的东西吗?”楚玉压了压盖在脑袋上的草帽,只露出小半张精致的脸,那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可以算算我的财富吗?”那人搓搓手,十分期待道 “当然可以。”楚玉笑了笑,侧身让开,她身后正坐着一位一身白袍的男子,他用白纱遮住了面容,眼睛不住的四处乱飘,尽管只是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忍不住让人为之动容 那人尴尬的挠挠头,心道这真的靠谱吗? 那位漂亮的白袍男子忽然出声:“靠谱的。” 那人一愣 “请恕我直言,您家中是否有刚逝去的长辈?” 那人认真的点点头:“不错。” 随着白袍男子探身说话时,他藏在兜帽中的一缕白发悄无声息的露了出来:“您命中无财,但我有一法,可让您家财万贯,坐享其成。” “什么办法?”那人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他手探向腰间——“如果您真的能让我家财万贯,坐享其成,多少价钱我都肯给的!” “就今日夜半三刻左右,将您父亲的尸首葬在春日山的半山腰,再去山顶上的庙里拜上一拜,将您所认为最珍重的东西放在祭台上就可以了。”白袍男子低沉着声音道:“来日,您便能真的拥有数不尽的财富,成为这村中最有钱的大户了。” “您的意思是,要我祭拜山神?”那人疑惑道:“可是我们村一直以来每年祭拜山神,送给山神最美丽的姑娘和最美味的食物,可为何没有任何人能得偿所愿呢?” 男子微微一笑,隐藏在白纱之下发出轻笑:“那只是因为你们所献祭给山神的东西与你们所许下的愿望价值不对等。” “那究竟什么东西才是对等的呢?”那人激动的询问道 “那就要想想什么东西才配得上您所要的财富呢?”男子站起身来,他身后的楚玉笑着将桌上的一块碎银拿了起来: “这位道友,你可以离开了。” ...... “所以凰月和楚玉在山下开了一家算命摊子?”齐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没想到仅仅过了片刻,这山下的时间变化了这么快——看来这只是凰月的回忆 “对...对不起!”顾晨一不小心撞上了刚刚算命的那人,那人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便匆匆的走了 齐云睁大了双眼 顾晨手中还拿着人皮骨的“鼓槌”,他担心的反反复复的查看着:“孩子的骨头是很脆弱的,那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闻言,齐云笑着夺过了他手中的指骨,伸出手招呼了两下:“把人皮鼓也给我。” 顾晨不疑有他,将鼓和指骨都交给了他 齐云掂量着这两样十分轻巧的东西,揣进怀里便朝着那摊子走去 “怎么了,这是我们挣得第一笔钱,开心一点阿月。”楚玉高兴的抱着他,她像是摸一样可爱的动物,大力的揉搓着凰月的脑袋:“你真漂亮,阿月。” 而凰月则害羞的低下头,露出的两只耳朵尖都红了,他根本不敢看楚玉的眼睛,被挑起的发丝握在楚玉的手里,像极了他是楚玉的所有物 “嘿,能帮我看看吗?”齐云挑了挑眉,走到摊子面前 闻言,刚刚还粘在一起的两位忽然惊慌的分开了,楚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认真道:“当然可以。” 顾晨在他身旁小声道:“什么情况?我们掺和进了凰月的回忆之中?” 齐云没说话,他认真的看着凰月的眼睛,目光澄澈,似乎真的是想要借由凰月来看清自己的命运 凰月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但过了一会儿,他疑惑的歪了一下脑袋:“我们见过吗?” 齐云摇摇头:“没见过......大师,这个表情,难道我命中有难?” “你的难已经很多了,但今日,我有些看不清你是来做什么的......你不是村里人吧?”凰月认真答道:“只要你不碰楚玉,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说着,他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看到了未来?” 他愤怒的揪住齐云的衣领,指节用力到发白:“你的目标是楚玉?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楚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移动着:“未来?” 齐云笑了笑:“山神大人,我不仅不会杀死你的爱人,还会拯救你和你的爱人,但相应的,我也会找你索要实现你愿望的代价。” “当然,在你看向我的时候,你的未来也将在你的眼中成立,你不会否认这将会是你的未来,所以你会接受我的提议。”齐云继续道:“你不会忍心看到楚玉的死去,也不肯相信那个未来的疯子就是你,所以我给予你时间去思考,究竟什么样的东西才是能配的上你的爱人——生命的,最宝贵的祭品。” 凰月警惕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齐云摆摆手:“当然,这并不是我们二人的交易,我只是来收取你所供奉给那人的祭品,而相应的——你的态度也将会是那人决定是否拯救你爱人的关键。” “......” “那人......是谁?”凰月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齐云笑道:“应该是一位来自上天界的神,虽然她没说,但我猜到了。” 凰月紧紧盯着这个十分不靠谱的男人,他笑的十分洒脱,仿佛只是在说家常话那样轻松自如:“你猜到什么了?” “这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了。”齐云勾了勾唇:“你们一定会在未来相见,而你也一定会接受这样的交易,因为——这确实是一个十分不公平的交易,而得益者只会是你。” ...... 砰!!! 如山崩地裂,脚下万丈深渊,剑被狠狠刺入地下,韩凌芸后退了半步,来不及向后看去,她身子半悬挂在空中,在这危机关头,她死死的抓住了手中的剑刃 很快,她的手指开始不断渗出鲜血 或许再用些力气,她的手就要被自己的剑刃削断了 韩凌芸唇边溢出鲜血,她闭上眼,探究自己的神识,她看到了那个被封印在巨大透明晶体之中的真神,随着她心境的变化,晶体之中的“君怀”时而男相时而女相,但最终被定格为女相——也就是她现在对外的长相 她和这晶体之中的“君怀”被一根充满神力的灵线连接着,而“君怀”的神力正源源不断的朝着她的身体传递着,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神力这个东西,她吸取的越多,来自“君怀”的记忆也就越多 一股热意从面前扑来,她缓缓睁开了双眼,凰月赤着双脚,身上燃着无穷的烈火,每走一步,他脚下的积雪便会融化成水,直到他走到了韩凌芸的剑旁 一瞬间,韩凌芸觉得自己手中的剑变得滚烫,而她的手也在不停的滴落鲜血,哪怕她是火灵根,也很难承受住这样的天火 “刚刚我那一掌,能要了你的命。”凰月道 韩凌芸语气平平:“山神大人每一掌都能要了我的命。” “但是你承受住了,并且……还没死。”凰月俯下身,他的金色长袍挨到了韩凌芸的脸旁,伸出一只手小心的抚摸着她的脸:“斗胆与神抗争,你是第一个。” 他这般小心,很容易让人误解。韩凌芸看着他放在面上的手——很容易让人以为凰月放过他了 但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挨上了她的眼睛 “我说过,我会给你选择。”他淡然道,手指用力的向内压去 可下一秒,他整个人忽然一顿,白光从他眉心处扫过,他下意识一躲 只见身后瞬间被斩裂开巨大的缝隙,积雪融化后裸露出来的土地“皮开肉绽” “搞偷袭吗?”凰月摸摸下巴:“来的无声无息,是早就来了,在一旁观战?” 韩凌芸握紧了剑,她半个身子还在悬崖外面,于是用尽全力向上伸出手 忽然她手腕一僵,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上了悬崖 那双深紫色眸子在她身上一转,便移开了视线:“你不要忘了,我们是队友。” 韩凌芸手心里迸发出热气,她感受到伤口在逐渐愈合,尽管她性格遗传到了他父亲的大部分,但这具身体可是韩之尹诞生她的“礼物” 在和“君怀”元神共鸣之时,这具身体的仙血被彻底开发出来,韩凌芸估算了下,能达到君怀上神的十分之一不到 这就够了 韩凌芸握紧拳头,站起身来,将插在地上的那把剑拔了出来 “孟韵晟,你对雪山没有执念,也没有想要征服雪山亦或者心底的欲望来许愿,你是被玄真倾推过来的。” 她二指抹去剑上的血迹,只见寒光一闪,刺入眼底:“与其说是玄真倾的意愿,不如说是你的个人意愿,我话说在前面,我无消去承担你的意愿,你的存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既然你上来了,我会看在我们俩朋友的情谊上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刚才你无论救不救我,我都不会死。”韩凌芸语气平平:“既然你的欲望来自于我,那么我很好奇……” 孟韵晟身子一僵,握紧了手中的剑:“好奇什么?” “抢在战斗中途进入的你,究竟对我有着什么样的欲望才会让你想要径直走入我的生命中?”韩凌芸站在他的身侧,微微偏头去看他:“证明给我看,你会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孟韵晟侧目看着她,微微张口—— “——等着。”他弯了弯唇角 话音刚落,就如一支利箭飞身出去 凰月伸出手,脚下一稳,尽力挡住了孟韵晟的一拳,二者力量交汇处,迸发出阵阵憾力,将四周的土地全部崩裂了开来! “练的不错。”凰月赞赏道:“男性的上肢力量相较于女性而言会更强。” 说着,他反手一推,二人的劲拳缠斗在其中,孟韵晟猛地睁开眼,将凰月往前一拽,一脚将二人的距离狠狠拉开 凰月微微蹙眉,刚刚那双深紫色眸子,让他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力量 但容不得他多思考,一道锐利的白光直击他面门,凰月瞬间爆发出极强的神力,将那柄直冲他而来的剑刃打飞 “你不过只是君怀……不…韩凌芸身旁的一只狗。”他恶狠狠道,一边用神力将整座山的位置拉高,他脚下的土地不断震动着,一息之间,他不断飞身而上,一抬手,天边忽地爆发出一声惊雷 “一只讨她欢心的狗,永远上不了台面。”凰月的半个身子化作凤凰的翅膀,伸长足以遮天盖日,他倨傲的站在山顶之上,睥睨着山下的孟韵晟 准确来说,是看着象征着魔族身份的那双紫瞳 “那也让我看看,韩凌芸的这条忠心耿耿的狗,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吧!”他冷声道 话音刚落,他忽地展翅在高耸入云山顶旁的雷云一划——雷云不停的颤动着,向天底下释放巨大的雷雨,每一滴雨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凝聚成冰,不断包裹着,足有陨石大小,不停砸向地面 而凰月口中吐出一丝天火,将这些不断下落的冰雹包裹住,这些沾了天火的冰雹不会因此融化,反而化作成下落速度更快的火球,飞速朝着地下的人砸去 韩凌芸盘坐在远处,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凰月制造出来的火陨石,这些东西的出现只一瞬,但造成的确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是山神的力量,不知道孟韵晟能不能接下这一招 她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那个站在天火之下的男子,时间过去太久了,她都要忘记孟韵晟也是位睥睨天下的魔尊主 不由得——她攥紧了衣角,但身上的灵力稳的可怕,正不断消融着她体内钻入的那缕天火,凰月的天火 她要炼化天火,为己所用! 站在天火之下的男人,只是作出一副太极八卦的起手式,仿佛根本不在乎这漫天巨火,他双眸淡然,只有刚刚正眼看过凰月,现在对于什么都是一个极度不在乎的状态 这让凰月心里漫出一股焦躁 可紧接着,这股焦躁就被孟韵晟的太极八卦一手拍散了 只见如暴风雨般的火雨被一阵微妙的内力所带动,纷纷聚集在孟韵晟手掌的内力之上,仿若是有神力支撑。在所有的火雨落在他头顶一丈的位置时,他不断运转着手中的火雨,斗转星移! 只见那些嚣张的火雨正噼里啪啦的朝着雪山的另一边砸去! 凰月冷脸看着在他手中发生的变故——这让他几乎是瞬间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对他放下预言的上神 容不得他多虑半分,孟韵晟整个人便出现在他眼前,身如恶鬼,几乎是瞬间,闪着寒光的剑便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凰月睁大了双眼,两人过招拆招,越战越熟悉,仿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为冰原而生,为雪山所造! 他一把抓住孟韵晟的手臂,巨大的神力顺着他的手臂钻入其肺腑,只一瞬,便炸断了他半个身子的经脉。凰月微微眯眼,因而他的弱点也交付到了对方的手里——只见孟韵晟手中正握着一道金丝,丝线的另一端正完美无缺的缠绕在他的脖颈上! 孟韵晟微微勾了勾手指,凰月瞬间感到一阵窒息——他脖颈处的金丝越收越紧! “你……这几招是跟谁学的?!”他口溢鲜血,不住呛咳着,想要呼吸到更多的空气:“你到底是谁?!你跟君怀究竟是什么关系!” “难道你也是上山间的人?师承何人?!”凰月挣扎着,一掌打在孟韵晟的心口处——这一击是收了力的,因为对方只是口吐鲜血,还未毙命 他脖颈处的金丝瞬间散开,凰月一把扯下,手指摩挲着这段金丝:“从何而来的神器,难不成你师承蒲阳?这段神器是他给你的?” “这神器是我的。”孟韵晟微微蹙眉,身形晃了晃,但始终没倒下 他看着凰月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很显然,这样的致命伤对于这个神是没有用的 “很不巧,我很想要你手里的神器。”凰月狞笑着:“让神器易主有两个方法。” “第一个方法是神器的主人自愿将神器转手给对方,第二个……”他笑了笑,屈起五指朝孟韵晟扑去:“则是杀了神器的主人,因为神器只会向强大屈服!” 尖锐的指甲在即将划破皮肤的瞬间,被人用利剑斩断! 意想不到的痛楚蔓延开来,凰月愤恨的咬了咬唇 实在是太难缠了! 第244章 最后的痛苦 韩凌芸不慌不忙,一手扶住孟韵晟的腰身,一手紧握长剑,她口中叹出一阵白雾,微笑道:“干得不错。” 孟韵晟掀了掀眼皮,他失血过多,半个身子的经脉又被炸断,整个人几乎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君……韩凌芸,你真的很难缠。”凰月抖了抖手腕,他指甲再度生长出来,比之前更加尖锐,锋利 “我的目的达不到,是不会离开的。”韩凌芸目光从孟韵晟身上收回,缓慢的移动到凰月身上,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怎么样,和我做个交易?” “我要你本人归属于我,将你的痛苦,执念,亦或者信任……全部给我,而我将给予你的爱人于新生。” “没想到你也是个贪心的人。”凰月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宁愿现在就让你们离开雪山。” “妄想弑神,但现在……我已经没有弱点了。”他狞笑着朝韩凌芸张开双臂:“有本事就让君怀苏醒与我一决胜负,不然就凭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韩凌芸重新举起剑,微抬下巴:“君怀就是韩凌芸,我们本质上是一个人。” “如果你一定要有蒲阳的痕迹才能判定谁是君怀的话……”她摇摇头:“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话毕,忽然开始闭上了双眼,凰月愤怒的朝她击出神力,在那股神力即将挨到她面门的时候,韩凌芸倏地将剑从上至下的一斩! 一阵火卷席着灵力,不断的与那股神力冲撞起来,几乎要将那股神力全部裹挟住! 凰月忍不住睁大了双眼,他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这个女人,竟然炼化了他的天火 传闻君怀的真身是天道的火种,在蒲阳血液滋养下逐渐长成通天神木,如若将神木劈开,便能惊异的发觉,这神木内部竟然是空心的,甚至内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天火! 追其溯源,天火就是君怀本身,而凰月的火也是天火演化而来的,是凤凰向天道借来浴火重生的天火 炼化天火不足为奇,可是,面前的这个君怀转世,是个实打实的凡人啊! 凰月咬牙切齿道:“凡人炼化天火,怎么可能!” 哪怕是上山间的仙族——最接近飞升的灵体,想要炼化天火也是不可能的! 是因为君怀的神力吗……凰月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那家伙也没恐怖到这个程度吧! 只要是人,接触到一丝他的天火都会被烧的体无完肤,内脏焦黑。刚刚搏斗之时,一缕天火正巧钻入对方体内,他本稳操胜券,可对方更是绝境翻盘,淬炼凡人之体! 那卷天火将神力裹挟住,不断吞噬着,直到那天火撞入凰月眼瞳之中,纯正的金白色光正入面前,他微微睁大双眼,在那束天火之中,他仿若是看到了一只被拔掉所有尾羽的凤凰 那只凤凰忍着痛苦,一根一根的独自拔掉自己那金灿灿的尾羽,眼含热泪的叼着自己最漂亮的那根羽毛,放到人类的手中 “楚玉,我用这根尾羽就能实现我们的愿望了!”他兴奋道:“无论是应有尽有还是无灾无病的未来,我都会为你换到。” 那个人类歪了歪脑袋,用灵巧的手指把那漂亮的尾羽与这世间最美丽的花朵编织成一个羽冠,小心翼翼的戴在凤凰的脑袋上: “我怎么会舍得伤害我的爱人,去换取那无穷无尽的珍宝和无病无灾的未来呢?”那个人类道 “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未来了。”凤凰拍打着翅膀,昂着头,看向那位红发人类——人类的羽毛,像极了艳丽的红宝石,似他眼眸般的红色 “这不是我最幸福的未来。”人类看着他,认真道:“我的未来因为有凰月而幸福,而站在我身边的凰月永远也不要受伤,永远不要痛苦。” 人类说着,流下一滴眼泪,凤凰看着痛苦的人类,用最后的神力化作人形,紧紧的拥抱住这位痛苦的人类 拥抱他的爱人 因为爱,他妄想变成一个人类 凤凰紧紧的护着那位痛苦的人类,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痛苦,因为神是不会痛苦的,他闭上了双眼 他怀中的人类在火焰中消失了 凤凰睁开双眼,他看向面前人影憧憧,无数漆黑的手臂伸长了朝他抓来,浑身淤泥的在他身上涂抹,他的脚下尽是一些想上抓取的人类——他们面容扭曲,像极了饥饿的野兽,扭动的身子向上攀爬着 像是攀爬,又像是要将凤凰也拽入他们的深渊 凤凰颤抖着,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尾羽,分明是极为艳丽动人的尾羽,如今却没有一根,正剩下光秃秃的尾部,像是一只被人类饲养的——鸡 而他的发顶,正落着一支他赠送给那个痛苦的人类的尾羽 那是唯一一个,仅剩的最漂亮的,充满了爱意的尾羽 此时此刻,凤凰终于落下一滴眼泪,眼泪从他如红宝石般的眼瞳中流出——高高在上的山神大人终于理解了痛苦的意义 凰月闭上双眼,他想 真的太累了啊 那团天火击中了他的胸腹,只消片刻就能将他这具神体燃烧殆尽,可他并不会死,只是会在日复一日的灼烧中不断痛苦着 骄傲的凤凰感受到了最纯正的爱,同时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那无穷尽的痛苦 “为什么总是在折磨自己呢,凰月?” 他拥抱着那个可怜的,不谙世事的小雪人,雪人的发顶戴着一个漂亮的羽冠,雪人摇晃着身子,化作了一只毛茸茸的松鼠,揪住他的衣领向上攀爬去,站在他雪白的发顶上 眺望着远方,眺望着雪山的边际 “我没有在折磨自己,我喜欢这样。”凰月答道,他抚摸着松鼠的尾巴,小心翼翼道:“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就叫祺缘吧,这个雪山的起源。” 也是他痛苦的起源 “你在不停的折磨你自己,让自己感受到人类的痛苦,你在……”蒲阳深蓝色的眸子里透着不解,他冷声道:“你在想尽办法让自己变成一个人类。” “你难道不是吗,北辰殿蒲阳真君?”他轻笑道:“神的爱,太渺茫了吗?” “千万个神之中只有一个残次品理解什么是爱,怎么去爱,那是唯一一个拥有自己灵魂的神。当这个神去爱另一个神的时候,那坚韧的爱不是谁都能企及的。” “你说的……不错。”蒲阳道,他收回目光,手中握着一卷卷轴——天道旨意,要他镇压雪山堕魔山神凰月 “我要向天道征战,你可要拦我?”凰月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良久,对方坚定道:“拦。” …… 韩凌芸打了个响指,那团天火瞬间消失殆尽,她看向躺在地面上的男人,他疲惫的睁着双眼,累到好似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你赢了,韩凌芸。”他张了张口,气声说道 见韩凌芸不语,凰月转动眼睛,缓缓看向那个站着的白袍凡人,那张脸,跟君怀一模一样 是那个,懂得爱,拥有灵魂的小神 “怎么会有神不停的折磨自己呢?”那个小神问道 天空,又开始下雪了 凰月口中缓慢的呼出一口热气,他看着飘落在面上的雪花,不知为何,竟有些想哭 他真正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一滴眼泪从他精致的面容滑下,凰月抬起胳膊,用力的擦去那滴泪:“好狼狈……”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的啜泣道:“我是这个世间,最蠢的神了……” 好似开了个头,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面颊滑下,砸入雪地之中,与天边飘洒的雪花融为一体 每一片雪花,每一片冰雪,都是他收集的痛苦——他曾经将这些痛苦视若珍宝,可现在却不想这样了 他不想变成一个人了 人类太痛苦了,他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我的未来因为有凰月而幸福,而站在我身边的凰月永远也不要受伤,永远不要痛苦。” 凰月手臂盖在眼睛上,企图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蠢 他喃喃道:“我不想变成人类了,太痛苦了。” “楚玉啊……为什么人类会这么痛苦呢?” “他们分明与我一样,都生活在这世间……可是人类要比神更痛苦,这是为什么呢?” 这次,雪山上的飞雪下的又密又小,却不似寒冷,温暖而绵长的覆盖在整个春日山上,却密密实实的渗入春日山的每一处,化作水雾钻入肺腑之中——这样的风雪,比以往的都要痛苦千百倍 那是山主自己的痛苦 …… “楚玉自己跳进了火焰之中!”顾晨颤声道,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为了凰月能够从这些人类的手中逃出,直接从高台之上跳入了火焰里!” 齐云震惊的张了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被凰月指引的那个人在半山腰挖到了大量的黄金,从此这个小村子里拥有了更为珍贵的黄金作为货币,他宣告了所有人山神的存在,这些人要挟了楚玉,逼迫山神不断的与他们交换欲望,实现他们的愿望 而一直被他们要挟作为人质的楚玉,义无反顾的跳入了村人祭山神的火焰之中! “齐云……你说……”顾晨哑声道:“怎么会有人做到这个地步呢?他们……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孩子们啊……” 是了,楚玉正直少女年华,如果她不跳入火焰之中,或许还能享受到她最美好的青春 齐云不忍去看那火焰中挣扎尖叫的少女,他不知为何从怀中掏出那个“冰日”,不断向他的掌心散发热量,甚至他能感受到“冰日”的跳动 就像心脏一样 “可能是……”齐云小声道:“她不想让凰月继续痛苦下去了。” “顾晨,你抬头看。” 闻言,顾晨朝天空上看去,天边再次下起绵长而细密的雪来,他忍不住用手指抹去泪水:“……又下雪了。” …… “楚玉看到你这样,恐怕在天上急的团团转了。”韩凌芸道:“没有人能亲眼目睹自己爱人的痛苦。” “当她为你跳入火焰的那一刻,就证明了她对你的爱。” 凰月蜷了下手指,他目光缓缓落在韩凌芸身上,准确来说是她那只血瞳,倒映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在天火中浴血重生——楚玉的心脏 “因为人有感情,所以他们会痛苦。”韩凌芸垂下眼睫,看向疲惫的山主 “无所不能的君怀,你能不能救救我的爱人。”凰月转过头,他的眼眶中有泪流出,顺着眼角落下,他手中融化着他的痛苦:“她实在太痛苦了,我不想让她再这样痛苦下去了。” 春日山上被细雪覆盖,只消片刻,便有嫩绿从积雪中挣扎着,向上不停生长着,回望这雪山,不断有新生的绿意从中生长,抽芽。山上的树在风中抖落身上的积雪,重新焕发出绿意来,整个雪山都仿若枯木逢春,焕然一新 凰月用力拽下天边的柳条,小心的捧到韩凌芸的面前——这是庙旁柳树上拽下的,内里有无数神力流动着,金光在其中璀璨,一看便知,是个了不起的神器 “作为登上雪山的礼物。”山主小声道:“当初我赠予你的父母三生石,给他们平定山河的武器,代价就是拿走他们最珍贵的东西。” “但是当时他们没有最珍贵的东西,于是你来了,我捏碎了你的心脏,也算是……了却了。” 韩凌芸沉默片刻,没有去接这根柳条 凰月迟疑道:“你刚刚说……要与我的交易是……” “我要你本人归属于我,将你的痛苦,执念,亦或者信任都全部给我,而我将给予你的爱人于新生。”韩凌芸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话还未说完,凰月便大声道:“我愿意!” 说着,他又小声道:“我…愿意的……” 不知为何,他眼泪又不由得落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会给楚玉新生吗?” 韩凌芸微笑道:“凰月,我从不骗人。” “如果我骗了你,我就承担这世间上所有的痛苦,永生永世都痛苦着,并带着这样的痛苦下地狱,记得每一世的痛苦,不停的轮回。” 凰月恍然想到当初蒲阳的预言 “这一切因你而起,也会因你而结束。” “我放下作为上神的预言,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一位脚下踩着五色莲边,血色蜿蜒数百里,心脏如火焰炽热的人….来拯救你。” 炼化天火的凡人,凰月抓握了下五指——她的心脏,如火焰炽热 伤痕累累,浑身血污,鲜血染红了雪原,凰月看着雪地上争斗的痕迹——血色蜿蜒数百里 他看向对方的脚下,很可惜,蒲阳的预言失策了,韩凌芸的脚下并没有五色莲边 “谢了,那我收下你的礼物。” 韩凌芸拿过那根柳条,一瞬间,柳条内部的金光顺着她手臂上的伤口钻入,直到整个手臂里的经脉都被这闪着金光的神力充满,甚至能透过皮肤,看见她身体内部所有的经脉! 只一瞬,凰月瞳孔猛地紧缩 只因为在仙藤认主的一瞬间,韩凌芸脚下忽地爆出极为炫目的五色莲边,而莲花形状的神纹很显然是君怀——也就是说,她体内的元神正不断的苏醒,君怀的神识在不断的和这个凡人躯体融合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拥有灵魂的,懂得爱的小神 “君怀一定能将你拽出无尽痛苦的深渊。” “连你也如此相信她,蒲阳,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只有同样痛苦的神才会拯救另外一个痛苦的神,而这样的事,我也是做不到的。” “还有伟大的蒲阳也做不到的事情?” “是啊,我和你一样,都无法感受到痛苦。可当我们感受到痛苦了,那么我们也就不再为神了。” …… “看起来……我们来晚了?”玄真倾摸了摸下巴,眺望着没有一丝雪的“五月雪山”:“雪山山主凰月离开了春日山。” 凌峰清疑惑的看着不断下山的孩子们,这些修士毫发无伤,一边走一边聊着,眉飞色舞的讲述着雪山上发生的事,仿佛上雪山只是去玩的 沈治年哈哈大笑:“想当年我们上雪山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差点命都搭上了……怎么?这一代的年轻人是来踏春的?” “不是说雪山上有无穷无尽的宝贝和一座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庙吗?”凌峰清道:“为什么会……” “当年我们俩都没登上山顶,除了韩兄他们,谁也不知道山顶上到底有什么。”沈治年摆了摆手道:“或许就是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封印了雪山,不让任何有可图之心的修士上山,规避丧命的风险。” 说着,他看了一眼菁仕缘,笑道:“你说是吧,菁缘峰峰主?” 被提名的男子不语,他冷眼看着不断从雪山上走下的修士们,他们有说有笑的,甚至有的兴奋的手舞足蹈,当真不觉得雪山有多可怕 但有几位修士正搀扶着对方下来,他们面上没有什么神色,有的只是有惊无险的放松,其中一个几乎浑身都被血浸透了,但手中仍扶着另一位修士,浑身的警惕并没有松懈下来 而下一秒,那个浑身被血浸透的修士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他们这边看来 “我靠,吓我一跳。”沈治年笑道,他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胸口:“这比师兄师姐还吓人。” “要不是我们隐匿了身形,不然肯定要被她发现了。” 玄真倾微微颔首 顾晨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叶景天,疑惑他怎么会来到雪山,忽然发觉韩凌芸并没有跟上,于是回头问道:“在看什么呢?走啊!” 韩凌芸一手扶着孟韵晟,目光灼灼的看着不远处——刚刚那个地方,有几道灵身 但也只是一瞬间 韩凌芸蹙眉,齐云却猛地掰过她的脸,面露难色道:“你能不能走快点,我怀里的鸡都要死了。” 她扭过头,看到齐云骂骂咧咧的抱着怀里的凤凰,凤凰失去了尾羽,整只鸟疲惫的缩着脑袋,体型也化作了人类一只手就能抱住的形态,身上全是血,看起来的确“只要稍稍不注意,他就死给你看”的样子 “走。”韩凌芸得令似的,一把将孟韵晟抱的更紧了,对方高她半个头,但比她想象中的沉 但天生怪力的韩凌芸倒是能抱的稳,飞速扛起他,一脚踏上剑,飞起百尺,大声道: “师兄,要不要比一下谁的速度够快?”她眉眼弯弯:“就像在峰中一样的竞赛。” “当然。”齐云不甘示弱道:“一只瘦弱的鸡,可比你那宝贝疙瘩轻多了。” 凰月:“……”他其实只是闭上眼睛,没有死 孟韵晟掀了掀眼皮,似乎是听到了,垂落的手指轻轻抓握了一下 “宝贝疙瘩?”韩凌芸疑惑道:“黄金吗?那玩意儿才是宝贝疙瘩。” “但是我身边的这位,也是出乎意料的强。”她颇为赞赏道:“毕竟他向我证明了他的价值。” “那样的价值,比黄金都要珍贵,千金难买。” 孟韵晟微微睁开双眼,勾了勾唇 第245章 浮尘 韩芸猛地睁开双眼,她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身上缠绕着各种颜色的电线,手里握着那个连通两个世界的头盔 她大口喘着粗气,被天火灼烧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下意识的捂住腹部——淬炼天火,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那个世界的韩凌芸……不如说是她自己,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决心,生死攸关之际也要炼化天火在身上? 恍惚间,她忽然想到了当时秦念念给她推荐的那本小说,关于五月雪山的剧情与“韩凌芸”所处的雪山是一模一样的 “你……醒了?” 闻声望去,萧泽也正站在她的不远处,他手中拿着一沓资料,伸出手关上了这里的门 顾苒还沉浸在游戏之中,透过那层显示器,韩芸看见她在游戏里戏弄鬼怪,玩的不亦乐乎,甚至玩出了一种“我在暗黑游戏里杀鬼”的即视感 那些鬼怪npc狼狈的四处乱逃,而顾苒就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神,在如此暗黑恐怖的森林里四处抓鬼,每抓到一个,她都会无比兴奋的大叫 “又抓到一个帅鬼!我运气怎么这么好呢!” 若是顾苒能活着……韩芸的目光晦暗了下来,她也将会是那个世界里最明亮的色彩 “凌、凌芸,我......”萧泽也张了张口,千言万语都是难以说出口的,最终也只是低下了头 韩芸立马坐直了身子,她双手搭在膝盖行,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他,认真道:“萧泽也,我分明是抹去了你的记忆,为何你还会记得我......过去的一切?” “你......你还记得多少?”萧泽也站在她面前,活像个被问话的小朋友,手指不住的搅在一起,有口难辩 他本以为,恢复记忆的韩凌芸会立马询问关于自己的过去,以及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但她没有 望着那双坚毅的眼神,萧泽也刚开口就和韩芸的声音重合了: “因为你已经死了。” “只记得没死之前。” 二人一愣,萧泽也腼腆的笑了一下:“你先说,韩小姐。” 韩芸神情淡淡,仿佛在描述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小事:“目前我的记忆只到五月雪山和凰月交战,父母早已离世,身边零零散散就剩下几个人,差不多是刚回京城不久抽离了你的记忆之后的一段时间。” “既然这个万仙归宗游戏和另一个世界有关,而你是创造游戏的人,或许那个世界就是你创造出来,对吗,萧泽也?” 萧泽也轻笑道:“我更希望你能叫我阿也。” “好,阿也。”韩芸认真道:“那个世界是你创造出来的游戏吗?” “并不是。”萧泽也否认道:“我只是试图将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想让这个世界上的人全都通过ai移动到那个修仙世界之中去。” “但很可惜,如你所见,它失败了。”萧泽也无奈摊了摊手:“除了你、万玄昭还有顾晨,没有人能通过这个回到那个世界。” “是因为这个世界里——也就是现世,这里都是在记忆中世界里已经死去的人。”韩芸目光看向显示器里畅游的顾苒,开口道:“顾苒就是很好的例子。” 萧泽也道:“我更倾向于把这里叫做九冥。”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阴间,鬼界,但又有所不同。”他挠挠头,低下头笑两声:“也就是阴间第九层。” “为了消解怨鬼心中的恨,所有的魂魄都会在这儿过一轮,让他们忘却尘凡记忆,欢天喜地的在这幸福世道中走一轮人生。或许还小的时候会记得以前的记忆,但越是陷入这世间越久越是忘记的快......直到他们完全放下过去因果,才会踏过真正的往生桥,投胎做人。” “你也死了吗,阿也?”韩芸问道 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萧泽也讶异的张了张口,为难的低下头,用力的擦了把脸 “我......也死了。”他疲惫的坐在韩芸身侧,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嗫嚅道:“可是,你将我从九冥之中拉了出来......” “你说,这未来的京城不能没有我。”他声音哽咽,若非韩芸一直瞧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以泪洗面了 “可是凌芸你有没有想过,这京城离了我,会有千千万万的明君站起来,他们会做的比我更好,比我更开明,比我更会治理......”萧泽也闭上眼,艰涩开口:“有的时候,活着也是一种痛苦……需要很大的勇气。” “你......”韩芸刚要开口安慰,忽然面前的显示器滴滴作响,引得他们二人都一愣 顾苒动了动手指,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用力的取下头盔,晃了晃散乱的头发,眼神明亮道: “干啥呢?有没有看我精彩操作?” 闻言,韩芸尬笑一阵:“看到了,鬼很帅。” 萧泽也猛地转过头,用力的擦了把脸,这才将脸转过来,眼眶通红的看着顾苒:“怎么样顾小姐,体验感如何?” 顾苒竖起一个大拇指:“很不错,这鬼帅的很符合我的审美。” “恐、恐怖感体验呢?”萧泽也哑然失笑:“建模可不是卖点。” “不怎么恐怖,这鬼一出来,我就只剩下色心了。”顾苒捂住胸口,一脸羞涩:“哪里来的恐怖感啊?简直就是少女游戏!” 萧泽也:“......” “不过啊二哥。”顾苒忽然凑近他,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细细打量 萧泽也猛的后撤,震惊的看着顾苒这副作为:“......怎、怎么了?” “二哥你皮相怎么......”顾苒歪着脑袋思索道:“怎么......和那些帅鬼长的一样啊?” “我......没有,只是有一点像吧......”萧泽也支支吾吾道:“那鬼,是参考了一个皇帝的长相,你肯定没好好学历史......” 本科学历的萧泽也用力的擦了把面上的冷汗,眼神飘忽 一直以来就没好好学习过的顾苒:“......” “这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历史上的皇帝还没修复好面容,你怎么参考的?”顾苒疑惑道:“而且啊二哥,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是刚哭吗?” “没有!”萧泽也咬了咬唇,立马转移话题:“顾小姐可以先去填一下问卷吗?你要是真喜欢那帅鬼建模,我...我过几日就联系顾夫人上市......这样可好?” “可以。”顾苒火速朝那问卷跑去,刷刷几笔就填好了,她伸出手弹了弹填好的问卷纸,随手放在桌面上: “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那游戏里的帅鬼是二哥你参考你自己的面容做的建模呢。”顾苒笑道:“天色不晚了,不如我和韩芸先回家?” 萧泽也看向韩芸,为难道:“那个......凌......” 韩芸立马打断他:“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二哥。” 说着,她抬眸望了望萧泽也,了然一笑:“顺便一提,阿也你耳朵红了。” 萧泽也眨了眨眼,下一秒瞬间捂住脸,紧张的不肯看任何人,过了一阵,他抬起手指看向二人离开的方向,只听见关门声,伴随着离去的脚步声,他疲惫的倒在床上 显示器里还放映着那款恐怖游戏,他侧目朝内望去,几个与他长相相似的鬼怪们早已被顾苒捆绑在了一棵树上,叫苦连天 ...... “父皇,我不同意迎娶顾家小姐!”他参拜的手指微微颤抖,想必是气急了,金枝玉叶的皇太子跪在殿堂前,他的母后担忧的过来搀扶他: “诶呦我的阿也啊......别再跟你父皇置气了,那韩家就是个京城败类,他们甚至想要推翻王权,若是真让他们得了逞,我们可怎么办啊?”他的母后靠在他的肩头,微微抽泣,精致的面容全是泪水:“那你可就不是太子了,父皇可就不是父皇了,到那时候就......” 她咬紧了唇,只是这样泪眼婆娑的看着萧泽也:“你就听母后的,别去招惹那韩家女儿了,也别自己给自己置气,莫要再出宫去了,好么?” 她伸出手,替萧泽也拨去鬓角的碎发,看着她的孩子这般模样,她心如刀绞 萧泽也一言不发,只是这样看着皇幕后的身影 许久,那身影转过身来,开口道:“朕决定好的事,还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萧泽也闷着头道:“父皇三思,即便是我同意,可顾家好歹也是京城十二大仙族之一,若是顾小姐不同意,我怎会为难女子家,强求将人迎娶进皇宫之中呢?” “更何况,我萧泽也追寻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不可能随便对女子许诺出一生的誓言!” “放肆!” 萧泽也瞬间哑然 “这上天入地,唯我皇族为尊,你口中说的十二大仙族自然也归我皇室所管!萧泽也,你作为太子,更应该明白,手握大权就不该伏低做小。凡人不可,仙族更是不允许爬到皇族的头上去!”帷幕之后的身影拨开皇帘,稳步朝萧泽也走去 “仅凭皇族这些人,势单力薄,世代往上皆是被刺杀,灭族,最后也只剩下现今的萧族站在京城最高峰,苟且存活于世。” 皇帝立于萧泽也前方,道:“阿也,你抬头。” “看似萧族立于京城十二仙族之首,可实际上萧族却是被十二大仙族监视着,日日都要谨小慎微,一旦有任何举动让他们觉得我们萧族人做错了,便会联合十二大族来除掉皇族,推翻朕的王朝。” “历年来我们的祖先一直谨小慎微的坐于皇族这高台之上,从未享受过这儿的荣华富贵,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为天下社稷而幸福,看百姓安定而快乐。可你看......”皇帝伸出手,他的身上尽然是一些金物,光芒耀眼,极为奢华:“朕现在所受的一切,才是极乐。” 萧泽也不肯去看那璀璨,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脚下 “你可知萧族历史上有几次灭族,都在这几百年之内?” “阿也通读古籍,知晓。” “那你又知,萧族究竟是被何人所灭?” 萧泽也道:“不知。” 皇帝看着他,轻笑道:“就是你口口声声所爱之人的家族。” “韩族。” 萧泽也睁大了双眼,几乎是下一瞬,他抬起头望向那个极具威严的男子,他的生父 “阿也,你现在告诉朕,你是否想迎娶顾家的女儿做太子妃呢?” 萧泽也张了张口,他藏在衣袖下的五指微微颤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两步 母后扶住了他即将要坐落在地上的身子,声音颤抖道:“......我的阿也,我可怜的孩子......” 萧泽也觉得自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他瘫倒在母后的怀里,不断的颤抖,这段被皇族历史所抹去的灭族之战,他曾不止一次的询问过国师,历史上被二次灭族的萧族究竟是谁干的? 可他的国师只是摇摇头,只说他如果做了皇帝便可知晓 而现在,萧泽也拼命的让自己镇定下来,面前的皇帝冷笑一声,站起身朝龙椅走去,还未坐稳那龙椅,他便听到了萧泽也的回答 “父皇,我......愿......” 他俯下身,低着头,眼泪缓缓滑落,一字一句道:“我愿迎娶顾家小姐入东宫,做太子妃,听从父皇旨意。” ...... 萧泽也闭上眼,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身旁是一个闪着微光的游戏头盔,仔细看去,才会发现这发着光的并非是这头盔,而是头盔背面镶嵌着的小半颗灵石 与其说是灵石,不如说是神石,这是韩凌芸临死前所留下的神器所分割而成,被萧泽也镶嵌在这头盔之中 顾苒……真是世上极好之人 萧泽也疲惫的用胳膊挡住脸,他耳尖微微泛红——原来,那年逃婚的顾小姐竟是这般耀眼 也难怪,韩凌芸都会想要和她成为朋友 ……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呢?”顾晨托着下巴,烦闷的拨弄着身边的嫩草,这里是雪山幻境第三层,只要走出这里,找到那条通往山顶的路,就能见到凰月了——那只鸡 正当他烦闷之时,忽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顺着视线看去,韩芸早就醒了,她目光短暂的在顾晨身上停留了会儿,便收回了 “别破坏春日山。”她简洁道 顾晨看着被自己手欠的挖出一个小坑的草坪,忽然就乐了:“你倒是说说,你以什么身份来说教我的呢?” “韩凌芸的身份。”韩芸无奈的给他脏兮兮的手拍打干净,看他这般胡闹模样便忍不住给了他一脚:“脏孩儿。” 顾晨面上的笑容不减,他傻乐了一会儿,便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 韩芸有些紧张,用力的推开了这份感情:“不是说我只有半片魂魄吗?另外半片呢?” “是我说错。”他笑道:“在你接受韩凌芸的记忆,承认韩凌芸这个人的时候,你就不再是那半片魂魄了。” “你是一个完整的人,是九冥世界里的幸福高中生,亦是我们世界里的韩凌芸。”顾晨眼眶微微泛红:“是你,接受了你自己。” 韩芸不语,用力捣了他一拳 顾晨哎哟哎哟的叫唤,跟在她身后喊道:“怎么力气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大啊!” “我怎会经受住你这一拳呢?” 韩芸冷笑一声:“这么多年都还没习惯吗?” “靠!你就不能收着点力!”顾晨叫苦连天:“我可是断了一根肋骨!” …… 再次找到万玄昭的时候,他被掩埋在雪地里,冻得嘴唇都紫了,一醒来人都是麻木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又转,最终叹了口气道 “我……真是太笨了……”他委屈道:“每次都要顾前辈…啊不…顾兄和凌芸相救……” 韩芸:“……”你笨?确定吗,万学神? “对啊,你就是笨,蠢徒弟和蠢师父,一样一样的。”顾晨轻嗤道:“还不快叩谢师尊。” 万玄昭一愣,他五指在雪地里被冻红了,似乎喉咙也麻木了,他愣愣的看着韩芸:“……师……” 可话还没说完,韩芸便疑惑的看向顾晨:“你是他师尊?” 顾晨的笑容僵在原地,一下子哑火了:“呃……” 万玄昭也愣住了,那个“尊”字将要发出,他猛地朝顾晨叩拜了下去,额头砰的一声砸在雪地里:“师尊!” 顾晨:“……” 韩芸认真点评:“没想到你都收上徒弟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收徒的,不过你居然偷学韩家祖传剑法并授之于他,这一点我要对你进行罚款。” 顾晨:“……” 罚款? 顾晨狠狠剜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的万玄昭,一拍手爽快道:“说吧,罚我多少两金,我都是同意的。” “十万两黄金。”韩芸认真道:“谁许你偷学这个了?还传授与别人,真当我韩家不存在了?” “好,说到做到。”顾晨赞同道:“我日后定会将十万黄金让万玄昭送去。” 万玄昭微微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的神识便忽然传出顾晨的声音:“等着,这笔账你日后必须还我,臭小子!” 万玄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