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剪刀铺》 一1.幸当粗使丫鬟 康熙四十八年。 江宁府东台县郊区东处的巷子里,临街搭出几个棚子,成为黄河泛滥逃难来的灾民临时居所。住在这里的人或因投奔亲友无果,或者是身无分文,只能搭棚子作为住所安身。 这些难民除了居住在这棚子里,也兼做一些营生如剃头、卖鱼虾、打铁,勉强度日。 最西头的棚子里。田二丫穿着打补丁的灰布衣衫提着一桶水从江边回来,把水倒入水缸。 田老汉吼一嗓子:“二丫,过来拉风箱。” “哎!”田二丫应了一声放下水桶,赶紧跑过来拉风箱。 田铁柱拿着锤子敲打已出成型的镰刀:“爹,别让我妹再做这些打铁的活,免得熏黑她的脸。” 田老汉哼一声:“就她长的粗皮拉糙、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那样儿,养在屋里啥也不干,也变不成别家姑娘那样白嫩。她就是干粗活的货!” 田二丫知道自己不好看,老爹说的对,也不回嘴,埋头拉风箱。 外面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田大哥,你在哪呢?还不快出来?我来了。” 田老汉正坐在一旁吸烟袋,听着像是刘媒婆的声音,看到来人果然是她,赶紧起身:“刘嫂子,快进来。” 本地户刘媒婆迈着小脚进来:“铁柱又在打铁呢!小伙子挺勤快。” 田老汉为儿子说好话:“是,铁柱一向勤快,又很能干,还肯吃苦。只巴望刘嫂子给他说个媒……” 刘媒婆翻个白眼:“你这房子没有一间地没有一垄,怎么给他说媒?哪家姑娘愿意住你这破棚子?” 田老汉舔舔嘴唇,难堪的坐下。 田铁柱将原本敲打的锤子放在一边,走到角落擦汗。 田二丫停下拉风箱的动作,端水递给刘媒婆:“婶子,您喝水。” 刘媒婆接过来,放到一边:“二丫真是懂事。” 田二丫笑一笑:“您和我爹聊,我去外面再提桶水。” “别走。”刘媒婆拉住她,转向田老汉,“田大哥,我今天过来可是有好事,给你添财来的。” 田老汉撩撩眼皮:“给我添什么财?刘嫂子拿我开涮呢!” “是真的,我今天给你带来个大好事。”刘媒婆拍打他一下,“知道隆顺和刀剪店吗?” “当然知道。那可是本地最大最有名的刀剪店,我们打铁匠做梦都想进他们店,给他们打工。” “隆顺和刀剪铺的东家郑老爷的公子明日要和吴员外家的千金拜堂成亲。郑老爷家里需要再雇佣几个粗使丫鬟。我得到信儿,赶紧过来跟你说,你让二丫去帮两天忙,工钱少说也得有四五十个铜板。赶上东家赏钱,没准还能赚个一二两银子。” 田老汉大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好多人都抢着争这份好事。我要不是看你经常免费给我家修补东西的份上,才懒得上你家门,告诉你呢!” “二丫,快谢谢你刘婶。” 田二丫给刘媒婆鞠了一躬:“谢谢刘婶。” 刘媒婆围着田二丫转了两圈,嫌弃的啧了两声:“田大哥,我知道你手头结据,总想着攒钱以后给儿子娶媳妇。可是,你也得给闺女扯上一两身衣服,你看她穿的破破烂烂,脸色蜡黄,只怕郑老爷家看她这副样子,人家不收啊!” 田老汉赔笑脸:“他家不是找粗使丫鬟吗?只要能干活,别的应该不会挑剔。她刘婶,你带二丫进去赚两个钱,也好分一份给你。” “算了吧!你还想着拿二丫赚的钱给你儿子娶媳妇,我可不能要。” 田老汉嘿嘿笑:“那我就谢谢刘嫂子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儿子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可是家里穷,娶不起。姑娘长的又不好看,没人来说媒。” 刘媒婆挥手:“行了,你才来这里多久,外人谁知道你家的具体情况?你就想着嫁女儿、娶媳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他凑近刘媒婆,“刘嫂子,你想着早点儿给我们二丫寻一门亲事,只有一点,彩礼不能少,其他都好说。” “知道了。”刘媒婆瞪他一眼,明眼人都看出来田老汉重男轻女,要为儿子娶亲,肯定会把女儿的彩礼钱定的高高的。他家女儿若长的好看,或许会有人来当冤大头。可他女儿长得五大三粗的,不好嫁呀!她想归想,还是拉住二丫的手:“二丫,你还没去过大户人家,到那里多干活,少说话。” 田老爹赶紧吩咐:“对,二丫,进了大宅院里,人家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好表现,争取多拿点儿赏钱回来。” 田二丫点头:“是,爹,我知道了。”她的心里兴奋,终于有了到大户人家见世面的机会,没准儿还能混上点鸡鸭鱼肉好吃的呢!家里穷,她都忘记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要是在那里美美的过个口福,再挣上一些银钱再好不过。她越想越美,跟着刘媒婆儿向外走,巴不得一下就到郑家大院里。 刘媒婆千叮嘱万嘱咐:“二丫,郑家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家里有院子多、地方大。你千万不要随便乱跑。在大宅院里,最重要的就是少说多看。” 田二丫懵懵懂懂,连连点头。 “唉!看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让人家看中。” 田二丫紧张,赶紧争取机会:“我会很勤快的干活,不偷懒。婶子,你帮我多说说好话,求您了。” 刘媒婆点头:“我尽量吧!” 田二丫紧紧跟着她,走了好久,从郑家的后门进大院。她一进去,眼都要晕了。里面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手上端着各种各样的绸缎、瓷器和精美的吃食从眼前经过,看的她眼花缭乱。她暗暗祈祷,特别希望能留下领到差事。 刘媒婆儿使劲拽她:“周嬷嬷同意你留下来了,还不快谢谢刘嬷嬷?” 幸福来得太突然,田二丫呆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磕头:“谢谢周嬷嬷。” “真是个实诚的丫头。”周嬷嬷高兴地连连点头,赶紧扶她起来。她虽然是个小管事儿,但也只是个下人,还没有人对她行过这样的大礼。她对刘媒婆这回带来的人满意极了。 刘媒婆也松口气,能让田二丫进入郑家大宅院赚几钱银子,也算还她家人情了。她叮嘱田二丫好好干活之后,扭着腰就走了。 田二丫连连点头,听到周嬷嬷让她去洗碗,立刻挽起袖子刷起沾满油污的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新婚风波 周嬷嬷看田二丫干活的动作利索,更加满意:“二丫,好好干。过两天,府里就要举办郑四少爷和吴家大小姐的婚礼,等婚事忙完之后,郑老爷该奖赏咱们下人了。你除了能拿到工钱,还能拿到赏钱。到时候,我再把厨房剩下的鸡鸭鱼肉打包给你带回去一些,让你家里人也开开荤。” 田二丫更加高兴:“谢谢周嬷嬷,多亏您和刘婶子,我才能找到这么好的差事。” 周嬷嬷笑容满面:“你这丫头还挺会说话。我听刘媒婆说,你们家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房子没有一间地,没有一拢,就靠拉着铁炉打点儿镰刀铁具混口饭吃,也是不容易。等四少爷的婚事办完之后,我跟管家求求情,争取把你留下来做粗使丫鬟。在这里,你每天能吃饱饭,还能吃点肉,每个月也能拿上固定的工钱。” “谢谢周嬷嬷。”田二丫感激涕零,对她来说,每天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幸福。她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婚礼当日。 郑家大院里,红色灯笼高高挂,人声沸腾。宅院里一桌桌酒席摆开,到处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氛围。 郑家的四少爷元升身穿新郎大红袍,胸前系着大红花,在二哥元利和三弟元飞的陪伴下挨桌敬酒,俊美的脸上神采飞扬,洋溢着的笑容显示他内心的喜悦。 一位刚被敬完酒的老者捂着胡须:“郑家四少爷真是气质非凡,听闻书也读的很好,要不是因为两年前在科考前因为救人摔伤右臂,无法写字,没准儿现在就是个举人了。不过,凭他的才华,他中举登科是早晚的事。” 旁边的人附和:“谁说不是呢?郑四少爷才高八斗,学堂里的老师也时常夸赞他的文章呢!要不是这样,眼高于顶的吴员外,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呢!” “听说吴家大小姐也是天姿国色?” “是,吴大小姐非常的漂亮。我之前有幸见过一回,那容貌真是闭月羞花、娇美异常。郑四少爷和她真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郑家的主事人郑宗德听着来宾们夸赞儿子和儿媳妇的声音,心里美滋滋,对旁边绞着手帕的二姨娘低声道:“俞欣,你看,元升多高兴,他对娶到吴家小姐十分满意。你也该为他感到开心啊!” “我开心。”二姨娘咬紧牙关,看来客过来敬酒时,郑宗德和正房夫人站起答谢,实在忍不住,起身躲在墙角抹泪。 郑宗德看到,不动声色和来客周旋几句,趁人不注意,悄悄走过去:“你怎么又哭了?今天可是元升的大好日子,你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二姨娘抽泣:“我委屈呀!亲生儿子结婚,我这当娘的却不能堂堂正正的坐在主位上,接受儿子儿媳妇的跪拜,天下还有像我这样可怜的娘亲吗?” 郑宗德扶住她的肩膀:“俞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是正房夫人,自然不能坐在主位上。你不要担心,新媳妇吴家小姐贤良聪慧又懂事,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这个亲婆婆。” 二姨娘一扭身子:“我知道我是你那前头夫人的陪嫁丫鬟出身,配不上做你郑家的郑房夫人。可我就想在儿子成亲之日,堂堂正正坐在主位上听儿媳妇叫我一声娘……” 郑宗德低叹一声:“元升要是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儿媳妇,我或许就能满足你这个愿望。但是,吴家这门亲事本身是咱高攀,吴家财富比咱家多,吴小姐的大哥又是武举人,现在巡抚手下当差,要不是咱家元升深受吴员外的赏识,咱们怎能攀得上这门亲事?你是元升的亲娘,要为他的前途多考虑,就不要挑礼。” 二姨娘抹泪:“我知道元升以后要靠他大舅哥和老丈人家多提携,可是,我也想风风光光的站在人前呀!” 郑宗德知晓她最爱虚荣,哄劝着:“等元升中了举以后在成了进士,有你风光的时候。” “我会有风光的时候吗?我这个妾侍出身的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儿子?” “俞欣,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亲生儿子就在眼前,你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认他……” 二姨娘一抹眼泪:“算了吧?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已经很为难了。元升寄养在你以前的正房夫人名下,对元升大有裨益。元升以后有出息,也只会对你之前的正房夫人和你续弦的那位正房夫人有好处。” 郑宗德握住她的手:“我保证,日后元升中举登科考上进士,你会是郑家真正有实权的女主人。你知道,我续弦的那个正房夫人只是个摆设,我真正在乎的人是你,你享福的日子在后面。” 二姨娘的嘴边浮出一抹微笑,目的达到,也不再纠缠,娇嗔:“元升这孩子也是,他一个书生在马下救什么老太婆,把自己弄得骨折了,参加不了考试,弄得现在丈人家前矮了三分。不然,我好歹也是举人的亲娘,能端坐在正堂。” “过去的事情不提,他中举是早晚的事情。好了,快点擦干眼泪,回到席上,别让人看到笑话。”他哄着二姨娘回去。 这只是婚礼上的小插曲,新郎郑元升并不知情,他沉浸在能娶到吴家大小姐的幸福之中,对敬酒来者不拒。 郑家老二元利对三弟元飞说:“看把咱家老四高兴的,嘴角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郑元飞不以为然:“吴大小姐花容月貌,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是全城男人爱慕的对象,老四能把她娶到手当然心满意足。我要能娶到那样的老婆,我比他还高兴。” 郑元利斥责:“别胡说八道。”他低声劝四弟:“别喝太多,一会儿还要入洞房。今晚可是你的新婚之夜,春宵一夜值千金,吴小姐还在新房等着你呢!” 郑元升听到吴小姐在等着他,身上的毛孔都舒展开了,饮酒开始有尺度,巴不得立马天黑进入洞房,与新娘吴小姐相见。 新房里。 新娘吴静姝一把扯下红盖头,着急的问贴身丫鬟:“芍药,选中合适的人选没有?必须有人来替代我,否则,我怕我真的要和郑家四少爷做成真正的夫妻!” 芍药安慰她:“小姐,别着急,宋嬷嬷已经挑中合适的人选,马上就过来。” 吴静姝忐忑:“我再三思虑,觉得最好还是找陌生的人来代替我,我逃婚已经让我爹和我娘蒙羞,不能再让人说我爹娘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牵连到他们。” “小姐放心吧!宋嬷嬷心里有数。”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宋嬷嬷开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粗布衣衫的女子。 田二丫站在门边傻乎乎的看着屋里。周嬷嬷让她跟着宋嬷嬷,可是,宋嬷嬷怎么把她带进新人的婚房来了? 吴静姝看她呆头呆脑的样子,低声问宋嬷嬷:“奶娘,她行吗?” 宋嬷嬷小声回:“没问题。我打听过了,这是个从北方来逃难的乡下丫头,对吴家的情况全然不知。她在此地也没有亲戚,即使事情败露,也可以用几两银子打发掉,不会给郑吴两家带来麻烦。” “她会同意替代我在婚房里待上一宿?”吴静姝还是很担心,未婚女子都把清白声誉看的比生命都重要,不太可能会答应这种事。 “由不得她!”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被坑入洞房 吴静姝惊惧:“奶娘,你要干什么?” 宋嬷嬷低声道:“小姐,为了成全你的希望,奶娘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请放宽心,我有的是招对付这乡下丫头。” “可是……” “小姐,静请放心,一切包在我老婆子身上。”宋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背对着田二丫开始沏茶。 吴静姝心里七上八下,过去打量田二丫这乡下丫头,看她低着头,轻咳一声。 田二丫抬头看到她的美貌惊呆住,愣愣的直视。这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她的脸庞比豆腐都要白嫩、细腻,一双柳叶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小嘴红润润,好漂亮的女子! 丫鬟勺药呵斥:“大胆,怎敢对小姐如此无礼?” 田二丫赶紧低下头,弓着背,不敢再看,生怕得罪了贵人,没拿到工钱就被赶出去。 吴静姝摆摆手,看着田二丫:“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田、田二丫。” “可曾婚配?” 田二丫忙摇晃脑袋。 芍药提醒:“小姐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田二丫赶紧道:“没有婚配。” 吴静姝围着她转了两圈,站定在她的面前:“二丫,你可知道我找你何事?” “不,不知。” “我想让你代替我当一晚上的新娘。” 田二丫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就是今天晚上,我要离开新房,你穿上我的新娘服躺在床上,和新郎同处一室。” 田二丫闻言胆颤心惊,赶紧跪在地上:“小姐,万万不可,我是没有成过亲的清白女子,不能和陌生男人同处一间房。传出去,我没法儿做人,全家蒙受耻辱。” 吴静姝解释:“你放心,不会出任何事。我会把新郎灌醉再离开,你只要和新郎在这房间里面待上一晚上即可。不会让你白干的。” 芍药适时的递上两锭银子。 田二丫不接,只是砰砰磕头:“小姐,我只是打零工的乡下丫头,干不来这事儿。小姐恕罪,放我回去干活。” 吴静姝为难,扭头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端着一杯茶走过来递给田二丫,柔声细语:“二丫,你不愿意也罢。今天是小姐的大喜之日,既然你已经来新房见过小姐,那就赏你喝小姐的一杯喜茶吧!” 田二丫懵懵懂懂,接过来端着,不敢喝。 宋嬷嬷看一眼吴静姝。 吴静姝心领神会:“芍药,把银子赏给田二丫,也不枉她来新房一趟。” 田二丫看到银子大喜,赶紧叩头:“谢小姐赏。” 芍药拿着银子要递给田二丫,看她放下茶,伸着双手准备接银子,把手一缩:“想要小姐的赏银,却不喝小姐赏你的茶?” “啊?” 芍药催促:“不要驳掉小姐的好意,快把茶给喝了。” 田二丫赶紧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宋嬷嬷给小姐一个事已成功的眼色。 芍药看田二丫把茶喝光,这才把银子递过去。 田二丫大喜过望,伸手准备接银子:“多谢……”没等说完,她的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不知人事。 宋嬷嬷赶紧扶起她,对吴静姝道:“小姐,她已经把迷魂药喝了,至少得昏睡到明天早上。我们先把她拖到床底下,现在只等解决郑四少爷了。郑四少爷马上要入洞房,您快快准备。” 吴静姝点点头,整理衣装,让芍药把事先准备的酒和酒杯拿过来晃一晃。 芍药叮嘱:“小姐,我已经在姑爷的酒杯上涂上了药,您可注意,千万不要拿混了。” “嗯。”吴静姝使劲点头,待会儿要面对是她新郎的陌生男人,还要迷晕对方,心里紧张万分。 郑元升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进入新房。 郑元飞哄赶闹洞房的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有我郑三少在,你们别乱闹。” 有人喊:“三少爷,您成亲的时候,可是由着大家闹。” 郑元飞瞪眼:“我弟跟我能一样吗?他娶的娘子是娇滴滴的吴家大小姐,你们这副粗鲁样子别吓了人家。” 大家都知道郑家三少爷蛮横不好惹,起哄两句,也都纷纷散了。 郑元飞待立片刻,看没有人也撤了。 郑元升看到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非常激动,步伐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对新娘施礼:“娘子,元升有礼了。” 宋嬷嬷带着芍药端着酒和细长的如意走过来,行礼:“参拜新姑爷。如意揭开新娘红盖头,荣华富贵永远有。” 郑元升含笑拿起玉如意,吴家果然财大气粗,不同凡响,连掀盖头的杆儿都是上好的白玉制作。他掀开新娘的红盖头,被新娘的娇美容颜震撼,不禁大喜:“娘子果然天姿绝色。” 吴静姝不愿面对她,向一边微侧头。 郑元升只当她害羞,痴痴的看着她的姣好容貌,在宋嬷嬷的提醒下,才羞囧地拿起合卺酒。 宋嬷嬷暗叹气,这郑家四少爷相貌堂堂,举止有礼,看上去是个难得的好夫君,只可惜,四家小姐铁了心非要逃婚以等意中人。只希望那个男人值得小姐舍去郑家少爷。 吴静姝将交杯酒饮下,看他贴近自己叫娘子,紧张的直往后退。 郑元升放下酒杯,刚向前探身,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 宋嬷嬷上前查看:“小姐,郑四少爷昏过去了。你赶紧换下新娘服,穿上丫鬟的衣服。” 吴静姝手忙脚乱的换衣服。 宋嬷嬷和芍药则把田二丫扶上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她和郑元升并头放在床上。 芍药抱怨:“这个田二丫真沉,就她这傻不拉几的样子看上去能像咱家小姐吗?” 宋嬷嬷拉上新人被盖在田二丫和郑元升的身上:“他们现在都被迷晕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咱们赶紧走,待他们被人发现露馅时,咱们能逃脱掉就够了。” 吴静姝换好装,临出门时想起来:“芍药,你把那两锭银子放在田二丫的身边,也算给她的打赏,我对她的交代。” “哎!”芍药忙从包袱里找刚才收起的银子。 宋嬷嬷吹灭蜡烛,催促:“别管那些了,趁外面没有人,咱们赶紧走,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小姐已经留下书信解释了缘由,郑家和吴家会看着打发田二丫的。” 吴静姝狠狠心:“芍药,别找了,咱们走。” 她们三人趁着黑暗悄悄离开郑家。 田二丫和郑元升毫不知晓,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第二日清晨。 郑元升听到外面下人的敲门声,缓缓睁开眼睛。昨夜,他好像什么都没干,饮完合卺酒就倒下了。他愧疚地看向新婚的吴小姐:“娘子……啊——”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黯黄的大饼脸,吓得他不禁惊叫出声。 田二丫听到惊叫声,困难地睁开眼皮,看到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的穿着红色新郎袍的陌生男人,吓得赶紧拿被子捂上身体:“你是谁?”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落单的新郎 郑元升气急败坏盯着面前的女人:“我该问你这句话,你到底是谁?这是我的婚房,你怎么躺在我的新床上?” 田二丫慌张无措,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鞋子也未脱掉,心里稍微安心:“我是在厨房干粗活的临时帮工,昨天夜里,一个嬷嬷让我到这里来,我才来的,不过我记得我绝对没有上床。” 郑元升揭开被子,发现自己依然穿着昨日的新郎服装,身上的大红花没有摘掉,靴子也没有脱,立马明白自己是被人迷晕放在床上的。他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新娘吴小姐,赶紧跌跌撞撞去开门:“来人,快来人!” 门外的嬷嬷和丫鬟赶紧推进门,走进去:“四少爷?” 郑元升的脸色苍白,急切的命令:“新娘不见了。快,快叫人一起寻找。” 嬷嬷和丫鬟不解,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陌生的穿着粗布蓝衣衫的女人坐在床边,四下张望,新房里不见新娘的身影。她们立刻惊叫起来。 一名丫鬟眼尖:“四少爷,桌子上有封信。” 郑元升刚跑出门外,闻听此言,赶紧转回身,跑到桌边拿起信封,只见那上面写着郑四少爷亲启。他赶忙拆开信,看过之后,跌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言。 田二丫看着他,不敢发出声音,怯怯地站在床边。 很快,新娘不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郑家大院。 郑宗德和夫人、二姨娘,大儿子郑元信夫妇、二儿子郑元利夫妇、三儿子郑元飞夫妇和五儿子郑元辰都一起赶往新房。 郑元飞急吼吼地道:“老四,不要急,是不是绑匪干的?我要知道是哪帮家伙做的,我砍了他们。” 郑宗德瞪眼:“闭上你的乌鸦嘴,还没有事情缘由,不要胡说八道。” 郑元信进入新房之后,看郑元升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心疼:“四弟,别急,相信我们很快找到吴小姐……” “是否找到又有什么关系?”郑元升将信拍在桌子上,起身扯下身上的大红花,面对墙背对他们。 郑元信不明白,拿起信轻轻地读:“四少爷,吴静姝不敢当面与君畅谈心中难言之事,无奈留下字迹畅明心意。静姝心另有所属,本不同意此门婚事,奈何抗争不过爹娘,只得委曲求全与君三拜堂。君乃读书之人,自明白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空留悲切伤终身。静姝为忠实心中情感,斗胆在新婚之夜离君,藏匿自身以留清白。静姝所属之人现无踪迹,吾曾与其约定一年之后与其成亲,如吾不能与其结为连理,定回郑府与君结亲,自此,你我二人白头偕老,恩爱不疑。望君理解。” 郑宗德气的脸色铁青,直磨牙。 二姨娘听完之后,捂脸痛哭:“天杀的,她把我们元升当成什么了?怎么可以在新婚之夜逃婚?” 郑元飞恼怒,一拍桌子:“这个女人真是可恶,既然早就中意别人,何苦还答应与老四成亲,害老四成为别人的笑柄!” 老二元利瞪一眼他,笑眯眯的拍一拍老四的肩膀:“元升,你也别太生气。吴小姐很快就会回来……” “回来又如何?”郑元升转回头,面如土灰:“新婚之夜,吴静姝设计我和别的女人共躺在新床上,她压根儿就没有把我当丈夫!我还能再拿她当新娘!” “别的女人?”二姨娘吃惊,停住哭声,“谁?你和谁共度了一宿?” 郑元升看向田二丫,冷淡的目光中有着掩不住的嫌弃:“她。” 二姨娘柳眉倒竖起来,走到田二丫的身旁,上下打量她:“你是谁?从哪儿来的穷酸丫头?” 田二丫怯怯地回答:“我叫田二丫,这两天被你们郑家雇佣,在厨房干粗活。” 老二元利媳妇大声道:“一个干粗活的帮工怎么跑到四少爷的新房来了?老吕,你怎么管事儿的?” 吕管家赶紧小跑着过来:“回二少奶奶,我一直在外面帮着打理外务,不知道这女人的来历,我马上去弄清楚。” 元利媳妇摆摆手。 他立刻跑出去了。 二姨娘看田二丫粗布衣衫、头发像草一样干枯凌乱,厌恶的翻白眼:“田二丫,我问你,你怎么跑到少爷新房里来了?” “是位嬷嬷带我来的。” “哪位嬷嬷?” 田二丫摇头:“我不知道,在厨房管事儿的周嬷嬷让我跟着那位嬷嬷走,我就跟那位嬷嬷到这里来了。” 郑宗德立刻命令:“叫厨房的周嬷嬷立刻过来!” 下人领命,片刻,吕管家带着周嬷嬷过来了。 周嬷嬷已经知道吴家小姐不见了,连带着吴家的宋嬷嬷和陪嫁丫鬟也都消失,此刻吓得浑身如筛糠跪在地上:“叩见老爷、各位少爷太太们。” 郑宗德的目光如炬,指着田二丫:“你可认识她?” 周嬷嬷看一眼在床站在床边的田二丫,忙点头:“认识,这几日厨房活多,招了几个干粗活的帮工,她是其中一个。” “她说昨天你让她跟着一个嬷嬷做事,那个嬷嬷是谁?” “回老爷,是新娘的奶娘宋嬷嬷。宋嬷嬷说有点儿事情让二丫去做,我虽然觉得她怎么去厨房找一个临时的帮工?但是,宋嬷嬷是新娘的奶娘,我不敢拒绝,就让田二丫跟着她,听她差遣。” 郑宗德一拍桌子:“我问你,你可拿了宋嬷嬷的银子?” 周嬷嬷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她给了我一两银子,我不收,她非要给我。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宋嬷嬷让田二丫去顶替吴小姐当新娘呀!” 郑宗德摆手:“你下去吧!” 周嬷嬷赶紧磕头退出去。 元利媳妇精明,左右看看,笑道:“都搞清楚了,咱们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估计一会儿,吴员外夫妻就该来了,看他家怎么给咱们家交代。” 郑宗德点头,指着田二丫:“老吕,给那丫头点儿钱,打发掉,让她在外边别胡说八道,嘴严点儿。” 老吕听令,掏出一两银子递给田二丫:“这是你这几天的工钱和老爷打发给你的赏钱。你出了郑府,把嘴巴闭严,否则,没你的好事。” 田二丫摇头拒绝:“我不能走,我和你家四少爷昨晚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你们家得给我一个说法。” 郑元升闻言大惊:“怎么?你想赖上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以命争清白 郑元升此话一出,所有人把目光都集向田二丫。 二姨娘冲到田二丫的跟前,将手娟向她的脸上一挥:“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想缠上我儿子?” 田二丫直往后退,紧贴着床,怯怯地道:“不是我想耍赖缠上四少爷,而是我跟他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在一个卧室里面待了一个晚上,别人都会以为我跟他发生过关系,我只能待在这里。” 郑元升火大:“你穿着昨天干活的衣服,我身上也还是昨天的新郎服装,身上系着红花,我们两个连衣服都没脱,能干过什么?” “昨天我喝完吴小姐赏赐的茶之后晕倒了,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田二丫抠着手指头。 “我也被迷晕了,昨天喝完合卺酒,我就头晕倒在了床上,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现在很多人也都看到了,出去也不会对你的声明有所损害。” 田二丫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屋里的都是你的家里人,还有在你府上干活的下人,就算他们说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别人也当他们是为你们郑家撒谎,不会相信我的清白。” 二姨娘急恼:“你个穷丫头,你顶替吴小姐当一晚上的新娘,和我儿子能躺在一张床上,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还谈什么清白?” 郑元升拽了一把她的袖子:“娘!你少说两句。” 二姨娘经他提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扁扁嘴。 田二丫果然如郑元升所料,怒不可遏:“只有你们有钱人才有清白吗?我们穷人家就不配这个二字吗?我们是穷,但是,我们也会讲名声要脸面。我一个未婚嫁女子发生这种事,会被人在背后一直说闲话,这辈子都被毁了。如果你们真觉得我一个粗使丫头在你们眼里什么都不值,随便你们拿捏,那你们就错了!” 二姨娘被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我在你们郑家干活被骗到这里迷晕被羞辱,我也没脸再出门去。”田二丫说着,猛地朝柱子冲了过去。 “哎!”郑元信离她最近,忙拽住她,饶是这样,她的额头依然磕出一片鲜血。 众人这才知道她真是要以命相搏。 郑宗德吓坏了,指着丫鬟和嬷嬷们:“快,给她止血,你们快看住她,可别让她再做傻事。” 田二丫被嬷嬷和丫鬟拉着强行包扎,愤愤的看着他们:“你们以为看着我就行了吗?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一样会咬舌自尽,让世人都知道你们郑家和吴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郑元升被田二丫的刚烈性子震惊。 郑家人面面相觑,知道这女人没那么容易打发。 外面有家丁走进来,对郑宗德道:“老爷,吴员外和吴夫人来了。” 郑宗德竖起眼睛:“赶紧让他们过来,我倒要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员外和吴夫人匆匆进来。他们早上醒来之后听到家丁说女儿留了封家书,打开看之后才知道女儿竟然在新婚之夜逃走了。他们大惊之余预料郑家会出乱子,即使再不愿意,也赶紧叫上大儿子向戎,一起过来给郑家人赔礼道歉。他们在院子里就听到这番话,赶忙往里面进。 郑宗德看到吴员外两口子刚想发怒,看到他们身后的吴家长子向戎,不禁抿嘴,把到口边的话吞了下去。这吴向戎现在巡抚手下办差,招惹不得。他再恼火,也不能真跟吴家扯破脸皮。 吴向戎身材高大,劲装打扮,腰间别着镶嵌宝石的剑,显得更加英武,紧跟在父母后边。 吴员外上前施礼:“宗德兄……” 郑宗德绷着脸:“你们夫妇看来已经知道昨夜的事情,我也不废话了。那位姑娘就是被吴小姐迷晕放在老四新床上的田二丫,人家不依不饶非要讨还清白,让我们两家给她一个交代。” 吴夫人扯丈夫的衣角,吴员外面露尴尬:“宗德兄,是我的错,是我管教不严,让小女惹下如此事端,我们给您和郑家赔礼了。” 二姨娘啐道:“赔礼有什么用?你们家吴小姐如果不愿嫁给我们元升,就早点儿说,何必非要在新婚之夜逃离,去寻找什么心上人?使我们元升现在是全城的笑话。” 吴员外和吴夫人尴尬不已,连连道歉。 吴向戎看郑宗德不言语,上前一步:“郑伯伯,这女人在府上是何种身份?为何不经郑伯母这位正房夫人同意,就敢插言家事?” 郑元升的眼神如小刀般射过去,二姨娘是他的亲娘,早已经是大户宅院私下知晓的事实,只是大家都没有在明面上挑明。今日吴静姝的大哥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贬低他的母亲。 吴向戎毫不在意他的眼光,反而挑了一下眉。虽然妹妹逃婚不对,但是,他绝对不允许别人在他的面前指责父母。 二姨娘气的五官扭曲,拉着郑宗德的手:“老爷……” 郑宗德躲开她的手,面露窘态。 郑夫人轻咳一声:“吴家少爷,她是我家老爷的随侍人员,侍奉老爷多年,对四公子待为己出。她看四少爷受此欺辱,说上几句话也是理所当然。” 吴向戎嘴角一挑:“郑夫人大度,向戎狭隘了。” 郑夫人的唇角有些下拉。 吴夫人赶紧拉儿子:“你闭嘴,少说两句。”他们是来道歉,不是来这里拱火的。 吴员外又连连躬身作揖表歉意。 郑宗德把手一挥:“道歉就不必了,那位姑娘现在以命相逼,你们看如何收场?” 吴向戎走近田二丫,端详她头上被染红缠绕的白布条,睥睨:“你觉得郑家和吴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能任你用一条命拿捏?” 田二丫觉得他的眼神像钩子一样尖锐,迫于对方的气势,她不敢说话,胸膛剧烈起伏。 郑元升挡在吴向戎的身前:“你不要再招惹她,真要逼出人命,你负责的了吗?” 吴向戎切一声,又走回父母身边,眼神兴味的看着田二丫。 田二丫只觉得自己在他的眼神面前好像一个笑话,羞窘地脸涨红。 吴员外和吴夫人嘀咕一番,将郑宗德拉到一边,附在他的耳边:“那姑娘看来真是要豁出命去,要闹得太难堪,你我两家将会更丢脸。我看不如先让元升把她纳为妾,给她个交代得了。” 郑宗德面露难色:“这不妥吧?新娘子还没有入洞房,就先把妾给娶了?新娘子肯定会生气。” “嗨!这是小女自找的,这女人还是她给元升安排下的。她回来之后,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好吧,那我就姑且试一试。” 吴员外躬身:“劳烦宗德兄了。” 郑宗德缓步走过去,走在在田二丫的跟前:“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6.赖在夫家 田二丫深吸一口气道:“我在被迷晕的前一刻看到的人是新娘子和宋嬷嬷,还有一个丫鬟。她们必须当众说清楚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所有人解释我的清白。在此之前,我就待在你们郑家,哪里也不去。” 郑元升瞟她一眼,她被迷晕之前,和自己被迷晕之前看到的人是一样的,想必吴静姝是有预谋做了这一切。 郑宗德头疼:“如果吴家小姐和周嬷嬷一直不出现呢?” 田二丫看一眼郑元升:“若她们真的不出现,没人解释我的清白,我也只能待在郑家,郑四少爷必须娶我。” 郑元升惊愕,她的目的真的是自己? 吴向戎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早猜测这穷酸丫头肯定会赖上富裕的郑四少爷。 二姨娘勃然大怒:“你想的也太美了吧?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你也配得上我玉树临风的儿子……” 田二丫打断她:“是我非要缠上他吗?他一个新郎大晚上的不和新娘睡觉,偏偏跟我躺在一张床上。在这件事上,他也有责任。” 郑元升紧抿着嘴唇,吴家小姐这一逃也将他划入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无礼之徒。 二姨娘不愿意了:“我儿子有什么责任?他也是被人迷晕的。” 田二丫反驳:“迷晕他的是不是他的新娘吴家小姐?你们郑家是大户人家,与人结亲之前调查清楚对方的情况,也不至于成亲当天闹出那么大的笑话,还搭上我这无辜的女子。” 吴员外和吴夫人被说的脸上火辣辣的烫。 吴向戎摸摸下巴,这乡下丫头还挺伶牙俐。他越发觉得这乡下女子有点意思,紧盯着她。 郑宗德略一思索,说出之前想好的方案:“既然老四已经与你同床共枕,那么就给你一个名分。老四,你纳她为妾。” 郑元升躬身答应:“是,一切依照爹的吩咐。”一个妾嘛,娶回来供养着,不理会即是。 吴员外和吴夫人松了一口气,新女婿既然同意,这事情基本上就成了。 二姨娘悻悻地瞪一眼田二丫:“真是便宜你了。” 田二丫断然拒绝:“我才不要当妾。” “什么?”二姨娘竖眉瞪眼,“你当妾还不愿意?难不成你还想当我家元升的正房妻子。” “对,我只当正房娘子,还要明媒正娶。” 她这话一出,整个房内鸦雀无声。 吴向荣收起玩味的眼神:“你的野心还真大。” 田二丫瞪他一眼,看他的眼神直视回来,赶紧别过头。 郑宗德的表情变得严肃,眼睛微眯:“田二丫,我让老四纳你到我家当妾,你以后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已经是给你天大的福分,以你这样的人家出身,当妾已经是抬举你了。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赶紧答应。” 田二丫昂然道:“郑老爷,我虽然是个乡下丫头,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是,我知道,就算你家四少爷纳我为妾,也不过是为了圆郑家的面子,全我的声誉,我在郑家不过是个摆设。为了这个摆设的身份,我就得孤独终老。况且,为四少爷妾的身份低下,让人看不起。我不能那样过一辈子。” 郑元升对她的清醒感到意外,没想到一个乡下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见识。 郑老爷的怒气微显:“看来你是不识抬举了。” 田二丫毫不退缩:“事关我一辈子的日子怎么过,我不能只听你们的安排。” “你……” 郑元升开口:“爹,您别着急。我来跟她说。田二丫,你刚才说只要吴家小姐和她身边的嬷嬷将昨夜的事情解释清楚,还你清白,就算给你一个交代,是不是?” 田二丫点头:“对。” “她们只要当众解释清楚,你和我都被她们迷晕了,被放到一块儿,你和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你就会离开郑家,对不对?” 吴员外和吴夫人听了面红耳赤,自家女儿把姑爷跟粗使丫头安置在床上,真让他们无颜面对郑元升。 田二丫面对郑元升的再次询问,还是点头:“对。” 郑元升转向郑宗德:“爹,既然如此,就先让他留下来吧!如果吴小姐和她身边的嬷嬷出现之后,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她自然会离开。” 郑宗德担心:“如果吴小姐和那嬷嬷一直不出现呢?” 郑元升的表情冷漠:“一直等到她们出现。” 二姨娘摸他的头:“元升啊!你可别犯傻。那个吴小姐是有预谋的离开你,她才不会带着她身边的人出现呢!” 郑元升看向田二丫:“如果她们一直不出现,你还要不要等?” “要。”田二丫大力点头,掷地有声,“事关我的清白,多久,我都要等。” “好。”郑元升的眼神变得如冰霜,“爹,就将她安置在这间房子。如果吴小姐和她的嬷嬷出现,解释清楚之后,田二丫还不肯走,就让下人把她轰出去。” 吴员外和吴夫人看到他的眼神,俱是一惊,这个文弱书生也有强势的一面。恐怕等女儿回来,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郑宗德皱眉:“老四,让她留下也没有什么。可是不能让她住在这里呀!老吕,随便找间房,把她安置下。” “是,老爷。” 郑元升脱身上的新郎大红袍:“爹,这个房子已经被弄脏,该被拆掉,让她继续住一段时间也算废物再利用。” 吴员外和吴夫人张口结舌,不知他说的脏是否与女儿有关。 郑宗德看儿子说着嫌弃的话语,将身上的外袍和靴子脱个干净,只着贴身衣物往外走,真担心他受了刺激:“老四……” 郑元升没有回头,站在门外:“爹,将吴家的所有陪嫁全部退回,院内的喜字也都撤了吧!” 吴员外大惊:“贤婿,你要退婚不成?” 郑元升紧皱眉头,好一会儿,转回身作揖到底:“吴伯父,吴伯母,多谢二位的抬爱,令爱既然看不上在下,这门婚事也只能作罢。” 吴员外叹气:“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总有她后悔的一天……” 吴夫人掩面而泣。 吴向戎的表情冷淡,妹妹静姝自小长相漂亮聪明,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看着是个娇宠乖巧的小公主,实则很有主见。现在逃婚,估计她都设计好了,正躲在一边看他们如何收场。 郑元升说罢之后直接离开。曾经,他对婚姻有多向往,现在就有多失望。他不怪吴小姐另有所属,只是恨她选择的方式,为何不在二人拜堂成亲之前说开…… 郑宗德感受到儿子的悲伤,沉痛叹息:“老吕让人收拾东西,装车送还吴家!” “别!”吴员外赶忙阻挡,“亲家翁,小女在信中也说过,她也许还会回头,再和令公子再续前缘……”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7.家人逼离开 二姨娘勃然大怒:“什么?别人不要你闺女了,你们还想把闺女再塞给我们元升,我们元升是收破……” “闭嘴!”郑宗德斥责,转头面向吴员外,“您也听到了,这是元升的意思。令爱在新婚之夜逃离新郎家,已经让我郑家颜面无存,如果在把这些陪嫁放在这里……” 吴夫人开口:“亲家,我家小女一时糊涂,做下蠢事,还望长辈们多体谅。如果她再回来,兴许他们小两口能解除误会,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如果不能,那些东西就当我们吴家给你们家的赔礼。这样可以吗?” 二姨娘嘟囔:“这还差不多。” 吴夫人面上笑着,心道,这郑元升的亲娘品行可真差劲,身份低微又是个妾室。如果郑元升不是才华非常出众的秀才,以后大有前途;自家女儿又非要去嫁一个无根基的小商贩,自家万万不会许诺将女儿嫁于这样的人家。 郑家的正房夫人一直在旁边旁观,这会儿笑盈盈的对郑老爷道:“吴夫人这么说了,咱们郑家也不能驳吴夫人的面子。元升和吴小姐都是年轻人,做事容易冲动。他们一时心血来潮做了决定,事后或许会反悔,咱们大人得给他们机会。” 吴员外连声附和:“对,郑夫人说的对,年轻人嘛!心性不稳,一时胡闹也是常有的,给他们一些时间,再让他们做决定。” 郑宗德长叹一声:“我家老四虽然是个书生,平时不哼不哈,但是,性格倔的很。但愿他和吴小姐能有美满的婚姻吧!” “老爷,他们有缘会再结合在一起的。”郑夫人安慰他之后,招手:“吕管家,你派人把这间新房好好收拾出来,把这些新人的东西都封箱,腾出房间让田二丫暂住在这里。” 田二丫听到自己在郑府有地住,放心了下来。 吴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新人的婚房真要让一个乡下丫头住?” 郑夫人笑盈盈的道:“夫人,前些天,我家后院的邻居要搬去省城开铺子,对外出售宅邸,我家老爷已经做主,把它买下来了。等日后令爱返回,我们再把府邸重建一番,他们小两口也可以独门独户过日子,岂不美哉?” 吴员外和吴夫人大喜,这才不再反对。 吴向戎心里明白,郑元升这个新郎绝不会接受回头的妹妹,这枚亲事只是父母的心甘情愿。他劝过,没起到作用,只怕父母碰了钉子才知道这是个错误。 郑老爷把吴家人让到前厅喝茶。 吴员外喝着茶,见郑宗德仍是愁眉不展,略一思索,问:“亲家翁,可还是为田二丫的事情烦恼?” 郑宗德叹气:“是啊!那人是在我们郑家住下来。我真担心她从小穷苦惯了,住久了,看郑家生活富贵,再生出野心攀上我家元升不走了,那可怎么办?” 吴员外的眼睛一转:“这个田二丫总会有家人吧?” 郑宗德立马反应过来,心领神会:“您的意思是让她的家人把她带回去?” 吴员外笑了一下:“看她那身打扮,也知道应该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穷苦丫头,家里肯定没有什么钱。她尚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血气方刚,什么都敢干。但是,她的父母也许贪财,也或许会胆小怕事,吓一吓,给点银子,他们就会把她领回去,这事就结束了。” “说的对。我让人去摸一下他家的底细,如果可以就把他的家人叫过来,争取让他早点把田二丫拉回去。”郑宗德立马安排人去做。 “既已如此,我就放心了。宗德兄,我现在回去,派人寻找小女。一旦有下落,我必定把她送到贵府。”吴员外松了一口气,这个田二丫如果一直待在郑家,不知是会给郑家带来麻烦,相应的也会给吴家招惹是非,毕竟她是被女儿迷晕弄到女婿床上的,还是早点儿打发掉的好。 郑宗德拱手,没说客套话,只是点点头。 吴员外和吴夫人自知理亏,也不敢挑理,出了郑家,擦拭头上的冷汗:“多亏向戎在,不然,郑家的难听话得用箩筐装,我们就接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吴夫人赶紧吩咐儿子:“向戎,赶紧派人寻找你妹妹。” 吴向戎点头,拨马而去。 郑家的管家老吕办事雷厉风行,很快就把田二丫的家里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报告给郑宗德及众人:“田二丫跟她爹和哥哥铁柱来生活在黄河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黄河水泛滥,把他们家淹没,家人逃难来到此地,没有固定住处,在大溪镇东巷处搭建棚子作为临时住所,一家人靠打铁为生。田二丫的爹想为儿子铁柱娶门媳妇,天天为钱发愁。” 郑宗德很满意:“这就是瞌睡送枕头啊!你派人跟他说一说,如果把田二丫给带回去,给他三十两银子。” “老爷,我跟他说了。”吕管家毕恭毕敬,“我开的价码是二十两银子,田二丫的爹一听这个价钱,立刻迫不及待的跟我来了。他跟我保证一定会把田二丫给拉回去,就算田二丫不走,他打,也会把田二丫打回去。” 郑宗德迫不及待的问:“他现在哪里?” “就在门外,老爷要见吗?” “不需要。”郑宗德摆手,“现在就给他银子,让他立刻去见田二丫。” “是。” 田二丫正环看屋内,原本满满当当的新房,现在空了一大半。她看着嬷嬷和丫鬟捧着盒子、箱子往外走,疑惑的问:“新人被子和褥子还没有收呢?” 走在最后头的老嬷嬷板着脸:“反正也不要了,便宜给你用。” 田二丫瞪圆眼睛:“那么好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老嬷嬷嗤笑:“被你用过的东西再好,也脏了,还让少爷和小姐们怎么用?” 田二丫垂着头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摸着上面的针绣和绸缎,多好的料子和绣工活,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好的被子。有钱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二丫!”暴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田二丫顺声音看过去,惊喜的跑过去:“爹!” 田老汉看都没看她头上的纱布,或许看到了也当没有看到,举着蒲扇大的手照着她的脸就扇了过去:“丢人现眼的家伙,赶紧给我回家去!” 田二丫冷不丁挨了一耳光,摸一摸被打疼的脸,冷静下来:“爹,我不走。” 田老汉怒:“你为啥不走?凭啥赖在别人家?” “爹,你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吗?” “知道,不就是你被吴小姐迷晕了?和郑家四少爷躺在床上待了一晚上吗?郑四少爷也不省人事,你们俩啥事也没发生,赶紧回家。”田老汉拽她向外走,在吕管家给他讲述事情经过,并塞给他二十两银子时,早已听的心花怒放,连忙答应劝说田二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8.拒不当妾 田二丫挣扎:“爹,我是未婚女子,如果我不继续待在郑家等他们还我清白,这事儿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田老汉一心想着赶紧把银子拿回家给儿子说媒,不耐烦的道:“郑府的很多下人都知道你跟郑家少爷被迷晕了,你俩什么都没发生,你赶紧给爹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爹,我现在回去,街坊邻居肯定会指点我,我以后的名声怎么办?” “哎呀,谁会指点你?你真是吃饱了撑的,你就听爹的,回家之后,你要真怕别人议论你,我给你指一门远远的亲事,你嫁出去之后没有人会再提起这件事。” 田二丫拒绝:“不行,我嫁出去之后,万一夫家听说这件事之后不要我了,或者是为这事打骂我,我后半生可怎么过?” 田老汉急:“你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现在立刻给我回家,郑家是咱们这些小门户的人招惹的起的吗?” “他家再不好惹,也亏在理上。现在,他们家同意我留在这里,等吴小姐和她身边的人回来之后作证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还我清白,我才回家。” “吴家小姐都已经逃婚了,谁知道她哪天回来。难不成她三年五年不回来?你还要赖在郑家三年、五年不成?” 田二丫低着头,语气不退缩:“就算要等一辈子,我也得等。” 田老汉急得直蹦高:“你不要跟不靠谱的事情较劲,拿到手里的才是真。实话跟你说了吧!人家郑老爷给了咱家二十两银子,有了这些钱,你哥就能娶媳妇。你得为爹爹和你哥着想。” “爹,有这些银子当然是好,但是,您不想一想,人家凭啥白给咱们二十两银子?这是要用银子买我的清白名声。我们要拿了这银子给哥娶媳妇儿,也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们还要不要做人?人家以后谁还愿意来找咱家打铁?” 田老汉长叹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 在不远处一直观察动静的吕管家看到这种情况,走过来,将田老汉拉到一边嘀嘀咕咕。 田二丫看着吕管家对爹低声嘱咐,很是无语。她就知道郑家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离开,这次让她的家人来,以后还不定怎样呢?今后,在郑家的日子可能会很难熬。不过,她不能气馁,一定要坚持下去,她给自己鼓劲。 田老汉听到吕管家的话,惊的频频舔嘴巴:“真的假的?郑老爷真让四少爷纳我家二丫为妾?” 吕管家点头:“当然是真的,郑四少爷都答应了。你看郑家多大,多有钱,你家女儿就算嫁给四少爷当小妾,也不会委屈了她。” 田老汉连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我闺女能迈入郑家的门槛,那就是她修来的福气。”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劝劝你闺女,让她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给四少爷当妾。郑老爷说了,该有的聘礼一分也不会少。” 田老汉听说还有聘礼更加激动,赶紧转回身劝田二丫:“郑老爷做主,让四少爷纳你为妾,这可是咱家祖上修来的福分了,你赶紧就坡下驴答应吧!你是郑家四少爷的妾,也称得上郑家的半个主子,你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干打铁的活,还能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你可不能错过这种好事!” 田二丫早就料到爹的这种态度,不急不躁跟他解释:“爹,妾不是女主人,在夫家说不上话。以前,咱们村有姑娘因为长得漂亮被大财主相中,做了妾室,她爹娘收到财主给的十亩地高兴地到处炫耀。后来,那姑娘被财主的正房夫人给折磨的差点儿丢掉命,她爹娘拿着十亩地的地契又去赎人。那女的回来之后,变得疯疯癫癫,爹娘悔不当初,你都忘记了?” “这……” “还有,当妾室最重要的是讨丈夫的欢心和宠爱,你有没有想过,凭我的容貌和这个条件,当妾能拉拢的住四少爷的心吗?” 田老汉上下打量一下自家闺女,开始犹豫。 田二丫进一步劝说:“爹,依照我的长相和条件能找到什么样的夫婿,您心里应该有数。郑家四少爷长的特别英俊好看,我的相貌跟人家无法匹配。再者,在这大宅院里,郑四少爷见惯了美女,我这样的怎么能入他的法眼?时间一长,我就被冷落到一边,那时,府里的人也都会欺负我,我可能活的连丫鬟都不如。” 田老汉垂下头:“我知道你难。可是,你哥得娶媳妇儿,咱家没钱,不把握这个机会,拿回一些银两,你哥要打一辈子光棍,咱们老田家就要绝后了。” 田二丫知道自己在爹心里的份量很低,转换理由:“就算我当了妾,你拿着郑家给的钱给哥娶了媳妇,别人会说你们拿着卖闺女的钱娶上的媳妇,在背后会议论哥两口子。你们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田老汉不吭声了。 “爹,咱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如果名声臭了,寸步难行。我还是未出阁的闺女,您接受他们的钱来换我的清白,就是要我的命。我出了郑家的门,直接一头扎进江里。” “你!”田老汉又气又无奈。 田二丫表情平静:“爹,我说到做到。这辈子,我不能在别人指指点点下背着污名生活。我是你生养的孩子,欠你生养的恩情,我拗不过你,就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讨一份公道。” 田老汉木着脸,盯着女儿,看她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和凉薄,知道刚才是做无用功了,长叹一声,弓着背,倔倔的走出去。 吕管家看他蔫头耷脑地走过来,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有劝动你的闺女吗?” 田老汉将两锭银子放在他的面前:“她有自己的主意,把清白和名声看的比命重,我做不了她的主,这银子还给你。” “你稍微等一下,我去禀告给老爷。”吕管家让家丁在门口守着,飞也式的跑向前厅。 郑宗德听完他的汇报,略一思索:“把他带过来,我亲自问他。” 吕管家赶紧去传唤田老汉。 田老汉很不安,也只能整理衣衫跟着他去见郑家老爷。 田二丫不放心,紧跟在后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9.拿刀对公子 田老汉在院子里看到坐在正厅正位的不怒而威的男人,赶紧作揖:“见过老爷。” 郑宗德将他的穷酸和拘谨收在眼里:“田老爷不必多礼。吕管家,将田老爷请到大厅坐。” 田老汉哪里听过别人尊称他老爷,当即吓得腿脚打颤:“不敢,不敢,老爷,俺是穷苦人,不敢称老爷,俺站在这里就行。老爷,实在对不住您,俺闺女给你们惹麻烦了……” 郑宗德听他语无伦次的话语,微微一笑:“田老汉,我府上纳妾也是很有讲究的,不是什么女子都能进来的。她要么美貌似天仙,要么家境和人品为上乘,能给郑家增势。你的女儿田二丫一样也不占,今后她即使成亲,婚配的也只是一个乡野农夫或屠户、铁匠之类,终日勤劳只能勉强饱腹。” 田老汉连连附和。 “现在,你的女儿二丫跟我郑家有此缘分,我同意让她嫁给我四儿子为妾,已经是勉为其难了。我那四儿子元升学富五车,早晚能中举、考上进士,做朝廷的官员,你女儿跟着他也会有个前程。这是多少穷人家的女子也求不到的福分,你可得珍惜呀!” 田老汉躬着身子,深埋着头,不言语。 郑家老三元飞手持大刀走过来,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问下人:“那老头儿是谁?我爹怎么亲自跟他对话?” “回少爷,那是田二丫的爹。” 郑元飞瞬间明白,斜着眼睛瞥田老汉。 郑宗德循循善诱:“田老汉,你好好想想,你家二丫若成为我家的妾,咱们两家也算联姻了,你家有什么为难事,我也不会袖手不管。至于聘礼,也不会少于你家,你说一个数,只要不算太过分,我都会答应你。” 田老汉惴惴不安开口:“郑老爷,谢谢您的抬爱。俺闺女不会给人当妾。” 郑宗德变了脸色,缓缓站起:“难不成当我郑家的妾,还委屈了你女儿?” “没、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郑宗德不想再与他废话,直接做主,“纳个妾也不需要三书六礼繁文缛节,准备一些聘礼和一顶小轿,将你女儿迎娶进门就是。吕管家,今日就去办。” 田老汉看他说完就要走,赶紧扑过去:“老爷,使不得……” 郑元飞看他竟然想上去拦父亲,怒气冲冲上前,抬腿踢在他的脸上,将他扫倒在地:“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田二丫看到爹被踢倒在地,嗷的一声冲过来,直接拿头撞郑元飞。 郑元飞没有防备,躲闪不及被顶倒在地,手中的刀也飞落,当场就火了,举手一个耳把子就要打上去,下一步就将手停在了半空中。 田二丫捡起大刀,将刀刃对准他:“你再动手试试,我砍了你!” 郑元飞的冷汗蹭蹭的冒出,没想到这次碰到一个比他更彪的人。 郑宗德亲眼看到儿子被人拿刀对着,吓得面无血色,赶紧从前厅跑出来:“田二丫,赶紧放下刀,有话好说。” 田二丫靠近田老汉,一手将他扶起,眼睛盯着郑元飞,刀子紧对着他。 郑元生正坐在书房失神落魄,突然见书童冒失的闯进来,被打断思绪很不高兴,刚想责备。 书童夏季上气不接下气:“四少爷,你赶紧看看去吧!田二丫拿刀对准了三少爷。” 郑元升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外跑。他跑到门口又觉得不对,光着脚和没有穿外袍,赶紧返回来:“快去拿我的外衣和鞋子。” 夏季起忙把衣服和鞋拿过来帮他穿上。 郑元升边往外走,边系外袍的腰带,心急如焚。田二丫那个粗鲁莽撞的乡野女子被逼急了,说不定真的敢砍三哥,他绝不能让三哥出事。 大院里。 郑家的护院和下人都将院子围了起来,生怕田二丫砍倒三少爷之后跑走。 郑三少爷元飞叫嚣,对着拿刀指着她的田二丫:“有种你就砍,三少爷不怕这一套。” 郑宗德忙阻止:“老三,你别激怒她,小心她狗急跳墙,真会砍了你。” “爹,我不怕。”郑元飞看田二丫拿刀的手颤抖,大声嚷,“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我借给她十个胆儿,她也不敢砍了爷。” 田老汉拽女儿的衣服:“二丫,赶紧把刀子放下,别伤了三少爷,咱们可赔不起。” “爹,他们就没想放过咱们,大不了,我跟他一命抵一命。” 郑元飞的冷汗落下,这莽丫头竟然来真的。 郑元升匆匆跑过来:“田二丫,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 田二丫愤恨:“你们会好好说话吗?我不给你当妾,你爹就强行逼我爹,你哥还打我爹。你们压根就不想给我活路。” 郑元升看田二丫身后的老汉左脸红肿,才知道他被三哥打伤。三哥学过一些无一,伤人一下够人疼半天的。他只好劝:“我三哥做错了,不该打你爹。我们家也不会逼你当妾,只让你安分守在这里,等吴小姐回来解释清楚,可好?” “你说话算数?” “算数。” 田二丫也不是真心想砍人,赶紧问:“你家不再为难我?也不再为难我爹?” 郑元升赶紧点头:“对,我郑家绝不会再为难你们。” 田二丫将刀子从郑元飞的胸前移开,看他捏拳,迅速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郑元飞感觉脖子一凉,差点儿尿裤子。 田二丫的动作让郑家人更加紧张。 郑元升的心提到嗓子眼:“你不要胡来。我郑家真不会再找你和你家人的麻烦,你放开我三哥。” 田二丫紧盯着郑元飞,生怕他出手伤人:“你得保证你三哥不会对我和我家人动手。” “好,我保证。我三哥也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们。”郑元升看她不移刀,催促, “三哥,你快保证。” 郑元飞看着明晃晃的刀刃比着自己的脖子,只得发誓:“我保证绝不再找你们的麻烦,不和你们动手,满意了吧?” 田二丫放下刀。 郑元飞瞪她一眼,捡起刀,气冲冲地离开。 田二丫对郑宗德施礼:“郑老爷,我被迫在你家留下,你家除了提供我住的地方,还得保证我有饭吃。” 郑宗德冷冷地看她一眼:“我郑家不会少你那口吃的。” “还有我的工钱,没给我呢!” “吕管家,给她结算。” “是,老爷。”吕管家掏出一两银子丢在地上,“多出的那份当老爷打发叫花子。” 郑元升看的皱眉。 田二丫面无表情捡起银子,塞给田老汉:“爹,你回去吧!等吴家小姐回来证明我的清白之后,我自然会回去。” 田老汉张张嘴,最终只长叹一声,带着一两银子离开郑家。 田二丫在郑家大院待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嫁给郑元升当正房夫人,所以,也不敢摆夫人的架子,很勤快的找事情做,拿着抹布到处擦拭。 郑元辰和几个同伴在走廊里嬉闹,一张纸掉落下来,他们没有人注意,还在互相嬉戏打闹。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0.拿借据要账 田二丫看到掉下的纸张,忙捡起来,走向玩闹的那帮少爷,将纸张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上:“少爷,您的文章掉了。” 郑元辰看到纸张上面写着‘蠢才,下课一起玩’,一看就知道是同伴单聪的字,一把夺过,不可思议的看着田二丫:“你管这叫文章?” 田二丫有些惊讶:“这上面有字啊!不是文章是什么?” 单聪听到了,立刻凑上来,看看纸上的字,又看向她:“你不识字吧?” “嗯。”田二丫点点头,“我没上过学堂。少爷,你们忙着,我干活去了。” 单聪看到田二丫在擦柱子,捅咕郑元辰:“你家这个丫鬟不错,干活挺利索,比我家雇佣的粗使丫鬟强多了。” 郑元辰撇嘴:“她不是丫鬟。” “不是丫鬟,怎么干活那么利索?”单聪恍然想起,“我知道了,她难道就是你四哥娶的那个冒牌新娘?” 郑元辰生气:“你别胡说八道。什么新娘?我四哥压根就没同意娶她,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是她厚颜无耻的赖在我家,我四哥看她可怜,让她待到吴家小姐回来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之后再离开,仅此而已。” “原来她死皮赖脸的要缠上你四哥呀!”单聪转转眼睛,“既然她那么厚颜无耻,我们捉弄她一番如何?” 同伴们一听都很高兴上来围住他:“怎么捉弄?” 郑元辰也很感兴趣,催促:“快点儿说,别磨磨唧唧的。” 单聪招手,待他们几个围了上去,压低声音:“那女人不识字,我们就利用她这一点好好捉弄她一番,让她丢个大丑。” 郑元辰竖大拇指:“好主意。我听说有个很有名的徽班正在富华茶楼唱曲子,城里的人最近都喜欢去那里,如果那女人在茶楼里丢了脸,那么,她的糗事会很快传遍全城。她以后在我们郑家再也抬不起头。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单聪对他们叽叽咕咕,他们几个连连点头,一块儿奔向书房。 片刻,郑元辰带着他们出来走到田二丫的面前,轻咳一声。 田二丫赶紧放下手中的抹布:“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郑元辰看她单纯的脸,突然开始支吾起来。 单聪看他说不出话,立刻上前道:“我们有一件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如果你办好了,我们就奖赏你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田二丫喜上眉梢,“少爷们吩咐的事,我想尽力做好。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肯定能。富华茶楼现在请了一个徽班在唱大戏,里面一个武生曾经借了我十两银子,我找他要,可是他迟迟不肯给我,我给你写张字据,你代我向他讨来,我付你一两银子。” 田二丫瞪大眼睛:“十两银子,您身上有十两银子借给别人?”十两银子够他们家用多半年的了,一个小孩子能拿的出那么多,他们不会在骗她吧? 单聪看到她怀疑的眼神,立刻板脸:“怎么?你不相信?我家开着多家茶庄,有上百个奴仆,我随身带十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田二丫一听这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赶紧摆手:“我没有怀疑。我只是没有替别人讨过债,有点儿不确定我能不能干。” “你肯定能干。”单聪将一张纸交给她,“这上面写着姓刘的武生欠了我十两银子,你进入茶楼把这张纸举在胸前,找那名武生去要银子。” 田二丫拿着他给的纸张,犹豫:“真的能要回银子吗?” 单聪点头:“肯定能,他看到写着我的名字的借据,肯定会把十两银子给你。我先把一两银子给你,你一定要办好这件事啊!” “不用先给我,等我把钱讨回来,再给我也不迟。” 郑元辰看她无知的脸,心里突然有点愧疚,上前把单聪的一两银子拿过来,丢给她:“一两银子对我们来说只是零花钱,你拿着就是。” 田二丫接过一两银子,激动的脸都红了:“谢谢少爷,我一定会把钱给要来。” 单聪大摇大摆的道:“好,你现在就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 “好。”田二丫立刻往外走。 郑元辰看她真的走出大门,有些于心不忍:“咱们真的要那么干吗?” “当然啦!”单聪一点都不觉得愧疚,“你看她看到银子的贪婪样儿,不捉弄她一下,都对不起那点儿银子。咱们一起去看看她的糗样儿。” 郑元辰有些不想去,但是,还是在同伴的起哄下,也跟着出了门。 田二丫一路打听着来到富华茶楼。 郑元升被朋友们拉着出来散心,正在富华茶楼听戏曲,余光看到田二丫出现在茶楼的大门口,心下诧异,她来干什么。 田二丫跟别人打听了戏班子所在的位置,就往后台里面走。 一个丑角打扮的老头儿正坐在门边歇息,看到她进来,连忙摆手:“看戏请往前面,这里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田二丫忙解释:“我不看戏,我来找一位姓刘的武生。” 老头儿对正走下台的一位武生招手:“大刘,这位姑娘找你。” 大刘刚在台上进行了紧张的演出,现在有些疲惫,听到有人找,不耐烦的走过来:“找我什么事?” 田二丫赶紧走到他的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您就是姓刘的武生啊?您借了一位少爷的十两银子,他让我来找您要。这是那位少爷写的借据,请您把银子给我。” 大刘看着纸上的字差点绊倒:“你确定是我借了别人的钱?” “对呀,白纸黑字写着呢!” 大刘怀疑的看着她:“你认识字吗?” 田二丫摇头,又争辩:“这不是写着‘十’吗?别的字我不认识,但这个字,我还是认识的,请你赶紧把那十两银子给我。” 大刘吃吃的笑:“姑娘,你弄错了,我从来没有借过别人的钱。请你赶快走吧!我还要休息!” “不行,你必须给我钱,你不给我钱,不能休息。” “姑娘,我真不欠你钱。” 田二丫忙举着纸,指着上面的字:“不是欠我的钱,是欠一位少爷的钱,这上面有他的名字。你都看了借据,不能不认,赶紧还钱。” 外面传来一阵叫好声和掌声。 茶楼老板走进来,拱手道谢:“各位辛苦了,外面的客人对大家刚才的表演特别满意,非常希望大家能再重演一场,希望大家能够再不辞辛苦上台表演,我这里谢谢大家了。” 刚下台的表演者们纷纷拱手还礼,却不接话茬,把目光注向了最里面的一位旦角。 茶楼老板一看这样,立刻走近旦角:“赛老板,人称你为赛貂蝉,外面的客人都是冲着您来的,请您千万上台再表演一曲。” 赛老板启动樱桃小口:“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我们已经连唱了三场,就算驴拉磨也得让歇一歇吧!” “我知道您辛苦。”茶楼老板把目光转向大刘,“刘先生给大家表演一段拿手的《定军山》,怎么样?” “我现在都快翻不动跟头了。再者,我这忙着呢!你没看有人朝我要帐的吗?”大刘指向田二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1.不识字丢大脸 茶楼老板看向田二丫:“你来要帐?要什么帐?” 田二丫赶紧把手中的纸举起来:“刘武生欠了一位少爷的十两银子,那位少爷让我过来要,这是少爷写的借据。” 屋内的人看到纸上的字,哄堂大笑。 田二丫不解,懵懂的看着他们。 茶楼老板的眼睛一转,指着田二丫:“既然你来要账,那就跟我走一趟,如果真的属实,我代刘先生付了这笔账。” “当然属实。”田二丫很高兴,只要讨回帐,那一两银子的赏钱,她就收的心安理得。 茶楼老板对姓刘的武生挤了一下眼:“刘先生,请吧!观众也正等着你呢!” 姓刘的武生知道他想干什么,拿手指点点他,也不说破,做个手势跟在他的后面。 郑元升听到紧锣密鼓的乐击打声,向台上看去,却意外看到田二丫和一名武生跟着茶楼老板站在了上面,有些不明所以。 茶楼老板对大家拱手作揖:“各位实在对不住了,刚才后台发生了一点事情,导致戏剧表演延迟片刻。” 有客人在台下起哄:“能发生什么事情?赶紧让赛老板出场。” “对,我们就是来看赛老板的,赛老板貌若天仙,赛过貂蝉,让赛老板出来。” “赛老板要是累了,就让这位武生再给大家表演一段武打。” 茶楼老板摆手:“各位,刘先生倒是很想再给大家表演一段,但是,这位姑娘说刘先生欠了她的钱,非让刘先生先还她的钱,实在让刘先生很为难呀!” 田二丫瞪着眼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什么可为难的?他当初借别人钱的时候,怎么说的?为什么要账的时候就推三阻四?” 姓刘的武生直乐:“你真觉得我欠了钱?” 田二丫举起纸:“白纸黑字写着呢!大家都可以做见证。” 台下笑闹声一片,有人笑得前俯后仰。 田二丫看着台下好多客人指着她捧腹大笑不止,觉得不太对劲,疑惑地看看手上的借据。她不认识上面的字,不明所以地又看向大家。 郑远升看田二丫举着写有‘我欠你们十两银子’的纸张,扶额叹息。这乡下丫头肯定是不识字,被人捉弄了还不自知。 姓刘的武生看田二丫呆蠢的样子,忍俊不禁:“姑娘,你这纸上写的是‘我欠你们十两银子’,落款是蠢蛋。” 田二丫傻在地:“不可能。” “你看看大家的反应,是不是在笑这件事情?” 田二丫明白自己被耍,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姓刘的武生啖笑不语。 茶楼老板向前一步,盯着田二丫,脸色阴沉:“你到底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来我的茶楼闹事儿?如果你要是真的不识字,我只当你是被别人捉弄,此事就算过去了,如果你真想来这里找事,阻止戏班子在我这里表演,那我只能不客气,立马把你扭送报官。” 田二丫傻愣愣的看着纸上的字,再抬头看姓刘的武生:“你说真的?这不是借据?那位少爷真的没有借给你钱?” 姓刘的武生反问:“那位少爷叫什么?” 田二丫傻愣在当场:“我不知道。他说你一看借据就知。” “你从哪里拿到的这张借据?” “郑家。” “哪个郑家?你叫什么名字?” 田二丫再傻,看到台下的客人指着她捧腹大笑,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不愿意牵连到郑家,低下头不回答。 茶座的一位男人跳出来:“我知道。我认识她,她叫田二丫,是隆顺和刀剪铺的东家郑家四少爷新娶的吴家小姐的替身。郑四少爷也在场,四少爷您说是不是?” 全场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集中在郑元升的身上。 郑元升冷冷地看着跳出来的那位男人。 那男人对他的眼光毫不畏惧,咧嘴一笑:“郑四少爷,我说的对不对?我曾经在你家做护院,因为晚上没有防备你的新娘子吴家大小姐连夜逃离你家,为此,你爹就把我解雇。这位就是被吴大小姐迷晕放在你床上的那位姑娘田二丫,也是你现在的正房夫人。” 在场的人都知道郑家是县城里的大户,郑四少爷才华出众,将来必会登科入仕途,未来不可限量。没想到他的新婚之夜和一个乡下丫头扯上关系。 郑元升板着脸站起身,想往外走。 那男人拦住他,阴阳怪气:“郑四少爷,您的那位新娘还在台上呢!您落荒而逃,把人家姑娘丢下不合适吧?” 郑元升眯起眼睛:“落荒而逃岂是我等大丈夫做出的行为?田姑娘被吴小姐迷晕在我家,虽然我和她同在一床上躺过,但是,我和她一样也被迷晕,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你不要出口损伤人家姑娘的名誉。” “是我损伤她的名誉吗?你和她孤男寡女睡在一个屋里,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意识?唯一知情的只有你的新娘吴家大小姐,现在也是下落不明啊!” 郑元升瞧出他的恶意,冷哼:“看来,你被我家解雇之后,对我家积怨颇深?” “哪里?我好好的在你郑家干差事,也算是兢兢业业。只是在你的新婚夜里多喝了几杯,没成想你的新娘逃走了,以至于我被解雇,不敢有怨言。”他说着没有积怨,实则有怨气,想看对方的笑话,“郑家四少爷,田二丫是吴家大小姐给你抓来的替身新娘,人家一乡下姑娘沾染了上这种事情,你连一个名分都不给人家,让人家多难堪!” “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爱打抱不平。”那男人站起来,大声说:“郑四少爷,田二丫既然跟你睡在一屋,人家又不愿意做妾,那就该是你的正房太太。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郑元升目光如冰,恨不能杀了他。 那男人毫不退缩,微微一笑,对着田二丫一拱手:“郑四少奶奶,在下有礼了,恭喜郑四少爷和四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台下有人跟着起哄:“恭喜郑四少爷和四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田二丫急忙摆手辩解:“我不是他的夫人,等到吴小姐出面,会澄清我和四少爷没有关系。”她的话湮没在众人的哄笑声中。 郑元升气的胸膛剧烈起伏,陪他一起来的几个书生赶紧拉着他离开。他要出门时,看到田二丫涨红着脸羞窘地欲下台却被人拦住,泪水噙在眼眶中甚是可怜。他毅然转回身,向台上走去。 同伴单达看出他的意图,拉住他:“元升,你这时可别又发善心。你上台去,别人会把你和那乡野丫头当成一对,那丫头更会缠着你不放。”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2.推三阻四的媳妇们 郑元升不顾朋友的阻拦,执意走到台上为田二丫解围:“她出生的家庭贫穷,上不起学堂,不识字,才导致今日被人捉弄。诸位何必为难她一个弱女子呢?” 田二丫呆呆地看着他,在这种窘迫丢人的时刻,别人唯恐不及,他却反而凑上来为自己说话,这人真是善良。她的心里不由流过一阵暖流。 茶楼老板不乐意了:“怎么会是我们难为她呢?分明是写这字的人想看她丢脸。” 郑元升反问:“你既然已猜到别人是想看她丢脸,为何要把她带到台上推波助澜,将她至于更加难堪窘迫的场合?这岂是君子之道?是否也合乎做生意求和生财的礼道?” 茶楼老板的眼神飘移,找理由:“她来到我的茶楼,拿这种文墨来讨账,我以为是别人想在我的茶楼找事儿,自然要弄个清楚。” “我看你分明是想借此在台上闹出个笑话,以她人之丑哗众取宠,招揽生意。” “郑四少爷,您这么说,可就有点儿过分了。” “区区小事,二位何必争执。”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赛貂蝉缓步走上台上。她的美貌光彩耀人,让台上台下的人顿时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茶楼老板满脸堆笑:“赛老板出场蓬壁生辉……” 赛貂蝉摆手,制止他的话语,轻启红唇:“一个穷苦女子不识字,本也平常,没什么可丢人的。大家若拿此取笑,未免有失大雅之堂。诸位是来看戏的,接下来我给大家表演一段《定军山》可好?” “好。”台下一片叫好声。紧锣密鼓的击乐声响起。 郑元升提醒发呆的田二丫:“你还不走吗?” 田二丫连忙跟上他。 “我和同伴乘坐马车过来,可以送你一程。你还是要回郑家吗?” 田二丫脸色涨红,轻声说一句:“是”。她心想,因为这个肯定的回答,他心里或许会后悔救自己吧!毕竟,谁也不希望被一个远不如自己的人缠上。 郑元升的表情很平淡:“既然如此,一起走吧!” 单达看好友郑元升竟然还要送田二丫回去,暗暗摇头。别人本来就恶意嘲讽他和田二丫的关系,他却不避嫌,主动和田二丫同行。 郑元升看田二丫上了马车,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掉,吓了一跳。刚才在台上那种情况,她都没有落泪,事情都过去了,她反而哭的厉害。他求救地望向单达。 单达坐在一侧,摸摸鼻子,转过头去。 郑元升正在思索如何安慰田二丫,没想到她把眼泪一擦,掏出那张纸。 田二丫小心翼翼的问:“四少爷,这张纸上写的真是‘我欠你们十两银子’、落款为‘蠢蛋’吗?” 郑元升不明白她为何又要求证这张让她丢脸的字,点头:“是”。 田二丫指着纸上的字,一字又一字的读一遍,问他:“四少爷,我念得对吗?” “对。这上面的字是我弟弟和他朋友写的吗?” 田二丫强颜欢笑一下,并不搭话,一笔一划模拟字体。 单达仔细看看纸上的字体,脸色变了一变,这上面的字和他弟弟单聪的字体相似。他问:“让你要帐的小子长什么样?” “都是过去的事情,您别问了。”田二丫看他一眼,又低头认字。 单达好奇:“他们害你丢了那么大的脸,你不恨他们?不想找他们算账吗?” 田二丫摇头:“如果我识字,他们也不能害我丢脸。这也怪不到他们。”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识字,绝不能让今天耻辱之事再次发生。 郑元升和单达互视一眼,她的心胸出乎他们想象的要大。因此,二人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 当天,田二丫在富华茶楼讨钱未果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县城。 郑家的主事人郑宗德自然也知道了,勃然大怒,把她叫到大厅,当着郑家人的面训斥:“你一个乡下丫头竟然在外面打着我郑家的名号,差点给我郑家丢了面子。真是岂有此理。你不要脸,我还觉得丢人呢!” 田二丫也觉得羞愧难当,垂着头也不辩解。 郑元升看不过眼,开口:“爹,今天的事,不怪她……” “你给我闭嘴!”郑元德瞪儿子一眼,“老四,你是不是傻?别人本来就猜测你和她是不是有关系,今天,你还当着众人的面往为她说话,往她的身边凑,是生怕闲话不多吗?” “爹,我知道了,以后,我注意。” 郑宗德听到儿子知错,心里稍微,放宽心,瞥了一眼田二丫。如果她是一个美女,他还能当儿子是在怜香惜玉,可是田二丫那样的平凡还稍微丑陋的女人,不值得男人怜悯。 二姨娘提点:“田二丫,你不要因为元升好心救你,你就生出妄心的念想。你要敢欺负他善良缠着他、害了他,我豁出一切也要你好看。” 田二丫忙摇头:“我不会黏着他,更不会害他。” “好了。”郑宗德一拍桌子,“田二丫,你不是想要赖在我家吗?那就听好了,以后,你安分待在这里,没有郑家人的命令,哪儿也不许去。” 田二丫点头如捣蒜。 二姨娘的眼波流转:“老爷,她天天在这里待着,无事可干,自然会生出这种事端。不如,让她来服侍我,也让她有份事干,省的乱跑。” 郑宗德点头:“也好。” 郑元升制止:“爹,这样安排有些不妥。田二丫跟在姨娘身边,她该怎么称呼姨娘?姨娘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对她好,别人以为她早晚会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对她不好,别人又觉得我们在虐待她。” 郑宗德回味过来:“说的对,不能让她做侍女的工作。只能让她待着。不过也得给她找份事情做,免得她闲了无事生非。” 二姨娘本想着好好能折磨田二丫一番,没有如愿,没好气地道:“她能干什么?她的身份多尴尬,不是妾,也不是咱家里人,咱们也不能让她干丫鬟的活,能让她干什么?” 郑宗德把目光转向几个儿媳妇:“你们说呢?” 老二郑元利的媳妇儿是个乖巧伶俐的,连忙接话茬:“爹,我们两口子平时特别的忙。元利忙着经营店铺和算咱家所有经济往来的总账。我要帮忙应酬达官贵人的夫人和小姐们,实在抽不出时间带这丫头。” 郑宗德失望,看向老三元飞的媳妇。 老三媳妇也推辞:“元飞平时在矿上跑,忙着看矿山。矿山上都是些老爷们儿,也不能让田二丫一个女人往那里边钻。我日常在家看管孩子,有丫鬟和嬷嬷帮我,也没有什么事情交代她干。” 郑宗德把目光放在大儿媳妇的身上:“元信媳妇儿,只有你了,你掌管着一家老少的吃喝,让田二丫给你打个下手。” “爹,我天天里外进进出出,让田二丫跟着我,别人肯定得问她的身份,我该怎么回答?” 郑宗德顿时给问住了,如何安置田二丫确实成为一个难题。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3.瘆人的打铁院 就在郑宗德为如何安置田二丫犯愁时,郑夫人开口:“老爷,打铁院正缺人手,何不派她去那里?” “打铁院?”郑宗德大吃一惊,直摇头,压低声音:“夫人,打铁院是咱们郑家犯大错之人的关押之地,里面的活计又脏又累,把她打发去那里,恐怕要落人口舌吧?” 郑夫人泰然若素:“老爷。在郑家,体面占第一位。任谁在外面惹了笑话、丢郑家人的脸面,都要受到惩罚。田二丫既然在郑家待着,自然也不能例外。田二丫,你对郑家的规矩可有意见?” 田二丫连忙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你就去打铁院打个下手。” 郑元升求情:“爹,这不妥吧?打铁院的活又脏又累,田二丫一个姑娘去那里,受不了那份罪。” 二姨娘拉他:“你给我坐下,少说两句。田二丫的娘家人都是铁匠,她也从小跟着打铁,干这个也算干回本行了。是吧?田二丫?” 田二丫脸带笑容:“是。”她的心情雀跃,早知道郑家有着城中最大的刀剑铺面,想必他家的打铁院子也是极好。 郑宗德对大儿子郑元信夫妇吩咐:“老大,你们两口子掌管打铁院,日常关照一些田二丫。” 郑元信夫妇应下。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办,你们都退下吧!” 老三郑元飞媳妇出了门,追上老二元利媳妇嘀咕:“二嫂,你瞧田二丫傻不啦叽的还高兴呢!她哪里知道,在打铁院子干活的全是郑家犯错的罪人,他们干上一段时间,都哭着喊着要出来。再嚣张的人进了打铁院都被扒一层皮,再也不敢由着性子胡来。” 老二元利媳妇一眼看透田二丫的小心思:“我猜她想学郑家打造刀剑和剪刀的技艺,才高兴去那里。” 老三郑元飞媳妇撇嘴:“这些年,多少人在打铁院里待过,又有几个学到了咱们郑家的绝密手艺?我看田二丫一个乡下女子,字都不识,笨的很,丁点儿都学不会,去那里只是吃苦受累。你说夫人平时少言多语的,这回怎么管起这事?” “你还不知道吧?这回捉弄田二丫的主意就是夫人的儿子元辰和他那群小伙伴出的。元辰平时和老四元升关系最好,看他四哥被一个乡下丫头缠上,想方设法捉弄田二丫,为他四哥出气。你刚才看到元辰了吗?” “没有。” 老二元利媳妇冷笑一声:“咱们这后婆婆多精明一个人,知道老爷听闻老四被田二丫连带着在茶楼丢人,立刻探明原因,让她家那个罪魁祸首宝贝儿子躲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把田二丫安排在打铁院,目的就是防止田二丫找她儿子对质招惹事端。” 老三郑元飞媳妇恍然大悟:“难怪!我就说这后婆婆跟二姨娘不对付,怎么会不哼不哈替二姨娘出头,让田二丫受苦,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打铁院是什么地方?田二丫在那里吃尽苦头,自然会对郑家产生敬畏。到那时,老爷子几句话就能把田二丫吓唬走,解决心头大患。后婆婆又立一功。她可真是精明、会打算。” 二人嘀嘀咕咕,抱怨对郑夫人的不满。 老大郑元信夫妇带着田二丫赶往打铁院。 田二丫跟着他们东绕西转,感觉都快转迷糊了,才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禁身躯一震。她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小时候,她常听着爹和哥敲打铁料的声音入睡。 郑元信媳妇儿交代:“二丫,走到那里少说话,少打听。你要不想干活,就在一边待着。你毕竟还算不上是郑家的人,没人会逼你。” “您别担心,我不会偷懒。” 郑元信夫妇互相看一眼,这是个实诚的孩子,可惜了,没人疼没人爱,被打发到打铁院。 田二丫对郑家的打铁院充满好奇,当看到高大的围墙,还直赞叹,郑家肯定为避免吵到内宅和四邻,才把围墙加固成那么高。 郑元信在大铁门前拍击三下,厚重的铁门被拉开。两个守卫般模样的人各站在铁门垂手而立:“大少爷、大少奶奶。” 田二丫看了觉得奇怪,只是个打铁的地方,至于让两个人看守吗?她转回目光,立刻被院内的场景吸引。只见院内宽阔敞亮,地上由巨大的石头铺制而成。一排齐整的铁炉放置中央,铁炉呼呼地冒着簇簇的火苗蹿出,几个持有大锤的铁匠师傅在旁边的铁墩子上铛铛地敲打铁料。 郑元信看田二丫四处张望,正色:“这里就是郑家的打铁院,外人一般不得进入。今日,你因为机缘巧合被允许来到这里,你就在这里打个下手。我希望你不要把看到的、听到的对外说出去,那样对你没有好处。” 田二丫应声:“是。” “你跟我来。”郑元信往里走。 田二丫跟着他穿过铁炉,才发现铁炉旁边的风箱后各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年女人。这些女人头发花白,衣衫褴褛,脸上都刻着x字。她吓得吞吞口水,一个人脸上有疤就算了,人人都有,就太奇怪了。 这些人眼神空洞,机械地拉着风箱,不交谈不言语,瞧的她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眼光又看到她们裸露的脚腕处布满蜿蜒交错的伤疤,吓得她心里一咯噔。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4.行家面前锻剪刀 郑元信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没注意田二丫被吓得站在原地。他媳妇儿看到,转回身拉田二丫:“怎么不走了?” 田二丫哆哆嗦嗦指着拉风箱的那些女人:“她们的脸和身上怎么有那么多疤痕?” 郑元信媳妇儿的脸拉下来,厉声道:“刚跟你说过,少说话,少打听。你记住。在这里,你管住自己的嘴巴,少说一句话,就少给自己招惹麻烦。听到没有?” 田二丫打个激灵:“听到了。” “赶紧走。” 郑元信走到墙根底下,对躺在躺椅上的老头儿躬身:“二叔。” 老头儿睁开眼睛,看一眼跟在他身后的田二丫,又合上眼睛:“这个又犯了什么错?” “她就是被老四的新娘迷晕的田二丫。爹怕她出去惹事生非,给郑家丢人,暂且让她在这里打个下手。” “你爹真是没有分寸。这里放置的都是铁器,炉子上燃着炭火,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若是脸上被崩了火星子,嫁不出去,岂不是毁了人家一辈子?我不收,你给退回去。” 郑元信为难:“我爹已经发了话,让她留在这里。” 老头儿瞪眼:“就你爹郑宗德说话管用,我的话不好使,是不?” 元信媳妇儿赔笑脸:“二叔,田二丫家里也是打铁的,她自小跟着她爹打铁,熟悉打铁的工序,她会很快适应这里的环境。” “噢?家里也是打铁的?”老头儿瞟一眼田二丫,“你善于打什么铁具?” 元信媳妇儿拽一把发呆的田二丫:“快告诉二叔,你能打什么铁具。” 田二丫反应过来,忙答道:“我会打磨剪刀、镰刀、铁锹。” 老头儿不耐烦地问:“你长没长耳朵?我的意思是你最擅长打什么铁具,难不成你把剪刀、镰刀、铁锹都打的很好?” “剪刀,我最擅长锻制剪刀。”她想一想,补充,“我的剪刀做的很好,用的人都说不错。” “好大的口气!”老头儿冷笑:“我锻制了一辈子剪刀,也不敢说自己的剪刀做的好。来了一个自不量力的乡下丫头,竟然口出狂言。你不是会锻制剪刀吗?现在就做一个,给我看看。” “好。”田二丫四处张望,寻找铁料和闲置的铁炉。 老头儿一指:“最东边的铁炉是我个人专用,现在借给你。边上的铁料和工具,你随便使。我老头子倒要长长见识,看你能做出什么好剪刀。” 郑元信媳妇儿看田二丫真的走向铁炉,忙拽她一把:“我二叔最擅长制作剪刀,他锻制的剪刀是我们隆顺和的招牌,你锻制的剪刀再好,能比得上他?” 田二丫的冷汗落下:“我这是鲁班面前耍板斧——逞能了,现在怎么办?” “赶紧跟二叔道歉,说你夸大自己的技术,让他骂两句也就是了。” “可是,我已经把牛皮吹出去了,怎么收的回来?”田二丫挠头,一狠心,“就那么办吧!我从懂事起就跟着我爹和我哥打造剪刀,手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郑元信媳妇儿看她信心百倍地准备展露手艺,无奈地摇头,这丫头性格太拧,不撞南山不回头,一会儿有她哭的时候,等着看吧! 田二丫走向堆积如山的铁料,从中抽出一段铁料扔在火炉里,用钳子拨弄炉膛里的煤炭,火苗蹿的比刚才更高。她又蹲下,拉动风箱。 老头儿在旁边观摩她的一举一动,斜眼瞥郑元信:“她的手法很熟练,看炉火的火候也不错,比你强多了。你该好好练一练。” 郑元信有些尴尬:“我有在练习。” “你那个叫屁的练习,只不过是早晚拿着锤子敲打半个时辰,外面的生瓜蛋子都比你打铁打的强。”他骂完,又叹口气,语重心长道,“老大,我知道你忙,掌管着家里的一大摊子。可是,郑家独特的锻制剪刀手艺得靠郑家人继承。你作为郑家的长子,更得把锻制剪刀的每一道工序都要牢牢掌握。” “嗯。”郑元信随口应下,看田二丫拿着钳子在炉火中翻转烧红的烙铁,不得不承认,她的动作比自己要娴熟几分。 老头儿念叨:“老大,你以后要对打铁上些心,我看每天至少要练上三个时辰以上才行。我知道守着火炉子、拿着大锤不停敲打熟铁块很苦,你现在过着富裕日子,不愿再受这份累。可是,咱们得保证咱郑家的锻制剪刀手艺精湛,一代一代往下传。你想想,若是咱隆顺和的剪刀,全是咱郑家人一把把断制出来的,那听着多带劲。” 郑元信听他又在老生常谈,有些不耐烦:“二叔,现在咱们家大业大,不像你小时候那样,家里只经营着刀剪铺,全靠咱自己家打铁。现在,咱们从外面买来现成的剪刀和钢刀,自己家再加工一下就是。” “放屁!别人打造好的铁具和自己家亲自锻制的能一样吗?咱家郑家锻制剪刀就有72道工序,一样都不能少。你从外边买来的剪刀,你知道它是几成生铁,几成熟铁?里面有多少碳材料?如果没有盯着一把剪刀从试铁试钢做起,你怎么能保证它是真材实料?你能保证它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锋刃不崩不卷,剪轴不损?” “二叔,真要全照你说的干,别人买咱家一把剪刀,用上一两年,锋刃还不崩不卷,剪轴也不损坏。咱家打造的剪刀还怎么卖出去?隆顺和的生意还怎么旺盛?” 老头儿忍不住骂:“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我看你和你那些兄弟全被你爹那套狗屁商人的理论给吹昏头脑。在你们的眼里只管赚钱,不管祖传的锻制剪刀技艺。你们都坏了良心,忘了祖宗。” 郑元信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忙往回圆:“二叔,我不是说不管祖传的技艺。祖宗传下来的技艺还得学,还得精进。我们郑家的人都把这一点牢记于心。” “你少拿话诳我。你们家几个兄弟全没干这一行。老大,你还能打一些铁,但是,你大部分的精力也都浪费在管家的事物上!瞧瞧你们这一代都在干什么?有谁还想着继承祖传的手艺?” 郑远信低下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咱们家现在外庄就有上百亩的水田,我是长子,不忙着处理这些事情不行。好在老二经营着隆顺和,他对锻制剪刀的工序也熟记于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5.劣质剪刀的归宿 老头儿听郑元信提起郑元利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别跟我提老二。他是经营隆顺和的好手,每天低眉笑眼地跟客人介绍郑家剪刀的长处和复杂的工艺,嘴上滔滔不绝,实际上,你让他一操作,全部完蛋。他纯粹是纸上谈兵。” 郑元信为弟弟说好话:“老二从小比较机灵,我让他跟您好好学习,相信他会很快掌握咱们郑家锻制剪刀的工艺。” 老头儿一摆手:“你可拉倒吧!千万别让你家老二过来,我一看他就头疼。那小子从小比较机灵,待人接物有一套,偷奸耍滑也玩的特别溜。你爹以前让他跟我学手艺,他总拿好话填补我,可就是磨磨蹭蹭不干活。我让他拉风箱学看炉火的火候,他半天才拉动一下,说他一句,他还振振有词,跟我耍嘴皮子。我可弄不了他。你把老三元飞叫过来,他的体格健硕,是个打铁的材料。” “二叔,老三从小喜欢耍枪弄棒,对打铁不感兴趣。再说,爹让他管理家里的矿山,他天天不着家,我想让他过来跟您学手艺,也抓不住他的人。” 老头儿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不禁破口大骂:“都是你爹那个老东西天天想着赚钱,扩展商业版图,放着好好的祖传刀剪生意不研究,非得要把生意做成全面开花,弄得小辈们没一个能踏下心好好的练打铁。” 郑元信不高兴老子被批,反驳::“我觉得我爹高瞻远瞩,眼光独到。家里开矿山,把握着打铁的原材料,就能控制铁具的成本,咱们隆顺和的生意也能屹立不倒。” “你们都有理。唉,你们三个都不行,难不成还要我指望老四和老五?” “老四元升从小读书有天赋,家里教书的先生都夸他是文曲星下凡,以后要考状元,哪儿能干打铁的营生?老五元辰读书的资质也不错。爹想让他和老四走仕途,给咱家的生意做个依仗。” 老头儿冷笑一声:“你爹郑宗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你们安排的井井有条,就是没有一个过来继承我的手艺。老大,今天我就把话给你撂在这儿,郑家的生意做的再大,也得靠锻制剪刀的手艺支撑,有了它,隆顺和才是一宝一绝,没有它,你再大的家业也得玩完。” 郑元信动怒,甩手站起:“二叔,你别危言耸听。我实话和你说了吧!隆顺和不再是你年轻时经营的隆顺和,销售的不止是剪刀,还增加了多种刀剑。剪刀的销售份额只占店里的三成,这三成份额还包括从外面直接购买的剪刀和你们加工过的剪刀。你想想,你锻制的剪刀又能占上几分?” 老头儿犹如五雷轰顶:“我锻制的剪刀没有支撑起隆顺和的全部利润?” “您锻制的剪刀从用铁到嵌钢,选料都要最好,一把剪刀锻制出来,至少得卖上40文以上才回本。而现在,大街上零散的铁匠打出来的剪刀才卖30文,甚至20文。” “那些便宜的剪刀能用吗?”老头儿大步流星走向靠墙的箩筐,从中捡起一把剪刀,“这就是你说的20文剪刀,老百姓买回家,用上半年,锋刃崩口,再用半年,刃口卷起,就成了废铁。” “可是,它便宜。老百姓乐意买。”郑元信指出事实,“只要是卖的快的剪刀,就是被大家认可的好剪刀。” 老头儿眨眼,浑浊的眼睛中透着迷茫和不解:“难道咱们隆顺和自家精心打造的剪刀真的不成了?” “不是不成,隆顺和如果只卖咱们郑家人做的剪刀,咱郑家还得多养十多个铁匠,成本翻着倍的增加。剪刀的利润本身就低,咱们犯不着为此投入那么大的资金。”郑元信指着在铁炉前打铁的田二丫,“二叔,你看田二丫这样的乡下女子也能打造剪刀,说明这行的技艺水平不高,只要肯卖力气,谁都能干这行。” 老头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田二丫将剪刀头爿灼烧到亮杨梅红色,快速将其放入水中淬火。打铁最关键的是把控锻铁的温度,看来这乡下丫头熟练掌控打铁的技艺,以前没少锻制剪刀。 郑元信看他的想法有些动摇,扶住他的肩膀劝慰.:“二叔,现在咱家的隆顺和已经做成大买卖,咱们不能光卖好产品,也得琢磨怎么样保证它的利润,要不然,只能把生意越做越少,等着关门。” “我知道做生意得保证利润。可是,”老头儿提出质疑:“从外面买来的剪刀质量能行?你们就不怕砸了隆顺和的招牌?” 郑元信扶住他的肩膀:“二叔。咱们隆顺和会严把质量关,端其外观,察其刃口,看其剪轴,试其剪刃。只有经过检验合格的剪刀,才能拿到咱们隆顺和的柜台上出售。再说,材质真次的剪刀不还得送到这里加工,有您老把关么?” “难怪你们都不愿意在锻制剪刀上下苦工,看来你们找到了经营的策略。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老头儿推开他,走向专用铁炉附近的铁架子,上面摆放着一把把刃口锃亮的剪刀,这些都是经过他试铁、淬火、锉口一道道工序、千锤万炼的精品。看来,想要下一代再传承这种技艺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他抽出油布把剪刀一一盖上。 郑元信看田二丫有条不紊地将剪钉嵌入联结双刃,拿着粗砂布一遍遍打磨成型的剪刀,觉得很是有趣:“二丫,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干打铁的活?” “我爹就是铁匠,我天天看着,自然也跟着学会了。” “你不嫌弃这活又累又脏吗?” “不嫌弃。打铁能来活钱儿,别人想学也没这个门道,我得珍惜这手艺。” 老头儿撇嘴,如果他的侄子们中有一个有田二丫这样的心性,他也知足了。 田二丫把打磨好的剪刀递给郑元信:“大少爷,您看我锻制的剪刀怎么样?” 郑元信接过来翻看,握住把手开合几下:“开合自如,剪口平整光滑,挺好。” “好个屁!”老头儿劈手夺过,嘴巴一歪,指向一边的厚铁皮:“这就是你做出的好剪刀?你有本事用它把这块铁皮剪断。” 田二丫看铁皮有一公分左右的厚度,有些恼火:“你这不是纯粹找茬吗?你做的剪刀能剪断这么厚的铁皮?” 老头儿二话不说,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剪刀,咔嚓几下,把铁皮剪成了两段。 田二丫目瞪口呆。 老头儿抄起她做的剪刀对准铁皮,只听几声兹拉的摩擦响音,剪刀的刃口有了卷边的迹象。他将剪刀丢在她面前的地上:“垃圾。你看着处理。” 田二丫捡起剪刀,对准熔炉的口将其扔进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6.拜师未果被嘲讽 郑元信看田二丫将刚锻制好的剪刀扔进大熔炉,勃然大怒:“田二丫,你疯了吗?刚做好的剪刀,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给毁了?你刚才的辛苦在做无用功吗?即使你愿意做无用功,也不能这么浪费郑家的铁!” 田二丫崇拜的看向老头儿:“大少爷,这位老前辈说的对,我做出来的剪刀跟他老人家的一比,就是废品、垃圾一件。既然是次品,就该回炉重新锻制。” 老头儿高昂下巴:“说得对,你还有一点儿自知之明,不算太蠢。” 田二丫对着他扑通跪下:“老前辈,请收我为徒。我会努力学习,也会好好伺候您老人家。请您收下弟子。” 老头儿嗤笑一声:“我老头子不亮明身份,你真当我是这里打铁的工匠!还想拜我为师?我可不是只会打铁的苦力,而是这府上的爷。我是……” 郑元信忙出言制止:“二叔,请您谨言慎行。” “嗯?你现在管着郑家大小事务不过瘾,还想管我?” “我不是要管您,是请您思虑周全,想想您的身份。” 田二丫给弄得一头雾水,抬头看着他们。 老头儿吹胡子瞪眼:“我的身份怎么了?见不得人?我这些年是和郑家犯错的人一样在这里打铁,但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自己懒得出去,郑家谁也管不着我,你爹也不行。更何况你小子!” 郑元信很无奈,看这位爷又犯了脾气,也只能好言相劝:“二叔,我不是想管你,只是提示您,田二丫被我爹临时安排在这里干活,但是,她毕竟不是郑家的人,可以随时离开。她若出去之后,把知道的事情对外散布,对您对郑家都不好。” 田二丫表明诚心:“大少爷,老前辈,我不会对外讲这里的事情。” “我管她会不会说出去,我乐意讲!”老头儿抬高声调,“田二丫,你给爷听好了。爷是这里的主人。你喊这小子的爹为老爷,我是他爹的亲弟弟郑壹德,郑家的二爷!” 郑元信厉声怒喝:“田二丫,你别听他胡说。郑家的二爷早已入归西,我爷爷为此伤痛的卧床不起。我爹到处寻找和我二叔相似的人想骗我爷爷安心。恰逢,此人在流浪途中被我爹所救,我爹看他和我二叔长的极为相似,就让他假扮我二叔,收留在此地。长此以往,他把自己当成真的郑家二爷了。” “哎!我刚才说的话是假的,我不是真的郑家二爷,你犯不着生气和着急。”郑壹德凉凉地道。 “您这不是成心找事儿吗?”郑元信拂袖离开。 郑壹德冷笑,高声叫:“我是真的假的郑二爷,世人总有定论。回头告诉你老爹郑宗德,让他别觉得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天地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老子是人,不由他随便拿捏”。 郑元信气得直喘,扭头转回身,站在原地愤怒地盯着他。 郑壹德满不在乎的嘎嘎乐。 正在屋内休息的郑元信媳妇儿从窗户看到这一幕,赶紧跑出来:“元信,怎么了?” 郑元信气呼呼地指着远处的郑壹德:“老头子把身份底细泄露给田二丫了。” 郑元信媳妇儿咬牙,旋即挤出笑容,小声道:“别生气,二叔那个人就那样。每个新来到打铁院的人,不都听他说一遍他的身份吗?咱们家都对外宣扬出去了,郑家二爷早就不在人世,里边这一个是捡来的冒牌货,郑家仁义,送走爷爷之后,看这冒牌货无处可去,收留了他。” “我不担心外面人的非议,我是头疼二叔这人,他唯恐天下不乱,想曝光自己的身份。” “你也多考虑他的感受,他一个富家少爷,因为喜欢秦家的寡妇差点被浸猪笼,让爹关在这里十多年不能出去。他年龄一大把,也没有娶妻生子,心里多憋屈。他的脑子想法也变得跟正常人不一样。你做侄子的多担待一些。” 郑元信觉得委屈:“我也不想跟他生气。可是,我只要一见到他,他就开始跟我唠叨郑家锻制剪刀手艺继承人的事情,我心里烦的慌。现在田二丫来这里,他又不知深浅的暴露他的身份。他明知道田二丫是怎么来咱们郑家的,爹和老四正烦恼如何把田二丫清理出郑家。若让田二丫探听到咱郑家的男人和一个寡妇都能搞在一起,肯定会生出旁的心思,觉得她和老四结成夫妇也没什么,那不就害了老四了吗?” “好啦!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哥哥,很为老四着想,但是,那或许是没影儿的事情呢!田二丫没准嫌打铁院太阴暗,这里的活太累,明天找理由不来了,就不会打听到二叔的事情。” 郑元信哼一声:“她不可能不来,你当她跪在二叔面前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拜二叔学习锻制剪刀的手艺。” 元信媳妇儿惊讶:“啊?田二丫不嫌打铁累呀,还要拜二叔为师傅?” “我问过田二丫为什么愿意干打铁的活?她说这是个来活钱的营生,别人想干都干不了,她很珍惜能有这个手艺。我估计她之前的日子过的太苦,所以,不觉得打铁累。” “唉,穷人家的姑娘太不容易。二叔会收她为徒吗?” 郑元信一努嘴:“肯定不收。郑家有规矩,技艺传男不传女,更不传外人。二叔不可能违背祖宗的规矩收她为徒。” “既然如此,就让人家赶紧起来。这天儿已经变凉,地上的青砖又特别硬,跪着挺难受。”元信媳妇儿唠叨着赶过去。 郑元信知道媳妇儿心软,也不拦她,脱了外袍,套上围裙,走到铁炉前,也开始锻制剪刀。 郑壹德看到了,有些意外,把眼皮一撩,慢条斯理的摆弄磨刀砖,根本不理会旁边跪着的田二丫。 元信媳妇儿走过来,满脸带着笑容:“二叔,你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去安排。” “随便。” 元信媳妇儿踢一踢跪着的田二丫:“干嘛呢?还不起来?” 田二丫实诚的回答:“我要拜郑二爷为师傅,他没有发话,我不能起来。” 郑壹德很享受这种被别人跪拜的感觉,感叹:“这么些年,打铁院总算来一个懂事儿的了。下次再派人来,你们应该先调教好,进门要给爷磕头。” 元信儿媳妇陪着小心:“二叔,既然您不收她为徒弟,干脆就告诉她实话得了,别让这丫头抱有希望,再弄得一肚子失望。” “我跟她说了,我不是这院里干苦力的铁匠师傅,我是郑家的爷。她愿意跪,你就让她跪着。我一个当爷的,还不能让一个乡下丫头给我多跪一会儿?” 田二丫傻乎乎的问:“二爷,您不愿意收我为徒吗?您对我哪些不满意?您说,我改。” 郑壹德反问:“你怎么改?我们郑家的技艺是不传外人,你把你的姓氏改成我们郑家的吗?” “这……” “这什么这,你想改成我们郑家的姓,我们郑家也不收你。你以为你会点儿打铁的底子,我就愿意收你为徒?你也不瞧瞧你长的什么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长得五大三粗,脸上黑乎乎的,没一个女孩子样,你看我们郑家的人,男的都比你白净三分。再看你反应的这样子,又蠢又笨,说话声音也难听。我们江南的女人张口是软软伊语,我听你粗噶的声音,看你膀大腰圆的蠢样子都腻歪。赶紧滚出去,别碍我的眼。” 田二丫被他一通贬低嘲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元信媳妇儿的提示下,赶紧站起来躲到一边。 元信媳妇看她离开,埋怨:“二叔,你不收她为徒弟也就算了,何苦嘲讽人来着?” 郑壹德把眼睛一瞪,大声嚷:“老子瞅她不顺眼。什么玩意儿?跟我们老四躺在床上一宿,就不知天高地厚要做老四的老婆。我们老四以后要做状元郎,光宗耀祖,娶的媳妇儿必须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一个乡下野丫头还想赖着老四,门都没有!她一个臭癞蛤蟆天天想吃天鹅肉,跑到我跟前,要跟我学郑家的独门锻制剪刀工艺,痴心妄想!”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7.在打铁院挨打 郑壹德故意将讥讽田二丫的话说的很大声,即使打铁院响着铛铛的铁锤声,也足以让院内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田二丫将头深埋在胸前,双脚不停的交替,浑身上下都透着窘迫和不安。 郑元信媳妇儿瞧着她也替她感到难受,忍不住走到她的身边,劝说:“你也别太难过。我二叔主要是心疼老四。我家老四元升读书好,是考中状元的料,全家人都把他捧在手心里,二叔也不例外。我带你出去走走,这两天,你先别过来了。” 田二丫抬起头,红着眼睛,语气很坚定:“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元信媳妇儿觉得不可思议:“你傻了吧?被人说成那样,你还要留在这里?” 田二丫强颜欢笑:“说就说呗!他的话说的再难听,我身上也不会少一块肉,没什么大不了。” “你就没有一点儿自尊心吗?”元信媳妇儿之前还觉得她可怜,现在听她这么说,认为她厚颜无耻,有些看不上她了。 “自尊心又没有吃饱饭重要。”田二丫握住拳头,给自己打气,“二爷说的也没错,我长的确实不好看,脸庞黑,骨架子大,又不识字。比起你家四少爷,我就是一只癞蛤蟆。只要二爷教我锻制剪刀的技艺,他怎么贬低我都成。” 郑壹德的耳朵很灵光,听到她的话没好气的哼一声。他在等着看这丫头哭哭啼啼或跺脚跑开,没想到这丫头完全跟他想的相反,顿时觉得无趣。 元信媳妇儿好心提醒:“二丫,你千万别抱有希望,郑家有规矩,技艺不传外人。二爷不可能教你。” 田二丫失望,旋即道:“不教就不教呗!我在这里待着什么都不干,看着也能长学问。” “啊?看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这里有那么多的铁料,上面还标注者生铁和熟铁,以前,我把他们分辨出来很难,这回,我要好好学学。还有,那边有我从来没见过的各种浇铸剪刀的模型。简直太棒了。我一定要待在这里。” 元信媳妇儿难以理解:“二丫,你听我的,跟我回去,以后别再来这打铁院,我保证给你说一个家底丰厚、保你后半生吃穿不愁的夫家。如果你实在不想成亲,就到我的身边做个丫鬟,我也能保你衣食无忧。” 田二丫感受到她的善意,露出笑容:“大少奶奶真是菩萨心肠。我在这里多谢大少奶奶。只是,我虽然不识字,也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学一门好手艺,一辈子不愁没饭吃。我还是想留在这里练习打铁的技艺。” “你铁了心要留在这里?” “嗯。” 郑元信媳妇儿端正身姿:“我事先告诉你,留在这里,没有人会教你。二爷绝对不会告诉你锻制剪刀的诀窍。你想通过在旁边看着就学会,根本就不可能。锻制剪刀的工序有几十道,这里打铁的工匠师傅每人只会操作几道工序,除了二爷,他们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单独锻制出一把剪刀。” “谢谢大少奶奶的提醒。” “即使这样,你还要留下?” 田二丫的语气无比坚定:“留下。” 郑元信媳妇儿看她油盐不进,有些气恼:“我看你是王八吃秤托铁了心。二 爷这人可不好相处,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我知道。谢过大少奶奶。”田二丫看她走开,等了一会儿,看没有人给她派活,从墙根拿扫开始扫地上散乱的铁屑。 郑元信听完媳妇儿的话,皱眉:“你都那样说了,田二丫还要留下?” 他媳妇儿点头:“是,怎么劝都不听。” “她还是涉世不深,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她从赖在郑家的那一刻起,对郑家就是个大麻烦,二叔也烦她。她看二叔锻制的剪刀厉害,立马请求拜师。二叔最烦外人肖想郑家的技艺,看她会更加不顺眼,以后,会想方设法地折磨她。” 元信媳妇儿嘀咕:“我跟田二丫说了,二叔这人不好相处,她压根不放在心上。她也不动脑子想一想,打铁院这么多人,怎么没有人说话聊天。” 郑元信看拉风箱的几个婆子眼神呆滞,扯下嘴角:“二叔把打铁院的人管的太过严苛。他在这里待了十多年,心理早出问题,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喜欢体罚和折磨人。田二丫幸好是自由身,坚持不下去可以离开,不然,这么个鲜活的姑娘,也会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他们夫妻正在交头接耳,突然听一声暴喝“这是哪个混蛋干的”,吓得他们一哆嗦,扭头看过去,只见郑壹德怒容满面,拿着铁钳子挥舞,眼睛瞪得通红。 郑元信赶紧跑过去:“二叔,怎么了?” 郑壹德拿铁钳敲面前的水缸,眼神阴鸷地扫视几个在淬火的铁匠。那几个铁匠佝偻着腰,不敢与他的眼神相对。 郑元信往水缸里看去,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花,立马变了脸色。 郑壹德拿铁钳对准面前的铁匠:“是不是你干的?” 铁匠战战兢兢:“不是。” 郑壹德拿铁钳指下一个铁匠, 那铁匠没等到他问,慌忙摇头:“不是我干的。” “我让你说话了吗?”郑壹德挥起铁钳要打。 郑元信赶紧抓住他攥着铁钳的手:“二叔,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拿铁具打人吗?小心打出人命。” 郑壹德把铁钳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伸手:“把我的马鞭拿过来。” 郑元信媳妇儿早已把马鞭拿在手中,听他的命令把鞭子递给他,眼神祈求地看向丈夫,希望他阻止二叔不要重伤别人。 郑元信小心赔笑:“二叔,打两鞭子出出气就行了。我马上让人给您把水换了,保证把水缸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油渍。” 郑壹德抄起鞭子朝刚才抢话的铁匠身上打去:“我让你说话!让你说。就显着你长舌头。再敢擅自说话,老子敲烂你的嘴。” 田二丫看到这一幕傻在当场,手中的扫把也吓得掉在地上。 郑元信看郑壹德劈头盖脸打那铁匠,打得对方不断哀嚎求饶,赶紧抢下鞭子:“行了,二叔,差不多得了。” 郑壹德看铁匠被打的身上出现多道血痕,心里舒缓一些,点着水缸:“是谁往水里倒的油,毁我一缸水?赶紧给爷站出来。不然,让爷发现,爷扒他一层皮。” “是我。”紧张又发怯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郑壹德猛地回过神,看向田二丫:“是你?” 田二丫硬着头皮承认:“是我?” 郑壹德从郑元信手中夺过鞭子朝田二丫身上打去:“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8.锋刃上的秘密 田二丫挨了一鞭子,连忙躲闪。 郑元信没想到二叔真的会挥鞭子打田二丫,看他还要再打第二下,夺下鞭子:“二叔,田二丫不是郑家犯错发配到这里的人,你不能这么对她。” 郑壹德指着田二丫的鼻子:“她在打铁院就归我管。” 郑元信催促媳妇:“还不把田二丫带出去,真要看她挨打?” 郑元信媳妇推着田二丫往外走:“早让你离开,你不听,非得挨上一鞭子,才知道现实的残酷。” 田二丫捂着被打痛的肩膀,把身子一扭:“我不走。” 郑元信急眼:“嘿!你怎么不听话呢?你以为二叔不敢再打你?” “我不能白来一趟,不能这样走掉。” 元信媳妇儿指着浑身有鞭痕的铁匠:“你不走的话,会跟他一样被打成血葫芦。” 田二丫不服气,怒视郑壹德:“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郑壹德比她更生气,铛铛地敲水缸,“凭你毁了我一缸水。” “我哪里毁你的水?” “你擅自往水缸里倒油,就是毁我的水。” 田二丫辩驳:“我是为了锻制剪刀,才往水里倒的油。你之前同意我用你的东西锻制剪刀,不属于我擅自做主。” 郑壹德满脑子的疑问:“我是让你锻制剪刀,但是,没让你往水里加油。你往水里倒油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让剪刀更加锃亮。” 郑壹德抓狂:“你蠢不蠢?剪刀检验合格,揩拭清爽之后再上油,才会锃明瓦亮。谁教给你这种愚蠢的技俩?” 田二丫颇为自豪:“按你那种常规的步骤操作太费油,我爹琢磨出来的淬火过程中水加油的方法特别好用,省煤又省油,打造出来的剪刀一样锃亮。” 郑壹德说不通她,翻个白眼,想以事实教训她:“把你做出来的剪刀拿过来。” “你之前说我做的剪刀是垃圾,让我看着处理,我当垃圾给扔进大熔炉里,你都忘了吗?” 郑壹德想起来了,哼一声:“你做的垃圾剪刀那种颜色也敢叫锃亮?不过比刚成型的剪刀光滑圆润一些罢了。做剪刀还要想着省煤省油,真是抠搜。你这样的人家做不出好剪刀,你爹也就是个憋脚的铁匠,做出的东西只能在你们乡下卖,上不了台面。” 田二丫听他嘲讽爹,气的跺脚:“你别门缝里看人,把我们看扁了。我爹打铁的手艺不差,只不过是他用的材料缺乏,没有你这里的那么多。我们要有你这样的条件,也一样能做出好剪刀。” 郑元信怕田二丫真把二叔给逼急了又要挨打,斥责:“你不懂就不要说话,二叔锻制的剪刀无与伦比,行内第一。” “老大,你把嘴闭上,让她说。我活了多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郑壹德的两道浓眉竖立,指着田二丫:“你以为光有好材料就能做出好剪刀?这要靠技艺千锤百炼。你作为铁匠的闺女,还能说出这番话,真是恬不知耻。” 田二丫不服气,嘟囔:“本来就如此。材料多就可以多实验,实验多了,自然能出好成品。” 郑元信媳妇儿点田二丫的脑袋:“你看着挺老实,怎么敢跟二叔顶嘴,你不要命了?” “我又没说错。他做的剪刀外观也没有比我的强多少,只不过,他在锋刃上加了东西,做出来的剪刀才那么厉害。” 郑壹德和郑元信俱吃一惊。郑壹德问:“你以为我加了什么东西?” 田二丫摇头:“我不知道,反正那东西又坚硬又光亮,与剪把和剪身用的材质不一样,有点儿像钢。” 郑壹德哼一声:“你猜错了。剪刀是一体的,不一样的材质怎么能融在一块儿?等你做出我那样的剪刀,再在我的面前说大话吧!”他的内心震撼,锋刃上镶嵌钢材的秘密竟然被田二丫差点儿给识破,这丫头有两下子,不像她外表看上去的那么蠢。 田二丫歪着脑袋在想,他到底在锋刃上加了什么东西,才能厉害到剪断铁皮。 郑元信媳妇摁住她的脑袋往下压:“快给二叔赔礼道歉,让二叔原谅你这一次。” 田二丫回过神,躲开她的手:“我没做错,干嘛给他赔礼道歉?他说我爹在水里放油的伎俩愚蠢,可是,我们穷人家不可能像你们一样在剪刀成型之后再一遍一遍的给剪刀上油。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们能做出剪刀来就行。都是同行,他没有必要贬低我爹。” 郑元信媳妇气得拿白眼珠直剜她:“你怎么那么不懂察言观色?气到二叔对你有什么好处?” 田二丫把脖子一拧:“他可以瞧不上我,随便怎么骂我都行。但是,他不能贬低我爹,更不能骂我家里人。” 郑壹德点着她,对郑元信两口子说:“老大、老大媳妇儿,你们看清楚了,这丫头绝对是个犟种,一根筋,性格硬的很,一旦打定主意,咬定青山不放松。她要是乖乖听话的老实人,早就屈服,离开郑家了。你们不用管她,让她在这里作,我倒要看看她能作到什么时候。” 郑元信夫妇互视一眼,或许他们刚才同情心泛滥,看到田二丫这样的穷苦丫头忍不住怜悯几分,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丫头宁愿在这里受罪,也不离开郑家,就该让她吃些苦头。 田二丫不满老头儿的说法:“谁作了?我说的也不是没有理由,您打铁有您打铁的方法,我们家也有我们家的伎俩。” 郑壹德拿鞭子的短柄敲击水缸:“我不管你有什么伎俩,但是,你把我水缸里的水污染了,就得给我涮干净水缸,重新装满。” “行,我给您老把水缸涮干净,保证一丁点的油花都看不到。”田二丫看到附近有闲置的盆捡过来,“用这个盆子盛水行吗?” “随便。”郑壹德回到自己的躺椅上,双眼一闭,开始小憩。 田二丫用水盆将水缸里的水倒入排水沟,在水缸空了后,吭吃吭吃的将水缸移到百米外的水井边,拿刷子里里外外刷洗。 郑元信媳妇小声对丈夫说:“那个缸少说有百来斤重,我可搬不动。” “她从小打铁,身板不下于男人,你没干过重活,怎么可能跟她比?”郑元信走到铁炉前,拿起铁钳夹出一块灼热的铁,拿锤子敲打。 元信媳妇四下看看,拿起桌上的小茶壶走到二叔的旁边递给他:“二叔,喝点茶,润润嗓子。” 郑壹德接过小茶壶呷了一口:“老大媳妇儿,你想着让人再给我添点灯油,那丫头把我的灯油至少倒掉一半。” “好。二叔,您说,在淬火的时候往水里加灯油,打造出来的剪刀真的不用再上油了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19.以苦力换学技艺 郑壹德略一思索,摇头:“恐怕不行。我注意到田二丫做出的剪刀并不光润,估计用个一年半载,就会生锈。” 郑元信媳妇笑:“我就说嘛!这么简单又省油的方式真有用,早就流传开了,这种小伎俩只是自作聪明。” 郑壹德捋胡须:“不过,她倒提醒了我。20多年前,我走西口的时候,听人说起过,打造铁具的过程中添加动物尿和动物油脂,铁具会变得光泽透润。田二丫今日打造的剪刀亮度不够,或许因为她用的是灯油,换成别的油脂或许不同。” 郑元信媳妇的眼睛转一转:“回头,我套套她的话,看她用的是什么油脂,如果好用的话,咱们也试试。” 郑壹德嗤笑:“你真当田二丫是傻瓜,任你几句话就把底泄露给你?她精明着呢,你看她刷缸的时候,眼睛还盯着那些铁匠的动作。” 元信媳妇不以为然:“她愿意看,就让她看。郑家的独门手艺,光看,没有人解说,是学不会的。” 郑壹德的脑筋一转,有了主意,往后瞟一眼:“田二丫。” 田二丫赶紧放下刷子,小跑着过去:“二爷,您叫我?” “想跟着我学锻制剪刀的手艺?” 田二丫以为有了希望,大喜:“是,我想拜您为师。” “想拜我为师,可是不容易。” “只要我能做到的,您随便提条件。” 郑壹德往前边一指:“看到院子里的水缸了吗?” 田二丫点头:“看到了。” “只要你进打铁院,把水缸刷洗干净,装满水,我就允许你站在旁边看我锻制剪刀,怎么样?” “也就是说您亲手锻制剪刀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一直看着?”田二丫兴奋地头发晕。 郑壹德微眯眼睛:“嗯。” 郑元信媳妇给弄糊涂了,难不成二叔真的改了心性,允许外人观摩他锻制剪刀的独门技艺? 田二丫生怕老头子反悔,立刻表态:“好,我马上就把水缸刷干净了,很快就能挑满水。” 郑壹德把手一摆:“慢。” “您老还有什么要求?” “我要你刷干净、挑满水的不止是一口水缸,而是这院内的九口水缸。” 田二丫瞠目结舌,九口大水缸,每日把他们刷干净、倒满水就够累一整天,没有精力再学习技艺。老头子的要求真是苛刻,根本不想让她学到东西,故意刁难她。 郑元信媳妇听完二叔的要求,瞪的眼球凸出。 郑壹德邪笑:“怎么样?答不答应?” 田二丫深吸一口气,脑子快速飞转,再累再难,只要有观摩的学习机会就必须要抓住,想明白这一点,便倒头跪拜:“我答应,谢师傅。” “你别混淆概念。我没有要收你为徒,只允许你在我打铁的时候站在一旁看。” “是。” 郑元信媳妇看田二丫连这样过分的要求都答应,直咋舌。 郑壹德训话:“田二丫,你既然答应,咱们就立个规矩。只要你来打铁院,第一件事就要把九口水缸的水清理掉,把水缸涮洗干净,装满水。” “是。” “现在开始干。” “是。”田二丫起身,回去继续涮洗水缸。 郑元信媳妇对郑壹德竖大拇指:“二爷,您这招真厉害。九口大缸涮洗下来,人都要散架,田二丫在这里坚持不了几天,很快会要求离开打铁院,也会离开郑家。您可给老四解决了大麻烦。” 郑壹德看田二丫卖力干活,表情凝重:“咱们郑家的男儿要有田二丫的这种心性就好了。” “啊?”她不解地问,“二叔的意思是,田二丫会坚持下来?” “会。” “不可能吧?每天涮洗九口百十来斤的大水缸,还要给装满水。谁能坚持?” 郑壹德看田二丫将水缸挪回原位,又从水井里摇水,“老大媳妇,你不要小瞧手艺人学技艺的决心。” 郑元信媳妇盯着田二丫提水的身影,眼神复杂,自言自语:“她真的要一直干下去?” 郑壹德感叹:“这姑娘费尽千辛万苦也要学技艺,咱郑家的少爷们,我上赶着教,没有一个人愿意学,真是天地之别。” “二叔,您别这样说。老大不是在跟着您练习打铁的技术吗?” “他这叫随便玩玩,哪里称得上练习?”郑壹德哼一声,看她抽动一下嘴角,斜眼瞅她,“老大媳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喜欢老大在这里打铁,背地里没少撺掇他不要待在这打铁院。” 郑元信媳妇的脸色变了又变:“二叔,您也得为我们考虑。老大身为郑家的大少爷,天天在这打铁院子和郑家犯错的人一起打铁,老二家和老三家已经在传闲话,背后没少笑话我们。” 郑壹德大怒:“打铁是郑家祖传的手艺,老二、老三连镶钢的皮毛都没摸着,他们不识好歹才会耻笑你们。” 郑元信媳妇的嘴一撇:“您在这里说这句行,到外面可堵不住他们的嘴。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的娘家都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她们天天安享富贵,最瞧不上干苦力。我出身也不差,老大又掌管着家里的事务,何必要干打铁这种脏兮兮的重活。” “妇人之仁!”郑壹德从躺椅上坐起,斥责:“郑家靠精湛的打铁手艺才有了今天。咱们自家锻制的剪刀在隆顺和销售的份额再不多,也是隆顺和的招牌。老大作为郑家的长子,更要掌握郑家锻制剪刀的技艺。你平时不加劝导他多打铁也就罢了,还从中阻拦。你配的上称为郑家的长媳吗?” 郑元信媳妇气的拔腿要走,又站住:“二叔,您以为您说的这些,我和老大心里没有数吗?老大其实很喜欢打铁,我也愿意支持他。可是,正因为老大作为郑家的长子,他更不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锻造剪刀上。” 郑壹德皱眉:“怎么不能?郑家的长子不干锻制剪刀的手艺,才是不干正事。” “他学好了技艺又有什么用?能保证老大执掌郑家吗?” 郑壹德让她说的更加费解:“他是长子,当然会执掌郑家。” 郑元信媳妇苦笑:“二叔,您想的太简单了。” “怎么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0.当老大的憋屈 郑元信媳妇诉说自家的难处:“二叔,我男人虽然为郑家的长子,但是,他下面的弟弟们能力都不弱,他未必是我公爹中意的郑家主事人。” 郑壹德冷笑:“老大媳妇,你甭忽悠我。你公爹郑宗德为人不怎的,却一直向往儒家文化,坚持嫡长子才为家中正统的继承人。他把家中庄田和打铁院的事务交给老大打理,就说明在巩固老大这个未来主事人的地位。” 郑元信媳妇没有他那么乐观:“我公爹最喜欢的二姨娘和他的续弦夫人名下都有儿子,她们能为孩子争宠。我婆婆走的早,没法为我相公助力。” 郑壹德打断她:“你婆婆虽然已经过世,但她是郑家的正房夫人,谁也动不了老大嫡长子的身份。” “话是这么说。可我公爹太喜欢二姨娘,爱屋及乌,对她的亲生儿子老四元升也特别好,满心为他打算。” “你清楚老四读书好,将来要考科举入仕途。你公爹再宠二姨娘,想把家里的产业交给老四,老四也没法接手。” 郑元信媳妇嘟囔:“我知道老四读书的天赋很高,可是,万一呢?科考好似那千军万马走独木桥,老四的才华再高也可能考不中,他要是不走仕途,爹会不会让他当家中的主事人?” 郑壹德不耐烦:“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整天瞎琢磨。有这功夫,还不如像田二丫这样挑两担水,给打铁院做点儿贡献。” 郑元信媳妇扫一眼田二丫,看她麻利地将一桶水倒入缸里,转回眼睛:“您净跟我开玩笑,怎么拿我跟乡下丫头比。二叔,我是真的担心。公爹但凡下重要的决定之前,都要和老四商量,老四实际上是咱家半个管事人。” “那是因为老四有学问有主见,眼光长远。你公爹和他商量之后做的决定,事后验证几乎都是对的。你公爹之前也跟老大商议过做生意的事情,老大没主意啊!”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老四万一考不上……” 郑壹德瞧不上她的婆婆妈妈,翻翻眼睛:“我跟你撂个实底,老四就算考不上,也不可能当郑家的主事人。你公爹爱面子,不会把郑家的祖业交给妾生的儿子。” 郑元信媳妇欢喜,又烦恼:“二叔,老五元辰是我公爹续弦的夫人所生,这位续弦夫人很有心机,已经在为老五铺路。如果老五以后读书不行,他也是家里的嫡子,能和老大平分秋色。” “老大媳妇,你有完没完?老五才多大?你就担心他和老大争位子。” “二叔,不是我担心,是老大担心坐不稳郑家继承人的主位,日益变得沉闷。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想管郑家的大小事务,但谁让他是老大呢!如果被弟弟们超越太多,他这个当老大的特别没有面子。” 郑壹德扫一眼郑元信:“老大最近确实有些变化,跟我提起隆顺和的生意时还有些急躁。” 郑元信媳妇看着丈夫挥动大锤大汗淋漓的样子,有些动容:“我相公本性老实,不爱争强好胜。要不是最近被弟弟们挤兑地太紧,他的心里太憋屈,也不会在意郑家主事人的位置。” “谁挤兑他了?老四?老五?” “我公爹这次为老四举办婚礼大肆铺张、花费奢靡,排场前所未有。老大说公爹太疼老四,如果对他有对老四一半的好,他就知足了。” 郑壹德呷口茶:“十个手指头还长短不齐,家长自然也会偏心。当年,你爷爷奶奶最疼我,你公爹也嚷着不公平。可是,现在掌管郑家事务的不是你公爹吗?告诉老大,心情宽点儿,老四不会跟他争,会很尊重他这个哥哥。” 郑元信媳妇赞同:“老四还好,一心放在书本上,我们对他没有意见。主要是老二和老三。” “那俩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媳妇也不是安分的主儿。他们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郑元信媳妇给他添水:“前几天,老大和老二老三喝酒时,老三喝醉了酒,说老二元利管理着隆顺和,他自己掌控矿山,嘲讽我相公对家没有贡献,不够格管理郑家。” 郑壹德怒摔茶壶:“老三这个兔崽子,没大没小,反了天了。下次,我见到他,非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 田二丫正提着水桶要往水缸倒水,猛地听到茶壶的砸碎声,手一歪,一桶水泼在身上,脚下一滑,摔了个屁墩儿。整个人弄得一身泥水,甚是狼狈。 郑元信停下手中的动作,刚要伸手去扶她,想到男女有别,赶紧收回手。 田二丫费尽地站起来,又提起水桶走到水井处,重新打水。 郑元信看她浑身沾满泥水仍然想着干活,抿紧嘴,扭头看到二叔气鼓鼓地站在躺椅边上,脚下一片水渍和碎片,疾步走过去,低声问媳妇:“你跟二叔说什么了,二叔怎么会那么生气?” 他媳妇不敢对视他的目光,低着头咕哝:“就说一些你的烦心事。” “糊涂……” 郑壹德阻止:“老大,别埋怨你媳妇。那些事情,你早该对我说了。是我长久在打铁院关着,不接触外面的人和物,目光短浅,没看到你的难处。” 郑元信低下头:“二叔,是我不好,让你烦心了。” 郑壹德拍一拍他:“兄弟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自然会有各家的小算盘,互相起端倪。我理解你不能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打铁上,你日后不必天天来打铁院。” “二叔,我想跟着您好好的打铁,可是……” “老大,我懂。我们开始努力打铁的目的就是为让后代过好日子,等郑家锻制的剪刀出名之后,想法就变了,想让你们跟着继承,却忘了人生打铁最辛苦。现在家里有店铺、几百亩的水田、大宅院和矿山还有零零散散的产业,没有必要再让你们吃我们年轻时吃的那些苦。” 郑元信心里难受:“二叔,我让你失望了。” 郑壹德挤出笑容:“没有。我早该明白这些道理。从这个打铁院筑上高高的围墙、安上守卫,就该明白这里是囚笼,关的着的是像我这样做错了事情、伤害郑家名誉的人。你们这样大有前途的人不该来这里,你念着我是长辈,也喜欢打铁,经常来这里。你家的那些兄弟们都不愿意过来,嫌弃这里太吵、太脏、太乱。这里也该关闭,成为过去式了。我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郑元信大惊:“二叔?你要做什么?”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1.饥肠辘辘好干活 郑壹德故作洒脱:“我能做什么?当然是要当一个真正的爷。我打了几十年的铁,一双手变得格外粗糙,也该歇歇了。你爹郑宗德那老家伙锻制剪刀的手艺不如我,却安享富贵多半生,膝下儿女成群,比我强的多。” 郑元信知他孤独半生,晚年寂寞,不知如何安抚才好。 郑壹德耸肩:“我以前满脑子都是精进打铁的手艺,可是,就算把打铁技能打造的出神入化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给你爹打工。你看那田二丫,他爹是铁匠,他哥是铁匠,她还想打铁,就跟我以前一样,是受穷的命。我现在醒悟过来了,这后半辈子,也该学你爹把铁具扔在一边,安心享受郑家的荣华富贵。” 郑元信看他望田二丫的眼神中有着羡慕,知道他内心其实是放不下,只恨自己不能像田二丫一门心思要干打铁这一行。他开口,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如果我能像田二丫这般肯吃苦,一心学习打铁的手艺,二叔的心里也会感到很欣慰吧!” 郑壹德轻拍他脑袋一下:“想什么呢?你不可能跟她一样。你是咱郑家的掌舵人,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考虑,哪能老是亲自做打铁这种苦工?田二丫那种人从小家里穷,没有选择,迫不得已才心无旁骛地只想学打铁的手艺。咱郑家有钱,你没必要像她那样受这份儿罪。我去方便一下,你让你媳妇准备饭菜,咱们爷俩今天喝几杯。” 郑元信目送他蹒跚的背影,瞪一眼媳妇:“你瞧你做的好事!你跟二叔说这些干什么?” 他媳妇觉得委屈:“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作为郑家未来的主事人,怎么能把多半的时间浪费在打铁院?公爹提点你几次了,你不能将他的意见置之不理。” 郑元信明白媳妇是为他好,叹一声:“我心里有数,以后,你少管这些事儿。现在,你赶紧让人安排饭菜。还有,把田二丫归置干净,别让她带着一身泥水在这院子里走来走去,碍着二叔的眼。” “我这就去办。” 田二丫在家里也经常干挑水刷缸的活计,但是一下子清理掉九口水缸的水,并将它们刷洗干净,再盛满水,这个工作量远超过她平日的劳动量。待灌满第九口水缸,她扔下水桶,瘫坐在水缸旁边,一句话也不想说,表情木然,倒是与拉风箱的婆婆们有些相似。 郑元信媳妇走到她的身边,催促:“赶紧去冲洗一下,你满身的泥土和汗水,身上都开始发出馊味了。” 田二丫扶着水缸站起来:“大少奶奶,我只有这一套衣服,等晚上回到住的地方之后,我一定把它洗干净,明天会干干净净的出现在你们面前。” 郑元信媳妇不敢置信:“你家里人没给你送换洗衣服?” “我爹生我的气,没有给给我送衣服来。我哥即使想送,我爹也不会让他送。我先凑合穿着这一身,再想办法。”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过来吃饭吧!” 田二丫顺着饭菜的香味看过去,见郑壹德和郑元信两人坐在高桌前,桌面上摆放四个盘子四个碗,两碟精美的点心,边上还放着一盆米粥,馋的直流口水。但是,那周围没有空着的座位,显然不会让她坐到那里去。 郑元信媳妇身后的小伙计递给她饭和碗:“乱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接着,一会儿没饭吃了。” 田二丫赶紧接过饭,只见米饭上摆上了一些浸着油的咸肉和青菜。她不禁感叹大户人家的伙食真是好,在这里干活挨打的人都能吃到肉和米饭。她学着那些婆婆和铁匠端着饭蹲在地上吃。 郑元信媳妇叮嘱伙计出去之后找丫鬟拿些旧衣服和鞋子,刚嘱咐完,一回头,看到田二丫端着空碗站立在她的面前:“干什么?” 田二丫舔舔嘴唇:“大少奶奶,那个伙计把米饭桶拿走了,我还没有吃饱呢!” 郑元信媳妇看着空空的大海碗很是无奈:“这里的规矩就是每人只能吃一碗饭,不能多添。”她知道打铁院的活重,这些人饭量大,为此,她背着二叔,让厨房的管事人员特意将这里的碗变成了最大号的海碗,还叮嘱他们多放加油的菜,给些油水。田二丫这个丫头竟然很快干完一碗米饭,仍然没吃饱。 “为啥?”田二丫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烂规矩,“肚子饿怎么办?” 郑壹德听到她的话,放下酒杯,开口:“硬挺着。没听过那首《不知足歌》吗?‘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具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只能让你们饿着肚子,时时算计着饥饱。” “中午吃不饱,饿着肚子,下午怎么能干好活呢?” “人在饥肠辘辘时最能干好活,满脑子只想着吃饱饭,没有闲心想别的,更不会生惹事端。” 田二丫干了一上午的活,最盼望的就是吃饱饭,听到这番话,不由愤怒:“你满嘴的歪理。干活不就是为了吃饱饭吗?你这样做比恶霸地主还可恨。” 郑壹德暴跳如雷:“你说什么?” 郑元信媳妇拽田二丫:“你这丫头别胡说八道。” 田二丫很不满:“我说的是真的。以前我们乡里最坏的地主老财顾人干活,也让人吃饱饭。谁像他这样,我们辛辛苦苦的在这里干一上午活儿,一点儿都没歇着,连顿饱饭都不给吃。他不是恶霸,是什么?” 郑壹德气的摔盘子:“我就是不让你吃。这些东西,我扔在地上,也不给你们填饱肚子。田二丫,你还敢跟我顶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胖成什么蠢样子?满脑子就是吃饭,笨的跟猪一样。” “我哪里胖了?”田二丫叉腰叫吼,“我这是长得高,骨骼架子大。我老家的那些女人,跟我这样的多的是。你自己天天鸡鸭鱼肉吃着,我们想吃碗饱饭,你还有意见?你真是吝啬小气!” 郑壹德气的呼哧带喘:“老大,把鞭子给我拿来,我要抽烂她的嘴。” 郑元信看田二丫对着二叔叫嚣的气势愣在当场,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二叔面前如此张狂。他听到二叔要鞭子,忙斥责田二丫:“你把嘴闭上,这里是二叔的地盘,二叔说了算。” 田二丫愤愤不平:“他做主,也不能这么折腾人,让人饿着肚子干活,天理不容。” 郑壹德气的差点吐血,见没人给他鞭子,他跌跌撞撞去拿鞭子,照着田二丫的身上甩过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2.出言莽撞遭收拾 田二丫挨过郑壹德的一鞭子,知道厉害,才不会傻乎乎的任由他又打,看鞭梢又扫过来,往旁边一躲,抓住鞭子用力拽了过来。 郑壹德毕竟年过半百,体力和反应大不如以前,被他冷不丁将鞭子拽走,差点绊倒在地上。 郑元信和媳妇赶紧将他扶住。 郑壹德指着田二丫:“反了,反了天了,还有人敢这样对待郑家的二爷!老大,你给我拿棍子,施以家法。” 郑元信还没有开口,田二丫又发话了:“郑二爷,你这是蛮不讲理。你让人干活,不给人吃饱肚子。说你两句,你还想拿鞭子抽人。我都把你的辫子给你抢过来了,你还想找帮手打我,你就不能反思一下你的所作所为吗?” 郑元信媳妇将柳叶眉一挑:“田二丫,你少在这里撒泼。旁边的衣服和鞋子是我让下人给你准备的,赶紧拿去换洗。打铁院由二叔掌权,你再敢顶撞他一句,我让人打你板子。” 田二丫看到旁边的凳子上一摞衣服和几双鞋子,立刻有些局促不安,将鞭子扔在地上,小声的问:“大少奶奶,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是。这是我房里丫鬟不要的衣服和鞋子,也有七成新。你拿去换了,赶紧把你自己身上那件衣服换掉,脏乎乎的,像什么样子。” “谢谢大少奶奶。”田二丫抱起衣服和鞋子,小跑了两步,又停下,怯怯地问,“大少奶奶,我该去哪里洗漱?” “院子里最西侧的房间是女人洗浴室,你也可以去那里。” “谢谢大少奶奶。”田二丫鞠了个躬跑开。 郑壹德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直喘粗气。 郑元信安抚:“二叔,那就是个乡下野丫头,没有受过管教,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郑元信媳妇也劝慰:“二叔,她刚来郑家,不懂郑家的规矩。您别跟她计较。回头,我把她打发出打铁院,您老眼不见为净。” “别!”郑壹德得缓过来,深吸一口气,“就让这野丫头留在这里,我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她这个黄毛丫头。” 郑元信拉他坐下:“二叔,您跟她较什么劲?等过几天,老四那个出走的新娘吴大小姐出现,解释清楚田二丫和老四都被迷晕,什么关系都发生不了。田二丫就得该滚蛋了。她不走,我让下人拿棒子把她给打出去。” “姓吴的既然逃婚,就没有可能再出现,你不要再想着老四那个婚事了。”郑壹德白他一眼,“我今天就说下,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田二丫这段时间就得来打铁院。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本事。老子年轻的时候,出去走西口,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区区一个黄毛丫头还敢在我面前撂撅子,老子把她那身反骨抽出来打,就不信把她制服不了。” 郑元信和媳妇看老爷子真的跟田二丫较上劲了,再劝也没用,只得不再相劝。 郑元信媳妇看郑壹德吃完饭回屋休息,抱怨:“二叔这事做的是有些欠缺。在这里犯错干活的人,出去之后都会抱怨打铁院的伙食差劲,饭菜给的不多,咱们郑家是积善人家,不能老让人在背后说咱们小气。” 郑元信瞪他一眼:“你少说两句。这打铁院有二叔管理,他怎么调理这些人,有他的分寸和方案。” “有什么分寸?弄得这里的人不敢言语,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沉闷阴郁,我的小丫鬟都不敢进来。” 郑元信瞪她一眼:“你今天的废话怎么那么多?你是长房媳妇,要谨言慎行,懂不懂?” 郑源信媳妇嘟囔:“你现在越来越霸道,话也不让人说了。有本事你在老二、老三面前也这么硬气。” 郑元信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她继续唠叨:“二叔也真是的,田二丫不就是想多吃两碗饭吗?咱们也不是管不起,给她就是。原本,我还想趁着给她衣服和鞋子的机会,问她在淬火的过程中往水里加什么油脂,这下得了,也不好意思再问她的伎俩。” 郑壹德的声音传出来:“她一个乡下打铁的,能有什么伎俩,咱郑家打铁就按祖传的方法工序,一步一步来才是正理。” 郑元信媳妇吓了一跳,嗫嚅:“二叔,您不是在休息吗?” “你在外面唠唠叨叨,我能睡得着吗?” 她吓得噤若寒蝉。 郑元信瞪一眼媳妇:“大铁院的事情,你少多嘴。还不赶紧出去。” “是。” 郑壹德摆手:“老大,你也回去吧!抽空来看看我就行,要实在忙,也不用经常过来。” “二叔。”郑元信看他挥手,只得和媳妇退出去。 郑壹德待他们夫妻走出打铁院,立刻变了脸色,对院内打铁的铁匠和拉风箱的婆子们交代两句,得意的微弯唇角,躺在躺椅上等着看戏。 田二丫在洗漱房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神清气爽。她出来一看,院内的其他人都在忙着,也赶紧找活儿干,站在一个铁匠身边帮忙递工具。 郑壹德在旁边冷眼看着,说实话,田二丫这个乡下丫头能干的超乎他意外。他想着,九口大水缸要刷洗干净和装满水,怎么着也得一天时间,田二丫会累的汗流夹背,什么都顾不得做。没想到,她用半天的时间就做完了,又主动跑到铁路旁边看铁匠如何打铁。他怎么能让她如愿?他给那名铁匠使个眼色。 田二丫见铁匠将烧红的剪刀片从熔炉里抽出来,快要碰到自己,赶紧往后退一步,还是被滚烫的剪刀片碰到手背,疼的她直吹手,小跑着跑向井边,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趴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郑壹德拍腿哈哈大笑,这招虽然损了点儿,但是有效,一收拾就一个准。瞧这丫头疼的五官变形,就不信她不屈服。 田二丫爬起来,跑到井边用冰冷的井水使劲冲洗手背。经过半天的冲洗,手背的灼热温度消去一些,很快鼓出一个大水泡。 郑壹德在旁边幸灾乐祸,说风凉话:“小丫头,锻制剪刀是那么好学的吗?除了在打铁的时候容易被烟熏火燎,受高温烤制,还特别容易被烫伤烧伤,我看你别受这个罪了,随便在郑府大院找个家丁嫁了得了。不过,就算是家丁也未必能看上你。郑府院内的丫鬟们都很漂亮,要是论姿色,你在郑家的所有女人里面倒数第一。就你这副尊容,将来很可能嫁不出去,怎么办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3.问路起波澜 田二丫掏出随身携带的烫伤膏,笨拙地给伤口敷上:“二爷,您就别操心我的婚事了,我长的什么样,我心里有数。既然咱们干打铁这一行,就避免不了烧伤烫伤,我随身带着药呢!” 郑壹德蹦起来:“你预计自己早晚会被烫伤,还要干这一行?” “当然了,受伤总比没饭吃强呀!这次是我不小心,以后多加注意,也不会被烫到。”田二丫对铁匠和拉风箱的婆子们喊:“我这里有獾油膏,对烧伤和烫伤有奇效,大家如果受伤了,可以找我要。” 郑壹德抿一下嘴,明明被烫伤的人是田二丫,该难受的人也是她,可是,自己的心里怎么开始有些不得劲儿呢? 田二丫处理完伤口之后,又开始凑到铁匠身边看人家打铁,正看到目不转睛的时候,被后边的人拿着铁钳子碰到腿,又是一阵生疼。她看到对方对她鞠躬道歉,也赶忙摆手表明不在意。 郑壹德冷冷的看着田二丫接二连三被人挤撞肩膀、踩到脚,仍然傻乎乎的带着笑容盯着铁匠的动作,脸色越来越阴沉。 田二丫盯着铁匠们娴熟的拷剪刀、锉毛坯头爿、串剪刀、刻字一系列动作,看的眼花缭乱,心里连连赞叹,在郑壹德宣布收工以后,才恋恋不舍带着一身的伤痛和疲惫拿着郑家少奶奶给的衣服和鞋子往外走。她刚迈出大门,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又摔了一个大马趴。 两名守卫哈哈大笑。 田二丫费力的站起来,看到后面几公分的门槛,羞赧地低下头,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和鞋子,对守卫尴尬的笑一笑赶紧走开。 身形胖的守卫对消瘦的守卫挤眼睛:“这傻姑娘还以为自己被门槛绊倒,压根不知道是您老出脚。” “一个傻丫头,第一天就敢对二爷出言不逊,就该受点教训,二爷让人烫她那一下都是轻的。看着吧!以后有她受的。” 田二丫不知道内情,出了打铁院,也不知道走那条路才走回自己的住处,只能胡乱的往前走。 郑元升从亲生母亲二姨娘屋里出来没多久,迎面看到田二丫,想转身显得过于刻意,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田二丫看到他眼睛一亮,兴奋地跑上前:“四少爷?” 郑元升皱眉,厌烦地抿紧唇。 “四少爷,麻烦问您一下,我该怎么走回我住的那个地方?” 郑元升没想到她是来问路,指向一边:“你沿着这条路向左边走,沿着走廊再往右走,再往左边走,看到一个拱门上方写着‘梧桐苑’,就到了。” “四少爷,‘梧桐苑’三个字怎么写?” 郑元升想起来她不识字,左右看一下,从一棵矮树木上折下一根树枝,蹲在地上写字。 田二丫侧着脑袋凑过去看。 只听一声尖叫的女声,“你在这儿干什么?”田二丫就被推到一边。 郑元升抬起头,看到母亲站起身:“娘?” 二姨娘瞪着田二丫:“你要不要脸?大白天的往我们家元升身边凑。” 郑元升对母亲的大惊小怪很是无奈:“娘,她在问我路,我写给她看。您不要大声嚷嚷。” 田二丫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和鞋子,给他们鞠了一躬:“我现在知道了,谢谢四少爷,二夫人。” “等等。”郑元升叫住她,指着她手背上的大水泡,“这怎么弄的?” “我不小心被烫到了。四少爷,二夫人,我先走了。”田二丫也怕别人看到她和郑元升在一起引起误会,赶紧走。 郑元升看着她疲惫的背影若有所思。 二姨娘笑的开怀:“老四,她手背的伤一定是你二叔弄的。你二叔不是好惹的,听说你被田二丫缠上之后,肯定会好好教训她一番。” “娘,田二丫没有缠着我。换成别的女子,到那样的事情,也会像她那样做的。” 二姨娘点着他的脑袋:“你就是太过善良了,总是为别人着想。你可别心软,要娶她当夫人。你真娶个乡下女人,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我知道,我回去读书了。”郑元升推开她的手。 二姨娘在他的身后喊:“好好用功,别想别的,一定要考上举人。” 郑元升头也不回,走到书房打开书本,眼前晃动的是正田二丫手背的大泡,犹豫一番起身,准备出门问询。 “四弟?”郑元信的媳妇儿正欲敲门,看他打开大门,堆起满脸的笑容,“你这是准备出门吗?” “不,我听到门外有走路声,过来看看。大嫂,有事吗?” 郑元信的媳妇从身后小丫鬟手中接过食盘:“今日,我娘家送来一些上好的核桃,我看你平时读书辛苦,这核桃最补大脑,我让厨房做了琥珀核桃,特意给你拿过来。” “谢谢大嫂。对了,大嫂,我刚才看到田二丫,发现她的手背上被烫出一个特别大的水泡。” 郑大嫂吓了一跳:“是吗?难不成我跟你大哥刚离开打铁院,就出了那样可怕的事情?二叔出手可真够狠的。” 郑元升一愣:“这跟二叔有什么关系?” “田二丫今天第一次到打铁院,就因为吃不饱饭的事情跟二叔吵吵起来了。二叔气得够呛,当着我跟你大哥的面,就表示一定要收拾田二丫。没想到他一出手就这么重。你看到田二丫的时候,她跟你嚷嚷或者闹了吗?” “没有,她只是找不到回梧桐苑的路,问我路来着。” 郑元信的媳妇叹息:“那丫头也真是拧,我真希望她明天不要再去打铁院,真要在那里出了什么事?我和你大哥也担待不起。” 郑元升微微一笑:“大嫂不必担心,打铁院的工作那么重,环境又恶劣,田二丫待不多久,会求着离开。” “老四,这你就猜错了。田二丫看上二叔锻制剪刀的手艺,坚持要留在那里。二叔提出让她每天刷洗干净院内的九口大水缸,并且装满水,才允许她观看二叔锻制剪刀的手艺,田二丫答应了。我看她不会轻易离开。” 郑元升惊讶:“九口大水缸刷干净,还要装满水?这不是一个人可能一天完成的工作呀!” “田二丫很能干,她可能在家里干惯了这种活,用上午半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当然也累的不成人样。” “她一个姑娘家学锻制剪刀做什么?”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4.接二连三受折磨 郑元信的媳妇嘟囔:“田二丫说学好手艺一辈子不愁没饭吃。我跟你大哥都劝过她不要干打铁这一行,太累太苦太脏,可是,她不听劝,我们也没有办法。” 郑元升捡起一块琥珀核桃放入嘴里:“田二丫倒挺执拗。她会打铁吗?” “会。听你大哥说,她打造出来的剪刀还不错。不过,二叔批评她做出的剪刀是垃圾,她转头就将剪刀扔进熔炉里了。你说,性子得多倔。” 郑元升嚼着核桃不语。 郑元信的媳妇站起身:“行了,元升,你好好读书,大嫂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大嫂,慢走。”郑元升将嫂子送出门,往梧桐苑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走回书房,关上房门。 片刻,他的书童夏季捂着嘴进来了。 郑元升抬头看一眼:“你笑什么呢?” “四少爷,太逗了。那个田二丫在房间里念‘我蠢蛋’,把院里的下人们逗得哈哈笑。您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郑元升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夏季兴致勃勃:“就是刚才。小满路过她的房间,听到她这样念,把大家招过去,果然看田二丫不停地对着纸说自己是蠢蛋。” “对着纸说自己是蠢蛋?” “对,她还拿着纸到院子的大门口,念我梧桐苑蠢蛋。太可笑了。” 郑元升略一思索,明白了,轻轻一笑。 夏季给他倒茶:“四少爷,你也觉得他可笑吧?” “嗯。”他心里明白,田二丫是在认字,前日她拿了‘我欠你们十两银子’,落款为‘蠢蛋’的纸条,去要帐被众人奚落,在学那几个字。今日又学着他念梧桐苑,这姑娘干了一天重活,手上又有伤,还坚持认字,跟他认识的女子不一样。 翌日清早。 郑元信的媳妇想着田二丫昨天被烫到,今天肯定不会去打铁院,结果早上正在用餐时,听丫鬟报田二丫等在门外。她施施然走过去:“田二丫,你找我什么事?” “大少奶奶,我怕自己单独去打铁院,进不去大门,所以,在此等您的吩咐。” 郑元信的媳妇看她手背上被烫伤的地方:“你的手伤成这样,你还要去?” 田二丫笑一笑:“我上过药了,没事的。” “还要去刷洗九口大水缸,给我装满水?” “是。” “你这丫头真是撞到南墙也不回头。我跟打铁院的守卫说一声,以后,你进出自由,不用再来禀告我。” 田二丫大喜,忙鞠躬:“谢谢大少奶奶。” 郑元信的媳妇看着她很是无语。 打铁院内。 郑壹德一早起来摆弄剪刀,以前每天这个点,他都开始锻制剪刀,现在突然不做,有些不习惯。他正想着听到大门声响,余光看到田二丫进来,又拿油布将剪刀盖上。 田二丫看到他疾步上前施礼:“二爷,安好。” “嗯,手背上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又急着干活了?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也省的别人说我们郑家刻薄寡恩。” “我的伤没事,能继续干活。”田二丫说着,找盆子把水缸里的水清出去。 拉风箱的婆子们站在一边看着她,以前这些都是她们的活,现在被田二丫承担过去,她们轻松不少。 郑壹德看她们待站在原地,拿起鞭子抽过去:“不知道找活干吗?打铁院不养闲人。” 那些人被打的嗷嗷叫,赶紧扫院子、擦拭铁炉,一通忙活。 田二丫避免手背上的伤口受到感染,干活的速度比昨天慢了许多,直到中午才刷出五口水缸。 郑壹德顺手拿块废铁丢过去:“干活太慢了,罚你中午没饭吃。” 废铁块落入水缸中,溅了田二丫一脸的水点子,她抹把脸,刚刷洗干净盛满一半的水缸因为多了废铁的铁渣子,又得重新刷洗,她愤愤的瞪向郑一德。 郑壹德斜视她:“你要不想干的话,可以滚出打铁院,没人拦着你。” “我干。” “中午没有饭吃。” 田二丫真想给他两巴掌,想到还要观摩他锻制剪刀的技艺,只能忍下来:“是。” 郑壹德看着她愤懑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乐的哈哈大笑。 田二丫在午饭时刻,靠坐在墙上,看别人大口炫饭,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闭上眼睛,劝自己眼不见心不烦。突然,她感觉被什么东西罩住,无数拳头和脚落在身上,她拼命的挣扎,不知挨了多少拳脚,才将套在头上的东西甩下,发现套在头上的是一只麻袋,周围并没有人。 郑壹德喝着小酒,欣赏田二丫,被暴打之后鼻青脸肿的模样。 田二丫气愤地看一下那些铁匠和婆子们,他们若无其事的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天,田二丫过的有些凄惨,挨饿被打也就算了。在他挑水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往她的膝盖窝踹了一脚,她摔在地上,一桶水全浇在自己的身上。他爬起来看向周围,周边的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他她的身边经过,她只能自认倒霉,接着再挑水。 郑壹德宣布收工,准备借田二丫没有给九口水缸装满水的理由惩罚她,没想到,他发令的时候,田二丫正好倒满了第九口水缸,他只能作罢。 田二丫压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走出打铁院,临出门时又被绊了一脚,摔在门口。她看一眼守卫,慢慢的爬起来,一步一步向前挪。 她一身的泥水加上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很快迎来了郑家下人的围观,他们围着她指指点点,跟着她往梧桐苑走。 郑元升和郑元信、郑元利、郑元飞兄弟几个正前往餐厅,看下人们围在一处叽叽喳喳,也跟着看过去。 郑元信看到田二丫的惨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弄的?谁打的你?” “不小心摔的。”田二丫为自己狼狈的样子感到尴尬,看他们一眼,赶紧低下头。 老三郑元飞大叫:“怎么不小心摔的?一看就是被人给揍了。敢在郑家撒野,就该有这个下场。” 田二丫只当没听到,径自往前走。 郑元升在人群后面看着她,不发一言。 郑元利摩挲胳膊:“打铁员是正常人待的地方吗?但凡在那里边说一句话,让二叔不高兴了,二叔给来个下马威,开始拾掇人。田二丫作为新人,刚进打铁院就顶撞二叔,以后够她受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5.给你名分免受皮肉之苦 郑元信板着脸:“二叔竟然把田二丫折腾成那副样子,太过分了,我得说说他去。” 郑元飞拉他:“你管这闲事干什么?田二丫要是忍受不了,就该滚出打铁院,早离开郑家。这都是她自己找的,别管她,咱们去吃饭。” 郑元利搂住郑元升:“二叔折磨田二丫也是为老四好,把她真折腾地受不了,就该甩手走人了。老四,你说呢?” 郑元升推开二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咱郑家不该发生作贱他人之事,我等理当劝阻。” 郑元飞抢白:“老四,光靠善心不能折服他人,总要拿出一些手段和威严才能震慑场面。你这心软的毛病应该改一改了,要不然,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郑元利嘿嘿笑:“咱家老四是菩萨心肠,谁像你跟恶霸一样,家里的仆人都怕你。爹说你像二叔年轻时那般凶神恶煞。” 郑元飞不以为意:“像二叔有啥不好,你也知道,去打铁院的人哪个是省油的灯?最后不都是被二叔治理的服服帖帖。当爷就该有二叔那样的手腕。” 郑元信出言阻止:“都别念叨了。院子内有下人看着,看他们看到你们争论不休,像什么样子。我回头儿跟二叔谈一谈,让他有所收敛。” 郑元飞皮笑肉不笑:“大哥,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要是在二叔面前说话有威严,田二丫也不至于让二叔作贱成那副样子。你虽然名义上打理着打铁院,但实际上说话算话的是二叔,你就别找那个不自在了。” “我是没有那个能耐。你们谁有那个本事,谁管。”郑元信拂袖,大踏步往前走。 “大哥?”郑元利没叫住他,回头批评元飞,“老三,太过分了啊!” “二哥,你不觉得大哥太拿自己当回事吗?明明他的能力有限,却仗着老大的身份总说教我们。老四,你是不是也烦他?” 郑元升拱手,态度毕恭毕敬:“大哥为我们的长兄,辅助父亲协理家庭事务为正理。孔圣人教导我们人知礼敬,方行孝悌。《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郑元飞板着一张脸,抬腿走开。 郑元利看看大哥和老三离去的背影,再看书生气十足的郑元升,眨巴眨巴小眼睛,他经营着隆顺和,还要依助老三的铁矿压低铁具的成本。他想明白这一点,口里喊着三弟追了上去。 郑元升摇摇头,心里想的是田二丫的惨状有些忐忑,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他回到书房之后,想叫来书童夏季去看一下田二丫,又觉得不妥,就当他犹豫之时,夏季跑入书房。 “四少爷,田二丫好像魔怔了,你快去看看。” 郑元升不解:“她怎么了?” 夏季比划着:“她一个人蹲在院子里,一边抓草往嘴里塞,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划,念念叨叨。她不会是受到打击疯了吧?我听说有人去过打铁院不久就疯了,田二丫会不会步入他们的后尘?” 郑元升不再犹豫,立刻去看望田二丫。等他走到梧桐苑,正看到田二丫抓草往嘴里塞,急忙冲过去,捏住她的嘴巴:“把草吐出来,快吐。” 田二丫拍开他的手,把嘴里的东西随便嚼几下,囫囵吞枣咽下去,有些恼火地瞪他:“你干什么?” 郑元升见她的意识清醒,松了一口气:“好端端的,你吃草干什么?别人还以为你疯了。” 田二丫四下张望,这才发现府里的好多丫鬟和小伙计在远处对她指指点点,有些尴尬:“我吃的是马齿苋,能食用的野草,以前我在我们老家也常吃,没想到这里也有。” 郑元升盯着地上那一溜小草:“这玩意儿能吃?” “当然。你们富人不会吃,我们穷人拿它当菜,而且也能当药,煮熟了吃能败火。我这里没有炉子,只能直接揪着吃。” 郑元升嫌弃:“这上面都是土,或许被别人踩过,你直接揪着吃,也不嫌脏。” “我拿水冲洗了两遍,一点都不脏。”田二丫翻他一眼,拿树枝在地上划拉。 “你写的字真难看。”郑元升看出她写的是梧桐苑的‘梧’,不由提出意见。 田二丫扯下嘴角:“我刚开始写,写的多了,就会比这强。” “握笔的姿势不对。” “啊?” “不是五个手指头都握上树枝,要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树枝。”郑元升看是一场误会,撂下这句直接走人。 田二丫继续蹲着,调整握树枝的手。 夏季跟在郑元升的后面:“少爷,原来田二丫在练字呀,我还真以为她疯了呢!” 郑元升停下来:“夏季,你说田二丫为什么要吃野菜?” “饿的呗!你看她一脸的菜色,今天应该是没有吃上饭。” “爹曾经答应给她饭吃,不应该会让她饿肚子。她现在跟谁一块共进餐食?” 夏季挠挠头:“我听说,她被安排和丫鬟们一起用餐。” 郑元升拧眉:“那也应当是有饭吃的。” “我们下人吃饭都严格按照时辰,如果错过吃饭的时间,就没有饭吃。估计田二丫今天从打铁铺回来晚了,没有赶上饭点儿,才没有吃上饭。” “吃不上饭,没有其它的东西可以充饥吗?” 夏季笑了:“少爷,她不是您,也不是府内的其他主子,随时想可以享用饭菜和糕点。咱府内的仆人,像我这种跟在您身边的一等奴仆可以随时有东西吃,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错过吃饭的时间,没有主子另外赏赐食物,就只能饿着。” 郑元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少爷,您又心软了?看不下去田二丫饿肚子?”夏季试探地问,作为多年的书童,很了解这位主子的为人。 “别废话,回去研磨。”郑元升面无表情,心里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郑家的下人们每天傍晚都会看到田二丫鼻青脸肿、带着一身湿泥回梧桐苑。这成了大家的谈资,甚至有人开始赌田二丫第二天的状况。 夏季作为郑元升的书童,今年不满十五岁,也是孩子心性,跟着下人们起哄,回到书房,对郑元升滔滔不绝讲述田二丫最近的惨状,说她的头被磕出几个大青包,衣服站着泥巴湿漉漉、走路一瘸一拐,在打铁院的过的真是悲惨。 郑元升本是心软的人,听了几天田二丫的惨状,终于忍不住出现在通往打铁院的小路上。 “四少爷。”田二丫看到他,对其施一个礼,从他的身边走过。 “田二丫。”郑元升看她鼻青脸肿、身形枯瘦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说出心里考虑再三的决定,“你不要再去打铁院了,若是吴家小姐三年、不,一年之内不再出现,我娶你当正房娘子,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名分,你不用再忍受皮肉之苦、日夜辛劳。”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6.忍无可忍大爆发 田二丫的眼珠子瞪得溜圆,郑元升这个富少爷竟然说要娶自己做正房夫人,看他的表情认真,她忍俊不禁:“四少爷,您这是做好了决定,单方面通知我,要在一年以后娶我吗?” 郑元升郑重地点头:“对,如果吴家小姐一年后仍然没有出现,不能澄明你的清白,我一定娶你做我的正房夫人。我想你接受这样的条件,没有必要去打铁院忍受那个苦和累。” 田二丫轻笑一声:“四少爷,我相信您做出这样的决定很不容易,可是,我没办法答应。” 郑元升惊讶,这可是他经过几个晚上深思熟虑之后才下定的决心,中间他反复考虑,几次放弃,又几经挣扎,好不容易做出这样的痛苦决定,田二丫竟然不领情要拒绝。他不甘心追问:“为什么?” “因为不合适啊!” “怎么不合适?” 田二丫看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索性挑明:“如果这一年之内,吴小姐出现了,那我不是白等了吗?” 郑元升愣住:“这……” “再说,我不去打铁院,等吴小姐出现的这段时间里,我干什么?总不能天天闲着吃白饭。” “你如果闲不住,可以找点儿轻省的活干。” 田二丫把手一摊:“我在打铁院干活,可以观看二爷锻制剪刀,能够精进我打铁的手艺。如果我不去打铁院,只能当个普通的下人,每天忙着打扫庭院、擦洗桌椅,最后什么都收获不到。” 郑元升眨巴着眼睛,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还有,我若是每天傻乎乎的盼着吴小姐不要回来,结果,这一年之内,啪!吴小姐现身了,我在这里岂不成了一个笑话?四少爷,您多费心了,但是,还是算了吧!” “你在打铁院里挨打受折磨,过的太煎熬。还是再考虑一下吧?”真是讽刺,他居然劝说她这个大麻烦再黏着自己。 田二丫摇头,神情坚定:“学手艺哪有不吃苦受罪的?这些苦,不算什么。” 郑元升深深地看着她:“可是,有些苦不必吃,有些罪忍受了也没有用。” 她没有听懂:“什么?” 郑元升点拨:“有时候,你越是忍受,别人越会觉得你好欺负,更加会变本加厉欺负你。慕强是人的本性,大多数的人都会跟着强者,强者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像千军万马听到发号施令立刻展开效用。” 田二丫没有太明白,可是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和这些天受的委屈,又有些感触。 郑元升看她开始动脑筋,进一步提醒:“你好好想一想,若是你真的下定决心留在打铁院,总不能天天被人打的像猪头,带着一身伤回来吧?” 田二丫垂下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在打铁院双拳难敌四手,慢慢熬着吧!” “天天干那么重的活,又要被打,什么时候能熬出头?你还是重新考虑我的决定。”郑元升暗自摇头,乡下丫头还是太木讷了,劝她,她又不懂;或者,她懂了,还是不敢反抗。 “总会熬出头。四少爷,我得赶紧去打铁院了。”田二丫鞠个躬,快步离开。 郑元升看她比刚来时消瘦许多的背影,忍不住说:“对不起,田二丫。把你卷入这场风波中,让你受苦了。” 田二丫转回头:“四少爷,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又不是您害我。我知道您跟我一样都是被吴小姐给迷晕了,您心里也不好受。” 郑元升看她挥着手,满脸是伤的脸上显示灿烂的笑容。他没有想到她是如此的通情达理,站在原地看她进入打铁院,思绪良多。 打铁院内的氛围阴沉、冷清。每个人默默做着手中的活,默不作声。 田二丫挑着水走向水缸,突然,被人踢到膝盖窝,一头摔倒在地,井水又一次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忍不住爆发:“谁踢的我?” 没有人回应。 “有种站出来,别在背后搞小动作” 郑壹德照着她的头扔过去一根木棒:“在二爷面前,你嚷嚷什么?再敢出声,脏了二爷的耳朵,二爷就把你轰出去。” 田二丫歪脑袋躲过木棒,扁扁嘴,忍了又忍,爬起来重新去挑水。中午吃完饭,她坐在墙边休息的时候,正闭着眼,又被麻袋套上头挨了一顿拳脚。等她扯下麻袋的时候,周围又是空无一人,那些婆子和铁匠坐在一边休息,似乎自己挨打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她这次再也忍不下去,直接冲到井边,舀起一瓢子井水,冲到在躺椅上休息的郑壹德的面前,将水泼向他的脸。 郑壹德从椅子上滚下来,抹把脸上的水渍,大怒:“你个臭丫头,你疯了吗?” 田二丫气鼓鼓:“二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您出的主意。” “什么主意?你别胡乱栽赃。” “我跟这些铁匠和婆子们又不认识,他们干嘛无缘无故老偷袭我,肯定是您在后面使坏。” 郑壹德耍赖:“你说是我的主意,你有证据吗?” 田二丫叉腰:“您别耍这一套。您是这院的主人、管事的,出了事就该您负责,我在这里受欺负,您无动于衷也是管理不到位。” “你这丫头说话冲、长得太磕碜,被人看不顺眼,挨打也是正常。我不管这个闲事。” “郑二爷,你不要太过分。你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吗?之前,咱们说好,我把院内九口大水缸刷洗干净、重新装满水,您就让我观摩您锻制剪刀。我天天按照要求,把九口大水缸刷洗干净、装满水,可是您呢?这几天,您动一下了吗?别说锻制剪刀,你连铁都没有摸过” 郑壹德拿手巾擦脸,睥睨她:“老子懒得动,你管得着吗?” 田二丫特别气愤:“你分明是在骗。你让我给你干这些脏活累活,你却根本就不给我看你锻制剪刀的手艺。” “老子就不给你看,你能怎么着?” “你不讲武德,你没有信用,亏你还是个男人,说话不算数。你白活那么大年纪了。” 郑壹德暴怒,抄起鞭子要抽她。 正在这时,打铁院的大门被敲响。他停下动作,看守卫把门打开,郑元升的身影露了出来。 郑元升端着棋盘走进来,对他手持鞭子的行为视若无睹:“二叔,咱们有段时间没在一起下棋了,今天好好下一盘。” 郑壹德捋袖子:“老四,你先等一会儿,我今天好好先教训一番这个臭丫头。她简直无法法天,不仅泼我一脸水,还在这儿教训我。” 田二丫指着他大声嚷:“你就是不讲武德。你怕我学会你锻制剪刀的手艺,不敢在我面前演示。” 郑元升很无奈,这丫头真是没眼色,他特意选择这个时候进来,就是因为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吵闹声为她解围。她还要大吵大闹,也不想想,惹怒二叔会受皮肉之苦。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7.看一遍学不会 郑壹德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我怕你个黄毛丫头学会我的手艺?我们郑家做了几十年的剪刀,在江南一带大有名气,光锻制剪刀的工序就有72道,你懂吗?你看一百遍,也只懂得个毛线。” 田二丫气势如虹,挺着胸脯:“你既然不怕我学会,为什么不敢在我面前锻制剪刀?” 郑壹德高昂着头:“老子不愿意。” 田二丫激他:“那就是怕了。按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我给你干活,你给我看你的手艺,我还没有让你教我东西呢!你连干都不敢干,就是怕让人瞧一眼学会你的手艺。打造一把剪刀而已,本来也那么复杂,你故意说的那么玄乎。瞧你空有一把白胡子,只会说大话。这些年,你光长了年龄,不长脑子。” 郑元升扶额,她的这张嘴真是不饶人,简直在找打。 郑壹德暴跳如雷:“田二丫,你个欠扁的货!你不是想看老子锻制剪刀的手艺吗?老子就让你看。就算你天天在老子跟前,看老子怎么锻制剪刀,你也学不会。” 郑元升怕老头儿气出个好歹,插嘴:“二叔。我正想找你下盘棋呢!等咱们下完棋,你再……” 田二丫扒拉他:“你别捣乱,老爷子正想展示他做剪刀的手艺呢!你别让他成了干说不练的假把式。” 郑元升很无语。今日,他思虑良多,不放心她又挨打,拿着棋盘在外面来回踱步,听到吵闹声,进来打圆场。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不识好歹。 郑壹德差点被田二丫气的吐出血,对郑元升道:“你先在一边待着。我现在锻制一把剪刀,就让她在我的跟前看,我看她能不能学会。” “二叔,她说话没分寸,您别跟她一般计较。”郑元升看老爷子气的直哆嗦,瞪一眼田二丫,“你快跟二叔道歉。” 田二丫把脖子一扭:“我不,我又没说错。” 郑元升气的牙痒痒,终于明白二叔为什么会变着花样的折腾她了,她这张嘴和这个性子就在招人打。 郑壹德套上围裙:“臭丫头,二爷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打铁的祖师爷,你那点伎俩在爷面前就是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用。” 田二丫目光如炬,牢牢地盯着郑壹德的动作。 郑壹德抄起两块料扔到铁炉里,看田二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哼一声,就算她看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试钢。接下来,他锻接材料、拔坯、开槽敲断、打钢一系列动作做的是行云流水。 田二丫的眼睛不敢眨,紧紧盯着,看他开始锉剪刀的里口,心里一惊,最关键的剪头锻接锋刃这一步还是没看不明白,呈现在面前的就是明晃晃的刃口。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在试铁的时候往炉子里扔的除了铁料还有什么东西? 郑壹德打造完把剪刀,将剪刀拍在她的面前:“老子做完了,你看会了吗?” 田二丫蔫头耷脑。 “说!你有没有学会?你刚才的声音不是很大吗?现在不敢说话了?说,你学会了吗?” 郑元升看二叔对田二丫声如雷震咆哮,又是同情田二丫的不容易,又觉得她惹怒二叔,纯粹自找气受。 田二丫被逼的不得不开口,声如蚊呐:“不会。” 郑壹德怒吼:“大点儿声。” “不会。”她扯着嗓子喊,喊出的是自己的无奈与无用。 郑壹德满意,点着她:“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有一点打铁的手艺就觉得了不起,干一点儿活就在这嚷嚷。你还嫩着呢!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 田二丫垂着脑袋,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劲。 “二叔,”郑元升拉住郑壹德的手臂,“我读了半天的书,有些头晕脑胀,现在想找你下棋,清醒清醒头脑,您不会让我一直在这等着吧?我一会儿回去还得再读书。” 郑壹德这才不理会田二丫,眉开眼笑:“四侄子还等着跟二叔下棋呢!哎呀,老四,科举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就要开考,你天天忙着读书,还能想着你二叔,真是有心了。你的时间那么紧张,找我下棋会不会影响你读书?” 郑元升摆棋盘:“二叔,您下棋的技艺高,我喜欢跟您对弈,也从中能学转换一下思路,对读书大有裨益。” “老四,你别恭维我。咱家棋艺最高的就是你,我勉强才跟得上你。”郑壹德喜滋滋地拿棋子,“我原以为我下棋的水平非常高超,没想到你小子之前竟然能连着赢我,我最盼着跟你下棋,你二哥来找我对弈,我都不懒得跟下。” “以后只要我有时间,我会找二叔来博弈。” 郑壹德哈哈大笑:“老四,你是干大事的人,不用天天来。我知道想要考中举人可不容易,有人考了一辈子,到老还是个秀才。你要好好准备读书,心情闷了就来二叔看一眼,二叔就很高兴。” 郑元升笑眯眯:“我看到二叔还是那么健朗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 郑壹德对他挤挤眼睛:“老四,你看田二丫在挪水缸呢!这段日子她在打铁院没少干重活,二叔慢慢折腾她,折腾她受不了会主动离开,不会再赖上你。” “二叔,田二丫说过,等吴小姐出现之后澄清她的清白,她自会回家,不会再粘着我要我给她名分。” 郑壹德不以为然:“一个乡下丫头讲什么清白,大户人家里被糟蹋了的丫鬟多了去了,不照样嫁出去,还少她一个。” 郑元升落下黑子:“二叔,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女子在贞洁方面吃了亏,在婆家受到虐待。估计田二丫也看到前车之鉴,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一个乡下丫头考虑的还很长远。” “不考虑长远不行。咱们这地方的风俗,对男女风化之事要求苛刻。如果有男女发生违背礼教、私相授受之事,轻则被嘲讽,重则被鞭挞、浸猪笼。” 郑壹德的回忆被带到了从前。曾经他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遇到那个心爱的女人,只因踏池几步,他被迫被关押在这里,心爱之人也不知所踪,估计下场也不会好于他。 郑元升盯着棋盘:“二叔,该您走棋了。” “啊?好。”郑壹德回过神来。 “二叔,这些天,田二丫在打铁院干活,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吗?” “这倒没有,她是我在打铁院见到的最勤快的人。除了一心要学我锻制剪刀的手艺,也不会主动打听事情,还算比较本分。” 郑元升点头:“那就是了。她本身是一个老实的乡下孩子,想着到咱们家来打零工,赚些工钱,结果被吴小姐和她的嬷嬷给迷晕在我的床上,和我这个陌生男人单独在房间里待了一夜。如果不澄清事由,她今后嫁人也会遭人议论,是我亏欠于她。” 郑壹德瞪圆眼睛:“你怎么会亏欠她呢?你跟她一样不知道那吴家小姐要逃婚,都被吴家小姐给迷晕。要说起来,都是吴家小姐的错。” “真要较真起来,吴家小姐有错,也没有错。” “怎么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8.凤凰配山鸡 郑元升对郑壹德解释:“二叔,吴家小姐错在逃婚,她明明反对这项婚事,但是依然听从父母之命和我成亲,拿我当掩护,在新婚之夜逃婚,迷晕我和田二丫,将田二丫这个无辜的女人卷入是非,将我和田二丫置于难堪之地。但是,从另一角度来说,她也没有错。一个女人爱上心爱之人,想要跟心爱之人在一起,逃离陌生的男人,大胆寻爱,何错之有?” 郑壹德发怒:“她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在你和她的新婚之夜逃走,让咱们郑家成为笑话,罪不可赦。” 郑元升定定地看着他:“二叔,您是过来人,明白一个女人在动情的时候敢于豁出一切,冒着生命也要和心上人在一起。她的爱情没有错。” 郑壹德征住,曾经也有一个女人冒天下大不违之事对他表明心迹,他也曾感动的热泪盈眶,做足了挥洒热血、被人嘲笑一生的准备,结果却不尽人意。好一会儿,他回过神,哼一声:“要我说,最错的是吴家那对迂腐的父母,明知吴小姐有心上人,非要将她许配给你,才造成现在的悲剧。” 郑元升苦笑:“是呀,我的婚姻是一场悲剧,田二丫在这里也是个悲剧。” 郑壹德立刻反驳:“你的婚姻是不是悲剧,我不知道。但是,田二丫她可不是悲剧,你别看这些天她被我收拾的鼻青脸肿和形如枯槁,就觉得她过的很悲惨。其实,惨的是我,你刚才也看到了她那副嚣张的样子,这些天她没少怼我,我之前拿鞭子抽她,她直接抓住鞭子给我拽了过去,这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丫头。” “二叔觉得她不好拿捏?” “她好拿捏个屁!要不是我锻制剪刀的手艺高超,她想拜师学艺,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哪儿会在这里受这个罪。” 郑元升盯着棋盘:“二叔也觉得她在这里受罪?” 郑壹德回味过来:“老四,你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找我下棋,该不会是因为看不惯田二丫在这里受苦,你的心里过意不去,才特意来找我?” “二叔心明眼亮。”既然已经被戳穿,他也不再隐瞒。 郑壹德哼一声:“你二叔年龄虽然大了,可不傻啊!你小子向来心软,看着因为你被卷入漩涡的田二丫在这里受苦,你不会无动于衷。但是,老四,如果吴小姐一直不出现,田二丫会不会改变主意粘着你要做你的夫人?我变着法的折磨她,把她逼走,你可以再寻找门当户对的婚姻。” 郑元升看着他,清亮的眼睛中带着哀伤:“二叔,您在打铁院折磨她,将她逼走,除了有损郑家善良之家的名誉,也对我不好,明眼人都会猜测是我想方设法在逼一个穷苦女子。” “你管别人怎么想,目的达到不就行了。” “我新婚不顺的事情已经传遍县城,日后,我中举、考中进士,哪怕有一天我登朝入阁,依然会有人拿此事调侃。当他们得知咱家曾经那样对付一个无辜的穷苦女子,必然会在背后非议我。” 郑壹德恍然大悟:“我没有想到这种行为有可能损伤你的名誉。哎呀!是我老糊涂了,忘记你们读书人最看重名声,朝廷的官员最重视的也是清誉,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人在你脸上抹黑,以后,我保证不会虐待田二丫。” 郑元升提醒:“光不会虐待她不行,我们必须好好对待她。这样,才能让外人看到我们郑家人的风度和胸怀。” “打铁院就这个环境,怎么能好好对她?只要她留在这里,总会有干不完的脏活和累活。除非你让她主动离开。” “我跟她说过,若吴小姐一年之内不出现,我娶她当正房夫人,让她离开打铁院,让她在郑家别院踏实等待。但是,她拒绝了,坚持要留在打铁院跟您学锻制剪刀的手艺。” 郑壹德吓了一跳:“老四,你可别被愤怒冲昏头脑了。我们都知道你因为吴小姐的逃婚憋着气,可别因为她一个人,让你丧失对所有高门大户千金的幻想和爱慕。田二丫是一个逃荒过来的乡下丫头,干粗活、打铁是一把好手,可是,她不识字、不懂琴棋书画、更不懂得知书达理,你若娶她,才是真的凤凰配山鸡,惹人耻笑。” 郑元升看棋盘上的困局:“事已到此,我能怎么办?真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吴静姝那个女人身上,巴望着她出现,解释清楚我和田二丫没有关系?若是那女人一直不出现怎么办?田二丫不嫁人?我永远不成亲?根本就不现实。” “吴小姐会出现的,她父母还在城里,总会回来看望父母。” “二叔,别人说这话还成,您说出来,不是有些讽刺吗?” 郑壹德听侄子直接的嘲讽话语,一时语塞。半响,他推开棋盘:“你是来跟二叔下棋?还是拿刀来捅二叔心窝子?” 郑元升摆他弄乱的棋子:“二叔,我只是实事求是。当年,您和秦家那位各有高堂在坐,不也是不顾一切要离开,若您不是被秦家人抓住没走成,您远走高飞之后,会回来看望爷爷吗?” “我不成器,你别拿我做例子。” “二叔是为爱情自断羽翼。秦家女子落入江中杳无音讯,许是她还活着,也不愿意再回到这里。” 郑壹德一把掀翻棋盘:“老四,咱们在说你的事情,你好好的往我身上瞎扯什么?” 田二丫正在一堆铁料中翻找铁片,闻声看去,只见郑壹德两个眼珠子发红、青筋暴起,她刚才气他的时候也没见他这般发怒。郑元升这个书生不动声色就把人气成了这副样子。 郑元升捡棋子:“二叔何必动怒。我只是就事论事,将心比心,吴家小姐离开家,就像那秦家女子追寻爱情,还会有回头的余地?” 田二丫听的一脸懵圈,她知道吴小姐,而秦家女子又是哪位? 郑壹德看田二丫看他们,瞪她一眼:“干你的活。连生铁和熟铁都不能一眼分辨出来,你还想当什么铁匠?” 田二丫羞愧的低下头,赶紧继续翻找铁片。 郑元升低声笑:“二叔,看来田二丫对打铁这一行很入迷,轻易不肯离开。您只要不让人收拾她,就留她在这里打个下手又如何?” 郑壹德重新坐回座位:“留下她没有问题,万一她学会了咱家独门锻制剪刀的技艺,到时候你们别怪我就行。” “锻制剪刀的工艺复杂,光看是学不会的。您刚才不也是这么说吗?” “哼。我刚才是故意打压那丫头的嚣张气焰才故意那么说。如果换成别人兴许天天看着也学不会,可是,田二丫早晚会看出咱家镶钢的门道。” 郑元升意外:“二叔,怎么会对她有那么高的评价?”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29.男人的残忍 郑壹德摇头:“不是我对田二丫评价的高。有句话叫,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学不会。田二丫就是有心人,我锻制剪刀的时候,她一定在偷偷学习,暗自揣摩,日夜在研究。我当年走西口的时候,见过这样的有心人,他们最终会达到目的。” 他的思绪不由拉到远方,当年他和那些人一样苦命钻研技艺,希望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在西北创下辉煌事业。曾经,他也是那样的意气奋发。 郑元升挑眉:“二叔,您不是跟大哥说,您想学我爹做个爷,不再锻制剪刀吗?只要您不再打铁,不再锻制剪刀,田二丫自然也就看不到您的手艺,她怎么可能学会?” 郑壹德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你这小子明知道你二叔不可能放下祖传的手艺,也来笑话你二叔。你二叔哪有你爹那个心性,天天啥也不干,安心享乐就行。我没有打铁的这几天,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还得拿上锤子、摸着剪刀才舒服,这才是我要干的事儿。” “可惜,我们哥几个没有一个人像田二丫这般一门心思学打铁,也继承不了二叔的好手艺。” “是啊!你们哥几个要都有田二丫这股心性,我会使出全身的解数,将全身本事教于你们。那样,何愁咱郑家锻制剪刀的手艺不发扬光大?” 郑元升表示遗憾:“我们哥几个志不在此,我羡慕二叔这般把家传锻制剪刀的爱好能当成事业干一辈子。” 郑壹德哀叹一声:“我能干一辈子又如何?我都这把年纪,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还能把咱家锻制剪刀的手艺传给谁呢?我有时真想把你们几个小子逮过来,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也要硬按着你们的头,跟我学手艺。” “二叔,咱们郑家经过几代的积累,也小有产业。我爹根据我们哥几个的特长和性格安排的前程,将会使郑家的实力进一步的增强。咱们钟鸣鼎食之家不与贩夫走卒争食。”郑元升看向田二丫,“学手艺讨口饭吃的事情就让给田二丫这样的人吧!” “我只要想到一个外人将咱们郑家的祖传手艺学去,心里就不舒服。” 郑元升轻笑一下:“田二丫这样的人就算学会咱们祖传锻制见到的手艺又能怎样?只是她填补清苦日子的技能罢了,不可能将这项手艺推崇出去。况且,日后,若吴家小姐真的不出现,我娶她做正房娘子,她也用不着这技能。” 郑壹德回过神来:“你真的要娶田二丫?” 郑元升指出事实:“不是我要娶她,是不得不娶,总得给她一个交代。二叔,我以后要走仕途,新婚之事已为人诟病,绝对不能再让御史或者其他官员拿我的私生活做文章。” “老四,你思虑缜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或许,吴家小姐几个月之后就回来了。她若是追寻心上人未果,你们也能再续前缘。” 郑元升的脸色一变:“我也有自尊心,绝对不会再把那个弃我如敝履的女人迎娶回来。我宁可娶田二丫,也不会再要她。” 郑壹德砸吧嘴,这侄子发狠的表情还真有些可怕。他呼出口气:“不想再娶吴家小姐,就不娶吧!不过,你也不要娶田二丫。你娶了她,日后为官,别人会笑话你有一个大字不识、不识礼数的无盐女。你也会觉得丢面子。” “我是在做最坏的打算。若吴家小姐一直不出现,我不可能永远等下去。我娶田二丫,也只是给她想要的正房夫人的名分,永远不会与她同房。她只是一个摆设。” “摆设?”郑壹德的脑海中浮现出秦家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声“我只是家里的摆设,为这摆设,牺牲一辈子”,他不由道:“你那么做,对田二丫更是一个悲剧。” 郑元升点头:“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放弃我婚姻的一部分,给了她正房夫人的头衔,堵住悠悠之口,对她也算是一个交代。我在成亲之后,也会照拂她的家人。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您总不会真希望我和她共结连理做真正的夫妻吧?” 郑壹德怔愣住,之前觉得侄子娶田二丫委屈侄子,现在想来那样实则是害了田二丫。他不由看向专心看铁料的田二丫,喃喃地道:“如果你们真成了亲,婚后,田二丫怎么办?她要永远守着空房,不能生儿育女过一生,对她岂不是太残忍?”曾经,秦家女子哀求他离开时,喊出这番话,直言那是对女人最大的惩罚。他不由从心里感到寒意。 郑元升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我与田二丫成亲已经是委曲求全,不可能再与她同处一室。我遇到我心爱的女人,依然会将其迎娶进门,只是可惜不能给我心爱女人正房夫人的名分。田二丫识趣的话,守着她的名分和头衔,享受荣华富贵即可。我不会在物质上委屈了她。” 郑壹德看他似乎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问:“然后,你会像你爹一样,将自己的儿子放在嫡母田二丫的名下,将女儿交给心爱的女人身边抚养,是吗?” “是。我知道我委屈了我的孩子和我心爱的女人。我会加倍补偿她们,终其一生,我只要我心爱的女人在侧,不会再纳其他的女人。” “这是你的决定,你不是说田二丫不会答应吗?” 郑元升将最后一个旗子放上,将对方四面围攻:“她想着吴小姐很快会出现,如果那样自然是好的,但若她一直不出现,我的这种处理方式为最优。” 郑壹德盯着棋盘看了良久,又抬头看向他:“老四,你一向很善良,这次,却让我觉得你很无情,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二叔,我有选择吗?但凡我有一点选择,不落人口舌,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的生母是姨娘,所以,造成我的身份是庶子,我比谁都想要我的孩子是嫡母所出。可是,这一切都毁了。”郑元升低声嘶吼,“全毁了,一切全毁在吴静姝那个可恶的女人身上。人生最得意: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的洞房花烛夜不堪回首,我已成为世人的笑柄。最讽刺的是,如果不安排好田二丫这个无辜的女子,我一生还要活在别人的非议之中。”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0.我不是你的污点 郑壹德看到郑元升痛苦的表情,心里也很难受:“老四,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你很委屈。有什么话,你全都跟二叔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郑元升指着自己的胸口:“二叔,你觉得我把田二丫娶回家当成摆设很无情,可是,生活对我更无情,我也在对我自己下狠手。我把正房夫人的名分给了田二丫,日后,若我爱上的女子是高门大户的千金,人家不会同意给我做妾,我只能错失爱情,终期一生都没有心爱的人相伴。我想的只是一世一双人,我在和吴静姝定亲的时候,决定此生爱她一个人,不再纳妾。可是,我得到了什么?田二丫是无辜的,我又何尝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在我的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 田二丫在一旁干活,依稀听到这边在提她的名字,不由竖着耳朵听。 郑壹德听到侄子郁闷的心声,也只能安慰他:“一切会好起来的。你不要那么悲观,就算吴静姝不会露面,我们也会派人寻找,就算上天入地,也一定会把她给找出来。” 郑元升苦笑,眼角沁出泪水:“天地之大,她若真想要隐藏,不会让人找到她的。难不成我用三年、五年、十年的时间去找她澄清我和田二丫之间的清白?二叔,你不要再安慰我,我已经接受这样的事实。我娶吴静姝是我人生最倒霉的事情,新婚之夜又遇到田二丫是我的劫数。我为了声誉,只能娶田二丫,她注定是我的污点,我想洗也洗不掉。” 田二丫竖着耳朵,终于将最后这些话听清楚,不由勃然大怒,指着郑元升骂:“谁是你的污点?你以为你是谁呀?” 郑元升正难过,猛不丁听田二丫的一声炸雷声响,惊地连眼角的泪水也忘记擦去。 田二丫的肺都快要气炸了,冲到郑元升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郑四少爷,亏我之前把你当好人,以为你要娶我当正房夫人,不让我来打铁院受罪,是为我好。闹了半天,你是为了自己的声誉,怕别人在背后议论你,才要娶我。你把我当成你人生的污点,觉得我像块橡皮糖一样粘着你不放,但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缠着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非你不嫁?” 郑壹德没有想到她突然发飙,忙劝:“我侄儿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田二丫火冒三丈,四下张望一眼,走向附近的水桶,一把抄起。 郑壹德紧张:“你要干什么?” 田二丫用行动告诉他要干什么,直接抬起一桶水泼向郑元升:“四少爷,你清醒一点儿。我从来没有缠着你。我当日说的是吴家小姐出现之后,澄清你我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就会离开。你还讲我是你的污点,洗都洗不掉。你也太自大张狂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真以为我会没皮没脸的赖上你,要嫁给你?” 郑元升全身上下湿透,抹一把脸,狠狠的看着她。 田二丫毫不退缩,扔掉水桶,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骂:“就你还把我当成污点,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家里有两个钱,自己长得好看,肚子里有点墨水,就眼高于顶。我看你像那河里的水仙花,自恋时间长了,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第一美,别人谁都比不上你。” 郑壹德拿毛巾给侄子擦脸上的水,帮腔:“我四侄子就是厉害,家里有钱,长得好看,学富五车,日后考上进士,皇帝老子都会想招他为驸马。” “还想招驸马?净做美梦,先考中举人再说。听说,他还是个秀才。”田二丫嗤之以鼻。 郑元升气的七窍生烟:“我是秀才怎么了?日后,我一定会考中举人。” 田二丫翻个白眼:“泰山不是堆的,牛皮不是吹的。你先考中再说。” 若是眼神能杀人,郑元升眼中迸射出的冷光早把她大卸八块。 郑壹德护短:“我侄子学富五车,有经天纬地之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宵古今,上次为救人重伤手臂没能参加科举,若考试必然会高中。比起我侄子的学问,你又算什么?大字不识一个,长得歪瓜裂枣。我侄子肯收你为正房夫人放在家里做摆设,已经是你家祖上冒青烟,别的女人求都求不来,你还不懂得珍惜,真是不识好歹。” 田二丫一抬下巴:“你们一家子真是好笑,以为郑元升是个大宝贝,别的女人看到他就巴不得嫁给他。在你们的眼睛里,穷苦人家的女子被你们瞧上是她们的福气,没有选择的余地,只会争先恐后、想方设法的要嫁给你们。我告诉你们,你们别狗眼看人低,我们穷苦女子只是穷,不低贱,不会扒着你们富人不放!郑元升正房夫人的摆设名分,爱给谁给谁,我看不上。” 郑元升气的浑身颤抖:“好,这是你说的,希望你能做到。” “我当然能做到。”田二丫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疯了,去当你口中的污点?你也太夜郎自大了。你讲我是你的污点,我觉得你还是我人生的污点呢!跟你沾染上没有好事,只落得被人讲闲话,我巴不得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郑元升愤愤不平,“我问你,如果吴静姝一辈子不出面,澄清不了你的清白,你怎么办?会不会照样粘着我?” 田二丫一愣,转瞬间答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粘着你。你给我两年的时间,如果吴小姐在两年内真的不出现,我会立刻离开你家。我就算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缠着你。” 郑元升还没有开口,郑壹德抢先道:“这可是你说的。田二丫,我侄子已经给了解决方案,要娶你当正房娘子,你不接受。” 田二丫怒目而视:“是,我不接受。我才不会嫁给他,成为他身上的污点。我田二丫堂堂正正,靠辛苦劳动吃饭,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污点。” 郑元升佩服她的志气,特别厌恶她的行为,抖一抖身上的水渍:“泼妇,不可理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1.穷但不低贱 田二丫反唇相讥:“我是泼妇也比你强,伪君子。” 郑元升气的哆嗦:“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伪君子?” 田二丫理直气壮:“你不想娶我,就实话实话,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其实全为你自己的声誉着想,不是伪君子是什么?” 郑元升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人言可畏。我给你正房夫人的名分,是为堵住别人的嘴。你不用再担心别人说你的闲话。” “用不着你的假仁假义。你真这么好心,不会说我是你的污点了。把我嫌弃的像臭虫,还硬着头皮要娶我,我没低贱到非你不嫁。” “随你的便。”郑元升板着脸,挥甩被淋湿的衣袖走向大门,“我巴不得跟你做陌生人。” 田二丫冲他的背影喊:“我也特别想跟你做陌生人,谁想没皮没脸的赖着你,做你心里的污点!” 郑壹德看郑元升被气走,点着田二丫:“我侄子是好男不跟女斗,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也太不识好人心了。换成别的男人,谁会善良到娶你做正房夫人?” 田二丫觉得特别憋屈:“是他亲口说我是他的污点,既然如此,为何为了声誉要娶我?” 郑壹德倨傲地俯视她:“你还觉得委屈?你也不瞧瞧你的样子,长的一般,不会打扮,说话粗鲁,大字不识。你既不懂交谈礼仪,又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哪个有身份的男人会娶你?你扪心自问,男人带着你出门会有面子吗?谁会不长眼的欣赏你?” 田二丫的心被深深刺伤,紧抿着嘴,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就你这个条件,家里的小厮、街上的屠夫都不愿意娶你,何况我四侄子那种饱学之士?你以为我那四侄子元升只会闭门读书?他也需要交友涉世,朋友看他风度翩翩,会好奇他的内人是何等的天姿国色和仪态万方。你若做他的正房夫人,哪一点拿得出手?我四侄子做好被人耻笑一生的准备,才下定决心给你正房夫人的名头,你还敢对他那般无礼,真是不懂得深浅,无可救药。” 田二丫的眼泪如豆粒般大颗大颗落下。 郑壹德毫不心软,继续挖苦:“哭?你还知道哭!别的女人哭起来是梨花带雨,让男人心生怜惜,你呢?哭起来是鼻涕一把泪一把,让人看了只恶心。” 田二丫把眼泪一擦,提歪倒的水桶走回水井边,将头埋在膝前默默垂泪。 郑壹德并不放过她,跟着走过去:“你说你这乡下丫头,哪来那么大底气敢泼我郑家的少爷一身水?也是我元升侄子心地善良,不跟你计较,换成我三侄子郑元飞早把你丢水井里了。田二丫,你长点心,认清自己和我郑家少爷的情况,你们天差地别。我侄子是天上的白云,你就是脚下踩着的黑泥,低贱,不堪入眼。” 郑元升走出打铁院的门,发现自己把棋盘落下,又返回来,听到二叔挤兑田二丫的话语,站在原地皱眉,没想到二叔的话说的那么难听,田二丫一个小姑娘估计心里要崩溃。 田二丫本来很伤心,听到郑二爷骂自己低贱,霍地站起来,通红的眼睛冒着火光:“郑二爷,你说够了没有?我是穷,没钱买衣服买粉打扮,也没钱上学堂认字。但是,我不低贱,我凭本事吃饭,不是你郑家的奴仆,用不着你们郑家的老爷和少爷这般埋汰我。” “嗬!你这臭丫头还振振有词?对我还敢那么横,反了你了!”他就近捡起扁担,往她的身上抡。 田二丫一把拽住,将他搡到一边:“我说了,我不是你郑家的奴隶,我不会惯着你。你要再敢对我不客气,我拼着命的对抗,也会让你吃亏。” 郑壹德被推个趔趄:“好你个臭丫头,你以为我收拾不了你。打铁院的这些铁匠和拉风箱的婆子们都听我的命令,我让他们群殴你。” “你要是不怕你们郑家欺人太甚的名声传出去,随便你怎么做。真把我逼急了,我先解决你一个。”田二丫跑到铁炉边,抄起铁钳夹住烧红的铁返回来在他的脸上比划了两下,吓得他连连后退。 “你这臭丫头来真的?不怕打铁院的人都会揍你?” “我怕,你就不会让他们揍我了吗?”田二丫拿着铁钳在院子中间走了一圈,在那些铁匠和婆子们面前比划,吓得他们节节后退。“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具体的底细,但是,看你们这些人脸上刻着记号,手腕和脚腕上有镣铐的痕迹,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有犯罪的前科。你们被打发到这里来,我猜测,除了郑家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还有为躲避你们仇人的意思,或者为保护你们的家人,要不然,你们不可能忍受郑二爷苛刻的管教。” 郑壹德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一个乡下没见识的丫头竟然认识到这一层,还真猜对了。 田二丫举着烧红的铁在铁匠和婆子们面前来回抡:“郑二爷瞧我不顺眼,你们也跟着他一起在背后使坏害我。我告诉你们,你们谁要是再敢对我动手,我直接跑到官府面前告你们殴打无辜女子,官府的人会再把你们抓起来询问,郑家再厉害,也护不住你们。” 郑壹德挥手:“你们别听她的,把她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田二丫厉声呵斥,“你们敢动我一下,我立刻到县衙告你们,把这里的情况讲给别人听!” “你要跑不出呢?”郑壹德的语气阴涔涔。 “我有家人,我爹和我哥要是知道我有个好歹,也会来这里闹,就算弄不倒你们,也会将这里传的满城风雨。” 郑元升怕真闹出事情无法收拾,刚想往前走,听二叔一嗓子。 “行了,田二丫,你放下钳子吧!以后,没人跟你过不去。” 田二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真的?” 郑壹德点头:“当然是真的。你这丫头太疯,我老头子不想再跟你较劲,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您要是不太过分,咱们都能相安无事。”田二丫将铁钳放下。 “四弟?”外面传来郑元信媳妇的声音,田二丫和郑壹德闻声望去,郑元升没有走吗? 郑元信媳妇带人来送饭,看郑元升站在门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全身都湿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2.秉烛夜读 郑元升抖抖身上的衣服:“没事儿,大嫂,我回去了。”他怕田二丫当着大嫂的面给他难堪,索性棋盘不要了,转身走人。 郑元信媳妇进入打铁院,看散落一地的棋盘和沾满泥水的棋子,诧异:“这是怎么了?棋子和元升身上怎么都湿了?” 田二丫把身体一转,端饭碗排队吃饭,仿佛这一切和她无关。 郑壹德看她跟无事人一样撇清关系,也不言语,慢悠悠洗手:“老大媳妇,最近街上有什么新鲜事?” “听说,江宁府新来的知府大人是皇亲国戚,咱们县太爷康知县为了巴结他,到处搜罗新玩意。康知县得知在富华茶楼唱戏的徽班的班主赛貂蝉美貌无双、唱功一绝,很受大家欢迎,就让戏班排练新戏,准备给知府大人欣赏。到时候,城里的老百姓有眼福喽!” “康知县积极讨上司的欢心,你爹和其它大户肯定会上赶着给康知县送人情。你爹这回又拿家里什么宝贝孝敬出去了?” 郑元信媳妇尴尬一笑:“二叔净说笑,公爹的事情,我们哪里知道。” 郑壹德坐下,待侄媳妇倒上酒,端起喝了一小口:“你爹一天到晚净想着巴结官府,跟康知县走的那么近,小心有一天跟着吃瓜落儿。” “爹也是为家里好,才会辛苦奔波。二叔,四弟跟您生气了?”她让人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旗子。 “你觉得元升那个脾气,敢在我的面前动手掀棋盘?” 郑元信媳妇想想也不可能:“四弟脾气很好,不会跟您发火掀棋盘。不过,他的全身怎么湿透了?难不成掉进水井里?” 田二丫来一句:“是,他的脑子进水,头重脚轻,倒栽进去了。” “啊?”郑元信媳妇一惊,看向郑壹德,“二叔?真的吗?” 郑壹德夹菜不理她。 她想想也不可能,看向田二丫,只见田二丫的脸上好像有哭过的痕迹。她转向郑壹德:“二叔,怎么回事?” “老大媳妇,跟你有什么相关,没事儿没瞎打听。你要是吃饱了没事干,把那些剪刀磨一磨。” 郑元信媳妇瘪嘴:“二叔,我也是随便问问。老大给您找来一些连环画,让我给您带过来。” 郑壹德喜上眉梢,放下筷子:“早说啊!有那些精神食粮,不吃饭都行。” 田二丫看他高兴地摸着小本书不明所以。 郑壹德注意到她的目光,把眼睛一瞪:“这上面的字是人类最珍贵的宝贝,它能让人知礼,让人明智,让人在消沉时精神百倍,能解烦恼能消哀愁。不认识它是睁眼瞎,还不自知。” 田二丫看着上面的字,确实一个都不认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它好,问:“二爷,这上面写的什么?” “不知道就别问,你永远都不会懂。白痴。” 田二丫看向元信媳妇:“大少奶奶,上面写的什么?” “项羽传。” “什么意思?” “讲后楚霸王项羽的传奇故事。” “啊?” 郑元信媳妇反问:“你知道项羽是谁吗?” “不知道。” “三言两句讲不清楚,有时间再跟你说。”郑元信媳妇让人收了饭桶,带人离开。 田二丫一肚子的疑惑。 郑壹德看她盲目的表情,嗤笑:“你连项羽是谁都不知道,大少奶奶怎么跟你沟通?大少奶奶也是经过名师教导,有些学问在身的人,她能费时间和你讲这些基本历史知识?” 田二丫有些受打击,垂下头。 “你现在知道你跟我元升侄子之间的差距了吧?人家能讨论古今,谈诗作赋,你只懂得打铁、种庄稼,天天浑浑噩噩,不知所何?” 田二丫不服气:“不就是认字吗?我也会学,早晚追上你们。” “追上你们?切!你以为你学认字的时候,我们不看书学习了?拿我那元升侄子来说,他是日夜苦读,经常三更起五更睡。你在忙着养家糊口之外学的那三瓜两枣的字,还真以为学识赶得上我们?真是井底的青蛙见识短浅”郑壹德鄙视地扫她一眼,抱着连环画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田二丫憋着气,她不仅要学会认字,也要增长学问,踩扁这些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一日,她在打铁铺忙活到晚上才擦着汗回住处,路上看到郑元辰抱着两本书匆匆过去,她赶紧上前拦:“你是郑家的少爷吧?上次,我看到你和写假借条骗我到富华茶楼要帐的少爷在一起。” “你想干什么?”郑元辰的眼珠子乱转,生怕她找自己麻烦。 “您能不能教我认字?” 郑元辰意外:“你想认字儿?” 田二丫的目光中透着急切:“对,认字之后就不用担心被别人嘲笑,也能长知识。拜托您,少爷,请您帮教我识字,也算是上次捉弄我给我的补偿,好吗?” 郑元辰的脸一红,想起上次和朋友下套让她丢脸的事情,实在有辱体面。他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看到四哥的书童夏季赶紧招手,让他过来。 夏季跑过来:“五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田二丫,他是我四哥的书童夏季,我四哥的学问在我们郑家最高,夏季也不差,你想学认字,你让他教你。”郑元辰说完要跑。 田二丫眼疾手快,挡在他的前面:“五少爷,您别急着走,帮帮我。” “我很忙,没时间帮你。”郑元辰看她哀求的表情,承受不住,从包里掏出一本书,“行了,给你一本《中庸》,你让夏季教你。” “哎?”田二丫看他一溜烟跑掉,只得转过来求夏季,“请您教我识字,拜托您。” 夏季撅嘴:“教你识字耽误我玩的时间,我为什么要教你?你给我钱吗?” “我没有钱,但是,我可以帮你干活,给你洗衣服、跑腿。” “这是你说的啊!你除了给我洗衣服,还能帮我刷鞋吗?” 田二丫点头:“没问题。我每天傍晚从打铁院回来吃完饭之后,我就给你洗衣服,你在旁边教我,行吗?” 夏季想着这个时间,四少爷吃完饭需要在院子里走路消食,也不需要他陪伴,正好,点头答应。 “你能不能先教我几个字?”她把郑元辰刚给她的《中庸》举给他看。 “行,算我做善事,这两字念中庸,里面写的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田二丫听的是一脸茫然:“讲的是什么意思?” 夏季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不愿在她这个文盲面前露怯,含糊带过:“你好好背,把这本书背下来,里面的字都认识,你就明白了。现在,赶紧去吃饭,不然,错过时间,你又要挨饿。” “谢谢,你真好,你能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字吗?”。 夏季又重复一遍,不管她是否记住,跑向餐厅。 田二丫默默地重复,在吃饭的时候,也一遍遍地在背诵。 郑元升夜里睡不着觉,辗转反侧,索性起床出去走走。 深夜的郑府很安静,间歇挂着的夜灯将院内轮廓照射分明,景色一览无遗。他胡乱地走,看到走廊里有人,走过去惊讶:“田二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3.镔铁 田二丫将书举在夜灯下,使劲辨认书上的字体,嘴里念念叨叨,没察觉到郑元升的到来。 郑元升走近,看她拿着书本念‘天命之,之,之教。’忍不住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田二丫回过头。 郑元升以为她开口要嘲讽,准备走,却听她说‘四少爷,能再讲一遍吗?’,停下来重复一遍,疑惑地问:“你能听得懂吗?” “听不懂。我在认字。您的书童说,只要把这本书背下来,字都认识后,意思能全懂。” “夏季教你的?”郑元升心想夏季那半吊子水平还能当人师傅,看她完整的重复一遍刚才的句子,继续往下背给她听,“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田二丫听的傻眼,拗口重复,只读出几个字。 郑元升摇头,诵读一遍昂首离去。 田二丫本着学不会就不睡觉的精神,跟着死记硬背。这些天,她白天在打铁院儿辛苦干活儿和观摩郑壹德锻制剪刀的手艺,傍晚回来吃完饭给夏季洗衣服,夏季指着《中庸》上面的字,有模有样的教她,就这样,她倒也认识了不少的字。 这一日,她蹲在新进的铁料面前,拿手在一块乌黑的铁上来回摸索。 郑壹德端着小茶壶走到她的跟前:“知道这些乌漆嘛黑的材料是什么吗?你不会以为这玩意是废铁,要当垃圾处理掉吧? “这是镔铁。” “你知道?”郑壹德大吃一惊,以前,他不识货,差点儿把这玩意当成生锈的铁给扔掉,她一个黄毛丫头竟然知晓。 田二丫如真如宝审视镔铁:“逃荒的时候见过,一个老头抱着一块跟这很像的东西,念叨着它叫镔铁,是铁中极品,用它做成的刀削铁如泥。” “原来如此。” “郑家为什么要进镔铁,难道要做刀吗?你们做出来的刀质量也很好吗?” “废话,郑家做出的刀百里挑一,自然是好。”郑元飞大踏步进来,提着一坛酒对郑壹德道:“二叔,这是毛家酿制的百年女儿红,我费了好大功夫给您找来,辛苦您一定要用这镔铁给我造一把好刀。” 郑壹德哼一声:“我说你小子久不来打铁院,突然又送镔铁又送酒献殷勤,就觉得没好事。果然是有事求我。” 郑元飞笑嘻嘻:“您老不也是想寻找镔铁做好剪刀吗?我看这块镔铁分量十足,给我打把青钢刀,还能剩下材料给您做几把剪刀,咱们爷俩也是相得益彰。” 田二丫摸着镔铁,听到他的话震惊:“世上真有青钢刀吗?不是说只有神话传说里才有吗?” “屁!”郑元飞睥睨,“你这乡下女人也就见过一般的铁刀,连青钢刀是啥都不知道,张口就是神话传说。告诉你,青钢刀虽然是世间稀有的珍宝,由珍贵的镔铁煅打而成,其质感如同钢中美玉,却也真实存在。我二爷就曾经用极品镔铁锻制出一把青钢刀作为制式腰刀。” 郑壹德瞪他一眼:“要你小子多话?” 郑元飞笑嘻嘻:“二叔,我是看这乡下女人傻里傻气,以为咱郑家人都跟她这般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才这样说几句。” 田二丫舔着笑脸问:“二爷,这青钢刀为极品,人世罕见,比它稍微差点的刀是什么品质做的?” 郑壹德翻翻眼睛,不理会,径自抱着那块镔铁坐在一边研究。 田二丫转向郑元飞:“三少爷,您知道吗?” “我知道。不过,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这乡下女人还曾经拿刀对着我脖子?老子平生还是第一次吃那样的亏。要不是怕别人说我富家公子欺负你个乡巴佬以强凌弱,老子早就把你砍一百遍了。” “噢!其实,你跟我一样也不知道。”她故意用激将法。 “谁说我不知道?”郑元飞暴跳如雷:“你以为我跟你这乡下女人一样没有学问没有见识。这刀的基础材质为铁,铁久炼成钢,钢久炼柔纯,再炼成青,更炼成宝。因此,刀按品质分为铁刀、钢刀、纯钢刀、柔钢刀、青钢刀。青钢刀已经为刀中的极品,亦称为宝刀。其中,纯钢刀由精钢和百炼钢锻造制成。” 郑壹德听到他的话心道不好,看田二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抓起一本书打向他的头:“臭小子,要你卖弄。你满嘴的胡说八道。” 郑元飞吃痛,拔腿就跑:“二叔,我哪里胡说八道,你以前就是这么教我的。难不成你教错了?” 郑壹德一把年纪,自然追不上他,气喘吁吁骂:“你小子学个皮毛就满嘴胡咧咧,以后,把你这张大嘴给我闭上。” 郑元飞对着嘴巴比个合上的姿势,跳到他的身边:“二叔,今个儿,我帮您抡大锤,你好好琢磨用这块镔铁怎么造出青钢刀和更多的剪刀,把它物尽其用,别浪费。” 田二丫嘟囔:“用珍贵的镔铁做出的青钢刀削铁如泥,是件大宝贝,算是物尽其用,可用来锻造普通的剪刀多浪费。” “你知道个屁!你这乡下女人想什么呢?”郑元飞听的不堪入耳,反驳,“怎么可能拿镔铁全部用来做剪刀?真是猪脑子!” 郑壹德呵斥:“老三,你住嘴。” 郑元飞猛然顿悟,差点儿泄露家传锻制剪刀的机密,赶紧乖乖闭上嘴巴。 田二丫反应过来:“不是全用在整把剪刀上,那就是用在关键之处了?有句老话讲‘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若是拿普通的铁片做成剪刀头和把手,锋刃用镔铁锻造,把二者衔接,就是刃口锋利耐用的好剪刀。二爷,我说的对吗?” 郑壹德知她参透祖传技艺的奥秘,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狠狠地道:“不对,镔铁和普通的铁怎么衔接在一起?你是失心疯,才会想到这些。” 田二丫低下头,自言自语:“难道我想错了?” 郑壹德瞪一眼在旁边把玩磨刀石的郑元飞:“你小子在这里纯粹多余,给我滚。” 郑元飞眉开眼笑:“二叔,不是我不想学打铁,是您轰我走的。您可别在我爹和我大哥面前说我偷懒。” “滚。” “您上点儿心,给我锻制一把绝顶的青钢刀,也好让我在朋友面前好好显摆一番。” “好刀是拿来显摆的吗?你这个混小子。”郑壹德抓起一块木柴丢向他。 郑元飞轻松闪开,笑嘻嘻跑走。 田二丫凑到郑壹德身边观察镔铁。 郑壹德绷着脸,明白她想看自己用镔铁锻造宝刀和剪刀,想赶走她,预料她还会死皮赖脸再黏上来,正在发愁,看到郑元信媳妇儿带人过来送饭,有了主意。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4.被戏弄 郑元信媳妇正摆放饭碗。 郑壹德靠近她:“老大媳妇,你找个恰当的理由把田二丫支出打铁院。” 郑元信媳妇诧异,旋即问:“要多长时间?” “越多越好。” “眼下有个现成的机会。按照惯例,打铁院下午要放半天假。” 郑壹德拍脑袋:“对呀!我把这茬给忘记了。你先让她这半天不要出现在打铁院,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让她尽量少来这里。” 郑元信媳妇不明所以,但是依然点头:“是,二叔。” 田二丫边吃饭,边盯着镔铁。 郑元信媳妇走到她的身边:“二丫,下午打铁院停工,你可以出去玩。” “为什么停工?”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镔铁,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见到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把它更好地锻造成刀和剪刀的锋刃啊!如果不懂贸然下手,肯定会浪费了,真想看着郑二爷处理它。 郑元信媳妇看向围在井边梳洗的婆子们:“每个月给这些干活的人放半天假,让他们会见家人。” “哦!”田二丫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看拉风箱的婆婆们往日阴沉的脸上有了点儿生动的表情,眼中也闪着光。 “你也可以趁此机会也回娘家看看。” 田二丫低下头:“我之前跟我爹说了,等吴小姐回来澄清我和四少爷没发生关系之后,我才回家。现在我还不能回去。” 郑元信媳妇劝说:“出去之后也可以不回娘家,到街上看看。最近,在富华茶楼演出的徽剧班子出了不少的戏,很多人都去看,你也去凑个热闹吧!” “我上次在富华茶楼找徽剧班子的武生要钱,丢尽了脸,不想看到他们。” “你拿着假借据要钱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听说给你解围的是徽剧班的班主,既然如此,你更该去看看,当面谢谢班主。” 田二丫醒悟:“大少奶奶提醒的对,我一会儿就去。” “二丫,你出去之后,向班主道过谢,看会儿戏就回来,千万不要在外面惹事生非。” “是。” 郑壹德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不是滋味儿。他什么时候打铁要沦落到趁别人不在时。以前他自信别人怎么看他的打铁手艺都学不会,可是,遇到田二丫,他不自信了,只能为了使郑家锻制剪刀的技艺不外传,必须防着田二丫。 田二丫想着下午打铁院停工,郑二爷也不会锻制剪刀,收拾干净准备去富华茶楼找徽班的班主道谢。她刚出郑家的偏门,看到郑府的吕管家登上马车。 吕管家也看到了田二丫,眼珠子一转,招手。 田二丫看看左右:“吕管家,你叫我吗?” “对。” 她赶紧上前:“吕管家,您有什么吩咐?” “你是打算出门吗?要去哪里?” “富华茶楼。” 吕管家笑地和善:“刚巧我也要出门,上马车吧!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走着去就行。” “靠你的两条腿走半个多时辰才到。四少爷叮嘱我们对你要宽容,多加关照。你不用客气,也别觉得和我同乘一车尴尬。我和车夫坐在外面,你一个人坐里边,上车吧!” 田二丫高兴,赶紧上车:“谢谢吕管家。” 吕管家低声对车夫低声嘱咐:“走小路,去往西边郊外。” 田二丫坐在车里左右观看,兴奋不已。难怪有钱人爱坐带箱子的马车,这里面可真舒服,坐着厚厚的铺垫,不用受颠簸,很快,她坐在里面有些昏昏欲睡,赶紧掐大腿,可不能在别人的车里睡着,他掀开轿帘往外望,这一看,吓了一跳,怎么会往城门方向跑,方向完全反了。她赶紧掀开帘子:“吕管家,我要去的地方是……咦?吕管家人呢?” 车夫冷冰冰的回答:“什么吕管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停车,我要去的是富华茶楼,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车夫不停车:“你不是要去郊外吗?快到了。” 田二丫左右看看,再不跳车就到了城门口,赶紧跳下车,翻了个滚儿才站起来。 “吁。”车夫停下车,走到她的跟前伸手,“虽然我没有把你送到目的地,但是,你自己主动跳车,你依然得付我车费。” “我没钱,也不是我主动上你车的,当时是吕管家让我上车的。你该找他要去。” “你坐我的马车,我就得找你要钱。” 田二丫瞪着他,终于明白落入吕管家的圈套了,梗着脖子道:“要不咱们一起去县衙门,让官老爷断一断,我该不该给你车费。” “你有毛病啊?为这点儿车费,我跟你去衙门口。”车夫骂骂咧咧,坐上车驾驶离开。 田二丫站在原地左右看一下,气得直磨牙。这路程比郑家离富华茶楼远了一倍都不止,吕管家真是坑人。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回走,正走的汗流浃背,看到从身后跑过去的马车上好像是吕管家的身影,忙大叫着追。 郑元升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马车里探出头:“吕管家,叫你的人好像是田二丫。” 吕管家咧笑得谄媚:“四少爷,就是她。我小小地捉弄了她一下,赶车来接您的时候,顺路把她拉到了郊外。” “下次不要让人耍这种小儿科的把戏。” “是,少爷。要不要让她上车?”吕管家察言观色。 郑元升扭头看追着马车大步奔跑的田二丫,微点一下头。 “是,少爷。” 吕管家刚要让车夫停车,只听田二丫大声喊“郑元升,你这个王八蛋”,接着一颗石头冲向他的脑袋,他赶紧把头一偏,看向缩回头的郑元升。 郑元升阴沉着脸:“吕管家,赶紧走,别理那个泼妇。” 田二丫跑的气喘吁吁,眼睁睁看着郑元升的马车飞快地跑远,停下来生气地骂:“脑子进水的混蛋,竟然让管家把我骗到那么远的地方来,真是无耻。”她气愤地踢着石头,把它当成郑元升的脑袋。 “田二丫?” 她没好气的扭过头,看到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随从模样的人也骑着马等在一边,很是疑惑。她又不认识对方,对方怎么能叫出她的名字? 吴向戎咧嘴一笑:“还真的是你啊!你这段时间在郑家遭了什么罪?把你瘦的只剩皮包骨头,差点认不出来。” 田二丫眨巴着眼:“公子,我们认识吗?” 吴向戎把脸一拉,笑容收起:“我是吴家大少爷,你不认识我了?” “吴静姝的大哥?”田二丫这才想起,看到他身后的宝剑吞吞口水,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 吴向戎不屑一顾:“瞧你这点小胆儿。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富华茶楼。” “那儿离这里可远,你要用两条腿走着去吗?” 田二丫心想,这不是明摆着吗?他还要废话。她只能硬着头皮应:“是。” 吴向戎一指跟班:“你下马,把马让给田二丫,一会儿,你租辆车回去。” 田二丫赶紧摇头:“吴少爷,不用了,我不会骑马。”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5.别有用心的戏班子 吴向戎才不管田二丫会不会骑马,径自吩咐:“拽好缰绳,脚踩住马蹬子,跨上去就会了。” 田二丫看着高头大马,心生畏惧,连连摇头:“我没有骑过马,还是算了吧!” 吴向戎甩出鞭子,缠住她的腰,在田二丫低头的瞬间,轻松把她提到那匹马上。 田二丫吓得紧紧握住缰绳,趴在马背上。 吴向戎鄙夷:“瞧你这个怂样,之前在郑家撞柱子又高声叫嚷,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就怕了?” 田二丫壮着胆子直起身。 “这就对了。”吴向荣朝着马屁股甩一鞭子。 马吃痛,嗖的往前跑。 田二丫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个四脚朝天,疼的呲牙咧嘴。 路过的行人看到了,围着她哈哈大笑,指指点点。 吴向戎嫌恶地的看着被扯落一地的果子和熟食,对跟班道:“下次,把吃食包裹紧实,落在地上沾到灰尘,还怎么吃?” 跟班躬身:“是,少爷。” 吴向荣居高临下看着田二丫:“本来想帮你一场,没想到你那么不中用,少爷我帮不了你。这些吃食作为你走回去路上的垫饥之物吧!” 田二丫站起身,扶着腰愤愤的看着他:“你绝对是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你在郑家拿出拼命的架势撒泼耍赖,黏在郑家。也是郑家的人无用,被你唬住了,换成本少爷,早用鞭子把你抽得稀巴烂。警告你一句,癞蛤蟆不要再生事端,不然,本少爷饶不了你。”吴向荣打马,一骑绝尘离去。 跟班也骑上马追了上去。 田二丫无奈的叹口气,这些富家少爷太欺负人了,真希望他们好好受顿教训。多生气无用,她只能蹲在地上,将落在地上的吃食一一捡起,放入布包,忍着疼痛走向城里。这一次,她没有先去富华茶楼,而是拐弯去了自己家。 田老汉在自家的棚子里哐啷哐啷敲打铁锅,看到闺女回来,没好气地道:“你不是不回来吗?怎么着?在郑家待不住,被人家赶回来了?” 田二丫低着头,将布包放在桌子上打开。 田老汉看到各式各样的果子和荷叶鸡、水晶肘子,咕嘟咽了几大口的口水,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抓起一片肘子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问:“哪儿来那么多的好吃的,郑家赏你的吗?” “不是。”她轻声道。 田老汉没听清,也不理会,招呼挑水进门的儿子:“铁柱,快点儿,你妹妹带来了好多好吃的。” 铁柱放下扁担,看向妹妹:“二丫,你怎么瘦成这样?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哥,我没事。”田二丫提起水桶,往水缸走去。 铁柱拽过水桶,拉着她的左手:“你手背上怎么那么大块疤痕?郑家是不是虐待你了?” “没有。哥,你别问了。”田二丫敷衍。 田老汉将一只鸡腿塞到儿子的手里:“铁柱,赶紧吃,咱们爷俩多久没有吃肉了,得好好开开荤。” 铁柱把鸡腿递给妹妹:“二丫,你吃。” 田二丫刚想吃,被田老汉劈手夺过去,重新塞给儿子。 “她在郑家什么好吃的吃不到。铁柱,你别管她,赶紧吃。” “爹。”铁柱不满,“你没看妹妹现在成什么样子?她在郑家肯定吃了大苦头。” 田老汉翻个白眼,走回桌前往嘴里囫囵地塞吃食。 铁柱的神色凝重:“二丫,听哥的,你别在郑家待着了,回家里来,咱家虽然穷,可也能让你吃饱饭,不让你受罪。谁敢在背后说你的是非,哥就揍他。” 田二丫感动,眼眶发红:“哥,我挺好的。真的。” 田老汉插嘴:“铁柱,你少逞能。你前两天打坏一把菜刀,浪费了钢和铁,我还没说你呢!你别再惹是非。” 田二丫诧异:“哥,你打铁也是把好手,怎么会把菜刀打坏?” 铁柱挠头:“咱家常年打造的菜刀都是铁制,这回好不容易造出一块钢来,我想把铁和钢熔接在一起,看行不行,没想到给弄砸了。” “你打坏的那把菜刀呢?我看看。” “在这里。”铁柱将菜刀递给她,“你看这锻接面做的多丑,刃口比刀背还厚。” 田二丫仔细端详:“郑家剪刀的锋刃好像就是用钢做成的,可是,人家把刃口做的特别薄,咱们就不会。” 田老汉停下塞吃食,使劲把口里的东西咽下去:“你怎么会知道郑家的剪刀锋刃口是用钢做的?” “我现在他家的打铁院打下手,观察到的。” “好啊!”田老汉拍手,“都说郑家的隆顺和之所以生意那么好,全在于他们家剪刀出名。二丫,你在他家打铁院里好好的学手艺,仔细观察,他们家锻制剪刀到底是由什么诀窍,然后回来教给你哥和我,咱们家也能发财。” 铁柱觉得他痴人说梦:“爹,你想什么呢?郑家剪刀有名,人家自然会把做剪刀的手艺严格保密,就别报那个幻想了。” 田二丫低下头:“他们家的人确实对锻制剪刀的技艺非常保密,我看不到关键的工艺,看不透这里边的奥秘。” 田老汉眼看没有发财的机会,回她一句:“就你这个笨脑子,能参透什么奥秘?你在郑家干活,他们给你工钱吗?” “不给。他们没让我干活,管我吃住,我过意不去,主动干活帮忙。” “吴家小姐不定什么时候出现呢!要不,你干脆就回来吧!我跟你哥天天打铁,还得水做饭,累得腰酸背痛,你回来也让我们轻松一些。” 田二丫不松口:“我说过等吴家小姐回来证明我的清白之后,我自然会回来。” “你个臭丫头,你现在天天在郑家呆着,谁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干什么了?” “爹,有你这么说闺女的吗?”田二丫生气,扭头就走出棚子。 铁柱忙要跑出去。 田老汉拉住他:“追什么追?” “爹,你还不明白吗?妹妹在郑家不是去享福,而是在吃苦。” “随便她去,活该她吃苦头,你别管她,她忍受不了,自然会回来。” 铁柱甩开他爹的手,跑出棚子,可是,街上早已没有了妹妹的身影。 田二丫拼命的向前跑,跑出一段距离躲在墙的拐角处停下,眼泪哗哗的落。这一天她过的很狼狈,郑元升戏耍她,辛苦她走了好多冤枉路;吴家大少爷又害她摔了个底朝天;回到家,爹不仅没有一句安慰,还净泼冷水。她哭的很伤心,但是,想一想她这种穷困没人疼的女孩子,哭上一会儿,还得该干嘛就干嘛去。于是,她擦净眼泪去富华茶楼找徽班子戏主道谢。 富华茶楼的后台,戏班子的演员们聚在一块低声交谈。平常扮丑角的老头手在门口处望风。 班主赛貂蝉捏紧垂下的一缕发丝:“姐妹们,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我已经想好办法取那狗知府的性命。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让那狗知府为他的先祖犯下的罪孽,付出血的代价。” “班主,什么办法?”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6.最狠不过美人心 赛貂蝉冷笑:“康知县不是让我给狗知府排演新戏吗?我就在新戏上大做文章,方便刺杀狗知府。” 一名老旦装扮的演员问:“我们在戏台上又怎么刺杀那狗知府?听说,狗知府的武艺高强,只怕我们没有近他的身,就会被他和他的侍卫们拿下。” 赛貂蝉杏眼微眯:“古有十面埋伏、万箭穿心,今日,我便在这戏台上搭下万把利刃,表演之时,将利刃的绳子切断,用利刃直插狗知府的心脏。” “可是,如果用刀剑的话,意图太明显了。别说康知县不会同意,就算他答应,那个狗知府和手下也会有所警觉,提前防范。我们更难得手。” “我用的利刃不是刀和剑。” 戏子们纷纷问:“那是什么?” 赛貂蝉微启红唇:“剪刀。在戏台上搭满普通人家常用的剪刀,剪刀的锋刃比较短,距离远了很难杀人。就算,我们搭设的剪刀数量众多,狗知府也只会觉得是为了舞台效果,应该不会想到我们用剪刀来行刺他。” “这是好主意。我们到时可以一起踢飞剪刀射向狗知府。不过,剪刀只会划伤他,并不会要了他的命。” “我们在剪刀上涂上剧毒,只要划伤他,就能要了他的命。”赛貂蝉用软绵绵的嗓说出最狠的话语。 一名武生握拳击手掌:“就这么办。不过,基于舞台效果,我们得准备多少剪刀才行?” 赛貂蝉皱眉:“至少1000把!而且,要保证剪刀的刃口锋利,还能助于我们刺杀那狗知府。” 老旦犯愁:“要买1000多把剪刀不难,关键是刃口锋利的好剪刀并不好买。” 赛貂蝉看到田二丫在走廊东张西望,忙摆手:“有人来了,回头再议。” “班主,那人之前来过这里,拿一张借据找大刘要过钱。” 大刘大笑:“对,上面写着‘我欠你们十两银子’,落款为蠢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蠢人。” 众人跟着呵呵的乐。 赛貂蝉嗔怒:“那乡下女人目不识丁,被人戏耍,你们取笑起来没完没了。别忘了咱们也是苦出身,若不是师傅收留我们,教我们识字,我们跟她一样。” 众戏子纷纷低下头。 赛貂蝉看田二丫站在原地低头踌躇不前,知她窘迫,不好意思上前,走过去:“你是来找我戏班子的吗?” 田二丫看到她抬起头,很是惊喜,惶恐不安一扫而空,捧着手中的点心举上去:“是,我特意来为上次您帮我解围的事情,向您表示感谢。” 赛貂蝉看一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田二丫急忙打开:“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果子,呀!碎了。”她从吴向戎落下的果子里面挑最好的悄悄留下,把剩下的给家里人。她看着精心挑选的果子变的样子难看,失望之色难以言表。 赛貂蝉捡起一块放入嘴里:“很好吃,谢谢。” 田二丫心里暖洋洋,鼓足勇气:“班主,我知道您见到的好东西不胜其数,这些果子入不了您的眼,但是,这已经是我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我想把它送给你,表示我的谢意。” “上次的事情不足挂齿,你不要放在心上。”赛貂蝉招手,“大刘,把祛疤膏拿过来。” 大刘把祛疤膏送过来:“班主,要他做什么?” 赛貂蝉打开祛疤膏,抹出一些,拉住田二丫的手,均匀的给她涂在伤口愈合处:“这祛疤膏很好用,你像我这样,早晚涂一些,疤痕很快就能去除。” 田二丫看她又把祛疤膏塞给自己,忙缩回手:“班主,不用了,我日常打铁,受伤是常事,又不会像你们这样登台演出,跟人打交道。这珍贵的祛疤膏给我也是浪费,你们留着用吧!” 赛貂蝉把祛疤膏硬是塞到她的手中:“既然你常受伤,这祛疤膏更是要留给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做打铁那么重的活?” “我哥和我爹是铁匠,我从小跟在他们身边打下手。现在一家人逃难到这里,家中没有田地,只有打铁的手艺,只靠这个吃饭,我日常自然得跟着打铁了。” 赛貂蝉若有所思:“二丫,我记得你叫二丫是吧?” “对,我叫田二丫,您真是好记性。” 赛貂蝉笑一笑:“二丫,你既然从小打铁,应该明白哪里的剪刀做的最好?” “嗯。你要买剪刀吗?” “是。你能帮我推荐吗?” 田二丫很高兴:“当然了,隆顺和店铺售卖的剪刀就非常好,刃口锋利,用起来不崩不卷不卷。” “我要买1000把剪刀,你先帮我挑好吗?” 田二丫特别惊讶:“一千把吗?您要那么多剪刀做什么?” 赛貂蝉宛然一笑:“为了舞台效果。我要排演一出特别的戏曲,原本想准备用弓箭或者刀具,可是,一来成本太高,二来用那么多的兵器要惊动官府,也不好寻找。所以,决定用剪刀。我们不懂剪刀的好坏,只想要刃口比较锋利,看起来闪闪亮亮的剪刀,你能帮我买吗?” “可以啊!”田二丫一拍脑袋:“您有没有考虑用竹子,削尖了,看上去也像刀子。” 赛貂蝉摇头:“给我们排演的时间不多,没有那么的的精力用来削竹子。再说,竹子没有那么多的光泽性和锋利的刀刃,我想要的舞台是人一见了就觉得发慌发渗。” 田二丫看着她娇美的容颜,露出一种很绝的表情,一句话浮出心底,‘最狠不过美人心’,不由缩缩脖子:“这是什么舞台效果?太可怕了。” “《杨家将》里,杨宗保在征讨西夏的战场上中箭殉国,穆桂英闻信痛不欲生。我将要排演的戏曲就是穆桂英在梦中目睹杨宗保万箭穿心,誓要征服西夏。” “哦,我听不懂,但是我可以帮你买剪刀。如果你们买的剪刀不合格,我也会帮你们磨地更锋利。” 赛貂蝉失笑:“你不是说隆顺和的剪刀刃口锋利,质量最好?他家的剪刀也要后期加工吗?” “当然不用。”一道男声传过来,郑家三少爷郑元飞意气奋发走在茶楼老板的陪伴之下走过来,“赛老板,我隆顺和的剪刀是最好。您要用,我可以送上几把给您。” 赛貂蝉挑眉:“我要用的剪刀可不是几把。” “噢?” 田二丫开口:“三少爷,赛老板想买1000把剪刀。”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7.一千把剪刀 郑元飞惊讶:“赛老板要买一千把剪刀干什么?” 赛貂蝉的表情冷淡:“为了表演舞台效果使用。大刘,买剪刀的事情就托付田二丫吧!先给她拿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不够的话,再加钱” 田二丫受宠若惊:“那么多银子啊?班主,我没有干过那么大的事儿,我怕我不行!” 赛貂蝉微微一笑:“怎么不行?你从小打铁懂得剪刀的优劣,这就足够了。” 郑元飞不甘心被冷落:“算了吧?还是交给我吧,我是隆顺和的少东家,保证以最少的价钱给你拿上质量最优的剪刀。” 赛貂蝉看向田二丫:“你认为如何?” 田二丫如释重负:“三少爷开着矿场,做着大买卖,他自然能做好这件事。我怕我第一次花那么多的银两,买那么多的剪刀,一个买不好,会让你失望,还是交给三少爷吧!” “也好。”赛貂蝉给郑元飞施了一个礼,“如此辛苦三少爷了。” 郑元飞美的冒泡:“您别客气,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您办好。这普通的剪刀一把也就30文左右,我隆顺和的剪刀质量好,也就卖50文,你买一千把剪刀用不了一百两银子。” 赛貂蝉微微一笑:“我排的新戏需要的剪刀可能不止一千把,后续还要再买多少,我再告诉你,你先拿着银子,日后,我多退少补。” 郑元飞看着美人娇俏的容颜,心痒难搔:“区区几千把把剪刀,我送给赛老板也就是了,何必让赛老板破费。” 赛貂蝉躲过他伸出的手:“在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多谢三少爷好意。” 田二丫看郑元飞色迷迷的样子,挡在赛貂蝉的身前:“三少爷,您给别的女人花钱,三少奶奶知道了会生气的。” 郑元飞变了脸色:“要你多嘴。不懂时务的蠢货。” 田二丫才不怕他:“班主急着买剪刀,是为了排演新戏,想尽快看到舞台效果,你还不赶紧把买剪刀的事情落实到位?” 郑元飞瞪她一眼:“我还需要你命令我?” 赛貂蝉拉住田二丫的胳膊:“这买剪刀的事情交给三少爷,监督剪刀质量的事情还要拜托二丫。” 田二丫瞪大了眼睛:“你那么信任我呢?” “当然。你很真诚,值得信任。” 郑元飞瞧着嫉妒:“赛老板,您不知道,我郑家的隆顺和在江南一带都大有名气,是做出来的剪刀把把是精品,用不着别人把质量关。” 赛貂蝉微微点头:“但愿如此,希望三少爷尽快为我促成此事,今晚就能将剪刀送过来,我们连夜布置场地,尽快排演。” “好。”郑元飞信誓旦旦,“我回去之后立马让人把剪刀送过来,赛老板瞧好吧!” “如此,辛苦了。”赛老板施礼。 郑元飞拱手还礼告退,看到田二丫站在原地,瞪她一眼:“还不赶紧走?别耽误赛老板休息。” “哦。”田二丫急忙把糕点放下,告辞。 大刘凑到赛貂婵的身边,看他们远去的身影:“姐姐看来很喜欢田二丫。” “她跟我很像,我小时候受人一点儿恩惠,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对方。”赛貂蝉看着田二丫放在凳子上的糕点,“看她小心翼翼端着这些糕点,就知道她把这些东西当成了珍品,她肯定没有舍得品尝,全给了我。我们这种女孩子平时过的太穷苦,经常受到他人欺凌,别人对我们好一点,我们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所有贡献出去,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 大刘拍拍她的肩膀:“她哪能跟你比呢?你长的貌美如花,声音如天籁,多少王公贵族送金送银巴不得多看你一眼,那个乡下丫头凑上前,也没有人理会。” 赛貂蝉抚摸脸蛋,明媚的笑容中带着凄惨:“是啊,我比她强,她只能在社会最底层苦苦挣扎,我能凭借容貌挤入上层人士中,为我父母报仇。” 大刘搂住她:“不要难过,报仇的机会眼看就要来到,我们会让狗知府的家人一样尝到痛苦的滋味。” “准备挂绳子,但剪刀一送来,立刻把剪刀装饰好,我们抓紧排练,容不得一丝差池。”赛貂蝉拍开他的手,站起来,一脸的果敢。 “好。我去安排。” 田二丫不知道赛貂蝉要那么多的剪刀用意如何,还兴致勃勃的跟着郑元飞,要他一定把好剪刀的质量关。 郑元飞视她如苍蝇:“你烦不烦啊?赛老板说一句话,你把鸡毛当令箭。剪刀的事情,你不用管,我郑家隆顺和卖的剪刀把把是精品。” “可是……” “没有可是,我是郑家的少爷,在我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郑元飞瞪他一眼,直奔隆顺和。 田二丫并跟在他的后边。 郑元飞很恼火:“不是说了买剪刀的事,不用你管了吗?还跟着我干什么?” “赛老板让我来监督剪刀的质量,我当然要跟着了。要不然,我去跟赛老板说,你买剪刀不让我看。” “真是的,你愿意跟就跟着吧!”郑元飞瞪他一眼。 前二丫一直跟着他进入隆顺和之后,被店铺的气派和里面品种繁多的刀具惊呆。 郑元飞轻蔑的扫一眼她:“你个乡下土包子,头一次进这么大的刀剑店吧!我们家的这铺面在这县城属于头一份,在省城也挂的上号。” 郑元利招呼完客人,走过来:“三弟,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郑元飞接过小伙计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才道:“二哥,我可给你带来大生意喽!” “哦,什么生意?” “我要买一千把剪刀。” 郑元利惊讶:“老三,你一下子买那么多剪刀干什么?” 郑元飞神秘一笑:“朋友托我买的,日后你就知道用途了。二哥,你快点捡质量上乘的剪刀挑上一千把,我朋友现在就要。给我一个优惠价,让我在朋友面前别丢了面子。” “你要是要一百把或者三百把剪刀好说,现在拿不出一千把剪刀。”郑元利摆摆手,“得缓上两天。” “怎么回事?咱家库存的剪刀没有一千多把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8.上缴武备院的精品 郑元利把手一摊:“老三,我没有骗你。店里还真不能一下拿出一千把剪刀。现在,店里差不多每天卖出的一百把剪刀,去掉给周边省城送的货,余下的剪刀也就三百把。” 郑元飞不信:“不可能,我昨天才去了打铁院,看打制好的剪刀不少,不可能只匀出三百把!” 郑元利呵呵笑:“老三,那些剪刀作为库存,是要上缴朝廷的武备院。每年的这个时候,武备院开始采买器械,咱家要提前备好质量上乘的剪刀,以免交不了皇差。你让你朋友等两三天,我准能给他匀出一千把剪刀。” “不行,我朋友急着要。二哥,我不信咱家连一千把剪刀也拿不出来。这么大的隆顺和,如果一下拿不出一千把剪刀,说明你管理无方。” 郑元利急了:“老三,你可别胡说八道,我管理隆顺和多年,生意兴隆,经营有道。若是以往,别说一千把剪刀,就是二千把剪刀也能拿的出来。不巧的是,昨天,省府的广聚茂增加订单,一下要了两千把剪刀,今天又接到别的订单,预订出一千两百把,再加上店里卖出去的五百多把,余货仅剩三百把。” 郑元飞哀求:“二哥,我朋友急着用剪刀,要不,你先从别人的订单中匀给我一千把剪刀,再让那些铁匠们加班加点把货给订单补上。” 郑元利断然拒绝:“不行,做生意有先来后到,我要是不及时交付货,以后,别人怎么会跟我做生意?” 郑元飞看说服不了他,抬屁股坐在柜台上:“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得匀给我一千把剪刀。” “你给我下来!坐在柜台上,算怎么回事?” “二哥,你不给我匀出一千把剪刀,我就不下来。” 郑元利直接推他下去:“真没有。你朋友急着要的话,让他去别的剪刀铺看一看。” 田二丫插嘴:“二少爷,恐怕不行,我听说别店的剪刀锋刃太脆,会崩口,只有隆顺和的剪刀质量最为上乘。” 郑元利受到夸赞,高兴地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你算说对了,我家的剪刀个个都由铁匠们精打锤炼,经过我大哥挨个检查,质量绝对保证一流。” 郑元飞在店内来回踱步,脑海中萌生大胆的想法:“二哥,你先把上缴武备院的剪刀匀出来一千把给我的朋友,反正武备院选用剪刀的时间未到,到时候,你再给备一下,不行吗?” 郑元利大吃一惊:“老三,给朝廷武备院上缴的剪刀用的材料和工艺都是精中求精。大哥在每一批做好的剪刀中,选出最好的一把留给武备院,积攒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收集出那么多剪刀。如果一下子给出你一千把,再给武备院的剪刀需要另外锻造,质量可能就没有那么好了!” “二哥,我朋友出一百两买一千把剪刀,平均下来,每把剪刀支付100文,可是,朝廷的武备院仅仅按其不到一半的价格买咱们剪刀,你觉得给他划算,还是给我朋友划算?” 田二丫瞪着眼睛,赛老板本着多退少补的意思才给他一百两银子,不是让他高价来卖剪刀,但是看郑元飞警告的眼神儿,她没敢出声。 郑元利眨巴着小眼睛:“老三,我当然知道卖给你朋友赚钱又划算,但是,武备院是朝廷选用器械的衙门,咱们家的剪刀供给它,名气才更响亮。再说,这是完成朝廷的皇差,弄不好就要掉脑袋,可不能随便胡来。你不要再打那批剪刀的主意。” 郑元飞凑近他,压低声音:“二哥,你要是肯答应把给武备院的那批剪刀中均出一千把给我,我从矿场中暗留一股给你。” “这……” “二哥,咱们早晚得分家单过。按照祖制规矩,家中的产业和财产大部分都会留给长子,咱们两个再辛苦也只是为大哥做铺垫,还是要为自己多留点钱财才保险。” 郑元利担心:“我也想匀给你的朋友一千把剪刀,只是,如果武备院突然提前征用剪刀,咱们家留存的精品剪刀数量不够,可能交不了皇差,会有蹲大狱杀头的风险。” 郑元飞看他心动,进一步劝:“放心吧!不会有那种事儿,咱爹每年给康知县奉上很多好东西,和他交情非浅,他不会动咱们家的人。” “你让我想想。给朝廷办差可大意不得,我看有没有两全其美之策。” “二哥,武备院每年征用剪刀都先要试剪,再给商家一到两个月备货的时间。我听说,别的剪刀铺都是接到武备院的单子才开始准备锻制材料,只有咱家提前把现成的精品剪刀准备好。咱家这惯例也该跟着人家改一改了,等接到武备院的订单,再备货也不晚。” 郑元利疑惑:“真的吗?别人都那么干?” 郑元飞信誓旦旦:“当然,我骗你做什么?武备院每年选用剪刀的标准还不一样呢!咱家上缴剪刀基本不看标准,都是把店里最好的剪刀贡上去,若得到口头表扬之外,又得到了什么?要我说,上供武备院的剪刀达到他们的检验要求就足够,我们店里日常销售的这些剪刀完全够标准。我朋友现在只需要一千把的剪刀,你就把留给武备院的剪刀先发给我朋友。当铁匠们锻制好新的剪刀,你把他们留给武备院不就行了?” “如果爹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么办?”郑元利还是有顾虑。 郑元飞反感他的磨磨唧唧:“二哥,你没跟爹交过底儿,怎么知道爹的想法?爹以往是不是念叨过,给武备院选最好的货不划算,应该差不多就得了。” “你让我再想一想。” 郑元飞把一百两银票塞到他的手里:“哥,你就按我说的办,误不了朝廷的事儿。这一百两银子是我个人送给你的,赛老板买的剪刀,我另外再付你钱,怎么样?” 郑元利将银票拍在柜台上:“不行。爹把隆顺和交给我,就是信任我。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不经他老人家同意,就擅自主张。” 郑元飞气的牙痒痒:“咱们去找爹,让爹做主行不行?” 田二丫很是失望,认为赛老板今天买不成隆顺和的剪刀了。隆顺和给朝廷准备的的剪刀万万不能动,赛老板只能等上一两天了。她劝郑元飞去省城的剪刀铺挑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39.巧舌如簧 郑元飞白田二丫一眼:“你少给我废话。我们隆顺和锻制的剪刀是江南的一绝。我是隆顺和的少东家,怎么能给赛老板送去别人家打造的剪刀?我一定会说服我爹把家里最好的剪刀送给赛老板。” 田二丫恳求:“三少爷要三思。隆顺和上缴给武备院的剪刀万万动不得。我去找赛老板说清,请她宽容两三天时间。” 郑元飞打断她:“少给我废话,隆顺和的事情还轮不着你来插口。赛老板购买剪刀一事,我会全程管理,你不要再多说一句话,滚。”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二哥。”郑元飞转向郑元利,“我们这就去府里找爹,让他老人家定夺,我相信爹一定会同意我的意见,先把店里的存货剪刀给赛老板使用。” “好。”郑元利满口答应,嘱咐小伙计看着店铺,跟随三弟去郑家。 田二丫很是无奈,依照她的身份,没有办法跟随郑家少爷们进入郑家的大堂,只得回住处休息。 郑元利想着爹听到老三元飞的主意,还不得痛骂他们一顿。没想到爹听完他们的汇报之后,竟然点头同意老三的意见。 郑宗德十分喜悦:“老三,赛貂蝉既然看上了咱们家的剪刀,要在戏台上表演用咱家的剪刀,咱们一定义不容辞满足她的要求。” 郑元飞凑到他的跟前:“爹,我也是这么想的。赛貂蝉在这一带的名声多响亮,如果她的戏台上用咱家的剪刀表演戏曲,咱家的剪刀会更出名。日后,赛貂蝉若在大江南北表演,咱们隆顺和的剪刀将会响彻整个大清朝。可是,二哥说咱家库存剪刀数量不足,没法卖给赛老板。人家赛老板还急着今天晚上把这些剪刀搭在舞台上好排练。咱要是不卖给人家,不是耽误人家的事情吗?” 郑宗德捋胡须:“老二,咱家库存的剪刀真的连一千把都拿不出来?” 郑元利实话实说:“最近的订单比较多,除了给武备院的货之外,店里的剪刀只余三百把。赛老板要一千把剪刀,需要再等上两三日。” “爹。”郑元飞蹲在郑宗德的脚下,“人家赛老板现在有了灵感,迫不及待的要排演新戏,等不得。人家还是第一次想买咱们隆顺和的剪刀,结果却发现咱们拿不出货,若是她跟达官贵人交谈,提起此事,咱们隆顺和岂不怡笑大方?” 郑宗德斟酌之后点头:“老三说的有理。老二,现在武备院还没有下达征用刀具的命令,你先从给他们留存的剪刀中匀出一千把,交付赛老板。” 郑元利大惊失色:“爹,万万不可。咱们给武备院留存的剪刀也就两千把,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如果一旦给了赛老板一千把剪刀,武备院突然又下达征用剪刀的命令,咱们交出的剪刀质量可能会参差不齐。” “咱家每年上缴的剪刀质量均为最优,可是,朝廷除了口头表扬,没有提高收购的单价,也没有对咱家文字表彰。我早就想着把上缴剪刀的标准降一降了,这是个机会。” “爹,这可是朝廷的差事……” 郑宗德摆手:“做生意要追求利益最大化,咱们上缴朝廷的剪刀也要考虑利润。你不用担心,武备院征用剪刀的差事会交给康知县办理,我跟康知县的关系素来交好,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难为我,你按我的意思去办吧!” 郑元利只得同意:“是。” 郑元飞很是高兴:“爹,您是没有见过赛老板的真容,那真是花容月貌、娇媚异常……” 郑宗德把脸一板:“老三,我听说你最近往徽班跑的比较勤。你也是成过亲的人,也要跟外面的女人保持点距离。” 郑元飞的兴奋感消退,规规矩矩垂手而立:“是,爹。” “我活了一大把的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买上千把的剪刀做戏曲表演。她出排演的新戏什么时候上演,一定要通知我,我必然去看。” “爹,我肯定留意着消息,新戏一上演,我让他们给您预留最好的位置。” 郑宗德慢慢捋着胡须,瞟一眼郑元利:“老二,在这方面,你要学习你三弟。你看他看个戏,就能给咱们隆顺和争取一千把剪刀的生意。咱店里没有现成的货,他就想着挪用给朝廷备下的存货,有魄力有胆识。你要是像他这么果敢,也不用处处陪着小心拉订单去了。” 郑元利给爹奉茶,笑眯眯地:“爹,老三从小胆子就大,有勇有谋,我可比不上他。我就守在店里把咱们隆顺和的生意做的稳稳当当,心里很知足。”他心想老三是迷上赛老板的美貌,才会猪油蒙心,巧舌如簧,把爹和他都给说服,只希望以后别埋下祸端。 “你呀!太保守。还是老三敢于突破,能开创新事业。这点儿像我。” 郑元飞被爹夸赞,得意洋洋,对爹更是一阵马屁输出,夸赞爹爹能力非凡,把祖传家业做大做强,把老爹哄得眉开眼笑,神采飞扬。 田二丫回到梧桐苑的住处,看到夏季坐在院子里等着她,很高兴地跑过去,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肘子肉,你尝尝。” 夏季疑惑:“哪儿来的肉?” “别管了,就这么几小片,我没舍得吃,特意留给你这个师傅。” “只是几片肘子肉,你还真当成了宝贝?我看这上面油乎乎的就没胃口,还是你自己吃吧!” 田二丫祈求:“我只有这个条件,这些还是背着我爹偷偷拿来的。你别嫌弃,解解馋。” 夏季嗤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啊?我是郑家四少爷的书童,在郑府里属于一等奴仆,每顿饭至少有一个荤菜。日常,夫人和各位少奶奶们怕少爷读书累到,三天两头往四少爷的房中做补品,我也跟着沾光。” 田二丫听了很是羡慕,捏着肘子肉:“你真不吃?” “不吃。” 田二丫将那些肘子肉几口吞下,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头:“夏季,还是你幸运,给少爷当书童。这辈子吃喝不愁,又能读书识字。” 夏季咧嘴:“你以为给少爷当书童都有前途吗?我以前在有一个好朋友给三少爷当书童,因为三少爷读书不好,我那朋友没少替三少爷挨打。三少爷逃课去妓院,我朋友给他打掩护,让老爷知道后,把我那朋友打了几十大板,直接轰出府。我听说朋友沦为乞丐,混的很惨。” “看来跟对人很重要。” “那是。府上五位少爷,府里给配了五位书童,这些书童中,属我的运气好,分给四少爷。四少爷从小读书有天赋,又肯用功,我跟着他,从来没有挨过老爷和先生的打骂。四少爷又为人和善,心肠特别软,我是前生积德才能跟着他。” 田二丫吐槽:“他哪里有那么好?你太夸张了。” 夏季翻个白眼:“四少爷是真的很好。下午,你拿石子丢他,他都没有跟你计较。” “你当时也在马车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0.杞人忧天 夏季摇头:“我不在场,听吕管家说的。如果我当时在场,肯定痛骂你一顿。对了,我在这里等着你,是想着骂你一顿,不过,看到你给我带肘子肉,才把这茬给忘了。” 田二丫叫屈:“你有没有搞错?我被你的好四少爷——那个可恶的郑元升捉弄,说送我去富华茶楼,结果,马车驾驶方向相反,给我放在更远的郊外,害我白走好多辛苦路。” 夏季压根不信:“四少爷才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肯定是吕管家看你不顺眼,才捉弄你。” “我跟吕管家无冤无仇,他不会找我的麻烦。” “你错了。吕管家是郑府最能见风使舵的人。主子瞧谁不顺眼,他会跟着给这人穿小鞋。主子宠谁,他捧谁。现在郑家没有人待见你,他自然不会让你的日子好过。” 田二丫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在大宅门里待着,可真不容易。碰到这种拜高踩低的人心里真憋屈。” 夏季奚弄:“这就是大宅门的生存规则,地位低就得挨欺负。下人不好混,主子也没有外头瞧着的那么风光。为了出人头地,大家都得使出浑身解数。”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 “我毕竟跟了四少年好几年,总得有些长进。”夏季自鸣得意。 田二丫拍马屁:“那也是因为你聪明,学的快,通识务。我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还笨的什么都不明白。” “你也可以了。这几天认识不少的字,赶我学半年的了。” “我是没办法只能拼命学,若吴小姐突然回来,我就得离开,没有办法跟你学认字。”她脑子转一转,“夏季,你知道武备院吗?” “知道,朝廷选用器械的衙门,归内务府管理。只要武备院看上的刀剑、铸铁锅,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咱们郑家隆顺和锻制的剪刀,就因为被武备院选中,老百姓都趋之若鹜来买。” 田二丫疑惑:“既然这样,老爷为何没有考虑去省府开店铺专门卖剪刀?在省府开店铺肯定比咱这县城强啊!” 夏季做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看,小声道:“郑家很多年前在省城开着大店铺。我听说因为郑老爷的亲弟弟二爷惹下大祸,跟秦家女子做出不轨之事。秦家将二爷浸了猪笼,砸了郑家在省城的店铺,还要郑老太爷发誓,永远不能在省府开店铺做生意,老太爷答应,立下誓言,让后人只在县城开店。所以,郑家的剪刀即使被朝廷认可,也只给省府的广聚茂等送货,不会在省府单独开店。” 田二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这是郑家的禁忌之事,你可不要对外宣扬。” “我知道,绝对不会对外说。夏季,你说,隆顺和如果给武备院预存的剪刀数量不够,或者质量不合格,会不会对郑家带来灾祸?” 夏季夸张的比个姿势:“岂止是灾祸,不能保质保量完成皇差,将会是灭顶之灾。郑家的所有人都会被降大罪。” “郑老爷和知县关系好,也会受到朝廷的严惩吗?” “这就不清楚了。” 田二丫喃喃地道:“我以前跟着我爹送公粮,看到没缴齐公粮的人浑身是鞭痕,被吊在大街上示众,知道不完成朝廷的差事,将受到严厉的惩罚。真怕郑家挪用上缴武备院的剪刀,会招来灾祸。” 夏季大惊失色:“你听谁说,郑家要挪用上缴武备院的剪刀?” 田二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给他讲来。 夏季拽着她:“我们去找四少爷。” “喂?”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得找四少爷劝说老爷,免得大家受牵连。” 田二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到郑元升的面前。 郑元升正在写字,看他们进来觉得莫名其妙。 夏季催促:“二丫,你把三少爷撺掇二少爷挪用武备院剪刀的事情,给四少爷讲一遍。” 田二丫又重复一遍。 郑元升的表情凝重,片刻,开口:“隆顺和一直由二哥经营,我之前提过建议,二哥已然不喜。这件事,二哥内心并不同意三哥的想法,以找爹做主为借口。爹可能已经拿定主意,我再反对,爹、二哥和三哥都会对我有意见,我不能再多嘴。” 田二丫恼怒:“这是关乎郑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就算你爹和哥哥们对你有意见,你也应该坚持说服他们。大男人做事情怎么顾虑那么多?” 郑元升皱眉:“你懂什么?武备院选用器械的命令现在还没有下来,隆顺和能不能入选还是未知数。就算入选,如果隆顺和提交的剪刀质量不合格,也有可能被剔除武备院的候选名单,不至于上来就给治罪。” 田二丫松口气,挠挠后脑勺:“是我孤陋寡闻,莽撞了,冒犯四少爷,请您见谅。” 郑元升微点下头:“你若没事的话,请离开,我还要看书。” 田二丫忙和夏季告退。 屋内的郑元升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刚才说武备院征用器械的时限和要求是依照往年的规律,而朝廷的差事会根据时局的变化随时调整,但愿,他的担心属于杞人忧天,武备院征用剪刀的规律与往年一样。 打铁院。 田二丫兴冲冲地等待郑壹德打造镔铁,却见他老神在在躺在躺椅上呼呼大睡。她边刷水缸边留意他的动作,等她刷完十口水缸,汗流浃背,见他依然不起来打造镔铁,忍不住问:“二爷,您昨天答应给三少爷锻制宝刀,时间都要到中午了,您什么时候开始干?” 郑壹德打个哈欠:“我已经给他弄好了,还要你操心?” 田二丫瞪大眼睛:“您给他锻制好了刀,在哪儿呢?” 郑壹德指向案台上。 田二丫三步并两步赶过去,一把掀开上面的布,看到一把腰刀。他抽出妖刀,只见上面剑光凛凛,光亮的刀背上能照出人影。她拿起刀砍向,一根铁棍,铁棍应声而断。 郑壹德跳起来,抢过刀:“你干什么呢?这可是我给我侄子锻制的宝刀,不是给你用来玩的。” 田二丫生气:“二爷,昨天打铁院停工了,你什么时候锻造的宝刀?” “昨天夜里。我灵感上来,立刻起床,连夜打制。” 田二丫气的呼哧直喘:“二爷,你这样就不太讲道德了吧?我在这里刷水缸的条件就是可以看您锻制剪刀,您却趁我不在,半夜打铁?” 郑壹德将宝刀收好:“我答应的是你看我锻制剪刀,可没答应让你看我锻制宝刀。” “您什么时候锻制剪刀?”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1.糟蹋 壹德面对田二丫的询问耍无赖:“管的着吗?我想什么时候锻制剪刀就什么时候锻制。” 田二丫恨得直咬牙:“你就是怕我学会你的手艺,才不敢在我面前展现。” 郑壹德睥睨:“你少用激将法来激我。老子不吃你这一套。老子灵感来了,高兴半夜爬起来打铁,若是心里不高兴,白天懒得动弹一下。” 田二丫忍住气,蹲下身:“二爷,怎么能让您老高兴呢?” 郑壹德翻翻眼睛:“以前看到狗总烦,现在这里久了,总听不到这毛茸茸的畜生叫声,甚是想念。” 她看到希望,立刻转身:“我去给二爷找小狗。” “等等。我说的是要听到狗叫声,不是要看到这畜生。” 田二丫站在原地,旋即挤出笑容:“二爷,你要听狗叫声又有何难?我这就学给您听。汪汪汪。” 郑壹德哈哈大笑:“田二丫,你为了学习打铁的手艺,还有自尊心吗?” “只要二爷高兴,我不要自尊心。”她给自己鼓气,忍屈受辱都是为掌握好手艺,今后好谋生。 “你不要自尊心,你爹娘若是知道有你这种没羞没臊的丫头,会觉得丢脸丢大发了。” 田二丫垂着头:“我们家太穷,我爹和我哥挤在棚子里住。如果碰到阴雨天,棚子里全是雨水。我宁可自己给他们丢脸,也想掌握好手艺,多挣钱,让他们搬离那里过上好日子。” 郑壹德戏谑的心情一下荡然无存,拿起书本挡在脸上:“我现在只想休息,等有精力再起来打铁。” 田二丫殷勤地拿毯子给他盖好:“二爷,您好好休息。” 郑壹德合上眼睛,佯装睡觉,稍后,睁开一条缝,看她拿起那把镔铁打造的腰刀,爱不释手地端详,心里五味杂陈。 郑元信媳妇带人过来送饭,按照惯例给郑壹德摆上酒菜,方才叫醒他。 郑壹德伸个懒腰做在饭桌前,饮了一口小酒:“老大媳妇,我早上看库房的剪刀少了两筐。今年,武备院提前征用器械了吗?” “不是,昨晚上老三的朋友急用剪刀,老三让人连夜搬走一千把。” “什么朋友需要连夜搬走一千把剪刀?” 郑元信媳妇笑着解释:“他的朋友是徽戏班子的班主赛貂蝉,听说赛班主要排演新戏,急需一千把剪刀,咱们隆顺和店里的剪刀所剩不多,所以,先拿走预存上缴武备院的这一千把剪刀。” 郑壹德勃然大怒:“给武备院备用的剪刀是我郑家锻制精品剪刀中的精品,老三竟然将他们送一个戏子排演新戏使用,简直有辱我家门风。” “二叔,您别生气。老三也知道挪用上缴武备院的剪刀非同小可,跟公爹商量过,经公爹同意,他才那么做。” 郑壹德黑着脸,脖子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郑元信媳妇还在笑着解释:“二叔,老三给赛老板用这些剪刀也是为我们好。您老不知道,赛老板现在很有名气,江南一带提起赛貂蝉,无人不晓。她用咱们的剪刀表演戏曲,也是给咱们宣传。” “放屁!”郑壹德摔了酒杯,“咱家精打细做的剪刀不是用来摆设。隆顺和的剪刀在江南早已大有名气,还用得着一个戏子宣传,你立马让老三从戏班子那里把那两筐剪刀给我要回来。” “怎么要?老三都答应了,人家给的银票已经上账。” 郑壹德把桌子一掀,气呼呼地拿起铁钳子乱砸一通。 郑元信媳妇吓得后退几步。 “我算是知道了。我辛苦锻制剪刀,他们却在背后这般糟蹋,把它们当玩意儿送给戏子把玩。” 郑元信媳妇大着胆子道:“二叔,您别动气。剪刀锻制出来,不就是卖的吗?卖给谁也是卖。人家给了钱,你管人家怎么使用。” 郑壹德瞥着她:“给武备院选用的剪刀怎么办?如果过两天武备院征用器械的命令一下,我们交的出那么好的剪刀吗?武备院可是朝廷的衙门,满足不了他的要求,被踢出朝廷的供货名单,祖宗的脸也给丢尽了。” “公爹说了,他和康知县的关系好,上缴武备院的剪刀质量差一些也没有关系。” “差一些没有关系?”郑壹德苦笑,“难怪郑家的儿子们对锻制剪刀的手艺不在乎。原来,给朝廷上缴的贡品剪刀也可以这么敷衍了。世道变了,不用我一把剪刀一把剪刀的挨个检查打磨了。” 郑元信媳妇让人收拾被打乱的饭菜:“二叔,您的年纪也大了,该歇歇了。每天,喝点儿小酒,待着不好吗?” “好,我听你的。”郑壹德眼中的光芒散去。 郑元信媳妇满意,让人重新送来饭菜。 郑壹德草草吃了碗饭,喝了一大坛酒。 郑元信媳妇不以为意,叮嘱门外照顾二叔,带着人匆匆离去。 田二丫看郑壹德失魂落魄坐在那里,走过去,小心翼翼:“二爷,您没事吧?我能做什么让您能高兴一些?” 郑壹德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慢慢起身:“我要锻制剪刀,你不是想学吗?就在旁边好好观摩。” 惊喜来的太突然。田二丫的嘴巴要咧在脑后,忙不迭地点头:“我给二爷打下手。” 郑壹德看她喜滋滋地围绕在铁炉旁边,心里无奈,郑家那些兔崽子看不上祖传剪刀的手艺,一个外来的丫头片子却对其视若珍宝,罢了,为这门手艺不失传,他就在她的面前好好的演示。但是,他守着郑家技艺不传外人的原则,不会口述技巧,更不会手把手地教她,她能学多少顺其自然吧! 田二丫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美滋滋地在旁边观摩。 富华茶楼戏台后的休息室。 郑元升拉着好友单通拜访徽班的班主赛貂蝉。 单通看到粘在赛貂蝉身边的郑元飞,戏谑地道:“你们郑家真有意思,你三哥天天往戏园子跑,你也紧追着来。哥俩迷上同一个女人。” 郑元升义正言辞:“别瞎说。我是带你来看赛貂蝉排演的新戏,不是看赛貂蝉本人。” 单通翻个白眼:“强词夺理。你要想看赛貂蝉的新戏,等正式上映的时候再来也不迟。你分明和你三哥一样,被赛貂蝉的容貌吸引,才来后台见他。” 郑元升懒得理会,屋子中间悬挂着把把剪刀,武生们在刀锋下移转腾挪,捏出一把汗。 郑元飞看到他,惊讶:“老四,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赛老板买一千把剪刀用来排演新戏,很是好奇,特地来看看。” 赛貂蝉看他的眼神中带着警惕,微微一笑,启动红唇:“这位就是郑家的四公子喽?” “在下郑元升,见过赛老板。” 赛貂蝉看向旁边悬挂的剪刀:“郑公子,这些都是出自贵府的剪刀,你看它们锋利吗?” 郑元升点头:“郑家的剪刀自然锋利,裁布特别好用。” “我不裁布,拿来扎人,一剪刀下去能要人命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2.刺杀皇亲贵胄 郑元升惊愕:“赛老板,我们的剪刀只裁布剪纸,不伤人。” 赛貂蝉咯咯笑:“我看玩笑的。你看我们的武生还在剪刀下翻跟头,若要伤人岂不是先伤了自己人?” 郑元升也跟着笑,眼睛盯着栓在布条上的一把把剪刀,下垂的剪刀锋刃寒光四射,瞧的人心发颤,不禁问:“这样的戏太危险,赛老板为何要排演这么惊险的戏曲?” 赛貂蝉俏丽的脸庞露出一抹苦涩和无奈:“我也不想派这样的戏,可是,康知县命令我要排演惊险、刺激的新戏曲,要让新来的知府大人耳目一新。我提出的很多曲目都被康知县否决,只有这一个保留下来,只能委屈大家辛苦、冒一些危险排练。” 郑元升豁然开朗:“原来是为新来的知府准备。” 郑元飞不甘心被冷落,插嘴:“老四,你不知道,新来的佟知府是皇亲国戚,文武双全。康知县为讨他的欢心费了老鼻子劲。这次,知府大人听说,赛老板用剪刀排演刀山弩箭,才提起兴趣,愿意到咱们县城来视察。若知府大人看的高兴,会对咱们县多有支持,这一切,还要多亏赛老板。” 赛貂蝉微笑:“郑公子太抬举在下,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个戏子,只希望为康知县能尽绵薄之力而已。” 郑元升得知她买剪刀的用意,不再逗留:“赛老板排演新戏繁忙,郑某人不敢多打扰,告辞。” “郑公子请。”赛老板眼波流转,看向郑元飞,郑元飞再有不舍,也只得离开。 待他们的身影不见,她的眼神冰冷下来,郑元升一介书生,对她用剪刀排演戏曲都有所警惕,相信那个狗知府看到剪刀悬挂的场景也会惊醒,她们必须一击而中,不给对方机会。 新任知府到东台县的这一天,康知县激动万分,殷勤周到,早早的把富华茶楼清退出来,做了专场,只巴望把知府大人伺候妥当。他看时间差不多,赶紧让赛貂蝉等人准备,开演新戏。 知府坐在厅内,看戏台上面悬挂密密麻麻的剪刀,刀刃齐立向下,觉得甚是新奇。 康知县略带不安:“佟大人,我们这里地方小,装饰简陋,委屈您了。” 锣鼓声响起,赛貂蝉武旦打扮,手提花枪在剪刀下穿梭,剪刀叮当作响。赛貂蝉将花枪上下腾飞,看的人眼花缭乱。 知府连声叫好。 康知县高兴地一张胖脸绽开了花。 赛貂蝉在剪刀下翻着跟头,当看到知府端起茶杯的时候,仇恨的目光从迸射,枪尖一挑,绳索断裂,她用花枪打向剪刀环柄,砍刀齐刷刷向知府和知县的门面扎去。 康知县正美颠颠的跟知府讲述赛貂蝉的美艳风采,突然看到剪刀扑面而来,吓得他立刻钻在桌子底下,大喊衙役拿下贼寇。 知府眼疾手快,抄起桌上的盘子打击飞向面部和胸口的剪刀,盘子和剪刀相碰应声碎成几瓣。他身边的侍卫拔刀而起。 赛貂蝉和众戏子们抽出早已藏匿的大刀和剑,向知府砍去。 佟知府面对众多刀和剑毫不畏惧,接过侍卫扔过来的刀,拼杀起来。 赛貂蝉杀的兴起,接连砍到几个衙役,逼近佟知府,双方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康知县缩在桌子下瑟瑟发抖,听到打击声,小心翼翼露出头来,被人削去蓝翎,肩膀上也挨了一刀,捂着伤口赶紧缩回来。 赛貂婵眼看攻进来的士兵和衙役越来越多,戏班子的兄弟姐妹们逐渐倒下,不由着急,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想,被佟知府一记手刀打在手腕上,手中的剑飞了出去,她也被踢翻在地。 佟知府的胳膊上挨了一剑,血液顺着伤口汩汩的流出来。 侍卫连忙给他包扎。 佟知府气势汹汹下令:“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拿下,搜查茶楼。康知县,你该从桌子底下出来了。” 康知县颤颤巍巍的爬出来扑通,跪在知府脚下:“佟大人,卑职真不知今天的事情啊!望佟大人明察。” “哼,量你也不敢勾结贼人谋害本官。现在本官命你戴罪立功,捉拿赛貂蝉的同伙儿,将其全部捉拿归案。” “是。”康知县气的肺都要炸裂,好不容易在上司面前露把脸,结果让上司犯险,他的脑袋险些不保。他急于立功赎罪,亲自带队,将与赛貂蝉有关的所有人员全部捉拿入狱。 康知县这次雷厉风行,办案速度如旋风,很快,将赛貂蝉相关的人和物统一收回县衙。因为他带着大部队在县城到处搜寻,也闹得人尽皆知。 郑元飞正在家中遗憾没能看到赛貂蝉的新戏,突然被闯进的衙役摁住,不由分说,就被戴上铁链。 郑家的人全围在院子里,不明白衙怎么突然跑到家里来抓人。 郑宗德拉住班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带走我家老三,我和你们康知县关系很好,他知道这事吗?” “郑老爷,赛貂蝉刚刚刺杀知府大人未遂,我们奉康知县的命令,捉拿与赛貂蝉相关的人员。贵府的三少爷与在貂蝉关系匪浅,帮她购买剪刀。现在,那些剪刀已成为刺杀朝廷命官的证据,得委屈三少爷跟我们走一趟。” 郑元飞被衙役拖着往前走,频频扭头:“爹,爹,你救救我。” 郑宗德着急得差点儿落下老泪:“儿啊!你谈下这笔生意,造成了大祸,我怎么救得了你?” 郑元飞大叫:“爹,这个生意不是我谈的,是田二丫和赛老板谈好订单,我从她手上抢下。爹,是田二丫和赛老板的关系匪浅,要抓,也应该抓她。” 郑元升在人群之中惊愕。 夏季在他的旁边嘟囔:“没听说过田二丫和赛老板的关系好。田二丫天天在打铁院里干活,反而是三少爷天天去戏台子找赛老板,县城里无人不知?” 郑元升扭头扫他一眼,他赶紧把嘴闭上。 班头摆手,让衙役停下:“郑老爷,我们都知道田二丫是你府上四少爷的冒牌新娘,现在应该在你的府上,麻烦让田二丫出来。若能说清她和赛老板的关系匪浅,买剪刀的事情是她办理,贵府的三少爷罪行能减轻,我们也好交差。” 郑元飞大叫:“田二丫在我郑家的打铁院,你们快去抓她,别让她跑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3.深陷囹圄 郑宗德听到儿子元飞说罪魁祸首是田二丫,赶紧指引衙役:“田二丫现在的确在我家的打铁院,我现在就命人把她叫出来,交给你们。” 郑元升走到他的身边,欲阻止:“爹……” “别多话,这关乎你三哥的性命。”郑宗德瞪他一眼,大步流星,带头往打铁院奔去。 田二丫正在打铁院里看郑壹德锻制剪刀,忽然听守卫说外面有人叫她,她狐疑的走到门口,看到几名衙役有些发怵。 一班头打量她,看上去这是个干粗活的丫鬟,问:“你就是田二丫?” “是。” “带走。” 田二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套上锁链,直接带。 郑壹德听到动静,刚要往前察看,突然,大门紧闭,郑元信匆匆走过来。他有些不解:“老大,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二叔,田二丫涉嫌和赛老板一起谋杀知府大人,被带走了” “什么赛老板?田二丫天天跟我在打铁院里打铁,鲜少出去,会不会里面有什么误会?” 郑元信紧皱眉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老三说从这里拿走的一千把剪刀,其实是田二丫和赛老板谈好的订单。现在,那一千把剪刀成为刺杀知府大人的物证,田二丫难辞其咎。” 郑壹德颤颤巍巍:“她会怎么样?” “谋杀知府不是小罪,田二丫这关难过。现在衙役就在外面,您可千万别出去。”郑元信交代完之后,匆匆的离开。 郑壹德目光呆滞,愣在当场,拿着锤子的手也落了下来,将敲打一半的剪刀丢在一边,佝偻着腰蹲在墙根底下,望着大门。 大门紧紧关闭,将外界与里面隔绝。 田二丫不明白怎么回事,被带到县衙,当看到郑家三少爷指着她,说是她勾结赛老板,才知道自己被赛老板连累,但是仍然不明所以,四下看寻,希望了解是怎么回事。 康知县的肩膀上缠着纱布,看到她站在大堂上转着脑袋四下张望,一拍惊堂木:“田二丫,你可知罪?” 田二丫被衙役踢到膝腘窝,不由自主的跪下:“启禀大人,民女不知。” “你勾结赛貂蝉,行刺知府大人,还敢狡辩,来呀!先给我打五十大板。” 田二丫吓得魂飞魄散:“大人,民女绝对不敢行刺知府大人,民女见都没有见过知府大人,更何况行刺?” 康知县冷笑一声:“本官问你,你是否认识徽班的班主赛貂蝉。” “认识,民女总共只见过她两面。” “她是否让你购买剪刀?” “是,可是” “她已认罪,来人!打她五十大板,押入大牢。待本官禀明朝廷,再定刑罚。” 可怜的田二丫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打了五十大板,关押起来。她第一次来到监狱,看里面阴暗肮脏,旁边的牢房时不时发出惨叫的声音,浑身颤抖不止。她坐在角落的稻草,开始落泪。 郑府。 餐桌上没有了欢声笑语。郑元飞的媳妇抽泣:“爹,您一定要把老三救出来,他要有个好歹,我们可怎么办啊?” 郑宗德绷着脸:“老三天天往赛貂蝉身边凑,想撇清关系很难。” “您跟康知县关系好,跟他说说,让他放了老三。” “糊涂。”郑宗德拍桌子,“赛貂蝉刺杀知府大人,跟她有关的人全部涉嫌谋杀朝廷大员,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康知县一个七品官,能帮老三洗脱得了罪名吗?要怪,只能怪你平时没有把老三看好,由着他去找戏子。” 郑元飞的媳妇哭的更大声:“您怪我?我管得住他吗?老三有时混不吝,我说他几句,他就把我踹到一边。他最近迷上赛貂蝉那个小妖精,天天往她的身边跑,也不见得您说他。” 郑宗德气的变了脸色。郑夫人缓缓开口:“老爷,我看您拿上些宝物,再去拜访康知县。说到底,老三只是被赛貂蝉的美貌吸引,并未和她有额外的接触。赛貂蝉谋杀知府大人的剪刀原本是田二丫牵线,也是田二丫推荐我们隆顺和的剪刀,老三才顺水推舟做了人情。若说和赛貂蝉有牵连的人,也不该是咱们老三。” 郑元飞媳妇停止哭声:“夫人说的对,都是田二丫的错,是她引狼入室,跟老三无关。” 二姨娘附和:“我看夫人和三少奶奶说的都对。若不是田二丫推荐给赛貂蝉咱家的剪刀,元飞也不会在赛貂蝉面前抢这个风头。老爷,您提着重礼求见康知县,把事情来龙去脉好好跟他说一说,让他给田二丫定罪,放了元飞,我想他会答应。” 郑宗德犹豫。 郑元升谏言:“爹,万万不可。三哥为满足赛貂蝉的需求,从郑家上缴朝廷武备院的剪刀中抽走一千把,送到戏台,这在郑家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外人也会有所耳闻。若我们把此事推到田二丫的身上,恐怕外人会说咱们家不仁不义。” 郑宗德叹气:“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咱们郑家也算是积善之家,把一个乡下丫头推在前面,别人会在背后议论纷纷。” 郑元飞媳妇柳眉倒竖:“老四,你为了一个乡下的丫头,放着你三哥不救,你安的什么心?” 二姨娘也瞪儿子,拧他一把:“元升,你别犯糊涂。拿田二丫换你三哥,才是正理。再者,田二丫如果被杀,她就不会再缠着你,这是多好的事情。你不要多嘴。” “不可,做人绝对不可以那样。”郑元升推开她的手,对郑元飞媳妇拱手,“三嫂,我也想尽快救三哥出来,可是,救三哥,不意味着搭上田二丫。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郑元飞媳妇不满:“想什么办法?把罪责推到田二丫身上,就立马能救出你三哥。” “三嫂,田二丫在府上没有地位,如何能说动郑家卖给赛老板朝廷预存的剪刀?您就算把罪责推到田二丫的身上,也得让别人信服啊!” 郑元飞媳妇扁嘴,转向郑宗德:“爹,您一定要救老三。” “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不管他?”郑宗德轻叹一声:“我去准备重礼,求见康知县。” 郑夫人招手,身后的嬷嬷从外面的下人接过一个礼盒,走近她。夫人示意打开。 一尊精雕细琢的玉观音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郑宗德惊讶:“夫人,您这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4.先斩后奏 郑夫人解释:“老爷,我听说康知县是个孝子,他家老太太信佛。这尊玉观音,是我娘家人请五台山的方丈开过光,特意送来。您把它送给康知县,元飞返回家中,指日可待。” 郑元飞媳妇大喜:“多谢母亲,元飞和我一定铭记母亲的大恩大德。” 郑夫人微微一笑:“我不用你们记得我的恩德,只希望元飞早点儿回家,免受牢狱之苦。” 二姨娘看夫人送人情,也很想送出重礼,奈何身边没有值钱的宝贝,也不舍得出大价钱,就口头说好话,接连催促郑宗德去找康知县救元飞。 “真拿你没办法,我马上就去。” “老爷,您再带些银两,康知县爱财,您多破些钱财,好让元飞少受些委屈。” 郑宗德连连点头,让人准备一千两银票,携带玉观音出门。 郑元飞媳妇对二姨娘投递感谢的眼神。 郑夫人暗咬牙,送出去好物件,不如二姨娘几句话来的轻巧。她看郑元飞媳妇转脸又对她说感激的话,赶忙堆起微笑应对。 一顿饭,众人吃的没有心思吃饭,草草结束宴席。 郑元飞媳妇临出门之前瞪郑元升一眼,哼一声,扭腰才走。 郑元升自嘲一笑。 二姨娘捏他一把:“傻小子,你怎么那么不开窍?你三哥现在遇到危险,全家都表现出救他的积极性,就算你三哥一时半会出不来,也会领他们的情。可你倒好,非要说些没有边际的话语?” “三哥是要救,可是,不能拿田二丫做垫背。”郑元升执拗。 “眼下的事情摆明,必须指认你三哥或者田二丫是赛老板的同谋,你选谁?” “卖给赛老板剪刀就算她刺杀知府的同谋吗?这逻辑太可笑了。” 二姨娘点着他的脑袋:“这是康知县决定的事情,轮不着你说可笑。你记住了,如果咱家必须出一个凶手,只能是田二丫,绝不能是你三哥,你不要有任何异议。把你脸上不赞同的表情给我收起来,不要让郑家的其他人看到。” 郑元升绷着脸:“三哥和田二丫都是无辜的,不该入狱。” “瞧你能的,等你考上进士,当上朝廷的官儿,再说这种话。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准备举人考试。”二姨娘推着他回书房,看他拿起书本,方才离开。 郑元升在她走后放下书,浓眉紧皱,按照康知县抓人的逻辑,许多无辜的人都会被牵连,三哥和田二丫首当其冲,他必须做些什么。在原地徘徊多时,他让吕管家备上马车,直奔吴府。 吴向戎正在练武,闻听郑元升求见,怪异的笑了一下,这个倒霉蛋在婚新婚之夜被妹妹放了鸽子,不知现在找他这个名义上的大舅哥还做什么?他摆手让人请进来。 郑元升得到下人通报,走进去,看吴向戎失了一礼:“吴公子,很抱歉打扰您。” 吴向戎听到他的称呼,挑了一下眉:“我以为你会称呼我为大舅哥。” “吴公子说笑,令妹在新婚之夜逃婚,已说明她并未于在下结秦晋之好。元升虽然不才,也不想讨那个没趣。”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找我?”他摆手,止住他的话语,“让我猜一猜,你定是听闻我和新任知府相识,为你家三哥的事情有求于我!” 郑元升施礼:“元升并非只为我家三哥的事情前来。请问吴公子,康知县因赛貂蝉刺杀知府捉拿嫌疑人,将与赛貂蝉相识的人全部捉拿入狱,您怎么看待此事?” “刺杀朝廷大员为大罪,康知县在执行公务。吴某人不敢妄言。” “可是,康知县此举并非是单单捉拿刺杀知府大人的凶手。吴公子该有耳闻,康知县将与赛貂蝉相识的人全部抓了起来。赛貂蝉曾经在县城立足数月,与很多公子、乡绅家眷交好,康知县这样抓凶手,弄得县城内人心惶惶。长此以往,对本县长久发展不利。还望吴公子出面找知府,请求只查赛貂蝉及身边的人员,不要扩大范围。” 吴向戎竖起眉毛:“你一介书生懂什么?佟知府乃皇亲贵胄,现在被砍伤,处于恼怒之中,你让我怎么说情?” 郑元升严词以待:“吴公子,您是咱们县城的本地人,难道您要看到很多同乡无辜被牵连吗?” “这……”吴向戎犹豫。 郑元升往前凑一步,压低声音:“你也知道康知县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品行怎样。他趁知府被行刺趁火打劫,必然会让被抓之人家里大出血。” “包括你家?” “对,我不否认。但是,我找您主要为全城的百姓考虑,也为知府的名声着想。” 吴向戎疑惑:“怎么还谈起知府的名声?他是刺杀案的受害人,最受委屈。” 郑元升摇头:“非也。老百姓并不会这么想。。” “噢?” “知府被刺杀一事,已传的沸沸扬扬。老百姓会议论知府为何被刺杀,加上,凶手又是赛貂蝉那样的美艳女子,百姓传来传去,很可能将此传成一场桃色凶杀案。知府新任江宁府,还未大展宏图,就被卷入一场是非中,对他的名声是好是坏?” 吴向戎略一思索:“言之有理。你想怎么做?” 郑元升躬身:“请吴公子说服知府大人亲自主审此事,一来表明知府大人宽宏大量,能在本人被刺客扎伤的情况下,依然能秉公处理此事,不牵连无辜人员,让全城的老百姓看到他的气度。二来,知府大人亲自审查此案,可有助于了解案情,掌握赛貂蝉等凶手的情况,也好采取针对性的措施,让其它余孽有所顾忌。” “看来你真是思虑周全,才来找我。” 郑元升摇头:“这只是我在下的一些拙见,还望公子为本县的发展和知府的名声,进谏知府,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吴向戎看着他,轻声笑一下:“你说的无辜的人,也包括田二丫吧?” “是。”郑元升坦然回应。 吴向戎把玩剑鞘:“其实,让康知县杀掉田二丫,对你我两家都是好事儿,你何必再自寻烦恼?” “吴公子是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会跟外面的人一样的见解?田二丫住在郑家,的确对郑吴两家不太好,但是,她若消失不见,对郑吴两家的名声更不好。世人都知晓田二丫是被令妹给迷晕,放在我的新婚床上。她对我们两家来说是大麻烦,她若消失,世人会猜测谁动的手脚?” 吴向戎一愣,转瞬间点头:“我已知晓,明日,我就去拜见知府大人。” 郑元升恳求:“希望您尽快说动知府大人,以免康知县先斩后奏,杀了那些人。” 吴向戎眯眼:“他一个七品知县,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5.二选一 郑元升的表情凝重:“康知县的确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但是,他可以让狱卒暗动手脚。到时,他对外说那些人是畏罪自杀。大家明知有疑,又奈他如何?” 吴向戎端茶,抿了一口:“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想康知县毕竟为本县的父母官,不敢乱来。” “吴公子,康知县定会借此事兴风作浪,在下请您劝说知府坐镇,也是想免得本城百姓遭受康知县的毒手。” “康知县爱财,人尽皆知。像你三哥那样被抓的人,家里顶多会损失些钱财,他不敢杀人。” 郑元升看他不以为然,只得挑明:“吴公子,康知县本想借赛貂蝉的演出,讨知府大人的欢心,在业绩考核上更进一步。没想到,横出此祸。现在,康知县最怕知府怀疑他和赛貂蝉有关联。为表明他和赛貂蝉毫无瓜葛,必然会杀一些人,表忠心。” 吴向戎茅塞顿悟:“我明日会将这些事情禀告佟知府,让他尽快定夺。” “有劳。” 如郑元升所料,康知县对与赛貂蝉相识的人员恨之入骨,连续让衙役将人抓入大狱,也趁机大敛其财。 当他看到郑宗德提着礼盒进来的时候,嘴角浮出轻蔑的笑容,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郑家三公子在大牢里,不信郑宗德这个当爹的不来。 郑宗德看到康知县忙跪拜。 康知县冷眼旁观:“宗德兄,为何这么晚来我府上?” 郑宗德听到他的称呼,稍微放下心来,知县大人还和他称兄道弟,证明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他解释:“闻听康大人被贼人刺伤,特地带来上好的老山参,为大人补身体。” “罢了。”康知县觑视着他怀里的另一只礼盒。 郑宗德触及到他的目光,忙乘上去:“康大人此次受伤,想必家中老母亲担忧您的安全。近日,贱内的娘家人送来一尊玉观音。此尊玉观音由好的玉石制作,经五台山的方丈开过光,实属珍品。我愿意将此孝敬老夫人,以保大人身体安康,官运亨通。” 康知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你的情谊,我领了。只是,我不敢再奢望官运亨通。这次,赛貂蝉事件让我在知府大人面前丢了颜面,摔了跟头,我只希望知府大人不要误会,是我在背后指使在貂蝉刺杀他……” 郑宗德急忙打断他:“康大人多虑,知府大人不可能会那样想,您也受伤了。要怨就怨那赛貂蝉,谁想到她一个徽班的班主,竟然居心叵测,要刺杀朝廷大员。” “哼!但愿如你所讲,知府大人不会误会我的用意和我的能力,让我能保住现在的职位。” 郑宗德唯唯诺诺:“是,你一定会保住现在的官职,不,将来肯定会发达”。 康知县瞟他一眼,脸上又露出笑容:“郑老板,此次过来可是为了令公子的事情?” “是。康大人心明眼亮。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迷上赛貂蝉的美貌,所以,被牵连进来,还望大人明察秋毫,我儿子绝对没有刺杀知府大人的胆量,更没有刺杀的动机。” “可是,郑元飞卖给赛貂蝉一千把剪刀是事实。那些剪刀是刺杀知府大人的铁证。” 郑宗德凑上前:“我已经调查清楚,田二丫向赛貂蝉推荐我隆顺和的剪刀,赛貂蝉给田二丫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我那三儿子元飞听到她们的谈话后,主动说自己是隆顺和的东家,揽下此事。我儿子虽然说卖给赛老板的剪刀,但是,订单源自田二丫,并且,赛老板把查验剪刀质量的事情交给田二丫。归根到底,应该由田二丫承担责任。” 康知县了然:“原来你是想拿田二丫顶罪?” 郑宗德求情:“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大人不要怪罪田二丫,她一个乡下姑娘哪里知道赛貂蝉买剪刀,要刺杀知府大人。” “这么说,他们都没有责任了?” “是,应该都没有。” 康知县把手一摊:“现如今,那些剪刀是刺杀知府大人的罪证。卖剪刀的人必然和赛貂蝉勾结。若你家三少爷不是卖剪刀给赛貂蝉的人,田二丫也不是,何人才是?莫非,你这隆顺和的正儿八经的大东家,是刺杀知府大人的主谋?” 郑宗德扑通跪在地上:“大人,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那样的事情。我发誓,如果我做了……” 康知县搀扶起他:“宗德兄,你这是做什么?我只不过是让你认清楚现实。你也得考虑我的难处,现在刺杀知府大人的事情在我的地盘上发生,我必须拿出诚意。赛貂蝉落网,她的同伙——那些戏子们悉数被杀,仅仅这些人没办法交差,总得再有几个人作为垫背的。” “您的意思是?” “赛貂蝉怎么想起用剪刀作搭建戏台的工具?背后必有主谋。这卖剪刀给她的人就是她最大的同伙。” 郑宗德颤颤巍巍又要下跪:“大人,我真不敢……” “我有说你吗?你们隆顺和的剪刀那么有名气,赛貂蝉为什么还要找人查验剪刀的质量?她就是怕刀刃不锋利,没办法一刀结束知府的性命。”康知县指点。 “可是,田二丫是一个乡下丫头,跟知府大人无怨无仇,就算她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刺杀知府。” “如果她没有和赛貂蝉同谋,那就是你府上的三少爷有作案的嫌疑。只能二选一,你自己思量。”康知县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等他选择。 郑宗德低下头,康知县的意思很明白,一定要让他在儿子和田二丫中间选择一个。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当然是要救儿子,牺牲田二丫。他刚才也争取救田二丫,可是显然不行。现在,他只能狠下心:“大人,我儿子郑元飞赶过去的时候,赛貂蝉与田二丫已经谈拢好买隆顺和的剪刀,赛貂蝉还让田二丫严把剪刀的质量关。望大人明察秋毫,尽快释放我儿元飞。” 康知县放下茶杯,哈哈一笑:“这就对了。你我认识多年,我也了解你儿子远飞,他本是个商人,经营矿场,每天想着赚钱、吃喝玩乐,怎么会跟赛貂蝉一样刺杀知府大人?这个人情,我现在就送给你,一会儿,把元飞领回去!” “大人,田二丫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6.兄弟阋墙 康知县看郑宗德又不知好歹提起田二丫,眯起眼睛:“宗德兄,你认为田二丫是无辜入狱?要么,把她放出去,让你儿子元飞继续待在大牢?” 郑宗德慌忙摇头:“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田二丫会被判处什么样的罪名?下场如何?” “刺杀朝廷大员,罪名怎能小?下场吗?”康知县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郑宗德于心不忍:“大人,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个流放,或者判重型的罪名?” 康知县重重放下茶杯:“糊涂!田二丫被判罪的理由已经非常牵强。她虽然向赛貂蝉推荐你隆顺和店铺的剪刀,但是,她能不能买到你家店铺的剪刀?还要你们隆顺和说了算。再有,你真当我不知道,这批剪刀是你们家从上缴武备院的份额中匀出,特意留给赛貂蝉。真要追究下来,你们家想方设法提供刀刃最锋利的剪刀给赛貂蝉,方便她谋杀知府大人,罪名昭昭。” 郑宗德吓出一头冷汗,从怀里掏出五百两的银票:“大人明鉴,我们隆顺和做生意是童叟无欺,客人要买剪刀,我们只能想方设法满足客人的需求。武备院至今没有下达预购剪刀的订单,所以,我们就把备存的剪刀先应急给客人,绝对没有提供刺杀武器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这意思,所以才会放了贵公子。”康知县看着银票乐开了花,语气也变得格外温和,“宗德兄,你不要妇人之仁,你想一想,田二丫要是不问斩,被判重刑。她还有家人,总会想着要救她。她的家人要闹起来,没完没了,你我怎么收场?” “大人说的是。” 康知县循循善诱:“田二丫还是在新婚之夜,被你四儿子的新娘吴小姐给迷晕,放在你四儿子的床上,听说她非要闹着想做你四儿子的正房夫人。现在她一问斩刑,你不用再担心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缠着你四儿子,到时候你四儿子可以再娶高门嫡女。加上他读书好,前程无量。你可不要放过田二丫,再毁了你儿子的姻缘。” 郑宗德连连点头,带着些微的愧意,接受康知县将田二丫判斩刑的决定,领着儿子元飞回去。 郑元升回到从吴府回到郑家,听下人禀报,爹和三哥回来了,赶快去大厅。 大厅内,郑夫人带着一众人翘首以待,看到郑宗德和郑元飞归来,特别高兴。 郑元飞穿着一身囚服,沾满灰尘的脸上却是神采飞扬:“我就知道我会没事,爹和康知县的交情那么深,康知县绝对不会拿我怎么样。” 郑宗德哼一声:“你这小子有没有心?现在还能高兴起来,要不是你和赛貂蝉走的那么近,你至于被认为是赛貂蝉的同谋吗?” “这我也不知情啊,谁想到赛老板那么娇美的弱女子,竟然会刺杀知府大人?我做梦都没想到,不过,幸好田二丫给替顶罪了。” “你小点儿声,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郑元飞的媳妇拉着他:“相公,你这次平安归来,要多谢谢爹和母亲。母亲打听到康知县的母亲信佛,而康知县是个孝子,所以,特意将娘家送过来的玉观音送给康知县。康知县看到那尊玉观音特别高兴,加上爹送给康知县五百两银子,才让田二丫顶替罪名,保住你的命,免你受皮肉之苦。” 郑元飞对着郑宗德和郑夫人下跪:“谢谢爹和母亲,都是我的错,让二老费心了。” 夫人扶起他,上下打量:“你平安归来就好。” 郑元升在外面听到他们的谈话,收敛眼神,走进去:“三哥回来了?大家都为你操心,都盼着你早些回来。” 郑元飞看到他挺高兴:“老四,我在狱里,让你也跟着担心了。” 他的媳妇撇嘴:“人家才没有担心你,满心挂念的是田二丫。” 郑元飞一愣,笑容消减。 郑元升的笑容和煦:“我当然担心三哥,想着他和田二丫都是无辜人员,不该被抓。” 郑元飞捡起盘中的苹果,啃一口:“老四,我问你,如果我和田二丫被入狱,只能救出一个,你会选择谁?” 郑元升斟酌用词:“三哥,咱们是亲兄弟,我当然把你放在首位”。 郑元飞狠狠地啃了两口苹果:“看你的表情,我也知道了。老四,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犹豫。白搭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 郑宗德训斥:“老三,你怎么说话呢?” 郑元升解释:“三哥,我只是觉得把田二丫推出去,不合道义人情。” 郑元飞耷拉着脑袋,也不吭声,心里狠狠地想,亲兄弟也比不了他心中的道义。 夫人打圆场:“元飞刚从大牢里出来,有些疲乏,老爷不要跟他发火。” “既然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郑宗德摆手。 郑元飞两口子离开,离去之前斜视郑元升一眼。 郑元升只当没看到,走到郑宗德的身边:“爹,康知县真拿田二丫作为替罪羊吗?” 郑宗德叹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康知县总得对知府大人有个交代,知府大人因为赛貂蝉用咱家的剪刀给伤着胳膊,咱家不可能不被问罪。只好出一个田二丫包揽罪名。” “传出去,对咱家的名声不太好。” “顾不得那么多了,保住你三哥的命要紧。总不能为了救田二丫,不管你三哥。” 郑元升皱眉:“田二丫将会被判处什么样的罪名?流放或者是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郑宗德沉默,好一会儿,开口:“康知县说秋后问斩。” 郑元升吃了一惊:“怎么会判的那么重?” “康知县说佟知府是皇亲贵胄,身体被砍伤,朝廷必然严办行凶之人,赛貂蝉可能会判决砍头,田二丫作为提供她凶器的同谋,罪名会一样。” “爹,没有其它的方法了吗?” 郑宗德摇头:“别无它法,只能如此。老四,你不要再过问这事,就当他过去吧!” 郑元升还要说什么。 郑宗德长叹一声。 夫人上前搀扶他,往屋里走,看郑元升追在身边,对他摇摇头。 郑元升只得停下。夜里,他辗转反侧。 第二天清晨,郑府发人正在吃早饭。下人来报,田二丫的哥哥在外面求见。 “任何人都不得见他。”郑宗德头大,叮嘱下人:“你告诉他,她妹妹因为和赛貂蝉认识,被赛貂蝉牵连,不关我郑家的事情。” 郑元升低着头默默吃饭。他已打定主意,一会儿去看田二丫。等他带着书童夏季刚出门,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铁柱。 铁柱看到他,扑通跪在地上:“四少爷,您行行好,带我去看看我妹妹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7.狱中教导 郑元升看着田二丫的大哥,有些犹豫。 铁柱抱住他的腿:“四少爷,我知道我妹妹在富华茶楼不识字被嘲笑,赛老板给她解围,她们才相识。她也因为要给赛老板买剪刀,被关大牢。我怨不着别人,只希望去见见我妹妹。我身上银两不够,狱卒不让我进去,别人都说您心善。我只希望您讲个人情,让我看看我妹妹,兴许这是最后看她一眼。” 郑元升心软,四下看一眼,低声道:“一会儿,你去县衙等我,我会悄悄带你进去。” 铁柱感激地磕头:“四少爷真是大善人。” 郑元升听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县衙大牢。 郑元升让书童夏季给狱卒一些零散银子,带着铁柱进大牢。 田二丫趴在稻草上,瞟一眼郑元升:“你来干什么?你该巴不得我不在你们郑家,正好为你省去大麻烦。” 郑元升看她脸上红肿,穿着囚衣服,衣服上血痕斑斑,知道她受了重刑,心有怜悯,不与她争辩。 夏季抱不平:“你别不知好歹。你哥求我们少爷来看你,我们少爷心善,才屈尊来这种脏地方。” “我哥?”田二丫来精神了。 铁柱第一次进入监狱这种地方,听着周边的惨叫声,看着肃穆的环境心惊胆战,一时没有了主张。他听到妹妹叫他赶紧往上凑:“二丫,是我。咱家没有钱,救不了你。我只能看看你,你饿了吧?我给你带来了鸡腿。” 田二丫接过来,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问:“我听这里的犯人说,狱卒不同意从外面带来吃的,怕有人要自杀。哥,你怎么把鸡腿带进来的?” “是四少爷给了狱卒钱,我才能拿进来,多亏了四少爷。” 郑元升皱眉头,时间紧急,他又不忍打断他们兄妹的相见。 夏季察言观色,叮嘱:“你们兄妹赶紧说几句,时间不多,四少爷还有些话要交代。或许,少爷的话,能让田二丫保命。” 铁柱一听,有些激动:“我看妹妹两眼就行,没有要说的了。二丫,你好好听四少爷的话。少爷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兴许真能救你的命。” 田二丫的眼睛里浮现出希望,巴巴地看着郑元升:“四少爷,您真的能救我?” 郑元升定定地看着她:“你记住,能救你的人,只能是你自己。” 田二丫满脑子的浆糊:“我拿什么救我自己?如果我有那个本事,我早把自己救走了,何必受这份罪?” 郑元升左右看一眼,压低声音:“田二丫,你千万不要承认你和赛貂蝉很熟。外面有传言,赛貂蝉是天地会的骨干人员。天地会是朝廷认定的谋逆组织。如果认定你和赛貂蝉是同谋,你要被杀头。” 田二丫傻在当场。 郑元升叮嘱:“等在提醒你的时候,你一定要解释清楚,你和赛貂蝉仅见过两面,只是受他的委托代买剪刀,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田二丫喊冤:“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不由分说上来就打我。” “赛貂蝉刺杀知府,康知县认定你卖剪刀给她,是给她提供凶器的同谋。” “卖剪刀给她的人是你三哥郑元飞。我只是向赛貂蝉推荐了隆顺和的剪刀,你三哥抢着要替赛老板办妥这事,不让我插手。” 郑元升皱眉:“事到如今,你不要再说康志宪的错,也不要再让我三哥搅进来,不然到时候没人救得了你。” 田二丫很恼火:“明明事情就是那样……” “你听不听我的劝告?不听我就走了,到时候没人救你,你只会被推出去砍头。” “我听,拜托你别走。” 郑元升再三叮嘱:“下次提醒你的人,或许包括知府大人。你一定要告诉他,你逃荒到这里,不认识字,绝对没有加入任何反清复明的组织,对大清忠心耿耿。只有这样,你才能有可能活命。” 田二丫应下:“是,我一定按你说的办。” “你要记住,如果康知县不给你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你问斩刑。你一定要拼尽全力,在大堂上主动发言说出刚才那番话,撇清自己和赛貂蝉的关系。不然,你会被认为是赛貂蝉的同谋。这是关乎你性命的事,你一定要给自己争取机会,自证清白。” 田二丫使劲点头。 狱卒过来催促:“少爷,你们得赶紧离开。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好,我知道了。”郑元升又对田二丫交代几句,方才离开。他的心里还是很不安,也不知道田二丫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县衙的公堂。 县城的人听说今天要公开处刑赛貂蝉和田二丫,纷纷赶来凑热闹,将大堂围的水泄不通。 郑元升也在其中。他暗暗着急,期盼吴向戎能说服知府大人一同到来。 康知县一身官服穿戴打扮整齐,坐在正堂中央,想着一会儿升堂,不给田二丫和赛貂蝉说话的机会,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二人定罪问斩,提着她们的人头,也好给知府大人一个交代。 突然,衙役来报知府大人到。 康知县连忙去迎接,看到佟知府,慌忙跪下:“不知佟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免礼。我听说你今天将要公开审判赛貂蝉,特意过来观看。”佟知府手臂上缠着绷带,大步流星走到大堂上。 康知县忙让衙役准备座位。 郑元升看到知府吃了一惊,此人也就二十岁出头,面相贵气英俊,不愧是皇亲贵胄,通身的气派真是少见。 康知县在知府面前唯唯诺诺:“佟大人在本县受伤,下官惶恐不安。下官已将凶手全部抓到,请大人发落。” 知府看一眼大堂外围着的人群,慢慢的问:“你已将凶手全部抓到,都是何人?” “赛貂蝉所在的徽戏班子所有人员,以及提供给赛貂蝉凶器的女子。其中,徽戏班的人员,除了赛貂蝉,都当场被杀。现在赛貂蝉和给她提供凶器的同谋者都已经押在大堂上。她们二人已经画押认罪,只等报到刑部,秋后问斩。” 佟知府的脸上升起一抹笑容:“康知县的动作真快。她们已经画押认罪?将他们的认罪书拿来,我看。” 康知县忙让人把提供她们的供词。 知府草草看一眼:“康知县审理案件迅速,办案果断,很不错。” 康知县听了心里稍加安慰。 知府的话音一转:“不过,我佟巴特刚到这里上任,就被行刺。我倒是很好奇,这个貌美如花的赛貂蝉为何要行刺于我,我想亲自审问两句,可否?”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8.自我拯救 康知县自然不愿意知府过问案情,怕出现纰漏,但也不敢忤逆知府的命令,只得躬身:“大人,犯人就在这里,您请随意。” 佟知府坐下,看赛貂蝉和田二丫被捆绑跪在当场,嘴里都塞着布条。他点点赛貂蝉。 衙役立刻将赛貂蝉嘴里的布条取下。 知府轻挑眉:“赛貂蝉,本官问你,你为何要行刺本官?” 赛貂蝉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是,仍然遮不住靓丽的美貌,杏眼中射出仇恨的眼神:“狗官,只恨我没有一刀结果了你。” “本官之前在皇宫大内当差,近日才外放这里任知府,与你从未相识,为何你对本官抱有如此大的仇怨?” 赛貂蝉咬牙切齿:“佟巴特,你所遭遇的一切,本该由你的父亲同你的祖父承担。” 佟巴特一愣:“你和我的父亲、祖父有仇?” “我的祖上曾在明朝为官,我家世代为明朝效忠。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曾经对明朝后人大肆杀虐,我的家人也惨遭毒手。可恨,我一弱女子不能进入管理森严的京师,杀掉狗皇帝和你的家人。你既然来到这里,我自然要杀你,让你的家人也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佟巴特变了脸色:“原来你是明朝官员的后人。传闻不假,你是反清复明组织天地会的骨干人员,谋逆朝廷的贼子!” 赛貂蝉不屑:“哼,什么叫反清复明?明朝本该一直存在,是你们这些清狗凭借一时的侥幸,占领我们的江山,抢掠我们的地盘。”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佟巴特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杀气,摆手让人把布条塞回她的嘴里,目光落在旁边的田二丫身上:“康知县,她也是反清复明的贼子吗?” 康知县在一旁插嘴:“是。她和赛貂蝉相熟,是提供给赛貂蝉凶器的人。” “既是如此,你该把她们判斩刑,我会奏明皇上,将这两个恶贯满盈的妖女处立决。” 郑元升大惊,在人群中频频给田二丫使眼色。 田二丫明白过来,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奋力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佟巴特有些诧异:“这位女子似乎对本官的判决不服,她是否有话要讲?” 康知县抢话:“大人,此女子和赛貂蝉一样,冥顽不灵,是坚定反清复明的贼子,大人不必理会她。请后堂休息。” 佟巴特点头,站起身往里走。 田二丫拱起身子使劲往前挪,伏在知府的脚下,嘴里发出更大的呜呜声。 康知县用脚踹她:“来人,把她拉下去,打入地牢。” “慢!”佟巴特看地上的女子拼命挣扎,眼中不停流泪,蹲下身,“这位女子,你是否有冤屈?” 田二丫拼命点头。 佟巴特站起身:“把她嘴里的布条撤去。” 康知县欲阻拦:“大人,她已经画押招供。” “嗯?” “是。”康知县看知府动怒,忙让人扯下田二丫嘴里的布条。 田二丫看有说话的机会,忙大声喊冤:“大人,我冤枉。我是乡下逃荒来的女子,真的不是赛貂蝉的同伙,我和她只见过两面,我真不识字,不懂得反清复明。” 康知县怒斥:“田二丫,你竟然敢推翻之前的招供,在大堂上公然撒谎,欺瞒朝廷大员。来呀!先打她三十大板!” “慢!”佟巴特阻拦,“康大人,你急什么,待本官问完话,你再打她也不迟。” 康知县威严的脸瞬间变得谄媚:“是,大人,您请问。” 佟巴特审视田二丫,她的皮肤又黑又黄,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做粗活的穷苦女人,和赛貂蝉完全不同。她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粗鄙的女人,嫌恶地往后靠:“这位女子,你真的不是赛貂蝉的同伙?” 田二丫看他如救星,膝行两步:“大人,我真不是她的同伙。我总共见了她两面。第一次,是富家的少爷们捉弄我,写张我欠你们十两银子、落款为蠢蛋的纸条,找戏班子姓刘的武生要账,赛老板为我解围。第二次,” 佟知府闪躲:“你好好说,不用凑的那么近。” “是大人。我第二次见赛貂蝉,是去戏班子谢她帮我解围,她看我手上有伤疤,给我涂抹祛疤膏,我告诉我日常打铁常受伤,她才问我哪里有卖质量上乘的剪刀。我说本县的隆顺和售卖的剪刀最好。” 郑元升的心提起,生怕田二丫又说三哥的事情,若把三哥牵连进来,郑家会恨她,也会憎恶自己。 田二丫无意牵扯别人,只是陈诉自己的冤屈:“大人,我只是向赛貂蝉推荐了剪刀,并不知道她拿剪刀要行刺大人。如果我知道她的目的,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参与谋杀朝廷命官。” 佟巴特做思考状:“你说的可是实话?” “是。我若撒谎,天打五雷轰。” “你真不是天地会的成员?” 田二丫觉得自己很冤:“不是,我都不知道天地会是啥。” 佟巴特下令:“撤下赛貂蝉嘴里的布条,让她与这女子对峙。” 衙役上前将赛貂蝉嘴里的布条取出。 赛貂蝉满脸的不可思议,看着田二丫摇头:“你这种愚民,为活命不惜撒谎。你敢说你真不知道天地会吗?” 田二丫着急:“赛老板,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真没有撒谎,真不知道天地会是啥。” 赛貂蝉高昂着头:“你不知道天地会,也不知道要反清复明吗?” “什么反清复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康知县也不相信她的话:“田二丫,你当真不知道天地会这个地下组织?” “我真不知道。我们家之前一直住在黄河旁边的小村子里,每天忙着种地、打铁,没有钱念学堂,不认识什么组织。” “没钱上学,也可以去大街上听书或唱戏,总会听到明朝和天地会,你敢蒙骗本官?非要动刑,你才肯说实话吗?来人!” 田二丫吓得魂飞魄散,忙叩首:“大人,民女不敢撒谎,民女天天忙着种地、打铁、做家务,从天亮忙到天黑,很少跟别人打交道,真不知道什么明朝和天地会。” 康知县压根不相信她的话:“你一路逃难,也没有听别人提起过?”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49.神一样的逻辑 田二丫陈述事实:“我们在逃难的路上,只想多讨点儿饭,填饱肚子和打点铁,赚个小钱,真没有注意过别的。” 赛貂蝉冷笑一声:“田二丫,我没想到你那么愚蠢,你知不知道我们天地会为拯救你们,洒了多少鲜血?牺牲多少人?” 田二丫瞪眼睛:“为什么要拯救我们?” 赛貂蝉愠怒:“你生活在清狗的管辖范围,终日忙忙碌碌依然贫困,每天像个奴才一样受人欺凌,这些都是清朝害的。我们要反清复明,让你们这些人也过上有钱人的日子。” 她满脸的不解:“我家穷,跟清朝也没有关系啊!” “怎么没有关系?都是这些衙役和官吏剥削你们,你们才会那么穷。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事实。” 田二丫很认真:“我家穷和官吏真的没有关系。我听我爹说了,我爷爷那一代就穷,我爷爷的爷爷也穷。祖宗穷了八代,祖祖辈辈就没有发过财。” 佟巴特到口边的茶差点喷出来,为维护自己的威仪,咽了下去。这个田二丫真是穷窝出身,穷到家了。 赛貂蝉被堵得哑口无言,强词夺理:“不管怎样,明朝就是好,清朝皇帝会奴役你们,压迫你们。你不是逃难来到这里的吗?如果清朝皇帝有作为,你也不会过那么多的辛苦日子。” 田二丫不赞同:“赛老板,你说的不对。我们能安全逃难到这里,多亏清朝皇帝和官府的帮助,路上好多地方设置粥铺和窝棚,要是没有朝廷的施粥,我们走不到这里。现在我爹和我哥住的棚子也是朝廷划出区域,允许我们搭建。要不然,我们真要流浪街头。” “你是明朝的子民,怎么为这些清狗说话?” “赛老板,你说什么胡话?我们都是大清朝的子民。” 赛貂蝉勃然大怒:“你敢不承认你是明朝的子民,认贼作父,真是背宗忘祖。” 田二丫越发的糊涂:“什么背宗忘祖?明朝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你不要给我们乱安插罪名。” 赛貂蝉深吸一口气:“你现在跪着的地方,在七十多年前,就是明朝的管辖范围。” 她低头看看脚下的地方,疑惑:“那现在明朝管辖的范围在哪里?” 赛貂蝉觉得她简直是白痴,无力回答。 田二丫转过弯来:“你的意思是,明朝在七十多年前没了?它都没了,您还惦记着它干什么?” 佟巴特别有意味地扫一眼康知县。 康知县低下头,知府的意思很明白,这么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丫头,不可能参与赛貂蝉反清复明的组织,更不会参与谋杀朝廷大员的重大行动。 赛貂蝉听到田二丫的话,火冒三丈:“大明朝存在260多年,给我们华夏文明留下众多的财富,我们怎么能不惦记它?不想着恢复它的荣耀?” 田二丫一脸的茫然:“明朝才存在260多年,之前又是啥朝代?” “元朝。明太祖朱元璋打跑蒙古人建立的元朝,统一天下,建立明朝。” “照你那么说,这地方还是元朝的呢!元朝的臣子会不会也想打跑你们,再重新建立元朝?” 赛貂蝉被她的逻辑弄得脑子短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道:“反正,我们要为大明效忠。我们要杀掉清朝的狗皇帝,助朱三太子重登皇位。” 佟巴特竖起眉毛,刚要张口斥责。没想到田二丫说出的话,差点把他给乐喷。 “赛老板,你是不是被别人骗了?朱三太子一听就是假的。天下只有一个太子,哪来的三太子?” “三太子排行第三,大家才叫他三太子,没有三个太子。”赛貂蝉气她的愚钝,“我也不会被骗,我小的时候,我爹就跟我说,朱三太子是明朝最后一任皇帝崇祯先帝生前留下的唯一骨血,乃皇家正统,将来只有他才能继承大位。” 田二丫费解:“这怎么可能觉得是真的?” 赛貂蝉反驳:“怎么不会是真的?我们天地会的众兄弟齐心协力,就是要辅佐朱三太子登基,重新掌控天下的大权。” “明朝灭亡已七十多年,崇祯皇帝的儿子也得有七十多岁了吧?哪有七十多岁的人还是太子?况且,天地会的人努力七十多年,也没重新建起大明朝廷,证明这是妄想,再干下去,也干不成。” 赛貂蝉目瞪口呆。 外围的群众笑出声。 佟巴特看田二丫把赛貂蝉反清复明的行动弄成笑话,很是满意,站起来:“康知县,本官已然看明白,田二丫并非是赛老板的同伙,没有参与反清复明的谋逆行为。” 田二丫急忙道:“我当然不是她的同伙。” 康知县一拍惊堂木:“本大人准许你讲话了吗?” 田二丫赶紧闭嘴。 佟巴特不以为意,摆手:“康知县,她讲话挺有意思,你就让她再说几句。” 康知县看知府在兴头上,不敢败怀他的兴致,只能问田二丫:“你还想说什么?” “大人,我不是赛貂蝉的同谋,您应该恕我无罪。” “放肆!你卖剪刀给赛貂蝉,提供给她刺杀知府大人的凶器,本官理当判你跟她同罪。” 赛貂蝉嘲讽:“田二丫,你看到了吧?大清的官员就是这么办案的。他们根本不调查事实,直接抓你这无辜的老百姓用来顶罪。” 田二丫不理她,辩解:“知县大人,赛老板说要用剪刀表演新戏,问我哪里的剪刀最好,我向她推荐隆顺和,不知道她真正的用意。再说,就算我卖给她剪刀,她拿着剪刀要干什么,也跟我无关。难不成她用剪刀赚了一万两,也能分我五千两银子吗?” 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 康知县一张鞋耙子脸涨的通红。 佟巴特也笑了:“田二丫言之有理。本官看你实诚,并未参与反清复明行动,对赛貂蝉刺杀本官的行为也不知情。本官不再追究于你,恕你无罪。” 田二丫大喜:“谢知府大人。” 郑元升也松了口气。 康知县无奈,只得让衙役给田二丫松绑。 田二丫终于获得自由,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走出大堂。 铁柱冲过来:“妹妹,太好了,你终于不用被判刑罚。咱们回家吧?” “我不回去。” “你不回家,是不是怪爹没来看你?”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0.救人引火上身 田二丫摇头:“哥,我不怪爹,我知道他来这种地方犯怵,也不希望他看到我这副样子。” 铁柱不高兴:“你不回家,难不成还要回郑家?你这次能平安无事,多亏郑四少爷帮你,你不能恩将仇报,还粘着人家,给人家添麻烦。” “我不会给他添麻烦。人言可畏,我只是想等吴小姐回来证明我的清白,我就离开。” 夏季走过来:“二丫,走吧,回郑府,四少爷看你身体有伤,特意让我给你租了一辆马车。” “代我谢谢四少爷。”田二丫马车走去,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 “田二丫!你是真的愚蠢,还是不相信我们天地会的人,能解救你们这样的穷苦百姓?” 田二丫听到是赛貂蝉的声音,闻言望去。人群中自动分出来一条空隙,他透过空隙看到,跪在大堂上的赛貂蝉,满脸的不愤望着她。 佟巴特也有些吃惊,没想到赛貂蝉突然爆发怒吼,还是冲着田二丫。 田二丫眨巴眼睛:“赛老板,我们每天想的都是干活、吃饱饭,日子过的挺知足。真的不需要你们解救。您看您搞这一出,不但没有解救我,差点丧送了我的性命。” “这是意外。我们天地会的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想拯救天下苍生,赶走清狗,重新创造明朝,迎接朱家的正宗传人为皇帝,让你们重新做回大明的子民。” “那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不还得种田缴税吗?” 赛貂蝉愣住:“是你们还会种田缴税,可是,到那时,你们供养的是大明的皇上和官员,而不是这些清狗。想一想,大明已经延续了260多年,如果它再延续下去,它的辉煌将照耀万年。” 田二丫一脸的迷惑:“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懂呢?田二丫,还有,在场的百姓们,光复明朝不是我的痴心妄想。总有一天,我们天地会将建立更强大的军队,击溃清军,重振明朝。” 佟巴特起身怒斥:“赛貂蝉,事到如今,你还敢蛊惑百姓,真是无药可救,来人把他的嘴巴堵住。” “狗官,你是怕百姓们希望回归明朝,你们这些清狗将无处可……唔!”她的嘴巴被堵住,拼命挣扎,被牢牢的按住。 田二丫觉得赛貂蝉很可悲:“赛老板,你现在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们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每天干活,挣钱吃饭不好吗?因为您的那点儿想法,徽戏班子那些人都被杀了,您的性命也不保。我相信令尊在世,也不想让您妄送性命,只盼你好好的活着,找个如意的郎君,子孙满堂。” 赛貂蝉突然不再挣扎,看着田二丫和满堂的百姓们对她露出的怜悯和不解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可笑。在这些他想拯救的老百姓中,她竟然是需要最被拯救的那个可怜的人物…… 田二丫看她一眼,垂着头走出去,上了夏季带来的马车,心里感念郑元升的恩德。她能避开杀头之罪,逃脱牢狱之灾,多亏了郑元升。赛老板那种幻想更朝换代的人,不是她这种小老百姓能接触的。 县衙内。 康知县低头佝偻着腰,正在接受佟知府的训斥。 佟巴特指责他办案不认真,牵扯无辜的百姓,让他好好的反省。 康知县唯唯诺诺,好不容易等送走知府,特别生气。 众衙役不敢吭声。 康知县自言自语:“我就不明白了。佟巴特怎么会无缘无故来这里?他一个皇亲贵胄,平时娇生惯养,身体受点儿伤,也会养成当成大病来养,应该在省里好好的待着,怎么会大老远的跑来?”他越想越觉得怀疑,派人去打探。 班头很快报来消息:“启禀大人,知府大人此次能来,是因为吴府的大公子吴向戎。他和知府大人相识,特地去省城,劝说知府来县衙。” “吴向戎?他为救二丫去找要找知府?”康知县觉得不可思议。 “听说是郑家的四公子郑元升找的吴向戎,劝说吴向戎向知府求情。而且,郑元升昨天去大牢里看望了田二丫。” 康知县拍桌子:“我就说,田二丫一个乡下丫头哪儿来那么大胆子,在大堂上,她被捆绑,嘴巴也被堵住,也要在知府面前喊冤。果然有人在背后给她指点。你确定郑元升去大牢里看过田二丫?” “是。狱卒们都看到了。” 康知县气的牙根发痒:“郑元升!一切罪魁祸首都在这个臭小子,我帮他三哥费劲遮掩,好不容易找到田二丫这个替罪羊,他还在背后扯我的后腿。好!他不是心地善良、想怜香惜玉救田二丫吗?我就让他心善到底,养田二丫一辈子。来人,备马车,去郑府。” 郑宗德正在家里休息,听说康知县到府,赶紧出门迎接。 康知县穿着一身的便服,在门口下了车,看到郑宗德,笑容真诚:“宗德兄,真的很抱歉。我之前不知道田二丫是你家四公子的心上人,对她动了重刑,希望你们全家不要怪我啊!” 郑宗德听得一头雾水:“康大人,肯定是有误会。田二丫不是我家老四的心上人,她只是暂住在我家,等新娘子吴家小姐回来之后,她就会离开。” “开玩笑,你到现在还逗我。”康知县指着他故意大笑,“我听狱卒说了,令郎专门去牢狱看望田二丫。若田二丫不是他的心上人,他怎么会去大牢里看望?还专门劝吴公子拉拢知府来县衙!二人分明已经有了情谊。” 郑宗德吃了一惊,听康知县这话,来者不善。他解释:“康大人,这肯定是空穴来风,小儿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 “愚不愚蠢,把你儿子叫过来,一问便知。” 郑宗德看康知县一副兴师问罪的派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康知县微勾唇角:“怎么?本大人来这一趟,还见不得你家四公子了?” “不敢,只是小儿可能一早去省学,现在还未着家。” “不是吧?四公子不正在园子里吗?” 郑宗德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郑元升正信步走来。只得招手让人把他叫过来。 郑元升走上前,施礼:“参加知县大人。” “免礼。”康知县盯着他的目光阴森森,“听闻你和吴向戎公子很要好,携手请来知府大人到咱们这小县,真是辛苦你。”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1.受伤的千金小姐 郑元升吃了一惊,忙躬身解释:“我三哥当时在大牢内,学生只是向吴公子打听知府的伤势……” 康知县打断他:“行了,你不用辩解,本官不是怪你。本官听闻你去大牢探望过田二丫,这才想起来你在新婚之夜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你感念你们夫妻的感情,救她也是情理之中,倒是本官抓了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郑元升连忙解释:“启禀大人,学生和田二丫并无关系。” “元升。”康知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和,“你年方十二岁已中秀才,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才华青年。若不是你上次科考前受伤,无法参加考试,现在也该是个举人。当然,以你的才学,中举是早晚之事,考中进士对你来说也是探囊取物。” 郑宗德插嘴:“知县大人谬赞,请喝茶,这是上好的瓜片。” 康知县冷冷地瞟他一眼:“日后当官,才华是一回事,品行也很重要。元升一个男人和田二丫在一间房子待了一宿。田二丫入狱,元升巴巴地去看望,还搬来知府解救。这已闹得满城风雨,人家该有一个正当的名分。” 郑元升明白知县是对他请知府很不满,成心过来为难他,张口想解释。 郑宗德抢先一步开口:“小儿有想过给田二丫一个名分,纳她为妾,可她不愿意。小儿去牢中看望她,也是出于仁义,没有别的心思。” 康知县冷笑一声:“令郎的行为却在显示他和田二丫心意相通,你宗德兄可能并不知情。好了,本官今日不再打扰,等令郎和田二丫举办喜宴之时,本官会带来讨一杯酒喝,告辞。” 郑宗德看他把儿子和田二丫的婚事定了下来,惊慌失措,连连解释,可是,康知县压根不听,径自出门,在门口上还拱手,说要喝郑元升和田二丫的喜酒,然后,乘上马车离开。 待他离开之后,郑宗德指着郑元升,气的说不出话,叹息一声,背手向内宅走去。 郑元升低着头,早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想到,康知县这么快知道这一切,还使出这么一手。要他娶田二丫,真是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田二丫在牢狱内受了刑罚,遍体鳞伤,没有办法去打铁院,只能暂时在梧桐苑养伤。她期望夏季过来教她识字。 傍晚时分,在郑家下人用餐的时间,夏季偷偷摸摸的进来。 田二丫看他撅着嘴,不解地问:“怎么了?” 夏季白愣她一眼:“这回,你可赚大发了。” “什么?” “四少爷为了救你,劝吴家大公子请知府大人到咱们县衙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知县大人都到咱府上说起这事,说要喝你和四少爷的喜酒。现在府里的人都在议论你,外面的人都称呼你为四少奶奶。” 田二丫张口结舌。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有别府的女眷来看她,口口声声叫她少奶奶,弄得她尴尬不已。她等伤好一些,能行动自如,立刻找上郑元升。 郑元升有些不待见她,把着门:“你来干什么?” 田二丫鼓起勇气:“四少爷,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您不用担心那些流言蜚语,等吴家小姐回来,证明我的清白之后,我立刻离开。” 郑元升绷着脸。 她接着补充:“如果吴家小姐不回来,按我们之前说的,两年时间到期,我也会离开的,绝对不会给您再添麻烦。这次谢谢您救我的命。” 郑元升缓和脸色:“不用谢我,这是郑家人该做的。” “不,我只谢您一个人。”她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我之前虽然向赛貂蝉推荐了隆顺和的剪刀,但是,你三哥郑元飞当着赛貂蝉的面,把给赛貂蝉买剪刀的事情揽过去了。真要追究给赛貂蝉提供凶器的人,也该追究你三哥,不该是我。我只是你家和康知县选中,为你三哥顶罪的冤大头。” 郑元升隐隐约约觉得她有些变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田二丫鞠一躬:“您的救命之恩,我记在心里,如若用到我的时候,我一定义不容辞。” “你不用客气,我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田二丫又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郑元升看着她的背影,微微露出笑容。果然,他出手营救她没有做错。 这一天早上,田二丫洗完脸,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盘算着再过两天就能去打铁院继续干活,看到郑元升拉着一个拿手遮掩面部的女人快步走来,后面还跟着二姨娘和两个嬷嬷。 郑元升匆匆往屋里走,瞟她一眼:“你也进来。” 田二丫三步并两步赶紧跟上去。 郑元升见人都进来,转身把门关上。 田二丫盯着刚才拿手遮掩面部的女人。这女人长的纤细玲珑,典型的南方女子,单论身材就让人觉得怜爱。她看对方放下手,这才注意到对方满脸红肿,挽出的胳膊上露着青一道红一道的痕迹,惊讶的呼出叫声。 那女人听到声音,赶紧把衣袖放下来,躲在嬷嬷的身后。 田二丫看向郑元升:“她是谁?怎么身上都是伤?” 郑元升低声解释:“她是我妹妹佳琪,旁边是她的奶娘李嬷嬷。我妹妹成亲之后,有了孩子很少过来。上次还是在我成亲那一日过来的,当天乱糟糟,你可能就没注意她。其它的,不该你问,你就不要多嘴。” 田二丫这才想起郑元升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听府里老佣人讲起过,这位佳琪小姐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和亲妈二姨娘不亲,老太太去世之前给她定了亲。佳琪因为知道自己是姨娘所出,姨娘出身卑微,嫁人鲜少回家。这一日,她带着满脸的伤竟然回来了。 田二丫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链的姿势。 郑元升转头对佳琪道:“她就是田二丫。梧桐苑里只有她一个人住,平时没有外人进来,你放心在这儿养着。” 佳琪点头,对田二丫做一个蹲礼,怯怯地叫一声:“嫂子”。然后,把头一扭背对着她。 嬷嬷也跟着施礼:“见过四少奶奶。” 田二丫觉得这主仆二人都挺懂礼数,不像别人一样势利眼,很是有些喜欢:“你们叫我二丫就行。我跟四少爷不是夫妻。” 二姨娘把田二丫拽过去,狠狠地盯着她:“佳琪是从后门进入娘家,你的嘴巴给我严一些,不要对外说她来过这里。” 田二丫看着佳琪,瞟她一眼:“现在大小姐带着伤回来,你应该问问她怎么回事?教训我干什么?”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2.替你出头 二姨娘瞪田二丫一眼,又抹起眼泪:“还能怎么回事?被她那没良心的丈夫欺负了呗!” 佳琪拿手帕擦眼泪:“行了,您别说了。我在这里待两天,等脸上的红肿下去,我就回去。” 田二丫咋舌,她好歹是郑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被丈夫欺负的那么悲惨。她看向郑元升,妹妹在夫家受到虐待,他这亲哥哥的心里肯定很难受。 郑元升背对着她们,挺直的脊梁微微颤抖,握紧的双拳,在克制着情绪。 二姨娘叫起来:“佳琪,你睁大眼睛看一看,怎么还想着回去?那天杀的下手那么重,这回,连基本的体面都不给你,直接打你的脸,你以后在他们家的日子还怎么过?” 佳琪低声道:“孩子还在那里,再难的日子也得过下去。” 二姨娘拉扯她的衣服:“你看看你身上多少伤,这日子怎么捱得下去?当初这门亲事,我就觉得不妥当,陈世祖他们家已经家道中落,你嫁过去,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奈何你奶奶那个老太婆脾气拗的像头驴,非要和他们家联亲,把你送到火坑里。” 佳琪推她一把:“你不要这么说我奶奶。要怨,就怨我生在你的肚子里。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一个陪嫁丫鬟的女儿为正房太太?奶奶一直给我筹谋婚事,在我十岁时才相中陈家。那时,陈家也不算落魄,在城外开着布铺。他们还是看在我奶奶和我爸的面子上,才愿意娶我过门。我奶奶满心为我着想,你要对她心生感激。” 二姨娘竖起柳眉:“你就对我厉害,我说你奶奶一句,你就有几十句难听的话往我心尖儿上捅。有本事,你回陈家说理去!” 佳琪垂下头落泪。 田二丫凑到郑元升的身边:“你妹妹在夫家受欺负,你爹知不知道?该请他为你妹子主持公道。” 郑元升深吸一口气,平和心情,低声斥责:“你不知道详情,就别乱说话。陈家以前做生意几次遇到难处,求到我爹,爹觉得往里面搭大量的钱不值,不管他家的事。我那妹夫从那时就开始喝醉酒打我妹。我爹虽然生气,但是也没办法,只当看不到。” 田二丫心疼佳琪,哀叹:“没想到大户人家里,这闺女不受宠,也有受不完的气。” 二姨娘跺脚,一抹眼泪:“怨只怨我不是正房夫人,没法为闺女主持公道。”她听到田二丫的话,火冒三丈,“田二丫,我再无能,也轮不到你在旁边说三道四、幸灾乐祸。” 田二丫抿嘴,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二姨娘只会在她的面前厉害,面对闺女和过世前的老太太,还有女儿的姑爷,是一点辙都没有。 佳琪哭泣:“是我没用,挨打怪不着别人,只怪我命不好。” 二姨娘陪着哭一会儿,想起儿子站在旁边,不禁埋怨:“元升,你也得想想办法,你妹妹给人欺负成这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当哥的得给亲妹妹做主。” 郑元升一脸的气愤,紧握拳头:“陈世祖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家靠我妹妹带过去的嫁妆维持大宅门儿的体面,竟然还敢不善待她。我真想一脚踹扁他!” 田二丫纳闷:“人家没有自己的生意和产业吗?竟然靠你妹妹的嫁妆生活?” 佳琪的奶娘李嬷嬷愤恨不平:“陈姑爷和他爹做生意赔了,手上的家业快被败光,幸好,小姐过门后带过去了大批的嫁妆。现在,陈家的开销多是靠小姐陪嫁的50亩水田地,他们竟然还敢对小姐动手。” 田二丫张大了嘴巴,她家在黄河没有泛滥之前,一家四口拥有的地还不足人家零头多呢!这小姐也太软弱了,被人家吃她的喝她的,还给欺负成这样!她一挽袖子:“陈家是太欺负人了,咱们这就过去,找他讨个公道!” 郑元升听她这么一说,吓了一跳,松开拳头:“真、真要去吗?” “当然要去。你不是想把你妹夫揍扁吗?你一个书生下不去手,我来替你出头。”田二丫拽住佳琪的手,“现在就回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陈世祖是什么玩意儿?能把你欺负成这样。” 佳琪吓了一跳,试图挣脱开她,但是,从小娇生惯养她哪能比得上干粗活的田二丫力气大,被硬拽着出门。她扭着身子望着哥哥:“哥?” 郑元升结结巴巴:“佳、佳琪脸上还有伤,还是不出去见人的好。” 田二丫觉得这些不是事:“拿块帕子把脸捂上,背着点儿人,别人看不到。再说,丢脸的该是打人的佳琪丈夫,又不是佳琪。郑元升,你别罗里吧嗦的,去叫人备上马车,我们直接去陈家找佳琪的男人算账。”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们读书人要脸面,不愿与人掰扯,我当这个恶人,也算还你的恩情。”田二丫看他站着不动,催促,“郑元升,快点儿走呀!难道你真看着你妹白被人欺负,你这个当哥的不管吗?把护院的那两个人也带上,他们身手好,省的我们吃亏。” 郑元升被呼喝的脑子发昏,赶紧去叫马车。 佳琪害怕,把住门框,回头看二姨娘:“娘……” 二姨娘攥紧手帕,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 李嬷嬷在旁边劝:“佳琪,听她的吧!她是真心为你好。今天,你被打成这样,要是还没有娘家人给你出头儿,以后,你男人更会肆无忌惮的欺负你。” 佳琪松开门框,对田二丫低声说:“嫂子,辛苦你了。” 田二丫摆手:“我刚才说了,我跟你哥没有关系,我不是你嫂子。我今天替你出头,一是,看不过去你这么受欺负;二是,你哥之前救过我的命,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佳琪若有所思地点头。 二姨娘愣愣的看着屋里,瞬间剩下她一人,回过神来忙叫上随身伺候的婆子也套上马车,赶往陈家。 田二丫和郑元升、佳琪、李嬷嬷乘坐一辆马车。 佳琪坐在马车上看着田二丫发怔。当初,哥哥要娶吴家大小姐,她和陈世祖很是高兴了一阵,觉得这回有了更大的依靠。哪儿知道吴家大小姐逃亲,找来一个逃难的粗使丫头入洞房,害的哥哥成为城里的笑柄,也让她在陈家更加抬不起头。没想到这个粗使丫头竟然要为她去出头。 田二丫没注意她的目光,对李嬷嬷拱手:“嬷嬷,劳烦您把陈家的情况给我说一说好吗?我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3.打人有讲究 李嬷嬷点头:“好。要说陈世祖之前也还行,跟着他爹共同经营布铺,对小姐也算温柔体贴。可是,在他家布铺遇到难处,向咱家老爷求助失败,布铺倒闭之后,陈世祖性情逐渐改变,爱酗酒和打人骂人了,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外面受到嘲笑,回家打起老婆来。” 田二丫好奇,央求:“嬷嬷,你给我讲讲陈家的布铺怎么起家和败落的呗!” 郑元升正觉得闹心,听她说个不停,瞪眼:“你烦不烦?把嘴闭上。” 田二丫才不怕他:“这一路上不说话,多闷的慌。嬷嬷,您别理他,咱说咱们的。” 李嬷嬷小心看向四少爷,见他翻个白眼,暗自发笑,四少爷的表情比以前丰富多了。她在田二丫的催促下开始说陈家怎么起家,开布铺又怎么失败。她怕佳琪和郑元升不高兴,多数都是在田二丫耳边嘀嘀咕咕。 即使这样,田二丫依然听的津津有味,频频点头。 佳琪掀开帘窗往外望,见已经快接近陈家,小心翼翼的对郑元升道:“哥哥,二丫为我出头,总得有个名头。外面的人现在都喊她四少奶奶,我先喊她嫂子,可以吗?” 田二丫闻言,挠挠头:“没有名头,也可以吧?” “名不正则言不顺。”郑元升瞟她一眼,“你不是佳琪的娘家人,怎么在她的婆家为她讨公道?县城的人现在都认为我们是两口子,起哄叫你四少奶奶。今天先委屈你当我的夫人!” 田二丫一拍手:“行吧!我就委屈一下,先跟你扮演两口子。” 郑元升扯一下嘴角,自己谦虚一下,她还真当真了,觉得受委屈。 李嬷嬷低头笑了一下,这俩人外貌虽然不大般配,却有些许的欢喜冤家的意味。 陈府大门口。 郑元升看田二丫拽着佳琪大步流星往里走,犹豫:“二丫,真要进去吗?” “废话!当然得进去。” 佳琪临近家门,又不想进去了,紧紧地抓住田二丫的衣服:“嫂子,咱们别进去了,我害怕……” 田二丫拍一拍她:“别怕,不能让他白打了你。这回要是不刹住,你以后还会经常被打。” “没关系,我顶多受些皮肉之苦。我不能被休回家,得为孩子们着想……”佳琪抽泣。 田二丫顿了一顿:“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跟我进去。嬷嬷,一会儿,你先看好了孩子,别吓到她们。” “哎!”李嬷嬷爽快的答应。 陈世祖和父母、孩子正围着圆桌吃中午饭。 陈父看儿子倒上酒又干一杯:“世祖,少喝一些。” “少管我,我不喝酒,能干什么?”陈世祖昂头喝下一杯。 陈父叹气。 陈世祖晃晃酒瓶:“这刚喝上,又没酒了?”他将酒瓶扔在一边,准备另取一坛。这时,外面传来动静,放下饭碗,站起身,准备出门看一看。 门框啷一声被推开,田二丫拽着佳琪和郑元升走进来。 陈世祖见是舅哥和他那个令全城嘲笑的粗使丫鬟,撇一下嘴,随即看到媳妇儿躲在舅哥媳妇儿后边,哼了一声。 孩子看到佳琪,立刻从陈母的身边跑过来:“娘。” 陈世祖一巴掌扇她的后脑勺上:“喊什么喊?我让你说话了吗?” 年幼的孩子一下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李嬷嬷赶紧上前把她抱起来。 陈世祖怒喝:“老东西!我让你扶他了吗?” “啪——”地一声,陈世祖不敢置信地捂着被打的脸庞,盯着打他的田二丫,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竟然愣在原地。 “呀!”佳琪用双手捂住嘴巴,惊恐地看到田二丫刚才上去打丈夫一耳光。 郑元升也不敢相信,田二丫初见妹夫,就狠狠打人家一耳光。 陈家父母也看到这一幕,惊骇地立刻站起来。 陈母愤愤地说:“这谁家媳妇儿?元升,这是不是你新娶的那个冒牌新娘?怎么上来就打我儿子?” 田二丫打完人,嘱咐佳琪:“先把孩子带马车上去,别吓到他。” 佳琪懵懵懂懂,赶紧拽着孩子往外走。 陈母推佳琪一把,拉住孩子:“郑佳琪,你要走就走,把孩子留下。” 佳琪停下,眼泪扑苏扑苏落。 李嬷嬷抢过孩子,抱起来往外跑。 陈世祖回过神来,瞪一眼田二丫,挡在李嬷嬷的前面:“老东西,把孩子给我放下!” 田二丫一把将陈世祖扯到旁边,上去又给他一个耳巴子,指着他的鼻子叫:“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李嬷嬷赶紧小跑着,将孩子抱到外面去。 佳琪跟着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停下。田二丫为她出头,她不能让田二丫在这里被受欺负了。她想明白,转身返回屋里。 屋里,陈父气急败坏,绕开桌子,指着郑元升的鼻子,怒吼:“郑元升,你这冒牌的媳妇闯进我们家,不分青红皂白见面,给我儿子两个耳光,你们郑家想干什么?公然欺负我们老陈家吗?” 郑元升的脸涨红,拱手作揖:“陈叔叔……”他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一躬到底。 田二丫上前给陈父做个蹲礼:“陈叔叔,我这厢有礼了。” 陈父一甩手:“老夫受不起!” 田二丫站起身:“陈叔叔,您也看到了,你儿子把他的媳妇儿、我的小姑子打成什么样子,您要是觉得您家不理亏,您再说话。” 陈父看一眼双脸红肿的佳琪,扁扁嘴,不吭声了。 陈母狠狠瞪一眼儿媳妇,叫嚷:“原来是佳琪回家告状去了,娘家哥嫂亲自上门来打人,是吧?” 田二丫也给她来了个蹲礼,然后,定定的看着她:“婶子,您算说对了。” 陈母气结。 陈父吐出一口气,缓缓的道:“世祖打了佳琪,是他的不对,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也不能不由分说上来打人吧?” “陈叔叔,我打陈世祖这两巴掌,可是有讲究的。” 陈父怒上眉梢:“打了人还有讲究?” “当然有讲究。”田二丫给他抽丝剥茧的讲:“其一,陈世祖是觉得佳琪娘家没有人了吗?敢对佳琪下那么重的狠手!佳琪的身上被打的布满伤痕,脸上也红肿一片。我作为佳琪的嫂子,她的娘家人,肯定要教训一下陈世祖。其二,陈世祖见了佳琪的娘家哥哥和嫂子不知道问礼,对媳妇的奶妈竟然口称‘老东西’,我作为长辈当然要教育他。” 陈母心疼儿子,怒喝:“你在这里充什么长辈?佳琪的亲哥哥还没有说话,你倒是充大、动起手来了!我看你像老母猪打擂台——丑八怪在逞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4.看谁更吃亏 田二丫对陈母冷笑一声:“婶子,你应该庆幸,我在郑元升出手之前先动的手。郑元升看他妹妹被打得遍体鳞伤,气都不打一处来,叫上府里好身手的护院直奔你家。他原本想着到了你家,直接让护院打断你家世祖的腿,让我们给拦住了。” 陈母和陈父半信半疑地看向郑元升。 郑元升浑身紧张,捏着拳头,竭力保持平静。 陈父嗤笑:“你骗谁呢?我也是看着郑家老四长大的,县城的人都知道他是文弱书生,不好打斗。你要说郑家老三郑元飞恼怒之下过来打人,这我相信。郑老四要打断世祖的腿,说破大天,我也不信。” “就是。”陈母附和。“郑家老四从小到大老老实实,没跟人打过架。他不可能对我家世祖动粗。” 田二丫斜视郑元升一眼,淡淡的道:“陈叔、婶子,兔子急了还有咬人的时候。老四这个文人,不爱动粗,但是,亲妹妹被打的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他要是还不吭一声,不找对方算账,就不是个男人!” 郑元升向前一步,和她并立:“陈叔、婶子,世祖太不像话,他必须给佳琪好好认错,保证不再动手。” 佳琪有些意外,她这亲哥哥素来不爱多管闲事,这回,竟然真的和嫂子冲在了她的前面。 陈世祖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拿起筷子夹菜,把青菜嚼的叭叭作响:“我不认错!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你不懂三纲五常吗?不知道男人是女人的天,女人是男人的地,男人对自家的地想踩就踩,想扁就扁。”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娶老婆就是多了个挨打的工具吗?”田二丫上去一把掀了他的桌子。 桌上的菜汤散落一地。 陈世祖躲闪不及,被一个盘子打到脸上,菜和饭全扑在了身上。他勃然大怒,指着田二丫的鼻子:“你个贱女人,刚才打了我两个耳光,我不跟你计较,你越发的蹬鼻子上脸,还到我家里来摔桌子,信不信我踹你……” “刷!”田二丫从身上抽出一把剪刀,对着他的手咔嚓两下:“你信不信,再往前面一点儿,我把你的手给你剪下来!” 陈世祖吓得直往后退。 陈父和陈母刚才在田二丫掀翻桌子的时候,刚要发火,现在一看田二丫抽出剪刀对着儿子要行凶,吓得他们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郑元升看田二丫拿剪刀对着陈世祖,也吓了一跳,赶紧阻拦:“二丫,世祖知道错了,你别乱来,快放下剪刀。” 田二丫扒开他,把剪刀往前伸了伸,对准陈世祖的脸:“你自己说,你知不知道错了?” 陈世祖慌乱地跑到陈父和陈母的身边:“爹,救我,娘,快救救我……” 田二丫拿着剪刀紧追不舍,对着他的袖子戳下去。 陈世祖尖叫着跑开。 陈母吓得脸色发白。 陈父惊慌失措,张着手喊:“停下,他嫂子快停下。” 田二丫才不理会他,赶的陈世祖满屋子乱跑。陈世祖想往门外跑,被她抢先一步将门关上,拿起剪刀就戳。 佳琪惊慌失措,想要拦住她:“嫂子,你快停下,别伤了世祖。” “佳琪,你给我让开,别伤到你。”田二丫推开她,又奔向陈世祖。 陈父大喊:“田二丫,我儿子要有一个好歹,我让你做一辈子牢。” 郑元升拉住田二丫:“二丫,赶快停下。他说的是真的,按照《大清律例》,丈夫打妻子,受到的惩罚很小。如果你今天伤到陈世祖,将会受到很大的惩罚。” 田二丫甩头瞪过去:“陈家要是敢去衙门告我,我就把他家陈世祖殴打妻子、全家靠花妻子嫁妆钱养活的事情,抖搂个底儿朝天,让他们家脸面丢尽,看我和他们家谁更吃亏?” “是,你说的对,你不怕他们。”郑元升把她的剪刀夺过来,看向躲在佳琪背后的陈世祖,“世祖,你表个态,以后还殴打佳琪吗?” 陈世祖被追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将脑袋晃的如拨浪鼓:“不打,我再也不敢打她了。” 郑元升点点头:“佳琪,你男人发誓不再打你,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田二丫没等佳琪说话,断然拒绝,扯过一把凳子坐下:“陈世祖,你说你,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得做打老婆、打孩子的畜牲!你欺负他们,无非是因为他们弱小,力气没有你大。你这是典型的恃强凌弱,为英雄好汉、正人君子最不耻。” 郑元升听她接连说出四个字的成语,有些惊讶。 田二丫没注意他的表情,依然数落陈世祖:“你觉得你有能耐,是吧?你也不想想,你总有老的一天,总有生病的一天吧?到那时候,你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他会比你高,比你壮,一个拳头就能把你打趴下。难道你希望你的孩子,成为殴打父亲的不孝子吗?” 陈世祖蔫头耷脑。 陈父看不过去,出声:“佳琪的哥嫂,世祖的爹和娘还在这里。他哪里做的不对,应该是我和她娘管教他,轮不到你们指三说四、调教他。” 田二丫站起身:“陈叔,关键是您和婶子没有教导好他,所以,我们才帮你们管教。书上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这孩子没教好,惹出祸端,就是你这当爹的错。” 陈父的脸涨得通红:“你……” “您别生气,先听我说完。陈世祖殴打老婆,你们当爹娘的,看在眼里却不管,这属于你们管教不严;陈世祖刚才打小孩子的后脑勺,致使孩子摔在地上,这是他当爹的对孩子不慈爱,你们作为陈世祖的爹和娘,孩子的爷爷奶奶,竟然不阻拦,错上加错。” 陈母不服气:“这都是小事儿,我们会慢慢管教他。” 田二丫郑重有声:“诸葛亮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小恶不管,慢慢会堆积成大恶。正是以为你们对陈世祖教导不严,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要是不好好教导他,会有人教育他的。江湖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有的是。如果有一天,有江湖侠客看到陈世祖在街上对孩子和老婆大打出手,他们会不会一刀结果了他?” 陈父和陈母的身躯一震,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郑元升听到田二丫竟然能说出诸葛亮的文集,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惊讶。 田二丫缓和语气:“陈叔、婶子,陈世祖现在太过分了。他刚才呵斥佳琪的奶妈为‘老东西’,你们也不以为然,不制止他。你们想过没有?佳琪的奶妈在府上服侍多年,如果你们对她都是那样的轻贱,会让府里的佣人和为你们办事的人寒心。传到外面,也会让人说三道四,影响你们家的声誉。” 陈父的脸色稍霁:“世祖因为和佳琪闹了一些矛盾,醉酒之后言行失礼。你这妇人说话和办事也太为人耸听,脾气火爆,不由分说上门打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5.假扮夫妻有默契 田二丫笑眯眯:“怎么是不由分说呢?我刚才不是都跟您说明原因了吗?现在,咱们说说,佳琪被打,这事儿怎么算?” 陈世祖叫嚷:“还要怎么算?臭婆娘,你刚才打了我两耳光……” “啪——”田二丫又给他一个大耳光,“嘴巴再这么臭,我还打你!” 陈世祖有些畏惧,捂着脸退到一边。 郑元升震惊,凑近她:“你怎么又打他了?陈家人真会跟咱们急眼!” 他的话音刚落,陈父暴跳如雷:“田二丫,你这是欺负我陈家无人了吧?跑到我们陈家接连打我儿子。前面两巴掌,我不跟你计较,你还要打他!” 田二丫指着陈世祖:“陈叔,你亲耳听到你儿子喊我臭婆娘,他要再敢对我无理,我还打他!” 陈母心疼的把儿子搂在怀里,摸着他肿胀的脸:“他讲的不对,你不会好好说吗?干什么非要打伤他的脸?你让他肿着一张脸,还怎么出去见人?” “婶子,您看看旁边的佳琪,她的脸不比世祖伤的重吗?” 陈母无言以对,望向陈父:“他爹,您得为咱儿子主持公道。” 陈父扭头看一看佳琪红肿的脸,再看屋里一片狼藉和儿子被打的可怜样子,气的呼哧带喘,下了决心:“佳琪的哥嫂,真是厉害,我儿子不过醉酒之后打了佳琪一顿,她的哥嫂就跑到家门接连打我儿子,砸我的家。媳妇的娘家人,我们惹不起。这媳妇儿不要也罢!” “啊?”佳琪如被五雷轰顶,一下软在地上,扑过去抱住公公的腿,“公爹,不要,要休掉我。” 郑元升大惊失色,赶紧拱手作揖:“陈叔叔,请您收回承命,我们不该叨扰您的家门……” 田二丫拉他:“你道什么歉?什么叫我们不该叨扰,你妹妹被打,你当哥的不来讨公道吗?” 佳琪哭着扯住她的衣角:“我不要你们主持公道,我不能离开这个家……” 陈世祖来劲了:“爹,你说的对,郑佳琪搬弄是非,害丈夫被打。这种媳妇不能要,我现在立马写封休书,让她滚回娘家。” 佳琪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错了,相公,我错了,不要休掉我,求你……” 田二丫一把薅起她:“你错什么错?你被他打,也是你的错吗?陈家不要你,你带上你的陪嫁和孩子回娘家生活,不比挨打受气好?” 陈父吃了一惊,暗暗责备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知如何收场。 陈母嚷:“佳琪把孩子带走也行。郑佳琪,你要把他们带回郑家,这孩子就不再是我陈家的娃,看看你娘家几兄弟,谁愿意给你养外姓的娃?” 佳琪知道她说的在理,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陈世祖叫嚣:“郑佳琪,你把孩子带回娘家,看谁给你养?我不要那个孩子了,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娶一个新媳妇过门,给我继续生孩子。我看你的孩子怎么办?” 佳琪哭的伤心。 田二丫怒不可遏:“陈世祖,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孩子,你真不要了?行,我告诉你!那个孩子,你不要,我要!我养!” 佳琪震惊的停止落泪,怔怔的看着她。 陈世祖傻眼,结巴:“田二丫,你少唬人,你拿什么养孩子?你还不是郑家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四少奶奶,你养的起吗?” 田二丫双手叉腰:“我靠打铁卖剪刀,也能养的起。我还把话撂这儿了,那个孩子以后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不会让他饿着,我能把他拉扯大!” 郑元升又一次被镇住,原来,她不是胡闹,她真的较真了。他也不能退缩,站在她的旁边,直视陈世祖:“如果你真的不要你和佳琪的孩子,我和二丫就把他当成自家的孩子养,收在我的名下。我会给他更名改姓,登在我郑元升的家谱上。” 田二丫挺直背,表现硬气,没想到郑元升和她装扮夫妻,一唱一和还挺默契。 陈世祖膛目结舌。 陈父满脸的阴郁:“郑家老四,你这么决定,你爹会同意吗?” 郑元升不卑不亢:“这是我们两口子决定的事情,我爹反对也没有用。” 田二丫哈哈笑:“就这么办!佳琪,你和李嬷嬷盘点一下你从郑家带来的嫁妆,一针一线也要带回去。绝对不能让打你的人,拿着你的嫁妆钱把再娶的媳妇养的白白胖胖!” 陈父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佳琪要走,我们不拦,她可以把嫁妆带走,但是,孩子必须留下。我们陈家的孩子,我们陈家会养。世祖,写休书!” “爹!”陈世祖垂着头,“让佳琪带走孩子,也无所谓。” 陈父上前猛地抽了他一耳光,暴呵:“我让你写休书,只写让你媳妇带走嫁妆,必须留下孩子,孩子是我陈家的种,谁也不能带走!你再敢说出不要孩子的混账话,就不是我的儿子!给我滚出去!” 他这一耳光可比田二丫之前抽的三个耳光都要重,陈世祖的左边脸登时肿地老高。 陈母惊惧地搂住陈父的胳膊:“他爹,你这是做什么?” 陈父甩开他,眼光悲哀:“你瞧瞧他说的什么混账话,连孩子都可以不要,以后还会守着我们两把老骨头吗?失败啊!失败!我养了一个不懂人伦的畜牲。” 田二丫听着,也觉得心里无比的悲凉。 陈世祖跪下来:“爹,我错了。我的脑子发昏,您别跟我计较。”他以额头触地,磕头碰碰作响。 “世祖,别磕了,快停下。”陈母看他额头渗血,赶紧拉他起来。 陈世祖不肯,不断的以头狠触地:“我是畜牲,我竟然说出不要孩子的话,我不是人……” 佳琪拉他:“世祖,你知道错了就好,快起来。公爹,你让世祖起来吧!” “好了!”陈父将儿子拽起来,看他额头渗血,心在痛:“孩子,写休书吧!” 佳琪一把抓住陈世祖的手:“不,我要跟你白头偕老,不要你休掉我。” 陈世祖甩开她:“你被休之后,可以带着你的嫁妆离开陈家。以后,再也不用有人说,我靠你的嫁妆钱养活。我这就去写休书。” 佳琪扑在田二丫的身上:“嫂子,我不要被休,也不愿意回娘家,只想留在这里。我相公只是暂时消沉,他会好起来的。请你和我哥离开,不要管我们的家务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6.劝君东山再起 田二丫推开佳琪,挡在陈世祖的前面:“你可要想好了,真要休掉佳琪?” “是。”陈世祖失落的看向佳琪。 “让她带走她所有的嫁妆?” 陈世祖硬挺:“当然。” 郑元升在一旁心里着急,真怕田二丫把事情搞砸,害佳琪被休,紧张的看着她。 田二丫挑眉:“陈世祖,你想好了。佳琪带走家里的嫁妆之后,你们家人吃什么?” “家里还有几亩薄地,再不济,我们饿肚子,也不要再受你这样的人的侮辱!”陈世祖仇恨的看着她。 田二丫嘿嘿笑:“我这样算是什么样?你打了你媳妇,还不许你媳妇的娘家人上门来讨个公道?你可以把媳妇儿打得遍体鳞伤,但是,媳妇儿的娘家人还你几个耳光就不行了?你们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陈世祖被说中心理,恼羞成怒:“我这就去写休书,你们拿了休书赶紧走人,不要再多话!” 佳琪扑通跪在他的脚下:“相公,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如果要休掉我,还不如给我一条白绫!” “你!”陈世祖震惊又惋惜的看着妻子,“你还是走吧!陈家这个火坑不能再害了你!你可以回郑家,继续过你富贵人家的体面日子。” “我不走,世祖,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跟你好好的生活……” 陈世祖怒吼:“你走啊!我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下一次会对你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你赶紧走!” 佳琪哭泣着,拽住他的裤脚。 田二丫往前走两步:“陈世祖,我问你,佳琪回娘家之后,你没有了她的嫁妆支撑,尚可以勉强度日,但是,你拿什么东山再起?” 陈父闻言一愣,狐疑地盯着她。难道,她的目的并非是羞辱他们陈家? “东山再起?”陈世祖苦笑,“我这样的人还谈什么东山再起?祖宗传下来的布铺,让我给折腾没了。我没有经商的天才,也没有读书的天分,活一天,混一天得了。” “呸!”田二丫啐他一口吐沫,“瞧你这窝囊劲儿!刘备是个卖草鞋的,人家还想着自己是西汉中山靖王的后人,想光复汉室天下,被打败多少回,照样还有凌心志。诸葛亮那么牛的人,北伐就进行了七次。如果一次不行,失败了,人家像你这样卷铺盖回家,啥也不干,也没有后来的六次北上。还有那曹操,也不是说一直打胜仗。怎么就你开一个布铺的,给弄关门了,就能翻本再干了?” 郑元升惊奇:“你还知道三国时期的事情?” “听你的书童夏季说的。还有个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是有叫勾践的越王吧?””田二丫有点儿拿不准了。 他点头,心想夏季一定是在她的面前卖弄,把肚子里那点儿墨水全倒给她了。 田二丫兴奋:“看来我没记错。陈世祖,你知不知道?越王勾践把他的王国都给折腾没了,可是,他卧薪尝胆,拼命的干,照样东山再起,重新建立了王朝。你陈家一个小小的布铺,比起人家一个王国算什么?人家都能重新建立国家,你怎么就不能重新把布铺开起来?” 陈世祖憋气:“你以为我不想?开布铺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得租房子、囤积布匹,需要大笔的钱。我想过拿家里所有的家产去拼,可是,万一失败了,没有人会管我们,我们一家老小,到时候还真要喝西北风。” “你说的是开大商铺的生意,如果,你弄个小铺子,或者直接摆摊,需要那么多的成本吗?” 陈世祖讪笑一声,笑她的天真。 田二丫自从进入郑家大院以后,没少听到这种不屑的笑声,自然明白对方在笑她傻。她义正言辞:“陈世祖,你是不是瞧不起小本生意?你之前开布铺时候就想赚大钱,堵上布铺的周转资金去跟丝绸商进大批昂贵的丝绸,结果,丝绸的价钱一落,你也跟着赔了一大笔钱。如果你不贪心,稳着点,你也不会落得个关闭布铺的下场啊!” 陈世祖被说到痛处,冲她吼:“闭嘴,我要你管!” 田二丫夺过郑元升手中的剪刀,冲着陈世祖咔嚓两声:“你要是再敢对我无礼,我还是对你不客气!” 陈世祖吓得往后退。 “你休要再撒泼……”陈母刚开口,想走到儿子的身边,被陈父伸手拦住。她惊讶的看向陈父。 陈父的表情凝重,自从布铺关闭之后,这就成为了他们心中的禁忌,特别是儿子世祖,听人家谈以前的生意就开始暴跳如雷,醉酒宣泄。他知道这样不对,却狠不下心刺激儿子。现在,终于有人来拔儿子心中的刺。 郑元升劈手夺下田二丫的剪刀:“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又动剪刀?” “是他先不跟我好好讲话的。”田二丫倒也不生气,拍一拍佳琪,对陈世祖说:“你现在已经很不错,有个好媳妇能帮你支撑家中的场面,你振作起来,从小做起,赚的不多,但是,你也不会赔的很多呀!你慢慢干,等干个几年,手中的余钱多了,经验也丰富,你再做大买卖,肯定比之前多几成的把握。” 陈世祖嘟囔:“我不干,我以前是大商铺的少东家,让我去挣那仨瓜俩枣,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啪!”田二丫照着他的后背给了一巴掌,拍的他差点跪下,“你醒醒,好吧?人家越王那么尊贵的身份,被打败之后,睡茅草屋、牵马坠蹬、连给吴王舔粪便的事情都干过。你一个小小的财东家,让你从小干起,你还不同意?你比人家越王还尊贵吗?” “说的好!”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个老妇人住着拐杖从后门进来。 陈父赶紧上前扶:“娘,你怎么来了?” 老妇人走路颤颤巍巍:“你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在后面难道听不到吗?” 佳琪过去帮忙,扶着她坐下:“奶奶,真不好意思,惊动你了。” “嗯。”老妇人坐下,拍拍她的手,“佳琪,当着你娘家哥哥和嫂子的面,我也敢说,我此前对你不满意。你的母亲是丫鬟出身的姨娘,你配不上我们陈家的嫡子。娶你进门,丢我们家的脸。” 佳琪惨白了脸,深深埋下头。 田二丫火冒三丈:“你这老太太怎么说话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7.埋汰孙媳妇 “二丫,在老太太面前不得无礼。”郑元升低声呵斥,对老妇人深深作揖鞠躬:“老夫人,元升冒犯了。” “冒犯个屁!你给我让开!”田二丫使劲一推,郑元升差点撞到墙上。她指着老太太的鼻子:“我说你这老太,太别为老不尊,有你那么埋汰孙媳妇的吗?” 陈父怒喝:“放肆!你敢对我母亲无礼,我就让下人把你打出去!” 老太太挥手制止:“让她说下去。” 田二丫一挺胸脯:“老太太,这儿女能选择爹娘吗?如果,儿女能选择什么样的爹娘再出生,那人人都想选择有个皇帝和皇后当爹娘!但是,选不了,这不是儿女的错呀!再说,佳琪的娘是当丫鬟出身,又怎么了?它是碍着你吃,还是碍着你喝?” 老太太的脸沉如水:“碍着我陈家的脸面!你一个乡下丫头在城里生活的时间短,不懂达官贵人生活的规则。这里讲出身,讲名声,有了尊贵的身份,做生意也方便。佳琪有个出身卑微的娘亲,连带着我孙儿世祖在外让人看不起。” 佳琪落泪,身体佝偻着,那副样子让人觉得可怜极了。 郑元升也紧咬着嘴唇,母亲出身不体面,让他和妹妹从小就受人非议。他还好,从一出生就被放在了前任嫡母的名下,妹妹则不同,由二姨娘养,也让妹妹承受更多的人情冷暖。 田二丫嗤笑一声:“老太太,你讲的没有道理。人家秦始皇的母亲赵太后,以前是歌舞妓,秦始皇照样统一了六国。英雄尚不论出处,你拿着佳琪娘的出身白话什么!你孙子但凡能干、厉害一些,谁敢说他媳妇的亲娘给他丢脸?”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看向孙媳妇儿:“佳琪,你听到了吧?你嫂子说的才是正理。” 田二丫呆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佳琪也是一头雾水。 老太太拍一拍佳琪的手:“我对你的出身虽然不满意,但是,这几年,特别是这些天的相处,让我看到你是个贤良的好女人,只是性格懦弱了一些,还算是个好媳妇儿。” 佳琪突然被认可,眼泪刷刷的掉。她知道,这才算是在陈家彻底扎下根。 老太太看向陈父和陈母:“你们两个太娇惯儿子了,我知道世祖是你们两个的独苗,但是,惯子如杀子。你们在他犯错的时候不能予以及时纠正,是在帮他犯错。特别是你,儿子,人家说严父慈母,可是,你对世祖从来没有严格要求过。” 陈父低下头:“娘,我知错了。” “你呀!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买卖人,但是,太惯儿子了。世祖虽然一直跟在你身边学做买卖,但是,从来没有踏踏实实的学过算账、看布料,经常去跟狐朋狗友喝酒,你们夫妻心疼他,由着他去。他说要大量收购丝绸,你虽然觉得不妥,却不反对。他收了丝绸,直接让人找仓库存放。你当爹的不亲自跟着,也跟儿子一样学做甩手掌柜,才使本就掉价的丝绸又着了水渍,全砸在自己手中,这才赔光祖上的家产。” 陈世祖跪下:“奶奶,一切都是我的错,布铺是我给弄垮的,不关我爹的事。” 老太太叹气:“世祖,布铺倒闭,我心里难受,却也能接受。做生意嘛!总会有个起伏跌宕。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布铺倒闭之后,你竟然一蹶不振,天天抱着酒瓶子,学会了骂人和打人。你爹娘心疼你,觉得你心情不好,放任你堕落。这是在害你呀!” 陈父和陈母低着头,默默反思。 老太太点一点田二丫:“世祖,佳琪嫂子说的好,生意做赔了没什么,可以东山再起。你不要嫌弃小生意,像鼎鑫源那样大名鼎鼎的丝绸大,户也是从小生意一步一步做起来的。我之前跟你讲过,鼎鑫源东家的先祖挑着担子,步行去大西北做蒙古人的生意,一匹又一匹的丝绸卖出去,才有了他们商铺今天的局面。我们家也不是皇商巨富,从小做起,不丢人。你要是继续不干正事,光顾着喝酒,把媳妇儿打回娘家,不干正事,才丢我们陈家的脸面。” “是啊!”田二丫附和,“世祖,家里人都支持你振作起来,重新做生意,你还计较什么脸面?真正的大男人能屈能伸。” 郑元升看她豪气冲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心生佩服。 陈世祖抿紧嘴,脸上有些不甘。 老太太柱着拐杖站起来:“打今天起,你们把库房里的纺织机抬出来,我要开始织布。” 陈父震撼:“娘?” 老太太目光尖锐:“佳琪、世祖娘,你们两个要跟着我学习织布,如果谁不愿意,可以搬出陈家。” 佳琪连忙表态:“奶奶,我愿意学。” 陈母犹豫,养尊处优半辈子,竟然开始学织布? 老太太加重语气:“老话说,好媳妇旺三代,坏媳妇败整个家。当媳妇就要勤俭节约,给男人守好后方,做好后盾。世祖娘,现在你男人和你儿子没有了来钱的营生。特别是世祖,如果他不振作起来,你和你男人的后半辈子恐怕要吃大苦头。” 陈母醒悟:“娘,我跟着您学织布。世祖,娘用行动支持你和你爹重整旗鼓。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把咱们的布铺再开起来。” 陈世祖大受感动,落泪哭泣:“是我不对,我一个大男人拖累了家里……” 田二丫将佳琪的手绢抽出来,丢给他:“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别光表忠心,日后还要看你的行动!” 佳琪忙道:“嫂子,世祖会努力的,您别再打压他了。” 田二丫拍下嘴:“得!是我多事了。” 佳琪赶忙解释:“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吩咐:“佳琪,你让下人重新做菜,招呼你哥嫂吃饭。” 郑元升忙躬身道:“不敢,我二人已打扰多时,该回去了。告辞。” 田二丫纵使肚子饿,也知道人家只是客气,她打了人家的孙子,人家压根就不愿再看到她,就灰溜溜的站到郑元升的身边,准备跟着他往外走。 老太太点头:“今日家里有些乱,不适宜招待贵客。二位改日再来,必当好好招待。世祖、佳琪,你二人脸上都有伤,这几日,就不要再出房门,以免让人看到笑话。儿子,媳妇儿,你们两口子替我送贵客!” “是。”陈父应答,转向郑元升和田二丫,“二位请。” 郑元升拱手作揖:“老夫人保重。今日多有得罪。” 田二丫想了想,扑通跪在地上。她这举动把屋里的人都吓一跳。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8.磕头赔礼 老太太示意陈母扶起田二丫。 陈母搀扶:“佳琪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田二丫跪地不起,磕头:“老太太、陈叔、婶子,我今天动了天大的胆子,打了你们陈家的心肝宝贝,在你们陈家撒野,还请你们包涵。” 陈父和陈母面面相觑,真是没想到她会磕头道歉。 田二丫表心意:“我的本意是,希望陈世祖尝到被打的疼痛滋味,不会再动手打媳妇儿,让他和佳琪两个人以后能好好过日子。我今日打他三个耳光,让你们心疼。我给你们磕仨响头作为赔礼。”说完,她又砰砰地磕了两个。 老太太忙指佳琪:“快去和你婆婆一起,把你嫂子扶起来。” 佳琪依命,赶紧扶田二丫。 田二丫已经磕完了头,顺势站起:“佳琪,你跟你男人是一家人,关系比我们亲密。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别恨我打你男人。你喊我一声嫂子,我拿你当妹子,绝对不会让你被别人白白打了去。” “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怎么可能恨你?”佳琪感动。 郑元升看着田二丫,嘴角微弯:“佳琪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做的一切,她会领情。” 田二丫咧嘴笑一下,不指望别人真的领情,抄起剪刀放回怀里:“我看陈世祖应该会改过自新。这里也没有我的事了,我走了。” 陈父和陈母忙跟在后面,送她和郑元升出去。 老太太重重叹一口气:“佳琪,你好幸运,碰到一个真心为你着想的嫂子。” 佳琪使劲点头,眼中闪着泪花。 陈世祖摸着红肿的脸,对田二丫的背影挥拳头。 老太太拿拐杖敲他的腿:“世祖,你该长大了,对点醒你的贵人,不要心存怨恨。” 陈世祖收回手,垂下头。 陈父送田二丫和郑元升出门时,犹豫着怎么开口。他现在一点都不恨田二丫打他的儿子,反而心里对她充满了感激。 田二丫看到郑家的护院赶着马车过来,一个箭步跳上车,缩在车里。 “哎?”陈父招手,欲言又止。 “伯父、伯母,请二位留步。”郑元升再次施礼,匆匆坐上马车,让车夫赶紧驱车走掉。 陈父看他们逃也似的离去,很是无奈。 陈母看陈父:“老爷,你刚才准备说什么?” 陈父摇头,转身往回走,半响,又道:“世祖如果真能振作起来,将是我陈家幸事!” 陈母沉默不语,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今日被人当着她的面打了三个耳光,她却对打儿子的人恨不起来,只怒儿子不争气,自己管教无方,心里五味杂陈。 马车里。 郑元升问拍着胸口的田二丫:“你刚才怎么突然跪下来,给陈家道歉?” 田二丫翻个白眼:“我不是说了吗?打了人家的心肝宝贝,给人家赔的礼。” “早知如此,何必动手打人?” “你是不是傻呀?你妹妹被打成那样,娘家人也不出手?我打他,和我给他爹妈、奶奶磕头赔礼道歉,是两回事。” 郑元升腼腆地笑了笑,听田二丫的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往她的身边凑近:“饿了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真的?”田二丫兴奋起来,扒拉开他:“这车厢大的很,别凑的太近。” 郑元升无奈的笑一笑,往后坐了一坐:“你想吃什么?” 田二丫的眼睛转了一转:“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都可以,你随便选。” “你身上带了多少银两,预算是多少?” 郑元升在身上翻找:“十两银子,可以全部拿来请你吃饭。” 田二丫嘿嘿笑:“要不,你把这十两银子给我,当成你请我吃饭了?” “不行。” 田二丫没有想到他会拒绝,瞪眼睛:“为什么不行?” 郑元升发现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故意逗弄:“我用十两银子请你吃饭,我也能跟着吃到一半,。若是把这十两银子全都给你,我什么都吃不到,当然不合算。” “这样吧!你把这十两银子给我,我来决定什么吃食,保证让你吃饱吃好,行吗?” “这还差不多。”郑元升将银子丢给她:“打算去哪里吃饭?” 田二丫爱不释手的捧着银子,乐开了花,听他这么问,随口应承:“我看前面就有一条巷子,那儿有卖包子的。” “给你十两银子,你就请我在路边摊随便吃包子?” “肉包子不错了,”田二丫把银子装起来,跳下马车,“我还可以请你吃个鸡腿。比吴向戎给我的鸡腿更好吃。” “啪”。一鞭子打在她的肩上,疼的她吱哇乱叫。她扭头一看,只见吴向戎骑着马站在后边。很是无语,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 吴向戎才觉得怪呢!他正从这边抄近道回家,没想到冷不丁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还提起他给的鸡腿,本能的将鞭子甩了出去。等那人转过脸一看,发现竟然是田二丫。 郑元升看到吴向戎,从马车上跳下来,施礼:“吴公子。” 吴向戎微一点头,瞟田二丫:“又是你?几天不见,你又变瘦了,瘦成皮包骨,看来没少被折腾,不过,你现在比之前膀大腰圆的蠢样子强多了。” 田二丫扁嘴:“我什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向戎挑眉:“郑元升,你告诉她,她能出狱,是不是有我的大力帮助?” “确实如此。多亏吴公子说动知府大人来到县衙,这才能让你逃脱斩刑。” 吴向戎的鼻子朝天:“你听到没有?田二丫,你得好好感谢我。” “是。谢谢吴公子。” “真是敷衍。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郑元升回答:“我请她帮忙处理一些私事。” 吴向戎一脸的疑惑,不过对方说是私事,不便继续追究,问:“你们在这地方下车,准备干什么?” “吃饭。” “巧得很,本官还没有吃饭,一起吧!” 田二丫如临大敌,紧紧握住放在腰中的十两银子。 吴向戎聪明,立刻猜出她身上带银子,马上对准她:“我救了你,你应该回报我,现在就请我吃一顿好的吧!” 田二丫蔫头耷脑,本来想留点银子给爹和哥呢!这下没戏了,只得道:“好。我去买肉包子、烧鸡、牛肉和酒,行了吧?” 郑元升皱眉头,刚才她还很小气的只请他吃包子,这会儿竟然多了那么多品种。他想起她刚才的话,纳闷:“吴公子什么时候请你吃的鸡腿?” 吴向戎回忆:“我上次扔在地上的熟食沾满了土,田二丫,你不会拿回家给吃了吧?” 田二丫舔舔嘴唇:“我们穷人不在乎那些,拍一拍灰尘还能吃。” “切!我扔地上不要的垃圾,你当成我请你吃饭,真是埋汰人。”吴向戎看她走向墙角的肉包子摊位,看那油腻腻的桌子,嫌恶的跨上马,“请我吃东西,必须在大饭店。这种地方就不要再提。日后,你再补上。” 田二丫看他离开高兴:“省下一笔钱,太好了。”随机,她兴冲冲的买来一堆肉包子和一两个鸡腿,递给郑元升。 郑元升看着这些油乎乎的东西,张不开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59.吃饭的礼仪规矩 田二丫啃着肉包子,觉得满嘴生香,看着郑元升不动,拿起一个肉包子塞给他:“你快点吃啊,趁热更好吃。” 郑元升嫌弃:“你没洗手,怎么能直接拿包子呢?” 田二丫看看自己的手:“我今天没干重活,手上没有泥,不脏。” 郑元升拧眉:“饭前要洗手,这是基本的规矩,你懂不懂?” “知道了,下次我照做。”田二丫见他不吃,索性把肉包子都拿过来,狼吞虎咽。 郑元升连连摇头:“吃饭有吃饭的规矩礼仪,要细嚼慢咽,包子的汤汁不能溢出唇角,更不能吧嗒嘴巴。手臂不要靠近衣襟,脊背不要往前倾……” 田二丫咽下嘴里的食物:“打住。我听夏季说过,你们钟鸣鼎食之家,走路、吃饭都有讲究,可是,我不同啊!我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像你这般讲究,耽误多少干活的功夫。” “你以前不懂,现在可以学。吴公子跟我一样算是世家公子,也瞧不上你吃饭的做派。” “瞧不上就瞧不上吧!四少爷,您学完规矩可以歇着或者看书,不用身体力行地干活。我还要继续打铁、洗衣服、打扫庭院,咱们没得比。”田二丫抓起包子又往嘴里塞,他不吃正好,这些肉包子还可以拿给爹和哥哥打牙祭。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抓起油纸,将包子全部拢走。 田二丫大惊,扭头看到吴向戎出现在身后,手里提着那些包子,跺脚:“吴少爷,您不是不吃这些包子吗?” “我是吃不下去这玩意儿,但是,我可以拿回去喂狗啊!我琢磨,等你下次请客,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我还是要你立马兑现的好。”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们平时吃不到的肉包子,你竟然喂狗。”她咬着牙小声嘟嚷。 吴向戎常年练武,听力很好,拿脚踢她的肩膀:“你现在可以啊!还会念两句杜甫的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冻死了吗?爷之前帮你,救了你的命,拿你两个肉包子,你还不乐意?如果没有小爷,你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别说肉包子,连包子皮,你都吃不上。” 田二丫惹不起他,只得忍气吞声,眼睛不时瞟一下一旁的鸡腿,巴巴的等着他走。 “鸡腿,我也拿走了,给我家旺财加点料。下次请我吃上档次的东西嗯。对了,你一个乡下的女人不知什么东西好,我来点。就请我吃徐记的灌汤包和水晶肴肉。”吴向戎用鞭子一卷,鸡腿落入手中,这才打马走人。 田二丫气的想把手中的半个包子扔在他的后脑袋勺上,想想又不舍得,看吴向戎突然回头,赶紧把包子塞入嘴里。 吴向戎看她凸着眼睛,鼓起腮帮子使劲往下咽包子的样子,像极了青蛙,嗤笑一声,将系在马脖子下的布包扔过来,准确无误的落入对方的怀抱。 田二丫看着落在怀里的包裹很是不解,打开一看,眉开眼笑:“四少爷,吴公子大开善心,给我们拿来荷叶鸡和酥饼,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大饭店做的。您这回可以吃了吧?” 郑元升看她讨好的将那些东西举在面前,哼一声:“我不吃。”说完,直接坐上马车。 田二丫摸不着头脑,低头捻一块桂花糕放入嘴里,浓郁的甜味蔓延。她不禁眯起眼睛享受这软糯甘甜的味道。 郑元升掀开轿帘子,看到的这一幕,心里很更不舒服,冷冷的问:“你还不上车吗?” “四少爷,我想回家去看看我爹和我哥。” 郑元升扫一眼她怀里的布包:“把吃的给他们送去?” “对。我爹还没有吃过这些东西,我想让他老人家尝一尝。” 郑元升盯着她:“我知道你送牢和受伤的这些日子,你爹都没有来看过你,你不恨他吗?” “不恨。我爹就那样。他穷了一辈子,害怕惹事上身,更害怕官府,不来看望我也正常。再说,他一个穷苦老头儿,没有几个铜板,来看看我又能怎么地?见面,还会训斥我,我不想听他的唠叨。”田二丫咧嘴笑。 郑元升看着她单纯的笑容,默默点头:“知道了,上车!我送你过去。” 田二丫摆手:“不用。万一让熟人看到我跟你正在坐一辆马车,会被别人传出闲话,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郑元升想她一个乡下丫头也开始懂得避嫌,刚要说两句,却见田二丫已经转身往前走,敢情她只是跟他招呼一声,根本不是征求他的意见。他黑着脸让车夫直接回家。 田二丫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走,看到熟悉的棚子,果然见爹和哥正在打铁。 铁柱看到她很惊喜,放下锤子,跑过来:“二丫,你怎么来了?” 她打开包裹:“别人给我鸡和酥饼,我没舍得吃,给你们拿过来。” “你在大牢里受了重刑,该好好养身体,这些好东西,自己留着吃,不用想着我和爹。” 田老汉瞪他一眼:“二丫年纪轻轻,受点儿刑,养几天,也会自动长好。你操的什么心?你赶紧吃个鸡腿,补充体力,好继续打铁,多赚钱。这边临时搭建的棚子要被拆除,总得赚钱租个地方住。” “爹,我心里有数。你跟二丫说这些有什么用?天无绝人之路。”铁柱撕下一只鸡腿塞给妹妹,自己拿鸡屁股吃。 田二丫看看爹虎视耽耽看着鸡腿,放下它,舀水喝。 “你有个屁数?还不得靠我给你张罗?说什么无绝人之路,你马上要睡大街了。”田老汉把她放下的鸡腿拿过来,恶狠狠咬两口,停下:“二丫,你在大宅门里,总有人赏你吃的,有没有人赏你银子?你在大宅门也花不着钱,把赏银给爹,也免得我和你哥露宿街头。” 田二丫将郑元升给她请客剩下的银子拿出来。 田老汉的眼睛发亮,一把夺过去:“到底是大宅门,赏银那么多。” 铁柱低声对妹妹道:“你知道爹贪财,怎么不留点儿在身上?” 田二丫笑一笑:“爹年纪大了,不能一直住在这四面漏风的棚子里,得找个稳定的住处安家。” 田老汉数完钱,哀叹:“这还不足十两银子,不够半年的开销。” 铁柱不满:“爹,你就知足吧!没有妹妹这些钱,咱们只能凑出一个月的房租。” 田老汉扁嘴,摸着银子,催促:“二丫,你赶紧回郑家,在那里好好干活,多讨贵人的欢心,这样,你能收到更多的赏钱,我和你哥也能跟着你沾光。” 一60.朝廷要购剪刀 铁柱瞪一眼田老汉:“爹,妹妹刚进门,饭也没吃,您就催着她回去。” 田老汉推田二丫,白一眼儿子:“你妹妹回郑家有饭吃,不用跟咱们抢这些好吃的。她拿回的那只鸡,你掰一些,连带着酥饼,给刘媒婆送去。” 田二丫知道爹想讨刘媒婆的欢心,以便给哥娶一门媳妇,也就顺水推舟地离开,回郑家。 郑家此时发生一件好事。武备院下达征买剪刀的订单中,郑家的隆顺和店铺赫然在内。 郑宗德坐在大厅上,捋着胡须,很满意收到这样的消息。 郑家老二元利眯着小眼睛:“爹,武备院今年下达订单的时间比往常早了许多呢!” “别管时间的早晚。今年,咱们隆顺和的剪刀又在武备院的购选名单之上,我们要好好的做做文章了。” “怎么做文章?” 郑宗德呷口茶:“往年咱们给武备院准备的剪刀,是从每一批剪刀中精中取精选出的。可是,武备院给咱们的价格跟别家的一样。今年,咱们也跟其他刀剪铺供奉的剪刀一样,拣那些质量差不多的就行了。” 郑元信有些不放心:“爹,这样做行吗?武备院是为朝廷选用器械的衙门,选用的物品要求个个精良啊!” “老大,你的胆子要放大一些,才能带着弟弟们把咱们家的生意做大。我看武备院今年在民间购买的剪刀数量增加,也去找找康知县,让他把咱家的剪刀购买数量涨到两万把。” 郑元利咋舌:“两万?太多了吧?这是隆顺和一年的销售量啊!” 郑宗德雄心壮志:“不只是要卖剪刀,我还想着让康知县通融,将武备院在江南一带收购剪刀的任务全部委托给咱们家。” 郑元利兴奋:“武备院每年在江南收购的剪刀有数十万把,这样一来,咱们家就发大财了。” 全家人都跟着笑起来。 郑元升谏言:“爹,往年朝廷下达购买剪刀的命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今年却比往年提前了两个多月,这里面是不是另有蹊跷?” 老三郑元飞走进来,大咧咧的道:“老四,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朝廷人事发生变动,武备院也调换了人员。今年到江南负责采买的周成臣大人,行事果断,接到朝廷采买器械的任务,就想着尽快交差,所以,武备院下达征买剪刀的命令才会提前。” 郑元升仍然存有疑虑:“那也不用提前两个多月吧?听说,现在西北战事吃紧,朝廷对刀剑各项器械的需求旺盛,武备院会不会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提前收购?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对剪刀的质量会不会跟往年不同?” 郑宗德摆手:“老四,你多虑了。西北战事吃紧的话,需要刀剑器械需求旺盛,这样一来,他们对质量的要求不会做那么高,咱们发财的机会就来了。” 郑元飞给他倒茶,献殷勤:“爹说的有道理。都说官府的差事利润大,咱们家往年很少从中谋利。今年开始,咱家也要转变策略,把官府的差事当成赚钱的大生意。” “老三说的不错。老二,你抓紧时间让人去乡下多收购剪刀,咱们把那些质量差不多的剪刀直接供给武备院,这次不要在那些剪刀上做上咱们隆顺和的标记。这回,我们也像其他人一样发一发战争财。兴许,咱们以后成为皇差,也能把咱家的生意做得更大更强,成为江南首富呢!”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只有郑元升脸色凝重。回到书房,眉头依然不展。 夏季进来后,看他不开心,给他倒上茶,拿一本书坐在角落。 郑元升回过神来:“夏季,你最近读书比以往勤奋多了。” 夏季挠挠头:“少爷,我不努力不行啊!我答应教田二丫识字。最近,她学东西的速度太快,我再不多学点,就没有新东西教给她了。” “噢?她有那么聪明吗?” “她不聪明,认字很慢。可是,她很勤奋。这些天,她从大牢里出来,受了重伤,去不了打铁院,就在屋里趴着,天天比划着认字,默读我教她的那些内容。就她那个日夜苦拼的节日,铁杵也能磨成针了。” 郑元升好奇:“你最近教她什么呢?” 夏季不好意思地抓脸:“史记,我想起历史上的典故,就给她说一说。没有计划,想起来什么,就教什么。” “读书要循序渐进。你可以从头系统的教一下,比如说,从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这些最基本的教起。” 夏季点头,旋即又小声的问:“四少爷,您今天心情不高兴,是不是因为咱们郑家要给武备院提供剪刀的事情?” “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在议论这事儿呢!说老爷想把武备院征买剪刀的差事揽下来,全家人都很高兴,只有您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对。” 郑元升一愣,旋即苦笑。 夏季小心翼翼地问:“四少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儿,你出去吧!” “哎!”夏季高兴的往外冲,很快又转回来,“四少少爷,我叫田二丫认字,您不会不高兴吧?” “没有的事儿。你多教一个人认字,这世上也就少一个目不识丁的人。你是在坐好事,积德行善。” 夏季被夸的咧嘴乐:“少爷,我知道我的水平,也就是半瓶子的醋晃荡,但是,在田二丫的面前,我终于找到当老师的感觉了。” 郑元升笑着摇头,看他跑出去,也希望为家人的担忧纯属多余。 郑宗德压根没有把四儿子的提醒放在心上,忙着拜访康知县,找门路结识采买的官员,嘱咐老二元利将一批剪刀和一份厚礼送到衙门,只等着武备院的采买权落在他们的名下。 很快,他们得到通知,朝廷要在北边菜市口试剪,让所有上缴剪刀的人去那里集合。 郑宗德和郑元信等人不解,北边菜市口是秋冬朝廷处决犯人的地方,怎么会去那里?但是,朝廷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只得遵命前去。 田二丫正在梧桐苑内认字。 夏季匆匆跑过来:“二丫,朝廷今年要在菜市口进行试剪,你要不要一起去?” “试剪?” “对。朝廷入库剪刀之前,会将各商家送来的剪刀抽出样品,进行裁剪,如果过关,才能算合格。如果裁剪不合格,朝廷会将其从购货名单中划出,重则还要追责判刑。” “那么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咱们去看个热闹。”田二丫兴致勃勃。 一61.诡异的试剪 田二丫跟随夏季赶到菜市口的时候,周围乌压压围满了人。她们看中缝隙,才抢到前面的位置。 只见围场中间搭了高台,四周有士兵把守,台上站着好几个富商模样的人,他们前方摆放着一个竹筐。竹筐上标记着各家的字号。台正中间设了桌子,有一名官员肃穆的坐在那里。 田二丫看到郑家老爷郑宗德站在那里,大少爷元信和二少爷元利站在他的两侧,三人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一向威武的康知县站在康老爷的前面,颤颤巍巍。 台上的大人开口:“各位,往年负责给武备院选器械的官员是康知县。今年,朝廷决定改一改规矩,特意派我周长奎到江南负责采买器械。本官初到贵地,为给朝廷选择出质量上乘的器械,也为了公平起见,今天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选择剪刀。康知县,你是否有异议?” 康知县赶紧躬身回答:“卑职不敢,一切由大人做主。” “既然康知县无异议,本官就不相多让。”周长奎眼波一转,问侍卫:“江宁府内,为武备院提供剪刀的在册商家,是否到齐?” 侍卫禀告:“回禀大人,江宁府内,为武备院提供剪刀的在册商家,共有五家,已经全部到齐。” “好。来人,端布试剪。”周长奎扫一眼他身后的师爷。师爷点头,绕过桌子走向富商们。 田二丫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只见一名衙役端着一匹粗布走过来,另一名衙役上前帮他展开。 师爷在一名富商前站住,从富商前面的竹筐内拿起一把剪刀,看了一看,扔在地上,接连拿出几把,都扔在地上,总算抽出一把,对着衙役展开的粗布一剪,高声喊:“王记剪刀,剪开布匹上下两层布料,不合格。” 富商面色惨白,豆大的汗从头上呼呼地冒,他不时地拿袖子擦汗。 师爷继续走向第二位富商,那名富商开始哆嗦。师爷示意衙役将竹筐倒翻从从中拿出一把剪柄不对称的剪刀。 富商看到他手中的剪刀,身体发软,往地上倒去。 师爷一手扶住他,一手对准布匹:“赵记剪刀,未剪开布匹,把柄开合费力,不合格。” 夏季不解:“二丫姐,王记和赵记的剪刀虽然不及咱们隆顺和的,但是,他们的剪刀平时卖的也不错,不至于那么差吧?” 田二丫看着台上的一幕,倒抽一口冷气:“试剪的布有问题,应该不是单纯的粗布折叠多层那么简单。而且,那人专门从众多剪刀里挑最差的一把,摆明让试剪的商家不合格。” “老爷不会要遇到麻烦吧?”夏季担心地看向郑宗德,猛拉田二丫的衣袖,“二丫姐,四少爷在那边。” 田二丫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郑元升翘首以盼,等着官方试剪的结果。她转向台前,看师爷如法炮制,在第三家剪刀富商前面也弄翻了竹筐,挑出一把剪刀对着布剪:“花一剪,剪开布匹上下布各两层,锋刃卷起,不合格。” 如此,第四家也不合格。师爷来到郑宗德的面前。 郑宗德的心里懊悔不迭,身体如筛糠,向后倒,被两个儿子扶住。 郑元信和郑元利扶着爹,三人的身体挤在一起,脸上无比的紧张,看着衙役倒空竹筐,师爷选了一把没有隆顺和标记的剪刀,三人差点儿晕过去。 师爷拿着剪刀对准布匹开剪:“隆顺和剪刀,剪开布匹上下布各两层,勾挂步丝,不合格。” 郑宗德的眼睛一翻,倒在儿子的怀中。 师爷没等他的两个儿子反应过来,上前直接掐人中。 郑元升在台下白了脸,最不想看到的糟糕局面还是出现了。武备院这次提前征买剪刀,果然是来者不善。 郑宗德缓缓醒来,匍匐在地,口求恕罪。 坐在台中央的周长奎开口:“你就是隆顺和的大东家郑宗德?” “是,草民是郑宗德。” “左边这个年轻人是你的长子郑元信,负责严把剪刀质量关;右边这个是你的次子郑元利,日常主管经营你们隆顺和刀剪铺。本官说的对吗?” 郑宗德大吃一惊,没想到新来的大人把他们家底儿调查清楚,忙和儿子们叩首:“是,大人说的对。” 周长奎脸沉似水:“你很好奇,本官出到这里,怎么会这么了解你们隆顺和吧?” 郑宗德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周长奎起身,走下台:“去年,朝廷在西北打了大仗,很多士兵受伤,随行的大夫给士兵包扎的时候,发现武备院提供的剪刀多数锋刃迟钝,剪把卡手或者把柄难以开合,唯有你隆顺和的剪刀锋刃,开合自如,令大家称赞。” 郑宗德得到表扬,反而更加害怕,全身颤抖。 “本官来此之前,特别让人调查了你们隆顺和,知道你们隆顺和锻制的剪刀质量上乘,给武备院缴纳的剪刀更是精品中的精品。此次,本官原本希望看到你们隆顺和优良的剪刀,增加你们的订单,让所有刀剑铺向你们学习,但是,这一次,你却让本官失望了。” 郑元升站在人群中,看爹和哥哥们匍匐在地,浑身颤抖,抿紧嘴唇。 周长奎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向郑宗德父子:“往年,你们向武备院提供的剪刀质量上乘。今年,本官新调任武备院,你向本官提供的剪刀明显不如往年,你是不是认为本官不懂得器械,故意蒙骗本官?” 郑宗德、郑元信和郑元利吓得魂飞魄散,不停的磕头:“大人,小人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胆子大的很。往年提供的剪刀把把是精品,到了本官这里,这一筐剪刀中还有不合格的,你们分明在欺负本官,罪不可赦。来人,将他们父子三人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大人,饶命。”郑宗德父子三人被按在地上,被打的鬼哭狼嚎。 郑元升看着父亲和哥哥们被打,心如刀绞,只恨不能解救他们。 田二丫看郑老爷他们被打,本能地看向郑元升,见他眼含泪水,贝齿咬唇,为他感到难过。 夏季低声说:“四少爷看武备院今年下达购货的通知提前,就觉得肯定有蹊跷,劝老爷三思,老爷不听,才会受这罪。” 田二丫轻叹一声:“做生意,要信守良心,保证做出的东西物真价实,来不得半点儿侥幸,否则,真是大祸临头。” 周长奎看向其它四家刀剑铺的老板道:“还有你们,明明平时销售的剪刀质量不错,却给武备院提供粗糙烂制的剪刀,导致士兵们很难剪断包裹伤口的布襟,延误大夫抢救士兵的时间,差点儿造成兵变,给朝廷带来祸端。也重责他们二十大板。” 一62.试剪的布有问题 众衙役听长官一声令下,立刻将剩余四家刀剑铺的老板按在地上,举起板子猛打。 这些老板做生意多年,家底丰厚,个个过的是娇生惯养的日子,几板子下来,也和郑宗德父子一样哀嚎不止。 顿时,台上板子拍打肉体的声音和哭嚎惨叫声连成一片。 郑元升看这副场面,顿悟新任的周大人为何选择在菜市口,显然要杀一儆百,看底下的官员和小吏谁再敢弄虚作假,欺瞒他! 田二丫的想法和他不同,深深震撼做官商生意的可怕之中,暗暗发誓,与官府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不然,亏损的不是钱,而是命。 周长奎待衙役们打完板子,拱手敬天:“武备院乃内务府下属三院之一,主管官廷所用兵器、鞍辔、甲胄、器械、被具等。近年,边境连年战事,武备院奉皇上之命,协助兵部到民间选用质量上乘的器械,尔等也算是在办皇差,理当尽心应承,却利欲熏心,勾结不尽责的地方官员,以次充好,大赚朝廷不义之财,实乃狼心狗肺、见钱眼开的奸诈鼠辈。” 田二丫看康知县普通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吞吞口水。武备院新来的大人太厉害了,整顿刀剑铺的同时,也在威慑地方官。 周长奎痛斥一番,话锋一转:“本官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经本官调查,你们这五家商铺的剪刀确实在江南一带小有名气,本官再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是否接纳?” 郑宗德等人挨了板子,生怕真被砍掉脑袋,争先恐后回答:“大人,请给小人将功赎罪的机会,草民一定办好差事。” “大人,小民一定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分虚假,请大人恕罪。” 周长奎满意地点头:“既然如此,本官就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限你们两日之内,打造出能通过试剪的剪刀,不然,继续重打大板,直到你们锻制的剪刀符合武备院的要求。” 众老板惊呆,刚面面相觑,想出声。 “嗯?”周长奎哼一声。 众人不敢再有异议,叩首:“是。” “两天之后,同一时间,本官会在此地检查你们的剪刀。”周长奎说罢,带兵离去。 人群中的各位老板的家人,在看到他摆手之后,方才一拥而上,将被打的人抬回家中。 郑宗德趴在床上,疼得直哎呦,可是,当务之急还不是屁股疼,最重要的是解决锻制剪刀的问题,要不然过两天会接着被打。他召集所有儿子商讨此事。 郑元信和郑元利都挨了板子,也必须到场,被家奴扶着,趴在软榻上。 郑元飞看两位哥哥伤成这样,还要被父亲训话,有些不满:“爹,锻制专职剪刀的事儿还得找二叔,找我们没什么用。” 郑宗德瞪他一眼:“屁话。这次武备院征购的剪刀数量多,光你二叔一个人,怎么行?你们必须跟在旁边学着锻制剪刀的手艺,也做好供料、调配人手的安排。” “早以为锻制剪刀的工艺不用学了,都荒废了,再有两天就得交货,现学也来不及。” “怨我。”郑宗德哀叹一声,“舒坦日子过久了,不把祖宗的技艺当回事,才导致今日吃了大亏。现在,连夜赶,也要把武备院需要的剪刀给锻制出来。 郑元利开口:“爹,王记和赵记剪刀的质量也不差,如果说咱们这次给武备院提交的剪刀都是滥芋充数,但是,他们两家不会吧?怎么也不合格呢?” “老二,你傻吗?今天,那明大人摆明从那么多剪刀中挑选最差的一把,故意让他们不合格。这也提醒了我们,以后,锻制的每一把剪刀,都要经过层层检验。老大,你的伤口好一点儿,就去给你二叔打下手。老三,你要尽快提供最好的铁和钢给你二叔,让他锻炼出最好的剪刀。” “是,爹,我知道。”郑元信和郑元飞应下。 郑元利估摸着,爹把受伤的他给叫过来,肯定有安排,主动请缨:“爹,我做点儿什么?” 郑宗德摩挲下巴:“老二,我看今天试剪的布与往年不同,你安排去打听明白这事儿。” “是,爹。” 郑宗德嘱咐完其他儿子,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郑元升:“老四,我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如果,按你的提醒,我们会有所警惕,将最好的剪刀交给武备院,或许免受今日的皮肉之苦。” 郑元升摇头:“爹,事到如今,咱们别说这些了,你们好好养身体。我去打铁院协助二叔锻制剪刀。” “你一个书生,哪儿做的这些事?老三,你安排人准备物料的同时,抽空去打铁院帮忙。” “是。”郑元飞得意,瞟老四一眼。关键时刻,爹,还得器重他。 郑元升不与她争,默默退到一边。 郑宗德摆手:“行了,你们都回去准备,不能再出岔子了。” 郑元升搀扶大哥往外走,看到大嫂接替,松回手,目睹大哥被搀扶回去,才转身离开。 郑元利的媳妇扶着丈夫,努嘴:“老二,看到你四弟在你大哥和你之间,偏向谁了吧?他扶着你大哥走了那么长的路,问都不问你。” 郑元利翻翻小眼睛:“老四离大哥最近,当然先紧着大哥。他就是个书呆子,你挑他的理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他跟咱们不亲厚。日后,他中举、中进士,当了朝廷的大官,肯定照拂大哥家比咱们多。” “那是以后很长远的事情,你现在提这个真是扯淡。有跟老大家争风吃醋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照顾你相公我吧!” 郑元升不知道二哥夫妻的拌嘴,回到住处,看到夏季蹲在书房门口盯着衣服发呆,走过去:“你在想什么?” 夏季赶忙起身:“少爷,您回来了。” “衣服上沾到什么了吗?怎么盯着它发呆?” “少爷,我听田二丫说,这回试剪刀的布很奇怪,所以,我跟着琢磨一会儿。” 郑元升一愣,田二丫和爹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他立刻追问:“田二丫觉得布匹哪里奇怪?” “她说,那些布匹太过光亮,而且太过板正,应该加了其它的东西。” “咱们一起去找她。”郑元升转身向梧桐苑走去。 夏季忙跟上他。 二人来到梧桐苑,发现大门开着,田二丫正在举着一块布条在太阳底下翻看。 郑元升疑惑:“你看什么呢?” 田二丫看他们一样,又转向布条:“我觉得官府试剪刀的布,不太像咱们平时用的布,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一63.识透镶钢的秘诀 田二丫解释:“正常的粗布,几层摞叠起来,虽然厚实,但是,也很容易平行展开。今天,衙役打开布的时候,我看他们的动作有些费力,布匹折叠的痕迹很明显,而且弯度太大。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布匹上面竟然有些光泽。粗布又不是丝绸,怎么会有光亮?” 郑元升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爹也这么认为。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田二丫拍手乐:“我是胡思乱想,郑老爷是有见识的人,没想到我的想法和他一样呢!” “你很聪明。我爹只是觉得试剪的布和以往不同,你却能看出问题,比我们都强。” “行了吧!少爷,您别夸我了。您随意,我去忙了。”田二丫从绳子上摘下围裙,往外走。 郑元升不解:“你干什么去?” “去打铁院。出了这档子事,你们家得赶紧向武备院提供上好的剪刀,我也想去帮忙。” “我跟你一起去。” 田二丫怀疑的看着他:“少爷,您会打铁吗?” 郑元升理所当然地答:“不会。我可以在旁边递工具,打个下手。” 田二丫失笑,跟着他一起到了铁院,发现郑元飞正在院子里,气急败坏的拿着铁钳子敲地砖。 郑元升赶紧问:“三哥,发生什么事了?” 郑元飞指着在躺椅上打呼噜的郑壹德:“二叔喝多了,现在还没醒呢!两天后,咱家就必须交出上乘的剪刀,时间已经不够了。” “二叔还不知道这事儿,我去把他叫醒。” “我刚才喊他半天了,他睁眼让我滚。我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也不动弹。” “我试试。”郑元升推郑壹德:“二叔,醒醒。” 郑壹德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他咂摸嘴:“老四,我回头再跟你下棋,现在还得补睡一会儿。” 田二丫嘟囔:“大白天和那么多酒做什么?也不好好打铁。” 郑壹德扫她一眼:“你这蠢笨的丫头懂什么?老子现在对打铁没兴趣,就想好好喝酒,好好享受当爷的感觉。你在大牢里关押挨打,也没学聪明,真是无药可救。” 郑元升央求:“二叔,以后再享受当爷的感觉。出大事了,朝廷武备院征购剪刀的命令提前下达,爹上缴的剪刀不合要求,新来的大人很是生气,重罚了他们。” 郑壹德眉毛一挑:“真的?” 郑元飞凑上来:“当然是真的,爹和大哥、二哥都被打了二十大板,现在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郑壹德起来之后,转转眼珠子还在回味儿。 “二叔,您赶紧锻打剪刀,官府的周大人说了,两天之后,再交布出合格的剪刀,我爹和我哥他们还得挨打。” 郑壹德突然开始大笑起来:“好!谁让你爹正宗德满眼的就是挣钱,不把祖传的手艺当回事。现在吃到苦头了吧!活该。我才不管呢!” “二叔,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无情的话?”郑元飞生气,“我爹毕竟是你的哥哥,而且,这些年他没有亏待你,帮你掩人耳目,为你付出很多,你怎么那么没有人性?” “臭小子,还教训起你二叔来了?”郑壹德喝了一大口茶,咕噜噜往他身上喷。 郑元飞后退一步,想甩身就走,想一想爹和哥哥们还等着救命,只得停下,“二叔。我爹说了,一定要高度重视祖传锻制剪刀的手艺。从今以后,让我们哥几个好生跟你学锻制剪刀的功夫,您就发发慈悲,帮爹度过这一关,行吗?” 郑壹德嘴角的笑容开始扩大:“你爹真这么说的?” “当然。不信你问老四,他可不会撒谎。” 郑壹德看向郑元升,看他点点头,这才满意的站起来系上围裙,“想要通过朝廷试剪的标准,只要按照咱们郑家祖传的技艺方法,小菜一碟。” 郑元飞拍马屁:“二叔出手,必将不凡。” 郑壹德得意洋洋,开始锻制剪刀。 田二丫在旁边认真观摩他的行为。 郑壹德专心注注,很快,将成型的剪刀打造好,开始打磨锋刃,扫一眼在旁边盯着他的田二丫,不屑的哼一声:“看了那么多遍,学会了吗?” “没有。” “切,二爷的手艺要是那么容易学会,街上的好剪刀泛滥成灾,我郑家的剪刀还怎么出名?” 田二丫也不反驳,定定的看着那些工具:“二爷,您是不是在刚烧红的铁条上,迅速加了一小片儿的钢?” 郑壹德震惊,旋即含糊:“没有的事儿。胡说八道什么,我一直坐在这里敲打,根本没有去找钢材。” “您是没有动弹。秘籍就在您的锤子上,您锤子上的按柄,一按下去,一小片钢片就从旁边出来,很快附在烧红的熟铁条上。” 郑元飞和郑元升俱是大吃一惊,往二叔的锤子上看去。二叔之前跟他们讲过,锤子把手后面的凸起是关键,一按下去,就能推出切割好的钢片,没想到田二丫竟然参透旋即。 郑壹德被人猜透秘密,心慌,手中的锤子落在地上。他急忙捡起来:“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 田二丫咧嘴笑:“二爷,您的剪刀制作的好,是因为用了贴钢的手艺吧?您把烧红的熟铁条抽出来后,迅速将一块质量上乘的钢片放在烧红的熟铁上面,然后快速敲打。因为,您放钢片的速度和锤子敲打的动作特别快,所以,一般情况下,看不清您用了贴钢的技术。” 郑壹德紧绷着脸:“净胡思乱想,这烧红的铁条平面狭窄,我怎么往上面贴钢?也不怕贴歪了?” “您把烧红的铁条放在铁块的凹槽里,凹槽的平度略高于铁条,您再迅速转动锤子,让钢片从锤子里有缝隙的一端落入,之后将锤子转个面,同时,您脚下踩动踏板,让凹槽闭合,快速将熟铁条移动到铁块上面,连续敲打熟铁条。我说的没错吧?” “一派胡言!” 田二丫指着锤子:“还不敢承认?你对打铁工艺追求极致,用的工具都很高端,怎么会用一个有缝隙的锤子?而且,这有缝隙的锤子,您也不是一直在用,除了敲打刚烧红的铁条,其它时间,您都不用那个有缝隙的锤子。这锤子里放钢片,这也是您研究出来的吧?” 郑壹德紧绷着脸,研究了一辈子的秘诀,被一个乡下丫头全都看穿,心里思绪上下翻滚,敲锤子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哆嗦。 郑元升大惊:“二叔,你怎么了?” 一64.老铁匠手抖 郑壹德扔下剪刀,捧着颤抖不停的右手:“没事儿,歇一会儿就好了。” “我让人去请大夫。”郑元升快的跑出去。 郑元飞失望,嘟囔:“早不抖,晚不抖,偏偏在这时候,手抖起来了。” 郑壹德暴怒,指着他的鼻子:“我的手早就抖动,是你小子很少来看我,不知道这事儿。你那把腰刀,也是我手抖着给你做出来的。” 郑元飞惊喜:“二叔,你把我的宝刀制作出来了,在哪儿呢?” 郑壹德阴沉着脸,不理他,握住不停在抖动的右手。 “二叔,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对您嘘寒问暖,好好孝敬您。您这回就别生我的气了,笑一个。”郑元飞蹲下给他捶腿,说好话。 在他的甜言蜜语下,郑壹德舒缓心情,往柜子里指了一指。 郑元飞疾步冲过去,翻出腰刀,仔细观看。二叔在刀上也做了一番装饰。刀身上有金、银、铜丝镶嵌的花纹,刀刃闪烁寒光。他对着一条铁丝砍去,铁丝断裂,裂口平整。他惊喜无比:“二叔,还是您的手艺好,这宝刀无与伦比。” “那是,我费劲心力打造这么一把宝刀,当然会好。你一定给它配上珍贵的刀鞘。” “必须的,放心吧!”郑元飞爱不释手的把玩 田二丫看着那把刀很是羡慕,给郑壹德斟茶,端到他的嘴边:“二爷,您锻打刀的技术真是一等一的好,用镔铁打造出那么好的一把刀,是不是比您用普通的铁,打造的刀难多了?” “那当然喽!镔铁上面有铁锈,要先把那层锈给除掉,还不能伤掉里边的铁。而且,镔铁的熔点和一般的铁不一样,得时刻盯着……”他突然住口,“臭丫头,净想套我的话。老子研究了一辈子的铁的独门秘籍,还能告诉你一个外人?滚一边去!” 田二丫讪讪的退到一边,不过总算有些收获,心里很是开心。 郑元升很快带来了大夫。 大夫给郑壹德把完脉,开口:“老先生手抖是由于手臂的经脉不畅通所造成的。” 郑元升忙问:“那为什么会手抖?是因为有疾病吗?” “那倒不是。一方面是因为老先生年龄大了,另一方面,老先生长期使用右手承受重力劳动,导致手臂负担过重,肌肉紧缩,会造成手抖。敢问老先生,平时是不是经常喝酒?” 郑壹德晃晃头:“天天喝,以前一天一顿,最近一天三顿。” 大夫建议:“以后还是少喝一些酒,不喝最好。” 郑元升劝:“叔,咱们听大夫的,以后戒酒吧!” “不行,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没有酒,我的生活都没有乐趣了。” 大夫笑了笑,提笔给开张药方子:“你们照着这方抓药,用小火煎制半个小时辰,一日三次。如果配上针灸,治疗的效果会更佳。” 郑壹德摇头:“我不针灸,手上又酸又麻,滋味不好受。” “既然如此,请按方用药,服过一段时间也会有效果!这段时间先不要干重活了。” 郑元飞忙问:还能拿锤子吗?” “尽量不干,否则药效也会减半,他的手还会继续抖,再治也不容易。” 郑壹德盯着自己的手,打了一辈子的铁,到老了还不能继续钟爱的打铁事业吗? 郑元飞和郑元升很失望。 大夫背上药箱:“请老先生珍重,告辞。” 郑元升将大夫送走之后,回到打铁院,看三哥愁眉苦脸,也不禁叹了口气。 郑壹德看他们兄弟俩的颓废样子,大咧咧道:“你们不就是为上缴武备院的剪刀发愁吗?怕完不成差事,你爹和大哥二哥再被挨打。没事儿,你们不用担心,咱家还有备用的剪刀。” 郑元升眉结不解:“这回官府试剪的布非常厚实,别有乾坤。” “不怕,我用老三拿来的槟铁做了几把剪刀,到时候给交上去一样能交差。” 郑元飞还在把玩着宝刀,眉开眼笑:“我就猜二叔有办法。” 田二丫提醒:“用镔铁锻造的剪刀只有几把,达不到官府要求的数量。再者,这次官府是用剪刀的布跟以往不同,不是简单的几层粗布,二爷是不是还要谨慎一些?” “谨慎个屁。老子用槟铁打造的剪刀,天下一绝,还能有剪不破的布?该愁的是怎么弄更多的镔铁,打造更多的精品剪刀。” “二爷,就算是镔铁锻造的剪刀也有问题,我看您含有镔铁的剪刀,剪头前半部分刀锋刃锐利,但是,靠近轴承的部分,光芒不是那么明显,应该用的还是普通的熟铁。如果剪很硬的东西,前面镔铁制的剪头没问题,但是后面熟铁锻造的那部分可能会出状况,咱们是不是再要精进一些?” 郑壹德见她把这些也看的清楚,气呼呼的往椅子上一躺:“老子手抖,弄不了,你要觉得老子做的剪刀有问题,自己上手!” 田二丫低下头。 郑元升凑近她,低声道:“二叔那个人的脾气就那样,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我已经习惯了。”田二丫对他笑一下,看向郑壹德:“二爷,我能不能用您这些工具练剪刀?” “随你的便。”郑壹德气呼呼的靠背靠过身。他就是怕别人看破他的门道,才费尽心思,在锤子上面做了手脚,这丫头片子竟然还看出来了。 田二丫立刻上手,将熟铁长条埋进燃料中,又开始研究二叔的锤子,拿手指对准上面的缝隙来回比划,并且不时捡来铁片比拟。 天色渐渐的黑下来。郑元飞拿着槟铁做的宝刀和剪刀,去他爹面前献宝。 郑元升看田二丫还在拿着钢片反复的看,催促:“二丫太晚了,回去吧!” “你先走吧,我再看看。”田二丫放下钢片,又开始研究陶罐里的粉末。 郑元升看她对着粉末一脸的疑惑,问:“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田二丫摇头。 “这是硼沙,防止烧热的钢铁变色,利于焊接……” 没等他说完,郑壹德跳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硼砂是中医给我开的药材,清热解毒。我老是握着铁锤,手会发热,所以,喜欢捏点硼砂缓解热痛。你不懂,不要胡言乱语。” 一65.姑爷的讯息 田二丫已经明白过来,对着郑壹德咧嘴一乐:“二爷,我现在明白,您烧热的熟铁,为什么那么快能跟钢片相融合,原来撒上了这硼砂。” 郑壹德气不打一处来,都是郑元升提醒那乡下丫头的。他往外轰侄子:“老四,你给我出去,帮不了忙,净给添乱。” 郑元升被他赶到外面,很是无奈:“二叔,田二丫在这里一段时间了,早晚能明白这里面的诀窍。” “能看明白是她的事情,郑家的人不能对外人说。亏你读书那么好,在这上面不多动些脑筋。” 郑元升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呵呵:“二叔,我都知道打铁里面的奥秘,可是,也做不成像您那样的好剪刀啊!田二丫知道了,也没什么。” 郑壹德板脸:“你跟田二丫能比吗?她是老铁匠,一点就通。” “什么老铁匠?她还没我大呢!” 郑壹德瞪眼:“她打铁的时间比你长,在这里面下的功夫也很深。你别再给我废话,赶紧走。田二丫,你也赶紧走。” 田二丫依依不舍:“二爷,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不行,打铁院的规矩,天黑即关门歇炉。赶紧走。” 田二丫没有办法,只得出门。 郑元升等在外面等她出来之后,问:“你觉得用镔铁做出的剪刀,真不能过武备院的关?” “就算用槟铁做出来的剪刀全部合格,但是,镔铁多贵多稀有啊,你们家如果都用镔铁做出的剪刀,上缴武备院,得亏很多钱。而且槟铁贵且稀少,很难找到原料。” “那怎么办?”郑元升也开始犯愁了。 田二丫思索片刻:“要我说不能用槟铁。槟铁做出来的剪刀,刀刃是锋利,但是,太锋利,会很容易伤人。用上好的精钢镶嵌剪刀,应该满足五倍院的要求。” “我估计我爹也会这么想。” 田二丫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如果我的想法能和你爹一致,证明我的见识又增长一层了。哈哈!不太可能吧!” 郑元升看她笑的开心,心情跟着变好:“你最近进步很大,跟夏季没有白学。” “进不进步,我不知道,反正我认识了好多次,出去之后,我也可以教我哥和我爹啦!让他们跟着认识几个字。” “他们也不识字吗?” 田二丫摇头:“当然不识字啦,不然,我也不会目不识丁。” 他们正在聊着。夏季快步过来:“四少爷,佳琪小姐的奶妈李嬷嬷过来找您。” 郑元升的脸色一变:“佳琪不会出事了吧?” 田二丫怒睁双目:“如果他相公再敢打他,我这回非得看到他们成家,让他们家宅不宁。” “先去看看再说。人在哪里?” “梧桐苑。”夏季带着田二丫和郑元升奔赴梧桐苑,很快看到了佳琪的奶妈 李嬷嬷看到他们,快步走进来,行蹲礼:“四少爷好,四少奶奶好。” 田二丫看她的脸色平和,也笑道:“嬷嬷您可千万别喊我四少奶奶。您清楚,那天,我是跟四少爷假扮夫妻,等吴家大小姐回来之后,我就离开了。您就叫我的名字,田二丫。” 李嬷嬷爽快点头:“田姑娘真爽快。田姑娘,我们姑爷让我给你们传句话。” “一会儿再说。”田二丫往屋里走:“您先等一下。我去给您倒杯茶。” “田姑娘不用客气。” “您大老远过来,总得先润润嗓子。” 郑元升觉得她考虑周到,伸手邀请:“嬷嬷,屋里请。” 李嬷嬷笑着点点头,四少爷或许不知道,他之前虽然文质彬彬,对大家也有礼,但是,对他们这些佣人还是会带着世家子弟的傲慢和疏离,现在居然会对她这个下人说请字了。 田二丫给他们三人各倒上一杯茶。 郑元升看嬷嬷喝了一大口茶,这才开口问:“嬷嬷,陈世祖让您给我们传什么话?” “噢!他说今日官府试剪刀的布有问题。” 郑远生看一眼田二丫,真被她料中了。 田二丫忙追问:“什么问题?” “姑爷说了,他听人提起,今天试剪的布浸过油,又刷了一层浆,并且冷冻过。” 丫丫恍然大悟:“难怪呀!我说那些布怎么那么板正和有光泽呢?原来如此!” 郑元升道谢:“嬷嬷,谢谢您的消息,帮我们解了大急。” “我只是跑一趟腿,原本我们佳琪小姐想来的,可是,她要照顾孩子,只能让我来跑一趟。” “世祖有心了,代我谢谢他。以前郑家没有帮助他,没想到,在郑家危难之际,他雪中送炭中,我们感激不尽。” 田二丫感慨:“是呀!我打了他三耳光,他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我们,真的很了不起,胸襟宽阔。” 李嬷嬷笑呵呵:“田姑娘,多亏了您那三耳光,姑爷被打醒,现在很上进,每天早出晚归,推着车子去卖布。” “上进是好事,可别说因为我打他,要不然,他该记恨我了。” “不会,姑爷不会记恨你。这试剪的布的消息,还是他跟以前的布商说好话,费了不少功夫才打探来的。要是,他心里真记恨你们,绝对不会费尽心思去打听这事儿,还让小姐抓紧时间告诉你们。你们得想个方法应对才是。” 郑元升点头:“好,谢谢嬷嬷。” “我该回去了,小姐还在家等着我呢!” “有劳。”郑元升目送她离开,对田二丫道,“我得把这个消息去告诉我爹。” “赶紧去吧!也让郑老爷早点拿主意。”田二丫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 田二丫惊讶他不急着走,老老实实道:“我觉得官府试剪的布规格太高,也不合理。” “怎么不合理?” “周大人说武备院征购的剪刀用在西北的战事中。西北冬季寒冷,士兵流血,包裹伤口的布有可能结冰,拿冷冻的布试剪刀没有问题。用浸过油的布试剪没道理啊!也太浪费油了。” 郑元升点头:“我把你的发现告诉我爹,请他老人家定夺。” “郑老爷见识高远,肯定有办法。”她转向夏季,“咱们今天学什么?” “我给你讲个《荆轲刺秦王》的故事,想听吗?” “好啊!要是有书能识字更好了。” 夏季从怀里掏出连环画:“看图识字可好?” 田二丫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太好了。” 郑元升走到大门口,回头看她灿烂的笑容,也不由笑了一下。 等他报给郑宗德,郑宗德紧锁眉头:“真有这样的事儿?不可能吧?” 一66.剪刀的杠杆原理 郑元升见郑壹德有怀疑,劝说:“爹,陈世祖没必要骗我们。您派吕管家打听消息,不是说官府禁言谈论‘试剪刀的布’吗?既然官府对这事情诲言莫深,里面肯定有内情。” 郑宗德思索片刻,点头:“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只有用镔铁锻造剪刀,才能过关。” “爹,官府不是要一两把剪刀,而是很多把。我们用珍贵的镔铁造那么多的剪刀,成本昂贵不说,原材料也难找,很不现实。” 郑宗德叹气:“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如果后天拿不出那么多的好剪刀,我和你大哥二哥还得被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郑元升沉思片刻,将田二丫的话转述出来:“爹,武备院征购的剪刀主要用在西北的战事中。西北冬季寒冷,包裹士兵伤口的布有可能被冻住,拿冷冻的布试剪刀没有问题,用浸过油的布试剪没道理。咱们是不是把这件事情转告给周大人?让周大人知晓,降低试布的难度?” “老四,你能看到这一点,我很欣慰。但是,如果我们汇报给周大人,周大人也可能会认为咱们在狡辩,根本不愿意听咱们的辩解。官府为什么要用浸过油的布试剪刀?真是让人费解。” “爹,会不会是这批试剪刀的布和油放在同一张船上,油不小心洒在了布上?” 郑宗德摇头:“如果真出现那种失误,官府会及时调来新的布。” 郑元升紧锁眉头:“往年,官府只把粗布折叠几层试剪,今年为什么在布上大做文章?又用油又要冷藏,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肯定有缘由。” “老四,你不亏为读书人,肯动脑筋,看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比你哥哥们强多了。” “爹,这是田二丫提醒我的,她最早看出布有问题,怀疑被做了手脚,让我转告您,请您调查。” “她想出来的?看来,这乡下丫头也不是一无是处。”郑宗德的话音一转,“她是否还缠着你?” 郑元升苦笑:“没有,她从来也没有缠着我。她很注意分寸。日常和我保持距离。” “那就好。我真怕她粘着你,为了家府的声誉,到时,你不得不给她一个名分。我们出钱养她和她的娘家一辈子也没有关系,只是怕你被别人嘲笑。” “爹,田二丫很自重自爱,勤奋好学。每日在打铁院辛苦劳作,不想让别人养她,不会一直赖在咱们郑家”。 郑宗德颇有些意外:“老四,你对他的观念看来买了许多。她懂得避嫌,你也懂得避嫌啊!” 郑元升点头:“爹,我心里有数。” “你是聪明人,爹相信你会处理的很好。对了。你让下人按照官府试剪的规格准备一批粗布,咱们家先试验一遍。” “是。”郑元升领命出去。 夜里。 田二丫在走廊的灯下看连环画。郑元升走过来的时候,她仍然聚精会神的在看,压根没注意到他站在身后,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郑元升听到她把“怠”不成了“台”,忍不住开口纠正。 田二丫听到声音吓一跳,回头看到他,忙站起来:“四少爷?” “这么晚还没有睡?” “这连环画太好看了,我想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给记住,回家背给我哥和我爹。” 郑元升点点头,坐到一边,仰望星月。 田二丫继续看连环画,看了一两页,忍不住扭头看他:“四少爷,您为什么不去睡觉?” “睡不着。后天就要交新的剪刀了,我真怕家里交不出合格的剪刀,爹和哥哥们又要被打。” “二爷锻造的剪刀质量很好,应该没有问题。” 郑元升叹口气:“以往没问题,可是,现在官府把试剪刀的布,加了油又冷藏之后,增加布的韧性和厚度,再想一剪刀下去,将布断裂,恐怕很难。” 田二丫眨巴眼睛:“官府今年试剪刀的标准改了,总得有改的理由吧!” “爹派吕管家打听去了,也没得到消息。” “四少爷,官府征购的剪刀送到西北,会不会用来剪羊皮或者是更厚的皮子?” 郑元升听着觉得新鲜,问:“怎么说?” 田二丫解释:“在我们北方,冬季特别寒冷,老年人穿羊皮袄的多。我听人说,冬天处理羊皮特别费劲,羊身上有油脂,冻的硬梆梆,剪刀剪都剪不动,必须用特别锋利的刀子。” 郑元升脑中灵光一闪:“你说的有道理。武备院的剪刀大部分运往西北或者东北。东北和西北地区均是天寒地冻,现在那两边,蒙古人和清朝的士兵居多,听说,这两年军营里也都是用蒙古人的蒙古包。” “蒙古包是什么?” “是一种用木料和毡布做的房子。我听说蒙古人日常用的布料和咱们不同,通常是毛毡或者是羊皮。冬季户外,用剪刀剪毛毡布或羊皮的话,碰到又厚又油的皮子,剪刀确实很难剪动,所以,很多蒙古人用他们随身携带的珍贵的腰刀去做这些粗糙的活计。” 田二丫兴奋:“哇!如果我们锻打的剪刀如何蒙古人剪毛毡布的要求,就能打开蒙古牧民的市场。剪刀根本就不愁销路啊!得赚大钱了。” 郑元升失笑:“你想的太简单了,很多商家锻造出来的剪刀根本就剪不开毛毡布。” “剪毛毡布需要什么样的标准?” “像武备院那样十几层的粗布叠在一起,浸过油就冷藏过。想达标,只能用镔铁做出的剪刀。” 田二丫想了一想:“如果我们把剪刀头做长,剪刀做大,剪刀的锋刃也会更厚实更锋利,应该会轻易的剪开那样的布。” 郑元升兴奋:“你说的有道理,根据杠杆原理,可以调整受力的角度。” 她一脸的迷惑:“什么是杠杆的原理?” “杠杆原理也称为杠杆平衡条件。要使杠杆平衡,作用在杠杆上的两个力矩(力与力臂的乘积)大小必须相等。杠杆又分称为费力杠杆、省力杠杆和等臂杠杆,剪刀属于费力杠杆。我们要用省力的杠杆。” “啊?” 郑元升解释:“省力的杠杆,主要是省力气费距离。” 一67.财主的半寸钢 田二丫听得云里雾罩:“四少爷,您说的杠杆原理,我根本就听不懂。您就说我们该做什么样的剪刀,才能在冬天剪开特别厚重又油腻的毛毡布?” 郑元升思考:“应该是剪头比剪把长一些的那种剪刀。” “您这么一说,我就听懂了,明天我就去打铁院试着锻造一把。”田二丫将连环画塞入怀里,行蹲礼:“四少爷,我要回去休息,您金安。” “明天我也跟着去帮忙。” 田二丫咧嘴笑一下:“四少爷,您的职责是好好读书,将来考举人考进士,当朝廷的官,为我们老百姓做主。这打铁和锻造剪刀的事情,还是由我们这些粗人来干吧!别弄伤您高贵的身体。” 郑元升摇头:“你说的不对,天下的行业不分贵贱,只是各有所取。人们不常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吗?你会是打铁锻制剪刀这行里的状元。” 田二丫摸着头嘿嘿的乐:“我不行,我脑子很笨。” “你行!二丫,你聪明好学,有别人没有的韧劲,努力奋进!” 田二丫看他一个书生握紧拳头,为自己鼓劲儿,笑得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郑元升看到她灿烂的笑容,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伸个懒腰,也往房间走去。 田二丫早上来到打铁院,正在刷水缸,听送饭的人说,郑家一会儿要在院子内试剪,赶紧也跟着去凑热闹。 郑家这次摆出了大阵仗,院子里摆放几十匹经过油浸、冷冻的粗布,一大筐剪刀,准备试剪。 府内的主子和下人们听到消息之后,都围观了过来。 郑宗德被丫鬟搀扶着,站在主位,眼睛瞪的像铜铃,五个儿子也目不转睛看着下人拿剪刀对准布。 吕管家握着剪刀:“老爷夫人,各位少爷、少奶奶,我手上的这把剪刀是用镔铁制造,老爷,现在开始剪布吗?” 郑宗德沉声答:“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镔铁锻造的剪刀锋刃划过布,布匹应声而断。 众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现在换隆顺和对外销售的剪刀。”吕管家换上一把普通的剪刀,剪一下,布只上下开动两层。 郑宗德和大儿子郑元信、二儿子郑元利三人跨了肩膀,差点儿瘫坐在地上,幸好被扶住,勉强站稳。如果今天试剪不合格,明天肯定也通不过武备院的检验关,肯定还会再挨板子。 吕管家深吸一口气,使劲用力一剪,咔嚓咔嚓,布匹应声而断,剪刀完好无缺。 众人笑着拍起了手。 田二丫微皱眉头,镔铁锻造的剪刀和普通的剪刀此刻剪布都没有问题,但是,刚才剪布的时候明显出现呲啦的声音,锋刃可能出现了一些划痕,现在不易看出,第二次试剪刀的时候,锋刃可能会崩或者卷起。 郑宗德十分满意:“好啊!不愧为我们郑家祖传的技艺锻制的剪刀,锋刃果然锋利无比。相信明天试剪刀的这一关,我们郑家肯定能通过,没有任何问题。” 郑元信问:“爹,咱家普通的剪刀能达到官府试剪的要求,咱们还要呈上镔铁锻造的剪刀吗?” “不要。镔铁乃人间稀有之物,很多刀剑铺就算拿到它,也不会像咱们家这样能把它物尽其用。咱们郑家要把它作为隆顺和的镇店之宝。”郑宗德叮嘱郑元利,“老二,这几把剪刀要放在柜台,方便向客人展示,让他们知道咱们隆顺和的剪刀最好。” “好。”郑元利笑呵呵:“爹,咱们家能有好几把镔铁锻造的剪刀,多亏三弟。幸好他能找来镔铁,这在省府也算独一份了。” 郑宗德点头:“嗯。这次,老三做的不错。” 郑元飞得到表扬,神采飞扬:“爹,这不算什么?以后,咱们家供货的原材料交给我,我保证能给你办的利利落落。” “夸你两句,就不知道姓什么好了。”郑宗德瞪他一眼,“你这性格毛毛躁躁的,要向你四弟多学习。他年纪不大,却稳重厚成。” “是。”郑元飞低着头,斜视郑元升一眼,脸上透着愤懑和不甘心。 郑元升躬身:“爹,三哥和我性格不同,他有他的长处,三哥为家族生意辛苦奔波,元升未有半寸功绩,理当向三哥和大哥、二哥学习。” 郑元飞的表情稍霁,拱手:“四弟谬赞,你胸有千壑,遇事沉稳,这一点,爹说的没错,我确实要向你学习。” 郑宗德笑的开怀:“你们兄友弟恭,团结和睦,是咱们郑家的福气,咱们郑家的生意也会蒸蒸日上。” 田二丫在拿眼睛瞟着郑家的五个少爷。就算她来郑家的时间不长,也知道五个少爷不像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和气,底下都鼓着劲要超过对方。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已经开始对家中财产明争暗斗,相信郑家的夺财大战,早晚会发生。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她还是早点儿按照郑元升的杠杆原理,造出一把剪头较长的剪刀为上。她转身去了打铁院。 打铁院内。 郑壹德盯着锤子发呆,听到她叫‘二爷’的声音,转回头:“前面试剪的情况怎么样?” 田二丫挑铁料:“二爷锻造的剪刀自然没有问题。” “你这丫头也学会了虚伪,没说真话。” “我说的就是真话。” 郑壹德将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神:“你敢说,你真没有看出靠近轴承锋刃用的原料,和前面的不同?” 田二丫低下头沉思片刻,开口:“是有些不同。那部分没用镔铁或者精钢,应该是您为了节省一点儿材料,才特意那么做。” “是为节省原材料。不过,不是我的主意,是郑宗德。他算计钱算计到骨子里。给我切割钢片做了模型,我必须严格按照他的刻度尺切镶嵌剪刀的钢片。他的比我的计算,只短了半寸。” “为了这半寸的钢,郑老爷也要严格限制用钢材吗?”田二丫咋舌。 郑壹德冷哼:“郑宗德一向抠抠索索。他说每把剪刀省下半寸钢,做出一千把剪刀、一万把、十万把,就省的钢材多了。铢积寸累、集腋为裘、积沙成塔。他一个财主,拥有千万家业,也不能浪费这半寸的钢。” 一68.备存的剪刀被偷 田二丫被郑宗德的扣索和算计给震惊。她没有想到一个财主竟然会在打造剪刀的原材料上如此锱铢必较。 郑壹德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哼一声:“你现在知道郑宗德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就他那样的财主,眼睛里只有钱,整个人钻到钱眼里去了,根本不把打铁的行业放在心上,祖传锻制剪刀的技艺,在他的眼里就是赚钱的工具。” 田二丫认真思考,想法和他的不同。她认为,郑宗德虽然不亲自打铁,却将隆顺和经营地风生水起,让省城的人都知道买剪刀要去隆顺和,这也很了不起。 “你这丫头是不是认为他那样做是对的?很羡慕他那样的做法?”郑壹德是老狐狸,一眼看出她的脑袋想什么。 田二丫点头又摇头。 郑壹德追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爷,我们锻制剪刀的目的就是把它卖出去,郑老爷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手艺人,但是,他是一个好的生意人,精于算计。我们打铁必须学会在原材料上精打细算,这样,才能省下更多的成本就能卖出更多的剪刀,也会赚更多的钱。有利可图,才会使子孙把这个行业继续下去。” “你这乡下丫头穷疯了,才会跟他一样只向前看。别忘了,我们是手艺人,最重要的是把打铁的工艺练好。” 田二丫点头:“打铁的手艺当然非常重要,锻制剪刀的根本是以质量为保证。如果咱们做剪刀的工艺和用的原材料差劲,等于砸自己的饭碗,毁自己的商誉,最终也卖不出去剪刀。” 郑壹德审视她:“你这丫头想法很多,跟个一个商人一样。你给我说说,你会怎么做剪刀这门生意?” “要节省原材料,减少成本,又要保证工艺,才能做出好剪刀。” “你这想法跟郑宗德的一样,不可行。既要省材料,又要好剪刀,简直做梦。” 田二丫辩驳:“郑老爷那样的想法没有错,他省下的半寸钢,锻造出的剪刀完全能应付日常应用。” 郑壹德对此嗤之以鼻:“碰到明天官府试布的情况,必须将剪刀开到最大,剪刀最内侧的锋刃会受损。” “那种是极端的情况,一般不会碰到。” “郑宗德就是有这样的想法,才会省下那半寸钢。”郑壹德叹一声,握住自己的手臂,“我的右手现在抖动的厉害,不然,我会重新锻制剪刀,根本不按他的主意,把整把剪刀的锋刃用精钢制作。” “二爷,吉人自有天相,您不用多担心,您好好休息,手很快会好的。”田二丫将铁条扔进燃料里面。 郑壹德看到她后,大惊失色,怒斥:“我刚才是批判郑宗德很节省很抠索,可是,你也不能太浪费,把那么长的熟铁条拿出来做剪刀,一次得耗费多少铁条和炭火?赶紧把铁条拿出来。” 田二丫阻拦:“二爷,我这次就想做一把长的大剪刀。” “做大剪刀干什么?” “剪头特别长的大剪刀,能够方便的更容易剪开厚硬的布料。” 郑壹德怒吼:“简直在胡闹。你是在异想天开。自人类发明剪刀之后,剪刀就是那么长。按照你炼熟铁铁的长度,做出来的剪刀的长度,超过平时的三把剪刀。赶紧把铁条给我抽出来。” 田二丫祈求:“二叔,您就让我试试吧!” “好吧!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下一次,绝对不允许那么浪费。” “谢谢二爷。” 靠在躺椅上休息,眼睛不时睁开,观察她的动静。等听到她敲打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从躺椅上站起来观看。 田二丫瞄他一眼:“二爷,您看我做的剪刀,可以吗?请您老给指点一二。” “我没有这个时间,自己琢磨去。”郑壹德走开,心里暗暗吃惊,一尺多长的剪刀,田二丫用钢竟然精准的将钢片镶嵌在剪刀的锋人上,这可是她第一次贴钢,虽然焊接口不是特别贴切,但是,后期稍微调整,锋刃将会变得平整、锋利,这丫头在锻制剪刀上面还真是有些天赋。 田二丫被拒绝也不生气,乐呵呵磨剪刀。 郑壹德看看天快黑了,下令:“行了,关炉熄火。田二丫,你该回去了。” “二爷,我再待一会儿,可以吗?”她想着给剪刀拷完油,再回去。 “不行,这是打铁院的规矩。” 田二丫恋恋不舍,只好放下剪刀,离开打铁院。 晚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田二丫正在睡觉,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抓贼的声音,她连忙穿好衣服跑出来,只见很多人举着火把,院内已经乱成一团。 田二丫左右看看,走到夏季的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试剪的剪刀被偷了。” “啊?明天官府就要试剪了。这时候,剪刀被偷,可怎么办?” 夏季做个禁语的手势:“别说了,老爷来了。” 郑宗德披着外衣匆匆走过来,气急败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老二,我不是让你收好剪刀吗?你怎么办的差事?” 郑元利衣衫不整,满脸的慌张:“我是把剪刀锁在库房里,临睡觉前,我还去检查一遍。谁知道,有贼光顾,我到库房检查,才发现剪刀被偷了。” “查,赶紧查。还有,你赶紧去店利派人去店里,把店里售卖的剪刀都取出来。” 隆顺和的一个小伙计飞快的跑过来:“老爷,二少爷,不好了,咱们隆顺和被盗,剪刀全部不见。” “什么?”郑宗德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郑元利扶住柱子:“店里还少了什么东西?其它的刀和剑?” “其它东西都在,只有五十多把剪刀不翼而飞。” 郑宗德拍着胸口痛呼:“这是天要亡我郑家!可恶的盗贼,别的东西不偷,专门偷我们店里的剪刀。” 老三郑元飞一拳头捶在柱子上:“爹,这肯定是同行干的。他们怕用自家的剪刀,明天过不了官府的关,才把咱们的剪刀偷走,好交差。” 郑宗德怒不可遏:“没错,就是这帮丧天良的家伙儿们。自己造不出好剪刀,来偷我们的。” 郑元升很冷静:“二哥,用镔铁锻制的剪刀呢?还在不在?” 郑元利的脸色惨白:“我一并放入库房,也被偷了。” 老大郑元信绷着脸:“吕管家,立马让人报官。” “是,大少爷。” 郑宗德的眼眶发红:“报官没用。偷走剪刀的人若是同行,人家变换标记,官府也无法断案。天要亡我郑家。没有剪刀,明天过不了武备院这一关,我们都得被充军发配、掉脑袋。” 众人低着头,有人开始落泪。 郑元升思索:“爹,您别急。我去打铁院,看看那儿还有没有剪刀?” 一69第一次嵌钢 郑宗德摇头,佝偻着后背:“打铁院所有的剪刀,我都命人搬出来了,再也没有备用的。明天,官府让我们缴纳剪刀,我们郑家交不上,将会大祸临头。” 郑元升安慰:“爹,您别着急。天一亮,我们把实情汇报给官府,也许他们能容我们几日呢?” “老四,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次,武备院周大人来势汹汹。如果是康知县负责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那个周大人的话,就彻底难办了。”郑宗德满脸的挫败。 夫人搀扶他:“老爷,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慢慢想办法,一定会度过这一关。您先回房休息。” 郑宗德走了两步,回过头:“库房的剪刀被偷,肯定是家贼所干。那么一大筐剪刀,就算挪出去也不容易。没有家贼的呼应,外人偷不出去。吕管家,查,从护院和所有奴仆中严厉搜查。” “是,老爷。” 郑宗德气呼呼地走了。 郑元飞看他爹颤颤巍巍的背影,心疼加恼怒,一把揪住郑元利的衣领:“老二,你怎么保护的剪刀?这些剪刀交给你管理,你就应该把它看好,要不是你,就惹不出明天的弥天大祸。” 郑元利丢失剪刀,心里发虚,也不敢争辩,只是推他的手:“你放开我。” 郑元利媳妇看不得丈夫受委屈,指着郑元飞的鼻子:“老三,你责怪不着你二哥。说到底,今天的事祸根在你。” 郑元飞媳妇不甘示弱:“二嫂,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关老三什么事儿?” “要不是他撺掇爹,把给武备院备存的剪刀,给赛金花那小蹄子,会有今天这些事吗?他才是郑家祸事的罪魁祸首。” 郑元利来了精神,猛推郑元飞:“没错,我媳妇说的对。老三,你天天撺掇爹要给武备院质量差的剪刀,才导致爹、大哥和我都挨了板子,我们被你拖累。要不是你卖给赛貂蝉那一千把精良的剪刀,咱家现在根本就没事。” “你放屁!都是你没有管理好隆顺河,才把剪刀给弄丢的,你还好意思说我?” 郑元信阻止:“行了,这事,你们两个都有错,把嘴闭上。” 郑元利媳妇哼一声:“要我说,大哥,你也有错,你作为家中长子,应该劝诫爹不该听老三的话,你没能阻止,难辞其咎。” 郑元信媳妇不愿意了:“弟妹,你别胡说八道,做事讲根据,而不是红口白牙听你瞎白话……” 郑元升看他们三对夫妻吵吵嚷嚷起来,很是头疼,转身去往打铁院。 郑壹德睡得正香,被人叫起,睡眼惺忪看到郑元升:“老四,深更半夜,你过来有什么事?” “二叔,家里准备上缴武备院的剪刀全被偷了,您现在这边有备用的剪刀吗?” “什么?”郑壹德吓得睡意全无,赶紧坐起来,“真的假的?” 郑元升加重语气:“真的,剪刀确实全被偷走了。家里人都快要急疯了,明天上午就得上交剪刀。二叔,咱们这里到底有没有备用的剪刀?” “没有,之前的剪刀都让你爹给收走了,这两天,我的手抖,没有来得及给那些半成品贴钢。” 郑元升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这可怎么办?明天上午官府就要试检,如果咱们郑家拿不出来剪刀,爹和大哥、二哥就会要受到严厉的处罚。叔叔,您看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您锻造了几十年的剪刀,肯定会有主意。” 郑壹德急得团团转,在原地来回踱步,突然站住:“你去把田二丫给我叫过来。” “田二丫?” “对。当务之急,也只有她能帮上忙了。” 郑元升顾不得多想,跑出去找田二丫。 田二丫刚回梧桐苑躺下,就被郑元升拍响大门的声音吵起来。 郑元升看她打开门,忙道:“我二叔说现在能救郑家的只有你了,你赶紧跟我去打铁院。” “什么?”田二丫的脑袋发懵,“我怎么救郑家?” 郑元升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拽起她往打铁院里跑。 田二丫昏头昏脑的,跟他来到打铁院。 郑壹德看到她,立马指着地上的半成品剪刀:“我们继续完成白天没有完成的步骤,帮你这把剪刀打造出来。” 田二丫不解,捡起一尺多长的大剪刀:“二爷,你不是看不上我锻造的这把剪刀吗?觉得它太大,为什么现在又要完成呢?” 郑元升看田二丫真的将一尺多长的剪刀锻造出来,惊讶无比。 郑壹德哼一声:“我原本没有看上它,但是,郑家所有备存的剪刀都被偷走,一时半会儿,我又打不出几十把的新剪刀,没有办法,只能用你这把剪刀。如果你的这把剪刀能剪开官府试剪的布,郑家就算赢了。在明天的试剪大会上,郑家锻造的剪刀也算独一份。” 田二丫指出:“咱们不可能是独一份。这时候,来郑家偷剪刀的人肯定是同行,很可能是入选武备院购买名单的四家之一。他们拿着隆顺河的剪刀,在官府面前肯定能过关。” 郑壹德冷笑:“你别忘了,郑宗德在剪刀上省下的半寸钢,我们可以大作文章,让偷剪刀的人占不到便宜。” “您的意思是……”田二丫略一思索,明白过来,大惊失色。 “你这丫头那么快就能明白我的意思,悟性还算不错。废话不多说,我给你打下手,现在完成你白天未完成的剪刀,争取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把它打造出来。” 田二丫担心:“会不会赶不上?从这里到菜市口也很远,有段路程。”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要不要跟着我一块锻造这把剪刀?” 田二丫想到这是学习技艺的最好时机,赶忙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要。谢谢二爷。” 郑壹德指导她调整铆钉,拷油。 田二丫一丝不苟的照做,全神贯注放在剪刀上。 郑元升在旁边根本插不到手,只能看着田二丫在二爷的教导之下,一点点打磨剪刀。 当太阳升起很高的时候,剪刀终于彻底完成。 田二丫看着那把锃明瓦亮的大剪刀,很是兴奋,抹抹头上的汗:“二爷,要不要试一试?” “随便。你对自己的剪刀没有信心吗?” “我之前没做过嵌钢的剪刀,这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行不行。”田二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举起大剪刀,对着上面旁边竖的树枝咔嚓一剪,手腕粗的树枝应声而断。 郑元升连声赞叹:“好锋利的剪刀,肯定能通过官府的试检。这回肯定能救我爹和大哥、二哥了。二丫,把剪刀给我,我去向官府献剪刀。” “好。”田二丫将剪刀递给他。 “不行,你去不合适。”郑壹德阻止侄子。 一70.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郑元升皱起眉头:“二叔,我去不合适的话,还能谁去?” 郑壹德看向田二丫:“她去最合适。” “我?”田二丫指着自己的鼻子连连摇头,“我不行,我看了官府的人就打哆嗦,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郑壹德郑重声色:“只有你去最合适。郑宗德丢了上缴武备院的剪刀,已犯大罪。元升是郑宗德的儿子,如果由他向官府敬献剪刀,官府只会以为郑家故意搞欺骗的那一套,或许还会降罪。而田二丫作为外姓人,又是个女人,锻制出的剪刀哪怕不合格,官府也不会降大罪于她。” 田二丫犹豫:“那我就试试?” 郑元升挡在她的前面:“二叔,这是郑家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来帮咱们担责?不合适。” 郑壹德垂下头:“你说的有道理,你自己做主吧!是福是劫,听天由命吧!” “谢二叔,我心里有数。”郑元升将剪刀包起来,一脸的慷慨就义的表情。 田二丫感动,觉得他一个书生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郑壹德嘱咐:“元升,此次面对官府的试剪,对郑家来说是场艰难的硬仗,你们一定要慎重以待。” 郑元升躬身回答:“是,二叔请留步,元升一定会保爹和哥哥们平安。” 郑壹德的心情沉重:“这是你爹平时忽视锻制剪刀工艺的结果,才惹来今日大祸,你不要背负太重的负担。” “二叔,我们先走了。” 田二丫跟着郑元升走几步,想起一件事情,赶紧停下,扭头问:“二爷,我看钢材料上有的印字是‘云和’,是说郑家进钢的材料地点在云和吗?” “你少打听这些事情。” 郑元升插话:“是。云和的钢闻名遐迩,和它齐名的是龙泉出产的钢。二者相差无几。” 郑壹德对这个外甥侄子气的牙痒痒:“平时不见你多话,现在净多嘴。” 郑元升羞赧地一笑。 “行了,别再废话,你们得赶紧去往菜市口,要不然,你爹和你大哥二哥挨上板子了。” “是。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备马车。”郑元升疾步向前走。 田二丫紧跟在他的后面,心里在琢磨嵌钢的技巧。 他们赶到的时候,菜市口里围满了人,台上坐着好多个官员。 郑元升四处张望,看到好友单达,挤到他的身边:“今天怎么那么多官员?” 单达看到他身后的田二丫,惊讶一下,低声回答:“上次试剪,咱们省府五家有名气的刀剑铺出的剪刀,都被武备院在众目睽睽之下认定不合格。康知县也被武备院的周大人严厉训斥。事后,康知县联合另外三家刀剑铺所在地的知县,上报给佟知府,说周大人有意刁难,今日,佟知府特意带人过来旁观。” 田二丫看到佟知府旁边的吴向戎,瞪大了眼睛:“四少爷,吴公子也在台上。” 郑元升看一眼意气风发的吴向戎:“听说,佟知府欣赏他的才干,从兵部把他要过来,在知府名下就职。” “噢!他好厉害。” 单达轻声道:“元升,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郑元升解释:“田二丫在锻制剪刀上很有一套,能看出剪刀的好坏和官府试剪的门道。” “没想到她还有这才能。元升,你看台上,只有你们隆顺和前面没有摆放剪刀,听你爹说,你家的剪刀昨夜被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爹一早就让人报官了。” 单达叹息:“希望这些官员相信你爹的话,再给你们家一次机会,不然,这次,你爹和你的两个哥哥,又要受皮肉之苦。” 郑元升抿紧嘴唇。 台上,武备院的周长奎大人一声令下“试剪开始”,衙役们抗出几匹板正的粗布。 康知县立刻起身,跪倒:“知府大人,武备院试剪的布与往年不同。此次,经豆油浸润,又在上面刷层浆,再放入冰窟冷冻。这样十多层的布,不要说剪刀,就是宝刀,也难以切断。” 单达的脸上浮出笑容:“还好有康知县替这些刀剑铺的老板们说话。” 田二丫摇头:“恐怕他的话不起作用。” 郑元升诧异:“为什么?” “武备院敢那么做,肯定是有充足的理由。他上次当众试剪,明显不给这些刀剑铺老板们的面子。这五家刀剑铺在江南一带,好歹也有名望,老板们都在县城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官府面前说得上话。武备院若不是做好了硬对抗的准备,怎么会公然打这些老板们的脸呢?而且,周大人上次还严厉斥责康知县对上缴剪刀的差事不用心。由此可见,武备院所做的一切,理由都会很充分,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单达深感意外:“田二丫,你可以啊,进步非常大。” 田二丫赶忙摆手:“我乱分析的,你别把我的话当回事。” “怎么会乱分析呢?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 郑元升做个禁言的手势:“嘘!佟知府要发表意见了。” 他们把目光盯向台上。 佟巴特看向周长奎:“周大人,康知县所说是否属实?” “属实。佟大人,本官之所以这么做,也有本官的用意,西北部地区冬季寒冷,军士们多穿羊皮袄,用的是毛毡布。士兵们若受伤,西北风一吹,裹着伤口的布和皮子冻得非常硬,自然要用很硬的剪刀。” 康知县胸有成竹,反问:“你试剪的布被冷冻过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经过油的浸润。难道你不知道浸润油的布想要剪开,难上加难吗?” 周长奎不慌不忙解释:“西北居民放牧为生,日常要处理牛羊皮,油脂厚重,因此,我们武备院此次试剪,特意模拟西北用剪的情景。” “按照你们试剪的规格,所有的刀剑铺锻制的剪刀都不合格。这些刀剑铺的剪刀在江南也算小有名气,你们毁了它们,也毁了我们江南这几个县的声誉和经济。” “康知县的话,本官不赞同,若今日一试,这些刀剑铺的剪刀合格,证明我们制定的标准没有问题。” 康知县咄咄逼人:“如果他们今日试剪,还是不合格呢?” 周长奎神色自若:“还未试剪,怎能知道他们合格不合格呢?知府大人,不如,我们先开始试剪,再行定论。” “也好。”佟巴特略一点头。 周长奎摆手。他身边的师爷走到第一家刀剑铺老板前,捡起一把剪刀,对准衙役手中的布:“赵家剪刀,剪开布上下各三层,不合格。” 赵老板白了脸色。 师爷走向下一家,如法炮制:“花家剪刀,剪开布上下各三层,不合格。” 花老板耷拉着脑袋。 康知县的表情得意。周长奎脸沉似水。 师爷走到王家摆放的剪刀筐,从中抽出一把,对准布匹。布随着咔嚓几声断裂。 王老板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郑宗德盯着师爷手中的剪刀,脸色变得更加难堪。 一71.自毁声誉断臂求生 周长奎沉声道:“康知县,你看到了,现在有商家试剪的剪刀合格,满足武备院的要求。这证明我们武备院制定的试剪标准,并不过分。” 康知县气的剁了他的心都有,但是,此刻,也只能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应对:“周大人说的对,是卑职唐突了。” 师爷走向下一家剪刀店老板前,拿起一把剪刀对准布一剪,咔崩几声,布断了一半,剪刀出现两处大豁口。 那老板豆大的汗如雨下,肥胖的身体开始颤抖,没等师爷宣布,晕倒在地。 师爷摇头,举起剪刀:“谢记剪刀剪开布上下五层,剪刀崩口,不合格。”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最后一家刀剑铺的老板郑宗德,只见他的前面空空如也。他和长子郑元信、次子郑元利站在一旁,身体如筛糠颤抖不止。 师爷对周长奎和佟知府躬身:“禀告各位大人,参与试剪的五家刀剑铺,赵记、花记、谢记剪刀不合格,王记剪刀达到武备院的检验标准。郑家隆顺和的刀剑铺未提供剪刀。” 周长奎扬声道:“隆顺和的东家郑宗德一早禀告,昨夜郑家遭窃,所有的剪刀都被偷走。各位大人,你们觉得该对这种情况做如何决议?” 众大人议论纷纷,佟巴特端起茶慢慢品尝,似乎与世无关。 郑宗德扑通跪在地上:“各位大人,小人家里昨夜确实被盗,不敢欺骗各位大人。请各位大人通融,再给我郑家一个机会。” “郑宗德,你们家开着隆顺和那么大的店铺,现在竟然一把剪刀都拿不出来?你别以为本官不知道,就在前段时间,你们家还给赛貂蝉一个戏班的班主提供了一千把精良的剪刀。此刻,却说所有的剪刀全部被盗,你蒙谁呢?”周长奎拿惊堂木一拍,“我看你分明是故意欺诈本官。来呀!将他拉出去砍了。” 人群中的郑元升身体一软,眼前发黑,差点坐在地上。 田二丫推他:“别慌乱,赶紧把剪刀献上去。” 郑元升忙往台上挤,田二丫紧跟在他的后面。 郑宗德被衙役拖着往外走,高声疾呼:“大人饶命,小人家的剪刀的确被偷。小人知道是被谁偷走的?” 周长奎举手阻拦,“慢!郑宗德,你说,你知道你家的剪刀被谁给偷走,那到底是谁偷了你家的剪刀?说的属实,本官饶你一命。若无凭无据陷害他人,本官治你诬告他人、欺瞒朝廷的大罪。一样被砍脑袋。” 郑宗德一看存有活命的机会,忙挣脱衙役,大声喊:“大人,草民有凭据指出盗贼。” 郑元升挤往台上的脚步停下来,认真看着爹。 台下的人群一看有热闹可看,更加往前挤拥。 郑元升转瞬间又被挤向后面,急得他直呼:“别挤了。你们别再挤了。” 田二丫看他被挤的东倒西歪,使劲拽住他,才让他勉强站稳。他们伸长脖子,透过一个个脑袋,看向台上。 周长奎发问:“盗贼在哪里?” 郑宗德指着王老板:“启禀大人,正是王记偷了我家的剪刀。” 王老板大惊失色:“胡说八道。郑宗德,你交不出剪刀要被砍头,狗急跳墙,拉我王记跟你做垫背的。大人,您不要听信他的胡诌。请立即将他绳之法。” 周长奎阴森森地问:“郑宗德,你说你有凭据,凭据在哪里?” “大人,只要我拿剪刀一试便知。” “好。准许。” 郑宗德爬起来,从王老板前面的竹筐里拿出一把剪刀,在王老板的紧张注视下,将锋刃调整到最大程度,对准布匹咔嚓一剪,只见最里面的锋刃被崩出一个口子。 周长奎惊呆,一下站了起来。 康知县弯起唇角,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郑元升松懈下来:“爹总算有证据找出盗贼,保住性命。” 田二丫的神色凝重:“他也在毁隆顺和的声誉,等于断臂求生。” 郑元升轻叹:“没办法,毁掉声誉总比牺牲性命强。” 田二丫看他情绪低沉,咧嘴一笑,安慰:“只要人活着比啥都强,声誉会靠实力和口碑重新建立。” “是啊,来日方长。眼下最重要的是爹和哥哥们平安无事。” 单达奇怪地看向他们,怎么觉得这俩人有种默契、关系亲密的感觉呢? 台上,郑宗德举起剪刀:“各位大人,请看。靠近轴承的半寸锋刃有一个很大的缺口。这是什么原因?王老板,你能说出来吗?”他的眼神锐利的看向王老板。 王老板扯着嗓子喊:“能有什么原因?你故意用狠劲把我家的剪刀弄坏。” “这真是你家的剪刀吗?你能说出这把剪刀的锋刃是什么构成?” “就是熟铁,没有旁的。” 郑宗德冷笑一声:“这剪刀的锋刃上,有我郑家的独家秘籍。但是,为和别家区分,我特意在锋刃上留下半寸印记缺口,这半寸缺口和剪头、剪把,用的材料同是熟铁,没有前面的锋刃硬实。所以,我刚才剪布的时候,这半寸锋刃会发脆,崩开缺口。而前面的锋刃,因为加了特别原料,根本就没有问题。” 王老板惊讶的张大嘴巴,片刻反应过来:“大人不要听他胡说,他是在狡辩。这些剪刀的确是我王家锻造。这些剪刀用普通的熟铁锻制,剪厚实的布,锋刃难免会崩开。” 周长奎询问在座的大人:“各位如何看呢?” 众大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王老板身边的掌柜低声道:“好耶,我们干脆把镔铁锻造的剪刀,呈献大人。” 王老板低声道:“别乱出主意。万一,那镔铁锻造的剪刀上面也有那半寸缺口,怎么办?” 掌柜不敢再吱声。 郑元利站的位置离他们近,耳朵也尖,听他们窃窃私语的话,立马指着他们大声道:“大人,他们带有镔铁锻造的剪刀,那也是我们家的。请大人搜查,给我们家一个公道。” 周长奎板脸,一拍惊堂木,还未开口说话。 王老板和他身边的掌柜立刻跪下,将身上的镔铁剪刀掏出来:“大人,饶命,这真是我王家锻造的镔铁剪刀,不敢欺瞒大人。” 郑宗德抢话:“启禀大人,我郑家锻造的镔铁剪刀,和别家区分,只有前面的锋刃上用的镔铁,甩下半寸和剪刀其余部分俱用熟铁,请大人试剪便知。” 王老板恼羞成怒,指着他叫骂:“什么为了和别家的剪刀区分,甩下半寸锋刃,你分明是为省下半寸的材料钱。你到底在这里面加了什么?你敢告诉大家吗?” 这下,不只是台上的大人们,台下的民众也开始议论纷纷。 一72.向官府献剪刀 郑宗德直视王老板:“我在铸造剪刀的材料里加了什么,没有必要告诉你。你若说这些剪刀不是我郑家的,可以举出证据。” 王老板哑口无言。 郑宗德对着周长奎躬身:“启禀大人,我已证明我家的剪刀被王家所盗,请大人将王家按律法处理。” 王老板也是久经商场,反应过来,叫嚷:“你胡说八道,这些剪刀的确是我家锻制,我家在剪头锋刃上用了最好的熟铁,只是靠近轴承的边缘处凿的太薄,锋刃才会出现缺口。” “你强词夺理。那些剪刀分明是我郑家锻制。” “够了。”周长奎拍桌子:“本官今天在这里,不是为给你们俩家断案。本官想要的是通过武备院检验合格的剪刀。这些剪刀是郑家的、还是王家的,都无所谓。现在,在场的所有剪刀都不合格。除非你们能拿出试剪合格的剪刀,否则,今日本官要重罚你们。” 郑元升急了,赶忙往前挤,不料被一个壮汉猛地一推,摔在地上,手正好磕到尖锐的石头上,磨出血来。 单达忙扶起他,郑元升这时才发现脚也崴了,费力的往前挤。 周长奎下令:“来人,将他们各打五十大板。” 郑元升急的喊叫,却被人群躁动的声音淹没。他只能破着脚往台上挪,手中的剪刀猛地被抽走,下一秒,他就看田二丫抱着剪刀窜上了台上。 康知县刚要站起反驳周长奎,只听一个女子大声喊:“大人,手下留情。”他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田二丫。 田二丫眼看郑老爷和郑元信、郑元利又要被打,鼓足勇气往前闯:“大人,请您暂缓执行刑罚。民女有剪刀要呈上,请大人试剪。” 郑元升暗暗为她着急,这女人真是胆大妄为,不分场合也要往里闯,不知道有可能要掉脑袋的吗? 康知县恼怒斥责:“大胆民女,竟然胆敢扰乱官府办事秩序,来人,把她拿下,打入大牢。” 周长奎正在为找不到合格的剪刀发愁,不知如何交差,看有人呈现剪刀,忙道:“慢!那位女子,你刚才说你要呈上剪刀,请我们试剪?” “是。”田二丫将包袱打开,双手举起剪刀奉过头顶。 周长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上下打量,见这名女子身形高大,皮肤黑黄,不像江南的女子。她呈上的剪刀外观比一般的剪刀长约两倍,尖端圆润,泛着光亮,有些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田二丫。” 佟巴特问吴向戎:“我怎么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吴向戎笑道:“大人,康知县判定她为赛貂蝉刺杀您的同伙,您亲自过审案件,发现她是各无辜的乡下女人,特意恕她无罪。” “嘿!还真是她,上次,她就说过她是个铁匠,没想到,这次竟然毛遂自荐,奉献剪刀,有意思。” 周长奎琢磨着不能随便试剪刀,让人看出他的急迫,必须先吓一吓这乡下女子,看她是否有真本事。他围着田二丫转了一圈,声音严厉:“田二丫,你可知这是什么场合?” 田二丫的身体瑟缩一下:“大人,民女知道官府在办要事。大人为朝廷选剪刀,请大人试民女锻制的剪刀。” 周长奎略感兴趣:“噢?在场的五家刀剑铺锻制的剪刀都小有名气,尚不能满足朝廷用剪刀的要求,你一个寂寂无名的乡间女子,竟然敢自荐!你能保证,你呈上的剪刀就比别人家的要好吗?” 田二丫鼓足勇气回答:“大人,民女从小打铁,也在郑家的打铁院干活。既然大人现在选不上合格的剪刀,还望大人试一试民女缎制的剪刀。” “噢?你也在郑家的铁铺干过,这就怪了。难道郑家收女人为铁匠,让未婚男女在一起干活吗?”周长奎看向郑宗德的眼神透着杀气。 郑宗德听出他的意思,忙躬身回答:“大人,我郑家万万不敢收女人为打铁匠,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郑家人人铭记在心,严谨礼仪。只是,这位女子身份有些怪,是我家四儿子的冒牌夫人……” “冒牌夫人?”周长奎恍然大悟:“我听说过此事。吴家小姐当初不愿嫁给郑元升,连夜逃婚,安排了一个粗使丫鬟代替她,想必这女子就是那个粗使丫鬟吧?” 郑元升苦笑,经他这么一说,不知道此事的百姓现在也全然清楚了。真是丢脸。 郑宗德心知他调查了他们的底细,只能躬身道:“是,大人,她就是那个女人。她赖在我家里,我家只能收留,这女人胆大粗莽,爱好打铁和锻制剪刀,我们怕她出去惹事生非,也只能放任她出入内宅的打铁院。打铁院内有我家大儿媳日夜盯着,并未有越矩之分。” 周长奎看向佟巴特:“知府大人,您觉得要不要试一试她的剪刀呢?” 田二丫满怀希望地抬起头看向佟巴特。 佟巴特扭头看向吴向戎:“你觉得呢?她锻制的剪刀是否值得一试?” 吴向戎也很好奇田二丫做出的剪刀质量,就道:“大人,朝廷下令急需购置大批高质量的剪刀要运往西北,现在找不出符合朝廷要求的剪刀。现在既然有送上门的,我们何不试一试呢?顶多耽误一些时间,我们没有任何损失。” 佟知府赞同:“试一试也无妨?这女子竟然敢冒着受处罚的风险上来,想必她对自己锻制的剪刀还是有些信心。” 周长奎见知府大人同意,立刻高声呼唤:“来人,试剪!” 田二丫见剪刀真被取走,身体不由开始哆嗦,眼睁睁看着衙役拿着剪刀对准布,紧张的心脏砰砰跳。 吴向戎看出她的胆怯,凑过去:“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敢跑到众位大人面前说大话,现在怎么吓得浑身哆嗦?” 田二丫不理会,眼睛紧张的盯着剪刀和布,当看到剪刀咔嚓一声剪断布的时候,心里的石头方才落下,长长出了一口气。 师爷回告:“回大人,布被一刀剪断,合乎武备院的要求。” “剪刀开到最大程度,再试!”周长奎生怕出现刚才的情况,吩咐下去。 “是。” 又一匹布被抬了出来。 田二丫看着剪刀将布又是一刀两断,剪刀完好无缺,松了一口气,不由得看向台下的郑元升。 郑元升回她一个笑容。她松弛下来。 吴向戎挑眉:“不错嘛!” 周长奎绷着脸:“抬出2号布,再试。” 田二丫紧张,不知道武备院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一73.共同问罪 郑元升诧异地盯着周长奎,以前武备院只试剪一次,现在试剪两次已经超乎标准,还要第三次试剪,并且换布。周长奎到底要做什么? 2号布很快被抬了出来,衙役将其展开。 众人看到2号布是一层细布和一层丝绸层层交叠,大概有半寸的厚度,开始交头接耳。 周长奎观察田二丫的表情,发现她看到2号布时表情更加紧张,挑一下眉:“开始试剪。” 师爷手持大剪刀,对准布咔嚓一剪,布应声而断。他高声宣布:“剪刀不勾丝、不连线。合格。” 田二丫松了一口气,身体软下来。 周长奎扶掌大笑:“好!好啊!这女子快快起来,你叫什么来着?” “田二丫。”她紧张的舌头都大了,声音含糊起来。 “什么?” 吴向戎笑着道:“周大人,她说她叫田二丫,一二三的二,丫鬟的丫。” 周长奎盯着田二丫:“这次试的布明显比之前的薄,比之前的少,你为什么反而比之前更紧张?” “回大人,民女锻造的剪刀比普通的剪刀大两倍有余,锋刃厚实,尖端比普通剪刀粗大,民女虽然将剪刀剪头做的很圆润,但是,也怕剪到布条或者丝绸的时候,会勾线拉丝。” “你考虑的很全面。不错,田二丫,你制作的剪刀质量精良,符合朝廷的要求。本知府也非常满意。你手上有多少把剪刀?一并交来,本大人重赏你。” “一把。” “只有一把?”周长奎的眼珠子瞪得溜圆,怒喝一声:“你在拿本官开玩笑吗?来人,把她拿下,打入大牢!” “大人饶命。”田二丫急忙磕头。 两名衙役不由分说把她往架起来往外走。 郑元升看到这里心底发凉,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大脑飞快运转,怎么样做才能救田二丫。 田二丫被拖着往外走,急得大声喊:“大人此次对剪刀的质量要求,比以往高很多,民女也是连夜试验才做出这把剪刀。我已经掌握做这种剪刀的技艺,只要大人给我时间,一定能交出大人所要的数量。” “且慢。”周长奎示意衙役放开她,“你能用半个月的时间,交出三万把剪刀吗?” “半个月三万把?”田二丫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 周长奎的目光威严:“对,本知府要同样的剪刀三万把,在半个月内保质保量的做出来。否则,将拿你和这些刀剑铺的老板共同问罪。” 她呆呆地问:“问什么罪?” “处斩。” 田二丫傻在当场,旋即站直了身体,大声道:“大人,您不能杀我。一,我不是刀剑铺的老板;二,我不在你们武备院的供货商人名单上;三,我是个普通的乡下弱女子,眼见朝廷寻不着合格的剪刀,本着为朝廷解忧的心思,献上好剪刀。朝廷应该看在我为你们提供合格的剪刀、解你们燃眉之急的份上,记我一份功劳功。你要杀了我,以后谁还敢为朝廷出头做贡献?” 佟巴特看她扯着脖子高喊的样子像只公鸡,笑出声,看向其他几位知县:“她讲的有几分道理啊!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 佟巴特歪头,压低声音问吴向戎:“向戎,你觉得周大人会杀她吗?” 吴向戎小声回复:“周大人如果那么白痴,武备院早就将他拒之门外了。不过是想吓唬田二丫一番” 佟巴特挑眉:“英雄所见略同。” 郑元升吁出口气,田二丫总算性命无虞。 单达捅咕他:“田二丫最近进步挺大的嘛!以前唯唯诺诺,现在敢在朝廷大人面前讲话,而且,讲的还挺有条理。比我之前在戏班子见她那时候强多了。” “她受到嘲笑之后,拜夏季为师傅,学习认日夜苦读,现在胸中有点文墨,的确比以前进步许多。” 单达意外:“难怪?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还真不是白说的。” 郑元升笑一下,看向台上。 周长奎看田二丫气势如虹,勾起唇角,这女子果然跟他想的一般有勇气还有些脑子,这就好办了。他指着郑宗德等五家刀剑铺的老板:“田二丫,你很会狡辩。我不杀你,却可以杀了他们。” 那五家刀剑铺的老板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郑元升盯着佟巴特,周长奎准备草菅人命,这个知府依然不发一言,他料定周长奎是不敢杀人,还是另有打算? 佟巴特看众人将目光盯着自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周长奎新任武备院领事,上任之后改规则,又在民众面前摆出杀气腾腾的架势,是想树威严,让大家求情,摆足面子。他偏不理会,只看热闹。 康知县平时没少收郑家的好处,眼看郑宗德父子要被斩首,忍不住站起来为他们争辩:“周大人好大的威风,动不动就要斩人。我们好歹是各县的父母官,杀我们的老百姓,是不是征求我们各位的意见,按律法呈报朝廷?” 周长奎冷笑一声:“周大人,我武备院归内务府管理,干的是皇差。这些刀剑铺的老板,两次向武备院提供的剪刀均不合格。他们分明是懈怠皇差,藐视朝廷,我治他们大不敬之罪,有何不妥?莫非康知县认为他们交不出合格的剪刀,也是理所当然?” “你把他们杀了,谁能交出符合你们武备院高标准要求的剪刀?” “眼下有人能提供合格的剪刀,可惜,这差事,她不应下。”周长奎将目光锁在田二丫的身上,“我也只能忍痛斩杀这些老板们,看谁以后还敢懈怠皇差?” 刀剑铺的老板们听出他的意思,纷纷求助田二丫:“姑娘,你就答应这差事吧!我们保证好好配合你。” 田二丫欲哭无泪:“半个月内做出三万把剪刀?怎么做?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完不成差事,我也会跟你们一样掉脑袋。万万不能。” 周长奎厉声呵斥:“完不成皇差,大家都要掉脑袋。在我被免职砍头之前,先杀了你们这帮欺瞒朝廷的无良商家。来呀!将这五家刀剑铺的东家和负责人全部拉下去砍了,将他们的商铺和府宅查封。” 衙役们一拥而上,拿着铁链拷上那些老板。 郑宗德挣脱铁链,拽住田二丫的衣袖,老泪纵横:“田姑娘,我求求你,只要你救我们一命,你的大恩大德,我们郑家铭记于心。你提什么要求,我们郑家都答应你。” 王老板和赵老板等人匍匐在田二丫的脚下:“田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你菩萨心肠,将来一定会得好报。” 郑元利掉眼泪:“田姑娘,你发发善心,接下这差事,救救我们大家伙,我和大哥的孩子还小,他们不能没有爹啊!大哥,你别不说话,快求求田姑娘。你平时对她多加照顾,她会听你的。” 台下的单达推郑元升:“你爹和你哥哥们要被砍头,你怎么不着急呢?” 一74. 郑元升盯着田二丫,眼神中有怜惜:“田二丫会答应周大人的要求,我爹他们不会有事的。” “那么自信?”单达看向田二丫,只见她脸上刚才断然拒绝的表情,变的有些犹豫和无奈,明白了好友的想法。 台上。 郑元信的脸上带着悲伤:“就算集合我们五家刀剑铺的力量,也不可能在半个月内做三万把精良的剪刀。我们早晚要被砍头,何苦要搭上她一个姑娘家?” 郑元利哭的更加狼狈。 田二丫被郑元信说的难受,一狠心,对周长奎道:“大人,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但是,请大人先放了五家刀剑铺的所有人。锻造那么多剪刀,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周长奎昂首:“本官可以放了他们,让他们统一听你的指挥,戴罪立功。但是若你们完不成任务,本官将你与他们共同问罪。” “大人,半个月内做出三万把精良的剪刀太难了,时间能不能多延长一些?” 周长奎犹豫一下,躬身请示佟巴特:“知府大人,此次武备院选用器械运送西北,还要多靠省府的支持。前面器械收集的时间花费长了,后面运输的时间可能会紧张。半个月内做出三万把精良的剪刀确实不易,敢问知府大人,能否将打造器械的时间延长?” 佟巴特的脸阴沉下来,周长奎这是当众挤兑他!若不能给这些刀剑铺延长时间,恶人变成他,刀剑铺的老板和铁匠私下都会骂他。如果他同意,后面的运输时间紧张,负责运输的官差还是会骂他。左右,他都得当这个恶人。他又不能不回答,只能踢皮球给吴向戎:“你认为呢?要不要延长时间?” 众人把目光放在吴向戎的身上,没想到知府对他那么新任,处处问他的意见。 吴向戎略一思索,回答:“大人。单靠这五家刀剑铺,半个月内,做出三万把精良的剪刀确实不易。不过,此次朝廷西北急需器械,我们只能,紧着时间往前赶,万一后面的时间不充裕,可能办不妥差事。属下认为,我们省打铁的的原料充足,铁匠人数众多,只要能不计代价地做,一定能完成任务。” 田二丫的火噌地窜上来:“吴公子,什么叫不计成本?刀剑铺开门做生意,也得赚钱要吃饭。” 康知县瞪眼:“大胆,我大人还未说话,你怎么敢擅自插嘴?” 佟巴特摆手:“康知县,无妨,让她说下去。向戎,你也听听她的意见。” “是,大人。”吴向戎挑眉看向田二丫,“阁下有什么高见,请说吧!” 田二丫早就厌烦吴大少爷的高傲姿态,张口回怼:“吴公子想让这些商家不计成本地完成任务,为什么不换位思考他们为原料、人工花费的支付的银子,如果他们亏了很多钱,还会再做这一行吗?世人看到他们做这行不仅要贴钱,还有可能随时掉脑袋,都会对其避之三舍。你要那么做,等于杀鸡取卵,明年、后年,再往后,武备院再也找不到找不到合格的剪刀。” 吴向戎憋气:“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田二丫瞪着眼睛:“我是在实事求是地讲。这些刀剑铺之前提供的剪刀以次充好,就是为节省成本,多赚些钱。你要让他们不计成本地锻制剪刀,等于把他们赶尽杀绝。有的生意一次赔的太多了,很难再站起来。您得给这些刀剑铺一些生路。” 吴向戎在众目睽睽下被反驳,还被刀剑铺的那些老板不满的瞪着,气的俊脸变形:“田二丫,你一个乡下丫头不懂里面的门道,就别瞎白话。朝廷下拨的银子有数,不可能因为你比别人锻制两倍大的剪刀,就要把下拨银子的数额翻倍给你?你当朝廷是什么?拿着老百姓缴纳的税费随便乱撒?” 田二丫张口结舌。 郑元升往台上挤。 周长奎皱眉,总不能因为今年催缴剪刀,把这几家刀剑铺逼得破产。明年,朝廷再要缴纳剪刀,可怎么办?他问:“田二丫,按照你锻造剪刀的成本价,应该比普通的剪刀价格高两倍,武备院不可能给两倍银子,你可有其它的办法?” 田二丫垂下头:“没有。” 周长奎扫向五家刀剑铺的老板:“你们之前提供给五备用的剪刀不合格,给朝廷蒙受巨大的损失,本关案例应把你们斩首示众。鉴于本次,锻造三万把大剪刀的事情,你们是要脑袋还是?” 的脑子亮光一闪,躬身道:“大人。民女锻制的大剪刀能剪断浸润油、冷藏过的布,但是,西北部地区民众” 佟知府沉吟片刻,望向郑家人:“本官问你们,你们郑家世代锻制剪刀,在江南小有名望。为何这回打造出来的剪刀还不如一个女子做出来的质量上乘?你们莫非是在糊弄本官?” 郑老爷和郑元信、郑元利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磕头:“大人,小人万万不敢。” 郑元升心下一沉,田二丫呈剪刀的时候,估计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但是,他想到了,他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的到来,没想到知府大人果然问到了,如果回答不好,郑家人可能要满家问斩。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田二丫开口:“大人,郑家世代缎制剪刀不假,但是,他们打造的工具除了剪刀还有菜刀、大砍刀、剑等等。况且,郑家现在亲自打铁的也只有郑家大哥郑元信一人,他什么样的铁制工具都打造,而民女跟着父兄从小打铁,打造的基本都是剪刀。古人云术业有专攻,民女日夜琢磨打造的剪刀,也可能在某一方面上不落后于郑家大哥。” 佟巴特哈哈大笑:“周大人,你听到没有?这个田二丫还挺能辩解。” “是知府大人,这小女子看上去像个乡下女人,没想到也能言善辩,说话还颇有条理。我看将锻制剪刀的差事交由他统领,支付大人意下如何?” “甚好。本官从未见过那么大的剪刀,甜而鸭,你手上那么大的剪刀是如何?” “并告大人明明想着蒙古包的油粘布肯定厚实,就想着用普通的剪刀剪开很费劲,干脆用杠杆的原理将,着大剪刀来剪省力,而且一下子能减很多。” “你还懂杠杠的原理呢?” “是郑家四少爷提醒了哦,美女他说剪刀是费力的杠杆儿,剪头和剪码相对差不多,所以美女在想,如果弄一把剪头特别长的剪刀试试试,是不是不是利,而且又快,所以尝试着做了一把。如今看来可行。” “可是西部边关见犹瞻部情况少,还是以普通剪刀为主。” “女也能做普通的剪刀,而且民女知道正假龙顺河断出来的剪刀的优劣处,一定会细心做好剪刀。让大人满意。” “好。”周长奎,下定决心“本次我被院在江南一带所需要的剪刀,本文一并交由你打造。这五家刀剑铺由你指挥。” 一74.杀鸡取卵 郑元升盯着田二丫,眼神中有怜惜:“田二丫会答应周大人的要求,我爹他们不会有事的。” “那么自信?”单达看向田二丫,只见她脸上刚才断然拒绝的表情,变的有些犹豫和无奈,明白了好友的想法。 台上。 郑元信的脸上带着悲伤:“就算集合我们五家刀剑铺的力量,也不可能在半个月内做三万把精良的剪刀。我们早晚要被砍头,何苦要搭上她一个姑娘家?” 郑元利哭的更加狼狈。 田二丫被郑元信说的难受,一狠心,对周长奎道:“大人,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但是,请大人先放了五家刀剑铺的所有人。锻造那么多剪刀,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周长奎昂首:“本官可以放了他们,让他们戴罪立功。但是,若你们完不成任务,本官将你与他们共同问罪。” “大人,半个月内做出三万把精良的剪刀太难了,时间能不能多延长一些?” 周长奎犹豫一下,躬身请示佟巴特:“知府大人,此次武备院选用器械运送西北,还要多靠省府的支持。前面器械收集的时间花费长了,后面运输的时间可能会紧张。半个月内做出三万把精良的剪刀确实不易,敢问知府大人,能否将打造器械的时间延长?” 佟巴特的脸阴沉下来,周长奎这是当众挤兑他!若不能给这些刀剑铺延长时间,恶人变成他,刀剑铺的老板和铁匠私下都会骂他。如果他同意,后面的运输时间紧张,负责运输的官差还是会骂他。左右,他都得当这个恶人。他又不能不回答,只能踢皮球给吴向戎:“你认为呢?要不要延长时间?” 众人把目光放在吴向戎的身上,没想到知府对他那么新任,处处问他的意见。 吴向戎略一思索,回答:“大人。单靠这五家刀剑铺,半个月内,做出三万把精良的剪刀确实不易。不过,此次朝廷西北急需器械,我们只能,紧着时间往前赶,万一后面的时间不充裕,可能办不妥差事。属下认为,我们省打铁的的原料充足,铁匠人数众多,只要能不计代价地做,一定能完成任务。” 田二丫的火噌地窜上来:“吴公子,什么叫不计成本?刀剑铺开门做生意,也得赚钱要吃饭。” 康知县瞪眼:“大胆,我大人还未说话,你怎么敢擅自插嘴?” 佟巴特摆手:“康知县,无妨,让她说下去。向戎,你也听听她的意见。” “是,大人。”吴向戎挑眉看向田二丫,“阁下有什么高见,请说吧!” 田二丫厌烦他的高傲姿态,张口回怼:“吴公子想让这些商家不计成本地完成任务,但是,这些商家总得生存呐!这个任务若超过他们的承受的能力,他们支付不起铁矿石、燃料、铁匠的工钱,他们会倾家荡产,家人也跟着流落街头。你可以不考虑他们的境遇,但是你想想,如果他们亏了大价钱,以后,谁还敢再做这一行吗?世人看到他们做这行不仅要贴钱,还有可能随时掉脑袋,都会对其避之三舍。你要那么做,等于杀鸡取卵,明年、后年,再往后,武备院再也找不到合格的剪刀。” 吴向戎憋气:“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田二丫瞪着眼睛:“我是在实事求是地讲。这些刀剑铺之前提供的剪刀以次充好,就是为节省成本,多赚些钱。你要让他们不计成本地锻制剪刀,等于把他们赶尽杀绝。有的生意一次赔的太多了,很难再站起来。您得给这些刀剑铺一些生路。” 吴向戎在众目睽睽下被反驳,还被刀剑铺的那些老板不满的瞪着,气的俊脸变形:“田二丫,你一个乡下丫头不懂里面的门道,就别瞎白话。朝廷下拨的银子有数,不可能因为你比别人锻制两倍大的剪刀,就要把下拨银子的数额翻倍给你?你当朝廷是什么?拿着老百姓缴纳的税费随便乱撒?” 田二丫张口结舌。 郑元升往台上挤。 周长奎皱眉,总不能因为今年催缴剪刀,把这几家刀剑铺逼得破产。明年,朝廷再要缴纳剪刀,可怎么办?他问:“田二丫,按照你锻造剪刀的成本价,应该比普通的剪刀价格高两倍,武备院不可能给两倍银子,你可有其它的办法?” 田二丫垂下头:“没有。” 周长奎扫向五家刀剑铺的老板:“你们之前提供给武备用的剪刀不合格,给朝廷蒙受巨大的损失,本官完全可以把你们斩首示众。鉴于田二丫锻造的大剪刀通过朝廷的试剪。本官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活命机会,你们是能不计成本的完成朝廷的任务?还是立刻被砍脑?” 众老板面面相觑。 田二丫嘟囔:“您这是逼他们自杀。不同的一个是慢性,一个是立刻。” 周长奎竖起眉毛:“大胆女子,本官在向他们问话。若你能解决这道难题,本文允许你插话,若你没有注意,再敢多嘴,本官就命人掌你的嘴。” 田二丫扁嘴。 周长奎看见刀剑铺的老板们:“郑老板,你家开着的隆顺和是最大的刀剑铺,您先说一说。” 郑宗德看着田二丫锻造出的大剪刀,心疼钱:“这么大一把剪刀,用料、人工成本至少得300文,武备院给我们的银子,每把剪刀只有25文,一下造出三万把剪刀。如果朝廷让我们只完成今年的供货任务,我们倾尽家产,才能勉强完成,但若还有第二回,郑家就算将隆顺和卖了,也承担不。” 周长奎皱眉。 其他刀剑铺的商人议论纷纷:“是啊,做那么大的剪刀成本比之前贵了好几倍,是逼着咱们关店改行。” 周长奎瞪向田二丫:“你这个无知的乡下女人!都是你的错,你花费高昂的成本造出那么厚实的剪刀,商铺根本承担不起这个成本。你锻造的剪刀毫无用处,让本官和在座的各位大人白高兴一场,耽误朝廷的差事,实在可恶。将它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台下的郑元升变了脸色,对着田二丫连连比划手势。 田二丫被衙役往外拖,无助的看向郑元升,看到他的手势,脑中灵光一闪,犹如弯救命稻草,忙挣扎:“大人。民女有办法,民女知道怎样锻造剪刀,能让商家不赔钱、又能满足武备院的需要。” “噢?什么办法,快说。” 一75.兴师问罪 田二丫小心翼翼的道:“启禀大人,我们可以提供两种剪刀。” 周长奎迫不及待的问:“哪两种?” “一种是民女锻制的大剪刀,这些剪刀能剪断浸润过油、冷冻过的十几层布,锋刃非常锋利,可以专门剪毛毡布和厚实的羊皮等厚实的材料,适用的环境少,数量可减少至五千把。” 周长奎若有所思。 田二丫看他没有反对,接着道:“另外一种是郑家锻制的日常家用剪刀。郑家锻造的的剪刀质量优良,只是剪刀头差了半寸用料,若补齐那半寸,将锋刃统一,能满足西北地区士兵和民众的需要。数量可以是两万五千把。” 郑宗德忍不住道:“就算是这样,锻造剪刀的成本依然超过了武备院给的银子。只怪你造的大剪刀成本太高。” 田二丫提出方案:“五家刀剑铺可以统一采购燃料、磨石砖等锻制剪刀的基本用品。统一进货能够有议价的空间,降低原材料的成本,朝廷若能在运输、铁件等课税上给予支持,大家携手同心,应该能不亏钱完成任务。” 康知县嗤之以鼻:“不亏不赚的买卖,哪家商铺愿意劳心劳力?你这乡下女人不懂装懂,净胡说八道。” 田二丫低下头,脸涨的通红:“我只是想完成武备院今年的任务,保住大家的命。” 周长奎躬身请示佟巴特:“知府大人,可否容我们武备院商议之后,再做结论。” 佟巴特摆手。周长奎走到后台,找武备院的同僚窃窃私语。 田二丫惴惴不安,扭头看台下。 台下的郑元升握紧拳头,给她一个加油的手势。 吴向戎顺着田二丫的目光,看到郑元升,微敛眼神。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像陌生人。不会没等到妹妹回来,郑元升和田二丫相好上。万一妹妹逃婚出去,未能寻得良人,再找郑元升续前缘,恐怕希望得落空。 片刻后,周长奎走出来,躬身对佟巴特道:“禀告知府大人,我等商量妥当,同意田二丫的策略,打造大剪刀五千把,普通剪刀二万五千把。只是,这次支付剪刀的价钱和方式,与以往不同。” 佟巴特好奇:“有何不同?” 周长奎胸有成竹:“由武备院统一采购原材料,按份额送到各刀剑铺,各刀剑铺将成品交武备院,武备院验收合格后,给付他们加工费。” 佟巴特点头:“如此甚好。武备院把控进货材料质量和成本,各刀剑铺提供技术,赚取加工费,为朝廷效力,相得益彰。” “我们商议由田二丫作为总管,负责各刀剑铺锻制这批剪刀的所有事宜。在交出二万五千把合格的剪刀之前,各刀剑铺由她指挥。” 田二丫刚松口气,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大人,我只是乡下丫头”。 周长奎板着脸:“你懂锻制剪刀的技术,又肯动脑子,由你当总管,把控剪刀的锻造,再合适不过。” 田二丫吓得眼泪要飞迸出来:“我没有指挥过别人。” 周长奎厉声呵斥:“你当本官在跟你砍价议价吗?本官之前说了,你若不领下这差事,将这些老板们共同问斩。” 田二丫如泄了气的皮球:“大人,刚才没说让我当指挥,我以为只是跟他们一起干活。” 周长奎不理会,对佟巴特道:“知府大人,武备院收缴器械跨级区域,中间协调各衙门口的事务很不好处理,请大人给我们派一位才干出众的人员,支持我们推进差事。” 佟巴特点头,指着吴向戎:“他来配合你们,有任何事,都可向他汇报。” “谢知府大人。” 佟巴特扫一眼全场:“各位,可有异议?” 康知县站起来:“启禀大人,下官认为田二丫统领锻制剪刀一事不合适。她一个乡下姑娘,未管理过店铺,更未领过皇差,不懂得里面的门道。本官认为,应该换一位德高望重又懂行的刀剑铺老板,主责此事。” 以郑宗德为首的五家刀剑铺的老板,看向田二丫的眼神也透着不服气。 田二丫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暗暗窃喜,最好不让她当总管,把这差事给推出去。 周长奎看一看众老板的神情,觑视康知县:“康大人认为哪位老板能担当此任?” “自然是隆顺和刀剑铺的东家郑宗德。”他盘算着,若郑家主管此事,肯定能从几家刀剑铺的加工费里抽成给他。若交给田二丫,看那丫头倔强的样子,肯定不会上交好处。 周长奎望向郑宗德:“按道理来说,你们郑家经营隆顺和刀剑铺多年,懂得打铁,更清楚里面的门道。本官应该将此差事交给你们。” 郑宗德听着觉得心惊胆战,生怕他来个大反转。果然,周长奎接下来的话在向他兴师问罪。 “本官问你们,你们郑家世代锻制剪刀,为何将打造出来的剪刀,少上半寸锋刃的用料?莫非,你们故意不把剪刀做的结实,好让大家频繁到你家店里购买新的剪刀?赚黑心钱?” 郑宗德和郑元信、郑元利父子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磕头:“大人,小人万万不敢。” 周长奎的语气阴森:“你们郑家几代人锻制剪刀,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乡下丫头做出来的剪刀品质高,你们骗谁呢?你们在锻制剪刀半寸锋刃上也要做文章,偷工减料,糊弄朝廷,其心可诛。” 郑宗德他们吓得砰砰磕头。其他刀剑铺的老板们垂着头,生怕引火上身,被官府惩罚。 郑元升心下一沉,田二丫呈剪刀的时候,他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的到来,没想到周大人果然问到了,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没想到,田二丫开口了:“大人,郑家之前世代缎制剪刀不假,但是,从他们隆顺和生意做大以后,郑家的少爷们忙着读书、打理家中事务,很少再亲自做打铁这一苦行当。” 周长奎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他们打铁的时间再少,也不至于技术落后于你这个乡下丫头。” 一76.自甘下贱 田二丫的语气诚恳:“大人,郑家的隆顺和售卖菜刀、砍刀、剑、铁锅等各种铁具,剪刀只占了一部分的生意。郑家的少爷不止要懂得锻制剪刀,还得会打造其他的铁具。而民女跟着父兄从小打铁,打造的基本都是剪刀。古人云,术业有专攻,民女日夜琢磨锻制剪刀的技术,也可能会优于他们。” 佟巴特哈哈大笑:“周大人,你听到没有?这个田二丫说术业有专攻,人家专门研究锻制剪刀的技术,自然能在这行做到顶端。任何一行,不思进取,都可能被人赶超。郑家人忙于挣钱,不想着精进技术,锻制剪刀技艺不如她,也没什么稀奇。” 周长奎的脸上也露出笑容:“知府大人说的是。这乡下小女子在锻制剪刀上确实有天分。只可惜郑家人一心向钱看,铢锱必较,为省下半寸原材料,在锻制剪刀上做手脚,真是罔顾他们有祖传的技艺,自砸他们隆顺和的招牌。” 郑宗德深觉懊恼和受辱,胸内气血翻滚,天旋地转,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被两个儿子扶住。 郑元信轻声问:“爹,你怎么样?” “老大,我没事,放开我。你和老二要记住今天的耻辱,你们回去以后要精进剪刀的技艺,一定把咱家祖传锻制剪刀的技艺练到出神入化,让任何人都比不了。” 郑元信点头:“是,爹,你放心吧,我一定勤加苦练。” 郑元利不以为然,锻制剪刀又枯燥又辛苦,守着大铁炉子,烧灼的皮肤难受,汗流浃背。那些穷苦人愿意练技艺,练去呗!有钱人何必吃打铁这份苦?他看爹的目光紧盯着他,只得敷衍点头称是。 佟巴特兴趣盎然:“田二丫,市面上的剪刀几乎都那般大小。你是怎么想到做那么大的剪刀?” “禀大人。民女想毛毡布厚实,用普通的剪刀剪开很费劲,干脆用杠杆的原理,拉长剪头把,制成大剪刀省力又省事。” “你还懂杠杠的原理呢!本官记得上次审案时,你并不识字。” 田二丫大着胆子看他一眼,只见他威严的面容有些笑容,方才道:“大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民女通过学习认识了字。听郑家四少爷说剪刀是费力的杠杆,民女想剪头和剪把相对差不多长,是费力杠杆。如果剪头比剪把长,会不会变成省力杠杆。所以,我尝试着做了一把。如今看来可行。” 佟巴特点头:“你能有这样的创新想法,还敢实践,很不错。” 周长奎接话:“田二丫,听到没有?知府大人也夸奖你了。你放心大胆的干,有知府大人和我们武备院给你做主。” “是,民女一定尽心尽力,完成差事。” 佟巴特起身:“武备院为朝廷选用器械,办的是皇差,我等要不遗余力地配合。此事完成后,待我回京师,定替各位在皇上面前美言。” 众大人惊喜。 周长奎的脸上更是掩不住的激动:“佟大人能上达天听,我等感激涕零,一定不负圣上隆恩,办好差事。” 佟巴特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 郑元升赶紧过去扶父亲:“爹,你怎么样?” 郑宗德擦额头:“还好,有惊无险。” 郑元信对田二丫拱手:“多谢田姑娘大义凛然,救我等性命。” 田二丫瘫坐在地上,此刻反应过来,叹口气:“这是一个天大的、难完成的差事,我们大家的命都在上面,好好的琢磨怎么干,保住自己的脑袋。” “现在开始想怎么干活了?还算不太笨!”吴向荣痞笑着过来,“若真完不成任务,武备院和本官拿你第一个开刀。” 田二丫委屈:“吴公子,你讲不讲道理,我从这差事上没有拿到任何好处,凭什么出了岔子拿我开刀?” “凭我管着你!下一次别做出头鸟。你看着傻,还净办蠢事。”吴向戎荣拿刀鞘敲一下她的头,姗姗然离开。 郑元升看她一脸的颓然,安慰:“别担心。我会帮你。” 田二丫吁口气:“还真的劳烦你帮忙。五家刀剑铺老板的人心不齐,各有各的状况,手下的铁匠技术不同,打造出的剪刀形状也有差别,还得在半个月之内集齐他们的力量,做出三万把剪刀,真是要把人架在火上烤。” 郑宗德给予肯定:“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还算有脑子。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吗?” 其余四家老板齐刷刷的看向她。 田二丫突然跪在他们面前磕头。 郑元升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周长奎目送知府离开,转回头看到这一幕,疾步过来,怒斥:“田二丫,你现在管理他们,为什么要自甘下贱?给他们下跪?” 田二丫跪在地上,抬起头:“周大人,这些长辈是刀剪铺的掌管者,干这行时间比我长,比我有文化,有智谋。今天,我侥幸得到知府大人和您的赏识,让我负责这五家刀剑铺锻制剪刀的差事。今日我给他们磕头,先赔个不是。在锻制剪刀开始以后,我会严格要求他们,可能说话做事不留分寸,也不讲情面,我先给他们赔礼,让他们海涵。” 周长奎抿紧嘴唇,这个丫头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能干,有些手腕。今日,她磕头服软,先礼后兵,各位老板不会在明面上跟她过不去,否则,会给自己留下话柄。 王记刀剑铺的老板忙扶她:“田姑娘,您快起来,我们大家知道你是为我们大家办差事,为我们好。” 田二丫站起身:“我确实是为大家办差事。各位长辈,刚才你们看到了,如果我们完不成这项差事,到时候大家一起掉脑袋。我今年不满18岁,还想好好打拼,以后过好日子。各位老板家中都有田地、有钱,有娇妻美妾,也不想被砍脑袋,以后享受不了这一切。咱们劲往一处使,熬过这半个月,交完差,各奔西东。” 赵记刀剑铺老板问:“姑娘是否有计划?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花记刀剑铺的老板摆手:“王老板,您别急,让田姑娘想好了再说,今日大家受到惊吓,回去歇息调养好身体,明天汇集再说。” 田二丫挡住他的去路:“不,时间紧迫,我们必须现在就做好安排。” “你有计划?” “是。” 赵老板拂袖,也要离开:“开什么玩笑?武备院要统一采购原料,原料还没有开始采购齐,怎么做?我们现在疲惫难堪,只想回家休息。” 一77.利益纠纷 田二丫挡住赵老板的去路:“我知道您现在特别疲惫,很想回家躺着休息。我也想回去休息。可是,您想想,这差事做不好就要被砍掉脑袋,我们大家必须抓紧时间赶进度,一刻都不能耽误,现在就得开始干。” 赵老板瞄周长奎:“我倒是想干,怎么干?武备院统一采购材料,他得把材料送过来,我们才开始动手啊!”他发泄不满,找家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气的,没想到被当众打了板子,还要被威胁砍头抄家。他憋着火气,抓住时机抗议。 周长奎拧眉:“武备院外出采购材料,至少得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各位老板莫急,我们会抓紧时间协调。” 这下,老板们可炸了锅:“什么?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这不是拿我们开涮吗?” “这两三天包不包括在半个月之内?你们提供原材料可以拖延时间,我们却必须限定时间交货,交不上来就要砍头,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郑宗德刚要表示反对,被郑元升拉住衣袖。 郑元升压低声音:“爹,武备院既然能够提出那样的方案,肯定有对策,咱们千万不要跟官府抗争。” 郑宗德了然,点点头。 周长奎把目光转向田二丫:“你不是有计划了吗?说说你的计划。武备院若是不能把材料立刻统一送过来,你打算怎么做?” 田二丫吞吞口水,在五家刀剑铺老板的虎视眈眈下,开口:“一般情况下,各家刀剑铺都存有一定的原材料。我们根据他们刀剑铺锻制剪刀的特长,分工协作。武备院可以先按照这些店铺的购货价格成本,从这些店铺中买原材料。大人,这样做是否可行?” 周长奎点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在武备院统一采购材料未到之前,先动用各家刀剑铺的材料,以五家刀剑铺购货中最低的买入价,为成本价计算。”他任用田二丫,其实内心也是忐忑不安,处处试探她,还要在必要的时候还得给她帮助,真是费尽心思。如果这五家刀剑铺的老板不那么滑头,把皇差当成赚钱的生意算计,他也不会挑选田二丫这个黄毛丫头委以重任。 王老板大惊失色:“我们家可不像隆顺和有自己的铁矿,我们的铁料都是从外面买,现成的,价格昂贵,周大人若不信,可以查看我们的账本。” 花老板也附和:“对,我们购买的材料价格不统一。拿煤炭燃料来说,有人有门路,大量囤积,价格就低,我们扶手的碗买家就是市场最高价,大人也不能让我们做亏本卖给武备院啊!” 谢记刀剑铺的老板也使劲点头:“就是啊!我们买货的时间不同,进货的商家不同,品质不一样,怎么能按最低的价钱算?” 周长奎黑脸,都说江南的商人精明难缠,果然如此。他们口上说着充足的理由,实际上还是想拿捏他们武备院。可是这时候他又不能强令镇压,只能听他们一个个诉苦。 田二丫顿觉脑袋大,早就想过我家刀剑铺的老板会对利益上有所争议,不好管理,可是没想到还没开始干呢,就开始有各种意见。她真想撂挑子,但是,一想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把这差事完成也不行,硬着头皮道:“既然各家有账本,那就把账本全部交出来,交给武备院统一查看。” 刀剑铺老板们立刻禁言,瞪着眼睛看向她。 田二丫鼓足勇气,正面直视他们的怒容,使劲不让自己露出怯色:“我说的不对吗?” 周长奎的嘴角露出笑容:“非常对,就按田姑娘说的办。既然你们担心武备院收购你们的原材料价格低廉,生怕自家吃亏,那咱们把账本交上来,我们武备院根据账本定价,怎样?” 赵老板愤愤不平:“周大人,田二丫是乡下来的逃难姑娘,认字不多,见识少,不懂账本代表的意义。您是武备院的统领大人,有权管理我们各家刀剪铺上工的器械,可是,也没有道理让我们把私密账本交上去啊!除非隆顺和带头交,我们才跟着交。” 郑宗德黑脸:“赵老板,交不交账本是你自己家的事情?不要拿我们隆顺和来说事。” “田二丫是你们郑家出来的,她代表你们郑家的意思,凡有出头的事情,当然有你们郑家的隆顺和先做。” “你不要信口开河,田二丫跟我家毫无关系。”郑宗德急眼。 赵老板身边凑上来一位年轻人在他耳边嘀咕两句,他立刻道:“田二丫若跟郑家没有关系,就不会想着救你们的命,出这个头。她现在是未婚配的姑娘,随便出入各大刀剑铺,掌管剪刀锻制事宜,还要跟那些粗鲁的铁匠们接触,成何体统!也不合理法。” 周长奎冷笑:“现在开始拿礼法刁难于我,为何刚才佟大人在场时,你不说此话?” 赵掌柜嘟囔:“刚才您动不动要砍我们的头,我们没脑子发懵,没多想。” “我现在照样可以砍你的头!”周长奎一声厉喝,吓得他立刻跪在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你们这些人有脑子,有想法,懂技艺,有经验。但是,我和佟大人为何不选择你们中的艺人来做这掌柜?因为,我们知道你们会偷奸耍滑,会找各种客观的理由来拖延时间,或者以次充好,交上质量不好的剪刀,耽误武备院交差。你们现在还给我磨磨蹭蹭,以为我刚才要砍你们说的头,只是想吓唬你们!现在我可以砍了你。”他从衙役手中夺过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赵老板魂飞魄散,不敢动弹:“大人饶命。” 周长奎的眼神发狠:“我原来在翰林院任职,皇上将我调到武备院,亲自交代,有商人弄虚作假,提供质量差的商品,混淆市场。因为这些商人都有背景,有靠山,让我不顾一切,务必高标准、高要求完成这次任务,否则就没有脸面再去紫禁城见他老人家。谁要是让我在皇上面前丢脸,让我交不了差,断送我的前途,我先砍了他的脑袋。” 其他老板纷纷跪下,生怕殃及自己。 周长奎将刀扔在田二丫的面前:“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只要求完成任务。如若有人敢反对,直接拿刀捅过去。出了事情,我负责。” 一78.杀伐果断 田二丫吓到瑟瑟发抖,不敢伸手拿刀。 “怎么?你要我先示范怎么砍人?也好,我先给你来一个杀鸡敬猴!”周长奎捡起刀,照着赵老板的脑袋要砍。 田二丫忙挡在赵老板的面前:“周大人,我们和你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大家坐在一条船上,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完成任务,您杀了他一个人,我们就缺少赵记剪刀的支持。赵老板知错了,您原谅他这一回。” 周长奎哼一声:“你们赶紧把原材料的成本价报上来,要尽快开始锻制剪刀,我要看到进度。你们最好热火朝天的干起来。真要是半个月内供不上三万把剪刀,我无颜面见圣颜,直接跳入江里,你们这些刀剑铺的老板们也会先被我抄家问斩。” 赵老板他们连连磕头,直到他转身离去,见不到身影,他们才松了一口气,身体发软,跪坐在地上。 田二丫看向他们:“各位,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只能先从各家库存的原材料入手,你们将一个成本价写下来,装在信封里,统一拿给我,我递交给五倍元,当然,如果你们要不诚信,往虚高了报,那就由周大人做主查账,封店都是小事,各位看着办吧!” 郑宗德开口:“我们可以极力配合你,但是你要知道,我们隆顺和的剪刀有独家技艺,跟他们的不一样,你打算怎么让我们大家分步骤锻制剪刀?” “我观察了各家的剪刀,大致了解各家的长处。暂时做个分工,赵家负责切割熟铁;郑家负责做剪刀头,花家负责剪刀把手,王家负责打制卯钉装铆钉,谢家负责最后的打磨。” 谢老板跳脚:“你这样分太不公平,合着你们前面四家都能分到原料,我们就做点磨剪刀的杂活,我谢记也要参与前面的技术工。” 田二丫头大,没想到第一个决定就被人给驳回了。 郑元生对田二丫低声道:“他们都想在原材料上赚钱,若各家在锻制剪刀的过程中控制管理好铁料、燃料的用料,剩下的归他们自己所有,他们又有利可图,你要均匀分布。” 田二丫欣喜,立刻把他的话加工传达:“原材料根据武备院原来征购剪刀的份额分配,由各家管理,做出成型的剪刀送到郑家加工。”。 郑宗德有意见:“我们正佳的打铁院不对外开放,各家的刀剑铺如果不停的往我们郑家送剪刀,很容易扰乱我们的秩序。我建议,由他们四家各家刀剑铺将剪刀的熟铁条和把手锻造,并把铆钉做好送到郑家,我们来进行最后的处理。” 王老板冷嘲热讽:“说什么怕扰乱你们家?我看你是怕我们学到你们郑家锻制剪刀的技艺吧!” “是又怎么样?我们郑家剪刀的技艺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到。” 田二丫很无奈:“不能放在郑家,在哪里做最后的加工和检验合适呢?” 各家老板不理会。 郑元升悄声提醒:“你忘了我三哥干什么的?” 田二丫的眼睛一亮:“我看我们将锻造剪刀的所有工作放在郑家三少爷的铁矿那里,那边偏僻,打铁也不影响别人,只是劳苦郑老爷给我们三少爷疏通,让他同意大家用那个地方。” 花记老板点头:“铁矿好放在铁矿还能守着原材料,就算是放着大铁炉也没事。那么多的铁匠也能安置。只看正老板同不同意了?” 郑宗德呵呵一笑:“各位放心,我郑某并非小气抠索之人,为保我们大家平安无事,这么愿意提供铁矿为大家锻制剪刀。” 地方敲定了,工作也安排下了,由各家去安排,他们各自离开,田二丫慢腾腾的跟在最后面,脑袋里一件件事情往里装,牵扯到各家利益纠纷和矛盾,让她感觉无从下手。 郑元升看她目无焦距,直愣愣的在路口往反方向走,忙叫住她:“你准备干什么去?” 田二丫回过神来,发现走错了路,转身往回走:“四少爷,今天多谢你,幸亏你在台下给我比划手势,要不然,我肯定摊上大麻烦了。” “你不用谢,我要说谢也应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今天我爹和哥哥们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还有,你真的很聪明,我再谈一下笔画,只怕你不理解我的意思,没想到你不仅明白,而且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田二丫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四少爷,你还真是心地善良,很会夸人。” “我说的是实话。”郑元升递给她一块酥糖:“心里苦,吃点甜,会开心一些。” “我心里不苦,只是觉得自己太笨了。如果做不好,可能要会拖累别人。” “二丫,你别那么想。你做不好也不会拖累别人,而是他们将你拖累了。如果没有你,周大人一定会严厉惩罚包括我爹在内的刀剑铺的老板们。” 田二丫不禁笑了:“应该只有你四少爷会这么想,那些人心里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郑元升看她手舞足蹈的比划,也不禁露出笑容:“那些刀剑铺的老板心里面也有数,很感激你,但是,一提到钱,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但是等他们冷静下来会庆幸有你出头。” “下次,我可不出头了,老祖宗说枪打出头鸟再正确不过,今天我一出头,啪!惹了一大堆事。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郑元升刚要安慰她,只见她一拍脑袋:“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铁匠。我们要把周边所有的铁匠都汇聚在一起,省的倒是人手不够,你赶快催促你爹和刀剑铺的老板去乡下招人。” “好。我立马就去。” 田二丫伸懒腰:“事情来了,就得扛起来。你天天干,或许半个月内真的能完成三万把剪刀。拼了!” 郑元升看她自我打气的模样,笑出了声。 “你别光笑啊!赶紧去让人搜寻。好铁匠的人数有限,最好找那种经验丰富、年轻力壮的,去晚了会被别的商家抢走。” 郑元升看她恢复元气,笑着跑开了。 田二丫将酥糖扔进嘴里,甜蜜的滋味津满口腔。 尽管田二丫,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上手之后,事情很多,样样还是挑战。 她需要记住每户有多少铁炉,铁匠的酬劳、熟铁和燃料的耗费等密密麻麻的数字,逼得她快要崩溃,幸好有郑元升跟在旁边记账。 郑宗德看他儿子紧跟在田二丫的身边,不满:“科考的日子快到了,你必须专心学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郑元升翻看账目:“爹,我有在读书,有信心考中举人,您别操心。” “你跟田二丫现在毫无关系,干什么帮她记账,往她的身边凑?让别人误会多麻烦。” “爹,现在田二丫为我们五家刀剑铺锻制剪刀、完成皇差日夜忙碌,很是不易,我帮她也是在帮咱们郑家。” 郑宗德无奈,看田二丫将我家刀剑铺的掌柜聚集在一起,将提交的铁条扔在他们面前,让他们重新回去加工,再有第二次,直接扣钱并汇报给官府处置。他感慨这乡下丫头成长的也太快了。她刚来郑府的时候还唯唯诺诺,现在一脸的杀伐果断。 田二丫正在忙碌、焦头烂额之时,田老汉带着儿子铁柱过来了。 一79.缺少铁匠 田老汉看女儿坐在桌前对别人下令,对儿子铁柱感慨:“你妹妹二丫,真是有大出息了。咱们家终于要翻身了。” 铁柱小声道:“爹,你小点儿声,让别人听到笑话。” “笑话个屁!你妹妹现在是五家刀剑铺的总统领,那以后也得拿咱当老爷少爷们敬着。”田老汉大摇大摆的走到田二丫面前,看她还在吕管家交代事情,重咳两声。 田二丫看到他笑一笑:“爹,您先在一旁坐,等我一会儿。”然后,她继续跟吕管家交代:“不要再单独给我做饭,我跟铁匠们吃一样的饭菜就好。辛苦您跟郑老爷汇报,如果每天把的锻制一半的剪刀送到郑家的打铁院加工,太浪费时间。为加快进度,我想在这里尽快建一个封闭的房间,请打铁院的人挪移到这里。请郑老爷放心,封闭的空间不会允许外人进入,更不会泄露郑家的锻制剪刀诀窍。” 吕管家看一眼郑元升,见郑元升点头,他答应着离开。 田二丫吁口气,转向田老汉:“爹,您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在这里主事,不太相信,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是管人了。”田老汉张望左右,连声夸赞:“二丫,这里得有百号人吧,他们都听你的,你可真是了不起。我听说你现在打制一手的好剪刀,让武备院的大人们特别欣赏你,把武备院征购剪刀的差事全交给你。你也太长本事了,给咱们田家长脸。” 田二丫苦笑:“爹,我哪儿有那个本事,都是人家武备院统领全局,郑四少爷在背后策划,我打个下手而已。” 田老汉挥手:“你别那么谦虚了。那天,我跟你哥虽然没有去菜市口,但是,我们都听别人讲,说你在台上很厉害,那些大人物出各种问题难为你,你都一一应对,还交出一款让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的大剪刀。回头儿,你要跟我们好好讲讲当时的场面。” “以后再说,我现在忙着呢!” “闺女,你现在有本事,也给你爹和你哥找一个赚钱多轻松的好活吧!” 铁柱翁声翁气的道:“爹,咱们事先不是说好了吗?咱们找妹妹,是让她给咱们安排一个铁匠的工作,其他的要求一概不许提。你怎么又反悔?开始挑三拣四,拈轻怕重。你这样让妹妹怎么带领别人干活?别人肯定会在后面说闲话,不会配合妹妹。” 郑元升在一旁算账,将他们的谈话听在心里。 “你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今天怎么那么多话?”田老汉瞪他一眼,转头又对闺女笑脸相迎,“闺女,你看你爹和你哥做什么好?” 田二丫回答:“当然是干老本行。这里正缺铁匠,你们来的正好。” 田老汉有些动怒:“你让你爹和你哥做苦力活?” “您是铁匠,干铁匠的活也是应该呀!”田二丫拉住哥哥的手,“哥,我们这里现在最缺铁匠了,你和爹不来,我也得让人去找你们。你们是锻制剪刀的好手,这次一定要好好出力,帮帮我。” 铁柱使劲点头:“应该的,我会好好干活,不给你丢脸。” 田老汉不满意:“闺女,你现在好歹是个管事的,怎么能让我们还干铁匠的活?你太不像话了。起码也得让我和你哥当个管事,管理别人。” 田二丫无奈的笑:“爹,您当女儿在这里管人享福呢?您既然知道我领到这差事,也应该知道武备院让我半个月内交出三万把剪刀,否则就会将我和那些刀剑铺的老板们一起问罪。我的脑袋还悬着呢!白天忙着一堆事,晚上夜深人静时,一边磨剪刀,一边在思索有什么遗漏,处境特别困难。您别再让我为难,帮我在这里好好打铁、锻制剪刀,我会给你们跟别人一样按件算工钱。您辛苦这半个月,肯定要比在外面挣得多。” “我不干!闺女坐着享清闲,让爹干重活,有你这样的吗?” “叶,我不是说了吗?我忙完事之后,也会去打铁、磨剪刀。”田二丫见他铛铛的敲着旱烟袋,一把将其夺过来,“爹,我和你说,有这个挣钱的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您不要不知好歹。” 田老汉跳脚:“这闺女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爹!你就算让我干跟别人一样的活,是不是也该给我多别人两倍的工钱?” 田二丫抄起一把剪刀检查:“爹,你想多了,我在周大人面前承诺过,做这件差事不能赔钱。若大家都要涨工钱,任务完不成,我的脑袋也保不住。你是我亲爹,我希望你在这里好好干活,帮一帮我,别给我添乱。你要真不答应,就请离开。” 铁柱拉田老汉,看他气哼哼的不动,对妹妹道:“我留在这里干活,我现在干什么?” “你去最边上的那个铁炉炼铁。” “好。”铁柱大步流星的过去,扎上围裙开始干活。 田老汉孤掌难鸣,看女儿不理他,也只能过去给儿子帮忙。 田二丫对郑元升道:“四少爷,我爹和我哥都是打铁的好手,我留他们在这里完全是根据需要,如果您和郑老爷觉得不妥,告诉我,我可以随时让他们离开。” 郑元升颇有些意外:“你是在避嫌吗?” “对。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在里这里干活,把家人都拉过来,贪便宜,玩猫腻。如果你们对他们在这里干活没有意见,我会给我爹和我哥按件记钱写在帐上,明明白白。” “你那么大公无私,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郑弄的元升摊手,做无奈状。 田二丫嘿嘿乐。 郑元升笑道:“现在,咱们最需要的就是铁匠,你爹和你哥能来,是在雪中送炭。” “四少爷说话就是好听。四少爷,我去看看燃料还剩多少,辛苦您在这里盯着。” “去吧!别急,路上慢点儿。”郑元升看她三步并两步走,忙在后面喊,结果也不知道他们听没听到,很快就不见了人影,他无奈的笑了笑。 一名铁匠缩在门口探头探脑,屋子里只剩下了郑元升,小心翼翼走进来,苦着脸:“四少爷,我家里老母生病,我得回去看一看。” 郑元升的心里一紧,现在正缺少铁匠,若少一人,工期又得被延长。 一80.不仁不义 铁匠察言观色,看郑元升脸上出现犹豫的申请,开始诉苦:“四少爷,我娘她老人家独自一人在家,平时尚能勉强照顾自己,现在生病,没有力气下床,没有人在旁边,连口热汤热饭都喝不上,她可怎么办?” 郑元升心软又为难:“现在大家为了赶朝廷的工期,不分昼夜的辛劳苦干,你作为铁匠,岗位非常重要,请不了假。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母亲。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让伙计给她拿药送饭,你安心在这里打铁。” 铁匠抽噎:“四少爷,我怎么能安心呢?家里老娘生病,我不在身边照顾,却将她交给一个外人,良心何安?况且,我娘只有看到我心里才舒坦,病才能好。我求你大发慈悲,让我现在就走,我明天一早肯定赶回来,求求您了。” “这……你明天早上肯定能赶回来吗?” “当然,我肯定能回来。”铁匠说的特别真诚。 郑元升实在不忍心,点头答应:“说好了,你快去快回,明天早上一定回来。” “是,四少爷。”铁匠快步要走。 “等一等。” 铁匠心里不安,回过头,强颜欢笑:“四少爷,还有什么事?” “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雇辆车回去,给母亲买一些药和食物,快去快回,这里正需要你。” 铁匠看着他递过来的一两银子,有些难为情,顺手抓过来:“四少爷,您是好人,以后会大富大贵。” “愿你娘亲早日恢复健康,家里平安祥乐。” 铁匠点头,快步离开。 第二日上午,郑元信媳妇和郑元利媳妇带人来给这些铁匠送饭。 郑元利媳妇担心丈夫受牵连,每日留心铁矿上的情况。她看今日少一名铁匠,看到田二丫走过来,忙问:“铁匠怎么少了一名?” 田二丫望向铁匠干活的地方:“不可能吧?都是有数的,没有人请假呀!” “真的少了一人。我天天数着人数呢!” 田二丫拧眉,算一遍铁匠数,果然少一个人。她沉下脸,快步往走向正在清点铁条的郑元信:“大少爷,您今天是否给12号铁匠放假了?” 郑元信诧异:“没有啊!昨晚,他找我说,他娘生病要请假,我没有准许。” 郑元升从账本中抬起头:“昨天,他找我请假,说的特别可怜,我于心不忍,让她回家一趟看望母亲。他说过今天早上返回来,现在还没有返回来吗?” “没有。”田二丫没想到是郑元升私自给人放的假,轻叹一口气。 郑元利媳妇急眼:“老四,你长没长脑子?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各家的刀剑铺正缺铁匠,他肯定是跳槽到别家了,你乱做什么主?” 郑元升尴尬:“我叮嘱过他,让他快去快回,今天上午一定要回来。” 郑元利媳妇尖牙利嘴:“你说让他快回,他就快回了?现在这个点,他人在哪里?” 郑元升无言以对。 郑元利媳妇不依不饶:“你红口白牙上下一吧嗒嘴,把人情给说出去,人都夸你郑家四少爷最心善。还以为我们老二多刻薄。可是,若完不成锻制剪刀的任务,朝廷追责是追我们老二这个隆顺和店铺掌柜的责,你又不会受到任何处罚?你当好人,有看到我们的难处了吗?那个铁匠不在,你能顶上他的位置吗?” 郑元升的脸涨的通红,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田二丫看不下去,往前几步,挡在他的面前:“二少奶奶,事情都已经出了,你说还想怎么样?” 郑元利媳妇嚷:“什么叫我想怎么地?现在是铁匠的数量不够,还在不断减少,锻制剪刀的进度提不上去,完不成任务,我们家元利就要随时要掉脑袋。都怨郑元升心软,拎不清事情的轻重,给人乱放假,才造成现在的窘迫局面。这个总指挥,现在应该好好教育他。” 田二丫挑眉:“我认为他做的没有错。” 郑元升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她。 郑元利气的银牙暗咬:“你有没有搞错?他把铁匠给放走,还做对了。” 田二丫点头:“那名铁匠说他母亲生病了,郑四少爷又不知道他在撒谎,总不能一点人情味不讲,阻止铁匠尽孝道。那样只能显得你们没有仁义,别人若都认为你们郑家只顾让人干活,没有仁慈之心,他们还能继续踏实待在这里吗?” 郑元信夫妇的脸色一变。 郑元利媳妇拱火:“大哥大嫂,田姑娘的意思是,你们不仁不义、没有仁慈之心吗?” “二少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待人很宽厚……” 郑元信打断她:“我听说,那个铁匠这两天和人私下谈论哪家刀剑铺给的工钱高,想着他撒谎想去别家打铁,才不准他的假。” 郑元升躬身施礼:“大哥,都是我的错,您管理这里的工人,我不该擅自插手。以后,我绝对会谨记本分,事事请示大哥。” “老四,你也是一时好心。”郑元信的心情舒缓些。 郑元利媳妇嘟囔:“他是好心,自己做好人,让外人把我们大家当恶人,耽误我们的事情……” 田二丫叉腰瞪眼:“你有完没完?照你的意思,四少爷不知内情,放走一个铁匠,还得上刀山下火海,向你表示歉意?” 郑元利媳妇儿看她气势汹汹,往后退几步:“说的轻巧,缺一名铁匠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顶上。”她叮嘱郑元信,“大少爷,您得定个规矩,凡是这里请工假出去的人,必须经过您的准许,守卫不得擅自放任何人外出。” 郑元信点头:“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田二丫眉头紧锁,考虑少了一名铁匠,接下来该怎么补空缺。 郑元升小声道歉:“对不起,是我给你惹下了麻烦。” “不关你的事情,现在官府催的急,外面的刀剑铺铺也都在需要铁匠,开出的价钱也高,我们这里的价钱低了,铁匠定会想方设法跳槽,就算你不准假,他也会想方设法出去多挣钱。这事儿,得跟你爹商量,让他给把工钱跟外面涨到一致。” 郑元利媳妇撇嘴:“爹最心疼钱,您让他给那么人涨工钱,是在剜他的肉。” 田二丫斜她一眼:“郑老爷心如明镜,钱和命哪个更重要,他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郑元利媳妇翻白眼,扭腰出去了。 郑元信媳妇嘴边露出笑意,老二媳妇最奸滑,平时嘴巴也不饶人,这回竟然在田二丫面前没有占到便宜,真是大快人心。 郑元利媳妇所料不差。,郑宗德一听说要涨工钱,直抿嘴,派人把老二叫回来。 一81.装扮可怜 田二丫很不解,低声问郑元升:“咱们请你爹定夺给铁匠涨工钱的事情,你爹为什么还让你二哥来,你爹一人做不了主吗?” 郑元升小声回复:“我二哥特别善于算账,算价精确到一厘一毫。我爹在收讫支出时,都会和我二哥商议。” 郑元利赶过来,一听他们要给铁匠涨钱,小眼睛瞪的溜圆:“田二丫,你没有经营过刀剑铺,不清楚这里面做生意的难处。那么大的铺子,人吃马喂,天天都在耗银子。我们锻制剪刀的利润本身就低,再给铁匠涨工钱,这笔买卖基本上赚不到钱,还得往里面搭那么多人的伙食费。隆顺和若再接这样的生意,就得关门。” 郑宗德附和:“老二说的对,这给铁匠涨工钱不是小事。一人涨一文,也得几十文呢!” 田二丫满脸的黑线,一个大财主多给穷苦人几十文钱都不情愿,他可真是抠索到骨子里。她有些厌烦他的为富不仁,生硬地道:“这是朝廷的差事,铁匠们如果嫌弃工钱少,怠工或者离开去别人家,咱们按期交不出剪刀,会掉脑袋。您要钱还是要命,掂量着办。” 郑元利辩驳:“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官府是把这差事交给你办,但是,你得考虑我们郑家的利益,我们郑家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 “二少爷,眼前这一关过不去,你还想以后过好日子?” 郑元利被噎得说不出话,转头看向郑宗德。 郑宗德不情愿地问:“你说涨多少钱?” 田二丫道:“参照外面的行情价涨。” 郑宗德跳脚:“现在外面铁匠的工钱涨疯了,有的一下子涨一两银子。” “我们也开这个价码,稳固人心,不能让铁匠跳槽。” “你真是不花自家银子,不心疼钱。”郑宗德念叨,捂着胸口,“老二,你算一算,如果一名铁匠长一两银子,这笔买卖利润如何??” 郑元利拿过算盘劈里啪啦一阵巴拉,得出结论:“如果按照涨幅后的工钱,咱们完成武备院的任务等于赔30两银子。” 郑宗德叫嚷:“田二丫,你总得让我们赚点辛苦钱,才不至于又费心力,又搭工钱。” “现在其他刀剑铺为了完成武备院的任务,在暗中使劲,拉拢铁匠。您放心我,我会尽量在原材料上下功夫,省一些铁片和煤炭,把铁匠的工钱补回来。” 郑元利眨巴小眼睛:“田二丫,你可想好了,你是主事人,这笔买卖,我们郑家如果剩余利润,还能给你一部分赏钱。如果我们家赔钱,你也别想拿一文钱。” 田二丫淡然一笑:“我只想大家能交差,没想拿钱。” 郑元升不禁看向她,她家贫穷,娘家人尚住在临时搭建的工棚,她平时也穿着别人给的旧衣服,却不看重金钱,真有些文人的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节。 郑宗德赶紧指着众人:“这话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听着呢!到时你拿不到赏钱,你不要怪郑家没有人情味。” 田二丫大咧咧的往一边一坐:“我说了我不要钱,你先给铁匠涨些工钱,稳住这些铁匠,不要流失一人,我们把锻制剪刀的任务完成,先保住大家的命要紧。” 郑宗德看田二丫这么讲,也只好忍着肉疼,答应给铁匠找工钱。 田二丫刚处理完铁匠的事情,谢记老板愁眉苦脸的找上门来了。 谢老板拖着胖乎乎的身体,看到郑元升和田二丫他们,开始诉说难处,请求将她的份额减少一千两百把剪刀。 田二丫怒不可遏:“谢老板,咱们可是之前分好了份额,你也认可。现在您一下要求减去将近一半的数量,您觉得我们把您那一千两百把剪刀的分额分给哪家合适?” “田管事,我没有办法啊!我家刀剑铺不比他们郑家的隆顺和,裤子小,雇佣的人少,而且我的店铺离这边矿上最远。我每天要从店里到这矿上,需要一个多时辰,车马费都要比别家贵许多,在铁匠的工钱和煤炭的费用都比往年涨好多,我每锻造一把剪刀都要赔几文钱。况且就算我认赔,也雇不到铁匠,您总不能让赔光家底高价雇铁匠吧!您行行好,把我这一千两百把剪刀的份额揽过去,我谢谢您。”谢老板说着鞠躬。 郑元升看他一把年纪,在他们小年轻身面前鞠躬的可怜样子,不忍心,转过头去。 田二丫捂着额头,走了几圈。这个谢老板真行,为省点儿银子装扮可怜。 谢老板连连鞠躬:“田管事,拜托您,请您一定答应我。” “不行。”田二丫忍住自己的软心肠,断然拒绝,“现在原材料和铁匠的工钱都比以往涨了很多,大家锻制剪刀都不赚钱。我一旦给您开了口子,别人也会要求减少份额。谢老板,对不住,你想想这是朝廷的皇差,您就当从往年赚武备院的钱里面,填今年的窟窿。” “田管事,我们家负担重,上有老人下有孩子,都是用钱的时候,以前赚的钱早花完了!我要不是真碰到了难处,怎么一把年纪还在你们小辈人面前弯腰?”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忙,您请便。”田二丫快步闪人。 郑元升也想要走,却被谢老板抱住大腿。 谢老板搂住他的腿嚎啕大哭:“四少爷,你要是再不帮我,我赔光家底,走头无路,一家老小喝西北风,我只能去跳河了。” “谢老板,您快起来,我做不了主,真的帮不了您。” “我们都知道田二丫跟你你独处一房,你早晚要娶她,你给他求求情,她会答应的,四少爷,我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家人。” 郑元升想找被他牢牢抱住大腿,看他一个50多岁的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实在忍不住说:“你先起来,我去找田管事说说看。” “这么说,您答应了?”谢老板起身抹眼泪,他一个50多岁的大男人扑在一个小伙子面前哭泣,实在丢面子,可是,为了不赔钱不丢命,也只能豁出去了。 “我没答应,我只是说爱你求求情……” 一82.动用囚犯 谢老板对郑元升含有拒绝的话语充耳不闻,一个劲儿的道谢:“四少爷,你可真是大善人,救了我们全家,我们一家人都感谢你,也算上也太谢谢了,我先回去了,你忙着。” “哎!”郑元升没有叫住他,暗自叹气。他刚放走了一名铁匠,现在又惹下了祸,对家人可怎么交代? 郑宗德照例又来铁矿巡视,几个儿子陪同在身边。他看田二丫翻看账本,赞叹:“这乡下丫头那么快就学会看账本了,真是不错,你们也得好好向她学习。” 郑元飞不以为然:“切!乡下丫头会看什么账本?爹,你没看她写的那字,像小鸡爪子划的,没法看。” “她之前不认字,现在能学会记账,很了不起。老三,你要看人家的长处,不要门缝看人。” 郑元飞嗤笑一声,叫:“田二丫,我爹夸你呢!你看到他老人家还不赶紧过来,乡下人就是不懂礼数。” 田二丫施礼:“老爷,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没有看到你。” “你专心忙事情很好嘛!不用管我,我也是随便来看一看。”郑宗德看郑元升愁眉不展,问:“老四,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元升不知如何回答,还未开口,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郑元信拧眉:“老四,我刚才看到谢记刀剑铺的老板高兴的从这里离开,你是不是答应减少他一千两百把剪刀的份额?” 众人把目光集中在郑元升的身上。 田二丫震惊。 郑元升忙解释:“他跪在我的面前,求我给他减少份额,不过,我没有答应他,只是说帮他求求情,没想到他硬是说我答应他了”。 郑元飞拍他的后脑勺:“老四,你是不是糊涂?你不断然拒绝人家,人家当然装傻,只当你答应了。你心善也不要拿大家的命做好事!” 田二丫蹦过来,给他一巴掌:“有事儿说事,你打他干嘛?他一个书生经得起你打吗?” “你有毛病吧?我打的是我弟弟,跟你有什么关系?”郑元飞揉着被打的肩膀,这个女人力气真是大,估计这片都被打麻了。 田二丫一愣,转转眼睛,底气十足:“我是总指挥,这里发生的事情当然要管,除非你不在这里。” 郑元飞咬牙:“行,你说了算,你牛!我看你怎么在现有的条件下,再多锻制一千多把剪刀。” 田二丫转头对郑宗德道:“郑老爷,我们单靠现有的铁匠锻制剪刀恐怕不够,其他的刀剑铺也需要增加人手,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燃眉之急?” 郑元利抢白:“有什么办法?爹早派人去周边邻省寻找,可无所获。铁匠现在是香饽饽,刀剑铺都在争取。” 郑元利媳妇瞪一眼郑元升:“老四发善心,之前放走一名铁匠,现在又搞出这事。谢老板是咱们同行,人家想省钱,才想把那一千两百把的份额推出去。他倒好,人家哭两句,他立马心软。他以后要走仕途,把事情揽过来了,受牵累的是我们、大哥和老三家。他真是只会动皮子做善人,把包袱扔给别人。” 郑元升辩解:“二嫂,我真的没有答应他。他一把年纪的人搂着我的腿哭,我不好拒绝,只说劝劝看,另想办法……” “他哭,就让他哭去呗!你干吗不直接轰走他,就显得你脸大吗?” 田二丫浓眉倒竖:“二少奶奶,你刚才没有在场。没见到谢老板见我和四少爷的场面。谢老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受不了,赶紧跑开。四少爷没有来得及跑走,让谢老板给挡住。谢老板一把年纪,搂住四少爷的腿哭泣哀求,四少爷是个君子,您能让他怎么办?他可不就得答应别人去求情吗?如果别人这么对你,您也得发善心,那么做。” 郑元利媳妇依然愤愤不平:“发善心也得挑个时候。到时候,别家完成武备院缴纳的剪刀份额,只差咱家人,咱们都要掉脑袋了,善心有个屁用。” “又不是明天要交剪刀,还来得及。我想办法多找几个铁匠,或者督促现在的铁匠们再加些工作量。” 郑元信道:“现在从外面找不到铁匠,临时培养也来不及。况且,现在铁匠的工作量已经快达到极限,若再给他们增加工作量,这帮铁匠就得要撂挑子不干。” 田二丫思索:“现在要是有特别听话、卖力干活的铁匠就好了。” 郑远飞哼一声:“你当你是朝廷的大员呐,由着你随便办!” 郑元升眼神一亮:“我知道怎么办了,多谢三哥。” 郑元飞一头雾水:“谢我什么?我说什么了?” 郑元升拉起田二丫往外跑:“走,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他一定会帮我们” 田二丫纳闷:“找谁?” “吴向戎。他家妹妹在我的新婚之夜逃婚,害你又害了我,我们这回让他想尽办法,一定要帮助我们。” “怎么帮?” 郑元升把她推上马车:“让他把牢里会打铁的犯人都找来,不就成了吗?” 田二丫兴奋:“这倒是好主意,但是,牢里会有打铁的犯人吗?”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监狱里卧虎藏龙,什么人都有。” 吴向戎听完郑元升的请求,很是稀奇:“你们竟然能想到动用囚犯,真是匪夷所思。田二丫,这是你的想法吧?” 田二丫崇拜地望向郑元升:“不是,我哪儿有那个脑子,是四少爷想出来的。” 郑元升看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微微一笑。 吴向戎哼一声:“田二丫,武备院将锻制剪刀的任务交给你,我来辅助和监督你。以后,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忙,不用拽着别人来当传话筒。” 田二丫很意外吴向戎会这么说,瞬间,笑逐颜开:“谢谢吴公子。那我就不客气了,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给这些囚徒铁匠争取一个降罪立功的机会,这样他们干劲十足,我也才能完成任务。” 吴向戎吐槽:“我发现你可真是蹬鼻子上脸,要求一个接一个。你现在算盘打的很精。你说这一句话,我在背后疏通关系找人。锻制剪刀的任务完成后,别人都夸赞你有本事,不会念及我的功劳。” 一83.趋炎附势 田二丫知道吴向戎在发牢骚,笑嘻嘻:“吴公子,咱们在办同一件差事,目标一致,就是完成武备院这次征购器械的命令。我们荣辱与共,我要是交不了差,您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呀!” 吴向戎上下打量她:“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能言善辩。你脑袋的东西变多,嘴巴也变得灵活。你的外表是不是也跟着变一变?黑眼圈都大的快掉到地上,穿着一身黑粗布衣服,弄个辫子戴上帽子,乍看,跟个大男人一样,郑家是提供不给了你好衣服吗?” “我每天得跟着铁匠们打铁、磨剪刀,穿什么好衣服?用不着打扮。”田二丫不以为然。 吴向戎摸着下巴:“我之前不明白,周大人让你一个女人领着一群男人干粗活,传出闲言碎语怎么办?现在知道周大人为什么不担心了,就你这个样子跟那些乡下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乡下女子在田里干活时,本来跟男人没什么区别。” “你是女人,也要出门下田干活吗?” 田二丫嘎嘎乐:“吴公子,你们有钱人家的女人可以养在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乡下女人可没有那个待遇,为填饱肚子,得跟男人一样耕地、挑水、打柴。不过,我们乡下女子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会轻易跟别的男人接触。吴公子,这回谢谢你,以后还得麻烦你。” 郑元升早就想离开,拱手告别:“吴公子,我们回去还要赶工期,请您尽快把那些铁匠带出来,以便尽早完成皇差。” 吴向戎撇嘴:“你们提要求还跟催命似的。行了,我心里有数,等消息去吧!” 田二丫巴巴的等待着吴向戎的消息,吴向戎也没有令她失望,隔天,他带着三十名铁匠浩浩荡荡来到铁矿,让她喜出望外。 郑家人惊喜交加。 郑元利媳妇夸赞郑元升:“老四,还是你聪明,有办法。老三提一句官府,你就能想到用会打铁的囚犯干活。真是聪明。” 郑元利恭维:“要不说老四是读书人,脑筋就是比我们好使。这些囚犯铁匠在这里工钱,咱们不用给工钱,也不用好吃好喝伺候,省不少银子。” 郑元信也点头:“老四,这回干的不错。” 郑元升谦虚几句,心里却没有几分欢喜。这些日子,郑家生意人趋炎附势、趋利避害的嘴脸,在他的眼睛里看的格外分明。家里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 田二丫赞叹:“四少爷,还是你有本事。一个主意,帮这些刀剑铺解决大烦恼,你真是聪明如诸葛亮,诡计多端。” 郑元升扑哧笑出声:“你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诡计多端不是夸人的话,通常用来形容形容某人坏主意很多,使用欺诈的计谋。” “噢!我还以为是赞叹人能想出多种奇特的主意呢!”田二丫摸着后脑勺嘿嘿乐。 吴向戎押送这些铁匠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欢笑的情景,拉下脸来:“你们两个很欢乐啊?我昨天忙一个通宵,搜罗附近所有的牢狱,才找出这三十名铁匠,你们却在这里悠闲的玩笑。” 郑元升躬身:“我们知道吴公子劳苦功高,特意携家人在这里等待,辛苦吴公子,这一切都多亏了吴公子!” 吴向戎哼一声,指着田二丫,对这些铁匠们交代:“只要你们好好服从田指挥的命令,干活保质保量,知府大人会上书朝廷,帮你们缩短刑期。这是你们立功降罪的最好机会,你们可都把握住。” “多谢大人。”这些铁匠们声音高亢。 “如果敢有捣乱,不服从管理的,休怪本大人不讲情面,加罪三等。”吴向戎吩咐完毕,转向田二丫,“对我的安排可有异议?” 田二丫的脑袋摇的如拨浪鼓:“吴公子英明神武,不敢有任何异议,我特别赞同。” “哼!现在也学会说恭维话,拍马屁了。这可不像你。你长着一副乡下人土气的面孔,可不要跟那些刀店铺的老板们学的油嘴滑舌,变成老油条,招人厌烦。”吴向戎说完,甩袖子离开。 田二丫不以为意,立刻安排这些铁匠们就位。 铁矿上从此多了一道别致的风景,一些铁匠的脚上带着链拷,身后站着衙役虎视眈眈。 这些从囚狱来的铁匠们睡了能缩短刑期,干劲十足,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在忙着干活、日夜不停。在他们的带动下,铁匠们干活的速度也比以往快多了。 田二丫看在眼里,乐开了花,敲打剪刀的锤子更是带有节奏砰砰作响。 在他们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周长奎和吴向戎来铁矿上巡视。 郑宗德得到消息,忙带着儿子们迎上去:“两位大人,我们在日理万机之下,抽空到我们矿上来,我们实在深感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周长奎看到铁矿场上这些铁匠们干劲十足的模样,不禁连连点头,对郑宗德道:“田二丫是有两下子,他们的干活速度比我们想象的快的多。她人呢?” 郑宗德忙派人寻找。 “在那儿呢!扛着铁板的那个人就是田二丫。”吴向戎眼尖,叫喊,“田指挥,周大人过来看你来了。” 田二丫忙放下铁板,跑过来:“周大人,民女不知您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周长奎到她放下的那块大铁板,不由咋舌:“你一个姑娘家,竟然能扛动那么大的一块铁板?” “我从小干粗活,力气大,跟男人一样能扛能搬。” 郑元升看她充满活力的样子,不禁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田二丫看到,也呲出一口牙。比牙白吗?嘿嘿,我的牙齿比你的还亮还白。 郑元升看到她这副模样,笑得更加开怀。 吴向戎看到二人的互动,哼一声:“田二丫,瞧你满头大汗的蠢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儿长官的样子?” 田二丫嘟着嘴巴,管他干什么?吴公子总能说出嘲讽的话,他那嘴巴说出来的话语跟着他的俊脸,真是鲜明的对比。 “田指挥身先士卒,这很好。”周长奎觉得他的话有些挑刺,就打圆场:“不过,田指挥,你是这里的长官,可以不用跟这些工匠们一起干活。” 田二丫嘿嘿笑:“我想我带头干,他们的干劲儿肯定不一样。这些铁匠们大多数比我年龄大,看我一个姑娘家也干这些重活,就不好意思偷懒了。” 郑宗德感慨:“田指挥是铁矿上最大的头,可是她从来不拿自己当个人物,搬砖抗铁,重活累活都是亲力亲为。” 周长奎点头:“看来我们没有选错人呀!现在这个时间也快到了吃饭的点儿,我们去看看,这里的工人伙食如何?” 一84.见微知着 郑宗德紧张:“大人,这铁矿上尘土飞扬,地上到处是碎石,只能在临时搭建的窝棚做饭,条件有些艰苦,咱们就不去了吧?我这边安排庆贤楼的大厨上门,专门给大人准备饭菜……” 周长奎摆手:“本官不差你这顿饭。你们这些刀剑铺的老板总跟本官诉苦,说工匠们活多,任务重,需要吃好,让本官多拨付给你们伙食费,本官虽然不能给你们增加银子,康知县表态可以免你们三成税银,以弥补你们的损失。本官前来看看,你们给朝廷锻制剪刀安排多少工匠,伙食费到底多高,需要减免三成税银。” 郑宗德听他绵里藏刀的话,忙作揖:“大人,在下绝对不敢虚报工匠的伙食费。” “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又何妨?”周长奎大步流星,率先往冒白烟的工棚走去。 郑宗德一脸的无奈,只得跟上。 吴向戎凑近田二丫,睥睨她:“学着点,大人从细枝末叶上入手,观察这里的情况,见微知着,是你这种乡下人无法想象到的。” 田二丫看他一脸的自傲,忍不住反驳:“周大人不就是想看铁匠的伙食好不好?郑家有没有虚报银子、克扣工匠们的伙食费吗?谈什么见微知着?你真能扯。” “说你蠢,你还真蠢。如果郑家在伙食上克扣工人的伙食费,在原材料和其它物件上,还不得更加变本加厉?” “噢!原来是这样。你和周大人就放心吧!郑家不会克扣工人的伙食费,我们在这里吃的挺好,原材料也都货真价实,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差半寸锋刃的事情。” 郑元升跟在田二丫的一侧,听到她的话,浅浅的笑一下。 吴向戎看他的笑容哼一声,瞪一眼田二丫:“你对郑家的印象倒是很好。”说完,他快步往前走几步。 田二丫挠头,问郑元升:“四少爷,我又哪里说错话,得罪吴公子了?他好像不高兴。” 郑元升挑眉:“甭理他,他向来矫情。” 田二丫咯咯笑。 吴向戎扭回头:“田二丫,你是不是傻?周大人过来巡视,你不紧跟在他的身边,在后边傻乐什么?” 田二丫忙跟上去。 郑元升抬眼,对上吴向戎挑衅的眼神,不卑不亢回视。 吴向戎探身,在他的耳边道:“你这般靠近田二丫,开始对她感兴趣了?自我妹妹逃婚以后,你受到严重的打击,眼光都变得那么差了吗?” “我对谁感兴趣,和吴公司并无关系。令妹逃婚以后,我和吴公子也称不上什么亲戚,你好像无权过问我的感情生活。再者,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吴向戎迅速黑脸,扭头往前走。 田二丫不解:“四少爷,您和吴公子说了什么啊?他好像变得更生气了?” “矫情之人,情绪写在脸上,随他的便。”郑元升淡淡的道。 田二丫眨巴着眼睛,这俩人原本是大舅哥和妹夫的亲密关系,现在,说话间充满火药味,他们做不成亲戚,可能要变仇人。 郑宗德将后面发生的一切收在眼底,悄悄往后退两步,凑近郑元升:“我知道你对吴家有意见,可是,吴公子这次给咱们找来了三十名囚徒铁匠,给咱们家有恩情。他又监管剪刀锻制事宜,你多敬着他一些,对你没有坏处。” “是。”郑元升收敛眼神。 郑宗德低声嘱咐田二丫:“周大人问饭菜的事情,你和那些铁匠要多说好话,晚上,我一定会给你们加鸡腿。” 田二丫的眼睛发亮,嗖的冲到周长奎的跟前。 郑元升也被他这个速度吓了一跳,随即失笑。 周长奎看向大铁锅,这样里面炖着一片黑乎乎的菜和肥嘟嘟的白肉片,直犯恶心:“这油腻腻的东西,怎么让人吃?郑宗德,你就是这么管理工人的伙食吗?” 郑宗德急得满脑子大汗,直舔嘴唇。 田二丫忙道:“周大人,这锅里做的是梅干菜炖白肉,里面的油水十足,我们都吃的很香。郑老爷心地善良,每顿饭都加荤腥,米饭不限量,特别好。还有一个青菜和汤。我们吃的可美了。“” “我们?”周长奎一愣,“你跟他们一起吃吗?” “是啊!我跟这些铁匠、锅炉工一块干活,吃饭也在一起。” 郑宗德忙道:“我之前让人单独给田指挥准备饭菜,可是,她将菜分给这些人,跟他们一起吃大锅饭。我们劝了好多遍,她坚持和这些铁工匠们一块儿用餐。” 周长奎认真问:“田指挥,你为什么不接受单独开小灶?这儿的饭菜肯定比不上郑老板单独给你准备的。” 田二丫摆手:“周大人,你让我做指挥,那是抬举我。我就是一个逃难来的乡下丫头,会点儿打铁手艺,跟这些工匠们没有什么两样。我端着碗蹲在他们之中,跟他们一起吃饭,也能跟他们聊一聊锻制剪刀的诀窍和怎样加快工序,多好的事情啊!” 周长奎点点头,离开工棚,看到有人挑着满筐的剪刀往外走,诧异:“那是怎么回事?剪刀不是统一都放在库房里吗?怎么还会有人把它单独挑出去?” 郑元信看一眼:“回大人,那是有人送来不合格的剪刀,田指挥让人给放在红色的竹筐中,送回商家。” 周长奎大敢意外:“田指挥,那么一大筐的剪刀,你全部让人退回去吗?” “只要是经我们检验,不合格的剪刀,不管多少都得退。”田二丫理所当然的道。 周长奎点点头,又到处看了一看,才和吴向戎离开。 吴向戎看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笑道:“大人似乎对郑家很满意?” “不,我对郑家并不满意。只是,田二丫让我觉得耳目一新。” “大人为何这样认为?” “她平易近人,不忘本色,被朝廷授予总指挥的位置依然能和工匠们打成一片,这种品质很难得。更让人意外的是,她一个乡下丫头,居然会不留情面,将其他刀剑铺的剪刀给退回。她有仁义又有狠劲,是不错的管理者。我没有选错人。老实说,这些天选她做指挥,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一85.弄虚作假 吴向戎看破周大人的心理:“现在大人可以放心了?” 周长奎吐出一口气:“今天我彻底放下心来,他绝对能完成任务。” “大人用心良苦,不负此行。” 周长奎哈哈大笑:“向戎,我今天过来一看才知道,你小子帮了大忙,从各牢狱中弄出三十名铁匠。这些铁匠囚犯干活既省了工钱,又能让他们通过劳动改造,真有你的。我就没想出这种主意。以后,咱们都得这样办。” 吴向戎不揽功:“大人,这个主意是郑元升想出来的。” “哦,郑家的老四?令妹抛下的那个新郎官?”他戏谑地道。 “是。”吴向戎面不改色,内心却尴尬,妹妹这一逃婚,全家成为笑柄。 周长奎回想郑元升的面容:“我看他儒雅俊朗,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刚才,他一直在后面跟田二丫嘀嘀咕咕,两个人关系似乎不错。可千万不要因为锻制剪刀的事情,让他们二人传出僭越规矩的闲言碎语。” “禀大人,刚才在下警告过他们保持距离。” “嗯。”周长奎转念一想,吴向戎应该是最不喜欢郑元升移情别恋,以防妹妹回来没有退路。他叮嘱:“在锻制剪刀完成之前,你要时常盯着铁矿,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还要多指望你。” 吴向戎躬身应下:“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力。” 田二丫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在他们离开后,吐槽:“这些大人可真有意思,冷不丁来一趟,说几句废话,净耽误我们干活的进度。” 郑宗德瞪她一眼:“你懂什么?他们是朝廷的官员,别人请都请不来,竟然主动放下身段来看我们,我们应该千恩万谢,” “谢什么?陪他们这会儿的功夫,我能干好多活。郑老爷,您别看现在他们对我们和颜悦色,一旦我们完不成任务,他们会立刻变脸,砍我们的脑袋。” 郑宗德摇头,边走边感叹:“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朽木不可雕也。” 田二丫扁嘴,对郑元升道:“你爹不就是想说我是个榆木脑袋吗?真会拽词。” 郑元升哑然失笑,见她拿瓢喝凉水,夺下瓢:“冷天喝生水,容易生病,那边有热汤温水。” “我从小喝惯了冷水,没关系。” “你不担心生病,其他工匠跟着你有样学样喝凉水。如果有人闹肚子,干活的进度还怎么保证?” “说的有道理,我不能任意妄为,得给他们做个表率。”田二丫立刻跑去喝热汤。 郑元升握着瓢,嘴角的笑容扩大,她真的很单纯、很朴实。只要为团队的任务,她会改变习惯和认知。她不会固执己见,又勤于学习,进步飞速。他每天看着她的变化和成长,乐在其中。 随着半个月的时间临近,两万多把剪刀也逐渐锻制而成。田二丫清点数目,确定能完成任务,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晚上,她看菜里有一大块肉,夹给爹。 田老汉巴拉巴拉吃完,意犹未尽,把碗往地上一放,背着手去大通铺上躺着。 这大通铺能睡上二十多人,这会儿也就两三个人。他正睡着,听到有人叫他:“田老爹,睡着了吗?” 田老汉睁开眼。 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凑上来:“我是王记刀剑铺的伙计,之前来这里送剪刀,跟您打过招呼,您记得我吗?” “记得,找我什么事?” “我看你晚饭吃的少,特意给您带了点酒肉,咱们去后边树林吃啊!” 田老汉一听有酒有肉,舔舔嘴唇:“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您闺女现在是咱们这里的总指挥,我们王记刀剑铺还要她多照顾。您是他爹,也是这里的老太爷,我孝敬您酒和肉,不是应该的吗?我还特意准备了红烧肘子和荷叶鸡,咱们悄悄去,别让人发现。” 田老汉忍不住馋意,跟着他走到后边的小树林。 小伙子准备了很多肉菜,给田老汉撕下一个大鸡腿:“田老爹,我听说您从北边过来的?” “是啊!那边黄河泛滥,老家遭灾,流浪过来在这里谋生活。” “您在这边买房子了吗?” 田老汉连连摇头:“哪儿买得起呀?能够有住的地方就不错,现在一家子挤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呢!儿子铁柱没能说上一门亲。” 小伙计的眼睛转了一转“田老弟,一个发财的机会,只要您把控住了,能拿出几个月的租金,就能张罗给儿子成亲。” “什么发财的机会?” “我们家掌柜说,今天晚上送过来的两千把剪刀,如果您在检验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合格,付您一两银子。” 田老汉的眼睛发亮,随即暗淡下去:“我也想要那一两银子,可是,不行啊!我闺女是总指挥,剪刀的质量不合格,我闺女受牵连。她也因为这样,才让我和他哥一起帮着把最后一关,我不能坑我闺女。” “三万把剪刀中只有两千把不合格的剪刀,你把他们错乱装筐,没人能看的出来。再说,检验剪刀的人又不止你一个,真要检查出问题,你就推给其他人,你闺女是总指挥,总不会当众指出你作弊,你想想一两银子能干不少事,你得不吃不喝攒半个多月,才能挣下。” “要不,我试试?”田老汉心里直打鼓。 伙计怂恿:“您一定要试。这一试,一两银子就进您的腰包,多点儿筹码给儿子说亲。还有,朝廷这回进的煤炭,分到各家,按一等煤和二等煤价格计算成本。您到时候把那一等煤评定为二等,分给我们,王记刀剑铺绝对不会亏待你。掌柜的说了,我们定了一千斤二等煤,你若是把一等煤按二等煤的价格分给我们,我们掌柜给您二两银子。” 田老汉眉开眼笑:“这一倒腾,里里外外,我就赚了三两银子?” “对,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你就有钱买房子给儿子结婚了。”伙计给他倒酒,“以后,您天天坐在家里能吃喝酒吃肉,过着老太爷的日子,心里多美。” 一86.人赃并获 田老汉想能白赚三两银子很美,当即答应了王记小伙计的主意。他心里惦念着那三两银子,酒足饭饱,立刻去煤炭登记点,叮嘱送炭的人,把一等煤按二等煤的价格,给王记刀剑铺。 送煤的人不愿意,当即拒绝。 王记伙计斜眼,指着田老汉道:“这是田指挥的亲爹,田指挥安排她爹来到矿上,帮着打铁,把握质量关、核发原材料。你不服从田指挥她爹的命令,就是不服从田指挥的命令。武备院的周大人说过,如果谁不服从田指挥的命令,就是和他作对。” 送煤的人连忙解释:“田老太爷,就按您说的办,我按二等煤的价格给他结算。希望您跟田指挥解释清楚,我没有违抗她的命令,她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坚决服从。” 王记的伙计捅一捅天老汉得意的扬起下巴。他都没有想到田指挥他爹这个名号那么响,这些天一直埋头在铁炉前面打铁,真是亏大发了,以后他要好好抖抖威风。 田二丫发现爹开始不好好打铁,总是往外溜达,开始留意爹的动向。 田老汉放下锤子,又往外走。 “爹!”田二丫挡住他,“您不好好打铁,干什么去?” 田老汉扶着腰:“我这段时间打铁的时间长,老猫着腰腰有点酸痛,所以想走一走,缓解疼痛。” 田二丫扶住他的胳膊:“爹,要不请个郎中给您瞧一瞧?” “请什么郎中?咱家有那么多钱吗?我就是最近太累了。咱们完成剪刀的数量差不多达到朝廷的要求,你不能老让我像我们年轻人那么拼力,总得让我想歇一歇。” 田二丫给他捶肩膀:“您这段时间辛苦了,等咱们把剪刀交给武备院,您有的是时间休息。” 田老汉伸个懒腰:“别拿这种话搪塞你爹。我也不是总偷懒,现在想随便溜达一会儿,也不行吗?” “行,您随意。”田二丫听到郑元升叫她,马上走过去。 田老汉一把拽住她:“你要和四少爷保持点距离,不要天天粘糊在一起,要不然,别人该说闲话了。你要记住咱们家的身份,跟人家郑家天差地别,你跟四少爷就是山鸡与凤凰,你高攀不上人家。这些天,我在这边留意着呢,看哪家干活的铁匠家底儿充裕,把你许配出去,好过个安稳的日子。” “爹。”田二丫跺脚,“好好的,你说这些干什么?我现在只想完成朝廷锻造剪刀的任务,其他什么也不想。你也别误会,我和郑四少爷没有关系。我知道我和他的差距,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您踏实的干活和休息,别胡思乱想。” 田老汉看她甩下话,跑到郑元升的面前,一脸的崇拜之色,撇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再丑的女人也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得赶快把她嫁出去,以后省的招惹事端。” 铁柱看他念念叨叨,纳闷:“爹,您说什么呢?” “没啥。我看谢记刀剑铺的掌柜刚才跟你搭讪,你怎么不搭理人家?” “谢记刀剑铺的人找我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想让我降低检验剪刀的标准,把他们造不合格的成品收下。” 田老汉停下捶腰的动作:“你没有答应?” 铁柱扫他一眼:“肯定不能答应,爹,你觉得我会干那种对不起妹妹的缺德事吗?” “缺德不缺德,大家心里有数。人家不会白让你干,肯定让你有银子赚。你个傻缺,手里的银子都不要。” “爹,咱家再缺银子,昧良心的钱也不能赚。若是别人找你办那样的事情,你可不要接受。” “我是你爹,哪儿有儿子叫谁爹的,还用你说我?”田老汉窝火,气哼哼的背着手走开。 铁柱摇摇头,继续忙手中的活。 田二丫被叫到郑元升的身边,很开心:“四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郑元升将手中的账本推给她:“这两天出去的煤炭数额对不上帐,你有留意过吗?” “没有啊!锻造剪刀给的煤炭份额都是一定的,我看燃料充足,就没有去管过。” “差出一千两百两的银子。” 田二丫瞪大眼睛:“怎么会那么多?锻造三万把剪刀,也不需要一千两百两银子的煤炭呀?” 郑元升解释:“这次武备院征购佩刀的程序,也改成和锻制剪刀的工序一样。有武备院统一购置原材料,分到各个刀剑铺。我们家的铁矿因为临近官道,交通便捷,所以,朝廷将所有的煤炭分发的任务交给郑家。爹看你之前分发原材料做的不错,让底下的人继续按照你管理的原则,继续往外分煤炭。我怕有问题,所以,紧盯着账目,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田二丫吓得连连吞口水:“一千两百两银子,卖了我,也不值那么多。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是一家刀剑铺。我看最近出煤炭的数额一下比之前的多了好多,应该是有人在这两天故意虚报账目。” “怎么虚报账?” 郑元升看她一头雾水,解释:“可以把劣质煤说成优质煤炭,这样,一吨煤就差出几十两银子。除了这种方式,还可以在数目上做手脚,比如说,拉出的煤有十吨,记账的人偏偏记成八吨。” 田二丫翻账目:“那些人真是聪明,可惜不把聪明用在正地儿上,净想些歪门邪道。您说,我们怎么办?” “趁官府没有发现,我们内部先来一个自查整改,内部处置,如果真的闹到朝廷面前,大家都不好收场。” “四少爷,您都有主意了,就按您的主意办,我听您的吩咐。” 郑元升失笑:“你是这里的总指挥,我们所有人都该听你的命令。” 田二丫摸摸后脑勺:“我倒是想给你们下命令,可是,我脑子里空空,没有那么多主意。一切还要仰仗四少爷。” 郑元升心花怒放,指着账目:“账上很容易说明问题。比如王记刀剑铺,这段时间买的煤炭全部是二等货。根据以往的记载,王家是用燃料一等货占一半,二等货占一半,今年他们把规矩改了,证明里面有猫腻。我已经让人盯着出煤炭的人,等人赃并获,我们把他们送官。” “还是四少爷聪明。这次,我们逮住那些虚报账目的人,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他们正说着,吕管家带人进来:“禀告四少爷,王记刀剑铺的伙计和掌柜行贿管理煤炭的掌事,让我们抓了个正着。” 田二丫拍手:“太好了。人赃并获,看他们还能怎么狡辩?” 吕掌柜奇怪地看向她。 一87.签字画押 田二丫觉得吕管家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异,摸摸脸:“吕管家,我脸上有东西吗?你那么奇怪的看着我?” 吕管家摸一下鼻子:“没有。田指挥,您说这事怎么处理?” “人赃并获,当然要秉公处理。” “不管是什么人,都要秉公处理吗?” 田二丫点头:“当然……” 郑元升打断她:“吕管家,你既然已经把人带到门口,那就让他们进来,再做判断处理。” 吕管家看一眼郑元升,对上他警告的眼神忙低下头,走到门口招手:“让他们都进来。” 田二丫低声问郑元升:“你刚才怎么打断我的话?吕管家去现场抓了个人赃并获,咱们就得秉公处理,省的让人说我们处事不公,以后,不好服众。” 郑元升低声道:“我看旅馆家的眼神就不怀好意的意思,怕他给你下套,所以先问清楚来人,等弄清楚之后再下处理的决断也不迟。” 田二丫咧嘴一笑:“还是你聪明。”她听到动静,笑着往外看,等看清从外面进来的人后,笑容收住。 田老汉垂着脑袋,跟在吕管家和王记刀剪铺的掌柜和小伙计等一众人的身后。 田二丫冲上去,拽住田老汉的胳膊:“爹,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吕管家开口,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幸灾乐祸:“田老太爷作为中人,盯着煤矿的管事将一等煤炭以二等煤的价格,卖给王记刀剪铺。每吨煤炭中,他都有提成。” 郑元升汉田二丫的身体发软,向一边倒去,忙将一把椅子,放在她的身后。 田二丫瘫软在椅子上,眼前发黑。 郑元升安慰:“你不要着急,事情才刚发生,我们妥善解决也就是了,没有外人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外面有人宣告“吴大人到”。 吴向戎疾步走入,面如寒霜。 郑元升赶紧上前施礼:“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大人有何事情,吩咐下人通知一声,我们即可就办” 吴向戎冷哼一声:“出了家贼,我自然得光临到此,亲自处理。” 田二丫变了脸色,站起身,垂头站在一边。 吴向戎在主位上坐下一拍桌子:“田二丫,你可知罪?” 田二丫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郑元升作揖:“启禀大人,田二丫一直在矿上忙碌,不知大人所怪何事?” “你少给本官插嘴,本官不曾问你话!”吴向戎斜他一眼,看向田二丫,“你的父亲在铁矿上以你的名义大肆转卖煤碳,以低价套取优质煤,造成国家财产损失数上千两银子,你敢说你不知情?” 田二丫低着头,声如蚊呐:“民女真的不知情。” 田老汉听到上千两银子,当时就瞪圆了眼睛,一把抓住王记刀剑铺掌柜的衣领:“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让我把一等煤以二等煤的价格卖给你们,还让我将你们不合格的剪刀检验过关,总共才给我三两银子,你们却在一项上面就赚上千两的银子。你们还是人吗?” 掌柜推开他:“你别胡说八道,这一切都是你为了赚钱,告诉我们王记刀剪铺的伙计,说你能将优质煤廉价卖给我们,还说只要我们给你银子,你就不再为难我们,能让我们的剪刀过关。我们迫不得已才给你银子。” 田老汉狠狠的瞪着他:“你这混蛋倒打一耙。分明是你们串谋好了,才让我出面……” 王记刀剑铺的掌柜面向吴向戎躬身:“大人,请您不要相信他的谎言。不能因为他是田指挥的爹,就觉得我们是冤枉了他。我们真以为是田指挥的爹主管整个矿上的事宜,田指挥的爹信誓旦旦给我们保证,只要我们按他说的做,一切没有问题。我们为以防万一,特意让他在书面的文件上面签字画押。” 田老汉百口莫辩,看着女儿怨恨的目光直拍胸口: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想赚点小钱给儿子娶媳妇,我没想到他们弄了那么大的一个局来害你……” 郑元升看着纸上详细记录“田老汉担保,将一等煤炭以二等煤的价格出售给王记刀剑铺的经过”,并且,上面有田老汉的签字和画押。他略一思索,对田二丫使个眼神,看着书信和田老汉的签名努努嘴。 田二丫正在懊悔和暴怒之中,看到郑元升的眼色,猛然回味过来,跳起身指着纸张:“吴大人,王记刀剑铺出示这书面证据,恰恰能显示出他们的包藏祸心。我爹不识字,怎么能写出这文邹邹的文字?而且,底下的签名那么工整也不是我爹的亲笔签名。这件证据有水分,不能当真。” 田老汉连连点头:“大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字。不知道他们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出的书面东西不算。” 王记刀剑铺的小伙计急眼:“田指挥,你爹就算不识字,你也不能认为这白纸黑字是假的。他在这上面按手印了,理当生效。” 田老汉觉得自己只拿三两银子,却被他们当成罪魁祸首,实在冤枉,当即否认:“我又不认识上面的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被你们哄骗按的手印,当不得真。” 王记掌柜反驳:“你说当不得真,就当不得真吗?大人,你们不能因为他是田指挥的爹,就偏袒他。白色黑字写的文件,他在上面也画了押,他就该负主要责任。” 吴向戎阴沉着脸:“本官受知府大人委派,协助武备院完成朝廷征购器械的任务,监督在此过程中的不法行为,不会偏袒任何人。如果你发现本官形式不公,可以去衙门控告本官。” “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王记掌柜等人吓得瑟瑟发抖。 吴向戎摆手:“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这些人已经触犯虚报数额、欺瞒朝廷的罪名,现在本官允许你们质证,认定真正的主谋。” 王记刀剪铺的掌柜和小伙计,自然把罪行推给田老汉。 田老汉气的五窍生烟:“我一个外地乡村来的铁匠,没见过世面,不懂得你们这里的规矩,你们用一顿酒肉把我弄进坑里。给我几两银子,就让我替你们背那么大的锅,丧不丧良心?” 王掌柜和小伙计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容,别过头去。 吴向戎阴沉着脸,开口:“田老汉,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你的名字,按着你的手印,你还有何话讲?” 田老汉磕头:“大人明鉴,我真的是被王记刀剑铺坑了,请您为我做主。” 一88.强词夺理 吴向戎听明白了内情,心里有数,田老汉肯定是因为女儿的位置被人算计。他懒洋洋的往后背一倒:“田老汉,你和王记刀剑铺的掌柜,各执一词,本官该信谁的?” 田老汉和王记刀剑铺的掌柜纷纷指着自己:“大人,我没有撒谎。您该信我的。” 郑元升凑近田二丫,提醒:“你是这里的总指挥,只有你才能决定铁矿上跟剪刀有关的事宜,你爹没有这个权利。” 田二丫的眼睛一亮,连忙拱手施礼:“大人,民女有话要讲。” 吴向戎催促:“讲!” “大人,民女是武备院周大人在知府大人面前任命的总指挥,在这铁矿上负责锻制剪刀的相关事情,其他人都要听从民女的指挥。当日,周大人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王记刀剪铺的掌柜也在场。他明知民女的爹只是这里干活的一个普通铁匠,根本不能让煤矿的管事以优质煤按二等煤的价格出货,也没有权利放任不合格的剪刀过关。因此,王记刀剑铺出示的我爹画押的文件应该无效。” 吴向戎冷哼一声:“你倒是聪明,一番狡辩,把你爹的责任摘了出来。” “大人,民女所讲全部属实,并非狡辩。” 王记刀剑铺的掌柜叫:“大人,田指挥将她爹和兄长安排在这里,她爹打着她的名号行事,我们大家以为这是田指挥在她爹背后发号施令,贪图小便宜上当,情有可原,请大人追究真正的罪魁祸首,恕我们无罪。” 田二丫气的哆嗦:“我安排我爹在这里干活,是因为他是我们亟需的铁匠,你们强词夺理,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王记刀剑铺的伙计不怀好意地道:“大人,田指挥之前是乡下穷苦人,没见过多少银子,这次锻制剪刀受周大人恩惠,委派到这里担任总指挥。她看铁矿上富足,将她的爹爹和哥哥也安排在矿山上,目的就是捞银子。矿山上的人都知道田老汉是田指挥的亲爹,喊他老太爷,大人一问便知”。 “你胡说!”田二丫看向田老汉,“我让我爹在这里干铁匠锻制剪刀,不是来享福的。” “你爹说你安排他来这里,就是让他当老太爷,能做你的主。他就是那么对我们说的。” 田老汉摆手:“大人,我是吹牛,说闺女都听我的……” 王掌柜指着他:“大人,田老汉承认了。” 田老汉百口莫辩,干着急。 田二丫又急又恼,气的呼哧带喘,不知如何解释。 郑元升开口:“启禀大人,田指挥请她的父兄到此地,并不是让他们在这里作威作福。此前,矿上缺少铁匠,田指挥的爹爹和兄长都精于打铁,田指挥安排他们跟其他的铁匠一样打铁锻制剪刀。田指挥的爹和兄长在这里干了十多天,很多人都亲眼目睹,都可以作证。” 田二丫看向他,如抓住救命稻草,眼神里充满感激之情。 吴向戎对郑元升的话很满意,嘴边浮出一抹笑意:“王掌柜,我问你,你们刀剑铺的人是否知道田老汉在矿上打铁锻制剪刀?” “这……” “知道还是不知道?”吴向戎猛拍一下桌子。 王掌柜吓得腿发软:“知道。” 吴向戎脸上杀气腾腾:“你们明知道田老汉是矿上的一名普通铁匠,却利用他是田指挥父亲的身份,诱导他给你们弄虚作假,让田老汉钻入你们早已设下的坑中,好指正田指挥公私不分,你们分明是藐视田家、有意干扰田指挥的工作,拖延朝廷的进度。本官罚你们将购买的一等煤炭以实际价格的三倍份额缴足,并将不合格的剪刀全部撤回,供上双倍的优良剪刀。为防止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本官再重罚你们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王掌柜和伙计瘫软在地。 田老汉狠狠的吐口唾沫:“活该!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们这些不良的奸商,用一点银子就把我们拖到穷人浑水里替你们背锅,活该你们被严惩。” 吴向戎板着脸:“田老汉利用女儿田指挥的位置,与人勾结倒卖朝廷优质煤炭,且将不合格的剪刀通过质检,致使朝廷损失财物,按律严惩。也打他五十大板。” 田老汉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 田二丫慌忙磕头:“大人,民女爹爹年事已高,经不起板子,请大人宽恕他这一回。” 吴向戎怒:“田二丫,你爹利用的职位,和王记掌柜及伙计勾结,虚报账目,损害朝廷名誉,你作为矿上的总指挥,放纵他做出此事,你难辞其咎。本官念你锻制剪刀辛苦,事务繁忙,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暂且不追究你。但是,若不严惩你爹,到时候别人该说我以权谋私,包庇你们。来呀,打他五十大板。” “大人!”田二丫急了,“我是这里的总指挥,我愿意为这一切扛下责任,是我对他们管教不严,所有的错在我,大人要打也请打我,请大人放过我爹他们。” 吴向戎冷笑一声:“你倒是敢于担责,但是,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朝廷损失数千两白银,你若能弥补亏损,本官不会追你的责任!” 田二丫白了脸庞,几千两白银的巨款,卖了她也交不上。 郑元升躬身:“启禀大人,王掌柜他们弄虚作假,捞到上千两银子,幸亏大人明察秋毫,发现的及时,可以将银子全部追回,并且让他们上缴罚款,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教训,朝廷也避免了实际的损失。现在,缴纳剪刀的期限届至,望大人以大局为重,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施以重刑,难免后人效仿。”吴向荣看田二丫的脸色难堪,话音一转,“不过,缴纳器械的期限将至,这些人挨了重打,影响干活的进度,本官罚他们在矿上干重活,做苦力代替受刑。田老汉在矿上继续做铁匠一个月,王掌柜和伙计一众人等在矿上做搬运苦工。尔等可有异议?” 一89.自鸣得意 “没异议。”田二丫赶紧推着爹谢恩,“多谢大人手下留情。” 田老汉心里憋屈,本来想多赚几两银子,结果还要多做一个月的免费苦力,不过,为少挨板子,也只得磕头谢恩。 王记刀剑铺的掌柜和小伙计有些不服气,但是,看吴向戎板着脸的样子,不敢多话,认怂磕头,表示服从安排。 吴向戎满意:“好了,这件事情处理完毕,本官也要回去秉明知府大人。” 郑元升和田二丫等人送他离开。 吴向戎在门口站下:“田二丫,如果本官坚持打你父亲板子,你会怎么样?” “我只能请求大人允许我替父挨过!” “蠢才!”吴向戎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敲在田二丫的额头上,跨马离开。 田二丫捂着被打红的额头倒吸冷气:“这家伙下手真重。” 郑元升拿下她的手,在她的额头上吹了两下。 田二丫转头躲避:“你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让人看了笑话。” 郑元升这才注意边上很多人在盯着他,脸一下涨得通红,立刻往屋里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看着田二丫捂着额头皱眉的样子,竟然会心疼,想为她做点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对她动心了?他正在疑惑,突然听到田二丫的脚步声,忙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 田二丫跑进屋里:“四少爷,您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郑元升低着头:“没有。” “四少爷,我刚才的话没有经过大脑,您别生气,我心里特别感激您。今天多亏了您的解围,我和我爹才没事,要不然,我们麻烦就大了。”田二丫看他低着头,脸色潮红,凑近他,“四少爷,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代表我爹谢谢您。” 郑元升避开她,清嗓子:“小事一桩,不要客气。” 田二丫嘿嘿笑:“四少爷,对您来说,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对我们可就是难于青天的大事。” “今天这事只当受个教训,以后,你要多拘束一些你爹,别让他做出太过格的行为和违法的事情,不然,我也保不住他。” “我知道。四少爷,您说吴公子今天怎么来的那么快?” “是有一些蹊跷,我会调查一下。”郑元升惊讶他的敏锐,“你现在进步很大,很多事情都会动脑筋,想一想了。” 田二丫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跟着您这聪明人也长点儿见识。要不然,我还是以前那副傻乎乎的蠢样,啥也不知道。” “你以前也不叫蠢,只是单纯。” “四少爷有学问,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好听。” 郑元升的脸又开始有些发烫,轻咳一声:“你的嘴巴现在也变甜了呢!” “有吗?”田二丫舔舔嘴唇。 郑元升看着她红润润的嘴唇,突然想一亲芳泽,意识到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赶紧别过头去:“我准备梳理账本,你要去做什么?” “再去检查一遍剪刀,以防有人鱼目混珠。四少爷,我去忙了。”田二丫风风火火又跑出去了。 郑元升失笑,感觉有她在的地方就很热闹,有股蓬勃向上的朝气。他看到吕管家进来,板脸:“吕管家,你能解释一下,吴大人为什么来的那么快吗?” 吕管家垂着头:“四少爷,是我发现田二丫的父亲和王记到店铺的掌柜伙计们勾结在一起,派人通知的吴大人,正好,吴大人在附近巡逻,才来的那么快速。我这样做也是为郑家好。” “糊涂,这些事情发生在郑家的铁矿上,官府如果扩大范围追究,郑家也难辞其咎。” “四少爷,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 “为我?” 吕管家一脸的邀功表情:“我抓到田二丫家人的把柄,可以趁此机会把他们赶出府,田二丫将不再纠缠您。您也避免一个大麻烦,” 郑元升正色:“她没有纠缠过我,也从来不是我的大麻烦。吕管家,你听好了,以后绝对不可以做出伤害田二丫和她家人的事情。” 吕管家怔愣在场,满脑子的问号,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四少爷以前对田二丫唯恐不及,现在却不让人找她的麻烦,真是让他莫不这头脑。 很快,武备院收购剪刀的日子到了。 事关郑家和王记五家刀剑铺的命运,除了各家掌柜和伙计,各家的家人也一起出动。偌大的铁矿上,站满了人。 周长奎亲自带队到场,吴向戎在一旁监督。 几十筐的剪刀放在台上。武备院的众多官员把把目测,待逐一检视之后,周长奎宣布三万一千把剪刀全部合格。 田二丫长长地松一口气。 周长奎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田二丫,你作为本次锻制剪刀的总指挥,在短时间内,组织锻制出优质的剪刀,理当受到褒奖。但是,本官听闻你父亲利用你的位置,在矿上兴风作浪,幸好有吴监督的果断处置,才没有酿成大错。本宫子现在将你功过相抵,不赏你,也不再责罚你的家人,你可遵从?” 田二丫忙叩谢:“民女遵从。” 周长奎满意,带着武备院的人将竹筐装车。 吴向戎用手中的刀把敲击田二丫的脑门:“你这个笨蛋。” 田二丫吃痛:“你怎么总是打我的头?再打,就变的更笨了。” “哼!能意识到自己笨,还不算蠢得无药可救。”吴向戎提点,“你该跟周大人提适当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会答应。” “我没有要求。” “你真是脑子进水,比毛驴还倔。”吴向戎见她如此不开窍,气的转身就走。 周长奎总算还有些良知,有些带队离开铁矿的时候,对郑宗德等人道:“这次,你们幸亏有田二丫运筹帷幄,才能帮你们交齐合格的剪刀,不然,你们这些人可能会被抄家、发配。” 郑宗德等人唯唯诺诺。 周长奎带队离开。吴向戎让衙役押送囚犯归队,对田二丫哼一声,方才离开。 田二丫扁嘴,对郑元升表达愤懑的心情:“这人真是自傲,走就走呗!非得哼一声,以示对我的不屑。我再差劲,也没有上赶着参拜他,他至于那么瞧不起我吗?” 郑元升一眼看透同为男人的吴向戎心理,吴公子对田二丫有好感,又觉得看上一个乡下女人掉价,不肯承认,才会别扭地表现的像个孩子。他浅笑:“吴公子很意外你能完成这次征购剪刀的任务,惊讶于你的成长,又不想你自鸣得意,才会故意敲打你。” “嘁!我才不会自鸣得意。这次锻制剪刀任务的完成全靠大家的支持。没有那些铁匠们的日夜辛苦,没有你们郑家人,特别是你的鼎力相助,我想完成这项任务,纯属天方夜谭。” 郑元升看她不争功不揽功劳,对她更是欣赏,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加大。就在他欢喜的时候,郑宗德派人叫他回府。 一90.善解人意 郑元升不明白爹为什么把他叫回家,走入书房,见爹和三个哥哥也在场,有些诧异。他看爹神色凝重,也收敛欢悦的心情:“爹,您唤孩儿来,有什么吩咐?” 郑宗德望向儿子,这个儿子文质彬彬,才华出众,在矿上帮忙的这些日子也不忘拿书阅读。他面对这么优秀的儿子,对接下来的想法有些不忍心,难以启齿,不由的转向大儿子郑元信,希望由他开口。 郑元信低着头,躲避爹的目光。 郑宗德看向二儿子郑元利和三儿子郑元飞,发现他们的眼神游移不定,知道让他们说老四的婚事也没有指望。 郑元升看爹迟疑,笑着道:“爹,您跟儿子客气什么?有什么吩咐,您只管明说。” 郑宗德叹息一声:“老四啊!恐怕咱家要牺牲你了。” 郑元升的笑容逝去:“爹想要我做什么?” “咱家这次能够把武备院征购的剪刀交上去,多亏田二丫。她立下汗马功劳。肯定会对咱们家提出非分的要求,要嫁给你做正房夫人,你爹我无法再反驳她。只能委屈你娶她,来替郑家还这个恩情。” 郑元升的心里瞬间乐开花,难以言表的喜悦浸满整个胸膛,他极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非常悲痛。 郑元信等人不由窥探他的表情,看到他如此悲伤,忙安抚:“老四,爹这也是没办法,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别太难受。” “老四,只是给她一个名分,日后,你还可以娶别的女人。” “老四,三哥会帮你纳许多美艳的妾和通房,一定会弥补你这个遗憾。” “老四,咱爹这是未雨绸缪的想法,或许,田二丫不会提要当你的正房夫人。你不要太难过。” 郑宗德见不得儿子伤心欲绝,一跺脚:“老四,我不能因为我和你哥哥们欠下的恩情,就将你逼上绝路。如果田二丫真提嫁给你的要求,我豁出老脸,散尽一半的家产,也要让她换个主意。” 郑元升怕戏演的过火,煮熟的鸭子飞走,忙道:“爹,我也是郑家人,替郑家还恩情、解难,我当仁不让。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办。” 郑宗德感动,热泪盈眶:“儿子,真是委屈你了。我知道田二丫那样的农妇配不上你。你学富五车,日后中举、考上进士、当了官,也会因为娶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女人做正房夫人让别人耻笑你。都怪爹一时利欲熏心,干下糊涂事,才使咱们隆顺和锻制的剪刀不合朝廷的要求,让田二丫钻了空子。” 郑元信、郑元利和郑元飞低下头。 郑元升安抚:“爹,事已如此,您不必再伤心。” 郑宗德看他这么善解人意,心里越发觉的对不住这个儿子,带有歉意道:“以后,你的婚姻生活,我绝对不再插手。唉!这回算是爹和郑家对不住你了。” 郑元升低着头,一脸的任命和无奈,待出了门,忍不住嘴角上挑,看到迎面有人走过来,赶紧收回笑容,又恢复了往日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找到田二丫的时候,田二丫刚看望爹和哥哥回来,因为被爹训斥一顿,心情有些低落。他将她拽到一边:“二丫,你完成了锻制剪刀的大事情,对郑家有大恩。如果我爹问你提什么要求,你尽情的提。” “啊?”田二丫摸不着头脑,“提要求?” “对,不管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他加重语气。 田二丫兴奋:“再过分的要求也能提吗?” “对。”郑元升补充一句,“包括你脑袋里的非分的想法,都可以趁机大胆的提出来。” 田二丫眨巴眼睛:“非分的想法?” 郑元升强忍笑意,板着脸:“对。你大胆的提。不管是什么条件,我爹都会答应你。这是难得的机会,你可要把握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把内心的想法大胆的提出来。” 田二丫心里有了大胆的想法,使劲点点头。 郑元升胸有成竹的一笑,心花怒放。他现在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确定自己喜欢田二丫,立刻付之于行动。等田二丫提出要和他成亲的想法,父亲不会再反对,他们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郑家的内厅。 田二丫被吕管家带进来的时候,看到郑宗德坐在主位,夫人坐在他的左手边,二姨娘坐在他的右手旁。二姨娘的眼睛红肿,显然刚刚痛哭过。其他的少爷和太太们分坐两侧,不明白郑家为何搞这么大阵仗,施礼:“见过老爷、太太。各位少爷、少奶奶们金安。” 夫人微垂双目:“免礼。赐座。”如果郑家真纳这位乡下女人做少奶奶,她出门应酬也会少脸面。只冲这一点,她对田二丫也喜欢不起来。 二姨娘看到田二丫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脸色黑黄,再看亲生儿子元升脸蛋俊美、玉树临风,眼泪又一次飙出眼眶。可怜她优秀的儿子,要配一个相貌丑陋的村姑。 郑宗德对田二丫也是十分的厌恶,想想她要当自己的儿媳妇,头皮一阵发麻。他不情愿地道:“田二丫,你在武备院征购剪刀方面立了大功,救我郑家人,现在,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答应的,全部答应与你。” 田二丫大喜,嘴巴咧到耳根:“真的?” 郑宗德做好牺牲儿子的准备,悲哀沉重的点头:“是。随便你提条件,我都答应。” 郑元升低头盯着鞋面,脸上忍俊不禁,又努力克制,做出委屈的表情。 “我要学习郑家锻制剪刀的手艺。”田二丫郑重有声。 郑元升惊讶的抬起头,瞪圆眼睛。 郑宗德也愣住:“田二丫,你提的要求是这个?” “对。请郑老爷准许我系统学习郑家祖传的锻制剪刀手艺。” 郑宗德拉下脸来:“不行,我郑家的规矩是技艺不外传,且传男不传女。你作为外人,绝对不能学习。” 田二丫不服气:“凭什么不行?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提的任何要求,你都能答应。” “我说的是,你提出的要求,我能答应的,就答应你。你现在提的这个要求违背祖训,我答应不了。你换一个要求。” “我没有别的要求,就这一个条件,要学习郑家锻制剪刀的手艺。” “不行。”郑宗德断然拒绝。 这时,吕管家凑在他的面前低语几句,他站起身:“我有公务要处理,给你一点儿时间,你自己在这里琢磨,想好了其他的条件,再来对我讲。” 一91.卸磨杀驴 田二丫看郑宗德走出大厅,气的脖子上的青筋突起,握的拳头嘎嘣响。 郑元升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压下心里的失落,走到她的跟前:“你就那么想学郑家锻制剪刀的手艺吗?” “当然。我是铁匠,喜欢锻制剪刀,自然想学好这门技艺。”田二丫往旁边的桌子上一趴,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席卷心头,忍不住掉眼泪:“你爹不讲武德,明明答应我提任何条件都行,现在却反悔。” 其他人正在交头接耳,闻听此话,差点喷出来,还真没有人在他们的面前敢这样说郑老爷。 二姨娘看田二丫没有缠着要嫁给儿子,松口气,拿手帕揩去眼泪,扭搭搭站起来,一把拽过儿子:“元升,田二丫没有提起要嫁给你当正房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要和她保持距离,别再招惹她。万一,她改主意,要嫁给你,你哭都来不及。” 郑元升扶她坐下:“娘,我心里有数,您不要插手我和她的事情,好吗?” “这是你的婚姻大事,攸关你一辈子的幸福,你让我怎么不插手?” “我知道您操心,辛苦您了。我听佳琪的奶娘说,佳琪最近劳累,身体虚弱,您赶紧安排给她做些药膳送过去,让她调理好身体。” 二姨娘一听说女儿身体虚弱,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带着丫鬟急匆匆地出去。 郑元升转回田二丫的身边,小声道:“我爹有时候确实不厚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再想想,提个别的条件,他一定会答应你。” “我能提什么条件?” 郑元升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头,低声靠近她:“你跟我爹说,你要我。要我,你就什么都有了。” 田二丫正在抹眼泪,听他这么说特别生气,用力一推,把他推到一边,站起身,愤怒的盯着他:“我要你做什么?你又不能教我锻制剪刀的手艺。” 郑元升被推得倒在地上,众目睽睽下,木着脸站起来,走到一边。 郑宗德回来之后,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把郑元升叫到书房,一拍桌子:“老四,你给我讲清楚,你到底怎么回事?” 郑元升一脸的无辜:“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当你爹是老糊涂,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刚才是不是对田二丫说,你让她提出要你?” “爹,我都是按照您的意思,您不是让我娶田二丫当正房夫人吗?” 郑宗德气恼,点着他的额头:“你别给我混淆概念,我的意思是,如果田二丫提出来要你娶她当正房夫人,你就答应,但是,跟你提出来想娶她是两回事。” 郑元升眨巴眼睛:“结果都是我娶她,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老四,你别给我打岔!你是咱们家的骄傲,以后是要中状元,登朝拜相光耀门楣。我把你视为全家人的依靠。如果,田二丫借着这次她对郑家有恩的大功劳,逼着我们要你娶她当正房夫人,我迫不得已答应。若是他不提,我绝对不允许你主动娶她那样的乡下女子。” “爹,田二丫不是一般的乡下女子。” 郑宗德紧皱眉头,审视他:“你现在对她很有好感,想娶她?” 郑元升低头不语。 “老四,你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读书,准备好今年的举人考试,不要罔顾其它。” “是。” 郑宗德刚要再批他两句,听吕管家说吴员外相邀喝茶,他嘱咐儿子几句离开。 郑元升知道爹说的有道理,暗自决定在中举之后,再与爹谈此事。他回到自己的小院读书,直到书童夏季告知田二丫在哭泣,才赶往梧桐苑。他看到田二丫蹲在树下抹泪,也蹲在她的身边:“二丫,你怎么又哭了?你平时最讨厌掉眼泪,怎么今天哭了好几回?” “你爹太过分了。他让人在打铁院的上面写着不许女人单独进打铁院,不让我再去打铁院。他既不让我学习你家锻制剪刀的手艺,也不让我再去打铁院。我刚给你家立下功劳,他就卸磨杀驴。” “我爹是过分,但你也不是驴呀!” 田二丫破涕为笑,又一板脸:“你们郑家太过分了,一点道德都不讲。” “不讲理的是我爹,又不是我。” 田二丫瞪着哭肿的眼睛看向他,他可真是振振有词。 郑元升摸脸:“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四少爷,你能帮我进打铁院吗?” “你锻制剪刀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不亚于我二叔,为什么非要再进打铁院?” 田二丫摆手:“郑二爷锻制了几十年的剪刀,经验老道,我可不敢跟他比。他的手法,够我学好几年。您帮帮我,让我跟二爷学到吴小姐回来,好不好?” 郑元升拧眉:“怎么帮?” “大门上写的是女人不能单独进入,如果您带着我,我应该可以进去。” “你的脑筋转的真快,现在也会玩文字游戏了。走吧!” 田二丫欢天喜地跟随他去打铁院,结果,到了门口又被拦下。 郑元升对站在院子内的郑壹德拱手:“二叔,我来看您,您让门卫放我们进去。” 郑壹德拿着大烟袋抽了一口,瞄一瞄田二丫:“你进来可以,但是,你爹特意交代,田二丫不能再进来。” 田二丫特别气愤:“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大门上写的不能让女人单独进去,现在有四少爷陪着我,我就可以进去。” “你别跟我狡辩,郑宗德为什么写不能让女人单独进去,你的心里有数,就是为了防你。” “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可防的?” 郑壹德嗤笑:“你一个白痴女子也学会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别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你进来不就是想学我锻制剪刀的手艺吗?我实话跟你说,你不用再跟我学。郑家锻制剪刀的秘诀在于镶钢,已经被你参透。你这段时间,锻制出的剪刀跟我的相差无几,就算是拜我为师,你也早出师了。赶紧滚蛋!” 守卫马上驱赶田二丫。 田二丫扒住大门口:“二爷,我想跟您修炼,我在锻制剪刀的细节方面还是很生疏。您就让我在离开郑家之前,一直跟在您的身边学习,行吗?拜托您。” 郑壹德见她对学手艺还是这么执着,心里欢喜,刚要开口。 一名下人小跑着过来:“四少爷,田二丫,老爷让我通知你们赶紧去大厅。吴小姐回来了。” “啊?”田二丫傻眼。 郑元升怔愣住。 一92.男才女貌 郑壹德感慨:“吴小姐此时回来,就是天意。田二丫,你注定不能再进入郑家的打铁院。” 田二丫垂下头:“二爷,您知道我特别想拜您为师傅,但是,我知道您看不上我,所以,没有提这样的要求,只希望跟在您的旁边学习。想不到这样的愿望也成为奢侈。” 郑壹德看她说的可怜,也有些伤感:“二丫,你真的不必再想着拜我为师。知道你的技巧已经超越我,像你这个年纪没有你那么高的手艺和悟性。你现在欠缺的只是经验。你要对自己有自信心,这段时间,你为武备院锻制剪刀的表现已充分展现了你的能力,假以时日,在锻造剪刀方面你会成为最顶尖的铁匠。” “您这是抬举我,没有正家的端打听院的学习,我不可能成在段志杰那方面,完成五个月的任务。” 郑元升看不得他念头大脑的样子,想为她找解决办法:“二叔,您真的不能收二丫为徒吗?” 郑壹德摇头:“郑家的规矩,你懂的。” 田二丫特别难受:“只因为我不是郑家人吗?” “对。准确的说,因为你不是郑家的男人,郑家锻造剪刀的手艺只能传给郑家的男人。” “可是,郑家的这些少爷们对锻造剪刀不感兴趣,他们也不愿意吃这个苦,如果有一天他们荒废这个手艺,这门手艺是不是要断绝,以后也可能会失传,对人间是一个巨大的财富流失。” 郑壹德冷笑一声:“郑家的男人如果不将这门手艺继续下去,对我郑家无意的事情。这门手艺失传,又有何干?” 田二丫叹息:“二爷,你也是铁匠,我们手艺人把技艺看的如天大,都想让手艺流传千古,传给后世人。若是这门手艺葬送在您的手里,您真的愿意吗?” “我说了,这门技艺如果不是郑家人在做,宁可失传。”他的脸上显着得意的笑容,“不过,也多亏你在武备院这次征购剪刀的表现,让郑宗德意识到锻制剪刀对郑家的意义,懂得想要郑家的荣耀永远传下去,郑家人必须掌握锻制剪刀的手艺,所以,他责令郑家的小辈们每天都要进打铁院练习打铁,熟练掌握这门技艺。你大可放心,郑家的技艺缺少你,也能流传千古。” 田二丫知道想学手艺没戏,还想尽力争取:“我这些年专注研究锻制剪刀,特别是这些天对比王记、花记他们的剪刀,有独特的心得。我也可以把这些技艺向与您互相交流,咱们共同成长,不是更好吗?” 郑壹德敲敲烟袋:“你这个理由听着我很心动,但是,打铁院里面的事情,我做得了主,这道门以外,我管不了。郑宗德不让你进门,也就是不允许外人学习郑家锻造剪刀的手艺,你再磨嘴皮子也没有用。况且,吴家小姐也回来了,能证明你的清白,你得离开郑家,想要提高技艺,自己回去慢慢琢磨。” 田二丫失望:“二爷……” “赶紧去见吴小姐,别在这里磨磨蹭蹭。还是,你在这里待久了,留恋这里的荣华富贵,舍不得离开郑家?” 田二丫变脸:“郑二爷,您不用挤兑我,我这就去见吴小姐,她若证明我的清白,我立刻离开。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 郑元升看她鞠一躬以后,疾步离开,不满地瞪一眼二爷,追了过去。 郑壹德撇嘴:“臭小子,胆儿增肥,眼光也变了。”他转身哼唱小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郑元升追上田二丫:“二丫,你听我说。” “你想说什么?”田二丫回头直视郑元升。 郑元升张口欲言。 又一名下人跑过来:“四少爷,老爷和夫人们催促你们赶紧过去,吴小姐和吴员外、吴夫人在大厅内等候。” 田二丫挤出笑容:“瞧,你们家人迫不及待的想把我赶出去了。” 郑元升心酸,看她扬着头走向大厅,也紧跟在后面,心里定下决心。 田二丫想过见到吴小姐的情景,真看到吴小姐的那一刻,目光发直,盯着她,说不出话。 吴小姐还是如以往那么明眸皓齿、光彩夺人,高昂着头:“田二丫,我听说你要人亲自作证,你没有和郑元升发生关系方可离开。现在,我告诉你,当初,你没有和郑少爷发生任何触碰,你在进入新房后,被我迷晕放在新床上。郑元升也被我灌酒晕了过去。你们新房夜里什么都干不成。” 二姨娘眉开眼笑:“我就说呢!我儿子怎么会和田二丫这样的女人发生关系?”她亲亲热热地拉着吴小姐的手,将她拉到儿子的身边:“静姝,你回来就好,元升一直等着你,你们俩男才女貌,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吴静姝抽出手,含情脉脉地看向郑元升。 田二丫看着英俊的郑元升和娇美的吴静姝并立而站,确实是非常般配的夫妻,嘴唇哆嗦。 郑老爷开口:“田二丫,你当日赖在我郑家说,确认和我儿子没有关系之后,你就会离开,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田二丫看着郑元升,心里开始有些心痛。她在郑家的这些日子,一直把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的依靠。现在,这一切要改变,她才意识到以后失去郑元升,突然觉得无法接受,不由得拔腿跑了出去。 郑元升忙追:“二丫。” 二姨娘拦住他:“元升,吴小姐等着你呢!” 静姝挽他的胳膊,柔声轻语:“元升哥哥……” 郑元升甩开她,朝着田二丫跑出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郑元飞看着,嬉笑:“元升被那个乡下丫头给吸引住,魂都给勾走了。” 郑老爷怒斥:“老三,你少胡说八道。夏季,赶紧带人把少爷追回来,让人看到他还和那个乡下丫头在一起,成何体统。” 夏季赶紧带人去追。 吴静姝甜美的笑容僵住,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让郑家的四少爷动了心。刚才,郑四少眼中的着急和对那丫头的担心显示的明显。她贝齿咬红唇,看上去楚楚可怜。 郑老爷转脸对她换上笑容:“静姝,我们全家知道你回来都特别开心。现在,让下人们重新布置新房,你看可妥当?” 一93.约定终身 吴静姝施礼:“多谢您的安排,静姝有错在先,一切依照郑家的安排。” 二姨娘看她窈窕的身段心里欢喜,觉得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气派,比田二丫那个乡下丫头强百倍。她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夫人招呼着给吴小姐和吴员外、吴夫人泡茶拿点心。 吴员外和吴夫人看郑元升追着田二丫出去,心里为女儿回郑府忐忑不安,现在看郑宗德和夫人的态度,心里踏实。 郑老爷坐在正位上,捋着胡须:“亲家公,听说向戎去兵部报到了?” “是。向戎蒙佟知府的推荐,任职兵部六品官员,已去兵部复命。” “好,好啊!令公子仕途顺畅,对吴府也大有裨益。” 吴静姝心下得意,亲兄长仕途晋升有望,娘家有钱,自己又有美貌才华,区区一个田二丫算什么,她一定会把郑四少的心夺回来。 吴员外拍一拍郑宗德的手:“老哥,咱们是亲家,向戎有出息,将来对咱们两家都好,元升日后当了官员,也能和向戎相辅相成,咱们两家那时候是亲上加亲,好上加好。” 郑宗德哈哈大笑:“承您吉言,希望元升能够中举中进士,仕途之路也能和向戎一般风顺。” 吴夫人笑着道:“元升这孩子儒雅、肯上进,我们看着他心里踏实。” 两家人互相奉承和谦虚,一派其乐融融。 山谷的河边。 田二丫正抹着眼泪,听到背后有人高喊她的名字,扭回头,看到是郑元升,擦干眼泪:“你怎么来了?” 郑元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抱怨:“二丫,你怎么跑那么快?我叫你,你也不肯理我。” “你的正牌妻子回来了,你还找我干什么?”她用脚往河里踢小石子。 郑元升正色道:“你胡说什么?吴静舒跟我没有关系。” 田二丫惊呆:“你不喜欢吴小姐吗?” 郑元升摇头。 “你骗人,吴小姐那么漂亮,你以前还口口声声说想娶她,现在怎么会不喜欢?” “我说的是真的,我现在真的不喜欢她。”郑元升急了,“以前,我是听说吴家小姐十分美貌、精通诗词歌赋,才起了爱慕之心,对能娶到她,我心里惊喜异常。没想到,她会逃婚,为另外一个男人抛弃了我。我也是大丈夫一个,大丈夫何患无妻?我何必非要喜欢一个新婚之夜抛弃我的女人?” 田二丫心里舒服了一些,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唉!” 郑元升在她的旁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远处的树木:“你叹什么气?” “我爹呀!他要是知道我没有跟你拜堂,我还可以按未过门的姑娘出嫁,他会迫不及待找刘媒婆帮我说亲。他肯定急火火地把我嫁到偏远的农村,收一笔彩礼给我哥娶亲。” 郑元升搓一搓手,下定决心:“二丫,你不要嫁给别人,我们成亲吧!” “哈?” “我娶你。” 田二丫只当他说笑,挥手:“你的婚事,你说了不算。你得听你爹的,你爹才不会同意你娶我。” 郑元升抓住她的手,认真地道:“等我考中举人,我就有资格跟我爹提条件。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娶你。” 田二丫涨红了脸。 “二丫,说实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说真的?”她只觉感觉天上掉馅饼,头脑晕乎,“不是在骗我?”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可是,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我?” 郑元升苦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看不上你?你那么善良,勇敢又富有担当责任心,会深深的吸引人的目光。” 田二丫的脸红的像关公,声如蚊呐:“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比我说的要好。你充满活力,勤奋好学,和你在一起,让我每天都有新鲜感。” 田二家抽回手:那一定是你的错觉。你平时接触的都是你妹妹佳琪那样文静的姑娘,像我这样干事大大咧咧,五大三粗的乡下女人,说话粗鄙,你以前没有怎么接触过,才会有新鲜感……” 郑元升打断她的话:“二丫,我不许你妄自菲薄。这段日子的相处,让我知道,我身边需要一个勤奋努力、善良的伴侣,那个人就是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田二丫的心砰砰直跳。 “二丫,你说话,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和我共度今后的人生吗?” 田二丫抽出手,握拳敲他的胸口:“当然愿意。” 郑元升被打地差点来个“倒栽葱”,苦笑着揉胸口:“你的力气太大了。” “对不起,打疼你没有?”田二丫忙给他揉胸口。 郑元升摇头,坐好,握住她的手:“二丫,我这次科举一定会高中。等到那时,我就跟我爹要娶你。届时,我有功名在身,我爹反对也没用。我们会成亲,你将会是名正言顺的郑家四少夫人。” 田二丫憧憬美好的场面。 “少爷。”夏季带着人赶到,“四少爷,老爷正生气,命你赶紧回去。” 郑元升起身,低头嘱咐田二丫:“你回娘家等着我,我一定会风光娶你进门。” 田二丫苦笑一声:“等到那时,我爹早把我嫁给别人了。” 郑元升着急,将她拉到一边:“二丫,我们说好了,等我金榜题名那天,会来娶你。你一定要坚持等我啊!” 田二丫看着他怦然心动:“你真的要娶我?” “当然。我非常认真,不是和你开玩笑。你一定不能嫁给别人,等我金榜题名那一天,我会亲自上门下聘。” “好。如果你真的要娶我,我愿意等你。不过,我不能在娘家等你。真回去了,我爹会在我睡着之后捆住我逼我成亲。”田二丫没想到做梦也没敢想会有郑元升这样的伴侣,他真的向自己求婚,自己只剩下了兴奋,愿意去为未来赌一把。 郑元升想起初见田二丫爹的情景,那老头儿确实不顾田二丫只想着钱。他犹豫:“要不,我从家里拿些钱,给你在郊外租一间房?” 田二丫瞪眼:“那样,我不成了你养在外面的外室?想都不要想。我要么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要么,咱俩就别见面,我不会要你一分钱。” 郑元升不知所措:“那怎么办?你也没有钱租房呀!” 田二丫胸有成竹:“我去找吴小姐要,是她把我卷进麻烦里,让我受人非议,吃了好多的苦头,她得给我赔偿!” 郑元升考虑:“需要我为你出面吗?” “不要,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先跟夏季坐马车回去。” “你不是要和吴小姐要钱吗?搭车一块去。” 田二丫纳闷:“你不反对了?” “我反对有用吗?”郑元升反问,“你也说了,这是你和吴小姐之间的事情。她迷晕你确实是她的不对,你该找她要个说法。上车吧!” 田二丫拒绝:“你先走,我不和你同乘一车。” 一94.敲诈勒索 郑元升诧异:“为什么?” 田二丫解释:“我们现在不是夫妻,坐同一辆马车,让人看见不好,还是保持点儿距离。以后,我们在你成亲之前,也不要见面,你还是先坐车回去吧!” 郑元升深深地看着她:“二丫,谁说你是什么都不懂的乡下野丫头。你才懂咱们儒家的礼数。” “切,别觉得我好。到时候,你多看两眼吴家小姐,就把我忘后脑勺后面了。” “不可能的事情。在吴家小姐逃婚之后,我和她再也没有缘分,你耐心等着我娶你。” 田二丫抿嘴笑,看他上了马车,还掀起帘子频频往后看,眨眨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抬手阔步往郑家走。 郑宅。 吴员外和吴夫人已离开,留下吴静姝。二姨娘拉着她,亲热的说话语。 吴静姝耐心应对,听说郑元升单独一个人回来,想他和田二丫还是毫无瓜葛,心下欢喜,立刻跑去见面,没想到对方目若无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去了。 二姨娘拉住郑元升:“你这孩子,见了你媳妇儿怎么不说话?” 郑元升拧眉:“娘,我和吴小姐并未洞房,婚礼做不得数,您还是不要这么称呼她。” 吴静姝涨红了脸:“元升哥哥,你在嫌弃我吗?” 二姨娘赶紧解释:“静姝,你别多心,原生待你如初,我还是一心的喜欢你。” 郑元升正色:“吴小姐,你留书信解释,你在我们的新婚之夜逃离的目的是去追心上人,现在你又返回来要和郑某做夫妻,是你的心上人,另有所取,还是抛弃你了?郑某虽然不才,也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 吴静姝的脸发白,身体摇摇欲坠。她身边的丫鬟忙扶住她。 二姨娘拽郑元升:“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娘,科考不日将要举行,我会在科考成绩出来之后,再跟我爹提我的婚事。现在,儿子要去准备考试,这些日子,就不再见外客。” 外客?吴静姝紧咬嘴唇,难以相信对方把她视为外客。 二姨娘搂着她的肩膀:“静姝,元升一心想着科考,说话没分寸,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懂得上进,我高兴来不及,怎么会怪他?” “你就是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元生有你,科举指日可待啊!” 家丁突然跑进来:“吴小姐,田二丫上门,在大厅等着,点名要找您。” 郑元升的嘴边浮起一抹笑意,想拐弯去大厅,转念一想,他和二丫以后见面的日子长着呢!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下举人的考试。他又奔向书房。 吴静姝板着脸来到大厅。厅里面站满了看热闹的郑家人。 她看一眼站在中间的田二丫,不疾不徐地找椅子坐下,方才开口:“听说你找我?” 田二丫盯着她俏丽的容颜很是羡慕,点头:“对。” “找我什么事情?” “你派人迷晕我,让我顶替做新娘,几乎毁了我的一生,当然是找你要赔偿。” 吴静姝明白她说的在理,也早做好了准备,嘱咐丫鬟:“芍药,给她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田二丫冷笑,“你也是女人,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对别人伤害有多大吗?你拿二十两银子在打发叫花子呢?” “田二丫,二十两银子够你一家子一年多的开销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看得寸进尺的人是你。当初,你让我替你入洞房,自己逃出郑家,就该一辈子不要踏入郑家的大门。现在,你又不知羞耻地回来要嫁给郑元升。” 吴静姝恼羞成怒,伸手要打她,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田二丫牢牢攥住她的手腕:“吴家小姐,要换个别的女人早不知所踪,你竟然还想在这里打我,你的脸皮有多厚?” 吴静姝泫然若泣,模样楚楚可怜。 芍药拽田二丫:“放开我家小姐。” 二姨娘上前:“田二丫,你干什么?又想撒什么野?” 田二丫甩开吴静姝:“吴小姐,你差点毁了我的清白,害我终生,你自己说该拿多少钱赔我?” 二姨娘白她一眼:“我看你是掉在钱眼里了,幸好,我家元升不要你,摆脱你了。” 田二丫绷着脸:“你说那些没用,我因为吴小姐日后恐怕难嫁人,总得有点儿钱傍身过日子。” 吴静姝自知理亏,只得打起精神应对:“五十两银子,够吗?” “至少一百两。” 二姨娘尖叫:“一百两,你穷疯了吧?你这辈子见过一百两银子吗?把你卖了都不值五十两银子。吴小姐心善,给你五十两银子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田二丫直视吴静姝:“我就要一百两银子。” “好。”吴静姝只犹豫了一下,立刻答应,“我现在只有五十两的银子,明日,我从娘家取钱再补足你行吗?” “现银一百两。”她不松口。 吴静姝一咬牙,从手腕上褪下玉镯:“这个玉镯值五十两银子,你拿去当了。”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郑宗德开口:“吴小姐,剩下的五十两白银,我郑府出。老李,去账上取五十两银子,让田二丫摁手印。” 田二丫昂起头:“郑老爷,您出五十两银子是您借或者白给吴小姐的都好,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要的是吴小姐本人给我一百两银子。” 郑宗德沉声问:“这有区别吗?结果都是你拿到一百两银子。” “区别大了。”田二丫笑嘻嘻,“郑老爷拿出的五十两要是直接给我,我就当您是赠与我的,我照样找吴小姐要一百两银子。” “我看你是被钱迷住了心。”郑宗德瞪他一眼,转向吴小姐,“五十两银子,是我送给你的,赶紧给她钱,打发她走。” 吴静姝施礼:“谢公爹。” 田二丫看郑老爷点头,有些不是滋味。她按下心中的不适,高声对郑宗德往里屋去的背影道:“郑老爷,好歹我为郑家立过功劳,您也该送我五十两银子,也当我没有白替吴小姐孝顺您啊!” 郑宗德的身影僵住。 郑元信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田二丫,拿了钱,赶紧走人!” 田二丫大声笑:“郑老爷,您给还是不给呀?” 一95. 郑宗德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火冒三丈,从袖口里掏出五两银子扔在地上:“你也就配这些。” 田二丫走过去,弯腰捡起。 郑宗德不由出口讽刺:“田二丫,你还有没有点儿自尊心?不怕拿走这些银子惹人笑话?” 田二丫起身,把银子落上的土吹一吹:“郑老爷,您也是做过多年买卖的生意人。对生意人来说,落在兜里的银子是真,其它都是虚的。为口舌之争不要到手的银子,那是莽夫抒出一时之气才做出的事情。” 郑宗德看她的眼神有些深沉。 吴小姐将一百两银子递给田二丫:“如你所愿,一共一百两银子。” 田二丫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她从怀里抽布把银子包住,还加了一句:“吴小姐,您是大户小姐出身,做事特别有面儿,是不是把那镯子也赏给我?” 丫鬟芍药生气:“你别得寸进尺。” 吴小姐看大部分的郑家人在场,为了面子,当下把玉镯从手上取下来,丢给田二丫:“这是我给你的赏钱,也算你出嫁之后给你添置的嫁妆。” 田二丫喜出望外:“谢谢吴小姐。” 郑宗德抿下嘴,吴小姐好面子,而田二丫有商人逐利的本性,这两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芍药看田二丫拿着手镯来回翻看,酸溜溜地道:“你碗口粗的手臂,戴的上这玲珑秀气的玉镯子吗?” 田二丫在手腕比划了下,喜滋滋地:“确实太小了,我戴不上。不戴的话,也能换点儿银钱。” “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赶紧离开这里。”吴静姝失去一百两银子和一个玉手镯,也心疼的很。她家里虽然有钱,但是,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她原想着有二三十两银子就把田二丫打发了,哪里知道她狮子大张口,要那么多。 田二丫心满意足:“我去后院收拾完我的东西,就离开。” 芍药讽刺:“你一个乡下逃难来的野丫头,来的时候就一套破衣烂衫,有啥可收拾的。” “芍药,不得无礼。”吴静姝当着满屋子人,维持千金的仪态。 芍药不敢多言。 田二丫不以为然,笑哈哈:“我的东西是不多,也得收拾一下嘛!”她转向郑元信,“郑大哥,劳烦您派人盯着,免得日后说我偷你们郑家的财产。” 郑元信在众目睽睽下被点名,浑身不自在,瓮声瓮气地回答:“你随便拿。” 郑元利媳妇儿捅咕了丈夫一下。郑元利会意,提醒:“大哥,还是跟着去的好。咱们郑家打铁的工具都是宝,别被拿错了。” 田二丫笑嘻嘻,对别人防着她也不以为意。 到了后院的打铁房,好多人嫌里面的敲打声吵闹,都开始散去。 田二丫跟着郑远信走进屋子。 郑元利和媳妇儿看里面火星字四射,怕崩到自己,和元飞媳妇儿站在院子里聊天。 元利媳妇儿摇着手绢:“你们老三出远门去了,看不到田二丫被赶出去这一幕。要不然,他做梦都笑醒了。” “是啊!我家老三勇猛无比,谁知道在她身上吃了大亏,差点做牢出不来,我看着她就来气,这瘟神总算送走了。” 郑元利翻翻小眼睛,心道他那惹祸的三弟才是瘟神。 田二丫走进铁房,对角落里正在敲打剪刀的老人,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二叔,我要走了。您老多保重。” 老人没有回应。 田二丫习以为常,从边上拿起一块破毡布,把自己制作的剪刀一一收进包袱里。 郑元信看她真的只收自己打造的剪刀,想了一想,从案子上挑了一把剪刀递给她:“这是二叔锻造的剪刀,你拿走吧!” “大哥,我不能要。” “拿着,比比差距。日后,我们可能无缘再见。希望你以后记着在这里学的技艺,造出好剪刀。就算你以后没有嫁个好男人,也能凭手艺混一碗饭吃。” 田二丫心想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届时,我的身份就变成你郑家的四少奶奶,会让你们目瞪口呆。她由衷的感谢:“大哥,我在郑家这些日子,多亏您和二叔的照顾,让我学到很多东西。我以后要发了财,一定加倍报答你们。” 郑壹德开口:“说什么报答?你出去之后要做剪刀,就要牢牢记住做剪刀的72道工序,一步都不能少。要是做不出好剪刀,还打着我郑家的招牌,我打断你的腿。” “二爷,你放心,我会牢记工序步骤,造出好剪刀。”她顿了一顿,“以后,我做的剪刀会加上我的标记,绝对不会跟你们的混同,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坏你们的招牌。” “好大的口气,竟敢在剪刀上加自己的标记。”郑壹德背过身去,擦磨剪刀。 “我如果不加标记,别人会把我做的剪刀误会成你们家的,我也想让自己的技艺成为行业的翘楚,创立自己的品牌。” 郑元信皱了一下眉:“田二丫,做剪刀生意不是那么容易。你想创立自己的品牌,等于自讨苦吃。” 田二丫拍拍包袱:“我有钱,一两年卖不出一把剪刀,也能活。我会好好练技术,等我造出的剪刀跟你们的一样好,不愁别人不买。” 郑元信抿嘴笑了一下,最佩服田二丫这种自信。她比他这个男人还豁达。 “我走了,郑二爷,郑大哥,山不转水转,我们或许以后还能一块打铁。”她盼着郑元升考中举人之后,能风光迎娶她进门。她又能名正言顺和他们在一起干活。 郑元信咧下嘴,四弟元升和吴家小姐又重归于好,可惜田二丫这个牺牲品,在郑家受了很多苦,又被赶出去。 郑大嫂从货仓出来,拿着一块上好的铁钢,将田二丫正在系的毡布解开,把钢料塞进去。 田二丫忙阻拦:“大嫂,我不能要。” “你在这里干了那么长时间,这个算工钱。” “我打造的剪刀就算我的工钱” 郑远信低声道:“收着吧!这是云和的好钢,你很难买到。” 田二丫带着感激的心和满满的大包袱离开郑家,出了郑家的大门。 她刚走没多远,看到爹和大哥站在前面,轻叹口气,看来那一百两银子要保不住了。 一96.争夺银子 田老爹快步迎上田二丫,要抢下她的包袱,被她躲开,悻悻地道:“郑家人真是心狠,把你赶都赶出来了,也不派个车把你送回家。” 田二丫翻个白眼:“您的消息真快,从哪里知道我被赶出来郑家?” “我听刘媒婆说的。”田老爹压低声音,“你给吴小姐要了一百两银子和一个值五十多两银子的玉镯,是不是?” “没有。”田二丫硬邦邦地回答。 “少骗我!”田老爹看她要拐入相反的商业街,硬拽住她,“不把钱全部掏出来,你哪里也别想去。铁柱,把你妹妹的包袱背上,省的她累着。” “我不累,我自己背。” 郑老爹踹一脚铁柱:“让你拿过来,你怎么还不动手?” 铁柱低着头,不吭声。 郑老爹拿他没办法,瞪田二丫:“你现在跟我回家。别在街上撕吧的难看。” 田二丫清楚老爹的德行,只要让他看到钱,可以不管不顾闹下去,她还想留着点面子嫁给郑元升,只得随他回家。 一到了铁匠棚子,田老爹把简易的大门关上,把包袱放在木板子上层层打开,等看到白花花的银两,双手哆嗦:“这么多钱,我一辈子也没见过啊!” 田二丫眼疾手快,抓走一多半的银锭往怀里塞:“爹,这是我的卖身钱,给你一部分,我已经仁至义尽。” 田老爹反应过来,冲过去抢。他虽然也算年富力强,可是哪能夺过力气如牛的田二丫,几个回合,被田二丫用头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蹲在一边的儿子,怒喝:“铁柱,你给我把银子都从你妹妹手中抢过来。” 铁柱的声音声如蚊呐:“爹,那是妹妹的卖身钱。” “你个废物!”田老爹站起身,踢了他一脚,看田二丫紧抱着银子,如看仇人一般看着他,心里发怵。他知道从小跟着他一起打铁的田二丫力气有多大,她真要发狠起来,儿子铁柱也未必占得了上风。 田二丫快速把银子收好,这是她的依靠。郑元升能不能考上举人不好说,就算考上,他争取他爹同意娶她也不容易,估计得花费很长时间。再者,万一这次郑元升落榜,她也会再等着他。娘家不会容她长时间的住,她必须另谋住处。 田老爹思来想去,只能跟闺女打感情牌,就颤着声音:“二丫,不是爹非要你的银子。是你哥得娶亲啊!他都二十多了,跟他一般大的小伙子早娶媳妇儿,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是,你哥现在还打着光棍。咱家总得置办些物件,让你哥娶上媳妇儿啊!” 田二丫犹豫下,掏出二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可以买两间半瓦房了。” 田老爹瞅一瞅银子:“闺女,这边繁华,物价不比咱们老家,东西贵着呢!” 田二丫想一想,又加了十两。 田老爹一看有戏,忙又道:“闺女,这儿的棚子住不长,官府说了,得拆。你爹我也这把年纪了,不能总是搬来搬去。你哥要是结婚,总得有个稳定的住所和打铁的地方。” 田二丫警惕:“你想怎样?” “水牛街边上的房子在出售,前面一间能开打铁铺,后面还有两间房能住人,要卖一百二十两。” “那么多?”她倒抽一口冷气,使劲摇头:“我不可能把全部的银子都给你,你想都不要想。” “二丫,爹求你……” “不行。我也得给自己留着些,不可能全给你们。” 田老爹恼火:“你要银子干什么?闺女嫁人能收彩礼,到婆家也不用花一分钱。我给你想好了,张屠户的儿子也到说亲的年龄,你嫁过去,不愁没肉吃。” 田二丫找针线缝袋子,想着把银子都藏在自己身上,听他这么一说,撩撩眼皮:“我不嫁给别人,你就别替我张罗婚事了。” “你不嫁给别人,你想嫁给谁?” “我当了郑元升的夫人半年多,我还得嫁给他。” 田老爹啐口吐沫:“你做梦!郑家四少爷还会要你,人家身边守着如花似玉的吴小姐,哪能会想起你这乡下丫头?” 田二丫不理会他的嘲讽,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爹,我现在跟你说清楚,我不会同意你给我张罗的婚事,你要敢逼我,把我绑着嫁人,等我脱身之后,我拿剪刀捅了你们。” 田老爹憋气:“不嫁就不嫁,谁会相中你。把一百两银子和玉镯子给我。” “只有三十两,你不要,我收了。”田二丫把三十两银子往他的面前一放,转身缝布兜。 田老爹怕三十两银子也没了,赶紧将银子收起。 铁柱看看妹子,又看向爹:“爹,差不多得了。妹妹有她的打算。” 田老爹扇他的后脑勺一下:“就这点儿银子,你还想娶在这里娶媳妇儿?” 铁柱咬咬牙,大声道:“我不娶媳妇儿了,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 田老爹急:“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娶媳妇儿,还怎么传宗接代?我们田家怎么续香火。” “续不上就续不上,谁让咱家穷!我没有本事。”铁柱硬邦邦地道。 “你,你个臭小子。” 铁柱言辞真切:“爹,这钱是拿我妹妹的清白换来的。她一辈子的幸福可能被毁了,这钱是她的养老钱,我不能自私地拿这钱娶媳妇生孩子。” 田二丫听的心里酸涩,她清楚哥的心思单纯,不想指望妹妹的彩礼娶媳妇。他日夜忙着耕种和打铁,不惜力气,只想多攒钱,可惜,时运不济,勤劳没能致富。他靠卖力气挣的钱只能维持温饱,要想娶媳妇就成为奢望了。她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银锭,数了又数,取出三个推了过去。 铁柱震惊:“妹妹?” “哥,我本来想留着这些钱买家商铺卖剪刀。但是,你确实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先紧着你用。你拿钱买个带铺子的小院,够你和咱爹住,又能打铁,我租家店面做生意就行。” 田老爹兴奋,赶紧把银子收好:“二丫说的对,你娶媳妇儿是大事。” 铁柱的眼睛湿润。 田老汉喜滋滋:“看好银子,我去去就来。” “爹,你上哪儿去?” 一97.购买店铺 田老汉头也不回地出去:“刘媒婆家,让她给你哥哥寻摸一门好亲事。” 田二丫对站在原地的铁柱咧嘴一笑:“哥,咱爹真是着急你的婚事。刚有几个钱儿,就急火火地找刘婶子给你说媒。” 铁柱讪讪地道:“二丫,对不起,是我没本身,要用你的钱。” “哥,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也希望你能早点儿成亲,有个美满的家庭”。 铁柱羞涩地红了脸庞,拿起镰刀开始磨刃。 田二丫开始收拾东西。 田老汉去刘媒婆家许久未归。 待到傍晚,田二丫准备出门寻找的时候,田老汉回来了,有些蔫头耷脑:“二丫,刘媒婆说现在说媒,女方家都想要稳定的住处,咱们现在守着这临时搭建的棚子说不到亲,必须找一家住处。” 田二丫抿嘴,舀水做饭。 田老汉看她不打岔,走到她的身边,拿起大烟袋抽:“二丫,你说这事儿咋整?” “爹,你心里都有主意了,干嘛还要来问我?” 田老汉的表情不自然:“刘媒婆帮忙找到一块住处,外面是做买卖的铺子,后面有瓦房能住人。只是要花一百二十两银子。” 田二丫冷脸:“爹,你是想让我把全部的银子都掏出来给你吗?” “店铺买下来后,你也有份。咱们可以把商铺一分为二,一部分留给你卖剪刀,以后,你也能单独的房间。”田老汉将刘媒婆教给他的话一五一十复述。 田二丫想到还有她的房间,心里舒服许多:“看来那个住处不错。” 田老汉看她心动,怂恿:“那地方相当的不错。二丫,你要是把身上的银子全部掏出来,咱们就能买下它,以后,咱们也算在这个地方扎根了,我们再也不用住这种四面漏风的棚子。” 田二丫垂下头,思索可能性。 “二丫,爹年龄大了,一碰到雨天,我的膝盖手关节都不舒服,再住在这种地方,身体更受不了。何况,你是个姑娘家,也不能和你哥一个大小伙子挤在这小棚子里。我们买下那个住处,你好歹会有私人的空间。以后,你坐在店铺里打铁,不用抛头露面也能卖剪刀多好。” “爹,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从郑家拿回来的银子加起来也就一百零五两,不够啊!” “你不是还有玉镯子吗?把它当掉也能值些银子。” 田二丫气笑:“爹,合着您一两银子都不想给我留,都盘算好了?” 田老汉摊手:“谁让咱们家穷,家里要有钱,我也不会找你要。” 这时,刘媒婆带着一个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 刘媒婆咋咋呼呼?:“田大哥,您跟二丫、铁柱商量的如何?人家店铺的主人说,有人也相中了他们的店铺。如果你们现在不交银子,人家就把那店铺卖给别人了。” “商量好了,我们买。”田老汉催促二丫,“你赶紧把银子掏出来,要不然人家真走了,咱们再也买不到那么合适的铺子。” 田二丫不放心:“爹,你觉得那个铺子真的很好吗?” 刘媒婆抢话:“当然很好啦!那间商铺临街,外面是商铺,后面有宽大的院子和厢房,方便你们打铁和居住,才合计一百一十两银子。这么好又便宜的店上哪找去?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田老汉连声附和:“是,这店铺不错,价钱也合理。” 田二丫见状,将银子掏出来给他:“爹,签地契的时候,得找保人在场。” “我会去找保人。现在还差五两银子,二丫,你把玉镯子拿出来,我去当铺换些银子。” “好。”她准备掏玉镯。 铁柱开口:“爹,咱们干活的积蓄加上前些日子在郑家铁矿上挣得工钱,差不多有六两银子,现在是用钱的时候,您该把那些全部拿出来。” 田老汉气的鼻子差点歪掉,直拿眼睛剜他。 田二丫一听,板着脸要拿桌上的银子。 田老汉眼疾手快,将银子收走,递给中年男人:“一百一十两银子,我们会全部付清。现在,我们去签订地契。” 刘媒婆一把拽过铁柱:“我给你们找的保人是这里的保长和开米店的老板,铁柱该学着跟这些人见见世面。” 田老汉会意,叮嘱:“二丫,你在这里看着棚子,一会儿有人来取铁锅和镰刀。” 田二丫很想跟着去,闻言只得留下。他们现在住的棚子,如果没有人看守,就得将东西全部收起。她觉得为了去看店铺,费这个功夫不值当。日后,她才知道自己的见识有多浅薄,那个想法有多愚蠢。 田老汉带着儿子跟随刘媒婆浩浩荡荡地去签订契约,等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群街坊,嚷嚷着要帮他们搬家。 田二丫看爹高兴地大声嚷着晚上就住到新的地方,跟着咧嘴乐。 在一群人的裹挟中,他们收拾棚子里的锅碗瓢盆和被褥等用品赶到店铺,对着田老汉和铁柱连连啧叹。 田二丫在店铺和后院走来走去,观察着新到手的房子。铺面不大,长度大约7米,宽度8米,里面放置铁炉和风箱等打铁的工具,显得有些狭窄,怎么能一分为二,分她一半铺面卖剪刀?而且,后院只有两间厢房,一间放置土炕和铁锅,充当卧室和厨房,爹爹可以住在这里。另一间是独立的卧房,作为哥哥的新房。她的房间又在哪里? 一位老太太看着房子不停地赞叹:“刘媒婆,你这回真是如意,算盘打的精细。你们刘家的铺子转一个圈,又回到你们刘家的人手中。” 刘媒婆笑得皱纹像朵菊花:“要我说,这就是缘分,老天爷的安排。” “什么老天爷的安排,是你刘媒婆精明,才能有如此的成果。” 田二丫一头雾水,看向刘媒婆:“婶子,这店铺是你们家的吗?” 那位老太太快人快语:“是刘媒婆娘家兄弟家的铺面。” 刘媒婆拉住田二丫的手:“二丫,这家铺面,论市场价最少值一百五十两银子,我娘家兄弟卖给铁柱一百一十两,可没有占便宜,你不信的话,可以到处去打听。” “我知道这店铺买的很值,婶子的兄弟帮了我们大忙。”她沏茶给他们,还是不懂刘媒婆的兄弟为何让利那么多。 有人打趣:“刘媒婆,铁柱把房子已经搞定。你啥时候让你家翠翠住进来?” 铁柱的脸火辣辣地烫。 田二丫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哥,翠翠为什么要住进来?” 一98.吃哑巴亏 铁柱垂着头,不发一言。 田二丫突然觉得一阵心凉,拉住和别人寒暄的田老汉:“爹,翠翠和我哥有什么关系?” 田老汉重重地拍在她的肩膀上:“翠翠是你能叫的吗?她是你未来的嫂子。” “嫂子?”田二丫慢慢回味:“刘媒婆将她娘家兄弟的房子卖给咱们家,她闺女也要嫁给我哥?” “对。” “哥和翠翠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不知情?” 田老汉白她一眼,将她拉到一边:“你这段时间天天待在郑家,知道什么?你哥和翠翠早就看对眼。因为咱们家没有钱,刘媒婆想给翠翠找一个有家底的人才拖到现在。” 田二丫总觉得事情有些怪异:“爹,翠翠嫁给我哥之后,我住在哪里?” 田老汉指着店铺的上方:“里面还有一个阁楼,能住人,你以后住在那里。” 田二丫长起头:“刚才我听刘媒婆的兄弟说,上面是放置杂物的半尺仓库,怎么能够住人?” “怎么不能住人?我都看过了,里面的空间大的很,上面还有窗户,通气有光亮,挺好。” 田二丫看父亲甩下一句话,又和别人笑呵呵的寒喧,气呼呼的往阁楼走去,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爬到尽头,发现里面的高度不足三尺,钻进去直不起腰,地板上铺着一层草席和她的被褥。她突然感觉觉得寒心,原来,哥哥和父亲早就打算让她住在这里了。自己出钱,却被打发到逼仄的小置物间。她气呼呼的下去,质问田老汉:“阁楼上面连腰都直不起来,怎么住人?” 田老汉正跟刘媒婆嘻嘻哈哈,被闺女打断,很是生气:“你只是暂时住在那里。你一个闺女家,早晚都要嫁人,娘家只是临时歇脚的住处,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这个住处是我用卖身钱换来的,当应该归我。房间怎么分配,该由我说了算。” “你少胡说八道,” “老哥,你别生气,少说两句。”刘媒婆拉着田二丫的胳膊,“什么卖身钱?二丫,你别乱说,你卖什么身了?吴家小姐回来之后,证明你跟郑云四少爷清清白白,人家可怜你才给你一百两银子。这些日子,你在郑家,你哥哥和你爹爹因为你这事儿让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没少受委屈,这钱也该有他们的份。” 田二丫认为自己落入他们的陷阱,厌烦:“这是我家,你少管闲事。” 田老汉啐一口:“你给我闭嘴,真是越大越矫情。刘媒婆,劳烦你赶紧给他说门亲事,把她嫁出去,越远越好。” 田二丫掉头就走,爬上阁楼,吧嗒吧嗒掉眼泪。 铁柱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跟着她上去:“二丫,你别伤心”。 “哥,我问你,契约上写的谁的名字?” 铁柱支支吾吾,眼神四处飘移。 “是你的名字吗?刘媒婆是你未来的老丈人,从棚子里把你拉走,为的就是让你在契约上签字按手印?”田二丫心里猜到扭头不理哥哥,铁柱有些尴尬。 媒婆在院子里叫:“铁柱,你赶紧出来,王大哥,给你送来了搬新家的扫把。你过来好好谢谢人家。” “哎!来了。” 田二丫抹掉眼泪,爬着收拾床铺。一天的功夫,一百多两银子花掉,买来的店铺也不属于她,她成为这个家多余的人,能依靠的终归是她自己。 田老汉解决完住处的事情,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为儿子的婚事准备。他催着田二丫:“现在,家里不剩一文钱,你赶紧把那玉镯子拿出来,换些银子好给你哥办喜事。” 田二丫气呼呼的扭过头:“你想都不要想,不要再打手镯的主意。你们说买的店铺有我的一半,那一半在哪里?” “你这丫头,哪有未婚的女孩子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 “我不管。如果你这店铺没有我的一半,把银子退给我” “银子早给了刘媒婆的兄弟,没了。” 田二丫拿过竹筐,将桌子上面的菜刀、镰刀等物件全部扫入筐中。 铁柱惊讶的看着她。 田老汉吃惊:“你在干什么?这是准备明天要卖的铁具,快放回去。” 田二丫把竹筐提到身后:“如果我做不成生意,你们也都别想做。以后,你和我哥打造什么铁具,我都会收起来私下卖掉,直到赚够买房子的钱。” “你个无理的倔丫头,当了几天的总指挥,以为自己了不起,别想再撒野。”田老汉伸手要打她。 田二丫一把抓住爹的手:“爹,你要是不把铺面分我一部分,今儿个我们就闹去县衙评理。凭什么我的钱买的房子,你跟我哥一人一间,让我睡直不起身的储物间。你们在跟我耍阴谋。我才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干脆把这店铺卖了,重新买新的。” 田老汉气的哆嗦:“你这丫头真是长本事了,怎么能跟你爹说这种话?” “你还知道你是我爹?你跟刘媒婆串通起来坑我的银子,让我没有房间住,没有店面销售剪刀,不给闺女留活路。” “你个混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不想让我胡说,就把这店面一分为二,我要一半。不然,你们也不想安生。” 铁柱惊讶地望着妹妹,从郑家待过一段时间后,她似乎变得不一样,不像以往那么逆来顺受。 田老汉气的咬牙切齿:“行,给你一部分,过两天,我量好尺寸再分。” 田二丫坚持:“不行,必须现在分。咱们以屏风划分,我要有自己独立的空间。要不然,店铺就关闭,等咱们分好再做生意。” “你这个不孝女。”田老汉抓狂又很无奈,直接用铁钳在地上画出几公尺的地方,“我们还要在店铺里边放铁炉打铁,只能给你划分这片,足够你放张桌子摆放剪刀。你若真想再闹下去,外面人都会说你不懂孝道,污逆长辈,你的名声也不会好。你接受不接受吧?” 田二丫无奈,也只能答应。 田老汉见提到孝道,她会屈服,立刻伸手:“家里揭不开锅了,你把玉镯子给我,我去当些银子。” “不给,如果没有饭吃,就饿一晚上。” “你这个臭丫头,想让你爹饿死吗?” “只是饿一晚上。您明日要去武备院做工,那里管饭”。 令田二丫没有想到的是,田老汉竟然趁她睡着的功夫,偷偷爬到阁楼抢玉手镯。她听到动静醒来。 田老汉已经将玉手镯拿到手中,没等她反应过来,拿起玉镯子跑出店铺。 田二丫气的直捶墙。 一100.金铺 “吴小姐的哥哥?”田二丫高兴地咧开嘴,“吴家大哥,你从京城回来了?” “嗯。刚回来就看到你的英勇神姿。”吴向戎上下打量她,“郑家落魄了吗?连件好衣服都舍不得不给你穿?” 田二丫坦荡的回答:“你真是明知故问!你妹妹回来了,解释清楚我和郑元生没有拜堂,我俩的婚事不算数,现在我和郑家没有关系。” 吴向戎跳下马:“我确实不知道这事。不过,你觉得我不知情是骗你也正常。的确是把我妹从外地护送回来,但是我不知道她又回郑家去了。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去你家金铺。” “你要买首饰?” 田二丫咧嘴笑:“你妹妹给了我一个手镯,说价值五十银子。但是当铺说只值二两,我得问一下你家金铺,你家小姐身上只带二两银子的镯子吗?” “把镯子拿来,我看看。” “不行。” 吴向戎惊讶:“为什么不行?” 田二丫理所应当的回答:“这是在大街上,你要给我弄碎了,说这镯子无法验证是不是你妹妹戴过的,就赔二两银子,我不是亏大了吗?” “不就是几十两银子吗?你当我赔不起?”吴向戎翻个白眼。 田二丫想了一想,把镯子从怀里掏出来。 吴向戎看棉绒绒的一团很觉得有趣:“你这包装是什么玩意儿?” “原来是我的手套,我觉得这玉镯太贵了,就够改把手套改了一下,把它给包裹起来。” “就一个镯子,至于吗?” 田二丫抿下嘴,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这付大少,怎么可能知道这几十个银子对他的重要性呢? 吴向戎从她的衣着打扮也猜出她的经济状况了,眼睛一转:“看你穷成这样,我帮帮你吧!我陪你去我们家金铺,到时候你先跟掌柜的说,这镯子,你卖给他一百两。” 田二丫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一眼:“你有没有搞错?你妹妹之前还想用这镯子抵五十银子给我,估计这镯子也就值个六七十两顶天了,你还想让我试试大张口要一百两银子,不是惹人笑话吗?” “你真够傻的,你的给掌柜的留出砍价的余地呀,你说五十两银子就五十两,你说要120银子,他给你50两就不错。” “哦,原来金铺的利润空间那么大呀,可跟我们卖剪刀不一样。多谢吴公子提醒了。” 吴向戎诧异:“别跟我客气。” “吴大哥,你稍微等我一下。”田二丫看到旁边一个小摊位上摆放着两把剪刀,立刻停下,摆弄了几下:“老板,你这剪刀怎么卖的?” “30文一把。” 田二丫笑一下:“这剪刀刃口做的不锋利,用几下就钝了。这手环把两边做的也不对称,握在手里不舒服。能卖的出去吗?” 地摊老板晓的碰到行家,点头:“姑娘懂行啊!既然如此,二十文卖给你怎么样?” “十文。” “我进都不进不来。你当是废铁卖呢?” 田二丫轻笑一下:“你这剪刀一用着磨手,卖不出去可不就是废铁吗?你十文钱卖给我,你还能赚上一二文呢!要不然,你放着慢慢卖?” 老板犹豫一下:“行吧,看你挺懂行的。卖给你可以,不过,姑娘,我要问问。你用着这剪刀磨手,为什么还要买它?” “我就是做剪刀的,你这剪刀卖给别人不行,但是卖给我,我重新再加工一下,把这把手和刀刃调整之后再拿出来卖,就能卖的出去了。” 地摊老板挺兴奋:“姑娘,你也可以把这剪刀加工完之后再卖给我呀!我给你加工钱。” 田二丫解释:“我开着剪刀铺,卖剪刀。不过你以后收了这不好用的剪刀可以送到我铺子上去。或者从我pos上进货,剪刀卖出去,到时候我给你优惠价怎么样?” “你的剪刀铺在哪儿?我现在就跟你看看。” “我新换了铺面,在水牛镇东街的最西边。你去之后说你要卖剪刀和买收新剪刀往外卖,自然会有人接待你。” 店铺老板犹豫:“我闲来没事就进几把剪刀和其他东西搭着卖,老剪刀铺的老板愿意搭理我这种小贩吗?” 田二丫点头:“愿意啊!你没听说过积小成多,汇小溪成江海吗?生意不怕小,只怕没有。我们是一家新的铺面,正在忙着修整铺子,还没有招牌,你走过去一问便知。我现在去办点事儿。你也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 地摊老板很高兴,连连答应。 田二丫也挺高兴,花了十文钱买了一把剪刀,又插在了腰间。 吴向戎等她办完事情之后,才开口:“二丫,你开剪刀铺了?” 田二丫的眼睛不停的瞟向街边的摊位:“嗯。” “什么时候开的?” “刚买的铺面,还没正式对外营业。”田二丫看向他咧嘴一笑:“用你妹妹赔偿给我的银子买的。哦,你可能不知道,你妹妹赔了我一百两银子。” 吴向戎意外:“是吗?我没想到这次静姝竟然那么大手笔,主动给你那么多钱。” 田二丫大咧咧的道:“是我向她提出来的,他也不想陪我这么多,但是我跟她说,她差点把我这辈子的幸福都给毁了,她不得已才赔我那么多。” “其实,她也不用赔那么多钱,要想赔偿你损失还是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吴向戎噗噗一乐:“让我娶了你。” 田二丫翻个白眼儿:“净拿我开涮,你敢面对家长的反对娶我吗?” “怎么不敢?纳个妾,还要他们同意吗?” 田二丫扯一下嘴角,她就知道这样会这样。只有郑远升那种书生才会说出愿意明媒正娶她吧!想起郑远生对她的许诺,她不由沾沾自喜。 吴向戎有些后悔自己的玩笑:“听见我说要你做我的妾,那么开心?我说笑的,你别当真。” “啊?什么当真?” 吴向戎看她走神,忍不住伸手要拧他的大脸蛋,被她闪身躲开。 田二丫不悦:“干什么呢?别动手动脚。” 吴向戎也觉得自己唐突了,忙收回手:“你挺行啊!那么快,给自己置办了产业也是有商铺的老板了。” 田二丫咧咧嘴。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商铺和房子的大部分地方都属于我哥和我爹,跟我有关系的只有三尺的剪刀铺。” 一99.狮子大张口 田老汉拿着从闺女那里偷来的玉镯跑出家门,跑到当铺要兑银子。 当铺老板傲慢地将玉镯子拿起观看,心下欢喜,面上不显:“玉镯水头不足,宽口狭窄,只能给你一百文。” “一百文?这是富贵千金奖赏的玉镯子,怎么可能只值这点儿钱,我不当了。”田老汉抓过玉镯,塞入怀中,拔腿向外走。 掌柜看他真往外走,忙阻拦:“一两银子,行不行?” 田老汉犹豫:“三两银子。” “二两。它只值这些,你拿到别家也当不出那么多。你手里攥着玉镯,不小心磕到碰到,将一文不值。我给你二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田老汉被他循循善诱一番话,弄得头晕脑胀,没有主意,拿出玉镯,踌躇不定。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夺走玉手镯。 田老汉看到闺女变脸:“你来干什么?赶紧把镯子还给我。” 田二丫将镯子收起:“爹,这手镯是吴家小姐奖赏给我的,自然由我处置。” 田老汉欲抢,田二丫闪身躲过,快步跑出去。田老汉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田二丫正往前冲,突然听到爹的哭喊声,扭头一看,只看爹趴在地上哎呦叫痛。她明知他在装,轻叹一声,跑回去扶起他。 田老汉拽住她的胳膊,挤出两滴泪:“二丫,爹不是贪心,非要把你身上的东西搜刮干净。而是,家里实在太穷,没有钱给你爹置办婚礼的物件。如果,咱们把婚礼办的过于寒酸,别人也会瞧不起咱家。你就委屈把玉镯当掉,给你哥办几桌体面的酒席,给你未来的嫂子置办个银镯子、金耳环。” “爹,我也没有银手镯和金耳环。日后,我出嫁,您给我什么陪嫁?” “咱们村里的女人嫁出去的时候,都带着两套被褥。到时候,我也让人给你做身衣服和两套被褥。你别觉得不公平,别人家都是这么做的。你姓田,就要为咱们田家着想。如果你不想让你爹为难,就把玉镯子当掉,把钱给爹。” 田二丫一瞬间有被牛皮糖黏住的心理,特别厌烦,但是,看爹满是皱纹的脸和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心又软下来:“爹,玉镯可以拿去换银子,但是,不能当给当铺,他们给的银子太少。这镯子是吴家小姐给的,吴家在城里开着金铺,我们去那里换银子。” 田老汉发怵:“金铺是咱们穷人能踏入的地方吗?别自找没趣,被人轰出来。” “金铺也是门生意,只要它对外开门,谁都能进。爹,如果您不想去,就在家里等着,我去换银子。” 田老汉怕她藏匿银子,刚想说跟她一起去,迎面走过来一个熟人打招呼:“田老爹,您今天也不用去矿上去做工,请假了。” 田老汉一拍脑门:“坏了,吴大人罚我在矿上做苦工,我昨天请半天假,今天还得去。二丫,你自己去办事,若要骗我,我跟你没完!” 田二丫看爹健步如飞,无奈得摇头前往吴家的金铺。结果,她刚走到半道,突然感觉有人碰她的肩膀一下,她本能地护着身上的钱,结果碰到一只手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扭住对方。 对方吃痛哀嚎。 田二丫怒斥:“光天白日之下,竟然敢偷东西?你自己没有手脚吗?不会出去挣钱吗?” 对方一招手,过来一个人立刻拿棍子砸向田二丫。 田二丫蹭的从身上掏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两下:“谁敢上来,我剪了他。” 吴向戎骑马路过,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他见那两个男人同时冲向田二丫,正考虑要不要出手相救,就听见那俩男人哎呦两声倒地。 田二丫将他们踢倒,把对方手中的棍子抽出来别在腰间,刚准备要走,听到凉凉的一句“看来不需要我英雄救美了。”她扭头看过去,只见一匹骑着黑马的男人有些眼熟。 吴向戎看她眨巴着眼,剑眉微皱:“看来你还没想起我是谁啊!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之前求我的时候,吴公子长、吴公子短,现在,又当不认识。” 田二丫高兴地咧开嘴:“吴家大哥,听说您去兵部报到,那么快就回来了?” “嗯。刚回来就看到你的英勇神姿。”吴向戎上下打量她,“郑家落魄了吗?连件好衣服也舍不得给你穿,还是让你着打着补丁的粗布烂衫?” “吴公子,你真是明知故问!你妹妹回来了,解释清楚我和郑元升没有关系,都是清白之身,我就离开郑家了。” 吴向戎跳下马:“我确实不知道这事。我去京师刚回来,不知道她又回郑家去了。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去你家金铺。” “你要买首饰?” 田二丫咧嘴笑:“你妹妹给了我一个玉镯,说价值五十银子。但是,当铺说只值二两,我得问一下你家金铺,你家小姐身上只带二两银子的镯子吗?” 吴向戎翻她一眼:“把镯子拿来,我看看。” “不行。” 吴向戎惊讶:“为什么不行?” “你若不小心把镯子弄碎,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不就是几十两银子吗?你当我赔不起?把镯子拿出来”吴向戎敲她一记。 田二丫吃痛,从怀里掏出布包。 吴向戎看棉绒绒的一团很觉得有趣:“你这包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原来是我冬天的棉手套,我觉得这玉镯太贵了,就改把手套改了一下,把它给包裹起来。” “就一个镯子,至于吗?” 田二丫抿下嘴,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这大少爷怎么可能知道这几十个银子对他的重要性呢? 吴向戎从她的衣着打扮也猜出她的经济状况了,眼睛一转:“看你穷成这样,我帮帮你,陪你去我们家金铺,到时候你跟掌柜的说,要一百两银子。你分我四十两,如何?” 田二丫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一眼:“你有没有搞错?你妹妹之前还想用这镯子抵五十银子给我。估计这镯子顶多值个六七十两,你还想让我狮子大张口要一百两银子,不是惹人笑话吗?” 一100.娶你为妾 吴向戎撇嘴:“田二丫,你真愚蠢,动动脑子,要给掌柜的留出砍价的余地。你说要五十两银子,掌柜的能给你二十两银子就不错。” 田二丫惊讶:“金铺这么做买卖呀!真厉害,砍口价差出几十两银子,可跟我们卖剪刀不一样。多谢吴公子提醒。” “甭谢我,我只是觉得好玩,凑个热闹,看不得你这种人天天算计几个铜板,根本不知道大额的利润在哪里。” “我穷惯了,日常用的多是铜板,不像您,动辄几十两银子当零花钱。”田二丫看到旁边一个小摊位上摆放着两把剪刀,被吸引住,停下脚步,“老板,你这剪刀怎么卖的?” “30文一把。” 吴向戎满脸的嫌弃,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地上的劣质剪刀感兴趣。 田二丫举起剪刀:“老板,这剪刀刃口做的不锋利,用几下就钝了。这手环把两边做的也不对称,握在手里不舒服。能卖的出去吗?” 地摊老板晓的碰到行家,点头:“姑娘懂行啊!既然如此,二十文卖给你怎么样?” “十文。” “我进都不进不来。你当是废铁卖呢?” 田二丫轻笑一下:“你这剪刀用着磨手,卖不出去可不就是废铁吗?你十文钱卖给我,你还能赚上一二文呢!要不然,你放着慢慢卖?” 老板犹豫一下:“行吧!看你挺懂行的。卖给你可以,不过,姑娘,我想问一问,你用着这剪刀磨手,为什么还要买它?” “我是铁匠,你这剪刀卖给别人不行,但是,卖给我,我重新再加工一下,把这把手和刀刃调整之后,再拿出来卖,就能卖的出去了。” 地摊老板挺兴奋:“姑娘,你也可以把这剪刀加工完之后再卖给我呀!我给你加工钱。” 田二丫解释:“我开着剪刀铺,能自己卖剪刀。不过你以后收了这不好用的剪刀可以送到我铺子上去。或者从我的铺子上进货,我给你优惠价怎么样?” “你的剪刀铺在哪儿?我现在就跟你看看。” “我新开了铺面,在水牛镇东街的最西边。你去之后,说你收新剪刀往外卖,自然会有人接待你。” 老板犹豫:“我只是小摊贩,没有稳定的店铺,闲来没事就进几把剪刀和其他东西搭着卖,进货的数量特别少,剪刀铺的老板愿意搭理我这种小贩吗?” 田二丫鼓励他:“愿意啊。你没听说过积小成多,汇小溪成江海吗?生意不怕小,只怕没有。我们是一家新的铺面,正在忙着修整铺子,还没有招牌,你走过去一问便知。” 地摊老板很高兴,连连答应。 田二丫也挺高兴,花十文钱买了一把剪刀,插在腰间。 吴向戎诧异:“二丫,你开剪刀铺了?” 田二丫的眼睛不停的瞟向街边的摊位:“嗯。” “什么时候开的?” “刚买的铺面,还没正式对外营业。” “我会做买卖的,这铺面刚开起来,就知道在街上招揽生意。你怎么有那么多钱买铺面?” 田二丫看向他咧嘴一笑:“用你妹妹赔偿给我的银子买的。哦,你可能不知道,你妹妹赔了我一百两银子。” 吴向戎意外:“是吗?我没想到这次静姝竟然那么大手笔,主动给你那么多钱。” 田二丫大咧咧的道:“是我向她提出来的,她也不想陪我这么多,但是,我跟她说,她差点把我这辈子的幸福给毁掉,不赔偿我那么多银子,我不会善罢甘休,她不得已才赔我那么多。” “一百两银子对你是对,对她只是两个月的零花钱。不过,静姝也不用赔那么多钱,要想赔偿你的损失,有的是办法。” “什么办法?” 吴向戎噗噗一乐:“让我娶你作为补偿你的条件。” 田二丫翻个白眼儿:“净拿我开涮,你敢面对家长的反对娶我吗?” “怎么不敢?纳个妾,还要他们同意吗?” 田二丫扯一下嘴角,她就知道这样会这样。只有郑远升那种书生才会说出愿意明媒正娶她吧!想起郑元升对她的许诺,她不由喜上眉梢。 吴向戎看到她的笑容,有些后悔自己的玩笑:“听到要做我的妾,就那么开心?我说笑的,你别当真。” “啊?什么当真?”田二丫回过神来。 “跟我说话,还敢走神?”吴向戎咬牙,伸手要拧她的大脸蛋,被她闪身躲开。 田二丫不悦:“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别动手动脚。” 吴向戎也觉得自己唐突了,忙收回手:“你挺行啊!那么快,给自己置办了产业。现在也是有商铺的老板了。” 田二丫咧咧嘴。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商铺和房子的大部分地方都属于我哥和我爹,跟我有关系的只有三尺大的铺面。” 吴向戎诧异:“你不是说,你用我妹妹给的赔偿款买的商铺吗?怎么会归他们?” 田二丫很无奈:“我爹听说我拿到钱之后,第一时间就把钱从我身边想方设法的要走了。” “你爹可真是过分,他想要钱,自己赚去!干嘛搜刮你的?” “我爹穷了一辈子,哪有什么钱?我们一家人一直挤在棚子里,也不像话,买一个既能做生意也能住的铺面再合适不过,也方便我哥说亲。”田二丫很快又振作起来,“就算是三尺的铺面,也比以前强了太多。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一单生意,相信我会越做越强,一定会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店。” 吴向戎看她握着拳头目视前方念念叨叨,怀疑自己就是个摆设,她那话完全是自言自语。他伸出手在她旁边晃一晃。 田二丫不解:“干嘛?” “我问问,你这番话是对我说的,还是你在自言自语?” 田二丫嘿嘿笑,不小心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梦想跟他说出来了。 侍卫跑到吴向戎的身边,窃窃私语几句。 吴向戎点头,转向田二丫:“我有公务在身,不陪你进去了。前面的夜光翡翠阁就是我家的珠宝店。我妹的手镯价值不菲,超过五十两银子。你想好怎么跟掌柜的砍价。”他点到为止,转身拨马离开。 田二丫捂紧了怀中的玉镯子,往前面走,刚走几步就,被伙计拦住:“这不是郑家四少奶奶吗?四少奶奶,您是过来挑首饰的吗?我们这里的金饰是行内找师傅打造货真价实,物美价廉,保证你看了会喜欢。” 一101.玉碎当场 田二丫被那句那四少奶奶叫的头昏,慌忙解释:“我离开了郑家,已经跟郑家没有关系。这里是翡翠阁吗?” 伙计打个哈哈:“小姐,这里和翡翠阁的老板是一家。请您里面坐。”他高喊一声,“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小姐里面请。” 田二丫就是个乡下丫头,逃难来到这里,在郑府受到的多是嘲笑和讥讽,哪儿受过这种待遇?顿时,她感觉手脚无错,晕头晕脑被引进去,看到满屋的金饰和珠宝更加觉得晕眩。 “小姐,请喝茶。这是今年的新茶,上好的瓜片儿,专门进贡给宫里皇上好各位贵人的。” “那么贵重的茶,不用给我喝,我不渴。”田二丫刚要端茶,听到这话,忙缩回手。 小伙计笑得客气:“小姐,您请这边过目。这里有金簪子银簪子玉簪子、金项链银项链、金手镯银手镯、玉手镯,上面雕着龙凤图案、鸳鸯戏水、百年好合等等各种图案,市面上有的,我们店应有尽有。如果您对这些款式都不满意,也可以定制,我们马上让工匠们专门为您打造。您看看,有没有您相中的款?” 田二丫看着这些贵重的东西,越看越晕越胆怯:“那个,你们家吴小姐赏了我一个玉镯子,我想拿着它来换金镯子……” 掌柜走到她的面前,春风满面,声音温和:“小姐,您可以把玉镯子拿来,我们给您鉴赏,也好换成你满意的金镯子呀!” “麻烦您给掌掌眼。”田二丫赶紧把玉镯子掏出来,小心翼翼的捧着送到掌柜跟前。 掌柜拿起来看一看,走回柜台。 田二丫赶紧跟着,寸步不离。 掌柜将玉镯放在柜台上,拿出一个锥子似的东西在玉镯上轻轻划一下。 田二丫只当这是他们鉴定玉器的工具,大气也不敢喘,紧紧盯着那个小工具,看那个小东西在玉镯上敲了两声,离开玉镯,玉镯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大掌柜,这只玉镯值多少两银子?” 掌柜盯着玉镯连连赞叹:“好镯子呀!这镯子水头真是好,晶莹剔透,少说也能值上八十两银子。” 田二丫惊喜万分:“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 伙计手捧着一套金首饰:“小姐,这玉镯子值八十两银子,能换不少好东西呢!您看这套金首饰可满意?素圈金手镯显大气、流苏金耳环造型雅致,配上这雕刻着红宝石的金戒指,佩戴显贵气,送人又很体面。” 田二丫忍不住扭头看了几眼,又赶紧回头关心玉手镯:“大掌柜,您能折算八十两银子给我吗?我再挑个金手镯。” “这只玉镯本来的价值在八十两银子以上。可惜啊!” “可惜什么?”田二丫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掌柜摇头叹息:“这只玉镯上面有裂纹,玉镯随时会断裂,不值分文。” 田二丫如遭晴天霹雳:“不可能。这镯子好好的,怎么会有裂纹?” “不信?你可以细细的察看。”掌柜把镯子递给她。 田二丫赶忙把镯子拿过来,结果,刚拿过来,镯子碎了,掉在地上落成几瓣。她傻傻的盯着镯子,猛地反应过来,怒视掌柜:“你还我的镯子。” 掌柜义正言辞:“这位小姐,镯子是在你自己的手上碎的,你可不能怨枉我。” “你做了手脚,是你敲坏了我的镯子。” “小姐,我敲你的镯子不假,但是,是为了听镯子的声音,看看这里面是否有杂质。这是业内的行规。并且我将镯子还给你的时候,镯子完好无缺。你们也都看到了吧?可不可以给我做个见证?”掌柜对在一旁看金饰的两名顾客的。 两名顾客点点头:“的确是这位姑娘自己把手镯弄碎的。” “跟掌柜的没有关系。” 田二丫蹲在地上捧着玉镯,心疼的掉泪。 就在这时,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 几个身着花花绿绿、满身胭脂味的女人冲进来:“小峰子,今天新上什么首饰?” 伙计笑嘻嘻地给她们介绍:“可多了,应有尽有,保证让姐姐们满意。” 掌柜依在柜台上,冷眼瞅着田二丫:“我说田姑娘,你的镯子碎了,不关我们的事,你也别在我们店里哭哭啼啼,影响我们店里做生意。” 田二丫抹眼泪:“怎么不关你的事?就是你给弄碎的,你要赔我镯子。” “你讲不讲道理?客人都看到是你没拿住镯子,才把镯子坐在地上,你不要倒打一耙。” 一位半露着白嫩肩膀的女人女人努努涂着鲜红的嘴唇:“掌柜的,这个女人是谁呀?怎么穿的破破烂烂的,在你们店里哭泣?” “别提了,倒了八辈子霉,她就是替吴小姐留在新房的田二丫。其实他跟新郎什么都没有发生,吴小姐还赏她一百两银子和一个玉镯子。她拿着玉镯子来我们店里换银子,自己不小心把玉镯子打碎,非要把错赖在我身上,让我陪她玉镯子。” “哎呦!我当是什么事儿呢?玉镯子虽然金贵,可是不小心碰了、撞了,落在地上容易碎。一个乡下女人动作粗俗,力气又大,很容易把玉镯子弄碎。”她挥着手绢,“你瞧她那手指粗糙的,能拿得住滑溜溜的玉镯子吗?真会找事。” “她就是田二丫?”另一名女人扭着腰肢走到田二丫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 田二丫甩开她,脸上沾满泪水,眼神警惕:“你干什么?” 那女人噗嗤乐了,伸手招呼:“姐妹们,快来看,她就是差点和郑家四少爷圆房的田二丫,敲诈了吴家小姐一百两银子。” 田二丫惊慌:“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敲诈她……” “和郑家四少爷同处一室,还能赚一百两银子,多好的事情,我们怎么碰不上?” “她碰上又能怎么样,长的那么粗鄙不堪,四少爷怎么下得了嘴?” “听说那郑家四少爷长的英俊潇洒,又一身的书卷气,哪天他来怡红院,我巴不得跟他共枕一晚呢!” 一102.忍讥受辱 田二丫听着那些妓女的声音特别刺耳。 那些妓女依然在叽叽喳喳:“丑人多作怪,玉镯子碎了,还想让掌柜的赔,真是厚脸皮不要脸。” “你想要银子,干脆进咱们怡红院出来卖。” “长的那么丑,她想进咱们怡红院都进不来,得当野鸡站路边,等那些农夫铁匠或者乞丐赏个脸。” 其他人哄堂大笑,田二丫的脸躁得通红:“你们闭嘴,关你们什么事?” “哟,长的丑还不容别人说了,看看你这个丑八怪的样子,弄碎了镯子,没皮没脸爱上别人。” “这一看,她就是干惯了的。之前就是赖在郑家粘着郑四少爷,人家给个说法,既然要给说法,你倒是脱光了,往四少爷被窝里钻呀!” “她肯定钻四少爷的被窝了,但是,人家嫌她长的黑皮粗糙,把她踹下床,躲的远远的。就她这副样子,脱光了,勾引门口打更的60多岁的老头儿,人家都不稀得搭理她。” “是啊,就她这副丑挫样子,还向吴家大小姐要了一百两银子,她值吗?咱们怡红院买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也就三十两银子。她也不拿镜子照照她自己什么德行,值那么多钱吗?” “就她这副样子,哪个男人娶了她都会没有面子,丢一辈子的脸?” 那些妓女出身低微,干了,又是下三滥的职业,出口粗俗,什么难听的话都敢讲,田二丫被羞辱的只想夺门而逃,为了玉镯子的钱,她依然强撑着面对掌柜:“明明是你拿力气敲击我的玉镯子才给我弄碎的,你必须赔给我。” “我刚才都跟你说清楚了,反复说了几遍,你还没完没了,照样耍着无赖。瞧你这泼皮穷酸的样,也配的上有玉镯子?”掌柜推她往外走,“赶紧滚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小伙计也往外推她:“也不睁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能容得着你这种贫贱的人来的地方?赶紧滚,再不滚我就拿棍子打你打出去。” “我们不要欺人太甚,还我玉镯子。”田二丫已经被逼得来到了门外,门口路过的行人聚集在一起看热闹。 小伙计转身回屋里捡起碎镯子,扔在她的身上:“是你自己弄碎的玉镯子,非要赖上我们店,还给你这些碎渣,赶紧滚。” 掌柜黑着脸:“田二丫,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吴小姐那般善良软心肠,由着你敲诈勒索。” “就是。”一名妓女靠在他的身上,嫌恶地道,“吴小姐,给你几两银子已经是大恩大德,你还撒泼耍泼,先生生从人家身上要了一百两银子,真是不知廉耻,惯会耍无赖。那么想要银子,干脆脱光了站在怡红院的门口当个摆设,妈妈们会每月多给你几两银子。” 掌柜的邪笑道:“她脱光了,也成为不了你们怡红院的招牌,没脸蛋没身材,光着也没有男人看。” 妓女们哄笑成一团。 田二丫毕竟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听着他们满口的是污言秽语,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看着越来越聚集的人群,使劲抹脸:“掌柜的,田二丫是乡下女人,以往,我没有做过生意,也知道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来者都是客,每一个光顾来店里的客人都给店里带来人气,可能会给店里带来生意,都是贵宾。做生意不能奚落客人。今日,我来你们店里,你和这些妓女奚落嘲讽我,丢的不是我的脸面,而是,你们吴家金铺的脸。做着那么大的生意,应该童叟无欺,你们却耍手段欺负人,你们这样下去,做生意长不了,店早晚一天会关门。” “滚蛋!”掌柜恼羞成怒,抄起门口的门把手往她的身上撒:“那个野丫头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在这里大放撅词,再敢多说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田二丫躲开,看小伙计也拿得出棍子,知道这是黑店,不敢再招惹是非,赶紧跑走。 掌柜瞪一眼围着他们的人群:“看什么?看你们这些穷鬼,买不起金银首饰,赶紧滚蛋,别在我的店外面围着,耽误我们做生意?” 他骂咧咧进去,剩下人群指指点点。 田二丫从金铺跑出来,躲在河边,一直等到天黑,才红肿着眼睛回到家里。 田老汉一直关注着她去金铺的事情,生怕女儿换了银子,瞒报数额,提早告诉刘媒婆,让她也托人打听着。当听到女儿没有换成银子,反被嘲讽的事情,脸拉得老长,此时看到田二丫也没有好脸色,埋怨:“我说让你去当铺换二两银子,你不干,非要去吴家金铺,现在倒好,玉镯子碎了一两,银子也没换回来,反倒被人嘲笑,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 铁柱在一旁轻声道:“爹,您就别说妹妹了,她的心里比谁都难受。” “难受个屁,一个人的逞强,人家周大人看她做出好剪刀,让她当了几天总指挥,她就不知道姓什么了,狂妄的没边。我看她别在这儿县城里住着,给我们丢人现眼,早点托刘媒婆把她嫁的远远的,日后也好省心。” 田二丫垂头耷脑上阁楼,躺在地板上铺着的简陋被褥,听着地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铁柱端着饭碗要爬上阁楼送饭,被田老汉抢过去。 田老汉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昂着头对阁楼上说:“给她端什么饭,就让她饿几天,饿着,她就会审视自己,知道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会不知天高地厚,让全家跟着她丢人现眼。” 刘媒婆扭着腰进来:“田大哥,你不好好的打铁,在干嘛呢?” “您过来了。嗨!闺女不争气,把玉镯子弄碎了,我说她几句。” “玉镯子弄碎了,你们家还有钱给翠翠置办金首饰吗?他和铁柱成亲的时候,身上总不能没有首饰。” 田老汉陪笑:“刘嫂子,咱们都成为一家人了,现在,我们家店面和住房都有了。很快,我们也能买得起金首饰。你先看咱们是不是先把翠翠和铁柱的婚事给办了?” 一103.嫁给老头子 刘媒婆轻哼一声:“我先说好了,我们家翠翠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她也是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宠着。她出嫁的时候必须耳朵上戴着金耳环,手指上有金戒指,手腕上套一个大金镯子,这样才有体面。你们家什么时候置办下这些首饰,我家翠翠再进你家的门。” 田老汉满脸的苦相:“刘嫂子,我们早晚会给翠翠买齐这些首饰,能不能先把她和铁柱的婚事定下?” 刘媒婆伸出食指一晃荡:“怎么可能?没有三金,我家翠翠登你家的门,岂不是让我也跟着脸上无光?田老哥,你儿子现在名下有店铺,娶个儿子不穿金戴银,别人能瞧得上吗?他作为刀剪铺的老板也好意思吗?” “可是,我家真的没有钱。你也知道我家是从黄河边上逃荒过来的,除了一身打铁的手艺,身无分文。买这个店铺的钱也是二丫机缘巧合舍去面子,差点误了清白,才得来的。你让我们再去买金手镯,金耳环,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刘媒婆的眼睛转了一转:“田老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逼你怎么着似的?我们将来是一家人,我闺女以后是你的儿媳妇,我能看着你为难吗?” 田老汉的脸上又浮现出希望:“您有办法?” “我一听说金铺的事情之后,心里就有了主意。”刘媒婆看铁柱往这边望,拉起田老汉走到一边,小声嘀咕:“临县有个算命的老头子,今年五十多岁,因为视力不好,一辈子没娶妻,家底颇丰,有三十多亩的本田和二十亩的旱田。人家放出话,娶个二八闺女,给彩礼一百两的银子加十亩的水田。你瞧,这多好的婚事。二丫嫁过去吃喝不愁,你给铁柱办婚礼的银子绰绰有余不说,还能额外得十亩的水田,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婚事?” 田老汉不乐意:“五十多岁?比我的年龄还大。这不成。” 刘媒婆翻个白眼:“男人五十一枝花,咱们也听说过七十岁的老财主娶十五六岁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别觉得你闺女嫁个年龄大的男人吃亏,临县那个老头是因为视力不好,对女人不挑剔,要不然,二丫这样的想嫁给人家,人家都不要。” 田老汉有些犹豫:“把二丫嫁给老头子,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老哥,咱们俩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你家二丫从被吴小姐迷晕之后,送到郑四少爷的新房里,她的名声就不好听了。吴小姐虽然说她和郑四少爷没干过什么,但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一整晚,谁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了?县城的人要点儿脸面的,不愿意娶来的媳妇趟这浑水,你闺女在这儿附近不好嫁。” “再不好嫁,也不能说给那么大年龄的男人吧!如果大个十多岁还行,现在都大出三十多岁了,真不行。” “二丫如果只和郑四少爷同处一室也就罢了,她还因为此事讹诈吴小姐一百两银子和一只玉手镯,这事传遍了整个县城,都知道你闺女不好惹。以后,把她娶回家也可能是个母老虎和悍妇。年龄相当的男人更不愿意要她。我这段时间给二佳说了好几门亲事,可是人家一提她的名声和脾气连连摇头。就那个算命的老头,犹豫半天才考虑答应下来。” 田老汉不吭声了。 刘媒婆再接再厉:“再说,那算命的老头,除了年龄大点,其他的挑不出毛病,家里有那么多田地,二丫过去之后比在你家里面享福啊!你们现在只靠着打铁维持生活,二丫真嫁给算命的老头,他们家还不是每年都往你们家送米送面,以后你都不用再买粮食了。” 田老汉被说动:“行,就这么定吧!” 刘媒婆眉开眼笑:“田老哥,我只是先给你说一声,人家算命的老头儿信八字,还得把二丫的出生时辰拿过去算一算,如果匹配人家,才会愿意说媒定亲。” “好,我想一想,二丫啥时候出生的。”田老汉想了个模糊的日期,告诉刘媒婆。 刘媒婆心满意足的走了。 田老汉美滋滋的吃了两大碗饭,看闺女仍然不下来,哼一声,自顾自睡觉去。等到他第二天从铁矿做完苦工回家,见前二家仍然不下楼,也不干活做饭,抄起铁钳子爬上阁楼,拿着铁钳子在旁边的柱子上敲:“二丫,起来干活。你以为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人骂两句可以躲起来躺着睡觉,什么也不干,这个家里不留人吃白饭,立马滚起来,给我洗衣服去。” 田二丫厌烦的将被子往头上一蒙:“我不去,你让我静一静。” 田老汉拿起铁钳子往她的被子上抡:“臭丫头,反了你了,还敢不听我的话,赶紧滚过去给我洗衣服。” 田二丫蹦起来,揉一揉被打疼的小腿:“爹,你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歇两天吗?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穷人配歇着吗?我们如果不干活,嘴巴也得跟着停,没得吃喝。你别跟我矫情,立马去洗衣服,抓紧干几天活,我已经让刘媒婆给你找了人家,你现在表现的勤快一点儿,落我一个干活麻利、勤快的好名声,日后你在婆家也能快点儿扎根。” “我不嫁,你别乱跟我说亲。” 田老汉将她的被子踹到一边:“由不得你!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没有拒绝的份儿。你不想嫁,也得给我嫁!现在麻利的给我干活去!” 田二丫愤恨的盯着他。 “怎么?又想挨打是不是?”田老汉举起铁钳子。 田二丫别过头,躬着身子下楼。 田老汉扶着腰,骂咧咧的跟在后边:“妈的。这破阁楼连腰都直不起来,以后只能放个小物件。真是浪费空间。”他也不想一想,他偶尔来这一回,都觉得这里狭窄难受,女儿却以此为卧室居住。 田二丫端着洗衣盆去河边,碰到以前的街坊。她轻轻地叫一声:“大婶、大娘。” 大婶嬉笑着:“二丫,你跟我们说一说,怎么能攀上吴家大小姐,从她那里敲诈一百两银子,也好让自己发家致富?” 一104.不识抬举 田二丫震惊,这都是以前一起住在棚子里的街坊,她们在逃难的路上相识,平时也互相照顾,现在怎么会跟别人一样奚落她? 大婶旁边的大娘挤眉弄眼:“不止一百两银子,还有一个玉镯子。二丫弄来的这些东西,彻底让他们家翻身。他们在水牛街买了能住人又能做生意的店铺。在咱们逃荒来的人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算开天辟地头一回。” 大婶酸溜溜的道:“田老汉发大财了,铁柱也有钱娶本地殷实家庭的闺女当媳妇,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二丫,大家都是老街坊,你别藏着掖着就把你的手段给我们说一说,也让我们像你一样发一笔额外之财,离开临时搭建的棚子生活,行吗?” 田二丫低头往前走。 她们在背后议论:“没想到她看着挺老实一个孩子,出手那么狠,那么厉害,张嘴就给吴家小姐要了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家立刻变成有铺子的有钱人。小小年纪那么有城府。” “老实都是表面现象,谁知道她里是什么德行?肚子里有多少个心眼?能够赖在郑家很长时间,就表明她不一般,不是咱们朴实的乡下人,还真是对她白照顾了,现在有了钱也不知道请客,让咱们跟着沾光。” 田二丫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她知道这些人在嫉妒他们家改善生活,故意拿话打击她,她仍然哭的不能自已。 “二丫?”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接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跑过来。 田二丫抬眼望过去:“翠翠?”随即,她别过头去。 翠翠拉她的手:“二丫,我知道你换玉镯子的遭遇,这两天,你很难过,躲在这里。我心里感同身受。” 田二丫甩开:“别说的那么好听,丢脸和丢钱的人又不是你,你难过什么?哦,你还真是会难过,我没有拿玉镯给你换成金戒指和金镯子。” “你的嘴巴真是不饶人。咱们认识一段时间了,是好闺蜜你知道我嫁人不看条件,只相中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哥好了。” “你拿我当好闺密?我都不知道你跟我哥哥暗地好上了。” 翠翠羞涩的红了俏脸:“我们没想瞒你,只是你前段时间在郑家。你回来以后咱们都没有时间联系,更没有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你妈妈之前嫌弃我哥家里穷,现在好了,我爹用我的钱买了店铺,放置在我哥的名下,你和我哥成亲之后,店铺也是你的,你以后就成为店铺的老板娘。” “二丫,我知道你心里别扭,可是当父母的不都得为儿子打算吗?他们都会认为闺女早晚要嫁出去,是别人家的人,只有儿子才是自家的延续。我们家的田地和钱财以后都会留给我弟弟的,我也一文钱也得不到。这是传统的习惯,几千年都这样。” “传统就对吗?都是爹妈的孩子,凭什么待遇就不一样?我不奢望我爹会把店铺全部给我,可是给我一半也好啊,你知道吗?我现在住的阁楼,连腰都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板上,一睡觉,地板吱吱呀呀的在响。” 翠翠低下头:“二丫,我知道你在家里的境遇不好,很难堪……” 田二丫打断她:“既然你知道,以后就该劝我哥只占店铺的一半,把店铺的另一半让给我。” “我和你哥都不是贪财的人,我们同意把店铺的一半给你,可是你爹同意吗?你爹和我娘现在已经合谋给你找了一门亲事,希望在我过门之前就把你嫁出去。” “把我嫁出去,他们也太心急了吧?你知道他们给我找的是什么人家吗?” 翠翠左右张望一下,压低声音:“我听说,对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因为给别人算命,攒了不少积蓄,家里有很多田地,所以你爹和我娘都很满意这婚事,欢天喜地的找了你的八字去送给那老头儿。” 田二丫跌坐在石头上,冷笑一声:“我爹真是心狠,竟然把闺女嫁给比他还要年长的男人,他心里没有我,真是一点都不为我考虑。” “二丫,我偷听这事之后,赶紧告诉你哥,你哥让我通知你早做准备。” “我能做什么?婚事旦敲定,根本就容不得我反抗,我爹就算拿绳子捆我,也会压住我成亲。” 翠翠低下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先回去了。你要保重。” 田二丫心里无限凄凉,叫住她:“翠翠,我以前只知道你娘长着一张巧嘴,能言善辩。没想到她的心眼儿多过驴尾巴毛。为了让你婚后入婆家门,没有小姑子的牵绊,小嫂子给小姑子找一个物质条件好的家庭,日后也能帮衬你们,她真是好算计,把人算计到骨子里。” “她是我娘,她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二丫,你要记住,我和你哥都不会害你。不然,我也不会费了半天功夫来寻你,提前把这消息告诉你,让你想办法。” 田二丫沉默一下,点头:“谢谢。” 翠翠低声道:“我也是个弱小的女儿家,帮不了你什么,你自求多福。你尽可能的反抗,你爹拒绝这门婚事,就算日后你不嫁人,在娘家一辈子,我和你哥也无二话。”她说完,以后快步离开。 田二丫用手扶住额头,越想越觉得前途悲哀,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不知想了多久, 一双大脚停在眼前,她抬起头,吴向戎的那张俊脸出现在眼前。 “田二丫,你在想什么呢?我走过来,你也没有注意,你现在才有反应。”吴向戎挑眉:“两天不见,眼睛怎么哭的跟个烂桃似的?你不是拿了我妹赏你的玉镯子去换金镯子和银子吗?换回多少银子?是不是太多,高兴的找不着北?兴奋的直掉眼泪?” “滚!”田二丫愤恨,真不知他哪只眼睛看到她高兴。 吴向戎变脸:“你这臭丫头,真是给脸不要脸,我在路上老远看见是你,过来跟你打一声招呼,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前脚拿了我吴家的钱,后脚就翻脸不认人,真是畜牲不如。” 田二丫别过头,压根不想看他。 一105.又当又立 吴向戎看田二丫不理人的态度更加生气:“你这乡下的丫头真是翻脸如翻书。你只不过得了一百多两银子,就开始不理人,日后如果发财,你的眼睛还不长到天上去?你也不想想,你去吴家铺子换玉镯子,还不都是我在背后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多得银子,占我们吴家的便宜。” 田二丫扭过头瞪他,他是真不知道在吴家金铺发生的事,还是装不知情来嘲笑她?她没好气的道:“我哪里占你家便宜了?是你家妹妹对不起我,害我一生……” 吴向戎打断她:“我妹妹不过是把你迷晕在新房,让你睡在那睡了一宿,你总是老生常谈,提那事情,觉得害你终生。我看是你总在幻想自己是个被害者。你也不想想,以你这样一个乡下丫头,能跟有钱人家的少爷共处一室,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你借此事敲诈我们吴家一百多两银子,给你们家买了商铺,让你们那个穷了八辈子的家庭一下子翻身,从一无所有变为有产业的小富家庭,你为此该感到知足和高兴。” “你说的什么狗屁话?就因为你妹妹安排的那一宿,让我一个未婚的大姑娘跟郑元升一个成年男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玷污我的清誉。我根本就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一点,那些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妓女没什么两样。” 田二丫简直要气蒙了,抓起石子向他丢过去:“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妹妹想逃婚,就自己逃出去,何必又拉我做垫背的。让人更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你妹妹追寻心上人未果,又返回来找郑元升,要不要脸皮?你们吴家才是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她特别恼恨吴家金铺的掌柜耍手段毁掉玉镯子,又让她受辱。 吴向戎的青筋暴起,一把抓住石子:“可恶的臭丫头!我看你真是欠扁,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得了我们吴家的钱就应该把嘴闭上,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 “我拿你吴家的钱是因为你妹妹欠我、补偿我的,天经地义,凭什么你说的好像跟施舍我似的?你们家干了缺德事,还不让人说。” “懒得理你,以后不想惹麻烦,就闭上你的臭嘴!”吴向戎将手中的石子冲着她的脸上打去。 田二丫险险地躲开:“你个混蛋!” 吴向戎拔出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光亮。 田二丫立刻捂住嘴巴,惊恐的看向周围。 “我若要杀你,不会在意别人在不在场?瞧你胆小的那样,真是令人嫌弃。”吴向戎跨上马,居高临下,语气鄙夷:“你既然得了我吴家那么多的银子,就该封住自己的嘴,别又当又立,总把你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 田二丫磨牙,想要骂他,可是,看到他手中的剑,又退缩回来。 吴向戎哼一声:“原以为你换玉镯子得到不少钱,今日见面会对我千恩万谢。没想到你是这副可恶的样子。你的眼睛哭的红肿,心里想必装满委屈,但是,无论你有愤怒,都不该弄错发泄怨气的对象。你看到我,就该把满腹的委屈咽下,笑脸相迎、极度阿谀奉承,那才叫会做人。你却任意妄为,粗组野蛮,活该做一辈子苦力。” 他说完之后,潇洒的离去,气的田二丫使劲跺石子,愤懑和无奈席卷全身。 “二丫?” 田二丫听到又有人叫她,眼珠子发红,心里无比的烦躁,扭头看过去,见来人是郑元升,更加觉得憋屈,高昂起头:“你来干什么?也是嘲笑我的吗?” 郑元升温和的笑了,走近她,从手中提着的篮子中拿出一个小罐递过去:“和兴斋的桂花酿,酸酸甜甜,你应该很爱喝。” 田二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警惕。 郑元升仍然笑着拿着罐子递到他的面前:“尝尝看,很多女士都喜欢他们家的桂花酿”。 “你没有放毒药吧?”田二丫眼神充满怀疑。 “你若怀疑,我可以先喝一口。” “哼。”田二丫愤懑的接过来大口灌,汁液也顺着下巴往下流。 郑元升拿出手帕帮她揩拭。 田二丫注意到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桂花酿酸甜的口感和他轻柔的动作让她的心里感觉温暖,扁扁嘴:“你应该听说吴家金铺的事情了吧?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 郑元升听她的话中加枪带棒,整个人像竖起刺的刺猬,随时准备攻击别人。她的眼神也装充满愤怒和敌意。他低下头,从篮子里拿出一块酥饼递过去:“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问你呢!我去吴家铺子换玉镯子不成,反而受辱,丢了大脸,你是不是也觉得认识我这样的人很没有面子?” “你去的那家铺子不是吴家的金铺。” “哈?”田二丫眨巴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郑元升点头:“那家铺子都是县城里比较有名的黑店。老板手段狡诈,喜欢玩一些坑蒙拐骗的手段,在街上的口碑很不好。他对外的顾客一般是妓女和赌客。店里的伙计经常在外边拉客,逮一个蒙一个。他们是看准你不懂玉镯这一行,就把你拽进去坑骗。” “噢,原来是这样。他们也太坏了,拿一个尖锐的东西在我的玉镯子上敲,说我没有拿住玉镯子才把玉镯子弄碎,明明是他们把我玉镯子敲出裂痕,玉镯才会碎的。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他们递给我玉镯子的时候,那玉镯子确实是好的。可是,我就是觉得他们在敲玉镯子的时候,在上面留了裂痕。” “玉这一行水很深。有的玉镯子从外面看很润,光泽饱满,没有一点划痕,但是做惯这一行的,他们有一种特别奇异的工具,能够在上面划出一道小小的轻痕,递出去的时候,看着玩好,只要对方接到手中,玉镯子就会碎。当然,他们为了以免纠纷,大部分都采用对付你的这种手段,故意让你没有拿住玉镯子,把镯子给弄碎。” “把我的玉镯子弄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也没有得到什么钱呀?” 一106.南柯一梦 郑元升微微一笑:“你猜掌柜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弄碎你的玉镯子?” 田二丫想了一想,摇摇头,悻悻的咬一口酥饼:“猜不出来,我也觉得好奇怪。如果他只是想骗骗钱,更不应该弄碎玉镯子。而且,他还说特别难听的嘲讽我,让我无地自容,再也不想登他家的店门。” 郑元升解释:“开门做生意,重要的是和气生财。那个掌柜把这个做生意的基本规则抛掷脑后,公然对你耍阴招,是因为他是吴小姐的远房舅舅,想讨好吴家。他听说你从吴小姐那里拿了一百两银子,觉得你敲诈吴小姐,故意给你下套,弄碎你的玉镯子,让你空南柯一梦空高兴一场。他嘲笑贬低你,目的也是为吴家解气,来讨好他们邀功。” “原来是这样,那个掌柜的也太坏了,就为讨好吴家小姐,把我扁的一文不值。”她狠狠地嚼着饼,“这帮人真是太过分了。吴小姐家那么有钱,用得着他们为那一百两银子和玉镯子在背后搞这种手脚?” “吴家有钱,自然不把那点儿东西放在眼睛里。他们恼火的是,你当着众人的面指出吴小姐拉别人背锅,显露出她没有那么高尚的本性。他们觉得给你钱又丢面,有些窝火憋屈。有想讨好吴家的人自然会投其所好,逼你难堪,拉近与吴家的距离。” 田二丫愤愤不平:“敢情吴家和那些人都认为我是一个乡下野丫头,不值得他们掏那么多银子和一个玉镯子!他们守着金山银山,给我们这些穷人一点儿补偿,像在打他们的脸、剜他们的肉。他们实在太可恶。” 郑元升拿桂花酿递给她:“事反常态必有妖,你想明白这些人为何那般丑恶的嘴脸,就不要为他们感到生气。”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在那里哭的时候,正好碰到几个妓女。她们说话特别难听,说什么我丑陋之极,脱光了勾引打更的老头,人家也不理会,还说哪个男人娶了我会丢脸。”田二丫心里慌乱,“四少爷,你会不会改变主意,不想娶我了?”她又赶紧加一句,“就算你改主意,我也不会怪你,毕竟我们本来就不是生活在一个圈子的人。我配不上你。” 郑元升放下手,脸上的神色严肃:“二丫,你可知道,你这样说,我会生气?” “啊?” “我生气的是,你怎么会因为那些妓女的话而改变对我的念想?那些妓女是什么人?她们在妓院被男人玩弄,受到各种虐待和逼迫,心里充满了愤恨,连带着对别人也会充满恶意。她们没有读过书,接触的男人又多是不学无术之徒,说出的话特别粗鄙不堪。你理智的话,应当对她们的话当没有听到,为什么会因为她们的三言两语挑战我对你的心意?” 田二丫的脸微微潮红,心里泛起一股暖意:“我不是不自信吗?我从回到娘家之后,我爹和他邻居都笑话我,我被打击的一无是处,心里也开始有些自卑。” 郑元升用头抵住她的额头:“你大可不必有自卑的心理。你是我见过最具有朝气和最具有目标的女子。你特别的顽强和坚韧不拔。这样的你,怎么会被别人三言两语给打趴下?况且,我也不是亲王权贵,抛开家庭,我只是普通的读书人。我在学业上努力进取,你也在为成为杰出的铁匠而拼搏。我们旗鼓相当,最般配。” 田二丫抿嘴笑,看他的手指触碰自己的嘴唇,紧张地如小鹿在胸口翻滚,殷殷期待他的下一步举动。 郑元升听她的心怦怦跳,看她紧张的样子噗嗤乐出声。 “你在捉弄我吗?”她生气地垂向他的胸口。 “好痛。”他捂着被打的地方,“你的力气太大了。” 田二丫紧张:“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那么大,打疼你……” 郑元升一把抱住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好歹是个男人,哪里有那么娇弱?二丫,记得我的承诺,我中举之后,会来娶你。” 她酸溜溜的道:“到了那时候,你会是城里众多千金小姐的梦中情郎。” 郑元升调侃道:“我也是你的梦中情郎吗?” 田二丫羞涩,扭着身子挣脱开她:“不跟你说了,我还要洗衣服。” “把东西吃完,我给你带了橘子和水晶肘子,你需要好好补一补。” “四少爷,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们不是说好要当夫妻的吗?以后相伴几十年,互相扶持,我自然要对你好。” “你可真好,比我们村里的男人强多了。我从小看那些男人对他们的婆娘根本就不关注,有个善良的,也只对父母和兄弟姐妹好。真的应了那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郑元升抖抖衣衫:“兄弟很重要,妻子也很重要。那些男人不穿衣衫,光着屁股站在大街上试一试?” 田二丫咧嘴大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郑元升听她爽朗的声音,心里也开始欢喜,觉得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他看盆中的衣服:“这么多衣服都要你一个人洗?” “对啊!” “我看尺寸不一样,应该不止你爹和你哥的衣服吧? “是,我爹将同在矿上干活的工友衣服拿回来淘洗。他现在被吴向戎罚在你家铁矿上做苦工,和他一起干活的人有的没有家人,我爹为了照顾他们,就把他们的衣服拿回来给我洗,等晾晒好了,再给他们拿回去。” 郑元升微皱一下眉头:“你爹真是会做好人,只是辛苦你。” “没关系。我爹和他的工友干一天活很累,不愿意洗衣服也正常。只是几件衣服,我搓洗两把也不费事。” “二丫,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田二丫浑身激动:“是什么?” “就是你这种大咧咧的态度,不在乎一时的得失,勤劳肯干,与人为善。”郑元升凑上前,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田二丫如被雷劈,愣在当场。 郑元升笑着跑开。 好一会儿,田二丫反应过来,摸着头吃吃的笑,衣服搓的都特别起劲,回家的路上,都哼着曲调,浑身充满干劲。 田老汉坐在家里看到她回来,拉下脸来:“都这么晚了,你洗个衣服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磨磨蹭蹭的,赶紧去做饭。” 田二丫心情贼好,根本不把他爹恶劣的态度放在心上,转身去做饭。 田老汉盘算着家的婚事如果成了之后该给对方提多少彩礼合适?他正在想着,门外走进一个戴草帽的老头,正要开口,看到远远跟在后面的刘媒婆冲他直摆手。 一107.举案齐眉 老头胡须花白,身材消瘦,长着一双三角眼,穿一身青色绸缎大褂,站在店门口东张西望一番:“请问老板在吗?” 田老汉疑惑地看一眼远处的刘媒婆,满脸堆笑:“我就是。请问你要打点什么铁具?” 老头动声色的打量他几眼,拱手,手上的几个绿宝石分外耀眼。他询问:“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很能干的女铁匠,曾帮助武备院锻制剪刀。我想见她一面,再定铁锅五口,镰刀十把。” 田老汉盯着对方手上的宝石眼馋,一听来了大生意,瞬间眉开眼笑,对后门喊:“二丫,赶紧过来,客人要见你。” 田二丫扎着围裙走出来,见店铺里只有一个陌生的老头儿,疑惑:“大爷,您找我什么事?” 老头皱眉:“姑娘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被你尊称为大爷,我虽然年龄比你略长,可是,老当益壮,身体跟年轻人一样强壮。” “对不起,我冒失了。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老头审视她,走上前围着她又转了一圈。 田二丫被他的眼神瞧得心里发毛:“您到底找我什么事情?” 老头摸着花白的胡须:“骨骼粗实,个子高挑,宽肩窄腰、肥臀胯大,能萌泽夫君,又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不错不错。” 田二丫感觉她是来挑牲口,有些恼火:“你是谁?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以后,你会知道我是谁。”老头微微摇头:“你作为一个姑娘家,应该学着笑不露齿,举止文雅。算了,知道你是一个乡下丫头,以后我会慢慢调教你。” “呵!您老的口气还挺。我们这里是开店卖铁具的,需要别人来调教我们。如果您要不买东西,请您出去。”田二丫依稀猜测出这老头的身份,应该是刘媒婆和爹给他说起的那个算命老头。听翠翠说起此事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认为爹不会不顾她的处境,叫她嫁给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头,这回亲眼见老头上门相人,她的心里凉了半截。 老头将草帽摘下:“你这丫头脾气还很大,在娘家作为未出阁的闺女,偶尔发发脾气不算啥。如果日后嫁人,必须在夫君面前一眉顺眼,万分恭顺,要做到真正的举案齐眉。你可知道‘举案齐眉’这个成语的来源?” “不知道。” 老头有心卖弄:“这个成语的来源,在于汉代有一对叫梁鸿、孟光的恩爱夫妻,妻子孟光在给丈夫梁鸿送饭时,总是弓着身子,把端饭的盘子举得与她的眉毛一样高,送到丈夫的面前,以示对丈夫的尊敬。‘夫’字乃天子出头,寓意为丈夫是女人的天,女人为帝,地以天为尊,女以男为上。妻子要百事遵从丈夫以丈夫为先,要懂得三纲五常,以夫为纲。” 田二丫翻个白眼:“那么做根本不是在找妻子,花点钱买个奴仆不更顺从吗?” 田老汉从远处刘媒婆给他比划的手势,已经明白来人的身份,当下斥责:“二丫,你怎么说话呢?” “爹,我说的不对吗?女人找个男人嫁出去,为的是好好过日子,夫妻相敬相助,而不是婆家去做奴隶,听别人的摆布。” “你别给我哼唧,废话连篇。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女人就是要听男人的,嫁出去的女人更是要以丈夫为天,要事事以丈夫为先。” 老头竖起大拇指:“田老板说的在理,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我们让她往东,她不能往西。” 田二丫拿起一把剪刀,在磨刀石上蹭蹭的磨:“如果女人所嫁非良夫,在婆家受气挨打,又该怎么办?” “那是她的命。命数天定,她若真嫁一个不疼她的夫君,也只能忍受。等来生,再投一个好胎,寻得好人家。” 田老汉看这老头儿手指上的好几个绿宝石,昧着良心点头:“先生说的对。” 老头看田二丫撇嘴,眯起眼睛:“姑娘好像不赞同我的理论。我说的是圣人之道,你作为小女子,不没有任何异议。你在乡下长大,忙于干活,可能不识字,未学过女德,我这里有一本《女戒》,你可拿去向识字的亲戚学习。” 田二丫压根不理会,低头使劲磨剪刀。 田老汉恭敬的接过来:“多谢先生,先生识文懂理,真是大家风范。” 老头摸着花白的胡子洋洋自得,走近田二丫,看她磨剪刀的手,摇头:“可惜这双手从小干多了粗活,关节太过粗大,注定是受苦的命。” “切,我看你这老头满嘴的放炮,我受什么苦?如果我所嫁非良人,干脆一脚蹬了他,分走他多半的财,照样吃香喝辣,下辈子不愁。” 老头惊呼:“什么?你嫁人还想抛弃相公,分走财产?” “那有什么?如果我未来的相公对我不好,我当然要分他家的财产,以便过舒服日子。难不成只许他对不起我,不许我也学他享受生活吗?” 老头儿的脸顿时阴云密布。 田老汉使劲拍闺女的后背一巴掌:“净胡说八道。没个女孩样,给我闭嘴。”他扭头赔笑:“先生,您别介意。我闺女平时不这样,她吃苦耐劳,有孝心,有耐心,懂得在家以父为天,出嫁从夫……” “爹,您这么说可是自相矛盾,您最希望我要嫁人以后,跟现在一样,事事听从您的。您常在我的耳边念叨,日后嫁人,也要帮衬娘家,把婆家的财产藏匿起来,带回娘家。我要按照你说的那么做,可是忤逆未来的丈夫。” 老头的脸色更加阴沉:“看来,你娘家的负担很重。谁家若娶了你,等于招进一个老鼠入粮仓”。 “那是。我爹不能白养我那么多年,他还指望从我的身上榨干每一滴心血。” 田老汉暴跳如雷,怒声呵斥:“二丫,你给我闭嘴!一位未出阁的大闺女,天天把嫁人放在耳边,你丢不丢人?” 田二丫举起磨好的剪刀咔嚓两声,吓得他们一哆嗦。 老头不禁往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田老汉紧张的舔舔嘴唇:“二丫,你可别犯浑,有话好好说。” 一108.欲壑难填 田二丫拿着剪刀咔嚓嚓的开合:“爹,你觉得我这样犯浑,您和这个老头子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不着三四的话,就不是犯浑吗?您幸亏是我爹,换成另外一个人,我会狠揍他一顿。”她使劲瞪一眼老头。 老头蹭蹭的往后退,站在门外,才探头问:“老板,你的女儿平时也这么厉害吗?” “没有。您别害怕。”田老汉赔笑:“她平时乖顺的跟小绵羊似的,今天干活太多有些疲惫,心气儿不顺,等她歇过来,脾气就好了。您千万不要在意。” 田二丫一手握剪,一手叉腰,眼神冷峻:“这位老者,您如果来买东西,我们店欢迎您。如果您闲的没事,来我们店里消遣,对我评头论足,胡说八道,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老头吓的不禁吞咽口水,以眼神向田老汉求助。 田老汉推她:“二丫,这里没有你的事,赶紧进去。” 田二丫闪开,将桌子上的部分菜刀和剪刀扫落在地。 “你个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爹,按照咱们的约定,您摆放的菜刀和剪刀摆放过界。再有下次,我直接给你把桌子掀了!” “真是反了天了!你别叫我爹,你骑在我的脖子上,是我的祖宗!我管不了你!”田老汉气的脸红脖子粗,弯腰将东西一一拾起。 “管不了最好,省得你为自个的利益,总来坑我。我算发现了,孝顺你,你就会变本加厉压榨我。我告诉您,您最好断了从我身上敛财的念头。我若过的不顺心,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门外的老者喃喃自语:“这哪里是温顺的小绵羊?简直是暴躁的母老虎。老夫若是娶了她,能有多少命经她折腾?” 田二丫抬眼睛看他,握着剪刀开合:“你这老头子,一把年龄还想娶我?你也不怕老牛吃嫩草,硌断你的牙!你也不好好瞅瞅你自己,你满头的白发和花白胡须,都快是当别人爷爷的年纪,还妄想娶一个十六七岁的黄花闺女,真是没皮没脸,不知害臊!” 田老汉怒吼:“你给我闭嘴!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对着先生不尊不敬,真是不知礼数,没有教养……” “我看没有礼数的人是你!”田二丫一把掀翻桌子,桌子上的菜刀、匕首剪刀哗啦啦落在地上。 田老汉刚才白做了无用功,从地上拾起的菜刀和剪刀,又被闺女掀翻在地。 田二丫怒不可遏,瞪着田老汉的眼珠子充血:“他那么大岁数的人说要娶我,你不以为耻,竟然还在教训我?你是看中他家的田地和钱财,才想让把我许配给他吧?你拿闺女换钱,跟妓院的老鸨子有什么两样?” 田老汉气的直哆嗦:“这天底下只有当爹的骂闺女,没有听说。谁家闺女敢这样骂爹,你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大不孝啊!大不孝。你会被世人唾弃。” “想要子女孝顺,首先父亲得慈爱。一个当爹的,要把刚成年的闺女嫁给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传出去,看别人唾弃的是谁?”田二丫径自调整屏风将铺面隔开,留出自己独立的空间。 老头转身就走,看到刘媒婆,将手中的草帽往她的身上一扔:“你给我说的是什么媒?这哪里是乡下本分的人家和老实丫头?我若娶了她,家里的钱财会被她贪婪的爹榨干。她也不会乖顺柔和,嫁到我家,还不把我家折腾的鸡犬不宁?” 刘媒婆说好话:“先生,您别生气。田二丫平时很是老实本分……” “你休要用花言巧语蒙骗于我,你当我不知道你闺女将要嫁给田二丫的哥哥,你生怕闺女过门之后,受小姑子的欺负,才不及待打发出去。顺便从她的身上多捞些彩礼钱,好贴补你闺女和姑爷。你盘算的很好,却差点让我迈进苦海,田二丫那么粗鲁、泼辣,我娶了她,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先生,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刘媒婆,你以前拉郎配,不管少男少女、老夫少妻,他们多么不般配,我将他们的八字说的完美契合。咱们两个说媒算卦也算是相得益彰。嗯,如果你敢为了自个的利益坑我,就别怪我翻脸,以后也不会再支持你。” 刘媒婆大惊失色:“我错了,您别跟我一般计较,我立刻跟田老汉说你没看上田二丫,这婚事黄了。以后我肯定给您说一个漂亮胆子小的小姑娘,保证性子乖巧、伺候您老舒舒服服……” 田家刀剪铺内。 田老汉看老头越走越远,明白送到门前的财神爷被赶走,气的抱怨:“我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只会忤逆父母。田二丫,你对父亲不敬,小心天打雷劈……” 田二丫恨恨的道:“就算有因果报应,天打雷劈也轮不到我。我又没有做过丧良心的缺德事。” “唉!你这个不争气的闺女,你当我真想把你嫁给那么大年纪的老头子吗?还不是因为咱们家没有钱给你未来的嫂嫂买金首饰,没法给你哥置办婚事……” “爹!”田二丫打断他,声音凄惨尖锐,“以前咱们家里没有店铺和住房的时候,你说家里没有钱给哥娶亲也就罢了,现在家里有店铺,也有住的房间,你还要拿哥的婚事来说事?” 田老汉瞬间觉得气短:“我也是没有办法,你未来嫂子的娘家人逼着我拿金首饰……” “您总是有各种托词。说穿了,还是您欲壑难填,太过贪心。您为了给他们的婚事锦上添花,不惜拿我的终身幸福去换钱财。您不配当爹!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听从您的命令。从今以后,咱们各过各的。我要嫁谁,我说了算,您若干涉、安排我的婚事,咱们就一刀两断,我把这个店铺和房子砸了,也不会留给你们!” 田老汉长叹一声,蹲在地上,抱头不语。他清楚女儿说话算话,逼急了她,她一定能做的出来这种事。 一109.歪门邪道 田二丫收拾自己的三尺铺面,暗暗发誓,一定撇清和家人的关系。在郑元升来娶她之前,她一定把卖剪刀的生意做好,自给自足,跟贪婪的娘家人保持距离。 刘媒婆送走算命的老头,返回来寻找田老汉,看田老汉抱着头的窝囊样子,使劲薅他一把:“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打起精神来。” 田二丫知道她就是撺掇爹将自己所嫁非人,横她一眼,直接回后院。 刘媒婆见二丫不理她,撇嘴:“真是个无理的丫头,难怪算命的先生看不上她。” “哎!”田老汉愁眉苦脸:“二丫这么一闹,我贪财和二丫厉害的名声,算是宣扬出去了。二丫以后恐怕也难以嫁人。” “田老哥,你不要灰心,这点小挫折算得了什么?我们赶紧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还有下一步?”田老汉惊诧。 刘媒婆拉凳子坐下:“当然得有啦,你闺女那么胆大妄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耍赖撒泼,对你这个当爹的也敢顶撞,日后什么事做不出来?她如果再有了相好的,还不得把这家里闹翻天,把你的脸皮丢尽,必须得赶紧把她从这个家里嫁出去。” “可是,这个婚事已经黄了,我该怎么办?” “我又给她找了另外一门亲事。对方是打鱼的鳏夫,没有子女,略有积蓄。他经常在海上打鱼,常年不靠岸,二丫不会水,就算受委屈也得在海上忍着。等她嫁出去,不会再担心她回来闹事。” 田老汉忧心忡忡:“常年不上岸?我们北方人在陆地上生活了大半辈子,也适应不了在水上的日子。” 刘媒婆自斟茶饮:“又不是让你嫁给他,跟他过日子,有什么适应不了的?你还想不想让铁柱跟翠翠成亲,好早点儿抱孙子?” “当然想了。” “那你就得准备好办婚礼的钱财。渔夫说了,如果二家嫁给他,他会出三十两白银。而且逢年过节都会送你们两三筐上好的鱼虾。” 田老汉犹豫:“条件是不错,只怕二丫在海上的日子难熬。” 刘媒婆把脸一沉:“今天,翠翠的表妹成亲,铁柱和翠翠出去那边帮忙了。翠翠的表妹身上穿金戴银,嫁过去的夫君家里有几百亩的水田。我家翠翠的相貌、身材和品行,比她的表妹更要出色几分。现在已经有几户殷实家庭的人家向我表明要娶翠翠,我看翠翠实心实意的要嫁给铁柱,才没有答应下来,不过,如果你连婚礼都不能给我们翠翠办的风风光光,你家这门,翠翠不迈也罢。” 田老汉看她起身往外走,连忙阻拦:“您别急,我没说不答应,只是怕二丫那个烈性子不肯就范,她若是不答应嫁给渔夫,我也没辙。” 刘媒婆本来玩的就是欲拒还迎的招数,顺势又坐下来:“你一个当爹的,还拧不过她一个姑娘?” “您刚才也看到二丫发脾气。她若是犯浑,谁来也镇不住。” 刘媒婆的眼睛一转,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 田老汉越听越瞪大眼睛“这成吗?不会出乱子吧?” “没问题,你听我的。我安排好人,咱们连夜就把她弄走。” “可是,绑住她……”田老汉犹豫,看刘媒婆的脸色要变,赶紧答应,“一切按您说的办,我没有意见。” 夜里。 田二丫正在睡觉,突然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睁看眼睛,趁着月光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正往里爬,手中拿着绳子。她眼看他们要抓到她的脚了,她从枕头下抓出装有辣椒面的纸包,撒了过去。 “啊!”两个男人扔下绳子,捂着眼睛,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田二丫起身,抓起枕头边上的棍子,对他们打过去。 那两个人的眼睛火辣辣的痛,只顾眨巴眼睛流眼泪,不想又被人用棍子打在身上,哇哇的惨叫着,往后找出口退去。 田二丫看他们惊慌失措的往楼梯处爬。在后面的那个男人也抓着楼梯的把手往下爬,她直接一脚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立刻四脚朝天摔了下去,先带着绊倒前面的男人。两个人捂着腰叫痛,手中的绳子丢在地上。 田老汉本来躲在楼梯后,听到上面惨叫声连连,看着两个男人咕噜噜的从楼梯上滚下来,惊慌的举着夜灯:“怎么回事?怎么从上面摔下来了?” 大门口望风的刘媒婆听到动静跑进来:“坏了,田二丫肯定发现他们了。” “你说对了。”田二丫阴森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田老汉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在上面睡觉吗?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爹也知道我在上面睡觉,为何还放着两个男人进我的屋子?”田二丫气愤。 田老汉心虚后退,眼神瞟向刘媒婆。 刘媒婆看事情败露,撒丫子想跑,被田二丫一把抓住头发揪回来。 田老汉见状,赶紧抓闺女的手:“二丫,别这样,放开你刘婶子。” “我尊重她,叫她婶子。他呢?给脸不要脸,竟然在我一个晚辈的身上净玩一些歪门邪道。我得让她清醒下脑子,反思她怎么当一个长辈和给人说媒。” 刘媒婆求饶:“二丫,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 “晚了,这次必须让你长记性,省得你再来害我。”田二丫拽着有媒婆的头发,直接把她拖到水缸旁边,一把将她的头摁在水缸里。 “二丫,你这是干什么?”田老汉拽她的胳膊,被她一把挥开。 那两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此刻,抹去脸上的辣椒面,模糊的看到屋里的情况,顾不得救刘媒婆,撒丫子往外跑。 刘媒婆半个身体浸泡在水中,快要喘不过气,却被田二丫按住,上半身挣扎不得,嘴里咕噜噜的冒水泡,双脚不停的踢踹。 田二丫使劲按住她,余光瞄到爹又要扑过来,一脚将水桶踢向他的腿。 田老汉冷不丁被水桶踢到膝盖和小腿,立刻蹲下来捂着腿:“快放你刘婶子,年龄大了,受不得你这般折腾。” 田二丫只当没听到,在水里摁住刘媒婆的头,看水面上的气泡逐渐变小,知道她快坚持不住,方才提着她的头发拽出水面。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刘媒婆半身湿漉漉,有气无力往外吐水。 一110.一刀两断 田二丫只当没有听到刘媒婆的话,又摁着她的头扎入水里。 田老汉急得大叫:“二丫,刘婶子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快放开她。” “她知道做错,不是因为她意识到行为不妥,而是觉得惹毛了我,才受这样的罪。必须让她彻底记在心里,我田二丫不是好惹的,敢肆无忌惮的欺负我,就该受到痛苦百倍的惩罚。” 铁柱在后院的屋子里睡着,听到动静,披衣服过来看到店铺里的情景,吓得惊愣当场。 田老汉看到儿子,宛若看到救星:“铁柱,快去救你未来的丈母娘,你妹妹在对她下狠手。” 铁柱这才意识到妹妹摁在水缸里的人是刘媒婆,气急败坏地拉刘媒婆出水:“二丫,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对刘婶子做出这种事情?赶紧放手!” “你给我让开!”田二丫一手推他,一手继续将刘媒婆的头往水里按。 铁柱恼怒,扯田二丫的胳膊,将她甩到一边。 田二丫自然敌不过哥哥的力气,被大力推到一边,磕到墙上,头上瞬间肿起一个大包。 铁柱不理会,将刘媒婆的从水里拽出来,拿衣袖为她擦脸上的水:“刘妈妈,您现在感觉怎样?” 田二丫抿紧嘴唇,目光阴郁,哥哥现在还未娶刘媒婆的闺女,已经改口叫刘妈妈,以后成了亲,只会和刘媒婆一条心。 刘媒婆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看到田二丫恨恨的瞪着他,连滚带爬躲到铁柱的身后,紧紧拽住他的胳膊,不紧张、畏惧的模样。 铁柱心疼,怒视妹妹:“ 二丫,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能这么发疯害刘妈妈。她是你未来嫂子的亲娘,以后,我也会拿她当亲娘看待。你赶紧跪下给刘妈妈道歉。”他这回真的急了,妹妹明知刘媒婆是他未来丈母娘的情况下,依然这么对待刘媒婆,这让她以后在翠翠面前怎么交代? 田二丫的目光如炬,充满仇恨:“想让我跪下道歉,做梦!我恨不能一刀杀了她!” 铁柱惊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非要动手?” “发生了什么事,你别问我,问她和爹。如果谁还想着夜里偷袭我,纯属白日做梦,我准备了好多钉子和刀,如果谁再想害我?我宁可和他同归于尽。”田二丫走到自己的三尺铺面,拿出桌下的剪刀,开始打磨。 霍霍的磨刀石在寂静的屋里,显得十分刺耳。 刘媒婆惧怕的抓住铁柱的衣服,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铁柱狐疑:“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妹妹说夜袭,你们半夜进入她的房间袭击她了。” 田老汉窘迫,眼神躲闪:“就别问了,赶快把你刘婶子送回去。”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赶紧告诉我。” “你别问了,都是为你好。”田老汉扶着膝盖一瘸一拐的走向后院的房间。 铁柱转向妹妹:“二丫?” 田二丫脸如冰霜,不理他。 铁柱看向刘媒婆。 刘媒婆的嘴唇变成青色,牙齿咯咯作响:“冷,好冷,我要回家。” 铁柱看未来丈母娘的脸色发白,手指冰凉,只能先送她回去。 田二丫看哥哥背着刘媒婆的身影,一股疏离和寒心的感觉席上全身。她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磨剪刀。亲人尚能背叛,也不知对她许下诺言的郑元升会不会改变,弃她欲不顾?以后,她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好在,她没有白在郑家受苦,学会剪刀镶嵌钢片的技艺。以后就算一个人过,也能生活下去。 铁柱将刘媒婆送回家。刘媒婆为此高烧三天,吓的他赶紧请郎中。 翠翠寸步不离照顾母亲,得知是田二丫将母亲摁在水缸里,害母亲受凉生病,气得咬牙切齿,匆厨房里拿出菜刀要与田二丫拼命。 铁柱夺下菜刀:“翠翠,你先别急着找二丫算账……” “事到如今,你还向着你妹妹!你妹妹害我娘病倒在床上昏迷不醒,这帐,我跟她没完。” “我知道你生气,可是,你也动脑筋想一想,深更半夜,你娘为何会出现在我家?” 翠翠一愣。 铁柱接着道:“还有,二丫已经知道咱们要成亲,她再犯浑,也不会这么对待亲家母。何况,二丫平时很讲道理,与人为善,也不犯浑。她那么做肯定有原因。” “她以前是很讲理,也老实本分,可是,从去过郑家待了一段时间,她变得比以前泼辣和冷漠,早已不是以前木讷胆小的田二丫了。” “我知道我妹妹已经变了,她讲话有时候文邹邹的,我都听不懂。”铁柱拧眉,“可是,她再怎么变,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你娘?” 翠翠依然很生气:“你要如果做了出格的事情,他可以恐吓我呢?或者再不济跟我说,也不能那么对待我娘。她老人家那么大年龄了,能经得起那般折腾吗?你回去告诉你妹妹,必须三步一叩首,跪到我家门前,让我娘好好赔罪。否则,咱们一刀两断,以后,别想我再登你家的门。” “翠翠?”铁柱着急。 翠翠一扭身子,背对着她,从进屋的弟弟立东手中接过热水袋,塞到娘的被子里。 立东眨巴眼睛:“姐,你若那么说,以后,真的不用再登铁柱哥家的大门了。二丫姐不可能跟咱娘道歉。” 铁柱立马抓住他:“你知道二丫和你娘闹翻的原因?” 立冬反问:“你爹没有跟你说吗?” “他什么都没说。” “这就对了。”立东哼一声,“他跟我娘合谋的那点儿事,压根没脸跟你说。” 翠翠的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催促:“你赶紧说,咱娘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立冬绘声绘色的将娘和田老汉合谋夜里绑架田二丫,将其嫁给渔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一遍。 翠翠跌坐在床上,狠狠的瞪一眼昏睡的娘:“他们干的这叫什么事?” 铁柱的脸色阴沉,转身向外走。 翠翠追上去:“铁柱哥?” 一111.变本加厉 铁柱在院中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回身,语气低沉:“你爹和我娘为了咱们俩婚后的日子过得富裕,变本加厉的从二丫的身上榨取价值。我用二丫的清白换来的银子购买的店铺,地契上只写我的名字,已经让我很难堪,对不起妹妹。他们再为我们来这一出,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和你成亲。” 翠翠大惊失色:“铁柱哥,难道你不想娶我了吗?” “如果娶你是牺牲我妹妹为代价,我只能忍痛放弃。” 翠翠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是我娘和你爹的主意,不是我在背后撺掇他们那么干的。我没想着嫁给你过大富大贵的日子。就算你们家没有店铺,我也想嫁给你,我喜欢你这个人,不是冲着钱。” 立东从屋里冲出来:“铁柱哥,这真不是我姐的错,我偷听到我娘去找街上的混子,吩咐他们绑架二丫姐上船……” 翠翠生气:“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和铁柱哥?我们会阻止娘和田大爷做那种蠢事。” “咱娘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能阻止的了吗?况且,我也是三娘半夜出去的时候跟踪她,见他给那两个混子银子才知道这些事的。娘发现我之后,直接将我锁回房间。我想报信也出不来呀! 铁柱这才明白,他背着刘媒婆回刘媒婆家的时候,看到刘媒婆的门上挂着铁锁,还以为是刘媒婆怕儿子夜里跑出去找娘,事实上是刘媒婆怕儿子泄露消息,故意将其锁起来的。 立东求情:“铁柱哥,做错事的是我娘,你不能因为这事生我姐的气,我姐从来都是向着你的,日后她嫁过去,心里也只会装满你和你们的小家庭。” 翠翠的脸羞燥地通红,给他一拳。 铁柱转过身,愤怒又憋闷:“我跟你姐不可能成亲。你娘的品行,我再清楚不过。她见钱眼开,嫌贫爱富,为了钱财,一张巧嘴能颠倒黑白,把好姑娘嫁给歪脸嘴斜的丈夫或者半截子要埋入土里的糟老头子。以前,我以为他做了那些事,心里会有悔意,对亲人还是真诚以待。但是,她明知我和翠翠要成为一家人,依然用下贱的手法作到我妹妹的身上,这样的丈母娘,我真的不想再接近。” “你不想理我娘,也不想理我了吗?”翠翠低声抽泣。 “我们家拿不出办婚礼和给你买三金首饰的银子,我满足不了你娘的要求。这桩婚事成不了。”铁柱硬着心肠别过头,向外走。 翠翠拽住他的衣袖:“我不要风光的婚礼,也不要金银首饰。只要你对我好,那些身外之物,我通通不在意,我愿意跟你吃康咽菜。” “我准备不了首饰,给不了你们家风光的的婚礼,你娘不会同意你嫁给我。” 翠翠痛哭不已,拉住铁柱的手不肯松开。 铁柱很无奈,强行扯下她的手,往大门上走去。 翠翠趴在地上哭嚎。 铁柱的眼睛湿润,狠狠心往前走。 立东挡在他的面前:“柱哥,你有情,姐姐有意,你们干脆结为夫妻得了。” 翠翠惊讶的忘掉流眼泪,睁着一双泪眼看向他。 铁柱恼火:“你胡说八道什么,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能形成,我们不能干苟且之事。” 立东摆手:“老娘和你爹都已经答应你们的婚事了,就差一个仪式。我看后天阳历的日子为十六号,农历日子为初九,你们成亲的仪式就定那一天吧!那时,娘已经醒来,身体很虚弱,就算她对婚事很不满意,也闹不起来。明天,我去通知舅舅和街坊邻居他们,让他们帮忙在院子里准备铁锅和桌椅;铁柱哥把房间装饰一番,去张屠户家买些肉和菜。他的儿子和我是铁哥们儿,会允许你在他家赊账,姐姐找闺蜜缝制新娘和新郎的衣服。” 铁柱和翠翠目瞪口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被他推着去进行下一步的活动,他们稀里糊涂做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真的按照半大孩子立冬的安排,准备婚事。 田老汉这两天的日子不好过,从工矿上回来之后,女儿二丫不给他一个好脸,也不做饭,家里冷锅冷灶。他想训斥闺女,就见闺女用冷冷的眼神瞥他,他立刻发蔫。他,正气鼓鼓的做饭,儿子铁柱带给他一个天大的消息,要在明天成亲。他惊的差点蹦起来:“明天成亲?家里现在什么都没准备,还没有给亲戚下帖子,怎么成亲?” 铁柱看一眼磨剪刀的二丫:“爹,什么都不需要准备。翠翠说了,她不要金银首饰,不要彩礼,只要跟我在一起,吃糠咽菜也行。我们就在院子里摆上两桌,请亲朋好友见证,就算完婚。” “刘媒婆同意了?” “她刚醒来,身体非常虚弱,明天,立东让人抬着她出席婚宴,她同不同意,我和翠翠都会成亲。” 田二丫惊讶的看向哥哥,别看哥哥长的粗壮高大,却一向懦弱,而且有些窝囊,想不到在婚事上如此有主见。 铁柱对视她的目光,心里有着歉疚和宽慰:“爹,您派人给矿上捎个信,明天出席我和翠翠的婚礼。” 田老汉一拍脑门:“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行!你是咱们田家唯一的后,爹必须把你的婚礼办的风风光光,你不要那么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找银子,给你办一个气派的婚礼。” “爹!”铁柱厉声道,“你不要再折腾了。我和翠翠就简单的办个婚礼,在门外和屋内贴几个喜字,请亲朋好友吃桌饭就行了。明天的肉和菜,我已经赊账置办下,以后慢慢还。” 田老汉搓手:“你急什么?你再想和翠翠办婚礼,也得给人家准备上金耳环、金戒指……” “咱们家没有钱办这些事,您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哎,你这个傻儿子,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你晚几天办婚礼,我会想办法搞到一大笔钱。” 铁柱急恼:“爹,你怎么想办法搞钱?是不是又想打妹妹的主意?我告诉你,不行。以后你不许再插手妹妹的事情。不然,我退掉和翠翠的婚事,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一112.门当户对 田老汉吓了一大跳:“铁柱,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哪儿学的?咱们老家,父母都是拿闺女的彩礼钱给儿子办婚事,还有人拿闺女去给儿子换亲。咱家养了你妹妹那么多年,如今她长大,总不能让她白嫁给别人,咱家空养一场吧?” 田二丫的心悲凉,知道爹的心里一直在打这样的主意,如今,他说出这种话,显得父女关系更为不齿。 铁柱的脸憋成枣红色:“妹妹已经为我和家里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让她牺牲,毁她一辈子。” 田老汉气的将脱下的衣服乱甩,见儿子视若无睹走出门外,凑到田二丫的跟前:“二丫,你哥明日成亲,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哥和你嫂子包婚礼的时候,你嫂子身上连个金首饰都没有。别人会说咱们老田家的闲话,你娘以前经常跟我说,以后,日子过的多难,也要给儿媳妇一个金戒指或者一对金耳环,让儿媳妇成亲的时候感受到甜,自家人在亲戚朋友面前也有面子。可惜,爹和你哥都没有本事,你娘这夙愿完不成,还得指望你换些彩礼钱。” 田二丫别过头,闭上眼睛,爹这种对她赶尽杀绝的心态让她宛如对她插刀。 田老汉特别想给她两耳光逼她就范,但是,之前强行绑架她已经失败,再来硬的恐怕没有胜算。他常忍着怒气,做出一脸的可怜兮兮和苦楚的样子:“二丫,你早晚都要嫁人,嫁给谁都是过日子。就答应那个渔夫的婚事,拿些彩礼钱给你哥,先把这婚礼办了吧?” 田二丫知道他在扮演苦肉计,气的将剪刀重重地插在案板上,向外面疾步走去。 “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听话的闺女?人家别家闺女特别乖巧伶俐,爹娘说啥就是啥。爹现在还征求你的意见,谁家爹娘征求闺女的意见?把她许配什么人就是什么人?” 田二丫蓦然回首:“爹,你是想让我对你,像对刘媒婆那样吗?” 田老汉惊愕的张大嘴巴,旋即,垂头丧气地向后院走去,这个闺女不好摆弄了。 田二丫心浮气躁,跑向河边。在无人之处,她将头埋在膝盖前,默默垂泪。她何尝不想给未来的嫂嫂置办一件带金的首饰?可是玉镯子丢了,她没有那么钱,总不能为了让爹娘圆梦想,出卖自己的身体?她正伤心难过的时候,突然,脊背疼痛,感觉被石头丢在身上,四处张望寻找丢石头的人。当她看到吴向戎和郑元升等人站在河对岸的时候,羞窘的往后退了一退。 她从家跑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干活的衣服,上面打着补丁和有脏渍,看上去有些邋遢。她特别怕让郑元升的朋友看到她这副样子,担心给郑元升丢脸。 郑元升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看到田二丫。他和同窗们共同去省府听退仕的官员讲坛,在那里遇到了吴向戎。大家同是一县城的人,回来的时候就结伴同路。他在他们抄近道的途中,远远看到河边一个人的身影很像田二丫,走近一看,果然是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吴向戎看田二丫一脸的茫然搜寻,冷哼一声:“你还是那么愚蠢。” 田二抿嘴,别过头,不想理他。 “我听说你最近相亲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算命老头儿,什么那老头子没有看上你,你在这里伤心的难过哭泣?” 其他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田二丫横眉冷目:“关你什么事?” 吴向戎讥笑:“就你这番容貌,已经丑陋不可堪,如果性格变得再那么讨人厌,这辈子就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也跟你没有关系。”田二丫憋红脸,余光偷视郑元升,生怕在他的脸上看到轻蔑的神情。 郑元升微蹙眉,眼睛看向河面。 “哼!你要是真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十有八九会把原因归结在我妹妹的身上。本少爷给你想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吴向戎背手,一副闲庭散步的样子,“省城麻记刀剪铺的老板是我的朋友,听说你为武备院锻制剪刀的技艺,愿意每个月花五两银子聘请你为他们店铺的大师傅。他们店里还聘请了多名铁匠,你也可以在那些铁匠里面找一个适合你的夫君。铁匠找铁匠,也算门当户对。技能嫁人也能挣些银子,岂不两全其美?” “五两银子?”田二丫愣在当场,“县城里的大师傅每月最高才三两银子,你没有骗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时来吴家找我,我带你去麻记刀剪铺,他们家可以提供住宿。”吴向戎说完之后,找回同伴之中,往大道走去。 田二丫掰着手指头计算,如果每年赚五两银子,一年12个月,就能赚上六十两的银子。要不了几年,她就有钱买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了,她兴奋的全身激动。 “那么开心吗?”低沉的声音在后边响起。 田二丫转回身,看到郑元生站在面前:“四少爷,你没有走吗?” “跟他们走了一段路,我想起一件事,又返回来了。”郑元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 “好漂亮的荷包。”田二丫看着丝绸上面用金线绣制的精美的龙凤图案,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的抚摸上去。 郑元升提醒:“打开看一看。” 田二丫依言,解开盒包的绳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扣子般大的金苹果,惊讶地看向郑元升。 “在省里看到的时候,觉得特别可爱,就给你买了下来。我原本想着给你买一个金镯子,但是,想着你打铁的时候,戴着金镯子会不方便,特意换了这个金项链。喜欢吗?” “喜欢。” 郑元升察言观色:“你的神情显示不高兴。” “没有。” “我希望你收到金苹果的时候会欢喜的跳起来,这一路我都在想着你惊喜的表情。但是,看起来你并不喜欢它。” 田二丫听出他的失望,忙摇头:“不是,我真的很喜欢。我只是在想我哥哥和嫂子要成亲,嫂子身上还没有一件金首饰,我还没有定亲就收到了你送我的金苹果,差距悬殊。” 一113.非我莫属 郑元升见田二丫郁郁寡欢的样子,拿过金苹果:“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会回来。” “啊?”田二丫看他快步走开,心里忐忑不安,责骂自己像头不解风情的牛,让人家送礼物也没有感到开心。 天渐渐黑了下来。田二丫依然看不到郑元升的身影,犹豫是不是该回去。正当她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郑元升的喊声。 郑元升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二丫,等急了吧?金铺离这里有些远,我也没有骑马,路上花费的时间比较长。” “你去金铺做什么?” 郑元升掏出一对水滴形状的金耳环:“我把金苹果换了,换了三个空心的金耳环。你可以把其中一对送给你未来的嫂子,留下一个当项链。” 田二丫的眼睛泛起泪花:“我家娶亲没有钱给未来的嫂子置办首饰,也是我家的事情,不应该劳烦你多心。” 郑元升敲她的脑门一记:“咱们将来是夫妻,荣辱与共。你哥哥娶你嫂子进门,如果你嫂子身上未戴首饰,会让别人议论你们家,你爹和你哥哥的脸上无光。我们成亲的时候,若办一个特别很大的婚礼,让你穿金戴银、珠光宝气出嫁,你爹和你哥、嫂子与其对比,会不高兴,你也会不开心。我想看到的是你的笑容。” 田二丫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怎么还哭了?不喜欢这耳环吗?”郑元升掏出怕为他擦泪,下一秒,都被她抱住了。他感觉那滚烫的泪水流在他的颈处,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元升,你是第一个为我着想的人。我做梦都不敢相信我这样的女人会能得到像你这样的公子的垂怜。” “你又在自惭形秽。要我说多少回,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女子。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踏实努力的感觉。” 田二丫的泪水哗啦啦的流,将这些日子的委屈通过眼泪全部释放。 郑元升待她的情绪恢复平静,帮她擦眼泪:“二丫,再过几天,我就要参加考试,相信我,我一定会中举。到时候,我会说动我爹来娶你。” “我相信你。就算你爹暂时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我会去麻记刀剑铺当大师傅,挣够房子的钱,当我的陪嫁,也让别人不会说你娶了特别穷苦的乡下姑娘。” “二丫,答应我,不要去省城麻记刀剪铺当大师傅。” 田二丫诧异:“为什么?你觉得我的技艺干不了吗?” 郑元升摇头:“当然不是。你锻造剪刀的技艺在行内已经数顶尖水平。我不想你混迹在那些铁匠当中,你日后要做进士的夫人,不能让人说你出嫁之前混在一群大男人之中干活。” 田二丫的笑容僵住,在吴向戎提出麻记刀剪铺花高价雇他当大师傅之后,她就开始幻想挣大钱之后的情景,一想就觉得心里美得冒泡,没想到郑元升的一瓢凉水泼了下来。 “二丫,我知道你想看自己的刀剑铺,想领着很多工匠锻造剪刀,展示自己的能力。可是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女人,传出去婚假之前和一群大老爷们干活,对你的声誉还是有所不好。” “哪里不好了?我没觉得。之前在你们家铁矿上,我不也是领着很多男人为武备院锻造剪刀吗?” “那是朝廷的命令。铁矿上到处有士兵的把控。你在矿上干活,大家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们私下还会有微词。要不然以你的手艺,县城这些各家刀剑铺也想高价聘请你,是估计你是未出阁女子的身份,她们才不敢请你。” 田二丫失落:“难不成因为我是女人?以后也不能当大师傅了吗?” 郑元升拍拍她的头:“你可以在我们成亲之后,世家的刀剑铺,但世家工匠的大师傅。” 田二丫的眼睛一亮:“你不反对我抛头露面了吗?” “你成亲之后是当家夫人,哪里是自家店铺是你在内宅的那这是你要亲自端他剪刀教导铁匠,也是亲力亲为,给家人做榜样。别人嚼舌根子,为夫也能怼回去。” “你这个读书人真是狡猾。”田二丫给他一拳,被他攥住手,低头忍不住抿嘴笑。 郑元升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心潮澎湃,要往前凑一步,听到夏季和家仆喊他的声音,松开手,对她眨眨眼跑开。 田二丫笑的一脸羞涩和甜蜜。 树林内。 吴静姝紧咬手帕。她听哥哥吴向戎说,今日回县城时,与郑元升结伴回来,路途中,郑元升推脱有事先行离开。她想起这些日子,郑元升总在躲避自己,立刻派人寻找郑云升的踪迹追了过来。当她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 丫鬟芍药提醒她:“小姐,天已经黑了,郑少爷也已经离开。我们也快回府吧,再晚一些老爷和太太开始着急了。” 吴静姝狠狠地盯着田二丫:“芍药,我哪儿一点比不上她?” 芍药知道她指的是田二丫,气愤地道:“小姐比她强百倍。您就像美丽尊贵的牡丹花,田二丫就像那河里暗沉低贱的水草。” “可是,郑元升不喜欢娇艳的玫瑰花,偏喜欢那种水草。” “四少爷为人太过善良,那个田二丫虽然丑,但是会耍手段,对着四少爷投怀送抱,又哭又闹,四少爷心肠软,可怜她才会任由她缠着。” 吴静姝的脸上闪过寒光:“郑元升若对她无情,不会大老远的又返回来。不管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也好,还是田二丫缠着郑元升不放也罢。我不能允许郑元生的心里有其他人,郑家四少奶奶的位置非我莫属。我已经没有退路,郑元升只能是我的。” “小姐,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很好。奴婢就怕您可怜田二丫,会将郑少爷让给她。” “郑元升若娶田二丫,吴家和我的面子往哪里放?我会让郑元升认识到,我比田二丫强百倍,是最适合他的人选。”吴静姝裹紧披风,坐上马车。 芍药紧跟着上了马车,看田二丫捡树枝抱在怀里,不由呸了一声。一个做饭只能自己捡柴烧火的丫头,根本不配嫁给郑家,能配得上郑元升的只有他们家小姐。 田二丫回家之后,板着脸将一对金耳环塞给铁柱,转身就走。 铁柱看到金耳环,震惊:“二丫,哪儿来的?” 一114.贻笑大方 田二丫挑眉:“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你明天让你的新娘子戴上。也算满足咱爹娘的愿望。” 铁柱还要追问,被田老汉拉住。 田老汉喜滋滋:“明天成亲时,翠翠戴上这对金耳环嫁到咱们家,咱们家可就光彩了。咱们几辈子人娶媳妇,也没有能够让媳妇带上金首饰。二丫,你真是给咱们家争气,爹和你哥都谢谢你。” “我是为我哥还能想着我,不是为了你。”田二丫还一个白眼,回到三尺铺面。这几天,她就卖出去十几把剪刀,照这种情形下去,制备新娘嫁衣和陪嫁的银子都没有指望。也是因为如此,她才动了去省城当大师傅的念头。现在她又去不了,必须想办法盘活生意。 他们田家刀剑铺店铺位置偏远,边上是河沟和荒田,吸引不了多少人流量。爹和哥哥打造的铁具多是铁锅和镰刀、菜刀、铁掀,面对的受众人群是路过店铺干活的农民,不愁生意。她卖的主要是剪刀,路过的行人偶尔才会来买一把,一把能用上三五年,来购买的人更少,怎么能多卖些剪刀,真是挠头! 在她的苦恼中,哥哥田铁柱和刘媒婆的女儿翠翠的婚事如约举行。 婚礼仓促而简单,请了几个唢呐手吹响,墙上贴着喜字和对联就算布置完毕。 田老汉虽然遗憾婚事没有风光大办,但是,儿子把媳妇娶到家,心满意足,笑容满面招待宾客。 刘媒婆病殃殃地靠在主位上,实在不满意女儿就这样嫁入田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被田二丫浸泡在凉水里之后,穿着厚厚的棉衣,身体依然发寒,走路的气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一身简单的新娘装,乘坐两人的小轿嫁过去。好在,女儿戴了一对金耳环,不显得太过寒酸,她也默许了。 田二丫看着哥哥穿着新郎装容光焕发,平日低垂的头也高高扬起,笑容满面,惊叹婚事给他带来的转变,也憧憬着郑元升来迎娶她的画面。 郑元升日夜苦读。这一次考试其他至关重要。如果一举而中,不仅有功名在身,爹娘也不能完全做主他的婚事,他能娶想娶的女人。他虽然相信自己的文采会高中举人,但是,也怕有变数,这几日废寝忘食,抓紧一切时间复习。 郑家和吴家的其他人比他还要紧张。待考试这一日,众人要簇拥着他去考试,被他拦下,骑马带上书童夏季赶往考场。 半路,他们被吴静姝的丫鬟芍药拦下:“四少爷,四少奶奶特意做了羹汤和点心,供您在路上服用。” 郑元升看边上停放的马车,知晓吴静姝在偷看,冷冷的道:“不必,家人已为我准备食物。这在大街上,还望你家小姐自重。” 吴静姝听着他疏离的言语,放下掀起的轿帘,银牙紧咬。 夏季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扭头望向别处。吴家小姐真是贤惠,前几日就派人不停的给四少爷送护膝和衣服等物品,可惜少爷不领情。现在她又特意在半路上送上心意,可惜还是四少爷泼了冷水。他知道四少爷心意已决,不会再吴小姐重归于好,不禁想着吴小姐如果当初没有逃婚,她和四少爷必然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 芍药提着食盒和包袱退回来:“小姐,四少爷不肯收。” “我长着耳朵,听到了,用不着你废话。” 芍药听着她气鼓鼓的语言,赶紧收口。自从小姐追寻心上人未果,重新回到县城,温柔的脾性也开始变得有些暴躁。 吴静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芍药,拐弯去田家刀剑铺。” 芍药一愣,连忙命车夫前往目的地。 吴静姝来到田家店铺时,田二丫正满头大汗修整路边的沟渠。 田二丫看马车在自家店铺门前停下,特别高兴:“客官,我刚修整完这片空地,您可以把马车停在这边。不知贵客想要买点什么?” 吴静姝从车里走下来,看一看店面和招牌:“小二丫,你干的不错嘛!那么快就有了店面。” “多亏了小姐的福。我正是用您赔付我的那一百二十两银子才置办下店铺。” “看来你是因祸得福。”吴静书看店铺里面有屏风隔开空间,靠路边狭窄的三尺铺面里摆放着一张小桌子,挂着许多剪刀。她嗤笑道:“就这一家小店铺,你们家还分成两个铺面。看来穷人果然容易见利忘义,因为钱闹分家。” 田二丫眨巴眼睛,怎么听着这番话有点泄愤的味道呢? 翠翠在铺面的另一角正在擦拭柜台。成亲的第二天,她开始在铺面帮忙。铁柱看铺面,有媳妇和妹妹照应,主动在后院搭个窝棚放置铁炉子,日常在那里忙于锻造铁具。翠翠开始学着接手铺面的迎来送往,她刚想招呼吴静姝,听到这话,不由一眼田二丫。她听她们的谈话,猜测出来人是吴家小姐,好像还是来找茬的。 勺药四下张望:“你这个铺面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怎么让我们小姐挑选剪刀?” 田二丫忙从桌子底下钻入三尺铺面,拽出一把凳子:“吴小姐,您请坐。我本来想在这里装上纱帘和座椅,还未来得及布置,先辛苦您在这里坐下。” 吴静姝纳闷:“你在外面装纱帘做什么?” “我想着以后万一有女客来,装个帘子也方便她们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 “好多卖上几把剪刀?”吴静姝嫌弃地拿起一把剪刀,“我听说你之前为武备院锻制剪刀,以为你锻制的剪刀多厉害。今日一见,甚是普通,和平常百姓家用的剪刀,没什么两样。” 田二丫不解:“剪刀都是这个样子的呀!” “哼!真是未见过世面。你修道路、在铺面前装帘子,无非是想揽一些大户人家的女客来你这里买剪刀。你这个店铺位置偏僻,装修普通,边上多是田地。来你们店的顾客都是穷苦百姓,他们对剪刀的要求不高,你店里锻制的剪刀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但是,这种外表笨拙、看似粗制滥造的剪刀想登入大户人家,无异于村姑想嫁状元郎,惹人贻笑大方。” 一115.喜中举人 翠翠紧绷俏脸,吴家小姐意有所指,上门来挑衅,她也不客气:“这位小姐,如果您看不上本店的剪刀,就请离开。不过我们田姑娘曾经是武备院特意挑选锻制剪刀的总指挥,她锻造的剪刀我不能入您的眼,恐怕你也找不到更好的剪刀了。” 吴静姝柳眉倒竖,刚要发怒。 田二丫阻拦:“嫂子,吴小姐说的有几分道理。或许这世界上有很多造型精致的剪刀,比我锻制的剪刀强多了。您让吴小姐说下去。” 吴静姝冷眼瞟她:“没想到你还很谦虚。你不认为自己锻制的剪刀最好吗?”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就是一个乡下的打铁匠,见的世面少,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都喜欢什么样的剪刀。” 翠翠不服气:“二丫,你别听她胡扯。自古以来,剪刀就是长这副样子。大户人家买剪刀也是用来剪布剪丝绸,跟咱们百姓用的没什么两样。” 吴静姝微抬眼皮:“夏虫不可语冰。我们平时用剪刀的确也是用来剪布,但是我们的剪刀和你们的天差地别。你这些剪刀乌漆麻黑。我们的剪刀有的上面镀着黄金,金光闪闪,花纹别致;亦或者把手缠绕蚕丝,用着精巧不伤手。这里的剪刀也就是用来剪粗衣烂布,难登大雅之堂。买回去唯恐同人笑话,芍药,走吧!” “哎!”芍药脆生生的应声,追在马车后面,扭头回一句:“我们府上的剪刀有金剪刀、银剪刀,铜剪刀,上面还会雕绘西湖雷峰塔和牛郎织女的头像,既用来剪东西,也能把玩观赏。你这里的剪刀,只能满足基本的需要。物跟物比,人跟人比,你们这里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翠翠看着他们主仆离开,呸一声:“什么东西!二丫,你别理她。” 田二丫若有所思:“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剪刀可以多式多样,只要能把它多卖出去,我们可以做更多的改变。” “你想怎么做改变?” “改变剪刀的大小,让他们更适合千金小姐的手。在剪刀上做花纹,加外包装,当剪刀看上去很精美和高档。”田二丫说做就做,立刻找纸开始比划。 在田二丫忙碌的日子里,郑元升很忐忑,一直躲在书房内,靠读书降低焦虑,期盼能考中举人。 全家人也在无比期盼。郑静姝更是派人时刻打听考试的结果。 放榜这一日。 郑家和吴家早早派家丁在省府外面等着放榜的消息。 中午。吕管家兴高采烈的跑进府,高喊:“中了,四少爷考中举人了。” 瞬间,喜报传遍整个府里。 郑老爷等人闻言大喜,激动的连声祷告祖宗保佑。二姨娘喜的是眉开眼笑。 郑元升得知消息之后,如释重负,笑容满面,终于可以跟他爹提起去田二丫的婚事。 报喜的差役和吴员外携吴静姝几乎同时登门。 吴员外等着报喜的差役领完赏钱离开之后,方才进入,对郑宗德拱手:“郑兄,恭喜。” “亲家公,同喜。我的儿子,你的姑爷考中举人是我们两家的大喜事啊!”郑宗德的喜悦之情言溢于表。 吴员外哈哈大笑。 吴静姝上前行礼:“郑伯伯…” 郑宗德故意板起脸色:“静姝,你叫我什么?你可是和我家元升拜过堂。” 吴静姝羞红了脸,轻轻地叫了一声:“公爹。” 郑宗德哈哈大笑。 郑元升被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场面,停顿了一下,走进去,对吴员外躬身施礼:“吴叔叔好。” 吴员外一愣。 他又对吴静姝拱手:“吴小姐安,郑某这厢有礼了。” 吴静姝羞囧难当。没想到郑元升对她依然这么生疏。 吴员外拂袖转身,准备离开。 郑宗德连忙拦住他:“亲家公,有话好好说。” “老兄,他这种态度,咱们两家还怎么做亲家?” “年轻人不懂事,您先喝茶,我来说他。”郑宗德哄着把人让到主位,低喝一声:“元升,你给我过来!” 郑元升走过去:“爹?” 郑宗德很不满:“我知道你新中举人正春风得意,但是,你刚才怎么能那么说话?小心得罪你老丈人!别忘了,你的大舅哥刚在兵部谋的重要差事,以后,你的前途还要靠他们家提携。” “爹,我跟你说过,我和吴小姐的这段婚事已经不算数了。” “怎么不算数?你们正经拜过堂就算成亲。” 郑元升很是无奈:“我们没有入洞房,婚事没完成,可以解除。” 郑宗德的火气窜上来:“老四,爹知道你对吴小姐新婚之夜逃婚之事,心里有微词。可是,吴小姐也知道错了,她的心上人在京城已另外娶妻。吴小姐还是完璧之身,清白女子,配你也是旗鼓相当。你就别再矫情。” 郑元升执拗:“爹,我和吴小姐的婚事不可能再继续。” 郑宗德刚要在劝他,被他下一句惊到了。 “我已经有心上人,我答应过她,待我考中举人,必会下聘礼娶她过门。” “你有心上人?谁呀?是哪家的小姐?” “田二丫。” “谁?”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郑元升重复一遍:“田二丫,曾经在咱家待过大半年的田二丫。” 郑宗德勃然大怒,刚要怒喝,想起吴员外和吴静姝就在附近,赶忙压低声音:“不行,我断然不能让你娶那个乡下女子。” “爹?” “就这么决定了。你必须和吴小姐重归于好,你们两个才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郑元升表态:“爹,我已经决定了,非田二丫不娶。” 郑老爷气的火冒三丈:“你现在给我回到书房去,除了明天府院大人给你们举办的鹿鸣之宴之外,你哪儿都不能去。”他叫吕管家看管好他之后,才面对吴员外。 吴员外心里也猜个八九不离十:“郑老兄,是不是元升对他和小女的婚事有想法?” 郑宗德怕他们知道郑元升另有心上人,找理由:“元升还是对令爱在新婚之夜逃婚有些看法,等过些天就好了。” 吴静姝垂下头,悔不当初。 一116.送信 吴员外叹口气:“小女做的确实不对,元升心里不舒服也是理所当然的。只希望假以时日,元升心理能过了这个坎儿,接受小女。” 郑宗德考虑如何说服郑元升,心不在焉敷衍:“会,肯定会的。” 吴员外看他的表情不自然,试探:“元升现在是举人,明年有资格参加春闱考试,前途无量,眼光高了,他是不是看中了哪家小姐?” 吴静姝捏紧手娟。他知道郑元升喜欢田二丫。可那又怎么样呢?郑元升考中举人之后,她更加认定郑元升是良配,一旦他考中进士,入朝为官,那她就是官夫人了。她可不会把这样的好夫婿让给别人。 郑宗德回过神,摆手:“没有。这段时间,元升的心思全在书本上。再说,哪家的千金能比得上静姝这般美貌和多才多艺?您不要多虑了,这小两口早晚会和好,成为一家人,咱们就等抱孙子。” 吴员外看向女儿,也觉得自家女儿花容月貌,非寻常人家千金可比。他心里稍微放宽心:“老兄,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元升此次高中,你我两家大喜之事。我打算大摆宴席,招待宾客……” “怎么能让您破费?我都已经准备妥当。今晚举行家宴,您和夫人一定来参加。明天,人生要去省府参加知府大人招待他们的鹿鸣之宴。在他回来之后,我在摆上十几桌,请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作陪。” “也是做场面太小了,要摆咱们就摆上几十桌……” 郑宗德拍拍他的手:“亲家翁,不是我不想多请客。只是元升刚中举人,等到他以后考入三甲进士,金榜题名,到时候咱们大宴宾客,让好消息散布于乡邻之中。” “好!好!”吴员外连连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咱们等元升考中进士,再好好的大办。不过我这作为老岳父也给元升带来了贺礼。” “噢?” 吴员外挥手,身后的下人将带来的礼物撤去红布,半尺高的玉船露了出来。上面扬帆,刻着“一帆风顺”四个大字。整个船用玉雕刻而成,色色饱满,纹路清晰,乍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郑宗德连连称奇:“真好玉啊!碧绿似水。寓意也好,希望咱们元升像这船一样乘风破浪,能够一帆风顺。亲家翁,您真是大手笔,又有心了。” “元升是我的姑爷,就是我的半个儿。等他高中进士,我还有大礼相送。” 郑宗德乐眯了眼,这个亲家找的好,能帮衬他们郑家。 郑元升被关在书房里暗暗着急。他特别想把自己高中举人的喜讯与田二丫分享。可惜他被锁入屋内出不去。他闷闷不乐,下人送饭也不吃。待到傍晚,夏季通知他去参加为他庆功摆设的家宴,他也想拒绝转念一想,问:“夏季,我妹妹来了没有?” “您说佳琪小姐呀?她和姑爷、还有姑爷的父母亲都来了。少爷,听到您高中举人的消息,他们肯定会特地来道贺,以后还指望您多关照他们呢!” “多话!你去外面多买些樱桃酥和莲花糕,让佳琪带你回去。我一会儿就去。” “是,少爷。”夏季蹦跳着离开。 郑元升穿上靴子落地,走到书桌前,笔走龙蛇,很快,写好一封信,装在衣袖内。 即使是家宴,郑家也摆了六桌。 郑松德喜气洋洋。二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满脸的骄傲和喜色,在宴席穿梭宛如正房夫人。 郑夫人低垂眼帘吃茶,只当没看到。今日是姨娘的亲生儿子高中举人,自然是她得意的时候,没必要去抢风头。 老三郑元飞的媳妇捅咕郑元利媳妇:“二嫂,二姨娘今晚可算扬眉吐气,和夫人说话也爱搭不理。” 郑元利媳妇瞄一眼:“你让人家的儿子有出息呢!” “才是考中举人,如果老四得状元回来,她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老四说真能中状元不止他,咱们全家的尾巴都可以翘天上去。要我说老三媳妇,你也别妒忌,老四要是有出息,对咱全家都有好处。” 郑元飞媳妇嘟一下嘴:“我当然知道了。在座的各位宗亲,也都清楚着的呢!你看佳琪的相公陈世祖,还有佳琪的公公婆婆特地送礼祝贺。他们从上回跟公爹借钱不成之后,陈世祖再也没有登咱们家的门,我还以为两家就此断亲。没想到原生考中举人,人家屁颠屁颠的就主动上门讨好,把以往的冷落和面子全丢到一边。” “这证明人家有眼光,看好老四。也是老四会读书,如果我们家那位像他一样就好咯!” 她们妯娌在那里嘀嘀咕咕,语带酸味。在郑元升过来敬酒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开始说恭维话。 郑元升陪笑,余光的妹妹佳琪,佳琪对他暗暗点头。在酒席要散的时候,借口要回去照顾孩子和公婆退席。 郑宗德和吴员外喝的兴起,听他们离开只是意思的说了几句话,让大儿子元信送到门外。 陈世祖看郑松德对吴员外亲亲热热,你明白老丈人是想攀附吴家的富贵和权势,反感老丈人的势利眼,快步跳上马车。 陈父,陈母和佳琪紧随其后。 马车行驶一段时间后,陈世祖突然问:“佳琪,刚才你哥突然塞给你一封信,还在你耳边说了一句话?信是给谁的?你怎么突然脸色就变了?” 佳琪很难为得看公爹婆婆一眼,低声说:“我哥让我给田二丫说一声,他考中举人了。等他说服我爹之后就去她家下聘礼,让她放心等候。” 陈世祖惊呆:“真的?” 陈父和陈母也特别惊讶,他们知道吴家小姐回来之后,田二丫离开了郑家,还以为田二丫和郑元升没有了来往。 “嗯。”佳琪犯难:“我爹很喜欢吴家小姐,可是,我哥却非要和田二丫成亲。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陈世祖嗤笑:“你爹哪儿是喜欢吴小姐,是喜欢吴小姐有钱的爹和她在兵部前途无量的哥哥。要我说,还是你哥有骨气,吴小姐那种人,就算是天仙,我都不要。” 一117.信件丢失 陈父呵斥:“世祖,不要胡说八道。你老丈人那样做决定是有他的道理。” 佳琪对父亲开脱:“我家世代经商,没有一官半职绑在身,我爹想着攀上吴家也有一个依靠。” 陈世祖撇嘴:“就吴小姐新婚之夜逃走那档子事,你哥入朝拜相之后,也会被人耻笑一辈子。” 佳琪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陈母瞪儿子一眼:“别胡说八道。元升有出息,等考中进士,别人只有高看他的份,才不敢嘲笑他。” 陈世祖挑帘子向外望,过会儿道:“佳琪,家里的剪刀不好用了,你去买把新的来。” 佳琪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到田家刀剑铺一愣。 陈母催促:“快去,家里还等着用新剪刀呢!” “哎!”佳琪忙答应,跳下马车往剪刀铺跑去。 陈父瞟一眼儿子:“世祖,看来你觉得田二丫不错。” “谁觉得她不错了?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他不耐烦地道。 陈父和陈母相视一笑,儿子真是嘴硬。 田二丫正在铁炉边敲打已经成型的剪刀,看到佳琪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哥让我给你带封信。他现在出不来,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信里了。”佳琪把信递给她。 田二丫迫不及待想打开信封,又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将信封打开,把信放在一边:“你哥怎么样?” “特别好,他高中举人,今晚,爹爹他举办庆功宴,我正是从宴席上回来的。” “太好了。”田二丫难掩激动的心情。 “二丫姐,我哥为什么给你写信?你俩有什么情况?” 田二丫支支吾吾,脸先红了:“没有情况。只是就是普通的朋友往来。” “没有情况,我哥会给你写信?” “我,我让他写的,让他教我识字……” “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郎有意,妾有情,甜甜蜜蜜。别瞒我了。”佳琪看她脸羞的通红,转移话题,欣赏铺面里摆放琳琅满目的剪刀,啧啧称赞:“二丫,你现有自己的铺面,真了不起。” 田二丫摆手:“我这个铺面多小啊!只坐得下一个人,再多一个人,转身都很难。” “那也很不错呀,我们家这是我现在每天挑着担子下乡串街,我真希望他也能早点有个铺面,不必那么辛苦。” “你相公现在走正道,肯吃苦踏实地做生意,早晚能重回以往的辉煌,买上大铺面。” “借你吉言,他一定能成功。”佳琪掏出一两银子,“二丫,你的铺面开业的时候,我不知晓,没有给你随礼。现在补上一两银子,你也知道我家的境况,别嫌少。”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赶紧把银子收回去。等你有时间的时候过来坐坐,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她们正礼让。一个男人走过来,挑选剪刀,眼神时不时的瞟向佳琪。 佳琪厌烦,丢下银子和一把铜钱,随便抓起一把剪刀:“我挑好剪刀了。儿子我相公和公公婆婆还在马车里等着我呢!先走了。” “佳琪?”田二丫要把颜色送回去,看她跑开,只得做罢,招呼那个客人:“大哥,您想买点什么?” “把左边墙上挂着的那几把剪刀拿下来,给我看看。” “好。”田二丫踩着凳子去取。 那人抓起信封拔腿就跑。 田二丫将那几把剪刀取下来,回过头,看见那人已经离开,疑惑地将剪刀放回原处,再找信封,发现信不见踪迹,奇怪的挠头,上下搜寻无果,叹口气,闷闷不乐,不由得猜想郑元升在信封里到底写了什么? 那名男人跑到路边拐弯处停着的一辆马车,将信封递给芍药。 芍药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他,打发他离开,将信递给车里面的人:“小姐,信已经拿到。” 吴静姝露出面,一张漂亮的脸蛋显现。只是,绝世美颜带着怒气。她在宴席上偷眼看到郑元升塞给妹妹一封信,我猜到是送给情人的。果然,信被送到田二丫手中。 “小姐,要不要打开信?” “拿来我看。”吴静姝伸出一只芊芊玉手,将信打开,看到信里面写着白居易的《长恨歌》,底下写着他们的情愫就像诗歌里一样伤心不得见,只能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安慰自己,希望他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她越看越气,将信封团成一团,扔在一边:“芍药,你去打听一下,看田二丫家有什么软肋。” “是。小姐,嗓门不能光断了,田二丫这边的念想,也得让姑爷重新对你有好感,产生爱情。” “这是当然,我自有计划。” 第二日。 郑元升收到吴员外的邀请,到吴家琴瑟苑一叙。 郑松德本来不打算放儿子出门,看吴员外派来马车,确定儿子不可能去看田二丫,才放行。临出门前,他让旅馆家盯着儿子的踪迹。 郑元升跟着仆人进入吴家院子的蜿蜒曲折小道,走过假山,发现引入的仆人不见了,他正在张望左右,突然听到一阵优美的琴声,弹奏的正是《凤求凰》,琴声优美,伴随着琴声响起清亮婉转的歌声,他站在原地静静聆听。 歌声来自于不远处的亭台,背对着他唱歌弹琴的是一位身影窈窕的美女。美人、美妙的歌声和琴声,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郑元升已猜到对方想干什么,站在原地等待。 吴静姝一首琴声弹奏完毕,也收了歌声,袅袅婷婷地到他的身边,行了一个福礼:“元升哥哥。” 郑元升往后退了一大步,拱手作揖:“吴小姐。” 吴静姝看他保持距离,心里升起一股火气,又微弯唇角,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原神哥哥认为我的弹奏琴声水平如何?” “已为上乘。” “我的歌声呢?” 郑元升看她贴近,急忙往后退:“亦是优品。” “元升哥哥,我当日逃婚并非行千里路去往他处,而是躲在了同城的慈慧庵里,里面的尼姑师傅们都可以与我做证,我还是与以往一样的清白。”吴静舒红着脸羞涩地的道。 一118.琴瑟和鸣 郑元升正色:“吴小姐回家的情景,郑某听说过,吴小姐不必对郑某专门解释。” 吴静姝见他仍然保持疏离的态度,掩面而泣:“元升哥哥,你那么善良,就不能原谅我一时任性的行为吗?” 郑元升看向远处,淡淡地道:“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提。” 吴静姝又急又恼,如果郑元升跟她发火一顿,说明他的内心还是在乎自己的自己有把握,用温柔和哀怜劝说他回心转意,可是他这般平静,好像真的不在乎那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她一狠心跪在地上:“静姝当日逃婚,让相公面上无光,惹人嘲笑,特意向相公赔礼。” 郑元升施礼:“小姐不必如此,你我无缘分,才导致今日局面,郑某早已放下。今日,郑某要去省府参加知府大人组织的鹿鸣之宴,听闻吴员外有急事找在下,才抽空过来。现在看来吴员外找郑某并无要事,告辞。” 吴静姝站起,挡住他的去路,强忍委屈,挤出笑容:“元升哥哥,我听我爹说,你知晓你我定亲之后,非常的开心,特别吟诵《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夸我的名字“静姝”娴雅,有听说我琴棋书画特别出色,对我仰慕已久,很荣幸能有这门婚事。你当日的兴奋,都忘了吗?” “吴小姐,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古人诚不欺我。郑某在这些时候自然也是很欢喜。但是,还有一句话,有多大希望就会有多大失望。你让我体会到了极致的喜悦和跌落深渊的悲伤。” 吴静姝的身体晃了一晃,尽力保持仪态:“会用余生弥补对你的伤害。” “不必了。我们以后形同陌路。” “元升哥哥,请你不要为愤怒坐出错误的选择。你我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想想,我们受到的家教相似,实力旗鼓相当,男才女貌,我们又都饱读诗书,精通文艺。你读书时,我可以为你研磨。闲暇时,你吹箫,我可以弹琴,我们本该是琴瑟和鸣的夫妻。” “原本可能是吧?却在你逃婚之后,一切全都改变了。” “没有变,我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回来了。我们可以和好如初。” “吴小姐,请您三思,您逃婚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县城人尽皆知,郑某也不愿强人所难,那桩婚事早已作罢。” “元升哥哥,我已经认错了,你就那么难以接受我吗?” 郑元升瞅她一眼,一脸‘你怎么那么蠢’的表情,淡淡解释:“你我现在没有关系,何谈让我接受你?” 吴静姝抓住他的袖子,急急的解释:“元升哥哥,我知道我在新婚之夜逃离郑家,可能会让你难堪,可是我留下了一封信,说明了理由。你应该理解我。” “我理解你的选择,也钦佩你为爱情逃婚的勇气,但是,不该将我和我的家人置于难堪之地。你当初若不想有那门婚事,完全可以拒绝。” “我拒绝过,可是,我的父母不同意。” 郑元升反问:“你逃婚经他们同意了吗?你不是依然在新婚之夜假扮丫鬟离开了?” “我……”吴静姝无言以对,缓缓地流下两行眼泪,白嫩的脸庞加上无助的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 郑元升欲拔脚走开。 “元升哥哥。”吴静姝赶忙拉住他的衣袖,看他眼中迸射冷光,讪讪地松开手,“并非是我想任性所为逃婚,害你成为全城的笑柄。我实属无奈。我不愿在那时成亲,只想确认我仰慕的男子已经成亲之后,才愿意接受和你的婚姻,成为你的娘子。现在我心甘情愿嫁给你,你就不能放下心结,让我们做一对凤凰于飞、举案齐眉的好夫妻?” “吴小姐,很抱歉,我不是你希望的原地等待你的后备人选。” 吴静姝忙道:“我从没有把你当为后备人选……” 郑元升打断他:“你中意的男人若尚未婚配,你还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这番话吗?” 吴静姝愣在当场。 “你不会再看我一眼,你会感到喜悦万分,觉得你坚守了爱情。”郑元升冷静分析,“现在,你的心上人已经成亲,你所处的环境非常尴尬,所以,我就成为你最好的选择。但是,很遗憾,我不能如你所愿与你再做夫妻。” 吴静姝被拒绝羞愤难当,看他毫不留情转身又要走,实在忍不住道:“元升哥哥,你拒绝我的态度如此坚决,莫非这些日子你已经有了意中之人?” 郑元升的脚步停顿一下又往前走。 “元升哥哥,你不会不敢承认你心有所属吧?”她故意用激将法。 郑元升停下回过身,大方一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确实心有所属。” 吴静姝气恼:“你喜欢的人是谁?难不成是田二丫?” 郑元升坦率承认:“是她,我已经决意娶她为夫人。” “元升哥哥,你要思虑周全,你娶一个乡下丫头惹人耻笑不说,你们以后的生活也无法交流沟通。她一个目不识丁的丫头能跟你说什么?打铁?卖剪刀?种地?还是喂猪?你说的话,她听不懂,她说的家庭生活琐事,只会让你感到厌烦。” “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田二丫早已不是被人取笑不识字的蠢人了。她现在认识很多字,会背《论语》《史记》里面的文章。” “不可能!”吴静姝不敢相信,“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人,会看那些深奥的书。” 郑元升轻笑:“田二丫勤奋好学,她那日在茶楼被人嘲笑之后,回来就开始找人教她识字,夜夜苦读,日积月累,背上几本书又有什么稀奇?” 吴静姝倍感怀疑:“你没有骗我吧?不可能的事情,谁会花费那么多的精力教一个乡下丫头读书识字?” “我。” “你?你不知道男女之间要避嫌吗?你会亲自教她?” 郑元升微敛眼神:“起初,我没有主动教她,是她向我的书童求教。我见书童教她的知识有错误的地方,才会点拨她。至于避嫌,我每次教她读书时都有书童或其他人在场,我二人并未有越距的行动。吴小姐,你我单身男女今日私下相见才实为不妥,告辞。” 一119.没有魅力 吴静姝看郑元升迫不及待又要走,急得拽住他的袖子:“元升哥哥,如果你再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我也没有二话。关键是你竟然娶一位代替我的冒牌新娘。那个女人美貌不如我、体态不如我、家势不如我,浑身没有一点魅力,怎么会吸引到你?” 郑元升扯开袖子,与其保持距离:“在你看来,田二丫不如你,可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田二丫在郑家的日子里,凭借坚韧和勤奋的秉性得到我家上下很多人的认可。她的善良、勇敢、朴实又独立,像一个个闪光点呈现在我的眼前。这不单是外表能比的。” “她一个乡下丫头能有那么好?” “是。她特别的好,即使被你陷害,差点失去清白的名声,被人们的非议,她也依然不慌不躁,不卑不亢生活。而且,她还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积极学习,每一天都在进步。” 吴静姝嫉妒的要发狂:“她就那么好,让你恨不能与其朝朝暮暮相处,还对她写‘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郑元升的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管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你,就算你再喜欢田二丫,你爹和你娘也绝对不允许她进你家的门,你就绝了那颗心吧!”吴静姝绝美的脸蛋儿有些狰狞,这一刻,她恨不能将田二丫撕碎。 “你偷了我的信?”郑元升微眯眼睛。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信交给收信人,而会偷偷塞给你妹妹。现在我知道了,授信人不配收到你的那封信,你只当没有写过那封信。”她高昂着下巴。 “你凭什么截了我的信?”郑元升气愤,拉住她的胳膊想与她理论。不成想,他拽住袖子的手用力,呲啦一声,袖口撕裂,顿时傻眼。 吴静姝刚要发怒,余光瞄到进花园的人,立刻娇羞的捂脸:“元升哥哥,你不要那么急嘛!我们回房间再说。你在外面对我这样,让我很羞愧。” 郑元升松开手,很是不解:“我只是不小心扯坏你的衣服,没想对你怎么样……” “老四!”郑宗德气急败坏地赶过来,“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勾当?” 吴员外拉住他,笑眯眯的道:“宗德兄,人家是小两口,久别新欢。再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动作激烈一些也是能理解的。咱们不要插手了,一块儿去喝茶,我这边有有新采的茶叶,邀你共赏。” 郑宗德瞪一眼儿子:“要不是你岳父让我来商量事情,我还真想不到你能在光天白日之下做出这种事情。真是有失礼数让我在你岳父和你媳妇面前脸上无光……” 吴员外推着郑元升:“爱婿,今日晚上,知府组织我们这些新进的举子召开鹿鸣之宴,我已经派了马车在门外等候。你和静姝以后有的是时间甜蜜,咱们来日方长……” 郑元升闪开,冷冷的道:“我跟令千金没有关系。令千金劫走我给心上人的信件,我刚才只是想让他说明情况。不小心扯到她的衣服。” 吴员外惊讶:“你有心上人?” “是。” 郑宗德尬笑,头上冒冷汗:“您别听他胡说,他哪有什么心上人……” 郑元升躬身:“爹,我已经给您讲明,我要娶我的心上人,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会娶她。” “你这个混小子,把嘴给我闭上。”郑宗德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吴员外的脸色难看:“郑老爷,既然令郎已有心上人,他和小女的婚事作罢。” 吴静姝跺脚:“爹……” “你给我闭嘴!人家已经明言有心上人,你为何还要再凑上去?”吴员外板着脸,“立刻回房去。” 郑元升拱手:“吴伯父,令爱手上有我给我的心上人的信件,请您让她拿出来。” 吴员外的脸色铁青,冲女儿大声吼道:“静姝,把信拿出来。” 吴静姝的眼泪落下来,一脸的委屈:“我已经把信扔了。” “你!”吴员外举起手,看着女儿娇嫩的脸蛋,打不下去。 郑宗德赶紧拉住他:“一封信不打紧。老四,你赶紧去省府参加演习,等你回来,我再找你算账。” 郑元升施礼,面无表情的离开。他送给田二丫的信,本意是,他中举的消息传开之后,怕田二丫误会他和吴静姝复合,给田二丫吃一颗定心丸。现在信已不见,他得另寻他法。他知道田二丫对跟他在一起内心还是有些自卑,恐怕会因他人的不良诱导,对他寒心一气之下,可能会另嫁他人。他必须拿出行动,不能让田二丫和他之间有误会。他在路上看到绸缎庄有了主意。 夏季看四少爷对掌柜叮嘱,让他把做好的嫁衣送到田家刀剑铺,瞪大眼睛:“四少爷,您为什么要把高价定的嫁衣送给田家刀剑铺?” 郑元升面露喜色:“要娶亲。送我的未来新娘一件新衣服,有什么不妥吗?” “啊?你要把嫁衣送给田二丫?难不成你的新娘子是田二丫?” “没错。” “不会吧?”夏季喃喃地道,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 郑元升笑一笑,看到好友单达挥手。 单达看夏季在一旁发呆,拍他一下:“你小子发什么呆呢?” “单少爷。”夏季回过神来,“您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家少爷呀!我和他一起要去鹿鸣之宴,难道你忘了少爷我也中举了?” “对啊!单少爷,上次落榜,这次高中,恭喜您了。” 单达黑脸,给他一个脑瓜崩:“落榜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少爷虽然不像你家少爷才华八斗,一考即中,却也不是笨蛋,也很爱面子。” 郑元升推他:“夏季不会说话,你别生气。咱们赶紧走,有好多同仁在省府等着我们呢!” “我早就准备好了,等着你呢!你刚才在绸缎庄干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搞得还挺神秘。” 一120.飞黄腾达 郑元升对单达好奇的眼神但笑不语,也不做解释。 单达拽住他:“你小子是不是有了心上人?看你笑的满面桃花,是和吴静姝复合了?” 郑元升撇下嘴角:“别跟我提她。” “看来你不喜欢她了。让你开心的人也不是她,莫非你的心上人是田二丫?” “你怎么知道?”郑元升瞪圆眼睛。 单达哈哈大笑:“还真是她。我就瞅着你们之前不太对劲。果然如此。老兄,你有眼光啊!挖掘到一块璞石。” “你不觉得我喜欢她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她那么坚韧又那么勤奋好学,富有生机,你不喜欢她才怪了。她的脾气若不那么火爆,我倒想追她。没想到让你这个蔫头蔫脑的文书生抢先下了手。” “去你的,你跟我一样,都是文弱书生。”郑元升推他一把。 二人打闹说笑,甚是开心。 吴府就没有他们那么和谐了。 郑宗德在听到儿子要和吴静姝划清界限,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告辞离开。 吴员外紧皱着眉头,对女儿恨铁不成钢:“静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元升明明对你没有意思,你却表现的……唉!你耍那种小心机有用吗?” 吴静姝轩然若泣:“爹,现在县城的人都知道我逃婚追寻爱情未果。若郑元升再不要我,岂不是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你犯错在先,郑元升有理由不要你啊!” “如果不要我,我以后更难觅寻比他更好的夫君,我只能选择嫁给他。爹,你帮帮我。” “人家都当面说明跟你没有关系,已有心上人。你还让爹怎么帮你?你还劫获人家寄出的信。你的所作所为真是有失大户人家小姐的体统。”吴员外训斥,“你回闺房反省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门。” “爹!”吴静姝拉扯他的袖子,“郑元升日后肯定能考中进士,跟着他风光无限,你难道真让闺女放弃那么好的夫君?” “我是舍不得,是你先放弃。事已如此,你不要再进行纠缠,回房间待着,爹会再给你寻觅一门合适的婚事。” “爹再寻觅的女婿能超过郑元升吗?” 吴员外叹口气:“肯定不能,郑元升此次中举名次靠前,考中进士指日可待,日后肯定会做官。以他的才智,登朝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想再寻觅他那样的夫君,太难了。” 吴静姝表明心意:“郑元升是人才,日后必然飞黄腾达,这样的佳婿,女儿不想放弃。” “你不想放弃也不行啊,人家都已经有了心上人。” “爹,你可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 “谁?” “田二丫。” 吴员外掏掏耳朵,以为听错了:“你再说一遍,他的心上人是谁?” “田二丫,被我安排顶替我入洞房的那个乡下丫头。” “郑元升竟然会喜欢她?”吴员外觉得匪夷所思。 吴静姝察言观色:“爹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如果郑元升喜欢的人是其他名门贵女,我没有办法,只能认了,但是他现在喜欢的人是田二丫,我定然不能放弃,会让他回心转意。” “你准备怎么做?” “我已经派人打听了,田二丫有个爱钱的爹,只要给他们一些钱,他就会把田二丫嫁到外乡。” 吴员外的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自古儿女婚事由父母做主。田二丫就算不愿意,也得按他爹的意见嫁人。” 吴静姝胸有成竹:“就算田二丫不同意,我也有办法。我会让她断绝爱恋郑元升的心思。” “你有什么办法?” “爹,您别管了。反正您就等着当未来进士的岳父大人吧!” 吴员外觉得不妥:“静姝,你还是待在闺房不要外出,爹会给你安排好,想办法说服田二丫的父亲。一切交给爹,你不要插手。” 吴静姝刚要开口,吴员外已经转身出去。她心里恼怒,叫来丫鬟芍药安排马车。 芍药害怕:“小姐,老爷让我们在屋里反省,不让我们出去。如果我们偷偷出去,姥爷会重罚我们。”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出了事,我会担着。” “小姐,我真害怕老爷会再罚我。上次您逃婚,老爷和夫人让人重打我二十个耳光,差点把我的脸打烂。” “芍药,你就再帮我一次。如果我能和郑元升重归于好,日后,我抬你做他的通房。” 芍药想起郑元升的俊脸,羞涩地低下头:“小姐净拿我寻开心。” “我绝对不会骗你。我们形同姐妹,日后共侍一夫。”吴静姝催促,“你快去让人准备马车,如果郑元升真娶了田二丫,我可能再也嫁不了像他那样的好夫君,你也会跟着吃瓜落。” 芍药使劲点头,小跑着去张罗马车。 吴静姝眯起眼睛,经历了一番挫折,她不再那么单纯。今天小试身边的丫鬟,知道贴身的丫鬟也有野心,她更要多花心思来防备。郑元升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她绝对不会和任何人分享。 芍药安排好马车,听小姐吩咐去田家刀剑铺,吓了一跳:“小姐,咱们拿走姑爷给甜儿家的信,她会不会怀疑我们?想要找咱们算账啊?” “你动动脑子,是我们当着她的面拿的信?” “可是,偷信的人是咱们派过去的。”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芍药还是惴惴不安。到了田家刀剪铺,她还是有些害怕:“小姐,我们真的要过去吗?” “当然。”吴静姝走下马车,看几个女人围在田二丫的小铺面前挑选剪刀,她的生意似乎还不错。 田二丫招呼着客人,看到吴静姝咧出笑容:“吴小姐,您来了。您看看,我新出的剪刀是否合您的意?” 吴静姝看到桌上和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剪刀,上面包裹着丝线或者皮套,比以往朴素的剪刀多了几分美观。她不禁冷笑:“你的动作倒是很快,还懂得给剪刀做包装。” “这多亏了您的提醒。我按照您的说法,在剪刀上做些装饰,卖的比以往快多了。我还学着在上面印刻一些图案,只是还没有设计成功。”她嘿嘿的笑。 一121.说媒 吴静姝的心里五味杂陈,本是挑剔嫌弃田二丫的话语,竟然促进田二丫的生意。她讪讪地道:“看来你很忙。” 田二丫边摆放剪刀,边笑呵呵回答:“是啊!我天天忙着锻造剪刀,还得想办法把这些剪刀卖出去,好多赚几个钱,每天特别忙。” 翠翠过来,递给她一缸水,抬眼望吴静姝:“我们平民小户每天忙着营生,养家糊口,不像吴小姐您可以养尊处优,到这里来消遣。” 吴静姝听她带刺的话语,淡淡回应:“我和你们一样平时也很忙,到这里来一趟也是忙中偷闲。” “您忙什么?”田二丫纯粹好奇,养在深闺的大户小姐每天忙着干什么。 吴静姝轻轻一笑:“我丈夫新考中举人,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特别多,我要安排迎来送往,布置宴席,招待客人,唯恐招待不周,有失郑家的礼数。” 田二丫的手僵在原地,震惊地看向她:“你回郑家了?” “当然。我作为郑元升明媒正娶的夫人,当然要在郑家主持家宅事务。后宅招待宾客讲究很多,宾客们会对主家夫人挑剔许多,从姿色妆容到举止仪态,都会评头论足一番。主家夫人言语稍有不逊或者招待不周,都会给别人授予把柄,成为以后宴席上的谈资。” 田二丫知道这是说给她听的,她在乡下长大,不懂得大宅门里的规矩,自己若嫁给郑元升,对他的交际方面没有任何的帮助,反而会拖他的后腿。她不禁低下头,有些懊恼自己的无能。 吴静姝看她气馁的模样,得意地弯曲唇角:“你们没有参加过那种宴席,那种宴席比干体力活要辛苦的多,得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安排奴仆做好各房宾客的马车接待,摆放好食品和甜点,来客坐的位置等等,方方面面要照顾周全,是耗费心力。不过,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相公知道我的不易,对我多番体贴。今日,相公去省府参加聚会,特地交代我要出门散心,再多买些胭脂水粉,好生打扮。他说,我光彩动人,在他的朋友面前也为他的脸面增光。” “郑元升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的心思都在书本上。”田二丫怀疑郑元升是否真的跟她复合,她讲的那些不像郑元升平时的做派。 吴静姝的心里咯登一下,看来画蛇添足,反而让她露出了马脚。这个田二丫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粗鲁,心思还是很缜密。她必须小心一些,莞尔一笑:“我相公考中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他清楚当官之后要广泛交际,为仕途铺路,妻子也是他的门面,他的想法自然和以前不太一样。” 田二丫听的心里很不舒服,强挤出笑容:“你今天来这里只是炫耀你和郑元升多么恩爱吗?不买几把剪刀吗?” “既然来到了刀剑铺,剪刀自然是要买的。”吴静姝随便挑选两把剪刀,让她包起来。 “吴小姐真有意思,您夫家开着县城内最大的刀剑铺,你却我来我这里买剪刀。” “听说你锻造的剪刀不亚于隆顺和的,我买回去,让小徒弟也跟着学一学。”吴静姝又看向旁边的铺面的铁锅和菜刀,问道:“你们是一家店铺,为何中间放屏风,隔开店铺呢?” ?田二丫刚要解释。 田老汉从后院进来听到这话,气嘟嘟地放下手中的铁锅:“哼,都怪我生了个不孝女,非要从家里的铺面割出一部分,作为她自有的店铺。这位小姐,您想买点什么?” “老板,我家相公新中举人,上门的宾客非常多,所以,我想再多买几口铁锅。” “原来您是举人老爷的夫人啊!”田老汉激动,“您随便看。举人老爷的夫人能到我这小店买东西,是看得起我。我给您最低价。” 翠翠冷眼:“爹,吴家小姐财大气粗,怎么会在乎这点钱?” “吴家小姐?” 吴静姝温婉开笑:“我正是吴家的小姐吴静姝,我家相公郑元升新中了举人。” 田老汉浑浊的眼睛发亮,搓手:“哎呀!原来您是吴家小姐,难怪长得那么漂亮贵气。真是失敬,吴小姐,郑四少爷真的中了举人了?恭喜恭喜啊!” 吴静姝瞟一眼田二丫:“郑元升中举,您难道不知情吗?” “不知道。我们身边读书人少,大家很少关注这些。郑四少爷中举是大喜事,以后,他是官老爷,我们见了他都要跪拜。真不敢相信,您是举人老爷的太太,也会光临我们小店,不嫌弃我们。” “说起来,你们和郑家友也有缘分。我当时安排你闺女顶替我入新房,差点也让她成为我相公的正房夫人。如果真是那样,她今天可能成为举人太太。” 田老汉慌忙摆手:“吴小姐,不,郑四少奶奶,您千万别跟我们开这样的玩笑。我们承担不起。二丫只是个乡下丫头,没进过学堂,不懂得大家礼仪,如果说出去让她当举人的正房夫人,岂不是笑掉别人大牙?她当初也是粗鲁,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和这四少爷在房里待了一宿,就会占下名分,我们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不敢高攀。” “你老人家懂得分寸,很好。”吴静姝让芍药赏他十两银子。 田老汉捧着银子笑得乐开了花,满脸的皱纹舒展:“四少奶奶,您真是大手笔,不应该现在应该说是夫人,您看我还有没有能为您效劳的?” “嗯。我还真有件事情麻烦你。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开着酒坊,还有几十亩薄田,他听说你闺女田二丫为武备院锻制剪刀的壮举,了解到她特别勤快,有心上门为儿子求媒。可是,他家离这里太远,来一趟不容易,希望我来探探风声。所以,我特意来问问令爱是否许配他人?” “没有。”田老汉大喜,幸好之前没有给女儿安排下婚事,现在吴家小姐说的媒自然不会太差。 一122.天之骄子 田二丫没有想到吴静姝来竟然来给她说媒,她断然拒绝:“爹,我不答应。” 田老汉瞪她一眼:“你这丫头害不害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吴静姝保持端庄的笑容:“田姑娘,我这门远房亲戚的儿子条件不错,仪表堂堂,长的高大威猛,平时对人也很热情。他一心求取一位能干的妻子,好将家里的酒坊生意发扬光大。你嫁过去正好是他的个好帮手,你们夫妻恩爱,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不必了。”田二丫垂下眼帘,察觉她的的意图,莫非吴小姐知道郑元升和她在交往,才想把她另嫁他人。 “这么好的婚事,你都不答应。莫非田姑娘已有意中人?” “吴小姐,我有没有意中人是我的私事,跟你没有关系。” 吴静姝变脸:“看来你是有意中人。你在郑家居住的时间较长,莫非你爱慕的人是郑四少爷。不过,田姑娘,我劝你一句,人贵在自知之明,你和四少爷之间差距太大,你们不合适。” “我说了,跟你没有关系。”田二丫冷冷的道。 “你爱慕的人是我的相公,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 “吴小姐,郑元升当着众人的面说过,你们的婚事已经作罢,他不再是你的相公。” 吴静姝眼神阴鸷:“看来你真的要跟我抢男人?凭你也配!郑老爷根本就不会同意你进门,夫人看不上你,二姨娘更会嫌弃你配不上他们的儿子。” 田二丫瞟她一眼,擦拭剪刀:“配不配得上,四少爷说了算。” 田老汉听得一头雾水:“二丫,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怎么和郑家四少爷扯上关系了?” 翠翠在一旁听明白了,拉住公公的袖口:“爹,您不要管,这是二丫他们自个儿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 吴静姝冷冷的瞟她一眼,嘲讽:“想不到又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在说疯话。天儿呀,难怪你的野心膨胀,都是这种没有见识的乡下女子在旁边撺掇。她们巴不得你一人得道,跟着鸡犬升天。不过我好心劝你们一句,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否则,想得美,摔得痛。” 翠翠将抹布摔在桌子上:“吴小姐,亏你是大家闺秀,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只不过是让我小姑子处理自个的事情,这也有错吗?” 吴静姝冷笑一声:“你一个没有见识的女人,懂得什么?你自以为让她嫁入高门,成就她不切实际的梦想,是为她好。实际上,你们不顾她日后的处境,满脑子想着如何跟着占便宜,会把她推入万劫不复之中,害了她。” 翠翠气的哆嗦:“我怎么可能害我的小姑子?我劝她也不是为想沾光……” “你们这些女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们在想什么。妄想攀附高枝,也要掂量自己的实力,省的招别人的厌弃。我劝你们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 田二丫拉住跳脚的翠翠,忍着怒气道:“吴小姐,你若真当郑四少爷是天鹅肉,我看你才是癞蛤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你已经逃婚,把人家甩掉,还厚着脸皮去,又回到郑家,看到郑元升中了举人,立刻又摆起举人太太的范儿,丢不丢脸?” 吴静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田老汉给闺女脑袋一巴掌:“二丫,你怎么跟吴小姐说话呢?赶紧赔礼道歉。” “爹。我们的女人家说话,您少插嘴。” “你个臭丫头……” 翡翠将一口铁锅提到他的面前:“公爹,这是前门大街的李掌柜订的铁锅,您给送过去,顺便把钱给收回来。” 田老汉明知道儿媳妇在打发他出门,不好发火,也只好拎着铁锅往外走,出门前还不忘交代:“你好好跟吴小姐说话,不许冒傻气。” 田二丫瞅着爹走远了,睥睨吴静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静姝气的将手帕捏紧:“你真是无可救药,还是像以往的不识抬举。” “我该怎么识抬举?接受您的安排,和别人成亲吗?吴小姐,你不就是想炫耀您和郑元升的关系亲密,想断了我对他的念想。”她笑了一下,“我相信郑元升的为人,不会骗我。他新中举人,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他怕我觉得他中举之后变了心意,昨晚特意送给我一封信呢!” “信的内容是什么?你看了吗?或许,他是为了和你断绝关系。” 田二丫很笃定:“不会。如果真断绝关系,他必然不会费尽心思来写信,还让他妹妹特意送来。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也会关心他在信上写的什么?莫非你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吴静姝没想到她那么敏锐,忙摇头:“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家相公有我在身边,已经很满足。他给你写那封信,定是说明你们得不到长辈的祝福,不合适。他以笔迹表达他的歉意。” “吴小姐,你在我面前一口一个相公称呼郑元升,想必是让我打退堂鼓,放弃他吧?我们若真的不能在一起,也不用你来表达,由郑元升本人来我面前说。” “你还真是固执。你妹,心思问你嫁给郑元升之后能提供给他什么?而我作为他的正房夫人就不一样了。我的美貌和家世能为他增色,我也可以帮他扩大官员夫人的交际圈,帮他平步青云。郑元升聪明的话,只会和我做夫妻,恩爱一生。” 就在这时,吴向戎骑着快马,来到她的身边:“小妹,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我回去。” “哥,你怎么来了?我要晚一些再回去,我家相公新中举人,我们日后要乔迁新府,我来挑选新的铁具。” 吴向戎沉下脸:“你受了什么刺激,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你逃婚之后,婚事已被郑家所退。你哪有什么相公?赶紧回家。” 吴静姝大惊失色:“哥,我没有和郑元升退婚,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一123.科考舞弊 吴向戎严厉训斥:“你给我闭嘴。芍药,扶小姐上车,立刻回府。” 吴静姝不明所以:“哥,出什么事了吗?” “回府之后,再跟你说。”吴向戎的表情极为凝重。 吴静姝猜测出了大事,不敢多言,乖乖的跟着芍药坐上马车。 田二丫见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急忙拦阻吴向戎:“吴公子,郑元升怎么了?” 吴向戎的眼神复杂,寥寥几句话,妹妹几经点拨才懵懵懂懂顺同,而田二丫直接预感到是郑元升出事。这就是外面的野草比娇生惯养的花朵更能感受到疾风暴雨的来临。他摇头:“没有。你多虑了,好好开你的店铺,不要随便跟人说三道四。” 田二丫拉住他的马缰绳:“吴少爷,郑元升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才会要你妹妹和他撇清关系。请您告诉我,他到底出怎么了?” “我都说了没事。”吴向戎拽开缰绳,打马前行。 田二丫撒腿跟着跑,紧追不舍。 吴向戎穿过几个胡同,看她依然紧跟在后面奔跑,大汗淋漓的模样让他无端地心烦。他轻叹口气,停下来。 田二丫犹如看到希望,紧跑几步,气喘吁吁:“吴少爷,请您告诉我,郑元升是不是出事了?” 吴向戎左右看一眼,压低声音:“郑元升有可能被打入天牢,你要和他撇清关系,不要搅和到他的事中。” 田二丫差点栽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不要对外张扬。”吴向戎拨马离开。 田二丫呆愣在原地,心里焦灼难安。 吴静姝气呼呼的回府,进门甩脸子:“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拽回来?” 吴向戎关上门,对上父母不解的眼神,解释:“爹、娘,我刚才听到妹妹在田家刀剑铺的门口说,她是郑元升的夫人。郑元升已经言明要推掉他和妹妹的婚事,你们为什么还让妹妹纠缠他?” 吴老爷端茶:“嗨,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郑元升新中举人,日后前途无量。这份良缘,别人求之不得,你妹妹和她同归于好,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对咱家大有好处。” “我就知道爹会支持我。”吴静姝得意,娇俏的脸上浮现出任性的神色。 吴向戎的两道剑眉微皱:“婚姻本是两情相悦的事情,郑元升已经言明他有心上人,你就该放弃。” “哥,你知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是田二丫,根本配不上他。他家里人不会同意田二丫进门,他们支持我和郑元升重新在一起。哥,你就不能祝福我们吗?” “你们现在没有两情相悦,郑元升不愿再和你续姻缘。” 吴静姝扯着他的性子,撒娇:“哥,你再容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让他回心转意,心里只有我。” 吴向戎看苦口婆心劝她没有用,断然拒绝:“郑元升凶多吉少,我们吴家不能和他再扯上关系,趁早断了和他在一起的念想。” “什么?”吴夫人大惊失色。 吴员外差点儿将手中的茶杯打碎:“向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清楚。” 吴向戎起身打开门,左右张望一下,复又关上门。 吴静姝纳闷:“哥,你搞得那么神秘做什么?” “你懂什么?”吴向戎低声道,“我听别人说,这是江南举人科举考试出现舞弊的情况,朝廷已经在暗中调查。考生的成绩可能不算数,并且被降罪。” 吴员外身上的肥肉颤了一颤:“科考舞弊,那可是大事,要掉脑袋的。郑元升真的卷入其中?” “具体的还不清楚。不过涉及面很广,所有参与科考的考生都会被查,郑元升也不会例外。” 吴静姝慌乱又着急,拽住他的胳膊摇晃:“哥,你一定要救他。” “怎么救?”吴向戎扯开他的手,“科考舞弊犯了朝廷的大罪,重则杀头,轻则流放为奴。此前,有朝廷一品大员参与科考舞弊,后来被皇上斩首。皇上严厉处罚科考相关人员,也是为治理国家肃风正气的需要。况且,科考舞弊这是官场上最忌讳的事情,他们唯恐连累自身,避之不及,没有人敢出头。这一回,郑元生乏力无天。” 吴员外挠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听人说起过呢?会不会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曾经救过一位在刑部当差的文书的命。他知晓我妹妹和郑元升的关系,看郑元升在被羁押人的名单上,随时有可能被降罪。他冒着杀头的危险,连夜跑来告诉我。我派人去打听了,郑元升他们参加完佟知府组织的鹿鸣之宴之后,并没有回家。佟知府封锁消息,外面人不知道他们的踪迹,我觉得不对,很可能他们已经被秘密关押调查,所以,我才紧急把静姝给叫回来。” 吴静姝如遭五雷轰顶,呆若木鸡。 吴夫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郑元升坚持说他有心上人,要和你妹妹退婚,要不然,咱们家也被牵连,那才是真的惨。” 吴员外也如劫后复生,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多亏郑元升主动要退婚,要不然,咱们家趁他家这次有难,再提出退婚,外人会对咱们家指指点点,有损咱家的名声。现在好了,他和你妹妹的婚事取消,就算他被降罪,也和咱们家没有关系。” 吴静姝反应过来,高昂着头:“爹,娘,我就想嫁给郑元升,就算他是戴罪之身,我也不在乎。” 吴员外冷脸:“他要被砍,难道你要跟他一起上刑场吗?或者,他要是被流放为奴,你也跟着成为罪奴的家人,牵累全家人吗?” 吴夫人瞪女儿:“静姝,你不能再任性妄为,事关全家人的生命安危,由不得你乱来。” “娘,然后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是郑元升的夫人,如果我不跟他同进退,别人只会说我嫌贫爱富、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以后别人都会低瞧我几分。” 一124.抉择 吴员外决断:“静姝,别人的评价相对于咱们家的安危无足轻重。郑元升卷入科考舞弊案非同小可。为了你哥哥的前途,为了咱们吴家荣华富贵,咱们家必须跟他划清界限。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等日后你另嫁他人,议论的风波也就过去了。” 吴静姝的眼泪落下:“我不想放弃郑元升。如果他一落难,我就抛弃他,他也太可怜了。娘,你帮我劝劝爹爹和哥哥,就成全我和郑元升吧!” 吴夫人抓住她的肩膀:“闺女,你醒一醒,不要被一时的想法冲昏头脑,郑元升卷入科考舞弊案不是小事。你必须听你哥和你爹爹的,为了咱们吴家的将来,你要和她断绝关系。” “娘!” “就这么决定了,事关吴家百十口人的荣耀,我不能放任你拿他们来冒险。” “我没有拿他们来冒险,我只想遵从自己的心意!”吴静姝大声嚷,“我已经逃婚一次,抛弃过郑元升一次,我这次我真的弃他于不顾,那我和他真的没有未来。这一次,不管他是被砍头还是被流放,我都要与他在一起。” 吴员外拍桌子:“你真是太任性太天真了,根本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他被流放,你后半生的幸福也跟着全部断送。你可能也要跟着他流放为奴,伺候别人,由别人打骂,由别人决定你的一切。就像咱们家中的奴仆一样。主母朝着他不顺眼,可以把他发卖到窑子。” 吴静姝垂下头,她知道父亲说的事情,几个月前,家里一个丫鬟,依仗年轻貌美,频频勾引哥哥,被母亲发现,立刻将那丫鬟严厉训斥,那个丫鬟不服,私底下妄想给哥哥下春药,被管家发现,激怒母亲,直接叫湛江那名丫鬟卖到妓院。她如果跟着郑元升为奴,别的男人眼馋她的美貌,很可能会肆无忌惮的欺凌她。那种侮辱,她一想象就觉得恐怖,完全无法接受,不禁捂脸痛哭:“我的命怎么那么苦?想嫁一个好的夫君,做个有仁有义的女人就那么难吗?” 吴夫人揽她入怀,拍一拍她,眼神里流露出无奈和心疼。 吴员外问儿子:“向戎,郑元升的事情会不会牵连到你?” 吴向戎靠在椅子上,一脸的颓败:“应该不会,郑元升曾当着宾客的面说过,他和我妹妹婚事算不得数,只当取消。妹妹回来后,他也没有松口。这样反而撇清了她和我们家的关系。” “佟知府?他会不会受影响?” “肯定会。他本来就是皇亲贵州,皇上派他到咱们省当知府,目的是给他镀金。他也清楚这一点,为日后在朝廷更好的立足,他没少拉拢人才,和这些新晋的举子们走的很近,科考舞弊的事情易发生,恐怕又遇事会弹劾他涉嫌其中?” 吴员外惊骇:“他是你的贵人,如果他受牵连,以后你的仕途也会受影响吧?” 吴向戎自嘲:“还谈什么仕途?如果科考舞弊案做实,江南为官的人都会受影响。好听会重新调整官员们的职位,很可能将在任的江南官员们全部调整到偏僻地段,以示惩罚。” “不会吧?” “很可能会是这样,我现在也只是猜测。科考舞弊攸关国家选拔人才,皇上会特别重视,对敢于作弊的人员只会痛下杀手,不会轻饶。” 吴员外长叹一口气。 吴静姝不敢再多言,若哥哥的前程被耽误,家人都会跟着吃瘪。她不敢再任性,乖乖的跟着母亲回闺房。 吴向戎紧绷着脸,妹妹这边已经落地,只是不知田二丫会怎样?那是个倔强的丫头,就是如果他真和郑元升情投意合,就算郑元升流放被砍头,田二丫也可能不会放弃吧?他有些期待看田二丫的抉择。 田二丫内心十分焦灼,盼望郑元升从省府回来之后跟她细说缘由,结果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消息。 两天之后,翠翠把她拽到房内,悄声道:“二丫,我听说郑家四少爷郑元升因为参加举人考试作弊,被关入天牢了。” 田二丫不信:“不可能。郑元升不会作弊的,他的才华本来就极高,没有作弊的必要。” “外面人都那么说,还有,郑四少爷从参加省府的鹿鸣之宴之后,再也没有回家,大家都说他被打入天牢。” 田二丫沉思半响:“我去郑家问一问。” 翠翠阻拦:“你别去,郑家能将这种消息说给你一个外人听。” 田二丫不听劝说,挣脱开她的手跑向郑家,结果郑家大门紧闭,无一人回应。她又跑向隆顺和,发现郑家二少爷郑元利不在,只有一名小伙计守在店铺,她追问郑元利的下落,小伙计避而不答,只向他推荐铁具,她只能跑出来,思索半天,又跑向吴家,发现吴家大门紧闭,也谢绝见客。他这回彻彻底底傻了眼。 晚上,田老汉喝着小酒,砸吧嘴开始评论听来的闲言碎语:“唉,你说这事弄的。郑家四少爷郑元升和吴家小姐多般配啊!结果,郑四少爷科举舞弊。这人也真是的,考不上就考不上嘛,还作弊!真是够虚伪!” 田二丫失魂落魄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喃喃地道:“他不可能作弊。他有才华,凭借真本事绝对能高中。” “你这丫头,怎么为郑四少爷说话了?我问你,你是不是爱慕郑四少爷?我劝你趁早断了那颗心,幸好你没跟他在一起,要不然你也会被他牵里。” 田二丫紧咬嘴唇,她不在乎被牵连,只想关心郑元升的状况。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是一直没有回到郑家,还是在外被关押?她不像吴静姝是她名分的妻子,没法正大光明的去看他,只盼他平安。 翠翠看田二丫闷闷不乐,往她的碗里夹一块豆腐:“别为郑四少爷担心了,他人很好,他家里人一定在为他想办法,他一定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铁柱去开门,看来人夹着一个红色的大包袱,疑惑的问:“您找谁?” 一125.连累家人 来人弓背低腰:“这位大哥,您好。我是祥云绸缎庄的掌柜。我来找田二丫田姑娘,请问她在吗?” 田二丫放下筷子,站起身:“我是田二丫,您找我什么事?” “田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田老汉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这是在我家,她是我女儿,尚未出阁,你有什么不能当着我们家人的面说?我常我女儿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掌柜陪笑:“老先生,您误会了。我想问一问田姑娘,是否认识隆顺和刀剑铺的东家郑四少爷郑元升吧?” 田二丫急忙点头:“认识,是他让您来找我的吗?” “不是。” 田二丫失望:“您有什么事?” “前两天,郑四少爷在我们店里订了一套新娘礼服。他当日交了定金五两银子,原定五天之后,补足剩下的银子。可是,现,在您也知道,郑家四少爷出事了,他因为卷入科考舞弊案已经被打入大牢……这新娘礼服是郑四少爷比照您的身材量身定制,我们店里已经给裁剪出上衣,绣出郑四少爷指定的花纹,没法再卖给别人。我们派人到郑府上去打听,郑家人说不知道他和您定亲,您说这……” 田二丫打断他的话:“郑元升真的为我向你们订了新年礼服?” “是。郑四少爷专门为你量身定做。他特意交代我们做好衣服之后,要亲自送到您手上。他要通过新娘嫁衣,表明他只想娶你为妻。他还交代,让我们转告你,之前他送给你的信,你可能没来得及看,就被其他人盗取。这次,如果他没能来取新娘礼服,一定要我们亲自送到你的手中。他希望你通过这件新娘礼服,了解他对你的心意。” “我知道了,谢谢您跑这一趟。”田二家的泪刷的落下,泣不成声。 “这是我们做好的嫁衣,”掌柜打开包袱,展现红彤彤的新娘上衣,“可是,就是因为这身新娘衣服专门为你量身制作,我们不再好对外卖。剩下的衣服钱,我们也不指望着收回来,所以,我来想问问您,这件新娘上衣怎么处理?” “我要……” 田老汉急匆匆的打断她,将新娘礼服折叠:“我们不要,我女儿和郑四少爷没有关系,你这件衣服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赶紧走人!” “爹!”田二丫一把抢过新娘礼服抱在怀里,“这是郑元升对我的心意,你不能把它退回去。” “你这个混蛋丫头!你没听掌柜说,郑元生已经被关押在大牢里吗?他一辈子不出来,你留着他定制的新娘礼服,还有什么用?” 翠翠提醒:“爹,有什么话,您好好说,人家绸缎庄的掌柜还在呢!” 掌柜眼看对方家里因为他送的嫁衣,要起家庭矛盾,忙道:“我把衣服送到了,我们之前收的定金正好抵这件衣服钱。告辞!” “哎!你把衣服拿回去。”田老汉冲着他的背影喊。 “我已经按顾客嘱托,把事办完了。小店已尽心尽力,不能为您再承担别的。”掌柜头也不回,急匆匆离开。 田老汉气的跺脚,扭头看女儿抱着嫁衣痛哭,用力争夺她怀里的嫁衣:“你别想跟郑家四少爷在一起,他已经被打入天牢,难道你要争着做罪犯的家属?连累我们全家吗?赶紧把嫁衣拿回去扔掉,或者还给掌柜。” “我不!郑元升风光也好,落魄也罢,我都要嫁给他,我也只嫁给他一个人。” “你这个丫头,真是反了天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眼高过顶,看上郑家四少爷,也就是他现在落难,要不然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田二丫抹一把泪:“您的意思是,他落难,我就和他很般配了?” “放屁!”田老汉破口大骂,“你个脑子进水的玩意儿。郑家四少爷以前再好,现在也被打入天牢了,他的结局是被砍头或者是蹲一辈子的大牢。我们家人不可能跟罪犯弄到一起,你趁早断了念想,现在正好,郑家人不知道你和他的婚事,郑田两家也没有人同意你们办婚礼。你别想着给家里人添麻烦,这事情到此为止,以后,我还是让翠翠娘再给你另寻一门亲事,早早嫁人结婚,省的你再胡思乱想惹麻烦。” “爹,我说过,我不想嫁给别人。” “由不得你。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正理。你的婚事只有你爹我和你哥哥说话的份,你听我们的,没错。” 刚才一直默默无语、埋头吃饭的铁柱冒出一句:“爹,妹妹已经大了,有主见。她的婚事还是由她自己做主吧!” “屁话!”田老汉拍桌子,“她现在想嫁给一个囚犯,真如她所愿,咱们一家老小不都成了囚犯的家人了吗?妹妹犯轴,你也跟着她糊里糊涂吗?” 翠翠小心翼翼道:“二丫,爹说的有道理。郑元升被关进大牢,和他有关联的人很可能都会被追责。你和郑元升无名无份,一没有三书六聘,二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没有成婚,你想嫁给他,也是出无名啊!” 田二丫抽泣:“四少爷说过,他中了举人之后,不管他的家人是否反对,他一定会娶我为妻。” “噢!原来你早和他定情了,难怪对我给你安排的婚事置之不理呢!”田老汉背着手直转圈,气哼哼的道:“想不到你这丫头看起来木讷老实,背地里竟然也会学着跟男人偷情……” “爹!”田二丫厉声怒喝,“你怎么可以那么诋毁你闺女?我和郑元升是清白的……” “清白最好,你最好断了跟他的念想。郑家的人现在也没有救出他来,说明他犯的罪很大,以后也很难出来。你就断了和他的念想,把嫁衣退回去,老老实实的嫁给别人。”田老汉说着,上手夺嫁衣。 田二丫紧紧抱着嫁衣:“这是我的命,我不会给你,我要穿着它嫁给郑元升。” “啪!”田老汉重重给了她一耳光。 一126.孤注一掷 田二丫捂着被爹打肿的脸,愤怒的道:“爹,你能不能不要再暴力干涉我的婚事?让我嫁想嫁的人,不行吗?” 田老汉气的腮帮子紧咬:“我是你爹,我就得做主你的婚事。你想嫁给谁,必须由我说了算。” “你给我找婆家,根本不会想我以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田二丫指出他的目的,“你就是想拿我换钱,榨干我的最后一滴血。” “我养你那么大,耗费多少米面和布匹,总不能让我白费力气和钱财。”田老汉理所当然的道,恨其不争,“周围未婚的姑娘那么多,都在定亲时,让婆家给了高额的彩礼钱,你怎么不学学他们,多顾着娘家。” “我已经给你买了店铺,有你和哥哥容身的地方,你还想怎地?” “你还可以给家里搂更多的钱。翠翠娘给你说的两门亲事都很好,都有几十亩的田地,你嫁过去吃喝不愁,还能贴补娘家,你却给搞砸,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田二丫冷冷地看着他:“你拍拍良心,那两门亲事真的像你说的好?” 田老汉挺胸脯:“我说好就好。你别” 翠翠阻拦:“爹,您少说两句,喝酒,菜快凉了。”公爹信口胡诹,那两门亲事提出来让人笑话。一个许配的夫婿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另一个是长年漂在水里不上岸的渔夫。二丫若嫁到任何一家,都是有不尽的苦楚。 田老汉哼哼唧唧:“一个乡下丫头竟然心比天高,攀附富贵人家的少爷。如果郑元升没有被打入大牢,你勾搭上他,可以满门富贵,娘家跟着沾光,爹也觉得你光门耀祖。可是,现下郑元升已经落难,咱们全家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吃瓜落。你真是没有福气。要是让外人知道此事,没准别人会说你克夫,郑元升好好的一个少爷沾上你就倒霉。你赶紧消停了,随便找个人嫁了,也别祸害娘家。” 田二丫气愤难平:“爹,郑元升卷入科举舞弊案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是克夫的命。只要我和他在一起,我们会翻身。” “呸!不要脸的玩意儿。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知羞臊的东西?你还没有嫁给他呢!张口闭口就要和他在一起。你长的这样,能勾搭住一个富家少爷,有本事你再去找个有钱的少爷,让娘家人跟着你吃香喝辣享富贵,那才是孝顺闺女。别妄想着要跟一个囚犯在一起,拖累我们,成为家里人的麻烦。” 铁柱看他越说越不像话,重重的放下筷子:“爹,你有完没完?不能少说两句吗?” 田老汉滋溜喝下一杯酒:“你以为我愿意多说吗?全是你妹妹不争气,放着有吃有喝的人家不嫁,偏要嫁一个囚犯。你当大哥的就该压着她,让她听我这个当爹的话,嫁给算命的先生。” 田二丫看他的眼神充满绝望:“你为占便宜,明知道我有心上人的情形下,宁可让我嫁给比还你年长的人。你又不是缺那口吃喝就活不下去,还是个当爹的人吗?” “嘿!你还敢在我的面大声嚷嚷!”田老汉往她的脸上投掷筷子。 翠翠蒋田二丫拉到一边,躲过筷子,轻声劝:“二丫,爹是太生气了,所以才对你说出这番话。没人逼你嫁给那个算命的先生,除了郑元升,你可以慢慢挑选成亲的对象。” “我只想嫁给郑元升。”田二丫倔强的表明心意。 “你仔细想清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听说过,若一人犯重罪,很可能要珠连九族……” 田老汉叫:“什么?株连九族?” 铁柱特别惊讶:“那么严重吗?” 翠翠点头:“很严重,就算株连九族,也会株连三族。就是除了囚犯的家族之外,还要杀掉他的母亲全部家族人员和妻子的全部家族人员。” 田二丫咋舌,她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严重的影响。 田老汉喘口粗气:“二丫,你可听清楚了!咱家虽然没有啥九族,但是,家里有我,有你哥,还有你嫂子,你嫂子以后还会有孩子,不可能让我们全也跟着郑元升掉脑袋。现在,郑元升被关在大牢里,你只要不去见他,没有人知道你和他的事情。我命令你,在你出嫁之前,不许出门。” 田二丫的脑中灵光闪现,对啊!她只要想办法去见上郑元升一面,就知道他现在的状。这样做虽然会冒险,但是是最有效的办法,只有孤注一掷去做了。她立刻拿起嫁衣向门外走。 田老汉在后边嚷:“你把我的话当放屁,是不是?铁柱!赶紧拦住你妹妹!” 铁柱坐着不动:“第一,她是大人,不会再像小孩子一样受管教。” “你个糊涂的家伙,还不如你媳妇清醒。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难道你想让你媳妇跟着你一块儿去坐大牢吗?赶紧把她给我追回来。” 翠翠推铁柱一把,铁柱这才追出去。当他看到妹妹上阁楼,松了一口气,回去告诉爹:“妹妹回阁楼去了,您不用太操心,她知道利害关系。” “那就好。”田老汉这才松了一口气。 田二丫在楼上屋里收拾一些简单衣物,连带着嫁衣收在包袱里,背着包袱来到楼下,将桌上的剪刀一类全部扫入竹筐中。 翠翠觉得田二丫直接回阁楼躺着,不像她的性格,所以,跟着出来看看,正好看到田二丫装剪刀的行为,赶紧拦下:“二丫,你要干什么去?” “嫂子,我要去省府打听郑元升的消息。” “二丫,你听爹的,不能出去。” “这事关我未来一辈子的幸福,我不能听你的。”田二丫将挂在墙壁上的剪刀全部取下,一一放在筐里。 翠翠着急大喊:“爹爹,您快出来,二丫要去省城找郑元升。” 田老汉差点被喝到嘴里的酒呛住,赶忙扔下酒杯跑出来:“二丫,你抽什么风?我都说了,不让你出去见他。” “爹,我听你的,就会毁了我下半辈子。你现在有哥哥,有店铺,不用我给你养老,以后,我得为我和郑元升活。” 一127.趋炎附势 田老汉气急败坏:“你还要去见他?” 田二丫正色:“是。” 田老汉五爪挠心,急得团团转:“郑元升落难,不知道能不能度过眼前这个坎,你还要趟这种浑水。你是不是疯了?” “我去做认为对的事情,不想有遗憾。”田二丫背上竹筐,推开扎着手挡在面前的哥哥。 铁柱无所适从,用眼神向媳妇儿求救。 翠翠瞪一眼他,知道丈夫老实,没想到老实到这种地步。他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被女人推搡也不会还手。她行缓兵之计,好言相劝:“二丫,现在天色已晚,你想找郑元升也得等天亮之后再出去。” 田二丫头也不回:“我怕天亮之后出不去家门。” 田老汉看女儿毫不留恋地离开,暴跳如雷:“你们都别拦她,让她走。等她看到郑元升被砍头,有她哭的时候。” 铁柱叹息一声,蹲下抱头自愁。 翠翠小跑着追上去:“二丫,郑元升凶多吉少,你不要凑过去自讨苦吃。” 田二丫站住,翠翠仿佛看到了希望,结果,田二丫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变脸。 “嫂子,你放心。即使郑元升获罪,我和他在一起,也不会牵连你和哥哥。” “我是胆小怕事,不想让你给家里添麻烦,可是,我也为你好。”翠翠抓住她的手,“只要你不和郑元升扯上关系,你的婚事由你做主,公爹若要将你嫁人,我来劝说。” 田二丫露出苦笑:“嫂子,我姓田,和爹、哥哥同姓氏,本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却没有决定自个儿婚事的份儿,让你嫁入家门的外姓人为我说话。我觉得寒心。” 田老汉拿过烟袋点火:“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作为女人,早晚是别人家的媳妇,在这跟我们矫情啥。赶紧滚进来,别让邻居看笑话。” 田二丫冷冷瞟他一眼,抬步往前走。 翠翠拽住她的胳膊,被她推开,只能怔怔地望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 田老汉看女儿真的走过街道,拐入另一条路,看不到背影,才恍惚觉得她是真走了。他拿起烟袋在门框上敲打几下:“真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为个男人连亲爹和哥哥都不要了。” 翠翠在看不到田二丫的身影后,走回铁柱的身边,扶着他站起:“咱们回屋吃饭。” 铁柱愁眉锁眼:“二丫此次一去肯定会受苦。” “那也是她自找的。”田老汉气冲冲往里走,“明天,你拆了店里的屏风,把她那三尺铺面归到咱们这边。她走了更好,这家铺面全归我们,我也只当没有生过那个闺女。” 铁柱的目光注视外面:“这么晚了,二丫出去可怎么办?” 翠翠轻声安慰:“放心,二丫背着一大筐剪刀,依照她的力气和性子,也不会吃亏。” “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如果碰到流氓,不行,我得去找她。”铁柱搜寻出一柄长款大刀,抄起来往外跑。 翠翠没拦住,只好叹气由他去。 田二丫的目标明确,离开家直接赶至郑府。 吕管家听到她求见主子,赶到门房,怀疑地上下打量她:“是你要见老爷和夫人?” “不。”田二丫摇头,“我要见老爷和二夫人。”她知道郑元升非正房夫人所出,夫人也不会真心为他着想,只有见到他的亲娘二姨娘,才会积极营救他。 “哪儿来的二夫人?”吕管家阴阳怪气,“郑府只有一位夫人,老爷不曾娶第二个夫人。” “你胡说,二姨娘就是府上的二夫人。以往,我在郑家的时候,你也是那么尊称她的。” 吕管家怒斥:“住口!你个野丫头不要信口胡诹。二姨娘是老爷纳的妾。我们平时称呼她一声二姨娘,已经抬举她了,怎么可能称呼她为二夫人?” 田二丫了解他是见风使舵的人,眼下看郑元升落难,笃定他翻不了身,才跟着奚落二姨娘。估计二姨娘在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真想给这个趋炎附势的家伙一巴掌,可是,还得有求于他,只得挤出笑容祈求:“吕大叔,求您让我见二姨娘一面,拜托您。” “二姨娘已经睡觉了,你赶紧离开这里。” “你行行好,我只跟她说几句话,打听四少爷的下落,拜托您。” 吕管家板脸:“老爷有交代,郑家里的人不得回应与郑元升无关的事情,你不要在这里磨蹭,赶紧出去。” “我要见老爷。” “老爷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吕管家命小厮轰她出去。 田二丫跳脚张望,看到大少爷郑元信带着仆人穿过院子,忙挥手高喊:“大少爷,我是二丫,我要见老爷。” 吕管家懊恼:“你不要在这里放肆,大呼小叫会打扰主子们休息。” 郑元信看到田二丫吃了一惊,走过来:“我爹这两日身体不好,已经休息。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大少爷,请您告诉我,四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对,四少爷能不能回来?”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她?”郑元信反问。 田二丫坦诚回答:“我喜欢他。” 吕管家瞪圆眼睛,小声嘀咕:“真是乡下野丫头,没有教养,不懂礼数,把喜欢男人的话都能挂在嘴边。” 郑元信瞪他一眼,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二丫,我劝你别再费心机。我四弟被打入大牢,他卷入科考舞弊案,处罚很可能会很重,外人对此讳避不及,你也不要自找麻烦。况且,你一个未婚的姑娘上门来打听他的状况,对他和你的名声都不好。” 田二丫认真的道:“大少爷,如果郑元升不出此事,我和他会成亲……” “你和老四的事情,我们已经知晓。” 她瞪圆眼睛:“你们怎么会知道?” “四弟在中举之后跟爹说过,要娶你做正房夫人。”郑元信现在也不明白,四弟的眼光为何那怪异,放着貌若天仙、知书达理的吴家小姐不要,却喜欢五大三粗、傻里傻气的田二丫。 “他真的对郑老爷说了?”田二丫欢喜,“他说话算话,没有骗我,没有捉弄我,他是真的喜欢我呀!” “你别高兴的太早。” 一128.退让 田二丫心里一沉:“也就是说,不管四少爷有没有喜欢别人,吴小姐都不可能和他再复合了?” 郑元利媳妇翻个白眼:“当然。吴家原本不太同意将吴静姝配给老四。老四考中举人,他们才认为这是枚好婚事。老四的举人一丢,人落入监狱,他们会觉得老四一无是处,再无价值,溜得比兔子都快。” “不会吧?四少爷那么优秀,他们还能挑剔出不是?”田二丫无法忍受别人轻看郑元升。 郑元信也质疑:“老二媳妇,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吴家很满意他们女儿和老四的婚事。” 郑元利媳妇推丈夫一下,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郑元利解释:“大哥,我媳妇没有撒谎。吴家本来不喜欢老四,他们认为老四不是正房夫人所出,后来,听学政大人讲老四勤奋好学、才华出众,才认为老四不错,又考虑到吴静姝暗恋的人更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为掐断吴静姝的情愫,就结下这门婚事。” 郑元信第一次听说这些内情,明白老二两口子都清楚老四婚事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老三元飞两口子知不知晓,还是只有自己蒙在鼓里。他辩解:“吴员外不可能落井下石,就算为名誉考虑,他们家也会救老四。” 郑元利媳妇挥手绢:“大哥,您以后可是郑家的掌舵人,麻烦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正确的判断。老四以后仕途无望,对吴家没有任何帮助,还可能会添麻烦,吴家怎么可能还愿意结清,私下他们千方百计找理由推脱这门婚事。正好老四表明他喜欢田二丫,给他们解除婚约的最好借口。” “吴家如果不救老四,老四的处境会更困难。咱们得赶紧另谋奇径救他。” 郑元利觉得他幼稚:“大哥,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懂得维护利益,不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爹为救老四上下打点,花费不少银子,连老四被关押在哪里都不知晓,怎么救?难不成你跟二姨娘的想法一样,希望爹卖田地、矿场和铺面,不惜一切救老四?” 郑元信皱眉:“我也清楚,为救老四一个人,搭掉郑家所有的家产,影响全家人的生活,不划算,可是,他是我们的亲兄弟,我们得救他”。 郑元利媳妇嘟囔:“大哥,明人不说暗话。老四和您、老二、老三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是妾生的庶子,地位该比你们嫡出的兄弟们低。因为二姨娘受宠,他又读书好,会讨老爷的欢心,他才跟你们这些嫡子一样的待遇。您若想为家里的庶子倾尽财产,可得考虑清楚,思量周全,您是否称职?” 郑元信的表情凝重,眼神忽闪。 田二丫看看他们:“大少爷,二少爷,四少爷是你们的亲兄弟,你们可要尽全力救他。” 郑元利媳妇的声音尖细:“田二丫,你是老四的心上人,他为你推掉吴家的婚事,给你定制嫁衣,才让吴家有推脱不管他的借口。你那么有情有义,你倾尽家财去救他啊!你不是从吴静姝那里弄来好多银子,家里开了刀剑铺吗?你可以把你们家的刀剑铺卖了,疏通关系去救老四?” 田二丫心凉,还傻傻地寄托于吴家和郑家救郑元升。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希望。 “怎么不说话了?敢情不是你掏钱,只会说两句话罢了。也是,你和老四没有三书六聘,又不是夫妻,你可以踏实回到你家铺子,另谋亲事。”郑元利媳妇斜他一眼,挽着丈夫的手离开。 郑元信叹息一声,也离开。 吕管家从主子们一出现,就悄悄地带着小厮们躲到一边,现在冒出头:“田二丫,你的面子够大的,让主子们亲自和你对话。现在,主子们离开,你还有何要求?” 田二丫摇头,冲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态度,也该清楚指望他们救郑元升不会得到回应,不得已他去找吴向戎, 吴向戎已脱衣睡觉,躺在床上听到下人来报田二丫,找他捂着脸出去,:“我说你跟小思说,你坚持见我,我一定会来见你,你怎么那么固定?我会见你。” “你是好人。一定会帮郑元生,我帮不了他,他现在的案子已世达天庭,由皇帝决断,任何人都不敢对此妄言。” “你知道他现在哪里吗?我想见他一面,不知道那被关押的举子也不是郑元生一个人,朝廷认为,此次举子和江南的官员勾结,所以将他们赶换了地方,我劝你把对郑元胜的心思收起来,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吴少爷,我真的只想见他一面,有些话想对他说,你以为大牢是你家开的吗?想见他就见他,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归因压在什么地。方” 田二丫听完他的训斥,知道没有了,希望转身往前走 吴向戎一把hold住的你背着大竹筐,扛着包袱干:“”“我要去省城找郑元生。” “他未必在省城或许已经被挪到别的省份,你听不到我说的话吗?” “他去付知府组织的鹿鸣之宴之后,没能回来,肯定在省城出了事以后,也会在省城能得到他的消息,所以我要去省城等待。” “你在省城有亲戚朋友有落脚的地方” “没有,我可以住在庙里或者是路边,总会有办法。” 吴向戎匪夷所思:“大半夜的,你竟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你知不知道城门已经关闭?你根本走不出县城?” “现在离天亮是深更半夜,但是我走到城门也需要一段时间,我在那里歇一会儿,城门开了我会出去。” 吴向戎翻个白眼:“你是真执扭,还是单纯的像个傻蛋?” 二丫咧嘴笑一下:“如果您有任何消息,麻烦您告诉我。” “你在省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怎么会告诉能告诉您消息?” “您不是说省城有个马记刀剑铺,想聘我为大掌柜吗?我可以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要找到这大师傅,不会再雇佣你。你去省城找不到活干,连吃饭都是问题,别再胡闹回家去吧?” “没关系,我本身带了很多剪刀,我可以沿路卖剪刀,也能养活我自己。” 无限中转一转珠框:这里面全是剪刀?” 田二丫点头:“是你来真的?” “当然了。” “郑元生对你那么好,就真的让你那么着迷?” “四少爷人是很好,对我也有心,我不能辜负了他的情谊。” 吴向戎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那我妹妹算什么?” “妹妹逃婚之后和这段时间没了联系,我们在此之后过了很长时间才会有好感的,你妹妹可以再加其他人,而且正缘生出了这种事情,你们吴家肯定不会同意,你妹妹和他在一起。” “我们吴家不同意,你们家会同意你爹和你哥愿意,你和郑元生相好。” “自然不愿意,不过,我能养活我自己,我能决定事情,所以我离家。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一人担负,不会拖累他们。” “你想的太单纯了,没有住的地方吃剪刀卖不出去,吃饭都有问题,那时你该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呀,我们从黄河边来这边沿街乞讨,过来的时候身无分文,靠打铁讨饭也过来了,我相信你无绝人之路。” 第129章 婚事内情 田二丫心里一沉:“也就是说,不管四少爷有没有喜欢别人,吴小姐都不可能和他再复合了?” 郑元利媳妇翻个白眼:“当然。吴家原本不太同意将吴静姝配给老四。老四考中举人,他们才认为这是枚好婚事。老四的举人一丢,人落入监狱,他们会觉得老四一无是处,再无价值,溜得比兔子都快。” “不会吧?四少爷那么优秀,他们还能挑剔出不是?”田二丫无法忍受别人轻看郑元升。 郑元信也质疑:“老二媳妇,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吴家很满意他们女儿和老四的婚事。” 郑元利媳妇推丈夫一下,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郑元利解释:“大哥,我媳妇没有撒谎。吴家本来不喜欢老四,他们认为老四不是正房夫人所出,后来,听学政大人讲老四勤奋好学、才华出众,才认为老四不错,又考虑到吴静姝暗恋的人更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为掐断吴静姝的情愫,就结下这门婚事。” 郑元信第一次听说这些内情,明白老二两口子都清楚老四婚事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老三元飞两口子知不知晓,还是只有自己蒙在鼓里。他辩解:“吴员外不可能落井下石,就算为名誉考虑,他们家也会救老四。” 郑元利媳妇挥手绢:“大哥,您以后可是郑家的掌舵人,麻烦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正确的判断。老四以后仕途无望,对吴家没有任何帮助,还可能会添麻烦,吴家怎么可能还愿意结清,私下他们千方百计找理由推脱这门婚事。正好老四表明他喜欢田二丫,给他们解除婚约的最好借口。” “吴家如果不救老四,老四的处境会更困难。咱们得赶紧另谋奇径救他。” 郑元利觉得他幼稚:“大哥,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懂得维护利益,不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爹为救老四上下打点,花费不少银子,连老四被关押在哪里都不知晓,怎么救?难不成你跟二姨娘的想法一样,希望爹卖田地、矿场和铺面,不惜一切救老四?” 郑元信皱眉:“我也清楚,为救老四一个人,搭掉郑家所有的家产,影响全家人的生活,不划算,可是,他是我们的亲兄弟,我们得救他”。 郑元利媳妇嘟囔:“大哥,明人不说暗话。老四和您、老二、老三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是妾生的庶子,地位该比你们嫡出的兄弟们低。因为二姨娘受宠,他又读书好,会讨老爷的欢心,他才跟你们这些嫡子一样的待遇。您若想为家里的庶子倾尽财产,可得考虑清楚,思量周全,您是否称职?” 郑元信的表情凝重,眼神忽闪。 田二丫看看他们:“大少爷,二少爷,四少爷是你们的亲兄弟,你们可要尽全力救他。” 郑元利媳妇的声音尖细:“田二丫,你是老四的心上人,他为你推掉吴家的婚事,给你定制嫁衣,才让吴家有推脱不管他的借口。你那么有情有义,你倾尽家财去救他啊!你不是从吴静姝那里弄来好多银子,家里开了刀剑铺吗?你可以把你们家的刀剑铺卖了,疏通关系去救老四?” 田二丫心凉,还傻傻地寄托于吴家和郑家救郑元升。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希望。 “怎么不说话了?敢情不是你掏钱,只会说两句话罢了。也是,你和老四没有三书六聘,又不是夫妻,你可以踏实回到你家铺子,另谋亲事。”郑元利媳妇斜他一眼,挽着丈夫的手离开。 郑元信叹息一声,也离开。 吕管家从主子们一出现,就悄悄地带着小厮们躲到一边,现在冒出头:“田二丫,你的面子够大的,让主子们亲自和你对话。现在,主子们离开,你还有何要求?” 田二丫摇头,冲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态度,也该清楚指望他们救郑元升不会得到回应,再待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她背上竹筐离开郑家。 吕管家指着她的背影,对小厮们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四少爷不选吴家小姐,却找了个乡下姑娘的结果。这乡下姑娘对四少爷在情真意切,有什么用?她又不像吴家小姐,能够出动家族的势力积极营救丈夫,解夫家的困境。你们以后找媳妇一定要找家境相对好的,能够给你们一臂之力的,否则,就像四少爷一样后悔去吧!” “头儿,我们也得找得到姑娘,愿意嫁给我们呀,能娶上媳妇不错,哪还有选择挑啊?” 田二丫听后面的嘻嘻哈哈的声音,得到启示。她可以去吴家,求吴家公子救郑元升呀!她有这想法,立刻向吴家走去。 吴向戎准备脱衣睡觉,突然听到下人来报田二丫求见。明知她找自己为了郑元升,摆手要拒绝,转念一想,又让人把田二丫请进来。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田二丫进来道:“你跟门卫说,我一定会见你,你怎么那么笃定我会见你。” “您是好人,一定会帮郑元升。” “真是奇了怪了,我在你的眼里竟然还是好人?” 田二丫拍马屁:“您当然是好人。我在武备院锻制剪刀的时候,就知道您深明大义,乐于助人。” 吴向戎咧嘴:“听你夸我,怎么感觉像在骂我?” “我哪里敢骂您?吴少爷,您行行好,救救郑元升吧!” “我救不了他,他卷入科考舞弊案子,已达天庭,由皇帝决断,任何人都不敢对此妄言。” 田二丫追问:“您知道他现在哪里吗?我想见他一面。” “不知道。” “吴少爷,您行行好,告诉我吧!” 吴向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给她一个脑瓜崩:“我真不知道。被关押的举子也不是郑元升一个人。我听说,朝廷对科举出现舞弊事项大为恼火,认为此次科考中举的秀才们和江南的官员勾结,所以,很可能将他们调换地方关押。所有江宁府的官员更是要避嫌。我作为武官,虽然没有被追责,但是,也被责令在家接受调查是否与科考舞弊的举子们有关联。郑元升这回麻烦大了,我劝你把对他的心思收起来,回家好好过日子。” 一130.无人惦记 田二丫祈求:“吴少爷,我真的只想见郑元升一面,你就带我去见他吧?” 吴向戎拉下脸:“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知道他们被归关押在什么地方。你如果不相信就滚出我家。” “劳烦吴少爷。”田二丫见没有希望,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 吴向戎一把拉住她:“你背着大竹筐,扛着包袱,准备干什么去?” “到省城找郑元升。” “他未必在江南省城,或许已经被挪到别的省份。你没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吗?” 田二丫点头:“我听明白你说的话了,但是,我想郑元升去赴知府组织的鹿鸣之宴之后,没能回来,肯定在省城被抓。我想在省城应该能得到他的消息,所以我要去省城等待。” “你在省城有亲戚朋友?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没有,我可以住在庙里或者是路边,总会有办法。” 吴向戎笑她的天真:“大半夜的,你竟然冒出这样的想法,知不知道城门已经关闭?你根本走不出县城。” 田二丫自有主意:“这里距离城门有点远,我走到城门也需要一段时间。我半途里歇一会儿,等城门一开,我救出去。” 吴向戎翻个白眼:“你是真执扭,还是单纯的像个傻蛋?” “我本来也傻。吴少爷,如果您有郑元升的任何消息,麻烦您告诉我。” “就算我打听到他的踪迹,你在省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怎么给你传递消息?” 田二丫似乎看到一些希望,眼睛忽闪:“您不是说省城有个麻记刀剑铺,想聘我为大掌柜吗?我可以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吴向戎看她的眼神里泛着光芒,一时失神,心跳加快,赶紧背过身平复呼吸:“没有等到你的回复,麻记刀剑铺已经另外聘请了大师傅。你是个女人,在刀剑铺那种男人聚集的地方也不合适。你在省城找不到活干,连吃饭都是问题,别再胡闹,赶紧回家去吧!” “没关系,我带了很多剪刀,找不到活干,可以沿路卖剪刀,也能填饱肚子。” 吴向戎在心里叹口气,拽一拽她的竹筐:“这里面全是剪刀?” 田二丫点头:“是。” 吴向戎掂量下竹筐,单手差点吃不住力:“这个竹筐那么沉?你要天天背着沿街叫卖,找到郑元升为止?” “是。” “郑元升就那么好,让你那么着迷?”他有些吃味。 “四少爷很好,对我也有心,我不能辜负了他的情谊。” 吴向戎冷笑一声:“郑元升抛妻别恋,是朝三暮四的小人,没想到你对这种人还痴心一片。你在想你和郑元升郎有情,妾有意的同时,想一想我妹妹的感受。她在这段婚姻里算什么??” 田二丫辩驳:“你妹妹逃婚,表明她要推掉和郑元升的婚事,郑元升该算未娶过妻,我和郑元升经过很长时间很多事才互生好感。况且,现在让你妹妹再嫁郑元升,她和你们吴家肯定不会同意。” “我们吴家不同意,你爹和你哥愿意你和郑元升相好?” “他们也不愿意。不过,我离开家,不拿家里的钱财,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一人担负,不会拖累他们。” 吴向戎笑她的天真:“你想的太单纯了,没有住所和食物,也没有充足的银两。你的剪刀再卖不出去,吃饭都有问题,那时你该怎么办?” 田二丫很乐观:“总会有办法。我们从黄河老家来这边的时候身无分文,靠打铁和沿街乞讨也过来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有办法活下去。” “难不成你还想再次乞讨?” “如果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乞讨也不是不可能。” 吴向戎看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拍额头:“你这没皮没脸的样子,真让我无语,算是怕了你了。正好,我明天早上要去省城,顺便捎你一程。” “谢谢吴少爷。”田二丫大喜,放下竹筐,揉揉肩膀。 “看吧!你才背了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肩膀开始酸疼,以后,去省城沿街背着那么多剪刀叫卖,可怎么成?” “没关系。我从我家出来之后,先去郑家,又来这里,走的时间比较长,以后,我会注意中间歇一歇,就不会感觉到累。” 吴向戎提起竹筐又放下:“从郑家到我家路程差不多5公里,你背着这么沉的东西走那么远的路?脑子没毛病吧?” 田二丫嘿嘿笑:“没办法,我背的可是吃饭的家伙什,不带它们,我可能得沿街乞讨。” “就为救郑元升?” “嗯。” 吴向戎有些恶意地问:“如果让你远离郑元升,这辈子不能再见他,你会不会同意?” 田二丫愣了一下,旋即点头:“只要能救他,我都可以。” “他日后飞黄腾达,和你没有关系,你也同意?” “同意。” “为什么?” “我看过郑伯克段于鄢那篇文章,虽然不是特别不明白,可是也知道,父母爱子应为其深远考虑。我喜欢郑元升,也希望他特别好。而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他,把他绑在身边,看他受苦。” 吴向戎听的一股火气:“你还真是舍己为人,郑元升有你的喜欢这辈子真有福气。” 田二丫摇头:“我和我娘家都穷,帮不了他。如果他喜欢的是你妹妹,他们成为恩爱的夫妻,你妹妹、您还有您的所有亲朋好友会动用庞大的势力和财力,来救他。他或许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吴向戎凑在她的耳边,“你该感谢郑元升。幸好有你喜欢他,他才不会无人惦记。” “您什么意思?” “以往参与科举舞弊的学生,基本上都会被砍头,少数幸存活下来的也会被流放,赶到朝廷大赦,他们可能会被释放成为平民,可是,再也不能有功名,更不能参加科考。一个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无异于一颗没用的棋子,没有人愿意投入钱财和精力。” 第131章 高攀不起 田二丫哆嗦一下,震惊地看向他:“你是说,已经没有人在乎郑元升?你们吴家和郑家都会放弃他?” 吴向戎挑起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捏一捏她红彤彤的脸蛋:“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你选择他,不如选择我。” 田二丫推开他:“您别耍我了。您和您家到底能不能救郑元升?”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他只有听天由命。”吴向戎恼怒她对郑元升的喜欢,“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虽然你是乡下人,想法简单朴实,也该知道郑元升被打入大牢之后,很有可能会被砍头流放,以后没有指望,不会带给你幸福生活,你喜欢这样的人对你一点儿帮助也没有。与其沿街乞讨等他出来,跟他过苦日子,不如选择我,我吴家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随你享用。” “吴公子净拿我开玩笑,我皮糙肉厚,哪里配得上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更不敢妄想,粗茶淡饭正适宜。”田二丫四两拨千斤。 “忽悠我?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我是看你可怜,不忍心你跟着郑元升找罪受,所以,才想收留你。” “我明白,谢谢吴公子的好意,只是我无才无德无貌,不敢高攀公子。” 吴向戎恨得牙痒痒:“你不敢高攀我,为什么之前会接受郑元升?他和我一样,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田二丫眨巴着眼睛:“可能是在武备院的那段时间,我看郑元升扒拉算盘、翻找账本,蹲在竹筐前挨个数剪刀的情景,不觉得他高不可攀。”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你高攀不起的人?” “吴公子是管理我们的人,我对您只有仰望。” 吴向戎拍她的脑袋:“你真是蠢,知道我管着你,还不上赶着巴结我?你要是表现热热络积极,早当我的枕头人,以后绝对不会吃走街串巷卖剪刀的苦。” 田二丫老实的道:“我从小苦日子过惯了,不觉得苦,认为这些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榆木脑袋!”吴向戎刚想揉揉她的头发,听到开门的声音,扭头望过去,只见一道倩影走进来。 田二丫闻到一股花香味,接着看到一个玲珑的身影靠向吴向戎,用娇滴滴的声音道:“表哥,我看您还未休息,又听闻有女客拜访,特意给你们端来莲子羹,请你们品尝。” 吴向戎冷淡的坐回座位:“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庆兰不累,也想陪表哥聊一会儿。”来人委屈的嘟起嘴唇,带有恨意的瞟向田二丫。 田二丫看清她的容貌惊讶:“你们府里的女人长的真很好看,美的各有特色。” 吴向戎啐道:“你还知道美丑?就凭你的相貌,有人相中你,你就感谢该感谢八辈儿祖宗烧高香保佑。” “是,我牢记在心里。”田二丫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对郑元升能喜欢自己,她真觉得上辈子烧了高香。 吴向戎看他的神色也明白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去省城时把你给带上。” “表哥明天要去省城吗?”庆兰眼泪汪汪,“您不是答应好,要陪我去富华茶楼听戏吗?” “听戏有什么打紧?你想去,随便在府里的丫鬟和小厮里面挑几个人陪你去,我有要事要办。” 庆兰低下头,憎恶地斜视田二丫。 田二丫对她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挠挠头:“吴公子,打扰您休息了,我先走了。” “走什么走?”吴向戎跃起,一把抓住她的竹筐,“你留在我的书房休息,明天早上我陪你去省城,给你找住的地方。” “不用,我不想麻烦您。” “你来,已经麻烦我了。我不在意被你多麻烦。”吴向戎表明心意。 可惜,田二丫脑子里一根筋:“我来是想让您救郑元升,既然您也无能为力,我就不再打扰。” “你怎么那么轴?”吴向戎抓住她的竹筐,给她卸下来:“你今天就在老老实实在这里住下,哪儿都不许去。明天早上我过来检查。” 田二丫要拒绝:“不用……” “别跟我废话,三更半夜你出去,我不放心。旁边有客房,我让丫鬟安排你早点休息。”吴向戎叫来丫鬟,安排住处,对紧跟在他后面的庆兰抬抬下巴,庆兰乖乖的离开。 田二丫也安置在客房内,还想拒绝,吴向戎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无奈的叹口气,简单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休息。她刚要睡着,只听有人在门外敲门,开门一看,竟然是刚才的女子。 庆兰左右看看,转身钻入房间,把门关上:“你就是田二丫吧?” “嗯。”田二丫回想刚才好像吴向戎并没有提及名字,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 “你找我表哥是来救郑元升?” “对。” 庆兰把头发,低低的一笑:“我爹在京师做官,吴夫人是我的堂姑妈,我和表哥向戎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前年已经定亲,因为家中出现一些事情,才导致我和表哥的婚事没有举办。” 田二丫蒙懵懂懂:“哦。” “你似乎奇怪,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 “是不明白。” 庆兰柳眉挑了一下:“表哥喜欢你,对你很不一样,但是,你不要妄想攀附他,五员外和吴夫人是不会同意他娶你。” 田二丫笑:“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该知道吴家退掉吴小姐和郑元升婚事的原因是因为郑元升和我情投意合,他为我定制了嫁衣。” “我当然知道,但是,郑元升已经没有前途,已经不值得你喜欢。你若转头喜欢我表哥,不要妄想鸡蛋碰石头,我绝对不会向静姝表妹那样好欺负,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丁点儿胜算。” “我没有欺负过静姝小姐,也没有想过要和你争夺吴公子。”田二丫焦头烂额,“您不要拿您的想法来猜测我,我若真的想缠着吴公子,会求她去救郑元升?” 庆兰认为她撒谎:“郑元升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还喜欢他?” 一132.歹意 田二丫反问:“如果吴公子有一天落难,跟郑元升处于同样的境地,难道你会弃他不顾吗?” 庆兰支支吾吾。 田二丫诧异:“难不成你真的不会再管他?他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你应该跟他共患难啊!” 庆兰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我会和表哥富贵一生,永远不会碰到那种情况。” “或许吧!”如果以往遇到这种情况,田二丫兴许会反驳,但是从郑家出来之后,她认识到有些兄弟手足不亲密,夫妻反目为仇也不足为奇。有句老话不是说“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在富贵人家,这句话更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救郑元升?” “当然。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求吴公子救他。” “我可以帮你。” 田二丫的眼睛一亮:“真的?你没有骗我吧?” “骗你对我没有什么好处。”庆兰的眼波流转,自带豪门的高傲神态:“我爹有很多同僚旧窗在省城为官,他们经常聚集在悦来客栈喝早茶或者吃饭。你去那里,或许能见到他们一两人,打听到郑元升的一些消息。” “谢谢小姐,我怎么找到他们?”她很激动。 “他们身为朝廷命官,举止不凡。你到了悦来客栈,也可以向伙计打听经常去他们那里的官员。你可千万别说我让你去的,否则,他们认为我泄密,以后,他们不会再去悦来客栈,你再想打听消息也没有途径。” 田二丫犯愁:“他们会愿意见我一个平民女子?” “你想跟他们见面求情非常难。”庆兰支招:“但是,你可以想办法躲在包厢的外面或者藏在其它地方,偷听他们的谈话。他们经常闭门谈论朝政,评判衙门的案子。郑元升卷入的科举舞弊案,天下的官员都会关注,他们私下谈论的更多,会交涉各种最新的消息。” “这合适吗?” “你想不想知道郑元升的消息?” “当然想。” “朝廷中人对科考舞弊案唯恐不及,你不可能从其它渠道探听到消息。这是最好的办法,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现在出门,或许到省城能赶到他们喝早茶,正在讨论郑元升这般举子的境遇。 田二丫来了劲头:“我现在就去。” 庆兰提醒:“你去的话,千万别让人看到你和我表哥在一起。不让,他们会认为你是吴家的人。那些人都知道吴家小姐和郑元升定过亲,不敢在你的面前谈论朝廷之事,怕走漏风声,被怪罪。” “我不惊动吴公子,一个人悄悄地离开这里。可是,夜深人静,吴府的大门锁闭,我怕出不去。” “我送你出去。” 田二丫感激:“小姐,您真好,您有一副热心肠,乐于助人,好人会有好报。” 庆兰的脸涨的通红,略有些不自在的道:“赶紧跟我走吧,希望你能和郑元升早日见面。” “哎!”田二丫脆生生答应背上竹筐,跟在她的后面。 庆兰将她送出吴府,看她消失在黑夜,很是忐忑不安。 “怎么?心里开始后悔了?” 一道声音在后面响起,吓了她一跳。她扭过头,看到吴静姝站在身后,松了一口气:“事情已经办妥,她已经离开。” 吴静姝的嘴边浮起嘲笑:“很好。这件事不要让我哥哥知道。” 庆兰诧异:“静姝,你让我把深更半夜送去省城,目的是为什么?”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一个未婚的女子,大半夜的出现在街上,恐怕有些不安全吧!” 吴静姝冷冷地道:“就算发生点不好的事情,也是她自找的。” “你要做什么?”庆兰有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吴静姝抬步往闺房走去。 “把话说清楚。” “别拦我的路。你不要以为你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大嫂,就来管我。” 庆兰拉住她的衣袖:“静姝,你到底想做什么?” 吴静姝甩开她:“你觉得我让你三更半夜把田二丫引到到大街上,能做什么?当然是想让她见不了郑元升的面,彻底消失。” 庆兰吓傻,看她不在意的往里面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角落:“你是开玩笑的吧?田二丫没有影响到你,你不至于对她下狠手。” “你想过没有,如果县城的人都知道田二丫去积极营救郑元升,他们会怎么看我?你肯定会在背后说郑元升喜欢对了人,就不该娶我这个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虚伪女人,以后,所有人都可以用鄙视的眼光看我。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田二丫如果在救郑元升的路上出了事,大家只会更同情她,对你的口碑依然没有反转。” 吴静姝的眼中闪过寒光:“我不会让这些人知道她去救郑元升。三更半夜,街上多是地痞流氓和喝醉酒的无赖,田二丫一个姑娘走在夜深人静的大道上,很容易让那些人起歹意。给她一个保守的乡下丫头来说,夺掉她的清白,她会对世间无可留恋。” 庆兰倒退几步:“你怎么那么狠心?” “狠心的人不只是我,还有你。你清楚田二丫一个人到省城打探不到消息,却将她半夜赶出吴家。” “你在耍我?如果真的出了事儿,也是我来顶缸。”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看门的人看到是我送她出去。” 吴静姝的眼神发狠:“那又怎样?只要你咬住她为救郑元升悄悄出去,我哥不会有人指责你。” 庆兰惶恐不安:“表哥很厉害,或许会查到我们联手做这件事,我也真是傻,怎么就被你三言两语撺掇?干下这种事。” “你不要想了,兴许这时候田二丫已经出事了,你只要当今晚的事情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行。” “你变了。以前,你只会为别人着想,这么狠的事情,你连想都不敢想,现在竟然轻描淡写的要做出来。” 第133章 围攻 “你以为我不想保持善良、单纯的样子吗?可是,周边的环境还容我那样吗?”吴静姝苦涩一笑:“以前,我的梦想很简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为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放弃荣华富贵、丢掉声誉和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我爱的那个人也信誓旦旦,此生只娶我一人。等我逃婚到他的身边,他却已和别人成亲。” 庆兰低言:“痴心妇人负心汉,这等相思空好看。” 吴静姝摸一把迸出的眼泪:“他辜负于我,把我置于难堪之地。我只能掉头再找郑元升,郑元升也不要我。” “他不要你,是你的福气。不然,你会跟着他吃瓜落,很有可能被流放发配。” “你懂什么?我愿意跟他吃苦受罪,大不了,我以一根白绫明志。” 庆兰没有想到她也有铮铮傲骨,有些惊讶:“你可以找你爹娘说明心意啊!” “我说过,可是,爹娘坚决不允许,他们让我必须为吴家的宗族和荣誉考虑,不能任性。我不能同郑元升共患难已经伤心欲绝,田二丫又凑上来,摆出一副排除万难,也要和郑元升在一起的架势。她为郑元升义无反顾,却反衬的我更加无情无义,我绝对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没有那么严重。” “你不是我,感受不到这种不公和痛苦的滋味。我必须做些什么,让自己不能成为别人讥笑和指责的对象。” 庆兰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准备将田二丫怎么样?杀了她吗?” “我不会要她的命,只希望她远离这里,永远不要在我目光所及之处出现。” “你究竟想拿她怎么样?” 吴静姝笑得古怪:“让她回到她应有的命运。” “啊?你什么意思?”庆兰不明白。 “她从穷困的村庄来,我给她再找一个更偏僻的山村,让她嫁给当地的老男人,永远出不来。” “不好吧?她会接受折磨苦难,嫁一个愚昧的丈夫和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你真是多愁善感。你以为她和我们一样是千金小姐?她本来就是乡下女子,本就该嫁一个农夫,困在狭小的村里一辈子。”吴静姝斜她一眼,施施然走开。 庆兰贝齿咬唇,对田二丫的结局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吴静姝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她得罪不起。为嫁给吴向戎,她只有拉拢讨好吴家的人,让自己在吴家站住脚跟,所以,放弃原则也在所不惜。 夜晚,街道寂静,周围黑暗,幸好有月亮照射出的薄弱光芒,能看清人影。 田二丫背着竹筐快步向前走,四下张望,希望能碰到赶路人。 突然,胡同处走出四个男人挡住她的去路。 “小妞,你去哪里?叫什么名字?” 田二丫警惕的看向他们,摸腰中的剪刀:“你们要干什么?” “三更半夜,你不在家睡觉,背着竹筐要干什么去?”一个人绕到她的身后,眼疾手快,从竹筐中抓出物品,看是剪刀,对周围的人点一下头。 其他三人一拥而上。 田二丫转头就跑,却被他们上前扯头发、抱手脚。她抽出剪刀往他们的身上扎,并且大声呼救:“救命!有人抢劫,快来人啊!” 铁柱正在街上茫然地寻找妹妹,突然,听到求救声,听声音像妹妹,赶紧往声音的方向奔。 那四个男人以为围堵和绑架一个姑娘非常容易,没想到这姑娘十分泼辣,力气特别大、又特别凶狠,拿着剪刀对他们乱扎乱划,他们中有人被扎伤手臂和后背,身上血迹斑斑,十分痛苦,只得退出围着她不敢轻易上前。 田二丫高举剪刀,眼神警惕,一副豁出命的姿势。 带头的人呸一声:“一个臭丫头,还挺能折腾。咱们四个大男人如果连她都收拾不了,还怎么在街面上混!” 一人捂着被扎伤流血的胳膊:“她手上有剪刀,我们不敢靠近。” 带头的人看到不远处地上有树枝,捡起来,给其他人一个眼色。 其他人领会他的意图,在他冲上去打压田二丫的时候,扭住她的胳膊,夺掉她的剪刀。 田二丫拳打脚踢,拿头撞张嘴咬,逼得这些人使出全身力气挟制她,她拼命地挣扎喊救命。 “快堵住她的嘴。”他们手忙脚乱和田二丫打成一团。 铁柱跑了过来,看清是妹妹被人围攻,抄起手中的大砍刀砍过去:“你们这群王八蛋,敢欺负我妹妹,我杀了你们。” 那几人听到暴喝声,再看到他手中的大刀,赶紧躲开,还 准备再围攻他他们,看铁柱长得五大三粗、拿着大砍刀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见田二丫也抓着剪刀要跟他们拼命。 那些人见状不好,一哄而散。 田二丫看他们离开,这才望向铁柱,眼泪差点落下:“哥,谢谢你。” 铁柱心有余悸:“刚才多危险。你一个姑娘走夜路实在不安全,还是跟哥哥回家吧!” 田二丫摇头,去捡竹筐翻出的剪刀:“哥,我要去省城,在那里,才能知道郑元升的消息。” “二丫,你怎么那么固执?” “哥,这是我的决定,您别管了。” 铁柱生气:“今天,我赶巧能追上你。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你再碰到刚才那种事怎么办?你不要拿自身的安全和爹赌气,赶紧回家。” 田二丫摇头:“哥,我没有赌气,我是必须去省城。” 铁柱拿她没有办法:“你坚持要去也行,跟我回去,等我安顿好家里的事情,我陪你一起去。” “我到省城,一直要等到打听到郑元升的消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家里离不开你。我会小心的,你不用担心我。” “不行,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你如果是男人也就罢了,但是,你一个女孩子不能单独在外边走,更不能独自行夜路。” 田二丫盯着他的打扮想一想:“哥,你不就是不愿意,我作为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吗?我扮成男人总可以了吧?” “哈?” 一134.女扮男装 田二丫将垂下来的长发扎成一条长辫子,粗哑着嗓子道:“哥,我戴上一顶草帽,再穿上男人的衣服,看上去就像男人了吧?” 铁柱上下打量她:“是挺像的。可是,你毕竟是女人,不能总装男人。” 田二丫开始模仿男人走路的姿势:“只是情势要求,迫不得已装一阵子,等找到郑元升,我回归女儿身。” “你真不回家?” “不回。” “我送你去省城。别拒绝我,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夜路。”铁柱坚决。 田二丫拗不过他,只得点头同意。 铁柱长的威猛高大,手持一把长刀,即使偶有地痞流氓路过,也不敢招惹是非。 他们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顺利地来到省城,直奔悦来客栈。 与他们兄妹和谐的不同,吴府正掀起惊涛骇浪。 吴向戎估摸着田二丫着急去省城,在天刚刚亮时就起床穿衣,慢斯条理地洗漱,等田二丫来催促。可是,他左等右等,不见田二丫过来,一问下人,竟然得知她连夜离开。他本能地认为事有蹊跷,立刻招来门卫、小厮询问。 庆兰得知,吴向荣询问田家离开的事情,紧张的如烧红铁板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找到吴静姝商量对策:“你哥哥现在追问田二丫为何离开吴府,让他知道原因之后肯定饶不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怕什么,田二丫长着腿,她要坚持要走,跟咱们没有关系。”吴静姝不以为然。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大门碰地被踹开。她们受惊望过去,只见,吴向戎怒容满面站在门口。 “哥?”吴静姝按压住心中的怯意,挤出笑容,“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吴向戎开门见山:“为什么要比田二丫离开?” “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对田二丫痛下狠手?”吴向戎转问庆兰。 庆兰吓得浑身发颤:“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事到如今,你们竟然还敢像无事人一样狡辩。”吴向戎恼怒,冲门外喊:“把勺药带进来。” 芍药被五花大绑带进来,她白嫩的脸上清晰地印着五指手印,红肿一片:“小姐,对不起,我都说了……” 吴静姝的脸上出现慌乱的神情,急乎乎地挡在芍药面前:“哥,有什么事情,您冲我来,别对我的丫鬟用私刑。” 吴向戎阴沉着脸:“你现在知道护着她了?你指使她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该知道她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田二丫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那么维护她?” “我还要问你,她和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要害她?” 吴静姝气得美丽的脸庞扭曲:“她从我身边夺走郑元升,我绝对不会允许没才没德没貌的她能赢我。” “郑元升已经被关入监狱,田二丫即使和他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吴向戎搞不清楚,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不要他们在一起。郑元升就算是囚犯,田二丫也要不顾一切去寻找他,这样显得她特别有仁义,反正我不讲仁德,无情寡恩。我若不能和郑元升同患难,也要让他身边没有第二个女人。” “简直丧心病狂。”吴向戎觉得匪夷所思,“静姝,以前你善良温柔,最会为别人考虑。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我变成哪样了?”吴静姝绕着他转了两圈,“哥哥的变化才更大。这个会喝会对甜而雅那样的乡下女人突然那么关心起来,把她收留到府中,又要明天专程去省城送她,你不会也跟郑元升一样,看中她了吧?” 吴向戎阴森森地看向庆兰:“是你告诉她的,我要送田二丫去省城?” 庆兰心虚的低下头。 吴静姝牙尖嘴利:“哥哥为什么怕我知道这样的消息?你明知郑元升为她才和我退婚,却又招惹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向戎厌烦昔日乖巧的小妹变成这般泼辣的样子,不耐烦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以后,不准你出家门。我会尽快和爹商量,重新给你找一门婚事,你早早准备出阁。” “哥哥?” “如果你也再做出不知分寸的事情,我先把芍药卖掉,再让爹送你回老家静养。” “你疯了吗?为田二丫这样对我?”吴静姝捶打他的胸膛。 “够了!”吴向戎扒开她的手,“你就是被心上人放回鸽子,又被郑元升退婚,刺激的心性大变,该好好反思一番。” 吴静姝被推到跌倒在椅子上,喃喃地道:“哥,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动粗,连说句重话都不曾有。” “你以前连蚂蚁都不敢踩,现在竟然让地痞流氓绑架田二丫,若不是她极力挣扎和她的哥哥及时赶到,她已经被你丢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听天由命。”吴向戎痛心。 “哥,你那么在意她?是不是很喜欢她?” 庆兰紧张的看向吴向戎。 吴向戎不理会,木着脸道:“我已经交代,不许你和你的丫鬟外出。你好自为之。至于庆兰,你在吴家做客,竟然也搅和到这种是非中,真是糊涂。你也早点回家,好好反省。” 庆兰的眼泪落下:“表哥,我只是不想让静姝妹妹伤心。” “你为讨好她,没有原则和底线,迟早有一天也会害了你!”吴向戎甩下这一句,看下人牵过马来,立刻骑上马向外冲。 吴静姝气的直踢椅子。 庆兰委屈的直哭。 吴向戎毫不在意他们的举动,快马加鞭赶往省城。他以为找到田二丫会是很难的事情,没想到入城门没有多久,在麻记刀剑铺门口看到田二丫:“嘿!你怎么不听我的招呼?就独自来省城?” “吴公子。”田二丫看到他很高兴,全然不知昨夜围攻她的人是他妹妹派来的。“我想着要早点见到郑元升,就没有等您。” “你哥呢?” “回家了。你怎么知道我哥哥也在?” 吴向戎轻咳一声,差点说漏嘴,打哈哈:“听别人说的,看见你们兄妹走在一起。你来麻记刀剑铺做什么?” “我想再问问他们,还雇用铁匠吗?” “我不是告诉你,他们不用女人吗?” “我以男人的身份去打工。”田二丫左右看一下,压低声音道:“等我赚点钱,我会再买两套男人的衣服和帽子,女扮男装。” 一135.天无绝人之路 吴向戎拧眉:“田二丫,你疯了吧?就你还想学花木兰女扮男装,混迹在男人之中。” 田二丫扁嘴:“我长得粗壮,比一般的男人不矮,只要小心,假扮男人不会露出马脚。”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向麻记刀剑铺,看到吴向戎拱手:“吴公子,安好,有时间到小店里坐一坐,我们东家送来一些好茶,特意邀您鉴赏。” “以后再说。麻老板,我先给你介绍一个人。她就是田二丫,你看店里是否还缺人手。” 田二丫满眼期待地看向麻老板。 麻老板一脸的为难:“不瞒吴公子,我这刀剑铺来往的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实有不便。” 吴向戎说好话:“知道您不容易,还请您费心思给通融一番。她锻制剪刀的手艺可不一般,算是行业内翘楚。” 麻老板看田二丫,眼中射出精明的光芒:“姑娘,只要你把锻制剪刀的技术传给我们这边,我可以雇你为大掌柜。”田二丫断然拒绝:“我不会传授技艺。” “你是怕有人学会了,跟你竞争吗?” “不。”田二丫摇头:“我在郑家学的技艺,如果真要再对外传,也是应该郑家人来做这件事情,不能由我泄露半分。” 麻老板赔笑:“这么有原则性的姑娘,想必性子也倔强。吴公子,不是我驳您的面子,我实在怕我店里那些大老粗铁匠和伙计们惹怒这姑娘,再给店里惹下麻烦。” 吴向戎摆摆手,麻老板赶紧离开。 田二丫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家想雇佣我当大师傅是假,想偷艺是真。” “你还不算傻。”吴向戎拍拍她的脸蛋,“这里容不下你,别担心,我再另给你寻找地方。” 田二丫婉言谢绝:“谢谢吴少爷,我看这里很繁华,只要有人的地方,肯定有人买剪刀,我自己找落脚的地方就行。” “你不要逞强。”吴向戎没想到她来省城这种陌生的地方,不依靠帮助,自讨苦吃。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田二丫很乐观。 吴向戎略一思索,道:“瀚海书院的韩老先生住在这儿附近,因为他教的学子包括郑元升都卷入科考舞弊案,深受打击,辞去书院教书先生的职位,在家卧床不起。他有一个闺女已经外嫁他乡,家中只有他和老夫人相依为命。我正要给他买一个丫鬟服侍他们,要不,你先去他们家,住在他们家,帮他们洗洗刷刷。” “好啊!”田二丫一听是教过郑元升的师傅,求之不得。 “走吧!”吴向戎骑上马,向她伸手。 田二丫摇头:“您不是说很近吗?我走着过去。” “我看你是不想跟我同乘一匹马,想避嫌才对。”吴向戎重新下马,不由分说,将她的竹筐卸下,把她托举上马。 “快放我下来,我不会骑马。”田二丫惧怕地趴在马背上。 “抓住缰绳,腿夹紧马肚子。”吴向戎一拍马屁股,马像脱线的箭往前冲。 田二丫使劲抓住僵绳,把控方向,不让马冲撞到别人,听风呼呼的在耳边吹过,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将马停了下来。 吴向戎追上来,笑呵呵:“跑的不错嘛!你的悟性很高,一学就会。” 田二丫呼口气,从马上跳下来:“我的竹筐呢?你给我放哪了?” “扔了。” “扔哪儿了?”田二丫大惊失色。 吴向戎哈哈大笑:“找你慌张的这样,别担心。我让麻记刀剑铺帮着你卖剪刀,回头你去收钱也就是了。” “你净添乱,人家能白给我卖吗?肯定得收费。” “心疼钱了,别担心,我已经给他们赏钱了。” 田二丫诧异:“吴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看你可怜。”吴向戎揉乱她的头发。 “我会自力更生,不需要您的可怜,如果您真有这份怜悯心,就把钱给街上无家可归的乞丐吧!”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吴向戎的脸沉下来,骑上马直接拐向胡同。 田二丫不明白他为何变脸,赶紧追上。 吴向戎来到一家紧闭的棕色大门前,敲了几下。 门开了,一个老太太露出头:“是向戎啊!快进来。” “师母,老师好点儿吗?” “好多了。幸亏你给请了郎中,抓药和送补品,老师的身体才能大有好转。” 吴向戎指向身后的田二丫:“师母,她叫田二丫,这段时间就留在府上照顾你们,给你们做饭和洗衣服。” “你是田二丫?”老太太愣了一下,旋即拒绝:“向戎,这不行,我们真的雇不起人。” “你们不用担心,她不要工钱,只借住在这里,你们管吃管住就行。” 老太太叹息:“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我们顶多提供一个简陋的房间给他,这家里的吃的用的全靠你三天两头送过来。” 吴向戎笑道:“先生教过我功课,我也算是先生的半个学生。您不用对我客气。” “先生有你这样的学生,真是享福了,可惜……” “师母,您别难过。”吴向戎扭头叮嘱田二丫,“不要在老师的面前提起郑元升和科举考试的事情。你在这里少说话,多做事。你尽量不要出门打探消息。我这里会帮你留意,一有讯息,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 “我知道。” 吴向戎向屋里看一看:“师母,你有时间让老师出来走一走,不能老憋在屋里。” “你知道,他对今年参加科考这帮秀才投注非常多的希望,以为自己会在有生之年终于培养出一个状元郎。但是他的得意门生郑元升和单达全被卷入科考舞弊案,他知道这些人是冤枉的,却无力拯救,只能暗自垂泪伤心。” “是以如此,师母还是劝老师多放宽心吧!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先行告辞。二丫,你留在这里好好的照顾老师和师母。” “好。”田二丫脆生生的答应。 老太太目送吴向戎离开,打量田二丫:“你来省城是为了打探郑元升的消息?” “对。” 老太太叹一声:“二丫,你有这份心,也不枉郑元升曾经对你用情。” “啊?”田二丫一愣,“您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二1.发配宁古塔 老太太点头:“郑元升在赴知府组织的鹿鸣之宴前,特意来过家里,请求老师为你们做媒。他夸你是勤快善良,充满活力的好姑娘,是他梦寐以求的伴偶。他说,你们在一起后,会忽略别人异样的眼光,突破桎梏,相辅相成,互相成就对方。” 田二丫兴奋又激动:“我没有想到,他对我的评价会那么好。” “元升此前被吴家小姐逃婚,一直郁郁寡欢,他的婚事让老师和我都很挂念,没想到他那么快确定自己的心意,找到意中人。我和老师都为他开心。不想,他却造此横祸。”老太太抹泪,“以他的才华和人品,他是断然不会作弊,必会高中举人,偏偏造化弄人” 田二丫轻声安慰:“事已如此,您不必伤心。我们等待朝廷的判决吧!” “历朝历代,都发生过科举舞弊案,不管是什么样的君王,碰到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心软,身居高位的大臣也不敢为无辜卷入者善言。元升被牵连,估计也一样被施以重刑。你还是趁你和元升没有拜堂成亲,赶紧离开吧!我想元升也不会怪你,他也希望你找个正常的人家成亲生子。” 田二丫看院子里有水井,走过去压水:“师母,你就别劝我了。我主意已定。您和师傅吃早饭了吗?” “还没。我准备做点疙瘩汤。” “我来做,您也尝尝我的手艺。”她挽袖子洗手。 “不用。” “师母,您歇着。要是您不放心我做饭,在旁边指点。厨房在那边吧?” “嗯。”老太太看她笑容灿烂,扎上围裙开始刷锅,动作麻利,话语爽利,连带着院内压抑的气氛消散不少,充斥着忙碌和热闹,有些明白郑元升为何放着千金小姐不娶,偏对她一个乡下丫头动情。元升作为富贵人家的庶少爷,平日少言寡语,内里藏着一腔热血,碰到田二丫,快乐一下被渲染。如果他们没有碰到这场劫难,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 田二丫端着汤盆放在桌子上,看师母还在发呆,笑呵呵拿小勺盛一汤匙送到她的口边:“您尝尝我做的疙瘩汤,是否合您的胃口?” 老太太本能地张嘴咽下去:“很不错。二丫,您那么快就把饭做好了?” “锅里烧着水,我准备拌疙瘩,切青菜,很快的。”田二丫将碗筷准备好,“师母,需要我给老师端过去吗?” “还是我来吧!老师看到你会想起郑元升,又要伤心。二丫,你在家里的动作尽量轻点声,不要让老师听到。他在静养。” “好。” 就这样,田二丫在郑元升老师这里住了下来,帮忙做饭打理家务。闲暇时光,她忍不住去街上打听科考舞弊的事情,特别是悦来客栈,她经常去里面探听消息。不过,因为没钱消费,十次有八次都被赶出来。 这一天,吴向戎终于送来消息,告知她郑元升被流放发配到宁古塔,第二日要随犯事的举人们,从省城的官道离开。 吴向戎看田二丫呆若木鸡愣在当场,嘲讽:“等来等去,等到这么个结果,你是不是很失望?” 田二丫回过神,松口气:“没有。我只是一时不敢相信。城里人都传,他们这批卷入科考舞弊案的举人会被砍头。没想到,四少爷还能保住性命,实在太好了。” “好什么好?郑元升是被流放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宁古塔离此遥远,属于苦寒之地。他在那里根本坚持不下去,再有,一路艰辛,它支撑不了多久,流放跟杀了他没啥分别。” “区别大了,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吴向戎给她一个脑瓜崩:“希望个屁。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你别再惦记他,跟这种人在一起只会拖累你。你要重新开始,只当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田二丫知道他为自己好,没有恼怒,平静地道:“谢谢吴公子的好意,我知道该怎么做。” “二丫,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事关你一辈子幸福,你必须考虑清楚,为家人思虑周全。”吴向戎叮嘱后,放下给老师的补品离开。 田二丫转身,开始打扫庭院。 次日。 城门口的官道,挤满人群,大家争先恐后往里望,等待被降罪的举人们出来。大批的官兵把手在路口,间隔五米一个,阻止人群往里挤。 田老汉和儿子铁柱也混迹在人群中。 铁柱四下搜寻,低声道:“爹,郑家的人只有二姨娘来了。” 田老汉哼一声:“这不是废话吗?二姨娘是郑元升的亲娘,她再觉得儿子没出息,也舍不得不见儿子。” “郑元升被发配到几千里之外的宁古塔。以后,他们母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相见。” “别感慨了。人家母子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走半天的路到省城来,除了看个热闹,就是为多卖些剪刀。今天趁着人多,尽量要把带来的剪刀和菜刀全部卖完。” 铁柱依然张望周围:“郑元升他们今天刚被放出来,妹妹应该会很着急得到他的消息,一定会来这里。可是我都没有看到妹妹。” 田老汉想起女儿就气的咬牙切齿:“别管她。她都那么大的人了,离家出走之后也不知道惦记老爹的状况,我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哎!快看,那些举人们出来了,哎呀,好多是20出头的小伙子,被打的真惨。” 铁柱闻声看过去,只见几十个人穿着囚衣,戴着链拷和枷锁,缓慢的向往前走。他们头发凌乱,身上的囚衣挂着多处血痕破败不堪,一时竟然找不出郑元升在哪里。 田二丫看到囚徒们出现,立刻解开背后的包袱,将里面的大红嫁衣穿在身上,并拿出缝制的红盖头。 周围的人惊讶的看向她,她异样的眼光视而不见,只顾在囚徒之中搜寻郑元升的身影。 吴向戎和佟巴特穿着从七品的衣服,和一众被贬的官员奉命站在一旁围观被流放的举人们。 二2.囚犯末路 田老汉看到很多官员跟在囚徒后面,很是疑惑:“今天街上怎么那么多官员?而且,这些官员老爷们怎么不坐着?还要跟咱囚徒后面。” “对啊!”周围有人附和。 一位身着长衫的老人解释:“这是朝廷的命令。在后面跟着囚徒走的那些大人基本上都是咱们省城和邻近省城的官员,好多都被贬官,或免职。朝廷认为此次江南科举考试出现如此重大的舞弊事情,必然是官员和考生们互相勾结,所以给这些官员降罪命令,他们围观这些考试的惨状,以儆效尤。” “那些官员都被牵连了?” “只要跟考试沾边,或者跟那些考生走的近的官员都被降罪。就说咱们的佟知府,他家还是皇亲贵胄,他也被降为从七品的小官,听说是翊麾校尉,属于最低等的武官。” 田老汉吧唧嘴:“当官也不容易啊!知府大老爷也说贬就给贬了。” 那位老者叹一声:“嗨,他已经够幸运的了。东台县的县令康大人因为辖区内作弊考中举人的人数最多,康知县平时又与富商来往频繁,直接被告发泄露题目给考生,被处决砍头,康知县吓得当场暴毙身亡。” “啊?还有这事呢?” “嗯。” 田老汉心有余悸:“天呐,县令大人更是不容易。我以前还以为当县令和知府大老爷多风光啊!没想到他们还有一天可能保不住脑袋。铁柱,你有孩子以后,还是跟咱们一起打铁,不要想着读书当官,平平安安过这一辈子就行。” 老者哂笑:“你也太眼目光短浅了。科考舞弊案百年才出一次,怎能因为这就不让孩子读书了?吃饭还有可能被噎着,难道永远就饿着肚子?” 田老汉挠头嘿嘿笑:“我是怕倒霉,遇到变故。” “点背到哪都无法避免。就说这些考生,货币的只占极少数人,但是他们全被牵扯。因为这些考生当天都住在同一家客栈,在考试前他们互相探讨猜测考题。这本来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每届住在同一客栈的考生都这么做,但是偏偏因为有人作弊,大部分人都被牵连进来。最可惜的是那个郑元升,听说他的考卷答得极为优秀,考官们为是否评他为解元还发生过争执,他那样的人不可能作弊,却也被扣上科考舞弊的帽子,一并降罪。” 田老汉叹气:“如果郑元升没有碰到这样的事情该多好。” “是啊,可惜这位栋梁之才被割去功名,再也无法翻身。”老者并不懂田老汉的心理。田老汉想的是,郑元升若不出此事,跟女儿成亲,它会是举人的岳父,以后手在外面都倍儿有面子。只可惜女儿没有这个命,郑元升此生已无希望。 郑元升跟田老汉和大多数人所想一样,认为自己不可能再翻身,木然地随着一众囚徒往外走,眼神呆滞。道路周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他视而不见;对那些杂言碎语,充耳不闻。他恨命运的不公,也清楚不能再参加科举,不会再是郑家人的荣光,家里人也会抛弃他,身为囚徒,前面亦是末路,人生还有什么追求? 田二丫在囚徒之中搜寻着,终于,看到郑元升。他蓬头垢面,遍体鳞伤,嘴唇裂口,让她心痛。 郑元升听到同仁们在一旁哭泣,没有任何反应。他在监狱里,受遍严刑酷打,没有自杀,只是希望不想落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被定罪流放宁古塔为奴,千里的艰难行程,他可能坚持不住。即使能挺到宁古塔,在那里饥挨饿受辱的生活也会很煎熬,生命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郑元升!”一道极为清亮的声音划破上空,打断他的思绪。这个声音缭亮,具有穿透力,竟然一下干过周围骚杂的声音,周围突然寂静下来,他闻声望去,看到田二丫身穿大红嫁衣,双手上掀起红盖头,对他开心的笑,他明白了众人安静的原因。 囚徒们都是同届科考的举子,熟悉郑元升,看有姑娘竟然穿着嫁衣叫沦为囚徒的他,不由得停下来,闻声同望去。 衙役看这些囚徒停下来,挥着鞭子驱赶他们继续往前走。 郑元升挨了鞭子,吃痛,迈着步子往前行,眼光停留在田二丫的脸上,这一张脸充满朝气和笑容,让他留恋不已。这次一别,再也看不到了。 吴向戎看到田二丫穿着大红嫁衣出现的那一刻,脸色大变。 佟巴特看向他:“向戎,那人是田二丫吧?” “是。”吴向戎恨不能冲过去,直接把田二丫打晕带走。 “她真是有情有义。”佟巴特知晓她和郑元升的事情,冷笑一声,“郑元升这小子好有福气。沦为奴隶,也有女人上赶着穿新衣为他送行。不像我,只是被贬职,又被家里的夫人嫌弃。若我有一天混成郑元升这样,还不如他。” “您多虑了,不会有那么一天。”吴向戎暗暗捏紧拳头,田二丫知不知道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这一套,以后和郑元升脱离不了干系,生活各方面都会受影响。这真是个又傻又蠢的丫头,怎么调拨都无用。 田二丫往前挤,对看守的官兵作揖求情:“大人,求求你们,让我跟郑元升说两句话吧!” 一名衙役呵斥:“现在是押解囚犯出城的重要时刻,你不要在这里添乱,赶紧滚。再不走,也把你抓起来定罪。” 田二丫看郑元升他们往前走,也在外围紧跟队伍,大声喊郑元升。 一名官员跑过来,拔刀指向田二丫:“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这里扰乱秩序!” 田二丫跪下:“请你们让民女见一见郑元升,他是民女的未婚夫,求你了。” 那官员看她穿着红色嫁衣,哀声戚戚,有些犹豫。 “后面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负责押送囚徒的多罗贝勒正威风凛凛巡视,不然看后面的队伍行走缓慢,立刻凝眉。 旁边立刻有人探听详情之后汇报:“禀告贝勒爷,好像是一位待出阁的新娘,拦住队伍,穿着嫁衣要来送夫婿。” “这里全是囚徒,哪儿里有她的夫婿?让她赶紧滚。” 二3.壮金汤之帝里 几名衙役过来驱赶田二丫。 田二丫想看郑元升越走越远,忍不住落泪:“大人,民女这一生只穿这一次嫁衣,你们行行好,通融一下,让我和郑元升见面说几句话吧!” “大胆女子,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扰乱秩序,朝廷不定你的罪,已经宽容你。你不要在这里胡闹,赶紧退下。” “大人,民间有惯例,新娘子出嫁不能后退,请大人高抬贵手,给民女一点点时间。” 多罗贝勒见周围的百姓和囚犯扭着头往向后方,他身后的侍卫脸上有也有动容的神色,忍不住拨马向后行。 阻挡田二丫的官兵看到他来忙跪下。 多罗贝勒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眼神中带着杀气:“什么人?竟然敢干扰本贝勒执行公务?” “大人。”田二丫仿佛看到了希望,扣头,“启禀大人,民女想见一见囚犯郑元升,和他单独说几句话,请大人……” “放肆!”多罗贝勒怒喝,“囚犯岂是你想见就见的?来人,把这个扰乱公务的女人拿下,重打三十大板。” “慢!”佟巴特高呼一声,奔上前来。 “原来是佟校尉。”多罗贝勒看到他奚落,“佟巴特,你已经被朝廷贬为从七品武散官,竟然在本贝勒面前妄言,该当何罪?” “多罗贝勒,非是我以下谏上,而是,大人要重罚这名女子,实在不妥当。” “这名女子与你有何关系?” 佟巴特昂首而立:“无干。卑职不愿看到一位女子因为重情重义来送夫君,而被大人重罚。” 多罗贝勒嬉笑:“原来你触景生情,眼见别的女人多情多义,再想到你的福晋因为你办差不利,跟你大吵大闹,里开始不是滋味。” 佟巴特磨牙,在京城的时候,两家就不对付。他比多罗贝勒年轻几岁,平时对这个同样靠家族萌庇却不得朝廷重用家伙,轻蔑几分,没想到今天却受之嘲笑。 “按说,咱们同是皇亲国戚,你既然开口,这个面子,我得给你。可是。”多罗贝勒话音一转,“这些囚犯多达几十人,如果各自的家人都来奉行,耽误时间,岂不是误了朝廷的差事?佟大人,对不住了。把这个碍事的女人给我拉下去。” “贝勒爷。”周长奎出列,躬身道:“那位姑娘说的有理,新娘出嫁不能后退,请大人宽容他们片刻,让他们夫妻见上一面。” 多罗贝勒勃然大怒:“好你个周长奎,我知道你们武备院征购兵器立下汗马功劳,得到皇上的嘉奖。可是,皇上皇上下令命我做科考舞弊案子执行监督,你敢抗命不成?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听说当地惯例,成亲这天,新娘子最大。路遇新娘,官轿也必得让路,否则,前行的路途不顺利。” 多罗贝勒拧眉,问佟巴特:“当地真有这风俗?” “我来此地任知府的时间短,就被贬职,不清楚。不过,我听闻,康熙爷前些年在江南微服私访,路遇新娘的坐轿,立刻让士兵改道绕行。” 多罗贝勒见周围百姓议论纷纷,也怕别人说他不讲人情,就顺势瞪他一眼:“你既知此事,为何不早说?” “我以为您知情。” 多罗贝勒脸色一变,佟巴特这话衬得他和皇家关系不亲密又孤陋寡闻。他强压怒火,指着田二丫:“那名新娘,本关见你有情有义,特意宽宏大量,容你去见郑元升,有话赶紧说。” “谢大人。”田二丫大喜,推开衙役冲到郑元升的身边。 郑元升看田二丫站在自己的面前,张嘴无言,眼泪先掉下来。 田二丫摸着郑元升脖子上的枷锁,看他脚上拴着铁链,皮肤磨破,心疼的直掉眼泪:“您受苦了,四少爷” 郑元升颤着声音道:“我不再是郑家四少爷,你赶紧离开。” “我不走。你是不是郑家四少爷都没有关系。在我的眼里,你是我的夫婿郑元升。”田二丫扯着身上的红嫁衣,“你看,这是你为我定制的嫁衣,我穿上了。” 郑元升看她上身穿着精致丝绸的红嫁衣,下身穿着红色粗布罗裙,明白他当日付的定金只够做一件上衣,裙子定是二丫亲手缝制。他想伸手去摸,又触刺般立刻收回,眼神漠然又绝望:“我已被流放宁古塔,给人为奴,可能回不来。我们成亲约定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就当从来不认识我这个人,重新开始你自己的生活。” “你流放外地多少年,我就会在这里等你多久。” “别傻了。你知道我发配的地方是什么的环境?宁古塔为苦寒之地,条件极为艰巨恶劣,离此地路途遥远,走过去要三四个月,很多人在路上忍饥挨饿、受尽折磨,都走不到那里。即使侥幸到了宁古塔,我们也要给披甲人当奴才,做苦役,天天劳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没有半点自由,也毫无尊严,受别人的侮辱。披甲人也可以任意剥夺我们的性命。我已然没有未来,你何必再跟我这样性命都难以保住的人在一起。” 田二丫急眼,大声嚷道:“不就是发配去宁古塔吗?瞧你这点儿出息,至于哭天抹地喊着回不来吗?” “二丫?”郑元升怔住,落下的眼泪也忘了擦。 “宁古塔的气候和环境再差,也有人住。别人能生存下来,你就不能吗?我昨夜在你老师家的书房里查了半天,总算知道宁古塔是什么样的地方。它是大清朝太祖皇帝曾祖父居住之地,太祖皇帝曾祖父 生下六个儿子都曾居住在那里。有一位读书人写宁古塔是“南瞻长白,北绕龙江,允边城之雄区,壮金汤之帝里。”那里是大清朝的福地,皇子贵族以前都在那里生活过,你不能像他们一样熬下去吗?” 郑元升喃喃的道:“南瞻长白,北绕龙江,允边城之雄区,壮金汤之帝里。这么难背的词,你也背下来了?” “对啊!我总得知道你发配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啊?我觉得既然有人夸它是好地方,肯定也不会一无是处,差的让人待都待不下去。” 郑元升依然很绝望:“就算我能熬下去,又能怎样?我们这些被贬为奴的人,就是生下后代也没有办法改变为奴的命运,世代都将是披甲人的奴隶。我的名字刻在我耳朵上面,就像是烙印一样,永远都擦不掉。” 二4.心中的越王 田二丫气的忍不住拍了他的额头一下:“你怎么那么悲观?你之前跟我讲过百里奚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郑元升皱眉:“什么时候?你还跟我提它?” “你想一想,春秋时期,百里奚拒绝在晋国做官,被晋国充作奴隶,在穆姬嫁给秦穆公的时候,陪嫁到秦国。百里奚在去秦国的途中,逃到楚国为楚王养牛。他后来被秦穆公用五张羊皮赎回自由身,为秦国效力,成就了一番大事业,你应该向他学习。” 郑元升笑得比哭难看:“穆公赎回百里奚时,百里奚已经七十多岁。你让我熬到那个岁数才得自由吗?那还有什么用?” 田二丫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道:“我的意思是百里奚一把年纪依然能够脱离奴籍,你也要努力。你那么聪明,肯定能像他那样恢复自由身。” “不可能。百里奚成功也是贵人赏识,是传奇人物。万里挑一,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做成。” “你不一样,你有才华,肯定行的。” 郑元升笑的眼泪落下来:“我没有那么厉害,只会一些文章、念几首酸诗而已。” 田二丫生气:“你怎么那么消沉不振作起来?后半生难道只会感叹‘有朝一日忽觉醒,半世浮沉雨打萍。自古深情留不住,物是人非两头空。’吗?” 郑元升惊讶:“你竟然能念出这样的句子?” 吴向戎站的离他们不远,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此刻也无比惊讶地望向田二丫。 田二丫得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看我从目不识丁到诵诗念文章,谁又能想到呢?以前认识我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都能做到彻底的改变。你更是可以。” “二丫,我是奴隶,命运由别人操控,不是由自己做主。你不要再对我抱希望,赶紧回去。” “郑元升!昔日,越王勾践被吴王夫差打败后,为吴王的奴隶,他卧薪尝胆,最终翻身打败了吴王。现在的你就如那越王勾践受苦,你定能翻身,成为我心中的越王。” 多罗贝勒差点乐喷声,对佟巴特道:“一个囚徒竟然被女人比做越王,她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佟巴特没有反应,一脸地惊讶望着田二丫,原来真有女人能那么重情重义,只是可惜他没有遇到。他不是个例,听说眼前这帮被罚为罪奴的举人家里,绝大部分成亲的和妻子和离。郑元升何等幸运,碰到一直鼓励他的田二丫。 多罗贝勒看他发呆,心知肚明,也不再奚落他,转而问身边的人:“这位女士很奇特,非常坚强,令人十分罕见。” 周长奎躬身:“回大人,这位女子就是田二丫,她曾经为武备院锻制剪刀,勇气和锻制剪刀的技术都令人钦佩。” “原来是她。我也听过他的大名,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她长的虽然不好看,难得的是有勇气和乐观的精神,也算是个好女子。”他话锋一转,高声道:“田二丫,出发的行程和时间,朝廷都有明文规定,本官宽容,但也由不得多拖沓。你抓紧时间。” “谢大人。”田二丫感激地得对他叩首,又转向郑元升,“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不能让我失望,不能让我成为笑柄,你一定得回来娶我,你要信守承诺。” 郑元升眼含热泪,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元升,皇亲国戚都住过宁古塔,我相信你也一定能熬的下来。”田二丫不知道她这番话给囚犯们和官差的震撼,更没有想到郑元升的亲娘——郑家二姨娘在一旁感动得热泪盈眶。 二姨娘身边的丫鬟急切:“姨娘,时间紧迫,你要是再不和少爷说几句话,就没有机会了。” “元升最想要见的不是我,而是他的心上人。让你们多说几句话,我在旁边看着也一样。” 田二丫捧着郑元升的手:“元升,我知道你或许会吃生冷发臭的窝头、发馊的食物,但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忍受下去,活着回来。” “嗯。”郑元升使劲点头,反握住她的手,心中充满希望。 “你要努力脱离奴籍,我们还要在一起生儿育女。”田二丫红着脸小声道。 郑元升露出开心的笑容。 田老爹在人群里看热闹。当他得知穿着红色嫁衣的人是自家闺女,当场暴怒,顾不得官差在场,抄起扁担,跑过去打在女儿的身上:“你这个傻蛋,一趟宁古塔,十遍黄泉路,别人躲都来不及,非要赶着跟一个囚犯成亲,你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吗?不知廉耻!你还要不要点脸?” 郑元升惊骇,戴着沉重的枷锁,行动缓慢,心疼的看着扁担打向心上人。 田二丫一把拽住扁担,大声道:“爹!郑元升中举之前对我表明心意,说就算他的父母反对,他也会如期将我迎娶过门。他中举之后,也给我定制嫁衣,找他的老师,请求老师在婚礼上给我们做证婚人,婚礼的所有准备,他几乎都准备好了,你难道说这些都不算吗?” 众人惊讶。 吴向戎更是阴沉着脸。 田老汉依然倔强:“你和郑元升没有按照正式的婚礼流程走,你们的婚事不算。你不能嫁给他。” “爹,我跟郑元升的经历跟别人不一样,他的新婚之夜,我就迷晕,啥也不知道,跟他在新房待了一个晚上。别人都早以为我是他媳妇儿了,我不嫁他嫁谁?” “你个不知羞耻的丫头。你们的婚事没有得到父母的首肯,就是不算。” 田二丫左右张望,看到田二丫眼前一亮:“郑元升的娘就在这里,我现在就给她磕头,让她同意我们的婚事。”说着,她走到二姨娘的面前,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二姨娘感动的眼泪哗哗直流:“好媳妇,快起来。” 田老汉暴跳如雷:“田二丫,你头脑发昏,不正常,我是你的亲爹,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赶紧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二5.脱胎换骨 田二丫跪在田老汉身前,磕下一个响头:“爹,我认识郑元升以后,才开始学习认字,他教我念文章,让我贫瘠的生活多了很多可能性。如果今天他是举人,他依然会选择娶我。而我也不能因为他落难,抛弃他不管。我们荣辱与共,同富贵共患难。” 郑元升深情的看着她,暗暗发誓绝不能辜负她的情意。 “你个傻女子。”田老汉哀其不争,“郑元升现在不是穷,不是关在牢里三五年,他要被流放去宁古塔,在那里待一辈子,给人家为奴。你跟他成亲,难道你也要去给人家为奴吗?” “爹,来日方长,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田二丫迅速塞到郑元升的口里一块糖,“如果你熬不下去,想想出发前的甜蜜,等你回来,会有数不尽的蜜糖和糕点。” 郑元升含着糖果,直点头。 田老汉瞪女儿,虎着脸:“我怎么生了一个你那么执拗的闺女?” 田二丫又从怀里掏出一双鞋和长袜,为郑元升擦拭脚上磨出的血迹和伤口,蹲在地上给他穿上,方才回头看一眼爹:“我相信郑元升的能力,不会一辈子给人为奴……” “能力个屁?我都问了,流亡宁古塔的人没有返回来的。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耽误自己一辈子。” “爹,世间的事情哪有绝对?明朝时期,英宗皇帝在土木堡之变被俘,被瓦剌囚禁,当时,也有很多人说他再也不可能回到中原,可是,八年之后,他依然回来了,又成为皇帝。元升也会像他一样,回到我的身边。” 田老汉气哼哼,直喘粗气:“一个被打成囚犯、剥夺功名的书生,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宝贝?还敢跟皇帝相比?”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认定他了。他就算是囚犯,我也相信他会回复自由身,给我带来幸福。”田二丫给郑元升套上新袜子,往他的身上塞了一个荷包,低声交代,“元升,荷包里是我做的炒米,你饿了就悄悄吃一些。我做的荷包细长,你小心藏在腰间,不会引人注意。路途遥远,你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 郑元升使劲点头:“二丫,还是你想的周到。我的鞋子已经破了,脚特别疼,穿上你做的新鞋和新袜子特别暖和厚实。” “我怕那些衙役欺负你,抢走你的新鞋子,还特意在袜子里加了一层油布,防潮,吃完炒米,你要把荷包拆掉,裹好自己的脚踝,别受伤。” 吴向戎看田二丫给郑元升提鞋眼神复杂,有些羡慕嫉妒恨郑元升,田二丫从一个不识字的乡下丫头到现在能够引经论典,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又重情重义。这样的好姑娘,他为什么没有把握住呢?他看田二丫对郑元升情深,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为时晚矣。 田老汉把女儿当众给郑元升擦脚换鞋,气的眼前发黑:“我看你真是着了魔了,非得相信郑元升能翻身。就算他有那个本事,可能也要十年、二十年才能回来,那时候你都老了,生不出孩子。你要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着想呀!” “爹。我愿意等郑元升。他二十年不回来,我也愿意等。不过,”田二丫认真的看向郑元升,“你争取早点回来,咱们才能早些过正常的生活。” 田老汉恢复些精神,举起大手扇她:“你给我清醒一点,人生有几个十年,你跟他在一起,以囚犯家属的名义等着他,让我们全家跟着你丢人吗?” “爹。”田二丫跳起来躲开:“如果郑元升现在是举人,我嫁给他,您肯定笑得合不拢嘴,家里人都会跟着风光。” “现在他不是举人了。我们这样祖宗八辈子都清清白白,没有跟囚犯和奴隶沾过边,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田老汉抄起扁担追着她打,“你趁早给我清醒,赶紧嫁给别人。” 衙役接到上级的命令,拿鞭子催促郑元升他们上路。 郑元升依依不舍,边走边回头瞅着躲避挨打的田二丫。 田二丫躲避田老汉的追打,看郑元升担心的望向她,笑嘻嘻的对他挥手:“郑元升,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等我攒够钱,五年、不,三年,我一定去宁古塔看你。你要等着我,我也在等你回来娶我,给我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郑元升使劲点头,高声喊道:“我一定会坚持活着等你,一定会恢复自由身,给你一个风光盛大的婚礼。” 田二丫看他在衙役的驱赶下越走越远,一直跟着往前走,却被爹硬生生扯住胳膊拽回来。 郑元升这帮囚犯上路,吴向戎和佟巴特,也准备离开。 佟巴特开口:“向戎,此时分别不知何时相见。按说你一个武官跟科学考试无关,不该被牵连,却因为跟我关系较好,也被别人弹劾撤职,对不住了。” “大人,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特别感激大人能赏识我,提拔我。我这次降职也不是因为我和您关系走的近,很多人都知道我此前是郑元升的准姐夫,也是江南人,被撤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最可惜的是您,您刚到这里不到两个月就被牵连,听说您要去西北任职,和我去的内蒙浩齐特部相距甚远,以后要多保重。” 佟巴特的脸上显出凄凉:“以后,我们要互相保重。所以说我山不转水转,可能有一天早晚会见面,但是见面的几率很小,望你珍重,早日想办法从浩齐特部调回来。” 吴向戎小心翼翼的道:“大人,您或许只是在西北熬上几年时间,令尊大人或者您的堂叔还能再调到蒙古或者是其他省份?” “我?不可能!”佟巴特冷笑一声,“我和科举舞弊案的举人们走得近,被诬告拉拢人心,结党营私,捅了通天的祸,被家族放弃。” “您不必伤心,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咱们自求多福。”佟巴特挥手,先行离开。 吴向戎跨上马,看田二丫被她爹拽住,有心开口,又知插嘴不合适,扭头离去。 二6.讽刺 田老汉抓着田二丫,瞪儿子:“铁柱,你赶紧过来拉着你妹妹,你是白痴吗?还由着她在这里胡闹丢脸,不帮着爹把一块把她绑回家?” 铁柱为难:“爹,妹妹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能以强制的手段对付她!”他为妹妹和郑元升的感情震撼,虽然不明白妹妹为何非要嫁给郑元升,做飞蛾扑火的事情,但那也是妹妹的选择,他给予尊重。 “净说屁话。你妹妹真要嫁给囚犯,你不就成了囚犯的家属吗?我们必须跟郑元升划清界限。别废话,赶紧把你妹妹绑起来带回家。”田老汉看儿子站着纹丝不动,女儿又拼命挣扎,他控制不住,提到抓起地上一块石头,贴在自己的脑门上,“二丫,你听好了,你要再胡闹下去,我直接拿石头拍自己的脑门,直到你同意跟我回家去。你要不在乎你爹,你随便在这里胡闹。” 田二丫看爹真的要拿石头往脑门上磕,赶紧拽住他的手:“爹,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你不能逼我结婚,更不能逼我另嫁他人。” “行。”田老汉想郑元升三五年不回来,二丫也会等的不耐烦,肯定会自动放弃。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儿能耐得住孤独和寂寞,就索性答应。 “既然如此,我肯定回家,如果您反悔,别怪我也反悔。” “我保证不会逼你。”田老汉目的达成,带女儿回去。 二姨娘目送儿子郑元升跟着众囚犯越走越远,返回来想找田二丫说上几句话,却发现她一脸的无可奈何被家人夹在中间,理解她的无奈,转身准备离开,看到了单通和单聪的爹娘。 单通是郑元升的好朋友,和郑元升同是新进上榜的举人,也同样被牵连降罪发配宁古塔。 她犹豫是否上前打招呼。 单通的爹和娘走过来,四下看一看。单通娘开口:“元升娘,郑家只有你一个人来送儿子吗?” 二姨娘施个蹲礼,低眉顺目答:“是。元升获罪,老爷身体不适,家里其他人怕被牵扯,没人过来送,只有我前来。我是他的亲娘,不能不来。”事到如今,儿子不可能再进行科举,他的出身无关轻重。没想到他这个生母竟然在儿子获罪之后才能光明正大的宣告出来,真是讽刺。 单通爹苦笑:“郑宗德还真是狠心,亲生儿子要被发配千里之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他再身体不适,也该来送儿子。” “我这个亲娘来送就可以了。我怕元升在行走的路上会吃苦,准备了银子和干粮给儿子,而是,官府不让他们带东西,我带来的银子和干粮根本就没有送出去。只怕孩子以后要受罪了。” “朝廷为杜绝科举舞弊类似的事情发生,特地严惩他们,以儆效尤。今天官府的仗势非常大。以往,被发配的犯人离开之前,官府都会通融,让家人和犯人见面,可以换鞋子拿东西。可是这一次,官府根本就不给这些获罪的举人们见家人的机会。” 二姨娘抹眼泪:“他们也太狠心了。这些年轻人骨瘦如柴,遍体鳞伤,带着厚重的枷锁和脚链走几千里路,怎么能坚持下去?” “你家元升已经很幸运,有田二丫这样的未婚妻来送行。我看田二丫还特地给元升换了新鞋子和新袜子。那么多官员亲眼看到她那样的行为,也没有阻拦。我们这些当父母的更想靠近孩子,就被呵斥回去。元升穿着新鞋子,比单通要好的多。”单通娘说着安慰话,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二姨娘忙拿手帕给她擦眼泪:“单通一直比元升强壮,就算没有新鞋子,他也会挺过去的,你们也别太难受。” “元升这孩子幸运,碰到田二丫那样有仁有义的姑娘!他就算获罪,田二丫依然不离不弃。不像我们单通,娶进门半年的新娘子还是单通的远方表妹,一听单通因为科考舞弊案被抓,立刻回娘家,隔天就让人送来了和离书。” “这……单通知道吗?” 单通爹点头:“我们虽然没有和他明说,但是,今日她没有见到他的娘子,想必他心里有数。其实,在他被关押在牢房的期间,我花重金派人给他送药和食物,他就让人转告我们,要他媳妇和他和离,不要拖累别人。” 二姨娘震惊,旋即道:“名门大户在出了事都会第一时间保护自家的利益。这也是难免的。” 单通娘拍拍她的手:“还是元升有眼光,挑中田二丫做媳妇。要是我们单通有一个田二丫那样你跟他共患难的媳妇,我们求之不得,儿子也有福气。” “我想对方愿意共患难,但是,元升若几年不回来,我也不能一直耽误人家呀!”二姨娘叹一声。 单通爹娘也叹息,双方想到现实的场景,无奈的低头,告别离开。 田二丫回到田家刀剑铺。 田老汉开始还跟防贼似的,看着她,生怕她偷跑出家或者整出其他幺蛾子。但是,一连几天,看女儿老老实实的打铁卖剪刀,悬挂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这一日,田二丫正在磨剪刀的锋刃。 郑佳琪来到了她的摊位跟前:“二丫姐?” “佳琪小姐,你怎么有空过来?” “二丫姐,我做了些桂花糕,给您带过来。您以后就叫我佳琪吧!”佳琪压低声音,“我特别想喊你嫂子,可是,我知道你爹不乐意你跟我哥的婚事,我也不知道我哥何时才能返回来,在你们没有正式结为夫妻之前,我还是叫您姐吧!” “好,辛苦你了。”田二丫将糕点打开,“你的手艺真巧,这糕点看着就好吃。” “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你现在不忙了吗?” 佳期笑道:“我相公做了几笔大的生意,家里经济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公婆就让我专心带孩子,不要天天忙着织布,所以,我的空闲时间多了一些。” “陈世祖挺能干的嘛!看来你们家很快就能东山再起,重新开布庄。” “但愿吧!我家相公此次要出远门去东北,离宁古塔不远。我让他帮着打听我哥的消息,相信,很快就知道我哥的讯息。” 二7.探听下落 田二丫特别高兴:“按照路程估计,你哥现在刚到宁古塔,如果能知道他的现状就太好了。” 郑佳琪点头:“世祖一定能打听到我哥的下落。他的人脉资源广,相信会有消息,您安心等待。” 田二丫轻叹:“我天天在这里打锻制剪刀,心神难宁,最盼望的就是你哥平安。” “我猜测你的心里也是这样想。世祖原本想着等他从东北回来,打听到我哥的消息之后再告诉你。可是,我想,如果让你早一天知道有人去那里探听我哥的消息,你会感到更高兴。” “当然,这样,我的心里也有个念想,不会觉得日子很难过。” 郑佳琪摆弄案台上的剪刀:“还有一件事,世祖说东北那边只产粮和大豆,缺少铁具,他可以帮你带一些剪刀过去卖,你可以装两筐剪刀带给他。” 田二丫犹豫:“一筐剪刀也挺重,会不会给世祖添麻烦?” “没关系,反正他们也是搭船和雇马车,不用自己肩抗手提。他这会运送很多丝绸和娟布去东北,也不在乎多你那一两筐剪刀。世祖说,如果能打开市场,可以帮你卖更多的剪刀。” 田二丫笑:“我之前打了你家世祖几耳光,想他的心里会特别恨我,没想到他还愿意帮我,他真是大人有大量。” 郑佳琪也笑:“世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多亏你那两巴掌把他打醒,现在,他特别勤奋努力。” “他这一上进,我也跟着沾光。” 郑佳琪提看一眼时不时瞄向她的田老汉,小声道:“你爹现在管你很严呀!生怕别人把你拐带跑了。” “他就那样,你别在意。” “也不怨他。我哥是囚犯,你还对他情深意重,换成任何一个人家都不愿意女儿和他来往,大叔的心情,我特别理解。” “你很善良,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田二丫数了一遍剪刀,“世祖什么时候动身?我这里的剪刀也就能装一筐半。” “后天上午,他就启程了。你还有些的时间准备。明天晚上,世祖会派一个小伙计过来拿。”郑佳琪想起一点,连忙道,“不过,世祖事先给不了你钱,得等把你的剪刀卖出之后,才能给你银子。” “这是自然,你告诉世祖,我会给他提成。每把剪刀,我会分给他……” 郑佳琪打断她:“二丫姐,咱们一家人不说这话,世祖此前已经想到你不会让他白忙。他说,如果你要给他提成,他就不帮你卖剪刀。你如果非要给他钱,那才是打他的脸呢!” “那我就不提钱的事情了,谢谢他的好意。” “二丫姐,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得先回去,孩子在家等着呢!” “慢走。”田二丫刚想送一送她,被田老汉拦住。 田老汉的脸阴沉似水:“想必这位夫人是郑元升的妹妹,我家二丫跟你家哥哥并没有三媒六聘,正式成立婚约,以后也希望您少来这里走动,以免让别人误会二丫和你家走的亲近。” “爹。”田二丫生气。 “你别多话,我跟郑家小姐说清楚这些,也是为你好。” “我不用……” “二丫姐,大叔是为您好。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和大叔起矛盾。”郑佳琪对田老汉行个蹲礼:“大叔,是我唐突了,以后,我不会违背您的意愿。祝您万福。” 田老汉看她施施然离开,连连啧叹:“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大方得体举止又文雅,说话声音轻柔,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二丫,你得向人家学习,你你要清楚你和人家的差距,就你这样的,也就在乡里干粗活,迈不进大户人家的门,不要忘记啊,你和郑元生共患难,等他翻身以后你才能嫁给他同享富贵。高门大户,要的是郑家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你也就配当一个粗使丫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不要自不量力。” 田二丫不理会,将挂起的剪刀数了一遍,开始思索如何提高锻制剪刀的数量,她在深夜里就开始锻造更多的剪刀。 夜里。 铁柱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爬起来向院子里看。 翠翠吹灭油灯:“别看了,是二丫在棚里打铁。” “太晚了,她这样操作下去会打扰街坊,你让她停下,明天再弄。” “她心里有数,不会打扰到别人,你听,敲打的声音是不是小多了?” 铁柱不满,披衣服下床:“她不再敲打,但是,又开始磨剪刀了。我听着磨剪刀的声音,心里发颤。” 翠翠拉住他:“二丫心里烦闷,你就由她去吧!爹还没有出升,你更不要管。你要是睡不着觉,就拿被子蒙住头睡。” 铁柱只得返回炕上睡觉。 田老汉透过窗户,看女儿在棚子里忙活,抄起枕头下的镰刀又犹豫,气呼呼的躺下,把被子蒙在头上。 田二丫经过两个通宵的忙碌,终于将剪刀堆满两个大竹筐,等陈世祖派人取走之后, 日思夜盼,等待他的消息。 五个月后。 田二丫等的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听说陈世祖回来了, 高兴不已。她在家等来等去,只是等到陈世祖派人来给他送银子。她问对方郑元升的消息,对方摇头,放下银子跑开。 田老汉看女儿收到几十两的银子,眼馋的发亮:“二丫,你有事告诉你哥和我,也让我们发点财。” “没把握的事情,没敢跟你们说。”田二丫背对着他将银子收好。她又在家等了两天,没有等到郑佳琪或者陈世祖派人来给她送消息,实在忍不住,悄悄出店铺,去往陈家。 陈世祖正要出门,看到她吃了一惊,把她让进来:“佳琪,二丫姐来了。” 郑佳琪在屋子内哄孩子,听到这话,将孩子交给奶妈,走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二丫姐,您怎么来了?” 田二丫将一包糖果塞过去:“我听说世祖从东北回来了,特意过来看一看。世祖,你有郑元升的消息吗?” 二8.北上寻夫 陈世祖的眼神游弋,不安地看向郑佳琪。 田二丫失望:“怎么?你没有郑元升的消息吗?没有就算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郑佳琪低声道:“世祖,我看还是将这样的消息告诉二丫姐吧!不要让她空等。” 田二丫有不好的预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世祖,你赶紧说。” 陈世祖轻叹一声:“二丫姐,元升哥被蒙古人虏走,下落不明。” 田二丫顿觉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佳琪扶住她:“嫂子,你要保重啊!” 田二丫勉强站住:“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陈世祖陈述事实:“我听说,元升哥他们在到达宁古塔的时候,正好碰到长毛子和清兵发生战乱,很多囚犯被长毛子撸走或者躲避长枪短炮进了野生森林,带离已经大清的界线。我找人四处打听,根据相貌特征确认,元升哥确实被长毛子追赶逼去了原始森林。” 田二丫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么说,郑元升现在是下落不明?” “对。”陈世祖小心翼翼的道,“他这一去很可能凶多吉少,你要早做准备。” 田二丫呆若木鸡,眼泪落下。 郑佳琪在旁边跟着擦眼泪:“二姐,我哥命不好。先前第一次考举人,因为旧人错过了考试。这一次,上榜高中,却又被卷入科考舞弊案。他被发配到宁古塔,又被长毛子逼去原始森林,这是他的命数,你已经为他恩之义尽,忘了我哥这个人吧!” “命?”田二丫呆立半响,揩脸上的泪水,“我出生在乡下穷苦的家庭,按照上天给我安排的命运,我会像很多村里的女人一样,相夫教子白天去地里干粗活,晚上回来忙家务,听从爹爹和兄长的安排,嫁给一个陌生的乡下男人,运气不好,可能会被他家暴。我十有八九会过着挨着男人的打、还伺候男人全家的生活。” 陈世祖眨巴眼睛,不明白她为什么扯到这里。 田二丫继续道:“我不幸被吴小姐安排替她当冒牌的新娘。佳琪,按照命运的安排,我要么当你哥摆门面的妾室,要么就在你娘家里当一个粗使丫鬟。可是,我不甘心,宁愿挨打受累,在你家打铁院练得锻造剪刀的手艺,也学习识文断字,才有幸和你哥相识相许。我不认识你,我相信你哥碰到逆境也不会甘心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一定会奋力改变自己。” 郑佳琪瞪大眼睛:“二丫姐,你相信我哥会转危为安?” “当然了。他知道我在等他娶我。” “可是,她已经进入原始森林,你可能不知道原始森林是什么。”郑佳琪扯丈夫的袖子,“你好好跟她说一说,那里是什么样的。” 陈世祖表情认真:“原生哥他们跑进去的原始森林,当地人称为怪物圈,没有人敢进去。那里有大黑熊、老虎、豹子和蟒蛇诸多凶残又生猛的野生动物。就算元升哥他们侥幸逃脱野生动物的猎捕,也忍受不了极寒的天气。五月份的天那边依然会有雪,刚入秋,就要穿上大棉袄和大棉裤。除此之外,还有长毛子的追杀。他们处于极度恶劣的环境,很难生存下来。” 田二丫低下头。 郑佳琪试图安慰她:“二丫姐,我和你一样伤心欲绝,可是,我们还得继续过日子,咱们都往前看。” 好一会儿,田二丫糖醋两钉银子放在桌子上:“我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没有亲自到我店里告诉我消息呢!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世祖,你给我的银子太多了,我拿来退还你。” 陈世祖推辞:“你赶紧收起来,那些都是你应得的。” “怎么会那么多?” “我是按照当地的市场价卖的剪刀,而且,你做的剪刀质量好,在当地特别受欢迎,供不应求。”陈世祖想了一想:“你平时可以多做些剪刀,下次我再去东北的话,可以帮你代卖。” 田二丫挤出笑容:“谢谢你。你帮我装了两大筐剪刀带到东北,非常辛苦。那两筐剪刀特别沉,你为了搬动他们,还要另外雇人,增加运费。我不能让你为我额外掏钱,就当是对你的感激辛苦费。” 陈世祖板脸:“我帮你卖剪刀,又不是冲这两个钱儿。你非要给我钱,是不是瞧不起我?” “当然不是……” 郑佳琪把银子塞还给她:“大姐,即使没有我哥这层关系,我们也认你当我们的姐姐。咱们以后多走动,这钱是万万不能收的。” 田二丫不肯接:“你拿着给孩子们做几身衣服。” 陈世祖哼笑:“我家卖布,还能少孩子的几件衣裳?” “瞧我这脑子!那就给孩子买些糕点……” 郑佳琪按住她的手“真不用,二丫姐,你好好的把这钱收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受却不公,先收着了。”田二丫看他们夫妻坚决不收,也不再推辞,客套几句告辞。她一出陈家的大门,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郑佳琪和陈世祖站在门外,目送她的身影。 陈世祖看田二丫不停地抬手拂面,皱眉:“她好像哭了。” “肯定哭了。”郑佳琪点头,“我听到我哥的消息之后哭了一晚上,二丫姐的心里肯定比我更难受。” 陈世祖叹一声:“还是他们的缘分浅,福薄啊!” 郑佳琪再次落泪:“他们的命怎么那么苦?” 田二丫一路哭着回家,进入家门反而擦干眼泪,直接坐在院子里的树墩上,望向远处。 翠翠出来,看她呆坐着,拍拍她的肩膀问:“二丫,你在想什么?” 田二丫猛地起身:“我要北上去找元升。” “啊?” “我要去东北找郑元升。” 翠翠摸摸她的额头:“你没事吧?那里离此地路途极其遥远,你怎么去?” “陈世祖他们能去,我也可以。” “他们一群大男人拉帮结派,准备了许久才一块去的。别的不说,去那里,路费也要很多,你现在赚的钱还不够走到京师,你总不能一路乞讨过去,就算你到了那里,找到郑元升,你也会是他的负担。” 二9.厚颜无耻 田二丫正色:“我不会做他的负担,我要去帮他。” 翠翠好言相劝:“你想帮他,就好好的在家打造剪刀。等过两三年,多赚一些钱,就有精力帮他。” 田二丫拒绝:“不,我不能在这里等着,我要亲眼看到他平安。” 翠翠阻拦:“二丫,你不要那么鲁莽草率。宁古塔离此地几千里路,你要乘船搭车吃饭,哪样不需要用钱?” “我可以背上剪刀,边走边卖挣钱。” “你认真计算,你能带多少剪刀去卖?能维持的了你个人的生活吗?你想一想,你当初和你爹、你哥从黄河边来到这里,除了打铁,是不是还要沿街乞讨,才能勉强果腹?” 田二丫垂下脑袋:“你说的没错,我如果靠卖剪刀根本就填不饱自己的肚子。我也不能穿的破破烂烂出现在郑元升的面前。他是囚犯,还需要我去拯救他。我还想要打点别人,让他过得好一些。这么算下来,估计得需要几百辆银子,我得打多少剪刀?卖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郑元升?” 田老汉拿着水瓢走进来:“你又在想他?我听人说他闯进深山老林,没有踪迹,郑家要把他从家里名册中清理出去。郑家的人都不管他,你也没有那个能力,就别多操那份心。” 田二丫震惊:“郑家要把郑元升清理出名册?不会吧?你听谁胡说的?” “街上都在传。听说郑元升并非郑夫人的亲生儿子,占着嫡四子的位置徒有名头。夫人担心郑元升影响亲生儿子郑元辰的前途,要求把郑元升从他的名下除名。” 翠翠瞟一眼田二丫:“二丫,恐怕是郑郑家人觉得郑元升回不来了,才那样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肯定有这回事,大家才会往外传。” 田老汉猛点头:“翠翠说的有道理,就是这么回事。二丫,你也别光盯着郑元升一个人,前街开米店的老板就相中你了。他表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想要你给他做儿媳妇。他家是本地户,有几十亩水田,不愁吃喝。他的儿子长得也板正,为人老实,是个过日子的好手,你可以考虑。” 田二丫不理会,抬脚往外走。 “你干嘛去?”田老汉灌一大口水。 “去郑家。” “啊?翠翠,二丫干嘛去?”田老汉没听清楚。 “她要去郑家。” 田老汉大惊失色:“快拦住她。人家郑家还没有承认她和郑元升的婚事。他们高门大户,咱们惹不起,别让她生出事端。” 翠翠跺脚:“二丫已经走远,我追不上。” “唉!这个莽撞的丫头,有她的苦头吃。” 郑家。 吕管家听说田二丫求见老爷,赶到门口,斜着眼睛瞥她:“田二丫,你来干什么?” “拜访老爷。” “老爷出门了,不在家。” 田二丫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我在这里等,等到他为止。” 郑家门外靠着大街,路人行来行往,不时有人往这边扫两眼。吕管家着急:“你怎么也学着那么无赖?你坐在这里像什么样?赶紧起来,离开这里。” “不见到老爷,我不会走” 吕管家招手叫来下人:“你们几个把她轰出去。” 田二丫站起来,从怀里抽出一把剪刀:“谁敢过来?我跟他拼命。” 几个人吓得直往后退。 吕管家叫嚷:“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个女人不成?给我上,把她给我拿下,我重重有赏。” 田二丫几步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将剪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吕管家,你不是这家的主人,让人去通告老爷一声没有那么难。我今天见不到他,不会离开这里。你明确告诉老爷,我是郑元升的妻子,除非,他当面告诉我,他不认郑元升这个儿子,否则,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逼我,我都不会走。” “田姑娘,不,四夫人,我有眼无珠,请您饶过我这一回。我马上通传老爷。”吕管家唯唯诺诺,生怕剪刀的锋刃划伤自己的脖子。 田二丫放开他:“吕管家,辛苦您跑一趟了。” 吕管家瞪一眼她,见她的眼神凌厉,怕她再做出过激的行为,一溜烟地跑向里院,咕哝着:“这乡下丫头怎么越来越厉害?比泼妇还凶。” 田二丫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剪刀,眼神警惕得盯着围着她的几个下人。 半响。吕管家跑回来让田二丫进去。 田二丫将剪刀收起来,跟着他走入大厅,对坐在正座的郑宗德和夫人施礼:“老爷、夫人安好。” 郑宗德的手里端着茶,慢慢的呷,眼神盯着地面,只当没有看到她。 夫人看一眼他,微抬眼帘,神态傲慢:“田二丫,听说,你刚才在郑府大门口,拿着剪刀顶在吕管家的脖颈上。你做出如此野蛮无礼的行为,当我郑家是什么地方?” “夫人,原本我不想这般无礼……” 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道:“可是,你刚才明明这般做了。你以为你凭着一股傻气,拿着一把剪刀,就可以在我郑家的胡作非为吗?” “夫人,我那样做是有原因的,吕管家不让我见老爷,招来下人要轰我……” “嬷嬷。”夫人不等他说完,扭头对身后的老妈子道,“你教教她,敢在郑家无礼的下场。” 嬷嬷点头,捋袖子走向田二丫,刚举起手,却被反扇一耳光,捂着脸愣在当场。 夫人看田二丫竟然敢打自己身边的嬷嬷,惊讶的站起身怒喝:“田二丫,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放肆!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几个粗壮的下人冲进来。 田二丫大声训斥:“我是郑元升的妻子,也是郑家的主人,谁敢对我无礼?”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 夫人冷笑一声:“你好厚的脸皮,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你说你是郑元升的夫人,我作为郑家的主母,怎么不清楚郑元升还有你这么个妻子?你们可经父母同意?有媒妁之言?三书六聘在哪里?你怎么不说话了?答不出来了?” 二10.觊觎家财 田二丫面对夫人的连环问询,不急不徐地道:“夫人不清楚也情有可原。郑元升被发配到宁古塔,离开省城的那一天,您作为郑家的正房夫人,郑元升的嫡母,却并未为他送行,没有看到我二人当场喜结连理。” 夫人的脸涨得通红:“你是在诋毁我不近人情吗?” “夫人多虑,我只是如实回答您的问题。” “你这个无理的野丫头!”夫人捏紧手绢,“真是放肆” 郑宗德开口:“田二丫,你找我什么事?” “老爷,请问您有四少爷的消息吗?他怎么样了?” “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质问我?” 田二丫一愣:“老爷,我不是来质问你,我只是关心郑元升。” “你凭什么关心他?”郑宗德睥睨,“我夫人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你和郑元升没有婚约,婚事未经父母同意,郑家没有接受你这个儿媳妇。你没有理由在郑家大呼小叫。” 如果放在以往,田二丫会怯懦地低头离开。可是,这一次,她不退缩。在来郑家的路上,她预测了面临的各种难堪,心里有所准备。她施了一个礼:“老爷,您不接受我,我也只好还是这么称呼您。我刚才也说清楚了,如果您当日去送郑元升……” “住嘴。”郑宗德厉声打断她,“你不要说我那天为什么没有去送儿子,我接受不了那么悲壮的父子离别的场面。现在,元升下落不明,你们的婚事算不得数,他也没有耽误你的青春,你回家另嫁他人吧! “不,我不会嫁给其他人,我要去找郑元升,把他带回来。” 郑宗德和夫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互相看一眼。 吕管家一旁眨巴着眼睛,心想老爷和夫人还有各房的少爷、少奶奶们都巴不得和郑元升撇清关系,这傻丫头真是在乡下呆久了,脑瓜不灵光,不懂审时度势。 郑宗德凝眉:“田二丫,我没有听错吧?你说你要去找郑元升?” “对。” “去宁古塔吗?” “是。” “你不要再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话了,宁古塔离此地几千里,你怎么去?” 田二丫早已打算:“咱们县城里有些商人,去过宁古塔做生意,我可以向他们打听去过的路线,照着走便可。” 郑宗德觉得不靠谱:“他们都是男人,你一个女人怎能单独出门?” “我也可以打扮的像他们一样出门。我立志找到郑元升,不能把他带回来,我绝不返回。” 夫人嗤笑:“郑元升是朝廷的钦犯,你还妄想把他带回来?” 田二丫的态度坚决:“我会等他一起回来。如果他不能出来,我就在宁古塔一直等他。” “你要去就去,为何还要来郑家?” “老爷、夫人,我此次前去宁古塔路途遥远,缺少盘缠,希望老爷和夫人资助我钱财,让我能平安到达那里,打点关系,让郑元升出来。” 郑宗德突然笑了:“原来如此。你不顾一切要与元升成亲,原来在觊觎我家的财产。妄想!只要有我在,你休想拿走郑家的一文钱。” 田二丫下跪:“老爷,我要钱不为别的,是去找郑元升。我仔细算过,单靠我卖剪刀,想要去找郑元升至少要三年多的时间。如果我在三年后再去找郑元升,只怕再也见不到他。您行行好,资助我去见他,或许我的前去,正好能改变他的命运呢!” 郑宗德迟疑。 夫人冷冷地道:“我们已经派人打听清楚,郑元升已经跑入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现在下落不明,很可能命悬一线。我们若把钱财给你,谁知道你拿了钱去干什么?” 田二丫举手发誓:“我拿到钱一定去找郑元升。我们二人约定此生相许,我断不会拿钱跑路。” “你说的那么好听,无非是想要钱。老爷已经发话,断然不会给你一文,你不要再自讨没趣,赶紧离开郑家。”夫人以眼神示意吕管家。 吕管家得令,带着几个下人走到田二丫的身边:“田姑娘,您是自己走,还是让他们把你拖出去?” 田二丫再次向郑宗德跪拜:“老爷,求您资助我去找郑元升,拜托您。” 郑宗德闭上眼睛。 夫人摆手,几个下人去拉扯田二丫。 田二丫推开他们,大声道:“老爷,您就算不资助我也可以,但是,请您把郑元升应该继承的财产份额分给我。” 郑宗德惊讶的睁开眼睛:“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老爷,我想让您把郑元升以后要继承的的财产份额,提前分给我们,由我现在来支配。” 夫人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田二丫,你胡说八道什么?郑元升只是一介书生?没有为家里做过什么,哪里来的财产?” “他是郑家的人,是您名下的嫡子,郑家的财产自然应该有他一份。” 郑宗德铁青着脸,认真审视着田二丫,不发一言。 夫人伸手指着田二丫的鼻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张口闭口要郑家的财产?来人,把她给我打出去。” “老爷、夫人,郑元升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生命危在旦夕,你们郑家没有人出面去救他,我愿意不顾一切代价去救他,就给我一些钱财作为路费吧!” 夫人站起身,脸色阴沉“好一个奸滑狡诈的丫头,一会儿要分郑家的财产,一会儿又使用苦肉计在这里扮可怜。你真是诡计多端,我以前小看了你。” 田二丫摇头:“夫人,我没有过多的心思,我只是想救郑元升。郑家财大雄厚,也是方圆百里的积善人家,难道真的拿不出去宁古塔的路费?还是你们怕惹麻烦,不愿意救郑家自家人?” 夫人气的指着她骂:“满口的喷粪!你想出无数的招,就想从我们家榨取钱财,目的不达成,就要污蔑我家名声,真是可恶至极。再不住口,我让人撕烂你的嘴。” “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是想救郑元升,如果郑家已经派人去救他,我绝对不会生事,愿意在这里等待。可是,你们现在对他的安危完全不理睬。如果郑家的名声真被损害,绝非我污蔑,而是你们自己作的!” 二11.庶子身份 夫人气得直哆嗦:“刁蛮无礼的臭丫头,着实可恶!来人掌她的嘴。” 几个下人一拥而上,抓住田二丫的手脚,要扇她。 田二丫拼命挣扎:“郑老爷,我要是被你们家人打了,出了你家的门,丢的可是你她的脸。你们家人以后出门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住手,放开她。”郑宗德呵斥下人。 田二家得了自由,松了口气,施礼:“老爷,郑元升是您亲生的儿子,请您给我一些盘缠,让我去宁古塔见他。这钱算是我借的也行,日后,我一定归还。” 郑宗德叹口气:“不是钱的问题,你要多少都好说。但是,我以什么样的名义给你钱财,恐怕都会让别人认为认为你是郑元升的媳妇。外人会讲,我郑家明知儿子是囚犯,还拉无辜的你入坑,让人非议,我郑家落人口实,实有不妥。” “老爷,我在省城的官道身穿嫁衣送行郑元升,别人早已当我是他的妻子。” “你想要多少银子?” 田二丫试探:“500两?” “我给了你,你能保证带回老四吗?” 夫人蹙额,郑宗德可能没有注意,他对郑元升的称呼又变成了以往的“老四”,他的心里还是顾念父子之情,恐怕会心软,她必须另有打算。 田二丫看老爷不反对,大喜:“我一定会尽力,我会将大部分银子用在郑元升的身上,争取将他平安的带回来。” “好……” “老爷!”夫人柳眉倒竖,打断他的话,“万万不可以。郑元升现在已经被朝廷定为囚犯,还去了深山老林,不可能再回来。” 田二丫据理力争:“姥爷,如果我们不试着救郑元升,他回来的机会可能更少了。您掏一些钱,就当心疼儿子。” 郑宗德扭头道:“夫人,老四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有人要去凝固塔找他,我不能不施以援手。” 夫人正色:“老爷,你要为全家人着想。” 郑宗德拧眉:“我们没有亲自出面,给田二丫500两银子找老四,也不为过。” “老爷,您不要忘记了,咱们已经说好。将郑元升从我的名下去除。就算是分家财,郑元升作为郑家的一名庶子,身份等于奴才,怎么能拿那么多钱给他用?” 田二丫针锋相对:“夫人,这是在落井下石吗?郑元生再不好,此前也在您的名下养了十多年,您现在看他落魄,竟然把他从郑家的主子降为奴才!您就算与他没有母子之情,也该有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感情,莫非您是铁石心肠,您只认钱不认人?” 夫人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在我的面前放肆?我可是郑家的当家主母,这里也没有你说话的份。” “我是郑元升的妻子,有权代表他说话。你处事不公,不仁不义,是人都不会接受。” “你是郑元升的妻子,无媒无聘,郑家不认可你。郑元升被朝廷定罪,按照郑家的规矩,我已经把他除名。” 田二丫毫不示弱:“你把他除名,他也是郑家的儿子。郑家一丁点财产都不分给他,于理不合。” 夫人面目狰狞:“郑家分财产给他,相当于白给了你,我们家绝对不会分你一文钱。” 田二丫转向郑宗德:“老爷,如果你现在不给我银子,我很有可能只能等三年之后再去,如果在此期间,郑元升有个好歹,您等于断了他的生路。日后,您如何面对郑家的列祖列宗?” “你休要花言巧语狡辩……” 郑宗德看他们剑拔弩张,摆手:“好了。夫人。你也不必生气。既然你觉得给五百两银子多,那就给她二百两银子可好?” 夫人摇头:“不可。 老爷,田二丫若这次得逞,谁知道以后她会不会再上门,以郑元升的名义讹诈,后患无穷啊!” 田二丫很无奈:“夫人,我绝不会纠缠你们。” 夫人冷冷的瞥她一眼:“还是全部说清楚的好。若郑元升真回来的话,他们也会再夺郑家的财产,如果我们不给,你们以弱者的身份生存,别人也会对我们说三道四。若郑云升回不来,你以郑元升的孀居的身份再次来郑家闹,我们郑家依然会处于被动的位置。” 郑宗德觉得她言之有理:“夫人,您觉得怎么办才好?” “老爷,事关郑家的财产,我看还是请各位少爷都出来商量一下,以免日后有麻烦。” 郑宗德摇头:“区区二百两银子,犯不着要他们全部同意。我能做得了主。” “老爷。郑元升是家里唯一的庶子,还身为囚犯,他这一房只剩下二姨娘,又多一个自送上门泼辣的田二丫。我看不如趁这一次,全家商量如何处理好他们这一房的事情。” 郑宗德看夫人面若冰霜,知道她动了真格,长叹一口气:“好吧!田二丫待我们处理完家事之后,我会让人回复与你。你且回家等待。” “老爷,你们慢慢商量。我就在外面等待。” “你愿意等就等。”郑宗德冷下脸,派人去叫儿子郑元信和郑元利等人。 各房一听说要分钱给郑元升都变了脸色。 郑宗德看着儿子和儿媳妇们开口:“其实我们也可以不分财产,只是我想出一部分钱给田二丫去找元升回来。” 郑元利媳妇变了脸色,看着众人都不开口,张口欲言,看元飞媳妇正焦急地看向她,又把嘴闭上。 郑元飞媳妇看二嫂不说话,推一把丈夫。 郑元飞轻咳一声:“爹,母亲说的对。只怕这钱给了田二丫,她以后还会打着救老四的名义三番五次来要,那可是个无底洞。” 郑元飞媳妇补充:“爹,最近二姨娘天天找您和我们大家伙,要我们拿钱来打点关系,把元升从宁古塔救出来。我们拒绝之后,她在家里天天大骂,弄得我们也灰头土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郑元利媳妇推了郑元利一把,郑元利眨巴着小眼睛道:“爹,虽然郑元升这次卷入科考舞弊案,好在朝廷没有株连,只处罚了他一个人。咱们家如果积极营救,是不是被有些人认为咱们家和朝廷作对,再吿咱们一本,咱家可就万劫不复,以后,郑家的后人要不要通过科举登入龙门?” 二12.妾实为奴 郑元利的话戳中郑宗德的心痛点。他沉思不语。 郑元利媳妇左右看看,轻声细语:“爹,要说元升也是郑家人,我们也不想当无情无义的人。可是,现在家里的生意受影响,我们出门交际,别人也都躲避,弄的我们很是脸面无光。” 郑元飞媳妇大力点头:“二嫂说的是。我们因为元升被人奚落,好些大户宅院的太太小姐们对我们爱搭不理。照这样下去,咱们家就要和那些大户人家断了联系,家里的少爷和孩子们定亲都会受影响。大嫂,你家语丹也快要到说亲的年龄,别因为元升的事情,把还是美好的姻缘给耽误了。” 郑元信媳妇垂着头:“是。原本有几家不错的人家上门求亲,可是,元升这事出了之后,那几家不再提亲,也没有媒婆在上门说亲事。我和相公都很担心语丹能不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婆家。” 郑元信清咳一声,她不敢再多说。 郑宗德长叹一声:“老四给大家添麻烦了!” 郑元利媳妇很冷静:“公爹,这不是一句添麻烦就能解决的事情。如果元升的事情需要花些银两就能摆平,我们大家都乐意出。可是,现在使银子一点用没有,反倒落人口舌说咱们以财仗势,郑家的口碑更加下滑。我们做为内眷,被人看不起,说几句嘲讽的话,除了心里难受一会儿,也无所谓。关键是家里的男人们还要出门露脸交际做生意。现在,老客户和合作伙伴也对咱家冷落不少,鲜少登门。” 郑元飞嘟囔:“何止是合作的伙伴,连平日里亲近的朋友也减少了来往。” 郑宗德瞪眼:“你那些狐朋狗友,断了联系也没什么。” 郑元飞撇嘴:“我不和我身边朋友来往也行,矿上的生意受影响,我也不在乎。可是,二哥的店面也少了好多老主顾,是吧?二哥?” “是。”郑元利点头:“爹,这些天咱们隆顺和的生意差了不少,很多老主顾都不来了。我们出去拜访以往合作的伙伴,他们不是应付几句就打发掉我们。我们离开他们那里,也总感觉地到有人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意就难以为继。” 郑宗德拧紧眉。 夫人审时度势,看中时机,开口:“老爷,您得为郑家的宗室子弟着想。郑元升不仅不能为郑家做贡献,还会给全家人脸上抹黑。整个郑家不能因为一个庶子断送前程吧!” “啪!”二姨娘推开门,披头散发的闯进来,“什么庶子?夫人,你是在说我们家元升吗?他打一出生,就寄养在你的名下,是郑家的嫡子,白纸黑字写在宗谱里,你凭什么要毁掉它?” 夫人冷冷的道:“你一个妾,明日老爷抬举你,家奴们也称呼你为半个主子,竟然让你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闯到主人家论长短,你不知道郑家的规矩吗?竟然不梳妆,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闯到大厅里来!老爷,我看还是让二姨娘到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你她才能学会一些礼节?” 二姨娘恶狠狠地盯着她:“你瞧我家元升现在落难,落井下石,心胸狭窄,不配为正家的主母。” “老爷!”夫人站起,一脸的傲色,“一个小妾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我这个郑家主母!你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郑宗德赶忙站起,安抚:“夫人不必在意,二姨娘近日心思忧虑,神志不清,说话鲁莽,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夫人脸上的愠色稍微缓和:“老爷,这也既然这样说,我不跟她计较也就罢了。二姨娘,郑家的宗室子弟已经决定,将郑元升从我的膝下除名,他仍然划归为你名下的孩子。” “老爷?”二姨娘震惊,拉住郑宗德的袖子,抽噎:“你可是最心疼元升,要为他以后考虑。我这个亲生母亲为了他的前程,强忍二十年,让他叫别的人娘亲。你难道让我白忍受这些气那么多年吗?” 郑元飞媳妇翻个白眼:“妾本就没有抚养孩子的权利妾生的孩子,本来就该以夫人为母亲。有人恃宠而骄宠,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郑宗德被儿媳妇这句话堵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对二姨娘发火:“你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郑元升在郑家享受荣华富贵二十年,没有为郑家出一分力,反而变身为朝廷的囚犯。郑家不能再受他的拖累。从今以后,他的名字不得出现在郑家的家谱之中。你这个亲娘也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在你的院子里好好反省。” 二姨娘如被雷劈,惊骇:“老爷,不能对我们母子那般绝情……” “你要再闹下去,连住在郑家的资格都没有。我直接将你丢在郑家的荒郊别院。” “老爷,我和你恩爱夫妻二十载,你真的要对我那么绝情吗?” 夫人的柳眉倒竖:“放肆!一个妾竟敢提和老爷恩爱夫妻!真是无法无天。你给我记住,妾实为奴,你只是郑家的奴才。” 二姨娘看郑宗德不反驳,讷讷地道:“奴才?老爷,我陪你20多年,给你生儿育女,到底只混了一个奴才的名头吗?” 郑宗德别过脸。 二姨娘的眼泪落下,她抬手抹去:“我听说天二丫今日上门求的一些盘缠,去找元升,老爷和夫人都不同意,还要招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全家来商量。老爷,田二丫要的是几百一两银子,对郑家的钱财来说是九牛一毛。您都不舍得给元升用吗?” 夫人冷冷地道:“这是我们主子们该商量的事情,你一个妾没有资格置喙。” “老爷?”二姨娘扑在郑宗德的脚下,紧紧抱住他的大腿,祈求的望向他:“元升可是您的亲生儿子,你该不顾一切代价去救他才行啊!” 郑元利等人也巴巴的看向郑宗德。郑元利道:“爹,您可要为郑家长远考虑。” 二13.买断 郑宗德环看一圈,夫人和儿子们都在等待他对郑元升的处置结果。他不能因为一个儿子影响整个宗族的发展,狠下心肠:“四子郑元升非郑家嫡母所出。按照郑家的组训,非嫡子不参与郑家祖产的分配。我作为郑元升的亲生父亲,将名下部分资产分配给他。” 二姨娘的心里一沉,仍然满怀期待的看向他。 夫人开口:“老爷,您有五个儿子,元信和元辰可都是您的嫡长子,您要处置公允,才能使郑家子弟团结,郑家延绵万年。” 郑元信夫妻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郑元利媳妇捏老公一把,郑元利拍开她的手,看向郑宗德的眼神有些不服气。 老三郑元飞夫妇的神色不满。 郑宗德看着儿子们的脸,缓缓地道:“我已决定,从财产中拿出二百两银子付给郑元升一房,自此,他和郑家毫无关联。” 郑元信等人松了口气。 二姨娘眼睛里的泪水凝结,不敢置信地盯着郑宗德。她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二十余年,和他生下一子一女却只得到二百两银子,眼神里流露出凄凉和绝望。 田二丫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时不时踮脚看向屋内。丫鬟和小厮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她,准备待她靠近,随时将她拿下。 房屋门打开。 田二丫惊喜,一眼看见二姨娘跌跌撞撞的向她走来。 二姨娘将一包银子塞给她:“这是郑家分给元升的所有财产,二百两银子。你先拿着,我那里还有一点金银首饰,一会儿,我也全部给你拿来,你带着去找元升。” “只有二百两?” “是。郑家用它买断和元升的联系。今后,元升这一房再也不能分郑家的财产。不过,你别着急,我给你取我的首饰,那些也值点钱。” 田二丫失望,旋即拉住她的手:“您别去了。那些首饰留着给您生活。您好好养身体,等着我和元升回来好好孝敬您。您就放心吧!我还可以沿途打铁卖剪刀,加上二百两银子,足够我的盘缠。” 二姨娘垂着头:“我很无用,很无能,只能给儿子讨来这点银子。只怪我是妾,在郑家没有发言语权。我之前攒下的贴己钱也全部用来打点关系,没想到元升依然被打为囚犯,发配宁古塔。” “您别难过,元升回来之后,您会有好日子过。” “好孩子,多亏你还惦记着他,没有抛弃他。”二姨娘边说边从手上退下来一只金镯子塞给她,并将戒指也脱下来。 “不行,我不能要这些东西。” “二丫,你别拒绝,一定要把这些收下。必要的时候,你把它换成银子。这离宁古塔有千里远,花钱的地方多的是。” 田二丫提出疑惑:“您放心把那么多的银子交给我?” 二姨娘叹口气:“你是元升活着回来的唯一希望。整个郑家没有人在乎元升。我有心寻他,可惜我缠着小脚,人又懦弱,无胆量去宁古塔。你若能寻他回来,这银子花的便有意义。你如果寻不着他,也安生回来,我不怪你。” 田二丫重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带回元升的消息,不负此行。” 二姨娘送她离开,刚迈出二门,被门卫拦下。 “二姨娘,老爷和夫人交代过,为防您在外面生事,丢郑家人的脸面,不许您出这个门。” 田二丫惊讶:“这离郑家的大门还有段距离呢!怎么就不让出去了?” “出了这个门,是郑家外客随意走动的地点。除了郑家的主人和外伺的奴仆,其他人不得跨越前厅。二姨娘,你有夫人的许可吗?” 二姨娘被这明目张胆的歧视羞臊的脸通红,收回脚:“二丫,我不送你了。你一路保重。” “他们在欺负人。”田二丫义愤难当,“我找他们评理去。” 二姨娘紧紧拽住她:“元升没有为家里做过贡献。我在郑家没有了依靠,以后,我只能听从夫人的发落,一言一行也要听从夫人的安排。” “我没有想到您的日子那么难,您留着首饰,以后好换些银两。”田二丫要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 二姨娘阻止:“我能熬。在元升回来之前,我会好好的生活。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和老爷生活二十余年,他对元升再狠心,也不会让夫人过分的难为于我。” 田二丫心道连跨个二门都要夫人同意,这不是诚心作践人是什么?不过,在二姨娘的劝阻下,她只好拿着包袱离开。 二姨娘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她承载寻找儿子的全部希望啊! 田二丫走了几步,突然,扭回头,挥着拳头道:“二姨娘,你要长命百岁,等我和元升好好孝敬您。我以后会接您出去住。到那时,我能靠锻制剪刀的手艺养活您,您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您要坚持住,一定要等我们回来。” 二姨娘的眼泪落下,挤出个笑容,对她挥挥手。 田二丫大步流星走出郑家,嘀咕:“郑家的人真不是东西,对亲儿子、亲兄弟都赶尽杀绝。真是伪善的一家人。” “二丫姐?”墙角拐弯处冒出一个人,吓她一跳。 她看清是郑元辰,没好气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郑元辰鬼鬼祟祟左右张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过来:“这是我平时攒的零用钱,还有我爹和娘给我的金瓜子。我只有这些了。你拿着,去找我四哥。” 田二丫接过来,刚打开看一眼,就见到他猫腰跑掉,呼出一口气,将钱袋收好:“还算有个有良心的。” 田家的铺子里。 田老汉将新打造的剪刀、锄头和镰刀等堆放摆放在案板上,扭头被屏风磕到,气急败坏踢屏风一脚:“二丫这个臭丫头,占着铺面不做生意。我一定得让她把这屏风搬走,省得占地方。” “爹,搬走屏风也可以。”田二丫走进来,“您要给我五两银子。” 田老汉的眼睛瞪的像牛蛙:“我干什么给你银子?” “这边的铺面属于我。您要占用,自然付钱。不然,我租给别人,别人也会给我租金。” 二14.贪得无厌 田老汉气的一蹦三尺高“我是你爹,你竟然敢跟我算钱?” 田二丫坦荡荡:“在使用铺面上不论父女感情,只看租金。爹,我这边的铺面租给您三年,只要您五两银子。当然,您不租的话,我就把它租给别人。” “你敢?你这铺面和你哥的店铺相连,本身就属于咱家的店铺一部分。” “爹,咱们之前说好,这边的三尺铺面只归我管。您若不给我银子的话,我把它租给别人了。”田二丫扭头指向门外的一个中年男人,“他是篾匠,主要卖竹筐,用我的三尺铺面存放东西最合适不过,他愿意出八两银子租三年。我给您要五两银子,已经很是优惠。” 田老汉固执己见:“你是我闺女,爹用闺女的地方,天经地义,哪里还用得着付钱?” “您要不给我钱,我就跟他签订契约,把这地方租给他。我还能多得三两银子。”田二丫转头和中年男人商量租金。 田老汉看她来真的,跑过去阻拦:“你干什么要租给他三年?这三年里,你不卖剪刀,准备干什么去?” “那是我的事情。您现在就说给不给我租金吧?” 田老汉气冲冲地往铺面按上的案板上一坐:“我没钱,也不让你租给别人。” 田二丫的早有主意:“您没钱也好办,把这店铺里的锄头、镰刀和剪刀都抵押给我,我全部卖了,也能换钱,远超过五两银子。” “你就那么狠心?非跟你爹要那么多钱?” “我看在您是我爹的份上,已经给你最低价。”田二丫瞟一眼门外的中年男人。 对方开口:“姑娘,你把铺面租给我多好,我给你现银。” “大哥,您别急,咱们路上说好的,我爹要租这地方的话,就优先让给他。” “可是你爹不租啊!你干脆让给我好了。” 田二丫瞄着田老汉:“大哥,这么便宜的地方,三年才五两银子。合计一年才一两多银子,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地方?我爹是明白人,肯定会租的。” “你爹不掏钱,你干脆租给我,能多挣三两银子呢!我这就给你银子。” “也好。” 田老汉急眼:“你个臭丫头,你真的不会为你哥和我着想。你招一个陌生人,在这店里,我们的东西丢了怎么办?” 田二丫冷哼:“你们平时赚多了银子,也没给我一分。你们以后有没有损失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良心的臭丫头。”田老汉懊恼,见中年男人递给田二丫银子,明白他们来真的,赶紧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丢给田二丫:“只有这么多,你爱要不要。” 田二丫将二两银子揣在怀里,又收敛一些镰刀和剪刀:“加上这些还差不多。” “你现在真的是贪得无厌,翅膀长硬了,胳膊肘就会往外拐。”田老汉气冲冲,倔头倔脑的将剩下剪刀和锄头,小心的排列。 田二丫给中年男子一个眼色,二人走向外面的拐角处。 中年男人得意洋洋:“我配合的好吧?要不然,你不能从你爹那里蒙五两银子。” “还不错。”田二丫递给他五十文钱。 “这也太少了,你再给我一两银子。” “咱们事前说好的价钱,你配合我,我就付你50文。” 中年男子把眼睛一瞪:“50文也太少了,你从你爹那里得到五两银子,按理说,该分我一半,我现在只要一两银子,够便宜你。” 田二丫将50文钱收起:“你不要拉倒,我一分也不给。” “你耍无赖是吧?你不怕我告诉你爹?” “是你耍无赖在先。你现在属于临时加钱,不守信用。这事闹大了,我不打紧,顶多被我爹骂一顿。而你,受影响可就大了。事情传出去,毁坏的是你的名声,以后谁还找你干活?” 那个男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舔舔嘴唇,把手一伸:“就按咱们之前说的办,把钱给我。” 田二丫把钱掏出来给他:“您看这样多好,我们双方都守信用,合作的也很愉快。” “没想到你这小小丫头歪主意很多,挺难对付。” “都是生活所逼。”田二丫结算账之后,回到后院。 翠翠已等候多时,看到她站起身:“二丫,听说你从爹那里要走二两银子和一些剪刀。郑家没有给够你充足的盘缠吗?” 田二丫苦笑:“他们给的那些银子只够我省吃俭用走到宁固塔,想要给郑元升买些好吃的,都很紧巴。” “即使这样,你仍然要去吗?” “是。” 翠翠无奈的叹一口气,拿出一边放好的包裹:“我已经猜测你肯定要去,特意为你准备好炒米。你在路上吃上一小把能充饥。还有,这些衣服,是我拿你哥的衣服按你的尺寸改小了,你在外面穿着可以女扮男装,省去很多麻烦。” 田二丫感动:“谢谢嫂子。 “我有心劝你不要去,但是,想必你也不会听我的意见。我拦也拦不住,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一帮你。”翠翠从兜里掏出十两银子:“这是我和你哥给你的路费,我们只有这么多。” “不用了,嫂子。” “听话,穷家富路。我和你哥再不富裕,也可以靠着这间铺面做打铁的生意,饿不着,只是可怜你要行几千里,万一银子不够的话,这一路可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我会打铁,再不济也能给人干活,混几口饭吃没问题。” 翠翠叹口气:“你真是乐观。” “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好。”翠翠点头,“你先收拾着,我去做饭”。 田二丫心里突然开始生出不舍的心情:“嫂子,我爹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顾。” “别跟我客气,我是这家的儿媳妇,自然有义务照顾好公公。二丫出门在外,你考虑周全,想一想什么要带的,今天都准备好了。” “是。”田二丫反复检查要带的东西,在睡前,他也将这些东西放在枕头边上,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未亮,就匆匆出门。她探听到有去京师的船只,但是,船票就要三十两银子,很是舍不得,有些犹豫。眼看船要开动时,她决定忍痛买票。 吴向戎的声音响起:“田二丫,你在这里干什么?” 二15.田二 田二丫扭过头,果然看到吴向戎。她看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怪异,脸不由垮下来,凑到吴向戎的跟前,低声道:“吴公子,您别那么叫我。我现在装扮的是个男人。哪儿有老爷们儿叫二丫的。” 吴向戎看着她的打扮,嫌弃地道:“我刚才看你面熟,觉得很是奇怪,观察好一会儿才确认真的是你。你打扮成这副鬼样子,准备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郑元升。出门在外,女儿身不方便。您看我挺像男人的吧?”田二丫扶一扶瓜皮帽。 “你本来就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发黄,穿着女人的衣服也没有一点儿女人味,看着像男人。现在一穿男装,活脱脱就是一个干粗活的乡下男人。”吴向戎的语气带着恶毒,等着她发火。 田二丫咧嘴一笑:“太好了。您都这么说,别人更认不出我是女人啦!” 吴向戎扒拉她身后的竹筐:“你胸前系着大包袱,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筐,不嫌沉吗?” “不沉,我都习惯了。” “这里面装的又是剪刀。你跟剪刀较上劲了?背着它们去找郑元升?” “我怕盘缠不够,沿途卖一些剪刀还能填饱肚子。”田二丫看船家吆喝要启航,赶紧往前跑,“吴公子,我不跟您说了,我得去买船票。” 吴向戎一把拽住她的竹筐:“我听说你从郑家敲诈二百两银子出来,难不成你真的要去找郑元升?” 田二丫不得已停下:“当然。不过,我可没有敲诈郑家,是郑家把日后分给郑元升的那部分财产提前给了我。您快松手,我得去买船票。” “你傻不傻?郑家把郑元升的财产份额给你,相当于在外界宣布你是郑元升的妻子。万一,他回不来,你也背着有夫之妇的名义不好再嫁人。” “我就认准他了,就当他的妻子。您快松手,我如果错过这班船,得等到中午才有下一艘去京师的船。” “郑元升现在已经下落不明,你却坚持要找他。傻丫头,我真是服了你了。”吴向戎翻个白眼。 田二丫如惊弓之鸟,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吴公子,请您别说穿我是女人的身份。求您了。” 吴向戎把她的紧张当游戏,凉凉地道:“你本来就是女人,怕什么?” “您可以用别的称呼来叫我啊!” “叫你什么?二蛋?铁牛?还是跟你哥哥一样叫铁柱?” 田二丫扁嘴:“您叫我二柱。我现在的名字叫田二柱。” 吴向戎一拍脑袋:“你的想象力真有限。我懒得叫你田二柱,以后就叫你田二。” “叫啥都行,只要别让别人误会我是女人。吴公子,船要开了,您再不松手,我赶不上,只能跟着您蹭吃蹭喝。” “欢迎你来蹭。”吴向戎提溜着她的脖领子,提到另一边的船上。 田二丫看去京师的船开始启动,急得伸手直摇:“船家,我还没有上去,等等我。” 吴向戎拍拍她的后脑勺:“叫什么叫?这条船也是去京师的,让你免费搭乘,不用花钱买船票。” “哈?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是真的。你还不值得我费脑筋去哄骗。我家里人要去京师探望我表姨,所以,可以顺带捎你一程。” 田二丫喜上眉梢:“谢谢吴公子。您放心,我也不占您的便宜,可以帮您干活来抵票钱。” 吴向戎斜她一眼:“我这船上有好几个佣人,还用的着你干活?” “我总不能白坐您的船吧?” “让你坐就坐。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田二丫嘿嘿笑:“只怕你家里人不愿意看到我吧?” 吴向戎瞪眼:“你要是顾虑颇多,可以现在就下船。我不拦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谢吴公子能让我搭船,感激不尽。”田二丫生怕被赶下船,小心赔好话,并且深深鞠了一躬。 “你现在怎么变得那么虚伪?”吴向戎捏她的脸蛋。 “痛,快松开。” “在我面前不许说虚伪话和客套话。你要再跟我说,我对你不客气。” 田二丫拍他的手:“我知道了,你快松开。”这个人太可恶了,不仅捏她的脸,而且还用力拧了一把,弄得脸蛋生疼。 吴向戎看着她的脸上泛着红色,满意的放下手:“你以前可是很老实纯朴,现在怎么也开始变得圆滑起来?” “哪儿有。”她摸着脸嘟囔,听到船舱传来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意外的看到吴静姝。 吴静姝看也不看她,径自对吴向戎道:“哥,您怎么让渔民站在咱们的甲板上面?我闻着她身上的腥臭味,有些头晕恶心。” 田二丫抬起胳膊,闻一闻自己的腋下,没闻到异味儿。难道鼻子失灵?她使劲嗅了一嗅。 “她不是渔民,身上没有鱼腥味。”吴向戎按下田二丫的胳膊,帮她把竹筐拿下来:“你背着那么沉的竹筐,拿着那么大的包袱,不沉吗?还不赶紧放下。” 田二丫嘿嘿乐:“我怕搭不成船,不敢卸下。” 吴向戎刮刮她的鼻子:“总是乱猜想,自以为是。” 吴静舒看哥哥对这人的举止有些亲密,有些不开心:“哥哥,他是谁?你怎么那么关心他?” 吴向戎将双手背后,板着脸:“你看错了,我没有特别关照她。静姝,你应该是晕船了,回仓里,让丫鬟给你剥个橘子吃。” 吴静姝嘟嘴,很不满意,斜视对方,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打量片刻,惊呼:“田二丫,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去京师。吴公子说你们和我同路,好心让我搭船。” 吴静姝观察她的打扮,倍感惊讶:“你怎么打扮的跟个男人一样?” 田二丫轻咳一声,粗哑着嗓子道:“我单独出门,将自己打扮地像男人,好减少麻烦。” 吴向戎睥睨:“就你这副打扮,还有粗声粗气说话的样子,没有人会拿你当个女人。” 吴静姝看哥哥这副样子,有些不解:“哥,你平时沉默寡言,今天怎么那么多话?而且还多管闲事,让田二丫搭船?这不太像你呀!” 二16.杂物间 吴向戎认为妹妹变得敏感多疑,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跟以前没有变化,你还是多操心自个儿的事儿。现在船离岸边不远,你一个千金小姐不该在这甲板上站着,引人注意。” 吴静姝的眼睛中泛起水光:“哥哥,你对我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以前,你对我像小公主一样,百般依着我”。 “我以前和爹娘一样太宠着你,所以,才把你宠的这般骄横任性。以后,可不能再由着你胡来。你也该学着成长,都到了嫁人的年龄,不能再像个小孩子那样靠耍脾气,让别人顺着你。你要学着独挡一面,说话做事有分寸。” “哥哥。”吴静姝的眼泪刷刷地往下落。 吴向戎对此视而不见,扫一眼丫鬟:“还不快扶小姐回舱里。” 芍药小心翼翼的催促吴静姝:“小姐,走吧!” 吴静姝抽泣,指着田二丫:“哥哥,她也是一个女人,凭什么可以女扮男装能站在甲板上?你不怕她在船上做出丑事,给咱们吴家蒙羞吗?” 田二丫惊愕:“吴小姐,我只是搭个船,怎么能做出丑事来呢?您不要随便污蔑我。” 吴静姝冷瞥她一眼:“你站在我们吴家的船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会牵连我们家。你打扮的再像个男人,也是个女人。如果让别人看到你和我哥这么亲密的说话,别人会认为你们暧昧不清,会误会我哥哥和你有染,继而损坏我们家的名声。” 吴向戎拧紧眉:“静姝,你怎么变得胡搅蛮缠?快向田姑娘道歉。” “我又没说错,你不要好心招惹上麻烦。” 田二丫提起竹筐:“我现在就下船,不会给你们惹麻烦,更不会玷污你们吴家的名声。” 吴向戎一把拽住她,训斥妹妹:“静姝,你胡说八道什么?田二丫哪里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赶紧回舱里去。芍药,把你家小姐拖回去。” 芍药不敢忤逆,拽着吴静姝往舱里走。 “我会自己走。”吴静姝气的直掉泪,甩开芍药,芍药亦步亦趋。 吴向戎将田二丫的竹筐放在一边:“我妹妹任性惯了,你别跟他计较。” 田二丫拽竹筐:“我不想让人对我说三道四,请您让船靠岸。” “你怎么那么拧?行了,你不用走,你就当我找的杂工。以后,我们两个在船上就当不认识,好不好?” 田二丫做思考状。 吴向戎不耐烦:“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让你上船,已经给了你很大的面子。你难道非要付三十两的银子,跟那些走卒贩夫日夜挤在一个狭小的船舱里,脸贴脸、身体挨身体挤着?” “多谢吴公子帮忙,我乐意当杂工。”田二丫转念一想,搭吴家的船,能省下一大笔银子不说,更重要的是,跟那些男人挤在一起确实不方便。她赶紧答应。 “算你识相。”吴向戎冷哼一声,挥手招来管家,指着田二丫吩咐:“让她单独住杂物间,平时让她做一些打扫的差事。” “是。”管家奇怪的看一眼田二丫,这乡下男人是什么来头,让少爷另眼相看?杂物间地处偏僻,放着酒水和粮食补给。少爷有时喜欢待在那里,独处片刻,一般不让外人进出。不过,少爷既然如此吩咐,他自然满口答应。 田二丫对吴向戎道过谢之后,跟着管家进入杂物间。当她看到还有一张铺着狼皮的床,特别惊讶:“这里有人在住?” “没有。少爷以前常在这里歇息。这里,少爷平时都不让人进出,不知你哪儿修来的福气,竟然被安排住在这里。你跟少爷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少爷心善,好心让我搭船。” 管家继续问:“你也要去京师吗?” 田二丫环看周围,很满意杂物间里的环境。她点头:“是。” “做什么?” “干买卖。” 管家交代两句,离开。 就这样,田二丫在船上待了下来。 吴向戎说话算话,即使偶尔目睹她跪在地上擦甲板,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只当不认识她。 田二丫了解到,十几米的大船上只乘坐着吴家人。她咋舌吴家的财大气粗,更怕自己一个疏忽碍别人的眼。除了干活,平时都待在杂物间里。 这一日,田二丫正在杂物间磨剪刀。门被推开,丫鬟芍药走进来,接下来,就见吴静姝施施然走进来。她看一眼,又低头磨剪刀。 吴静姝对门口微抬下巴。 芍药走出去,将门关上。 吴静姝扫一眼周围,居高临下看向田二丫:“我没有想到你真的有勇气去宁古塔找郑元升。” 田二丫咧嘴笑:“他失踪不明,我放心不下想知道他的下落,不得已出门寻找”。 “如果你找不到他怎么办?” “一直找,总会能得到他的消息。” 吴静姝将身上的长氂往后一撩,蹲下身:“他已去往深山老林,若真被猛兽吃了,你该怎么办?” 田二丫想了一想,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我没有想过。我觉得他会在宁古塔等着我去找他。” “你真自以为是。你以为郑元升他们闯入深山野林的消息,是别人蒙你的吗?如果他们安全,官府会缉拿他们。现在,官府都不管他们,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你还是想一想郑元升如果真遇到不测,你该怎么办吧!”吴静姝看她只是眨巴着眼睛,似乎没有将此当回事,严肃地道,“你好好动脑子想一想,你以为一切都能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成事吗?东北严寒,深山老林里经常有猛兽出没。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听没听到我的话?” 田二丫回过神:“听到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只能认命再返回来,照顾好郑元升的亲娘,与她相依为伴。” 吴静姝的俏脸上显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心里有得知最坏结果的打算。去不去都一样,何苦再辛苦自己冒险去那里?” 二17.言不由衷 田二丫低下头:“去一趟见或许能找到他,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然,我会时时想着郑元升,心神不宁。” 吴静姝不置可否:“为了心安,冒着生命危险和不可预测的苦难,去找他值吗?” 田二丫略一停顿,道:“我喜欢他,冒什么样的危险都值。” “你从郑家才要来二百两银子,加上你的积蓄和随身的这筐剪刀,还不够你走到宁古塔的路费。等你身无分文,你该怎么办?” “我省着花,够路费。等到了宁古塔,我可以沿街卖剪刀糊口。” “说的真简单,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吗?等你吃饭都是问题的时候,就不会再想去寻找郑元升了。”吴静姝从竹筐中拿出一把剪刀,从旁边捡起一张草纸,漫无意识地剪起来。 田二丫停下磨剪刀,看着她剪纸:“吴小姐,你的手太巧了,一会儿就剪出一只小鸭子。” “啊?”吴静姝低头看剪纸失笑,“这不是鸭子,是鸳鸯。” “噢!我知道了。您心里在想‘只羡鸳鸯不羡仙’。您也想和心上人朝暮相处。” “田二丫,你在奚落我吗?”吴静姝美丽的脸庞充满阴郁。 “没有啊!”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明白我也喜欢郑元升吗?我和他才是拜过堂的夫妻。” 田二丫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跳起来,一针见血指出:“你已经与郑元升解除了婚约。他也对你说清楚,不喜欢你。你心里也没有他……” 吴静姝站起身,争辩:“我心里有他。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和他早就是一对恩爱欢愉的鸳鸯。” “恩爱的鸳鸯?三国时期,曹植写过一首《释思赋》,其中就有提到鸳鸯:‘况同生之义绝,重背亲而为疏。乐鸳鸯之同池,羡比翼之共林。’他指的是在遇到苦难时,羡慕鸳鸯能同进退。而你,在郑元升被叛徒行流放之时,没有去送他,选择和他解除婚约。一点都没有跟他共患难,你好意思把这种话说出口?” “你!”吴静姝气的俏脸通红,扭身抹泪。 田二丫捡起她落在地上的剪纸,仔细端详,想起以前在街上经常看到老太太卖剪纸,眼前一亮,如果她也会剪纸,以后出行的路上还多了一项收入。她开始拿新的草纸,对比吴静姝剪出的鸳鸯依葫芦画瓢裁剪。 吴静姝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她拿着草纸笨拙的剪花样,剪出的纸口残缺不全。她凑上去:“你用的力道太大,剪多了,应该这么剪……” 田二丫抱着学门手艺多赚些钱的心思,虚心请教。二人的氛围不再剑拔弩张,变得很和谐。 吴静姝教了半天,看到田二丫终于勉强剪出,一只歪扭的鸭子,捂嘴乐:“你在剪纸上没有一点儿灵气,还是不要学了。” “我得学啊!,万一要是没有钱,填不饱肚子的时候,能卖出去几张剪纸,还可以换个馒头吃。” “你拿它来换钱吗?” 田二丫气而不馁,都拿起最后一张草纸开始剪:“当然了。看街上也有老太太专门卖剪纸,她们都卖喜字和一些动物图案,招小孩子喜欢。便宜又好卖,我打算一边卖剪刀的同时,一边卖剪纸。” “有想法,不错。”吴静姝左右看一看,附近的草纸都让他们剪完了。他环看一圈,抽出一大摞宣纸,“我来教你剪喜字。” “大小姐,这纸又亮又白,还又厚,肯定特别贵。咱们还是不要剪的好。” “没事,再好的纸也是给人用的。”吴静姝对折宣纸几剪刀。 田二丫感觉肉疼,很快,她对剪纸的技艺高于对宣纸的关护,也开始上手。 二人正练得兴起。 勺药敲门:“小姐,管家朝这边走来了,咱们赶紧离开。” “好。”吴静姝赶紧放下剪刀和纸,依依不舍的道,“我下次再来教你。” “谢谢吴小姐。”田二丫兴致昂然,目送她离开之后,接着又开始剪纸。 管家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地的碎纸张,在看到旁边所剩不多的宣纸之后,大惊失色:“我的个乖乖,你怎么动上这些东西了?这些可是少爷平时练字字和画画的宣纸,花大价钱从京师的荣宝斋买来的,平时轻易不让人碰。” 田二丫这才发现闯了大祸,讪讪的停下剪刀,垂下头不语。 “我去请少爷,你等着发落吧!”管家小跑着出去。 田二丫懊悔不已,蹲在地上抹眼泪。 管家再次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奴仆。他看到田二丫哭泣的情景,有些于心不忍,又无奈的道:“早知如此,何必破坏这里的东西呢?少爷命你去前厅,跟我走吧!” 身后的两个奴仆把地上捡碎的纸张收敛起来,紧随在他们的后面。 田二丫垂着头,没精打采的跟在后面,等着赔钱和发落。 吴向戎坐在厅里喝酒,看到田二丫这副沮丧的样子,放下酒杯:“现在,你可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少爷,我会原价赔偿。”田二丫鼓足勇气道。 吴向戎看她打肿脸充胖子,邪笑一下:“好啊,一张纸500文,你算算,剪掉多少张纸,照价赔偿。” 田二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那么贵?” “对啊!你赔不赔?” “我赔。”田二丫咬牙,“不管多少张,我都会原价赔偿您。” 吴向戎背手,走到她的身边:“挺有勇气啊!你兜里几个钱,心里没点数吗?吃饭都要拿劳力来换,你充什么大个儿?” “我损坏您的东西,当然要赔,就算把我身上的银两和随身带的剪刀都留下,我也不能不赔偿您。”田二丫的声音有些哆嗦。 “挺有勇气。”吴向戎从后面的两个奴仆中扒拉剪纸,“这些剪纸是你一个人裁的吗?” “哦。” “言不由衷。而且看着剪纸的成品完全不像一个人的手笔。到底是谁跟你一起破坏这些宣纸的?” 二18.自顾不暇 田二丫鼓足勇气:“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吴向戎冷笑:“你都要掏光全部身家,还要撒谎?” 田二丫低头,不发一言。 “嘴还挺硬,这时候,自顾不暇,还要讲讲义气?”吴向戎摸索下巴:“我挺好奇。这些天,你都没有动过杂物间的其他东西,今天怎么想起来动用这些宣纸?” “我想学剪纸。”田二丫小心翼翼的瞟他一眼。 “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儿,还想学剪纸?”吴向戎的脑子一转,就明白她要干什么。“你想掌握学剪纸的手艺是件好事,可是,也不能拿这么好的宣纸来练吧?旁边不是有草纸吗?” “我也想用那些草纸,可是,草纸都被剪完。” “到底是谁让你剪宣纸的?” “没有别人,我在自学。” “你当我是白痴吗?你一个乡下人敢碰这么厚重的纸?”吴向戎挑起一张剪纸:“还有,你如果能剪的出这么规规整整的喜字,还用别人教你?说!教你用宣纸裁剪的人是谁?” 田二丫执拗:“没有。破坏了您的宣纸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将所有的银子先赔给您。不够的话,我可以给您打个欠条,慢慢还。” 吴向戎有些不耐烦:“看来你是要一条道走到黑。这些宣纸一共值二百三十两银子。赔吧!” 田二丫傻眼:“这些宣纸真的那么贵?” “是。如果你把跟你共同作案的人交代出来,你就不必赔了。” “我赔。”田二丫咬牙,将身上的银票、碎银子和铜板全部拿出,放在桌面上,“这些加起来是二百一十两银子八十文钱,剩下的,我会尽快还给您。” “还有一种方法。”吴向戎凑到她的耳边,“你可以陪我一晚上。” “怎么陪?”田二丫眨巴眼,不明白。 “当然是睡在一起。你如果陪我一晚上,这些宣纸不用再赔。另外,我还可以再付你相应的数额。这样加起来,你身上就有五百多两银子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田二丫用力推开他,横眉怒目。 “切,不识抬举。我这样的美男陪着你,吃亏的是我。”吴向戎冷脸,将银子全部收起:“看来你一时半会也凑不齐剩下的银子。我大发善心,不再要了,并且,我再送你足够的草纸,供你好好练习剪纸的手艺。希望你不要再乱动杂物间的东西,好自为之。” 田二丫心疼银子,脑袋几乎搭拉在胸前,无精打采地道:“就算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再乱动东西了。” 吴向戎背着手向外走:“桌上剩下的菜赏你。好好的享受一顿,以后,恐怕你再也不会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田二丫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磨牙,转头看到桌上满盆的鸡鸭鱼肉,忍不住直流口水,心想多赔他那么多的银子,这桌菜不吃白不吃,干脆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管家在一旁眨巴的眼睛。被剪坏的宣纸虽然有些贵,但是绝对没有贵到值二百两多两银子。少爷是狮子大张口,眼前这个人竟然也傻,真赔偿少爷那么多银子。他有些打抱不平,可是,看到少爷刚吃了几口菜就喜滋滋的离开。这不太像少爷的风格,少爷平时对下人很是宽厚,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疑惑的摸摸头,带着下人出去。 田二丫吃饱喝足,回到杂物间,躺在床板上开始思索以后怎么办。除了随身的这筐剪刀,身无分文。她切切实实感触到危机。 吴静姝悄悄溜进来:“二丫,我听说我哥让你赔宣纸的银子?” “嗯。” “你真将全部的银子都给他了?” “是。”田二丫为钱愁眉苦脸。 “我哥怎么那样?他又不缺银子。”吴静姝撅着嘴巴抱怨。“而且,他还那么过分,几十两银子的宣纸就要你好几倍的银子?” 田二丫跳起来:“那些宣纸不值二百两银子吗?” “当然不值了。那只是不比普通纸张好一些的宣纸罢了。又不是名画。” “你哥是在欺我不懂行情,故意讹诈我。”田二丫气的大叫。 “我也不明白我哥为什么这么对你。” 田二丫拉开舱门:“我找他去,我得要回我的银子。” 吴静姝阻拦:“我哥已经下船,去往他地。” 田二丫不信:“咱们这是在湖中央,他怎么能走掉?你不要骗我。” “我才没那个闲心骗你呢!他乘坐另一条船离开的。” “你们这些有钱人,坐条船中间也能改变航线。我真是服了气了。都怪我眼光短,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宣纸的真实价格,才让你哥从我身边糊弄走那么多银子。” 吴静姝看她满脸懊悔,安慰:“你别担心,我估计我哥另有用意。他随身携带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二百两银子,才不会想着贪掉你那点儿银子。” “话是那么说。可事实上,他就是把我的银子全部给骗走了。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你这段时间在船上吃饭,付钱了?” 田二丫一愣,摇头:“那倒没有,你哥让我用劳力换一日三餐和住宿。” 吴静姝轻笑一下:“我家船上那么多奴仆,还差一个你?我哥不过是怜悯你,才让你上船的。” “他既然那么好心,干嘛还要骗我的钱?” “等他回来,问他不就知道了。” 田二丫的眼中放光芒:“你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清楚,不过,过几天他就该回来了。他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 “那就好,希望他尽快返回来,能把钱给我。”田二丫松口气。 吴静姝的眼波流转:“如果他不把钱给你呢?你还会不会再去宁古塔找郑元升。” “当然也会去。”田二丫瞪起眼睛,“你哥不会是想把我银子拿走,不让我找郑元升吧?” “或许这正是他的真实用意。他不想让你冒这个险。” “那不行。我必须去,就算没有银子,我也能靠着卖剪刀和打铁的手艺去宁古塔。” 二19.夜遇偷袭 吴静姝盯着田二丫坚毅的表情,轻叹一声:“你真厉害,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认定的事情,想做就去做。而我就不行,我很羡慕你。” 田二丫瞪圆眼睛:“你没说混话吧?还羡慕我?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您会投胎,能做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吗?如果您过的是我这种天天粗茶淡饭,节衣缩食可能也填不饱肚子的生活,你就不会再说羡慕我的话了。”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只看到了我光鲜亮丽的一面,不知道,我也会发愁和痛苦。”吴静姝的表情惆怅,“我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凡事都要按父母的想法去做……” “你逃婚也是受了父母的指使?”田二丫揶揄。 “当然不是,那是我唯一一次鼓足勇气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可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我看错了人,回头想和郑元升结为秦晋之好,却不尽如意。现在,我哥哥为防止我再做出类似的行为,将我身边的钱全部敛走。我没有谋生的技巧,离开家人的经济支持,寸步难行。而你,掌握精湛的打铁技艺,锻制出的剪刀质量上乘,不愁卖,完全能养活你自己,你家人掌控不了你,随你自由生长,你活成了所有女人向往的模样。” 田二丫苦着一张脸:“吴小姐,您就别讽刺我了。我现在全身上下掏不出一个铜板,全靠别人赏饭吃,我得抓紧去厨房找点活干,以免招人厌烦,明天不给我饭吃。” “我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免去你的杂役,免费提供食宿。” “多谢小姐,不过,不用了,如果我不劳而获,吃住也不踏实。如果您愿意帮我,可不可以再教我剪纸。这样啊,我下了船之后可以一边卖剪刀,一边卖剪纸了。” 吴静姝看她积极向上的状态,不由得点点头:“好。只要我有时间,我都会来教你。” 就这样,田二丫除了干活之外,日常多数来练习剪纸。等吴向戎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裁剪出像模像样的剪纸。 吴向戎站在她的身后,将她剪出的一只小兔子拿在手中:“不错嘛,惟妙惟肖。你进步很大,费了我多少纸张?” 田二丫回头看到他惊喜:“吴公子,您回来了。我问过了,您的宣纸没有那么贵,您在捉弄我,赶紧把剩下的钱退我,好吧?” “刚见到我就要钱,你可真有良心。”吴向戎的脸阴沉下来,“那些宣纸就值那个价。我带那些宣纸里面放了珍贵的羊皮,你给我剪坏了,自然要赔偿。” “不可能有羊皮,我没有看到。” “为防潮防油,极品的宣纸外面都包含一层羊皮。不信,你去文墨店里打听一下。” 田二丫蔫了,偃旗息鼓:“对不起,吴公子,是我唐突了。” 吴向戎轻哼一声:“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会贪图你那二百两银子?真是眼皮子浅,井底之蛙。” 田二丫垂着头,连连道歉。 “我以为之前给你解释过,宣纸的事情就已经翻篇了。没想到,你听别人三言两语,挑拨离间,心里开始疑神疑鬼。我不想再与你扯上关系。现在离岸不远,拎起你的东西离开。”吴向戎冷言冷语,甩下句话离开。 田二丫讪讪的低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杂物间收拾好东西,等船上岸离开。 吴向戎站在船尾,目视她的背影,安排小厮跟上去。 管家瞧的一头雾水:“少爷,他是什么人?你怎么对他格外关心?” “闭上你的嘴,不该知道的,不要问。”吴向戎看田二丫在岸上已经开始叫卖剪刀,又好气又无奈,这女人的适应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多了。 田二丫吆喝一下午,卖出去五把剪刀。她喜滋滋的买几个窝头,背着竹筐来到附近的破庙。她卖剪刀的时候,就发现附近有一个庙,可以休憩。天黑之后,他就开始靠在角落里打盹。 “在这种破地方,无被无盖,睡的还挺香。” 突如其来的男声,让田二丫警觉得睁开眼睛,摸向腰间的剪刀。 来人蒙着黑布,先一步捏住她的手腕。 田二丫吃痛,剪刀落在地上。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打向男人的面部,却被轻易而举地控制住双手,扔在地上。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屋内火把燃起,亮堂起来。男人扯下黑布,露出吴向戎的俊脸。 吴向戎看她转惊为喜,轻哼一声:“现在知道独自一人混江湖的难处了吧?” “哦。”田二丫揉着手腕:“吴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你身无分文,竟然还想着去宁古塔?这里距离京师的进城大门不远,你可以卖剪刀,凑上几文钱填饱肚子。可是,再往北走,人烟稀少,你的剪刀卖不出去,你将会寸步难行。听我的,留下来,别去冒那个险。” “谢谢吴公子的好意,可是,我已经打定主意,必须去宁古塔找郑元升。” 吴向戎怒吼:“你油盐不进,四六不懂吗?路上盗匪和野狼多的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自保?” 田二丫的表情坚定:“如果真遇到不测,那也是我的命数。我只能认。” 吴向戎深吸一口气,铁青着脸道:“认真看着我,我教你几身防身的招数。日后,或许用得上。” 田二丫惊喜:“吴公子,您真善良。” 吴向戎瞪他一眼,摆出锁喉逃脱的姿势。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在田二丫看来,是眼花缭乱。 吴向戎练完一遍,看田二丫迷茫的表情,也知道她没有看明白,重复几次,看她恍然大悟的样子才停下。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我拿着你的200多两银子去投资,赚了一倍,你拿着。” 田二丫的头摇的如拨浪鼓。 “别再摇了,本来就很笨,再把脑子摇得更迷糊。”吴向戎将银子硬塞给她,“不许拒绝,算是我妹妹把你迷晕在郑元升的新房里,我们吴家给你的补偿。” “真的不用,吴小姐已经给了我很多银子了。”田二丫露出傻傻的笑容。 二20.百无一用 吴向戎将银子硬塞给田二丫:“这是我那一份。你此次去宁古塔,路途遥远,遇到的困难不可想象,但凡走不下去,一定要回头,不要硬撑着。” 田二丫由衷地感谢:“吴公子,您真好。遇到您真是我的幸运。” 吴向戎低语:“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倾心奉献的那个人不是我。” “啊?什么?”第二家没有听清楚,凑近。 “没事。”吴向戎回过神来,看到田二丫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些堵。为何这个情深义重的女人爱慕的人不是自己?他拽上田二丫往外走。 “吴公子,做什么?” “教你骑马。等你走着到宁古塔要猴年马月?” 田二丫欣喜:“吴公子,您想的真周到……” 吴向戎把她托上马背:“别说废话,小心摔下来。” 田二丫紧拽着缰绳,趴在马背上。 “你放松,马缰绳勒地太紧,马儿也不舒服。” 田二丫在他的指导下,渐渐放松身体。 吴向戎在一旁指挥着,看她由害怕慢慢变得兴奋,能独自驾驭马,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对田二丫的感情没有不深,连欣赏都算不上,怎么会尽心尽力为她做这么多事情?自己真是脑子有问题。 田二丫骑着马跑了一圈,开心不已:“吴公子,我会骑马了,不再怕……” “草原上的三岁孩童都会骑马,谁像你那么笨,学了那么长时间才能骑上一圈。”吴向戎跨上另外一匹马,“你骑的这匹马是我淘汰下来的,送给你了。” “这么贵的礼物,我可不敢收。”田二丫吓一跳,赶紧从马上跳下来。 “你没有马,天亮也出不了城。我希望你骑着它去找到郑元生,把他平安的带回来,也算我吴家对你们仁至义尽。”吴向戎拍马飞驰离去。 田二丫站在原地,摸摸脑袋,用她不太聪明的脑筋得出,吴向戎对郑元升内心有愧。她决定,等见了郑元生会把这份心意告诉他。 就在田二丫家上路去寻找郑元升的时候,郑元升和同仁们也在努力的自救。 郑元升经历千辛万苦来到宁古塔,还未踏上地界。就被卷入突如其来的战争。一群长着蓝眼睛、留着满脸胡须的白人手拿一把短短的器械对着清兵开火,有的清兵胸膛上被穿出血洞应声倒下。 单通尖叫:“是罗刹人,快跑。” 郑元升等人在他的带动下撒腿往四处奔散。 押送囚徒的清兵只有几十人,而罗刹兵有多达几百,他们骑在马上,拿着短枪,游刃有余地将手持长枪大刀的清兵各个击杀。 郑元升边跑边回头看,见那些罗刹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对他们举着手枪哈哈大笑。由于距离太远,他听不清他们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身边的白守西倒在地上。他赶忙去扶。 白守西推开他:“那些罗刹人把咱们当成了靶子,你快跑。” “不行,要走一起走。”郑元升将他用力向他向前拖。 “我已经这样,走也走不远。你别再妇人之仁。”白守西甩开他的手,看向跑过来的单通,“你拽元升走,别管我。你们快跑,罗刹兵要追上来了。” 单通犹豫。突然,两声枪响,白守西昂头倒地,额头上多出一个枪洞。 郑元升愤怒又无奈,蹲下身叫朋友:“守西,你醒醒。” “元升,别管他了,快跑。”单通拉起郑元升就跑。 郑元升边跑边回头,看罗刹兵对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囚徒随意开枪厮杀。他的胳膊上也中了一枪。他和单通等人狼狈地抱头鼠窜,罗刹兵在他们身后开枪哈哈大乐。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发现终于甩开了罗刹兵,方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郑元升缓过气来,数着附近聚集过来的同仁。来时,七十人,走到宁古塔,剩下三十八人,到此为止,竟然只剩下八人,黯然伤神。 单通靠在树干上流泪:“那些可恶的罗刹兵,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 一人哽咽:“咱们现在是流放的囚徒,就算到了地方也要给披甲人为奴,没有人会把咱们当人。” 郑元升看到一名刘庆龙从地上捡起一根尖锐的树枝要插入脖子,千钧一发之际,阻挡住他:“你疯了吗?竟然要自杀!” “咱们跑进了原始森林。周遭有蟒蛇猛虎禽兽,外面有罗刹兵等着拿咱们当靶子玩。即使侥幸跑出去,也会因为囚徒逃跑触犯刑律被判重刑。我还活着干什么?还不如一下解决了自己来的干脆。” “你这样草草结束生命,对得起你的家人吗?” 刘庆龙冷笑:“我们这样的人还配有家人?你们郑家人平时对外显得家人和睦,兄友弟恭。你被流放的时候,他们有人送你吗?” 郑元升被这通揶揄戳痛心窝子:“即使家人不惦记咱们,咱们也要为自己好好活。” “你有未婚妻在等着你,你当然能有勇气和决心坚持下去。可我们哥们几个有什么?娶妻的被强行和离,定亲的被退婚。即使回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被家族人待见。我何必再受尽艰苦和尝受别人的白眼,索性了此残生。” 有人附和:“是啊!这样活下去犹如蝼蚁。万念俱灰,世间已无留恋,何必苟延残喘?” “你们这样做,就是懦夫!”郑元升夺过他的树枝,仍在地上,“我们生而为人,当不亏此生。现在,我们碰到一些劫难算什么?想想越王勾践也被辱为奴三年,苏武被流放雪山放羊多年,我们跟他们的境遇相似。他们能做出一番成就,留名史书。我们碰到困难就屈服、站不起来了?” “元升说的对。瞧你们那点骨气。”单通拍拍手,站起身,“咱们如果自尽,别人只会骂我们是懦弱的书生,百无一用。那些与咱们撇清关系的人只会认为他们做的对。咱们要顺应天时地利,争取活下去。只要咱们都能好好的,肯定能做出一番成就,让世人对咱们刮目相看。” 刘庆龙被说动,振作精神:“咱们也让别人看一看,咱们都是有骨气有勇气的书生,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的铜豌豆。” “你不闹自杀了?”单通正取笑他,笑容僵住,目视前方,一头棕熊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紧紧盯着他们。 二21.文人风骨 郑元升看到单通表情惊惧,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看到棕熊,吓得魂飞魄散。 其他人也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动弹。 宗熊朝郑元升贴过去,郑元升紧闭呼吸,任由棕熊舔他的脸颊。 刘庆龙看的是胆战心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脚下踩着的树枝树叉发出吱呀的声音。 宗熊闻声转头向他扑过去。 刘庆龙吓得不由拔腿就跑。棕熊挥舞着偌大的熊掌冲过去,三步并两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低头准备张嘴啃食。 郑元升着急,别看棕熊看起来高大笨重,奔跑的速度却快如闪电,远超人类。看来刘庆龙凶多吉少。突然,他看到地上有把手枪,顾不得多想,抄起手枪跑过去,学着罗刹人开枪的动作朝棕熊猛开几枪。 棕熊吃痛,扭过头,呲牙咧嘴对他吼叫着扑上来。 郑元升转头向树后隐藏。 咔擦,直径一尺多的树木被棕熊一掌挥断,它举着熊掌怒吼着冲郑元升拍过去。 这一次,郑元升无可躲避,只能惊惧地看着棕熊的熊掌落下。 突然,棕熊嚎叫声嘎然而止,噗通昂面倒下。 单通和刘庆龙等人眼看棕熊被打倒,依然抄起木棍对着熊一阵暴捶。后来,他们看到熊一动不动,不禁忽视几眼,笑了。 郑元升有惊无险,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庆龙扶起他:“多谢老弟相救,不然,我这条命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甭客气。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理当互相帮助。” “元升说的对。咱们只有齐心合力,才能活下去。”其他人纷纷点头。 单通捡起他落在地上的手枪,吹一吹枪口:“没想到罗刹人的武器那么好用,把这么皮糙肉厚的熊身上开出几个洞。” 刘庆龙点头:“早知道那么好用,我就多捡几把了。” 郑元升左右张望:“这里危险重重,随时会有猛兽袭击。咱们小心为上。”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嚓嚓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几人吓得汗毛竖立。他们此时筋疲力尽,再来猛兽无力抵挡。 郑元升正警惕地张望,陡然间,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下来,落到他的身边,让他吓了一跳。下一秒,他被一脚踹翻。 “老子辛苦猎捕的棕熊,竟然被你小子给枪杀。你陪老子熊掌。”来人身穿披甲,头戴铁盔,抽出钢刀抵在郑元升的脖子上。 郑元升竭力冷静:“好汉,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老子盯这头棕熊有三天了。眼看巨额赏金能拿到手,偏偏你们坏了老子的好事。”他吹一声口哨,隐约间,远处有同样的哨音回复。 郑元升明白他有团伙,不禁暗暗着急:“好汉,熊掌现在完好无缺。” “胡扯,熊掌上有划痕,已经不完美,赏金大打折扣。”他打量郑元升,“原来你们是逃跑的囚犯。想必你们就是大清皇帝赏赐给我们的奴隶。正好,老子把你们卖给罗刹人,还能换回两匹马。” 单通从背后拿着木棍准备袭击他,郑元升以眼神阻止,继续跟披甲人周旋:“好汉,我们没有逃跑,是被罗刹人拿枪逼着逃入树林,您可以与清兵佐证。” “兄弟们,你们说他是不是在撒谎?” 呼啦啦,一群披甲人从四面八方冒出。单通吓得摸把冷汗,幸好刚才没出手,不然,现在倒地上的就是他了。 一名披甲人走过来,用匕首挑起郑元升的下巴:“我看这小白脸不像是会撒谎的人。罗刹人酷爱拿囚徒当练枪的靶子。” “看他们狼狈的样子,应该没骗我们。可是,他们把咱们猎捕的大棕熊给击毙了。咱们怎么拿鲜活的熊掌向大将军讨赏?” “这些小白脸太可恨,竟然毁掉咱们的计划。”一名披甲人照单通的肚子给一拳头,痛的单通弯下腰。 “事到如今,为赏金,咱们也得继续在这树林里再待上三五天。”拿钢刀抵在郑元升脖子上的披甲人狠狠踢他一脚,将钢刀收回。“把这些囚徒全部押到那边,吊在树上,在他们的身上涂上蜂蜜,希望能再招来一头熊。” 就这样,郑元升他们成了披甲人吸引猎物的诱饵。而且,披甲人为泄愤,对他们百般折腾。好在过了两天,披甲人重新猎到一头熊,这才饶恕他们,将吃剩的残渣扔到他们的脚下。 郑元升和单通等人面面相觑,刘庆龙闭上眼睛:“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纵使我忍饥挨饿,也绝不吃这种残羹烂肴。我宁愿绝食。” 披甲人看他们不吃,纷纷围上来拿着刀把强逼他们跪下捡东西吃。他们昂首而立,脸上的骄傲一览无遗。 一名披甲人上前踩住一块肉干,摁住郑元升的脖子往下压:“你给我吃。跪在脚下边学狗叫边给我吃。” 郑元升挺立胸膛不动。 其他披甲人哈哈大笑,权当看猴戏。 那人急眼,拔出匕首:“你不按照老子的吩咐去做,老子宰了你。” 单通等人流泪望着郑元升,等着他为骨气奋争被披甲人收拾的惨状。 郑元升略一思索,跪下,边发出狗叫声边啃肉干。 单通傻眼:“元升,你文人的风骨哪里去了?” “我的爱人等不到我,会哭的伤心欲绝。与她的悲痛相比,风骨算得了什么?我要活下去,与她相见。”郑元升狠狠撕咬下一块肉,大口嚼着往下咽,不时发出汪汪的声音。 单通犹豫片刻,也跪下犬吠着嚼肉干。刘庆龙等人纷纷效仿。 那些披甲人笑得越发猖狂。唯有拿匕首逼迫郑元升的披甲人收回匕首,眼神迷茫,看着那些书生囚徒跟以前的囚徒一样发出狗叫声,学狗的样子吃东西,动作滑稽低贱,做出他以往最爱看的戏码,此时,他却笑不出来。 郑元升吃了一气肉干,忍不住呕吐,又招来其他披甲人的毒打。他迫不得已又开始吃。这是他和披甲人的第一次接触,以后,类似的折磨数不胜数。披甲人拿他们当畜牲又打又骂,或者百般折磨。 单通几次忍受不住,想拔出披甲人的剑自刎,看郑元升坚定的眼神又忍下去。 二22.堕落公子 郑元升苦中作乐,鼓舞同伴:“这些披甲人折磨咱们的同时,也充当着咱们的保护伞。不然,早有躲在暗处的猛兽看咱们手无寸铁,弱不禁风,来攻击咱们。” 单通哀叹:“你倒是乐观。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慢慢熬,总会有出头之日。” “你这么坚定,真以为田二丫会等着你?” 郑元升点头,眼中有笑意:“她一定会等我。” 单通和刘庆龙互视一眼,在物欲横流的江南,大家遇事先自保,及时享乐为主。谁愿意冒险去等被发配边疆为奴的人。郑元升沉浸在田二丫给他编织的美梦中不愿意醒来,等到最后,他会明白这是南柯一梦,只剩幻想。 披甲人看他们交头接耳,挥舞鞭子抽打:“你们这些下贱的奴隶,没有老子们的吩咐,不许开口。赶紧行路。“ 郑元升忍着疼痛往前走,心里焦灼不定。他告诉单通他们田二丫会等着他。其实,内心深处,他也不确定。他在来宁古塔的路上尝尽艰苦,不敢相信田二丫真的愿意放弃安稳的日子,跟他过没有尽头的困难时光。 在郑元升煎熬的时候,田二丫来到西北。她悲催的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宁古塔在东北,而她走入归化城郊外的石滩上。这里跟宁古塔虽不是南辕北辙,却是东西分叉,相隔千里。她疲倦又无奈,还有人在路边售卖东西,也跟着将竹筐摆出来,吆喝卖剪刀。 两名衙役走过来,拿起剪刀掂量:“你是新来这里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田二丫忙作揖:“是,我刚来此地。” “有路引吗?” “啊?” “啊什么啊?路引就是通关文碟,有没有?” 田二丫支吾:“我,我还没来得及办。”他以为下一步要被带到衙门,紧张的不得了。 “没有通关文碟,不能通过前面的边塞。如果踏出一步,按律惩罚。”衙役抄起剪就走。 田二丫忙挡住:“大爷,您还没给钱呢!” 衙役把眼睛一瞪:“你给爷要钱?爷已经提醒过你规矩,这已经是等价交换。” 田二丫还要争执,旁边摆摊的大爷拉住她:“算了,你是新来的客商,人生地不熟,别再惹麻烦。” “这里的官差怎么明目张胆的抢劫?”田二丫愤恨。 “咱这地方偏僻,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官衙的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怎么就没人管呢?县太爷呢?” 大爷解释:“县太爷原来还管事儿,后来朝廷在这边设立一个卡伦,总卡关是一位皇亲国戚。那位大爷天天闷头睡大觉,啥也不管。县太爷也不敢插手这边的事情,所以,这里是三不管的地段。你叫冤也没用。还有,你一会儿去卡伦一趟。或许,那位大爷没有在睡觉,能把通关文碟给你发了。” 田二丫无可奈何,按照大爷的指引,背着竹筐去卡伦。当她站在一所简陋的栅栏院门前,如果不是上面写着乌里卡伦,难以相信这是官府办差的地方。 大门开着,门外没人看守。她小心翼翼的迈进去。 旁边的土屋中闪出一名侍卫,一手端着盆鸡,一手持刀而立:“什么人?敢擅长卡伦?” “大人,草民来办理通关文碟。” “今日不办公,明日再来。” 田二丫恳求:“大人,我特别急,能不能行行好,今日帮我办了?求求您。” “已经跟你说了,今日不办公,你烦不烦?” “李虎,鸡炖好了没有?”屋内传出一道慵懒的男声。 田二丫觉得耳熟,探头往里面望去,惊讶:“佟大人?” 佟巴特诧异,平时自己很少出门,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能有人能认出他。他仔细看看来人,惊呼:“田二丫,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要去宁古塔,不小心走错了方向。” “你这一个不小心,差出几千公里。”佟巴特摇头感叹,“我记得你曾经在为郑元升送行的时候说过,你要去宁古塔找他。没想到,你真出来找他了。” “佟大人,咱们既然认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帮我办通关文蝶?” 佟巴特看向李虎。 李虎耸肩:“文书请假,明天才能回来。” 佟巴特转向田二丫:“只有文书熟悉办理路引。也不差这一两天,就等他回休假回来再办吧!” “佟大人,我实在耽搁不起,在这里耽误一天,就要多掏一天的房钱和饭钱……” “原来你是心疼房钱。李虎,你给她找个空房间。”佟巴特交代完毕,端过鸡肉开始啃。 田二丫忙道谢:“多谢大人。” 李虎领着她去房间:“你怎么认识佟大人的?” “他之前在我们的知府,判过我的案子。” “哦,佟大人此前确实是在江宁当知府。只是看你的面相,不像是南方人。” 田二丫解释:“我家之前住在黄河边,因为黄河泛滥,逃难到了南方。” “难怪你长的五大三粗,扮起男人来一点都不违和。”李虎推开一间房子,骚味儿和灰尘味儿扑面而来,他捂住鼻子,后退几步:“别的房间都有住人或另有用处,你今晚将就在这儿睡一晚吧!” “是,辛苦大哥。”田二丫将竹筐放在地上,打开窗户。 “你倒是不挑拣。厨房里有面有菜,你要是饿了,可以自己做。院子里有井,自己打水。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大人怕吵。”李虎瞥她一眼,交代完毕,离开。 田二丫开始,收拾房间,将屋子擦拭干净之后,开始打扫院子。 “啪嗒。”一个茶杯落下。 佟巴特披着外衣,踏拉着鞋子跑出来,叫嚷:“李虎,你在院子里干什么呢?怎么那么吵?” 李虎跑出房间,瞪一眼田二丫:“不是让你安静一些吗?怎么那么多事?” 田二丫诚惶诚恐:“对不起,大人,是我打扫院子吵到了您。” 二23.四面楚歌 佟巴特耙耙头发:“田二丫,你是不是觉得你把院子打扫干净,做的很对?我该感谢你?” 田二丫一愣,事实上,她的心里的确这么想。可是,她看到他冷硬的态度,好像自己又做错了,忐忑道歉:“大人,我不该打扰您休息。” “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就这几间破屋子和脏乱的院子,有什么可收拾的?这会收拾干净了,转头还是那么脏,还是那么乱?你哗哗地扫院子,只会制造噪音,让人闹心。”佟巴特瞪她一眼喝口茶,转瞬吐在地上,将茶碗丢在一边,“这破地方到处是风沙,喝口水都有土腥味。” 李虎上前,给他递过一坛酒:“大人,这是大盛魁的三掌柜特意从江南带回来,孝敬您的女儿红,您尝尝看。” “老子混成这样,他们还有孝心?他们要指望老子还能再给他们办事,纯属猪油糊了脑子。”佟巴特撇嘴,拔开塞子,举起坛子昂头大口喝起来。 田二丫看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入胸膛,挠挠头。大家都说这位佟大人是皇亲贵胄,行为举止不同寻常,现在她看他跟村里的懒汉一般。 佟巴特一口气喝完一坛酒,面颊潮红,倒在旁边的椅子上呼呼大睡,鼾声大作。 李虎示意田二丫跟他去厨房:“你会做热汤吗?” “会。”田二丫看厨房摆放的碗筷杂乱,柴禾和案板胡乱堆放在一起,十分埋汰,不禁上手收拾。 “我们这个卡伦换了好几个厨子。他们都觉得这里偏远、大人难伺候,干上几天就跑了。我还没招上合适的人来,全靠我自己随便糊弄。”李虎看她勤快,很是满意。 “大人,我看到您炖的鸡很好啊!” “不是我炖的,是我上午让饭店炖成七八分熟,回来又加热一遍。咱们大人嘴挑,非得吃刚出锅的,害得我又加火重新给他热。今天,你来做饭,给大人做些热汤。大人醒来,可能会呕吐,十分难受。你做的美味一些,让他多喝两口。” “他既然喝酒难受,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 “借酒消愁。大人从繁华的东宁府被发配到这里,原来任五品知府,现在没一品,心里落差太大,谁也受不了。” 田二丫嘟囔:“受了打击,也不能一崛不振呀!要不然,什么时候才能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李虎轻哼一声,“自古以来,被卷入科举舞弊案的臣子基本都是一落千丈,不会再受重用。在大人面前,你可不要再提起这些。” “噢。”田二丫懵懵懂懂,将厨房打扫干净,一边烧水,一边舀面拌疙瘩。 “你要是疙瘩汤吗?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吃……”李虎正在唠叨时,突然听到佟巴特在屋里呕吐的声音,赶紧跑出去。 佟巴特吐了一地,面色蜡黄,有气无力的趴在凳子上。 李虎摸摸他的头,发现滚烫,大惊失色,急火火的拽田二丫过去:“大人生病了,现在怎么办?” 田二丫手足无措:“去请郎中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方圆三十里只有一个土郎中,而且这土郎中天天走街串巷,今日不知道又要去哪里了。” “那也得去找他。这里有没有备用的草药?” “没有。”李虎急地团团转,“老爷特意安排我守在少爷的身边,保护他,可现在少爷这种情况,我竟然束手无策。唉!” 田二丫拿毛巾擦拭佟巴特脸上和身上的脏污:“你去附近的人家问问。这里偏僻,不方便请郎中。当地人一定会在家里备有草药。” “你说的有道理,我去找找看。可是,大人怎么办?都怪文书,他请假不算,还把仅有的两个哨兵也给带走了。” “我可以帮忙先照看大人……” “辛苦你了。我很快会回来。”李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撒丫子跑向门外。 “哎?”田二丫没有叫住他,愁眉苦脸。她面对醉酒发烧的男人无可奈何。突然想起,她小时候呕吐或者不舒服,喝炒米水之后,好的,很快,不管有用没用,她先试一试,总比呆坐着的好。她立刻赶往厨房,倒出随身携带的炒米熬米汤。 佟巴特依稀可见有人喂自己汤水,这关怀备至的景象好像娘亲对他。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从他卷入科考舞弊案之后,福晋时常与他争吵,还要闹着回娘家,从没有展现过温柔的一面。他扭过头去:“娘,您不必亲自照顾我,让下人照看就好。” 田二丫眨巴着眼睛,他是在说胡话吗?怎么提起娘亲来了?她拿勺子继续喂他米汤。 “娘,您知道,从我被科考舞弊案牵连之后。所有的人都开始躲着。大伯、我爹和大哥也认为我不会再有出息。福晋天天和我争吵,嫌弃我没能给带来荣华富贵,反而惹人嘲笑。他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才是最可怜最可悲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我被皇上提拔为知府之后,也很想大有作为。我按哥哥的提点,和江南有才华的秀才们走得近,也是想储备人才,为咱们佟家多拉拢一些有志之士。我没有受那些秀才的贿赂,只不过在他们考试之前去慰问他们几句。皇帝不听我的辩解,将我一撸到底。” 田二丫听着佟巴特的哭诉,心里悲凉。被卷入科考舞弊案中、感受冤枉的人何止他一个?郑元升才高八斗,因为和作弊的举子同住一个客栈,就被革去功名、发配宁古塔。大家都是可怜人。 佟巴特委屈巴巴的哭诉:“大伯、爹和哥不为我求情,我的岳父也不为我说话,我的福晋看不到我的难处。满朝文武和少年同伴躲着我。娘,儿子我现在四面楚歌,身心憔悴,被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一个连品级也没有的小小的总管。我该怎么办?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发挥才能之处。” 田二丫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好拍拍他的手。 “娘,我知道,只有你惦记着我。”佟巴特说着说着,蜷缩在一起,抱着肚子叫痛,斗大的汗从头上流出。 二24.焦米熬汤 田二丫看佟巴特疼痛,却无能为力,在一旁干着急。 佟巴特虚弱地叫:“水。” 田二丫忙将米汤放到他的口边。 佟巴特喝了一气,倒头躺下,抓着她的手:“福晋,你真的要离开我吗?要让我成为京师唯一一个被妻子抛弃的没出息的男人。你离开佟府,我就成为全京师的笑柄。” 田二丫头大,现在佟大人神志不清,把她当成娘亲,又错认为福晋。等他醒来发现被诉说衷肠的人是她,会不会杀人灭口? “其实,你离不离开佟府,我已经成为京师人的笑柄。”佟巴特松开她,趁着酒气,眼神迷离的望着她:“这辈子,我没有了出头之日,被贬到这里,也不可能回京师。你回不回娘家,随你,我不愿意耽误你,让我一个人烂掉就好,何必再牵连你……” 田二丫翘首以盼,等李虎回来,终于见李虎抱着一堆草药,拽着郎中赶回来。 李虎风风火火:“佟大人,现在怎么样?” “他没有再呕吐,刚才还喝了一些米汤,只是偶尔还会说胡话。” “大夫,你看看,我们大人怎么了?从喝完酒之后开始呕吐,发烧。” 郎中满头白发,颤颤巍巍走过来,摸佟巴特的脉,看桌子旁边放着的米汤,端起来闻了一闻:“这米汤是用什么米熬制的?” 田二丫惴惴不安:“炒过的梗米。炒米里面加有胡椒、红糖……” 李虎恼怒,举起拳头吼:“我让你看着大人,你乱给他服用什么汤药?大人的身体损伤,你承担的起责任吗?” 田二丫吓得连连后退:“我肚子不舒服时,喝它之后感觉肠胃舒适,才给大人服用……” 郎中拉住李虎:“她做的很对。焦米温补脾胃,健脾祛湿,对虚寒腹泻者还有一定的补益作用。大人水土不服,饮食不规律,加上喝酒太多,肠胃特别脆弱,喝些米汤能够缓解不适。” 李虎的表情和缓:“大夫,怎样让我们大人尽快好起来?” “继续喝焦米汤,还有我带来的那几副健脾养胃的药,你们小火煎熬两个时辰,一日六次让大人按时服用,三天后必会好转。” 李虎将草药塞给田二丫:“辛苦你了。还得麻烦你再给大人煮米汤和煎药。” “哦。”田丫抱着草药回到厨房。等她烟熏火燎的煎服好汤药之后端给李虎,李虎给大人服用之后,又让他去洗大人弄脏的衣服。 田二丫昏头胀脑的去按李虎的要求做,等到两天之后,佟巴特身体好转。她才想起通关文牒的事情,忙,恳请他们发放路引,放她出行。 佟巴特一边喝着她熬的米汤,一边斜着眼睛瞥她:“这两日辛苦你了。你听到我喝醉之后,说了什么胡话?” 田二丫连连摆手:“大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我什么都没有听清。我只关心文书什么时候,能尽快给我发放路引。” “算你识趣。不过,你这时候要路引,也没有什么用。” 田二丫蹭的站起:“佟大为,您什么意思?不想给我办路引了?” 佟巴特摆手:“你要路引,不就是想通关去内蒙古吗?” “对啊!” 佟巴特翻个白眼:“现在已经是11月中旬。你不知道蒙古的冬天有多吓人。温度很低,而且会刮白毛风,能把你困在路上。” “白毛风?”田二丫有些新鲜。 佟巴特嫌她无知,瞟一眼李虎:“你也给她讲一讲。” 李虎解释:“超级大的风卷着雪冲,把雪卷起封路,会挡着视线,什么都看不到,危险得很。而且温度要比这里冷上几倍,如果在外边超过三个时辰,人会冻僵。” 田二丫目瞪口呆,没想到会面临那么危险的境遇。 佟巴特弯起唇角:“现在你没有去,多么幸运了吧?本大人看你照顾我两天的份上,可以留下你待到明年的四月份,待天暖之后,你再离开。” 田二丫思索片刻:“不。我要现在去。” “你怎么那么轴啊?现在去那里冰天雪地,你十有八九活不下去。” “我就要现在去,一天都等不了。文书不是昨天就该回了吗?他怎么现在都没有消息?” “你真是固执。”佟巴特瞪她一眼,转头:“李虎,文书怎么还没有回来?” 李虎疑惑:“按说也该回来了,我也纳闷呢!” “纳闷个屁!”佟巴特踹他一脚,“还不赶紧去探听消息。” 李虎忙一溜烟的跑向大门外。 田二丫给佟巴特又端上一碗米汤:“大人,您多吃一些。郎中说这米汤对您的胃有好处。” 佟巴特的脸色稍霁:“你熬的米汤还不错。我有很长一阵子没有吃到大米了,这地方平时的饮食主要是小米、面条和棒面窝窝,吃的我够够的。不过,你干嘛要把这大米炒了?生的大米蒸米饭更好吃。” 田二丫收拾散落一桌的烟袋:“炒米是我路上当饭吃的,每次只要吃一小把就很充饥。” “你靠着炒米充饥,就是为了去找郑元升?” “是。” 佟巴特冷笑:“你忍饥挨饿受尽苦难找到他又能如何?他在宁古塔是个奴隶,日子比我们过的更差。” 田二丫脸上浮现出笑容:“就算是那样,我看到她也很开心。” “搞不懂你这种人在想什么?”佟巴特不由想着,家中的福晋如果像她这样,他们肯定如胶似漆,两情相悦。可惜,他遇到的福晋不是能够患难与共的人。他想着不由恼怒,将碗一推,回屋睡觉。 田二丫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翻脸,不敢打搅他,只小心翼翼地擦拭桌椅。我们希望李虎带来文书,好让她办理通关文碟,离开这里。 李虎很快回来:“大人,不好了。文书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马贼,逃往蒙古草原的方向。踪迹全无。” 佟巴特一跃而起:“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他们刚谈论起蒙古的白毛风可怕,文书他们竟然去往蒙古了。 “当然是真的,马贼刚抢劫过来往的行商,他们有人看见文书带着哨兵往蒙古方向跑去了。” “他们这时候竟然往蒙古跑,是不要命了。”佟巴特狠狠的道。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二25.自顾不暇 佟巴特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没好气的道:“能怎么办?赶紧去找人。” 李虎犹豫:“大人,现在已近冬季,随时有可能刮起白毛风和下雪。如果真是大雪封路,我们不仅救不了他们,也会搭上自己。” “那就不救了?任他们在草原上自生自灭?”佟巴特横他一眼,带上皮帽子,穿好披风,拿上剑往外走。 李虎讪讪地摸摸鼻子,也拿上装备,跟上去。 佟巴特骑着马往外冲的时候,看到田二丫竟然也骑着马跟着他们,勒住马缰绳:“你跟我们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李虎说:“当然是我让她跟来的,现在咱们卡伦没有哨兵,如果遇到马贼和群狼攻击,她一个女人留在那里,会有危险。我们带着她还能方便照顾一些。” “净添乱。我们哪儿有精力照顾她?”佟巴特咕哝,知道没有他们守卫,是半刻无所谓,时间长了,可能会出危险,只好默许田二丫随行。 李虎指着天边:“大人,起风了,天气阴沉下来,有可能会下雪。” 佟巴特脸色凝重:“尽早找到他们,或许他们还会有生存的一线之机。”他一马当先,驰骋奔腾。 李虎紧跟在身边。 田二丫骑马的技术没有他们好,也催马前行,尽量不被落下太远。 佟巴特策马狂奔,从他驻扎的哨所往北的草原一望无际。距离几百里,才会出现蒙古包。文书他们在这块逃跑,要么失身于马贼的刀下,要么被风雪堵在草原上,无论哪种情况,境遇都很危险。 他们跑出一百多里地,终于看到有三个小黑点出现在眼前。 文书和另外两个哨兵又累又饿,听到策马狂奔的声音,以为是马贼又追上来了,赶紧要跑。 一名哨兵的眼尖:“文书,是佟大人和他身边的李侍从来找咱们了。” “不会吧?咱们的佟长官平时啥也不干,摆烂到底。这回竟然会为我们冒生命风险,跑这么老远的地方?”随着身影的靠近,文书也看到是佟巴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 佟巴特看到文书和两个哨兵无恙,松了一口气,这李虎带来的两匹马:“总算找到你们了,赶紧骑马走。” “大人,您竟然来接我们了?”文书感动的热泪盈眶。 “别说废话,雪片儿都飘下来了,赶紧走。”佟巴特担心雪下大了,不好走。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风越来越大,雪片漫天飞舞。很快,地面积起一层雪,白茫茫一片。 田二丫紧低着头,眼睛不敢大睁,每口呼都是带着冰碴子的冷气,她觉得这种寒气从骨子里往外冒。幸好,她的马上捆着行李,将用五把剪刀换来的破羊皮大袄裹在身上,顿时暖和许多。突然,她听到李虎的惊叫声,不明所以的赶上前,只见文书和两名哨兵牵马站在一旁,佟巴特和李虎摔入一人多高的深沟里。她左右张望:“草原上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坑?” “是马贼挖的。他们挖这种深坑,有时是为了偷羊和牛。”文书叫喊:“李侍从,您和大人没事吧?” 李虎将披风脱下来,给大人系在腿上:“我没事。大人崴脚了,裤腿被石块磨坏了,你们得赶快拉大人上去。” 文书看不清佟巴特的动作,担心:“佟大人,您能站起来吗?” “能。”佟巴特扶着墙壁站起来。 李虎扶着他:“大人,我推您上去。” “这坑很陡,墙壁上有雪,太滑,我脚崴了,用不上力,不能拖累你们。还是你先走。”佟巴特知道在这冰天雪地人艰巨的环境下,自顾不暇,李虎带上自己这个拖油瓶,恐怕难以爬上去。 “大人,您踩着我的肩膀先上去。您若有个闪失,我没法和老爷和夫人交代,求您了。” 佟巴特想一想,自己那冷酷的爹,如果他出事,他爹绝对不会放过李虎,于是,他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左边的裤子被刮破,寒风嗖嗖的吹着左腿,他的腿只觉僵硬,用不上力。眼看要够上文书的手,突然腿一滑,头后仰着要往下摔去。 文书的心脏吓得差点不能跳动。 佟巴特等待摔下去的痛感,可是,接下来,他的手被一把抓住,整个人被抛起来。两个哨兵眼疾手快接住他。他眼看着田二丫拉他一把,整个人却倒栽葱摔进坑里,急得飙出眼泪:“二丫?” 文书没想到新来的汉子能冒险救佟大人,而大人对其的称呼更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李虎看着田二丫拽佟巴特上去,自己因为惯性给摔了下来,赶紧扶起她:“你没事吧?” 田二丫吃了一口土,吐两口,擦擦嘴巴,扶正帽子:“没事,我穿的厚。” 佟巴特看她无恙,松了一口气。 “李大哥,我这有剪刀,您可以用它插着墙壁上去。” 李虎笑道:“没想到你身上还随身带着这玩意。我拖着你,你将剪刀插在土里,按稳了,让别人把你拉上去。” 田二丫不愿把他抛下:“您怎么办?” “我一个人能上去,只是带不了人。你小心往上爬。”李虎托起她。 佟巴特紧张的盯着田二丫,生怕她像他一样,从上面摔下去。 田二丫在距离头顶还有一米高的位置,用力将剪刀插入土里往上爬。 文书使劲往前够,拽着她的手,把她提上来。 田二丫往坑里张望:“李大哥,您怎么上来?” 李虎一个助跑,几步蹭蹭的上来。 田二丫看他利落的动作,佩服的直竖大拇指。 佟巴特撇撇嘴,如果他没有崴脚,刚才一展英姿的绝对不是李虎了。 李虎没注意到大人酸溜溜的眼神,张罗着往回走。 田二丫看李虎将披风给了佟巴特裹腿,将油布包袱解开,递过去:“李大哥,这个好歹也能挡风,您先披上些。” “你的包袱里面包的什么?”李虎看她将一团红色的布放入怀里,好奇。 田二丫抿嘴笑:“是嫁衣,我……” “嘶!”佟巴特摸着左腿,发出痛苦的声音。 他们紧张地看过去。 二26.招揽生意 李虎冲上前:“大人,您怎么了?” “腿疼,寒冷刺骨。”佟巴特捂住左腿。 李虎变脸:“我的披风没法把您的小腿严实,再这样下去,您的腿会被冻伤。” 田二丫脱下羊皮袄,跳下马,将羊皮袄紧紧的裹在佟巴特的腿上:“大人,您现在感觉好一些吗?” “好多了。”佟巴特顿时感觉寒气渐消,腿不再那么僵硬。他还是想着把羊皮袄还回去:“天气太冷了,你也得多穿一些。” “我里面穿着棉袄呢!不冷。”田二丫缩着肩膀,重新骑上马。 他们冒着风雪往前走。风呼呼的刮着,满天的飞雪,看不见前面。正当他们害怕迷路,不知如何是好时,李虎看到了蒙古包:“大人,前面有一个蒙古包,咱们进去躲一躲吧?” “好。”佟巴特觉得被人照顾,自己好像是一个废物,也想停下来安顿片刻。 他们走进蒙古包,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男人蹲在在地上拿匕首割着皮靴。 “佟大人?”一位留着八字胡须的男人看到佟巴特,赶忙从火盆前站起来。 “三掌柜?”佟巴特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小伙计去锡林郭勒送茶叶,回来的时候耽搁一些,才来到这里。” 佟巴特指着他给众人介绍:“这位是大盛魁的三掌柜。他们给草原各部落送货,生意大得很。” 三掌柜谦虚:“您过奖了。众位大人,我们这刚烧好茶,各位来一杯,暖暖身体。” 佟巴特让田二丫靠近暖盆,递给她一杯热茶,这才端起奶茶开始喝。 田二丫觉得浑身寒冷,喝上一杯热乎乎的奶茶,顿觉暖和许多。 三掌柜觉得很是稀奇,这位皇亲贵胄平时眼高的很,怎么照顾一位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他是聪明人即使心里觉得奇怪,面上也不显,而是一脸关心的问:“大人的腿怎么了?” 佟巴特解下腿上的羊皮袄,还给田二丫:“路上挨冻了,你好,我这位小兄弟,把他身上的羊皮袄脱下来给我。” “大人的腿在这风雪地受寒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左腿很是冰凉和僵硬,可能跟脚崴了,血液不循环有关系。” 三掌柜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拿出一瓶药油:“我这个药是能够疏血化瘀,通经络,对大人崴伤的脚是有帮助。只是您这左腿需要医生专治去除寒气,要不然,以后留下病根,年年冬季都会犯痛。” 佟巴特无奈:“这里没有医生和草药,只能将就了,以后再说吧!” 田二丫一拍脑门:“大人,我在路上看到有人用火疗法治理老寒腿,您也也试一试。” “这里没有工具和郎中,怎么试?”佟巴特觉得他在异想天开。 “我帮您啊!”田二丫跃跃欲试。 佟巴特压低声音:“你是女人,男女授受不亲,不要胡来。” “我们不会皮肉接触。我看到做火疗,是在腿上蒙一层干净的毛巾,然后用另外一条毛巾喷上酒,等点火燃起,就可以了。我之前还跟我爹做过呢!” 三掌柜连连点头:“说的对,我也听人说起火疗法对人的身体很好。我这里有酒和毛巾,可以试一试。” 佟巴特犹豫。 “既然如此,赶紧给大家上手吧,免得大人以后落下病根。”李虎催促着田二丫开始做火疗。 三掌柜准备好东西,田二丫回忆起做火疗的情景,依葫芦画瓢,在佟巴特的腿上铺一层干毛巾,再用一条打湿的毛巾敷在上面,添加一些酒,拿蜡烛点燃。 火苗蹭蹭的在毛巾上燃烧。 佟巴特感受到热流在湿冷冰凉的腿部涌入,寒冷好像从毛孔中散开,浑身舒畅,不仅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很快打起鼾声。 “大人今天累坏了。”李虎看大人平和的表情,也知道做火疗是正确的选择。他不由提议:“多做几回,我们大人是不是就不会落下病根?” “应该吧!”田二丫看火焰跳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将湿毛巾,投入水中,饼干重新喷上酒精,点燃火苗。 “麻烦你给大人多做几回。大人的身体万万不能受损。”李虎叮嘱完毕,看向三掌柜和伙计:“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修饰一下鹿皮靴。靴口太高,穿着有些不舒服,我干脆把它切割下来一部分,重新缝合。” “三掌柜还有这技术呢?” “我原来做皮货生意,会一些缝补技巧,就是裁剪太麻烦。” 田二丫瞧着他用匕首割鹿皮,闻听此话,拿出剪刀递过去:“您用我这把剪刀试一试。” 三掌柜看一眼她:“这位大人,我这皮子可是结实的很,市面上的剪刀很少能剪的动。” “您可以试一试,不好用,可以不用。” 三掌柜一想也是,拿过剪刀剪靴口。咔嚓两剪,竟然把刚才难割动的鹿皮边剪下来了,很是惊喜:“您这剪刀不错呀,在哪儿买的?” 田二丫回答:“我自己锻制的。” “您真是了不起。请问贵号何名?” 田二丫看向李虎,小声的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虎失笑:“掌柜问你,你为哪家店铺效劳?” “哦。我家在江宁府东台县开着田记刀剑铺。” 三掌柜摸胡须:“我记得江南一带有隆顺和、药剂等刀剑铺,却不曾听过田记刀剑铺。可是,你这剪刀锻制的外形和锋利程度,与隆顺和出品的剪刀一般无二。你与隆顺和是否有关系?” 田二丫灵机一动,想招揽生意,为以后卖剪刀做准备,就硬着头皮道:“我丈夫是隆顺和的四少东。” “郑家四少爷郑元升?我听说过他因为科考舞弊案被发配到宁古塔,婚事告吹,有一位女子城门送他,当众结亲,莫非那女人是你?” “是。”田二丫摘下帽子,露出头顶上的乌发。 三掌柜啧啧称奇,却闭口不提生意的事情。 田二丫忍不住道:“三掌柜,莫非你们以前和隆顺和做过生意?” “没有。我们之前并没有往桃园上销售过剪刀,因为草原的粘布厚实,一般的剪刀剪不动,进了,也卖不动。” 二27.义结金兰 田二丫太想与大盛魁做买卖,大着胆子道:“三掌柜,您看我的剪刀能剪动油毡布,在草原上,肯定就会有人买。听闻大盛魁卖的东西包罗万象,生意遍布草原,很是兴隆。如果您不卖剪刀,也有些遗憾呀!您能不能与我们家做生意,从我们家进剪刀?” 三掌柜温和的一笑:“我们大盛魁做生意讲究童叟无欺,质量为上。你锻制的剪刀虽然是好,但是,没有名气。老百姓不认。” 田二丫找理由:“我和郑元升结亲了,我锻制的剪刀自然也是郑家隆顺和的。” “你能做主隆顺和店里的生意吗?” “做不了主”。田二丫一看没戏,偃旗息鼓,专心给佟巴特做火疗。 三掌柜犹豫一会儿问:“姑娘,你怎么会跟佟大人在一起?” “我去他所在的哨所办路引,就碰上了。” “办路引,你要去哪里?” 田二丫如实回答:“去宁古塔找郑元升。” 三掌柜沉吟片刻:“如果你能带郑元升回江南,我隆顺和每年向你订一万把剪刀。” 田二丫大喜:“真的吗?” “嗯。前提是你带回郑元升这个四少东家。” “我如果带回他,怎么能向您要求履行承诺呢?” 三掌柜掏出纸笔:“我可以给你写个书信。你拿着信到大盛奎的分号和分号,他们都会向你进货。” 田二丫喜上眉梢:“多谢掌柜。” “不要高兴的太早,发配宁古塔的罪奴很少能回返家乡。希望你能如愿,也要保证剪刀的质量,我们才能成为长久的生意伙伴。” “你放心,我肯定诚信做人,提供你们上乘的剪刀。” 李虎捅咕她:“您别光顾着谈生意,少爷腿上的火都熄灭了。” “噢。”田二丫回过神来,重新给佟巴特换上毛巾,继续做火疗。 佟巴特一觉醒来,看屋里的人睡得东倒西歪,他的旁边放着一对护膝。田二丫守在的身边,脸色潮红。他了解文书略通医术,赶紧踢醒文书:“你看看她怎么样了?” 文书为田二丫把脉:“她是风寒症,所幸症状不重。吃两副汤药,休养几天就好。” 佟巴特很是愧疚,如果田二丫没有把羊皮袄给他,绝对不会受寒。他想着好好照顾田二丫,表现一番。 结果,田二丫醒来之后一些,连喝几碗奶茶又变得活蹦乱跳,除了偶尔咳嗽几声,擦擦鼻涕之外,又变得生龙活虎。 佟巴特指着护膝:“你做的?” 田二丫笑着道:“嗯。给您缝个护膝,穿上,腿就不用担心再受寒。” 佟巴特愣住,多少年之后,田二丫的笑容都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起来,都觉得无尽的感动。他翻看护膝:“这好像是你羊皮袄的袖子?” “对。” “你把它给剪了,你穿什么?” “我给您做完两个护膝之后,它就变成马甲了,我穿马甲呀!”田二丫催促,“您试一试合适吗?” 佟巴特接过来,套在腿上:“正好。你还随身还带着针线?” “是啊!出远门,如果衣服破了,可以自己缝补,也省得再买新的。”田二丫将缺了两只袖子的羊皮袄穿在身上。 佟巴特抚摸着护膝:“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田二丫嘿嘿笑:“我巴结您,希望您赶快给我发路引。” “就算天气那么恶劣,你也要迫不及待的去宁古塔?” “对。”田二丫端给他一杯热茶,“我想那边的天气比这里还要恶劣吧?郑元升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佟巴特泼冷水:“郑元升是罪奴,不能出围筑的柳墙。你就算到了宁古塔,也看不到他。” “到了近前,才有可能见上一面。在这里,永远见不到他。” 佟巴特拧紧眉头,踢一踢打盹的三掌柜:“你们商号有人要去东北吗?” 掌柜摇头:“这时候,那边天气极其寒冷,什么也做不了,没人去。” 佟巴特转向田二丫:“你听到了吧?在这极端的节气,就不适合去那里。等明年开春,我派人送你去。” “大人,我可以自己去。” “如果再碰上这样的白毛风和大雪的天气怎么办?草原上有很多狼和其它的猛兽,碰到了,怎么办?” 田二丫挠头:“总会有办法。” “你怎么那么执拗?就这几个月等不了?”佟巴特怒吼。 李虎惊醒,看向佟大人对着田二丫怒目满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田二丫低头:“郑元升的处境很艰难,我怕他挺不到我到的那一天。” 佟巴特的怒气收起,转过头去,好一会儿道:“先回卡伦。每年的这时候,总会有商队赶往东北送粮食。我想办法让他们带上你。” “谢谢大人。” “不用对我客气。你帮我许多,也救了我的命。以后,我们兄妹相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去宁古塔,我会想办法让你如愿以偿。” 田二丫没想到突然多出一个哥来,傻笑:“我高攀不起您……” 佟巴特瞪一眼她,摸摸她的头:“咱们义结金兰,以后,你就是我妹子。我的就是你的。不许跟我客气。” 李虎在一旁眨巴着眼睛。一觉醒来,佟大人和田二家的关系突飞猛进。 田二丫想着佟巴特没有,真的跟他结拜,以为他只是口头说说,没有想到他真拿她当妹子。 他们回到卡伦之后,佟巴特立刻找来商队,安排他跟着商队去宁古塔,还命令李虎一路陪送。 李虎垮着脸:“少爷,老爷命令我好生保护你,我如果不在您的身边,岂不是不服从老爷的命令?” “我身边还有随从,你帮我看好田二丫比什么都强。”佟巴特瞪他一眼,对田二丫交代,“我哥在宁古塔担任协领,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让李虎当面带给我大哥。我在信中已拜托我大哥照顾你和郑元升。放心吧,你们一定会安全无恙。我也会积极帮助郑元升恢复自由身,让你们夫妻二人回东台县。” 田二丫特别开心:“谢谢佟大人……” “叫我什么?” “佟大哥。” 二28.自找出路 佟巴特语重心长:“二丫,你记住,咱们的情谊是在患难与共中产生,坚固不可摧。你好好的去找郑元升,也可以做任何事情,我会努力翻身,做你的靠山。” “哇?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佟大哥,你可要振作起来,加倍努力。我以后会开一间特别大的刀剑铺,我的剪刀卖到西北和东北,也希望您能做出一份事业,等我卖剪刀遇到麻烦的时候,好有您给我撑腰!”田二丫半开玩笑。 “我会是你最坚固的靠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佟巴特郑重地点头,现在他不是一个人,身上背负着田二丫寻夫的责任。二丫不在朝堂,不知道只有能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人,才能帮郑元升摆脱囚犯的身份。他看二丫的性格,知道郑元升就算做一辈子的罪奴,她也会跟随。他佟巴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田二丫见他这么认真,反而不好取笑,叮嘱他少酗酒。 “我已经戒酒了。”佟巴特对商队的领头也交代一番,才放心让田二丫随他们同行。 文书和哨兵跟随佟巴特送别田二丫和李虎。他们见佟巴特还站在原地眺望,一直等到人影不见。 佟巴特转过身:“我们现在去县府衙门,跟知县商量一下,如何铲除附近的马贼?” “啊?”文书惊呆。草原上的马贼人数众多,非常猖狂。驻扎着的卡伦哨兵和县衙的衙役基本上自觉与马贼保持距离,即使接到剿匪的命令,也多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落实。没想到佟巴特现在一脸决心竟然要剿匪,难道他一改以往的懒散,真的想做出点儿事情? 佟巴特跨上马,直接去找县衙。如果要让上面看到自己还有能力,一定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他要冒着生命危险搏一搏,争取往上升,站到高位,帮助田二丫。 田二丫去往宁古塔的路中,虽然碰到几次暴风雪,是商队早有准备,领队富有经验,走走停停,晚上搭厚厚的帐篷,吃穿用行都不用担心。这一路,她无比的轻松。 等到宁古塔的时候,天空我开始飘落雪片。 李虎和商队告别,领着田二丫来到军营。 田二丫看看那些兵拿着刀成对行走,队伍齐整,气势威慑,不由得肃穆。 李虎叮嘱:“二丫,军队等级分明,管理严格。我先去求见佟协领,等到有人带你进去,你才能进,千万不要乱闯。” “是。” 李虎整理衣装,昂首挺胸进军营求见佟巴克。 佟巴克做在案桌后,粗旷的脸上不怒自威。他绷着脸:“佟巴特专程让你来这里找我?” 李虎低眉顺目:“回大少爷,是小少爷让我……” “这里是军队,没有少爷,叫我佟协领。” “是,佟协领。佟巴特大人特意给您写一封信,也再三交代我,一定要亲带口信,托您关照他的……” “啪!”佟巴克一拍案桌,“佟巴特被贬任卡伦的总管,无品级,不知廉耻,不思进取,竟然还敢出各种幺蛾子。信呢?” 李虎胆战心惊,将信封毕恭毕敬地递上去:“在这里。” 佟巴克拿过来,几下撕碎,扔进火盆。 李虎惊讶的张大嘴巴:“大人……” “闭嘴,本大人命你开口了吗?你跟在佟巴特身边久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来人将他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刑罚之后,编入步兵营。” 李虎不甘心没有完成同巴特的命令就被拖走,大声喊:“佟协领,您弟弟有非常重要的朋友要您照顾。他的朋友就在门外……” “把他的朋友给我赶离军营十里地。在我这里,要靠本事和能力做事,没有亲属和裙带关系!”佟协领甩袖子去往往里间。 李虎被拖下去挨打,担心田二丫无处落脚。可是,他挨打之后直接被丢入步兵营。佟巴克还派人看住他,不许他出去报信。他只好在心里祈祷田二丫自我保重。 田二丫在兵营外没有等到有人请他进去,反而,被驱赶十里地开外。哀求:“几位军爷,请问刚才跟我一块来的人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协领大人有令,留他在军营,不得与你见面。” 田二丫明白了,佟巴特和哥哥的关系没有佟巴特想的那么好。别人不帮她,她只能自找出路。她看沿途有些民宅,就过去寻找落脚之处。 客栈的店小二招呼她:“客官,进来住宿吗?我们这很便宜,200文一晚。” 田二丫连连摇头:“我来找活干,请问您这儿招人吗?” “不招,赶紧走。” 田二丫一连问了几家,都被赶出来,干脆在大街的边上吆喝:“卖剪刀,刀口锋利的剪刀,能剪毛毡布的好剪刀……” 一个老头儿走过来,观摩她的剪刀:“多少钱一把?” “六十文。”田二丫想着自己大老远背过来,加上路费,卖60文应该不算太贵。 “来两把。”老头儿挑出两把剪刀,放下钱快步离开,快的好像要被人抓住讨钱,及时溜走。 田二丫又卖了几把,特别开心。 突然,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拽起她的竹筐,扔翻在地:“你在这里压低价钱,扰乱行情,还让不让别人做买卖?” 田二丫慌忙捡剪刀:“大哥,您说的什么话?我们各做的各的生意,您凭什么扔我的东西?” “你胡乱压价,打压同行,我们铁匠行容不得你。” “什么压价?我卖六十文一把剪刀,并不便宜。” 大汉冷笑:“你在给我装傻吗?一把剪刀至少要卖九十文才行。” “九十文?”田二丫瞪大眼睛:“你没开玩笑吧?平时这种剪刀顶多也就卖五十文。” 大汉打量她:“从外地新来的?” “是。” “你还有多少把剪刀?” 田二丫数一数:“剩下15把。” 大汉的眼神带着挑衅:“五十文一把,我全要,你卖不卖?” “卖。”田二丫将剪刀捡回来,全部放在他的面前的地上。 男人拿起竹筐将剪刀全部收进去,拎起竹筐就走。 “大哥,您还没有给钱呢!” “你还敢跟我要钱?”男人把眼睛一瞪。 二29.出来混不容易 田二丫拽住竹筐:“您买我的剪刀自然要付钱。” 男人大手一划拉:“你去打听打听,谁敢在我于大耙子的地盘上卖东西不付钱?你这十五把剪刀就相当于摆摊的租金。” “我不卖给你了,我到别处去卖。”田二丫抢竹筐。 “你刚才在我的地盘上卖了东西,就该给租金,想不出钱就走,门也没有。老子已经很仗义,没留下你的马。”于大耙子把竹筐抄起来,一脚踹在田二丫的肚子上。 田二丫避闪不及,倒在地上。 于大耙子骂咧咧的拿着竹筐往前走。 田二丫爬起来拽住竹筐:“还给我。” “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把他给我打出去。”于大耙子男人招呼附近店里的伙计。 四五个伙计过来,对着田二丫拳打脚踢。 田二丫双拳难敌四手,只有抱住头被动的挨打。 街上不得少人围上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但是,因为忌惮于大耙子的势力,没人敢上前阻拦。 于大耙子看差不多了,摆摆手让他们退下,指着田二丫:“赶紧滚。再敢招惹老子,老子揍扁你。” 田二丫爬起来,低着头从他的身边走过。突然从腰里拔出剪刀,抵着他的脖子:“把我的竹筐还给我,不然,宰了你。” 于大耙子大惊失色,吓得举起双手,不敢动弹。 几个伙计没想到他突然发难,上前将他们围起来。 “让他们退下。”田二丫用力,在男人的脖子上戳破一层皮肉先去,立刻顺着脖子往下流。 于大耙子惊慌失措,生怕逼急了他,他这一剪刀下去,自己会没命,慌忙的嘱咐伙计:“全退下,你们全部往后退,不许靠近。” 伙计们互相看一眼,只能往后推。 于大耙子后悔万分,没想到因为十几把剪刀招惹到一个不要命的主。他欲哭无泪:“大哥,是我不对。您把竹筐拿走,放开我。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人找你的麻烦,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田二丫背上竹筐,拖着于大耙子往后走,走了一段,将他往前一推,拔腿就跑。 于大耙子捂着脖子,对伙计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追。” 伙计们反应过来,追赶田二丫,很快将其追上,将其打趴下。 于大耙子跟过来,怒不可遏:“头一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犯错。老子今天饶不了……” 田二丫从怀里拔出剪刀,做出攻击的姿势,对围观的行人大声叫喊:“各位叔叔大爷们,于大耙子欺行霸市,强抢货物,天理不容。” “你他娘的放屁……” “于大耙子,你又在做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于大耙子看到发声的人换了一副笑脸:“秦老板,这小子在我家店门口卖东西,我这拿他卖剩的剪刀收点儿租金,他不干,还把我给戳伤了,嚷嚷我欺负他。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秦老板扫他一眼:“在你的店前卖点儿剪刀,怎么了?他也没有进入你的店面,妨碍你卖东西。” “秦老板,我开的是杂货铺,售卖的东西包含剪刀。咱这地方一把剪刀,基本上都在90文以上,这小子卖60文,分明是抢我生意。况且他这么一做,大家都认为我这杂货铺的东西卖的贵,以后谁还愿来的店买东西?” 秦老板打量田二丫:“看你的面生,新来的?” “是我不懂得这里的行情,所以,每一把剪刀才卖到60文钱,我现在不卖了。我收拾东西立马走,还不行吗?” 鱼大耙子斜眼:“你把老子扎伤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是你先打我的,你让好几个伙计一块儿上来打,我以多欺少,算不得英雄好汉。” “你他娘的……” 秦老板劝和:“于大耙子,你在这街面上也混多少年了,好歹也是个爷。你把他打了鼻青脸肿,他划伤你的皮肉,差不多得了。” 于大耙子哼哼唧唧:“我这都流血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怎么着?你们双方继续打斗。后果就是,要么,你把他杀了,惹出人命官司,你进大牢。要么,他在你的身上戳两个窟窿眼儿,他入大牢。你们双方都没好,都别想再做买卖。” 于大耙子想了想,还真是第一次碰到对方这么玩命的人,真把对方逼急眼了,跟他拼命也不划算。他摆摆手:“既然秦老板劝说,那我吃一些亏,就这么算了。小子,别让我在街上再看到你压价卖东西,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秦老板对周围的人拱拱手:“各位,都散了吧?没啥热闹看。” 田二丫向其道谢:“多谢秦老板相助。” 秦老板微微摇头:“年轻人,你不能这么做买卖。咱们中国人一向讲究和气生财。对方拿了你几把剪刀,你就把人家的皮肉划出血来。如果你的手头不准,再戳深一点口子,对方可能连命都没有,你也会惹上官司。” 田二丫躬身施礼:“秦老板说的对,恕我鲁莽了。” “你能听劝很不错。你是孤身一人来这里做生意吗?” “原本也有朋友相伴,但是,他们被留在军营,所以,我只能自己在这里做些小买卖。” 秦老板叹息一声:“咱们这儿冬季天寒地冻,日照时间短。一会儿,又要刮起大风,你还是早早的收摊,计划回去,来年开春,再来这里做买卖。” “我不走。”田二丫在来的路上,听送粮的商队说起,军营附近的屯兵处有大量的披甲人,也聚集着朝廷发配给他们的奴隶。在这里,最有可能寻找到郑元升。“秦老板,冒昧的请教您,您那里缺人手吗?我能吃苦,什么都能干。” “怎么?你没有带足银两住宿?” “我要在这里常住下去,得省吃俭用,住不起客栈,一时也找不到很便宜的房子。” 秦老板用看傻瓜的眼神看向她:“出来混不容易。你没有银子,就没有想过吃不上饭,在寒冷的街头露宿,熬不下来怎么办?” 二30.莫名其妙被赶出 田二丫很乐观:“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实在没有地方住,晚上也能找个破庙或者窝棚过一宿。况且我还卖剪刀剩下的钱,饿不着。”她没有说身上还有几十两的银子。 秦老板略一思索,问:“小伙子,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 “我叫田二柱。”田二丫将编的名字报上。 “你日常主要做什么生意?” “锻制剪刀,卖剪刀。” 秦老板笑了:“原来你是铁匠啊!” “是。老板,你要是买剪刀或者菜刀,我都可以做。”田二丫毛遂自荐。 “我不需要这些。” 田二丫不肯放弃:“你们家缺杂役吗?我能挑水、喂马,洗漱、做饭,什么都能干。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在你们家半个月,管食宿就行。” 秦老板笑:“我们家不缺杂役。不过现在天快要黑了,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去,可以借助我家客房一宿。” “谢谢老板。”田二丫大喜,牵着马跟在后面。 秦老板将其带到家中。 田二丫不敢四处张望,低垂着眼帘,将周围的景色收在眼底。秦家是三进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两个奴仆在扫地行走,甚是肃静。 秦老板走近堂屋,停下脚步:“我家中,母亲主事,留你在这里,我跟她老人家交代一声。你稍后,等传再进来。” “是。辛苦您了。”田二丫偷眼望去,只见屋里正座上坐着的女人正在剪纸,她满头的白发,清瘦的脸庞上是淡淡的神色,可以想象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位冷若冰霜的绝色美人。 秦老板招手:“二柱,你进来,见过老夫人。” 田二丫进屋施礼:“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眯起眼睛,走到她的跟前细细打量。 田二丫被她的眼光瞧得心里发毛。 “你是女人。”很肯定的语气。 田二丫惊讶的看向她,她特意粘了特别牢固的小胡须,这老太太怎么看出来的呢? 秦老板也很震惊:“不会吧?娘,您怎么肯定她是女人?” 老夫人盯着田二丫:“是不是?拿下帽子,一验便知。” 田二丫垂下头:“我是女扮男装,老夫人怎么看出来的?” “多年以前,我走江湖,跟你一样女扮男装。这世道,女人单独出行不方便,以男人的身份出面,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秦老板一拍脑袋:“我真是眼拙,竟然带了个女人回来。” 老夫人问田二丫:“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在别人家的店前卖剪刀,被人给打的。幸好,秦老板路过救了我。” “行走江湖不容易,女人想要做买卖,难上加难。伯淳,你既然救了她,日后能帮一把就多帮帮她。”老夫人对儿子交代。 秦老板应声:“是。” 田二丫看夫人坐回座位上剪纸,想一想,从竹筐里拿过一把剪刀递过去:“夫人的手真巧。我初次登门,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多照顾。我也没有别的礼物,送您一把剪刀。” 秦老板为母亲推辞:“姑娘,你做小生意也不容易,快收起来,留着日后卖钱补贴生活。” “您不用客气……” “等等。”夫人的目光停在剪刀上,“把剪刀拿过来。” 秦老板不明所以,将剪刀递给母亲。 老夫人仔细观看,问田二丫:“你这剪刀从哪里进的货?” “是我自己锻造的。” “你?”老夫人的眼神透着狐疑。 秦老板解释:“娘,她说她是个铁匠,会锻制剪刀和菜刀。” “锻制剪刀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能够把剪刀的锋刃做的这么锐利和光亮的人不多。你从哪里学的手艺?” 田二丫说:“从我爹和哥哥那里,他们是铁匠,我从小跟着他们学打铁。” “你叫什么名字?” “田二丫。” 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剪刀放在桌子上:“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伯淳,给她一两银子做赏赐。” 田二丫拒绝:“别客气,我送您的……” 秦老板将银子塞给她:“拿着吧,我娘说到做到,不愿占别人便宜。” 老夫人又问:“二丫,你来这里真的是为做买卖?” 田二丫挠挠头:“实不相瞒,我来找人。” “找谁?” “我男人。他因为卷入科考舞弊案,被发配到此地披甲人为奴。” 老夫人追问:“你男人叫什么?” 田二丫说:“郑元升。” “郑元升?”老夫人重复一遍,“姓郑,中间为元字。你可认识郑元信?” “他是元升的大哥。” 老夫人倒抽一口气:“你是郑家的人?” 田二丫挠头:“也算是吧!” “出去!” “啊?” 老夫人指着门:“滚出去。我家里不欢迎姓郑的人。” 田二丫手足无措,看向秦老板。 秦老板也拉下脸:“姑娘,请你立刻离开,我家不欢迎你。” 田二丫就这样被莫名其妙赶出来。 老夫人在她的身影离开以后,眼泪流下:“多少年了?我以为再也不会听到隆顺和郑家的名号,没想到在这偏远的地方依然碰到了郑家人。” “娘,您别难受。”秦伯淳扶着她。 老夫人擦去眼泪:“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听到郑家人的消息。姑娘是无辜的,她远道而来不容易,你该帮还是帮一把。想咱们娘俩这些年也全靠好心人帮扶,才有今天。我们也不能因为对郑家人的怨恨,看这个姑娘落难不管。” “是。我会私下给她安置地方。” 老夫人拿起剪刀:“这锻制的真是上乘。原本你也应该干这一行,可惜呀!” 秦伯淳皱眉:“娘,您知道我志不在于此。” “是。娘不为难你!哼!郑家一直坚持,锻制剪刀的手艺传男不传女。可这姑娘说这剪刀是她锻制的,想必她也掌握了锻制这种剪刀的技艺,破了郑家那种老封建的想法。郑家不能再独揽嵌钢的手艺,他们不会再成为这一行的翘楚。隆顺和也不会再那么风风光光,迟早有一天会倒闭。” 秦伯淳低下头,时隔多年,他们习惯了平静的日子,没想到因为他的一时好心,将田二丫带回家,才发现他们对郑家的恨意一直未减。 田二丫不知道秦家和郑家的渊源,还傻乎乎的站在门外。天色已黑,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不知去哪里过夜。突然,大兵招工的吆喝声传来,她赶紧凑上去。 二31.强取豪夺 大兵们沿途敲着锣,吆喝招会针线活的男人,管吃管住,每个月一百文钱。 田二丫喜滋滋地举手:“我会针线活。” 旁边路过的一个小伙子打落她的手:“你傻呀!那些当兵的招会针线活的男人,就是要帮他们缝补衣服和鞋袜。他们当兵的天天弄的一身臭汗,衣服和鞋袜又臭又脏,数量特别多,钱给的还特别少,去的人干几天就跑掉。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招工。” “哎!你说什么呢?”一名大兵眼尖耳利,指着他呵斥,“你不会针线活儿挣不了这钱,就把嘴闭上,不要耽误别人挣钱。” 另一名大兵笑呵呵的对田二丫道:“你别听他胡说,我们需要缝补的衣服和鞋袜虽然数量多一些,可也不是一个人干呀!我们招五六个人呢!” 田二丫问:“住在军营吗?”或许那样就有希望找到李虎,还能向他多问一些事情,方便找到郑元升。 “当然不是。我们在这个屯的北边设置一个联络处,需要缝补的衣服就用马车送过来。我看你拿着行李,是不是准备去投宿?住客店又浪费钱,又不管饭。我们管吃管住,吃的跟我们大兵日常的饮食一样,顿顿能吃饱,隔两天还有肉。住宿条件也特别好,房子多人少,每人平均一个单间。” 田二丫的眼睛一亮:“干完活,能出去吗?” “当然能了,不限制你们自由。怎么样?跟哥哥们走,今天晚上的住宿钱就省了。” “好。”田二丫立刻答应,欢欢喜喜的登上他们的马车。 秦伯淳安排管家为田二丫找客栈住下。 可是,管家走到门口一看,田二丫不知去向。 秦伯淳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秦母半天未吭声。 田二丫来到兵营的联络处,发现它跟普通的民宅一般无二,就是房间很多,显得很大。 找她来的大兵将针线和开裂的衣服丢给她:“你缝补一下,我看着如果不合格,安排你负责洗衣服。” 田二丫熟练的用针线缝合裂口,针线密实又均匀,很快,她将缝补好的衣服递到大兵面前。 “那么快?”大兵翻来覆去看,“你的手艺很不错嘛!以后,你就专用左边的房间,负责缝补衣服。” 就这样,田二丫在这个联络处待了下来。她干活不惜力气,勤奋又老实,很快,她得到大兵们的认可。 他们看她用携带的剪刀剪布条很利落,又没有毛边,立刻出价买走她携带的剪刀。 田二丫为这些大兵们缝补衣服的同时,也在向他们打听披甲人和罪奴的下落,得知他们最近又收了一批朝廷遣返的书生奴隶。她猜测郑元升很有可能在其中,干活更有劲儿了。 羊圈里。 郑元升和单通等人蜷缩在角落里。那些披甲人不把他们当人看,连住处也不给他们安排,直接让他们住在羊圈里。 单通落泪:“元升,我快坚持不住了,这样的日子何时到头啊?” 郑元升舔舔干裂的嘴唇:“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刘庆龙有气无力的道:“你净说空话。在这破地方,没吃没喝,天天干活,还要挨打受骂,这样的日子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郑元升低头不语,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他求生的念头也越来越低了,有几次竟然出现自杀的冲动。 刘庆龙踢着脚边的干草,看到剪刀露出,捡了起来:“妈的,今天那个披甲人说他丢了剪刀,是咱们偷的,不由分说,拿鞭子抽了咱们一顿。结果,这剪刀被他丢在这里了。” 单通哼一声:“把它藏起来,不能还给他们。不然,我们那顿打白挨了。” 郑元升看着剪刀觉得眼熟,越看越不对劲,抢过来仔细观察。 单通看他的表情变得激动,问:“怎么了。这剪刀有问题吗?” “二丫,这是二丫锻制的剪刀,她来找我了。”郑元升抱着剪刀又哭又笑。 “啊?”其他人围上来。 单通觉得不可思议:“元升,你能确定吗?这真的是田二丫锻制的剪刀?” “是。你们看。”郑元升指着剪刀卯钉的下方,“这上面有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单通等人在剪刀上面果然看到一个“升”字。 “我们为武备院锻造剪刀的时候,怕别家锻制的剪刀仿冒我们的,我和二丫特意商量,在修嵌的模型上特意按下字符,已示区分。” “就算这样。也只能说明这些剪刀是田二丫锻制的,不能说明她来找你。”刘庆龙泼冷水。 郑元圣把剪刀又翻过来:“这面刻着“丫”字。是田二丫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这一定是她锻制的剪刀。这里距江南几千里远,如果她没有来找我,她锻造的剪刀卖不到这里来。” 单通等人开始怀疑,面面相觑,眼神中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 郑元升精神大振:“我不能这么颓败下去,我们要积极想办法摆脱奴隶的身份。” 刘庆龙咕哝:“说的容易,咱们怎么实施?” 郑元升苦苦思索半响,有了主意,拿是石块在地上划拉:“诸位,朝廷极为重视长白山,认为其是龙脉的发源地。皇帝每年都派人祭拜。我写一篇赋长白山的文章,望各位在为我润笔,呈现皇上,希望皇上为我们网开一面。” “你的想法是很好,可是,咱们怎么将文章递到皇上面前?”单通提出关键之处。 郑元升没有了主意,其他人也是愁眉不展。 “把文章给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 他们扭头看过去,发现羊圈的主人——披甲人启祥站在羊圈的外面,不知听了多久。 众人默默站起,不发一言。 启祥走过来,拿着皮鞭指点他们:“管家说,听到羊圈里叽里咕噜的声音,我就猜你们这群书生一定在肯定在密谋什么。你们写了不错的文章,想要递达皇庭,没有门路,我有啊!只要你们把文章给我,我就有本事让皇上看到它。” 众人沉默。 启祥变脸:“你们是我的奴隶,你们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们写的文章必须给我,否则,我把你们全杀掉。” “你这是强取豪夺。”单通忍不住回一句。 二32.冒赏领功 启祥狞笑:“爷就要强取豪夺怎么了?你们这些下贱的奴隶,能奈我何?” 单通等人气的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 启祥甩鞭子:“快说,给不给?” 郑元升说:“我可以把文章给你。取纸笔来,我这就写给你。” 启祥半信半疑,让人拿纸笔。 郑元生挥斥铅球,潇潇洒洒很快书写完毕。 启祥低声读:“长白山者,盖神州山岳之峻秀者也。其巍巍峨峨,踞东疆之畔。峰高凌天,姿秀莽原,天造地设,古今美赞……登高巅兮壮观,江山美兮无限。天池碧兮映峰,如宝鉴兮镶嵌。云来去兮踥蹀,涟漪开兮纹延。白河急兮腾远,游广原兮何返。五谷登兮丰收,货归藏兮忙焉。好文章!皇上读完,龙心必大悦。你叫郑元升,是吧?很不错,有才华。奖你一条烤羊腿。哈哈!” 单通看他大笑着离开,气愤不平:“元升,你写的文章就让他用一条烤羊腿给换取了?” “不然又怎么样呢?”郑元升无奈自嘲,“有羊腿总比没有的好。” 刘庆龙怒其不争:“你怎么那么目光短浅?这是你辛苦构思做出的文章。你不是希望用这篇文章得到皇上的欣赏,换取你自由之身,好与田二丫早日相见吗?” “如果文章送不出去,一样暗无天日。” 刘庆龙叹息:“可惜了。” 单通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希望皇上看了这篇文章,能够推测出不是是启祥写的。” 郑元升的情绪低沉:“但愿如此。” 大家纷纷安慰他:“你提起精神来。当地官员清楚启祥肚子里有什么墨水。退一万步,就当他们不知道。启祥觐见上司时也会露怯。” “是啊!皇上圣明一定会猜到那篇文章不是启祥写的,可能会派人调查,到时我们有希望得救。” 郑元升拧紧眉头:“希望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吧!不过,区区一篇文章可能不会引起皇上对咱们的重视。咱们还是再另想办法吧!” “先等等看,或许有消息呢!” 郑元升明知道凭一篇文章得到皇上的赦免,属于异想天开,却仍然忍不住抱有幻想,眼巴巴的等待文章上报朝廷后的结果。 启祥拿着郑元升的文章托人呈报给宁古塔的大将军。 将军读完之后倍感惊讶,宣他进营房:“你小子不错,竟然能写出这么高水平的文章。这真是你写的?” “是。” “好,你给我讲讲,你是如何产生思路?能下笔如涌泉,写出这么好的文章?” 启祥支支吾吾。 大将军一拍案桌:“我看你剽窃他人成果,冒赏领功。再不说实话,本官下令打你五十大板。” “大人饶命。”启祥扑通跪在地上,“这篇文章用词华丽,对仗整齐。不管它是不是小人所写,都是一篇上乘的大作,将军何不将它献给皇上?以讨龙心欢喜。” “你小子真是滑头。写出此文章的人必定大有才华,你给老子留着,老子日后有大用途。” 启祥点头:“是。” “言之有理。算你立功一件,帮你百两银子,下去领赏去吧!” “谢大人。”启祥大喜,离开将军府也没有提有郑元升这么个人。 郑元升不知道这些,还在傻傻的等待。他期盼他辛苦构思出来的文章能改变他的生活,早日恢复自由,能见到田二丫。他对同伴信誓旦旦的道田二丫来到宁古塔,其实,心里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宁古塔离江南太远。她沿途过来,不太现实。 在他思念田二丫的时候,他不知道田二丫在离他不远的屯子里也在惦记着他。 田二丫每日忙忙碌碌给大兵们缝补衣服,闲暇时间出去打听郑元升的下落,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总是无功而返。眨眼间都过了两个月了,她依然没有寻到郑元升的只言片语,也没有找到铁匠铺子打零工。眼看快过年,她要在宁古塔过一个孤零零的新年,心里很是憋屈。 此时,佟巴特风风火火地来到宁古塔。他站在军营外意气风发地求见哥哥。 前段时间,他在西北卡伦配合当地的县令剿除马贼有功,县令上报府台大人,府台大人为他上奏折,朝廷特封他为七品武官。他想着升官职,在田二丫面前炫耀一番,显示他不是无能之辈。 佟巴克得到下属的禀告,弟弟要见他,直接沉下脸来,让人告诉弟弟,他不会见他,得了七品官职莫要得意,休整一天立刻回西北。 佟巴特不满,问哥哥的随从:“我哥真的不想见我?” “大少爷说了,小少爷要厚积薄发,多建功劳,再来找他续兄弟之情,也不晚。” “知道了。我的侍卫李虎呢?总不能让我连他也不见一面就走。” “那不能。小人立马让人去叫李虎过来。” 佟巴特看到李虎,哼声:“你小子行啊!这些天都没有给小爷来信。你到了我哥的帐营,是不是就不把小爷当回事了?” 李虎苦着脸:“少爷,真不是我不送你心,而是我一来大少爷就把我安插在步兵营了。”他把当日到军营之后发生的事情讲述一番。 佟巴特急眼:“田二丫呢?” “不知道。”李虎小声说,“大少爷当天把她给赶走了。” “什么?”佟巴特慌张,宁古塔地方大又荒凉,驻扎的士兵又粗鲁野蛮。而且,这个季节天寒地冻,田二丫所带的银两不多,可怎么办?他忙去附近寻找。 虽然时隔几个月的时间,但是,田二丫一个外乡人被于大耙子打的的鼻青脸肿,仍然让很多目睹事情经过的人留有印象。 当佟巴特拿着田二丫女扮男装的画像来问的时候,有现场目睹经过的人,绘声绘色给他描述了当日的场面。 佟巴特得知田二丫被殴打的惨不忍睹,睚眦欲裂。他到处打听田二丫的下落,却没得到确切的讯息。 佟巴克得知弟弟在军营休整了一天多,还没有返回去,在街上接连晃荡,恼怒:“他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我以为他被贬在西北,经历了一些磨难,变得成性。没想到,他的骨子里是堕落浪荡的公子。来人,将他绑了,押送回西北。” 二33.心胸狭隘 佟巴特被人五花大绑拴在马背上,万念俱灰。他想起,昔日,他告诉田二丫他是他的靠山,让她万事不用操心。可是,他在她备受欺负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他突然深切认识到,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在他无实力的时候,人如浮萍,无法在田二丫面前兑现诺言,田二丫在承受各种煎熬。他的眼泪慢慢流出…… 李虎被佟巴克命令留下来,只得返回军营。 佟巴克的随从谏言:“协领,我刚才看到小少爷在马背上留泪了。”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瞧他那点出息。”佟巴克嗤之以鼻。 “李虎是老爷派来当小少爷的护卫,保证小少爷的安全。是不是也应该让他随小少爷回西北?” “不用。巴特既然敢让李虎护送别人到我这里来,不留林虎在身边保护他,说明他没有人保护也可以。”佟巴克翻书,看的津津有味。 “协领,我听说小少爷这两天在附近的屯子里一直拿着画像寻人,那个人是不是很重要?咱们要不要帮他找找?” “别管他。他的领地在西北,把手伸到东北,手伸的太长了。”佟巴克摆手,“你今天话有点儿多,本官在看书,不要打扰。” 随从忙禁言,不敢再说。 日后,佟巴克想起这个场面,都想给自己两大耳光。是他对弟弟太冷漠,伤了弟弟的心,以至于兄弟之间的感情出现裂痕。 临近年关,朝廷派来肃亲王到宁古塔安抚将士。 肃亲王的双脚刚落到宁古塔的地界,沙俄也就是民间俗称的罗刹人、老毛子,带着船队侵入松花江。战争瞬间开始。肃亲王的心里那个骂呀,但是,面上还不能显露,面带笑容去各旗营慰问将士。 启祥听说王爷到他们营,早早的站在门口接待。 肃亲王笑呵呵:“听说歌颂长白山的那篇文章是你写的?不错,有才华!” “王爷谬赞。小人不敢当。多亏圣上和王爷对长白山的重视,小人才有此机会借文章表达感激之情。” “你小子不必谦虚,你的文章,皇帝看了之后大为动容。你把长白山独尊群岳的巍峨气势和重要的战略地位,用诗描写成“猗兹山之峻极,眇群岳而独尊。”写的真是好啊!还有,长白山有阔峻广大的山势、高可扪天的群峰,你里面写的是群什么来着?” 启祥哪里背的出来,支支吾吾。 肃清王拉下脸:“自己写的诗,还给忘了。” 启祥打哈哈:“时间太久了,小人确实记不得了。” “我看那篇文章不是你写的,所以,你才记不住。” 启祥的冷汗落下来:“王爷,小人不敢欺君。” 肃亲王挑眉:“你还知道欺君?哼!本王接到铎将军上报诗词的信,就看出端倪。你小子肚子里几瓶墨水,心里没数吗?你能写出那么华丽的辞藻。到底谁写的?把他叫过来给本王看。本王不怪罪于你。” 启祥没有办法,让人找来郑元升。 肃亲王看郑元升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却淡然处之,不卑不亢的行礼,暗暗点头:“看来你是个读书人,本王这里有上联,你来对下联。群峦结瑶以峻起。” 郑元升的眼睛发亮,这可是他为朝廷封祭献上的《赋长白山》的诗词。王爷让他答话显然另有深意。他难掩激动:“千岩削玉以攒立。” “长白雄东北,嵯峨俯塞州。” “迥临沧海曙,独峙大荒秋。” 肃亲王对眼神中流露出欣赏:“白雪横千嶂,青天泻二流的后面是什么?” 郑元升从善如流:“登封如可作,应待翠华游。” “这首诗词是你写的?” “是。” 肃亲王点头:“你为何犯案?” 郑元升说:“草民也不知。” “什么?不知道为何被判刑,流放在宁古塔?” “草民本是秀才。今年科考中举。审案的大人说,我们住宿的客栈内有人科考作弊,我作为嫌疑人也摆脱不掉作弊的嫌疑。” 肃亲王笑一笑:“这就是原因啊!你不能自证清白,朝廷只能认为你和他们同流合污。” 郑元低头不语。 “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敢,王爷圣明。” 肃亲王摇头:“你们这些读书人总是有些心口不一,虚伪呀!不过你的文章写的很不错,本王很喜欢。启祥,读书人干粗活可惜了,你给他安排一些写公文、教书的工作。” “是。”启祥应下。 “还有,我听说你安排罪奴住羊圈。他们犯了罪,但不是牲畜,你好歹弄个帐篷给他们安身,免得外人说你刻薄。” 肃亲王寥寥的几句话,让郑元升他们的生活有了转机,不用再干搬石头、砍木柴的重活。但是,启祥此人心胸狭隘,见郑元升等囚犯被皇族夸赞,时不时找一些理由刁难。 大年三十这一天,宁古塔又下起鹅毛大雪。按照惯例,各府给奴隶们安排休息和准备过年的食材,让他们一年中有一天较为丰盛的餐食。奴隶们都很高兴,聚在一起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刻。 启祥出门时看到郑元升和单通等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坏主意冒出来,让他们去郊外捡柴。 郑元升他们不愿意在冰天雪地外出,又不敢不去,只得带着抱怨和无奈离开帐篷。 此刻的郊外,大雪一望无际,白茫茫一片。远处,十几个大兵将几十件的皮毛衣摊开,用雪一遍遍的擦,田二丫也在其中。 田二丫对用雪擦洗貂皮麾衣和狼皮褥子的方法很感兴趣。听大兵们说,用雪擦皮毛,干净又不掉毛。她干活累了,在像往常一样,在雪地上写下郑元升和自己的名字消遣。 有大兵凑过来:“二柱子,你这几天写来写去,就写个‘升’和‘丫’字。你只会写这两个名字吗?” 田二丫嘿嘿笑:“这两个字最好写。” 领队叫喊:“这几天辛苦大家了。年前总算把这些毛皮全清洗一遍,大家开始装车。下午,给你们放假。” 大伙喜滋滋地将毛皮搬到车上,坐上雪橇车高声唱歌往回赶。 郑元升和单通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过膝的大雪上,对远处疾驰而过的雪橇车羡慕不已。 二34.身临险境 田二丫看远方有一行人路过,伸长脖子看里面有没有郑元升,奈何离的太远,看不到人的相貌,只能作罢。 单通羡慕的看着疾驰离去的雪撬车,咕哝:“启祥真不是东西。大冷天的,让咱们出来吹风,连一辆雪橇车都不给。” “他又坏又蠢,怎么可能给咱们配雪橇车?”刘庆龙附和。 单通突然站住不动,大声叫:“元升,你快看前面。” 郑元升走在最后,往前赶了两步,看到前方的景象惊呆。一片雪地上写着好多个‘升’、丫’的字。他不敢置信地跑过去挨个看。 刘庆龙等人也往前挤,看到那些字惊呆。 郑元升跪下,不敢触碰字体,这是田二丫写的吗?还是一种巧合?他细细的观察,当看到一个关字,仰天大笑。 单通小心翼翼的道:“元升,你没有事吧?” 郑元升止住笑声,指着膝下的字:“这些字是田二丫写的……” “这是一个‘关’啊!”他瞬间明白过来,郑字的另一旁首可能已经被大雪覆盖,雪地上出现那么多的‘升’、‘丫’字,根本不是巧合。一定是有心人而为之,十有八九就是田二丫。他反应过来:“田二丫会不会在刚才的雪橇车上?” 郑元升噌地站起,往那边跑过去。 众人反应过来,也往那边追。 离他们很远的衙役大声喊:“你们这些罪奴,再敢乱跑,我们就放箭了。” 郑元升等人只好停下来。 单通安慰他:“田二丫既然来到这里找你,你们早晚会相见。” 郑元升点点头,感觉能量爆棚。 启祥以捉弄罪奴为乐,让他们抱着柴禾累得东倒西歪的样子,哈哈大乐。他刚乐没多久,笑容嘎然而止。他看到肃亲王阴沉着脸走过来,忙小心翼翼跟上。 肃亲王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气急败坏:“这些罗刹人真不是玩意儿,大年三十儿搞偷袭,让人连一个消停的年都过不上。” 启祥赔笑:“王爷不必生气。罗刹人没什么了不得,咱们大兵出动肯定能很快将其剿灭。” “你懂个屁。罗刹人常年生活在极寒天气,对这种酷寒的气候适应力极强,善于搞游击,而且,他们的手中有火枪,打起咱们来,咱们也防不胜防。搞不好,得要打一场持久的战争,劳民伤财。” 启祥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敢再吭声。 单通在一旁偷听的开心,把启祥吃瘪的情况跟大家一说,大家乐的不得了。 郑元升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袋中形成。他低声道:“各位,罗刹人和大清的战争对咱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大家不明所以。 郑元升细细讲述。 大家沉默。单通看看他们,说:“元升,这样会不会冒险?” “富贵险中求。咱们要想恢复自由,必须震撼朝廷的功劳。只能以身冒险。” 刘庆龙跺脚:“我听你的,反正给人当奴隶的这种生活,我实在难以忍受,还不如拼一拼。” 众人纷纷附和:“对,就算牺牲,也算是为国捐躯。万一,咱们冒点险恢复自由,也让家乡的乡亲们刮目相看。” 郑元升看已取得大家的同意,就上前对肃亲王谏言:“启禀大人,小人有击退罗刹人的计策。” 启祥恼怒:“大胆奴才。王爷面前,岂容你随意开口。” 肃亲王摆手:“没关系。你说说,用什么办法击退罗刹人?” 郑元升说:“大人可以在路上设下埋伏,小人和同伴愿意做诱饵,引诱罗刹人往陷阱里跳。” “这冰天雪地的,土都挖不动,怎么做陷阱?” 郑元升已有打算:“蒙古塔有很多沼泽地,可以引诱他们跳入。” 肃亲王想了一想:“但我和将军等人商量之后再定。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郑元升,在启祥大人的旗下为罪奴。” “哦,本王想起你了,你就是上次写长白山赋的那个人。很好,你暂且退下。” “是。”郑元升忐忑不安,生怕又错过翻身的机会。 两天以后。 郑元升和单通等罪奴被命令引诱罗刹人往事先布置的陷阱里跑。 罗刹人看与其对阵的清兵们逃跑,立刻追上去。清兵们跑得快,剩下一些穿着囚衣的囚犯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他们对天空鸣枪,你那些囚犯吓得四散奔逃,乐得哈哈大笑,拿着弓箭对他们紧追不舍。 单通跑入沼泽地,有些畏惧:“元升,王爷已经让人把招泽上的冻冰给敲开了,咱们要是掉下去,也完蛋。” “小心按照记号跑,如果真不小心掉进去,也只能听天由命。”郑元升一马当先,跑了进去。 单通咬牙跟上,努力避开清兵部署的不起眼的标记陷阱。 罗刹人骑着马大呼小叫跟上去,扑通通掉入沼泽地。后面的罗刹兵一看,吓得调转马头要跑,隐藏在周围的清兵拿着弓箭直射。 郑元升等人看弓箭擦着他们的身体飞来,忙躲。 单通变脸:“元升,王爷为了剿灭罗刹兵,在附近埋藏了弓箭手,他们不论敌我,一起开箭。咱们的命休矣。” 郑元升向前跑:“不要多话,赶紧跑。” 刘庆龙边跑边回头看,咚一声,掉入冰冻的水泡子。 郑元升连忙回来拉他。 刘庆龙的半个身体已沉下去:“别管我,你们赶紧走。” “你别慌张,不要扑腾,慢慢的放松身体,努力保持这个姿势,千万不要陷进去。” 一个罗刹人照着郑元升的头开枪,郑元升连忙躲闪,不慎也掉入坑中。 “元升。”单通看到,转身要拉他,不想被掉入坑中的罗刹人拉了一把,也跟着掉下去。 郑元升看朋友们一个个跟自己一样落入险境,却无能为力。他坠入冰冷的泥水里,身体很快被冻僵,越陷越深,下巴紧贴着泥面,意识开始模糊。他后悔把朋友们都拖入这个危险的计划,也遗憾不能再见到田二丫…… 二35.久别重逢 肃亲王看清兵们将囚犯们从沼泽中拉起来,丢回船上,神色凝重:“这些囚犯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国歼敌,一定要救回他们,确保他们全部活着。” “王爷,有两名囚犯已经陷入沼泽里,看不到人影。” 肃亲王皱紧眉。 启祥道:“王爷,救不上来也是他们的命,没有办法的事。沼泽地的冻土被敲开,瘴气在聚集,咱们得赶紧撤。” 肃亲王摆手:“撤。” 郑元升醒来,发现单通和刘庆龙在身边很高兴,在得知有两位同乡,没能走出沼泽地,神色黯然。 肃亲王走入大帐,看他们神色凄然,轻咳一声:“我知道你们失去了两位至交好友,都很难过。本王已和大将军上书朝廷,为你们请功。” 大家低头不语。 “本王在奏折中请求免去你们的罪责,恢复自由之身,也为那两名牺牲的囚犯表功。” 大家这才露出一些高兴的表情:“谢王爷。” 肃亲王说:“你们表现的都很好,在圣旨未下达之前,本王允许你们换下囚衣,不戴脚链,在军营内自由行走。” 大家惊喜万分:“多谢王爷。” 郑元升难掩激动,就算不出军营,也方便打探田二丫的消息。 肃亲王指着他:“姓郑的小子,你有才华,有胆量,还有计谋。不错。本王很看好你,等圣旨到了,免你自由之后,留在本王的麾下效力,如何?” 郑元升大喜过望:“谢王爷赏识。”他在想不知田二丫在做什么,如果她能看到自己立功,该多高兴。他也让在田二丫知道他的能力,确定她没有找错夫婿。 启祥在一边嫉妒得牙痒痒,既羡慕他的好运气,又想狠狠整他一回。 田二丫在清兵的联络处给他们缝补衣服,忙起来,鲜少能外出。时间长了,她觉得这里干活耽误寻找郑元升,干脆辞工,采购二手的手推车、炉子和风箱,开始沿途锻制剪刀。 这一日,她看天空阴沉,要下雨,赶紧收摊。 于大耙子在远处看到,对伙计说:“拿上伞和蓑衣,咱们去捉弄一把那个小子。” “是。” 田二家刚推车要走。 于大耙子带人走过来:“看来你小子没有离开屯子,在这里打铁呢!” “大爷,我没有出现在您的地盘。”田二丫秉承着不惹是非的原则,先行退让。 “这里离我家的铺子是有点儿距离。你给我来把剪刀。” 田二丫意外他要买剪刀,忙拿给他:“我现在售卖的价钱和本地的一样,都是九十文一把。” 于大耙子像模像样,翻看剪刀。 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于大耙子的伙计给他撑着伞。 田二丫着急,携带的油毡布裹着嫁衣,盖不住炉子,雨一下来,炉中的火全被浇灭,这车碳也废了。她催促:“大爷,您买剪刀吗?” “买,剪刀锋刃看着很钝,给我磨一磨。” “已经下雨了……” 于大耙子说:“下雨怎么了?让你磨剪刀,就赶紧干。顾客为上,你不清楚吗?快点儿,要不然,砸了你的摊子。” 田二丫没办法,只好为他磨剪刀。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淋湿衣服和鞋子。 于大耙子看她的狼狈样子,笑的开怀,看脚面落雨,摆手:“你干的太慢,我不买了。” 田二丫浑身湿透,气愤又无奈,冒着雨驱赶马车找避风的棚子。 郑元升和单通等人就是这时候被启祥从帐篷中赶出来,去屯字附近疏通沟渠。 滂沱大雨哗啦啦的下,郑元升等人干的筋疲力尽狼狈不堪,。 单通骂:“启祥那个王八蛋,早不弄,晚不弄,偏偏在这种鬼天气弄,我的鞋子全湿了,踩得都是泥巴,根本没法穿。” 刘庆龙道:“修沟渠也不是他分内的事情。我听说,他是拿了保长的好处,才派咱们把沟渠的污泥给去掉。真不是玩意儿。” “别说了。那边赶马车的男人正在看着我们。这么大的雨,还想看热闹。”单通反感。 郑元升能下手中的锄头,望过去。 田二丫看衙役穿着蓑衣打着油伞监督一群人干活,那群人身形消瘦,衣衫蓝缕。她猜测那帮人很可能是被发配的罪奴,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郑元升,挨个辨认。 衙役也看到她,吆喝:“干什么呢?看起来没完了?” 田二丫拉着马往前走几步:“大爷,请问能在您这儿避会儿雨吗?” “滚。我们官府在办公,你一个草民掺和什么?赶紧滚。” 田二丫拉着马依依不舍的又看一眼罪犯们,准备离开。 “二丫?”郑元升试探地叫。 单通等人愣住,齐刷刷地看向赶车人。 田二丫猛然回头:“是郑元升吗?你在哪里?” 郑元升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你真的是田二丫?” 田二丫将帽子一甩,露出一头的秀发,使劲擦了擦嘴边的胡须:“我是田二丫。郑元升,我终于找到你了。” 郑元升喜极而泣:“你竟然真的从江南找到了这里?” 田二丫紧紧拉住他的手:“我原本想着多攒一些钱,等三年之后,再来寻你。可是,听说你进入深山老林,身处险境,我坐不住了,就来找你。果然,你没有令我失望,好好活着。” 一名衙役驱赶他们:“郑元升,赶紧滚回去干活。” 单通求情:“长官,他们许久不没见,就让他们见一见吧!” “闭嘴。现在又不是拉郎配的时候,好好干活。” 郑元升没有办法,依依不舍,看着田二丫往后推,拿起锄头挖泥。 田二丫看到他以往惯用拿笔的手,现在拿起锄头,眼睛发酸,扯出一个笑容:“元升,我就在这个屯里住。以后,我会经常过来看你,我有一个朋友叫李虎,是佟巴特大人的侍卫,现在这个兵营里当兵。你要是出不来,让他给我送信就行,他会帮你。” “我记住了。”郑元升大声喊。 衙役轰田二丫:“快走,别在这里磨叽。” 二36. 田二丫牵马往前走,一步一回头。 郑元升冲她摆手,雨哗哗地下,不忍田二丫跟他淋雨。 田二丫看不清郑元升之后,才加快脚步离开。 单通羡慕郑元升:“你小子真有福气,田二丫不惧艰辛来找你。” 刘庆龙感叹:“得此夫人,夫复何求?” 其他人纷纷附和。郑元升难掩笑意。 田二丫离开之后立刻打听郑元升的所在之地,方才知道,他们这些囚犯 从威远堡一直修到北法特哈东亮子山,也叫新边。2600多里地只有二十个边门门处处有清兵把守 东南有一座长白山,长白山有一个天池,一条水流,从天池里奔涌而下,千回百转,流向东北方向,与另一条水流相遇,汇合成浩荡的生活,将滚滚东去。 满人先祖把长白山和松花江尊为神山圣水。大青山,脚下是阿勒楚河。 出关这附近跋涉几百里没有落脚的地方,这里不没有关内,没有州府,一切归盛京将军管辖,土地大多是官地,其地很少有民田零散的荒地,也不许随便开荒,出边走是走出边墙。进出边门必须持有证明,证明上不仅写着持证人的姓名,年龄,还注明了相貌体征,稍有不符就会被扣押起来,私闯边关要处以重罪。 圣经唯一一场方圆上千里有大大小小100多个围场组成,给朝廷贡鲜,冬围贡,鹿差贡,按照满人的规矩,狩猎要先到头营祭神,投影里有一棵神树,树旁有一座神庙,供奉着保佑狩猎的班达妈妈。每年霜降过后,盛京将军都要去祭拜班达妈妈。 规模不大的土城,城外参差错落着一些民居。门前坐着两个蓝色的兵丁,门门上悬着一块木牌,写着阿拉楚 科尔沁草原,东边宁古塔 京师 刨人参 都统衙门萨柄 启祥得知郑元升竟然还有未婚妻寻找过来,并且在,雨天修沟渠的时候相见,气得火冒三丈,又有些懊悔,如果不是他让郑元升去修沟渠,或许郑元升永远都见不了未婚妻。一个落魄书生都成为囚犯,还有女人愿意跟过来,这份感情让他很是憋火。 他想起年少时,也有意中人,双方情投意合,意中人却在他参军的时候,却另觅良人。他对郑元升的嫉妒心只多不少,但是,还没有等他想出办法再整治郑元升,圣旨下来,准许郑元升等人赎罪还乡。 田二丫自打 二36.恢复自由 田二丫牵马往前走,一步一回头。 郑元升冲她摆手,雨哗哗地下,不忍田二丫跟他淋雨。 田二丫看不清郑元升之后,才不甘愿的离开。 单通羡慕郑元升:“你小子真有福气,田二丫不惧艰辛来找你。” 刘庆龙感叹:“得此夫人,夫复何求?” 其他人纷纷附和。郑元升难掩笑意。 启祥得知郑元升与未婚妻相见,气得火冒三丈,又有些懊悔。如果他没有让郑元升去修沟渠,或许郑元升永远都见不了未婚妻。一个落魄书生都成为囚犯,还有女人愿意跟过来,这份感情让他很是憋火。 他想起年少时,也有意中人,双方情投意合,意中人却在他参军的时候,却另觅良人。他对郑元升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借口郑元升他们在修沟渠的时候,试图逃跑,找人把他们绑起来,狠狠的抽打。 吴向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郑元升他们被折磨的惨状,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启祥的鞭子抽走。 启祥扭过头:“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竟敢冒犯本官?” 吴向戎身后的侍卫道:“这是新来的佐领。” 启祥懊悔让直属上司看到他的粗暴,躬身:“卑职启祥参见佐领大人。” 吴向戎冷冷地扫他一眼:“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他们昨夜意图逃跑。” 单通等人辩解:“大人,我们没有逃跑……” “大人。”启祥急慌慌地道:“这些囚犯来自南方,他们瘦弱不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发配到此地不安分,干活不卖力,整日想着逃跑,他一直想着给他们适当的教训,也助于他们改进,日后好好的为朝廷效力。” 吴向戎看郑元升微闭双眼,不像其他人一样喊冤,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说:“军营门外每隔20米有重兵把守,百里之外有猛兽出没,况且,昨夜大雨滂沱,这些瘦弱不堪的书生会蠢到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集体出逃?” 启祥支吾:“这个……” “还是你手上有他们出逃的证据?” “虽无实证,可是,这些书生不安分,逃跑之心昭然可见。” 吴向戎的鹰眼锁住他:“你平时判案是也这样无凭无据,以臆想判断?” 启祥跪下磕头:“卑职不敢,卑职糊涂,请大人网开一面,放过卑职这回。” “起来吧!将他们解绑。”吴向戎下令。 启祥擦擦头上的冷汗,赶紧命人将郑元升等人松开。 单通心有余悸:“这回多亏吴大公子,咱们才保住命。没想到吴大公子也来到了西北,还是佐领,真是了不起。” 刘庆龙酸溜溜地道:“是啊!吴大公子家世好,到哪里都吃得开。” 郑元升非常失落,他没有想到跟吴向戎见面之时,二人如云泥之别。他多想凭借,自己获得自由之身之后,才与故人相见。 吴向戎看这些最奴身上的绳子去掉之后,请出圣旨:“郑元升、单通、刘庆龙……听旨。” 郑元生等人愣了一下,赶紧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郑元升、单通……在罪奴期间,依然心系朝廷,甘冒风险,为击败罗刹人,立下赫赫战功。现正值朝廷用人之际,朕特例准许肃亲王等众臣上表,准许郑元升等人赎罪还乡。望而不忘天恩,日后再次为朝廷立功,钦此。” 郑元升愣在当地。 单通茫然的看向他:“咱们这就恢复自由了,以后不再是罪奴?” “对。”郑元升的声音颤抖。 “嗷——”众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发出欢呼声。 吴向戎走向郑元升:“恭喜你能返乡了。” 郑元升平复心情:“谢谢。” “我没有出力,主要是肃亲王和将军看中你的能力,觉得你这样的好苗子,一直为奴可惜了。他给皇上接连上书表彰你的功绩,在朝堂为你积极争取。” 郑元升没有想到,只见过两面的老王爷竟然为他做了那么多。 吴向戎说:“王爷特意让我转告你,希望你做他身边的幕僚。你是选择立刻为王爷效力,还是先回家乡再做决定?” “为王爷效力。王爷为我争取自由身,此恩德没齿难忘。” “很好,你懂得感恩,王爷也会感到欣慰。对了,提醒你一件事,在你被发配没有多久,田二丫出来寻找你了。” 郑元升点头:“我知道,我看到她了”。 吴向戎一惊:“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昨夜。她在附近的屯子里锻制剪刀。” “那就好。”吴向戎皱了一下眉,还以为他们见不到面呢! 郑元升问:“大人,我能现在出营吗?”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田二丫。 “你现在是似有神,虽然可以自由出入军营,但是,出入军营需要有牌引,上面登录着你的相貌、年龄等个人体征。这些牌引制作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养伤,等牌引下来之后,你可以自由出入。” “谢大人。” 吴向戎点头离开,立刻出了军营。 侍从看他频繁的东张西望,问:“大人,您在找什么?” “拿把剪刀,看有没有卖的。” “军营里有不少,我可以去找一把。” 吴向戎往街上走:“用不着,我买一把就成。” 大街上。 田二丫拉着马车出摊没多久,就看到附近药店门口围着一些人,一个蒙古男人的右手的手指上缠着一段铁丝,痛苦的跟老板交涉。她好奇的看过去。 药店的老板很无奈,对着蒙古人道:“您这铁丝缠的太紧了,我不敢拿匕首割。” 蒙古男人说:“老板,拜托您拿匕首帮我砍断铁丝,我的匕首很锋利,一定能割断铁丝。” “不行啊!我怕割伤您的其他手指。你有没有试着把铁丝掰下来呢?” “试了,越掰,铁丝缠地越紧,趁现在还有些空隙,麻烦您就用匕首帮我割断吧!不然,我的手指要废了。” 药店老板仔细端详他的手指,连连摇头:“缝隙太窄,如果我用匕首,很可能会削掉你这根食指上的皮肉。” 蒙古男人疼的直咧嘴:“那怎么办?” 田二丫小心翼翼的开口:“我能不能试一试?” 二37.刮肉疗伤 蒙古男人扭头看向田二丫,看是个没好气的道:“难不成你有办法?” 田二丫拿出一把u型小剪刀:“用它试一试呢?” 蒙古男人怀疑:“它的锋刃那么薄,能剪断铁丝吗?” “反正也没有别的好办法,试一试,也没有坏处。” 蒙古男人点头:“你说的对,帮我剪吧!” 田二丫的嘴里说的轻松,心里提心吊胆,拿着剪刀穿过贴着皮肉的铁丝环,用力一剪,咔嚓一声,铁丝应声而断。 蒙古男人开心,一把扯下两截的铁丝,哈哈大笑:“总算弄断了。” 田二丫松了一口气:“您怎么把铁丝缠到手上了?” “我今天要修整蒙古包,中间就把这段铁丝缠在手上,没想到解不开了。小伙子,多亏你了,你这剪刀蛮不错,从哪儿买的?” “我自己锻制的。” 蒙古男人瞪大眼睛:“你是铁匠?” 田二丫将剪刀收起来:“是。” “你能把剪刀再给我看一下吗?” 田二丫将剪刀递过去。 蒙古男人来回翻看:“你这个剪刀跟我们蒙古女人做针线活的剪刀一样,没什么稀奇的。开合时,有时候夹到手指,平时也就剪个线头,剪不开毡布,怎么会能剪断铁丝呢?” “诀窍在剪刀的锋刃上。” “你这个确实和别人的不同。这把剪刀多少钱?” 田二丫从善如流:“九十文。” “那么贵?”蒙古男人犹豫,来回翻看,有些舍不得放下,“我如果买的多,你能便宜一些吗?” “你要多少?” “1000把。” 田二丫倒抽一口气:“那么多?” 蒙古男人摇头:“不多。如果价钱够便宜,我还想预订两万把。” “两万把?”田二丫几乎要晕倒。“您要那么多剪刀做什么?” “卖啊!” “这地方人不多,您买那么多剪刀,卖给谁啊?” 蒙古男人笑:“你看我的装束,也该知道我是从草原来的。我们草原那达慕大会举行的时候,四面八方的人全部聚集起来,多则有几万人,只要东西好,不用愁卖货。” 田二丫遗憾:“我特别想接您的这单生意,可我一个人锻制不出那么多的剪刀,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本钱去采购铁和碳、聘用铁匠。” “你现在能锻制出多少把剪刀?” “加上手里的,一百把左右。” “我全要了。”蒙古男人说,“你有环把形的剪刀吗?” 田二丫点头:“有一百多把。” “我也全收了。” 田二丫兴奋的差点晕过去,刚要提价钱,只听蒙古男人大喝一声“小子,哪里走?”人也冲出去了。她反应慢,茫然无措时,看到药店老板往外走,才匆忙跟着往外出去。 吴向戎正在街上四处张望,突然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胖男人穿着蒙古袍冲出来,挥拳就打,忙躲闪,定睛一看:“阿尔泰,你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少废话。拿命来!”阿尔泰出拳狠又快。 吴向戎毫不退缩,冲上去迎战。 他的侍卫抽刀帮忙,却被路无边的一个蒙古人拿刀拦下,双方也开始拼斗。 田二丫看他们在街上打斗一团,把附近商贩的东西全部掀翻,很是无奈。她伸长脖子,期盼他们赶紧打完,生怕生意丢了。 吴向戎和阿尔泰都想把对方打趴下,招招不留情,二人从街上打进商铺里面,不知踹翻多少的东西。 药店老板看着药材柜子倒地,草药散落下来,心疼的直喊:“别打了,求求你们赶紧停下。” 吴向戎和阿尔泰毫不理会,依然你来我往拳打脚踢, 田二丫看的眼花缭乱,见他们中一人将碳盆踢飞,火红的碳四溅开,滚落在地上。他们二人摔抱在一起,倒向燃烧的碳上。她忙冲过去,用力将他们推开,想知道他摔在地上,小腿压在碳上,刺鼻的,火烧和肉焦味儿顿时蔓延开来,她疼的直咧嘴。 吴向戎和阿尔泰同时停下,冲到她的面前,不知如何做好。 还是药店老板反应快,直接提了一桶带着冰渣的水浇在田二丫的腿上。一热一冷激地到田二丫直咧嘴。 阿尔泰上手扯田二丫的裤子:“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田二丫疼的直冒冷汗,拖动腿部,躲闪他的手。 “都是大老爷们,你怕什么?” 吴向戎推开他:“她是个姑娘。” 阿尔泰傻眼:“啊?” 吴向戎抱起田二丫,问药店老板:“里面有房间吗?” “有。跟我来。”药店老板赶紧叮嘱伙计拿上烫伤药和药箱,引着他们走入里面的厢房。 阿尔泰也要进入,被吴向戎推出来,生气:“我就是想看看她伤的怎么样,她的腿部有伤,又不是别的地方,看看怎么了。” “男女授受不亲,她一个姑娘家被男人看到,脸和手以外的地方,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 “你们汉人真事儿多,我们蒙古人就不拘小节。” 吴向戎撇他一眼,无心与他争辩,满脸的懊悔。 小伙计惨白着脸出来,阿尔泰刚想开口,听到里面传来田二丫撕声裂肺的叫声。 吴向戎抓住伙计问:“她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肉都烧焦了,巴掌大的伤口,黑乎乎一片,必须要用刀子一点点刮下来烫烂的部分,再涂药。” 吴向戎的肩膀垮下来,阿尔泰一拳锤在墙上。 田二丫忍受着刮肉剥皮的痛苦,等药房老板处理完伤口中,疼得晕过去。 药房老板擦着汗出来,看到阿尔泰和吴向戎在门口焦急地等待,说:“已经处理完伤口了,得好生静养,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床。” 阿尔泰挠头:“她真的是女人?” “对。她刚才疼晕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的情况,等她醒来之后再细问她,把她送回住处。” 吴向戎说:“她叫田二丫,是我的朋友。我来照顾她。” 药店老板道:“原来您认识这姑娘,那正好请您把她接回住处……” 阿尔泰忙道:“我也可以照顾她……” “你照顾个屁!你粗手笨脚的,会伤了她。”吴向戎早让侍卫租好马车,抱起田二丫,直接回军营。 二38.事难两全 阿尔泰反应慢了半拍,等追出去,看到吴向戎驱马车离开,急忙拦追上去:“你们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带着一个女人也不方便,还是把田二丫交给我照顾,我保证雇两个丫鬟把她伺候的很好。” 吴向戎冷冷的道:“我会照顾她,用不着你这个陌生人多操心。” 阿尔泰紧把着马车不松手:“你是她什么人?” 吴向戎皱眉,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答。 “你和她也不是很熟,就是认识她而已吧?别大包大揽,她除了救你,还救了我。我也得对她负责任。” “用不着。”吴向戎直接踹开他,命马夫加快速度。 阿尔泰摔下来,气的直捶地。 田二丫被安置在一家客栈里。 吴向戎呆呆的看着她的睡颜,她在睡梦中眉头紧皱,不断的呓语,想必很疼。古代有关公中箭刮骨,那也只是传说,这回亲眼目睹有人在面前被割去皮肉,心里的震撼难以消散。他知道没有田二丫的挺身相助,该承受这一切的应当是他。他跪下来,在她的腿上轻轻吻了一下。 田二丫很快醒来,被腿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伸手想解腿上的绷带。 吴向戎摁住她的手:“烧伤的腿部会又疼又痒,大夫刚上完药,你千万不要挠,免得留下特别深的疤痕。” 田二丫环看周围:“吴公子,我们这是在哪里?” “客栈,我雇佣了两个丫鬟来照顾你,你只管好生休养”。 田二丫受到这样的礼遇,诚惶诚恐:“吴公子,我没事儿,休息几天就能好……” “跟我还那么客气?如果不是你救我,受伤的该是我。我很疑惑,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您之前帮了我,那个蒙古人又是我的大客户,我不想让你们受伤。” 吴向戎弹了她一记脑瓜崩:“你还真是愚蠢。” “啊?”田二丫眨巴眼睛。 吴向戎看她蠢萌的样子,不由咧出笑容。 田二丫皮实,歇息几日,开始下床。 吴向戎来看他的时候,看到她正在磨剪刀,瞪了丫鬟一眼,蹲在田二丫的面前:“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嘛!怎么又开始干活?” “我能动弹,能养活自己,哪儿能老让人伺候。” “我说了,不用你干活。我养你,一样让你过贵妇少奶奶的生活。” 田二丫咧出一口大白牙:“吴公子,我是天生干活的穷命。这几天不干活,我都觉得骨头疼,当不了贵妇少奶奶。” “你呀!”吴向戎摇头叹息,“学着享清福多好。” “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即便一时过上贵妇少奶奶的生活,若不能持续一辈子,或许,反而害了我。” “你真是人间清醒。不过你放心,从你救下小爷开始,你的后半生,我包了。保证让你过得舒舒服服,奢华富贵。得到我的保证,放心了吗?可以把剪刀收起来了吧?” 田二丫摇头:“吴公子,咱们非亲非故,我要是把命运安在您的身上,您该多辛苦。时间一长就觉得我烦了,我还是踏踏实实依靠我自己吧!” 吴向戎问:“如果郑元生说这样的话呢你信他吗?” “我信,可是,我还得干活。我好不容易学的锻制剪刀的手艺,舍不得丢。” “你打算一辈子当个铁匠?” 田二丫点头:“对,最好开一间自己的刀剑铺,有自己的铺面和宅子。” 吴向戎提议:“我送给你铺面和宅子,如何?” “无缘无故怎么能收你那么重的礼。” “凭你救了我,你可以得到那么多。” “您之前帮过我,我救您也是应该的。”田二丫拒绝,“再说,因为我救您,您就送我那么多东西。那我还同时救了蒙古男人,不是趁机让人家为难嘛?救人本是胜过七级浮屠的好事,可不能要求有回报。” “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可是,我心里特别想为你做点什么。” 田二丫不失时机的提出要求:“您能帮我打听郑元升的消息吗?” 吴向戎阴沉下来:“爱军营,好得很。皇上特下圣旨,准许他赎罪返乡。” 田二丫满脸的喜悦:“他重获自由了,太厉害了。我得去找他。” “等你好一些,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我已经好了。” “你行动自如之后,也不差那么两天。你总不想让郑元升担心你吧?” “好吧!”田二丫无奈,只能等待。 吴向戎没有食言,得了体质,果然带她去见郑元升。 郑元升也是期盼着与田二丫相见,待脸上的伤痕变浅以后,准备想王爷告假去找田二丫,就看到吴向戎带着田二丫出现在军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二丫。” “元升。”田二丫跑过去,拥抱住他。 吴向戎看他们喜极而泣搂抱在一起,不耐烦:“行了,差不多得了,军营里都是单身汉,让别人看到不好。” 郑元升这才和田二丫分开,二人相视而笑,眼中含着泪花。 “郑元升,肃亲王近日要去西北巡查,你准备一下,一起出行。” 田二丫一愣:“元升,你要去西北吗?” 郑元升为难:“我是王爷的幕僚,自然要跟王爷随行。” “好。你去哪里,我也跟着去。” “不行。”吴向戎说,“王爷出行,随行的人员都要经过严密的考察,不许携带女眷。” 田二丫争辩:“我可以女扮男装。” “你认为你这点儿小伎俩,能骗得过王爷吗?如果你敢女扮男装也是欺骗朝廷重臣,会被惩罚判刑。若惹怒王爷,还有可能被斩首。” 田二丫低下头,不舍与郑元升刚见面就分开。 郑元升略一思索:“我去找王爷,辞去幕僚的职务。” 吴向戎道:“你可想清楚了?以你的处境,能当上王爷的幕僚,是你今生可能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了。要不然,你只是个布衣百姓,没有人再会高看你。事难两全,你做好抉择。” “我愿意……” “我不同意。”田二丫打断他的话,“你应该去闯一番,大展宏图,不要为儿女情长耽误你的事业发展。” 二39.做好抉择 郑元升看田二丫的眼圈发红,问:“你真的愿意和我分开,让我去西北?” 田二丫忍住泪水:“那是你的使命,你该去。” “我不会去。”郑元升拉住她的手,“我们分开的这些日子,已经让我很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不需要功名利禄,只愿和你长相厮守。” “你和我在一起只会做一辈子走卒贩夫。我不需要你委屈的做这些事。男儿当自强,该走四方。” “我没有那么大的目标,只愿两人平安的过小日子。” 吴向戎开口:“郑元升,你说的真是简单。王爷让你做幕僚,已经是给你天大的机会,如果你错失,你陪在田二丫身边做什么?难道也陪她一块儿锻制剪刀吗?” “有何不可?”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委屈自己做这种粗人干的重活,你不觉得心不甘情不愿吗?” 郑元升淡淡一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不光我有梦想,二丫也有自己的目标,她想成为杰出的铁匠,有自己的刀剑铺,我愿意做她的左膀右臂。” 田二丫小声的问:“这样,你也太大材小用了。还是好好的辅佐王爷,做出一番大事业。” “然后和你分开,一别几年?人生有多少青春,有多少时光,再供我们蹉跎?王爷的身边没有我,会有好多人迫不及待的去争那个幕僚的位置。而我和你分开之后,我们二人都会饱尝分离的痛苦滋味。我在宁古塔侥幸活下来,只盼与你共度余生。” 田二丫的眼泪刷刷的落,她没有看错人,这个男人重感情,没有那么强的功利心。 吴向戎板着脸,刚才他的心里疯狂的期望郑元升去做王爷的幕僚,那样,他就可以守在田二丫的身边…… 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也吓了一跳。 郑元升拿手帕给田二丫擦泪:“我去向王爷解释,求他放我和你一起回故乡。” “你考虑清楚了,给王爷做幕僚的机会,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 “清楚。比起做王爷的幕僚,我更想做你的跟班。” 田二丫给他一小拳:“去你的。” 吴向戎看不下去他们打情骂俏:“你既然要拒绝我随王爷出行,还是早告知王爷的好,还不赶紧去!” 郑元升给田二丫一个微笑:“我去去就来。” 吴向戎看着他的背影,哼一声:“王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田二丫吓一跳:“王爷位置元升的罪吗?” “说不好,王爷位高权重,这辈子只有提携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别人拒绝他,可能会一怒之下,杀了郑元升。” 田二丫的一颗心提起来。 吴向戎看她紧张的样子,提议:“你从来没有来过军营吧,我带你去四处看看。” “谢谢您的好意,以后再说吧!”田二丫扶腿坐下。 吴向戎蹲下:“腿是不是又疼了?我去叫郎中。” “不用,我带了獾油膏。”她看向门口。。 “我在门外帮你守着。”吴向戎拉下帘子走出去。 田二丫,拉开裤腿,小心的解下绷带,看着红彤彤留着汁的伤疤,小心的擦点汁液,把獾油抹上去。 吴向戎透过帘子的缝隙看过去,见那巴掌大的伤疤,不由抬手给自己一耳巴子。为什么他会窝囊到让一个姑娘家救自己?这个疤痕就像是印在了他的心上。 肃亲王听到郑元升说辞去幕僚的职位,返回家乡,脸顿时黑下来:“你若思乡心切,可以在我们返回京师之后,再回家乡。这个事关你的前途,你可要做好抉择。” “王爷,我并非思念家乡,而是不忍与相爱之人分别。她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宁古塔来寻我,元升不能让她再等待。” “来这里寻你?”肃亲王倍感好奇。“怎么回事儿?” 郑元升将他发配之后,田二丫按照它的原委诉说分明。 肃亲王感慨:“天下竟然有这样重情重义、勇敢的女子。你说的对,不能为荣华富贵辜负此女子。他可在营帐之内,本王想见一见她?” “她就在附近,我去叫她。”郑元升兴高采烈的跑回营帐,看吴向戎守在门外边,掀开门帘:“二丫?” 田二丫忙将绷带将腿上的伤口包住。 郑元升拉开布条,看到碗口大的疤痕,惊呆:“你怎么弄的?怎么伤的那么重?” “没事儿,都快好了。”田二丫轻描淡写,后悔刚才不该晾着伤口那么长时间,让他看到了。“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王爷没有责备你吧?” “没有,王爷想见你。” 田二丫缠上布条,将裤腿放下:“咱们走吧!去见王爷。” 郑元升握住拳头,胸膛起伏:“二丫,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啊?” “你在寻找我的路上,到底受了多少苦?” “没有受多少苦。真的,这一路上都有贵人相助。”田二丫推着他向外走,“不要多想,我也是成年人,能应付得了这些琐事。” 郑元升将眼泪憋回去,做出陪伴她的决定是无比正确,他不会再让她受苦。 肃亲王看到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女扮男装,兴味地道:“你就是坚持要来宁古塔找未婚夫的田二丫?” “民女正是。” “江宁这此地几千里,你不怕害怕吗?” “怕。但是,我更怕在郑元升要帮助的时候,我不能施以援手。” “嗬!好大的口气。你能帮他什么?” 田二丫说:“我会想办法给他提供一些衣食,让他少受一些折磨,过的舒服一些。” 肃亲王好奇:“路途遥远,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会骑马,走水路,然后骑马来这里。” “不错嘛!还摸到这里来了,你认识路?” 田二丫如实回答:“不认识,中间走错了,从西北方向穿越冰山雪地来的。” 肃亲王看一眼神情激动的郑元升:“已经很不容易。你没有担心过,没有粮食和没有路费的情况下,再迷了路,找不到郑元升,可怎么办?” 二40.接到订单 田二丫说:“启禀王爷,民女有想过,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会打铁,也会剪纸,还能做苦力,能赚到钱就能活下去。” 肃亲王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你还会打铁呢!都会做些什么?” “我的强项是锻制剪刀,还曾经为武备院效过力。” “这么说,军营用的剪刀有可能是你锻制出来的?” 田二丫点头:“是。” “你可真是让本王耳目一新,没想到还是个匠人。自力更生,坚韧不拔,比男人都要强,难怪郑元升宁愿放弃大好的前途,也要陪伴你。”肃亲王的话音一转,“你忍心郑元升陪你一起做最普通的小老百姓,做最底层任人欺负的人?” 郑元升说:“王爷,我自愿……” “闭嘴,本王在问田二丫。” 田二丫说:“王爷,元升步入朝堂,也是一柄双刃剑。他的未来可能是荣华富贵,也可能会是刀光剑影、数不清的诡计和尔虞我诈。前面等着他的不止是光宗耀祖,也可能是万劫不复。况且,西北地段,边境不安,一将终成万骨枯,成事的人寥寥无几。作为爱他的人,我宁愿他这辈子庸庸碌碌平平安安。当然,如果他想一展抱负,甘愿冒险,我也支持他。” 肃亲王点头:“活的挺通透。荣华富贵和身居高位都是拿血汗拼出来的,一招不慎,粉身碎骨都有可能。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田二丫看向郑元升。 郑元升道:“回乡成亲,然后,开一家刀剑铺。” 肃亲王说:“你们夫妻既然想过平淡的小日子,本王成全你们。” “谢王爷。” “你二人还不算正式拜堂成亲,本王很欣赏你们,愿意在这里为你们举办婚礼,你们意下如何?” 郑元升和田二丫互视一眼,异口同声:“求之不得。” 让大家伙都乐呵一下。” 郑元升和田二丫大喜:“谢王爷。” “你们夫妻还挺有默契。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开始办理大婚仪式。” “那么快吗?”田二丫脱口而出。 肃亲王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你们有意见?” 郑元升拉田二丫一把:“谢王爷美意,我二人求之不得。” “好,田二丫,你且退下。” 田二丫懵懂的出去。 肃亲王看向郑元升:“你是个可造之才。本王很想留你在身边。你即使没有功名加身,有本王的另眼相待,你的待遇只高不低。田二丫虽然勤快耐劳,可是,言语粗俗,行为鲁莽,不一定能在事业和家庭上助你一臂之力。那户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虽然娇嫩,是从小耳濡目染,接人待物落落大方,言语文雅,有助于你扩展社交圈。你可想清楚,是否要与田二丫在一起?” “王爷已经答应我和她的婚事,我自然要履行承诺。” “本王可以找借口推脱掉。” 郑元升躬身:“王爷,我曾经也有一门未婚妻,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美貌无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思敏捷,别人都说我和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可是,我和她在一起不痛快,遇到困难,我们都六神无主。在田二丫出现之后,我发现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她都能像一个定海神针一样矗立在我的身边,让我安心。不只是田二丫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她,我相信,我和她在一起也不会碌碌无为,一定能做出大的生意,将刀剑铺开成多家分店,成为当地的名商。” “好小子,有骨气。”肃亲王赞叹,“你既然已有计划,本王成全你,本王等着看你将生意做大做强。” “谢王爷。” 肃亲王要为张元生和田二丫举办婚礼的消息传遍军营。 吴向戎的坐在草地上,情绪低落。 田二丫没留意,和郑元升出了军营,开心心的去才办婚礼用的东西。 “二丫?”阿尔泰从酒楼冲出来,“真是你,我到时候找你,也不知道吴向送的家伙把你给藏哪儿了。你好些了吗?” 田二丫被他的轮环连番问弄得脑袋浆糊,说:“好多了。” “这位是谁?” “我未婚夫郑元升。” “原来是妹夫啊!我叫阿尔泰,二丫因为救我和吴向戎,腿受伤。那就是我妹子,以后我也一样罩着你。” 郑元升勉强一笑,明白二甲腿受伤的原因。 田二丫叹口气:“阿尔泰大哥,恐怕我不能接你订单的生意了,我和元升要回江南。” “什么时候要走?” “就这几天。” 阿尔泰想了一想:“正好,我也没有去过江南,我看有好多商号都是从南方进茶叶和丝绸,早就有心去南方看一看。咱们两个的订单生意照样有效,我再向你追加两万把环形的剪刀,怎么样?” 田二丫瞪大眼睛:“那么多,你没有骗我吧?” “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骗你?怎么样?哥哥够意思吧?” “够意思。只是做那么多剪刀,需要备料和雇用人选。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阿尔泰掏出银票:“那些都不是事儿,我可以先付你定金。” 田二丫兴奋的搓手:“你来真格的,太好了,我们签一个契约,行吗?” 阿尔泰哈哈大笑:“你还是怕我诳你。好,咱们白纸黑色凭书为证。” 田二丫低声对郑元升说:“你赶紧去旁边算命摊子那里借些纸笔,起草一份契约。我怕这笔生意飞了。” “瞧你这小胆儿。”郑元升取笑她,还是很快借来纸笔,起草了一份契约。 田二丫看阿尔泰按上手印,给了一百两的银票,放下心来,拍拍肚子:“咱们现在也是有钱人了,没想到我田二丫还能谈下那么大的生意,太佩服我自己了。” “这笔生意是以你腿上烫了个大疤,为代价。” “没关系,好利索了,什么都不影响。”田二丫不甚在意,“阿尔泰敢定那么多把剪刀,想必草原的生意很好做,如果我们能和这里的商号做生意,形成稳定的订单,那该多好啊!” “现在你是单打独斗,小本起步,如果订单太多,供不上货,小心会砸信誉,赔本。”郑元升只是提醒,没想到日后差点儿一语成谶。 二41.不该接活 田二丫把手一挥:“阿尔泰大哥订的剪刀要一年后才交货,我还做不出来?我最怕剪刀卖不出去,只盼着订单越多越好。” “也是。”郑元升点头,“等咱们回江南,备足料就开始锻制剪刀,肯定能提前好几个月把货给他备出来。” 二人憧憬着未来,兴高采烈采购一些办婚礼的必需品,携手回到兵营的时候,发现军营热闹很多,到处在张灯结彩。 肃亲王背着手巡逻,一众人员跟在后面。 田二丫看到大盛魁的三掌柜也在其中,有些诧异。 肃亲王看到他们很高兴,招手:“你们两个过来。” 郑元升和田二丫忙过去施礼:“参见王爷。” “明日本王就想要为他们主持婚礼。”肃亲王点着后面的众人,“你们这些商人鼻子真是灵。本王才放出话要在给幕僚办婚礼,你们立刻瞅准机会,来讨要采办的差事。” 一名商人道:“我们我趟过来不为赚钱,只为来贺喜。” 大盛魁的三掌柜笑呵呵的道:“于老板说的是。王爷,咱们军营多少年没办过婚礼了,我们也想趁机出点力,让大家伙乐呵乐呵。而且,我还和这位姑娘认识,也算熟人了,出点力更是应当。” “噢?你们……” 一名士兵跑进来:“报,王爷,皇上秘旨,十万火急。” 肃亲王赶紧接旨,看完里面的内容,表情凝重:“婚礼取消,不相干人员尽快离开军营。” 郑元升和田二丫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盛魁的三掌柜见多识广,说:“边关战争瞬息万变。王爷既然有要务在身,我们不便打扰,尽快撤离便是。” 众商人纷纷点头,告辞离开。 吴向戎抱着一箱黄金首饰走过来:“二丫,郑元升,王爷接到紧急军令,徐忙军情,不能为你们办婚礼。他特地送来贺礼,并派人护送你们回江南。” 田二丫看到金灿灿的首饰乐不拢嘴:“王爷出手好大的手笔呀!” “这对网易来说是九牛一毛,他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些丝绸配饰。你们尽快收拾一下,一会儿,有人送你们出行。我也要忙公务,不能送你。你要保重。” “您的公务要紧。”郑元升看吴向戎离开前凝望田二丫的眼神,心里很不舒服。 田二丫说:“没想到说风就是雨,咱们得回营收拾东西。” “田姑娘?”三掌柜拦住她,笑眯眯的看向郑元升,“想必这位就是郑公子,你的未婚夫,你们总算相见,苦尽甘来,未来福厚恩泽。” 田二丫只当他在客气:“谢谢三掌柜的祝福。” “我不知是熟人成亲,未带其他礼物,身边这枚玉佩算作贺礼。” “三掌柜,您不用客气,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我送玉佩,一是为祝你们新婚,但是也为我们之前的生意约定多一个信物。” “啊?”田二丫迷惑,“什么约定?” 三掌柜笑:“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咱们之前在蒙古包里定下的契书?您若找到郑元升,平安归来。我们大盛魁每年向您订购一万把剪刀。” 田二丫傻眼,她把这事全然忘在了脑后边。 “您现在回江南,等过半年之后,我们大盛魁的分号向您提货,当面给现银。” 郑元升看田二丫的脸色苍白,小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田二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想到三掌柜还记得啊!” “白纸黑字已经写在书信,我怎能不当真?而且,田姑娘锻制的剪刀确实质量很好,我们大掌柜很喜欢。咱们说定了。田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田二丫目送他离开之后,急得直跺脚,“我当时脑子绝对进水了,怎么会答应跟他白纸黑字约定,不交定金,供他一万把剪刀?我该怎么办?这一万把剪刀用的铁和碳,我上哪儿去找银子?” 郑元升没想到,真让自己说中了,订单超过供货的能力。他说:“别急,总会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等十月份他会来收货,我拿什么给他?而且,还有阿尔泰大哥的一万把剪刀。我真是愚蠢,给阿尔泰大哥约定订单的时候竟然把跟大盛魁的约定忘的一干二净。” “现在缺少原材料的银子,别担心,我和你一块想办法。” 田二丫的目光所在首饰盒上:“能不能把王爷赏赐的首饰给卖了?” 郑元升摇头:“绝对不行,这些黄金首饰上面都有皇室的烙印,不能流向民间。王爷已然把这些东西赏赐你,就是给咱们天大的颜面,咱们把它给卖了,也对不起王爷对咱们的厚望。” 田二丫蔫头耷脑:“那该怎么办呀?两万多把剪刀,我拿什么给他们供货?如果供不出来,我的信誉全完了,别想在铁匠这行干下去。我没有金刚钻,不该接那些活。” “咱们先收拾东西,慢慢想办法。你不要着急,总会有辙。”郑元升安慰她。 其实他们二人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很快,收拾利落,专心等待马车来接他们。 单通和刘庆龙得知消息过来送他们。 田二丫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单通爹可是个大富豪,如果能从他们家周转一些银子,以后不成问题。她正巴望着,看郑元升跟他们告别之后坐上马车,疑惑:“他们不跟咱们一块回去吗?” 郑元升说:“不了,单通他们说,回到家乡也要另谋出路,不如跟着王爷,能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你跟我回家乡,会不会耽误了你的前程?”田二丫开始不安。 “我的前程就是跟着你一块儿卖剪刀。”郑元升摸摸她的头,“人各有志,况且,他们在家乡没有爱人没有家,迫不得已选择闯荡。而我何其有幸,有你陪伴,我今后的使命是守护你。” 田二丫笑一下,随即又愁眉苦脸:“我们回江南之后,我爹绝对不会原谅我,搞不好会把我关起来,我见不到你,又做不了生意,真不知如何是好?” 二42.杀父之仇 郑元升安慰她:“二丫,不用担心……” 田二丫握起拳头:“我既然已经从家里出来了,就不会再听我爹的。他如果想把我关起来,我就不回家住。我既然接了那么大的订单,一定想办法完成就是。从现在起,我要想办法搞钱,把锻制两万把剪刀的成本先给凑出来。” 郑元升哑然失笑,她振作的真是快,没等他安慰,就又活力满满开始决定下一步如何去做。若碰上优柔寡断的娇小姐,估计他且得跟着头疼呢!现在多好,有一个积极生活的人在身边,全身也充满阳光和干劲。 要说肃亲王真是厚道,郑元升做他的幕僚才几天,就辞职不做,他仍然给了高规格待遇,派了八名士兵和两名从七品副尉护送郑元升和田二丫回家。 有武官和士兵们的一路相送,郑元升和田二丫路程很顺利,也不用担心饭钱和住宿费,省了一大笔开销。 这一晚,他们在客栈里过夜。因为郑元升和田二丫还未正式成亲,他们仍然分房而居。 田二丫正在铺床,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开心的过去:“元升……秦老板?” 秦伯淳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我送令尊一把剪刀,令尊让您给我一两银子,我赚大发了。” “田姑娘真是爱开玩笑。您这是要回家吗?” 田二丫点头:“对,我找到郑元升了,我们携伴而归。您也住这家客栈?” 秦伯淳和善的笑:“对,我去外地做生意,天色已晚,在这里住宿。我真佩服你,千里迢迢来宁古塔,果然把夫婿找回去了。我们在这里碰面也是有缘分,能请郑先生和你一块儿到我的房间里共同喝杯茶吗?” 田二丫隐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不过,对方曾经对她施以援手,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她点头:“您住哪间房?” “最里面左边那间。我泡好大红袍,请您和郑先生一块来。” “好。”田二丫去隔壁房间叫郑元升。 郑元升听到是田二丫认识的人,立刻前往。 秦伯淳看到他们很高兴,过去把门关上,邀请他们坐下:“我看外面有士兵把守。二位现在是位高权重啊!” 田二丫摇头:“我俩就是普通的平民,他们送我们到家乡,就返回去了。” 郑元升隐约觉得,秦老板的话别有含义,转念一想想,或许自己多心了。 秦伯淳为他们倒茶:“回到家乡好啊!人终归还是要落叶归根。” 田二丫刚要拿茶杯,被郑元升不经意的扫了下袖子,立刻缩回手。 郑元升问:“秦老板是哪里人?” 秦伯淳将他们的动作收在眼底,果然,郑家人还是那么谨慎。他端起茶喝了一口:“郑公子看我像哪里人?” “这个,还真看不出来。” “我爹娘都是江南人,可惜,命运多舛,我家迫不得已流落在西北。” “世事弄人,我也没有想到我一个江南人会来到千里之外的宁古塔。”郑元升看他喝茶之后,方才示意田二丫拿起杯子,自己开始喝茶。 秦伯淳的笑容逐渐收敛:“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天南海北也能聚在一起。也或许是命中注定,苍天让我们相见。” 田二丫心里隐约感到发毛,想起当日被他和他娘赶出家门,说:“元升,秦先生的母亲还认识你大哥呢!” “噢?不知令尊贵姓,可与我郑家有故交?” 秦伯淳的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家母姓秦,我随母姓。” 郑元升觉得哪里怪怪的,也不便多问,点点头,喝茶。 “二位不好奇我为何不随父亲的姓氏?” “这是您的家事,我们不便过问。” 秦伯淳看向眨巴眼睛的田二丫:“你也不好奇吗?” “您的姓氏,令尊和您高兴就好。”田二丫摇头,其实心里好奇的很。 “你们不好奇,但是,我很想对你们一吐为快。我父亲和我母亲真心相爱,却受到双方家族的百般阻挠,父亲被他的族人抓回去杀害,母亲为保我平安,徒步流徙,最后,在条件艰苦的西部生活。” 田二丫低声叹道:“你母亲真是不容易。” 秦伯淳苦笑:“是啊!我母亲曾经也是大家闺秀,一直过着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优沃生活。她在失去我父亲之后,迫不得已靠自己几养活我们两个,把我艰难扯大。” 郑元升感觉头晕,看到他仇恨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你母亲是秦家女……” “是。”秦伯淳看他趴在桌子上,起身,“你总算想起来了。” “元升,你怎么了?”田二丫忙扶郑元升,天晕地眩的感觉袭来,顿时不省人事。 秦伯淳摆手,李佳走出几个人来,将它们装入麻袋,放入柜子里,大摇大摆抬出去。 田二丫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和郑元升全身湿透,被五花大绑丢在河边,秦伯淳沮丧的坐在一旁。她忙喊:“元升,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唬我……” “他没事。”秦伯淳木然地扫她一眼。 田二丫看郑元升缓缓睁开眼,放下心来,怒:“秦老板,我们和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 “我和你的确无仇无怨,不过,我和这小子的爹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田二丫惊讶:“害你爹的人是郑元升的爹?你不是说害你爹的人是你爹的族人吗?” “对,所以,论起血缘关系,郑元升是我的堂弟,我不如他爹狠,下不了毒手。”秦伯淳恨自己硬不下心肠。 郑元升说:“原来你是我二叔的儿子。没想到,我二叔这一脉竟然能有香火传承。” 田二丫蒙圈。 秦伯淳愤恨地道:“什么香火传承?我爹被你们郑家所害,我永远也不是你们郑家的人。” 郑元升说:“你爹还活着。” 秦伯淳傻眼:“啊?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我二叔一直留在我家的打铁院打铁。” “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容易哄骗吗?我娘早些年就去打听过,在你家打铁院,被你们称为二叔的那个人,只是与我爹长相很相似的流浪汉。” 二43.从长计议 郑元升解释:“那只是我爹用来敷衍秦家和程家的托词。你娘离开之后,秦家和程家都认为是我二叔拐带你娘亲,导致你娘跌落黄河,他们要我二叔为你娘偿命。这种情况下,你让我爹怎么办?只能放话与我二叔恩断义绝,跟他们一起处决了二叔。实际上,他暗度陈仓,将二叔严密的保护在打铁院里。” 秦伯淳半信半疑:“为什么都说男人是你家收养的流浪汉?” 郑元升说:“我爹怕人多嘴杂,万一让程家和秦家知道了,会对二叔赶尽杀绝,就编造话说我爷爷思念二叔伤心欲绝,只能找长相相似的流浪汉来代替二叔。此事事关机密,我们郑府内也是极少人知道。” “你怎么会清楚?” “二叔喜欢下棋,他常年待在打铁院,人也变得很焦躁。我爹会舒缓他的情绪,让我抽空就去陪他下棋,就把事情告诉我了。我才侥幸知道这些。” 秦伯淳还是不敢置信:“如果我爹真活着,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和我娘?” 郑元升说:“我二叔一直认为你娘已经香消玉损。这些年,他一直低沉,况且,他和你娘的爱情为世间不容,我爹怕他出去,被程家和秦家发现,就不许他出打铁院。” 秦伯淳低下头思索。 田二丫悄声问:“元升,二爷和秦家女子的爱情,为什么为世间不容?” “秦家女早年嫁给程家的次子为媳,没多久,程家次子在与人拼斗中身亡,秦家女就成了寡妇。依照程家和秦家的祖训,秦家女要为程家守孝终生,二叔却阴差阳错和秦家女子一见钟情,二人私定终生。” “他们既然相爱,可以逃离家乡啊!” 郑元升说:“他们是逃跑了,却又被程家人抓回来了,将他们浸入猪笼。二叔想办法让秦家女逃了出去,自己却沉入水里,后来被我爹派的人救了出来。” 田二丫唏嘘不已:“难怪他们彼此会认为对方都已不在人世,错过那么多年。” 秦伯淳抬起头:“我爹真的还活着?” “是。”郑元升点头。 “我想见他一面。”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这些年,程家和秦家也一直对我们家虎视眈眈,他们也怕我爹搞一出狸猫换太子,欺骗他们,紧抓着此事不放。为保护二叔,我们家的打铁院管理森严,外人不能出入,二叔也出不来。” 秦伯淳说:“如果你不让我娘和我见我爹一面,怎么能肯定那个人真的是我爹呢?而且,我既然知道我爹还活着,绝不忍心让他一人在打铁院孤独终老,和我娘永远分开。” 郑元升皱眉:“我也想你们举家团圆,不过这事得从长计议。你说你是二叔的儿子,你和你娘可有信物,让我带给二叔。” “我家之前过的十分艰难,我娘把已经能卖的东西全卖完了,没有什么信物。”秦伯淳想了一想,“我娘说他们是在冬季下雪天的时候认识的,我爹在给程家送剪刀的时候,从拱门外看到他久久不能回神。” 田二丫嘿嘿笑:“二爷看起来是个粗人,没想到还有那么浪漫的爱情。” 秦伯淳说:“我娘说我爹对她很体贴,经常将天南海北的事情讲给她听,她认识我爹之后,生活才有了奔头。求求你们一定要想办法让我爹出来,见上一面。” 郑元升叹气:“即使见面,也不能在江宁府。那里是他们的老家,人多嘴杂,泄露了风声,程秦两家还会找麻烦。我劝你也不要在江南泄露了你是我二叔的儿子的事情。” 田二丫问:“事隔多年,那两家怎么还抓着不放呢?” “程秦两家立有贞洁牌坊,他们对男女之事看得格外重要。他们认为,二叔和亲家女子的事情让他们辱没门眉,需要用二叔和亲家女的血才能洗去耻辱。” “真是执拗的可怕。” 秦伯淳激动:“难道今生我爹和我娘再也见不到了吗?我们不去江南,就不能把我爹偷渡到北方来?” 郑元升说:“你先不要激动,待我们回江南问过我二叔之后,再从长计议。” “好吧!但愿我爹真的还活着。我庆幸手软,没有对你们下毒手。” “你为了报复我爹来杀我们,即使你如愿,也达不到你的目的。” 秦伯淳纳闷:“怎么说?” 郑元升很冷静:“我爹有好几个嫡子,从我被卷入科考舞弊案入大狱之后,他就对我不再抱有希望,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只是耻辱,我怎么样,对他无关痛痒。你要是想泄愤杀了我也可以,但是,为什么还要绑架二丫,她是无辜的人。” “你发配宁古塔为罪奴之后,她都能追你前行,我若杀了你,她定会对我锲而不舍。纵然她是无辜,我为了以后,也只能永绝后患。” 田二丫怒视秦伯淳:“你想的没有错,如果你敢害郑元升,我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一定会追着你不放,杀了你。” “你这性子倒是和我娘的有些相似。”秦伯淳将她身上的绳子给解开,“希望你没有错付良人。” “你凭一己之私,欲滥杀无辜,幸好没铸成大错,不然,你以后也不会有好报。”田二丫瞪他一眼,帮郑元升解开绳子。 郑元升拍拍她的手,转向秦伯淳:“我和我二叔商议之后,如果安排他开北方,怎么联系你?” “我与大盛魁商号常有生意往来,大盛魁在江宁府有分号,您可以让分号顾掌柜带口信给我。” “好。” 秦伯淳看向田二丫:“我听说你和大盛魁签下订单,恭喜你为隆顺和拉来大订单,郑家会非常感激你。” “我不是为隆顺和拉订单,我是为我自己。” “大盛魁的三掌柜跟我说,他合作的商家是隆顺和。希望大盛魁的掌事到隆顺和视察的时候,你能在隆顺和掌柜的眼皮子底下,把订单给抢回去。” 田二丫的眉头拧成一个结。 秦伯淳拱手:“二位,今天得罪了。如果你们真能让我娘和我爹见上一面,伯淳必报大恩。” 郑元升还礼:“秦老板,放心,我一定会把详情禀告二叔,让他老人家做决定。” 田二丫经历了这一劫难,脑袋昏昏沉沉,回到客栈,已经是深夜。她和郑元生商定认为,这只是个插曲,没必要告诉官兵。他们希望尽快返回家乡。 江宁府东台县官道。 田二丫眼看离城门越来越近,脑子里有了主意。 三.1.返回家乡 郑元升看离江宁府东台县的城门越来越近,心里没有激动和兴奋,反而装满苦涩,他想到爹和兄长的无情,不知以后如何与他们相处。 田二丫看官道两边的树木比较茂盛,拿上包袱,捅咕他:“咱们该下车了。” 郑元升回过神来:“现在吗?这边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不让他们把咱们送到家吗?” “不用,我们都在这里换了衣衫步行回家。”田二丫掀开车帘,对送行的两名七品副尉道:“二位大哥,辛苦你们了,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一名副尉说:“这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还是直接把你们送回家。” “不用了,二位大哥,我们家离这里很近,已经辛苦你们送到这里了。等你们回去,麻烦向王爷道谢问好,谢谢他老人家害你们为我们送行,减少我们舟车疲顿。” 副尉犹豫:“这样不妥吧?我们应该按王爷的吩咐将你们送回家,好交差。” 郑元升不明白田二丫丫的意图,仍然和她一条战线,推辞:“我们已离家不远,若让父老乡亲看到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回来,也让我们受非议。多谢各位好意,剩下的这点儿距离我们走回去就好。” 副尉见状,也不好坚持再送他们,与他们辞行,调转马车离开。 郑元升回头要找田二丫,发现她不知所踪,急得刚要大叫,看到树后熟悉的身影,赶紧走过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田二丫拔下头上的金簪子,脱丝绸外衣:“你也赶紧把身上这身绸缎脱下来,换成粗布大褂。” 郑元升很是不解,“王爷赏赐咱们的这些东西,质地都很好,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咱们穿上,正好向别人证明咱们荣归故里,为什么要换掉?” “别人看到咱们穿金戴银,还以为咱们发了大财回来呢!咱们现在囊中羞涩,不要打肿脸充胖子,还是粗布衣衫的好。”她褪下手上的金手镯,穿上以往的粗布带补丁的衣服,催促郑元升赶紧脱外衣:“你别磨磨蹭蹭,赶紧换衣服,当心熟人看到。” 郑元升吃吃的笑:“至于吗?不过是一件外衣,让人看到了,也无所谓。” “咱们回家要筹集制作两万把剪刀的原材料的钱。你想想得多少银子,咱们还不得省吃俭用,想办法从别人手里抠出点儿银子?要是别人看到咱们锦衣回归,怎么会愿意掏钱?” “你想从谁那儿抠点儿银子出来?”郑元升自知不再是尊贵的郑家嫡子,田二丫也不受家里人待见,没人会给他们钱财,想要从别人那里筹集资金,根本没有希望。 田二丫抓头发:“逮谁抠谁呗!如果,我筹集不到锻制那么多剪刀的原材料,以后没办法再跟人家做生意。” 郑元升握住她的手:“快停下,你的头发都乱了。” “这真不是儿戏。我们从现在开始必须精打细算,节省出每一文钱和多攒钱为以后做准备。”田二丫嘟嘟囔囔,将外衣和值钱的东西放进包袱里,回头看郑元升头发整洁,穿着粗布衣衫依然是风度不减,上前拨乱他的头发,这才往前走。 郑元升拽拽露出来的一小截头发:“二丫,你把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我能理解。但是,你为何又把头发弄乱?” “咱们千里迢迢从宁古塔走回来,头发纹丝不乱,别人可能会怀疑。咱们狼狈一点儿,也会博得别人同情。” “你可真是大智若愚,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点小聪明?”郑元升揶揄。 “你就别取笑我了。咱们还是想想咱们今天晚上住在哪里。你家让我闹的已经跟你分家,再回去,也可能没有你的房间住。我家,”田二丫叹口气,“我临去宁古塔前,跟我爹闹得很僵,把店里的剪刀和菜刀给收拢走一部分,我爹肯定对我恨得牙痒痒,不让我进家。” 郑元升安慰:“没事,咱们可以住店。” 田二丫瞪眼:“你怎么那么不懂省钱呢?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要筹集锻造剪刀的原材料。阿尔泰那边要亲自到店里取剪刀,他不远千里过来,如果咱们交不出来,他会认为我在欺骗他。还有大盛魁那边,他们是非常有名望的称号,我要是跟他们交不出剪刀,他们也会有办法让我们受损。咱们必须省下每一文钱,多锻造一把剪刀,到时候就多跟他们有一份谈判的本钱。” 郑元升安抚:“不要着急,交货有一段时间呢!天无绝人之路。” “别盲目乐观。我们要把事情往前做。省下的每一文钱都要把它用在积攒剪刀的材料上,我们如果做的剪刀超过两万把,也可以再卖别的商号。” 郑元升竖拇指:“真是深谋远虑。不过,你不必过于担心。咱们都到家了,不会无地安身。我娘即使不在郑家居住,肯定也会有一个落脚的小院子,咱们可以先去那里暂行待几日。” “但愿如此。”田二丫对于郑家的无情犹记在心,对郑家能收留他们完全不抱希望。她在不停的琢磨,自己可以厚着脸皮回到田家刀剑铺,夺回自己的三尺店铺,可是,怎么让郑元升也能住下呢! 他们走了没多久,田二丫看到城门口附近一个熟悉的身影愣住。 那人蹲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油布,放些剪刀和菜刀之类的铁具。此时,他的摊位前没有顾客,正伸长脖子望着前方,与女儿的眼神相对,呆愣住,浑浊的老眼蓄满泪水。 郑元升也看到了田老爹的身影:“二丫,那好像是你爹。” 田二丫硬着头皮走过去:“爹?” 田老汉别过头,大手擦了一把眼睛:“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田二丫瘪瘪嘴,低下头,做好疾风暴雨的臭骂准备。 田老汉伸手,想给她一巴掌。 郑元升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 田老汉气恼:“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三2.住在娘家 郑元升面对田老汉的刁难,很平静地说:“我是您的女婿……” 田老汉冷着脸道:“住口,你不要胡说八道,我闺女跟你没有关系……” “爹。”田二丫打断他,“您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不行吗?你非要在大街上让我难堪,我跟您断绝关系,您就舒服吗?” 田老汉愣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颤动,缓缓蹲下身,收地上摆摊的东西。 田二丫压低声音,对郑元升道:“你别在意我爹的态度,他没有接受你。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我们两个好好的就行。” “二丫,”郑元升笑道:“别这么和你爹说话。他是长辈,咱们晚辈要尊敬他,让着他。” 田老汉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顿。 “知道啦!”田二丫将包袱塞给郑元升,蹲下身对田老汉讨好地道:“爹,我帮你。” 田老汉背着手站起来,硬邦邦的道:“回家!” 田二丫舒了一口气,低声对郑元升道:“总算有住的地方了。你也谢谢爹。” 郑元升鼓足勇气,对没有正眼看他的田老汉躬身施礼:“爹,元升有礼了。” 田老汉走的更快了。 田二丫追上去,拽他:“爹,元升叫你呢!” “你不要把囚犯往我们家里带,玷污我们家的名誉。”田老汉挣脱开她的手,虎着脸走在前面。 “爹,元升已经获朝廷赦罪,是自由身了。” 田老汉不由得瞟郑元升一眼,这小子真是有本事,明明已经降罪为奴隶,还能翻身。 “你晚上住在我家,别理会我爹的态度。”田二丫对郑元升低喃。 一行人分外引人注目,路边的行人纷纷看向他们。田二丫清楚,经过两年多前,她在城门和郑元升结拜一跪,已然成了城里的名人,落落大方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郑元升经过了在宁古塔被披甲人多次的凌虐和嘲讽,心理承受能力大增,对别人一样的目光视而不见,态度自若。 唯有田老汉对这种指点觉地羞愧难当,低着头大步往前走,巴不得尽快回到自家的刀剑铺。 刘媒婆正在田氏刀剑铺的外面哄外孙子,看到田老汉身后跟着田二丫和郑元升,大呼小叫起来:“亲家公,你闺女回来了,是你接回来的吧?” 田老汉欲言又止,没接话茬,直接进店铺。 刘媒婆儿撇嘴:“这老头儿又在假模假样,之前怕闺女出事提心吊胆,现在,闺女回来了,还摆着脸不理人。” 田二丫看到她,目不斜视。她没有忘记刘媒婆之前是怎样害她的。 刘媒婆看田二丫站在身边,对她视而不见,摸摸鼻子,自觉尴尬,低头开始哄孩子。 铁柱和翠翠听到声音,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出来,看到田二丫激动不已:“二丫?你真的回来了?” 田二丫看向自己的三尺铺面,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样子。她卖剪刀的那块地方宛如之前,还放着好多剪刀,好像她没离开过一样。 翠翠抽泣着抱住她:“你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全家人都很担心你?” “嫂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翠翠破涕为笑:“回来就好。你离家之后,爹和铁柱怕你要面子不好意思回来,每天都在城门口边摆摊边等你。等了你两年多,总算把人给等到了。” 田二丫大受感动,看爹蹲在角落喝水,走过去:“爹,我以为您生我的气,不肯再理我。” “是生你的气。哪家好闺女跟囚犯搅和在一起,丢家人的脸面,我这辈子不想理你。”田老汉生硬地回答,走到铁炉旁边一把铲子放入炉子里。 “爹!元升不是囚犯,你再这样说,我真走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闺女?”田老汉盯着炉子,待铲子发红之后,取出开始狠狠敲打。 田二丫紧跟在他的旁边:“爹,我回来以后没有落脚的地儿,那三尺铺面还得归我。” 田老汉哼一声,不吭声。 刘媒婆看郑元升面熟,想了又想,一拍脑袋:“您是郑四少爷?你不是有罪给发配到宁路塔了,怎么就回来了?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田二丫跑回来,摘下郑远升身上的包袱:“他哪儿也不去,就住在这里。” 刘媒婆的脸旮拉了下来:“啊?要住在这刀剑铺?” “对,他是我相公,自然要跟我住在这里。” 刘媒婆不想女儿伺候小姑子两口子,点明:“你都成亲了,还要住在娘家?” 田二丫大方回答:“我现在没地儿去,当然要回娘家住。” “他呢?” “也在这里住。” 刘媒婆很生气:“你当街跟一个囚犯拉拉扯扯,还讲的理直气壮,真是厚脸皮。” 田二丫怼:“郑元升是我的丈夫,我们在一起,名正言顺。还有,他能回到这里,自然得到朝廷恩赦无罪。我跟谁在一块,用不着您来说。” 翠翠从刘媒婆的怀里接过孩子:“娘,你少说两句,赶紧回家做饭去。” “没良心的闺女,我为了谁呀?”刘媒婆拿食指戳了一下闺女的脑袋,瞟了一眼郑元升,眼神里明显不友好,扭扭哒哒回家。 翠翠从兜里掏出银子递给丈夫:“铁柱,去张屠户家多割几斤肉来,妹子和妹夫回来,咱多做几个好菜。” 铁柱拿着钱赶紧去买肉。 郑元升笑了一下,二丫的嫂子很善良。 田二丫看爹就是不搭理她,挺无奈,看到翠翠抱着的孩子,眼睛一亮:“嫂子,这不会是你儿子吧?” “对呀!你离开那么久,我孩子也生了。这是你大侄子,叫顺儿。爹给起的,希望你在外面一切顺顺利利。” “我爹真会起名字,我这不是顺顺利利的回来了吗?”田二丫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塞过去,“嫂子,我不知道家里添丁了,没有准备给顺儿的礼物,这一两银子,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翠翠推辞:“不用,你收着,你回来就是最好的见面礼。你帮我看着点孩子,我去做饭。” “好。” 郑元升看翠翠离开,对田二丫低声道:“二丫,给一两银子太少了吧?我第一次见你家人,至少也得拿十两银子。” 三3.不理不睬 田二丫对郑元升低声道:“我们一下子拿出十两银子,别人还以为咱们有钱,发财了呢!等我们把那两个大订单搞定之后,再好好送我侄子一份大礼。” 郑元升点头:“好吧!以后我们一定要送份重礼补上。” 田老汉看他们掏一两银子,还在那里嘀嘀咕咕,心里很不爽,瞪他们一眼。 田二丫抱着孩子凑到他的身边:“爹,您看您小孙子多可爱。” “我大孙子招人稀罕。”田老汉看到孙子,脸色稍缓。 郑元升站在一旁,有客人过来买菜刀,没等田老汉过来招呼,立刻笑脸相迎,给人介绍。 田老汉看看招待顾客的郑家四少爷,又看看黑瘦的闺女,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就算他再反对,这门婚事还是成了!唯一让人放宽心的是,郑元升不再是囚犯,不会影响家人。 郑府。 郑元利提着长袍下摆,大呼小叫的跑进内厅:“爹、爹。” 郑宗德正在和大儿子郑元信、三儿子元飞商量事宜,听闻此言,皱眉:“亏你是隆顺和的掌柜,做事慌慌张张,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发生什么事了? “四弟两口子回来了。” 郑宗德猛地站起来:“什么?真的吗?” 郑元利点头:“是真的,店里伙计在路上亲眼看到四弟和田二丫,现在街上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郑元信震撼不已:“老四流放宁古塔之后,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想不到他还活着回来了。” 郑元飞扁一下嘴:“这小子还真有福气,发配宁古塔为罪奴,也能那么快返乡。” “老四回来了?真的活着回来了?我以为在我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他了。”郑宗德心潮澎湃,闭上眼睛,两行泪水缓缓而下,惊醒过来,赶紧擦干净泪水,“你四弟现在哪里?” 郑元利的小眼睛笑得成道缝:“田家刀剑铺!我听伙计说,四弟和田二丫回来了,跟着田二丫的爹去了田家刀剑铺,我赶紧坐上马车过去,果然看到四弟和田二丫在那里,我确定了之后,才会来向您报告这消息。” 郑宗德挥手:“备马车,我要去田家铺子。” “慢!”夫人从后堂出来,“姥爷,难道您忘记了您已经和郑元升断绝关系,将他驱逐出郑家?” “他是我的儿子,他已经回到家乡,我不能放任他在外面不管。” “郑元升跟随田二丫回来。既然田二丫也能找到他,他们自然也能好好的活下去。您此前请宗族叔伯作证驱逐出郑元升,他也不是我名下的嫡子。您若将他迎接回府,我们以后还怎么称呼?” 郑宗德低头思索片刻:“老四是有分寸的人。算他回郑家也不会乱抢郑家的财产,我已经做好郑家财产的份额,收留他们一家也只当情分。如果真的对他视而不见,外人也要笑话我们郑家了。” 夫人转向郑元信、元利和元飞:“你们三兄弟对此事有何看法?” 郑元信三人面面相觑。 郑元飞嘟囔:“一个小妾生的庶子已经被赶出家门,何必再多管闲事,把他迎接回来?” 郑元信说:“做人还是要厚道。爹和宗亲叔伯之前将元升的名字从族谱上去除,是认为他不可能活着回来,现在他能回到家乡,说明情况已经发生变化,如果我们对他不理不睬,外人会说咱们郑家的闲话。老二,你说呢?” 郑元利眨巴着小眼睛:“我听爹的。” “滑头!”郑元信嘟囔。 郑宗德说:“血浓于水,我之前将老四从夫人名下嫡子名单中去除,是觉得老四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不想因为他一个人耽误郑家的其他子弟。现在正如老大所说,情况已发生变化,我觉得应该将老四接回郑家。” 夫人还想试图阻止:“老爷……” 郑宗德叹口气:“从老四出事之后,我从未探望过他,也没有为他送行,心里一直不是滋味。现在他既然回来了,我必须去见他,把他接回郑家。夫人放心,他就算回到郑家,也不是嫡子,也不再参与郑家的财产继承。我现在就去见他,你们谁跟我去?” 郑元信说:“我……” “老大。”夫人板着脸,“你是郑家的嫡长子,代表郑家的立场。接一个对郑家没有贡献的人,用不着你和你爹同时出面。” 郑宗德说:“老大,你不用跟我去,老二、老三,你们跟我去。” “哎!”郑元利应下。 郑元飞不愿意:“姨,您知道我看田二丫不顺眼,她这回将老四从宁古塔带回来,心中不定多得意呢!我不愿意见她。” “随便你。”郑宗德斜他一眼,喊管家准备马车,“去田家刀剑铺。” 郑元利紧随在他的身后。 田家刀剑铺的门口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他们看到发配宁古塔的郑家四少爷竟然真的回来了,还在田家刀剑铺招揽客人,都围在那里看热闹。 田老汉实在看不下去,刚要赶人,看儿子铁柱提着肉回来,赶紧让他关门。 铁柱对外拱手:“各位叔叔、婶子、大哥,我们现在要关门,你们要买东西,明天再来光顾,谢谢了!” 围观的人仍然伸长脖子往里看。 “让一让、大家请让一让。”郑府吕管家挤出一条道,让郑宗德进到门口。 郑宗德看到郑元升,眼睛湿润:“老四,你真的回来了?” 郑元升早已看到爹,只是在宁古塔的艰难生活让他对人情世故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从郑家人没有去牢狱看望过他和为他送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郑家把他抛弃了。后来,他又得知田二丫向郑家求助财产寻找他,郑家直接甩出二百两银子将他这一房清理出门,他对家里人不再有太多的感情。他面对爹的激动,沉思一下,作揖:“是。朝廷已经赦免我,让我重回家乡。” 郑宗德宗德大喜:“朝廷赦免你了?你不再是罪犯?真的谢天谢地,太好了。” 郑元利挤过来,也是面露喜色:“四弟,你无罪释放是天大的好事。你回来之后,怎么不回家呢?”他上下打量四弟,看他面皮有些发黄,皮肤粗糙,眼神清亮有神,不像特别受苦的样子。 郑宗德忙说:“对,老四回来了,就该第一时间回家。走,老四,咱回家。” 郑元升站着不动。 三4.折成现银 郑宗德疑惑:“怎么了?老四?” 郑元升淡淡地道:“我能平安回到家乡,多亏了我的夫人二丫。” 郑宗德的脸色变了一变,挤出笑容:“对啊!田二丫找你去了,她还真是厉害,把你找回来了。” 郑元升微微一笑:“她历尽千辛才与我相聚。我听说,您做主,宗族世伯们为证,您提前将我四房那一份财产从郑家分离出来,折算现银给了二丫。我现在把郑家这个家产份额都已经花光了,怎么还好意思再回郑家呢?” 郑宗德的脸涨地通红。当初,田二丫要钱去宁古塔找儿子的时候,家里人全部反对,都认为老四回不来了,他也不例外,根本不给田二丫出银子。后来,田二丫提出提前分掉元升应该继承的家产,他被田二丫逼得没有办法,就分了家,还说田二丫今后不得再回郑家拿一分一毫,就算老四回来也一样。谁知道人家田二丫真的把老四给找回来了,让他无言以对。 郑元利打圆场:“老四,爹和弟兄几个天天想着你呢!郑家永远是你的家。”他看老四不为所动,加了一句,“也永远也是田二丫的家。” “是。”郑宗德赶紧点头,“田二丫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她人呢?” 田二丫从后院走到铺里,想叫大家吃饭,看到郑、郑家二少爷与元升叙旧,一时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 郑元利眼睛尖,看到她:“爹,二丫……四弟妹在那里。” 郑宗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二丫站在那里,快步走过去:“好儿媳,真是辛苦你了……” 田老汉突然挡在他的眼前:“你叫谁好儿媳呢?” 郑宗德愣在当场。 郑元升手足无措,老丈人不搭理他,现在又说这话,根本就是不承认他呀! 田二丫赶紧过去,扯爹的袖子:“爹。” “你闭嘴!”田老汉直视郑宗德:“我闺女和你家儿子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办过喜宴,怎么算的上是你郑家的儿媳妇?” 郑宗德反应过来,拱手作揖:“亲家翁说的对。我儿元升和令爱依然在官道上拜过堂,但是,尚没有举办正式的婚事,我郑家确实欠你家姑娘一个交代。我想今日回去之后就筹集婚礼,在这几日内选一个吉日下聘成亲,您看如何?” 田二丫听到郑宗德的话,喜上眉梢,拉扯田老汉的衣服:“爹,差不多得了,人家已经给足你面子。” 田老汉这才对郑宗德点头:“既然如此,你把你儿子带走,待到正式成亲那日,再来接亲。” 郑元升大喜,赶紧过来跪在地上:“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 “没办婚礼,我还不算上你的岳父。” 郑宗德忙道:“我马上筹备他们的婚礼,一定将他们的婚礼办得隆重,风光光娶你家二丫进门。” “谢谢爹……”郑元升的话没说完,就被田二丫拽起,拉到一边。 郑元升满脑子的不解:“夫人,你拽我做什么?” 田二丫压低声音:“你那么快就和你爹和好,不生他的气了?” “他是我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不可能不认他。他现在主动上门示好,我也不能无动于衷。你不想我跟我爹和好吗?” “傻瓜,我当然想让你们负责重归于好了。” 郑元升开心:“二丫,我一直担心现在自己没钱,没法给你举办隆重的婚礼。现在,我爹出面,我也能风风光光的将你娶回家。” “你跟你爹说,不用办婚礼,可以把给我们筹集婚礼的钱先给你,让你做事业,等你赚够钱之后再来娶我。” 郑元升变脸:“那怎么行?” 田二丫说:“怎么不行?我们现在最缺的是银子,可以先不着急办婚礼。” “你不想嫁给我了?” “想啊!但是,锻制两万把剪刀的事情更重要,孰轻孰重,咱们得先分个先后次序。” 郑元升有些不情愿:“我觉得办婚礼最重要……” “婚礼是给别人看的。咱们如果完成了那两单大生意,引起名气,咱们会很快开自己的刀剑铺,到时,别人会说你凭本事为我办风风光光的婚礼,不好吗?” “我也想靠自己风光迎你进门,可是,那要等上好久才行。” “我们还这么年轻,晚点办婚礼也行。生意人信誉最重要。你就委屈一下,只当为我着想,好不好?” “好吧!”郑元升心里软了下来,硬着头皮走到郑宗德的跟前。 郑宗德捋着胡须:“你们可想好什么时候办婚礼了?” 田老汉将耳朵竖起。 郑元升说:“爹,您能不能把为我们办婚礼的花费,折算成现银给我们?” “啊?”郑宗德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眼睛,“你说什么?” 郑元升重复一遍。 郑宗德瞠目结舌。 田老汉的脸由不敢置信,变成了阴沉,狠狠瞪一眼女儿:“二丫,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 “爹。我们想先做出点事情再结婚” 郑元利咂摸嘴巴:“老四,我平时够抠门的,你怎么比我还抠?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郑元升说:“有用处,我身无分文,想留点银子过日子。” 郑宗德心疼:“老四,你受苦了,想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郑元利扯一下爹的衣袖,郑宗德拍掉他的手。 郑元升看在眼里:“爹,我也不需要很多钱。您可以随便给我一些,当我借您的,以后还给您,成吗?” “你不说明用途,只想要钱,我暂时只能给你一百两银子,随便你零花至于婚礼,我依然为你办,等你们想好什么时候办,随时告诉我,我提前来准备。” 郑元升看向田二丫,田二丫点头,他躬身:“谢谢爹。” 郑宗德嘟囔:“现在你们还没有成亲,凡事你都要看她的眼色,以后你们成为夫妻,你还不成了妻管严?” 郑元升只是笑一笑,并不反驳。 郑宗德瞪一眼他,掏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你今日便跟我回家,你娘朝思暮盼,甚是想念你”。 三5.回家后的冷遇 郑元升将银票收好,想到自己出事之后,娘亲在郑家的处境,心里无比难受,问郑宗德:“我娘怎么样?” 郑宗德说:“她很好,你若能回家,待在她的身边,她会更好。” 郑元升依依不舍看向田二丫:“我先回家看望娘亲。采买煤炭和铁料有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让人直接送过来。” “好。”田二丫点头,“你先回家,不用惦记我这里。” “我看完娘亲就会来找你……” 田老汉打断他:“你们没有成亲,孤男寡女,不要在一起,让别人误会。” 田二丫不满:“爹!我和元升已经拜过堂……” “你们没有正式结亲,就不算。你给我进去。”田老汉将女儿推向里屋,硬邦邦的赶人:“我们马上就要关门,请你们离开。” 郑元升施礼:“您放心,我会遵守礼仪……” “别光嘴上说的好听,得看行动。你是男人,无所谓,我们家养的是闺女,如果她的名声毁损,牵连的是我们全家人。” 郑宗德有些恼怒,作为本县城的财主,他鲜少既然这么无理的对待,绷着脸:“老四,跟我回去。” “是。”郑元升转回身对田老汉作揖:“岳父大人,元升先行告退。” 田老汉不吭声,待他们走出店门,碰地一声将门关上。 郑宗德当场变脸:“老四,你找的亲家摆的架子好大。” 郑元利添醋加油:“小门小户不懂待客的礼仪,遇点儿事就想着摆谱,全然是市井街头的作风,上不得台面。” 郑元升瞟他一眼:“起码他们真诚,有人情味。” 郑元利的脸一红,低下头去。 郑宗德皱眉,老四这是在意有所指,表明他清楚他们郑家对他的所作所为。 郑元升一路保持疏离的态度,弄的郑宗德和郑元利也不敢多言。 郑府门口。 二姨娘听说儿子回来了,早早的在门口等待。 郑元升走下马车,看到她立刻撩起衣服跪倒:“娘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二姨娘落泪,赶紧扶起他:“你回来就好。儿啊!你受苦了。” 郑元升摇头:“娘,我很好。我不光是一个人回来,还给您带来儿媳妇田二丫。她现在娘家,以后会来拜访您。” “好!那丫头说到做到,果然把你给带回来了。娘心里对她一百个满意。” 郑宗德吩咐管家:“好生准备晚餐,今日我们郑家人团聚,是个喜庆的日子,家里人一定要好好庆贺一番。” 吕管家毕恭毕敬的道:“回老爷,夫人说晚上要带着各位少爷和少奶奶参加马夫人举办的宴会,不在家用膳。” 郑宗德愠怒:“是之前就决定好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郑元利忙道:“爹,马夫人前两天就已经下请帖了,是我把这事给忘了。马老板不在府上,所以,夫人邀请夫人和我们几个年轻人陪他说说话。” 郑宗德无奈,看向郑元升:“老四,今天人不齐,等改天爹再给你办一个团圆之宴。” 郑元升知道这是夫人给他的下马威,笑一笑:“爹,我能回到家乡,看到娘和您,心里很是宽慰。因为我举办家宴,让我和夫人兄弟们团聚,我很感激,但是这个宴会如果只是为了我,还是不要举办。毕竟,我是郑家的庶子,嫡庶有别,不该再让哥哥们屈尊陪我。” 郑宗德心里狠狠一疼:“老四……” 郑元升扶二姨娘:“娘,我们回您住的地方。” 二姨娘脸上露出为难之情:“元升,我现在住的地方很偏僻,住房也不多,只怕委屈了你。” “娘,我之前为罪奴,什么样的恶劣环境没有住过,只要有一席之地,足矣。” 二姨娘求助地看向郑宗德:“老爷,元升之前的梧桐苑还空着,能不能让他继续住在那里?” “这……”郑宗德犹豫地看郑元利。 郑元利忙道:“您之前说梧桐苑送给我,我已经让人装修,把东西搬进去了。我们这一房也是好几口,不好再挪来挪去。何况,爹再给你们这一房分家的时候说的很明白,你那个小院等元升回来之后,也可以跟您一块儿住。” 郑元升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自己的住处也被收走,心里还是有些酸涩,装做不在意的样子:“娘,我跟您住正好,这些年我也没在你那跟前成长,也让我对您尽尽孝道。” 二姨娘长叹一声,望着郑宗德的眼光中充满哀怨。 郑宗德尴尬不已。 吕管家道:“老爷,三姨娘说她的身体不舒服,等您回来之后,请您去她的房里看一看,您看您现在过去吗?” “我立刻过去。”郑宗德疾步向反方向走。 吕管家吩咐下人:“你送二姨娘和四少爷回他们的住处,记得将大门锁上。” 郑元升一愣。 郑元利对郑元升拱手:“四弟,你刚回府,有诸事要安排,为兄不再打扰。告辞。” 郑元升问娘:“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三姨娘?” 二姨娘的脸上难掩苦涩之情:“你被发配没多久,娘要天天缠着你爹,闹着要救你。你爹束手无策,被娘缠的也心烦意乱,将夫人身边的丫鬟茉莉收了房。” 郑元升心里的怒火蹭蹭气,抓住娘的手:“娘,您别难过,你还有我。我和二丫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会让您再受别人的羞辱。” “你能平安回来,娘就满足了。娘不会在和别人争高低,只想平安的守着你过日子。”二姨娘拉着他的手走进小院,“这里虽然偏僻,也小,但是,你爹还算念及旧情,不曾缺少吃穿的用度。你和二丫以后可以住在这里。” 下人带他们走进去之后,将大门关闭。 郑元升听到上锁的声音,过去拉大门,发现拉不开,扭头看到对面墙上有一个小门,走过去打开,门口外面是一条巷道。他左右看看:“我记得这里之前是一堵墙,没有门。” 二姨娘说:“咱们单独被分出来之后,夫人让人在这里开出一道小门可以向外出入。” 郑元升紧握着拳头,脸憋的通红。 三6.养家糊口 二姨娘堆起笑容:“元升,这样也挺好的,咱们从这里出去上街上更方便。” 郑元升看她小心翼翼讨好的表情,握住她的手:“娘,是我不争气,拖累你了。” “不。是我无能,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身份尊贵,受点儿挫折,也不用去宁古塔受那个苦。”二姨娘泪水涟涟。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怨我自己。”郑元升摇头,自己落难也连累了最亲的人。曾经好强争胜的娘亲现在全无气势,在郑府中没有任何地位。 “儿啊!以后咱不说谁拖累谁,咱们好生过日子。娘之前想上天许愿,只要你从宁古塔回来,我今生就无所追求,现在上天满足了我这个愿望,我真的很知足。”二姨娘叹口气,“只是不知道儿子以后有何打算?” “和二丫一起开刀剑铺。” “啊?” 郑元升说:“娘。我的功名也被取消,今后也不能再参加科举考试,只能另谋前程。我想过了,做商贾也很好,自由,不受管束。” 二姨娘点头:“你想清楚就好,娘在你被发配之后,不再对你的前程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你有份事干,能养家糊口。你既然要做刀剑铺这一行,最好先拜访你二叔。他虽然被囚禁在打铁院多年,对这一行的门道掌握的却比谁都清楚。” “是,娘。” “我让人准备了酒和菜,你去端给你二叔。也让你二叔清楚,你从宁古塔回来,第一时间就去拜访他,明你的心里有他。” 郑元升说:“晚上,我想和娘一起吃团圆饭……” “咱们来日方长。你二叔这些天也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他虽然出不了打铁院,但是,也在想方设法要救你。你出事对他也是沉重的打击。你回来之后去看看他,让他心里也有慰藉。” “好。”郑元升点头,端上酒菜,直接去往打铁院。 打铁院内。 打铁匠和婆子们收拾尾活,陆续走入房间休息。 郑壹德在院子内百无聊赖地溜达,听到门开声,懒懒地望过去,看到郑元升惊讶地冲过去:“老四,你回来了?” “是。二叔,别来无恙?” 郑壹德给他一个重重的拥抱:“老天爷,我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被发配宁古塔的罪奴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你还是第一个。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郑元升放下托盘:“今天我刚到家,第一时间来看望二叔。” “算你小子有良心,不枉我疼你。我听说田二丫去找你了,你们见面了吗?” “见到了,我们一块儿从宁古塔回来的。” 郑壹德咂摸嘴巴:“我以为那丫头在说大话,没想到她还真有点能耐,把你给找回来了。” 郑元升说:“二叔,二丫是言而有信的人,不会打狂语。” “你就偏向她吧!你们两个真的要结为夫妻吗?” “是。” 郑壹德哈哈一笑:“我记得你之前在这打铁院里,说娶她让你一生蒙羞。现在改主意了?” 郑元升羞赧:“二叔,那时我跟二丫还没有互生好感,那时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娶妻是一生的大事,你小子要考虑清楚了,不要觉得委屈你自己,也不要辜负别人。” “是。”郑元升为他斟满酒,“二叔此生有辜负的人吗?” 郑壹德端着酒杯的手愣了一下,接着将酒一饮而尽:“没有。” “二叔不觉得愧对秦家女子吗?” “好端端的干嘛提起她?不知道他是这个家的禁忌词语吗?” 郑元升倒酒:“二叔,你真的忘记她了吗?” 郑壹德的脸色逐渐阴沉:“别拿你二叔开涮,过去多年的事情已经尘封在我脑海里,不要再提。” “我也不想提,可是,这回我从宁古塔回来的时候,碰上一位叫秦伯淳的人,他想翻开以往的旧事。” “秦伯淳?”郑壹德怔住,默默念叨几遍,突然抓住郑元升的手,“他多大了?哪里人士?” 郑元升说:“比我年长三岁。他说他也是江南人,他的父亲和母亲在下雪天于程家相识,后来,父亲被族人抓回去杀害。母亲秦氏身怀有孕流浪天涯。” 郑壹德苦笑一声,眼中迸出泪水:“他真的叫秦伯淳?” “是。他知道我是郑宗德的儿子之后,曾经想杀我为父报仇。二叔,您说咱们郑家怎么会和他有杀父之仇?” 郑壹德咧嘴笑一下,捏紧酒杯,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他直视侄子的眼睛:“你已经猜到了,秦伯淳是我的亲生儿子。” 郑元升依然震惊:“当真?” “是。我和秦家女子离开江南之后,就发现她身怀有孕。我们当时约定,她日后生下的孩子,男孩就叫伯淳,女孩就叫百悦。我看着秦家女子坠入河底,以为我们的所有化为乌尽。没想到他和腹中的孩子竟然存活下来。” “二叔,你现在知道他们母子还存活于世,有何打算?” 郑壹德的眼神浑浊:“我能有什么打算?就算想和他们母子团圆,也出不了这打铁院啊!” 郑元升说:“二叔,难道您就不打算与他们母子相见了吗?” “不!”郑壹德浑身颤抖,“我好不容易知晓我还有妻和子生活在世间,怎能不盼与他们团聚?元升,你帮帮我,想办法让我与她们见面。” “二叔,我既然把他们的消息告诉你,就是想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后,送你们一家团聚。” “好侄子,若你能让我们一家团聚,二叔唯你马首是瞻。” 郑元升握住他的手:“二叔,我告诉您这些不是让你感激我,我是真心想让你幸福,能有一个安心的晚年。” 郑壹德眼含热泪:“如果能见上他们母子一面,我今生无憾。” “现在程家和秦家仍然盯着你,所以我们必须谨慎从事。你也不要心急,咱们从长计议,安排详细的计划之后,会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郑壹德点头,心里开始有了盼头,觉得灰暗陈旧的搭铁院也看着那么喜人。他问道:“你以后当不了官,准备做什么营生?” “跟二丫一起开刀剑铺。” “也可以。那丫头会锻造剪刀的技艺,你有头脑,能干起来,只是干这一行,还是要和大商号合作,有大订单才好干。要是每天靠摆地摊卖几十把剪刀,小打小闹做不起来。” 三7.店铺被砸 郑元升点头:“二叔,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好在二丫已经争取到两万把剪刀的大订单,我们如果做好这两单生意,能赚出第一桶金。” 郑壹德惊讶:“那丫头真是一鸣惊人,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订单。跟哪个商号定下的?” 郑元升说:“有一万把和大盛魁。” 郑壹德放下酒杯:“大盛魁好啊,知名的大商号。我听你爹说过,他争取过大盛魁的订单,想让大盛魁的掌柜来咱们隆顺和考察。没想到让二丫反倒抢了先。” “二丫是去宁古塔的路上,和大盛魁的三掌柜相识,积极争取到的订单。也算是一种缘分。” “看来她此行大有收获。老四,你遇到伯淳的时候,看他生活状况如何?” 郑元升想了一想:“打扮的像个小老板,家境应该也算殷实。” 郑壹德叹口气:“照着富人家的少爷还是差远了。我这些年的青春全浪费在这打铁院里了,没有为他们母子做过什么。” “您当年拼命为秦家女子争得出逃的机会,没有对不起他们。” “你现在还未有孩子,不懂。为人父,不尽其责,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况且,我若出去,这把年纪,又身无分文,实属给他们添麻烦。” 郑元升一愣:“二叔,什么意思?不见他们母子了?” “当然要见。”郑壹德闷下一口酒,“我只是想为他们母子做点什么,给他们一些东西。不然,我二十多年没养儿子,难不成后半生直接就让儿子给我养老,我没有这脸呀!” 郑元升垂下头:“我现在身无长物,也帮不了您。” 郑壹德拍拍他的肩膀:“老四,你得努力,千万不要对家庭毫无帮助。如果你没有赚钱的本事,只依靠田二丫养家糊口,你今生都会抬不起头。” “二叔,我心里有数。” “好,有数就好,喝酒。” 郑元升看二叔悲喜交加的脸,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田家刀剑铺。 田二丫委托哥哥寻找技艺高超的铁匠,自己开始日夜打铁。她丁里哐啷的,敲得起劲,没想到惹来邻居的不满。 “x大爷的,天天铛铛,大半夜还发出声响,让不让人睡觉了?”邻居是个泥瓦匠,脾气火爆,砰砰的将门敲得山响。 田老汉披着外衣出来:“乔老哥,实在对不住。我们这就收工。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 “别再发出声音,要不然,我砸了你们的店铺。” “好,好。实在不好意思,您慢走。”田老汉将人送走之后,走入后院,对打磨剪刀的田二丫道,“你吵到邻居了,人家过来找你干仗,让我给拦回去了。你别再弄那些玩意儿,赶紧收了回屋睡觉,铁柱,你也别帮着你妹在那儿干活。你都成家了,白天打一身铁,晚上还做免费的劳力,你傻不傻呀?有这份力气,还不如明天拿着镰刀铁锅多走几里路,到省城去卖!” “爹,您老少说两句,赶紧回屋睡觉。”铁柱放下锤子,看向妹妹“二丫,现在确实很晚了,早点儿休息吧,明天再说。” 田二丫将炉子上烧红的铁块浸入水中:“你要困了,回去睡觉,别管我。” “二丫,我知道你急着想多锻制剪刀,但是,身体要紧,你不能这样没日没夜的熬。” “哥,我没事儿,我也会注意声响哈,不再敲击,发出声音影响你们,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铁柱夺下她手中的钳子,扔到一边,钳子与地上的铁块碰撞发出响亮的声响。 田二丫吓了一跳,刚捡起钳子,只听,隔壁传来叫骂声。 田老汉走进屋子,又走出来:“我说让你们收工,你们偏不听,现在又惹来邻居的叫骂。赶紧停下,不要再惹出麻烦。” 田二丫无奈,准备封炉子。 门外传来哐啷的声音。 田二丫赶紧跑出去,看到邻居竟然拿着锄头拆院墙,不由恼怒:“乔秃子,你砸我们家的墙干什么?” 乔秃子拿着锄头狠狠敲墙上的砖:“你们不是喜欢发出声音吗?我今天就把你们家撒个稀巴烂,让你们还在这里干活!” “我们已经收工了,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田二丫上前推开他。 乔秃子拿着锄头往他的身上抡。 铁柱跑过来,抢过他的锄头扔到一边:“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 “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是不是?”乔兔子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北方佬逃荒过来,在我们这里要饭,竟然还敢在我们的地盘欺负我。我跟你们没完。”他扯开喉咙大声喊,“田家打人了。姓乔的翻不出来,我们乔家人不能任由外人欺负。” 铁柱瑟缩:“二丫,乔家人多势众,咱们惹不起,赶紧回屋把门锁上。” 田二丫转身往屋里走。 乔秃子挡住她的去路:“打了人还想走,门都没有。” “我没有打你……” “你个乡下丫头,性子野蛮,去了趟宁古塔,在这里横上了。睁大眼睛瞅瞅,这里是我们乔家人的地盘,容不得你一个外来的人在这里挑衅。”乔秃子推搡她。 “你干什么?”田二丫看他往自己胸脯上推,气的直接踹他。 “哎呦。田家姑娘打人了。”乔秃子捂着腿叫喊,对冲出来的七八个男人喊,“咱们乔家人可不是好惹的,我们一起把她的店拆掉,让他们长长教训。” “对,一个外来户,还敢在这条街上横,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条街上该谁做主。”那几个男人拿着手中的棍子和锄头当工具就开始往墙上砸。 田二丫大张着手:“不可以,你们不能砸墙……” “滚开,要不然连你一块打。”乔家的男人们推开她。 田二丫抢夺锄头,却被他们推倒在地。 铁柱扶起她,惊慌失措:“各位大哥,你们别砸,我们给你们道歉,求求你们,赶紧住手。” 田二丫与他们撕扯。 乔秃子见半面墙倒了,砸的更加起劲:“就该让这些外来户瞧一瞧咱们的厉害。他们拾荒的在咱们这条街上买铺子,过的比咱们还好,天天在屋里当当的敲铁,烦也烦透了。这回我们给他拆个稀巴烂。” 三8.邻里纠纷 田老汉冲出来,看到这一幕,傻眼,拍着腿哭喊:“这可怎么办呀?要了我的老命。” 田二丫打不过乔家的那帮男人,看着自家店铺的牌匾被他们扔到地上,墙塌了半截,冲进屋里抓起一把砍刀拦截过去:“谁再敢动一下,我砍了他。” 乔家的男人们傻眼,纷纷收起手上的工具往后推。乔秃子叫嚷:“别害怕,他就是虚张声势,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田二丫举起砍刀砍断他手中的锄头把柄,直接将砍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你要不试试,我敢不敢?” 田老汉不再哭嚎,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二丫,你别胡来。” 铁柱也吓坏了:“妹妹,这可是一条人命,会吃人命官司被砍头,你赶紧放下刀。” “这帮人在我们店铺胡乱砸抢,擅闯民宅,被砍也是活该。”田二丫气势汹汹。 乔秃子腿脚发软:“你来真的?我错了,你先把刀拿开好不好?我发誓我们再也不敢来你这里惹事了。” “我家的院墙和牌匾怎么办?” “我们给修理。”乔秃子转向田老汉,“老哥,就这点儿小事儿,您闺女这是想要我的命,值吗?” 田老汉拉闺女:“二丫,赶紧放了你乔叔,不许犯浑。” “他砸我的店,就等于要我的命。你盯着他把店铺修好,不然,我真砍了他这个脑袋。” “我知道。你也有错在先,谁让你半夜不睡觉,在那儿敲铁影响邻居休息。赶紧把砍刀收起来。” 田二丫悻悻的收起砍刀:“我没有使劲敲铁,声音已经很小了。” 乔秃子摸着脖子,心有余悸,瞪她一眼:“夜深人静,一点声音就能传得很远。再者,我最近睡眠不好,你闹出一丁点声音,我听着就闹心。” 铁柱推妹妹进房间:“今天这事,双方都有错,现在已经很晚了,大家息事宁人,你也不要再过多的纠缠。” 乔秃子对田老汉说:“你闺女比儿子还莽撞,任由她发展,早晚给你惹出大祸。” 乔家人纷纷附和:“就是。哪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里拿着砍刀大嚷大叫,还砍人的?” “她还在街上公然做生意,自称掌柜,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你当爹的得严加管教,不能给咱们这条街上的人丢脸。” “她也到出嫁的年龄了,该给找个婆家。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天天在街上晃,像怎么回事?” 田老汉唯唯诺诺一一应下。 乔秃子咳嗽一声:“我们把你家墙弄坏了,等到兄弟几个有时间再帮你修理,不差这几天吧?” 铁柱说:“我们天天得做生意……” 田老汉赶紧阻拦,赔笑道:“今天这事是我家弄出噪音,扰到各位不开心,打扰你们休息,我们自己会修理,不劳烦各位。” 乔秃子很满意,招呼着乔家人回去休息。 铁柱生气:“爹,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把咱家牌匾和院墙都修理好呢?” 田老汉无奈:“人家都是当地人,宗亲人数众多,咱们得罪不起。咱门从外面逃难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傻小子没有听出来吗?人家砸了咱的牌匾,砸了半拉墙,是给咱们警告,不要让咱家做出格的事情。你跟你妹妹说,以后,不要再出来露脸做生意,以免招惹众怒。” 铁柱叹口气,从他们家有了店铺,他以为就能立足光明正大做生意,但是,邻居会三不五时的找麻烦,占便宜挤兑一下。他们是外来户,就得忍下这些不公平的待遇。他简单收拾下回屋和媳妇说过之后,二人一早找田二丫交代此事。 田二丫一听就急了:“不让我露面做生意,我还怎么养活自己?” 铁柱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哥,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不需要你的救济和可怜。” 翠翠说:“二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邻居们对你露面做生意很有意见,咱们也是为了减少激化矛盾。” 田二丫气鼓鼓:“我做生意干他们什么事?” 铁柱说:“这条街上乃至整个县城省城都是男人在做生意,没有未婚女子在柜台招揽客人,你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他们怕自家的闺女也被带坏,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你要继续摆摊,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我不怕,我干我自己的生意,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铁柱为难地看向翠翠。翠翠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扶住二丫的肩膀:“我知道你有胆量,不把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可是,你爹和哥还要在这条街上讨生活。咱们得罪不起街坊邻居。你能不能就留在家里锻造剪刀,露面的事情交给爹和哥?” 田二丫拧眉。 翠翠接着说:“今天咱们店面的院墙被拆去一部分,咱家就得开始停业休整,耽误好几天的生意。如果这事情日后再有发生,咱们还怎么做买卖?” 田二丫低下头:“好吧!我把剪刀摆在铺子里,让我哥和我爹代卖。” 铁柱松了口气:“你锻制剪刀也要注意时间段,只能在白天,晚上不可以干了。” 田二丫满脸的愁色:“这怎么行?我必须要抓紧时间锻制剪刀。我接了订单的。” 田老汉一直在门外偷听,闻言走进来:“你把锻制剪刀的手艺交给你哥和我,我们一块帮你做剪刀。” 田二丫斩钉截铁拒绝:“不行,那是人家郑家的独门技艺,我学到了也不可以传给你们。” “你个白眼狼,我白养你那么大了。你要是不肯,也别在我这里锻造剪刀,我和你哥每天也得做生意,不能老让你占用炉子。” “这店铺和院子是我挣的,我凭什么不用?” 田老汉小心翼翼看一眼翠翠,吼道:“你少给我提这些。这店铺和院子就是你哥的,你不要张口闭口是你挣的,没你的份。你不是要嫁给郑元升吗?有本事,你回郑家争抢隆顺和那个大店铺。” “爹!”铁柱眼尖,看到院子里的郑元升,刚拉扯田老汉的衣服,“别说了。” 三9.取消订单 田老汉看到郑元升哼一声,坐在炕头上,不说话了。 田二丫跑过去:“元升,你怎么来了?” 郑元升说:“我听说你家的店铺被罚,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看。” “你那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田老汉没等郑元升说话,没好气地道:“你现在咱们县城里出名了,有点风吹草动,传的满县城人皆知。” 田二丫笑一笑:“我还不知道我那么有名呢!这样更好,我希望都能认可我这个人,也能认可我的剪刀,以后,我锻制的剪刀销量就上去了。” “脸皮越来越厚。”田老汉记得拍一下炕头,“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张扬,咱们家是本分的乡下人,踏实干活,老老实实的打铁,不要引人注意。” “我也不想出风头,也不是我对别人喊都来看我,但是,现在别人都在关注我,我有什么办法?” 田老汉气的脸色更加阴沉:“你以后少出门,少出去招摇。一个女孩子天天想着锻制剪刀,不想嫁人,真是有毛病。” “爹,我有想着嫁人啊!未来的夫婿不是站在你面前吗?”田二丫指着郑元升道。 “那就赶紧成亲,从家里滚蛋。” “爹!”田二丫转转眼睛,“我成亲,您给我陪嫁多少?” “你别惦记着娘家给你出钱,我一文钱也没有。” 铁柱皱眉:“爹!我愿意把我这两年挣的钱给妹妹做嫁妆。” 翠翠欲言又止,低下头。 田老汉跳脚:“铁柱,你个憨货,别给我充大头。你跟翠翠才结婚几年呀!你儿子还小,以后花销多了去了。还有咱这店铺被毁,还不得掏出钱来补这窟窿?” 郑元升施礼:“岳父大人,二丫无需陪嫁……” 田二丫扯一把他的袖子,打断他的话:“爹,我可以不要陪嫁,但是,对方的彩礼钱,你也不能收,全让我带回去,成吗?” 田老汉不满:“哪家姑娘嫁人不受彩礼钱?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不收彩礼钱,算是白养了。” 田二丫恼火:“爹,从我懂事起,我每天都在忙碌的干活,没有白吃白喝。如果,您觉得不收彩礼钱对不住您自个儿,那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二丫。”郑元升拉住她,撩起袍子双膝跪地。 田老汉等人吓了一跳。 铁柱赶紧扶他:“四少爷,您快起来,我们担待不起。” 郑元升推开他,对田老汉诚恳的道:“请您给我一些时间,等几年之后,会让二丫过上好日子,到时,我一定把陪嫁补上。” 田二丫露出笑容:“爹,你未来的姑爷都说这话了,你还咬着彩礼不放吗?” 田老汉哼哼唧唧:“我不能白嫁女儿。” “爹。”铁柱瞪田老汉,“这铺子都是妹妹挣的,白给了我们。您如果总是那么贪婪,我们这日子没法儿过。” 田老汉指着闺女:“二丫,把你男人扶起来。他有这份儿心很不错,希望他能说到做到,日后把彩礼钱补上。” 郑元升说:“您放心,我一定说话算话。” “别光说大话,得看你的行动,眼下就有一个你展示才能的机会。二丫买了很多铁片和煤炭,想要大干一场,可是,线下的局面你也看清楚了,邻居不想被吵,你想办法给二丫找一个能打铁的地方。” 田二丫嘟嘴:“爹,我会找地方,你跟元升说这些干什么?” 田老汉说:“你一个女人在外面跑跑颠颠惹人笑话。他现在也没事儿可干,不能干点儿活儿吗?” 郑元升忙道:“我来也是跟二丫说这事儿。我已经找好了打铁的地方,就在我三哥的矿上,那里人烟稀少,不会影响别人。” 田二丫开心:“那里就是我们之前为武备院锻制剪刀的地方吧?” “对。我找了我三哥,他同意划分出一片儿地方给我们。” “真是打瞌睡送枕头,求之不得。你三哥真好。我这就收拾东西,搬到那里去。” 郑元升笑一笑,没有说三哥对他的刁难。他清早去找三哥商量借地方的事情。三哥慢悠悠的起床和洗漱,对他视若无睹。他垂眉低目,说了好些的话,三哥奚落他一番,让他把洗脸的水给倒了,才肯将地方借给他三个月。 田二丫找到锻制的地方,将一应工具全部搬过去。铁柱又帮她找来五个铁匠。他们立刻在山上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当大盛魁的二掌柜找上门来,他们已经赶着出几千把的剪刀。 郑元升得知大盛魁的二掌柜在铁矿门口,赶紧迎上去:“二掌柜,你们商号比我们约定的日期早了一个半月,不过,我们的剪刀已锻制出大部分。假以时日,肯定能全部供上货。” “你们隆顺和有信誉,我很放心。我今天正好在附近办事,临时起意,想到隆顺和的铁矿上看一看,所以,未打招呼就过来。打扰了。” “二掌柜,里面请。” “我还有事要处理,在门口儿看上几眼,就不进去了。”二掌柜环顾周围:“早知道江南隆顺和刀剑铺有自己的铁矿。今日有幸目睹,果然,铁矿规模很大,让人佩服。隆顺和名不失传,我们两家有幸做生意,希望能长期合作。” 郑元升隐约觉得不对劲:“二掌柜,当日,贵号的三掌柜和我未婚妻田二丫做的生意,订下的订单。” “对啊!她就是代表你呀,你是郑家的人。我们才和你们郑家隆顺和做生意。” “我……” 二掌柜起疑:“你和郑家的隆顺和没有关系吗?” 郑元升犹豫一下,实话实说:“我并不插手郑家的生意。我们的剪刀也不是隆顺和的,是我未婚妻田二丫锻制。” “我看你给我的样品剪刀和你们隆顺和锻制的剪刀一模一样啊!” “是。我未婚妻曾在我家的打铁院学手艺。她锻制剪刀的工艺和隆顺和的如出一辙。” 二掌柜想了想,问:“两个有自己的商铺吗?” 郑元升摇头:“现在还未有。” “你们没有自己的固定铺面,我们很难跟你们合作。” “二掌柜,我们会有自己的铺面……” “四少爷,这单生意有涉及一万把剪刀,数额也不小。而且,三掌柜当初是看在你是郑家人的份儿上才和田二丫订下的订单。我们希望这批剪刀是从郑家隆顺和商铺走出去。否则,我们只能取消这门订单。” 三10.抢夺祖产 郑元生升还想再争取,二掌柜乘上马车,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只能望着远去的马车望洋兴叹。 田二丫不知道大盛魁这边儿的订单出现变故,还催促铁匠们抓紧时间锻制剪刀。 郑元升回到铁矿上看到她忙碌的身影,不忍心告诉她大盛魁的订单可能会被取消。 田二丫注意到他的意志消沉,凑过去:“元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有。” “你要打起精神来,咱们现在正在抓紧时间完成订单,如果你都不能打足精神,会影响铁匠们干活的劲头。” “好,我会的。”郑元升点点头,“二丫,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去哪里?” “郑家。”郑元升匆匆说完,直奔郑家的打铁院。 郑壹德在锻制剪刀,让他回来刚要说话,却被他拉进屋子里。 “二叔。”郑元升的表情很认真,“您有没有办法说服我爹,让二丫锻制的剪刀从隆顺和的店里直接对外销售?” 郑壹德瞪圆眼睛:“隆顺和就是卖剪刀的,二丫在咱店里销售,不是抢生意来的吗?你爹万万不能同意。” 郑元升长叹一口气:“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大盛魁的掌柜说要想履行订单,二丫的剪刀必须从隆顺和的店门儿销售出去,要不然订单给取消。二丫为锻制这批剪刀拼了很多,我不能让她失望。” “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爹想和大盛魁做生意。没想到你们还真成了竞争对手。” “我一直在想怎么劝服我爹。” 郑壹德泼冷水:“光你爹同意也没用,现在你二哥执掌隆顺和的大权。他不可能让田二丫的剪刀进入隆顺和,跟他抢生意。” “没有办法了吗?”郑元升拧紧眉头,“我原想着做成了这单生意,能有钱让您离开郑家。” 郑壹德的心思搅动,沉思半晌:“你去把你爹叫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好。”郑元升不明白二叔要和他爹说什么,依然去请他爹。 郑宗德跟着郑元升来到打铁院。院内素净,只有郑壹德摆放了小桌,桌上放着酒和两个菜。他坐下来:“老二,你找我什么事儿?” 郑壹德给他斟满酒:“哥,这些年你把我隐藏在这里,费煞苦心,辛苦你了。我敬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郑宗德没端酒,“老二,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你只要安生待在打铁院,没人找你的麻烦。” “老大,真是聪明,猜到我想离开打铁院了。” “你的心思,我明白。这些年,咱们兄弟俩也很少坐下来喝酒,你对我这个当老大的也爱答不理,现在就连主动让老四请我过来喝酒,肯定是别有所图,说吧,什么目的?” 郑壹德点头:“老大够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请你来,是说一下咱们祖上家产的事情。” 郑宗德诧异:“什么祖上家产?” “郑家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咱爹创建的基础上……” “老二!说这些有什么用?”郑宗德打断他,“你又没有子嗣,抢夺祖产有什么意思?” 郑壹德定定地道:“我原本没有想跟你抢家产的意思,但是,我也这把年纪了,需要养老。祖传的家业也该有我一份。” “老二,你不用担心你的养老问题。你那几个子侄都会为你养老送终。” “老大,隆顺和店铺分我一部分吧!” 郑宗德当即变脸:“你的野心还真大。” 郑壹德认真的看着他:“以前咱爹说过店铺一分为二,有我的一半。” “咱俩留下的店铺很小,是我费劲苦心经营,后来才壮大店铺,隆顺河才有今天的规模。” “我要以前店铺的一小半儿就行。” 郑宗德拧紧眉:“老二,你是认真的?” 郑壹德点头。 “原因呢?你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要分家产。这里你有吃有喝,不用花银子,你要店铺到底是为什么?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不要敷衍我。” “老大,你真的很了解我。我为我儿子要这个店铺。” 郑宗德一愣:“你儿子?” 郑壹德说:“老大,你是否还记得,当年秦家女子和我相好后,怀有身孕?” “老二,咱不是说这事儿已经翻篇儿,不再提了吗?” “可是,秦家女子还活着,她腹中的孩子已经长成人,来寻我了。” 郑宗德震惊:“当真?” “是。”郑壹德说,“我这把年纪出去,身无长物,你总不能你让我的老婆,孩子得不到我的一点儿好处,给我养老吧。如果有隆顺和店铺的一小部分,我能养活我自己,得两个钱也在他们面前能挺直脊梁。” 郑宗德长长叹一口气:“我是真的没有想到秦家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还活着。如果愿意去找他们,我给你出银两,保证给你的银子,让你后半生无忧。” “老大,你给我多少钱都有花完的时候,如果你把隆顺和店铺的一部分给我。我交给老四两口子经营。我也有个细水长流的钱,不愁养老,不用担心给孩子添麻烦。” 郑宗德瞟一眼郑元升:“原来你是为老四考虑,今天早上我听说田二丫家里的店铺被砸,你才编个由头,让我给他们一部分店铺的位置吧!” 郑壹德摆手:“不是由头,我说的是真的,我儿子和秦家女子确实还活着。” “老二,隆顺和店铺我早先就说过,已经给我那二儿子元利经营。你让我切个一部分给你,太不像话。这样吧!我出银子在别的地方给你买一个店铺,可以吧?” “我就要隆顺和店铺。老四他们两口子卖的也是剪刀,也应该贴着我们龙顺和的招牌。” 郑宗德的脸阴沉下来:“老二,你是想让元升和元利兄弟生意吗?” 郑壹德坦然自若:“那又有何不妥?看他们做生意谁更上道儿,也挺好玩。” “你这是吃饱了撑的。” “老大,如果当年我没有跟秦家女子私奔,隆顺和是不是有你经营还不一定呢?” 郑宗德的眼睛眯起来:“这些年,你心里都没有放弃隆顺和?” 三11.一分为二 第189章 三11.一分为二 郑壹德直视他:“祖传的店铺,用的是郑家人的招牌,我也是郑家人,为何不能享有?难道真有你一人霸占了才行?” 郑宗德憋气:“你真要与我争?” 郑壹德说:“老大。你一直居于我之上,但是,论能力,我们不分伯仲。祖传的店铺本来就该凭能力看谁来继承才对。” 郑宗德冷笑:“老二,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心高气傲,争强好胜。爹当年给你起名字的时候,明明让你叫中德。你却在上了学堂之后,缠着爹改名字叫壹德。你这么喜欢争先,想必我独管隆顺和店,你也不服气。你想要隆顺和是吧?行。我按当年祖产店铺的一半给你。由你随便儿折腾。” “多谢……” “你听清楚,我说的是祖产店铺的一半。你为了那五尺铺面,跟我来争高下,我如你所愿。”郑宗德站起身,冷冷地瞟一眼儿子元升,“老四,你现在有出息了,竟然撺掇你二叔对付你爹。” 郑元升忙道:“爹,我没有……” 郑宗德压根不理会他的解释,甩袖子离开。 郑元升拧紧眉头:“二叔,我真没有那个想法……” 郑壹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如果想促成田二丫和大盛魁的订单,被你爹讨厌是早晚的事情。当然,如果你要为隆顺和争取大盛魁的订单,你爹会对你另眼相看,说不定还会恢复你嫡子的身份。” 郑元升听到他的揶揄一愣,低下头:“我不会为任何人伤害二丫的利益。” “经过宁古塔的劫难,你变得更现实,也做出了更正确的选择。”郑壹德挑眉,“记住,你们从隆顺和卖出的剪刀,收益有我一份。” “当然。”郑元升郑重点头,能在隆顺和店铺有落脚之地,必然会使二丫的剪刀销售之路畅通,也会直面郑家人的压力。这个恶人的角色就由他来扮演吧! 田二丫听说他们要在隆顺和的店铺里卖剪刀,瞪大了眼睛:“元升,你爹和哥哥都同意了?” 郑元升说:“是。他们答应匀出一小块地方给咱们。” 田二丫挠头:“这样不太好吧?我们两家本来就是同行,我们搬过去就是在抢他们的生意。” “我们现在没有店铺,等以后有钱了,租一家店铺,就从隆顺和搬走,现在只是权宜之计。” “行吧!你二叔真够恨的,为了以后在儿子面前直起腰来,多挣点儿钱,竟然能从你爹口里夺食。” 郑元升说:“我二叔也是没办法。他总不能身无分文,走到没有抚养过的儿子面前,让儿子给养老。咱们的生意如果好,就多给我二叔一些银子。” “这是自然。”田二丫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赶往隆顺和的店铺。“我们去看看分给了多大的地方。” 郑元升预料爹分给二叔的地方不大,但是,走到隆顺和店铺内,也没想到只有三尺多的地方,比二丫以前在田家刀剑铺占据的地方大不了多少。 田二丫看到一张破败的桌子地上画出的白线,微皱了下眉头。 郑元利走过来,皮笑肉不笑:“老四,我听爹说了。要把一小部分铺面分给你,你可真挺有本事的,已经被从族谱的嫡子身份中移开,还能说动爹,把祖产的铺面让给你一部分。” 郑元升看看左右:“二哥,这一部分是指一张桌子大小的铺面吗?” “对。” 田二丫笑着说:“少爷铺面小也就罢了。这桌子也太破了,动一下吱吱呀呀,桌面上坑坑洼洼。您从哪儿淘汰过来的?” 郑元利背过身:“就这么个条件,你们爱要不要。” “要。谢谢二少爷,以后咱们在同一个房间共事,还要互相照顾。” “没见过你这厚脸皮的,到别人商铺里抢生意,还能大大方方,面不改色。” 郑元升憋气:“二哥,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话那么不客气?” 郑元利哼一声:“你有拿我当自家人吗?明知道这家店铺有我经营多年,有我掌管,却偏偏在这店铺里要一分为二,划分我的地盘……” 郑元升打断他:“爹并没有说把隆顺和的店铺给您一个人。” 郑元利变了脸色:“你果然想要争夺祖产,有我在,你休要得逞。” “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废话。以后,咱们楚河汉界,互不干扰。你除了出门,不要离开白线以外的地方,踏入我的地盘儿,不然,就滚出这里。” 郑元升憋气:“你……” 田二丫拉住他:“元升,少说两句,你去找一下陈世祖吧!” “好。” “你不问我让你找他做什么吗?” 郑元升说:“你找他自然是有你的用意。我照做就是。” 田二丫眉开眼笑:“被你这么信任,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让他做一块和隆顺和店铺里的桌子颜色一样的布。” “你要想要一样的桌子,我们买一张就是。” 田二丫连连摆手:“那些桌子是红木的,很贵。咱们没必要花这个钱。为节约成本,铺上桌布,看上去和店里的桌子一样就行,不要太突兀。” 郑元升说:“我在市面上从未见过这样的布,你也不要抱很大的希望。我先去找找陈世祖,问问他再说。” 如郑元升所料,陈世祖也未见过那样的布,摇头拒绝。不过,他为了庆祝郑元升和田二丫有做生意的铺面,特意拿来崭新的蓝布作为庆贺。 田二丫看他铺上桌子,毫不领情揭下来:“我要的是和这里的桌子一个颜色的布,你给我铺块大蓝布算怎么回事儿?” 陈世祖说:“没有那样的布。再说,就算我想办法给你打造出枣红色的布,但是,桌子的纹路也不一样,看上去感觉很怪异。” “那你就想办法做出和红木桌子一样的布来。” “你真是异想天开。我都跟你说了,没有那样的布。” 田二丫道:“你手上如果没有现成的布,就去想办法给我找算,再没有,你就去给我想办法染这样的布。” 陈世祖瞪眼:“我就是走街串巷的小摊贩,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弄这样的布,你可真高看我。” 三12.无理要求 田二丫说:“我现在是你的顾客。有需求,你手上没有现成的货,就得想办法去搞,而不是拒绝,在这里耽误时间。” 陈世祖翻白眼:“我没答应做这单生意,算不上我的顾客,你这种无理要求,爱对谁就对谁提去,别对我说。” “你有没有做生意的觉悟?哪儿有推门不做的生意?” “你的要求太无理,我就为了你这几尺布,要四处去找染匠调和配方,根本就赚不了钱,还得往里搭钱和搭功夫。” 郑元升打圆场:“二丫,没有就算了,我去买一张桌子……” “不行。”田二丫点着陈世祖,“我就要那样的一块布,你真搞不到吗?你动脑子想一想,我想要那样的布,自然也会有人需要。不是谁都愿意花大成本去买新桌子,拿桌布往破桌子上一搭,看着就像一张好桌子,多好。亏你还走南闯北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脑袋跟榆木疙瘩似的那么木。人还懒散,还没做,就直接说做不来。” 陈世祖眼睛一亮:“说的有点儿道理,等着,我三天之内一定会给你搞来你想要的布。” “两天,我要尽快开张做生意。” “行。”陈世祖咬牙答应。 郑元升待他离开之后,问田二丫:“你觉得他真有本事搞到吗?” “没问题,陈家做布的生意好几代人了。就算市面上没有那样的布,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做出来。” 陈世祖果然不出田二丫所料,和爹爹找遍布行之后,市面上确实没有和红木桌子一样纹路的布匹,立刻找染匠调配染料。他不眠不休熬了两个通宵之后,终于和染匠制作出枣红色的布。 陈父和佳琪来给他送饭的时候,就看到他举着不平在阳光下来回的照射。 佳琪看着胡子拉碴的他很心疼:“相公,你两天都没回家,都瘦了。” “娘子,你看这布匹怎么样?上面的纹路是不是和桌子的纹路很相近?” “嗯。” 陈世祖兴高采烈:“我终于把这货给做出来,这回看看田二丫还怎么挑剔。” 佳琪吓了一跳:“是我嫂子让你做的吗?可是,我听说她和我哥刚从宁古塔回来呀!怎么就给你出这么一个大难题?” “她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走!我们这就让她亲眼目睹我们做出的新布。”陈世祖拽着她上马车。 佳琪急的叫:“饭还在桌子上呢,你还没有吃。” “我不饿。”陈世祖满脸的兴奋,驱动马车。 佳琪看向公爹。 陈父对她摆摆手,满脸的笑容。 郑元升和田二丫正拿着锤子修理桌子,到陈世祖抱着布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田二丫眼睛一亮:“你做出来了?” 陈世祖高高扬起下巴:“当然”。 田二丫迫不及待的夺过布,往桌子上铺平。 郑元升帮着她抚平边边角角。 陈世祖得意:“我做的布,看着和其他新桌子一模一样,厉害吧!” 郑元利闻言,在柜台上瞪了他一眼,挥手叫来几个小伙计往外边走。 佳琪走的慢,进店门儿的时候,和郑元利打个照面,轻轻叫一声:“二哥”。 郑元利视而不见。 佳琪疑惑地走进去。问郑元升:“二哥怎么了?他平时最讲以和为贵,见人都是笑脸相迎,怎么看到我,就跟见陌生人一样?” 郑元升把分店铺的事情告诉她。 佳琪有些伤感:“难怪二哥会变成那样。他一直以来都认为隆顺顺和店铺最后只归他一个人。” “我不会与他争家产,现在这里,也是权益之计,等我们有钱租铺面之后,我们就会从这里搬走。” “事情已经这样。惹二哥生气,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哥,爹对你还是很有心,竟然把祖产的老宅都分给你。” 郑元升苦笑一下。 佳琪一愣:“不是吗?” “日后,我再给你解释。你觉得我们加了桌布的柜台不错吧?看上去很上档次。” “嗯,是很好。” 田二丫笑着说:“这次多亏了你男人,他可真能干。” 佳琪说:“世祖为染出这块布,两天两夜没有回家,泡在染坊。他的手上都有被烫出的伤口和涂满染料的颜色。” 田二丫看趴在桌布上研究纹路的陈世祖,说:“冲他现在的干劲儿,他早晚东山再起,你享福的日子在后面。” 佳琪幸福地笑:“他些日子都很拼命……” 几个小伙子抬着木板过来,围在田二丫他们这张桌子周围开始敲打。 郑元升阻止:“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来!” “我们掌柜有命令,让把双方的界限用木板围起来。” “这不是胡闹嘛!快停下来!” 郑元利走在后面:“郑元升,爹说把那一块儿地方给你,赵明玲说了,现在我们这两家店铺应该隔出来,这样没什么不妥的吧?” “你!”郑元升原想借着龙顺河的招牌为自家多招揽些生意,现在算盘落空,心里一肚子火气,又无处可发。 田二丫挤出笑容:“没有不妥,就按二少爷说的办。” 郑元利翻翻小眼睛,指挥抓紧施工。 陈世祖见到这一幕,觉得尴尬,看看他们双方。 佳琪觉得双方剑拔弩张,生怕他们打起来,分外紧张。 田二丫说:“世祖,你有熟识的石匠吗?” “有。” “你带着元升去找石匠,让他做出一个特别大的剪刀造型。” 郑元升疑惑:“二丫,你要做什么?” “给店铺做标志性摆设。别人不愿意咱们用隆顺和这个招牌展示我们的剪刀。那咱们就另辟蹊径,做一个巨大的剪刀造型,展示我们的不同。” 陈世祖挑起大拇指:“好主意,你这儿店铺那么小啊,不做点儿显眼的招牌,别人从你店前经过,也不会留意。我一定找好石匠,用最优惠的价格帮你做我一个好的石雕。” 田二丫笑嘻嘻:“要不,你送我们一个石雕当我们开店的贺礼?” 郑元升吓一跳:“二丫,你怎么可以对他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 陈世祖摆手:“没问题。不过,如果我送了石雕。这块布的成本得你全掏。我想想一共花了多少钱,雇佣染匠,租用人家的染料池,还有浪费的各种白坯布……” 三13.打造石刻大剪刀 田二丫赶紧打断他:“这块布算贺礼,我们另外掏钱买石头雕刻的剪刀。” 陈世祖问:“你不再考虑一下,让我用石雕做贺礼?” 田二丫赶紧摇头:“怎么能老让您破费呢!” “瞧你这出息劲儿,生怕多掏一文钱。” 郑元升笑道:“我们在起步阶段,二丫没有办法,也只能斤斤计较,还望你海涵。” “我不跟她一般见识。”陈世祖哼一声,对郑元升拱手:“大舅哥,我们现在去找石匠吧!” 郑元升说:“你看上去很累,要不先吃点儿东西,睡一觉,咱们明天再去也可以。” 陈世祖摇头:“没事,我怕再晚,某人改变主意,还想让我掏石头雕刻的钱。” 田二丫自知她是对方口中的某人,摸摸鼻子,嘿嘿傻笑,也不辩解,从桌子下拿出袋子递给郑元升:“路上如果饥渴,包里有干粮和水。” “连喝杯茶的钱也不舍得给。”陈世祖翻个白眼儿,心里却很理解田二丫。他从重新东山再起做小买卖之后,深刻了解到挑担子卖东西的艰辛,对每一文钱也看的格外重要,能省下绝对不多花。 郑元升放下袋子:“想吃什么?我请你。放心,茶点管够。” 陈世祖拍拍身上的褡裢:“还是不用啦,省着点儿花吧!我这里带着水和大饼,能够让我们撑两三天。快走吧,争取早点儿走到那里,就把事情谈完。” 郑元升有些诧异:“你在外跑生意那么辛苦,还不吃点儿好的?” “这世道钱难赚呀!想要集腋成裘,也只能苦着点儿自己,多攒些银子。” “你如此能干又勤俭,肯定能重新开一家大的布铺。” 陈世祖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败家容易创业难。我没有想到能攒够开一家布庄的钱那么难。以后,我可不敢再随便乱花钱。” “亦有同感!以前,我也视钱财如粪土,何必计较。”郑元升抄起袋子,“挣到大钱的那一天,我一定请你好好吃一餐。” “这是必须的,我等着。” 田二丫看他们远去的背影眨巴眼,陈世祖这个纨绔子弟真是大变样子,学会省吃俭用,想着让陈家早点儿恢复往日的辉煌。她也必须加把劲儿了,如果这会能完成到大盛奎和蒙古人的单子,她也能立马鸟枪变大炮,开启属于自己的刀剪铺。 要说陈世祖的效率就是高。很快,两米高的剪刀石头雕像摆放在店铺门口,两把内刃朝天竖起,惹得路过的人纷纷围观。 田二丫摸着半米长的剪刀锋刃,啧啧赞叹:“这石头雕刻的剪刀真不错,感觉和真的一样。” 郑元升看她开心的笑容,也不由一乐,不禁觉得在石场待五天的辛苦没有白费。 陈世祖白田二丫一眼:“我找的石匠手艺能差得了?看看这中间的铆钉都像真的。你什么时候能锻造出这么大的剪刀?也可以拿来显摆一番。” “我可没有这本事,再者,锻制那么大的剪刀有什么用?这么一大把石刻的剪刀摆在这里招人注意,吸引生意就足够啦!” 郑元利听小伙计说了石雕的事情,立马从店里出来,当看到两米高的石头剪刀时很是震惊,旋即恼火:“谁把这么个玩意儿摆在这里?赶紧给挪走。” 郑元升拱手:“二哥,是我让人放的。” 郑元利微眯小眼睛:“老四,你僭越了。隆顺和的店铺归我管理,门口摆放的东西也该由我决定。” “二哥,我明白。隆顺和的店铺管理事宜,我不会插手……” “既然如此,赶紧把这破石头给我挪了。” 郑元升指向门口:“二哥,咱们之前说好的,我占店铺西面至三尺位置,双方以搁置门框为界线。您要求我们从门口进入也不得越界,我们没有越界。” 田二丫忍不住插嘴:“这三尺的地方归我们所有,门里门外自然由我们说了算。我们愿意摆放什么就摆放什么。” 郑元利勃然大怒,指着她斥责:“胡说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你看清楚了,你站的地盘儿是属于我们隆顺和所有,我们郑家人的。还归你所有?你怎么能有脸说出这种话?” 田二丫顿时觉得羞愧难当,脸涨的通红。 “二哥!”郑元升上前一步,挡在田二丫的面前。“田二丫是我的妻子,我们这个铺面由她做主,她自然有资格在这里说话。这边的铺面由我们管理,我们在自己的门口摆放石雕是我们的自由。你有意见,找爹说去”。 “你敢拿爹压我?”郑元利气的直指他的鼻子:“老四,你别以为爹让你用一部分铺面,你就在铺子里有绝对的自由。我作为隆顺和的掌柜,有掌事的权利。来人!把这石雕给我挪走。” “是。”几个伙计听令立刻去搬。 “我看谁敢?”田二丫急了,抽出剪刀拦在石雕前。 郑元利吓了一跳,对她拼命的架势有些畏惧,往后退几步,虚张声势:“田二丫,你别胡来。若敢放肆,我让人拿了你去报官。” “二哥!”郑元升拉下脸,“你不要太过分……” “他不讲情分,我们也不用跟他婆婆妈妈讲道理。”田二丫打断他,怒斥郑元利:“你赶快去报官,我们到公堂上说个分明,让县太爷和乡亲们评个理,我们在自家门口摆个招牌揽生意怎么不行了?碍着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要给我们搬走?谁敢动我的石雕,我跟他拼了!” 郑元利等人看她拼命的架势不禁往后退,又不想如她所愿,仍然派人堵在周围。 郑元升紧贴着田二丫,生怕对方围击伤了她。双方不相退让。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僵局:“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你们在店门口吵吵嚷嚷,谈何礼数?” “爹?”郑元利看到他惊喜。 “爹。”郑元升也放松下来,示意田二丫收走剪刀。 郑宗德看向田二丫,微皱眉头:“你动不动拿剪刀跟人拼命,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