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最强私生子》 第1章 私生子陈清德:阿耶被李世民罢相 贞观元年,二月初。 正是夜猫嘶春、蝌蚪洄游的好时节。 平康坊,长安第一大坊,风流薮泽地。 “噔噔噔……” 一名十一二岁的小童匆匆闯入一悬挂红绸绣球的绣楼中。 他跌跌撞撞上楼,早已顾不得自己打搅这满楼风流客难得的清静。 直接来到一处房门前,急促敲打。 邦邦邦,邦邦邦! “小郎君,大事不好了小郎君!” 焦急的声音在陈清德耳边回荡。 “扰人清梦,真是该死!” 陈清德极为无奈睁开惺忪睡眼,却头痛欲裂。 可当他看清眼前的轻纱罗帐,以及怀中裸露雪白藕臂的红粉佳人时,整个人彻底亚麻呆住。 “我是谁?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身旁的女子闻言连忙起身。 她用难以蔽体的薄纱往曼妙的高耸随意遮掩一番,这才对陈清德抛来一个诱人的媚眼。 她眉目含情,俏皮打趣道:“陈哥儿莫非刚刚占了妾身便宜就要翻脸不认人?” 陈清德闻言顿时满头大汗。 天地良心!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三无中年,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好吧,苍老师教得好。面对此情此景,不该懂的,该懂的,他确实都懂。 但…… 就在陈清德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门外那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焦急的呼唤再次响起。 邦邦! “小郎君……” 女子不敢马虎,只好挪动曼妙的娇躯下榻,前去开门。 须叟,那机灵小童疾步入内。 他口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却言辞急切。 “小郎君,不好啦!江国公老爷被圣人罢官免职!如今长安城内都传开了。” “罢就罢了呗,关我什么事?” 陈清德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江国公?什么圣人罢官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要不是眼前小童一口一个“小郎君”叫着自己,怪爽利的,他早就出言喝斥。 “小郎君,您花酒喝糊涂啦?这里是平康坊的翠柳居呀!昨日您得如烟姑娘垂青,得以留宿……” 小童说着说着,竟对自家小郎君抛来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陈清德的脑海随着小童叙述顿时出现昨夜红烛暖帐、伊人在怀的旖旎情景。 “如烟?” 陈清德看向身旁那衣不蔽体的女子。 如烟此时满脸羞涩,闻言对陈清德抛来一个嗔怪的媚眼。 “哎呀~陈哥儿,你讨厌!” 陈清德顿时一个激灵。 他看着房中古色古香的雅致布置,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半晌,终于是反应过来。 大声惊呼:“唐贞观……我竟然穿越了?” 如烟和小童全都惊愕不已的看着他。 难道自家小郎君还没有醒酒? 小童暗暗思忖。 就在他盘算是不是该给自家小郎君讨要一碗醒酒汤时,肩膀却被陈清德死死扣住。 “你叫……陈平安?” 陈平安下意识点头。 心中却是焦急。 坏了!小郎君喝花酒喝魔怔,连我这个贴身伴童都不认识。 陈清德哪里知道伴童陈平安所想,他连忙再问:“你刚刚叫我小郎君,这么说我是江国公府的小郎君,那我是……” 陈平安闻言差点没哭出来。 “小郎君,你可不要吓唬小的。” “少废话,赶紧答话!” 陈清德虽然融合原主记忆,但犹如南柯一梦,难以接受。 陈平安连忙回答:“小郎君,你叫陈清德,是江国公府的五郎呀!” “那江国公是……” 看着一脸懵逼的陈清德,这回,陈平安彻底被吓住了。 但陈清德面色冷峻,他还是打着哭腔继续解释。 “江国公正是当朝光禄大夫陈叔达呀!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呜呜呜~” 说完,小童竟是掩面而泣。 如今自家小郎君又在这烟花之地失魂,他罪责难逃,一顿板子怕是难免。 旁边的如烟闻言,看向陈清德的一双美眸顿时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当朝宰相陈叔达竟然还有第五子! 这话说出去谁信呀? 她虽在烟花之地,但接触的不乏王公贵胄,对于当朝那些公子哥可谓门清,却从未听说江国公府有什么五郎的说法。 但现在,她不但听着了,还见到本人。 眼前的年轻小哥儿容貌极为俊朗,为人洒脱。否则她也不会为之倾心,并甘愿为之奉献自己。 陈清德虽然被伴童当着如烟的面捅穿身份,可此时他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满脑子都是自己穿越唐朝的事实。 而且还是穿越到唐朝开国名相陈叔达的私生子陈清德身上! 要说这陈叔达,来历可谓非凡。 其父陈顼是南朝孝宣皇帝。胞兄更是历史上南北朝时期的最后一位皇帝,荒淫无道陈后主陈叔宝是也。 不得不说,作为曾经的一朝皇室,江南陈家虽然没落,但是底蕴深厚。 陈叔达自小便容止出众,颇具才学。十多岁时便能够即兴赋诗,可援笔立成。陈后主上位后更是封其为义阳王,身居要职。 又仕隋、唐两朝。 隋时任内史舍人,后出任绛郡通守。献城投唐后颇受唐高宗李渊器重,一路官至从二品。唐太宗李世民继位后封其为光禄大夫。 是名副其实的开国名相。 可惜好景不长。 在贞观元年,李世民上位之初。因为与同样迁尚书左仆射的萧瑀不睦,在御前商议军国大事时因坐忿谇,二人大打出手。因不恭致太宗皇帝震怒,被双双罢相免职。 这便是历史闻名的【坐忿谇不恭】案。 和六起六落的萧瑀不同,同样作为李渊留给李世民的肱骨之臣,陈叔达却并没有那般好运。 他自此意志消沉,仕途一落千丈。 哪怕后来为母丁忧,期满后被李世民拜为礼部尚书,但终究已经远离政治中心久矣,风光早已不再。 这也直接导致江南陈氏一门在李世民在位期间迅速没落。 陈叔达的几个儿子除长子陈贤德官至水部郎中外,其余几子均无什建树。史书上更是连其究竟有几个儿子都语焉不详。除一个名字,前四子连字都没能留下。 不像李世民的其他拥趸。如程咬金之流三代荣光,子孙后代个个都有名有姓,风光无限。 即便是同样被罢官的萧瑀,六起六落间,三个儿子也均成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就这样,陈叔达作为一代名臣却命途坎坷。 他和萧瑀都是少有在武德年就挺身而出支持李世民的肱骨大臣,却没有享受到贞观红利。不要说入凌烟阁,死后连谥号都几番更改,落下污名。 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作为唐迷,曾经通过度娘和【旧唐书·陈叔达传】、【新唐书】里的只言片语了解过这一段历史的陈清德不禁眉头深皱。 当初我读这一段历史时只觉云山雾罩,如今拨开云雾再看,陈叔达果真育有五子。 不过史书上还说,陈叔达晚年因家庭丑闻遭到御史弹劾,李世民让他回家休养,只保留闲散官职。 他如今继承原主记忆,这才明白,所谓家丑,很可能是因他这个私生子而起! 他乃陈叔达在外面风流快活所生,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东窗事发后,李世民念旧,不愿张显其过。也难怪会连史书上都语焉不详。 我如今阴差阳错成为陈叔达的私生子,这辈子原本注定要活成一个透明人,最后更是沦为他人扳倒陈叔达的工具。 难怪我刚刚穿越便是在平康坊享受勾栏听曲的惬意生活,倒也非常符合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 难怪,难怪…… 一时间,陈清德思绪翻飞。 可我一个私生子,陈叔达被李世民罢相关我什么事? 不对呀! 陈叔达如今被当今圣人李二陛下罢官免职,那我的纨绔生涯岂不是也要跟着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陈清德不禁哀叹:“可怜少爷我才刚刚穿越,就要面对陈家即将彻底没落的事实。” 眼看自家小郎君长吁短叹,身为其伴童的陈平安却感觉自己的天仿佛都要坍塌。 “小郎君失魂?小郎君,你可不要吓唬平安呀!小郎君……” 被陈平安鬼哭狼嚎搅得不胜其烦的陈清德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敲在其头上。 他没好气道:“你鬼叫啥?少爷我又没疯!” 陈平安止住哭声,一脸不信的看着陈清德。 仿佛只要陈清德再有一丁点不对劲,他就要夺门而出,去请大夫前来诊治。 陈清德也知道自己刚刚表现属实异常,怪不得他。 记忆中,他虽是私生子,平时只能住在长安城外的陈家庄。但陈叔达对他们娘俩还算不错,至少勾栏听曲的银钱从未短缺。 只是那江国公府的门庭,却始终无法踏足。 如今陈清德既然穿越而来,醉生梦死的生活还没有真正体验过,他自然不愿便宜老爹就此落魄。 眼下圣旨才下,一切尚未盖棺定论,正是良机。 于是明知故问道:“好啦好啦,你说我爸……阿耶被罢官,究竟怎么回事?” 陈平安闻言,急忙道:“刚刚宫中传旨,说国公爷御前失仪,与宋国公萧瑀差点打起来,被圣人老爷以藐视皇庭为由罢免官职!” “怎么会这样?” 陈清德故作惊讶。 略微思忖一番后,这才对陈平安道:“那还不赶紧备车?本少要回江国公府!” “啥?” 陈平安只以为自己听错,嘴巴顿时张得老大。 自家小郎君平日只要提到江国公府就会生厌。 今天这是怎么啦? 难道真的失魂,连性子都变了! 第2章 管家陈丰:江国公府哪里来的五郎? 见陈平安一脸怪异看着自己,陈清德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平安,你去门口守着,本少爷要更衣。” 陈平安闻言,虽然疑虑重重,却还是习惯性按照陈清德吩咐点头离开。 守在旁边的如烟见状连忙上前。 “陈哥儿,妾身这就为你更衣。” 看着红粉佳人上前,陈清德两辈子都没有享受过这种服务,虽然感觉尴尬,但唐服他没有穿过,根本不知该如何下手。 只能点头默许,任由佳人施为。 心中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莫名的小期待。 如烟摆动轻柔的腰肢将陈清德的锦衣华服取来,为其细心穿戴整理。 看着眼前的佳人眉眼稚嫩,明显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陈清德想到昨晚的行为不禁在心中大骂自己禽兽。 这如烟放在后世不过是个初长成的少女,如今竟然要在这里做伺候人的事情。 却全然忘了自己甚至比对方还小上一些。 该死的封建王朝! 可,这也太……爽了吧? 似乎感受到陈清德的矛盾,少女突然止住为其穿衣的动作,竟然直接扑入陈清德怀中。 软玉在怀,口鼻间尽是少女芬芳,陈清德的身体随之僵硬。 “如烟姑娘,你……” 却不想,竟然听到怀中佳人的啜泣声。 他连忙低头,只见如烟正梨花带雨地抬首望着他。 “陈哥儿,你贵为江国公府的小郎君,妾身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您。别无所求,只希望陈哥儿能记住如烟,足矣!” 言罢竟是逃一般的离开。 陈清德抬手想要叫住对方,他很想告诉她,自己也不过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罢了。 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回头,见那轻纱罗帐的床榻上,点点落红宛如冬日梅花一般盛开,格外耀眼。 刚办完事的陈平安见如烟出来,连忙进屋。 见陈清德正望着床榻上的落红发呆。 连忙笑着对陈清德拍起马屁:“恭喜小郎君,贺喜小郎君。” 陈清德苦笑一声,突然问道:“你身上带刀了吗?” 陈平安一愣,不明白自家小郎君要刀做什么。 但还是从衣袖中掏出一柄随身携带的精巧匕首递给陈清德。 接过匕首。 陈清德一把将榻上的床单抓到手中,然后三加五除二地划拉下来一大块。 陈平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郎君将那沾染落红的床帕小心叠好,揣入怀中。 “走吧,我们回江国公府!” 陈清德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平安看了一眼那被自家小郎君剜出一个大洞的床单,耸了耸肩。 有这块帕子在,自家小郎君接下来又可以吹嘘好几天。 但想到江国公府今日状况,自家小郎君现在过去无异于烈火烹油。 他无暇多想,连忙追出去。 “小郎君,等等我!” 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上,陈清德眉头微皱。 但想到这是在千年以前,也就释然。 “卖山楂葫芦嘞!山楂葫芦……” “客官,要住店吗?” “打尖吃饭!” “好嘞……” “蒸饼一个一文钱……” 听着马车外面的各种喧嚣热闹,陈清德忍不住掀开车帘津津有味地看着。 宽阔的街面上,有身着各种唐装汉服的人群川流不息,也有表演各种杂耍的街头艺人不时赢得满堂喝彩…… 种种一切,让陈清德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这不同于千年以后的古朴繁华,令其咋舌不已。 他甚至看到有红头发绿眼睛的胡人,他们牵着骆驼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这大唐的长安街市中。 那异域风情,溢于言表。 驼铃叮当,诠释着盛世的来临。 天朝上国,已经初显端倪。 就在陈清德感慨万千时,马车停在一处宽门阔府前。 “小郎君,我们到了。” 陈清德闻言掀帘起身,在看到江国公府那巨大的烫金匾额时,神色复杂无比。 就是这轩昂高大的门庭,却是原主心中永远的意难平。 “既然老天让我替你重活,便不能再不明不白的活着!” 陈清德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低声呢喃。 陈平安刚刚摆好车凳,就看到自家少爷正望着江国公府的门庭胡言乱语。 不禁咯噔一下,心也提到嗓子眼。 “小郎君,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闻言,陈清德收回思绪。 对陈平安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走下马车。 豪门阔府又如何?如今还不是门可罗雀。 “平安,去敲门。” 陈平安闻言,连忙前往角门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 在看到陈平安时一愣,随即目光落在陈清德身上,身躯一颤。 “你是……五郎?” 陈清德没想到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私生子在这江国公府竟然还有人认识,也是一愣。 “老人家,你认识我?” 老头闻言唏嘘不已。 “怎么可能不认识?老奴前几年跟在老爷身边,有幸在别院里见过五郎一面。如今年纪大了,只能做些看门护院的事情。” 陈清德点了点头。 老头连忙又道:“五郎,您第一次回府,老奴这就开中门相迎!” 陈清德摆手:“不用麻烦,我今日回来找阿耶有要事相商,耽误不得。” “也好,老奴这就给您开角门。” 说着就要将这角门全部打开。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自角门中响起。 “堂堂江国公府的角门是什么人都能够进的吗?” “可……这是五郎。” “呵呵!五郎?谁人不知,我江国公府只有四位郎君,又哪里来的五郎?” 来人冷笑:“老王头,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老王头闻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却被来人狠狠瞪了一眼。 陈清德眉头微皱,看向这个突然出现,挡在角门前的人。 只见这人尖嘴猴腮,下巴上的一撇胡子几乎将脖子全部遮挡,身上锦衣华服,比陈清德身上的料子还要好上几分。 “难道这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就在陈清德暗自思忖时,陈平安却凑到他耳边低语提醒。 “小郎君,他是江国公府的管家陈丰,是主母娘家过来的老人。” 原来如此。 陈清德点了点头。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江国公府养的一条狗罢了。竟然还敢对主人龇牙,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清德的目光变得冰冷。 “你!” 陈丰没想到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五少爷竟然眼尖嘴利至此。 不过对方说得对,他一个下人,若是让国公老爷知道自己对主家不敬,怕是少不了责难。 但,那也要陈清德见得着国公老爷才行! 当即,陈丰眼珠子一转。 他冷笑道:“五郎不在陈家庄子里待着,跑到江国公府来做甚?若是让主母知道,国公老爷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拿主母压我? 陈清德同样冷冷一笑:“这就不劳你一个奴才费心。我有要事跟阿耶相商,你还不赶紧滚开!” “笑话!你一个私生子,能有什么要事跟国公爷商议?” 第3章 江国公陈叔达:走后门?开中门! 角门内,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三三两两的仆人在旁观看。 陈丰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让陈清德轻易进门。 陈清德的眉头一挑,同样眯着眼冷视对方:“我是私生子不假,但你狗奴才一个,竟敢公然妄议主家,该当何罪?” 顿了顿,又道:“真要论,我好歹也是江国公府的五郎君,如今江国公府有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最好让路,即刻禀告,若是耽误阿耶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你!” 陈丰的瞳孔一阵收缩。 但似乎又想到什么,再次冷言:“既然五郎回府里有要事,奴自然不敢阻拦。几位郎君和老爷如今就在堂中议事。” 陈清德心中一喜。 可他刚要抬脚,就被陈丰再次阻拦。 “但这角门可不适合您进,还是走……后门吧!” 这话一出,偌大的江国公府门前,瞬间一片寂静无声。 老王头和陈平安脸色大变。 他们没想到这陈丰如此大胆,均是一脸担忧的看着陈清德,深怕他做出什么不智之举。 看着陈丰,陈清德目光冰冷如水。 这厮当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让他在这江国公府出丑。 而且用心险恶。 在当下,高门府邸的后门多是处理私密事情时才会使用,这不是在隐喻他陈清德身份见不得光,只配走后门吗? 先不说能不能顺利进府,他若是真走后门,便是坐实不堪身份。 以后在这江国公府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想通此节,陈清德顿时面如寒霜。 “陈管家,今日汝必开中门迎接我,汝信是不信?” “哈哈哈……” 陈丰闻言,顿时翻着白眼,猖狂大笑起来:“黄口小儿,休要妄言!” “若最后办不到,岂不笑死个人?” 又道:“五郎,老奴闻言,你平日里不学无数术。好好的陈府别院不待,却终日频流连于平康坊中。溜鸡斗狗、勾栏听曲。做的净是不入流的腌臜事情!” 陈清德闻言,点了点头。 原主以前,确是如此。 见陈清德自己承认,陈丰笑意更甚。 “请问,五郎,你凭什么能让老爷和几位郎君迎您归府呢?” 只此一问,角门内下人们顿时传来嗡嗡议论声,皆在嘲笑陈清德不自量力。 陈清德却是老神在在。 若是原主在此,此时恐怕真的会羞愧难当,甚至已经掩面逃跑。 但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却对唐史极为了解的陈清德。 时值正午。 他抬头看着头顶才二月,却已经显得有些酷热难耐的天气。 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平安,去取纸笔。” 陈平安连忙点头,从角门进入江国公府。 这里他每个月都要来上几趟,倒也熟门熟路。 陈丰也不阻拦。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位五少爷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很快,陈平安便取来纸笔。 没有桌椅,陈清德也不在意,直接让陈平安将纸垫在角门上,自己饱蘸墨水后奋笔疾书起来。 他穿越前报过兴趣班,学过几年书法。 平日里无事也会舞文弄墨,模仿名人字帖。十多年坚持下来,那一手字已经得心应手,颇具功底。 他笔锋犀利,?转折自如,很快就写完。 吹干墨迹后,将纸折好,递给陈平安。 “平安,你进去,将纸交给阿耶,他看到后自会出来迎我。” 陈平安重重点头,他现在无比兴奋。 自家小郎君竟然能写一手好字了! 这跟他记忆中的陈清德显然有所出入。 但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那可是自家少爷,是他的天,能写一手好字不稀奇! 虽然他也跟着陈清德读书,那些字他自然认识,可其中的意思他也有些搞不懂。 但他知道,这是自家小郎君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不容有失! 目送陈平安匆匆入府,而陈丰也没有出手阻拦,陈清德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踏出第一步。 接下来只需耐心等待…… 一旁的陈丰见状,却是嗤之以鼻。 他刚才远远瞥见陈清德在纸上所书。 虽然惊异于这个传闻不学无术的少爷竟然可以写得一手好字,但那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仅仅扫了一眼,他便懒得再看。 若是其真的文采斐然,写下一些好的诗句,他说不定真的会担心惊动国公老爷。 但就算如此,想要江国公府开中门相迎,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现在嘛? 等着看戏就好! 打定主意,陈丰甚至还有心思回头对身后围观的家丁、婢女、丫鬟、婆子们吆喝。 “围在这里做什么?都没事做吗?” 围观等着看戏的家丁、婢女们顿时做鸟兽散,剩下那些丫鬟、婆子却是陈丰一个外事管家不敢轻易开罪的。 这些人身后都是有各自主子的,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 就在陈丰心中胡思乱想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陈丰抬眼一看,顿时傻眼。 只见自家国公老爷领着府中的一众郎君在陈平安的指引下仓促而来。 其憔悴面容上显得无比急切,手里颤颤巍巍,还拿着一张纸。 他看得分明,那正是刚刚陈清德写字的那张。 这是什么情况? 陈丰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那些围观的丫鬟、婆子们见状,连忙退至一边,一个个默不作声,生怕被殃及池鱼。 “清德呢?他在哪?” 陈叔达看到站在角门前的陈丰时连忙询问。 陈丰身体一僵,额头顿时冷汗涔涔。 他连忙点头哈腰,指着角门外低声回禀:“五郎正在门外候着。” 陈叔达闻言,顿时大怒。 “胡闹!你怎可将清德阻拦在外?” 陈丰看着自家老爷,如遭雷击。 他心知自己刚刚的行为,国公老爷肯定已经知晓,内心不禁有些挣扎。 他很想提醒自家老爷,主母王氏的丫鬟、婆子可都还在场。 但陈叔达根本不给他机会,大声喝斥:“开角门……不对,给我开中门!” 陈丰闻言,心中更加吃惊。 自家国公老爷这是认可五郎身份,他就不怕主母发难? 突然,他心中一惊。 难道那张纸上所书……是真的? 同样震惊还有府里的一众丫鬟、婆子们。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一名丫鬟悄然转身,向着后宅方向离去。 而在这名丫鬟离开后,一名老婆子也是神色莫名的转头离开。 见国公老爷已经发话,可陈丰这厮却还是愣着不动,陈平安当即上前将其扒拉到一边,然后兴高采烈地招呼老王头一起打开中门! “阿爷,我们快给小郎君开门!” “哎哎,好嘞!” 老王头乐呵着连连点头。 陈丰见状,这才极不情愿地上前帮忙。 门外,陈清德清楚听到门内的动静。 他整了整衣冠,站在中门外,随着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他一眼便是看到那被众人拥簇中间的老帅哥。 第4章 主母王女节:不敢当! 陈叔达此时虽然形容枯槁憔悴,但依旧能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定然是个丰神俊逸的帅气书生。 史书上说,陈叔达仪表不凡,果然不假。 陈清德暗赞一声,恭敬拱手:“儿子清德,拜见父亲!” 他拱手作揖的同时,悄悄用眼角余光将其余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发现在陈叔达身后的那几位哥哥神色各异,显然对于他的到来各怀心思。 倒是陈叔达本人,看向他的目光极为复杂,有愧疚、有宽慰,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这让陈清德的心也跟着提起,隐隐有些期待。 毕竟,若是连陈叔达都对他不冷不热的话,那他费尽心机引出这些人,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好,好啊!你终于是舍得回来。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 陈叔达神色复杂的打量着陈清德,心中感慨万千。 对于陈清德,他是心怀愧疚的。 当初风流韵达,东窗事发后因为惧内才将他们母子安排在城外的陈府别院。 可是随着陈清德一天天长大,这件事情到底还是没有掩盖住,整个江国公府都知其有一个私生子养在陈家庄。 为安抚当家主母王氏,他答应从此不再去陈家庄见李氏。 再后来,他已经位极人臣,为家风清廉,此事便一拖再拖。 到如今,已经整整过去十五年! 如今痛失相位,或许是时候将他们母子迎回! 想到这里,陈叔达激动的抬手,示意陈清德赶紧进门。 见陈叔达对自己激动招手,陈清德微微一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跨入中门。 他将陈叔达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的手一把握住,啜泣道:“是儿子不孝,让父亲劳心。” 说着便抬起胳膊用衣袖拂面。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陈清德的嘴角此时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暗自得意。 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高低要拿一座小金人奖回来! 就在陈清德拉着陈叔达的手上演父子情深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清德,你今日如此高调回府,当真是连我江国公府的颜面都不顾了吗?” 陈清德回头。 就见陈丰不知何时站到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身后,两人似乎刚刚进行过简单交流。 陈平安连忙凑到他耳边介绍:“小郎君,这位是大郎陈贤德。旁边依次是二郎陈政德,三郎陈玄德,四郎陈绍德。”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接受原主记忆,对这些人还是有些印象的。 陈贤德是自陈叔达后,江国公府如今唯一一个在朝为官的陈家子。 虽然还只是水部的一名普通吏员,但陈清德却知道,这位尽管缺少父亲陈叔达帮助,但后来依旧坐到水部郎中的位置,主管协调、兴修水利之责,是正五品官。 在动不动就旱、涝的古代,这可是实打实的肥缺。 由此可见,他这位大哥绝不简单。 陈清德连忙转身对其拱手道:“清德见过大哥。” 陈贤德却皱着眉冷冷打量着他。 “清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长兄如父,这是大不敬! 陈清德却是温和一笑:“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陈贤德不禁一愣。 他没有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面对自己的诘问,竟显得如此恭顺有礼。 这跟他刚刚听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陈丰。 陈丰此时也有些傻眼。 这个五郎难道真是妖孽不成?否则为何变脸比翻书还快? 自己刚刚可是在大郎跟前狠狠告了对方一状。 说其狂妄,无知! 可一转眼,陈清德的张狂仿佛从未出现过。 见陈大郎看着自己,他急声辩解道:“你难道不是听说如今老爷被圣人罢黜,担心江国公府出不起供养你母子二人的银钱,前来滋事的?” “放肆!” “放肆!” 陈清德和陈贤德的喝声几乎同时是响起。 陈贤德更是反手一巴掌抽在陈丰脸上。 陈丰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 这才发现,刚刚情急下竟然将心中所想一股脑道出。 可这哪里是他一个下人可以妄议的? 眼看着陈叔达和一众郎君们全部冷眼看着自己,他顿时汗如雨下。 “好一个刁奴!” 陈清德冷笑一声。 陈贤德闻言皱眉,对手足无措的陈丰低喝:“还不退下!” 陈丰顿时如蒙大赦。 他连忙鞠躬退至一边,再也不敢吱声。 陈清德脸色难看:“大哥,小弟虽然出身不好,但听闻阿耶被圣上罢官,同样心忧,自然是要回来帮着出谋划策的……” “出谋划策?就凭你一个黄口小儿,难道还能比过你的四个兄长?” 一道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将陈清德的话打断。 陈清德循声望去。 就见一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的妇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他顿时心中一动。 这妇人跟陈贤德容貌上竟有着三分神似。 他稍一思忖便知,对方应该就是这江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王女节。 出自琅琊王氏,是陈朝东宫庶子、新昌县公王由礼之女。 可见其背后的家族极不简单。 也难怪她能嫁给陈叔达这种当世俊彦。 陈清德心中暗自感慨的同时躬身行礼道:“清德拜见母亲。” 在古代,无论是否亲生,都要称呼当家主母【母亲】。 陈清德这也算是入乡随俗。 若是换成原主,恐怕是叫不出口的。 见陈清德竟然礼数有加,王女节不禁有些讶然。 “不敢当!” 说完,她那双好看的柳眉竖起,竟是用一双美目冷冷注视着陈叔达。 陈叔达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面露尴尬,连忙迎了上去。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妾身再不出来,老爷是不是就要让这野小子进门?” 言罢,王女节看了一眼陈清德身后大开的中门,面上讥笑之色不言而喻。 “老爷,您虽然被圣人老爷罢官,却并非没有复起希望。怎能连名声都不要了,亲自在此开中门迎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进门呢?” “这……” 面对王女节的质问,陈叔达面色瞬间变得难看,却又无从反驳。 “老爷,妾身这几日为您东奔西走,四处求人,可您却如此不自爱,对得起妾身的一片苦心吗?” 言罢,竟是掩面而泣。 陈叔达闻言本来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哎! 眼看陈叔达竟被此女三言两语拿捏得死死地,陈清德不禁暗自摇头。 这个女人,果然很不简单! 难怪能令阿娘等了陈叔达这么多年还是无法进门。 只是对方左一个野小子、右一句私生子的嘲讽自己,陈清德被其无礼的言辞弄得好感皆无。 他眼底带着一抹愠色,冷眼看着眼前这对夫妻。 第5章 陈平安:小郎君这是要倒反天罡 “夫人,清德也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如此说他?” 陈叔达虽然面带不忿,却还是尽量和颜悦色的道。 在他身后,陈贤德面无表情。 陈政德和陈绍德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显然是不打算掺和这种长辈纠纷。 唯有陈玄德,一副若有所思之态,打量着陈清德。 将这些人的表现尽收眼底,陈清德不禁暗叹:这江国公府的水果然是深不可测! 看来陈叔达后来晚节不保,被御史以家庭丑闻为由弹劾彻底退隐,也不是没有原因。 思及此,陈清德深深看了一眼王女节。 他冷声将二人打断,不亢不卑道:“父亲,看来清德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告辞!” 言罢,竟是不顾众人惊愕,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他今日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指望现在就能顺利进这江国公府大门。 陈平安见状,连忙跟上。 心中如今对自家少爷只有佩服。 眼看陈清德主仆二人登上马车离去,陈叔达抬手想要挽留,却在对上王女节冷厉的目光后无奈放弃。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妇人在一群老婆子的服侍下从后宅缓步出来。 “子聪,子聪!” 陈叔达见状连忙上前将老妇人扶住:“母亲,您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 说完冷眼看向老妇人身边的老婆子。 “子聪,是老身自己要出来的,与她们无关!” 说罢话音一转,一脸焦急的问:“我听说五郎回来了?他的人呢?” 说着,老妇人浑浊的目光不断的四处打量。 但她注定要失望了。 “母亲,清德已经离开。” 陈叔达有些失落的回答。 老妇人闻言,顿时神伤不已:“你这个逆子,为什么不将五郎留下?你可知老身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陈叔达沉默无言。 一旁的王女节闻言虽然极为不悦,却还是换上笑颜道:“母亲,清德身份低贱,怎可入得我江国公府的门?这不是凭白污了老爷清名了吗?” “清名?王氏,你当真以为老身不知你心思?若不是那李氏知书达理,不跟我们计较,你以为子聪的清名还在吗? 而且我江南陈家血脉,又怎会低贱?” 老妇人说话毫不留情面。 王女节虽然有心争辩,但周围儿子、下人都在,于是低头道:“母亲教训得是。” 老妇人见状冷哼一声,不再语气计较:“子聪,母亲心意你可知晓?” 陈叔达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王女节。 王女节冷哼一声。 老妇人见状,长叹了口气:“老身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想有生之年看到的是陈家子孙流落在外呀!” 言罢,便是无比落寞的在一众老婆子的搀扶下回了后宅。 陈叔达和王女节连忙带着众人躬身相送。 等老妇人离去,陈叔达这才冷眼看着王女节:“哼!愚妇,愚妇!” 言罢,他又看了一眼手中一直握着纸张,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最后拂袖而走。 他的几个儿子相互对视一眼,也跟着鱼贯离开。 陈叔达被罢官,有很多事都要从长计议。 王女节见状,顿时露出胜利笑容,同样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去。 只留下一脸得意的陈丰。 陈丰瞪了老王头一眼:“老王头,你给我记住喽!这江国公府没有什么五郎!” 陈清德此时正怡然自得的坐在马车之中,驾着马车的陈平安则一脸忧心忡忡,不时回头看向他。 他总觉得自家小郎君变了。但具体如何,他又说不上来。 “少爷,你今天真厉害!连管家陈丰在您面前都吃了亏。” “陈丰?他算什么东西。本少爷再不济也是他主家。跟我作对,他是自讨苦吃!” 陈平安拼命点头,激动得脸色通红,却欲言又止。 陈清德见状,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本少爷既然已经进江国公府的大门,又为何要离开?” 陈平安连连点头。 “时候未到!” 陈平安闻言,疑惑不已。 只觉得小郎君说话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偏偏理解不了。 “放心等着吧!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亲自前来来陈府别院寻我。” 陈平安闻言,仿佛听到天方夜谭。 自家小郎君还真敢想,这是要倒反天罡呀! 随即他一拍大腿,醒悟过来。 不好!小郎君怕不是花酒喝多了失魂,还没有好利索,大白天就做起美梦。 陈平安开始琢磨着回到庄子后,是不是安排人寻个郎中给小公子瞧瞧。 陈清德看在眼里,好笑不已。 只觉得自己的这个伴童好生可爱,明明才是个半大小子,却天天为他的事操碎了心。 全然忘记,他自己现在比陈平安也大不了几岁。 长安城真的很大。 陈清德吩咐陈平安驾马车带他在城中转一转。 可仅仅在临近的东市转了一圈,又饶有兴致拉着陈平安在街边没滋没味尝了一些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吃食后,时间便已经接近傍晚。 此时春雨淅淅沥沥而下。 不知为何,他顿感索然无味,便兴致缺缺的上车。 吩咐道:“平安,回陈家庄!” 陈平安闻言,顿感稀奇。 小郎君每次进城都要在平康坊住上几天,昨晚更是成为翠柳居柳如烟姑娘的入幕之宾,今日怎么就要离去? 难道是柳如烟姑娘没有陪好? 可看小郎君离开翠柳居时那样,又不像呀? 马车在陈平安的疑惑之中,很快便驶出长安城。 陈清德透过车窗,看着夜幕中的连绵绿意,远处江中画舫沉浮,回想白天在长安城中所见所闻,不禁心生感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小郎君,你做诗了!” 陈平安驾着马车,喜不自胜道。 陈清德闻言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感而发竟将诗圣杜甫的【春夜喜雨】提前百年吟诵出来。 心中暗道一声“罪过”后,便是厚颜无耻的笑道:“平安,你觉得本公子这诗如何?” 陈平安闻言,连连夸赞。 “小郎君真厉害!这诗自然也是极好的。” 陈清德闻言哈哈大笑。 “那你还觉得少爷我疯了吗?” 陈平安闻言,耳根通红,连忙道:“小的不敢!” 但对于自家小郎君之前所言,还是将信将疑。 马车很快就行至一处灯火通明的村落中,在一处高门大院前停下。 陈清德在陈平安的招呼下下了马车,他看着眼前略显斑驳的门庭,不禁叹了口气。 这里跟那江国公府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说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也不为过。 一名老仆听到动静,提着灯笼出来查看。 正是陈府别院的管事陈福。 见是陈清德和陈平安时,陈福一愣,随即欣喜道:“小郎君,您可算回来了!” 第6章 做主,连夜发粮 “怎么,家中有事发生?” 陈清德疑惑。 自己这次出门不过两日光景,难道是别院里有事发生? 陈福愁眉苦脸道:“小郎君,您前日刚离开后,有村中庄户上门,乞求夫人、小郎君借粮。” 陈清德点了点头,通过原主记忆,他知晓这种情况庄子里每年都在发生,所以不以为意。 “那就借给他们,总不能看着他们过不下去。” “夫人也是如此说的。” 陈福叹了口气,继续道:“可去年欠收,许多人家本就差着府里粮食,如今要是再借的话,恐怕不好跟国公府那边交代呀。” 陈清德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当初还是他娘李氏亲自出面说和的,这才能成事。 况且江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是王女节,一应用度均是由她说了算。 眼下又要借粮,恐怕会有阻力。 “如今春播在即,各家各户没有粮吃,又哪里有力气干活?” 陈福说完,轻叹一声。 陈清德闻言,皱眉沉思。 而后问道:“别院现在还有多少粮食?” “去年年底,陈管家带人将粮食收走一部分,换成了银钱。还剩下不到万斤粮食。” 陈福见陈清德听得认真,继续介绍道:“万斤粮食,看似很多,但江国公府还有一大帮人需要养活,这些粮食勉强够支撑到下半年新粮出来。” “没粮,就去买呀?” 很快,陈清德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多么愚蠢。 “小郎君,别院里的用度都是有数的。您上长安城,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早就入不敷出。全靠夫人带着大家节衣缩食。” 陈清德在心里大骂自己混账的同时暗自皱眉不已。 “夫人虽然体恤那些庄户,但也不敢轻易将粮食借出!” 陈福哀叹不已。 夫人、小郎君在这江国公府的日子过得本就不如意,却还要为这些琐事操心。 陈清德点头表示知晓。 他正要进门,却见远处出现点点火光,隐隐绰绰的人影正向着这边汇集。 “小郎君,是那些庄户过来了,您赶紧进屋!” 陈福见状,顿时捶胸顿足,满脸的慌张。 “这些个信球货,大半夜前来主家讨粮,简直是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他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但神色间充满焦急。 是深怕这些人莽撞,惹陈清德不快。 “小郎君,我们赶紧进去吧。” 意识到事情不妙,陈平安赶紧上前规劝。 陈清德却是摇头。 “福伯,长安,这件事躲得了今晚,也躲不过明天。你们一会不要出言,一切有我。” 陈福闻言一愣。 刚刚小郎君叫我什么? 随即,他便老泪纵横。 陈清德是他看着长大,平日里可谓混账之极。 自从学会吃花酒,逛青楼,就不着四六,十天半月不回庄子乃是常态。 夫人虽怒其不争,但苦其身世,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盼着小郎君从此富贵一生,足矣! 可如今,自家小郎君终于是长大了呀! 他老怀大尉的重重点头。 “哎!我都听小郎君的。” 陈平安也跟着连连点头。 他算是看明白了。 自家小郎君一夜之间发生巨变,哪怕真个失魂,这样看来,那也是好的。 等到那些庄户走到近前,借着摇曳的火光,陈清德这才看清。 这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枯瘦如柴,形容消脱。 有些看着明显还很年轻的小伙子却佝偻着腰身,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 心中顿感五味杂陈。 半晌才道:“各位来意,我已知晓。” 闻言,那些人一个个眼睛变得明亮起来,脸上尽是期盼之色。 陈清德鼓励道:“我闻当今圣人初登大宝,有意减轻农税和徭役,大家只要再坚持半年,定然能过上较之从前更好的生活。”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不明白陈清德跟他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他们继续饿着肚子挺挺?可他们能挺,地却要人种的呀! 春耕在即,耽误不得。 没有吃的,哪有力气干活? 下半年,主家的粮食和朝廷的粮税他们都交不上。 这样下去,可是会逼死人的呀! 眼看这些人面露焦急,福伯连忙出言喝止。 “大家稍安勿躁,都听小郎君训话!” 陈清德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然,在这之前大家也是要吃饭穿衣的。你们中大多是我江国公府的官户和佃农,没有你们偌大的江国公府就不可能好过!” 有人开始疑惑,主家小郎君这是在说啥?为什么他们听不懂呢? 大家明明都是仰仗江国公府生活,没有江国公府支撑,他们无以为继。 陈清德却不管这些人的异样目光,他继续道:“大家如今生活困难。作为主家,江国公府不会袖手旁观!” 人群闻言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终于是说到重点了呀! 一个个翘首以盼。 “福伯,你去安排人开仓放粮!按人头分发给大家,每人三天口粮即可。” 陈福闻言顿时着急。 “小郎君,不能呀!” 眼前可是有着上百庄户,算是那些没来的,要是一人发三天口粮,数百上千斤粮食可就没了! 江国公府怎么办?夫人和小郎君怕是难以交代。 陈平安在旁连忙劝解:“小郎君,这件事要不要请示一下夫人?” 陈清德摇了摇头。 如果请示他娘有用,福伯也不会在见到他后大喜过望了。 这个难,只能他来为! “福伯,您就按我说的做!让大家吃饱喝足,明日我还有事情要安排大家!” 陈清德安慰陈福道。 陈福有些佝偻的身躯顿时一震。他在陈清德身上仿佛看到国公老爷陈叔达年轻时的影子。 当即点头颤声道:“好、好、好,老奴这就去办!” “长安,你去将别院的账房喊来,一会让大家领了粮食后签字画押!” 陈平安闻言领命而去。 很快,就有一众家丁护院,推着粮车出现。 那些庄户们见状一个个顿时眼巴巴的看着。 陈福来到别院门口,神情肃穆的扫视众人。 “各位乡亲父老,如今年景不好。主家小郎君体恤大家,今夜开仓放粮!” “我在这里提前说好。主家体恤大家,大家也不能寡恩薄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是。 有能说会道者更是感恩戴德,鞠躬磕头。 都被陈清德让人制止。 场面好不热闹。 陈福继续道:“我同样将丑话说在前头。小郎君开仓放粮,明日有事情安排给大家,若是有人想着躲懒不来,趁早离去!” “一会领了粮,若是明天被我发现没有到场,可别怪老头子我翻脸无情!” 陈清德闻言,越听越不对劲。 这福伯年轻时怕不是一个杀才。 他连忙阻止:“福伯,您误会了!我明天主要是组织大家自救,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是吧?” 陈福闻言将信将疑。 自家小郎君竟说要组织大家自救,他没听错吧? 回头,见陈平安对自己肯定点头,这才不疑有他。 忍着困惑继续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吗?主家这是要给大家安排活路!” “谁要是连活路都不要了,干脆回去,这救济的粮食也不要领了!” 第7章 这里民风淳朴 那些庄户闻言一个个将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福伯,您放心!今天领了粮的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明天肯定都到!” 庄子里的耆老出面,拄着拐杖保证。 陈福对其点了点头。 这才转身向陈清德请示:“小郎君,可以发放粮食了。” 陈清德满意的点头。 “福伯,您看着安排吧。” 陈福点了点头:“放粮!” 很快,一包包粮食便在陈福的主持下分装称斤、登记造册、签字画押,然后被有序地分发下去。 那些领到粮食的庄户纷纷跪下磕头,感恩戴德一番后这才离去。 陈清德满意点头。 这里有福伯在,他可以放心回去休息。 于是招呼陈平安离开。 刚进去,就看到一名素衣美妇正站在中堂屋檐下,顾盼生辉的打量着自己。 正是他这一世的生母,李氏。 陈清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异样情愫,上前轻呼:“阿娘。” 李氏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温婉笑容:“清德,你回来了。” 声音宛如风铃,极为动听。 点了点头,陈清德被李氏抬手抚摸脸颊,感受到那柔软触感,他顿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算上前世,他有一二十年没有让母亲这般抚摸自己了。 连忙顾左右而言他,道:“儿子擅自做主给庄户分发粮食,打搅了阿娘休息,实属不该!” 李氏摇了摇头,她满脸欣慰的看着陈清德,露出浅笑。 “我儿如今长大,有了主见。阿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 一股暖流顿时在陈清德心中升起。 李氏点了点头:“说起来,今天哪怕你不做,明天阿娘也是要也给大家发放粮食的。” 陈清德点了点头。 前世,他的母亲为他可谓操碎了心;今世的母亲同样这般和蔼可亲,是他的福气。 “阿娘,明日,我就带着庄子的父老乡亲寻找活路。” 李氏早就听到陈清德在门外的言论,心中宽慰不已。 虽然不知道他明天会如何做,但总比在长安城中放纵要好。 顶多,他在江国公府那边担些责难。 有老爷在,天塌不了。 她却不知,陈叔达如今身陷泥沼,自身也是一地鸡毛。 根本就难以顾及到她。 不过哪怕知道,她也会毫不犹豫站在陈清德身后。 这是她亏欠他的。 陈清德哪里知道李氏所想。 闻言,点了点头道:“母亲您早些休息,儿子也去洗漱了。” 陈平安跟着点头哈腰:“夫人早点休息。” 李氏目送陈清德主仆离开后,对身边的丫鬟道:“让陈福忙完过来见我。” 儿子心大,她这个当娘的可不能糊涂。 丫鬟闻言,领命离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 陈清德睁眼看着古色古香的房顶,感觉这一切都不真实。 就在这时,陈平安端着一个盛水的铜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模样可人的小丫鬟。 是他的贴身婢女青莲。 青莲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方丝帕,一根柳条以及一只盛满琥珀色液体的杯子。 “小郎君,夫人让您起床洗漱。那些庄户天不亮就在外面候着了。” 陈清德已经彻底接受现实。 闻言,顿时一个激灵起身。 “你说什么,他们天不亮就在外面等着了?” “对呀!小郎君。但福伯说小郎君平时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所以大家就自发在门口候着了。” 陈平安理所当然道。 陈清德在心中大骂这个社会的封建思想不可取,结果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接过贴身丫鬟递过来的杯子。 他拿着杯子就要漱口,却突然闻到一股怪异的酒香。 之所以觉得怪异全因为这酒的香味极差,仿佛馊掉的米酒一般。 陈清德问:“这是酒?” 小丫鬟闻言点头。 不明白小郎君为何如此问。 用酒漱口可是他之前特意交代的。 听说如今在长安城中的大户人家非常流行。 陈清德下意识皱眉。 这才想起,古代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像样的清洁口腔方式。 但大早上的弄得一身酒气他可受不了。 又看着小丫鬟手中递过来的柳条,显得有些为难。 但若不洗漱,此时牙齿摩擦舌尖的感觉又太过难受。 纠结了一番后,于是道:“青莲,你帮我换一杯盐水过来,浓茶也行。” 青莲闻言一脸奇怪的看着陈清德。 今日的小郎君真的好生奇怪。 但还是在跟陈平安对视一眼后,端着酒杯出去了。 很快,她就端着一杯盐水进来。 陈清德这才满意接过,开始洗漱。 说实话,以柳枝代替牙刷,让他有种啃树皮的苦涩之感。 但现在条件艰苦,暂时也只能如此。 他的想法若是让旁边的青莲和陈长生知道,恐怕又要大吃一惊。 用清水濯面后,擦拭干净,陈清德终于是洗漱完毕。 丫鬟青莲又伺候他穿衣。 一切准备就绪,陈清德神清气爽的招呼陈平安和青莲跟着自己出门。 大门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正在陈府别院门口的大树前席地而坐。 只有陈福依靠在大门口的位置,闭目假寐。 眼看着已经是日上三竿。 有人再也坐不住了。 “太翁,这陈家五郎到底还出不出来?大家伙都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家里还有牲畜等着放养,地里的活计也有不少,耽误不得呀!” “是呀,是呀!” 周围顿时有人跟着点头附和。 大门口的陈福闻言,顿时睁开惺忪的眼睛,目中精芒闪烁。 被称作太翁的花甲老人是村中耆老,闻言顿时瞪眼看着那汉子。 “陈石头,你忘记昨天饿得前胸贴后背时说的话了?咱们虽然都是山野村夫,但也懂得基本的信义吧?主家的粮食不白给,你是知道的。你家长辈当初就是这样教你当白养狼的?” 被叫做陈石头的汉子闻言,顿时惭愧低头。 “太翁,我错了。今天就是等到太阳落山,我也绝不离开!” 耆老点了点头。 陈福的眼睛也跟着再次闭上。 陈清德在门中,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不禁感慨唐朝民风的淳朴。 “咳!” 当即清咳一声,迈步而出。 守在门口的陈福立即睁眼,十分自然的站到陈清德身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树下的男女老少见状纷纷起身,跟陈清德打着招呼。 “快看,是陈家五郎出来了!” “陈小公子好。” “小郎君早上好……” 一时之间,各种乱七八糟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听得陈清德咋舌不已。 “大家好。” 陈清德连忙作了一揖。 这才道:“昨夜,本少说过,今天召集大家,就是要给各位谋条出路。毕竟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陈清德的玩笑话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他没有发现,在身后的庭院房檐下,李氏正看着他的背影笑靥如花。 第8章 阉割豚崽子 等到所有人都安静,陈清德才继续道:“但这件事情并不容易。我需要大家对我绝对的信任。不要多问,不要多说,一切都要听我安排!” 说到这里,陈清德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丑话说在前面。做不到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昨晚借给你的粮食等你好起来还给江国公府就成!”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那就是这三天口粮吃完,再找到江国公府,可就不会再有一粒粮食了。 身后的陈平安闻言,满脸着急。 要是这些庄户起身走了,那几百斤粮食的缺口可就真的难以交代。 想要出言提醒,却被一旁的陈福一把拉住。 他摇了摇头,天还塌不下来。 然后满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不明白小郎君如此做的用意。 下面的庄户闻言也是议论纷纷。 陈清德也不着急,就等着这些人聊完了再说话。 耆老见状,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顿,周围顿时安静。 他开口道:“陈小郎君不必试探,我们虽是庄稼汉,但心里跟明镜似的。江国公府是真的为大家好,您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们绝无二话!” “没错!” “就是!” “陈小郎君尽管吩咐!” “好!” 陈清德闻言一拍大腿。 “刚刚我听闻,有人家里养着牲畜,都有些什么呀?” 大家没想到陈清德会如此问,大家互相对视。 还是那名叫陈石头的汉子率先开口:“陈小郎君,我家里养了两头豚崽子。小家伙食量大,所以……” 陈石头,不好意思的道。 引得周围人的哄笑。 陈清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猪,这个时期被叫做豚。 于是笑道:“我听说豚长肉快,确实是非常不错的家畜。” 陈石头闻言,惭愧道:“都是贱肉,上不得台面的。” 耆老闻言,含笑解释:“豚肉腥臭,大户人家不吃,也就我们这些田舍郎养一些添做荤腥。倒是让陈小郎君见笑了。” 陈清德笑着摆手:“太公言重了!要不这样,陈哥儿家的两头豚崽子我出五百文钱购买,如何?” 耆老是村中长辈,最是德高望重,陈清德称呼一声太公真正好。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要知道,豚肉根本不值钱,更何况是豚崽子。 十几二十文钱,就可以买到。 陈清德现在竟然要出五百文钱购买。 这不是败家吗? 要知道,普通庄户,一年都未必见得到五百文钱。 耆老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呀!” 陈石头也是满脸涨红,连连摇头。 看得出,他对那一贯钱非常心动,但农家人的淳朴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陈平安也是目瞪口呆,只觉自家小郎君的失魂症又犯了。 陈福目中精芒流转,紧紧盯着陈清德,却始终没有出言阻止。 “要不这样?我再加两百文,请石头兄弟帮我养这两头豚崽子如何?” 这话越说越离谱! 耆老闻言此时衣袖拂面,眼睛通红。 他到现在哪里还不知道,这陈小郎君真的是诚心在帮他们呐! “石头,还不谢谢陈小郎君,这两只豚崽子可一定要帮小郎君照看好!” 陈石头闻言,眼中的戴德之色溢于言表:“太公放心,我一定让家中的两个小子将它们看好!他们有事,也绝不让豚崽子出事。” 耆老欣慰点头。 周围的人一个个投来羡慕的目光。 “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这时候,陈清德突然道。 陈石头闻言,双目一凝。 心想,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陈小郎君请说,我一定办到!”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想请村子里的王屠夫出手,将那两头豚崽子给阉了。” 此言一出,顿时再次引来一片哗然。 “阉了?为什么呀?” 陈清德见状抬手一压。 等所有人都安静,他这才开口:“各位,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不要多问,不要多说,一切都要听我安排!” 众人闻言,虽然一个个充满好奇,却真的都不再询问。 王屠夫憨笑着道:“陈小郎君放心,我对豚最是了解,我保证经我手阉割的豚不会马上就死。” 陈清德闻言好笑着道:“这么说它事后还是会死喽?” 王屠夫不好意思的抓着后脑勺。 “给豚阉割,我从没做过,不知道阉割后它还能不能活?” 他虽然没见过阉豚,但阉人还是见过的。 当年,隔壁村的二狗子就因为家里困难,养不活他,将其送进长安城的皇宫中,听说是在服侍皇城里的贵人老爷们。 他有幸见过对方一面。 说起来他如今娶的婆姨就是二狗子当初的娃娃亲,如今却便宜了他。 “放心吧,我会派人请郎中协助你,保证豚的成活率。若是真死了,也跟你无关。” 陈清德笑道。 “你帮我阉割豚崽子,一只我给你二十文,如何?” 王屠夫闻言连忙点头。 两只豚可就是四十文钱,以如今的粮价可以买二三十斤粮食。 省点吃,够他一家四口半个月的口粮了。 他心满意足的在那里傻笑。 这下子,家里的问题可全解决了! “另外,我想请太公在村中挑选一些精壮干练的汉子,随家丁前往周遭的庄子,尽可能多收一些豚崽子回来,然后请大家帮我饲养。 我同样出两百文钱作为酬劳。” 耆老闻言,点了点头。 “这个没有问题,庄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只是他们出门在外,食宿怎么办?” “让他们与庄子里的家丁同吃同住,绝不亏待大家。事成之后,每人也有两百文作为酬劳。” 此言一出,一些庄稼汉子已经是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鲜少出门,赚到文钱的机会并不多。 见这些人的情绪终于被调动,陈清德决定趁热打铁。 “在座各位家中有鸡、鸭、鹅的,我也全部收购!” 陈清德在沉吟一番后,继续道:“同样由大家帮忙代养,庄子里会定期派人检查。养得好的就按一只二十文结算。养不好今后这个活计跟大家可就没有关系了。” 陈福听得眉稍乱颤。 这年头活人都不容易,自家小郎君养鸡、鸭、鹅可是要糟蹋粮食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想了想,在确定没有什么可补充后,陈清德就让陈福和耆老先安排完具体事宜。 自己则悠哉悠哉让青莲去给自己泡一壶茶过来。 结果等他看到青莲给他上过来飘着油沫子的茶汤时眉头彻底皱成个“川”字。 他这才想起,如今的茶文化跟后世喝羊汤没什么区别,什么都敢往茶汤里放,羊油的腥臊却怎么也遮盖不住。 当即皱眉道:“算了,给本少爷上一杯凉白开过来。” 青莲闻言满眼古怪的看着自家小郎君。 啥?凉白开又是什么东西? 第9章 蒸馏制酒 陈清福顿时直拍脑门。 “去烧一壶沸水,放凉了再端给本少。” 他一边解释,一边暗自嘀咕。 这年头,不会还有人不喝白开水的吧? 想到这里,陈清德再次叮嘱:“平安,吩咐下去,以后别院上下所有人都必须将水煮沸再喝,谁要是不听话,被我逮到,直接驱逐出门。” 陈平安见自家小郎君又开始搞怪,心中疑虑重重。 再次生出请大夫诊治的心思。 但现在的小郎君他喜欢得紧,实在不愿改变。 就在他纠结不已时,陈福走了过来。 “小郎君,人都已经安排出去了。太翁让我问您,剩下这些人要如何安排?” 见所有人满脸期盼的看着自己,陈清德点了点头,道:“很好。 那我们接下来再说说买酒的事情。对了,还要请铁匠过来,我记得庄子上就有倒是不用着急……” 陈福亚麻呆住,他的脑子现在彻底转不过弯来。 自家少爷买酒就买酒,为什么要在这里跟那些庄稼汉说? 还有请铁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不是说好要给大伙安排活路吗? 陈平安见状以手扶额,心中已经将请大夫的事情提上日程。 陈清德却不管众人反应,他撸了撸衣袖,这才大声道:“福伯,我想请您带着庄子里剩下的汉子去长安城买酒,什么酒最差就买什么?越多越好!” 陈福这回是彻底懵圈。 自家小郎君难道要效仿商纣王打造酒池肉林? 可买最差的酒是几个意思?难道是心疼文钱? 不敢想啊不敢想! 陈福连连摇头。 他试探着问:“小郎君,您这是要……” “别问!” 陈清德摆了摆手。 问,就是不知道。 陈福叹了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门中那道素雅的身影,见对方冲自己点头,于是咬着牙道:“好的,小郎君,老朽这就带人去办!” “平安,你也去,将庄子里的匠人全部召集过来,少爷我有大事要办!” 陈平安应声离开。 陈清德见门口的人终于是走得七七八八,只有耆老领着一帮老弱妇孺对他翘首以盼,于是拱了拱手。 “太公,春播在即,庄上各家选种都做了吗?” “选种?” 耆老一脸懵逼的看着陈清德。 种子不都长一个样吗?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他很想问,但这年头这种关系生计的法子都是不传之秘,轻易不会示人。 他若贸然开口,恐怕一世英名会荡然无存。 陈清德见耆老面目纠结,只以为对方在为地里的活计发愁。 他转念一想,可不是吗?壮劳力都被他一股脑全部支使出去了,剩下些老弱妇孺是干不成活计的。 “看来还有必要改进一下劳动用具才成。” 陈清德暗自琢磨。 于是道:“您先带大家伙回去忙田里的事情吧。这里暂时就这样。” 耆老闻言,连连点头。 他跺着拐杖道:“都散了吧,散了吧!各忙各的。” 却是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 不过如今时间尚早,距离播种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大家都是忙着打田耕地,倒也不急。 陈清德思考着应该如何解放劳动力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耆老的行为。 将人全部送走,他瞬间清静不少,同时只感觉口干舌燥。 于是转身回屋,就见李氏正满眼笑意看着自己。 “阿娘。” 他连忙上前见礼。 李氏笑道:“清德,你能跟娘说说,你要那么多酒做甚?” 陈清德笑道:“阿娘,可否容儿子卖个关子,最迟明天,自见分晓。有惊喜哦!” “好!娘不问就是,等你的惊喜。” 李氏笑着拍了拍陈清德的脸颊,顿时让他闹了个大红脸。 旁边伺候的丫鬟们见状,掩嘴偷笑。 青莲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水壶和水杯。 李氏主动接过,倒了一杯。她试了水温。 不烫。 这才递给陈清德。 陈清德一口饮尽,意犹未尽。 李氏继续倒水。 陈清德就继续饮。 他非常享受此刻静谧的时光。 陈平安带着十多位铁匠回来了。 这些人都是江国公府的供养,拿月钱。 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因为要养家,属于三天饿五顿的那种,死不了人,所以都没参与借粮。 “小郎君,人到了。” 陈平安闻言,让青莲去厨房取一根烧剩下的木炭过来。 他并不打算酿酒,只是进行简单的酒水提纯,所以简单的蒸馏设备即可,东西并不复杂。 陈清德稍一讲解,这些经验丰富的铁匠便明白他所需要的器物大概是什么样子。 又画了一张草图,这些人豁然开朗。 陈清德又顺手将曲辕犁的犁壁和犁铲部分画出来,讲明要求。 这东西关系重大,他并没有说明用途。 庄外,匠作坊中有铁匠铺,里面工具和材料都是现成的。 这些匠人在陈清德许诺赏赐后纷纷拍着胸脯保证:“您说的这个蒸馏设备,我们一定给您制出来。” 然后就离开了。 陈家别院的匠作坊并不在庄子内,而是建在庄子边上的小河边。 陈清德的目光看向剩余的匠人。 “小郎君,剩下这些都是木匠。” 陈平安提醒道。 陈清德点了点头。 “我这里需要打造一些新式家具。床、沙发、柜子、椅子、凳子、桌子……都有。” 这些木匠闻言,一个个恍然的同时却又不以为意。 新式家具? 大唐如今的那些家具样式已经延用数百上千年,还有什么是他们没见过的? “小郎君放心,小的们一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刚刚他们可是听到,小郎君给那些铁匠承诺,只要完成任务,就有五百文钱奖励。 每个人分下来,也有数十文。 家里的老小就不用饿肚子了。 “但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对这些家具保密!” “我不希望这些东西从你们手里流传出去。能听明白吗?” “小郎君放心,我们都是江国公府里的家匠。自然不会将主家的东西泄露出去。” 一个明显是领头的木匠保证道。 其他人跟着纷纷点头应是。 “那好,我给你们出图纸,你们回去后再按图索骥!直到做得本少爷满意为止!”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木头。 陈清德点了点头,继续画图。 看着陈清德按部就班布置,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李氏站在屋檐下,半晌才带着人悄然离开。 第10章 大忙人陈清德 等陈清德将自己想要的一应家具图纸全部画一遍,并讲解一番后,外面的天已经渐渐擦黑。 此时那些木匠一个个震惊的看着陈清德。 他们算是明白陈清德之前为何煞有介事要求他们保密了。 他们都是老木匠,这些东西仅仅看一眼图纸他们就知道都是开创性的物件。 了不得呀! “小郎君放心,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江国公府的,绝对会守口如瓶。” 这些人一再保证,然后兴奋的离开了。 陈清德看了一眼庄子外的残阳,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叹了口气。 真要说起来,他今天其实真没有做多少事情。 都说万丈高楼平地起,他感觉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忙不过来。 但一口真吃不出个胖子,一切还得慢慢来。 就在陈清德暗暗整理现阶段可以做的事情时,别院外传来纷纷攘攘的声音。 陈平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兴奋的喊着:“小郎君,小郎君,收豚崽子的队伍回庄子了!” “打头的是王屠夫和陈石头,有好多的豚崽子呢!” 陈清德眼睛一亮。 连忙招呼陈平安在前面带路。 果然看到远处的道路上有一簇簇火把向着庄子这边过来,欢声笑语不断。 村子里,听到动静的妇孺欢呼着出来迎接。 本来已经安静的陈家庄顿时又热闹起来。 走到近前,就见以王屠夫为首的一众汉子正赶着一群小豚仔子过来。 看到陈清德竟然亲自候在村口,王屠夫嘿嘿笑着凑过来。 “陈小郎君,方圆十里的豚崽子可全在这里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陈清德拍了拍了王屠夫的肩膀。 “那今晚你再辛苦一些,将这些豚崽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阉了。” “那母豚呢?也要……” 王屠夫比了一个动刀子的动作。 陈清德没想到王屠夫还知道这个,他点了点头道:“当然也要阉割。” “好嘞!您就瞧好吧。回来前我们已经顺路请来邻村的郎中。” 陈清德没想到王屠夫看起来五大三粗,竟然如此心细,当即点头道:“去吧!” 陈家别院大门口的动静,很快就将村里的男女老少吸引过来。 就连别院里的下人也跟着出来凑热闹。 陈清德见状,干脆让人生起一个巨大的火堆,方便行事。 火堆生起,王屠夫在汉子们的帮助下利索的进行阉割活动。 引得周围的妇孺惊呼不已,欢声笑语不断。 一副其乐融融之景。 陈平安在陈清德的安排下将账房先生请了过来。 对那些阉割的豚崽子登记造册,然后分发给各家各户。 按陈清德的意思,一家两头,家里的孩子平时搂些猪草就足以养活。 “闫先生,您看别院里还有钱不?我打算给领豚崽子的人家支付二十文的定钱。” “这样好!如今大家都不好过。小郎君心善,这是给大伙解决燃眉之急呀!” 陈清德干笑。 他是怕豚崽子被村子里的无赖地痞盯上,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 他支付银钱,大家伙有钱买粮,自然不会狗急跳墙,盯上他的豚崽子。 而且大家拿了好处,对豚崽子的事情也会更加上心。 来自后世,他深知做事开一个好头有多么重要。 “可别院里的钱白天已经被陈管事支走大半,剩下的还要支付别院的各项开支,以及应对不时之需呀!” 闫先生有些为难。 陈清德一愣。 他没想到这么快别院里的银钱就已经见底。 好在他白天已经想到这层,钱的事情倒也不用担心。 “你就说够不够吧!” “够是够,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赶紧取钱,将银钱发给大家,我也好安心睡个好觉。” 闫先生连连点头,拉着陈平安前去帮忙。 听说现在就有文钱可领,村子里人顿时兴奋起来。 太公再次被大家推举出来进行分配事宜。 陈清德见事情有条不紊进行,自然乐得清闲。 豚崽子刚刚分发完。 王屠夫也领到阉割豚崽子的文钱,笑得是见眉不见眼。 今天一共阉割豚崽子二十三只,他得钱四百六十文,都快赶上他过去一年辛苦的了。 可这钱来得快呀! 陈石头也拿到了他的卖豚的钱,算上给陈清德养豚的二十文定钱,得钱五百二十文。 其他人看着都非常眼红。 暗道,好处不能都让王屠夫和陈石头占了,明日一定要多寻些豚崽子回来才成,大家都养。 陈家别院外再次出现大量的火把。 陈福一马当先,身后全是拉着酒坛的牛车。 见状,陈平安连忙让人端来烧好的白开水,递给众人解渴。 陈福将水一饮而尽,敏锐发现,缺少平时水的土腥气。 他微微一愣,对陈清德道:“小郎君,酒买回来了!一共五百坛,您看该如何处置?” “我记得西厢有个院子,里面空着,你让人将这些就全部搬到院子里码好。” 铁匠那边的蒸馏设备还没有消息。 陈福点了点头。 连忙带人去干活。 村子里的男女老少见状纷纷前来帮忙。 陈清德打趣:“你们帮忙抬酒可以,但本少爷可没有银钱再支付给大家了。” 耆老闻言,跺着拐杖大声道:“陈小郎君,看您说的。您帮了我们这么多,轮到大家出力,谁敢说不?” 村里的男女老少,全部哄笑不已。 “行!等新酒制出来,赚了钱,少爷我高低请全村老少爷儿们喝一盅,肉管够!” 大家只以为陈清德少年意气,都不以为意。 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是劣酒,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他们还从没有听说过用劣酒能制出更好的酒,对此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只想着,这是主家用心良苦,给他们这些穷酸户一口饭吃。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天色不早了。明天大家还是各司其职,事情照旧。” 陈家别院前很快就安静下来。 陈清德看着西厢满院子的酒坛,已经是心痒难耐。 他开了几坛尝过,发现这些酒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比他早上漱口用的还要差。 照他估计,能有个七八度左右就阿弥陀佛。 见陈清德看着满院子的酒坛子发呆,陈平安很有眼力见的一溜烟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已经是一刻钟以后。 身后跟着几人抬着一个锅炉模样的器皿,看得陈清德眼珠子放光。 蒸馏设备制好了! 第11章 一两金一坛酒 蒸馏锅炉很快就被匠人们架设好。 陈清德发现,这些铁匠竟然凭借自己的理解对锅炉考虑不周的地方进行一定优化。 使其能更好契合,蒸起酒来也会事半功倍。 这倒是省了他试错的时间。 陈清德抚摸着下巴道:“好像还缺一根冷凝管。” 为首的铁匠有些惭愧道:“小郎君,您说的冷凝管应该是铜的,不能太厚,还要制成空心,方便出酒,实在是不太好办,我们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效果都不甚理想,今天恐怕是制不出来的。” 陈清德能够理解。 他对陈平安道:“你去弄一根新鲜的空心竹子过来,两头削尖,凑合先着用吧!” 很快,那些略显浑浊的劣酒便被下人注入蒸馏锅炉当中,为方便酒水凝结收集,陈清德所制的锅炉分为上下两层。 特别是上面一层,像个一巨大的铁锅倒扣过来。 大火点燃后,整个西乡院子里很快就弥漫着一股渐浓的酒香。 香气四溢,许多家丁护院都被勾动腹中酒虫,纷纷汇集而来。 陈清德见状让人守在西厢门口。 没有他的首肯,任何人都不得进。 这酒可是他赚钱的根本,不能让人轻易学去。 “出来了,出来了!小郎君,您快看。” 陈平安一脸兴奋的指着正在不断滴出酒液的竹筒道。 “嗯。” 眼见,酒液越流越快,陈清德此时也有一些小激动。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就制出新酒。 青莲取来一只木勺递给陈清德。 陈清德接过一点浅尝,发现这酒的味道果然醇厚不少。虽然比之后世三十二度的白酒口感略淡,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这酒才刚刚出炉,接下来出的酒,度数跟这个比应该只高不低。 他将木勺递给陈福:“福伯,您辛苦一天,也来尝尝咱的新酒。” “哎!” 陈福心中激动不已,小郎君对他一个下人是真的好。 而且他肚子里的酒虫早就造反。 他颤颤巍巍的接过木勺,小心的舀了一勺酒,开始细细品尝。 一入口,他便发现这酒滋味甚足,忍不住一饮而尽,结果一张老脸顿时被辛辣味道呛得通红。 陈平安见状,连忙给他拍打背部。 好半晌,陈福终于是缓过来。 他长叹一声,扬眉大赞:“好酒!真是好酒!比长安城半两银子一两的三勒浆还要好!” 陈清福闻言兴趣大增:“福伯,你还喝过三勒浆呢!” 三勒浆的大名连他一个后世人都听过不知多少回。那可是西域通过丝绸之路传入长安,号称当世最烈的酒。 福伯点了点头,长叹道:“都是年轻时的事情了。那时跟着国公老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真的是好不痛快!” 陈清德点了点头:“福伯,等新酒卖了银钱,我也让你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好!” 陈福闻言老泪纵横。 可随即,他眼中便绽放精光:“小郎君,你要卖酒?” 他心里想说:难道不建酒池肉林了? “当然,我制酒自然是要拿去卖的。闫先生说,别院如今入不敷出。少爷我再不赚钱,大家就要跟着喝西北风。阿娘对江国公府那边恐怕也难以交代。” 陈福连连点头。 小郎君,这是真长大了呀! “福伯,依你看,我们这酒卖多少银钱一两合适?” 福伯沉吟片刻,道:“这酒品质比三勒浆只高不低!我觉得,哪怕卖一两银子一两都有人要。” 陈清德点头,他觉得本该如此。 只是,还不够! “我打算卖一两金一坛酒!” “啊!” 这回不光福伯、陈平安和青莲……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自家小郎君这话忒不靠谱。 一两金相当于七两银,折合成铜钱七贯那就是七千枚大子。 一两金一坛的酒,他们从未听过。 这哪里是吃酒,根本就是吞金子。 再联想到陈清德白天做的那些事情,陈平安差点就要给他跪下。 我的小郎君诶,您可消停些吧!否则您失魂的事情就真瞒不住了。 但这种话他也只敢想想,是万万不能说的。 陈清德其实无所谓。 俗话说坐地起价、落地还钱。 他觉得自己让烈酒在这锦绣大唐提前问世,怎么着也要先吃一波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的红利才成。 这庄子里上上下下可有几百张嘴等着他养活。 当然,他这样做真不是因为他圣母。 而是原主的纨绔生活他还一点都没有享受到,但记忆却一点没落下,全部继承。 弄得他心里怪痒痒的。 便宜老爹又指望不上,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瞬间动力十足。 一拍大腿。 “成!就这样定了。” “定了?定啥了?” 陈福、陈平安和青莲三人满头问号。 自家小郎君好跳脱。 “安排信得过的人连夜赶制新酒,尽可能多制一些。少爷我要让这酒在长安城大放异彩!” 这话都听得懂,于是连连点头。 眼见事情均已安排妥当,陈清德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敲在陈平安头上。 “明天长安城卖酒。小平安,你要是再拖到日上三竿叫我,等着吃挂落吧你!” 陈平安苦涩点头。 小郎君的失魂症好像又严重了。 他姓陈,不是姓【小】。 伸着懒腰,陈清德呵欠连天。 “真的好累。青莲,烧水。本少爷要沐浴。” 青莲点头,跟在陈清德身后离开。 “平安。你天天跟着小郎君,小郎君何时变得如此的?” 陈平安摇头。 他总不能背后说小郎君坏话,说他不着四六,还是说他失魂。 那样福伯非剥他皮不可。 “我看您老说得对,小郎君长大了!有自己主见,这很正常。” “我说过吗?” 陈福懵圈,摆了摆手:“人老不中用喽。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福伯,天下是当今圣人老爷的。您妄言了。” “对对对,老朽不胜酒力。一勺酒就醉得胡言乱语。真是该死!” “不过小郎君这酒,真的是好酒呀!” 他絮絮叨叨,话也比往日多不少。 “您才不老,小郎君还有许多事情要仰仗福伯。有您帮衬着,夫人才能安心!” 说完,陈平安追着陈清德,一溜烟,跑了。 “嘿!这小子说话一套一套。都跟谁学的?” 陈福摇了摇头。 他的神情突然无比肃穆。 “来人,给老朽将西厢房守好!除小郎君和夫人,任何人都不许随意进出。” “是!” 周围的守卫齐声领命。 对西厢房的看护变得越发森严。 第12章 宋国公府萧釴 陈清德慵懒的倚靠在浴盆里,四周雾气蒸腾。 小丫鬟青莲随侍左右。 又是捏肩,又是捶背。 见陈清德面色潮红,还会不时递上一盏凉白开让他喝上一口。 满心的疲惫感顿时烟消云散。 看着小丫头穿着肚兜的稚嫩身体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但谁叫陈清德三观奇正呢? 它越是抬头蠢蠢欲动,他苦笑越深。 “封建社会真该死!” 青莲连忙跪下求饶。 “小郎君息怒!” 她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惹小郎君生气。 陈清德目瞪口呆。 我做什么了吗?什么也没做好不好?要这样离谱。 “少爷我没有说你,地上凉,你赶紧起来。” 青莲将信将疑:“小郎君,那您刚刚是……” 她小心翼翼起身。 “哦,没什么,发发牢骚罢了。” 说着他兴趣一提,试探道:“青莲,你要不要进来跟本少一块洗?” 青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小郎君,奴婢不敢……” 她声如纳蚊,已经说不下去。 漂亮的小耳垂在灯光映衬下变得晶莹剔透、娇嫩欲滴。 看得陈清德直咽口水。 她拿手拼命揉搓肚兜的一角,浑然未觉一片雪白因此暴露在外。 强人所难,非丈夫所为。 陈清德见其纠结至此,不禁长叹。 “罢了,你还是给本少按按胳膊,白天画图胳膊酸软得紧。” 青莲闻言,如蒙大赦,连忙照办。 房间里只剩下陈清德舒服的呻吟。 第二天,天未亮。 陈清德被睡在外室的青莲叫醒。 “小郎君,陈平安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非常自然的配合着青莲的服侍,完成洗漱和穿衣。 “怎么样?新酒制出来多少?” “小郎君,福伯让人守在西厢院子外面,说没有小郎君和夫人允许,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出。里面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陈平安显得有些沮丧。 显然对自己被划入闲杂人的行列很不满。 “哦?还有这种事?” 陈清德有些意外。 陈福办事果然让人放心。 “走,我们瞧瞧去!” 陈清德大手一挥,出门。 隔着老远,他就闻到了满院子的酒香。 “小郎君,喜事呀!” 陈福早已候在西厢院子口,见陈清德过来,他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您让铁匠打造的锅炉看着不大,没想到仅仅一夜,竟制成十多坛新酒!” 陈清德闻言眼睛也是亮晶晶。 “赶紧带本少进去看看品质。” 陈福连忙侧身,让陈清德进去。 他自己则紧跟着陈清德身边道:“小郎君放心,老奴已经替您检查过了,这些酒比昨天刚出锅时的品质只高不低!” 闻言,陈清德打量了陈福一眼,果然发现,他的一张干巴黝黑脸此时隐隐泛着红醺,显然喝了不少。 顿时哭笑不得。 同时也对自己这酒的信心又足了几分。 “制酒的耗损是多少?” 陈福高兴得指着墙角丢了一地的空酒坛道:“老奴看过,大概三坛劣酒可以制一坛新酒。” “这些劣酒才三四十文一坛买的,算上人工等,制一坛新酒的成本大约是一百五十文。” 陈清德点了点头。 还算不错! “福伯,你这样,今天就不用带人去长安城买酒了。” 陈福以为陈清德气他他偷酒吃,连忙道:“小郎君,别呀!收酒的事情耽误不得呀!” 这么好的酒,不愁卖! 陈清德知其误会,好笑道:“福伯,闫先生说您昨日已经支走了别院大半的银钱,剩下的钱昨天又买豚又是支付养豚的定钱。今天可能还要收购村子里的鸡鸭鹅等家禽,根本不够给您买酒的。” 这些事情他昨天已经跟账房闫先生那边打好了招呼。 陈福顿时醒悟。 “您呀,今天就在别院好好待着。我不在,您就帮着主持一下工作。” 说着陈清德不顾其身上的酒气,凑近了低声道:“我这制酒的工艺可是宝贝。您不但得帮我看紧,还得吩咐铁匠铺那边加紧再生产几套出来。” 陈福闻言,连连点头。 他也品出味来。 自家小郎君这酒是真的香,肯定能卖大价钱。 他要做的就是替少爷将这份产业守好,做大做强。 让陈平安安排人将十多坛用牛皮纸封口的新酒全部抱上马车。 陈清德对陈福道:“福伯,我离开后家里就全靠你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无法解决,就等我回来再说。” 他之所以如此说,全因他昨天做出的布置实在不少。 目送着陈平安驾着马车、拉着酒和自家小郎君离去。 陈福对周围的一干守卫道:“都打起精神盯好喽!以后到底是跟小郎君喝酒吃肉享清福,还是当个为一日三餐生计发愁的泥腿子,你们自己掂量。” 说罢便是出门,前往河边的铁匠铺。 一路颠簸,就在陈清德都要怀疑人生时,马车终于驶近长安城。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小郎君,我们是去东市还是西市?” 陈清德摇头:“东西市都不去!我们去平康坊的翠柳居!” 陈平安一愣。 小郎君不是说卖酒?去翠柳居做甚?难道是去吃饭? 可翠柳居吃饭…… 但他也不敢问呀! 他也已经学聪明。 自家小郎君行止跳脱,自己照做便是。 否则小郎君的脑瓜崩可不是吃素的。 马车很快就来到翠柳居前。 陈清德掀开门帘就要下车,突然听到一个阴阳怪气之声传来。 “哟!这不是陈清德陈小郎君吗?今日又来寻如烟喝酒?” 陈清德回头,就见一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陈清德的脑子里迅速出现此人信息。 萧瑀的三子萧釴,未来官至给事中、利州刺史。 不过如今还只是这长安街市上的一名纨绔罢了。 陈清德的眼睛一眯,他没想到陈叔达和萧瑀二人在朝堂龃龉,他们各自的小儿子竟然臭味相投,玩在一起。 不过陈清德在长安城寻花问柳时并没有打江国公府的招牌。 旁人只知陈清德此人出手阔绰,为人大方、豪爽,身边常有一童子相伴左右,应该也是长安城附近的大户人家子弟。 难道这萧釴真不知我身份? 陈清德暗自挑眉。 如今这长安城中关于光禄大夫陈叔达和尚书左仆射萧瑀被当今圣人老爷罢黜的消息可谓甚嚣尘上。 这家伙此时找上自己…… 摸了摸鼻子,陈清德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当即拱手道:“萧兄,您也是来这翠柳居听曲的?” 二人顿时相视一笑。 陈清德颇有些自来熟的拉住萧釴的胳膊道:“走,我兄弟二人一同前往。” “请!” 第13章 你这酒好香啊! 临进翠柳居前,陈清德回头对陈平安使了一个眼色。 “去抬一坛新酒过来,我今日要与萧兄不醉不归!” 说着二人竟把手言欢,进入这翠柳居中。 一旁,许多正在大厅中饮酒作乐的大家公子们见状纷纷惊讶不已。 不知这拉着宋国公府小郎君的人究竟是谁? 当然,也有早就知晓情况的人笑着跟二人打起招呼。 “萧三郎,陈小郎君,你们来啦!” 陈清德发现,这个萧釴人缘似乎还不错,连带着他也跟着被人高看几分。 要知道,这时候的门户之见颇深,那些纨绔虽然吊儿郎当的却家教甚严,地位不对等的话,你基本想碰人家的灰都难。 可这个萧釴却跟陈清德关系极好,这倒是非常罕见。 就在二人春风得意,打算上二楼雅间时,一名身着家丁服饰的仆人突然伸手将二人阻拦。 “两位郎君,我家郎君今日在楼上宴请贵客,还请两位郎君见谅!” 说话的仆人看似客气,可言行中的高傲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将整个二楼包场了。 萧釴闻言脸色极不好看。 这翠柳居里,谁人不给其三份薄面? 当即就要发作。 陈清德连忙将其拉住,问道:“敢问贵公子是……” 那奴仆傲然道:“当朝密国公封言道。” 陈清德一愣。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李渊旧臣,阴持两端却官至宰相的封德彝。 此人后来接替他父亲陈叔达继承“谬”这个谥号,而陈叔达则改谥号为“忠”。 封言道正是其长子。 武德八年封言道袭父爵密国公,从一品官职。 不过这些都是虚职。 封德彝年过四十才生下封言道,属于老来得子。 此时的封言道才十一岁罢了。 十一岁的孩子逛青楼,你敢信? 可在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代却是常态。 三四十岁的夫子和十一二岁的童生一桌谈风论月,更是屡见不鲜。 比如陈书达,当初十一岁就才名远扬,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早熟。 民间十多岁就谈婚论嫁的大有人在,女子十四五岁喜当妈属于正常操作。 当朝长孙皇后十三岁嫁太宗李世民。 社会风貌便是如此。 想到这个时候封德彝已经风烛残年,时日无多。 陈清德继续追问:“可否告知,你家郎君今日宴请何人?” 一旁的萧釴见陈清德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什么都问,连忙将他拉住。 “唉唉唉,陈兄,要不算了。我们今日就在这楼下将就一下。” 听到封言道的名头,他也有些胆怯。 封言道毕竟是当朝国公。 哪怕年幼没有正经官职,也不是萧釴一个次子可以得罪。 他深知,此时这翠柳居的一楼跟他一样想法的肯定大有人在,自然不觉尴尬。 陈清德却斜眼看了萧釴一眼。 “萧兄这是怕了?” “怕?” 萧釴一脸震惊的看着陈清德。 你难道不怕? 在他眼中,陈清德往日低调得紧,只要有酒喝,有姑娘他谁也不得罪。 今天这是怎么了? 当真不知密国公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吗? 他将陈清德拉到一边低声道:“陈兄,楼上的可是当今密国公,虽然跟我们一样小屁孩一个,但招惹他真不值当。” 陈清德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 萧釴见状大喜道:“既然如此,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在这一楼畅谈如何?” 陈清德其实无所谓,刚刚他也不过是故作姿态。 总不能让萧釴觉得他是个拾人牙慧之辈,小瞧于他。 这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当即点头道:“那就依萧兄所言!今日小弟自备薄酒。不是我自夸,这酒就连那三勒浆都无法比拟。” “哦?这世上还有如此美酒?” 萧釴顿时被勾动酒虫。 他年岁虽然不大,但同样在这花柳地混迹多年,什么样的好酒没有吃过、没见过呢?。 但陈清德既然如此说,他自然是要见识一番。 “好大的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二人连忙转身,就见两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们。 萧釴连忙在陈清德耳边低声道:“说话这位就是密国公封言道,站在他身侧的翩翩公子正是长孙无忌家的嫡长子长孙冲。” 说着他便是上前一步,对这二人见礼:“萧釴见过两位郎君。” 他没有道出二人身份,毕竟达官贵人之子逛青楼,长辈可是要遭御史台弹劾的。 特别是封言道,身为密国公,身份更不可宣之于众。 那仆人之所以有恃无恐跟陈清德说,也是笃定其不会到处乱说。 “原来是萧家三郎。” 封道言笑了笑,目光落在陈清德身上。 “这位郎君是?” 陈清德拱手道:“在下陈清德。” 没听说过,应该是哪个家族的旁系吧? 这长安城里高门大户众多,盘根错节,但能让他入眼的却并不多。 这样想着封言道好奇道:“你刚刚说你有好酒?” 陈清德笑着摆手:“恐入不了二位郎君法眼。” 封言道点了点头,这样才对。 这长安城里堪比三勒浆的酒不是没有,但皆有名有姓,不是一般人喝得起的。 于是点了点头,和长孙冲对视一眼上楼去了。 萧釴撞了一下陈清德肩膀:“陈兄,下次可别说大话,要是这两位真较真起来,你我都不好过。” 陈清德却是笑而不语,冲门口搬着酒坛进来的陈平安招了招手。 陈平安连忙过来。 有年轻的老鸨适时上前,将他们领到了一楼靠窗的位置。 这里虽然没有二楼那般视野开阔,但窗外是车水马龙,楼内也是红粉旖旎,别有一番风趣。 “两位公子请坐,今日实在抱歉,酒水免费!” 陈清德笑道:“酒就不用了,本公子今天自己带着酒呢!” 陈平安闻言,将酒坛往桌上一放。 啪! 老鸨干笑道:“陈公子说笑了,你这酒难道还有我翠柳居的神仙醉好不成?” “那是自然!” 陈清德自信道。 一旁的萧釴好奇不已。 说话间,陈平安便已经将酒坛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扩散开。 “陈兄,你这酒好香啊!” 萧釴的眼睛放光。 他从未闻到过如此醇厚的酒香。 一旁的老鸨惊讶不已,感觉打脸来得太快。 她家的酒可没有这样的酒香。 “陈小郎君,你这酒……” 却被陈清德打断,他笑道:“取酒杯来!” 老鸨其后的龟奴连忙出去准备。 第14章 封言道:比肩三勒浆 酒杯很快取来。 陈平安在陈清德示意下将几只酒杯全部斟满。 “萧兄,我这酒也是今天才刚刚得到,请你品鉴。” “请!” “萧兄且慢……” 可萧釴早已迫不及待,他端起酒杯也不跟陈清德客气,直接一饮而尽。 陈清德想要阻止都来不及,眼看萧釴的脸在饮下酒的瞬间憋得通红。 连忙上前一把将其嘴巴捂住,不让其将酒喷出。 萧釴想要挣扎,耳边却传来陈清德的声音:“萧兄,深呼吸,放开你的胸襟,让酒气得到升华。” 闻言,萧釴镇定下来,将口中的酒咽下。 果然感觉一股热流自腹中升起,直达口腔。 陈清德放手,萧釴顿时长叹口气,眉头舒展,赞叹道:“好酒!真是好酒呀!” “比之神仙醉如何?” 陈清德笑了。 “神仙醉?不能比呀不能比!” 萧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顿时吸引了周遭的客人注意。 老鸨的一双凤眼瞪得老大,直舔嘴唇。 她自小在这翠柳居中长大,平时也会陪客吃酒,早就是老酒鬼。 她舔着脸道:“公子,这酒可否赏一杯奴家尝尝?” 陈清德点了点头:“请!” 老鸨忙连道贺,将酒杯抬起,放在鼻尖闻了闻,顿时满脸陶醉之色。 她又伸出粉嫩的舌尖轻尝,顿时一双媚眼明澈如丝,然后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毫不在意将她那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人前。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均是直咽口水。 “怎么样?我这酒比你的神仙醉如何?” 陈清德笑意盎然。 老鸨此时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娇羞,脸上涌起一抹红潮,显得风情绰绰。 “陈公子说笑,你这酒比之三勒酱都不遑多让,甚至更好。是奴家见识浅薄,还请公子见谅!” 说着又回头对龟奴道:“去,将最好的菜食端上来。今天我请!” “好!老鸨果然敞亮。” 萧釴拍手称快。 心中也是高兴,陈清德这酒连老鸨都说好,他自然是跟着面上有光。 君不见,此时周围那些看客正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这一桌。 甚至已经有自觉跟他们二人相熟之人厚着脸皮凑上前来,只为讨一杯酒喝。 被人围着,陈清德笑道:“诸位,这酒我也没多少,今日若非得见萧兄,我是肯定舍不得拿出来的。” 萧釴闻言,面露感激。 当即附和道:“各位,此酒比三勒浆犹有过之,是真正的神仙佳酿。我兄弟二人都不够饮的,哪能让你们凭白凑热闹?” 那些人闻言一个个直呼可惜,有思维活络之人开口问询:“这酒卖不?我买!” 楼下的喧嚣很快就吸引了楼上的注意。 “怎么回事?楼下为何如此吵闹?” 封言道皱眉问道。 很快就有下人来报:“大郎,是楼下的萧家三郎和他一起的陈小郎君那桌。听说那陈小郎君今日带来一坛比肩三勒浆的好酒,大家都在争相品尝。” 封言道闻言皱眉。 他这才想起刚才上楼时那个陈清德说过他有好酒来着。他当时还问了一嘴,真要是什么好酒他倒是不介意花钱买过来。 可那陈清德又说那酒入不了他的法眼,只以为是那陈清德为了夺人眼球在吹牛。 怎么现在就是堪比三勒浆的好酒了? 与他对坐的长孙冲笑道:“有趣!封国公,看来是有人不卖你面子呀?” 封言道闻言脸色有些难堪。 这长安城不卖他封言道面子的人有很多,比如眼前的长孙冲,是他花很长时间才请到的。 为低调,他还特意选择在这平康坊的翠柳居宴客。 可那陈清德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他阳奉阴违。 当即一拍桌子低喝道:“走!随本国公下楼,我倒要看看这酒到底有何独到之处,竟敢妄言比肩三勒浆!” 言罢竟真的起身,率先下楼。 当真是年少气盛! 长孙冲嘴角涌起一抹笑意。 他看了一眼手中泛着一抹绿色的三勒浆,顿感这酒也变得不香了。 于是掷杯于案几上,起身…… 翠柳居,一楼。 陈清德让龟奴拿来酒杯,将酒分给众人品尝。 尝过酒的这些公子哥们纷纷将他和萧釴围住,赞叹声不绝于耳。 人群外却是突然传来一声清喝。 “封大郎和长孙大郎来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 一身锦衣华服的封言道和翩翩佳公子长孙冲款步而来。 这二人都是顶级纨绔。 封言道如今毕竟是密国公,小小年纪,盛气凌人。 关键是那长孙冲的手里,此时竟然握着一把折扇,不时摇上两下,两鬓飘飘,好一个丰神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可现在可才二月初,虽然天气开始转暖,但也绝对没有到要扇扇子的地步。 附庸斯文! 陈清德不禁翻了个白眼。 萧釴凑过来低声耳语道:“陈兄,你似乎对这二位并不感冒?” 感冒?我感不感冒不知道,但长孙冲再这样扇下去搞不好真会感冒。 他记得野史中传闻,长孙冲不举,就是不知道这跟他常年如此骚包有没有关系? 陈清德在心里暗自嘀咕。 两名当事人哪里知道,陈清德竟在心中如此腹诽他们。 封言道走上前,一掌按在了桌上。 “陈清德是吧?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都到这里了陈清德当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他肯定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你给我装傻是吧?” 陈清德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周围的人也同样疑惑的看着封言道。 这两人话都没有说上两句吧?密国公怎么就跟陈兄杠上了? “陈清德,你这酒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好酒,却瞒着本少。你耍我?” 陈清德笑了,他笑得极为灿烂。 等了这么久,他等的就是此刻。 “你笑什么?” 陈清德拱手道:“封大郎,你虽然身份尊贵,但草民吃酒,好像也没有犯法吧?” 他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将少年义气表现到极致。 周围人顿时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陈清德竟然会如此说话,丝毫不给封言道面子。 封言道语塞。 陈青德确实不犯法,可他却让自己丢了面子。 但这话他是不能说的。 面上顿时憋成了猪肝色。 见状,陈清德笑意更甚,这个年纪的封言道果然是少不更事,受不得一点气。 此时他气喘如牛,抬手就要掀陈清德的桌子。 陈清德眼疾手快,一把将桌子按住,快速道:“封大郎,我这酒价值极高,就是三勒浆也比之不及,你确定要这么做?” 说完,不忘对萧釴使一个眼色。 第15章 这酒价值几何? 萧釴咬了咬牙,他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陈兄弟绝对是故意的。 但不管他为何如此,此时他却不能落了自己兄弟的面子。 当即头铁道:“封大郎,以你的身份,没必要跟我们兄弟二人为难吧?这些酒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你若是砸了我们就见官!” 见封言道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萧釴豁出去了。 “你封家是门荫盛隆,但我萧家也不差,你若动手,我们就对簿公堂!” 言罢,对周围的围观之人,拱了拱手。 “还请诸位兄台做个见证,我萧家定然不忘诸位高义!” “你!” 封言道顿时涨得脸色通红,进退不得。 就在这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孙冲摇着那把描金纸扇,满脸笑意的看向萧釴:“萧釴,你父亲宋国公如今自身难保,你确定要得罪当朝密国公?” 封言道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 “而且,凭你一个庶出子,也配代表萧家?” 三言两语竟是将萧釴好不容易营造的气势瓦解。 见状,陈清德暗自点头。 不愧是未来做到宗正少卿位迎娶嫡长公主的人物,虽有父辈蒙荫在,但他自身能力也是有的。 只是目前为止,大家为颜面都没有将家世摆到台面上说话。 经长孙冲一闹,明日长安城就会传出密国公跟宋国公府萧三郎不睦的消息。 御史台又有了弹劾的资本。 他长孙冲作为这里的顶级纨绔,也无法独善其身。 可封言道却显然没有看出这些。竟还在那里对长孙冲挤眉弄眼,竖大拇指。 见二人洋洋得意,陈清德摇了摇头。 “长孙大郎,宋国公的事情虽然令人唏嘘,但我听人说右仆射封老国公自去岁末就再未露面。众所周知,封大郎之所以能提前继承爵位,也是因为封老国公身体不虞,这才……”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妄议朝廷要员的罪名可大可小。 长孙冲摇扇的手僵住,他对封言道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对于密国公府的情况他还真不知道。 封言道无奈摇头。 他今日约长孙冲就是跟此事有关。 密国公府如今外强中干,就是老国公安排他出来见长孙冲的。 若是让其知道封言道竟然在此跟萧家三郎争风,恐怕…… 想到这里,封言道无比沮丧。 见状,长孙冲哪里还不明白,这一轮,他们输了! 见二人不再说话,陈清德笑道:“其实真没必要这样!封大郎既然对我这酒感兴趣,也不是不行……” 此话一出,长孙冲和封言道同时抬头。 这个陈清德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萧釴也一脸奇怪的看着陈清德。 他总感觉事情发展到现在怪怪的,可怪在哪却又说不清楚。 在陈清德身后,陈平安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就是这种忽上忽下、反复无常的感觉! 小郎君的失魂症肯定是又犯了! 陈清德道:“密国公和长孙大郎身份高贵,好酒肯定喝过不少。我说这酒入不了两位法眼,真不是瞎说。毕竟我大唐地大物博,什么好东西没有?” “我这酒虽然罕见,但相信二位郎君肯定是见过更好的,所以我并不认为这酒能入你们的法眼。” 他彩虹屁跟不要钱似的往外甩。 听得封言道和长孙冲高兴不已,就连刚刚的不快都仿佛抛到脑后。 见时机成熟,陈清德笑道:“既然两位感兴趣,在下可否请二位郎君帮忙掌掌眼。如此好酒,相信也只有两位郎君才知晓其价值。” 此言一出,不光是封言道和长孙冲得意,就连周围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也是连连点头。 如此酒香浓郁的美酒,恐怕也只有像密国公和长孙公子这样的人物才有幸得见。 封言道和长孙冲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勉为其难,替你们品鉴一二。哈哈哈……” 说完,这二人一脸得意的看向周围,大笑不已。 陈清德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此刻他化身藏宝人,而封言道和长孙冲便是鉴宝人。 他也不怕这二人尝过酒过贬低它。 这酒已经得到所有人认可,大卖已成必然。 而刚刚他又把封言道和长孙冲捧得极高,面子可谓给足了。这两人若是不想被拆穿,就必须配合他将这出戏演下去。 没错!在陈清德眼里,这就是逢场作戏。 封言道和长孙冲的出现只是意外,却并不妨碍他将二人拉入戏台。 初见二人时他之所以冷淡开局就是为了后面将二人从楼上吸引下来。 所为的,便是要将这新酒卖出高价。 封言道和长孙冲一人端起一杯酒,然后在旁人期待的目光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们同样如萧釴那般差点将酒吐掉,但有前车之鉴,周围的人不断出言提醒。 一杯酒顺利下肚,二人皆是长叹舒眉。 “好酒!” “此酒只应天上有,这才是真正的神仙佳酿!” 长孙冲一脸陶醉道。 他年纪不大,但显然也是一个老酒鬼了。 陈清德这才满意点头。 “既然二位郎君满意,那二位觉得这酒价值几何呢?” 他笑眯眯的,活脱脱像一只小狐狸。 “价值千金!” 长孙冲面色潮红,显然是喝多了。 陈清德没想到他酒量如此小。 才一杯,醉了。 “密国公,您觉得呢?” 封言道此时正自得意,闻言竟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 这才道:“这酒极好!说价值千金并不为过。但凡事都有价值,我觉得这样一坛酒卖十两金非常合适!” 说完又是大手一挥,道:“你这坛酒我要了!还有没有?我全要!”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陈清德见封言道虽然不像长孙冲那样喝酒上头,但脚步踉跄,这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不可尽信。 但他目的已经达到,自己这价值十两金的新酒明日必定闻名长安城。 自己再以一两金一坛的价格出货,定然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想到这里,陈清德对二人拱了拱手道:“多谢两位郎君吉言。剩下这坛酒我就赠与封大郎和长孙大郎,为二位郎君的酒宴助兴!”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这可是十两金一坛的美酒。 说送就送! 这陈小郎君果然不愧大方、豪爽之人。 第16章 临时诗会 封言道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就连长孙冲也睁着一双醉醺醺的眼睛看着他。 陈清德嘴角含笑,脸上充满了真诚。 “承蒙二位不弃。” 封言道和长孙冲对望一眼。 挥手示意奴仆将酒抱上楼。 封言道更是一步跨到陈清德面前,与其勾肩搭背。 “陈郎君,今后你就是我封言道的兄弟。” 长孙冲也上前搭住陈清德另一边肩膀:“也是我长孙冲的兄弟。” 他们二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家教甚严,一应用度都有严格要求。 换句话说,他们没钱! 封言道贵为密国公,可能好点。但也有限! 十两金,当于七十多两纹银,换成文钱七十多贯。 有满满一车。 周围围观之人,包括萧釴在内,皆一脸羡慕的看着陈清德。 这人怕是要一飞冲天。 封言道对陈清德使了一个眼色道:“既然都是自家兄弟了,你这酒还有不?” 陈清德笑道:“说实话,还真有。不过不多,就十坛。” “那我全要了!” 封言道高兴拍着胸脯道。 长孙冲闻言顿时不干。 “还有我,这酒必须有我一半!” 陈清德点了点头。 “两位郎君都有。” “很好!德福,回府取钱!” “明治,你也回去,快去快回!” 封言道和长孙冲手舞足蹈,拉着陈清德就要上楼。 萧釴一脸羡慕的看着陈清德。 那可是封言道和长孙冲啊!就连他的兄长都还没有跟他们搭上边呢。 可陈清德竟然一下子成为二人的座上宾,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陈清德不在,他没有喝酒的心思。 就在他叹气想着是不是要就此离去时,却看见陈清德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对着他招手。 “萧兄,上来吧!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萧釴闻言,惊喜点头,飞快的起身上楼。 看得周围一众郎君哥们羡艳不已。 这其中包括那些自诩风流的学子书生,他们今天也算大开眼界。 此时楼上,以封言道为首、他和长孙冲、萧釴分列而坐。 中间是红袖添香,锦绣歌舞。 欣赏歌舞,又有酒筹祝酒,四人举杯对饮,把酒言欢,喝的是陈清德的新酒,很快几人便是面犯潮红。 就在陈清德有些迷迷糊糊时,一个香软的身体扑入他怀中。 他一抬头,竟是一张熟悉的美丽面孔。 “如……烟,姑娘,你怎么来了?” 陈清德含糊其词。 如烟满眼幽怨的看着陈清德。 他刚来,她就注意到他了。 可他直到现在也不说寻她,还要她主动投怀送抱。 “陈哥……郎君,你醉了,我给您端了一碗醒酒汤。” 说着便是将一碗味道古怪的汤水喂给他。 将醒酒汤喝下,陈清德总算是清醒几分。 他醉眼朦胧看着眼前美若天仙般的脸庞,情不自禁道:“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如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娇羞不已。 这首南梁诗人何思澄的《南苑逢美人》她又怎会不知? 他在夸我,难道…… 想到前日陈清德走时竟将她的床单剜出一个大洞,如烟顿时面容发烫,软倒在陈清德怀中。 “冤家!” 陈清德温香软玉在怀,在酒精作用下顿时上下其手。 一旁的其他三人此刻也没有闲着。 长孙冲此时显然是玩嗨了。 他向来附庸风雅,见陈清德吟半首诗,就令佳人倾心,而自己身旁的女子却只知一味劝酒,顿觉索然无味。 但要他学陈清德那样用前人之作博佳人笑,他又不屑而为。 眼珠一转,好胜心起的他当即笑道:“陈郎君当真风流,半句诗便令佳人倾心。” “只是,这样喝酒还是有些乏味,也糟蹋这十金一坛的美酒。” 封言道闻言眼睛一亮,附和道:“长孙兄言之有理,我这就安排。” 但仅仅这楼上的几人,并不能让他满意,只见他对服侍在旁的佳人耳边低语几句。 那女子闻言,顿时浅笑着起身,找到楼下老鸨。 老鸨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她连忙来到大堂正中,宣布道:“好消息呀!想必各位郎君知晓,今日封郎君和长孙大郎得上好佳酿,欲与各位俊杰良才共饮!” 此言一出,整个一楼大厅一片哗然。 许多刚刚厚颜品过新酒的人顿时兴奋至极,那新酒的滋味着实令他们回味无穷。 有人大声道:“那还等什么?快带我们上去同饮!” 却被老鸨拦住,她无奈道:“只是各位郎君也都知道,美酒珍贵,且数量稀少!无法兼顾所有人。” 见许多人脸上尽是失望,老鸨却又话锋一转:“封大郎决定举办临时诗会,以诗会友。请各位才子现场赋诗,经评选,名列前三即可上楼畅饮佳酿!” 此言一出,楼下一片哗然。 特别是那些才子,他们自诩风流,出入这花柳之地又何尝不是为了提升自身名气。 若是能有幸入大人物眼,便可从此一飞冲天。 封言道和长孙冲虽然年轻,但身份尊贵,他们背后的势力更是整个大唐超一流的存在。 对于那些寒门来说,自然当得起“大人物”三个字。 刚刚陈清德的经历本就令他们羡艳,如今机会难得,自然是纷纷叫好。 眼见气氛热烈,老鸨趁热打铁道:“至于落选的郎君也无需灰心,封郎君每桌赠本楼神仙醉一壶,与君同欢!” 此言一出,那些无甚才华,却又嗜酒如命之人眼睛顿时一亮。 这翠柳居的神仙醉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今天既可以看诗会,又可以品尝佳酿,自是欢喜。 唯独陈清德闻言不禁暗自咋舌,这封言道和长孙冲一言不合就全场买单,果然豪横,也确实败家。 但也从侧面反应,这些新贵功臣,大唐盛世的既得利益者们,实力皆不容小觑。 一旁的如烟见陈清德有些愣神,只以为他在为接下来比拼诗才担心。 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因为她认识陈清德到如今,还从未见过他展现诗才。 她之所以对陈清德倾心也只不过是因为陈清德的容貌。 没错!她其实是颜控。 而且陈清德虽然纨绔败家,但为人并不跋扈,流连烟花地却从不争风吃醋,待人也是极为谦和。 这在她看来,已属良配。 才愿意奉献自身。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陈清德竟然是江国公府的小郎君,即便是私生子也非她这种风尘女子可以攀附。 如烟低声道:“陈哥儿,一会你可以装醉,去我那里。” “你担心我?” 第17章 做诗?不过尔尔 陈清德诧异看着如烟。 如烟脸色绯红。 被陈清德灼灼的目光看得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嗔怪道:“陈哥儿不领情就算了。” “别呀!我的意思是这场诗会不过尔尔,我完全没有问题。” 眼看如烟负气,陈清德哈哈一笑。 如烟的一双美眸顿时瞪大:“陈哥儿还会作诗?” “自然。” 陈清德得意道。 他受二十一世纪应试教育的荼毒,唐诗宋词背过无数,用来应付这种小场面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 萧釴与陈清德同坐一边,二人相距非常近。 刚刚他想也不想的上来,这才发现跟封言道和长孙冲这种人物同席,压力山大。 除了饮酒,他根本就是如坐针毡。连身边服侍的佳人也变得不香了。 见陈清德怡然自得和如烟打情骂俏,心中羡艳不已。 突然听见陈清德大言不惭,连忙好心提醒。 “哎,陈兄可别再妄言,要是被人听到,待会难以下台。” 他不说这话还好,二人交头接耳,顿时引得其他两人的注意。 封言道好奇的问:“萧三郎,你和陈公子聊什么呢?可否说给大家一起听听。” 小动作被主人家发现,萧釴尴尬不已。 这种场合,他却和陈清德私语,有失礼数。 “其实也没什么!”陈清德无所谓道:“做诗我也会,就是不知密国公和长孙大郎打算出什么题目让大家做呢?” 封言道和长孙冲对视一眼。 “陈兄果然对我的脾气。” 长孙冲欣喜道:“今天我们既然是在喝酒,何不以酒为题,即兴赋诗,以助酒兴?” 这正中陈清德下怀。 他的酒根本就不愁卖。 来翠柳居目的无非是想将新酒快速卖掉变现,也是想借这种场合将新酒的名气彻底打出去。 这里士子文人仕子众多,靶向客户汇集,有利于新酒推广。 事实也正如陈清德所料,这新酒才刚一出现就受到人们追捧。 但这酒不管是卖十两金一坛,还是一两金一坛,光得到封言道和长孙冲的认可还远远不够。 而作为才子佳人竞相风流之地,用一首名传千古的好诗为其赋能,自然是再好不过。 此时已经有服侍在侧的下人将题目送至楼下。 老鸨宣布:“请各位以酒为题,赋诗一首,时间为一炷香。” 话毕,满室皆静。 有机灵的伙计捧来香炉,取上好的檀香引燃插好。 许多人都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有人摇头苦笑,书到用时方恨少;也有才思敏捷者,已经在招呼堂中伙计取纸笔了。 风流薮泽地,最不缺文房四宝。 只有足够多的墨宝在此流传,才能名声在外,生意兴隆。 老鸨自然也乐见其成。 动员所有伙计竭力满足这些文人墨客的要求。 楼下。 墨香四溢。 只要诗作刚一做出,就有伙计将之悬挂于大堂中央,大声诵读,供人品鉴。 楼上。 长孙冲听到一首首诗词自楼下伙计的口中念出,心痒难耐下总算是想到了两句开头,当即抬笔写下。 萧釴和封言道两人同样绞尽脑汁,他们抓耳挠腮,试图写出一首佳作。 而陈清德却偏偏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 他此时在如烟的伺弄下饮酒吃菜好不惬意。 封言道忍不住问道:“陈兄为何还不动笔?” “不着急,不着急。” 陈青德笑笑。 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早在长孙冲提出以酒为题时脑海就已经想到一首可以直接震慑全场的颂酒名篇,而且正好适合眼下的场合。 长孙冲冷笑。 这陈清德如此不上心,怕是自知才华不够,害怕丢人现眼不如不做,所以直接放弃。 此时故作姿态恐怕也是为了面子上好过。 不过这人的酒是稀世佳酿,足以让他礼贤下士与之结交。 他再次沉入诗词创作中。 自信以其才学,写出的诗绝对会名列前茅。 即便是第一名,也很正常。 随着一首首诗被悬挂大堂,一炷香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此时,长孙冲的一首【赋酒篇】更是赢得满堂喝彩,楼下夸赞声此起彼伏。 席间一壶酒,对饮成乡亲。 龟筹复又醉,饮者乃四人。 兴致不足饮,才酒随我身。 暂伴与将酌,行乐须及春。 睹歌舞徘徊,我心潮澎湃。 于是还赋酒,醉后挥豪情。 醒时将安在,名传满长安。 (以上胡编乱造) 可陈清德却暗自摇头,这长孙冲也太自恋了。 这首【赋酒词】虽然对仗工整,直抒胸臆,将长孙冲此时野望体现得淋漓尽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 但通篇都是陈词乱调,属于游手好闲的文人士子在无病呻吟罢了。 不过以长孙冲现如今的年纪,渴望名声,想在这长安城出尽风头,倒也情有可原。 封言道和萧釴的诗也已经做好,被下人送到楼下宣读。 如烟见陈清德始终没有动作,不禁暗暗着急。 “陈小郎君,你……” 感受到如烟的关切之意,陈清德拍了拍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柔夷。 安慰道:“不用急。” “这样吧,由你来帮我执墨如何?” 如烟虽然身在烟花之地,却能习文断字,精通乐理。 否则也不能以清倌人的身份守节这么多年,直至遇到陈清德献身于他。 闻言,他只以为陈清德是怕冷落了她,当即眉开眼笑。 旁边有下人连忙将笔墨纸砚铺就。 等如烟将墨研磨好,执笔,陈清德这才端着酒杯起身。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顿生万般豪情,放声朗诵: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他的声音初始时平缓有力,读到后面就变得高亢有力,豪情尽显。 上阙颂完,只看得封言道和长孙冲,目瞪口呆。 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好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才是真正的男儿豪情。 如烟更是含情脉脉的看着陈清德,他果然没有骗自己。 他是会做诗的!而且做的还是如此好诗! 她呆愣片刻后连忙抬笔,生怕错过陈清德的任何一句诗词。 她只有一个念头,将这些诗句一字不落全部记下。 可是她很快就再次愣住,手中的笔不知该不该落下。 第18章 【将近酒】 只见陈清德端着斟满的酒杯醉眼朦胧地走向封言道跟前。 举杯道:“封言道,” 封言道身边一名侍卫大喝:“大胆!尔敢直呼国公爷名讳。” 封言道连忙将其挥退。 他有些奇怪:这个陈兄,他不是在作诗吗?叫自己名讳作甚? 但还是举杯,道:“唉!陈兄你……”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陈清德竟然转身,来到了长孙冲跟前。 “长孙冲,” “陈兄。” 长孙冲同样抬杯相迎。 可陈清德却再次转身,他来到萧釴跟前,对其推杯道:“萧釴,” “哎!” 萧釴连忙起身,这一刻他对陈清德的敬仰已经达到了顶点。 这样肆意洒脱的陈清德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陈清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转头看向在座之人大笑。 “将进酒,杯莫停!” 如烟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她这才反应过来,陈清德竟将三人的名字写进了自己诗的下阙。 这是何等荣幸之事? 封言道、长孙冲、萧釴同样品味过来,一个个大喜过望。 这比他们自己写出一首好诗还要激动。 特别是萧釴,此时已经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感觉能认识陈清德是他三生有幸。 因为,仅凭前面这几句,此诗就足以传世。 而他们也会跟随此诗,千古留名。 楼下的喧嚣和热闹早就在陈清德喊出封言道名字时停止。 所有人呆呆的注视着楼上尽显张狂的陈清德。 他索性拿起了酒壶,一杯接着一杯饮酒。每饮一杯酒,便高颂一句诗词。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激昂,宛如擂鼓。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下阕颂罢,将酒壶中的最后一杯酒彻底饮尽。 然后向着身后倒下,酒壶、酒杯跟着摔出去老远。 鼾声如雷。 翠柳居中,满堂皆静。 等陈清德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 他头痛欲裂,可耳边隐隐的琴声逐渐令他回魂。 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熟悉的房间。 陈平安正一脸兴奋的看着他:“小郎君,您终于醒了!” 那优美的琴音顿时戛然而止。 陈清德挣扎着起身,就见如烟款款而来。 “陈哥儿,你醒了。” “如烟姑娘?” 陈清德见如烟正满眼浅笑看着他。 “陈哥儿昨日风姿卓越,今日这平康坊内可尽是小郎君传闻呢。” 陈清德这才想起,自己昨日貌似在背完李白的【将进酒】后便是彻底醉倒。 那可是真正的千古名篇,能有这样的效果早在他意料当中。 想到昨日那封言道和长孙冲答应以十两金一坛的价格购买他的酒,连忙问道:“平安,我们昨日的酒卖了多少银钱。” 陈平安听陈清德问话,顿时激动的道:“小郎君,您是不知道,我们昨天卖了新酒十坛,足足赚金一百两金啊!” 一百两金,那就是足足七百多两纹银,折换文钱最少也有七百贯,需7辆牛车来拉。 这还不算金、银、铜钱三者之间互换时的溢价。 这可是自家小郎君第一次赚钱,而且还是如此大一笔巨款。 陈清德满脸欣慰,急忙问道:“那金子呢?” “小郎君放心,由于小郎君熟睡,金子暂由密国公府的侍卫看护。只等小郎君睡醒,我们拿了钱就可以离开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 封言道虽然跋扈,但为人还算信义,并没有在得到酒后就过河拆桥。 当即起身在如烟的侍弄下穿戴洗漱完毕。 拱了拱手后便马不停蹄离去。 那些金子,他必须拿到手里才能安心。 目送着陈清德离去,如烟眼中尽是惆怅之色。 她叹了口气,回屋。 坐在梳妆台前,将一张折得整齐的宣纸打开,看着上面的诗句痴了。 就在这时,老鸨走了进来。 “如烟,陈小郎君走了?” 如烟点了点头。 老鸨见她神思不属,叹了口气道:“如烟,我知你对那陈小郎君倾心。那陈小郎君是大才,不是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可以妄想。你为他失身,却难以攀附,这又是何必呢?” 如烟回头看了老鸨一眼,从首饰盒中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钱袋交到老鸨手里。 老鸨接过后叹了口气。 “你也不要怪妈妈心狠。你身为清倌人时显得高贵,卖艺不卖身。如今被破了身子就没人花这个钱供着你了,只能出去接客……” 如烟闻言身体一颤,却始终不发一言。 “若那陈小郎君对你无意,你还是趁早走出来才是。” “你这些年存下这些银钱不易,大可不必为他守节。以后攒足了银子赎身,也好离开这烟花地才是出路。” 如烟摇了摇头:“妈妈不必多言。” 见如烟态度坚定,老鸨叹了口气,她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如此痴情过一人…… 在唐代,一两相当于现在的十四克左右,百两金也才二十多千克。但相比七大车铜钱,这百两金子也就是一个小木箱子就搞定的事情。 陈清德拿到钱后迫不及待地打算回去。 他估摸着这会儿陈家别院正等着他的钱回去下锅。 回到马车上时,发现还有三坛新酒。 想了想,于是对陈平安道:“你将这三坛酒送到如烟姑娘那里。” 陈平安闻言顿时眉飞色舞,一边抱酒一边道:“小郎君,您难道就没有话对如烟姑娘说?” 陈清德一愣。 如烟是他穿越后的第一个女人。 而且她的第一次貌似也给了自己。 可她毕竟是风尘女子,自己虽然作为后世之人对一些东西并不看重,但那如烟究竟是何心思他却是不知道的。 想了想,于是道:“什么都不用说。就告诉她这酒是我补偿她的,她若是喜欢,以后每个月都有。” 陈平安抱着酒坛领命离去。 “如烟姑娘,这是我家少爷让我交给你的。” 看到陈平安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价值十斤的酒时,一连往返数趟。 她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你家少爷这是何意?” “少爷说了,这酒你若喜欢,以后每月都有。” 如烟闻言,欣喜不已的同时脸上羞红更是一片。 “你家少爷可还说了什么?” 陈平安摇了摇头。 如烟顿时失望不已,她目送陈平安离开,久久无语。 等到陈平安驾着马车将陈清德拉回陈府别院时已经是下午了。 眼看陈平安驾着马车回归,陈福顿时喜上眉梢。 这一天可让他担心坏了,深怕陈清德在长安城发生什么意外。 第19章 十坛酒赚百两金 “小郎君,您可回来了!” 不等陈清德下车,陈福就凑了上来。 他往马车上不停张望。 “小郎君,这酒……” 陈清德笑了,他顺手将一个制作精致的箱子从马车里拖了出来。 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陈平安抢着说道:“福伯,您可是不知道,小郎君可厉害了……” 说着,他将拉酒进城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对陈福讲一遍,只听得他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特别是听到陈清德竟然胆大包天,对当今密国公出言不逊,急得差点没跳起来。 连声训斥陈平安为何不拦着小郎君,任其妄为。 可当他听到陈清德竟三言两语就将两名顶级纨绔死死拿捏,甚至愿意花十金购买他的新酒后顿时目瞪口呆。 陈平安还要往下讲,却被陈清德打断。 “好啦!你家小郎君我可没你说的那么邪乎。” “小郎君明明就是非常厉害!” 陈平安吐了吐舌头。 觉得自家少爷虽然做事跳脱,却很谦逊。 这样极好。 “既然已经证明新酒确实可以卖出高价。我们接下来就要开始大力收购劣酒制成新酒售卖。” 陈福和陈平安连连点头。 “小郎君,有了您这笔钱,我马上就去安排。” “对了,豚崽子和鸡鸭鹅收购得如何了?” “小郎君放心,这件事情老奴都是亲自盯着。昨日又收了二十多头豚崽子分配给那些庄户饲养。鸡鸭鹅也收了有百十来只……估计再有个一两日,庄子里每家每户都能分配到位。” “还有制酒工具。铁匠铺那边又制出两套,老奴已经安排别院里的下人参与制酒。如今已经制出五十多坛新酒,我们买回的五百多坛酒已经消耗大半。” “对了,小郎君让铁匠打制的那两块曲面铁器已经制好。老奴让人放到您院子了,接下来需要如何还请少爷示下。” 陈清德满意点头,对陈福有些刮目相看。 他前日花了大力气才安排下去的任务,在他的监督下执行得井井有条。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果真如此。 “福伯,那您忙,我带平安到处逛一逛再说。” 福伯点了点头。 目送着陈清福进入陈府别院。 他看了一眼那沉甸甸的木箱,打开一看,果然是百两黄金静静地躺在其中。 不禁啧啧称奇。 陈清德并没有马上四处查看,而是领着陈平安来到后宅。 此时李氏正坐在池塘边的树荫下面打发时间。 见陈清德回来,顿时露出宽慰的笑容。 “我儿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夫人请放心……” 陈平安这家伙还想抢答,被陈清德瞪了一眼,这才跟做错的孩子似的,退到一边。 陈清德点了点头,笑着接过一名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双手奉给李氏。 “阿娘喝茶。” 李氏点了点头,一脸欣慰的接过,她轻轻抿了一口。 自己这个儿子现在知道回家后过来请安了,是真的长大。 陈清德这才答道:“阿娘,新酒极为畅销,庄子里以后再也不会缺钱了。” 李氏闻言,欣慰颔首。 “陈福说,从昨天开始,已经有村子里的庄户陆续上门,说是要将欠江国公府的粮食折算成文钱还给我们。这可全都是我儿功劳呢。” 说着径自伸手抚摸起陈清德的脸颊来。 陈清德一时躲闪不及,被摸个正着。 温润的触感令他心慌。 “孩儿还有事情,就不打搅阿娘休息了。” 说罢他落荒而逃。 自己这个阿娘,实在是太过溺爱自己,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见陈清德匆匆离去,李氏含笑着摇头。 “到底是长大,跟娘都不亲喽。” 出了后宅,陈清德对狗腿子陈平安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我在外的事情不可随意说于他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吃瓜这种事情是不分年龄的。 “是,小郎君。” 陈平安虽然不知陈清德为何如此嘱咐自己,但还是连连点头,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陈清德这才一步三晃的向着西厢院子而去。 总算是有了一些做纨绔的感觉呀! 西厢院子这边此时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陈清德看到三套蒸馏锅炉正全力开动制酒,热气腾腾,前面有下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蓄酒的坛子。 他上前看了看,冷凝管已经换成铜管,导流效果非常好。 出来的酒液清亮透彻,滴入酒坛后酒花扩散,酒香醇厚。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这些忙碌的下人道:“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干,月底的月钱翻倍。” 那些本来百无聊赖的下人们闻言,纷纷眼前一亮。 他们连忙起身对陈清德感恩戴德鞠躬:“多谢小郎君!” 封建王朝真该死! 他心里骂骂咧咧的,可他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你们忙!” 他摆了摆手,跟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细犬似的离开。 来到庄子口的大树前。 陈福正老神在在的坐在一张崭新的椅子上和账房闫先生相对而坐,喝茶聊天。 “哎呀,小郎君让人制的这种椅子真不错,坐着舒服呀!”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小郎君哪来的奇思妙想。以前我跪坐录账,一双腿动不动就犯麻症。小郎君的那个书桌就很不错,配合这高椅坐着,总算是舒服不少。” 陈清德笑着上前:“闫先生喜欢就好。” 二人见来人是陈清德纷纷起身见礼。 “见过小郎君。” 陈清德摆着手道:“不必多礼。接下来陈府别院事务繁忙,银钱进出繁琐,还请闫先生多多担待。” 闫先生欣慰道:“小郎君放心。陈府别院的账目老朽定做得清楚明白,绝不辜负小郎君厚望。” 陈清德点了点头,看向陈福:“福伯,这些家具制作得如何了?” 陈福道:“小郎君放心,您说的这种高椅和书桌已经制出来一套,老奴已经让下人摆到您院子里了。只是其他那些家具的工艺复杂,所以还在加紧赶制中。” “嗯。让人将制出来的家具先紧着阿娘那边送,我经常出门,不着急的。” 陈福欣慰点头。 “小郎君,现在时间还早,出去收购豚崽子和鸡鸭鹅的队伍还未回来。您是否要先行过目这两日文钱往来的账目?” 陈清德摇了摇头,福伯刚刚已经给他汇报过,也就没有必要再进行查看。 他伸了个懒腰道:“左右无事。福伯,闫先生,可否随本少一起去田间地头走走?” 陈福欣然应允。 自家小郎君对陈家庄子的事务开始上心,这可是天大好事。 当即道:“闫先生,走走走!我们同往。” 第20章 现代曲辕犁 几人行走在空旷的田野间。 此时田中,各种杂草丛生,倒是成了鸡鸭鹅和豚崽子的乐园。 陈清德看到三三两两的孩童在田间撒着欢相互追赶,无忧无虑,一派田园风光。 只是等走近,这些娃子衣不蔽体,面色干黄饥瘦,又叫陈清德面露不忍。 “小郎君不必忧心,比起三日前,这些孩子三天饿九顿,如今的日子已经好过太多。” 陈福安慰道。 “昨日村子里有其他庄子的人前来讨饥荒,那皮包骨的样子,才叫人心酸呢!” 陈清德惊讶:“还有其他庄子的上我们这里讨饥荒吗?” “自然,如今这长安城外,没有哪家庄子里是好过的。老百姓,苦啊!” 闫先生到底是读书人,有几分书生意气在,脸上满是悲缅之色。 陈清德默默点头。 他到底不是圣人,没有办法帮尽天下所有人。 “对了,我见如今村子里的地并没有犁多少,蓄水也不及时,春耕能赶得上吗?” 陈清德当初为了了解唐史,对于农事也做过一定了解。 这个时候种的大多是粟米,而且一年只能种一季。 “能!当然能。现在时间尚早,庄子里的老少爷们齐上阵,再加上有老弱妇孺帮衬,肯定能在赶五月前完成播种。” “这么慢?” 现在才二月,距离五月还有三个多月时间。 陈清德虽然早有预计,却还是被这低得吓人的效率震撼到了。 这效率要是放现代黄花菜都凉了。 可在古代,这才是常态。 “不慢了,庄子里的牛数量有限,每家每户需轮流着来。” 陈福介绍道。 自家少爷这是不是生产,对耕种完全没有概念呀。 很快几人便是走到一处已经蓄好水正在耕田的人家。 他看着田中的一名年轻妇人掌犁梢和提手,不时调整犁辕的角度深浅;一名老妪在前面挥舞牛鞭驱赶耕牛耕作;还有名老者带着儿子在前面一边背着纤绳使劲拉,跟个老牛似的。 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他无奈摇头,不忍道:“福伯,你去让那户人家停下来吧。” “可是少爷他们急于耕作,这样恐怕不好。” 陈福担心对方因此与主家生厌。 毕竟耕牛摊到这户人家的时间是有数的。过了,就只能靠人力耕地。 陈清德摆手示意无碍。 “你就告诉他们,磨刀不误砍柴工。” 又对陈平安道:“平安,你脚程快,回别院让人去我院子里将打制好的犁壁和犁铲带过来。再去木匠铺带个木匠过来,让他带上工具。” 陈平安听得一头雾水,曲辕是什么东西,他都没听过。 还要叫木匠带家伙什,自家小郎君这是要干啥? 陈福是个人精,率先回过味来:小郎君这是要制新辕呀! 先不管有没有用,小郎君既然爱折腾他必须配合。 “就是老朽让人摆到小郎君院子里的两块曲面铁器。” 他对陈平安解释一声,果然按照陈清德吩咐去叫正在耕作的那家人停下。 须叟,那一家老小全部聚拢过来,对陈清德千恩万谢。 “小郎君,老朽带全家人谢谢您了。借粮食给我们,让我这一家老小得以苟活。” 陈清德摆手:“老人家客气了。你们是陈家庄的根本,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清德类似的话几天前说过,虽然有些倒反天罡,但也见怪不怪。 老者点了点头,一脸希冀的看着陈清德。 “小郎君,我听陈管事说,您要改进耕犁,不知可否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已经让人去叫木匠拿工具了。一会改好后您老帮着掌掌眼,看哪里不合适,我们再调整。” 陈清德笑道。 他说得客气,可实际他拿出的耕犁早就经过时代验证,优化过无数次。 老者点了点头。 直辕犁已经延用数千年,从没有听说这东西还可以改进的。 虽然他对陈清德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主家的好意还是要领情的。 大不了他们一家辛苦一些,接下来多用几天时间耕种。 陈清德自然不知老者心中所想。 等到陈平安将犁壁和犁铲拿来后,便是指挥跟来的木匠按照他的要求对老者家的直辕犁进行改造。 他穿越时曲辕犁已经因为机械的应用被淘汰得差不多了。 而现代曲辕犁经过上千年演变分为犁梢、提手、犁底,犁箭、压铲、犁评、策额、犁辕、犁壁、犁铲、犁舵,共计十一个部分。 相比直辕犁回转困难,耕地时费时费力。曲辕犁将直辕和长辕改为曲辕和短辕,并在辕头部位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舵。 如此一来,曲辕犁的犁架相对变小变轻,更利于操作,掉头和转向时相对灵活。 节省了人力和畜力。 经过大半天努力,在大家通力配合下,一台全新的现代化曲辕犁便制成了。 陈清德也有些兴奋。 “老伯,您赶紧去田里试试,我这曲辕犁可否好用?” 老者闻言,连连点头。 老者带着家人将犁背到田里。 当牛鞭挥动的那一刻,不同顿时体现出来。 本来还是打算帮忙拉犁的老者因为用力太过,猝不及防下竟直接摔倒在田里。 他们惊讶看到,年轻妇人竟轻松的扶着犁梢,老牛也在老妪地驱使下轻轻松松的前进,泥土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田地一侧翻转。 特别是当年轻妇人竟然轻松操作曲辕犁转向时,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相比之前一家三口拼命劳作的景象,现在可谓轻松之极。 “若是换成熟悉农事的男丁,这犁竟然只需一人便可操作!” 陈福一眼就看透其中玄机。 这将大大提升耕种效率! 他满眼激动的看着陈清德:小郎君,你成功了!天佑我大唐,天佑我江国公府呀!” 他年轻时跟着陈叔达颠沛流离,吃过不少苦,饿肚子的时候也有。 耳濡目染下,自然知道农事的进步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什么。 对于如今陷入困境的江国公府又意味着什么? 陈清德却是摇了摇头:“福伯,这件事暂时不宜宣扬,就暂且让它顺其自然吧!” “不过这曲辕犁毕竟是我江国公府研制,此犁暂不命名。若是有庄户想要购买,可适量收取一定文钱。” 陈福点了点头。 他明白陈清德意思。 此犁如果有人想要就给他。但也不能白给,收取一定手工成本即可。 第21章 开锅做菜 “得很不错,赏百文!” 陈清德又对那名木匠道:“接下来还请你回去后将这曲辕犁的制作之法整理好教给大家,然后批量制作。” “多谢小郎君赏赐!我一定尽心尽力,将事情办好。” 木匠闻言顿时激动不已。 百文钱虽然不算多,但足够一家老小衣食无忧两个月。 而且这曲辕犁是出自他手改造,他将来必定随这犁名流传千古。 他没想到,自己出来一趟,竟然名利双收。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并且将名声看得非常重。 陈清德目送木匠离去,就要告别这一家老小离开,却突然发现在田边的埂坝上有一个一个的小孔。 他甚至从其中一个空洞中看到一个黄褐色的头颅探出。 陈清德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再仔细看那正在耕耘的田地,那些翻起的土方在泥水的浸泡下有一条条泥鳅转来转去。 他口齿生津,不禁舔了舔舌头。 穿越过来的这几天,陈清德忙前忙后,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吃食就那么几样,不是水煮就是火烧,而且调料也极为单一。 以至于东西煮熟后总透着一股食材本真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 陈清德好几次都差点吃吐。 见陈清德突然盯着田埂上的土窟窿直咽口水,陈平安和陈福对视一眼。 自家小郎君又怎么了? 陈清德吸溜着口水对陈福问道:“我们这田间地头好像有很多的泥鳅鳝鱼呀?” 陈福闻言顿时明白陈清德的意思,他一脸嫌弃道:“小郎君,这些东西喜欢钻泥,土腥味极重,根本就没有办法吃啊。” 陈清德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代做鱼都是用白水煮。粘液都不除,内脏也不去,更不知道用佐料腌制,能好吃才有鬼了。 再要不就是做成鱼脍生吃。 这谁受得了? 他这几天可谓是深受其害。 当即笑道:“福伯,您没事的话回去帮我将煮茶的材料,什么盐、花椒、茱萸、生姜、大蒜、大葱、胡椒等能找到的都准备一些,等我回来即可。” “小郎君这是要煮茶?” 陈福好奇问道。 陈平安也好奇。 他好奇是因为这两天他看出来,自家小郎君酒后失魂就不再饮茶。 既然不喜茶却又要煮茶的材料,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说道。 “福伯,我就是有些馋了,想做点吃食?” “用这些滑不溜秋的长虫做?” 陈福惊讶不已。 陈清德笑道:“好啦!福伯,我就是想做一些不一样的尝试,万一成功了大家也多一样吃食不是?我们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好的,小郎君。” 福伯点点头。 自家小郎君这话糙理不糙。 见陈福赞成自己的想法,陈清德又道:“我还需要一口铁锅,它长这样……” 福伯先行离开。 闫先生很好奇陈清德打算如何做将那些躲在洞里黄鳝和和污泥里的泥鳅抓住。 那些东西滑不溜手,可不好抓。 陈清德笑着对陈平安耳语几句,陈平安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大喜。 只见他来到远处那些在田间地头追逐打闹孩子面前,跟他们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这些孩子便是风一般的跑了。 再回来时一个个手里拿着铁锹和簸箕。 开始在田间地头忙碌起来。 没过多久,就有孩子献宝似的将自己抓到的鳝鱼和泥鳅送过来。 陈平安以鳝鱼一个大子两条,泥鳅一个大子五条的价格收购。 很快就凑足满满一大桶。 陈清德极为满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些孩子为了抓鳝鱼将田埂给破坏了不少。 不过问题不大。 陈清德就知道一种竹笼,就是专门用来抓鳝鱼、泥鳅的。 想到这里,陈清德心情大好。 他大手一挥:“回去做好吃的喽!闫先生,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闫先生跟在陈清德后面,看着一脸兴奋的陈清德不禁摇了摇头。 自家小郎然聪明归聪明,奇思妙想无数,但到底还是孩子,有口吃食就兴高采烈。 等他们回到陈府别院时,天色已经擦黑。 陈清德要的铁锅和那些调料已经被人送到他的院子里。 因为没有适合的土灶,陈清德就让人架设一个简易的火坑,然后将铁锅架设好。 很快,火就升了起来。 陈清德拿一块腊豚皮简单对新锅开了一下锅。 腊豚肉是下人回家省亲时带过来的,全是肥膘,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腥臭。 锅开好后就拿葫芦瓢给锅中加入清水。 一连串举动看得闫先生直皱眉头。 “小郎君,您不会真打算自己动手做饭吧?” “怎么?不可以吗?”陈清德笑道。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这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陈清德却摇头:“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以君子远庖厨。当初孟子以此规劝齐宣王要善待百姓,施行仁政。” 闫先生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陈清德竟然读过孟子。 不是说小郎君不学无术吗? “明明是劝君王要有仁爱之心,却被后人断章取义,粗暴理解为君子当远庖厨。不知道亚圣他老人家知道后会不会掀棺材板起来破口大骂?” 陈清德满脸的嘲弄之色,令闫先生自愧不如。 “老朽受教!” 在烧水的间隙,陈清德让陈平安搞来一个钉着铁锥的木板。 然后亲自指挥一名被陈福特意遣过来的厨子对那些鳝鱼开膛破肚。 只需将鳝鱼摔晕,然后将它的头固定在铁锥上。 按住鳝鱼头后,用匕首从其颈椎处刺入,刀口朝下划开,直至尾部。 然后取出内脏,切段即可。 泥鳅则只需拿剪刀破喉,挤出苦胆内脏。 这厨子从未见过这种处理泥鳅鳝鱼的方式,很快就从一开始的不屑变成虚心学习。 他很想看看经过这样处理后的鳝鱼泥鳅究竟味道如何? 于是耐心按陈清德吩咐将泥鳅鳝鱼清洗干净,装在竹簸中沥干水分备用。 等厨子按照自己吩咐将一应准备工作全部做好,陈清德这才系上围裙开始做菜。 因为没有铁铲他就用木勺代替。 没有油就将去皮的腊豚肉切块。 陈清德又认真清洗多遍,沥干。 这才倒入锅中。 烧得滚烫的铁锅顿时“滋滋”作响。 豚肉在大火的煎炸下如同冰雪般融化,缩小,透明起来,豚油出现,带着腊香味四溢。 院中看着这一幕的人顿时眼睛瞪大。 他们没有想到,本来腥臭的豚肉放在锅里一煎,竟然会这么香。 第22章 家宴,人心 陈清德本来打算将炼过油的豚油渣捞出来倒掉。 可是看到周围的一众人看着被他捞出来的油渣直流口水,于是干脆分给众人品尝。 腊豚油渣自带咸味,吃起来酥脆可口。 让这些人连连惊呼:“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 “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等会葱爆鳝鱼和干煸泥鳅做出来你们岂不是要咬掉舌头?” 这些油渣在陈清德看来味道实在不咋的,带着一股哈味不说还因为粗盐的缘故透着一股苦涩的臭味。 陈平安舔着脸凑过来:“小郎君,待会您说的葱爆鳝鱼和干煸泥鳅真有那么好吃?做好后可以给我也尝尝吗?” 他这两天已经看出,陈清德根本没什么架子。 觉得这大概是自家小郎君酒后失魂的后遗症。 “放肆!” 陈福板着脸训斥道。 “哎,福伯。这些鳝鱼和泥鳅本就有多的,我原本就打算给大家都尝尝。” 陈清德倒是并不在意。他非常享受现在这种相处方式。 “可是小郎君,江国公府有规矩……” “福伯,我一个私生子,长安城中那偌大的江国公府跟我有关系吗?” 陈福顿时语塞。 陈清德回头对闫先生和陈平安道:“待会将青莲也叫上,这新菜就由大家伙一起试毒!” “啊!小郎君,这菜还有毒呀?” 陈平安呆了。 这黄鳝和泥鳅土腥气重的原因难道是因为有毒? 陈福和闫先生相视而笑。 炼好油后再做菜就简单了。 陈清德将控干水份的黄鳝直接下锅炸了一下然后迅速起锅。 然后就加入葱姜蒜茱萸爆香,最后再将鳝鱼肉回锅爆炒,加醋增香。 很快满满一盆葱爆鳝鱼便出锅。 虽然缺少很多必要材料跟工序,但对于没有吃过炒菜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珍馐美馔。 陈清德又用剩下的油将泥鳅下入锅中油炸。 等泥鳅充分吸收豚油的鲜香后,加入花椒、胡椒、大蒜等佐料进行提味,又倒入一点新酒去腥臭,然后做进一步煸香,控干油水。最后放入茱萸…… 起锅时又放了一点点酱油、醋,一份大唐版干煸泥鳅便出锅,可谓满院飘香。 周围一干人个个口水直流! “平安,你去厨房看看黍米蒸好没?打一大碗过来,今天在场有一位算一位,我们一起吃!” 说着他又将鳝鱼和泥鳅单独盛了一份交给青莲。 “你将这些给阿娘送过去。” “小郎君,你不去陪夫人一块吃吗?” 在小丫鬟青莲眼中,自家小郎君既然做出如此美食,理应前往后宅陪自家夫人一块用膳,彰显孝道。 陈清德摇了摇头:“你告诉母亲,今天孩儿想跟福伯和闫先生喝一杯,就不去后宅了。等下次再说吧!” “好的,小郎君。” 青莲极为认真的点头。 等青莲离开后,陈清德又对福伯和闫先生道:“二位都是长辈,今夜左右无事,跟小侄痛饮几杯如何?” 福伯没想到陈清德果然记得前日制酒时的承诺,还将姿态放得极低。 眼下虽然只有两个菜,却是陈清德亲自动手制作,将心意体现得淋漓尽致。 让他极为感动。 “诶!” 他拿衣袖轻拭眼角,跟闫先生一起,重重的点头。 陈清德又亲自去西厢院子里取来一坛新酒。 这酒虽然价值十两金,但对于他来说要多少有多少,自然不会吝啬。 饭菜上桌。 餐桌也是下午木匠铺送过来的新式圆桌,椅子是加了软垫的太师椅。 等青莲回来,陈清德邀请几人落座。 青莲连连摆手,脸色通红。 “小……小郎君,我就不必……了吧。” 大唐虽然兼济天下,民风开放。但对尊卑有序和男女大防依旧看得极重。 “青莲,不必多说。别人家如何我不管,但在少爷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家人!” “家人?” 青莲的一双眼睛雾蒙蒙的。 “是的。阿娘,你,陈平安,福伯,闫先生,都是我的家人。今天,我们吃的也是一顿家宴!” 陈平安跟陈清德最久,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见陈清德如此说,知道自家小郎君肯定也是如此想的。 于是帮着陈清德招呼大家伙落座。 等众人都坐下,他又屁颠颠将酒斟满。 “各位,让我们举杯,愿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陈清德举杯。 “祝小郎君洪福齐天!” 在福伯的带领下,一桌人连忙举杯回敬。 所有人都是一饮而尽。 坐上主家的饭桌,可是他们从前不敢想象的。 一杯酒下肚,包括青莲在内,所有人脸都是红扑扑的,在酒精刺激下总算都放下矜持。 “吃菜!吃菜!” 陈清德连连招呼。 大家早就口水直流,顿时迫不及待举起筷子,吃起来。 只是这第一口菜下肚,陈清德的眉头还是微微皱了皱。 没有辣椒,而且还带着一股苦涩,这滋味总觉得差了几分。 不过在他看来不咋地的饭菜在其他人眼里却是真正的珍馐。 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他们从未想过,这菜竟然还可以如此美味。 “好菜!好吃!” 陈福第一个出言称赞。 闫先生也在旁边连连点头。 有这两位带头。 陈平安和青莲的彩虹屁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小郎君,你这菜做得也太好吃了!” “是呀是呀!好香!青莲还从没有吃过这么香的吃食。” 陈清德极为满意众人的反应。 作为一名穿越者的优越感在此时得到极大满足。 而今天也是他穿越这几天吃得最为舒服的一餐。 酒足饭饱,陈清德也不管依旧觥筹交错的陈福和闫先生,叼着一根象牙雕制的牙签招呼陈平安掌灯,跟他去庄子里唯一的篾匠家。 象牙牙签是陈清德在原主书房发现的。 作为他在这个时代见过最接近现代社会的奢侈品,陈清德在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 虽然他的牙齿绵密,并不需要剔牙。 但能饭后叼着一根牙签,对他来说也算一种寄托。 陈平安自然不理解陈清德的心思,只觉自家小郎君虽然行为古怪却纨绔味道更重了。 陈清德走后不久,一个风姿绰绝的女子便是出现在陈清德的住处。 此时,本来已经喝的酩酊大醉的陈福和闫先生连忙起身行礼。 “老奴见过夫人。” 来人正是陈清德的生母李氏。 李氏点了点头,道:“两位不必多礼。” “这些年,我们母子全靠两位照拂,才能在这陈府别院里滋润活着。” 言罢,躬身行礼。 第23章 编制鳝鱼篓子 “夫人万万不可如此!” 陈福连忙道。 闫先生也是一脸惶恐。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实在是这年头尊卑有序,是万万不可打破的。 李氏却摇了摇头。 “德儿既然认两位做家人,那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们娘俩的家人。” 陈福和闫先生闻言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一抹视为知己者死的决然之色。 李氏自然也将二人神情看在眼中,心中满意至极。 她来此目的自然是为自家儿子收买人心的。 这种事情她这些年没有少做。 但她毕竟是女人,有些事情不好做得太明显。 现在好了,自己的儿子如今终于开窍,而自己要做的不过是在后面提点一二。 效果很明显。 眼看目的已经达到,李氏这才柔声道:“两位继续,我就先回去了。” 目送着李氏离开,陈福和闫先生再次对视,均是叹息不已。 “哎!这几年,夫人一介女流,却为主家支撑着这偌大的庄子,也没个帮衬,真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呢?好在夫人如今总算熬出头,小郎君今日作为非同小可,来日定然一飞冲天呐!” 他们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自然非同一般。 自家小郎君总算开窍! “老闫,我们一把老骨头,一眼望得到头的年纪,这辈子守着这陈府别院,本已无甚指望……但如今小郎君心有丘壑,我等这把老骨头看来也得跟着动动喽!” 闫先生含笑点头。 二人举杯,将杯中新酒一饮而尽。 “好酒!” 陈清德领着陈平安一边消食,一边在陈家庄子里慢悠悠地转着。 此时虽然天刚黑,但庄子里却没有什么灯光。 实在是这年头物资匮乏,连灯油都极为精贵,只有少数有学子读书的人家才会使用。 大多数人此时都已经上炕休息,没有休息的也少有在村子里走动。 各家各户不时传出孩子的哭闹和大人喝骂声。 二人很快就来到村东头一处茅草屋前。 “小郎君,这里便是陈老篾匠家了。” 陈平安道。 陈清德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眼前用黄泥加杂草夯实制成的土坯房子,直皱眉头。 他没想到这个年代的篾匠生活竟然也如此清苦。 “平安,你去将人喊出来吧!” “是。” 很快,一名年逾古稀的老人在一中年人的搀扶下跟着陈平安走出来。 见到门外的陈清德后二人连忙行礼。 “见过陈小郎君。” “不必多礼。” 陈清德见状连忙躲避。 让一个古稀老者给自己行礼,他怕折寿。 “敢问陈小郎君来小老儿家有何贵干?” 陈清德也不废话,直接蹲下,当着两人的面地上将自己需要的鳝鱼篓子画了出来。 “老丈,这种鳝鱼篓子能做出来吗?” 老者仔细端详一番,又就一些细节处询问一番,这才笑道:“这种鳝鱼篓虽然形状古怪但做起来并不复杂,我儿就可以做。不知陈小郎君什么时候需要,又需要多少呢?” 陈清德沉吟道:“先做一百个,一个二十文钱,没有问题吧?” 老者闻言顿时愣住了,他怀疑自己产生幻听。 “陈小郎君是说需要这种鳝鱼篓子一百个,一个二十文,那可是整整两贯钱呐!” 说着,老者竟是激动得颤颤巍巍起来。 他旁边的中年人同样因为兴奋胀得满脸通红。 “阿耶,阿娘有救了!” 说着同样一脸期盼的看向陈清德,生怕他反悔。 陈清德笑着点了点头。 他来的路上自然听陈平安说过这陈老篾匠家的情况,这才临时起意,加了一些工钱。 “小郎君不可,我们家是江国公府的家匠每月都有一定的例钱领取,大可不必……” 一旁的中年人听自家父亲竟然如此说,顿时着急:“阿耶,阿娘她……” 却是被陈老篾匠打断:“休要胡言!这就是规矩,不能乱!” 但陈清德借着灯笼看到,陈老篾匠眼中早已经泪眼婆娑。 陈清德摇了摇头,再次感慨这个时代人们的质朴。 明明都已经人命关天了,却还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这在后世是难以想象的。 当即道:“好啦!老丈,我知您为人。但我江国公府也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主家。你们只要能按时完成我交代的任务,两贯钱的赏赐是你们应得的。” “这些鳝鱼篓子我急用,你们可要加紧赶制。” “陈小郎君放心,最多三天,我们一定完成鳝鱼篓子的编制。” 身后,陈老篾匠一脚踢在自家儿子的膝弯处。 “阿狗,跪下,给小郎君磕头!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陈清德闻言苦笑不已。 他这么做其实大部分原因还是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至于帮助陈老篾匠一家,不过是顺手为之。却没想到,竟换来人家对自己感恩戴德。 当即伸手将跪倒在地的陈阿狗扶住。 “阿狗叔,万万舍不得呀。”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回头又对陈平安道:“平安,回去后通知闫先生,让他明早派人将一贯定钱送来。” 说罢,他便转身大踏步离去。 回来的路上陈清德遇到正提着灯笼在村子里转悠的耆老。 于是浅笑着打起了招呼。 “太公,这么晚了您老还没有休息呢?” “原来是小郎君呀。” 耆老借着灯笼的光芒看清来人相貌后笑道:“人老喽!瞌睡就少,闲来无事在村子里走走,提醒一下各家各户注意走水,防盗。” 陈清德点了点头。 作为村子里资历最老的人,耆老确实值得所有人敬重。 当即拱手道:“太公高义,晚辈佩服。” 耆老笑笑:“老朽可比不得小郎君,一把老骨头,能做的就只剩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言罢,仿佛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陈清德见状于是道:“耆老似乎有话要说?” 耆老见陈清德主动提起,也不扭捏,道:“让小郎君见笑,那日听小郎君说有甄选良种的方法,敢问是否是真的?” 陈清德没想到自己前几日随口一提,耆老竟然真的听进去了,而且似乎还在为此烦恼。 当即点头道:“提阿公,这当然是真的!” “好的种子不但可以增加作物抗病、抗虫害的几率,还可以在极大程度上避免空壳、减产等情况发生,从而提高亩产。” 陈清德道。 耆老闻言,原本浑浊的眼睛顿时放光。 他一辈子跟庄稼打交道,深知抗病、抗虫害的重要性,而空壳的多少和产量提高的重要性则更加不言而喻。 连忙追问:“那小郎君可否告知选种良方?” 第24章 想吃馒头和包子 陈清德回答得非常爽快:“当然!” “真的?” 耆老一脸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陈清德会如此干脆就应承下来。 按照他的想法,这种提升粮食产量的方法千金不换,陈清德若真有绝对不会轻易告知。 他厚颜提出,也不过是心念难消,并不指望陈清德会回应他。 “真的!” 陈清德重重点头。 “太公,其实选种的方法很简单,若是平日里仔细观察,并不难发现。” 耆老却不这么认为,只以为陈清德是在谦虚。 他与粮食打一辈子交道,都是延用老一辈的方式耕种。 随着时间推移,只觉前人经验句句在理,自有其理,却从未有过自己的发现和深省。 “要不这样,如今春耕在即,反正各家各户也要挑选种子,不如明天您带着人去我别院前,我演示一遍您便知道了!” “陈小郎君,您真的要将选种之法教给我们这些泥腿子?” 耆老激动无比,手里的拐杖不停跺地。 “太公,不必多说,明日带人前来学习便是。” “对了,耆老。关中地区其实最适合种植的还是小麦。而且相对来说,麦子产量高。您看这样好不好?由您出面,明日帮我动员一部分庄户种植麦子。麦种由我江国公府提供。” 耆老闻言顿现难色。 “小郎君有所不知,麦子口感不佳,难以下咽不说吃了还容易积食。也只有灾年时,大家伙才愿意买一些回来吃的。” “而且麦子不在官府赋税征收之列,种出来官府不收。一旦出现意外,年底交不上赋税那可是会死人的!” 陈清德闻言了然。 但作为现代人的陈清德却知道,在唐朝中后期,随着小麦加工技术进步、产量提高,最后也成为朝廷赋税征收对象。 并且逐渐取代粟米成为北方地区主粮,各种面食也会随之兴起。 其实在隋唐时期,人们的主粮还是粟米和黍米。 当然,在江南地区也种稻米,不过产量不大,所以并没有流行开。 粟米又比黍米颗粒稍大,耐旱,产量也高,所以在这个时代更受欢迎一些。 至于小麦和大麦,虽然也有一定程度种植。 但小麦多作为粟米的补充在关中等地被少量种植,而大麦则多是用于酿酒和作为饲料。 而且麦子脱粒麻烦,这个时候对石碾的使用并不广泛,导致麦子表面的麸皮极难去除。 都是煮成麦饭或者麦粥直接吃。口感粗糙,还喇嗓子。 所以才不受待见。 不过作为新兴粮食作物,其价格比粟米和黍米贵上一点。 这也是陈清德鼓励耆老让庄子里的庄户种植小麦的一个重要原因。 接下来他要大量制新酒,就必须有足够的原料才行。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想吃馒头和包子了。 但陈清德发现,偌大一个陈家庄,竟然没有石碾。 问过才知,石碾笨重,人力难以驱动,而且维护成本不低,也只有那些大户人家和商户家里才有。 至于这个时候用麦子制成的蒸饼和炊饼,前几日陈清德在东西市就尝过味道。 连麸皮都没有去干净的馒头你敢想?混合着一股难闻的粗糠味不说,还硌牙,喇嗓子。 当真是一言难尽。 思及此,陈清德决定帮帮陈家庄的农户,让大家都能吃上细糠。 其实陈清德还有一个想法没说,那就是后世有句谚语“麦盖三层被,枕着馒头睡”。这句话的意思是,麦子其实耐寒的特点。 它可以秋天八九月粟米收获后立刻播种,来年四五月份收获再种粟米。只要农事安排合理,是完全有可能实现一年两熟的。 当然,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须准备充足才行。 “耆老不用担心,麦子产出,我定会按照市价全部收购。” 耆老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有了主家保证,他做起事情才有底气。 第二天一早,陈清德便让陈平安去将村子里的石匠请来。 他将自己对石碾的要求提出后,石匠顿时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陈小郎君,您确定要制作如此巨大的石碾?” “只管照做便是,做好了重重有赏!” 陈清德自信地点点头。 石匠之所以如此惊讶还是因为陈清德所制的石碾十分巨大,超过百斤,非人力可以驱动。 这年头,牲口可都是非常金贵之物。 没见整个陈家庄子也见不到几头牛马,否则陈清德也不会着急忙慌制出现代曲辕犁来提高耕种效率。 “平安,将这份图纸拿去交给庄子里的工匠,叫他们分出一半人手来专门打造图纸上的东西!” 见陈清德交代得认真,陈平安一脸郑重领命而去。 图纸是陈清德昨晚回来后挑灯,按照记忆连夜绘制的。 为此他还专门让青莲帮她去庄子里养大鹅的人家寻来一根鹅翅羽,简单处理后做成一根鹅毛笔,用来画图使用。 他画的自然是水车的制作方法。 陈家庄紧靠灞河,有了水车,他让石匠打造的巨大石碾就可以轻易带动。 而且水车可以方便浇灌,只要提前挖好水渠,陈家庄的地都可以成为上好的水田。 一时间,整个陈家庄都在陈清德的指使下热闹非凡。 先是木匠作坊打制家具、曲辕犁,现在又加上一台巨型水车的制造。 再然后是铁匠铺那边,也在全力赶制曲辕犁的犁铲和犁壁,同时兼顾蒸馏锅炉的打造。 还有篾匠,因为陈清德对鳝鱼和泥鳅大量收购,篾匠家的鳝鱼篓子如今供不应求。 最后就是石匠,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可谓不绝于耳。 而耆老则带着满心的期待,领着一众庄户,带着自家提前预留的良种找了过来。 “陈小郎君,人我都给您带来了!” 陈清德眼看这些庄户一个个好奇的看着他,当即也不含糊,直接让陈福将提前准备好的各类种子拿了出来。 然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将一斗粟米倒入一个巨大的木桶当中。 “各位,不知道你们平时观察过没有?优质的粟米颗粒颜色鲜黄、光泽、饱满且均匀、圆润;而颗粒颜色暗淡、偏小、发灰、干瘪、大小差异明显的粟米则品质较差,严重的甚至影响口感。” 陈清德话音刚落,顿时引起许多人共鸣。 “是啊,好像真是如此。” “平日我去粮店买粮,就是遵循这种方式。” “没错!没想到陈小郎君对于粟米还有这样的见识。” 陈清德见状摆手笑道:“其实,粟米的选种也要遵循这样的选择。” 他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变得一片安静。 “优质的粮种可以保证粟米的出芽率。” “大家想想便知,这跟你们固有观念里女人屁股大就能生儿子,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呢?” 第25章 木轮水车和水魔坊 陈清德没有办法用科学来解释这一切,只好偷换概念。 虽然话糙,但对于面前这些沉浸在封建思想的固有观念中的底层百姓来说却是非常容易明白。 通俗易懂的话顿时引得全村男子一片哄笑。 有面皮薄的女人则羞得满脸通红,对自家笑得肆无忌惮的男人投去嗔怪的眼神。 “我们只需用水将良种浸泡,就可以很轻松将里面不达标的种子筛选出来!就像这样……” 陈清德说着,用瓢将盆中漂浮起来的那些种子全部撇掉。 然后非常迅速的将盆中明显颜色不对、破损的粟米种子挑拣出来。 身后的陈平安和青莲见状,连忙上来帮忙。 陈清德自然乐得清闲。 他在旁边继续道:“其实还有一种穗选法:那就是等粟米成熟时在田间将那些生长旺盛、茎秆粗壮的粟米植株挑选出来留种。” “因为这样的植株具有更好的抗倒伏和养分输送能力,结出的粟穗有可能孕育出产量更高的种子……” 陈清德说得起劲,底下的庄户也听得极为认真。 他们虽然大字不识,但对于土地的热爱让他们拼命吸收陈清德传授的选种知识。 “选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抗病、抗寒、抗旱、增产……这种方式可以运用到所有粮食作物身上。只要我们坚持,粮食的产量就会节节攀升提升!” 陈清德说得口干舌燥时青莲又体贴的递上茶水。 一场选种现场教学就这样在愉快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陈清德在解答几名庄户的疑问后便继续道:“我知大家对种植粟米已经轻车熟路。但大家也都知道,庄子里酿制新酒,以后会用到大量的小麦。” “与其便宜外人去粮店高价购买,还不如我们庄子里自行耕种,也更有保障。” 陈清德的话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 “我在这里可以给大家做个保证,愿意种植小麦的我可以按如今长安城的市价跟大家保底收购!” “也就是说,哪怕产出时粮价暴跌,我江国公府也可以给大家兜底。当然如果市价上涨则另当别论。”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就是鼓励大家种小麦。 如今长安城的麦子售价比粟米还要高上几文钱,见明显有人意动。 陈清德趁热打铁:“当然,大家也不用担心粮价上涨后交不起赋税。” “为了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我会在庄子里的粮仓存放足够的粟米和黍米,到时候大家再来以物易物,换取便是。总之,绝不让大家伙吃亏便是。” 所有人闻言,仿佛听天方夜谭一般。 古往今来,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为他们庄户着想的主家。 耆老见状,跺着拐杖道:“主家仁义,相信大家伙都感同身受。如今主家有所需,我们当竭尽全力满足!” 眼看耆老发话,一些早就意动的庄户纷纷举手报名。 “陈小郎君,我家愿意种小麦!” “我也愿意种!” “我家也愿意……” 眼看报名的人已经接近总人数的三分之一,陈清德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陈福见状连忙站了出来。 “大家不要着急,想要种植小麦的可以到闫先生那里登记,今年种植用的麦种由江国公府一力承担!” 此话一出,顿时有更多的人加入了种植小麦的行列。 也只有一些天生保守的老实汉子才没有加入。 不过这样也好,以他现在的能力,并不能完全保证整个陈家村种植麦子后的赋税上缴。 接下来,陈清德自然再次闲了下来。不过他却并没有着急去长安城。 而是怡然自得的在别院里呆着,兴致来了就结合当下的食材和佐料研究一下美食。 时不时去各个工坊里转一转,瞧一瞧。偶尔指点一二,以保证做出来的东西能达到预期。 三天后,石碾终于完工。 灞河边上,庄户们围了一圈又一圈,惊叹声此起彼伏,只因陈清德制作的这方石碾比之传统石碾大了何止一倍。 “大家说陈小郎君是不是搞错了?这么大的石碾,就连骡子拉起来都费劲,这要是用人,哪里用得成嘛?” “我觉得应该可以。你们没见河边那座木屋吗?也是陈小郎君让人建立的。听说里面陈设复杂,就是用来安装这台大石碾用的。” “听说陈小郎君今天要亲自示范该如何使用这台大石碾……” 就在所有人议论纷纷时,就见数辆牛车拉着一大堆木制品过来。 身后还跟着整个江国公府的匠人。 木匠、铁匠、石匠、甚至连陈老篾匠都跟过来帮忙。 但在这之前,还需将水车在这灞河边上支起来才行。 陈家庄人多,主家要建水磨坊,这些朴实的庄稼汉顿时一个个挽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去帮忙。 通力协作下,灞河边上很快就搭建起一座高达十米的大型水车。 水车在灞河水流的影响下,开始旋转起来。 一时间,咯吱咯吱…… 声音不断。 很快,就有人惊奇发现,通过水流的推动,旋转起来的巨大水车,竟然带起来一箱箱水,然后顺着倾斜的水槽流入一旁的管道,最后流进磨坊中。 磨坊中,流水潺潺,很快就将一个个石槽注满。 另一边,石碾早就安装完毕。 陈清德来到一个木制的把手前,将把手一把按下。 “咔!” 伴随一道机括声响起,石碾在水车上的各种齿轮和各种联动装置牵引下转动起来。 围观的人群见到这一幕顿时炸开。 “动了!动了!” “快看!石碾真的自己动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陈小郎君威武!” 陈清德让青莲拿来一斗事先准备好的麦子,一边往石碾上方的石槽里倒,一边教授庄户们如何通过过滤装置去除麦子表面的麸皮,等去除麸皮再如何磨出细腻的面粉。 不得不说,哪怕陈清德利用水车带动石碾工作,但磨面依旧是体力活。 这期间,还要对去除麸皮的麦子进行进一步日晒、烘干处理。 还好陈清德只是想做一小袋自己吃,要是有个数百斤,今天还真不一定能将全部流程演示完成。 但饶是如此,现在的加工速度也非普通石碾可比。 见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兴致极高。 陈清德想了想道:“这间水磨坊是大家通力合作建成,我会免费供陈家庄所有人家使用。” 他话音刚落,就引得无数称赞之声。 “多谢陈小郎君。” “多谢小郎君……” “主家仁义呀!” 耆老激动的连连跺着拐杖。 第26章 李世民得位不正 接下来几天,陈清德便是守着那口铁锅,将各种寻得见的炒菜吃食教给庄子里的胖厨师。 在享受两天清闲吃的同时也好好祭祀自己的五脏庙一番。 于此同时,他将村子里的豚又祸祸了一番,拔毛请篾匠帮忙做了一柄简易牙刷。 总算摆脱用柳枝沾盐水刷牙的尴尬局面。 过上吃喝、洗漱不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纨绔生活。 直到这时,他才总算感受到一丝丝穿越者的乐趣。 村子里的豚崽子、鸡、鸭、鹅也在这几天陆陆续续完成收购。 现在走在陈家庄,满村子都是家禽牲口乱窜。 陈清德为了保持庄子卫生,又让人在村子东面划了一大片荒山围了起来,专门用来散养这些动物。 于是村子里的孩子也变得忙碌起来。 他们不再去泥地里追逐打滚,而是在自家大人地指使下到处割着青草料。 再加上陈清德制作的那些鳝鱼篓子也被他分发给这些孩子,告诉他们可以去挖蚯蚓作为抓捕鳝鱼、泥鳅的饵料,并为他们演示在水田中下篓的方式。 鳝鱼、泥鳅的收购价格依旧。 那些半大的孩子闻言顿时撒着欢,屁颠颠忙活去了。 “我这样做算不算苛用童工?” 陈清德摸了摸鼻子。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呀! 他却不知,在他回陈府别院这几天,长安城中因为他变得热闹至极。 皇宫,显德殿。 只见一身着明黄色帝服的年轻帝王端坐其上,头顶通天冠,气宇轩昂。 虽然满脸疲惫,却难掩其英姿飒爽之态。 正是当朝圣人李世民。 他在处理完一封中书省呈递上来的奏折后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初临大宝,李世民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繁琐。 但为树立伟光正的明君形象,却不得不事事亲为,避免落人口舌。 “阿难,最近长安城中可有什趣事,讲给朕听听吧。” 只见李世民双手执腰间玉带,面上满是骄傲神色。 如今他心怀天下,志在万民,为大唐昌盛殚精竭虑。 偶有闲暇,最爱做的却是听底下人汇报长安城中的大事小闻。 只见一名白面无须的中年太监满脸聪明机智之色,缓步上前一礼后,轻声道:“陛下,金吾卫来报,近日长安城中出现一首绝世佳作。” “哦?绝世佳作?那朕倒是要听上一听。” 李世民眼睛顿时一亮,他乃雄主,如今最缺的却是人才。 而能做出千古名篇之人,定然不差。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好!果然是好诗,只此一句,就将山河壮阔之景跃然纸上。” 李世民抚须赞叹。 张阿难见李世民难得兴致高涨,同样跟着高兴不已。 当即点头应:“是的,陛下。” “你继续念!”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随着张阿难娓娓道来,李世民的情绪彻底被调动起来。 只见他双眼睁大,气喘如牛。 “究竟是何人?竟能做出如此豪迈洒脱的诗篇!” 与此同时,李世民的眉头没深深皱起。 因为他同时也体会到做诗之人的忧愤深广,这显然是做诗之人不得志所致。 张阿难连忙道:“陛下,金吾卫说,作诗之人乃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 “哦?少年竟然就有如此大才?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李世民满眼不信。 “殿下,这少年人名叫陈清德,被人称作陈小郎君。平日并不在长安城内行走。每次进城都是在平康坊和东、西市的酒楼活动。性格豪爽,出手阔绰,与宋国公家的三郎关系莫逆。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才对。” “哦?陈、萧……” 李世民顿时想到前几日被自己罢官免职的陈叔达和萧瑀二人。 这两人作为当朝丞相,竟然在朝堂上公然争吵,对其不敬。 他身为天子,岂能容忍臣子如此放肆行径? 想到这里便忍不住一阵恼怒。 良久,才道:“这长安城中,姓陈的大户人家可不多?阿难,你可有查到其身份?” 张阿难的目光中透着一丝丝精明强干之色:“陛下,奴并未深入探查过。而且此人也不住长安城中。不过奴觉得此人应该跟已经免职陈叔达陈国公有关。” “哦?陈叔达?” 李世民心中顿时一惊。 他之所以罢免陈叔达,除怒其不畏朝堂、不敬天子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觉得陈叔达官绩未达到自己的期望,这才顺势而为。 “对了,我记得陈叔达有四子?” “是的,陛下。陈老国公的四个儿子分别叫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目前长子陈贤德在水部为官。” 李世民点了点头,冷笑连连:“德字辈么?如此说来,这个陈清德跟陈叔达的关系果然不浅。” 张阿难见圣人已有评断,便退至一旁不再说话。 李世民沉吟良久,这才道:“阿难,你去查查,这陈清德如今置身长安城外何处?” “是,陛下。” 等张阿难离去,李世民再次拿起一封奏折看了起来。 当看到奏折上的署名时,李世民的眉头顿时一皱。 因为这封奏折竟是陈叔达通过门下省直接递到御前。 陈叔达如今罢官在家,没有奏对之权,却没想到依旧可以通过门下省向自己递交奏折。 想来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哼!这帮世家,果然是同流合污之辈。” “朕,早晚收拾你们!” 他“啪”的一声,将陈叔达的奏折扔到桌边,不再理会。 他又拿起一封奏折,继续审阅,只见上书:“臣河北道行军总管、河间郡王李孝恭奏。” 李世民顿时会心一笑。 李孝恭为人宽恕退让,不光是宗亲,与他更有君臣之义,自是深得其心。 李世民继续往下看:“河北道自去年岁末滴雨未下。时值春耕,河北道却烈日炎炎,草木凋敝、土地龟裂。百姓取水困难,恐有大旱将至……” 他越看越心惊,特别是想到自己乾坤初定,外面却在疯传他得位不正,必惹天害。 如今河北道大旱,难道朕真的不配为君,所以招致天怒? 想到这里李世民精神瞬间萎靡,再也没有了批阅奏折的心思。 就在这时,外面有太监通传:“皇后殿下驾到!” 紧接着,一容颜绝世的宫装丽人款步入内。 “臣妾见过陛下。” 她见李世民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于是挥退左右,这才柔声道:“二郎,你这是怎么了?” 李世民见到长孙皇后,纵然心中不快,却还是挤出一副笑脸。 “观音婢,你来啦?” 第27章 帝、后八卦 只是那笑容极为僵硬,比哭还难看。 长孙皇后见状,又道:“二郎可是遇到难事?若不涉及朝政,可否与妾说说,臣妾愿为分忧。” 有长孙皇后慰藉,李世民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 他叹了口气,道:“观音婢,当年玄武门之变当真是朕错了吗?可当时形势所逼,朕若不为,死的便是朕和跟着朕出生入死的那帮贤臣呐!” 说话间,李世民面露痛苦之色。 长孙皇后连忙安慰:“陛下之痛,妾深以为然。但为了大唐未来,陛下才不得不为之呀!” “可……” 李世民抬手,欲再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哎!” “陛下,您究竟为何忧思至此?” 李世民指了指玉案上的那封奏折道:“观音婢你自己看吧!” 从古至今,虽然素有内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而长孙皇后也向来极为注意分寸。 但李世民既然让她看,她也不会矫情。 当即好奇的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只见长孙皇后越看越心惊,同时一双黛眉微微蹙起。 见长孙皇后在看过奏折后同样面色沉重,李世民心中更加难过。 “观音婢,难道连你也认为朕得位不正吗?” 长孙皇后闻言抬头,有些不明所以:“陛下为何如此说臣妾?” “难道你不是因为河北道大旱,觉得这都是朕一手造成的吗?” 长孙皇后闻言终于知道李世民忧思至此的真正原因。 当即嗔怪道:“难道在陛下眼中,臣妾就是如此头发长见识短的吗?” 李世民闻言额头冷汗直冒,连连摆手:“误会!观音婢误会朕了。” 长孙皇后也不纠结,而是一脸奇怪的指着手里的奏折道:“臣妾只是奇怪,陈叔达不是被殿下罢官,又是如何得知河北道大旱的? 而且妾观其内容,言之凿凿,似乎他亲身经历一般。” “哦?” 李世民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他没想到,自己刚刚将陈叔达的奏折丢到一边,却阴差阳错下被长孙皇后看到。 他连忙从长孙皇后手中接过奏折查看。 果然看到其内容所写正是关于河北道大旱的事情。 长孙皇后见李世民一脸惊讶的看着陈叔达的奏折,似乎对于这份奏折的内容并不了解。 于是道:“陛下,这里是长安城,与河北道相距没有一千里也有八百里吧?那么远的距离,陈叔达没有朝廷辅助,又是如何得知千里之外发生了什么?” 她之所以提出质疑,乃是因为现在距离陈叔达被罢免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而这封奏折的落款却是陈叔达前日,在门下省耽误一天呈上来的。 李世民的眉头同样越皱越深,可随着奏折的翻阅,他的脸上却是涌起一丝欣喜之色。 长孙皇后在旁边看得明白,顿时疑惑不已。 不知道陈叔达的奏折上究竟写了些什么,竟然让李世民如此高兴。 “好!陈叔达当为我肱骨也。” 李世民突然一拍大腿,惊喜万分道。 长孙皇后越发疑惑。 他好奇的凑到李世民面前道:“二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问还好,一问,李世民也是疑虑重重。 他想了想,从玉案上拿起李孝恭的奏折递给长孙皇后,道:“观音婢自己看吧。” 长孙皇后好奇接过奏折,当她看到李孝恭的奏报时一双美目顿时瞪大。 她追随李世民至今,见多识广,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 她又连忙查看奏折书写时间,发现这份奏折乃是七天前书写。 也就是说,这份奏折因为事情紧迫,是马不停蹄送至长安的,在中书省和门下省待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便被呈送御前。 就连朝廷,也是今日才得知河北道干旱的消息,陈叔达又是如何提前两天知晓的? 长孙皇后一脸疑惑的看向李世民。 “看出来了?这个陈叔达乃是陈朝皇室,隋业旧臣。朕本不欲重用,但如今看来,是朕看走了眼呀!” 李世民感叹道。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这个陈叔达果然是能人,难怪能历经三朝而不倒,并且深受父皇器重,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世民深以为然的点头。 “二郎当摒弃偏私,委以重任!” 长孙皇后适时给出建议。 李世民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 若说罢免陈叔达和萧瑀他没有存私心,肯定是假。 当即道:“朕没有想到,陈叔达竟然还有如此才智,他对河北道大旱的谏言深得朕心呐!” 说着竟是一扫之前颓废,哈哈大笑起来。 长孙皇后见李世民忧思尽去,再次成为她心目中那个雄才大略的李家二郎,顿时浅笑嫣然。 “来人,宣江国公陈叔达觐见!” 言罢,李世民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拉着长孙皇后宛如嫩葱般的芊芊细手,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 “观音婢有所不知,这个陈叔达不光自己才华横溢,而且为人风流倜傥。朕今日才发现,他培养下一代的本事也同样不容小觑。” “哦?此话何解?” 长孙皇后顿时来了兴趣。 李世民于是绘声绘色将陈清德那首【将近酒】背给长孙皇后听。 身为帝王,他博闻强记,仅仅听张阿难念一遍就已经记住。 “观音婢,你可知做这首诗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长孙皇后也没想到这长安城中竟然出如此风流才俊,而且身世显然跟被罢免相位的陈叔达有关,当即兴趣盎然的和李世民深扒起这长安城中的岁月趣事。 “朕还听说,那陈清德和宋国公家三郎关系莫逆。” “话说陈书达和萧瑀同为陈朝旧人,彼此不合满堂皆知,但他们的后人却……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呐!” 一时间,两仪殿内,帝后八卦。 碎碎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远在长安城外陈府别院的陈清德则在安排好一切后,这才让福伯招呼一众家丁,将这几日产出的新酒留下几坛丢进地窖中储存后,其余全部装车。 然后带着包括陈福、闫先生在内,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赶着十多辆牛车前往长安城。 一路颠簸,就在陈清德七荤八素即将怀疑人生时,长安城终于在望。 进城需要经过盘查,他便让福伯带人将酒拉到翠柳居,自己则和陈平安先一步入城。 他要赶在这些酒到达前好好布置一番。 只是令陈清德没有想到的是,他人才刚到翠柳居就被一群人围住。 第28章 一曲【将进酒】,一首肝肠断 这其中有与陈清德本就认识的富家公子哥;也有少打交道的读书人;但更多的却是那些嗅着商机而来的商家巨贾。 “陈小郎君来啦!你如今名满长安,以后发达,可不要忘记小弟啊?” “你就是写下【将近酒】的陈小郎君?久仰久仰。在下……” “陈小郎君此次进城可带新酒?我愿出十一金购买!” “陈小郎君现身,快快回去通知家中少爷,陈小郎君现身翠柳居!”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陈清德没有想到,仅几日未进长安城,自己竟已经名声大噪。 而让他闻满长安的,显然就是前几日那首【将进酒】。以及那令人回味无穷价值十两金的新酒。 眼看就要被人彻底包围,翠柳居老鸨和龟奴终于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出面挡在陈清德身前。 “哎吆喂!各位郎君,各位客官老爷!陈小郎君乃是我翠柳居贵客,大家这样将人围在门口成何体统?不如先让一让,请陈小郎君进去再叙,如何?” “老鸨,你这意思陈小郎君是贵客,我们难道就不是贵客了吗?” 有人不满起哄。 “瞧这位爷说的,各位都是我翠柳居的客人,我们自然不会怠慢。只是这客人自然是要一个一个迎的。” 老鸨避重就轻。 在她看来,能给她翠柳居撒下大把银钱的才是贵客。 而像陈清德这样可以让翠柳居名声在外的,更是贵客里的贵客! 她说着,便对陈清德抛来一个媚眼,然后不由分说扭动着风韵犹存的腰身在前面为陈清德开起道来。 丝毫不在意被周遭客人占尽便宜。 有人为自己解围,陈清德自然乐得如此。 “各位,抱歉……让一让……” 等他和陈长生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来到翠柳居二楼时,就见萧釴正满脸含笑看着自己。 关切道:“陈兄,你没事吧?” “见笑。” 陈清德苦笑拱手,算是回礼。 “哎,陈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你可是一跃成为名满长安的风流才子,就见无数达官显贵都对陈兄你好奇不已呢?” “哦?竟有此事?” 陈清德还是有些意外。 只能说诗仙李太白的才华,哪怕提前百年现世大唐,依旧惊才绝艳,恐怖如斯! “当然!自陈兄前几日离开,你的大名就在这长安城里传开,受到无数读书人的追捧,兄弟我也跟着你沾光,得以每天上这翠柳居二楼,等待陈兄莅临啊!” “你这哪里是等我,分明是自己快活无度好不好?” 陈清德苦笑。 “哎,陈兄这是哪里话?人不风流枉少年,在下的确借着兄弟的名声快活不少,但也确确实实是在此等待陈兄的。” “而且,在此苦盼陈兄到来可不止我一个哦?” 说着萧釴竟是对陈清德投来一个暧昧眼神。 陈清德顺着其目光望去,就见二楼一处屏风后,一道俏丽人影正对自己躬身行礼。 “那是……如烟姑娘?” “正是。如今如烟可是这翠柳居的清倌头牌,名气直逼那些名动长安的头牌大家呢!” 萧釴迫不及待介绍道。 “如今这翠柳居每天人流如织,无数文人墨客,世家公子在此一郑千金,想要一睹能得陈兄赠送诗酒的如烟姑娘芳容。 可奈何如烟姑娘早已心有所属,明言谁若是能做出堪比【将进酒】的诗词,她才会扫榻以待哦!” 见萧釴越说越离谱,陈清德连忙苦笑着将其打断。 “好了,三郎。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难道就打算让我在这楼梯口听你说话?” “是是是,是为兄思虑不周,陈兄,请!” 须叟,二人落座,几案上很快就摆满酒菜。 菜,不入眼。但酒却是真的好酒! 那正是陈清德所制新酒。 他顿时满脸惊讶看向屏风后面的佳人倩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道炽热的目光正透过屏风深情注视着自己。 直到这时,陈清德才发现,此时的翠柳居二楼竟然只有他和萧釴两人在此。 而在楼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二者形成鲜明对比。 难怪萧釴会说他是沾了陈清德的光。 士别三日,这翠柳居也早就今非昔比。二楼,也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了。 这就令陈清德感到有些为难了。 就在陈他思虑要如何跟这翠柳居老鸨开口,借其场地一用之时,一道柔和的琴声突然响起。 琴声一响,刚刚还喧闹不已的翠柳居顿时安静下来。 “快听!是如烟姑娘,她在弹奏【将进酒】!” 陈清德眉头一挑。 没想到,这如烟姑娘还有这般才情,竟然已经给【将进酒】谱曲。 而且看着现场反应,这曲【将进酒】的造诣应该不低。 当即沉下心来倾听。 只听曲声初时还犹如泉水叮咚,但转瞬便是空灵豪迈,又略带不羁。 于此同时一道宛如天籁的女子浅唱在楼中响起。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陈清德闻之一愣。 他没有想到如烟在曲艺上的造诣竟如此之高。 就连他这个在后世听惯佳曲名作的人也在初闻这唐朝靡靡之音时被深深吸引。 特别是如烟还在其中加入她自己独道的理解,顿时让陈清德有种重回那日吟诗作赋时的场景。 他向周围看去,发现无论是萧釴还是陈平安此时都是一脸陶醉之色。 显然,如烟的这曲【将进酒】是极富感染力的。 此时屏风后,如烟声如黄莺出谷,别具魅力。 她很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屏风外的那人。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动听的歌声中时,不轻易一瞥间,却陡然发现陈清德竟然在东张西望! 不由暗自恼怒。 难道我这专门为你谱的曲子竟丝毫打动不了你么? 就连手里的琴音也变得格外哀婉动听。 那种借酒消愁,忧愤深广之感顿时跃然而出。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其曲音中更是交织着自信和失望,抗争与悲愤交加。如江河流泻跌宕,变化剧烈而不可遏止。 直至一曲终了。 “好!” 也不知谁大喊一声,打破寂静。 整个翠柳居再次变得热闹不已,对如烟的称赞更是不绝于耳。 “没想到如烟姑娘的这曲【将进酒】在见到陈兄后便再登新高。所谓珠联璧合,不外如是!” 萧釴满脸兴奋道。 陈清德却是摸了摸鼻子。 这哪里是在表达诗人豪迈洒脱的情怀,分明是一首肝肠断好不好? 却好巧不巧,暗合【将进酒】的一丝意境。 将此曲推到一个别样高度。 第29章 太白醉,如烟专供 就在陈清德胡思乱想时,一阵香风袭来,只见一明媚佳人款步行来。 正是如烟姑娘。 “陈小郎君,好久不见。” 陈清德苦笑。 自己也就四五日没有来这长安城,怎么就是好久不见了? “哈哈哈……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陈兄和如烟姑娘站在一处,果真是珠联璧合,一对才子佳人呀!” 萧釴道。 如烟闻言,顿时含情脉脉看着陈清德,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 陈清德心中一动。 他举杯道:“如烟姑娘,吾敬你一杯。” 如烟闻言脸上欣喜不已,迈着欢快的步子上前,接过陈清德手里的酒杯,并顺势坐到陈清德的身边。 “多谢小郎君。” 那声音娇滴滴的,加之软香在怀,更令陈清德汗毛倒竖。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着风尘气息浓郁的女子,在这烟花之地这么多年却一直守着清白之身。 陈清德暗自感慨的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等如烟也喝了杯中酒,他这才有些不自然道:“如烟姑娘,本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小郎君请讲。” 如烟毫不犹豫回答。 跟那双仿佛闪烁着小星星的漂亮眼睛对上,陈清德有种罪孽深重之感。 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大概很有吃软饭的潜质。 如那令苏小小错付一生阮郁…… 呃,虽然有利用如烟的嫌疑,但这是陈清德如今能想到打开局面的最快方式。 当即道:“我想在你们翠柳居开一个招商会。作为答谢,我这太白醉以后会成为如烟姑娘的专用酒哦。” 如烟闻言,眼中精芒绽放,但随即一黯。 她冰雪聪明,自然明白陈清德话语中的意思。 却还是隐匿心思,轻点皓首道:“当然可以,我这就去跟妈妈说一声,相信她也十分愿意呢。” 目送如烟离去,陈清德目中一丝惭愧一闪而逝。 如今他刚刚穿越,跟如烟的这段孽缘能放则放吧。 【太白醉】是陈清德刚刚听完如烟弹奏将近酒后临时给新酒想的名字。 “陈兄,明眼人都看得出,如烟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干脆给她赎身得了。收入房中,做个妾室或者填房,岂不美哉?” 萧釴打趣道。 他却不知,陈清德现在想的是太白醉在接下来的招商会上,能否达到自己预期。 见其迟迟没有回应,似乎真的在思考提议可行性,萧釴顿时来了精神。 “陈兄难道是在乎名声?” 在他看来,陈清德如今名声大噪,或许真能为自己以后的前程搏一搏。 不像他这个嫡三子,又哪里会有人在乎呢? 他自嘲一笑:“这长安城中,像我们这样不受重视,只能在这脂粉地附庸风雅的高门子弟还少么?” 他却不知,陈清德作为一个穿越者会在意这些吗? 无论是嫡次也好、庶出也罢,甚至他那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身份,包括如烟的清倌人身份,他统统不在乎。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太白醉的销路彻底打开。 而且这新酒大规模上市,铁定会招惹来牛鬼蛇神,甚至王公贵族的打压。 他在思忖应对之法。 江国公府暂时是指望不上的。 距离那日陈清德去江国公府已经过去近一个星期,陈叔达这样的老狐狸照说不该放弃这种重回朝堂的机会才对。 哪怕机会渺茫,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比陈叔达现在局面更加糟糕。 我那便宜老爹会抓住机会吗? 就在陈清德思绪翻飞时,楼梯上传来噔噔的脚步声。 “哎呀,陈小郎君,我听如烟说你要将太白醉独家供应我翠柳居?” 老鸨的脸上都快笑出褶子。 上楼就直奔陈清德这一桌,整个人都快倒入陈清德怀里。 陈清德对如烟招了招手,趁机让如烟将他和老鸨隔开,这才道:“确切的说,这酒我只供应给你翠柳居的如烟姑娘。” 老鸨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看来这陈小郎君到底没有逃过自家如烟的石榴裙呀! 对如烟羡慕不已。 “陈小郎君,如烟这丫头每日能接几位客人?你看这太白酒成如烟专供的话怕是也赚不到什么钱吧?” 陈清德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丝寒霜。 “老鸨,看来是我的话没说清,那我就再说一遍:从今往后,全长安所有花街柳巷,我的太白酒只供如烟姑娘。 至于如烟姑娘要如何使用这些酒,全部由她说了算! 若是哪天如烟觉得在这翠柳居待着不舒服了想要离开,我就给她赎身! 至于这酒嘛,自然也就没有了。我如此说,你可听得明白?” “是是是……明白,明白! 陈小郎君,以后如烟便是我翠柳居的头面,她接待谁不接待谁,全凭她自己做主!” 老鸨连忙点头哈腰。 她算是看明白了。如烟这丫头已经熬出头,她确实遇到真正的恩主。 萧釴则对陈清德直竖大拇指。 自己这兄弟果然是人狠话不多。 他刚刚还在奇怪陈清德是不是铁石心肠?现在竟直接来一个大反转。 只是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陈清德为何不直接给如烟赎身? 见老鸨非常识相,陈清德继续道:“老鸨,我的太白醉前几天可是卖到十两金一坛,你是知道的吧?” 老鸨连连点头。 “这酒我卖给如烟姑娘六两银子一坛,如烟姑娘若是想转卖就按一两金一坛吧!” 说着话,陈清德看向如烟。 如烟此时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反转惊掉下巴,心里再次变得美滋滋。 如今听陈清德说要将十两金一坛的酒六两银子一坛给她,又让她一两金一坛转卖,这其中的爱护之意已经不言自明。 见陈清德看向自己,她连连点头,犹如葱白一般的修长手指将衣襟反复绞弄,小女儿神态展露无疑。 还哪里有半点风尘之相?看来刚刚那般模样也是迫不得已装出来的。 陈清德不禁暗笑不已。 有此酒的独家渠道在,他相信如烟在这翠柳居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老鸨也断然不会再为难于她。 “如烟,你既然要打理这酒水生意,就不能再是一个人,在楼中找个相熟的作伴吧!” 陈清德不由分说直接安排道。 就仿佛这翠柳居是他开的一般。 如烟此时宛如听话的鹌鹑一般,已经完全是陈清德说啥就是啥了。 老鸨也为如烟高兴,连连点头:“如烟,陈小郎君说得对,一会你看中哪个丫头直接跟妈妈我说,我立刻安排。” 她能想象得到,有陈清德的酒水生意在,哪怕只供翠柳居,以后如烟也是妥妥的小富婆。 请个婢女伺候,简直是小菜一碟。 第30章 崔长衣狗仗人势 “老鸨,你是聪明人,我做这么多,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安排完柳如烟的事情,陈清德总算言归正传。 “老鸨,今天我要包场。” 老鸨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她才不管陈清德举办这招商会究竟是要作甚,但她知道陈清德的招商必然会吸引那些商贾巨贾和文人墨客前来。 有银子赚,谁不喜欢呢? 当即道:“哦?老身刚刚听如烟说陈小郎君想在我翠柳居举办一场招商会,老身这就下楼将消息放出。只是这招商会究竟是何意?” “招商会嘛,顾名思义就是招募商人。太白醉乃是天下少有的好酒。楼下那些人可都是趋之若鹜呢。若是没有好的销售渠道岂不可惜?” 随着陈清德诉说,老鸨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不停点头,当即表示一定照办。 “陈小郎君,你就放心吧!我翠柳居的姑娘个个长袖善舞,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陈兄,你可真是奇思妙想呀!” 萧釴赞叹道。 陈清德得意一笑:“如此一来,我这太白醉必然大卖!” 就在陈清德和萧釴举杯相庆时,楼梯处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陈小郎君说得不错!像太白醉这种好酒就该畅销天下!” 陈清德循声望去,就见一名衣着锦缎的中年人上楼而来。 陈清德眉梢微挑,看向老鸨:“你这翠柳居怎么什么人都往楼上放?当真一点规矩都没有?” “龟奴、龟奴何在?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老鸨也是脸色不好,连忙招呼龟奴,却发现自己的人竟被几名体大腰圆的护卫拦在楼梯口处。 那中年人闻言轻笑着拱手道:“陈小郎君不要误会?在下博陵崔氏崔长衣,我博陵崔氏的酒行销大唐,这长安城的所有酒肆都是由本人在打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翠柳居楼上楼下一片震撼。 “原来是崔家京城生意的话事人!” 老鸨本不好的脸色此时已经堆满老褶,这些世家之人可不是她一个个小小老鸨能够得罪的。 “原来是崔大掌柜……”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清德直接打断:“博陵崔氏?崔长衣?” 崔长衣见状,拱手想要回礼,刚刚张口却被陈清德接下来的话生生堵住在喉头。 “不认识!” 陈清德斜眼看向对方。 崔长衣的脸瞬间变红,随即铁青一片。 “哼!陈小郎君,我虽不知你是哪家公子,但你怕是没搞明白,我博陵崔氏深受圣眷,你当真要得罪我吗?” 陈清德笑了。 他笑得极为灿烂。 “萧兄,你贵为宋国功府的小郎君,不知道这劳什子崔家崔长衣是否认识?” 萧釴闻言笑道:“一个家奴而已,可能在崔家奴仆中有一定地位,但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陈清德再次笑了,他举起酒杯与之对饮后冷眼看向崔长衣。 “哼!就凭你崔长衣,也配代表博陵崔家?就不怕给你家主子招惹麻烦吗?” 崔长衣闻言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坐着一位宋国公府的小郎君,这可是如今长安城里的顶级纨绔,不是他一个家奴可以得罪。 当即对萧釴拱了拱手道:“小的见过萧三郎。” “三郎,这是我跟陈小郎君的事,还望三郎不要插手。事后崔家定然登门道谢!” 萧釴不置可否。 这种狗仗人势的事情他在这长安城里见过太多,倒想看看陈清德究竟会如何处理? 细细想来,他竟发现自己对陈清德的了解极其有限,可以说仅限于酒肉之交。 见萧釴没有反应,崔长衣暗自松了口气,同时胸有成竹。 萧家三郎跟这个姓陈的果然是泛泛之交,如今不愿多言,恐怕还是不愿为其而得罪博陵崔氏。 想到这里,崔长衣一脸傲然道:“陈小郎君,在下今日冒昧前来,是想买下你手中太白酒的配方。凭我博陵崔家的人脉,定能将此酒发扬光大!” 在他看来,陈清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富家公子,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得到太白醉这种好酒的配方。 只要他威逼利诱一番,必然可以将配方拿到手。 这么多年,他屡试不爽。 至于陈清德此刻表现出的不屑与硬气,统统都是纸老虎。 他一捅就碎! “陈小郎君,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博陵崔氏掌控着天下七成以上的酒水生意。没有我博陵崔氏点头,你的太白醉哪怕再好,也难以销售。 何不将配方卖给我,拿上一大笔银子,从此逍遥富足,岂不妙哉?” “哦?那你打算多少钱收购我的方子呢?” 陈清德冷笑。 见陈清德松口,崔长衣暗喜不已。 他抬首挺胸、摇头颔首道:“我崔家愿出七万贯收购太白醉的酿酒方子,陈小郎君你看如何?” 七万贯?!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在唐初,七贯钱相当于一两金,七万贯那就是七万雪花银,上万两黄金呐! “这陈小郎君发财啦!” “没错,一张酿酒配方换黄金万两,这陈小郎君也不知道是哪家弟子,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若陈小郎君答应,长安城商圈当多一段佳话。” 听着四周传来的人声鼎沸,陈清德的嘴角冷笑连连。 他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楼下人群中有好几人在有意识煽风点火,引导舆论。 都说世家掌握这个时代喉舌,果然如此。 若是换一个人,说不定早就兴奋应下,但他陈清德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又怎会鼠目寸光至此? 见自家小郎君神色愈发冰冷,一直站身后沉默无言的陈平安再也忍不住奚落道:“谁人不知,我家小郎君的太白醉前几日卖出十两金一坛的高价! 七万贯钱也不过是千坛太白醉酒罢了,我家小郎君随时都可以赚到,会在乎你那点吗?” 此言一出,刚刚还一片火热的翠柳居顿时安静下来。 很多聪明人顿时反应过来。 对呀!听说前几天人家十坛酒便是卖百两黄金,七万贯听着很多,那也不过是唾手可得之事。 既然如此,人家凭什么要将如此赚钱的金疙瘩卖给你博陵崔家? 一时间,许多人看向崔长衣的眼神都变了。 这个时候,陈清德终于是站起身来,他神色冷峻的看着崔长衣道:“崔大掌柜是吧?” 崔长衣直到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见陈清德跟自己打招呼,于是傲然挺了挺胸。 第31章 走了虎豹又来豺狼 “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你博陵崔家的确势大,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得了的。” 言罢,陈清德也不管崔长衣什么反应,转身对萧釴道:“萧兄,我有意出售太白醉一成股份给你,作价七千贯,你可愿意?” 萧釴本来还在惬意品酒,闻言顿时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满眼放光的看着陈清德道:“陈兄,你所言当真?” 陈清德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意味莫明的看了崔长衣一眼。 崔长衣脸色一变,暗道:不好! “萧兄,我的太白醉你可是喝过的,此酒一旦规模生产,定然会风靡满长安,甚至行销整个大唐!” 萧釴连连点头。 他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好事落在自己头上。 他是聪明人,陈清德如此说他马上就知道其目的所在。 刚要开口,却听崔长衣道:“萧三郎君,这是我崔家跟陈小郎君之事,您确定想要参与?” “这?” 萧釴顿时犹豫了。 他想到自家阿耶如今刚刚被天家免去相位,单凭一个宋公国的虚名,也不知能不能保住这份财富? 况且他不过家中次子,本就不受重视,七千贯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笔巨资…… 可让他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财富,他非常不甘。 他虽然贵为宋国公三子,但每月的花销也是有数的。 他能在烟花之地流连,全靠家中长辈接济,为此可没少受训斥。 自己有了钱花自己的,就不用再看其他人眼色。 对此,陈清德倒是无所谓。 他依旧风轻云淡的品着酒,不时在如烟耳边嘀语几句,惹得如烟面目羞红。 一时间,整个翠柳居二楼都陷入沉默当中。 一股难掩的气氛在整个翠柳居蔓延。 这个陈小郎君竟然想公然反抗世家大族! 这种事情在长安城已经太久没有发生,许多人也想看看究竟结果如何。 就在萧釴显得难以抉择时,楼梯口再次传来一道晴朗的声音。 “哈哈,陈兄、萧兄听说你们想要经营酒水生意,正在拉人入伙?竟然也不遣人通知我一声,当真是不够意思?” 来人正是摇着一把描金折扇的翩翩佳公子长孙冲。 陈清德眼前一亮。 他心知肚明,这个长孙冲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却偏偏在此时出现,绝非偶然! 恐怕早就在楼下看了半天戏。 此时出现,说明他刚刚的表现已经得到对方认可。 这长孙冲果然不简单! 当即笑面相迎道:“长孙兄,这商贾腌臜之事,我们这些人参与也就算了,又哪里敢惊动长孙兄这样的嫡长子呢?” 他如封言道一般,将来是要继承长孙无忌爵位的。 “唉!陈兄怎可如此说?这千年世家,最重清誉,背后还不是在行腌臜之事?”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长衣。 他家顶多算长安新贵,还算不得世家。 “崔长衣见过长孙公子。” 崔长衣连忙行礼,他此时满头大汗。 没想到这个陈清德竟然如此受这些长安城的二世祖重视。 事情显然已经在超出控制范围,再待下去恐怕会自取其辱,但让他就此放弃…… 似乎想到什么,崔长衣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长孙兄若是真有兴趣,我自然是一千个愿意的。” 陈清德笑道。 这个时候李世民才刚刚上位,长孙家跟天家可谓一条心。 “好!” 长孙冲爽朗大笑。 “我刚刚听陈兄跟萧兄说愿以一成股份做价七千贯,可当真?” 陈清德点了点头。 “那行!我马上让人回去拉钱。不过我要占三成股份!” 长孙冲闻言对身后一挥手,顿时有下人领命而去。 陈清德眉头一挑,不置可否。 这个长孙冲还真不客气,就这么认定能吃定自己。 萧釴见状连忙凑上前来:“陈兄,我也想清楚了。这一成股我入了!” 陈清德笑道:“哦?萧兄真想清楚了?” 萧釴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都怪为兄糊涂,陈兄还请见谅。” 言罢回头对崔长衣瞪了一眼道:“还不快滚!打搅了哥几个的雅兴,仔细你的皮!” 崔长衣眼见事不可为,于是拱手道:“此事我回去后会禀明主家,几位公子好自为之!” “崔家好大的口气!” 就在萧釴和长孙冲面色一寒就要发作时,楼梯口再次传来一道声音。 只见在几名侍卫陪同下的封言道出现在楼梯口,挥手间,一名侍卫上前,一脚踹在了崔长衣身上。 “你回去最好说清楚,这水酒生意我密国公府接了!博陵崔家若想动手,尽管来试试!” 崔长衣面色惨白,再也不敢多言一句,连滚带爬下楼,领着人离开。 封言道这才拱手道:“各位抱歉,来晚了。这太白酒的生意也算我一份!” 陈清德与长孙冲、萧釴相视一笑。 有这几人与之联手,博陵崔家再想动手就得好好掂量一二。 起码在明面上是不敢明目张胆针对陈清德的。 萧釴此时也学精了,封言道若是也狮子大开口,搞不好就没他什么事了。 当即借陈清德刚刚对长孙冲的话对封言道说:“封兄,你贵为国公,恐怕不好吧?” “哎!几位兄弟可能不知。我虽为国公,但有那偌大的国公府要养,那点俸禄早就入不敷出。正为国公府的进项发愁呢!” 言罢,封言道转头看向陈清德道:“陈兄,我愿出三万五千贯,占酒水生意的五成,可好?” 萧釴和长孙冲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这封言道果然也是来者不善。 显然,他仗着自己密国公的身份,想要拿大头。如此一来,十成酒水生意,陈清德自己能分到的竟然只有一成。 这跟博陵崔家想要吞并秘方有何异? 当真是走了虎豹又来豺狼。 陈清德也是眉头微皱,声音顿时冷了几分:“封兄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吃下我太白醉酒五成的股份?” 封言道自知自己的要求属实有些不过分,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我密国公府保驾护航,我们的酒水生意肯定无人敢拦!” “那你是说我长孙府难道就不行了吗?” 陈清德还没有说什么,长孙冲就不愿意了,他顿时跳出来道。 “没错!还有我宋国公府。” 萧釴见状也是连忙上前。 三人皆是少年意气,看得陈清德好笑不已。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三位不会以为我敢跟几位王公贵胄合作,连一点底牌都没有吧?” 第32章 陈清德招摇撞骗 三人闻言,均是一脸好奇的看向陈清德。 他们这才想起,他们四人中,陈清德向来低调。几人对他的身世不能说一无所知吧,其实是真的一无所知。 陈清德如今已经展示出极高才华和胆识,手里更是掌握着太白醉这样的美酒。 也得到认可,能与长孙冲和封言道对酒酌相亲。 可即便于此,没有强大的身份背景,几次交往下来,他们还是下意识轻视陈清德几分。 这是要拼爹了呀! 见三人一脸好奇看着自己,陈清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只是相较眼前几人,他的身世的确有些上不得台面。 但眼下涉及巨额利益,他若是继续掩饰身份,恐怕要被吃干抹净。 正当陈清德想着如何化解此局时,陈福带人押着十多辆牛车赶到。 这些牛车上加起来足足有四五百坛新酒。 “少爷,是福伯他们到了!” 陈平安一脸兴奋的对陈清德道。 陈清德闻言,也不多说,他示意陈平安去带人将酒都抬上来。 然后转而对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道:“三位,我陈家的太白醉到了。几位且移步。” 说罢,他将身后的一处窗户一把推开。 只见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之上,数十家丁赶着十多辆牛车整整齐齐在翠柳居前,浩浩荡荡排出老远。 封言道和长孙冲、萧釴对视一眼。 这才意识到陈清德刚刚并没有妄言。 要知道,王公贵胄之间等级严明。不同级别的官户人家所能拥有的下人和食邑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若陈清德所在家族普通,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带着如此多家丁、下人出来。更何况这个时候的耕牛,那可是有钱都难以搞到的物资,受官府严格管控。 长安城能一下子出动十几头牛车和数十名下人的大家族可并不多。 就在这时,陈平安已经和陈福领着一众家丁一人抱着一个酒坛上楼来了。 引得楼下所有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等所有人上楼,在陈清德意下将酒摆在围栏码放整齐。 陈福上前躬身见礼:“陈福见过小郎君,见过各位公子。” 他从容不迫,态度谦卑有礼,显然是个知礼懂礼的。 陈清德点了点头。 陈福这才起身,然后默不作声的站到了陈清德身后。 封言道和长孙冲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均看出陈福的不简单。 因为像这种特质的下人,他们家也有,不是家中主事便是长辈亲信。 这顿时让他们对陈清德的身份更加好奇。 “长孙兄,你知不知道,长安城有什么陈姓大家族有如此实力的?” 说话的是封言道,他虽是文官世家出身,但年纪尚幼,对长安城的勋贵无甚了解。 长孙冲也是摇头。 长安城的世家何其多,他不可能都熟悉。 倒是萧釴,若有所思的看着陈清德,眉头却是缓缓皱起。 突然,他眼睛瞪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清德。 “陈兄,你你……不会是……” 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若陈清德真如他所想是那家的,那可就真是鬼迷日眼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他从没有听说哪家还有陈清德这么一号人。 封言道和长孙冲见萧釴面色不对,显然是想到什么,连忙看向他。 “萧三郎,你是不是知道陈兄身世?快跟我们说说。” “是呀,萧三郎。你与陈兄最早认识,你应该最了解他才对。” 见二人纷纷盯着自己,萧釴脸色一红。 他能说大家从前都只是酒肉朋友这种话么?因此并不相熟。 如此说自己还要不要酒水生意的股份了? 有封言道和长孙冲的加入,他的加入显得无足轻重。 “其实,我有一个猜测……” “哦?快说说。” “对呀,快说!” 封言道和长孙冲见萧釴支支吾吾的,更来了兴趣。 “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这四人名讳,两位可曾听过?” 封言道闻言满脸问号,他少不更事,是真没有听过。 长孙冲闻言眉头一挑。 这不是萧釴家死对头江国公府家的几位公子名讳吗? 陈清德与他们…… 我去! 长孙冲差点一蹦三丈高,随即他满脸惊奇的看着萧釴。 “萧三郎,你是说……” “我说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一层的,你们信吗?” 萧釴此时满脸苦涩,和正一脸和煦看着自己的陈清德坦然对视。 长孙冲顿时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在长安城同进同出也不是一回两回,一副臭味相投之状,鬼才信他? 见长孙冲和萧釴、陈清德三人仿佛打哑谜一般,一旁的封言道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 急眼道:“你们说什么呢?再这样,本公可就翻脸了!” 见封言道连自己官职都搬出来,显然是真急了。 陈清德也不扭捏,直接抬起酒杯,正式自我介绍道:“本人陈清德,乃江国公陈叔达第五子,见过各位郎君。” “啥?江国公?” “陈家五郎!陈家有老五吗?” 几人都是一脸懵逼。 唯有早就知晓此事的如烟显得若无其事,她满脸笑容的不停给几人斟酒。 “几位公子,请喝酒。” “哦,哦……” 封言道和长孙冲到底是大家子弟,在经过短暂失神后,也是回过神来。 他们在满饮杯中酒后,均是满脸诡异的看着陈清德和萧釴。 实在是这两人背后的家庭最近龃龉满堂皆知,双方长辈双双免职在家,有无复起机会还要两说。 可他们的儿子非但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反而同桌食酒,如今竟然还要合伙做生意。 当真是天下奇闻! 见萧釴一副极不自在的模样,陈清德好笑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道:“长辈之间的误会,跟我年轻一辈何干? 萧兄,你该不会因此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吧?” 萧釴连忙摆手:“陈兄哪里话?你说得对,父辈之间的嫌隙跟我们无关。我倒是担心陈兄因此不带我发财呢?” “怎么会?你的身份我可一直知晓,你何时见我与你生分了?” “对对!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釴闻言,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你我同饮此杯,今后一起发财!我知你拮据,股银可以先放一放,等分成后再补给我便是。” 萧釴大喜。 他没有想到陈清德竟然如此阔绰。连入股的银钱都不收自己的,这是凭白分给自己好处呀! 当即感恩戴德,重重点头。 “陈兄,多谢!” 第33章 本公子确为私生子 就在陈清德要与萧釴碰杯痛饮时。 长孙冲和封言道这个时候也端着酒杯凑过来。 长孙冲叹道:“好!陈小郎君和萧三郎间的情谊当真令某刮目相看,今后传扬开,定是长安一段佳话!” “没错!当浮一大白!” 陈清德斜眼看向二人:“两位兄台一个想要我三成股份,一个想要我五成股份,这酒还能喝吗?” 长孙冲和封言道顿时干笑不已。 “陈兄哪里话?大家既然同为新贵,这股份一成便够。” “没错!五成乃是吾喝酒胡话,陈小郎君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一成股份足矣!”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 人家陈清德背靠江国公府,完全可以不带他们玩。 “对了,陈兄。小弟很好奇,你既然是江国公府的小郎君,为何我们却从未听说过你?” 萧釴好奇问道。 封言道和长孙冲也非常好奇的看了过来,他们同样好奇。 陈清德一叹。 他刚要开口,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哇!我道是谁打着江国公府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原来是你这个私生子!” 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 楼梯口,一道身着锦衣的中年人出现。 只见其尖嘴猴腮,下巴上一撇山羊胡子格外惹眼,正是江国公府的管家陈丰。 他是来翠柳居买酒的。 长安城近日出现一种美酒,一坛就价值十两金,深受豪门望族追捧。 陈叔达如今被罢官在家,为复起奔四处波、走动宴请,可起到的效果却是了了。 就在他暗自焦急时,却在席间常听同僚提起此酒,于是便动了心思。 这酒虽然很贵,但跟陈氏一族的未来相比,却不过尔尔。 于是便让陈丰盯着,找机会采买几坛回去。 刚才,陈丰刚听人来报,那卖酒郎现身翠柳居,于是匆匆赶来。 到时,就见数十名下人将一坛一坛美酒不断搬进翠柳居中。 引得无数人围观,再加上楼下有老鸨卖力宣传,顿时引来无数关注。 更有人奔走相告:翠柳居今日举办招商会。 前几日写下【将进酒】的陈清德,陈小郎君为价值十两金一坛的太白醉酒招募行销商人。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顿时无数嗅觉敏锐的商人蜂拥而至,将翠柳居一楼大厅围得水泄不通。 好在大家对陈丰这个江国公的管家还算熟悉,不少知晓其身份的人纷纷给其让道。 好不容易进入翠柳居大厅,见一楼大厅已经摆满酒坛,甚至二楼也有,陈丰不禁暗自咋舌。 这么多酒!还一坛十两金,得值多少钱呀? 突然,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他连忙查看,就见陈清德正与几位衣着华丽的公子饮酒攀谈,旁边更有佳人相伴。 那几位公子他是远远见过的。 新晋密国公封言道,长孙家公子长孙冲以及自家老爷仇怼,宋国公家的萧三郎。 陈丰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家国公老爷和几位郎君为家族兴亡焦头烂额、茶饭不思。可这个不学无术的私生子却在这里寻花问柳、醉生梦死不说,竟还与萧家人搅和在一起。 简直是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的陈丰连忙侧耳倾听,却发现陈清德竟打着江国公府的名头招摇撞骗,要与人合伙做生意。 这要是传出去,江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对如今风雨飘摇的江国公府来说,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陈丰一个没忍住,冲上楼。 他要揭穿陈清德的真面目! 陈清德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 呃,陈丰。 他不在江国公府伺候着,怎么会出现在此? “大胆!陈丰,你竟敢对小郎君无礼?这是以下犯上,简直放肆!” 还不等陈清德开口,立在其后的陈福突然睁大眼睛,满脸寒霜瞪向陈丰。 一股无形气势瞬间弥漫而开。 封言道和长孙冲、萧釴三人顿时侧目。 这种气势,他们只在家中上过战场的亲卫老兵身上见过。 这个陈福,果然不简单呐! “福……福爷?” 陈丰被陈清德的喝声吓了一跳。 等他看清站在陈清德身后的陈福时,整个人都禁不住一阵颤抖。 这位可是国公爷身边的贴身亲卫,年轻时上过战场、杀过人。 此时,陈福身上穿着如他一般的管事服装,只是那料子却比他身上的差上不少。 听说前几年因伤退隐,没想到竟是去城外的陈家别院给陈清德他们母子当下人去了。 国公爷也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想到这里,陈丰总算镇定下来。 他尴尬一笑,道:“福爷,好久不见。” “哼!陈丰,我看你是这些年好日子过得太久,都敢欺辱到主家头上了?” “不敢不敢!” 陈丰连忙摆手,深怕陈福这个杀才一言不合就对自己出手。 陈清德也没想到陈福在江国公府竟然还有如此声望,连陈丰堂堂江国公府管家都被他气势所慑。 他对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投以抱歉一笑。 这才道:“陈管家,本少在此与友人对饮,你何故置喙,还往我身上泼脏水?” 陈丰咬牙道:“小郎君,如今老爷被罢官。其余几位郎君都忧心如焚,在府里陪着老爷不曾出门半步。 可是你呢?在此花天酒地! 甚至还与萧家三郎打成一片,还要合伙操持贱业! 难道江国公府的脸面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文?你就眼睁睁看着江国公府就此没落吗?” 他深知,从他刚才那句私生子脱口,就已经没有选择。 这一连串言语,可谓杀人诛心! 楼下,许多注意到这一幕的人顿时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没想到,逛个青楼,竟然能吃到如此大瓜。 “没想到,这陈小郎君竟然会是江国公的私生子,这当真是一大奇闻!” “谁说不是?堂堂江国公,竟然有此丑闻,难怪会被圣人老爷黜落!” “这陈小郎君颇具才气,不管是那首【将进酒】还是他的太白醉酒,均为极品。只可惜,竟是一个私生子……” 陈丰听着周围的嗡嗡议论声,嘴角顿时微微上扬,冷笑连连。 只要将陈清德私生子身份传扬开,再扣上白眼狼的帽子,他将再无翻身机会! 陈清德此时面色难看至极。 古人最重清誉,他自己虽然不在乎这些,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身后,陈福一脸忧心忡忡。 他没想到这个陈丰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如此诋毁陈清德。 这分明是要毁了自家小郎君呀! 第34章 倒打一耙,将买酒钱留下 “陈丰,你……”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面色阴翳的陈清德一把拦住。 “陈丰,你当真是高大的狗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本少。 没错!本少确实是江国公陈叔达的私生子!” 此言一出,包括如烟在内,所有人均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没人想到,陈清德竟然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身份。 “陈兄,你……” 萧釴很想上前提醒。 却被长孙冲拦住:“且看陈兄如何应对!” 这年头,私生子的帽子好说不好听。 对于他们那些名门望族来说,绝对是不容存在的污点。 若是让他们家族知道,他们竟然跟一个私生子称兄道弟,还要合伙做生意,恐怕一顿竹鞭炒肉在所难免。 萧釴和封言道点了点头。 就连陈丰也是一脸惊愕的看着陈清德。 这人是被逼急,疯了吧? “本少隐藏身份十多年,从不敢对外提及,深怕自己的存在会有辱江国公府门风。 可是你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公之于众! 还口口声声说是为江国公府,结果却做着掘我陈家根基之事。 你可真是我江国公府的好管家呀!” 陈清德娓娓道来,似在诉说一件小事。 但一字一句皆如重鼓,狠狠敲击在陈丰心底。 令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汗如雨下。 陈丰这才意识到不对。 至始至终,陈清德都没有提及与江国公府的关系。 反倒是他,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责陈清德不是。 “不,不是这样的……” 陈丰试图辩解。 陈清德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回头对陈福使一个眼色。 陈福顿时会意,他上前就是一脚,踢在陈丰的膝盖上。 “呃!” 陈丰吃痛之下跪倒在地。 “我很好奇,你受我阿耶大恩,却不计后果的百般诋毁我,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没,没有人指使我。” 陈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局势会瞬间逆转,自己反过来成为那个即将受人指谪的罪人。 他开始慌不择言。 “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陈清德,你想害我!” “福伯,掌嘴!” 陈清德冷笑不已。 “是!” 陈福上前,顿时几个耳刮子抽过去。 啪!啪!啪! 陈丰顿时被打得满地找牙,面目全非,宛如猪头。 “还真是个刁奴、恶奴。都到此时,你竟然还妄图往主家身上泼脏水。 陈丰,本少即便是私生子,也不是你以下犯上的借口!这句话我记得前几日回府时与你说过。 本少要与阿耶同进退。可是你呢?将我阻拦在外,口口声声说江国公府没有陈五郎。 既然我那母亲没有管教好你,我很乐意代劳。今日这顿打,便是我给你的教训。 若是还有下次,决不轻饶!” 他说话不带丝毫感情。却在三言两语间,将局势彻底扭转。 “是是是是!” 陈丰此时哪里还敢顶嘴,连连点头求饶。 这一幕,看得翠柳居中的吃瓜群众们畅快至极。 “没想到啊没想到,陈丰一个堂堂江国公府的管家,竟然是欺主犯上之徒!” “这陈小郎君当真不简单!自小隐姓埋名活着,有家不能回,有爹也无法相认。” “没错!他就算对江国公府没有好感,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任谁不被承认,豢养在外,也不会好过。这陈小郎君却生得一表人才、有胆有识,实乃我辈楷模。” 楼上,长孙冲和封言道二人皆是一脸惊愕的看着陈清德。 本来一地鸡毛的事情,陈清德却三言两语间解决。 干净利落! 实在是令他们刮目相看呐。 萧釴则是对陈清德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的处境跟陈清德好不了多少,这让他再次见到陈清德过人一面。 唯有如烟,一如既往地的用心给众人倒酒,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望向陈清德的目光变得越发温柔。 “陈丰,现在本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让本少满意,你尽可离去。若是不能,那你……” “哼!” 一旁,陈福非常配合的冷哼一声,吓得陈丰浑身一抖。 “小郎君,您尽管问,小的定然知无不言。” “很好!本少问你,你不在府里待着跑到翠柳居来作甚?” “老爷让我出来买酒!” “哦?” 陈清德眉头一挑。 到翠柳居买酒?那肯定是奔着太白醉来的。 没想到他的新酒竟然如此出名,自己那便宜老爹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惦记着喝酒。 似乎看出陈清德疑惑,陈丰赶紧解释:“如今国公老爷四处走动打点,急需这太白醉宴客。” 陈清德顿时恍然大悟。 只是这种事不光彩,他也不深问。 而是笑看众人,此时众人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感情你酿的太白醉家里不知道呀?不过想想也是,陈清德一个私生子,只要在外面不杀人放火,根本就无人管。 也就是陈清德自己争气,否则这样花天酒地的生活又能过几天呢? 陈清德自然不知,众人已经将心中的疑惑自行脑补。 他指着身边的酒坛道:“你说你想买太白醉?” 陈丰连忙点头:“是的,小郎君。” “那你可知这太白醉是本少的产业?” 陈丰一愣。 随即满脸惊骇的看着陈清德。 什么? “没错,你眼前这些酒都是本少的!你口中的腌臜之事,本少可是乐在其中呢。” 陈清德笑得有多开心,陈福瞪着陈丰的眼神便有多愤怒。 陈丰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深怕陈福一言不合又对他动手。 连忙道:“小郎君,是咱不对,胡言乱语!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咱当个屁放了吧!”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可没有功夫跟陈丰这种混账东西计较。 陈丰见状,连忙起身就要离开。 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此处。 却被陈清德叫住。 “站住!” 连忙转身,陈丰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 “小郎君有何吩咐?” “让人将这酒搬几坛回去吧!回去后你告诉阿耶,这酒我有的是,但攀炎附势的事情我不屑为之。那些世家勋贵,也受不得我陈家如此对待!” 此话尽显少年狂傲之态,听得封言道和长孙冲连连摇头。 不过他们平日里也是这般作态,所以也不以为意。 陈丰连忙点头。 此时陈清德哪怕是放个屁,他也当成香的便是。 就要下楼招呼人去搬酒,却再次被陈清德喊住。 “将买酒钱留下!” 第35章 盛况空前招商会 陈清德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一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不明白他这又是什么谜之操作。 “本少这酒也是有成本的。我和我阿娘可还指望它赚钱吃饭呢。这样吧,留下十两金,搬十坛酒回去吧!” 好家伙,还真如他所说,不攀炎附势呀这是! 众人在心里暗暗吐槽。 陈丰连连点头,不敢有半分迟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恭敬放到陈清德面前的几案上。 这才转身下楼,兴冲冲招呼下人去搬酒。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咱搬酒走人!” 听着楼下陈丰说话时鼓鼓朗朗的声音,陈清德莞尔一笑。 这才回头对长孙冲、封言道和萧釴举杯道:“让几位见笑了。” 长孙冲这个时候终于是彻底放下成见,对陈清德由衷赞叹道:“哪里哪里,陈兄刚刚可是让我们兄弟几人大开眼界,当真是气度不凡呀!” “是啊是啊!” 封言道和萧釴连忙附和。 对于陈清德,他们已经完全认可。 “干了?” “干!” 一杯酒下肚,陈清德道:“几位兄台都看到了,我这几百坛酒如今就摆在这里。作为开门红,今日我兄弟三人当大赚一笔!” 封言道和长孙冲还未反应过来陈清德此话何意。 在他们看来,不是应该先集资建酿酒作坊,然后再销售赚钱的吗? 至于陈清德如今摆在翠柳居的这几百坛酒,他们虽然眼红,但跟他们毫无关系。 不得不说,如今的人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萧釴却是率先领会陈清德的意思,刚刚陈清德可是跟他说过,不需要他出钱,事后从利润中找补即可。 他满脸惊喜道:“陈兄的意思是,这股份从今日就开始算了?” 陈清德含笑点头。 封言道和长孙冲惊异对视一眼,随即双双大笑道:“哈哈哈……” “陈兄果然好气魄!你说,需要我兄弟二人做些什么呢?” 封言道豪迈道。 他知道,陈清德既然如此决定,肯定是在拉拢他和长孙冲。 只是对于这种拉拢,又哪里拒绝的了呢? “你们也看到了,我虽然是江国公府小郎君,但并不受重视。今日我们再次摆下阵仗开招商会!就我那点人,恐怕镇不住场子呀!” 陈清德苦笑不已。 “原来是这样呀!要人我们有呀!” 封言道拍着胸脯道。 长孙冲和萧釴连连点头。 纷纷安排人回去叫人。 此时,翠柳居一楼。 因为老鸨的卖力宣传已经是人满为患。 等陈平安带人将酒全部搬进翠柳居将一楼大堂中央也全部堆满后,陈清德这边也和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彻底达成一致。 太白醉的生意长孙冲、封言道、萧釴各占一成股,而陈清德独占七成。 陈清德出技术制酒,打通销售渠道;长孙冲和封言道、萧釴出人出力,帮忙销售,为太白醉保驾护航。 “从此大家共进退,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萧釴豪迈道。 只是当他端起酒杯,想要一饮而尽时,却是面露难色。 旁边的封言道和长孙冲同样如此。 太白醉已经属于高度酒之列,喝在嘴里辛辣无比。 “呃,大碗喝酒好像很难。嘿嘿……” 他嘿嘿笑道。 引得几人好笑不已。 “其实我的太白醉,还是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品才更有滋味!” 陈清德说着,端起酒杯轻轻嘬了一口,辛辣感顿时在口腔弥漫而开,令他啧啧有声、不停咂嘴。 这话顿时得到三人的一致认同。 “哥几个再走一个?” “走一个!” 酒过三巡,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驼红。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各府家丁已经全部就位,由陈平安统一指挥。 这些家丁衣着统一,衣摆上绣着各自府邸的标志,在老鸨和龟奴协助下,对翠柳居一楼大厅进行肃清。 尽管有许多人很不情愿,却也不敢造次,纷纷让出位置。 很快一大片位置被纷纷清理出来。 “清德兄,我们的人都已经到位,现在可否开始你口中的招商会呢?” 长孙冲很好奇,陈清德究竟想要做什么,总不能将这翠柳居当成酒肆卖酒吧? 他和封言道是后面才到,自然不知陈清德和老鸨之间的对话。 萧釴道:“这个我知道!” 见长孙冲和封言道均是看向自己,萧釴解释道:“清德兄说,他要在翠柳居举办一个招商会。” “招商会?” “长孙兄,言道兄,这所谓招商会就是……” 萧釴非常称职的将陈清德之前所言复述一遍。 听得长孙冲和封言道一愣一愣的。 “清德兄,你这招商会的点子倒是巧妙,确实能快速将太白酒的销路打开,就是不知你打算如何进行呢?” 陈清德道:“这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二人闻言一愣。 只听楼下,陈平安高声宣布:“各位,各位!稍安勿躁!招商会现在开始!”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简易的铁皮喇叭,放在嘴边说话,声音顿时大了不少。 楼下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就连翠柳居外也是围满不知所以看热闹的百姓。 翠柳居中很快便安静下来。 之前在来的路上,陈清德已经提前对陈平安有所交代,陈平安下楼后一直没有上来,就是在安排此事。 他话音一落,各种乐器顿时响起。 翠柳居的姑娘们突然从人群中鱼贯而出,进入场中随着音乐挥舞长袖,翩翩起舞。 “陈兄,今天你这阵仗可是不小啊!” 封言道和长孙冲均是一脸兴奋。 人不风流枉少年呐! “少见多怪,你们这些公子哥平时在家中难道还少看?” 这个时候的大户人家都有豢养歌姬的习惯。 封言道和长孙冲近水楼台,自然见过很多。 只是在独乐乐又哪里有理由众乐乐爽快? 他们平日里可没有这样的大手笔,让一栋楼的姑娘们围着他们转。 陈清德现在却是做到了。 长孙冲不好意思道:“那能一样吗?” 他们可是这场热闹的缔造者! 封言道和萧釴连连点头。 陈清德笑而不语,示意他们继续看下去。 一曲完毕,就在众人流连忘返时,陈平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感谢翠柳居姑娘们的精彩表演!” 他的话音刚落,陈家庄的那些家丁带头鼓掌。 啪啪啪! “好!” 有人带头,顿时叫好声、掌声不断。 第36章 陈清德运筹帷幄 “今天,我家小郎君再次摆下招商会,就是为了打开太白醉的销路。” 说完,陈平安一挥手,刚刚还在长袖善舞的翠柳居姑娘们端着一个个托盘走上台前。 托盘中摆满一只只小酒杯,酒香扑鼻。 “好香呀!” “是呀!这就是太白醉吗?果然名不虚传呐!” “各位,这些酒是我家少爷给大家试喝的样品。只要有心参与太白酒经营的商户均可品尝。” 陈平安道。 说着,那些翠柳居的姑娘开始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行。 随着盘中酒被人一杯杯取走,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太白醉辛辣甘冽,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痛快!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喝过如此美酒。” “此酒之美,三勒浆根本无法与之媲美,乃我此生饮酒之最!” …… “小兄弟,我听说太白醉卖价高达十两金一坛,可是真的?” 有人好奇问道。 “没错!这价格可是前几日封家和长孙家两位大郎亲定的价格,童叟无欺!” 陈平安骄傲点头。 那人顿时满脸肉痛,咬牙道:“给我来一坛!” 有一便有二,很快吵吵着买酒的声音便是不绝于耳。 “我要两坛!” “我要十坛……” 许多人眼见买酒的人这么多,深怕自己慢了买不到,于是开始拥挤着想要上前。 你推我搡之下,演变成骂声一片。 陈平安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指挥家丁们上前阻拦、劝诫。 “各位,各位!大家不要着急,今日这酒,可不卖!” “什么?不卖!那你们搞这么大的阵仗作甚?” “是呀!这不是忽悠人吗?” 有人不满的嚷嚷道。 “稍安勿躁!大家听我说。 我家小郎君举办招商会,是要招募卖酒商人,给予太白醉销售权。以后大家若想喝酒,大可以去应招商人处购买。” 陈平安耐心解释道。 “原来如此!” 人群中,许多本就打着前来买酒倒卖主意的商人们顿时高兴不已。 “我是商人。” “我家有一间酒肆,我也是。” “我也是来进货的。” 一时间从者如云。 经过这么一闹,这些商人顿时从人群里走出,他们来到前列,一个个摩拳擦掌,对场中的太白醉势在必得。 眼看现场一片喧闹,陈平安谨记陈清德嘱咐,连忙宣布由翠柳居的姑娘们再次来带一场歌舞表演。 封言道和长孙冲、萧釴对视一眼。 这不是挺抢手? 不赶紧卖,非要搞这个招商会是什么意思? “哎,陈兄。依我看,这招商会完全没必要呀!你看这买酒的人不挺多的吗?直接开卖不就得了?” “非也非也,现在的热闹只是一时,我们的目光得放长远一些。” 陈清德笑道:“再说,以你我身份,这种事情还是少接触的好。被御史弹劾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对对对!” 一语点醒梦中人。 封言道、长孙冲和萧釴连连点头。 博陵崔氏的人可是刚走不久。 “这些商人南来北往,为了利益他们可以将商品卖到高句丽、高勾离、吐蕃,甚至更远的大食国,我们一劳永逸不是更好吗?” 对于陈清德的解释,几人彻底服气。 楼下,一曲完毕。 陈平安这才道:“接下来有请我家小郎君说话。” 陈清德在封言道、长孙冲和萧釴惊讶的目光中凭栏而立。 “各位,今天是我陈家庄新酒正式上市的日子!” “为了更好的将太白醉推向市场,也为了大家有钱一起赚,我特意在此举办此次招商事宜。 让对太白酒有兴趣的商贾都可以参与进来,帮助太白醉行销大唐,实现共赢大计!” “好!” “陈小郎君大气!” 有人兴奋鼓掌。 事实上他们对陈清德车那么招商呀、共赢呀、都没有听懂,但有钱一起赚他们听懂了,让商贾参与他们也听懂了。 而这,也是他们兴冲冲来此的主要目的。 “陈小郎君,这太白醉究竟要怎样才肯交给我们销售呢?” “是呀!究竟是何章程,您倒是快说呀!” 陈清德闻言笑了。 这些商人虽然唯利是图,但这也是他们最可爱的地方。 只要有钱赚,他们会毫不犹豫追逐。 “很好!其实也很简单。我决定在诸位当中选取九人,参与太白酒的销售。并以长安一百零八坊为界,这九人最多可在十二坊经营销售太白酒,大家互不越界,各自经营。”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要知道,很多来这里的商人其实是抱着看热闹心态来的,本着买几坛太白醉回去在自家店里溢价销售,当成镇店之宝用。 毕竟太白醉实在太贵,他们小本经营,根本就负担不起。 半晌,有品过味来的大户商贾顿时兴奋起来。 本来他们还担心今天因为那些散户买不到多少酒回去。 却没想到这一波操作下来不但将那些普通百姓排除,更是将他们这些商人也分出了三六九等来。 许多实力不济的商人懊恼不已的同时纷纷自觉后退。 这场饕餮盛宴已与他们无关。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没钱呢? 要知道,经营十二坊,所需财力雄绝对不容小觑。 如今剩下来的商贾不过二三十人,这些人随便一个都是行业翘楚,或者一方巨贾。 他们见多识广。 对于陈清德这种经营方式虽然闻所未闻,但一眼就看出此法新颖之处,不但可操作性强,还有效杜绝商贾间的竞争,可以很好保证他们这些商人的利益。 大有可为呀! 有精明的商人连忙问道:“那东西两市呢?” “东西两市我会设立太白醉总店。总揽长安城所有商家的货物发卖事宜。” 陈清德解释道。 如今他的酒产量低,仅能供应长安,走的也是高端路线,那些普通百姓可喝不起这么贵的酒。 如此安排也能兼顾全局。 “太好了!没想到这陈小郎君非但才华出众,这经商头脑也非同一般。” “没错!这太白酒定然大有可为,我一定要参与其中才行。” 这些人一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起来。 实在这太白醉不同于一般之物。 那可是连达官显贵都要珍视的东西呀!谁掌握太白醉的发卖资格,谁便掌握结交这些权贵的渠道。 “好了,各位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接下来我们就进入经销商筛选环节!” 第37章 筛选经销商 陈清德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都很好奇。 这销售太白酒的名额只有九个,如今这里却有二三十人,最后这名额究竟会花落谁家? 此时,封言道和长孙冲、萧釴三人皆是一脸好奇的看着陈清德。 他们也想看看,陈清德究竟会如何从这些人里选出太白醉的经销商。 毕竟这酒的销售权给谁不给谁,都会得罪一批人。 而这些人很可能与那博陵崔氏同气连枝,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各位,我现在要问大家一些问题,以此判断各位是否适合太白醉的销售工作,希望大家能如实配合。 只有如此,我们才能从你们当中甄别出真正合适的经销商。 另外,我还要声明一点。 凡弄虚作假者,发现后一律划入黑名单,从今往后不予任何形式合作!” 陈清德道。 这些商人虽然疑惑陈清德为何如此说,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小郎君,您问吧!” “是啊,早点选完,我们好早点将酒拉回去贩卖。” …… “哎,你们说陈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封言道问。 长孙冲和萧釴同样一脸疑惑。 这个陈清德行事还真是出人意料。 “你们中除经营酒肆、酒楼、客栈、酿酒作坊、车行生意的留下,其余人都可以走了!” “啥?” 陈清德此言一出,不光那些商人傻了,封言道和萧釴二人同样如丈二的和尚。 完全摸不着头脑呀这是。 只有长孙冲似乎看出点什么。 他轻摇折扇,心里却在暗自嘀咕:奇怪,经营酒肆、酒楼、客栈的这些人留下可以理解,但经营酿酒作坊和车行也留下,这是何意? 特别是经营酿酒作坊的这些人,那可是竞争对手,陈清德将他留下究竟是何用意呢? 那些商贾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是说挑选经销商吗?这样随意一个问题就选完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简直就不把我们当人!” 许多莫名其妙落选者愤愤不平。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自古,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属于贱籍,还在匠人之下。 “敢问陈小郎君,你为何只此一问,便将我们这些人淘汰出局?” 一名老者仗着年纪大些,在其他人的怂恿下大胆上前。 没办法,上百个身着三家门庭服饰的家丁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就问你怕不怕? 惹不起呀惹不起。 但如此赚钱良机摆在这里,谁都不愿轻易放弃。 那些被淘汰的商人纷纷点头应和。 “没错!如此随意便将我等淘汰,简直儿戏。我们不服!” “哦,不服?” 眼看楼下那些商人个个激动不已,陈清德却是一点都不着急。 他慢条斯理道:“敢问被淘汰的各位,你们虽家资颇丰,却从未卖过酒,你们知道这酒如何该酿制、如何储存吗?” “这……” 一群人顿时被陈清德问得哑口无言。 “那你们有运输酒的经验吗?还是你们手里有健全的酒水销售渠道?” 依然是沉默。 陈清德轻笑:“既然没有,你们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将太白醉卖好?” “可是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可以慢慢搭建!” 有人据理力争道。 作为商人,从无到有的事情他们做起来最是得心应手。 花些时间就可办到。 可陈清德却还是摇头:“我的太白醉根本不愁卖。哪怕没有你们一样会卖得很好。是问,凭什么要我放着大把银钱不赚,等你们发展呢? 本公子是不可能将太白酒交给你们这些外行经营。见谅!” 场中那些被淘汰者彻底哑口无言。 陈清德拱手道:“感谢各位今日前来捧场,还请楼下雅座休歇,稍后自有酒水奉上,一会还有各种歌舞表演。” 他话刚说完,就有家丁出现在他们跟前做迎客状。 “请!” “唉!” 那些人眼见事不可为,一个个遗憾摇头,随着引路人离开。 长孙冲和封言道看得目瞪口呆。 “啧啧,陈兄这样做就不怕得罪人吗?”封言道问。 长孙冲反问:“得罪?他得罪谁了?” 是呀!那些人连自报家门的机会陈清德都没有给,就被打发了。 得罪?又从何说起呢? “还能这样操作?” 萧釴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 陈清德刚刚好像什么都聊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聊。 此时还站在前沿的商人再次减半,留下的不过十六人。 陈清德笑道:“请问,你们当中谁家有自己的酿酒作坊?” 闻言,这其中有五个人相视一眼,站了出来。 “陈小郎君,有何指教?” 陈清德刚刚可是特意将他们留下,总不至于现在叫他们出来是赶人。 “各位,还请上楼说话。” 五人闻言,心中顿时一喜。 其中犹以一名青衣华服的中年人为最。 他带头拱手,一马当先上楼。 其余四人见状,这才紧随其后。 这一幕落在陈清德眼中,眼皮微微一跳。 五人上楼,却发现整个翠柳居二楼大厅,除几名随侍下人分站角落外,坐在主位的竟是四名少年和服侍他们的姑娘。 一个个不禁一愣。 陈清德对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使一个眼色后,招呼来人道:“几位请随我们去房中详谈。” 言罢,不由分说,率先进入就近的一个房间中。 封言道、长孙冲、萧釴紧随其后。 “几位,请吧。” 陈福道。 五人见状相互对视一眼,紧紧跟随。 等人进去后,陈福领着几名下人守在门口,并对楼下的陈平安使了一个眼色。 陈平安点了点头,吩咐翠柳居的龟奴为留在楼下的商人搬来食案落座,奉上太白醉和各种美食。 这才放声道:“下面,有请翠柳居的江瓶儿姑娘带来伏羲琴独奏,一曲【春江曲】带给大家。” 随着楼下琴音如叮咚流水一般响起,楼上房间之中。 陈清德正式介绍道:“各位,正式介绍一下,本公子陈清德,我旁边的依次是密国公府封大郎,齐国公府长孙大郎,宋国公府萧三郎。太白醉便是我们三人共同的产业。请大家上来,是想跟各位谈一桩大买卖!” 五人身体齐齐一震。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些年轻人的身份来头竟如此之大,全部是长安城的顶级纨绔。 难怪外面会有如此大的阵仗? 同时心中暗自窃喜,他们这回算是抱到大腿了呀! 当即齐齐躬身行礼: “在下崔长贵。” “在下赵大勇。” “在下庞二狗。” “在下杜老五。” “在下钱十三。” “拜见几位郎君!” 第38章 崔长贵汗流浃背 陈清德仔细观察着这几人神色。 发现除那率先开口的萧长贵外,其余几人皆神态恭敬有加,且带着微微兴奋之色。 心中顿时有数。 “你说你叫崔长贵?” 陈清德想了想,开门见山问。 崔长贵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于是上前一步,躬身道:“正是在下。” “很好,那就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崔某经营着长安城最大的酿酒作坊,每日可酿制各种美酒千坛,可以说长安城有近一成的酒水都是出自我手。 另外,在下还经营着东西市最大的酒肆,专门卖酒! 就连北地蛮人来了长安,买的酒也大多是我酿制的。” 陈清德闻言看向其余几人,只见他们均对崔长贵投去羡慕目光。 陈清德眼睛顿时一眯,因为他从这个崔长贵身上看到一抹倨傲。 虽然对方已经极力隐藏,却还是被他清晰感受到。 这在唐朝的商人身上可不多见。 毕竟商人是贱籍,想做大做强就只能成为世家官员附庸。 “这么说起来,你倒的确是十分适合经营太白醉。” 陈清德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崔长贵闻言顿时挺了挺身子。 他本以为被选中还会经历一些波折,没想眼前这个陈小郎君竟然毫无戒备之心。 接下来,只要拿到太白醉经营权,再伺机搞到酿酒方子,回去后必能得到重用,说不定还有机会取代崔长衣…… 想到这里,崔长贵整个人都是轻松不少。 就在他洋洋得意时,陈清德再次问道:“对了,你既然姓崔,那崔长衣又是你什么人?” “他呀,他是远房兄……兄……” 崔长贵没想到陈清德竟然话锋一转,会如此问,嘴巴一瓢顿时说漏了嘴,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意识到不对的封言道和长孙冲对视一眼后,喝道:“快说,否则别怪本公子翻脸无情!来人!” 话音刚落,就见房门被人推开,一名横眉怒目的家丁出现,手里还拿着不知从何处取来的棍棒。 崔长衣见自己已经露馅,只好硬着头皮道:“崔长衣是我远房兄长。” 博陵崔氏?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陈清德和长孙冲、萧釴对望一眼,声音顿时变得冰冷了几分:“那你可知,就在刚才,我才将崔长衣赶走。你们购买酿酒方子不成,这是又想使什么诡计了吧。” 崔长贵额头顿时冒汗。 只见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封言道、长孙冲、萧釴此时都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大有一言不合,就将他拆皮扒骨的架势。 “几位郎君饶命,在下是真的想跟几位郎君合伙做这太白醉的生意,并不知各位郎君刚刚与那崔长衣交恶呀!还望各位郎君明鉴。” “哦?你们崔家不要太白醉的酿酒方子了?” “不要了,不要了!” 崔长贵连忙摆手。 这罪名若是坐实,他非得脱两层皮不可。 同时心中将那崔长衣全家问候个遍。 既然没有本事,为何要打草惊蛇。现在好了…… “陈小郎君。在下只是崔家旁系,嫡系的事情一般到不了我这里。我经营的虽然是家族生意,却并非这长安城中最大的酒商,真正的酒水生意大头其实是掌握在嫡系一脉手中。” “哦?那你出现在此是……” “在下听闻长安城出现一款真正的美酒太白醉,于是前来见识一番,顺便看看能否合作。” “我看你是想要我们的酿酒方子吧?” 萧釴忍不住打趣道。 “不敢不敢。在下若是知道这太白醉是几位郎君的生意,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呀!” 崔长贵顿时满头大汗,急忙解释。 “这么说,你其实还是有那种心思的咯?” 封言道不依不饶。 噗通! 崔长贵见状汗流浃背。 再也把持不住,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不敢,不敢。在下再也不敢了!求几位郎君饶过在下。” “好了!你起来说话。” 陈清德见时机差不多,挥了挥手,让那名下人出去。 崔长贵满脸忐忑的起身。 “我这个人呢?其实并不看重你的世家身份。” 见崔长贵抬头一脸不解看着自己。 陈清德继续道:“你是世家又如何?若是觊觎我的酿酒方子我肯定不介意跟你们翻脸。哪怕是让你倾家荡产,我相信我身边几位有的是办法。” 崔长贵听得腿一软,就要再次下跪。 他只感觉,神仙打架,自己是池鱼遭殃呀! 却听陈清德又道:“反之,你若是诚心合作,我倒是不介意你成为我太白醉的经销商。” 崔长贵只感觉自己的心情仿佛承受着惊涛骇浪一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清德。 这陈小郎君什么意思?不带这样玩人的呀。 “你不必如此!本公子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同意将太白醉的销售权给你,但你若是还有其他心思,那可就怪不得本公子翻脸无情!” 崔长贵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反转,他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惊喜点头:“陈小郎君放心,我一定遵守规矩。崔家的事情我也绝不参与!” “行,记住你的话!” 陈清德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说一说一你在长安东西市开的那两间酒肆吧!” “酒肆?” 崔长贵一愣。 “没错!你那两间酒肆是你自己的产业吧?” 崔长贵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两间酒肆你开个价吧,我们要了!” 崔长贵随即反应过来,他满脸诧异的看着陈清德。 “你该不会以为我太白醉的销售权是无偿提供的吧?放心,我们不占你便宜,酒肆我们会按市价收购!那里以后将是我太白醉的总店。” 崔长贵闻言咬了咬牙,直接点头:“成!我们这就签署字据,然后让人去官府盖印。” “哈哈哈……” 陈清德大笑道:“崔老板果然是爽快人呐!你放心,等经销商都确定下来,长安一百零八坊,本少可以做主将安仁、兴化二坊的经销权给你。” 崔长贵闻言大喜过望,这是他进入到这里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 他相信,有太白醉加持,自己的酒水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在签订好契约文书确认无误后,陈清德又安排下人跟崔长贵一起去官府加盖信印。 这才和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相视而笑。 还真是不容易呀!拉拉扯扯到现在,总算是敲定一家。 长孙冲凑过来低声问道:“陈兄真是好手段!只是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引狼入室?” 第39章 解决制酒原材料和配送问题 “当然怕!可不是还有你们几位股东在吗?再大的财狼在你们面前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钱拿,你们总不至于还会视而不见吧?” 陈清德斜眼冷哼。 封言道点头赞同:“放心吧,这个崔长贵若是一心跟着我们发财,自是皆大欢喜。若不是……哼哼!” 萧釴在旁边连连点头附和。 这里面到时候可能就他出力最少。 长孙冲点了点头,心中对陈清德再次刮目相看。 对方竟然能当着他们的面说服那崔长贵将东西两市的酒肆转让。 要知道,这年头每一间店铺都是非常宝贵的财富,足以传家。 若不是日子实在难过,根本不会有人出售。 陈清德这一手,直接就解决太白醉的开店问题。 虽然有狐假虎威之嫌,但真当崔家人好欺负不成?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在里面,绝对无法成事。 这里面对人心的把握不可谓不高明。 长孙冲只觉得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好似有一双无形大手在拨弄,这里所有人都在这双大手拨弄下无所遁形。 陈清德只可结交不可交恶! 他在心中暗暗对陈清德做出评价。 同时对接下来的酒水生意也更加期待。 “好了!接下来你们几位还有后台的赶紧明说,否则以后被我们发现,这生意非但做不成,你们的小命……” 陈清德感觉此时的自己绝对是极为邪恶,吓唬人的手段信手拈来。 赵大勇、庞二狗、杜老五、钱十三四个人顿时跪倒在地,连连否认。 “陈小郎君明鉴,我等只是这长安城里的普通富户,跟那些世家官员没有任何关系!” “是呀,陈小郎君。我们只是慕名而来,想要太白醉的经销权,绝对没有其它心思。” “还请,几位郎君开恩。” 他们能不害怕吗?没见连崔长贵这种世家旁系都差点被吓尿,连东西两市的店铺都卖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对等的买卖。 见这几人的表现确实没有攀附权贵之嫌,陈清德这才道:“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有自然最好不过!” 等几人冷静,陈清德这才道:“不过我并不打算将太白醉的生意交予你们。” 陈清德的话顿时令四人神情一黯。 事情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将几人神色尽收眼底,陈清德笑道:“现在我要跟你们谈的是另外一桩买卖。” 四人同时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不明白除太白醉还有什么买卖可谈? “都说一下,你们酒厂如今的产量如何?” “回禀几位郎君,小的酒坊并不算大,最高能日产酒两百坛,生产的是最为普通的村醪酒,不过味道纯厚,深受普通百姓欢迎,所以薄利多销。”赵大永道。 “小人家生产土窟春,每日产酒百坛,在长安城里不愁销路。” “我的酒坊大一些,日产浊酿五百坛。酒多销往长安周边。” “我日产一百五十坛土酿……” “我日产三百坛乡野酿……” 陈清德听得是津津有味,这几人的产量加起来足有上千坛酒,短时间内完全能满足他制酒所需。 “很好! 这样,从今天起,你们所酿的酒全部送往长安城外灞水河畔的陈家庄。有多少酒,本少都要。 那里是江国公府的食邑。货到付款,钱货两清。 可以吗?” 几人闻言,顿时两眼放光。 看来眼前这位陈小郎君果然不简单,原来是江国公府的贵人。 而且以后贩酒不愁销路,这绝对不比卖太白醉差! “可以!可以!陈小郎君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做。” 见几人激动点头同意,陈清德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件事你们必需隐秘行事,切记不可对外声张。 对外,你们可以说你们实力不够,并没有跟我们达成合作。 以后出去送酒也要装成往乡下贩酒。” 赵大勇、庞二狗、杜老五、钱十三连连点头答应。 “陈小郎君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他们在外摸爬滚打多年,个个都是人精。 虽然不明白陈清德如此安排的用意,但大好机会摆在眼前,自然无不应允。 “好了,你们下去喝酒赏舞吧。” 陈清德摆了摆手,四人顿时识趣离开。 萧釴一脸好奇的问:“陈兄,你这样安排,究竟是何用意?” “对呀!陈兄,你没事买那么多乡野村夫才会喝的劣酒作甚?” 封言道也问。 长孙冲却是眉头一挑,看着陈清德:“陈兄,难道是……” 陈清德笑着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也不瞒你们,太白醉的制酒原材料就是那些不值钱的烈酒提纯出来的。” “哦?此话当真?” 几人顿时一脸兴奋。 要知道那些劣酒才值几个钱?可经陈清德手后就变成了价值十两金一坛的太白醉,还有比这个更赚钱的吗? 这顿时让他们对接下来的发财大计信心百倍。 “没错!” 陈清德点头确定道:“大家也看到了,太白醉成本极低,是我通过特殊工艺提纯后的产物。所谓的酿酒配方并不存在。制酒工艺倒是有。接下来我们能不能赚大钱,能赚多久,就全看这制酒工艺能不能严格保守保密了。”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陈兄放心。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谁要是阻挡兄弟们赚钱我跟他拼命!” 封言道拍着胸脯保证。 长孙冲和萧釴同样点头如捣蒜。 他们想象着接下来腰缠万贯的日子,两眼放光,心中别提有多么激动了。 “接下来,你们三人都要安排一批护卫前往我陈家庄,帮忙看护制酒工艺。没有问题吧?” 陈清德问。 三人连连点头。 那可是守护摇钱树,他们自然一百个愿意。 “事先说好,这些人去了陈家庄,我会给他们安排住处,但他们绝对不能侵扰村民,否则别怪我翻脸。” 陈清德决定将丑话说在前面。 “陈兄放心!道理我们都懂。制酒工艺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安排的人绝不进村。也不会侵扰百姓。否则兄弟你该见官见官,绝不袒护!” 见三人全部点头应允,陈清德这才起身出门。 对着楼下的陈平安点头示意。 陈平安连忙将表演暂停:“各位,节目暂停一下。我家少爷有话说。” 第40章 展望和定价 “请车行的兄弟上楼。” 陈清德凭栏而立。 只见剩余的人中有三人起身上楼。 陈清德从中选择一家车行进行合作,并承诺等业务熟悉,将连人带车一并收购。 这家车行将负责整个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酒水配送业务,以确保所有经销商下好订单后能第一时间拿到太白醉。 这波操作再次看得旁边三人莫名其妙。 长孙冲一脸的惊讶:“陈兄,你特意将车行留下就是为了送酒?” 自从认识陈清德,越是深入交流,他越是觉得自己这脑子有些不够用。 谁要酒就让谁自己过来拉不就得了?大费周章不说,还增加成本。 陈清德耐心解释道:“我们现在的产量不够,等以后产量上来了,我们的酒可是要卖遍大唐的。” 卖就卖呗,让他们自己拉呀。 长孙冲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为了不显得自己愚蠢,只是洗耳恭听。 “我这样做不光是为了杜绝制酒工艺泄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哦?” “你们想啊,那些商人走南闯北,东西转个场价格通常就要翻好几倍、甚至十倍的都有。为什么?” “对呀?为什么?” 三人呆呆的看着陈清德。 长孙冲试探着回答:“商人逐利。他们为了赚钱抬高物价?” 陈清德点了点头:“这只是原因之一。没有钱赚,他们也不可能做这种互通有无的买卖。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一路上并不太平。他们沿途打点,花费颇丰。羊毛自然处在羊身上,这才是导致物价上升的主要原因。” “可这跟我们开车行有什么关系?” “既然这酒本来就要运往各地,何不我们自己运送?” “自己运?” “行是行,可完全没必要呀!” 还废人费事费钱。 陈清德循循善诱道:“凭我们几人的家世要办成这件事不难吧?我们先从配送长安醉开始,在长安周边开始做,逐步发展,等我们的酒行销大唐的时候,我们的车行足迹也将遍布大唐。” “可这有什么用呢?” “降低成本。” “降低成本?” “没错!我们的太白醉现阶段产量少,所以物以稀为贵,卖得贵一些无可厚非。 可是我们想要赚大钱就必须增加产量,卖更多的酒。 可王宫贵胄毕竟是少数。 只有将价格降下去,让普通人也喝得起,薄利多销,我们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啊!” 听了陈清德的话,三人顿时犹如醍醐灌顶。 “而且,我们不光可以运酒也好还可以运其它东西嘛,再适当收取一定费用。想必那些被地方盘剥、被土匪打劫怕了的商人肯定非常愿意,钱不就来了?” “对呀!这样一来,太白醉运往其他各地的成本也会下降,正好达到薄利多销的目的。” 长孙冲眼睛一亮。 他没想到生意还能这么做,简直给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而且陈清德思虑深远,对太白醉销售的每一步他都考虑到了。 只要他们一步步执行,赚钱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封言道和萧釴也是连连点头,同样对陈清德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这时,崔长贵跟下人回来了。 陈清德看着递过来的文契,满意地点头。 “哈哈哈……崔老板,以后你跟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是是是,全靠各位郎君提携。” 崔长贵拱手笑道。 “行了。你给我说说,楼下那些人,他们的背后都是谁呀?” 崔长贵闻言先是一愣,想了想,这才道:“楼下八人分别是……” 陈清德听得非常仔细。 又经过一一辨认,将其中属于各大世家嫡系的商人排除在外后,这才让一份十人名单交给陈福。 “福伯,麻烦你将名单拿出去宣布一下,并将这些被选中的商人请到二楼入座吧。” 陈福接过名单出去宣布。 于此同时,已经有下人飞快将二楼大厅重新布置一番,摆上美食和美酒。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凭什么?凭什么选他陈老五,不选我?” “我的食为天可是长安城最大的酒楼,太白醉给我销售才能创出最大利益!” “没错!我的天香阁可是西市最大的青楼妓院,太白醉为什么不给我销售,反而给这翠柳居的一名清倌人?她懂卖酒吗?” “还有我,我也不服!” “我也不服……” 听着楼下的喧嚣,陈清德笑道:“几位,出去看看吧!” “走!” 封言道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是谁今日在本国公包场的情况下闹事!” 长孙冲也是一脸阴翳的点头。 萧釴跃跃欲试起身。 都是不怕事的人。 见陈清德几人出现,有人大声道:“陈小郎君,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闻言,封言道第一个不愿意了:“交代?王老二,本少想跟谁合作不想跟谁合作还要给你交代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被叫做王老二的掌柜闻言一看,见是封言道,顿时哑火。 再定睛一看,旁边竟然还站着长孙冲和萧釴。 哪一位单独拎出来,都是能令长安城抖上三抖的顶级纨绔。 “忘了告诉大家,这太白醉是我和身边这三位郎君共同的产业!” 此言一出,刚刚还嚷嚷个不停的几人顿时呆立原地。 陈清德见效果拉满,非常满意。 这也是他极力拉几人入伙的主要原因。 试想,四位国公子弟合伙生意,不管是谁,做事前都要掂量一二。 “几位,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就坐下喝酒,若是不愿,也可自行离去!” 陈平安非常有眼力的冷声道。 这几人闻言,哪里还有脸待下去,极为不甘的甩袖离去。 陈福领着那些被选中的商人上楼时,陈清德已经和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在主位坐下。 等到所有人落座,陈清德这才举起了酒杯:“各位,请!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太白醉的经销商。让我们举杯同庆!” 楼下,陈平安赶紧让人奏乐,新一轮的表演开始。 众人一边吃酒,一边欣赏歌舞好不惬意。 但也有一些心急的商人此时抓耳挠腮。 终于是在一曲完毕后,迫不及待的问:“不知陈小郎君,可否告知,这酒卖给我们的进价究竟几何?” 这个问题问到许多人的心坎上,纷纷出言附和。 陈清德伸出一根手指:“一两金一坛!” 第41章 经营权分配 包括封言道、长孙冲、萧釴在内,所有人均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清德。 “是不是搞错了?这酒市价十两金一坛,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卖给我们?” “是呀!这陈小郎君到底只是十多岁的少年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呀。” 这些商人一个个交头接耳道。 萧釴这个时候出言提醒:“陈兄,你是不是搞错了?” 陈清德却笑着摇头,朗声道:“各位,你们没有听错。太白醉给你们的价格就是一两金一坛!” “什么?” “那我们岂不是要发财!” 商人们一个个激动不已。 自己突然被泼天的富贵砸中,仿佛做梦。 陈清德笑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陈清德这才继续道:“目前太白醉的产出有限。大家高价销售我没有意见,各凭本事嘛!” 所有人均是点头表示认同。 但有一点必须跟你们说清楚!” “陈小郎君快说!” “我前面说过,长安一百零八坊,在座每人分得12坊经营权。各自经营,不可越界!当然你们若是有关系,让别人大费周章地去你们那里购买,这个我也不管。但是……” 谁要是越界经营,一经发现,将取消销售权。 绝不姑息!” 陈清德将自己的条件一口气说完。 这些商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些本来还怀有其他心思的人顿时神情一垮,而那些并没有什么背景的商人一个个喜不自胜。 陈清德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区域代理,可是对经销商的保护利器,这个在后世极为成熟的业务拓展方式,他自然是要使用的。 否则那些有关系背景之人凭着一些手段就可以轻易将其它供应商击垮,他的商业布局也会被瞬间打乱。 那不成了打他脸吗? 陈清德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自然要将丑话说在前面。 见所有人都没有意见,陈清德又道:“另外,长安城所有青楼画舫你们也不能销售太白醉给他们,那里我将作为特殊渠道,交给如烟姑娘打理。” 如烟没想到陈清德这个时候还记得对她的允诺,还特意提出。 此时见所有人看着自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青楼画舫可是文人墨客、达官显贵的销金窟,陈小郎君竟然单独拎出来交给如烟姑娘经营!” “没错!早就听闻陈小郎君流连翠柳居,还写下【将进酒】这等千古名篇,皆是为了这位如烟姑娘。” “如今一见,当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我等呀!” “咳——” 见众人议论纷纷,陈清德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后,继续道:“这些稍后我都会让人写进文契中。违者后果自负!” “陈小郎君,我想问一下,这一百零八坊您要如何分配呢?” 一名体型极为肥胖的中年人道。 他这体型还是陈清德在穿越以来第一次见。 毕竟这个时候缺衣少粮,大家连饭都吃不饱,很少有人能长得像此人这么胖的。 “你叫钱大富?” 陈清德满脸欣赏的问道。 钱大富连忙点头,他没有想到陈清德竟然会认识他。 陈清德刚刚也是通过崔长贵知晓此人的。 钱大富此人小时候是农民,因为吃不饱,加上战乱只好从商。是真正自己创业起家的普通商人,目前跟任何世家都没有牵扯。 此时能问出这个问题来,足见此人的精明。 “没错,接下来我们要谈的,便是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经营权分配问题。”陈清德解释道。 长安一百零八坊,虽然各有繁荣,但实际因为地位不同,各个阶级所居住的地方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那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大多居住在安仁坊、兴化坊、务本坊、光宅坊、崇仁坊、太平坊、入苑坊、胜业坊、宣平坊等。 在这种地方卖酒,而且还是卖太白醉这样的好酒,肯定会福客临门、生意兴隆。哪怕分到像通化坊、安义坊、靖善坊这样稍差一些的富人聚集区也是可以的。 但若是分到像崇贤坊这种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坊市,恐怕真的会门可罗雀。 一时间,所有人均是精神一震。 谁都知道,接下来能不能赚到大把银钱,就看怎么分配了。 陈清德一招手,只见陈福拿着一个竹筒上前。 特意将两根竹签单独递给陈清德。 陈清德举起这两根写着“安仁、兴化”的竹签,指着竹筒道:“诸位看到了,这里是除安仁、兴化二坊外一百零六坊的标签,尽数在此。” “敢问小郎君,安仁、兴化二坊为何没有列入其中?” 有人提出质疑。 “安仁、兴化二坊在之前我已经许给崔长贵崔掌柜经营。” 陈清德解释道:“各位是否奇怪,我为何如此? 其实也没什么。崔长贵将东西两市的酒肆送了我,所以我答应将安仁、兴化二坊交给他经营。” 崔长贵本来听陈清德说自己将酒肆送给了他,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但见陈清德偷偷给自己递眼色,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道:“没错!我拿两间酒肆换安仁、兴化二坊的经营权,这很合理不是吗?你们若是愿意,自然也可以出价换取其它坊市的经营权,但安仁、兴化二坊,跟你们已经没有关系。” 见崔长贵极为上道,陈清德这才满意点头。 “各位,让你们成为太白醉的经销商,已经是我和几位郎君最大的诚意。外面很多人可是想而不得。 但这经营权却不能白给。 现在便是你们表达诚意的时候。 一百零八坊太白醉的经营权,价高者得。最后无人竞价的坊市,再根据各位手里掌握坊市的多少来各自抽签决定。 当然,抽中后钱还是要收的。无论你经营与否,每个坊市一百贯。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不过这经销权我会全部收回,给其他人。总不能赚钱的坊你们才做,不赚钱的不做,对吧?” 面对陈清德的询问,所有人均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太可怕了!” 长孙冲只觉头皮发麻。 这个陈清德简直是妖孽。似乎所有的可能均在他的算计之中。 见大家均是愣愣的看着自己,陈清德摸了摸鼻子:“各位如此看我作甚?这很公平,不是吗?” 陈清德的问题顿时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那些商人虽然也感受到了陈清德的可怕。但一坛酒九两金的利润却还是让他们趋之若鹜。 钱大富首先拍着胸脯道:“陈小郎君,我愿意出一千贯,买长乐坊和务本坊的经营权!” 第42章 陈叔达忧思成疾 其他人闻言顿时反应过来。 “钱胖子,你一千贯就想买下长乐坊和务本坊的经营权,没有搞错吧?这简直痴人说梦!我出两千贯。” “陈小郎君,我愿出三千贯,不过我不要长乐坊和务本坊,我要太平坊和胜业坊的经营权!” “我也出两千贯。我要……” “我出两千五百贯……” 接下来,就在封言道、长孙冲、萧釴的目瞪口呆中,这群商人仿佛走火入魔一般,争抢着长安一百零八坊的销售权。 最后,果然如陈清德所料,还有三四十个坊市根本就没人想要。 但陈清德有言在先。这些人若是还想要太白醉的经销权,就只能兜底。 所以大家又开始抽签决定。 总之,最后除如烟外,九名商人,每人十二坊,成功分配完毕。 “好了各位,既然太白醉的经营权已经分配完毕,大家就跟下人们去官府签字画押吧!然后回去将钱拉过来顺便将酒也拉走。 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可要抓点紧哦!” 说着,让陈福将一直候在楼下的闫先生叫上来。 这个时代对签订文契并没有什么限制。只要双方达成一致,再由官府签字画押见证,便可生效。 对于那些特权阶级来说,这些文契其实是他们统治普通人的手段。 陈清德之所以要认真履行好这些手续。 一方面是他现代思想作祟,契约精神让他总觉得凭证在手才稳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有朝一日出事麻烦缠身。 很快,刚刚还显得热闹无比的翠柳居二楼再次只剩下陈清德四人。 “陈兄,这就成了?” 萧釴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成了。我刚刚粗略统计,陈兄光是出卖这个销售太白醉的经营权就已经赚了不下五万贯!” 长孙冲此时哪里还顾得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满脸兴奋道。 “五万贯?” 封言道兴奋得直拍大腿。 长这么大,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呐。 陈清德点了点头,从闫先生手里接过账本道:“确切的说是赚了五万六千贯,一会还要算上这里的四百多坛酒,按四百两金算,又要进账两万八千贯,我们今天合计盈利八万四千贯。而且只多不少!” 我滴个乖乖耶! 众人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实在是因为他们连入股的本钱都还没有拉来,这就盈利了? 仿佛天方夜谭一般。 不过这些在陈清德来看,却是常规操作。 谁叫他的酒好呢?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独角兽一般的存在。 加上确确实实的需求就摆在那里,再赚不到钱,他可以去撞墙了。 “行了,几位。都等着分钱吧! 对了,都赶紧通知人回去叫车过来。一会我怕你们没办法将钱搬走。” 陈清德有些嘚瑟道。 与此同时,他心底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只有陈清德自己知道。他这么一步步走下来,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他都不可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 或者说,哪怕他能够将太白酒酒全部卖掉又能如何? 除了招来觊觎不可能再有其它结果。 可是现在,他不但把钱赚了,还拉拢封言道、长孙冲、萧釴这些人一起,接下来的制酒生意只会越做越大…… 而这件事很快就会在长安城传开。 陈清德相信,他那个便宜老爹很快就会找上自己。 只是陈清德不知道的是,此时陈叔达刚刚接到李世民的传召。 “阿耶,下人来报,圣上来口谕了。传旨的人在中堂等候。难道是您的那封奏本起作用了?” 陈贤德和几个兄弟看着下人帮助自家阿耶整理朝服,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啊,阿耶。你真打算如老……五所言拒不领召吗?” 陈玄德和陈绍德闻言同样一脸忧虑点头。 “是啊,父亲。” “父亲,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二?本来以父亲罢免之身,今后恐再难得见圣颜,此次相召机会实在难得,若是放弃,岂不可惜?” “贤德以为:您哪怕不称病,相信陛下也会青睐阿耶,这欺君罔上之事做了反而不妙。” “哼!瞧瞧你们,一个个胸无沟壑,成何体统?” 陈叔达听得烦躁,挥手道:“你们放心,老五信中说得很对。不这样做,陛下又怎知我陈家忠心呢?我这几日在外宴客,闻萧瑀那斯似乎有称病在家不见客之嫌。哼哼……他端打的好主意呀!” “什么,竟有此事?” 陈贤德兄弟四人闻言顿时满脸惊异之色。 “你们以为,这件事哪怕被圣上发现是老夫故意抱病又如何?陛下只会以为是臣子寒心罢了,不会予以计较的。” “啊,父亲所言极是,儿子受教。” 陈贤德俯首行礼,面上却依旧犹豫。 “可是阿耶,那个消息也不知他……老五从哪里得来,真假难辨。您怎么能轻易就信了呢?” 说这话的是陈政德。 “行啦!不必多说。此事迫在眉睫,你们一个个却还优柔寡断、在此瞻前顾后。遥想为父当年,果然是子不类父呀! 你们可曾想过,此事一旦成功,为父便可重归朝堂。而你们三兄弟三人也不至于将来连个一官半职也混不到呀。” 陈书达说到此处不禁叹了口气。 他名义上属于太上皇李渊的人,自然比不得那些跟着李世民一路打拼的宠臣。 否则李世民也不至于借题发挥将他和萧瑀那老匹夫一并罢免。 这是要给他的人腾位置呀! 陈叔达为官数十载,如何又看不清呢? 本来,他已经有了放弃归隐的心思。 但他还有四个儿子,他若退陈氏一门必将衰败。 是他那个私生子的一封信让他再次动了复起的心思呀! “阿耶说得是。” 四人连忙躬身应是。 此时侍女已经替陈叔达整理好了衣冠。 “行了!老大老二,你们两个扶着我,都随我出去迎接圣谕吧。” 说话间,陈叔达突然面带郁结之色,脸色也似乎变得苍白几分,被陈贤德和陈政德搀扶着来到中堂。 此时,中堂之中,张阿难见陈叔达姗姗来迟脸色本不愉。 但见陈叔达是被扶着出来的,顿时脸色一变,一脸关切道:“哎哟,江国公,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为何这般模样?” “原来是张公公,让您久等,咳咳咳……” 陈叔达话说一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陈贤德见状,连忙主动站出,答道:“哦,张公公,父亲自从那日接到圣旨,便忧思成疾……” 第43章 李世民:陈清德类父 张阿难闻言,默默点头。 本来,以陈叔达如今的情况,传召这种小事是不用他亲自前来的。 但他跟李世民最久,深知此次陈叔达很有可能再受圣人青睐。以陈叔达如今的资历,只要起复,相位必有他一席,他自然要与之打好关系。 所以他便亲自来了,却没想到竟看到眼前一幕。 “江国公,您深得圣上倚重,可要保重身体呀。” 陈叔达,苦笑着摇头。 知道这是张阿难在宽慰自己。 “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圣上有谕!” 陈叔达连忙挣扎着跪倒。 他身后,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四兄弟也紧跟着拜倒。 “传,陈叔达觐见。” 张阿难笑吟吟的看着陈叔达。 不成想,陈叔达竟然面露难色,一脸悲苦道:“请恕老臣不能领旨。” 张阿难面色一愣,随即看着颤颤巍巍跪倒在地的陈叔达,若有所思。 陈贤德抢先道:“ 张公公,家父如今病重,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进宫,恐御前失仪,还望海涵。” 陈叔达这个时候也是终于缓过气来。 只见他面色苍白、面容憔悴。 有气无力道:“等臣身子骨好一些,定亲自进宫请罪。望陛下明鉴。” “既如此,咱回宫后定会如实告之陛下。江国公,可要保重身体呀。” 张阿难道。 陈叔达点了点头:“劳烦张公公,张公公慢走。” 等送走张阿难,陈叔达这才神清气爽起身。 陈政德却一脸担忧的道:“万一圣上体恤阿耶,派太医前来,岂不是要露馅?到时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我陈氏一族原本庞大,历三朝却只有我这一脉依旧香火鼎盛,你们以为靠的是什么?既然我选择相信老五,那你们就应该也对他抱有信心。 此次圣上相召起码证明老五的想法是对的。我陈家不该就此落寞,否则对不起列祖列宗! 还不如依老五所说,搏上一把。 当今圣上雄才大略,他肯定是看出老五所言之精妙。我们接下来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关门,谢客!” 既然已经称病,戏演全套,陈叔达摆了摆手,江国公府的大门顿时缓缓关闭。 只是如今最为艰难的第一步踏出,陈叔达此时心中自是轻松了不少。 “嗯?陈丰人呢?” “父亲,陈管家出去了,听家中下人说,最近闻名长安的那种酒今日再次出现。陈管家便带着人前去买酒了。” “哦?” 陈叔达点了点头,他正要回自己的书房,经过庭院就见后门处纷纷攘攘好不热闹。 只见陈丰正指挥着几名下人往府院中搬酒。 陈丰没想到陈叔达会在院中,连忙上躬身行礼前:“陈丰见过老爷。” “嗯。听说你去买酒了?” “是的,老爷。” 陈丰答道,却是面带犹豫。 陈叔达看在眼里,于是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老爷,最近闻名长安的太白醉是五……五郎的产业。” “嗯。嗯?你说什么!” 陈叔达差点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满脸震惊。 “这是小的亲眼所见。今日福统领带着数十名家丁拉了几百坛酒来长安。如今正在翠柳居举行招商会。” 陈丰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陈叔达的脸色。 见陈叔达除了震惊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这才继续道:“小的去了以后,少爷知道老爷和郎君们需要太白醉宴客,于是按一两金一坛卖了十坛酒给我。五郎说他制酒也是有成本的,还说,还说……” “哼!他还说什么?”陈叔达见陈丰支支吾吾,于是出言问道。 “五郎说:回去后你告诉阿耶,这酒我有的是,但攀炎附势的事情我不屑为之。那些世家勋贵,也受不得我陈家如此对待!” 陈丰如实回答。 “哼!这个逆子,竟然教训起他老子来了!” 陈叔达冷哼一声,拂袖回自己的书房。 突然又转头道:“哼!不能送人,这酒我自己喝总成了吧? 将酒搬两坛到我的书房来,我倒要尝尝,这价值十两金一坛的酒究竟妙在何处?” “是,老爷。” 目送父亲消失在书房门口。 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兄弟四人相互而视。 陈政德道:“你们说阿耶那个样子,是不是生气了?” “自古只有老子教训儿子的份,老五这是自己找死。” 陈贤德不以为意。 “不像!” 陈玄德和陈绍德齐齐摇头。 年纪最小的陈绍德突然一蹦老高,兴奋道:“我滴个乖乖!我刚刚没听错吧?大名鼎鼎的太白醉竟然是老五那个败家子的。” “绍德,他可是私生子。你这种表现就不怕惹母亲不快?” 陈玄德好心出言提醒。 “切,你还说我,有本事你待会别去找老五。对了,陈管家刚刚说老五如今在哪里来着?” 陈贤德闻言眉头一皱:“你们三个都给我消停些!阿耶如今前途未卜,我陈家命悬一线。 你们最好也收敛一些。万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谁也救不了你们。” “是,大哥。” 几人顿觉无趣。 陈叔达忧思成疾,无法进宫面圣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当朝天子李世民的耳中。 太极宫,显德殿。 李世民眉头深皱,沉吟片刻后道:“阿难,你让人去内帑取几根百年人参送去江国公府,就说朕要他好生保重身体,等身体好一些后立刻进宫见朕。” “是,陛下。” 张阿难领旨。 就在此时,有一名小太监走进来,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张阿难点头,接过一张密奏快速看了一眼后,又低声对其吩咐几句。 等人退下,他这才来到李世民案前禀报道:“陛下,百骑司来报,已经查清陈清德如今住在长安城外蓝田县的陈家庄陈府别院。” 李世民点点头,道:“他人现在何处?” “回禀陛下,陈清德今日巳时入城,如今,如今……” “嗯?” 李世民见张阿难欲言又止,眉头顿时一挑。 “陛下,陈清德进城后直接去了平康坊,如今人就在翠柳居中。” “哼!这小子风流倜傥,倒是类父,跟他爹一个德性。” 张阿难知晓天子这是对陈清德不自爱的行为心生不悦了。 他想了想,还是道:“陛下,陈小郎君,如今在翠柳居举办招商会卖酒呢。” “哦?” 李世民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第44章 长孙无忌惊愕 “也是。以他的身份要流连烟花之地,想必花费不少。凭江国公府下发的那点列钱根本不够。这小子穷则思辨,倒也不错。” 张阿难没想到自家陛下竟然是这样想的,当即附和应承:“陛下,陈小郎君的太白酒如今可是卖到了十两金一坛的天价。就这样还卖断货,根本就买不到呢。” “什么?你给朕再说一遍!” 李世民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阿难,见李世民如此,连忙解释道:“陈小郎君今日拉着密国公封言道、齐国公府长孙冲、宋国公府萧釴三人合伙卖酒……” 他事无巨细,将百骑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说给李世民听。 若是陈清德此时若在,定然咋舌。 这百骑司的效率当真恐怖,竟将翠柳居中的一举一动探得是清清楚楚。 等李世民听完张阿难叙述,整个人震惊、愕然的同时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 “混账东西!朕的内帑空空如也,国库凋敝。可那些商人却一个个富得流油! 八九万贯钱呐!都快抵得上这满朝文武一个月俸禄。” “来人,传长孙无忌速速进宫觐见!” 宋国公府。 此时才三十多岁的长孙无忌显得丰神如玉,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刚刚回府就听到下人来报,长孙冲让人回府拉七千贯钱去平康坊的翠柳居。 饶是他如今官拜吏部尚书,家族如今在李世民的支持下掌握大量冶铁生意,可这依旧是一笔巨款。 “岂有此理!青天白日去翠柳居招妓,还要花如此多的文钱,这是玩物丧志!” 长孙无忌厉声喝道。 附中的账房闻言,欲言又止,被长孙无忌清晰捕捉。 “你们还有何事瞒着我?” “老爷,前几日大郎曾派人支取五十两黄金。” 啪! 长孙无忌一掌拍在案几之上。 “什么!长孙冲他干什么了,要这么多钱?” 他面沉如水。 李世民才刚即位,朝堂不稳。 他如今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上,对长孙冲疏于管教。 “回老爷,听说是拿钱去买了五坛酒。哦,就是最近闻名长安城的太白醉。” 下人连忙回禀。 “太白醉?” 长孙无忌沉吟。 他似乎听同僚提起过。 长安城最近出了一名才子,与其一同闻名的还有一种名为“太白醉”的美酒,听说是比三勒浆还要好的绝世美酒。 当即有些好奇道:“酒呢?总不至于都喝了吧?” “放在府中酒窖中。听说这酒珍贵无比,大郎舍不得喝,是为了孝敬老爷才购买的。” “原来如此。” 长孙无忌的气总算消散几分。 “那他今日要七千贯又是何意?难道又是买酒?” 长孙无忌看向回来拉钱的下人。 “回禀老爷,卖太白醉的陈小郎君陈清德是江国公府的小公子。” “哦?” 长孙无忌眉头顿时一挑。 江国公陈叔达,竟然是他? 那名下人见状,继续道:“如今大郎和封国公以及宋国公府的萧三郎一起,与之合作卖酒。这七千贯正是大郎合伙的入股钱。” 长孙无忌听得直皱眉头。 这关系有些乱呀! 封言道就算了,不管怎么说如今还是个国公。虽然没有实权,以后富贵一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江国公府和宋国公府的后辈什么时候也能玩到一起去了? 还有自家那个臭小子,怎么什么人都去搭理? “你说与之合伙,那占股几成?” “这个小人就不得知了。不过小人听大郎说过,太白醉有钱也买不到,极为畅销,这笔生意肯定是稳赚不赔的。” 长孙无忌闻言,满脸欣慰,自己这个儿子还不算傻。 只是他并不认为,卖酒能赚多少钱? 那太白醉既然如此出名,其成本肯定也高。如今大唐的百姓正在休养生息,没有太多粮食酿酒。也就只有博陵崔氏那样的大家族,凭着家族底蕴,才将酒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不过既然自家儿子想做点事,他也不愿阻拦。 权当磨炼。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行了,你去拉钱吧。” 可是他话音才落,就见又有下人回来。 来人见到正跪在长孙无忌跟前的孙二狗,不禁一愣。 随即唯唯弱弱的上前,拱手道:“小的拜见老爷。” “嗯,你匆忙而来,可是有事?” “回禀老爷,少爷有令,让二狗不用拉钱去平康坊了!” “哦?” 长孙无忌一愣。 这又是闹哪出? “少爷让我回来带齐人马车辆,过去拉钱。” 拉钱?拉什么钱?去哪里拉钱? 长孙无忌皱眉道:“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人连忙事无巨细的将情况汇报一遍。 “什么?你是说冲儿一文钱没花,竟然就开始赚钱了?” 长孙无忌满脸不可思议,感觉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是的老爷。大郎说了,股钱直接从此次赚的钱里扣,不过还是有一两千贯钱需要我们拉回来。” “两……两千贯?” 那也得拉三辆牛车才能拉完。 “这卖酒什么时候这么赚钱了?” 就在长孙无忌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时,一名下人来报,宫中来人了。 “行了,你们要怎么办,就去干吧。” 长孙无忌连忙挥了挥手,起身,让人开中门迎接。 “传圣上口谕。宣:宋国公、吏部尚书长孙无忌觐见!” 来人显然跟长孙无忌极为熟悉,在宣布完圣旨后便是笑眯眯的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尚书,请随咱进宫,陛下要见您。” “臣,遵旨。” 行至两仪殿前,长孙无忌终于是忍不住,小心打听道:“这位公公,不知陛下此时召见,所为何事?” 说着,他伸手入怀,取出几枚碎银不动声色的塞入此人手里。 此人见状,顿时谄笑不已:“长孙尚书有心了。陛下相召似乎与令公子有关?” “多谢公公。” 长孙无忌眉头一皱。 与冲儿有关? 他心中顿时有所猜测。 只是此时显然不是多想的时候,只能见到李世民后见招拆招了。 显德殿,长孙无忌看着玉案前认真批阅奏折的李世民后,躬身下拜。 “微臣长孙无忌,拜见陛下。” 大唐初期,还不兴跪拜之礼。君臣奏对,也不兴三跪九拜。 李世民闻言连忙起身,将长孙无忌扶起。 “辅机,这里没有外人。你我虽是君臣,但你同样也是我的舅哥,不必多礼。” “谢陛下。只是礼法万不可废,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长孙无忌笑着顺势起身。 “陛下,敢问您召臣来,所为何事?” 第45章 君臣奏对 李世民知晓长孙无忌心思缜密,于是道:“阿难,你先将平康坊翠柳居中之事跟长孙尚书说一说吧!” “是……” 长孙无忌暗道一声:果然! 等张阿难将事情说完,他不顾惊讶,连忙告罪:“陛下,冲儿年纪小,不懂事,臣回去后定然好生教育。” 虽然他也没听出来自家儿子在这件事情里做错了什么,但该有的态度还得有。 果然,李世民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哎,朕可不是这个意思。小孩子的任性胡为罢了,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由得他们去吧!” 虽然如此说,但长孙无忌看出李世民心有芥蒂,自然不会无视。 “陛下,那您找微臣来是……” “八九万贯呐!朕内帑里的钱都没有那几个混账小子一个下午赚的多!”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这么上道,当即大倒苦水。 长孙无忌暗自好笑。 陛下这是红眼了呀! 其实他也眼红。 要不是李世民相召,他恐怕早就派人去翠柳居将长孙冲请回去好好盘问一番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件小事竟然会引起李世民的特别关注。 搞不清楚原因,他自然也就不便多言。 只能接着看李世民在那里继续表演。 “哎!朕初临大宝,又经历去年那场变故,赔付大量金银财宝给突厥,国库早就空空如也。如今的大唐,可谓一贫如洗,民生凋敝啊! 可朕现在看,民间百姓还是相当富足的嘛!至少那些商人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穷的只是朝廷,是朕的内帑呀!” 李世民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的确有些出乎长孙无忌意料。 可是更令他意外的是,李世民突然话锋一转:“不知无忌可曾听过陈清德所写的那首【将近酒】?”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这首诗词可不得了呀!如今在长安城广泛流传,他想不知道都难。 “陈清德?陈叔达第几子来着?” 就在长孙无忌埋头沉思时,李世民给他答疑解惑起来了。 许是这个消息在心中憋得太久,除了长孙皇后李世民根本就无人可以分享,此时的他再一次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我是真没想到,陈叔达那个信求货娶了王氏女竟然还能做出在养外室的丑事来。 堂堂一个国公,就算娶几个小妾又怎的?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他是真的不怕御史弹劾呀!” 长孙无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可真是个大瓜呀! 实在是古代娱乐匮乏,这样的消息的确最能振动人心。 继帝后八卦,这君臣八卦同样是嘎嘎贼香。 “这个陈清德便是陈叔达与那外室李氏所出。真是没想到啊,他一个外室所出的私生子,竟然能写出【将近酒】这样的好诗词。其才华可见一斑。”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总算是明白其心思。 陛下这是看中陈清德,惜才了呀! 他心中不禁一动。 难道陈家又要崛起? 作为辅佐李世民成功上位的既得利益者,长孙无忌并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论资历,陈叔达比他老。 人家是跟着太上皇李渊的老人了,早就位极人臣。 此人若是起复,他长孙无忌何时才能更近一步呢? 不过这种心思他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现如今他跟李世民可谓穿一条裤子,权力比起左右仆射丝毫不弱。 虽然也有野心。但毕竟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所以也不存在马上就要图穷匕见的情况。 “恭喜陛下,得遇良才!” 长孙无忌一脸恭维道。 “哈哈哈哈,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哪怕写得千古名篇又如何?毕竟小孩子心性。” “陛下,话可不是如此说的。臣早年间听闻,江国公十岁便容止出众,能即兴赋诗,援笔立成。如今已是三朝元老,位极人臣,乃当世大才。 如今那陈清德继承其衣钵,将来恐怕也是不世之才。” 李世民闻言顿时酣畅大笑。 他不禁得意道:“你可知,今日朕收到两份奏报。就连皇后看过后也是惊叹不已呀!” “哦?” 长孙无忌越发疑惑。 事实上,上呈李世民的奏折他基本看过。若是这其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奏报,他肯定知晓。 难道是我看漏了? 长孙无忌暗暗思索。 “爱卿,这里有两份奏报,你一看便知。” 李世民说着,将玉案上单独放着的两封奏报递给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连忙恭敬接过。 第一封是河间郡王李孝恭的八百里加急,他自然看过。 天降灾厄可是大事,一个不好很可能动摇国本。 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李世民为平息事态民愤,搞不好还要下罪己诏。 这件事他私下已经与要好同僚讨论过一二,可是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实在是现如今朝廷薄弱,国库无银呐。 他本来打算明日在早朝时再提出,与朝堂诸公共同商议的。 可是当他看到第二封奏报时,神色顿时一变。 上面赫然写着陈叔达的名字。 这份奏折竟然是通过门下省直接递到御前的,绕过了中书省。 他没想到陈叔达都已经罢官免职了,在朝堂中竟还能有这般影响力。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陛下,这……” 他当即就要说些什么,却被李世民直接打断:“唉,辅机你先不要急,看看里面的内容再说。” 长孙无忌闻言压下心中激动,耐心往下看。 只是当他看到上面与河间郡王李孝恭差不多的内容时顿时震惊。 意识到不对,他连忙查看上面所署时间,发现竟比河间郡王奏折到长安的时间还要早上两日。 “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江国公还有观天预相的本事?可怎么以前从未听人提起?” 李世民哈哈一笑:“呵呵……这就是朕召你入宫的原因。你乃朕之肱骨,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长孙无忌此时面色严肃。 他连忙躬身道:“多谢陛下信任!” “行了!辅机,你的心似乎乱了。还是将这份奏折看完再说吧!” 李世民提醒道。 长孙无忌惭愧点头,一个宰相即将复起,他的心不乱才怪! 当即定了定心神,继续往下看: “因灾蠲免、赈贷粮种;平抑粮价、养恤安民;兴修水利、以工代赈;兴建水车、抗旱保收……” 他越看越心惊,情不自禁念出奏折上的内容。 到最后竟是连拿着奏折的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陛下,这……这……” 第46章 陈叔达优柔寡断 见长孙无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李世民同样振奋。 “怎么样?辅机,你是否也如朕一般,觉得这封奏折妙不可言?其中诸法究竟可行否?” 长孙无忌罕见的没有理会李世民,而是一口气将奏折全部看完。 这才躬身道:“陛下,江国公诸法虽未言明,但臣自觉可行性极高。臣,不如也!” “哦?怎么说?” “江国公虽然在奏折里未详细描述赈灾方法,可只言片语,却依旧让臣受益匪浅,宛如醍醐灌顶呀陛下!” 长孙无忌说着突然一咬牙,竟直接拜倒在地:“陛下,为了大唐的千秋盛世,臣恳请陛下宣江国公进宫觐见,详表赈灾之法!” 此时的长孙无忌赤子之心依旧。 李世民连忙欣慰上前,将长孙无忌扶起。 “辅机所想与朕简直如出一辙,只可惜……” 说着李世民叹了口气,又将陈叔达忧思成疾,重病在家的情况说了出来。 长孙无忌道:“陛下,臣觉得江国公应该是对陛下罢了他相位一事耿怀于心,这才不愿入朝面圣。” 从陈叔达提交奏本到现在才不过两日,一个人哪怕再病重也不至如此突然。 唯一的解释便是,陈叔达心怀顾虑,在故意称病。 “江国公如今不在朝堂,却依然忧心社稷,殚精竭虑,为陛下出谋划策,实在是让微臣佩服。 陛下,子聪兄高瞻远瞩又足智多谋,非我所能及也。陛下当礼贤下士待之!” 李世民闻言,酣畅大笑,声震寰宇。 “好!好呀!辅机之心胸世所罕见!” 长孙无忌同样大笑。 此时,兴化坊,江国公府。 陈贤德带着三个弟弟刚刚送走宫中宦官。 他们来到躺在榻上装病的陈叔达面前。 陈贤德率先开口:“阿耶,圣人差人送来这些人参,是否说明陛下有心让您起复?” 陈叔达摇了摇头。 圣心难测呀! “不过不管怎么说,起码证明老五的计策有用。” “可父亲,老五又是如何得知远在千里之外河北道的事情?” 陈叔达摇头。 这件事他也是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其解。 但若说陈清德是在胡诌,陈叔达第一个不信。 因为陈清德所书的赈灾之法若能一一实现,绝对是大有可为的。 乃是盖世之功! 事实上,这两天他同样是心痒难耐。恨不能马上去寻陈清德问它个清清楚楚。 只可惜,那日清德回府,未能如愿。想必那时的他一定是很难过的吧? 想到陈清德那日决然离去的背影,陈叔达便是一阵烦躁。 他自认一世英名,可就是在这后宅之事上优柔寡断,难以抉择。 “行了,就你们那个脑子多思无益。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陛下若是再次相召,为父又该如何应对呢?” 陈贤德几人顿时尴尬不已。 阿耶这话不就是在说他们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老五喽! 陈贤德轻咳一声,道:“阿耶所言极是。只是老五信上并未详述赈灾之法。仅凭只言片语实在难以推断具体的实施方案。” 一时间,众人皆是陷入沉默。 唯有陈叔达目光不停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你们实在想不出来,那明天老夫就舔着这张老脸不要,去一趟陈府别院吧。 想必有你们的姨娘从中说和,那个臭小子总不至于驳老夫脸面。” 陈叔达说话时阴阳怪气,听在陈贤德兄弟几人耳中顿感面红耳赤。 他们很想出言反驳,最后却只能无语凝噎。 “对了,你替为父给你们母亲传个话。就说为父以后不希望再听到府中有人传清德是私生子,江国公府无五郎的混账话。 否则定然家法伺候! 哼!” 言罢就要甩手离开。 陈贤德见状,连忙又硬着头皮道:“那个……阿耶今晚又不回后宅了吗?” 这话是他替自家母亲问的。 自那日陈清德离去,陈叔达就借故再也没有去过主母王氏的住处。 陈叔达脚步一顿:“回什么回?如今我江国公府风雨飘摇,正是紧要关头,为父睡不着!” 兄弟几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貌似昨晚陈叔达后半夜好像是去了侧室孙氏处留宿。 阿耶这莫不是真的生母亲气了呀! 目送陈叔达离开。 陈绍德耸了耸肩。 孙氏是他亲娘,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且自家老爹在处理后宅的事情上手段之拙劣,实在让人难以直视。 他无奈道:“这个老五,当真是邪门得紧呐。” “邪门归邪门,但他是真有本事。【将进酒】你们可都听过?” 陈玄德问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首词如今在长安城,相信没有听说的人已经不多喽。” 陈绍德跟陈玄德一唱一和,同时悄悄观察两位兄长反应。 陈贤德皱了皱眉,最后叹气离开。 “你们呀……” 陈政德无奈拿手指了指自己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连忙跟着走了。 陈玄德和陈绍德这个时候却是对视一眼。 他们乃孙氏庶出。 这些年生母孙氏在江国公府过得小心翼翼,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实在是当家主母王氏将陈叔达看得太紧,她乃王氏女,连陈叔达也不得不忍让三分,跟自己母亲私会还要偷偷摸摸。 好在陈贤德和陈政德对他们兄弟俩还算不错。 “三哥,我们怎么办?” “绍德,你说我们这个时候去找老五还来得及不?” 陈玄德抚摸着下巴道。 陈绍德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我听说老五如今有钱得很,在翠柳居一掷千金,好不快活!” “那,咱过去看看?” “走!” 兄弟二人当即勾搭着肩膀出门离去。 兴化坊多皇亲贵胄,平康坊也是一样。二者离皇宫都是极近的,许多公主的府邸也都落在这里。 所以两座坊市距离之间其实也离得很近。 这兄弟俩勾肩搭背,很快就步入平康坊中。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 只见平康坊的大街上,一辆辆牛车、马车拉着无数大箱子连绵不绝,向着平康坊深处延伸。 周围,尽是看热闹的百姓。 “咦?这是什么情况?” 两兄弟连忙打听。 这才知道,眼前的动静竟是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造成。 “乖乖,这得有多少钱啊?老五这是发财了呀!” 陈绍德两眼放光。 陈绍德虽然贵为江国公府的四公子,可他每个月能到手的例钱不过一贯。 出门喝点小酒什么的还行,但要像陈清德那样大手大脚的逛青楼却绝无可能。 陈玄德跟陈绍德属于难兄难弟。 长这么大他们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钱呀! 第47章 陈玄德和陈绍德来了 陈清德也就是沾了不在江国公府的光。 加上陈叔达自觉愧对他们母子,所以一应用度并未从江国公府支取,而是由陈府别院单独立账。 只要陈府别院每年按例上交收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大哥,咱们赶紧过去,晚了老五一走可就没有咱哥俩啥事了。” “嗯。” 兄弟二人均是满脸激动。 翠柳居大门口。 车水马龙,更有看热闹的人群将之围得水泄不通。 就连巡街的武侯都被惊动,纷纷来此维持秩序。 没有办法,四大国公府的人在此办事,上百牛车汇集于此,其上是一箱箱装满金银铜钱的箱子,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就连长安县县李乾佑都被惊动,同样派了不少衙役前来协助以防不测。 老鸨此时已经是乐得合不拢嘴。 她没想到,陈清德的一场招商会竟将这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商人豪贾几乎全都吸引过来。 加上陈清德出手阔绰,那十两金一坛的太白醉仿佛不要钱似的,一连开了数十坛给她做接待用。 这些人虽然只能在翠柳居的大厅雅待着,有的甚至只能挤在门口廊檐下将就。但有免费歌舞看,又有美酒喝,哪怕做不成太白醉的生意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一个个趋之若鹜。 将国人爱凑热闹的本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今日过后,我这翠柳居可就再也不是什么藉藉无名之地。 有如烟在,旁人只要提起【将近酒】和太白醉就会想到我的翠柳居。 很快这里就会一跃成长安最顶级的风月场所,跟那长乐坊的曲江池画舫、醉月阁、燕春楼相媲美!” 就在老鸨得意洋洋做着美梦时,两道人影突然出现。 “乖乖,这里就是翠柳居呀?还真是热闹!” “快看,大厅中那个是不是陈平安?看来老五果然在此。” “没错!正是那小子。” 正是刚刚赶到的陈玄德和陈绍德两兄弟。 两人兴致勃勃地就要进去。 老鸨今天可谓听到太多类似的褒奖,她不以为意的伸手将二人拦下。 “哎哎哎,两位公子,今日我翠柳居被贵人包场,承蒙不弃,可在这楼外观看免费的表演。” 拒客之意极为明显。 陈玄德和陈绍德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我们见自家兄弟还不成了是咋滴? 当即陈绍德就彪了:“老鸨,我劝你放我们兄弟二人进去,不然待会有你好看!” 他堂堂官二代,走到哪里都有人供着,哪里受得了这气。 “哎哟喂,这位郎君,您何必难为妈妈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呀!” 老鸨眼珠子一转,可说出的话不免有耍赖嫌疑。 陈绍德嘴角冷冷一扯:“你说你受人之托?托付你的那人该不会叫陈清德吧?” “没错!正是陈小郎君。” 老鸨满脸得意道。 “本公子叫陈绍德,这位是我三哥陈玄德。你说巧不巧?” 陈绍德指着陈玄德自我介绍道。 老鸨面容一僵。 不会吧? 见老鸨满脸不信,陈绍德对楼中主持秩序的陈平安招了招手:“陈平安!” 陈平安刚刚协调好翠柳居的姑娘准备下一个节目,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他一回头,就见陈三郎和陈四郎正满脸笑意看着自己。 他头皮一麻,这两位怎么过来了? 但通知自家少爷肯定是来不及了。 因为他也发现了老鸨的不当行为。 于是连忙跑了出来:“三郎、四郎,你们怎的来了?” “咋滴?就许你家小郎君来呀?” “不是不是,小的只是有些意外。” 陈平安不好意思道。 这陈三郎和陈四郎跟自己郎君可不亲近。 从上次陈清德回府,无一人站出来为其说话便可窥全豹。 老鸨此时已经傻眼,她没想到站在眼前的竟是江国公府的两位郎君。 这可真是稀客呢! “行了,老五呢?带我们去见他。” 陈绍德也不客气,直接道。 陈平安只好照办。 他们跟着进入翠柳居。 当看到大厅中央的歌舞表演时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乖乖,这也太刺激了! 倒不是说他们没见过歌舞表演,但动辄数十名舞姬莺歌燕舞、争相斗艳的场面他们还真未见过。 谁没事在销金窟里包场玩呀?这长安城的纨绔多如牛毛,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却是屈指可数。 更遑论他们这种连名都排不上号的了。 自家老五果然是出息了呀! 陈绍德和陈玄德对视一眼,迫不及待在陈平安指点下上楼。 那些个占据各个角落的家丁护院自然也不阻拦了。 二人一脸得意。 这排面,真气派! 楼上,陈清德正与众人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就见楼梯口突然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他不禁一愣,还以为自己喝醉产生幻觉。 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才发现真的是自己那两个便宜哥哥到来。 “老三,老四?” 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闻言也是睁着朦胧醉眼看向来人。 陈家老三和老四来了?这就有趣了。 陈玄德和陈绍德见陈清德主动与他们招呼立刻高兴的凑上前。 “哟,都在呢?” 事实上这里的人他们只认识一个陈清德。 倒不是说他们不知道封言道、长孙冲、萧釴的名头。 他们这些纨绔之间多多少少都听过彼此名头,但不一定见过面。 这丝毫影响不到他们佯装认识。 一回生、二回熟嘛!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便是这个道理。 如烟听到陈清德的称呼,连忙识趣的让人安排食案。 这可是陈清德兄长,怠慢不得。 陈清德暗自好笑。 这江国公府到底有人没按耐住,找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 “我说老五,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满长安都知道你在此发财,我们兄弟却是最后一个知道。”陈绍德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凑到陈清德身旁。 “不是吧?陈丰那狗东西难道回去后没说?他回去有个把时辰了吧?” 陈绍德闻言顿时一滞,自己这个五弟说话还真是直接。 于是将目光投向陈玄德。 陈玄德倒也坦荡,直接道:“老五,今日府中事情不断,所以给耽搁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 若是所料不错,所谓的耽搁肯定跟自己留下的书信有关。 算算时间,也应该有结果了。 看来陈叔达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呀。 陈清德笑了笑。 这时,下人搬着食案过来。 可是此时整个二楼大厅只有楼梯口那里还有位置摆放。 陈玄德和陈绍德见状脸色顿时难看。 那里可是末席。 要知道这里可是还有十多名商贾,这些人的身份又如何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若是陈清德真的将座位安排在那里,他们不是平白受人耻笑吗? 老五不会是深怀怨愤,故意在羞辱我们吧? 第48章 百辆牛车拉钱 察觉二人神色不对,陈清德略一思索,顿时了然。 这些纨绔子弟,果然都是最在意面子的。 当即招手道:“来来来,将我三哥、四哥的位置安排至我左右,不得怠慢。我与两位兄长甚少交谈,今日定要好好亲热一番。” “原来是陈家三郎和陈家四郎,幸会幸会!” 一众商人闻言,连忙热情的起身,纷纷配合着下人挪动食案,将位置腾了出来。 等食案摆好,陈清德热情的招呼道:“两位兄长快快入座!来人,赶紧将好酒好菜都端过来摆上。” 可谓是给足陈玄德和陈绍德面子。 两人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不好意思的向众人摆手道谢。 陈清德此举也让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纷纷侧目。 完了,这兄友弟恭的是怎么回事? 无趣,没瓜吃。 但不得不说,这令他们再一次对陈清德刮目相看。 这就是格局呀! 一个有格局、有头脑、有胆识,还非常大气、多金,愿意带着兄弟们一起发财的纨绔子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谁不喜欢? 也就是他们幸运,陈清德起于微末时叫他们遇到了。 换谁谁发呀这是。 如今陈清德现在的人设便是如此。 “各位,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陈清德举杯。 一众人等闻言纷纷举杯附和。 此时,楼下陈福和闫先生正认真做着最后的钱货交接。 所有点清楚数量的牛车都被陈福有条不紊按陈清德提供的名单和数量安排人倒好车。这些钱被封言道、长孙冲、萧釴府上的下人接手后拉走。 但这些毕竟只是都是小头。扣除三人入股的钱后,九成九的银钱都留了下来。 没有办法,谁叫自家少爷这次招商会圆满成功呢?他可是看着那些商人仿佛疯了一样抢着来送钱的。 陈福老脸上笑出满脸的老褶。 谁能想到,数日前还深陷财务危机泥潭的陈家庄,如今就要用数百牛车来拉钱。 他已经按陈清德要求跟那些富商家负责运钱的管事商量好,等这些钱清点好后直接按要求拉到指定地点。 今日过后,这一壮举绝对能轰动整个长安。 唯一让他忧心的是,陈清德隐藏十多年的私生子身份也因此彻底暴露。 只希望国公老爷接下来看在小郎君这么能赚钱的份上,谅解则个。 就在陈福胡思乱想时,一旁的闫先生笑眯眯的推了推他的肩膀道:“老陈,这些钱数目都对。可以让他们拉回去了。” 陈福点了点头:“行!我们一起去给小郎君汇报一声,看他究竟要如何处理?” 他刚刚可是远远看到三郎和四郎了。 江国公府的人这么快就闻着腥过来,他也有些担心。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上楼看到的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这是什么情况?” 陈福和闫先生对视一眼。 皆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自家小郎君对住在这江国公府里的所有人可从来没有好脸色,平日里下人们更是连提都不敢提,这会儿怎么…… 就在二人三观破碎之时,陈清德却是招了招手。 “怎么样了?” 闫先生连忙翻开一本账册道:“小郎君,已经全部清点完毕。折合金银,今日共计收获八万八千七百贯钱!其中,三位郎君不算扣除的股钱各获利八千八百七十贯,扣除各自七千贯股本,获利一千八百七十贯。已经全部拉回各自府邸去了。” 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闻言顿时兴奋对望。 这还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赚钱。对他们来说可谓意义非凡。 陈玄德和陈绍德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激动。 “我滴个乖乖!这都抵得上阿耶两年俸禄了吧?” 下面的那些商人闻言同样交头接耳,一个个激动不已。 因为他们知道,陈清德赚的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还在他们这里。 光是这楼上楼下四百多坛太白醉,卖出去就是四千两金,折合下来最少两万八千贯!成本不过两千八百贯。 而且还不愁卖。简直一本万利。 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发财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有四大公国府罩着,这笔生意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也为过。 可以说,在场所有人都是信心满满。 为了低调,闫先生并没有将自家少爷具体的盈利数字说出。 而是继续禀报道:“小郎君,算上我们自己的十七辆牛车,如今得钱刚好装满一百辆牛车。都在外候着,还请小郎君示下。” 可他还是小看了“一百辆牛车拉钱”这种虎狼之词的杀伤力。 所有人三观震碎。 他们是有钱,可也没做过用一百辆牛车拉钱这种事呀! 整个二楼都是为之一静。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闫先生顿时砸吧着嘴:这钱可都是你们拉来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若不是有一部分是金银,得一百二十多辆牛车才能拉完。 陈清德沉吟片刻,道:“那行吧,今日时间不早,我们就此散了如何?” 他早就交代好,以后太白酒的生意由陈福负责。 那些商人闻言,虽然依旧意犹未尽,却还是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也是极为识相。 他们知道,接下来便是陈清德的私事。 陈玄德和陈绍德见状不知所措。 他们很想说:老五,我们还没有玩够呢? 刚刚他们被人追捧敬酒,可是春风得意。 “好啦!两位哥哥不要玩了。楼下可是有八万贯钱呢,你们是不是该跟小弟出出主意?” 陈玄德和陈绍德顿时吃惊的看着陈清德。 小老弟这是什么意思? 陈清德却不以为意,他自顾自道:“那两位哥哥想不想夜夜笙歌?” 这话问得实在过于直白,陈玄德和陈绍德顿时老脸一红,却还是期期艾艾的点头。 “那太白醉呢?好不好喝?想不想天天喝?” “老五,你这话的意思是……” 陈绍德再也忍不住,连忙拉着陈清德问道。 点了点头,陈清德斜眼道:“很简单,小弟吃肉,自然少不了两位哥哥的。但是……两位哥哥自己选。” “明白!” 陈绍德直接拍着胸脯道。 “老五,以后你怎么说,哥哥我怎么做,绝无二话!” 陈玄德比较矜持,但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点着头。 他们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个?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顺利罢了。 很好。 陈清德点头,理所当然的道:“现在天色不早,这么多钱拉出城实在是过于危险。这偌大的长安城也只有放在江国公府最为稳妥。” “你的意思是……” 陈玄德和陈绍德一脸惊奇的看着陈清德。 他们的三观同样破碎。 老五竟如此市脍?不过我喜欢! 第49章 震惊长安 一旁,刚刚上来的陈平安看着这一幕不禁扶额。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呀! 他很想说:小郎君肯定又犯病了。 但他不敢。 “别这样看我。江国公府虽然对不起我和我阿娘,但那里毕竟也是我的家呀。” 陈清德见所有人都一脸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己,他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我这样是不是太不陈清德了? 于是急忙补救:“你们可别误会!我是不可能轻易原谅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的。” 陈平安无奈呀。 小郎君,你知不知道你后面这句解释显得有多么苍白无力呀! 前几日,也不是知道是谁,在江国公府前一口一个阿耶、母亲的叫着。 陈玄德闷声道:“老五,你赶紧安排,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么多钱,要是有人起了歹心就不好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道:“我需要人去外面打点一下那些衙役,让他们帮帮忙,一定让他们守着我们将钱安全送回江国公府。” 陈绍德闻言连忙主动请缨:“我去。那些衙役我还算熟悉。而且江国公府的面子他们肯定是要给的。” “那行!平安,你让人拿一百贯跟着四哥去办此事。” 陈平安连忙点头,和陈绍德离开。 “福伯,你赶紧领着人赶车回陈家庄。再晚可就赶上宵禁了。” 他这十八辆牛车上金银占了一半,是大头。 陈福连忙点头。 “三哥,我们也出去,赶紧组织人将钱拉回江国公府。” 陈玄德连忙点头。 于是,整个平康坊到兴化坊的路上,再次出现近百辆牛车绵延不断的壮观景象。 无数人议论纷纷。 他们都知道长安城今日出现一桩奇事。有人将几百坛太白醉卖了八万多贯。 听说是当朝密国公、齐国公、宋国公和一神秘的年轻公子合作的生意。 大家都很好奇。 “那神秘年轻郎君是何人?他何德何能竟能与三大国公府合作生意。” “听说那小郎君还挺有才的,如今闻名长安的那首【将进酒】便是此人所作。” “哦?那我倒要看看了。” 一时之间,甚嚣尘上。 尽管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街上看热闹的人丝毫不见少。 对于这个时候的大唐普通百姓来说,并没有夜生活的说法。 天一黑,绝大多数人便会赶在宵禁前匆匆回回家,然后躺进被窝。 有婆姨的就可以开始了一如既往的深入交流,为大唐的人口添砖加瓦;没婆姨的,便只能…… 等到为首的牛车行驶到江国公府门前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神秘的小郎君是蒋国公府的? 左邻右舍的官宦人家纷纷探出好奇的头来。 他们很快认出,跟着衙役走在队伍中间那位可不就是江国公府的陈四郎嘛? 还有队伍最前面那位,不是陈三郎还能是谁?只是他身边那位又是谁呢? 好像从来没有在这兴化坊见过。 不管了!得赶紧回去报告自家老爷和郎君才行。 这可是惊天大瓜。 前几日,江国公府陈老国公可是刚刚被圣人老爷罢了官的,还来找自家老爷吃酒来着。 这才几天?没想到竟闹出如此这么大动静。 必须及时汇报才行。 江国公府。 老王头本来靠在门房处打着瞌睡。 他老了,精神不佳,容易嗜睡。 突然,厚重的车碾声传来。 他下意识的睁眼,想透过门阙看看究竟是谁家的车队,竟然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自家江国公府如今落寞,肯定是不会有这般境况的。 可是很快,他便满脸不可置信起来。 因为那行走在队伍前面的怎么好像是自家三郎呀? 可是很快,他再次倒吸凉气。 嘶!我没有看错吧?三郎旁边那位翩翩少年……竟然是五郎! 老王头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打开角门出来迎接。 陈清德见老王头出来,连忙和善一笑:“王伯,您好呀!” “真是五郎!您回来了?” “唉。” 陈清德同样一脸感慨。 老王头是他穿越以来在江国公府感受的唯一善意。 “王伯,您可别站着了。您看着这天可马上就要黑了。您赶紧进去喊人。这些钱必须赶在天黑前全部搬进府里去。” “钱?” 老王头的目光顿时落在身后的牛车上,只见一个个巨大的木箱子将牛车堆得满满当当。 再看后面,绵延出老远,不知道有多少来辆跟着,还有四郎和官府的衙役在后面跟着押送。 “这上面都是钱?” 老王头颤颤巍巍。 “是的。都是老五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陈玄德一脸自豪道。 “好!好勒!我这就去叫人。” 老王头,连忙转身向着江国公府内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放声大叫:“快来人!三郎、四郎、五郎回来了。快来人呀……” 随着老王头的叫声,本来已经要陷入沉寂的江国公府仿佛活过来一般。 “我说老王头,你在瞎叫什么呢?扰人清静。” “三郎、四郎、五郎,他们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嘛,大惊小怪……什么,你说谁回来了?”那人突然反应过来。 老王头自然知晓这人在惊讶什么,他笑呵呵道:“是五郎,他跟着三郎和四郎回来了!” “啥?” “什么情况?” 听到喧哗声,许多下人开始聚拢过来。 这里面包括一脸惊疑的陈丰。 只是他现在也学聪明了,并没有急于发言,而是混在人群中静静听老王头解释。 “五郎赚了很多钱,我看足足有几十上百辆牛车呢?如今三郎、四郎、五郎和官府的衙役正押着钱过来!” “真的假的?” “老王头,你该不是没睡醒,老糊涂了吧?三郎、四郎怎么可能跟五郎混在一起。” “是啊,还押着几十上百辆牛车回来?你知道一牛车是多少钱吗?” 老王头闻言着急不已。 三郎可是交代过,必须马上叫人开门搬钱的。 “三郎吩咐,让大家出去赶紧去帮忙!” 老王头着急道。 可是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只以为老王头在吹牛。 陈丰眉头一皱。 他早上可是见识过的,那可是好几百坛酒,真全部卖完有几万贯钱似乎也很正常。 只是小郎君怎么会将钱拉到江国公府的?这不合常理呀! 还有三郎和四郎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他搞在一起的? 虽然惊讶,但他还是非常熟稔的做出安排:“行了!来福,你和老王头进去叫人。对了,将账房王先生也请过来。 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出去帮忙!” 他看了看天色,继续道:“去两个人将大门、后门、侧门全部打开!必须赶在天完全黑前全部搬完。” 整个江国公府都跟着动起来。 第50章 陈叔达怒其不争 于是永兴坊中再次出现震惊的一幕,只见整个江国公府团团转转的全是人。 这些人,有江国公府的家丁,也有受陈清德嘱托跟过来帮忙的富商下人,还有衙门的衙役。 他们进进出出,宛如蚂蚁搬家将一个个大箱子搬进江国公府。 陈叔达满脸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身后是陈贤德和陈政德。 “老二,你去将老三叫过来,我有事情要问。” “是,阿耶。” 陈政德闻言出府,就见陈玄德和陈绍德正与陈清德相谈甚欢。 “三哥,四哥,一会你们拿几十贯钱出来,给府里的下人们都分一分。” “好嘞!” 陈绍德抢着点头。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此阔气过。 “三弟,阿耶叫你过去。” 陈玄德回头,见是陈政德过来,顿时耸了耸肩。 对陈清德道:“老五,你真不进去?” 陈清德默默摇头。 “那三哥先进去了。” “嗯。” 目送陈玄德离去,陈清德的目光落在了陈政德身上。 “二哥。” 陈政德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最后转身回去了。 陈清德摸了摸鼻子。 不愧是嫡出呀。 “老五,你别介意。二哥这人其实面冷心热。你以后就知道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 “那四哥,小弟就先走了。这里回翠柳居还有一段路要走。” 陈绍德闻言,满脸向往之色。 但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肯定没法离开。 于是点了点头:“行了,你赶紧去吧。咱们兄弟来日方长。” 目送陈清德离去。 陈绍德平白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回府。 刚进门就看见陈叔达正站在中堂房檐下对三哥询问什么。 而另一边庭院走廊里,当家主母王氏正与自家阿娘孙氏远远看着,还不时说些什么。 他看得出,王氏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自家阿娘应付得并不轻松呐。 他叹了气,想了想,本不欲凑这热闹。 刚打算离开,却不成想竟被陈叔达眼角余光扫到,于是对他招了招手。 “呃,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陈绍德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老五呢?” “回翠柳居了。他说江国公府既然不欢迎他,就不进来惹人嫌了。” 陈绍德说这话时,眼睛不住的往王氏那边瞟。 见对方无动于衷,这才松了口气。 “哼!这个逆子,只知声色犬马,成何体统!” 顿了顿,见没人接他的茬,于是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老三,你先说。” 陈玄德悄悄看了陈绍德一眼,见自己这个弟弟竟没心没肺的对自己递眼色,不禁暗自叹口气。 终究是自己要背负下所有呀。 他想了想,决定如实说。 当即便将自己和陈绍德商量着去翠柳居寻陈清德等一系列经过和盘托出。 “阿耶,老五说这里毕竟也是他的家,那些钱也只有放在江国公府才最为稳妥,所以就将钱都拉了回来。” “他真这样说?” 陈叔达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但他嘴角明显在抽动,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陈玄德重重的点头。 “那他还说过什么?” 陈玄德顿时陷入沉默。 他有些纠结。 到底说还是不说呢?那就说了吧。 “老五还说江国公府对不起他和他阿娘。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陈叔达此时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语气也跟着凌厉几分。 陈玄德顿时打一个激灵,连忙道:“老五说他是不可能轻易原谅阿耶和母亲的。” “他真这样说?” 陈叔达急切问道。 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是的。” 陈玄德和陈绍德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陈叔达顿时长叹了一口气。 “哼!” 就在这时一声娇哼声远远传来。 檐下的几人顿时一愣,纷纷侧目。 就见王女节正一脸愤怒的看着这里。 在他身后孙氏正一脸焦急和无奈的摆手,示意众人少说两句。 “那个逆子!真以为赚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吗?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王女节面若寒霜,满脸愤恨。 “当年若不是老爷苦苦哀求,我又怎会留他们母子到现在?我若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爷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让那个女人执掌整个陈府别院?当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夫人,你过分了!” 陈叔达眉梢乱颤听不下去,疾言厉色的出言喝止。 “我过分?老爷,您铭心自问。这些年我一心为陈家操持,可曾半点懈怠?可是您呢?在外面沾花惹草,还要妾身为您善后。 您可知,每当妾身想起这些心中是何等哀痛?” 陈叔达的身躯一抖。 这也是他纠结难释的地方。 “老爷,妾身是心有怨气,这才不愿让那对母子进这家门。我知道老爷在气妾身。但今天妾身还是那句话,您若想让他们母子二人进门,除非妾身死了!” 言罢竟是嘤嘤哭泣不止。 她身旁,孙氏连忙劝慰。 王女节哭到伤心处便直接转身回了后院。 留下陈叔达和四个儿子在堂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 “老三、老四,这么多箱子,我估摸着能塞满两间房,这究竟有多少钱?” “估摸着最少得有三四万贯吧。还有十八车老五让人拉回陈家庄了,那里面金银占了大头。” “是是是,我刚才听陈家庄的闫先生说这一次老五赚了足足八万贯呢!他还分润几千贯给封言道、长孙冲、萧釴三人,否则更多。” “哦?还有这等事情?” 陈叔达闻言眉头一挑,眼底的欣慰之色怎么也挡不住。 陈绍德没有看见,他顿时来劲道:“嗨!要我说,他就不该如此。我江国公府这么多人又不是吃不下。那么多钱给我多好……” 就在他幻想着自己也如陈清德那般花天酒地时,陈叔达的一声厉喝却劈头盖脸而来。 “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陈叔达被陈绍德这不着五六的话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他怒其不争道:“你呀你,好好跟着老五学着点!” 言罢便叹气离开。 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话:“老大,你教教他们仨,别以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哥,我说错了吗?” 陈绍德满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的三位哥哥。 陈玄德抬头望天。 陈政德沉默无言。 陈贤德一脸平静,他无比认真道:“阿耶说得对。老四,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平时多动动脑子,昂?” “大哥,你就给我说说呗。老五放着几大车银钱不要,去巴结几个半大小子作甚?” 第51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哼!你总算还没有傻得无可救药。那几个半大小子就连你哥我也只是认识罢了,还远不到跟他们坐在一起跟喝酒的程度。” “有那么玄乎?” 陈绍德想到下午时自己跟人家觥筹交错的情景。 似乎也不难相处。 “当然有!我听说今天崔家的人找老五了?” “好像是。不过当时我们不在,并没有真正见到。” “这就对了!没那几个纨绔坐镇,你真以为老五今天那个劳什子招商会能如愿进行?” 陈贤德神情古怪。 自己这个弟弟有点东西呀! “你是说老五的酒被人惦记了?” 陈绍德仿佛被人踩到尾巴,差点没跟着跳脚。 他现在可就指望陈清德没事能漏点,让他也跟着吃肉喝汤。 可见几位哥哥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他终于后知后觉。 果然是我肤浅了呀! 可老五他又是哪里来的玲珑心思? 难道是乡下的饭菜真的比较养人? 翠柳居。 就在刚刚,陈平安赶在宵禁前摸到翠柳居,向陈清德如实汇报了刚刚在江国公府看到的一幕。 陈清德刚刚离开时将陈平安留下,本意是让他完事后打赏一下那些富商派过来帮忙的下人,他也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平安,那个女人真这样说的?” “是的,小郎君。” 陈清德挥了挥手,目送陈平安出去。 他不禁暗暗思忖。 这样看来,我那个更加便宜的母亲似乎也没有原主记忆中那般不堪嘛。 大小姐的任性妄为倒是被她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郎君,妾身服侍你就寝吧。” 就在这时如烟柔弱无骨的身子靠了过来,陈清德下意识抱住。 他环住如烟纤细的腰肢,感受手中柔软温润的触感,顿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在心中生起。 “如烟,今天剩下的那些酒你都妥善处理了吧?” “嗯。妈妈让人专门在后面给妾身腾出一间院子,以后妾身可不必住在这胭脂楼中。” 说到这里,如烟眉目含情的看着陈清德。 这些天她仿佛做梦似的。 从即将被翠柳居榨干最后一滴剩余价值的假清倌,到如今翠柳居名副其实的当红头牌。 陈清德也只用一首诗词和一盏酒便做到了。 她看着陈清德在那里高谈阔论,看着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的一颗心也跟着不断起伏。 见如烟看着自己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诉说的模样,这女人果然是折服于本公子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 他心中不禁感慨。 还得是古代。 还得是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呀! 这要是放在一千年后,像她这么大的小姑娘什么没有见过?身体随便,但想要姐们跪下给你唱征服,门儿都没有! 邪恶的思想一冒头,恶趣味就上来了。 陈清德打趣道:“那你打算如何感谢本公子呢?” 如烟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粉润通红,她用粉嫩如白藕的手臂环住了陈清德脖子,声音娇滴滴的。 “如烟能有今天,全拜小郎君所赐。如烟无以为报,只能,只能……” 妖精呀这是! 陈清德顿时一柱擎天。 他一个现代人,羞耻心不允许他这么堂而皇之。 下意识将如烟从身上推开,人更是一蹦老高,借此遮掩着丑态。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如烟眼里,只以为陈清德嫌弃她出身风尘,不自爱。 顿时伤心欲绝。 “小郎君,我知你嫌弃妾身出身风尘,妾也的确配不上你。这就离开,不在这里碍眼。” 说罢竟真的转身欲走。 陈清德此时正尴尬得脚趾抠地,见状也有些傻眼。 他哪见过这个?穿越前他就是个死宅、老光棍。 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一把将如烟拉住。 他的身体很诚实,抚摸着那光滑细腻的柔夷不停揩油。 “如……如烟,你不要哭嘛。本少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被陈清德这样不停抚慰,如烟总算收了声。 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 “真的?” “煮哒!” 陈清德连忙趁机卖起了萌。 只是他似乎忘记,这里是比他那古早的烂梗还要早一千多年的唐朝。 如烟根本就听不懂。 她此时满脸问号的看着陈清德。 啥?小郎君是肚子饿了吗? “小郎君若是想煮东西吃,妾身这就让人准备?” 她现在也是有丫鬟伺候的人,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陈清德顿时无语凝噎。 被这么一打岔,如烟也就没那么伤心,但还是心存芥蒂。 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小郎君,妾身为郎君守节至今。若你想,后院中剩下的几十坛太白醉足够给妾身赎身。可你为何……” 陈清德闻言心中暗自不禁好笑。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这丫头心中苦闷憋到如今,真是难为她了。 可无论是他来自千年后的隐情,还是他现在做这些事的打算,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佳人难负。 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突然想到曾缄译仓央嘉措的那首广为流传的名篇与他现在的情况倒是极为应景,不禁念出了声。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如烟见陈清德陡然作起诗来,先是一愣,等听清诗中的内容,芳心不禁跟着荡漾。 她身在红楼,最是懂诗。确信这首诗自己从未听过。 难道…… 她的一颗芳心顿时怦怦乱跳。 “小郎君,你这诗是写给妾身的吗?” 陈清德在心里暗道一声惭愧,笑着点了点头。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如烟听后整个人顿时痴了。 明白陈清德对自己的心意,同时也感受到他心中所隐藏的苦闷与志向。 小郎君出身不正,而我又身在风尘,他替我赎身无异于烈火烹油,给今后前程添阻。 我实在不该难为他的。 想着想着,她不禁面露惭愧。 陈清德看在眼中,心中却是暗自好笑。 一首好诗的影响力不管穿越多久的岁月,始终如一。 当即乘胜追击:“如烟,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但这些只是暂时。总之,你若信我,今生我定不负你。” “陈郎不必多言。” 听着陈清德如此直白的话语,如烟顿时情动。 她娇羞点头,伸出葱般手指不让陈清德再说。 身体也仿佛失去支撑一般软倒在陈清德怀中。 一夜芙蓉帐暖,莺歌燕语不断。 春宵几度…… 第52章 博陵崔家的怒火 早上,陈清德神情清爽的离开了翠柳居。 他现在口袋富足,自然不着急回家,决定在长安城好好转一转。 之前他囫囵吞枣般走过一遍,只是大致浏览一番长安城的风貌。 而现在,他腰缠万贯,故地重游,自然又是一番风景。 “平安,你别愣着啦,赶紧去付钱!” “可是小郎君,马车都要塞满了,你待会可怎么坐呀?” “没事,待会本少跟你在外面御位上挤挤不就成了。” 他现在主打一个老子有钱、任性! 他打算买完东西再去西市的牙行看看。 就在陈清德拉着陈平安在长安城买买买时,崇贤坊的一处富丽堂皇民宅中,博陵崔家在长安城的核心成员齐聚于此。 “都打听清楚了,陈清德昨日获利八万八千余贯,只多不少!” “嘶!” 闻言厅中众人顿时倒吸凉气。 “是不是搞错了?我当时就在现场,那些酒绝对不超五百坛,怎么可能卖这么多钱?” “这个我知道,当时我进入楼中,陈清德伙同三位国公府郎君出售太白醉在一百零八坊的销售权。那场景……啧啧啧!” 此人啧啧有声:“可惜!在下仅仅第一轮就被淘汰。那小子不按常理,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区域销售权,这个词倒是新鲜!” 其实不难理解,这里的人个个见多识广,稍微一想便知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有人会愿意花钱买一个莫须有的销售权呢?这不是妥妥的冤大头吗?” “你不懂,那小子仗着只有他有太白醉,将销售区域进行强行划分。并制定健全的运营方式,并且写进了契约中,去官府盖了大印,受法理保护。对违规的人他可以单方面取消合作!” “还不止于此,那陈清德将十两金一坛的太白醉以一两金的价格卖给那些商人。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那些商人自然是趋之若鹜。” “什么!这是什么操作?那小子是拿着钱烫手还是咋滴?” “他不傻,他把销售权卖了好几万贯,这可比买酒更赚钱!” “哦?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 “那也得你的货品能如那太白醉一样受欢迎才行!” “没错!说句不好听的,在场谁掌握那太白醉的配方,都可以做到。” “可惜!这个陈清德竟然如此不识时务,崔大掌柜出七万贯他都不愿意将配方卖给我们。” “你傻呀!人家开一场招商会,甚至降价卖酒,随随便便就赚了八九万贯钱,七万贯给你你愿意呀?” 一时间,大厅中的所有人交头接耳,讨论热烈。 显得无比纷扰。 “哼!” 就在这时,主位上一名身形庄重的中年人突然冷哼一声。 现场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此人正是博陵崔家如今长安城的最高话事人崔仁师,时任殿中侍御史。 殿中侍御史虽然只是从七品官职,但却有监察百官礼仪、维护朝廷秩序,可参与司法审判。权力巨大,乃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各位,这太白醉一出,我们崔氏的大小酒肆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你们不出谋划策便罢,却在这里长他人志气。成何体统!” “老爷所言极是!” 一人连忙道:“在下听闻,那陈清德在见过崔长衣大掌柜后竟直接将太白酒的股权分润三成出去,分别给了密国公府的封言道、齐国公府的长孙冲,以及宋国公府的萧釴。可有此事?” 此人说话的同时目光却是看向坐在末尾一直没有做声的崔长衣。 崔长衣闻言身躯顿时一颤。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苦涩道:“确有此事。此次招商会,三家各获利八千八百余贯。不过扣除他们各自七千贯的股本,他们实际盈利一千八百贯有余。”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这是妥妥的空手套白狼呀! “哦?这么说他们因为你的打草惊蛇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取了本来应该属于我博陵崔氏的股份和利润咯?” 那人顿时冷笑连连。 崔长衣只感觉脖子上冷风嗖嗖划过,顿时两股战战。 他抬头四顾,发现周围这些同族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冰冷无比,仿佛在看死人。 想到族中对待办事不利者的严酷惩罚,他的身体顿时一软,瘫倒在地。 “各位,各位……不是这样的!是那陈清德,他根本就不把我博陵崔氏放在眼中,对我提出的条件根本不屑一顾,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跟我无关呀各位!” 他拼命解释,可是却没有人理会。 那人的声音仿佛尖刀,再次刺来。 “还在狡辩!那三成股份一股七千贯,难道谈成就不是钱了吗?总比现在什么都捞不到强吧?你眼见购买不成,却不思变通。还说不是你的问题!” “不是,不是这样的。那陈清德七万贯不卖,却按七千一成股发卖给几家纨绔。他分明是包藏祸心,想要害我?” 此时,崔长衣在巨大的恐惧笼罩下已经开始慌不择言。 “呵呵呵,崔长衣,陈清德在昨日之前跟你毫无交集,他凭什么害你?而且你也太看得起他了,一个黄毛小子罢了,又怎么可能想到你有今日。” 那人的笑容越发邪恶。 他可是老早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呢,终于是让他等到了。 “老爷,我觉得崔长衣日益骄横。这才是导致陈清德宁可得罪我博陵崔家也不愿将配方卖给我们的原因。他已经不适合大掌柜的位置!” 此言一出,刚刚还寂静无声的人群竟然有人点头附和起来。 “没错!须有人为此负责。” “当黜落!有能者居之。” “懈怠之责必须惩罚,否则日后无人尽心。” 崔长衣看着这些对他落井下石的昔日同族,心中顿时一片哀寂。 都说痛打落水狗,不外如是。 “嗯。即日起免崔长衣大掌柜职。不过念在你勤勤恳恳这么多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你去岭南,那里还缺一个话事人。” 当真是一言可定人生死,这便是世家大族的底蕴,外表光鲜,却全凭累累白骨堆积。 完了! 崔长衣陷入绝望,彻底瘫倒在地。 从长安到岭南,一千多里,他此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他还有得选吗? 崔仁师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头道:“长安城的生意不能没有人管辖,酒水生意乃我崔家根基,如今颜面尽失,凭白让其他家笑话。” 须有人力挽狂澜才行! “你们都是家族多年以来苦心栽培的人才。都议一议,接下来由谁领导,为家族挽回颜面。” 第53章 人间惨剧崔长衣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再次变得火热。 但这一切都已经跟崔长衣没有关系。 他此时宛如丧家犬一般从地上爬起,转身默默离去。 至始至终,都再无一人看过他哪怕一眼。 等陈清德心满意足的离开长安城时,下午未时已过,回陈家庄正好能赶上饭点。 离开的这两天他依然没有吃好。 翠柳居里那些所谓的美食对他来说如同嚼蜡。 陈平安赶着马车,陈清德果然坐在其侧,二人有说有笑出城。 “小郎君,你买那么多东西回去,夫人见了肯定高兴。” “那是。阿娘操持庄上的事情辛苦,少爷我如今能赚钱,自然要让她老人家享清福了。” “可夫人并不老。” 陈平安极为认真道。 “臭小子,马屁功夫见长呀,都敢跟少爷我顶嘴了!” 陈清德趁陈平安不注意,直接开大,赏了他一个脑瓜崩。 “呀!” 陈平安吃痛。 他抚摸自己的额头时眼角却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爷快看,这不是昨日在翠柳居想要买酿酒方子的那个人吗?他怎么变得如此落魄?好像一条狗。” “哪呢?” 陈清德顺着陈平安手指处望去。 果然看到崔长衣背着一个臃肿的褡裢失魂落魄的走在前面。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容貌姣好的女人。正拉着一名哭哭啼啼的孩子紧随其后,身上同样背着大包小包。 陈清德眉头一挑。 “奇怪!难道是因为办事不利被崔家人赶出来了?” 他回头看向陈平安,陈平安耸了耸肩。 “小郎君,这种事情在世家大族很常见。甚至还有直接将人发卖为奴的。” 可陈清德是现代人观念,他的思想里根本就容不得这种残酷之事发生。 就因为我没有卖酿酒方子给他,崔家就将人打落尘埃了?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陈清德在心底暗骂一句。 当然,他并非圣母。 只是单纯觉得没有人权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在他看来,崔长衣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这几趟长安城跑下来,陈清德明显感觉自己身边的人手不够用。 像陈长安这种打小养在自己身边的也就凑合着能用。 他本来打算去牙行看看能不能挑几个人才回来,帮他分担一二。 不过去了以后才发现,这件事很难。 除非刚好有官宦人家犯事,被发配为奴,否则要找一个各方面能力堪比陈福的人才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到这里,陈清德看向崔长衣的目光顿时变得一片火热。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崔长衣下意识回头。 在看到陈清德的瞬间整个人顿时变得睚眦欲裂,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扑向给自己造成伤害的仇人。 “小郎君小心!” 陈平安见情况不对,连忙挡在陈清德身前。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又哪里是失去理智的崔长衣对手。 只见崔长衣轻易就将他掀翻在地,然后向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陈清德扑来。 “我擦!” 陈清德连忙跳下马车躲避。 同时破口大骂:“崔长衣,你属狗的吧?怎么见人就咬?”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全家都被家族发配岭南。呜呜呜……” 崔长衣说着说着,涕泪横流,一个大男人,竟是当众抱起头痛苦不已。 他身边的女人则扑上来死死拉住他的胳膊,拼命摇头,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还有那孩子,哭得更加大声。 “竟然这么惨?!” 岭南呐!那地方如今该是蛇虫鼠蚁遍布,是十恶不赦的犯人才会去的地方。 陈清德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这样一家人,连个马车都没有,千里迢迢去岭南,非得死在路上不可。 他后世通过各种电视剧和小说了解过世家为富不仁,却没想到真正的历史更加残酷。 仅仅一次失手,换来的却是后悔终身的教训。 “活该!” 陈平安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 他对崔长衣没有半分同情。 此时,镇守城门的守卫见城门口突然围满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过来查看。 “怎么回事?是谁在城门口闹事?都不想活了?” 一连三问,直发入魂。 围观的群众自觉让开,将这些军官让了进来。 来人在看到隐晦处印有江国公府标记的马车时一个个顿时变得恭敬有加。 “这位公子可是遇到麻烦?” 陈平安见状指着崔长衣道:“军老爷们,就是这个人,他疯了。竟敢公然袭击我家小郎君,你们赶紧将他抓回去受审!” 抱住崔长衣胳膊的妇人闻言顿时焦急万分。 只见她拼命护着崔长衣,不停摆手:“各位军老爷误会,误会呀!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可是那名军官和他手下的兄弟又哪里肯罢休? “敢拦江国公府的马车,真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为首军官当即下令拿人:“来人,给本官将此人抓回去,好好审问。” 几名官兵顿时围拢过去拿人。 崔长衣根本就不容反抗,被直接按倒在地。 “放手,你们放手!” 那妇人连忙阻拦:“求求你们放了我家夫君吧!” 那些士兵见状不由分说,将她也给按倒在地。 哭成泪人的小孩见父母被抓,顿时哭得更加大声:“呜呜……阿耶,阿娘……” 这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啊! 陈清德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这煌煌大唐令人悲哀的一面。 “住手!” 他一声冷喝。 为首的军官见状挥了挥手,那些士兵停手都看了过来。 陈清德连忙上前求情道:“几位军爷,感谢各位仗义出手。在下感激不尽! 可你们也看到了,我并没有事,我那童子也没有受伤。 要不,这件事情就此算了吧。” “算了?” 那些官兵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是应该仗势欺人,让他们将人打一顿,然后赔钱下狱的吗?人不折磨个半死休想出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长安城的纨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位小郎君难道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哪根筋搭错发了善心? 就在这些兵痞子们一个个满脸问号时,陈清德对愤愤不平的陈平安招了招手,做出一个拿钱的动作。 陈平安不知自家少爷要钱作甚,却还是掏出一把碎银递过来。 陈清德也不看有多少,全部塞给为首那名军官。 军官见钱眼开,以为陈清德这是要贿赂他,好对崔长衣从重发落。 贵人这是要施展金银大法打击报复呀!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种事兵卒们显然没少做。 带头军官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位郎君放心。一个刁民而已,小的保证给您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出来碍您的眼。” 第54章 青莲:小郎君好粗俗! 陈清德闻言顿时微微皱眉。 你们对本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耐心解释道:“几位军爷不要误会。这些银子几位拿去喝酒。这一家人交给我处置。如何?” “啥?!” 这小郎君看着和和气气,够狠的呀?这是打算把人往死里整。 陈清德一看这些人眼神就知道,这些家伙准没憋好屁。 没好气道:“我要你们放人,能明白不?” 这回听懂了。 不光是那几名守城官兵,陈平安和周围围观的百姓都被整不会了! 就连崔长衣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陈清德。 咋滴?这真是要以德报怨呀! “这人之前跟我确实有些误会和过节。不过已经时过境迁,他也得到应有的惩罚,本少不欲为难。还请几位通融。” 陈清德说着拱手作揖。 他实在是不想再跟眼前这群家伙在这里掰扯。 意思本少不按剧情走你们就拐不过弯来了呗。 守城的官兵个个都是人精。 人家不许他们多管闲事,他们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反正该拿的钱已经拿了,今晚又可以怡欢作乐、逍遥快活。 领头官兵朝周围百姓挥了挥手:“都散了散了吧!该出城出城,该回家的回家!” 这里可是城防要道,若是让上官看到,他们免不了被一顿责罚。 “多谢各位。” 陈清德连忙再次道谢。 然后对呆愣原地的崔长衣使了一个眼色。 “赶紧走!你不替自己考虑,老婆孩子也不管了?” 崔长衣本以为即将大祸临头,却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反转。 见陈清德并没有与自己为恶的意思,当即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拉着自己的妻儿跟着陈清德的马车出城。 路上,陈平安见陈清德并没有让自己停车的意思。于是问道:“小郎君,我们不停车了吗?” “停个屁!这里可没有官兵跟我们撑腰。” 陈清德没好气道。 “既然如此,那小郎君为何还要救他?” “我不是要救他,是要救他一家三口。只有这样他才会死心塌地为你家少爷我办事。” “原来如此。” 陈平安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将马车速度再放慢一些。” 陈清德叮嘱道。 心里却是想着再试试崔长衣的品性。 总不能养一头白眼狼吧? 崔长衣眼看前面的马车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在他身后,女人依旧牵着孩子的手紧紧跟随。 她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停留。 “当家的,我和孩子实在是走不动了。” “走不动也要走!” 崔长衣脚下不停,咬牙厉声喝道。 他同样是灰头土脸,却不敢停顿。 陈清德就仿佛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下意识想要抓紧。 想了想,他一咬牙。 突然转身将孩子抱起,然后一把拉住女人的手,继续拼命追赶。 陈清德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暗暗点头。 此人虽然常年处于世家的熏陶之下,却也并非真无药可救。 一个顾家的男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一个时辰多后,远处的天幕已经擦黑。 陈清德的马车终于姗姗回到陈府别院。 陈清德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嗯—— 终于回家了。今晚一定要吃一顿好的才行! 平安,你去村子里问问,谁家有泥鳅鳝鱼的全部买回来!” “是,小郎君。” 陈福一脸笑意的看着陈清德。 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小郎君看起来才像个正常的少年。 突然,他看到马车后远远跟着的一家三口,不禁有些讶然。 崔长衣他自然是见过的,也认识。 此时灰头土脸,仿佛哪里来的难民。 只是那一身长期盛气凌人的气度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是什么情况? “小郎君,他们这是……” 陈清德这才想起,马车后可还跟着崔长衣一家三口人呢。 于是吩咐道:“福伯,他们三个交给你,在庄子里给他们安排一间住处,让他们吃饭、洗漱干净。等本少吃饱喝足再带过来见我。” “诺!” 福伯闻言也不追问。 自家小郎君如今处理事情头头是道,不需要他指手画脚。 等陈清德进屋后,他来到期期艾艾跟过来的崔长衣跟前。 “崔大掌柜,别来无恙?” 崔长衣苦笑着回礼:“福爷,我已不是崔家大掌柜,您见笑了。” “嗯。我也不早就不是什么福爷,如今是这陈家庄子里的一名管事。” “见过陈管家。” “好了!既然你跟着小郎君回了庄子,前尘过往便一律作废。 走了这么远,你们想必也都饿了吧?跟我来吧,吃完饭小郎君还要见你。” 说着他还打量了一眼崔长衣身后跟着的母子二人。 崔长衣感激涕零的点头。 另一边,陈清德进门后就迫不及待的大吼大叫起来。 “青莲,青莲!少爷我回来了。还不赶紧出来迎接?” 很快,就见一名模样俊俏的丫头兴高采烈的从门中跑出来。 她雀跃道:“呀!小郎君回来了?我这就去通知夫人。” “通知啥?本少这么大声,阿娘肯定听见了。你赶紧去通知厨房给本少爷准备吃食,今晚本少要吃葱爆鳝丝,还要吃细面馒头!这两天在长安城,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嗯~小郎君好粗俗!” 青莲被陈清德的话闹了个大红脸。 啥鸟不鸟的?不好听。 陈清德见状坏笑着就要将手搭上青莲的小蛮腰。 青莲顿时娇笑着跑开。 “奴婢这就去通知厨房的二牛叔和张婶子!” 这丫头,出落得水灵之极,当真是个小妖精。 陈清德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道素服青衣、风华绝代的女子出现在后院门口。 正是陈清德的阿娘李氏。 “清德,你回来了?” “阿娘!” 陈清德高兴的迎上去。 “快让为娘看看,似乎瘦了。” 李氏有些疼惜的抚摸陈清德的额头。 陈清德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却不敢躲开。 他怕惹李氏伤心。 “是吧?阿娘是不知道,这长安城吃食真的好难吃啊?” “那你一会可要多吃一些。” 李氏温柔的笑道。 晚饭就这样在一片和谐当中进行。 陈清德吃饱喝足后,回到自己的小院。 丫鬟青莲连忙奉上香茗。 这是经过陈清德适当改良的。 并没有放那些乱七八糟的调料和羊油等,只是简单放一些已经被碾成碎末的茶叶。 然后经过青莲的推杯换盏进行过滤,就是一杯香气扑鼻的浓茶了,颇有种后世喝碎银子的感觉。 不过现在条件有限,也只能先这样。 这个时候,陈福便是带着已经焕然一新、狼狈尽去的崔长衣进来。 “小郎君,人给您带来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 陈福则非常自然的退至一边。 他双目微瞌,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刚刚听陈平安说起出城时的遭遇,陈福心里着实有些后怕。 守在这里,他安心。 第55章 崔长衣的好人卡 “饭菜可合口?” 啊? 崔长衣不禁一呆。 他想过很多种开头,唯独这种闲话家常似的开头他是真没想到。 “饭菜都挺好的。是咱从未吃过的新鲜口味。” “那就好。” 陈清德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 “怎么样?崔长衣,你跟着本少的马车不放,是否还在心中记恨于我?觉得是我让你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陈清德经过城门口一事已经大概猜到崔长衣心中的想法,此刻竟是极为直白的指出来。 这是不装了呀! 崔长衣顿时愤恨地抬头:“难道不是吗?” 陈清德大笑:“哈哈哈……崔长衣收起你在世家的那一套。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本少与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你落得如今这般下场真的是本少造成吗?” “哼!你若是将酿酒配方卖给我,我也不会失去一切,沦落到被家族驱逐。” 崔长衣不甘道。 陈清德眉头一挑:“你这都是什么强盗逻辑?崔家他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别人就一定要给呢?” “这……” 崔长衣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凭什么崔家要别人就得给呢?就凭他千年世家活好吗? “你再好好想想,若不是他崔家觊觎我的酿酒方子,你可能找上我吗?本公子好歹也是江国公府小郎君,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轻易妥协?” 世家霸道,但也并非土匪。 “你完不成任务,崔家就过河拆桥。这才是导致你如今下场的主要原因。” 陈福在一旁听得是头晕眼花。 他觉得自家少爷偷换概念的本事还是够够的,就是还得继续练。 不过对付一个陷入绝境的崔长衣倒是够用。 “你不好好反思己身便罢,反而视我如仇寇。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清德做最后的总结陈词。 崔长衣傻眼,同时羞愧难当。 好像真的是这么个道理。 可之前怎么就跟走火入魔似的认不清现实呢? 这也算是给他打开新世界大门。 陈清德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在青莲看来极为漂亮的弧度。 谁懂?自家小郎君真的好魅惑哦! “崔长衣,你看啊。我呢,大人不记小人过。将你一家老小带回来安排住处还给你们吃喝。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你收一些打尖住店伙食费呢?” 陈福叹了口气。 这怎么就突然威胁上了?小郎君的手段真拙劣! 崔长衣顿时抬头,一脸警惕的看向陈清德。 这人咋回事?怎么聊得好好的聊到钱上了?你缺我那三瓜两枣的吗? 心里这样想,他却不敢说出来。 有种被人支配的感觉。 却不知,此时的陈清德也是一脸茫然。 火候到了吗?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收服人这种事,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第一回呀! 但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于是决定再添一把薪柴。 “开个玩笑昂,别当真嘛。” 轻咳一声后,陈清德继续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我给你一辆马车和一笔足够你一家三口去岭南的钱,你可以继续执迷不悟带着妻儿去岭南送死。” 见崔长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陈清德笑了。 这就叫手拿把掐! 崔长衣却急了。 小郎君你笑什么?倒是继续说呀,我选第二条路还不行吗? 可陈清德就是不说,他笑得很开心。 我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算是彻底陷入了自我感动当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的笑声不时响起,听在崔长衣耳朵里却仿佛来自恶魔支配一般难受。 他内心惶恐。 岭南之地,他和他的家人都不想去。 于是连忙跪倒在地:“小郎君,您不用说,小人选第二条!” 这回轮到陈清德愣住。 我说啥了吗?你就要选第二条。 “你知道第二条是什么?” “小人不知道。但小人知道小郎君宅心仁厚,是个好人。” 呃,我这是被唐朝一位中年大叔发好人卡了呀! 崔长衣继续道:“小人愿意从此跟随小郎君,以小郎君马首是瞻!” 哎哟!这老小子还挺上道。 陈清德和陈福对视一眼。 “你当真这样想?” 崔长衣连连点头。 他是真的道心破碎。 今天先是被侍奉多年的家族驱逐,发配岭南。 这跟被判死刑无异。 然后遇到陈清德,找他报仇却差点锒铛入狱。 人家不计前嫌,花钱为他疏通。反而成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孰是孰非,在他心中自有一杆秤。 只是这根被他抓住的稻草似乎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呀! 他完全猜不透陈清德究竟想要干什么?精神都给整崩溃了。 “我这人呢对待亲朋有美酒,对待豺狼有樱枪。还非常讨厌背叛!” “是是是,小郎君放心。小的既然臣服,必然忘记前尘过往,改头换面。请小郎君重新赐名!” 说着竟是重重的给陈清德磕了三个响头。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福也是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古人对三叩九拜都有严格定义。 所谓跪天跪地跪父母。 崔长衣如此作态,是真把陈清德当成自己的衣食父母。 所谓恩同再造,不外如是。 “小郎君,老奴觉得这崔长衣是诚心归附。” 崔长衣闻言连连点头,一脸期盼的看向陈清德。 “这样啊。” 有陈福发话,陈清德心里总算有底。 真不容易呀! “改名换姓大可不必。姓名源自父母,而非家族,过于纠结反而落入下乘。” 一席话再次令崔长衣感激涕零。 “从今天起你一家三口就在这庄子里待着吧。你去跟福伯打打下手,等有机会我再送你回长安!” 闻言,崔长衣顿时吃惊抬头。 见陈清德意味深长的冲自己笑,顿时身躯一震。 “谢小郎君抬举。” 他连忙拱手,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向往。 期盼着自己有朝一日重新回归长安的那一天。 目送崔长衣离去。 陈清德对青莲招了招手。 青莲见状绞着衣角来到陈清德面前。 刚刚小郎君的威势她全部看在眼里,一颗芳心宛如小鹿乱撞一般,怦怦跳个不停。 陈清德抚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嘻嘻笑道:“青莲怎么样,刚刚有被少爷我的王霸之气震惊到吗?” 青莲噗嗤一笑:“呵呵呵,小郎君确实厉害!” 陈清德顿时来了精神,他一把将青莲搂入怀中:“我究竟哪里厉害,你今晚可得给本少说清才成。” 青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觉被陈清德笼罩的身子此刻变得软弱无力。 “少……少爷,侧室准备好热水,婢子给您宽衣……” 她的声宛如纳蚊,听得陈清德心痒难耐。 却不好下手…… 第56章 请全村吃席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 陈清德起床后让陈平安安排人去邻村买两头大肥豚回来。 他要请全村人吃席! 兑现当初许下的承诺。 没有经过阉割的豚肉味道肯定不怎么样?但对于平日连油腥都难以沾到的陈家庄村民来说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而且陈清德有自己的办法。 昨天他可是在长安城扫街去了。 再贵的香料他也舍得花钱买。甚至还差点搬空一间药铺,里面只要是可以作为调料的药材他全要包了。 东西昨天他回来前就已经送到陈家庄。 卤肉,吃过没?吃过的都说好! 陈清德打算将两头豚都卤了,骨头熬汤。 为此,他上次回家就让铁匠铺准备,打造了十多口体积巨大的铁锅,还让人在村口空地搭建了足够多的灶台和简单的茅舍,昨天他又买了不少大砂锅罐子和铜盆回来。 于是乎,陈小郎君要请全村人吃肉喝酒的消息飞快的在小小陈家庄子里传开。 许多原本已经下地的人家也回来了,男女老少齐聚一堂,就等着看看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耆老排众而出,对正在指挥着人将笼笼泥鳅、鳝鱼搬出来的陈清德道:“陈小郎君,你这样是不是太破费了?我们这些田舍郎贱命,不值得小郎君花那么多钱。” 陈清德却是摆了摆手。 “太公哪里话?没有乡亲们照拂,我和阿娘早就在陈家庄过不下去了。 那天我就说过,等发财了就请大家伙大块吃肉喝酒。这几天我们陈家庄旧貌换新颜,我也赚到钱了,自然是要履行承诺的。 而且这顿我可不白请。我接下来还有很多计划,可能听着有些离谱,但我希望大家都能很好的去执行。 我也在此保证,肯定不会让乡亲们吃亏!” 陈清德一口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耆老在村子里说话一言九鼎,他必须将老人家牢牢抓在自己阵营才行。 这陈家庄是他的根基所在,必须建设好! 有耆老支持,肯定能事半功倍。 “好!好哇!” 耆老感叹道:“陈小郎君,你的选种法非常有用! 这几天已经有人按此法选种完成播种,出芽率较之往年高了整整两成呢! 小郎君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有我在,没人能翻天!” 耆老跺着拐杖道。 “太公言重了!” 此时,下人们已经将昨天陈平安带人买回来的鳝鱼和泥鳅全部端了出来,足足上百斤。 都是那些村中的孩子拿陈清德制的鳝鱼篓子抓的。 陈清德对周围的村民道:“今天我想请大家吃顿饭!不光是想兑现当初的承诺,也是想告诉大家:生活苦!但这些都是暂时的。 我记得十多天前大家前来借粮时还是无以为继。 可现在,家家户户都应该有一些余钱的吧?” 陈清德的话顿时换来了这些庄稼人的憨笑。 陈清德看在眼里喜在心。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真的很容易满足,有口吃的就行! “当然,本少可不是在此跟大家伙邀功。” 他的话顿时引得一片哄堂大笑。 这样平易近人的主家,他们还真是生平仅见呢。 “大家伙都知道,我在家里制酒,赚了不少钱。” 庄稼汉们一个个纷纷点头。他们可是看到了。 主家拉着酒坛出去,回来时拉的可是一口口大箱子,原来里面装的都是钱! “乖乖,那得多少钱呀!” “就是。难怪陈小郎君要请大家吃肉喝酒,这样的主家仁义呀!” “呵呵呵……我可不光是要请大家喝酒,我还要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陈清德见气氛终于调动起来,终于是抛出了王炸。 “啥?小郎君说要带领我们发财?” “没错,我也听见了。” “小郎君带我们养牲口家禽,还提前给工钱,可不就是带着我们发财吗?” “就是。王屠夫那个歪货以前穷的叮当响,村子里一年上头都杀不了一只豚,他的手艺估计都快忘干净了。 可自从跟小郎君做上阉割豚崽子的买卖,这都赚多少钱了?村子里就数他最有钱。” “可不?听说最近都有人上门要给她说门亲呢?” “真的假的?他孩子都打酱油了,还要纳二房?” 人群中,王屠夫没想到这些人聊着聊着竟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顿时老脸通红。 他旁边妻子陈氏脸色极为难看。 但想到王屠夫的钱如今都归自己管,心中总算释然了几分。 哼!就你这熊样,还想纳妾?没门! 就在那些村民讨论热烈时,耆老开口将所有人打断。 “都安静一下!听陈小郎君继续说。” 见村民全都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陈清德轻咳一声,继续道:“我呀!其实有个想法。这些泥鳅、鳝鱼大家伙也都看到了,想必有人还吃过吧?” 村民们拼命点头。 一开始陈清德让他们的孩子去抓鳝鱼、泥鳅,甚至还为此专门做了鳝鱼篓子。 现在是两文一斤收,还有多少要多少。 他们只以为陈清德又是哪根筋搭错,败家来的。 直到有一天家中的熊孩子不光带回卖鳝鱼、泥鳅的铜板,还时不时会带回来几条炒制好的干煸泥鳅。 他们这才知道,那些腥不拉几的小东西竟然如此美味。 只是听说做这道菜需要豚油和香料,而且还需要铁锅翻炒,这对他们这些一贫如洗小老百姓来说实在难以企及。 只能跟着自家孩子时不时沾沾主家的光。 主家是真大气,加了香料和豚油的干煸泥鳅也肯往外送。 “我呢?想带大家炒制这种干煸泥鳅,然后拿到长安城去卖!也不贵,鳝鱼卖五十文一斤,泥鳅卖三十文一斤!”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一片哗然。 “两文钱一斤的东西,拿个大铁锅炒熟就能卖五十文了?这能成吗?” 有些没有吃过的庄户顿时持怀疑态度。 “肯定能成!你们是不知道,这泥鳅、鳝鱼经过主家的烹饪后有多美味。是我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切!就你那损样,还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给块骨头加瓢水一煮,你同样喝得嘎嘎香。” 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见众说纷纭,陈清德笑着摆了摆手。 等大家都安静,他才道:“这样吧,今天我这里还有一百来斤泥鳅和鳝鱼。大家一会一起动手帮忙杀好,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大家吃过再做评断,如何?” 所有人闻言,顿时两眼放光。 不能怪他们听到吃的就流口水,实在是这个时代百姓过得太苦了。 第57章 包子和饺子 都不用陈清德刻意吩咐。 庄户们纷纷行动起来,在厨子的带领下开始轰轰烈烈的杀生大计。 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一百多斤鳝鱼和泥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群庄稼汉杀掉。 陈清德让人将那些鳝鱼骨头全部收集起来,这东西炸好后香脆可口,很是美味。 那些内脏杂碎也被收集起来,留着喂鸡喂鸭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出去购买豚的人回来了。 只见两头足有一两百斤的豚被家丁用牛车拉了回来。 因为没有阉割的缘故,所以只能长这么大。 村民们见真的要杀豚吃肉,一个个顿时欢呼着围过去帮忙。 男人们纷纷帮忙卸货,张罗着将两头豚全部杀掉。 女人们则叽叽喳喳的将十几口大锅全部架设好。 她们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有帮着切菜的、准备调料的、受主家委托去采野菜的;还有帮着厨子和面蒸馒头的…… 小孩子们就去外面捡柴。 在陈清德的安排下,大家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 也有胆大的孩子不愿捡柴,便端着铜盆去接豚血。 陈小郎君可说了,豚血是好东西,像他们从前那般直接倒掉简直是糟蹋食物。 虽然他们很奇怪腥臭无比的猪血要怎么吃,但小郎君肯定是知道。 这些孩子对此很有信心。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村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崔长衣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切是那么美好。 这样的主家他生平仅见。也算是开了眼。 就在这时,她的妻子黄氏满脸高兴的端着一个陶碗递给他。 “崔郎,你也尝尝。这是刚刚做好的干煸泥鳅,真的好吃呢,驰儿吃得可开心了。” 崔长衣神色复杂的接过陶碗,一股前所未有的奇特香味顿时飘入鼻尖。 他的眼睛顿时一亮。 看起来真的很有食欲呢? 他用手拿起一根送入嘴里。 唇齿留香,鲜辣可口,是从未尝过的美味。 这东西拿去卖钱应该很受贵人们欢迎的吧? 他不禁想到刚刚陈清德说的话。 这位新主家当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 他的目光看向妻子黄氏,对方脸上的笑容是他很久未见的,他心中也跟着有些开心起来。 昨天出城,本来他都已经做好妻离子散的准备。 他当然知道去岭南赴任是一条不归路。很可能都走不到就已经死在路上了。 他不知道哪天黄氏就会因为吃不了苦而离开自己。 孩子那么小,他小小的身躯能支撑他走到岭南吗? 他也想买一辆马车。 但新上任的掌柜直接不让,还贪墨了他这些年存下的家当,让他根本无处伸冤。 世家可以让你一跃枝头变凤凰,也可以让你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真不是闹着玩的。 那一刻他真的很绝望,这才在见到陈清德瞬间失去理智。 可是现在,他们却又坐在这里吃着新奇可口的饭菜,体验难得的温馨。 这一切都是陈清德带给他的。 那个男人做的每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似乎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郎君,陈小郎君真的是个好人。你以后跟着他可一定要好好的干!肯定能再次出人头地的。” 黄氏见崔长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于是柔声劝慰道。 崔长衣重重点头。 他的心在昨天就死了,但今天似乎又活了。 “行。你将驰儿看好,我要去帮忙了!” 崔长衣说着竟挽起衣袖,向被那帮庄稼汉被按倒的豚走了过去。 见自家夫君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跟几个田舍郎一起将一头一两百斤的肥豚放倒后拼命按住,等着王屠夫来杀。 黄氏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仿佛看到年轻时候的崔长衣。 很快,一锅锅泛着微黄的馒头便出锅了。 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正午。 虽然许多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但大家都很自觉,谁也不提吃饭的话。 “都卯着一股劲,等着晚上吃大餐呢!” 陈福呵呵笑道。 “这可不行,哪有让人空腹干活的道理?福伯,你去说,让下人将馒头分给大家垫垫肚子。” “好嘞!” 陈福笑眯眯的走了,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很快,周围便是传来津津有味嚼馒头的声音。 “嗯嗯,好吃!” 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如此细腻香甜的馒头呢! 村子里的水车虽然建起了很多天,但除了陈清德,没人愿意将磕牙的小麦加工成面粉来吃。 那些麸皮也是可以活人的粮食,扒拉下来实在可惜! 对此陈清德只能苦笑。 一切都还要慢慢来。 有不少孩子因为吃得急,被馒头噎得满脸通红。于是大人便骂骂咧咧的叼着个馒头给他们拍背顺食。却依旧不忘自己嘴里的馒头,不时咬上一口。 看得陈清德好笑不已,连忙安排人送去白开水。 自从陈清德上次叮嘱后,整个陈家村就再也没有人喝生水,大家都是煮开再喝。 别管为什么?小郎君说话,好使! “各位,可别吃撑了昂。” 陈清德调侃道:“这可不是本公子舍不得。后面还有干煸鳝鱼泥鳅和豚肉等着大家伙可劲造呢!这会儿吃饱了,一会可就没得吃了!” 他说完还摊了摊手。 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实际上,陈清德是真担心这帮人将自己的胃撑坏。 得不偿失。 吃饱喝足,所有人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上百斤泥鳅和鳝鱼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总算是全部做好,香气在整个陈家庄子里弥漫。 “好香呀!好香呀!” 一些年纪小帮不上忙的小孩子们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不停拍着小手。 他们实在太瘦了!对食物充满渴望。 两头豚也都被杀好,拆解下来的骨头堆成老大一堆。 陈清德让人将那些骨头全部扔进早就烧开的热水中,打掉血沫后熬汤。 虽然有腥臭味,但这些田舍郎根本不在乎。 有肉汤喝他们比什么都高兴。 一块块白花花的豚肉,也堆满好几个木盆,但相较于有四五百人的陈家庄,这点肉就显得有些不够分了。 陈清德看了看,发现这两头豚上的肥膘并不是很厚。 这时候的人不但饿怕了还都缺荤腥,两头一百多斤的豚拆皮扒骨后剩下肉也不过两百斤不到。 看来光吃肉肯定是不行了。 好在这个时候出去采野菜的人也回来了。 他的眼睛顿时一亮。 馒头都做出来了,何不把包子、饺子也搞出来? 那就将五花和前后腿拿来剁馅包饺子,其余部位则拿来做卤肉。 想到就做。 陈清德安排那些女人们将大几十斤的各种野菜也一股脑全部清洗出来,又切细剁碎。 第58章 陈叔达前脚出门,李世民后脚相随 庄子里所有的菜刀都被陈清德集中起来,又将上百斤五花和前后腿全部分发下去。 女人们开始剁肉馅了。 一时间,整个陈家庄,刀跺案板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一幕将后院的李氏也给吸引了出来。 她看着眼前壮观的一幕,巧笑倩兮。 自己这个儿子好像又在折腾了。 可她就是爱看。 陈清德赶紧让人给自己母亲搬来一张太师椅和一张带着转盘的大圆桌,椅子上铺上厚厚的狐裘就非常柔软暖和了。 等李氏落座,青莲便极有眼力的将已经做好的馒头和干煸泥鳅装盘端上来。又将暖炉摆好,等水一烧开,便沏上一杯浓茶。 李氏这些日子同样爱上陈清德这种只放茶叶的饮茶方式。 喝在嘴里清甜回甘。 就在陈家庄为一顿杀猪宴忙得不可开交时,陈叔达终于是带着四个儿子磨磨蹭蹭走出江国公府大门。 身后,王女节看着父子五人出门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她这些天为了陈叔达罢相的事情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可昔日围着他转的那帮名媛贵妇似乎全都消失。 哪怕她备足礼物主动上门拜访,也少有相见的。 冷嘲热讽的声音她更是没少听。 她也去过娘家,可娘家人均是一脸难色。 琅琊王氏也是千年大族,不过他们真正的鼎盛时期在东晋。 如今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他们在朝为官的王氏子弟虽多,可真是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却一个没有。 真要说起来,王女节如今才是王氏子弟中发展最好的一脉。 此次回家族求援,王女节发现一切似乎都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家中长辈明确告知:当朝圣人雄才大略,削弱世家之意已经极为明显。自家夫君背后若再出现琅琊王氏的影子,今生绝无复起可能。 她没想到,陈叔达罢相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复杂的原因。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回去吧,这忙我琅琊王氏如今帮不了!” 失去最后一根稻草的王女节一颗心也随之跌入谷底。 她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阻止陈叔达去见那对母子了。 “哼,我们走着瞧!” 陈叔达和四个儿子此次出城并没有带任何家丁护卫。 仅仅四匹马和一辆没有镌刻任何家族标记的马车,以及一名跟随他多年的车夫。 他如今已经没有官职,许多仪仗再使用便是逾制。 最重要的是,他此行乃是绝密,不希望被任何人知晓。 但他不知道的是,远在深宫的李世民很快就收到他前往陈家庄的消息。 太极宫,显德殿。 “阿难,看来你和辅机是对的。子聪就是心存顾虑,他是在跟朕装病呐!” “陛下,要不要奴派人前往,谴让之?” “不用。他为了出城连欺君之罪都不顾,如此着急行事,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张阿难躬身道:“陛下圣明。不良人今日来报,灞河上数日前突然耸立起一座高达三丈有余的巨大木轮,地点正是在陈家庄。” “哦?陈家庄,那里是陈叔达的食邑吧?” “没错!陈叔达武德五年封江国公时食邑一千三百户,陛下登基后追加食邑三百户。如今有一千六百户。陈家庄有两百三十七户,正是他的封地之一。” 陈阿难如数家珍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可他在灞河上修建一座高达三丈的木轮有何用?” “陛下难道忘了,江国公上书的奏折里提过,兴建水车、抗旱保收的。” 李世民一愣,随即便惊喜万分。 “你是说子聪在所有人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将水车给研制出来了?” “是的,陛下。那木轮遇水则转,可以将数十斤重的水轻易运至半空,然后倾斜倒进特制沟槽中,引入磨坊中。” “磨坊?” “是的。听说那磨坊临河而建,占地极大,里面有一个重达数百斤的巨大石碾,可以被那木轮轻易驱动。石碾能轻易碾碎小麦的外壳,再通过流进的清水过滤掉麸皮后,就可以拉到外面的晒场晾干,如此几次三番就能加工成细面。 不过这些都是不良人听村民所述,那里如今看守严密,外人轻易无法靠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并没有真正见过。” “三丈有余的木轮带动重达数百斤的巨大石碾,数十斤水都能轻易运至空中,还有那小麦碾成的细面……如此光怪陆离,光是听着就让朕忍不住惊叹! 阿难,你确定不是下面的人错报?” “绝无可能!” 张阿难笑着摇头。 李世民其实也知道下面的人不可能冒这种掉脑袋的风险传递假消息。 他此时已经没有批阅奏折的心思,在宣德殿中不断来回踱着脚步。 可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到底是一番何等奇玄的景象。 突然,他身形猛地一顿。 兴奋道:“阿难,你现在就去安排,朕要微服出访陈家庄!” 张阿难微微一顿。 自从去年东突厥大举进犯,大军兵临渭水。 李世民无奈之下于渭水上与颉利可汗签订渭水之盟,还为此李世民几乎搬空国库,这才换来东突厥退兵。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李世民如此高兴过。 当即含笑着点头。 很快,一队上百人的队伍在长安城外秘密集合,然后向着陈家庄浩浩荡荡而去。 陈清德自然不知。 此时,他的卤肉已经卤制得差不多,可谓满村飘香。 许多孩子这个时候也走不动道了,他们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热气腾腾大铁锅发呆,哈喇子流了一地。 就连那些大人同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不停的流着口水。 可是陈清德说的饺子和包子还没有包完,一个个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陈清德看了一下时间,此时已近酉时,于是唱声道:“各位,时间也不早了,男人们都回去搬座椅板凳、女人们回去拿碗筷瓢盆,将席面铺开,等着开饭吧!” “耶!要开饭喽!” 一听很快就可以吃饭,孩子们顿时欢呼着跟在自家大人身后回家帮忙去了。 于是,大大小小、新旧不一、高矮也不同的几案、小凳从各家各户汇聚而来,在陈家庄门口的空地上铺展开。 当然,上面同样也被摆满了制式、大小、新旧各不相同的碗筷。 当真是千家千样,少有重复。 看得陈清德一阵心塞。 这时代的百姓过得是真苦! “福伯,时候不早了,安排人开始上菜吧。” “哎!” 陈福闻言连连点头。 第59章 陈叔达的震惊 陈家庄外,四人四马拱卫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而来。 “吁——” 陈家四兄弟远远看到灞河边上高高耸立的水车,震惊之余纷纷勒住缰绳。 见马车停下,陈叔达掀开车帘:“到地方了吗?” “阿耶,前面就是咱陈府别院了。” “那何故停下?” “您还是自己看吧。” 陈贤德满脸震惊的指着旁边的灞河道。 “哦?” 陈叔达闻言,连忙起身顺着手指方向望去。 就见一座比河边垂柳还要高出数米的高大水车屹立在灞河之上,在水流的推动下快速转动。 随着水车转动,一箱箱水被带到半空,然后倾泄而下,宛如瀑布一般,激荡的水声隔着老远隐隐传来。 陈叔达身体顿时一震。 “那是……水车?” 陈叔达年过半百,见多识广,顿时猜到这东西的作用。 内心激动不已。 他来此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走!随为父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近前。 却看到两个身穿家丁服饰的护院正百无聊赖的守在那巨大的水车下面。 “来者何人?” 其中一名护院见有人过来,大声呵问。 陈贤德跟自家阿耶对视一眼后上前怒斥道:“大胆!你们这些奴才吃着主家的饭却连主家老爷和少爷都不认识了吗?” 说完便是昂首挺胸而立。 两名护院对视一眼,然后满脸狐疑打量起来人。 见陈叔达五人衣着、气度都极为不凡,而且一老四少,倒是跟传闻中的主家父子对得上号。 陈贤德见状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递到两人面前:“这块玉佩你们总该认识吧?” 玉佩上雕刻着陈家所独有的家族徽记,只有老爷和几位郎君才有。 二人大吃一惊,连忙拜倒在地:“拜见老爷和四位郎君,请恕小人有眼无珠,一下没认出来。” 这也怪不得他。 他们是最近两年才进别院的,所以并未见陈叔达父子五人。 还是通过口口相传从陈福、闫先生等老人口中才了解到关于主家的只言片语。 陈叔达有些郁闷的点了点头:“起来吧!” 护院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 “老爷、各位郎君,今个怎么有空来此?” “嗯,过来看看。” 陈叔达随意回答。 事实上,自从六七年前奸情败露,为保陈清德母子安全,他就再也没有来过陈家庄。 这一路寻过来,若非带着随侍多年的车夫,他也不知陈家庄的大门往哪开。 就更不要说陈贤德兄弟四人了。 陈叔达名下的所有封地和食邑,也就陈家庄是他们兄弟四人从来没有来过的。 两名护院低声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人一溜烟向着庄子里跑去。 陈叔达也权当没有看见,而是指着灞河上屹立的大水车道:“这个大木轮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哦!启禀老爷、四位郎君。这是水车,是小郎君发明的。” 留下的那名护院答道。 “清德?” “是的。小郎君画好图纸,再由庄子里的工匠通力合作制成。四日前架设时更是出动全村男女老少上百人才将它给安装调试好呢。” 陈叔达没想到陈清德不声不响竟然在陈家村闹出这么大动静。 而且从时间上看,不正是他从江国公府回来以后才发生的事情吗? 这让他不禁暗暗感动。 自己这个小儿子心中还是装着自己的。 他点点头后又问:“哦?那清德架设如此巨大的水车究竟有何用处?” “请老爷、郎君们随我来。” 那名护院见陈叔达似乎极为在意这水车,便主动请缨,领着他们参观。 随着侍卫的指引,陈叔达这才看清,那些被带至空中的水被一个高高架设在半空的水槽接住,然后流入旁边的一间房屋当中。 “老爷,郎君。这里面是磨坊,里面有一方重达数百斤的巨大石碾,可以用来磨面。” “磨面?” “是的,就是用小麦磨成的细面。用它蒸出来的馒头非常可口。” “小麦……面?” 陈叔达当了几十年的官,一下子就明白这小麦磨面的意义所在。 唐朝时小麦并没有成为主要的粮食作物,就是因为它表面那层麸皮极难去除,因此口感极为粗糙。 朝廷甚至都没有将之列到赋税征收项目中去,可见一般。 可这个问题一解决,无异于天下百姓将再添一项重要的粮食经济作物。 这对于如今的大唐来说,意义极为重大。 而且小麦极为抗旱,对于马上就要大旱的河北道来说绝对是最佳的粮食作物。 陈叔达老谋深算,一下子就看出其中关键。 他心中欣喜若狂的同时暗衬自己这趟果然没有来错! 在进入磨坊查看一番,确定此法可行后,他又连忙追问:“清德可还说过什么?” “小郎君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你倒是说呀!” 一旁的陈绍德没忍住,心急道。 “对了,小郎君还说,这水车平时可以用来加工粮食,但只要挖水渠入田,将水引入水渠,便可做到旱涝保收!” “旱涝保收!” 陈叔达顿时精神一震。 这大概是他到这里后听到最美妙的话了。 “那水渠又是什么东西?又要如何做才能旱涝保收呢?”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小郎君并没有详说。” 那名护院抱歉的道。 陈叔达闻言显得有些失望。 “阿耶,他们就是一群下人,如此重要的事情老五肯定是不会跟他们细说的。” 陈叔达闻言点了点头。 “对了,这么晚,你们为何还要守在此处?” “小人们就是受陈福管家的命令镇守在此,防止水车、磨坊被无良之人惦记、破坏。” “对对对,陈福行事周全,做得很对!” 陈叔达称赞道。 就在这时刚刚前去报信的人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篮子,香气四溢。 顿时将所有人的馋虫勾动。 “好香啊?” “没错,真香!” 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兄弟四人忍不住交头接耳。 陈叔达也闻到了那股前所未有的香味。 忍不住喉结滚动的同时不禁好奇,这食篮里究竟装着什么美味佳肴。 “你们这是准备吃饭?” 两名护院见老爷和四位郎君好奇,于是连忙将食篮打开。 只见一个个泛着浅黄色的大馒头和上面捏着螺旋纹饰的包子、花边饺子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旁边还放着一大盆炸得焦香酥脆的干煸鳝鱼泥鳅。 这让浓郁的香气顿时有了形状。 “这……是炊饼?” 陈叔达有些不确定道。 “没错!就是炊饼。不过小郎君说这些炊饼分别是馒头、饺子、包子,而且要比普通的炊饼好吃百倍、千倍。” 第60章 望眼欲穿的李氏 “馒头、包子、饺子……这些名字倒是跟这些炊饼很搭配。” 陈叔达不禁暗暗点头。 这时,另外一名护院又将一个盛满了汤的木桶打开,里面竟然是飘着野菜叶子的骨头汤,同样香气扑鼻。 只是,这汤的味道隐隐带着一股子腥臊,可又不像是羊汤。 “这又是什么东西?” 陈绍德忍不住出言问道。 “哦,回禀老爷和各位郎君,这是豚骨熬制的浓汤。” “豚骨?!” 陈绍德顿时捂住口鼻后退。 这不是贱物吗? 陈叔达几人也是吃惊不已。可随即又觉不对。 为什么贱物熬制的汤会如此香气四溢? 见陈叔达他们不信,那护院连忙从唐中捞出一块被敲成两节的筒子骨递给陈叔达查看。 “老爷,这骨头比羊腿骨要粗壮,却又不及牛腿骨许多,自然只有豚身上才有。” 陈叔达点头,他看着骨头上被熬煮得稀烂的筒骨肉不禁直咽口水。 护院见状连忙将食蓝也递到陈叔达他们面前,示意道:“老爷,郎君,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陈叔达下意识准备伸手去拿,却发现两名护院正眼巴巴看着。 这才反应,这可是对方的晚饭。 “你们吃,我们……一会回别院吃!” 他轻咳一声,打掉自己几个不争气儿子伸出的手。 实在是这些前所未见的食物已经彻底将他们震惊住。 陈府别院下人的伙食怎么感觉比他们平时吃的还要好。 这一幕恰巧被姗姗来迟的陈清德看了个正着。 他有些好笑的和身边的陈福、陈平安对视一眼。 陈福道:“老爷和几位郎君大老远赶来,兴许是饿了。” 陈平安连忙点头附和。 “有道理!” 陈清德深以为然:“平安,你还愣着作甚?赶紧随福伯去迎接阿耶和几位哥哥们回去用餐!” 不知是否想到什么,陈清德竟不自觉一笑,然后就旁若无人的转身,就那么直接走了。 不迎接老爷和四位郎君了? 这一举动看得陈福和陈平安目瞪口呆,顿感头皮发麻。 小郎君这是又要搞事啊! “小郎君,你……” 陈平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人老成精的福伯阻止。 “哎,算了!少爷这是心中有气。” 这个时候若是强行将陈清德难下,只会让老爷和几位郎君更加难看。 “那怎么办?老爷和几位郎君可还等候着呢?” 陈平安也反应过来。 难怪刚刚护院来报时,少爷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这怕不是要给老爷和几位郎君一个下马威。 “没事,此事由我处理。” “嗯。” 说着,陈福便是直接领着陈平安现身,远远迎了过去。 “陈福,” ”陈平安,” “见过老爷,见过四位郎君!” 听到身后的声音,陈叔达身躯一震,连忙回头,就见陈福正一脸激动的领着陈平安正跟自己见礼。 陈叔达也非常激动。 陈福年轻时跟着他出生入死,跑了许多地方。 如今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阿福,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陈福颤声道:“老爷和几位郎君舟车劳顿,赶紧随小的们回去吧!” “老爷,四位郎君,请!” 陈平安连忙做恭迎状。 可陈叔达却皱眉,因为他并没有看到陈清德和李氏。 “清德呢?” “就是,我五弟呢?还有我姨娘,为什么不见他们出来迎接?” 陈政德问道。 “这……” 陈平安连忙向陈福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福赶紧道:“哦,二郎容禀。今日小郎君请全村男女老少吃席,小郎君和夫人走不开,所以让阿福和平安赶紧过来迎老爷和四位郎君回去吃饭。 小郎君和夫人带着陈家庄所有人在别院门口恭候。” “你是说清德今日宴请全村人吃饭?” 陈叔达顿时皱眉,这也太奢侈了。 要知道陈家庄有两百多户人家,按每户两到三口人算,也有将近四五百口人。 “我滴个乖乖!这得多少粮食?” 关键他们刚刚已经看到,这吃的可真心不差! “老五这是真把钱不当钱呀!” 陈绍德不禁感慨。 却被陈叔达给瞪了回去。 “你可知清德缘何如此?” “回老爷,少爷说要靠那些吃食带领全村老少一起发财致富!” “哼!这小子真是掉钱眼里了。” 陈叔达顿时苦笑。 陈玄德道:“阿耶,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是啊,阿耶,数百人的席面,我还没有见过呢?” “是啊。” “我也是。” 实际上这兄弟四人一个个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美食了。 “也好。” 陈叔达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陈清德此时已经回到了庄子大门口。 他看了一眼正高坐首位的李氏一眼,略一犹豫,还是上前恭敬行礼:“阿娘。” “清德,赶紧过来陪阿娘坐着。我刚才听下人说一会就要开席。可却没有看到你人,正寻思着差人去寻你呢。” 陈清德笑了笑:“儿子刚刚和福伯、平安去村口迎人呢。” “哦?是谁?还要我儿亲自去迎接?” 李氏瞪着明媚的大眼睛,好奇问道。 陈清德笑而不语。 李氏先是一愣,随即身体微微一颤。 这陈府别院就数她们娘俩最大,能让自家儿子亲自相迎的人不问可知。 “是江国公府的人?” 陈清德点了点头,自己这个阿娘果然蕙质兰心且冰雪聪明。 “那阿娘猜一猜,来人是谁?” 陈清德煞有介事的话语顿时令李氏再次愕然,随即双眼瞪的老大,娇躯也跟着颤抖起来。 她颤声道:“你,你是说……老爷他……” 话说一半她就再也说不下去,她害怕是自己猜错了。 因为,她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久到她独自一人将儿子拉扯长大。 陈清德见李氏语气凝噎,泪水已经在眼眶不断打转,心中不禁默默叹息一声。 接受原主记忆的他又何尝不知李氏在过去成百上千个夜晚独守空房、默默流泪的情景。 “阿娘,不要哭了!一会父亲来可就不好看了。” 李氏闻言连忙擦拭眼泪。 “清德,你给为娘看看,阿娘今日的穿着是否老气?不行,我得回去换一身再出来……” “阿娘,来不及了。阿耶和四个哥哥随后就到。您现在这样就很漂亮,擦干眼泪就很美!” “噗嗤!” 李氏顿时被陈清德夸张的表情逗笑:“你就会哄骗阿娘。” 说着便略显慌张的拭干眼泪,整理仪容,务必以最美的模样出现在那人面前。 “阿娘,您先在这里等着,阿耶他们很快就到,我要去给阿耶和几个哥哥添几个好菜才行!” “哎,好好好!我家清德果然懂事。” 第61章 陈家四郎,钢铁直男 李氏巧笑嫣然,乐得合不拢嘴。 陈清德却是轻笑不已,高声向青莲招呼道:“青莲,你去将少爷我让人清理出来的猪下水端出来。本少爷今日要炒制新菜!” 可青莲连忙捂住口鼻,一脸嫌弃道:“嗯~小郎君,那些东西能吃吗?” “废什么话?让你去就去!” “是,少爷。” 青莲吐着香舌离开。 李氏一脸担忧的看着陈清德:“清德,你待会可不要胡闹。” 自家老爷过来,可儿子却没有一同前往迎接,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阿娘,儿子知道。保证不耽误您和阿耶的好事!” 陈清德打趣道。 李氏脸上一红:“你这孩子。” 不过得到陈清德保证,她心下也稍安几分。 自己这个儿子总有能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她相信他。 李氏翘首以盼,陈清德则来到一口大锅前。 他看着处理完剩下的腰子、口条、心扉,心里却是盘算如何用这些东西整蛊一下陈叔达他们。 猪大肠已经被陈清德拿去和豚五花一起卤了。 “我倒要看看,这些后世难得的美食,你们到底会不会吃上一口?” 只要想到他们待会很可能会从言辞拒绝吃眼前这些连贱肉都算不上的猪下水,再到狼吞虎咽的华丽转折,陈清德就一阵得意。 只要目的达成,他就让人将这件事宣传出去,让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到时候…… 桀桀桀。 “小郎君,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去,将厨子喊过来,本少今天要教他烹制几道新菜!” 青莲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自家小郎君刚刚的样子好邪恶。 就在陈清德指挥胖厨师如何处理那些猪内脏时,陈叔达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眼便看到独自坐在别院大门口等候的李氏,一如当年那般风华绝代,令他瞬间沉沦。 “明慧。” 李氏的身体顿时一颤,她的目光也在陈叔达出现的瞬间一眨不眨的看了过来,泪水瞬间浸染她的双眸。 “老爷!” “明慧!” 陈叔达满脸激动的迎上去。 李氏也是跌跌撞撞起身,向着自己日思夜想的情郎扑来。 “明慧,你还是这么漂亮。” “老爷,您鬓上都生出白发了。” 这一刻,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这突然出现的一幕。 “那是……江国公老爷啊!” 有年纪大的农夫认出陈叔达来。 “主家?” “主家来啦!” “没想到主家竟然长这样?” “后面是主家的四位郎君吗?果然一个个仪表不凡,英俊不已呢!” 眼看着那些农人呈聚拢趋势,陈清德这个时候出现了,只见他腰间系着一个围裙,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出现在二人身旁。 陈叔达被突然出现身旁的菜刀吓了一跳。 “清德,你这是……” 这小子该不会是要替天行道,先斩他爹吧? “行了,阿耶。我知道你和阿娘这么多年未见肯定心潮澎湃有很多话要说。” 说着还没大没小使了一个“你懂”的眼色。 “虽说我大唐的确民风彪悍,可你们大庭广众下如此行径,似乎有点丢儿子们的脸。” 陈清德揶揄道。 还不忘将自己的四个便宜哥哥牵扯进来。 但让陈清德没想到的是,此刻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四人态度与自己出奇一致。 但他们没有陈清德头铁,此时见陈清德敢于站出来调侃,一个个连连点头称是。 李氏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头都差点埋进陈叔达怀中。 见陈叔达似乎没有生气,陈绍德眼珠子一转,他鼓起勇气道:“阿耶,你这样我们很困扰的。” “哼!没大没小。” 陈叔达哼声道。 陈绍德顿时傻眼。 啥情况这是?小五说的那些才过分好不好? 对于陈叔达极为明显的偏颇,陈贤德和陈政德相互对视,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味莫明之色。 “老爷,还是随妾身去我那一桌坐吧。” 李氏这个时候终于是恢复一些,她含羞带怯道。 深怕日夜思念之人突然变卦,就此离她而去。 看着自家阿娘和便宜爹去主位坐下,陈叔达似乎对新式桌椅非常新奇,拉着李氏的手聊得不亦乐乎。 陈清德总算松了口气。却又见四位便宜哥哥还想跟去,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纯纯的钢铁直男。 他只好伸手,连忙将他们拦住:“诶!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请留步!” 四人见状止住脚步。 陈贤德问:“五弟,你何故将我们拦下?” “几位哥哥难得来一趟,就不想在我这里到处看看?而且待会我还要做几道在我们大唐从未出现的美食,你们想吃吗?” 四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五弟快走!” “五弟,快带我们去!你不知道,刚刚在磨坊那里,我看到庄子里护院的伙食差点没流口水。” “对呀,五弟。我听那侍卫说你竟然用贱物的骨头熬汤,是不是真的?” “自古豚肉酸臭无比,是以被称为贱肉。你竟然能令其变得跟牛羊肉一般味道浓郁醇厚,当真是神奇!” 狗屁的浓郁醇厚!明明就是条件有限骚臭味没去干净。但比这年头拿白水煮羊肉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陈清德暗笑不已。 果然是四个吃货! “那是。我告诉你们,小弟我做的卤肉那才叫一个香!我已经让厨舍那边准备装盘。对了,我这里还有几道菜,那叫一绝!” “哦?赶紧带哥哥们前去一观……” 就在陈清德想方设法将陈家四兄弟引开,给陈叔达和自家阿娘创造独处的机会时,却不知在陈家庄外,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而来。 水磨坊外。 两名护院目送陈叔达父子五人离开后,这才就着食蓝子在磨坊前的空地围坐起来,争抢着吃喝。 半个时辰以后,食篮中已经一片狼藉。 一名护院一脸满足的瘫坐在地:“吁~这是我长这么大吃得最舒坦的一次。”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还是小郎君厉害,就连贱豚肉都能熬制得如此鲜美?简直绝了!” “要我说最好吃的还是馒头和大肉包子,还有饺子也不错,管饱!” “你刚刚是没注意到,我将食蓝递到老爷和四位郎君面前时他们的眼睛都直了。估计他们住在长安根本就吃不到这些,真可怜!” “可怜个屁!你小子忘自己三天饿九顿的时候?别吃一顿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是是是是……” 就在二人聊得不亦乐乎时,却看见远处被残阳笼罩的天边,一大片烟尘滚滚而来。 紧接着大地颤抖,竟是数百骑向着这边奔腾而来。 “不好!是军队!” 第62章 李世民惊喜连连 “怎么可能?长安城外怎么会出现如此规模浩大的骑兵队伍?难道是盗匪?” 这年头,吃不饱、穿不暖的大有人在,落草自然不足为怪。 只是长安城外,地处天子脚下,这种情况比较罕见罢了。 “管他呢?那么多人,我们肯定打不过,还是赶紧回去通知小郎君、老爷他们!” 说着,两名护院仓皇而逃,同时嘴里大叫:“不好了!有大队人马来袭!” “陛下,前面就是陈家庄了。” 张阿难在看到灞河边上那高高耸立的水车后,连忙转身对端坐车辇之中的李世民汇报。 “哦?停车!” 李世民吩咐道。 “传陛下口谕,停止前进!” 张阿难高声吩咐。 本来还在策马奔腾的铁骑顿时停止前进。 令行禁止,收放自如。 正是当初随李世民横扫天下的黑甲军。 如今太平盛世,黑甲军更多时候作为一种威慑存在长安城外驻扎,旁人轻易调动不得。 更多时候是作为李世民的仪仗和亲军存在,李世民出行保护其安全。 此次李世民微服出行,为了不打草惊蛇,张阿难特意调动城外黑甲军两百人随行护卫安全。 实在是经过去年东突厥那么一闹,不得不慎重。 “传令,黑甲军所有人在外等候,不得侵扰陈家庄。” 李世民再次下令。 铁甲军顿时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呈月牙状分散布防,顷刻间将整个陈家庄围得宛如铁桶一般。 而李世民则带着同样一身便装的张阿难行走在田园之间。 他看到远处灞河边果然屹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木轮水车在水流的推动下快速转动,心中不禁激动万分。 他刚想上前仔细查看,在经过田垄时却突然发现,不同于他这一路而来经过的其他村庄还没有怎么犁地,陈家庄这些田地有六成已经犁过,完成打田的工作。 甚至有一些水田里已经播下种子,正在蓄养秧苗,绿油油一片,长势甚是喜人。 这令他惊喜连连。 “这陈家庄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李世民不禁暗道。 如今的大唐最缺的就是粮食,李世民终日头疼的也是如何养活治下这千万黎民百姓。 他刚想说点什么,却听一旁的张阿难突然轻咦一声道:“咦?陛下,你快看那边。” 顺着张阿难手指处,李世民竟看见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农此时正一个人在田间挥舞着牛鞭在地里犁地。 李世民顿时轻“咦”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要知道以如今大唐使用的直辕犁是很难一个人进行耕作的,一般都是两三人同时参与耕作。 他和张阿难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查看。 就见这名老者一手扶犁,一手挥鞭,行走在田地中显得极为惬意。 “这……” 二人顿时惊异不已。 这才发现老者驱使的犁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直辕犁,犁壁竟然是曲面的。 可偏偏就是这曲面的犁壁却将地里的泥块轻松翻转过来。 就连在前面拉犁的老牛都显得极为惬意,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在地里啃上几口青草。 李世民心中顿时激动不已,他连忙对张阿难使了一个眼色。 张阿难顿时会意。 他有心想要劝阻,但他也知道,李世民既然有此心思,自己劝解肯定是没用的。 于是上前,对田里的老汉招了招手道:“老人家,您过来一趟。” 老人见两名衣着华贵的人站在田埂上对自己招手,不敢怠慢,连忙停止犁地,放牛吃草。 他这才上前道:“两位贵人眼生,敢问是?” “哦,我们是这陈家庄主家的朋友,见老丈一人在此犁地,所以好奇,上前了解一下情况。” “哦,原来是主家的客人。欢迎欢迎!” 面对老者的热情,李世民也来了兴趣,他问道:“老丈,你为何一个人在此犁地?家里的其他人呢?” “哦,主家今天设宴,宴请全村人。他们前去赴宴。老朽年纪大了,帮不上忙。左右无事,便想着将剩下的几亩地耕作掉,这不还剩下一点,耕作完就去主家吃席。” 老者笑呵呵解释道。 “原来如此。” 李世民闻言脸色不是很好。 这江国公府还真是阔气。 一个陈家庄两百多户,五六百人,说请客就请客。 张阿难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转移话题道:“老丈,既然如此,你这剩下的地可否让我家老爷试试?” “啊?这……” 老者面对如此奇怪的请求也是茫然。 还从来没听说谁主动要求给别人家进行耕种的。 张阿难解释:“老丈,是这样的。我家老爷年轻时也是田舍郎,如今虽颇有家资,但对种地依旧念念不忘。今日遇到,心痒难耐,还望成全。” 老者见状,连连点头。一脸佩服的看着李世民:“富不忘贫,好气魄!” 李世民闻言脸色顿时好看不少,暂时将陈家庄大摆宴席的事情放下,而是在张阿难帮助下挽起袖子,撸起裤管,下田干活。 他打一上手就发现这种新式犁辕的好处。 不但上手容易,掉头拐弯都极为方便,犁地深浅均衡,却是极为好用。 “这个陈叔达,竟然还有如此大才!果然是朕之肱骨,看来是朕误会他了!” 就在李世民在田间耕种的不亦乐乎时,两名护院已经气喘吁吁回到了村子。 此时陈叔达与李氏早就隔阂尽去,如今你侬我侬,好不惬意。 而陈清德则领着四个哥哥将干煸鳝鱼泥鳅、馒头、包子、饺子、骨头汤等全部吃食都尝试了一遍。 吃得几人满嘴流油不说,一个个是越尝越饿,想要回主桌吃个痛快,却被陈清德再次拦下。 “几位哥哥别着急嘛!小弟这里刚刚发明了几道新式菜,还没有来得及做,你们何不在旁边做个见证?” 如是一道道令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四人震惊不已的菜式在陈清德妙手之下被制作出来。 那股子香气扑鼻而来,让他们大开眼界。 原来饭菜还可以这么做! 正当下人将一盘盘猪下水制作的美食端上餐桌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惊慌失措的惊惶叫声:“不好了!有大队人马来袭!不好了……” 叫声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 陈福连忙领着几名家丁护卫,将二人拦下:“怎么回事?” “福爷,不好了!庄子外面来了一两百名骑兵,气势惊人。” “什么!” 陈福脸色顿时一变。 他连忙和陈平安对视了一眼,转身向着陈清德而去。 第63章 陈叔达护崽 此时,身坐主桌的陈叔达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可陈福和陈平安竟然没有将人带来他这里,这让他不禁有些郁闷。 自己这是久未归家,这些下人不认识谁才是真正的主家老爷了呀! 同时心中也是惊疑不已。能在长安城摆出如此阵势的可不多。 是金吾卫、还是千牛卫?亦或者…… 但不管是金吾卫还是百骑司,那可都是当今圣上的人呀。 李氏在旁看出陈叔达眉思死沉,以为他是生气了。 于是娇声软语道:“老爷,您难道还吃自己儿子的醋呀? 您这么多年未归,这偌大的陈家庄全靠妾身和清德支撑。但凡有事,大家肯定是以清德马首是瞻。 还是说老爷你今日归家是带着四位郎君夺权来了?” 说着便是面现痛苦之色,掩面要哭。 陈叔达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忙将佳人拥在怀中,好生安慰。 “明慧休要误会,我并非此意。” “哼!我看老爷就是这个意思。” 李氏娇嗔。 另一边,陈清德神色惊讶的问道:“福伯,究竟怎么回事?” 陈福道:“护院来报,庄子外面来了两百骑兵。” “怎么会这样?” 陈清德暗自思忖。 此时,那些不明就理的村民此时已经议论开了。 “两百骑兵?难道是盗匪?” “不可能吧?天子脚下他们不要命了?” “这可说不准。小郎君这些日子赚了那么多银钱,或许是被歹人盯上了也不一定。” “啊?那怎么办?听说盗匪不光抢夺财物,还杀人!” 一时间,现场惊惶纷闹起来。 突然就听到有人高喊:“怕什么!兄弟们,哪怕就是盗匪来了又怎么样?我陈家庄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陈小郎君待大家如此好,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管! 走,回家抄家伙!” 此言一出,男女老少纷纷起身,就要回家拿家伙什应战。 陈清德本来还在思索什么情况,见那些乡农突然不受控制,顿时头皮发麻。 他连忙对陈福使了一个眼色:“福伯,赶紧将人拦住。那些可是骑兵,一个冲锋得死多少人。而且我猜测对方并没有敌意。否则两名护院根本没机会回来示警。” 陈福连忙点头。 他没想到陈清德竟然还有如此见识,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否则早就带人抄家伙了。 于是连忙带着家丁护院们将一众乡农拦下:“各位乡里不要惊慌!那些骑兵是友非敌……” 陈清德见状连忙道:“没错!外面是我阿耶的朋友到了。” 说着,陈清德赶紧对自己身边的几位兄长使眼色。 “啊?哦哦,没错!今日我们跟阿耶回村,所以请了朋友随后前来。” 陈贤德干笑着和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对视。 他们心中惊疑不已。 神特么的朋友! 我们和阿耶是秘密出城的好不好? 这搞不好便是欺君的大罪,又哪里敢呼朋唤友? 陈清德见状,只好来到陈叔达面前,拱手道:“阿耶,来者是客。我们还是出去将人迎进来吧!” 陈叔达同样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即起身道:“贤德、政德、玄德、绍德、清德,你们五人随为父出去迎客!” 说罢便是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陈清德和四个哥哥紧随其后。 陈福则带着数十名家丁、护院跟在最后,以防万一。 只是,当他们走出村子,看到分布在陈家村外那些身着黑甲的骑士时,一个个顿时变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清德见众人突然变的神情凝重,也是好奇起来。 他一把拉住正悄悄吩咐那些家丁护院将武器收起的陈福。 “福伯,怎么回事?你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是不是知道来者何人?” 陈福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里,于是解释道:“小郎君,那是黑甲军。” 黑甲军? 陈清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福伯,你说那些就是李世民的黑甲军!” 福伯见状连忙一把将陈清德嘴巴捂住:“哎哟!小祖宗喂,你怎可称呼当今圣人名讳?这可是要杀头的!” “对对对,是我错了。” 陈清德连忙点头,低声道:“福伯,你是说来的是当今陛下?” 陈福重重的点了点头:“应该是。” 陈清德恍然点头。 然后看了一眼前面同样神情凝重的父亲,他眼珠一转,便是凑上前去。 “阿耶,一会如果真是圣人,您一定要将木轮水车的功劳安在大哥身上。配合上耐旱作物麦子,可解决河北大旱问题。” 陈叔达此时正因为欺君心中惴惴不安。 闻言顿时一愣。 老五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回头看向陈清德,见陈清德正不断冲自己眨眼睛。 “父亲,我听说大哥乃是水部小官,这可是个好机会……” 陈清德顿时了然。 一旁的陈贤德闻言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竟然会将制作水车的功劳让给自己。 见二人看向自己,他顿时大窘,连忙摆手道:“五弟,此事万万不可!” 陈清德却道:“别误会!我一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这种功劳给我也是枉然,还不如利益最大化。” 陈贤德闻言顿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倒是陈叔达面上显得极为惭愧。 “清德,是为父对不起你和你阿娘。” “你知道就好!以后多来陈家庄走走,对我阿娘好些便是。” 陈清德大咧咧道。 一句话,差点没把陈叔达噎死。 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贤德和陈政德此时神色复杂无比。 陈清德却哪里还管这些,他简单将水车的制作方法对陈贤德介绍了一遍。 “大哥,记住了吗?” 陈贤德虽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 随着几人走出村子,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李世民和张阿难仿佛鹤立鸡群,极为惹眼。 “那犁地的就是当今圣人?” 陈清德忍不住激动问道。 这位可是华夏上下五千年里真正的雄主呀! 虽然不明白陈清德是如何认出李世民的,陈叔达还是嘱咐道:“一会见到陛下,一定要彰显恭敬态度。都跟着为父,为父如何做,你们便如何做?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此时的陈叔达仿佛一位极为护崽的老母鸡一样。 看得陈清德一阵感动。 陈清德想了想,又道:“父亲,我制作了一种新式曲辕犁……” 第64章 陈政德:五弟高义 然后,陈清德又在陈叔达父子目瞪口呆中将曲辕犁详细介绍一番。 “阿耶,这曲辕犁是您此次能否复起的关键。为了让你讨得官家欢喜,此犁我尚未命名。阿耶一会见到陛下,一定要让他亲自给曲辕犁命名,比如贞观犁等等。” 陈叔达自然听得明白陈清德所言为何,他顿时面露难色。 “清德,这样是不是有过于马屁之嫌?” “阿耶?我知你不愿溜须拍马。可自古以来,哪怕是贤臣也害怕明珠蒙尘,你不表现,圣人看不到你的闪光点,又如何肯重用你?当朝能臣辈出,父亲缘何罢相,难道就看不出端倪吗?” “这……” 陈叔达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些天他在家中深思良多。 抛去他李渊旧臣的名头,确实还是因为李世民手底下能人辈出,在没有特殊才能的情况下,他自然是要给年轻人让位的。 只是他被罢相的理由确实让他一世英名全无。 他不甘,他愤怒,可又有何用? 陈清德在他罢相那天可是给他送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终于还是抓住了! 没想到李世民竟然如此重视那份奏疏,自己前脚出门,后脚便是跟到陈家庄。 这是他如今复起的唯一机会,必须抓住! 想到这里,陈叔达的脚步也不禁加快了几分。 陈清德却是悄悄后退几步,来到陈政德身边低声问道:“二哥,我听说您至今没有官身,可是真的?”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陈政德没想到陈清德会如此问。 他一愣,本能的以为陈清德是嘲笑他。 可见陈清德一脸真诚看着自己,似乎又不像。 于是道:“五弟此话何意?” 陈清德笑道:“刚刚主桌那些太师椅和八仙桌你可看到了?” 陈政德点了点头。 虽然他没有坐过,但本能觉得那些座椅坐起来肯定比跪坐要舒服。 “二哥,小弟别无他意。只想问你,用那些座椅在工部给你谋个差事,可够?” 陈政德闻言顿时大喜,连说话都变得结巴。 “二……二弟,你是说……” 陈清德笑着点了点头:“那些桌椅从现在起都是你做的,图纸我稍后就让人送到你手上。” “可……可我不会木工……” 陈清德笑了:“木工我也不会,但我有想法。所以画出了图纸。” 陈政德顿时恍然。 连忙对陈清德鞠躬叩拜。 “五弟高义,二哥我感激不尽。” 在来之前,无论是他还是陈贤德,都对陈清德是有想法的。 毕竟陈清德母子是他们亲生母亲最为痛恨和讨厌的人,他们身为人子,虽然不甘苟同,却也是要为自家母亲站台的。 可是陈清德的行为却让他顿时打消全部心思。 只觉得有这样一个聪明能干且体己为人的弟弟似乎很不错! 陈清德将陈政德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禁好笑。 小样!我还搞定不了你? 他可是一早就看到这兄弟二人不时眉来眼去的。 现在这个结果最好。 一旁的陈玄德和陈绍德顿时羡慕不已。 纷纷凑过来,陈绍德不好意思道:“五弟,你将好东西都分给父亲和大哥、二哥搏前程,我和四哥是不是也……” 陈玄德连连点头。 陈清德斜眼道:“你们也想要?” “想!当然想。还请五弟赐教。” 陈玄德道。 “有倒是有。我那些厨艺倒是不错!” 陈清德摸着下巴道:“只是我听说宫里的御厨都是太监,你们……” 陈玄德和陈绍德顿时脸色一黑。 “当我没说!” 这是陈政德满脸疑惑道:“五弟,你从哪里听来这么离谱的传说的?宫里的御厨可不全是太监,也有很多从民间招募的大厨。” “这样啊?” 陈清德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 他有这样的固有印象也是看了剧版【神话】后形成的固有观念,没想到竟然是错的。 陈玄德和陈绍德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陈清德却道:“你们两个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御厨可是要亲自动手的,厨艺这东西极为讲究动手能力,酱油和醋你们分得清吗?” “没错!我陈家乃书香门第,儿郎可没有当厨子的说法,哪怕御厨也不行!” 这时,陈贤德听到身后几人的对话,后退一步道。 陈玄德和陈绍德顿时颓然。 陈清德笑道:“两位哥哥放心,都是些奇技淫巧罢了。弟弟我这里还有很多,咱们以后慢慢来就是。” 陈玄德和陈绍德这才神色明快起来。 一行人,很快就行至田埂旁。 陈福此时已经将圣驾到来的消息悄悄说给了前来的家丁护院知晓,此时一个个惶恐相随。 这可是当今天子老爷呀! 没想到就这么让他们见着了。 陈叔达一马当先,来到田埂处,对笑脸相迎的张阿难微微颔首后,便是纳头便向田中将牛鞭挥舞的欢快的李世民拜倒。 高声呼道:“微臣陈叔达,拜见陛下!” 身后陈清德等人纷纷跟着拜倒:“草民,拜见陛下!” 可是不和谐的声音还是出现了。 众人的声音早就落下,可陈清德的嘴巴一瓢,依然继续高声唱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田野上显得极为刺耳。 等陈清德自己反应过来时,心中顿时暗道不好,后世电视剧害我! 见所有人都是用异样的目光偷眼看着自己。 陈清德忍不住暗自摸了摸鼻子。 李世民听到声音回头望来。 此时,那本来还在田埂上指导李世民耕种的老汉也傻眼了,显得手足无措。 啥?陛下?吾皇?万万岁?我滴个妈呀!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住磕头。 李世民见状只好上前将老丈扶住。 “老丈,不必多礼。” 又将牛鞭也还给了对方。 这才在张阿难的搀扶下从田里起来。 他来到陈叔达面前将陈叔达的胳膊扶住道:“子聪快快请起!” 眼看陛下竟对自己一改常态,满脸的关怀亲切之色。 陈叔达心中激动的同时连忙叩谢:“多谢陛下!” 说完,便是在李世民的搀扶下起身。 只是他激动之下竟是忘了装病。 李世民好奇道:“朕听闻子聪染恙在身,如今竟见子聪龙精虎猛,这是何故?” 他显然是故意的。 张阿难闻言不禁双眼望天。 这圣心果然难测! 陈叔达闻言顿时惭愧不已,不过他人老成精,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在没病装病。 既然李世民没有第一时间发火,就证明这件事已经无足轻重。 “回陛下!我陈家庄日前制出水车和曲辕犁,老臣闻之喜不自胜,病也一下子就好得七七八八了。您说奇怪不奇怪?” 第65章 李世民:知我者,子聪也。 陈叔达这话听在陈清德等人耳中,一个个心中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同样抬头望天,当没听见也没看见。 只是这话却是直接挠中李世民的痒处。 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子聪不愧国士!身染重病,不在朝堂,却依旧心系天下,果然不愧是朕之肱骨!” 陈叔达连忙道:“陛下廖赞!当日臣殿前胡为,蒙陛下不杀之恩,得以回家反审。臣下痛定思痛,这才幡然醒悟,决心在庙堂外为陛下再尽绵薄之力……” 陈清德在后面看着这两位大唐名人不要脸的在那里商业互吹,顿时翻了个大白眼。 同时心中也是暗自松口气。 看来我这个便宜老爹倒是个极为听劝之人,这么快就转变心态。 那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他悄悄凑到陈福耳边交代几句。 陈福便是领着一众家丁护院随陈清德就要离开。 这些人早就被李世民的王霸之气吓得腿软,此时如蒙大赦一般退走。 张阿难见状也不阻止。 眼下李世民和陈叔达君臣奏对,自然在场的闲杂人等越少越好。 陈贤德和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四人见状也想随着离开,却被陈清德阻止。 他对陈贤德使了一个眼色:“大哥,那水车可是你制作的,你确定不留下来?” 陈贤德脸上一热,呐呐无言,却没有再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你们三个,留下来跟陛下混个脸熟再说,机会难得,你们确定要走?” 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三人也同样默默收回脚步。 “那五弟你……” “我?我就是一个私生子罢了,这种场合不适合我。 放心吧!我回去后再准备一道硬菜,保证让皇帝老儿…… 咳!陛下他老人家吃好喝好,放心吧!” 陈清德差点嘴瓢又说漏嘴,听得陈贤德四人面皮狂跳,是真不敢再留他一点。 生怕他再说错一句,被有心人听见,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如今田埂上就只剩下陈叔达父子五人以及李世民和大太监张阿难。 闲杂人一走,李世民也就放开。 他高兴的指着田间的曲辕犁,道:“爱卿,这便是你口中的曲辕犁吗?” “回禀陛下:正是!老臣被陛下罢免后可谓费尽心力……苦思冥想,这才研制出这曲辕犁来,能极大提高耕种效率。陛下您看……” 说着陈叔达竟真按照陈清德刚刚教的那般,事无巨细将曲辕犁介绍一遍。 就仿佛他真的是曲辕犁的设计者一般。 陈叔达此时已经五十出头,却依旧如此博文强记。 顿时令他身后的四子个个对自家阿耶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臣终于不负使命,完成曲辕犁的设计,就是为赶在河北大旱之前进行推广。” “哦?爱卿,可是有妥善想法?” “正是。微臣以为,这曲辕犁能极大提高旱地的耕种效率,对河北道大旱情况下的土地耕种可以起到非常显着的效果。” 李世民点了点头,不无担心道:“爱卿说得是。只是河北道大旱,耕地只是一方面,哪怕没有曲辕犁,老百姓为活命也会掘地耕种。可没有水,这一切都是枉然!”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微臣的长子陈贤德设计出木轮水车,可以令干旱的情况缓解。 只要河北道海河、滦河包括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等支流不完全枯竭,就可以保证大部分地区庄稼的灌溉问题。” “哦?还有此事?” 李世民眉梢一挑,木轮水车就在身旁,他刚看到时可是震撼异常。 却没想到如此神物竟然是其长子陈贤德发明的? 陈叔达忙对陈贤德招了招手,道:“逆子,还不过来见过陛下。” 陈贤德闻言,连忙躬身上前:“微臣水部书令使陈贤德,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不错,真不错呀!不愧是我大唐好儿郎,竟能想出如此精妙之法。哈哈哈哈……” 李世民抚掌大笑。 然后在陈贤德激动的目光中向着灞河边的木轮水车走去。 陈叔达连忙对陈贤德使了一个眼色。 陈贤德会意,连忙跟上。 然后对李世民一一介绍起水车的具体设计思路。 虽然有些东西他也不懂,但李世民也不懂呀! 于是一干君臣聊得是眉飞色舞。 “陛下,我这木轮水车根据情况只要架设三台到五台,便可完成千亩良田的引渠灌溉。 河北道大旱,水资源匮乏。 可是我们可以趁现在老百姓尚未播种直接颁布告示以减轻赋税诱之,让他们改种更为耐旱的小麦。小麦产量高,和木轮水车配套的磨坊就可以解决脱粒问题,口感无虞。 这样一来,朝廷税赋便可以再添一样粮食作物。” 李世民越听越欣喜。最后竟是对陈叔达称赞道:“子聪,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呀!” “谢陛下谬赞!” 陈叔达闻言也是大喜过望。 “哎,爱卿不必谦虚。这木轮水车也好,还是曲辕犁也罢。都是利国利民的利器。” 李世民摆了摆手,对张阿难道:“阿难,拟旨:水部书令使陈贤德虽位卑,却心系百姓,匡扶社稷。 发明木轮水车,为我大唐粮食问题献计献策,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朕心甚慰。 特加褒奖,以为楷模。 着升其为水部员外郎,从六品! 诸臣当以其为表率,勤勉奉公,忠君爱国,共葺我唐国之昌盛。钦此!” 张阿难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要知道水部书令史乃不入流官职,没有品级。 可如今李世民一句话,就成了水部员外郎,这已经不是官升几级的事情了。 这是真正的圣眷有加。 更何况最后那句“诸臣当以其为表率”的话,简直将陈贤德的功绩提升到另一高度。 陈家,这是真要兴盛了呀! 他连忙对陈叔达和陈贤德拱手道:“恭喜陈大郎荣升六品,恭喜江国公生得好儿郎!” “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 陈叔达和陈贤德俩双双拜倒,叩谢圣恩。 陈玄德和陈绍德极为羡慕。 他们没想到陈清德仅仅临时报佛教的几句话,就让江国公府的困境出现曙光。 陈叔达可谓激动万分。 他这个时候抬起头,极为狗腿的道:“陛下,这木轮水车和曲辕犁均未命名,不知陛下可否为之命名!” “这……” 李世民闻言眉头一挑,一股无比喜悦之情顿时涌上心头。 知我者,子聪也。 第66章 陈清德:万岁万岁万万岁(番茄的定时发布要慎用!) 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李世民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可他身为天子,与臣子争夺这些东西的命名权肯定不行。 如今由陈叔达主动提出,本就心动不已的李世民顿时变得心痒难耐起来。 这木轮水车和曲辕犁皆是利国利民的神器,功在当代。 对其改变在百姓心中“杀兄夺嫡”的固有印象大有裨益。 而且将来也是要流传千古的。后世只要有人用,就不免会提到它的名字。 而若是能以朕的名义为其命名,贤名自然流传千古! 想到这里,李世民可谓激动不已。 陈贤德见状,顿时灵机一动,连忙再次叩首道:“请陛下赐名!” 一旁的陈玄德和陈绍德打辅助的机灵劲还是有的,同样跪下,高呼:“请陛下赐名!” 张阿难见状,满脸堆笑:“陛下,既然江国公一家如此心意,陛下就不要推辞。日后这木轮水车和曲辕犁名扬天下,今日之事当成为一段佳话。” 李世民闻言,长笑一声:“哈哈……好!既然如此,朕就当仁不让。各位爱卿,可有好的建议!” “全凭陛下做主!” 陈叔达适时道。 “那就叫李氏曲辕犁,李氏水车?” 李世民不轻易道。 陈叔达等人眉梢顿时狂跳。 陛下这也太…… “不行,这名字太功利。” 好在李世民自己就出言否定,只听他自言自语道:“那叫大唐曲辕犁、大唐水车?张扬我唐朝功绩……” 可如此一来,这功劳岂不被旁人平白领受?不妥! 见李世民一直沉思,却总觉不尽人意的模样。 陈叔达顿时想起陈清德刚才提醒自己的话,心知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想了想,这才出言道:“你们几个小的也别发呆呀!都帮着陛下想想,我贞观朝出如此祥瑞,总不至于连个名字都还要陛下一人殚精竭虑。” 陈贤德和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家老爹这话是何意?不是说全凭陛下做主的吗? 李世民却是心中一动,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有了!就叫贞观犁、贞观水车。 这样既能彰显这水车的制作年代,又能体现我之一朝政事清明,这才能人异士辈出,为朕所用!” 听着李世民自吹自擂的一番言论。 众人纷纷拱手相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舟车劳顿,如今天色已晚,小儿清德如今在庄中大宴乡邻,陛下体恤百姓疾苦,何不屈尊移驾,与民同乐?” 陈叔达此时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马屁是不要钱,可劲拍。 李世民如今心中快意无比,对陈叔达的表现极为满意,自是无不应允。 “那就走吧!朕倒要体验一下这农家之乐如何?哈哈哈哈……” 言罢,大笑着离开。 陈贤德极为有眼力见的赶忙在前边引路。 “陛下,这边请。” 张阿难主动落在人后,对满面春风的陈叔达道:“江国公,咱家已经好久没见过陛下如此畅快大笑。江国公复起有望,恭喜恭喜呀!” 陈叔达闻言顿时笑意盎然:“多谢张公公美言。张公公,请!” “请!” 另一边,已经让人做好准备的陈清德隔老远就见陈叔达和几位哥哥春风得意的领着李世民过来。 他连忙冲陈政德招了招手。 陈政德会意,连忙小跑着过来。 陈清德叮嘱道:“二哥,你去将陛下领到庄子门口的那张圆桌落座。 那圆桌中间是一方圆盘,上面的菜和酒都是我精心准备,而且中间那个圆盘可以转动,方便夹菜。 对了,圆桌象征团圆美满之意。一家人围坐,氛围感拉满,特别温馨。 那接下来就看你表现了。” “我?可是老五……” 只是,陈清德却是根本不理会他。 他已经将诀窍告知,若再把握不住,只能说烂泥扶不上墙,他也没办法。 陈清德有些不放心,又对陈福叮嘱道:“待会我喊一二三,你就带头领着乡民们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福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事情他刚刚回来就已经按照陈清德吩咐交代下去。 乡民一听竟然是当今圣人驾到,早就没了吃喝的心思,一个个都聚拢在道路两侧翘首以盼。 陈清德本想让他们就在各自位置坐好,可就是没有人听。 能见当今圣颜,足够他们这些庄稼汉出门吹嘘一辈子的。 于是陈清德又只好让家丁排列人前,将人群隔开,以免造成不测。 陈政德见陈清德不理自己,深知现在可不是深究的时候,在心中将陈清德跟他说的所有话全部过一遍后便是大踏步向李世民迎去。 “陛下,阿耶,酒宴已经已经准备妥当,请随我来。” 陈政德做一个请的手势。 张阿难一看,只见数百衣着破烂的乡民竟然站满道路两侧夹道欢迎。 顿时忧心道:“江国公,这里人群聚集,陛下前往岂不是以身犯险!” 陈政德闻言顿时傻眼,他求助的看向自己阿耶。 陈叔达连忙道:“陛下,这些都是陈家庄的乡民,大家听说陛下驾临,都想一睹圣颜。要不老臣这就赶他们离开?” 李世民沉吟。 就在这时,陈清德躲在人群中低声道:“三二一!” 陈福连忙带头高呼:“草民拜见吾皇!” 说着便是带头跪倒。 “草民拜见吾皇!” 那些百姓有样学样,跟着一起跪倒在地。 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来还在犹豫的李世民顿时心潮澎湃。 如此新颖的欢迎仪式他刚刚就体验过,不过因为只有陈清德一人如此,他都没来得及多想。 可此时这么多人一起,顿时就显得壮观至极。 朕坐拥天下,还是很受百姓爱戴的嘛! 他满脸激动的上前,对那些老百姓霸气甩手。 “平身!尔等平身!” 张阿难见状,连忙上前想要阻拦,却被李世民挥退。 “唉~阿难不必如此。他们都是朕之子民,又怎会害朕?” 张阿难闻言,退至李世民身后,却也随时做好情况不对就出手的准备。 陈政德连忙道:“陛下所言甚是。请!” 李世民兴高采烈的穿过这些夹道相迎的百姓。 陈家庄的大门口,上百张各色各样的食案上摆满馒头、包子、饺子、卤肉拼盘、豚骨头汤等李世民从未见过的吃食。 而在最靠近大门处,不知何时竟然摆着一张大圆桌,上面也已经摆满琳琅满目的吃食。 远处的茅舍中还有七八个土灶上面雾气蒸腾,诱人的香气在整个陈家庄子的空气中弥漫。 令李世民不禁吞咽口水。 第67章 一杯太白醉,撂倒张阿难 “简直胡闹!” 陈叔达看着陈贤德所指的那张大圆桌,虽然心中新奇,但眼看张阿难脸色变得由晴转阴,于是不等其诘问,他立马厉声相喝。 关键在于堂堂天子竟然要在露天与一帮泥腿子相对而坐,这实在有违礼制。 若是被御史言官得知,定然会在朝堂参他江国公府一本。 “陛下贵为天子,身份高贵,怎可露天与民而食?还不去别院内宴厅重新布置!” 被陈叔达一顿责骂的陈政德再次傻眼。 啥情况?我才来的好不好! 这是替老五背锅。凭什么? 好在李世民伸手拦住就要发作的陈叔达:“子聪,既然是与民同乐,自然要与百姓同食。如果单独给朕安排,岂不失了其中乐趣?” 李世民刚刚受陈家庄百姓夹道欢迎,特别是那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恭维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 有哪个帝王不希望自己春秋鼎盛,统治的江山千秋万代呢? 此刻他心情大好,看什么都极为顺眼。 “陛下所言极是。” 陈叔达和张阿难苦笑对视。 得!陛下您高兴就好。 李世民大笑着走到一圆桌前,上面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美食。 但每一样都是色香味兼具,让他满意点头。 而当他来到那张铺了软垫的太师椅前时,不禁眼前一亮。 这椅子看起来端庄华贵,简洁却不失大方,跟那圆桌摆在一起实在是令人耳目一新。 陈政德见状连忙介绍道:“陛下,这是太师椅,是臣闲来无事制作,坐在其上可缓解坐跪凳时的双腿疲劳。上面的靠背也可极大减轻腰背酸胀之感。” “哦?” 李世民闻言大惊,连忙上前端坐。 这是前所未有的舒适体验,心中顿时满意至极。 “不错!” 李世民的目光顿时落在圆桌之上:“那这圆桌又有何用?” 见李世民主动相询,陈贤德顿时高兴不已,他连忙按陈清德教他的解释。 “这圆桌取团圆美满之意,乃是为家宴特意准备。吃席时一家人围坐其上,其乐融融,闲话家常,再好不过!” 说着,陈政德还大胆上前,将圆桌中间的圆盘拨弄了一下。那圆盘竟直接转了起来。 上面摆着的吃食顿时一一从李世民面前划过,诱人无比。 “好!” 李世民抚掌大笑道:“你叫陈贤德?” 陈政德闻言连忙惊喜点头:“正是草民。” 李世民顿时看向陈叔达:“子聪,你又教出一个好儿子呀!” 陈叔达拱手,笑而不语。 李世民当即又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在格物一道上竟有如此造诣!非常不错!你可愿意入工部为官?” 陈政德闻言惊喜和自家阿耶对视一眼,然后急忙跪倒:“草民自然千肯万肯。” “很好。” 李世民满意点头:“既如此,你就暂时任工部主事,从九品。明日便去工部赴任去吧!” “谢陛下隆恩!” 陈贤德纳头便拜。 “这圆桌设计新颖、巧思有其独到之处。阿难,明日你让匠作监的人过来学习,给朕也制作一套。” “是,陛下。” 阿难点头。 他自然明白李世民心中所想。 都说天家无情,李世民自继位后便疏于家庭,心中肯定有愧。 有了这圆桌,他便可如普通人那般享受天伦之乐。 “子聪,你和朕同坐一桌。” 李世民道。 陈叔达闻言连忙跪倒在地:“臣惶恐!” 笑话! 自古就没有臣子与天家同案而食的先例,他若是敢坐,明日必然遭受御史弹劾。 李世民见状也不勉强。 “那你去其他桌落坐吧!” “诺!” 陈叔达起身,领着四个儿子沾沾自喜回李氏那一桌。 陈清德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禁暗暗摇头。 这么好拉近君臣关系的机会,陈叔达就这样平白错过,还真是可惜!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看向身后正被陈平安不断转动的烤架。 看来这只烤全羊,我那便宜父亲和兄长是无福消受,白白便宜李世民。 若是此时陈叔达知道其心中所想,非得喷出一口老血不可。 而此时,李世民的目光已经被面前的酒杯吸引。 只见金樽当中的酒清亮如水,却带着一股浓郁的清香。 “这就是……太白醉?” 陈叔达闻言连忙起身,无比自豪的回禀道:“没错!此酒正是如今风靡长安城的太白醉。乃是我陈家庄所出!” 这酒他昨日品尝过,味道的确名不虚传。 李世民闻言就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陈叔达和张阿难见状连忙阻止。 “陛下……” “陛下且慢!” 张阿难阻止是因为担心酒菜有问题,他需要事先以身试毒。 陈叔达阻止则是因为这太白酒过于甘冽,李世民如此牛饮恐怕会出事。 李世民见状,放下金樽。 他自然知道张阿难出言所为何故,但刚刚他馋虫确实被酒香引动,可陈叔达相阻便让他有些搞不懂了。 “子聪,你这是何故?” “陛下有所不知,这太白醉过于甘冽,只能小口品味,不可牛饮。” “哦?还有这等说法。” 李世民看向张阿难。 张阿难点点头。 他也听下面的人提起过,却并未放在心上。 “请陛下稍等。” 说着他拿起金樽就要一饮而尽。 “张公公使不得!” 陈叔达再次出言相阻,可是张阿难却根本不予理会,直接一饮而尽。 他也是好酒之人,平日闲暇时他也会浅酌几杯解解馋。 可是当这一杯酒入口,他顿时表情失去管理,差点没将口中的酒喷出。 好在他顾忌形象,尽管面色憋得通红,他还是强行将口中的烈酒吞下。 “咕噜!” 顿时,一股浓烈的热气自胸腹当中升腾而起,直冲脑门。 张阿难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酡红,看呆了一旁的李世民。 “阿难,你这是……” “啊?” 张阿难身体一阵晃动,好不容易等腹部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减轻几分后,他这才拱手。 “陛,陛下……这酒没有问题,可放心饮用。真是好酒啊……” 说着,他竟是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李世民神色大惊。 “阿难!” 陈叔达父子几人也慌忙上前查看。 这要是张阿难有个三长两短,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得玩完! 在仔细检查一番后,发现张阿难只是醉酒昏睡过去,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陈清德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禁好笑。 为了接待李世民他特意使用的金色铜樽,彰显华贵。 可铜樽最小的也能轻易装下半斤的量,就张阿难这种喝法不醉才怪。 他回头对一名下人招手道:“馒头、包子、饺子都准备好了吗?” “小郎君,拉了满满两牛车呢,足够几百人吃喝的。” 陈清德点了点头:“很好。那你负责给外面那些当兵的送过去!不够就再回来拉。管够!” “是,公子。” 第68章 酒菜嘎嘎香 “陛下,张公公乃是不胜酒力醉倒。臣这就安排人带他下去休息。” 李世民摆了摆手。 等人将张阿难扶进庄子,李世民这才目露惊奇的看向桌上的酒壶。 陈叔达抬脚踢在陈玄德身上,使了个眼色。 陈玄德会意,连忙恭敬上前,拿起酒壶为李世民将酒杯斟满。 “陛下,请用酒。” 李世民点了点头:“你们也过来坐吧。今日朕乃微服出访,并没有带侍女,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陈叔达闻言有些犹豫。 但李世民身边现在连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若是安排他人,他又对庄子里的那些下人不放心,担心冲撞相助圣驾。 当即点头道:“遵旨!” 言罢便是对四个儿子使了个眼色,几人顿时满脸激动的围坐在李世民身边。 这可是天大的荣光! 容不得他们不激动。 陈叔达则拿起一双筷子,为李世民布菜的同时主动承担起试毒的工作。 陈清德远远看着,满意点头。 看来我这个便宜老爹并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那接下来轮到本少出马,为今日这一出画上圆满的句号! 他打了一个响指,对一旁滚动青石碾子的青莲问道:“青莲,孜然粉都碾好了么?” “小郎君,这些够么?” 青莲立马将一个装满孜然粉的盘子拿起来给陈清德看。 陈清德点了点头,将盘子接过来。 这些孜然是他在西市胡商处高价购得。 他又对陈平安吩咐道:“平安,将烤全羊摆盘,撒上孜然,就可以上菜啦!” “是,少爷。” 很快,青莲和陈平安便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盘跟着陈清德来到李世民这一桌。 而此时,李世民正抬着酒杯与陈叔达几人喝得不亦乐乎,满嘴流油。 “子聪,这些肉都是什么肉?为何朕从未吃过?” 李世民一边吃菜一边津津有味问道。 “这……” 陈叔达和几个儿子面面相觑。 他们倒不是没听陈清德说过这些菜的原材料,可正因为知道才不敢说呀! 难道告诉李世民:陛下,您现在吃的这个名为葱爆卤豚大肠,那边那个是食茱萸爆炒豚心、葱爆豚三鲜、葱撒猪头肉、凉拌卤五花肉…… 这不是妥妥膈应人吗? 堂堂江国公府竟然给九五之尊吃此等贱物,这不是平白污自家名声? 可他们到时这些菜已经被陈清德安排人端上餐桌,他们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唉!老五到底年纪尚小,不明白这世间险恶呀! 就在陈叔达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时,陈清德却是昂首阔步而来,同时放声道:“回禀陛下,今天摆在您面前的是全豚宴!” 李世民闻言顿时眉头一挑。 这么多美食竟然都是贱肉所制! 他一转头,就见一名器宇轩昂的少年大踏步而来,正是陈清德。 “草民陈清德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看着拜倒在自己面前的陈清德。 这名少年他自然认识。 正是他第一个喊出“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种让他都有些汗颜的话。 “你就是陈清德?写出【将进酒】,将这太白醉卖出十两金一坛的高价?” “正是小可。” 陈清德没想到自己如今的名声竟然连皇宫中的李世民都知道。 不过正好,他要的便是这风流爱财之名。 李世民满脸惊异的看着陈清德问道:“你刚才说,这些吃食皆是取豚肉所制?” 陈清德点了点头:“是的。除那道干煸泥鳅,其余吃食所用食材皆是豚肉!” “可为何这味道却……”李世民满脸不信的道。 “陛下,是想问这贱肉又怎么能端上餐桌,对吧?” 李世民莞儿一笑,表示默认。 “陛下,豚肉自古轻贱,便是因为它身上的肉酸臭,文人墨客、富家贵族皆不屑食用,久而久之便被打上贱肉的标签。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们不够饿呀!” 李世民眼睛一亮,这种说法他倒是第一次听闻。 “豚肉虽贱,可千百年来在普通老百姓家里从未断绝过养殖。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它身上的肉可以活命! 哪怕腥臭无比,可对于一年到头都吃不上肉的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油水。 既然同样是老百姓不可或缺的食物来源,豚羊又怎有贵贱之分?” 李世民点了点头,认同陈清德的观点。 “臣以这豚肉为馅制作出的新式炊饼,包子和饺子陛下刚刚吃过,这味道难道比牛羊肉差吗?” “这……” 李世民顿时语塞。 沉默良久,他点着头对陈清德投去赞许目光。 然后拿起筷子夹住一块卤肥肠送入嘴中,顿时嚼得满嘴流油。 嗯!真香! 吃完后他转而对陈叔达称赞道:“子聪,果然教子有方,子辈一个个人中翘楚,各有建树。” 陈叔达此时几杯太白醉下肚,闻言顿时如饮琼浆一般高兴。 他起身向李世民致谢:“多谢陛下谬赞。微臣实在是愧不敢当。” 今日他五个儿子有三个在李世民面前露脸,他又如何能不高兴? 可陈清德一句话却让气氛变得有些非同寻常。 “陛下,草民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当不得陛下称赞。” 嘎? 李世民和陈叔达皆是一脸震惊看着陈清德。 特别是陈叔达,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 自己这个小儿子心里果然还是对自己心怀怨愤的。 可他不该当着陛下的面说这个,这不是在提醒陛下他的家风不正吗?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见招拆招。 见自己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目光,陈清德笑道:“小子没有别的本事,就会做个菜,念个诗什么的。” 陈清德这句话差点没把人噎死。 还就会做菜、念诗,这天下敢说自己就会念诗的又有几人? “陛下,您今日突然圣驾亲临,小子招待不周,特意准备一道烤全羊的新吃法:孜然羊肉。您要不要尝试?” “哦?” 李世民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今日这陈家庄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尤其是在吃食上面,让他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快快上来!” 陈清德就知道会是这样,他拍了拍手。 陈平安和青莲抬着摆着烤全羊的木盘上前,顿时一股前所未有的辛香扑面而来。 包括李世民在内,桌上的所有人都露出陶醉之色。 他们目光死死盯着木盘当中烤的金光油亮却被一层暗绿色粉末浸裹的烤全羊直流口水。 “清德,你这烤全羊怎么这么香?还丝毫没有羊肉的腥膻味?” 只有陈叔达目光复杂的看着陈清德,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 给他带来现在这一切的是他陈清德。 第69章 拍李世民马屁,不丢脸 陈清德暗笑:羊肉邂逅孜然,美味瞬间点燃! 这句话在一千多年以后可是得到无数吃货的一致肯定。 但他就是不说。 而是取出一把刀,在李世民和自家便宜老爹异样的目光中将羊里脊全部卸下,然后切成段。 又将其中一段切成拇指宽的薄片后,这才指着切好的羊肉对陈叔达道:“阿耶,这烤全羊的里脊肉最为鲜嫩多汁、纹理细腻、几乎没有脂肪,烤后口感软嫩,入口即化。您赶紧夹给陛下趁热尝尝。” “哦?哦哦,好好好。” 陈叔达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给李世民布菜。 李世民闻言也是跃跃欲试,也不等陈叔达为其试毒,就迫不及待夹起陈叔达夹过来的烤羊肉送入嘴中。 顿时露出满脸的陶醉之色。 绝了! “动筷,动筷!” 李世民招呼道。 其他人见状,再也不顾君臣之仪,纷纷动筷,跟着自家陛下胡吃海喝起来。 陈清德转身,放声对远处翘首以盼的乡民道:“乡亲父老们动筷!今日酒管饱、馒头、包子、饺子管够!” 随着这一声令下,远处的空地,一个巨大的篝火被人点燃。 乡民们闻言,顿时放声欢呼着吃喝起来,一个个满嘴流油,对陈清德夸赞不已。 陈清德自是得意不已。 这时代的人还真是没吃过细糠呀!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 李世民明显喝多了,他借着酒劲跟陈树达推心置腹。 “子聪,之前是朕对你有所误会。这大唐的江山离不开爱卿这样的大贤呀!” “微臣惭愧,有负圣恩。” 陈叔达顿时老泪纵横。 他语气哽噎道:“陛下,微臣老了。唯恐做不到陛下所期望的那样。 但微臣依旧有一颗心向大唐、心向陛下的赤子之心,愿为大唐兴盛再尽绵薄之力!” “好!” 李世民拍案叫好:“子聪不愧是朕之肱骨,朕心甚慰!” 说完他站起身,高声叫道:“阿难,阿难……” 张阿难适时出现,将李世民扶住。 他早已酒醒,一直藏身暗处,等待李世民传召。 “陛下,您醉了。” “朕没醉。阿难,朕今天高兴。在这里,朕看到大唐的希望……” 张阿难闻言不禁面色一震,他还是第一次从自家陛下口中听到如此夸赞。 这江国公府,今天之后恐怕真的要崛起。 李世民抬起金樽嘬了一口后便是醉眼迷离的看着其中的酒水:“真是好酒,好酒呀!” 陈清德见状,心中顿时一动,做了这么久的铺垫,机会终于来了。 当下抬起酒杯,转身对下面正吃得开心的一众乡民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静一静,小子有话要说。” “哎哎哎,小郎君有话要说!” 陈清德的话顿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就算那些吃得投入的乡民也在旁边人的提醒下将目光投过来。 “各位,如今我们大唐在陛下带领下逐渐走向富荣强盛。 在半个月前,大家还食不果腹,为一日三餐求到庄子里。 可仅仅半月时间,大家已经手里有了余钱,如今思考的却是三餐四季,如何将日子过得红火,富足。 这一切都是当今陛下带给大家的!” 乡民们闻言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些不是陈小郎君带给我们的吗?陈小郎君莫不是喝酒喝糊涂了? 李世民见现场气氛有些僵着不禁有些尴尬,面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 陈叔达直觉自己这个五儿子到底年轻,这马屁却是拍到马腿上了呀! 他想出言帮着圆话,却被李世民瞪了一眼。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个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四兄弟一听一个不吱声,纷纷呆呆看着陈清德表演。 陈清德见众人一脸懵逼看着自己,他笑道:“大家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靠双手勤劳致富,又跟当今圣人有甚关系? 可大家想过没有,若没有当今圣人上位这一年多以来制定的国策,若是没有江国公府的屹立不倒,若是没有陈家庄的乐善好施,大家如何能在今天坐在这里吃肉喝酒,醉酒当歌的?” 嘎? 陈清德的话顿时让那些百姓呆立当场。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各位,没有陛下的励精图治就没有大家的今天。只要当今陛下在位,大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好!”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然后所有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李世民面色酡红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陈清德不禁感慨。 这大唐的百姓还真是淳朴得可爱,只要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他们就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你。 他觉得自己这样拍李世民马屁,不丢脸。 “我白天给大家说的吃食生意大家伙回去后都考虑考虑,如今才刚刚进入春分时节,我陈家庄的地却已经耕得差不多,大家手上都没有什么活计,与其闲着不如跟着本少大干一场。 愿意的明天早上便可请来报名!” 陈清德的话顿时让一些乡民跃跃欲试。 若说之前他们对贩卖吃食没有把握,但经过陈清德这么一搞,一个个信心十足。 实在是干煸鳝鱼泥鳅太好吃了! “各位,接下来让我们举杯,敬陛下一杯!祝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大家同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是对幸福的期盼! 立刻得到所有人的拥趸。 李世民晃晃悠悠端起金樽站了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跪下,他们高举酒杯,一脸期盼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笑道:“朕之子民,清德说得很对,困难只是一时,诸位当与朕齐心,共建这繁华盛世!” 言罢,他举起酒杯高声道:“同饮此杯!” “同饮!” 底下的乡民高声附和。 李世民这酒喝得极为尽兴,他彻底醉了。 在张阿难的搀扶下,李世民转头对同样已经醉得即将不省人事的陈叔达道:“子聪,自明日起,你要以江国公的身份临朝,不得有误!” 闻言,陈清德总算松了口气,终于是成了! 本来还晕头转向的陈叔达闻言顿时挺身站立:“诺!” 他的回答极为干脆,丝毫不见半点醉意,也没有平时的推三阻四。 李世民在张阿难和几名护卫的搀扶下走了。 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就此结束。 留下一片狼藉,和无数喝得不省人事的乡民。 如今正值初春,天寒地冻。 同样喝了几杯的陈清德强打精神安排庄子里的家丁和护卫配合村中妇孺将各家的汉子搀扶回去歇息。 等他安排好一切回转时就见陈叔达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和李氏闲叙家常,而自己的几个便宜哥哥均已不见踪影,应该是被下人搀扶进庄内歇息了。 第70章 陈清德:儿子用的是阳谋 远处的篝火依旧烧得极为旺盛,带起一股股烟尘。 陈清德不禁感慨,这姜果然是老的辣! 很显然,刚刚陈叔达的表现不过是逢场作戏。 也不知道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清德,你过来。” 陈叔达对陈清德招了招手。 陈清德摸了摸鼻子。 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跟陈叔达接触。 陈叔达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儿子,心中同样感慨不已。 今日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帮助自己解决罢官困局的竟然会是这个被自己从小寄居在城外庄子里的小儿子。 他仅凭一纸书信就让自己不得不来这陈家庄寻他,还引来当今天子。 “清德,你那信中所说,全是真的?” “阿耶,你刚才跟陛下不都已经看到了吗?” 陈清德耸了耸肩。 闻言,陈叔达依旧是满脸不可置信。 这世上难道真有如此妖孽之人?能够将他这个当朝宰相和当今陛下都算计进去? 没错,就连李世民能来陈家庄这一趟也在陈清德算计之内。 哪怕今日李世民不来,他也会再出奇招,将李世民引来。 似乎看出陈叔达所想,陈清德笑道:“阿耶,儿子当初之所以写那些,自然是深知河北道大旱对当今朝廷的影响极为重大。陛下为了巩固皇权必定会竭尽全力以待。 所以儿子用的是阳谋!” 陈叔达闻言身体一震。 没错!陈清德的确用的是阳谋。 他算到当今圣上的软肋,又何尝不是算到他陈叔达的软肋呢? 那封书信中写有真正治理旱灾的良策却没有详细的实施方略。就连贞观水车也只有只言片语,贞观犁和磨坊更是提都未提,还是他来到这陈家庄后才发现的。 陈清德已经悄悄在此给他打好了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 若他没有按照信中所说自觉寻过来,是不是就要错过这天赐良机了? 陈叔达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吃味。 老子竟然被儿子算计,当真是憋屈之极呢! “说吧,你究竟如何才肯将详细的方略交于为父?” 陈清德闻言,笑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父亲怎会如此猜忌儿子?儿子毕竟是您的儿子,哪怕是私生子,那也是您的儿子不是吗?” 陈叔达顿时语塞。 他顿时叹了口气道:“唉!为父知道,这些年亏欠你和你阿娘。” “父亲知道就好。” 陈清德笑道:“如今天色已深,父亲明日一早还要返回长安参与早朝。何不早些休息?为明日养精蓄锐。” 陈叔达眼看陈清德油盐不进,顿时颓然。 一旁的李氏于心不忍,连忙道:“清德,你怎可如此为难老爷,还不赶紧给老爷赔礼,然后将治旱方略详细道出。” 陈清德闻言顿时泄气。 自己阿娘难道看不出自己是在帮她?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他不忍让李氏担心,只好无奈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陈叔达道:“阿耶请看。” 陈叔达眼睛顿时明亮,他一把接过信,迫不及待展开观看。 越看越心惊,拿信的手都禁不住颤抖。 嘴中更是念念有词:“原来如此!因灾蠲免、赈贷粮种原来是这个意思,有水车、磨坊,小麦的确可以成为取代粟米的粮食作物…… 平抑粮价、养恤安民;兴修水利、以工代赈;兴建水车、抗旱保收…………竟然是这个意思。这简直是壮举!” 陈清德却是撇了撇嘴。 在后世,这已经是烂大街的做法,也只有这些古人才跟捡到宝贝似的一惊一乍。 见陈叔达看得认真,陈清德突然眼珠一转,道:“阿耶,复起的机会虽然有了,可明日的朝堂对于您来说并不轻松呢。” “哦?” “光是一个平抑粮价,阿耶敢提就一定会被朝堂上的世家针对,阿耶可想好应对之策?” “这……” 陈叔达顿时无语凝噎。 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高兴得太早。 一旁,李氏见状,也是一脸焦急之色:“这可如何是好?清德,你是不是有主意,快给你阿耶说说。” 让一个女人为自己说话,陈叔达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一脸期盼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文契递给对方。 “阿耶,你再看看这个。” 陈叔达一愣。 这是什么? 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接过,他展开纸张一看,顿时眼睛瞪得老大。 “清德,你竟然想拉陛下入伙?” 陈清德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确切的说是拉皇家入伙。” 这有什么不同吗? 见陈叔达一脸疑惑看着自己,陈清德笑着解释道:“当然!陛下贵为天子,为不在世家大族那里落下与民争利的口实,这生意肯定不能挂他的名。 除他之外,这皇族当中,任何人都可以。 当然出于长远考虑,我觉得挂到长孙皇后名下的内帑最好。” 陈叔达眉梢狂跳,自己这个儿子果然是个妖孽。 但他还是道:“可是,皇后殿下贵为一国之母,难道就不是与民争利了吗?” “可她也是一位母亲。” 陈清德自信道:“到时候阿耶还可以这样……” 他接下来的话竟与陈叔达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父子二人顿时笑得开心不已。 “行!这件事明日为父进宫后当与陛下亲禀。只是你当真舍得将太白酒利润的五成分润出去?” “当然舍不得!可是不给的话阿耶的复起之路将会变得无比坎坷。而且没有当今陛下支持,阿耶一定会受到无数朝臣诘难。” 陈清德无奈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偌大的朝堂可谓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若上去,自然就有人上不去。 这其中的凶险不足与外人道哉! 陈叔达在这大唐朝堂之上除一个好名声外基本什么都没有,否则也不会被李世民找如此烂的借口黜落。 而那些世家陈叔达肯定是不能去接触的,否则必然引来天子忌惮。 结果会更糟! 现如今只有抱紧李世民大腿一条路可走。 陈叔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点了点头,无比感慨道:“是为父无用,连累了你。” 陈清德摇了摇头:“阿耶,不必如此。钱财对于儿子来说唾手可得罢了。” 这话就说得有些大。 陈叔达只当陈清德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妄言,刚想劝勉几句,却听陈清德话风突然一转,道:“阿耶其实对不起的是我阿娘!” “额……” 第71章 陈清德没大没小 陈叔达闻言,刚要脱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阿耶,这么多年,对我们母子可谓不闻不问,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吗?” 陈叔达闻言顿时面色一黯。 “这陈家庄几乎年年都入不敷出,庄子里数百口人要养活,却还要年年向江国公府额供,全靠母亲一个人支撑。 孩儿本是玩闹的年纪,却不得不站出来替母亲分担……” 一旁的李氏再也忍不住出言将陈清德打断:“够了!清德,不要再说了。” 她是害怕呀!怕陈清德的话激怒陈叔达,陈叔达就此离她而去。 可陈清德不怕! 他就是要陈叔达意识到这些年他对李氏、对自己的亏欠。 但他又不忍李氏为此担心,只好与陈叔达相顾无言。 “唉!” 良久,陈叔达才叹了口气:“清德,我知你怨我。但我对你母亲的心意这么多年却从未减轻半分!” 他想解释。 可陈清德却是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原主可能需要这个解释,可他不需要。 见陈叔达和李氏皆是满脸惊讶看着自己,如是道:“既如此,阿耶今晚就不要回去了!明日一早我让福伯安排马车送您回长安,保证不耽误您参与朝会。” 说着陈清德也不等陈叔达和李氏反应,便是一甩袖袍,大笑着离去。 “阿耶、阿娘,春宵苦短,你们可莫要辜负良辰哦!” 陈清德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个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 陈叔达颤抖着手,指着早就没影的陈清德对李氏道:“都是你教的好大儿。” “好啦!老爷,清德说得对,您就是欠妾身的。” 李氏在一旁嗔笑道。 她到现在还哪里看不出,陈叔达对陈清德的偏爱之意。 在篝火映衬下的李氏显得极为娇艳…… 目送这对久别重逢的璧人,似星辰邂逅明月,欢喜满溢着相携离去。 陈清德从一处院落中将探出的脑袋缩回。 陈福在旁边拍着胸脯保证:“小郎君放心,明日老奴保证将老爷准时送至朝堂。” 自家小郎君为老爷跟夫人,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福伯,这种小事还是安排其他人去吧。阿耶来时不是带车夫过来了吗?还有我那几位哥哥,让他们去办就成。” “是,少爷。” “福伯,你明天开始全面接手太白酒的生意。还有,酒水生意全面铺开后西厢那点地方就不够用。正好,明天召集人手在磨坊旁边再建一座制酒作坊吧。” 酒水的事情陈清德打算全权交给陈福。他是江国公府的老人,经验老到,各方面情况都能兼顾,令人放心。 “小郎君放心,老奴定然不负所托。” 陈福点了点头。 他也有些激动,沉寂这么多年,终于到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 “嗯~” 陈清德伸了一个懒腰:“福伯,您忙完就早些休息。明日应该会很忙。” “好的,小郎君。” 他目送着陈清德慵懒的回自己院子,边走还边嚷嚷:“青莲你给本少爷烧的洗澡水好了没有……” 一夜烛火摇曳。 寅时未到,陈叔达便从床上爬起来,在李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了门。 又花了半个时辰,将陈清德昨日给他的那份实施方略好好整理一番,重新誊写一番。 陈叔达站在陈家庄的大门口,看着远处月光下绵延的山峰和近处灞河边那高高耸立的贞观水车,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父亲,儿子陪您一起回城。” 陈贤德和陈政德早早就候在大门口的马车前。 他们一个要水部述职,一个要去工部报到。 陈叔达点点头:“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 皇城前,陈贤德和陈政德目送已经换上一身紫色光秀长袍,腰佩金鱼袋的陈叔达踏入宫门,却久久不愿离去。 “大哥,你说阿耶这次复起会顺利吗?” 陈政德忍不住问。 “应该是顺利的吧?”陈贤德却是有些不确定道。 这半个月以来,整个江国公府都因为这件事给闹得心力交瘁。 就连他们一向好强的母亲也不得不服软,默许自家阿耶前往陈家庄子。 “哥,待会回去,我们应该如何跟母亲交代?阿耶可是在李姨娘那里待了整整一夜。” 陈政德看着自家大哥再次问道。 陈贤德闻言看了自己这个亲弟弟一眼:“四个字:避重就轻。这种事情还用我教你吗?” 陈政德却摊了摊手,他觉得将这件事直接推给自己大哥不用自己插手最好不过。 “你如今就职工部主事,从九品,这件事情母亲若是知道,肯定会很高兴。” 陈政德顿时恍然大悟。 “那大哥直接一跃成为从六品的水部员外郎是不是更让母亲震惊呢?” 说完,陈政德扭转马头,向着兴化坊而去。 陈贤德摇了摇头,打马跟上。 另一边,陈树达顺利穿过宫门,向着太极殿显德殿赶去。 一路上,看到他的官员均是一愣。 “那不是江国公陈叔达吗?他都被罢官,怎么又来参加朝会了?” “是啊!他前几日还前往我的府邸拜访,不过被我拒绝了。” “也找过我,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 “是嘛?也不知道巴结上谁。看这情况竟然真的说动了圣上,否则怎么能得了进宫的?” “就是……” 面对周围的议论,陈叔达口观鼻鼻观心,全部不予理会。 来到显德殿外,便是沉默不言。 他在养精蓄锐,只等在一会的朝会上一鸣惊人。 就在这些人议论纷纷时,长孙无忌到来。 他也听到周围的冷言冷语。 想了想,竟是直接来到陈叔达面前道:“子聪兄,别来无恙。” 陈叔达闻言身体一震,他睁开眼,看了一眼长孙无忌,道:“原来是辅机呀!” 如今的长孙无忌不过三十多岁,才刚刚过年轻气盛的年纪,而陈叔达已经年过半百,喊其一声辅机恰如其分。 长孙无忌突然低声凑到陈叔达耳边道:“昨日家里的小子回来说,与子聪兄家的次子陈清德合作卖酒,大赚了一笔。小弟在此感谢子聪兄的提携。” 陈叔达闻言眉头顿时一挑,他看着长孙无忌那意味莫明的笑容,仿佛明白什么一般,连忙拱手道:“都是年轻人胡闹,辅机不要放在心上。” “唉~胡闹归胡闹,可那几大车铜钱可都是真金白银呐!” 陈叔达闻言顿时和长孙无忌相视而笑。 “那一会的朝会……” “子聪兄放心,一会的朝会辅机定当以国为本。任何不利朝堂的言论必然遭受唾弃!” “好就好。” 第72章 王绩:陛下当下罪己诏!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眼看长孙无忌竟然跟陈叔达聊得火热,其余人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就在这时,一身材修长、身高八尺的美髯中年人踏步而来,正是当朝中书令房乔。 只见他拱手笑道:“原来是子聪兄,这厢有礼了。” 陈叔达见是房玄龄,拱手笑道:“玄龄老弟,好久不见。” 房玄龄欲言又止,对长孙无忌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长孙无忌却是耸了耸肩道:“受陛下召见。” 房玄龄政治嗅觉敏锐,自然能听得明白这其中的含义,点了点头又与陈叔达寒暄几句,便站在其身边不再说话。 有这两位大佬表态,接下来陈叔达的境况便是好了许多。 特别是跟随李世民一路而来的那帮臣子,一个个跟人精似的,见到陈叔达后虽然不明就理,却还是纷纷上前打起招呼。 看得那些已经错过最佳机会的臣子们一个个心中惴惴不安。 我刚刚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陈叔达可是从二品的光禄大夫,是名副其实的当朝宰相,地位比长孙无忌、房玄龄之流只高不低。 当然也有一些人全然不以为意。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多数人以为,属于陈叔达的时代在他被罢官那天便已经结束。 如今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就如陈叔达当初被李世民罢官。 咆哮朝堂。 真是好大的罪名啊! 不管这些人是如何反应,陈叔达却始终不发一言。 就在显德殿外的一众官员对陈叔达的突然出现各怀心思时,远处的后宫城墙上传来象征朝会开始的鼓声。 殿中侍御史崔仁师终于是缓步走出显德殿,高声唱道:“陛下临朝!百官就位!” 文武百官见状连忙分作两队从崔仁师两边分别穿过,步入显德殿中分列左右站好。 陈叔达则在一众官员惊异的目光中被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簇拥着来到文官最前面站定。 这时,李世民乘坐步辇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到来,身后是身着厚重甲胄的护卫。 在唐朝,并没有见到皇帝就要行跪拜大礼的说法。 所有百官见到李世民到来,纷纷躬身拜见:“恭迎圣驾!” 李世民龙行虎步,彰显春秋鼎盛之相。 只见他穿过夹道相迎的百官,走上丹陛,在龙椅上坐定,这才看向所有人高声道:“众爱卿免礼!” 等群臣就位,李世民的目光这才落在陈叔达身上,顿时露出满意笑容。 他今天心情不错,开口道:“各位爱卿,昨日朕收到河北道行军总管、河间郡王李孝恭急奏,河北道自去年岁末至今三月有余却滴雨未下,大地已现龟裂之相,今年恐大旱!朕已着钦天监夜观星象,同样得到河北大旱的示警。 如今春种在即,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在场各位对此可有看法?” 李世民的话宛如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文武百官心头。 千百年来,天灾起,人祸至,无有不应。 一时间,整个显德殿气氛都降至冰点。 “陛下,河北道大旱,恐有百姓无以为继,到时必定是饿殍遍地!” “没错!老百姓为生存,必定大量迁徙,成为流民。而流民一旦肆掠,必成祸乱。朝廷需尽快通知各地州县官员,须提早应对。开仓放粮,安置灾民。” “不错!一旦流民泛滥成灾,天下必定大乱。各地收容有限,这些流民必然涌向长安。须提前应对!” “修建流民安置点,搭建粥棚,解决温饱问题乃是重中之重!” “还有治安问题,将是长安和太平两县主官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大殿下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极为热烈。 可在李世民看来,却全是些经验之谈,并不能在本质上解决问题。 自从见到陈叔达的奏报,他心中要的便是天下承平,而不是天下动荡不安后,朝廷再出来摆烂收尾。 “各位爱卿,你们所提全是灾祸发生后的应对之法。难道就不能将此灾祸消弭于无形吗?” “啥?!” “这怎么可能?” “就是!历朝历代的天灾人祸不都是由朝廷积极赈灾尽量保证百姓度过灾年即可的吗?” 李世民叹道:“各位卿家,大唐自建立至今整整十余年,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如今安稳太平的生活,却要因为一场天灾就要卖掉自己几代人打拼得来的土地,甚至还要卖儿卖女、易子而食。 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无能吗?” “这……” 李世民的话顿时让朝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世家子弟觉得李世民说话有失偏颇,于是出列拱手:“陛下,微臣能够理解陛下心系天下的心情。可天灾人祸自古有之,我们虽然也想为陛下分忧,可是此乃上天降下的天罚,预示人间有不平事,无道君。非人力所能及也!”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李世民的面色顿时变得阴沉如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堂下那人。 只见此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正是有“斗酒学士”雅号的太乐署太乐丞王绩,太原王氏子。 李世民冷笑道:“王绩,你此话何意?” 心中却是暗恨不已。 哼!这个王绩仗着世家身份,根本不把朕和李氏皇族放在眼里。 太上皇在位时也仅仅是个门下省待诏,到朕上位连待诏也不当了,竟直接自请去了太乐署任太乐丞。 他将朕的朝堂当什么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还看了一眼陈叔达,面露狐疑。 当初王绩那个“斗酒学士”的雅号还是拜陈叔达提高其配额所得。 陈叔达哪里知道李世民心中所想,此时他宛如老僧入定,对朝堂上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李世民见状,终于是收回目光。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陛下得位不正,天降惩罚。微臣觉得,陛下当下罪己诏,与太庙祭天,方可平怒!” “放肆!” 李世民双眼顿时变得通红一片,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王绩。 “王绩,你好胆!” 若是他真的下罪己诏,认下这得位不正之名,必定遗臭万年。 对于誓要成为一代雄主的李世民来说,这是绝不允许的。 而且只要他敢认下,民间风评必定急转直下,搞不好国本都要动摇。 世家,这是要掘他李世民的根。 面对李世民的愤怒王绩却是一副风轻云淡之相,直接拜倒在地。 “请陛下三思!” 只见一名御史突然出列跪倒。 “陛下,御史台昨日收到急报,如今长安城已经流言四起,说陛下杀兄逼父,得位不正……还请陛下三思!” 第73章 陈叔达字字珠玑 李世民看去,见这人果然同是世家之人。 就在他暗自咬牙切齿时,朝臣中有三三两两之人陆续走出,拜倒在地。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 一时间,竟是密密麻麻跪倒一大片。 李世民此时可谓青筋暴起,怒目圆睁。 心中对这些世家之人可谓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全部杀之而后快。 世家,你们逼朕太甚!真是好得很呢! 一时间,整个显德殿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以及李世民那滔天的杀意。 房玄龄等一众拥趸均一脸担忧的看着龙椅上的李世民。 深怕他怒急攻心做出什么不利之事。 要知道,如今的大唐,依仗世家支持才得以存续。 底层官员有一大半都是世家子。他们虽然普遍没有身居高位,却真正把持着朝廷的各项命脉。 一旦这些人闹将起来,天下必然再次大乱。 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一向与李世民同气连枝的长孙无忌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位列百官之首,却丝毫没有站出来劝谏李世民息怒的意思。 房玄龄见状,心中一动,也就熄了站出来替李世民打圆场的心思。 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高台上的李世民。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们都等着李世民的决断。 就在这时,武官队伍中,一名满面虬髯胡须的大汉突然排众而出。 他大声骂道:“直娘皮的!你们这些信球货都是干什么吃的?个个自问满腹经纶,可书全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正是当朝卢国公程咬金是也。 “你,你……竖子安敢辱我?” 一名跪在地上的众文官顿时颤抖着手指着程咬金羞愤喝道。 顿时引来其余人的附和。 程咬金却是虎目一瞪,扫视一圈后喝道:“老程辱你怎么了?老子还想打你呢!” 说着还挥舞了一下自己砂锅大的拳头,吓得那名官员连忙避让。 这信球货一言不合可是真会动手揍人的。 “你们一个个天天将尊师重道挂在嘴边。天地君亲师,君犹胜!可你们呢?陛下请你们来是出谋划策解决问题的,结果事到临头你们却做着迫害君王罪己之事。 老程先不提你们做这事是不是违背祖宗。可你们就是这样帮陛下解决问题的?” 王绩愤而道:“程老匹夫,你可不要不懂装懂。自古天降灾祸,君王就该顺应天命,敬天法祖。罪己以平天怒人怨,这是祖制!” “狗屁!你们现在又开始认祖宗了?信不信老程替你祖宗好好教训你!” 程咬金说着竟是排众而出,举着拳头就要往王绩身上招呼。 “王公小心!” “竖子尔敢?” 只见其身旁一众武将连忙将程咬金拉住,防止他犯浑。 陈叔达和萧瑀的前车之鉴可才过去半月不到。 一时间,本来庄重肃穆的显德殿仿佛街市一般喧嚣吵闹。 高台上的李世民此时却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甚至他的脸上还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好啦!义贞,不要闹了!” 台下,本来还愤怒之极的程咬金闻言突然仿佛变了一人般,停止打闹,躬身对李世民行礼道:“诺!陛下。” 说完还不忘瞪一眼王绩。 王绩身躯一颤,连忙对台上李世民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李世民不禁莞尔一笑,再次变回那权掌天下的帝王。 他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王绩,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程咬金这么一闹,再次让他拿回主动权。 若是昨日之前,他在众大臣的威逼下或许真有可能妥协,颁布罪己诏。 可经历昨日种种,自然不会再被这些人吓唬到。 只见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威严道:“诸位爱卿,可有平定灾祸的良策?” 他此话一出,以王绩为首的一众世家官员均是一脸惊讶的看过来。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刚刚不是已经议过,只有当着全天下所有人的面下罪己诏,方可平定天怒人怨。 陛下这是犹不死心呀! 王绩不禁冷笑。 他环视一圈,见所有人均是一脸惭愧沉默无语,不禁暗自得意。 你就挣扎吧?等最后就会发现,能帮你的只有我们世家。只要你李世民最后肯低头,我们世家倒不介意拿一些钱财出来助你渡过难关。 就在王绩得意洋洋时,突然看到一人排众而出,对李世民拱手道:“陛下,臣这里有治旱良策献上!” “什么!” 王绩顿时傻眼。 陈叔达,他不是被罢免了吗? 怎么会这样…… 王绩身后,无数世家之人惊讶不已。 “真没想到,这陈叔达被罢免,竟然还能上朝。” “是啊!他能有什么良策?什么方法是我世家之人没见过的,且看他这次如何出丑!” 王绩听着周围的低声议论同样深以为然。 且看这陈叔达接下来如何表演? “哦?爱卿速速道来!” 李世民故作惊讶,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接下来,他要好好打打这帮世家的脸。 陈叔达也是毫不含糊,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举过头顶,高声道:“陛下,臣谏言:因灾蠲免、赈贷粮种;平抑粮价、养恤安民;兴修水利、以工代赈;兴建水车、抗旱保收……” 陈叔达字字珠玑,直听得朝堂中人人头皮发麻。 他们均是见识过人之辈,哪怕只言片语都能联想无数,他们深知陈叔达这话中每一字的分量。 长孙无忌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听到这份奏报内容,却依旧惊叹不已,对陈叔达的敬佩之极。 房玄龄更是神情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本就谋略出众,为人机敏,陈叔达的一连串言论发人深省,让他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原来应付天灾还可以做到如此极致! 特别是世家之人,他们从未想过有人真的能拿出应对天灾人祸的良策,这要是其中的每一条皆可实施,那真像李世民说的,可以做到防患于未然。 只是,这其中有些计策已经明显触碰到他们世家利益。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陈叔达的目光变了。 王绩看向陈叔达的目光同样变得复杂无比。 陈叔达被罢免后是找过他的,但他却拒而不见。 原因无它。 陈叔达乃是陈朝皇室遗后,同属世家之列,但属于陈氏一族的辉煌早已经过去。 天下就这么大,世家却很多,他们自然不愿江南陈氏兴起。 李世民将陈叔达和萧瑀罢官,其他世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属于既得利益者,自然要置身事外。 第74章 李世民:人定胜天! 可现在,陈叔达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然再次取得李世民信任。 还被抬出来与他们世家打擂台。 王绩虽然很想在此时站出来阻止,可是刚刚已经失去先机。 “陛下,这里面是详细的实施方案,请陛下过目!” “很好!呈上来吧!” 李世民见底下一众世家此时全部傻眼,心中畅快至极。 张阿难将陈叔达的奏本接过,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打开后是越看越欢喜,到最后竟是放声大笑:“好!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呀!有此方略,我大唐再也不惧干旱!” 李世民的一句“人定胜天”顿时令满堂皆惊。 要知道,君权神授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李世民身为当今天子,如此不敬天道,跟自己打自己的脸没什么两样。 “陛下,切不可妄言呀!” 王绩突然排众而出,再次拜倒。 可李世民却是理也不理。 对下面的大臣道:“天道有恙,那是在警示朕,这全天下百姓依旧水深火热,等着朕和朕的臣子解救。 你们身为朝臣就该为这天下黎民殚精竭虑,如江国公这般一心为民! 朕不罪己! 道歉如果有用,从古自今每逢天灾人祸就不会那么多人。 朕如今已是天子! 哪怕朕德行有亏,你们也该随朕一起弥补!而不是在这里祈求上天庇佑。 能庇佑天下黎民的只有朕!” 此时的李世民霸气侧漏,仿佛一道骄阳,令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更是身体一震,纷纷拜倒在地,高呼:“陛下圣明,德被四海,恩及万民!” 王绩等一干人脸色难看无比。 可他们深知,此时多说无益,只会激怒李世民。搞不好还会招致杀身之祸。 如今的这位天子,可是真正杀伐果断的雄主。 当初玄武门之变,血流成河,世家之殇依然历历在目。 他们如今能借此刁难李世民,李世民自然也能借此威服于他们。 而真正带给李世民如此底气的,说到底还是陈叔达手中的那一封奏折。 众人很好奇,这其中具体的实施方略究竟是怎样的? 可惜,他们注定在一切真相大白前是不可能知晓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张阿难顿时会意,他放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此时那些世家之人再无心思拿一些鸡毛蒜皮之事来招惹李世民。 他们急需回去,好好就今日朝堂发生之事,商议一番。 “子聪,你和辅机、玄龄、克明、玄成四人留下。” 李世民又道。 等所有人离开,李世民让张阿难将陈叔达的奏折交给几人传阅。 几人看过后,连脸上尽是激动之色。 杜如晦道:“子聪兄乃当世大才也!” 房玄龄道:“陛下,子聪兄之才,我等不及也!” 魏征满脸激动道:“陛下,若是这奏本中所述皆可实现,可保河北百姓无虞!” 长孙无忌虽然没说话,却连连点头,态度一览无余。 陈叔达满脸笑意,可心中却是苦笑不已。 如此这般赞誉,他受之有愧。 但同时也骄傲不已。 因为想出这一系列令大唐诸公都为之震惊计策的人是自己那个向来不受重视的私生子。 顿时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陈叔达心中升腾。 见几人对陈叔达均是拜服。 特别是魏征,那可是天老大他老二的存在,连李世民他也动不动就弹劾。 李世民笑道:“这个诸位就便不必担心了,昨日朕已经亲临陈家庄效验过。” “什么?陛下你竟然私自出宫!” 魏征还想再说些什么,李世民却已经含笑点头道:“玄成不必惊讶。朕微服出巡不过是想证实一些事情罢了。” “哦?那陛下可有所获?” “嗯,无论是那贞观水车也好、还是贞观犁、磨坊,都是不可多得的奇物。配合子聪那些计策,必然可行!” 长孙无忌道:“陛下,贞观水车、贞观犁还有磨坊的建造,工部应该即刻掌握,然后马上派人在河北道投入建设。特别是贞观犁,若真有那般效果,当在我大唐全面推广!” 李世民深以为然的点头。 房玄龄忙道:“臣即刻拟旨!” 很快一道给工部尚书段纶的旨意便拟好,由李世民用印后,张阿难便着人前去宣布旨意。 “陛下,赈贷粮种、抗旱保收之事也应尽快落实。按江国公所述,如今正是小麦播种的绝佳时机,千万不可错过!” 杜如晦道。 房玄龄见李世民点头,再次拟旨意给户部尚书裴矩,要求户部落实赈贷粮种、抗旱保收之策。 长孙无忌道:“陛下,平抑粮价兹事体大,必触及世家粮商的利益。子聪兄计策天衣无缝,却非阳谋,需要掩人耳目行事。而且此事涉及钱财巨大,从国库出钱势必会惊动世家门阀,还需从长计议……”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同样神情凝重无比。 自古世家传承皆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天灾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家破人亡,可对于那些世家而言,却是他们自身壮大的契机。 贱买土地、迫人为奴、逼良为娼,不愿的通通饿死、冻死! 这便是李世民当初一定要发动玄武门之变的原因。 于私,他不想死。 不但不想死,还想做那人间帝王;于公,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辛苦打下来的基业被太子建成葬送于世家门阀。 一时间,现场陷入寂静。 李世民无奈道:“钱财之事先不提,那诸卿觉得此事应由谁去落实,最为稳妥呢?”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陈叔达。 这倒不是他们在推卸责任。而是作为此次策论的提出者,陈叔达去做这件事情自然再合适不过的。 而且,陈叔达现在急需功劳傍身,如此才能顺利起复。 李世民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问。 否则平抑粮价这种事情交给户部即可。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个个都是人精,哪里听不明白?自然不会去触霉头。 陈叔达见所有人看着自己,他自是喜不自胜。 连忙躬身道:“陛下,微臣愿意效死!” 李世民欣慰点头。 “既如此,便由你全权处理此次平抑粮价之事,地方官员无论官职大小,皆须全力配合!” “臣,遵旨!” 陈叔达闻言欣喜应道。 虽然李世民并没有明言要恢复他光禄大夫的职务。 但一句“无论官职大小,皆须全力配合”,已经等于肯定陈叔达如今的地位。 房玄龄闻言,正在飞速拟旨的手顿时一滞,满脸惊讶的看向李世民。 其余人同样震惊。 第75章 皇后入股 随着一条条政令不断发出,外面不知不觉已经天色大亮。 可这一帮决定大唐走向的君臣,依旧还在孜孜不倦讨论。 就在这时,一道雍容华贵的清丽身影出现在殿外,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碗,正是当朝皇后长孙氏。 “臣等参见皇后殿下。”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各位卿家辛苦了。” 长孙无忌见自家妹妹来到,这才发现如今天色不早,于是身心疲惫道:“陛下,这平灾之策事无巨细,如今已经全部讨论落实完毕。” “诸位爱卿退下吧。” 李世民同样揉着眉心,同样满脸疲惫道。 等长孙无忌等人离开,长孙皇后上前将瓷碗递给李世民:“陛下,喝杯臣妾熬的参汤补补身子。” “皇后有心了。” 李世民端起碗刚要饮用,却发现陈叔达竟依然伫立原地。 于是好奇问道:“子聪,你为何不走?” 难道是为平抑粮价所需经费担心? 陈叔达笑道:“微臣有一事须与陛下和皇后殿下单独协商。” “哦?” 李世民眉头一挑,奇怪陈叔达会有何要事相商。 长孙皇后闻言也是好奇:“江国公有何事要与我夫妇细说呢?” 她冰雪聪明,一看陈叔达这个样子就知道李世民肯定是要重用他的,态度也是极为和善。 陈叔达从怀中掏出一张文契恭敬递给长孙皇后道:“请皇后过目。” 长孙皇后跟李世民对视一眼,然后便是好奇接过。 展开一看,顿时一张粉润小嘴张成一个“喔”形。 李世民见状同样是好奇不已,对长孙皇后招了招手。 “陛下,请看。” 李世民在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同样惊讶不已。 他一脸震惊的看向陈叔达:“子聪,你这是作甚?” 陈叔达笑道:“陛下,这是太白醉生意的五成红利。臣下知道如今皇后殿下为支撑后宫运行,每日亲自带着后宫里的贵人们织布数个时辰,就为给陛下的内帑省下银钱。” 李世民闻言不禁惭愧抚摸自己的鼻子。 朕如今的狼狈难道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不瞒陛下,臣下家中这太白醉的生意虽然才刚刚起步,但仅仅前日就一次净赚八万贯,这等吸金能力实在令臣惶恐。” “所以你就想拉朕和皇后进去,为你撑腰?” “陛下圣明。” “哼!你难道不知皇家参与商贾之事乃与民争利,你惶恐,难道朕就不怕坏了名声?” 李世民冷冷道。 却被长孙皇后扯了扯衣袖。 陈叔达连忙拱手道:“所以臣只想与皇后合作,而非陛下。” 李世民顿时气笑:“夫妻一体,你如此做与掩耳盗铃有何异?” “当然不一样!” “哦?那你说说看。” “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勤俭持家,在宫中织布贴补内帑,为天下女子表率。可真要深究,贩卖布匹难道就不是与民争利了吗?” “你这是诡辩!” “陛下,臣下的太白醉卖价高达十两金一坛,所买者皆是当朝权贵、皇亲,他们哪个不是背景深厚之人? 普通百姓根本喝不起太白醉。不要说太白醉他们喝不起,就是普通酒水他们难道就喝得起吗?” 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皆是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陈叔达信心更足。 他继续道:“普通百姓连普通酒水是什么味道都不知,他们就更酿不出来了! 当初那【斗酒学士】王绩不就是因为在民间喝不到好酒这才自请去了太乐署的?只因太乐署吏焦革夫妇能酿好酒。 臣当初在任时听闻此事,还特意让人给他加禄一斗酒来着。” 李世民笑着点头,刚刚他还因此事怀疑陈叔达跟王绩之间有着不可告人关系。 现在看来,陈叔达能坦荡说出,自然跟太原王氏并无关系。 “陛下,臣下这太白醉定位高端市场,只卖富人。穷苦百姓买不起,也喝不到。而且旁人也生产不出这样的酒。所以根本就没有与民争利一说。还请陛下和皇后殿下明鉴!” 李世民闻言深以为然。 长孙皇后本就意动的心思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一把抓住李世民胳膊道:“陛下,刚刚江国公可说了,皇家家大业大,臣妾参与商贾之事乃是持家有方,旁人可说不出什么。 臣妾不管,这太白醉的酒水生意,臣妾必须参与! 陛下,您总得心疼一下臣妾与后宫诸位妃嫔,大家如今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哪里有一点贵人的模样?” 说着竟是不顾形象,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期盼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还是有些犹豫。 “哎呀!陛下~你就算不心疼我们这些妃嫔,也总得为后宫的那些皇子、公主考虑吧? 臣妾看着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还要每日粗茶淡饭,可是心疼得紧! 还有承乾,他身为太子,东宫却一贫如洗。我这个做娘的想帮衬也拿不出钱来。” 李世民苦笑,皇后这是真急眼了呀!连家丑不可外扬都顾不上。 他再也拗不过长孙皇后祈求,只得点头答应:“好吧!既然子聪你如此有心,那我就替皇后答应!” 陈叔达闻言大喜过望。 他本来以为此事会一波三折,却没想到陈清德传授的这套说辞竟然如此管用。 李世民想了想,又突然道:“子聪,此次平抑粮价,朕会命右武侯大将军尉迟敬德派五十精兵秘密策援,以防不测!” 陈叔达闻言身体一震:“陛下,这样是不是有些逾制……” “唉!你此次出行凶险万分,须谨慎提防才是。” “谢陛下!” 陈叔达心知李世民这是在投桃报李。 “朕听说太白醉一股七千贯。既如此,朕也绝不能坏了规矩,你着人扣掉便是。至于利钱,等你完成平抑粮价之事后再送入宫中来吧!” 陈叔达没想到李世民竟然还会知晓此事。 心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一举一动恐怕李世民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且李世民如此说话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这是在安他的心呐! 此次平抑粮价之事只要完美解决,他恐怕就会官复原职。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感觉,自己那个私生子陈清德简直就是个妖孽。 真不知他是如何算无遗策的? 而此时,已经被某人看做是妖孽的陈清德才刚刚睁开惺忪睡眼。 “小郎君,该起床了。” 青莲抬着铜盆轻声呼唤道。 陈清德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仿佛要怀孕。 顿时露出一脸猪哥相:“嘿嘿,青莲,你来啦!” 第76章 当时多么嚣张跋扈 青莲俏脸顿时一红。 这些日子,自家小郎君每次起床都是如此调侃她。 这让她很是有些纠结。 小郎君是不是对妾有意思呀?那他如果用强,妾该不该反抗呢?妾毕竟是小郎君的贴身丫鬟,被小郎君看上是妾的福份。 还是不要反抗了吧? 就在青莲胡思乱想之际,陈清德好奇的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 “嘿!你在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服侍本少爷更衣?” 青莲顿时慌乱的将手中铜盆放下,上前为陈清德拾缀衣物。 “平安人呢?” “回禀小郎君,平安出去帮忙了。听下人说工部来人,他们要学习贞观水车、贞观犁还有磨坊的制作方法呢!” 陈清德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将制造图纸交给陈叔达了。 于是连忙道:“赶紧伺候本少爷洗漱。” “哦,好!” 等陈清德来到灞河边上时,老远就看到十多个身穿官袍之人,围在水车下面指指点点,还不时发出“啧啧”惊叹之声。 而陈平安则领着庄子里的一帮木匠、铁匠全程陪同,他不时点头哈腰,似乎解释着什么。 看得陈清德直皱眉头。 这些人怎么回事?到底是来学技术,还是耍官威来了? 可距离有些远,加上水车运转时的水流冲击声,他根本就听不清楚。 等领着青莲靠近,就看见一名官员颐指气使道:“都说了,让你们将这贞观水车拆掉,让我们带回工部好好研究,怎的如此啰嗦!” “各位官老爷,这台贞观水车乃是我家郎君心血,万万拆不得呀!” “有何拆不得?如今河北道大旱,急需这贞观水车的制作方法。让你们说又说不清楚,图纸也没有,可不就只能够拆下来研究了么?” “拆不得,拆不得!” 陈平安连连摆手,苦苦哀求:“等我家小郎君醒了自会双手奉上图纸,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这要是拆了,自家小郎君非拆了他不可! “等你家少爷醒?你可知道皇命告急,半分不得耽误?” “你们到底拆不拆?不拆我们可就自己动手了!” 一名官员嚣张道。 陈平安连忙带着工匠们阻拦。 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就差打起来了。 看得陈清德是青筋直跳。 这是欺负到本少爷头上来了呀! 当即一声厉喝:“本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谁敢动手!” 他怒气冲冲上前。 “小郎君!” 陈平安见是陈清德来了,顿时兴奋的跑过来。 “小郎君来了!” “是小郎君!” 瞬间,陈家庄的一帮工匠找到主心骨,将陈清德围得水泄不通。 陈清德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那群工部官员。 那些工部官员见状,相互对视一眼。 就在这时,一个明显是带头的官员排众而出,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陈清德陈小郎君?” “没错!是我。” 陈清德眉头一挑。 他没想到这帮人竟然知道自己。 可明明知道自己竟然还如此嚣张,可见这帮人是真没将江国公府放在眼里呀!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当即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道:“你谁呀?竟敢带人跑到我江国公府的地盘来闹事?” 闻言,那人脸色顿时一变,这罪名他们可承担不起。 “小郎君不要误会,在下王清水,任职水部主事。奉命带队,前来学习贞观水车、贞观犁以及磨坊的制作方法。” “哦?你姓王?” “正是。” 陈清德眉头顿时一挑:“哪个王氏?琅琊王氏还是太原王氏?” “在下太原王氏。” 王清水虽然不明白陈清德为何揪着他出身问个没完,却还是骄傲回答。 他谅陈清德也没那个胆子得罪他们世家。 陈清德却是恍然。 难怪这帮人会如此嚣张,背后果然有世家的影子。 当即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学习就学习,何故要拆掉我这里的贞观水车?” “小郎君有所不知,您府上的工匠对制作工序说不清楚,又没有图纸,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原来是这样。” 陈清德冷冷一笑,他从袖中拿出一摞图纸道:“这设计图纸珍贵异常,对于当今朝廷可谓意义重大,我自然不能假手于人。喏,图纸都在这里了。” 王清水见状连忙欣喜上前,他刚要伸手接过,却不想陈清德竟突然将手缩回。 然后将图纸仔细收好。 王清水脸色顿时一变:“不知小郎君这是何意?” “都说了这些图纸极为珍贵,自然不能轻易交付他人。” “可我们是奉皇命而来。” “皇命?我不知道,不清楚,也不明白。要不你将圣旨拿出来给本少瞧瞧?” “呃……” 王清水显然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他感到事情要糟,连忙道:“圣旨肯定不能随身携带,在下没有。” “没有?那叫你们上官过来。” “上官……也不在。” “那就抱歉了,没有收到朝廷明确指令,我又怎么可能将东西交给你们这么一群小小官吏都算不上的家伙?” 王清水顿时语塞。 出来前,他本以为自己接到一个刷政绩的好机会。 只要将制作工艺带回去,他必然能够升职,可是现在全变了。 心中不禁暗自恼怒,这人怎会如此不识抬举,连他太原王氏都敢不放眼中。 他刚想放出狠话,就听陈清德好奇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王清水见陈清德突然一副谦逊模样,以为陈清德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所以转变态度,于是道:“你问吧!” “这贞观犁是家父发明,贞观水车和磨坊乃是我兄长陈贤德创造,不知怎么工部会派你这么个愣头青过来的?” “愣头青?陈清德你敢辱我?” 王清水顿时气急败坏。 同时心中总感觉陈贤德这个名字极为耳熟。 “哦,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我大哥陈贤德如今还是水部员外郎,乃是当今陛下钦点。” “啥?!” 王清水顿时一阵懵逼。 他这才想起水部中确实有一个叫陈贤德的书令使,属于流外官,连品级都没有。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水部员外郎,那可是从六品官职,比他这个从九品还高了六个级别! 这要是真的他愿以头戗地! 要知哪怕是他,身为王氏家族嫡系成员,也要想方设法从底层做起。 以他现在的职务,从九品升迁至从六品,没个六七年是想都不要想。 换其他人所要花费的时间可能更久! 可如果是假,陈清德又怎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第77章 现在就有多么懵逼 眼看王清水神色惊疑不定,陈清德也懒得跟其废话,转身就走。 “平安,你回去将庄子里的护院全都叫过来,谁敢靠近直接棍棒伺候!” “好咧,小郎君!” 陈平安闻言,顿时一脸兴奋。 王清水闻言眉梢狂跳。 而空气中则还回荡着陈清德嚣张的声音。 “那些工部工匠暂且留下。王清水,你还是回去吧!除我大哥陈贤德外,你们工部谁来都不好使!这话,我说的!” 王清水顿时傻眼。 “王主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了。这陈清德竟敢不尊皇命,我回去后一定要参他一本。就他那个废物父亲,还想起复?我呸!” 眼看王清水此人竟然如此不顾形象,宛如泼妇骂街一般。 那些随行的工匠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走吧,我们回去。这次我定要叫这江国公府好看……” 王清水抬脚要走,却发现那些工匠竟无一人相随。 “愣着作甚?你们走呀!” “可王主事,刚刚陈小郎君说了,我们这些工匠可以留下,我们要是就这么回去,恐怕会落人口实。” 一名匠人壮着胆子道。 “没错!” “我们不能走!” “否则回去必然会被怪罪。”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王清水见状,更加气急。 他很想以权压人,可他深知,一旦失去这些匠人支持,他今后的工作会很难开展。 于是冷哼一声,拂袖独自离去。 “哼!” 陈清德远远注视王清水独自离开,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一旁,陈平安不免担忧:“小郎君如此做不会给老爷和大朗招惹麻烦吧?” 陈清德笑了。 “平安,今天本少告诉你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本少不如此难道就没有麻烦了吗? 那太原王氏竟敢公然抢夺父兄的成果,今日若是不予以反击,他日必受其乱。 本少不愿内耗自己,自然就只能将烦恼踢回给他。 这就叫:防范于未然!” “可是老爷和大郎怎么办?”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活该江国公府落寞。” 陈平安似懂非懂点头。 陈清德却是吩咐道:“你将那些工部匠人领到匠作坊去,让他们跟我们的匠人一起制作贞观犁。我们先收一点利息。” “啊?” 陈平安的眼睛顿时瞪大。 自家小郎君这脑疾到底是没有好利索,怎么总是如此不靠谱呢? 但陈清德有命,他也不敢违背,于是屁颠屁颠前去执行。 有刚刚那一幕,那些老实本分的匠人哪里还不知这陈家庄的小郎君可不好招惹。 如今有贞观犁的制作之法可以参与,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纷纷前往。 话说王清水一路愤愤然返回长安,返回工部。 他急冲冲前往员外郎处,想要好好参陈清德一本。 只要有上官支持,他们便可告到工部尚书段纶处,让江国公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可当他进入职堂时,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 他连忙退出房间。 “嘶!没走错呀!” 他再次进入,发现此人身上的官袍是绿色,正是水部员外郎服。 再一看此人面容,发现有几分熟悉。 于是仔细打量,顿时惊骇发现,此人正是当初那流外书令使陈贤德。 他顿时想起刚刚在陈家庄陈清德所言,心中顿时一个突兀。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下,王清水是进也不好,退也不是。 就在王清水纠结着是不是要去寻其他上官时,里面的陈贤德发话了:“这不是王主簿吗?伫在门口作甚?还不进来?” 陈贤德早就在王清水出现的第一时间注意到其古怪了。 王清水闻言,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王主簿,你找本官所为何事?” 王清水心中很冤枉。 我是要找你吗?我要找的是你前任好不好? 似是看出王清水所想,陈贤德笑道:“哦,刚才王主簿不在,可能还不知晓,如今在下已经升任水部员外郎一职,你有何事直接向我汇报即可。” 王清水闻言,心中那叫一个愤恨! 我向你汇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呀! 当即笑道:“下……下官无事,打搅了!” 他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见陈贤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主簿,你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吧?” “啊?” 王清水回转:“有,有吗?” “有!” 陈贤德很肯定的点头:“王主簿刚才似乎带人前往我陈家庄了吧?” 王清水心中一紧。 他没想到陈贤德才刚上任就对他行踪了如指掌。 不过这其实并不奇怪。 陈贤德上任肯定是要跟前任主官进行工作交接的。 “王主簿既然折返,那是否已经完成圣上交代的工作呢?” 王清水闻言顿时心中恼怒,这个陈贤德在拿皇命压我呀! 事实上他是真想多了,陈贤德真的只是想知道如今事情进展如何? 这毕竟是他的项目,自然不会懈怠。 可此时陈贤德哪怕再愚钝也看出这王清水的不对。 当即道:“说说吧!王主簿。” 王清水闻言只好硬着头皮将在陈家庄的际遇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陈员外郎,不是在下说您。舍弟也太不懂规矩了。还有什么大得过皇命?他竟公然违抗朝廷指令。” 王清水越说越起劲,全然忘了陈贤德是陈清德的大哥这回事。 不过他也聪明,没有说自己拿皇命压人这事。 陈贤德早就是面沉如水。 眼看这王清水说得是冠冕堂皇,满嘴喷粪,顿时冷哼一声。 “哼!好你个王清水,舍弟何许人本官怎会不知?那贞观水车乃吾辛苦钻研发明,你竟妄想拆除破坏!你这是居心叵测!” 嘎? 王清水顿时傻眼。 这怎么就倒打一耙了? 关键陈贤德说这话时声音很大,顿时吸引水部衙门的其他同僚关注。 “这陈员外郎今天新官上任,王主簿这是撞枪口上了。” 有人翘首以盼:“这可是陈贤德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等着看一出好戏。” 有人扼腕叹息:“这陈贤德到底是年轻。王清水可是世家子弟,嚣张跋扈惯了。平日大家躲都来不及,他却偏偏往枪口上撞。” “你可知,那木伦水车制作工艺极其繁琐,一旦被你拆除,无法复原,将对朝廷的推广大计造成巨大影响!” 面对陈贤德的厉喝,王清水有些不服:“那不是还有陈员外郎您吗?贞观水车是您造的,再造一台不难吧?” “是不难?但耽误时间!朝廷耽误不起,河北道大旱更加耽误不起!” 王清水听了一脸懵逼。 第78章 王女节的转变 王清水感觉自己刚才在陈家庄用在陈清德身上的话术被陈贤德完美在自己身上复刻。 如今攻守互易,自己怎么就没有陈清德那般伶俐的口齿呢? “说!你究竟受何人指使?竟敢公然破坏朝廷大计!” 陈贤德见王清水已经彻底蒙圈,就差没指着对方鼻子大骂他们太原王氏有不臣之心了。 周围的围观群众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这才记起,陈贤德真正的身份可是江国公府的大郎。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江国公府还真是不简单。 否则陈贤德也不会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一跃成为从六品的官员,完成别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完成的升跃。 王清水面对陈贤德的咄咄逼人,彻底心神失守,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罪名要是坐实,他丢官都是轻的,搞不好会被流放五百里。 这对他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世家少爷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 陈贤德显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王清水的意思,他冷笑着俯身在其耳边低语道:“你该不会是想去告我家五弟的状吧?” “怎么会?” 王清水被点破心事,尬笑不已。 他刚想起身,却听陈贤德朗声道:“王主簿,你德行有亏,不宜再负责贞观水车、贞观犁和磨坊的主持工作。此事我会另行委派他人!至于你的事情,我稍后会亲自呈报水部张郎中,再由定夺!” 说着,便是甩手离开。 王清水起到一半的身子顿时再次跌落。 完了! 陈贤德却是不予理会,直接行出班房,对一名小吏招手道:“你去将匠作监主簿陈政德叫过来,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他现在也终于是回过味来。这是有人想要摘取他江国公府的桃子呀! 这件事情肯定没那么容易了结。 很快,陈政德便是匆匆赶来。 因为同属工部,所以匠作监和水部其实离得很近,都在一个大院当中办公。 “大哥,你匆匆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我们家可能被人盯上了。” “啊?!” 陈贤德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哥,老五也太牛掰了吧!身为白身竟然连官员都敢顶撞。” “你说什么呢?老五如此做还不是为守护我江国公府的声望。 而且这个王清水明显就是冲着揽功去的,竟然妄图将贞观水车和磨坊都拆走,这是要掘我老陈家的根呀!” “那怎么办?” 陈政德的眉头拧成一团。 “我叫你过来是想你前去陈家庄看着。老五年轻气盛,我担心他会弄巧成拙。” “大哥,你多虑了。我看老五主意大得很。” 陈政德有些不以为意道。 “啧!老二,父亲如今可在起复关键时期,半点马虎不得。我是担心老五镇不住场子。” “可我要怎么去?” “当然是我调你过去。” “啊!这样能成吗?” “怎么不行?今日那王清水还不是领着你们匠作监的匠人前往陈家庄的?那些匠人出门在外,没人领导肯定不行。你去刚刚好!” “那就行!” 陈政德点了点头。 “那大哥你呢?” “我必须留在这里。那王清水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那这件事是不是要通知阿耶?” 陈贤德摇头:“我刚刚收到消息,阿耶被陛下委以重任。明天就要离京,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太好了!” 陈政德自然明白这对于江国公府意味着什么。 他重重点头:“大哥放心,这件事我肯定办好!” 陈贤德欣慰一笑,他转头便去了顶头上司水部郎中张子规的班房。 很快,陈政德与另外一名同为水部主簿的官员,二人两马向灞河边上的陈家庄赶去。 另一边,陈叔达被李世民留下饮宴一番,这才离开皇宫。 此时的他一改之前的抑郁和颓废,春风拂面,整个人都仿佛年轻几岁,龙行虎步的离开皇宫。 马车已经恭候多时。 “走!回府。” 坐在马车上,陈叔达宛如做梦。 朝堂种种,以及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他的态度,种种一切都令他恍如隔世。 他无比确信自己如今深得圣眷。 君不见就连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都对他赞不绝口。 要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其实是竞争对手。 他被罢黜跟这些人其实不无关系。 可现在呢?他们竟能摒弃前嫌,笑看他崛起。 这背后,离不开李世民的支持。 可他同样深知,带给他这一切的正是那个被自己无视多年的私生子陈清德。 想到陈清德多次讥言嘲讽,他不禁苦笑。 再想到昨夜那个温柔如水般痴缠自己的女人,陈叔达心中顿时泛起一丝波澜。 可家中还有一头母老虎,这就有些令人尴尬了。 陈叔达不禁哀叹。 马车不知不觉已经驶回兴化坊。 江国公府大门前,老王头隔老远看到陈叔达的马车。 “是老爷的马车!” 他连忙转身去开门。 在他旁边,官家陈丰闻言定睛一看,见果然是陈叔达的马车同样面上一喜。 他连忙对身边的一名丫鬟交代几句,那名丫鬟顿时转身一溜烟跑进门中消失了。 只见那名丫鬟一路穿过好几道门廊,终于是来到后宅王女节的住处。 “启禀夫人,老爷他回府了。” 本来在屋中来回踱步的王女节闻言,面上顿时一喜,连忙道:“小翠、王妈,赶紧随我出去迎接老爷。” “老爷,到家了。” 当陈清德掀开车帘打算下车时,意外看到江国公府的大门口,王氏正满眼笑意的在一众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在江国公府的大门口对自己翘首以盼。 陈叔达眉头顿时一皱:“夫人,你们这是做甚?” 王女节笑意盈盈的让人给陈叔达递上步凳,等陈叔达走下马车,这才上前盈盈一拜道:“妾身自然是恭喜老爷复起有望来了!” 陈叔达面色一板:“休要胡说! 此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王女节却不管那么多。 她只知两个儿子回府后将陈家庄所见所闻一说。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家老爷如今深受陛下器重,无官无职却能参与朝会。 如今老大升职从六品,老二也在工部谋得一官半职,那老爷复起肯定也是迟早之事。 唯一让她不悦的是,做成这一切的竟真是那个被她拒之门外的私生子。 而且昨天陈叔达和四个儿子竟然还公然在陈家庄留宿,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第79章 夫妻情深 只是,这些日子陈叔达被罢官让她看尽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 她深知陈叔达的复起比什么都重要。心中虽然有气,却不好在此时发作。 想到这里,王女节笑意盈盈道:“老爷,请回府吧!” 眼看王女节竟难得有如此温柔似水的一面,陈叔达的脸色也是松弛几分。 “嗯!大家进府再叙!” 远处,一些有心人看着江国公府门前这一幕,目光闪烁。 “老爷,请喝水。” 后院凉亭之中,王女节将一杯沏好的浓茶递到陈叔达面前,然后挥退左右。 陈叔达看着茶盅上漂浮的各种香料不禁眉头一皱。 不知为何,他在昨天喝过李氏冲泡的那种清茶后对于这种味道浓郁茶汤已经不喜。 王女节看在眼里只以为陈叔达还在为前几日的事情生气,于是好言道:“夫君,妾身这几日反省,也深思熟虑过。” “哦?那你说说,你都想了些啥?” 陈叔达不动声色。 从进门他就感觉这王氏态度大变,倒要看看对方又想怎样? “夫君,这几年,的确是妾身不对。不该如那妒妇一般,让您在妾身与李氏之间为难。” 陈叔达眉头一挑。 来了! “可是夫君,妾身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这些时日,夫君不理会臣妾,妾身自此独守空房,最能体会妹妹李氏的愁苦。 夫君若是真想,妾身愿意成全夫君,请夫君迎李氏过门!” 陈叔达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氏,随即仿佛想到什么,看着她认真道:“你真是这般想?” 王女节顿时一副哀怨模样看着陈叔达:“夫君,怎的妾身在你心中难道真就那般不堪吗?” 陈叔达神色变得意味难明,他看向王女节,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无怪陈叔达对这个发妻抱有如此怨念。 实在是这么多年,王女节的表现过于强势。 王女节在其族中地位崇高,背后的琅琊王氏虽然没落,但在朝中根基深厚,轻易不能得罪。 哪怕他贵为一国宰辅,也不得不再三忍让。 久而久之变得极为惧内。 可如今王女节突然转性,叫他如何相信? “哎呀夫君~如今清德名声愈显,大家都知他出自江国公府。这私生子名声好说不好听呢。夫君如今正在关键时期,这件事情须尽快处理才是。” 陈叔达的眉头一皱。 这也是他愿意跟王女节聊这件事情的原因。 否则他早就走了,还哪里会在此跟其打哑谜。 浪费时间。 心中倒是对王女节的聪慧和识体称赞了几分。 “妾身是真心实意希望夫君能将李氏迎回府里的。如此一来,清德私生子身份将不攻自破。也不会有人拿此事乱做文章,来攻歼夫君了。” 陈叔达眉头舒展,忍不住打趣道:“你当真如此大方?愿意将为夫与人分享。” 他目光如炬,试图从王女节身上看出真假。 王女节闻言顿时满脸哀怨。 她趁机坐到陈叔达怀中,将他脖子环住。 柔声道:“唉~谁叫妾身命苦。只是李氏毕竟出身不好,只能作为妾室进门呢。” 王女节提醒道。 陈叔达心下顿时了然。 原来自己这位正妻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她在表明立场。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陈清德。 那就是一个混球。 他虽然有把握让李氏同意以妾室身份进门,但陈清德呢? 他会同意吗? 见陈叔达有些失神,却也没有立刻反驳自己,王女节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笃定的微笑。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等老爷将那对母子迎回府后,她定叫那贱人和他的儿子好好见识一下她的手段! 一时间,这对夫妻虽然相拥一处,却各怀心思。 “夫人,明日为夫将要离京。”陈叔达突然道。 “啊?究竟何事?” 王女节先是一愣,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心中顿时大喜:“夫君,陛下真的给您官复原职了?”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圣旨到呢? “你这妇人,见识怎的如此浅薄?为夫是受陛下和朝廷所托,去河北道执行一项要务。你个妇道人家少打听!” 陈叔达有些不耐道。 经历此次事件后,他如今看透世情,根本就不把王女节背后的琅琊王氏看在眼里。 对待王氏,自然就多几分身为人夫的威严。 王女节却丝毫不以为意。 自家夫君如今的模样和气度,让她想到其年轻时的样子,依旧是那般令她着迷。 “那夫君何时回归?” 陈叔达摇了摇头:“事情如果顺利,一月便可折返。” “那如果不顺呢?” “两三月甚至半年也是有可能的。” 王女节闻言脸上顿时泛起阵阵失落。 陈叔达见状为老不尊道:“怎么?你舍不得为夫?” 王女节娇俏的面容顿时一红,却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轻声哼道:“嗯!” 陈叔达心中顿时一阵荡漾。 他虽然生气王女节生生将他和李氏拆散,但他跟王女节相濡以沫二十几载的感情却做不得假,王女节给他生的两个儿子他也是甚为满意。 从某方面来说,若是没有王女节在后面默默支持和付出,他很可能也走不到今天。 这也是他甘心忍下对李氏挚爱这么多年的主要原因。 如今王女节终于松口,他心中自然欢喜。 可他不知,若非陈清德穿越为他带来的这一线转机,他接下来的晚年生活将在郁郁不得志和家庭矛盾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最后于贞观九年病逝,享年六十三岁。 还因此得了个“缪”的谥号,后来才改为“忠”。 而“缪”这个谥号则被李世民改封给如今病倒在家中的前密国公封德彝,也就是封言道的父亲。 “女节,你休怪为夫心狠。实在是我江国公府如今风雨飘摇,你我若再不做出改变,将来必受其害呀!” 王女节点了点头:“夫君所言甚是,妾身受教。” 心中其实有些不以为然。 只要自家老爷起复成功,那她依然是那个享从六品命妇封号的国公夫人。在整个江国公府地位无可匹敌! 哪怕放在整个京师长安,她的地位依旧尊崇。 至于那个女人和她生的野种,最多就是个庶出罢了,还不是任她搓扁捏圆? 想到这里,王女节嘴角不自觉涌起一丝夺人心魄的媚笑。 她这样的笑容落入陈叔达眼中,心中不自觉一阵心惊肉跳。 “咳!” 他干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看向了王女节。 刚刚那抹好不容易升腾起的温存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令他下意识就想要远离。 第80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一溜便知! “夫人,明日为夫将要出京。此次督办之事计策均是出自清德之手。为夫打算洗漱收拾一番,然后就前往陈府别院与他商议。” 说完陈叔达一脸忐忑的看向王女节。 王女节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仔细量陈叔达,试图从对方眼神中看出端倪。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陈叔达面沉如水,根本看不出丝毫神情变化。 她很想大声嘶吼,质问陈叔达:为什么连陪陪她的时间都不愿意留? 她更想问一问陈叔达: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现在就去陈家庄的?他如此迫不及待难道不是想去见见那个淫娃荡妇吗? 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嘴角扯起一丝自以为灿烂的笑容,柔声道:“夫君正事要紧。既如此,妾身马上就让人准备。” 陈叔达闻言,总算松了口气。 “夫君远行,需要准备的东西甚多。而且还得安排一些亲信下人随行,方不损我江国公府的颜面不是?” 陈叔达下意识点头。 这种事情王女节向来都替他安排得极为妥当。 对他来说只要能出去就行!时间早点晚点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王女节见陈叔达点头答应,本来糟糕至极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她露出满脸和煦的笑容:“既如此,妾身去去就来,夫君且回房洗漱。” 等陈叔达离开江国公府时,已经是天色渐黑。 此时陈贤德刚刚下职,听闻陈叔达要去城外的陈府别院,他便扶着王女节站在江国公府大门前。 王女节对陈玄德和陈绍德叮嘱道:“照顾好你们父亲。” “是!母亲。” 二人躬身行礼,随即上马。 “出发!” 一声令下后一大群家丁护院浩浩荡荡离开江国公府向陈家庄进发。 王女节目送自己的夫君离去,神情变得渐渐孤寂。 与此同时,太极宫,显德殿。 李世民很快就接到陈叔达离城的消息。 他看向张阿难:“通知尉迟敬德了吗?” “回陛下,已经通知过尉迟将军。其子尉迟宝琳将亲率五十精兵前往。” 李世民闻言,顿时露出满意笑容。 “阿难,最近长安城中可有事情发生?” “陛下,百骑司来报,刚刚工部发生一段小插曲。” “哦?说来听听。” 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 “午时左右,水部派去陈家庄督导学习贞观水车、贞观犁以及磨坊的主簿王清水竟一个人回了衙门。” “哦?” 李世民眉头顿时一挑。 张阿难见状,继续娓娓道来。 “什么?你说这王清水竟然妄想将陈家庄的贞观水车拆了?” “是的,陛下。据不良人汇报,王清水到陈家庄后以身负皇命为由带着工部匠人想要直接将贞观水车拆卸掉。” “岂有此理!” 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阴沉。 “这王清水姓王,他是世家子?” “乃太原王氏嫡系。” “难怪如此嚣张跋扈,这些世家动作到是够快!朕这边政令刚出,他们的人就杀过去了。” 李世民目光阴翳的看着张阿难:“如此说来工部尚书段纶已经跟世家穿一条裤子喽?” “回陛下,目前应该没有。工部人员构成复杂。这种调配基层人手的事情他一般是不过问的。” 李世民闻言脸色这才好看几分。 “那这个王清水一个人回城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陈小郎君出面,直言没有接到任何朝廷指令,所以根本不承认王清水的无理要求。” “这小子倒是大胆。” 李世民哼声道。 可在张阿难看来,李世民嘴上虽然如此说,却半点动怒的意思也无。 他眼珠一转,鹦鹉学舌般道:“陛下,陈小郎君说了:皇命?我不知道,不清楚,也不明白。要不你将圣旨拿出来给本少瞧瞧?” 李世民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这小子,连皇命都敢违抗,简直就是混不吝嘛! 他还说什么?” “陈小郎君还说贞观犁乃是江国公心血,贞观水车和水磨坊是陈大朗的心血结晶。 有人打着皇命的由头想要行破坏之事,他第一个不答应! 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建造图纸,可就是不给王清水呢。” “妙呀!这小子竟然还是个滑头。他如此倒打一耙,难怪那王清水会灰溜溜离开。 可他又将那些工匠留下,朕若是没有猜错,那些工匠肯定已经在学习相关建造技艺了吧?” “陛下圣明。陈小郎君将工匠全部安排到陈家庄的匠作坊里跟着庄子里的匠人学习贞观犁的制作。” “哈哈哈哈,这小子果然聪慧,如此一来别人在此事上想挑他毛病就难了。” “是的。陈小郎君最后还放话,想要图纸学,就让他大哥亲自带人前去,否则谁去都不好使。” “他这是怕人夺了他家功劳!” 李世民抚掌大笑。 这个陈清德也太对朕口味了! “陛下,要不要奴传话给工部。” “不用,你刚刚不是说那个陈贤德自己已经处理王清水了吗?他们这一家子个个都是不肯吃亏的。 当初朕怎么没早发现呢?还差点错失良才。” 李世民心情大好的同时不禁感慨。 江国公府如今正一步步跟世家走到对立面,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身心愉悦的呢? 张阿难自然明白李世民心意,他担忧道:“可是陛下,陈大郎和陈小郎君这样做,必遭太原王家记恨,会被御史弹劾。” “弹劾?那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一溜便知!” 李世民目光逐渐冰冷:“你什么都不要做。 朕倒要看看子聪家这几个小子到底能不能抵挡住世家的威逼利诱。” 张阿难闻言,神色了然。 陛下这是真看上江国公家这几个小辈了。 可江国公接下来不在,面对世家这样的庞然巨物,他们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另一边,陈叔达的车队刚刚出城就看到一队身着普通服装的五十人骑正远远等候。 见陈叔达的马车过来,一名面容极为年轻的青年拍马而来:“小侄尉迟宝琳见过陈伯父。” 陈叔达闻言,掀帘而出,对尉迟宝琳笑道:“哦?原来是宝琳贤侄,你父亲近来可好?” 自从他被罢免,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尉迟敬德。 “多谢伯父关心,阿耶身体康健。” 陈叔达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行人在天色擦黑时终于是抵达灞河边上的陈府别院。 陈清德收到陈叔达带着大队人马前来的消息时正与二哥陈政德吃饭。 “你真不打算去见阿耶吗?” 陈清德摇了摇头。 “该说的该做的我都已经告诉他了,接下来就该听天由命喽!” “子不语以怪力乱神。老五,我观你可不像认命之人。否则你费尽心思捣鼓出这么多东西干嘛?” 第81章 陈清德的志向和城府 陈清德冷冷看了陈政德一眼。 好家伙,就这样还想来套我话? “二哥,小弟也就是耍一些小聪明,刚好又能帮到阿耶和几位兄长,所为的自然是如今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若是江国公府倒了,几位兄长顶多就是生活拮据一些。 可小弟就惨了! 这陈家庄若是被皇家收回,或者被几位兄长勾兑出去,我和阿娘将再无容身之处! 那日我听闻阿耶被圣人罢黜,心中顿感危急,这才不得不做出行动。所思所求不过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罢了。” 陈政德仔细打量陈清德。见他说话从容,有理有据,不似作假。 陈清德斜眼道:“二哥大老远跑到我这里,总不至于是为此而来吧?” “当然不是。大哥怕你做事没有分寸,遭人算计,所以特意让我来此。” 陈清德笑了。 他没想到陈贤德还挺聪明,这么快就发现异常。 “所以嘛!要论做事,还得靠几位哥哥才是。小弟我出出主意还行,真要动起手来肯定得把事情搞砸。 我呢,没事时做做饭,吃着美食,逛着青楼,喝着花酒,最是逍遥快活!” 陈政德闻言苦笑。 “你小子倒是真会享受!” 自己母亲让他来试探一下陈清德,看看他是否心有城府。 可城不城府的他暂且不知,这个五弟是真的胸无大志,这一点他倒是已经极为肯定。 瞅瞅这一天他都干了啥? 他来时陈清德正拿着一个挂着蚯蚓的铁钩子在一帮半大小子的追捧下趴在田埂边抓黄鳝。 满身是泥,却浑不在意。 关键是,他还一抓一个准,引来阵阵欢呼之声。 陈政德当时就麻了! 说陈清德是泥腿子他都相信,可说这人是做出【将进酒】的大才,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接下来陈清德又是组织乡民开会,商议“干煸鳝鱼泥鳅”的销售事宜;又是在茅舍的灶炉旁指挥村中妇人炒菜;还带着人临时打造一种全新的手推车。 还别说,那个被叫做“小吃贩卖车”的小推车刷上桐油后看着极为精巧,用一块纱布一罩,挺像那么回事的。 干煸鳝鱼泥鳅他是吃过的,这东西味道绝对杠杠的,不愁卖。 陈清德又建议出去贩卖时还可以顺便蒸一些馒头放在车子里面,可以一起捆绑销售。 真不知道他那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装着那么多奇思妙想。 明明是无人问津的东西,经他这么一弄,变成为一门能活人的生意。 关键是那小子动手能力还很强。 好吧,他蛮会指挥人的。 所有东西从无到有,仅仅半日时光便完成一整套销售体系的规划和布局。 他在那些被陈清德指挥得团团转的村民身上没有看到半分不耐烦,反而一个个卯足劲,争先恐后的帮忙。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现在,陈清德竟然又自己亲自动手做了一顿晚饭,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乐在其中。 他昨天已经见陈清德做过菜,当时虽然惊奇,却并未多想。 如今看来,自己这个五弟果然不同于常人。 “二哥,官府那边要怎么做我不管。但你和大哥必须保证咱家的东西可不能够便宜了外人。” 陈政德闻言神色复杂的点头,自己这个五弟果然什么都懂。 “你放心,那王清水没机会的。大哥已经将他调离。我新带来的那两个主簿都没什么背景。” “太原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你和大哥要小心!” 见陈清德竟然如此关心自己和老大,陈政德不禁有些感动,对自己刚刚的试探感到惭愧。 但自家母亲那个性子,他是万万不敢拒绝的。 这件事也只能暂时对不起陈清德了。 就在二人边吃边聊之时,却见一大帮人过来。 陈叔达、李氏、陈贤德、陈玄德、陈绍德竟然都在。 得!这一大家子几乎都到齐了。 虽然陈清德对陈叔达等人的到来并不以为意,但碍于阿娘李氏投来的期盼目光,陈清德只得起身相迎。 “清德,见过阿耶、阿娘和几位兄长。” “政德,见过阿耶、姨娘、大哥,三弟、四弟。” “这位是……” 陈清德突然看到一默默跟在陈叔达身后的年轻人。 陈叔达介绍道:“他是尉迟宝琳,吴国公尉迟恭的长子。如今就职于右神武卫军。接下来将由他亲率五十骑秘密保护为父。” 陈清德眉头一挑,这是又见着名人了呀! 当即拱手道:“小弟见过宝琳兄长。” 尉迟宝琳哈哈一笑,拱手道:“早就听闻清德大名,幸会幸会。” 所有人笑着落座。 陈叔达此刻心情显然极好,他看着陈清德满脸赞叹之色。 “清德,平灾策论取得成功,你功不可没!为父如今受陛下委派处理平抑粮价之事。” 他满脸欣喜。并没有避讳尉迟宝琳的意思。 陈清德若有所思。 可陈叔达说着说着却话锋一转:“清德,你那平灾计策甚妙,得到陛下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的一致认可。 只是若想办成此事极耗钱财。户部裴矩需筹备粮种,同样急需用钱。 可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到为父这里恐怕……” 见陈叔达满脸为难,陈清德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阿耶,敢问陛下那里是何意思呢?” “陛下那里让为父主持此事……” 陈清德见陈叔达还没反应过来,于是提醒道:“阿耶,我是问那五成红利的事情。” “哦!陛下和长孙皇后已经同意入股。对了,陛下还特意交代入股的钱他就不出了,让直接从利钱里扣!至于多出的利钱等我回来再送入宫中。” 陈清德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对? 对什么对? 这下不光是陈叔达,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均是一脸奇怪的看着陈清德,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阿耶跟陛下说过皇后织布是与民争利的话吧?” 李氏闻言顿时着急,连忙看向陈叔达,自家老爷怎么能当着帝、后的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可她看见的却是陈叔达竟然在点头。 “没错!我还将你教我的那套说辞也说了。陛下和皇后均深以为然。” 陈叔达道。 这下,就连陈贤德、陈政德、陈玄德、陈绍德四个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陈叔达和陈清德这对父子。 妈呀!五弟不懂事胡言乱语,怎的阿耶还跟着瞎胡闹呢? 尉迟宝琳一脸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陈清德。 这人,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第82章 父子谋划与商议 见几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清德只好耐心引导。 “阿耶,平抑粮价之事须暗中筹谋,可陛下明知户部拿不出钱,而且为了保密,更不可能从户部拿钱,却又对此不做任何安排。 这究竟是何意呢?” 是啊?陛下有何深意吗? 众人全都跟着陷入沉思。 “还有,陛下为什么派宝琳兄秘密保护阿耶呢?要知神武卫五十骑消失,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有心人耳目的。 那陛下如此做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呢? 您品,您细品!” 见陈清德目光灼灼,陈叔达突然灵光一现,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清德。 “你是说陛下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陈清德笑着点头。 孺父可教也! 李世民刻意强调不会出份子钱,这不就是在告诉阿耶:【朕没钱!你家有钱你先垫着】! 【钱如果还不够从朕的利钱里扣,多了就再还回来】。 毕竟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呀! 陈叔达果然不愧是当过宰相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其余的人却是依旧如坠云雾一般。 他们想问,却又不敢问。 这种涉及皇家的大事,他们能有幸听听都是烧高香。 陈叔达可不管这么多,他一拍大腿:“陛下果然深谋远虑,臣不及也!” 同时,他看向陈清德的目光也是充满自豪。 老子生的这个崽子似乎很不错呀!竟然仅凭只言片语便可洞悉一切。 陈清德若是知道陈叔达此刻心中所想非得大吼大叫不可。 老陈,你这是又飘了呀!竟然拿自己儿子跟皇帝老子比。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 “可这钱要如何瞒天过海,运到河北呢?” 陈叔达再次为难。 钱现在都在江国公府里放着,兴仁坊达官显贵聚集,江国公府哪怕出现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人眼睛。 陈贤德他们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原来陛下是在打自家钱的主意呀! 可他是唐朝天子,这样打臣子的主意传出去还要脸不要? 他们虽然感觉不明觉厉,却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陈清德笑道:“阿耶,到口袋里的钱哪里还有吐出去的道理?” “那你这钱从何出呢?” “阿耶,我们是没有钱,可我们有酒呀!太白醉可是价值十两金一坛的好酒,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属于硬通货! 咱们将酒拉到河北道去,然后放出消息,这酒只能拿粮食换,您猜猜会如何?” 陈叔达顿时傻眼。 还能这么玩? 陈玄德疑惑问道:“可是如今河北道大旱,那里缺衣少食,有那么多粮食给我们吗?” “我知道我知道,实在没粮就拿钱呗!” 陈绍德自以为聪明了一回。却发现没人理他。 “放心吧,别人没有,但那些达官显贵、地主商户肯定有啊!” 陈贤德到底是大哥,一看便看穿本质。 “没错!我们卖酒也只是障眼法。掩饰阿耶去河北道的真实目的罢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 现在满朝文武并不清楚陈叔达的情况,就算有所猜测也不会轻举妄动。 而且现在满长安都知道江国公府在做太白醉的生意,知道后也只会当陈叔达堂堂江国公竟掉钱眼里了,不顾颜面去行商贾之事。 “阿耶,此去河北道,您只需如此这般……做好一个商人该做之事,平抑粮价之事必成!” 陈叔达闻言重重点头。 聊完正事,陈清德便迫不及待地起身赶人。 都天黑了好吗?你们这些人忙活一天难道就不累? “我会让福伯联系太白酒的那些供应商和车行将全部酒水运往河北道,阿耶可放心跟阿娘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可先行出发!” 陈清德突如其来的话顿时令陈叔达的老脸一阵通红。 他旁边的李氏同样娇羞不已。 旁边可都是子侄辈。 李氏嗔怪的瞪了陈清德一眼。 “找打!没大没小。” 陈清德摸了摸鼻子。 他后世喜欢嘴瓢的臭毛病对这个时代的古人可谓杀伤力巨大。 好在大唐风气开放,换个时间他搞不好会被扣上有伤风化的帽子,然后拉出去浸猪笼。 为了缓解尴尬,陈清德再次将话题拉入正题,提醒道:“阿耶,您此番行事会触及某些人利益,搞不好会被针对,甚至出现生命危险。” 本来娇羞的李氏闻言顿时不干,连忙道:“清德,怎会如此?你赶紧给老爷出出主意。” 在李氏眼中,陈清德聪慧过人、无所不能,肯定能帮到陈叔达。 陈清德笑着对李氏投去了一个安慰眼神,而后对神色同样肃穆的陈叔达道:“我听说母亲那为您准备大量的行李和物资。其实大可不必,这一路太过扎眼不好,带足必要的银钱保证吃喝便可。” 话虽冠冕堂皇,但其实陈清德还存了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小心思。 陈叔达并未多想,点头道:“嗯,为父也如此觉得。既如此,这些人便遣回江国公府,为父轻装减行便是。” 陈清德却将话锋一转:“阿耶,这些人回江国公府也是无用,不若留在陈家庄给我和阿娘驱使可好?” “清德,你怎可提这种无理要求?” 李氏深怕引起陈叔达不悦,连忙呵斥。 “唉,明慧不必如此。” 陈叔达拍了拍李氏的手然后对陈清德道:“清德,此事依你!” 这一幕让陈贤德和陈政德相视苦笑,陈玄德和陈绍德也是羡慕不已。 然后陈叔达便是在众人打趣的目光中牵着李氏离去。 “舍弟经常没个正形,叫宝琳兄见笑!” 陈贤德对满脸憋笑的尉迟宝琳无奈道。 “哪里哪里,我倒觉得清德兄乃是真性情,他与陈伯父的关系真是让小弟羡慕呢。” 面对尉迟宝琳的恭维,除陈清德以外的其余四人均是尴尬不已。 陈清德跟阿耶的感情好吗?似乎跟他们的关系也不错呢? 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啊。 “好啦!四位兄长难得相聚于这里,而且宝琳兄更加是稀客。我这就去搬两坛太白醉过来。我们兄弟今夜不醉不归!” 陈清德打断这短暂的沉默,他哈哈哈的笑道:“平安,你去搬酒!” 一顿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陈贤德几人因不胜酒力纷纷被下人搀扶到庄子里的客房休息。 场中只剩下东倒西歪的陈清德和尉迟宝琳还在坚持。 “宝琳兄,今日小弟三生有幸能与兄长对饮。等你完成任务回了长安,可不要忘记来陈家庄坐坐,弟必定好好招待。” “哈哈哈……陈小郎君,这可是你说的!” 尉迟宝琳两眼放光。 连陈清德名字都不叫了。 这太白酒实在是太好喝了!还有那些菜,都是他从未吃过的美食。 “自然!” 陈清德重重点头,他突然认真的看着尉迟宝琳道:“宝琳兄,现下无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第83章 一只羊和三只羊 尉迟宝琳闻言,顿时露出了然之色。 他将自己那结实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清德兄尽管说!” “我想请宝琳兄在离开长安后还请宝琳兄代为照顾好阿耶和两位兄长。 阿耶年纪大了,受不得奔波之苦,两位兄长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尉迟宝琳没想到陈清德身为私生子竟对父兄如此恭顺。 这似乎跟长安城的一些传言不太一样。 看出尉迟宝琳的疑惑,陈清德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我这么做是为了我阿娘。” 尉迟宝琳挑眉。 “阿娘等我阿耶十多年。可以说一天福也未享过!甚至连江国公府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就连我也是在这陈家庄出生。” 说到这里,陈清德不自觉神色黯然。 尉迟宝琳欲言又止。 这种情况在名门望族中非常普遍,就连普通的地主家也是屡见不鲜。 陈清德继续道:“如今事情终于有起色,我不希望阿耶这个时候出事,那样阿娘肯定会很难过。” 尉迟宝琳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陈清德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放心!这也是在下职责所在,必当拼尽全力而为!” “多谢宝琳兄!” 陈清德连忙举杯敬酒。 二人一干而尽。 “对了,还有我那两位兄长,到底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而且他们为人还算不错。你一只羊是放,三只羊也是赶,麻烦宝琳兄了。” “陈小郎君这算不算你求我的第二件事?” 尉迟宝琳似笑非笑。 陈清德不好意思拱手:“喝酒后话就有些多,让宝琳兄见笑。” 他说的是真心话。 经过这几天相处,他发现自己对这几位兄长均不讨厌。 总是忍不住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却不知,他在说这话时正好被出来解手的陈玄德听见。 陈玄德内心一阵翻涌。 他神色无比复杂的看着醉醺醺的陈清德,突然从暗处走出。 “什么一只羊三只羊的?五弟,你说什么呢,三哥我怎么听不懂呢?” 陈清德没想到陈玄德喝醉了竟然还会出来,连忙道:“哦,没什么。” 他可不希望陈玄德有什么误会。 “对了,三哥你怎么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喝醉了。” “看不起谁呢?三哥我就是去撒了泡尿,还能再喝!” 于是新一轮的比拼在三人之间再次展开。 期间,陈清德突然口齿不清道:“三哥,此去河北道,三哥是想随阿耶搏一个前程否?” 醉醺醺的陈玄德闻言陷入沉默。 见状,陈清德继续道:“河北道之行,无非是磨砺心性。对三哥而言,并无大用。反而会因贪占功劳,让人误以为父亲任人唯亲。” 陈玄德苦笑:“此行,自然非兄所愿也,可如今留给陈家的机会不多。” “那便留下!小弟这里接下来自有安排。” 陈清德意味深长的道。 陈玄德心中一动。 想到陈清德的种种神奇,令他顿时心动不已。 “五弟,此事容为兄想想。” 陈清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第二天一早。 陈清德起床时陈叔达、陈玄德、陈绍德和尉迟宝琳已经离开。 陈福早早陪同在李氏的身后,对陈叔达留下来的那些下人训话。 “这位就是那位被主母拒之门外的李氏。” “没错!就是她。” 陈清德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有些人行止懒散,根本就没把李氏放在眼里。 他也不惯着,直接上前。 “小郎君。” 陈福连忙行礼。 现场其他人见状顿时陷入沉默。 那些下人看着陈清德一个个神色惊讶。 他们已经知道正是眼前之人的一句话将他们留在陈府别院的。 看向陈清德的目光或轻蔑或不忿,也有包含好奇和期待的。 陈清德将这些人的目光尽收眼底,想了想他打破沉默,哈哈一笑。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对我将你们留在陈府别院很是不满。不过没关系,不愿意留下的可以站出来,我不勉强。” 闻言底下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里面一男一女两人在相互对视一眼,下定决心走出。 陈清德笑了笑,这两人正是刚刚表现轻蔑和不忿的人。 “很好。” 陈清德笑着上前,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 看得这二人双腿发颤。 “小……小郎君,想干什么?我可是主母的人,你若是对我怎样,主母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没错!我们可是王家跟着主母陪嫁到江国公府的。” 陈清德露出了然之色,原来如此。 “你们可以走了!” 二人闻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清德。 “还不滚?难道还想留下来吃饭不成!” 陈福厉声大喝。 二人甚至一颤,连忙灰溜溜离开。 “还有谁?” 陈清德再次放声问道。 这一次,虽然依旧有人面带犹豫,却再也无人站出来。 陈清德见状,满意点头,继续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开,那我就要好好跟你们说一说这陈府别院的规矩!” 众人闻言,身体一震,纷纷认真聆听。 陈清德指着李氏道:“这位是我阿娘。在江国公府你们如何称呼我阿娘的我不管。但既然你们来了陈府别院,那我阿娘便是你们的女主人,你们须称呼夫人,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众人纷纷点头。 “除我以外,我阿娘的话便是这里的最高指令,你们所有人都要听从!做不到的可以离开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动作。 陈清德满意点头。 “很好!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现在是陈府别院的下人。 那么接下来我宣布,你们所有人从今天起工钱翻倍!” 呀! 一石掀起千层浪! 陈清德的话让这些原本惶惶不安的下人们一个个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小郎君放心,从此我们就是陈家庄的下人。” “没错!我们会好好服侍小郎君和夫人。” 陈清德笑了笑。 果然古往今来,打一棍子给颗甜枣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解决了这些下人的问题,陈清德对陈福招了招手,向着庄外走去。 “福伯,你通知那些经销商了吗?让他们将手里剩下的酒都集中起来,从今天开始我们的酒要远销河北道!” “小郎君,事情已经安排下去。只是那些人却略有微词。” “怎么回事?” “我们那四百坛酒,他们到手后就被达官显贵预定。若不是为撑门面,酒早就断货。 可现在我们要收回,他们对那些达官显贵无法交代。” 陈福解释道。 “交代?你告诉他们,我们太白醉背后可是站着四位国公府,难道有谁还敢为了几坛酒发难不成?” “小郎君所言极是。” 陈清德眼珠突然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你这样,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太白醉只接受预定,预定后七日内送货上门。 想现买的一律没有!” 第8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啊?” 陈福傻眼。 陈平安在旁边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怕不是小郎君脑疾又犯了?这骚操作是真的多! 陈清德自顾自继续道:“还有,以后这酒每家每户限量供应,再大的府邸一个月只卖两坛,多了一律不卖! 让他们卖酒时给本公子做好登记,谁若是坏了规矩,我就将经销资格收回!” “小郎君,你这是什么操作?” 哪有放着大把银钱不赚的道理。 “这是饥饿营销。福伯,你告诉这些人。那些贵人们最忌讳的便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的太白醉产量不够,他们若是不想接下来太白醉总是断货而得罪人,就按本少爷说的去做。 至于已经卖出去的就算了,等我们的产量上来马上补给他们便是。而且有了这波操作,那些几经买到酒的人只会暗自庆幸。” “小郎君英明。” 陈福这个时候也回过味来。 对于陈清德这种对人性的把握感到深深佩服。 殊不知,这些伎俩在后世信息大爆发的时代早就烂大街,陈清德也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 等陈福离开,陈清德又对陈平安道:“你去安排两个机灵点的人,去一趟密国公府、齐国公府、还有宋国公府将封大郎、长孙大郎、萧三郎请过来一叙。 对了,让他们带齐人手过来,准备大干一场! 就说我们制酒坊要扩张了!不管是能工巧匠也好,还是看家护院的家丁也罢,多多益善!” “是!” 陈平安突然感到一阵心累。 自家小郎君,还真是能折腾! 安排好一切后,陈清德便是大摇大摆的来到茅舍。 这里成为陈家庄乡民临时生产干煸鳝鱼泥鳅的地方。 一阵阵香气扑面而来,令陈清德陶醉。 崔长衣迎了过来。 如今陈福负责太白醉的生意,这新成立的“干煸鳝鱼泥鳅”的销售事宜自然就落到他的头上。 “小郎君。” “嗯,准备工作如何了?” “回禀小郎君,经过昨天和今天两天的准备,庄子上的木匠已经赶制出十台贩卖推车。 干煸泥鳅鳝鱼非常耐放,经过这几日的生产,已经有两三百斤存货。” “很好。你可有详细计划。” “是的小郎君,我打算一会就组织庄子里的牛车将贩卖推车运至长安,然后沿街叫卖,争取尽快打开销路。” “很好!可以编些朗朗上口的广告语。” “广告语?” 崔长衣满头问号。 那是什么? “就是一些既能体现我们干煸鳝鱼泥鳅好吃,又好说好记话,类似童谣之类的句子,让卖货郎贩卖时吆喝叫卖。” 崔长衣恍然。 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忙在心里记下。 “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做生意要灵活多变。这样,我们的干煸鳝鱼泥鳅论两卖,五十文一斤的话一两便是五文,如此一来长安城里的那些普通百姓嘴馋的也可以吃得起。 走薄利多销路线! 另外,还利用百姓喜欢贪小便宜的特点,让人试吃!将干煸鳝鱼泥鳅切成细丁放在盘子里,配上杨枝竹签,对那些感兴趣的潜在客户,每人都可以试吃一小块。如此一来,肯定可以快速打开市场。” 崔长衣满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心中却是泛起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陈清德竟真有如此高明的经商头脑,随意提出的建议让他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这生意竟然还可以这么做? 难怪太白醉能迅速风靡长安。 他要是知道陈清德刚刚对陈福说的那番话,肯定得惊掉下巴。 “对了,这件事你须在暗中行事,非必要长安城就不要去了。免得被崔家人发现后对你不利。” 陈清德叮嘱道。 崔长衣没想到陈清德竟然如此关心他的安危,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是,小的这就去办!” “去吧!” 总算安排好了一切,陈清德顿时有种身心舒爽之感。 他伸了个懒腰,对着庄内大声喊道:“青莲。青莲!” 很快,就见一身萝衣长裙的青莲蹦跳着跑出来。 陈清德笑道:“走,去取一根鱼竿过来,本少爷今天打算钓鱼吃!” 鱼竿是他前几日便找老篾匠定制好的,当然,这中见他也给了一点建议:比如用火烤可以矫直、油煮提高竹子的韧性。 剩下的手艺精湛的老篾匠就能解决。 只是东西做好后陈清德一直没时间使用。 “好的,小郎君。” 很快青莲便是取来鱼竿。 于是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向着灞河边上走去。 陈清德选了一处远离贞观水车的浅滩,这里河水平缓,正好方便钓鱼。 至于饵料,陈清德用的是蚯蚓,这东西如今村子里的孩子都有,是用来抓黄鳝用的。 当然为了抓捕泥鳅,他们也会下鳝鱼篓子。 如今陈家庄家家户户都有少则十多个、多则二三十个鳝鱼篓子,用来抓捕泥鳅鳝鱼。 这也令村里老篾匠一家的生活顿时得到极大改善,对陈清德可谓感恩戴德。 这个时候的鱼线主要有麻线和丝线两种,陈清德使用的正是麻线制作的鱼线。 只见他将蚯蚓在鱼钩上穿好,便是将鱼钩抛向河中。 可是陈清德很快就发现不对,因为那个作成毽子形状的浮漂在入水后便要死不活的耷拉在水面上,完全没有那种赏心悦目之感。 而且他很快就发现因为麻绳较粗的缘故,鱼钩竟然并没有沉入水底。 这就有些尴尬了。 “那个,青莲,转子里有铅块吗?” “啥铅?” “就是黑锡或者叫青金。” “哦~不知道。” 青莲蠢萌蠢萌的道。 陈清德捂脸。 他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虽然铅被大量开采出来,但使用却并不广泛,一般的人还真不到其存在。 想了想,他隐约记得这个时候女人用来抹面的胡粉主要成分好像就是铅来着。 想到这里,他看向青莲娇俏可人的脸蛋。 青莲被陈清德眼睛直勾勾盯着,顿时脸上一热。 “小,小郎君你看着奴婢作甚?” 心中却是小鹿乱撞。 小郎君该不会兽性大发,想对妾身那个吧? 嗒! “嘿,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陈清德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敲在小丫头白皙光洁的额头。 “哎呀!小郎君你欺负人。” 眼看青莲泪眼汪汪看着自己,陈清德连忙安慰道:“好啦!青莲,本少是想问你,你那里有胡粉吗?” “胡粉?” 青莲再次恢复蠢萌的模样“呀!少爷难道是想以胡粉抹面?青莲这就回去给少爷拿!” 唐朝时,年轻公子也会涂脂抹粉、使用口脂,佩戴香囊打扮自己。 青莲显然是误会了。 第85章 再一次风靡长安 “回来!” 陈清德顿时满脸黑线。 这小丫头脑子缺根弦吧? 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这个时候怎么就领会不到少爷我的意思呢? “你拿一盒胡粉送到铁匠铺烧一烧,看能不能烧出黑色铅块,可以的话就赶紧给本少爷送过来。” “哦~” 目送青莲离开,陈清德摇了摇头,继续钓他的鱼。 他并没有期望通过煅烧胡粉能后提炼出纯度很高的铅,只是想烧出一些作为铅坠使用,所以就无所谓了。 但他不知的是,这个时代的胡粉可不便宜。 一盒胡粉价值数贯,都抵得上中等农户半年的口粮。 这可把青莲在回去路上给心疼坏了。 不过自家少爷胡作非为也不是一次两次,她早已习惯。 很快她就拿着小小一颗黑色颗粒回来。 满脸心疼的递给陈清德。 看得他好笑不已。 “青莲,别丧着个脸了,少爷给你钓鱼吃。” 青莲这才高兴点头。 就在陈清德兴致勃勃为钓一条大鱼而做着各种努力时。 长安城中,人们今天惊奇的发现有人推着一种做工精美的四轮推车行驶在长安城的大街上,不停叫卖。 “卖干煸鳝鱼泥鳅了!这位客官,需要来一点吗?” 一名打扮明显是普通农户的汉子憨厚道。 见对方看向自己,他的脸顿时就是一红。 “干煸鳝鱼泥鳅?那是什么东西?不要!” 被人拒绝,这名庄稼汉并没有气馁,而是默默调整一下心态后便继续叫卖:“香辣可口的干煸鳝鱼泥鳅勒,好吃又下饭!想要的过来看看喽!” 他拉着长长的调子,顿时再次吸引路过的行人注意。 “唉,卖吃食的。你这个干煸鳝鱼泥鳅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一名牵着小童的妇人见自家孩子挪不动脚,于是干脆来到推车前问道。 庄家汉闻言连忙停住脚步。 他憨笑着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位妹子,我这干煸泥鳅乃是一绝!吃过的都说好!” “是吗?” 女人面露狐疑。 今天以前这东西可从未出现过,不会是骗人的吧。 庄家汉见状连忙从布帘中端起一只插满杨枝竹签的陶碗来,递到妇人面前。 “妹子可以免费尝尝,不好吃可以不买。” 妇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那试探着拿起一根牙签挑起一小块泥鳅送入鼻尖闻了闻。 一股前所未有的辛香传来。 她的眼睛便是一亮。 “好香呀!” 于是连忙往嘴里送。 顿时一股劲道紧致的鲜香味道在口中绽放,淡淡的茱萸辣味、花椒的麻香、蒜泥的辛香等若有若无不断刺激着她的味蕾。 “好吃!” 她下意识还想用杨枝再挑一块尝尝,庄家汉子却已经收回陶碗,他无比坦诚道:“妹子,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小本经营,只可尝鲜,不能多吃。” 妇人闻言讪讪的收回手,可她身边的孩子却不干了:“阿娘,我也要吃!” 小孩子撒泼耍赖。 “行行行!卖给你。” 妇人拗不过,只好问庄家汉:“这个干煸泥鳅多少钱一斤。” “五十文一斤。” “啥?这么贵!” 庄家汉连忙介绍道:“这可一点不贵。先不说这些泥鳅鳝鱼滑不留手,抓捕起来极为不易。再说这里面用的香料,花椒、茱萸、大蒜、小葱的,而且这里面还加了大量的油膏,这才能使味道浓郁。这里面随便一样都不便宜呢!” “这……” 妇人闻言也是无言。因为那些调料都在干煸鳝鱼泥鳅上面肉眼可见,根本做不得假。 庄家汉见妇人面带为难之色,连忙道:“我这刚开张,看大姐诚心想买的话五文钱一两卖给您如何?” 妇人闻言面上顿时一喜:“那大兄弟给我称一两。” 庄稼汉闻言,连忙点头,他拿出一杆小秤,称了一两干煸鳝鱼泥鳅后用事先准备好的阔树叶包好,递给妇人。 又接过妇人递过来的五个铜子,高兴不已。 “大妹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妇人小心将叶子包好的干煸鳝鱼泥鳅打开,顿时一股令人陶醉的香味在大街上扩散开。 “阿娘阿娘,快给我。” “好好,阿娘给你,小馋猫!” 周围围观人见那离去的妇人小孩吃得津津有味,好奇心顿时大起。 一个个向着庄家汉随着的奇特四轮推车围拢过来。 庄家汉见状,心中大喜。 连忙将四轮推车上笼罩的布帘掀开一面,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 这些人在香味刺激下顿时一个个口水直流。 “大兄弟,你这卖的干煸鳝鱼泥鳅真像你叫卖的那样好吃?” “真好吃!大哥大姐我不骗人的,不信你们尝尝!” 面对庄稼汉递过来的陶湾,几乎没有人拒绝,纷纷拿起杨枝竹签挑起一小块来吃。 一时间,赞叹声不绝于耳。 “有些辛辣,要是有个炊饼就好了。” 庄稼汉连忙从推车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黄面馒头。 “这个叫馒头,一文钱一个,要吗?” 再然后。 “给我来三斤!” “我要一斤。” “来五两打打牙祭!” “大兄弟,我就要一两……” 各种叫嚷声让庄稼汉兴奋不已,手忙脚乱的忙活着。 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而同样一幕,还发生在长安城各处。 陈清德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干煸鳝鱼泥鳅竟然这么快就打开销路。 只能说,这个时代的吃食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而如此新奇的事物,自然吸引了无数商人的注意。 特别是那些开酒肆、酒楼的。 因为今天他们明显感觉到来吃饭的人少了。 可都不用打听,他们看到满大街到处都是捧着阔叶包裹的吃食不停朵颐的人。 于是仿佛闻到腥的猫一般将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和他们的推车围拢起来。 “兄弟,你们是混哪的?” “我们来自陈家庄,是江国公府的食邑。” “哦?江国公府?” 不知这背后跟江国公陈叔达有无关系。 这人暗暗思忖。 也有消息灵通的立刻将之与在长安城大卖的太白醉联系了起来。 “这江国公被罢免后难道真的放弃复起了?不然怎么这生意一桩接一桩的做?” “是啊,长安城本就商贾众多,又多一个抢食的。唉!” “应该不至于吧? 就是一个干煸鳝鱼泥鳅,也不知是如何做的,那东西好吃归好吃,可以往属于贱物。滂臭!连普通贫苦百姓都不吃。” “就是,也就图个新鲜感罢了。我们且看看再说。” 第86章 李世民嘴馋,你敢信? 皇宫。 太极宫,显德殿。 李世民正批阅奏折。 突然,他的眉头一皱,目光紧紧盯着其中一本奏折闪烁不停。 “哼!这些人还真是不肯消停!” 他长身而起,来回踱步。 李世民没想到世家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昨日他才听闻江国公府跟太原王家发生龃龉,今日这闻风奏事的本子便是递到他的案前。 所参的自然是陈清德违抗圣旨对朝廷大不敬,而陈贤德身为其兄长行包庇纵容之罪。 他想了想,直接将那封奏本搁置一边,便不再理会。 而是转而对立于大殿角落的张阿难问道:“阿难,江国公今日可出发?” “回禀陛下,江国公今日一早便出发前往河北道。随行的只有陈三郎和陈四郎,以及五十右神武卫。” “哦?” 李世民顿时疑惑。 昨日不是子聪大张旗鼓出发的吗? “陛下,昨日江国公和四位郎君在陈别院聊了一个多时辰,今早江国公便轻车简行,他们是骑马,所以在出陈家庄不久,百骑便跟丢了。” “哦?” 李世民眉头一跳,同时也有些不解。 难道朕昨天话说得过于隐晦,子聪没听明白? “尉迟宝琳呢?他那里可有消息传回?” “回陛下,暂时没有。” 见张阿难似乎欲言又止,且脸带疑惑,李氏民道:“有话便说!” “奴刚才还收到一个消息,也与江国公有关。” “哦?说说看。” “今日一早陈府别院着手组织太白醉的供应商将长安城中未交付的酒全部收回,运回了陈府别院。听说是打算组织商队前往河北到大干一场!” “太白醉如今风靡长安,却选择在此时收缩销量,这是在韬光养晦吗?” 可不对呀!有我皇家站在其后,大可以放手施为。 李世民闻言心思电转,随即摇头苦笑:“子聪果然明白朕的心意。而且他不运钱粮,反而拉着酒去河北道,这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此去河北道乃经商去了吗?” 张阿难顿时恍然:“没想到江国公为社稷连名声都不顾。” “这才是朕需要的肱骨大臣呀!” “对了陛下,奴这里还有一件趣事,陛下可愿听?” “说!” “今日丑时,陈家庄来了数辆牛车拉着十多台造型奇特的四轮推车进京,他们分布长安城大街小巷叫卖,所售之物正是前日陛下于陈家庄吃过的干煸鳝鱼泥鳅。” “哦?竟然还有此事?” 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 “生意如何?” “极其火爆!” 张阿难笑眯眯道:“据说,这小车刚出现就吸引许多人注意,不过购买者却是寥寥。 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因为那些人一边推车穿街过巷,一边放声叫卖,极为吸人眼球,还推出试吃活动,围观者众多。” 李世民闻言顿时陷入沉思。 想到那干煸鳝鱼泥鳅的美味,李世民突然感到腹中传来一阵饥饿。 可是这种饥饿感纯粹就是被馋虫勾动,他不免有些意动。 “阿难,现在街上可还有贩卖的?” “陛下,那干煸鳝鱼泥鳅味道鲜美,有嚼劲。独特的滋味一下子就抓住百姓的味蕾,购者如云,很快便是销售一空。 听说长安城中大小商贾如今均在打听这生意背后之人。” 李世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只是,他再也没有继续批阅奏折的心思。 对张阿难道:“走!随朕去一趟陈家庄!对了,去将皇后也叫上!” 李世民难得兴致勃勃,张阿难微笑的前去安排。 丽正殿。 长孙皇后一边织布,一边满脸笑意的看着身旁一六七岁大的女童写字,女童旁边还有有一名同样身着公主服饰的十一二岁少女。 女童长的粉雕玉琢,小小年纪却容颜绝姝。皎若夜月之照琼林,灿若晨霞之映珠浦。隐隐见绝世之姿容,正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嫡长女李丽质。 而一旁与李丽质相比丝毫不逊色,甚至因为已经长开而多一丝少女特有娇艳与灵动的少女则是后来受襄城公主封号的李香婉。 就在这时,有宦官来报:“启禀皇后,司礼监大总管张阿难求见。” “哦?” 张阿难作为陛下的内侍总管,与二郎基本形影不离,此时却单独来见,定是有事。 于是急忙道:“宣!” 很快张阿难便是满脸笑意的进来,躬身道:“奴见过皇后,见过长公主,见过嫡长公主。” “免礼!” 李丽质见张阿难对自己行礼,于是放下毛笔,如小大人般端坐道。 长公主李香婉同样是含笑点头,算是回应。 长孙皇后笑道:“行了。张公公,你突然前来可是陛下有事?” “什么都瞒不过皇后殿下。” 张阿难恭维道:“皇后殿下,陛下兴致所至,想出宫,请皇后殿下陪同。” “哦?” 长孙皇后黛眉微颤:“陛下何故出宫?” “陛下许是……” 张阿难表情有些古怪。 “许是馋嘴。 皇后殿下,是这样的。前日陛下微服出访陈家庄,在陈家庄吃过不少前所未见的美食。今日再次听闻长安城有卖,可已经售罄,所以便……” 长孙皇后闻言不禁摇头。 李世民可是皇帝,什么山珍饕餮没有吃过?竟然还能为乡野吃食而馋嘴。 突然,她仿佛想到什么,问:“你说的陈家庄是不是江国公陈叔达的食邑。” “正是。” 长孙皇后恍然。 “陛下现在何处?” “已在显德殿等候。” “嗯,你去跟陛下说,本宫稍微收拾一下,很快就来。” 一旁的李丽质听到张阿难提到美食一双大眼睛早就变得明亮无比。 此时再也忍不住道:“母后,丽质也想去,也要吃美食!” 说着便是眼巴巴的看着长孙皇后。 “好好好,你也去,赶紧将裘袍披上,外面天气尚冷。” 长孙皇后宠溺道。 一旁的李香婉虽满眼艳羡,可却始终咬唇不语。 长孙皇后看在眼里,哪里还不知道其心思,笑道:“香婉,你也去穿衣服。” 李香婉闻言面上顿时一喜。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出过宫呢! “多谢母后!” 说着起身行了一礼,这才拉着李丽质便去寻宫女给她们拿裘袍去。 长孙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她对这个懂事、孝顺又有爱的女儿心疼不已。 李香婉虽然不是她亲生,却胜似亲生。如今跟李丽质一样,平日里就跟在她身边养着。 很快,便有一队人马悄悄在长安东城外集合,向着陈家庄而去。 第87章 钓到大鱼 此时,陈家庄灞河边的河滩上。 陈清德正愣愣的看着河里毫无动静的羽毛浮漂发呆。 不是说古代的鱼都是天生地养的缺乏食物吗? 一个个饿极了赶紧前来咬钩呀?难道是我准备的蚯蚓吸引力不够? 要是有玉米就好了,听说那玩意儿鱼爱吃。 就在陈清德胡思乱想时,他突然灵光一现道:“青莲,回去给本公子拿几个馒头过来,顺便再带些麦面和酒过来。” 青莲笑道:“小郎君可是饿了?既然有酒青莲再给郎君准备一份干煸鳝鱼泥鳅吧!” 说完便是一蹦三跳的回去准备了。 陈清德很苦恼。 神特么肚子饿!我是要做鱼料打窝好不好? 为什么挺正常的想法却总是会被曲解误会呢? 不过想到自己坐在这里大半天也挺无聊,貌似有吃有喝、还有个娇俏小丫鬟被自己呼来喝去。 光这,恐怕就将后世百分之九十九的钓鱼佬给比下去了! 倒也挺不错的! 很快,青莲再次去而复返。 只见她手里挎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食盒。 “公子,酒菜拿来了。” 青莲有些奇怪的问:“对了,小郎君,你要麦面作甚?” 还特意提醒:“这东西生的,可不能吃。” “谁说这是给本少吃的?我给鱼吃不行吗?” 陈清德见青莲面上出现熟悉的蠢萌色,就知道自己在其眼中肯定已经被划进不可理喻的行列。 也懒得解释,不耐烦的道:“算了算了,你在旁看着便是。” 说着便是直接撸起袖子,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干净的陶碗,舀了半碗麦面后蹲在河边往碗里加水。 看得青莲又是一阵心疼。 难道当初陈平安跟老管家聊天说漏嘴的话都是真的?少爷真得了脑疾! 她可是深知这半碗麦面的珍贵,那可是靠小郎君研制的巨大水车带动磨坊里的巨大石碾,研磨数遍才能得到,能蒸好几个大馒头,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天的口粮。 可就这么被自家少爷给糟蹋了。 对了,还有我的胡粉。那可是我花了几个月的工钱才买的,本来还打算涂给小郎君看来着…… 就在青莲怨念深重之时,陈清德已经将一个淡黄色的面团熟练和好,他想了想又将酒壶中的太白醉倒一些进去,顿时一个散发浓郁酒香的窝料便做好了。 “小郎君,你你你……” 青莲很想大骂自家小郎君一顿,他这是暴殄天物。 可是她不敢,只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 见青莲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陈清德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青莲你就看着本少表演,若是钓不来大鱼,本少倒立吃翔!” “吃翔?翔是什么?很难吃吗?” “很难吃!” 面对青莲满脸的天真,陈清德果断闭嘴。 他从食盒中拿出一个馒头,将这些馒头碾成一个一个的细小颗粒打窝。 再次看得青莲嘴角直抽抽。 可她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主动上前帮陈清德将馒头撕碎,然后搓成一个个小球。 陈清德见状连忙教青莲如何打窝。 他自己则是将一坨特制饵料在鱼钩上挂了一大坨后,开始对着打窝的地方不停抽杆。 看着自家小郎君挥霍无度的样子,青莲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小郎君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那到底要不要请郎中呢?看小郎君的样子似乎就脑子有病,这还能治吗? 这还真是个问题呀! 陈清德抽杆抽得正起劲,发现青莲看着自己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莲,想啥呢?” “啊!没什么,就是在想小郎君的病还有救吗?” 青莲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陈清德顿时一阵无语。 他一个脑瓜崩敲在青莲的额头:“你才有病!赶紧给本少搓料打窝,再偷懒小心我打你屁股。” “哦。” 青莲认命的点头,小脸红红的。 这样的小郎君似乎也挺不错呢。 病就病吧! 就在这时,远远的陈清德看到青莲兑入窝里的饵料似乎很快就消失,跟刚刚入水后缓缓下沉不太一样。 他心中一喜,连忙再次抽了一杆,发现水里果然有动静。 “鱼来了!” 陈清德大喜过望。 青莲闻言满脸疑惑,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水流暗涌的河面。 这样就有鱼了?可小郎君是如何得知的? 只见陈清德将一坨饵料捏在手里在鱼钩上夯实一些,避免饵料入水以后快速消融,这才抛入窝中。 陈清德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水面的羽毛鱼漂,就连一旁的青莲也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同样目不转睛盯着湖面。 就在这时,鱼漂突然抖动了一下。 青莲顿时满脸激动:“少爷,来鱼了!” 她那白皙的小手激动指着湖面道。 “嘘!” 陈清德连忙做了一个噤声动作。 “闭嘴!” 青莲闻言,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捂嘴。 二人紧张的盯着湖面。 可是鱼漂再无动静,仿佛刚才的抖动只是眼花。 这下青莲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咱不会将鱼吓跑了吧? 想到刚刚陈清德可是花大代价才将鱼儿给引来,她不禁一阵自责。 陈清德也有些泄气,他收回鱼竿重新加上饵料抛竿。 正想对青莲说些什么,却发现小丫头正梨花带雨看着自己。 “不是,青莲你哭什么?” “小郎君,都是我不好,将鱼给吓跑了。” 陈清德闻言刚要出言安慰,突然感觉手里的鱼杆一沉。 他连忙往水中看去,哪里还有半点鱼漂的影子? “青莲,别哭了,少爷我中鱼了!” 他连忙抬杆将鱼线绷紧,避免鱼脱钩。 青莲闻言顿时擦干眼泪,只见鱼竿快速弯成一道弓形,随着鱼线在水里不断摇摆。 “小郎君好厉害!这是钓到大鱼了。” 陈清德也是兴奋点头。 以他后世经验,这条鱼少说也有七八斤。 对于野钓来说,这可是巨物! 想到这里,他开始小心翼翼溜起鱼来。 他用的麻线可没有办法跟后世的高强度鱼线比,跟这种大鱼角力一不小心就可能切线。 还有他这竹制鱼竿也是一样,拉伸性并没有后世高纤维碳塑杆那种夸张的张力。 见自家小郎君溜鱼溜得极为认真,青莲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经过大概一刻钟的极限拉扯,陈清德总算是将鱼拉上岸。 竟是一条两尺左右的草鱼,目测大概有七八斤重的样子。 这让陈清德和青莲兴奋不已。 “青莲,我们成功了!” “嗯!小郎君真厉害!” 青莲激动上前围观,口中不吝赞美。 陈清德激动上前,高兴过头,竟一把将青莲抱起。 “啊!” 青莲措手不及,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第88章 两千贯一套的桌椅,你们还觉得贵吗? 可是还不等青莲反应,陈清德就这样抱举着她在原地转起圈。 前所未有的体验令青莲一阵目眩神迷。 “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顷刻间,灞河边上全是二人的欢声笑语。 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清德兄美人在怀,垂钓赏景,当真是好不惬意!” “呀!来人了,小郎君快放奴婢下来!” 青莲霎时反应过来。 自己竟在光天化日下与小郎君举止亲密。 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挣扎着从陈清德身上下来,顷刻间就跑没了影。 陈清德看着青莲消失的背影,无语的摸了摸鼻子,只感觉手上竟萦绕一丝淡淡的少女清香,令其陶醉。 这些家伙,来得还真是时候。 他暗暗吐槽一句后转身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长孙冲,封言道、萧釴紧随其后。 “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刚钓了一条大草鱼,今晚你们有口福了。” 长孙冲三人闻言眼睛都是一亮:“真钓到鱼了!” 无怪他们这副表情。 他们刚刚来到陈家庄,却并未看到陈清德人,一打听才知陈清德带着贴身丫鬟出门钓鱼去了。 于是便在陈平安的带领下找了过来。 一来就见陈清德竟然抱着一名少女在河滩上转圈,还以为这两人大白天就要那啥呢! 却没想到竟然是钓到了鱼,无怪如此。 要知道这年头钓鱼的人不是没有,却极少。 因为鱼难钓。 大家平日里想吃鱼都是找专门打渔的人家购买。 “清德兄,安排人去取几根鱼竿过来呗,总不能你在这里钓鱼我们干看着吧?” 萧釴跃跃欲试。 陈清德想想也是。 他当初定做鱼竿时,长短大小不一的鱼竿做了不少。 不过青莲这会儿也不知跑哪里躲了起来,于是对陈平安道:“平安,你回去拿鱼竿,顺便让人将吃食和酒水,煮茶的暖炉都弄过来。” 陈平安闻言马上去办。 看着陈平安离去的背影,陈清德突然觉得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起码在这种事情上面,他只要动动嘴别人就得跑断腿也要完成。 他感觉自己堕落了。 封建社会真该死! 鲜活的草鱼在那里不停压着腮,还不时蹦跶两下。 萧釴兴致盎然的过来帮陈清德取鱼钩,只是鱼篓放不下,陈清德连忙在河滩临水边用石头堆积起来,打算垒出一个临时的水坑用来放鱼。 长孙冲和封言道对视一眼后,便是跃跃欲试。 到底都还只是十多岁的半大小子,虽然一个个自诩风流纨绔,但依旧改变不了小孩子天性。 “清德兄,我们也来帮你。” “好。” 陈清德将垒水坑的工作交给三人,自己再次挥舞鱼竿,继续钓鱼。 他不时往下勾的位置扔几粒青莲搓好的馒头碎屑。 “清德兄,你不停往钓鱼的位置扔炊饼碎屑作甚?” 封严道在码好鱼坑后好奇的凑了过来。 “这叫馒头,是我用小麦磨面制成,用来做诱鱼的饵料再好不过。” 他话音刚落,就见手里的鱼竿突然一阵抖动。 “又中鱼啦!哈哈……” 陈清德兴奋的将鱼竿一提,在确定鱼儿不会脱钩后便开始溜鱼。 长孙冲和萧釴连忙围了过来,三人眼巴巴看着陈清德的动作,说不出的潇洒惬意。 等陈清德满头大汗的将一条三尺多长的大草鱼钓上来后,几人顿时围了过来。 “清德兄,你好厉害!” 见三人两眼放光的围着自己,一副崇拜的模样,陈清德一阵恶寒。 他满脸警惕的看着几人:“你们没事吧?钓个鱼而已,别迷恋哥昂。” 三人以长孙冲为首,第一个回过味来:“你小子想得美!就你这样还想当娈童?” “我这样怎么了?哥难道不是玉树临风?倒是你,长孙大郎妥妥小白脸一个!” 陈清德调笑道。 封言道和萧釴闻言齐齐点头,表示同意。 男人的快乐总是来得这么质朴。 几人打闹调笑一番后,陈平安便领着一群下人抬着桌椅食物等东西过来。 长孙冲等人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高桌高椅很是新奇。 等下人们将座椅放好他们便是迫不及待的围坐上去。 “舒坦!” 封言道一脸陶醉道。 “是呀,陈兄,你家这座椅哪里来得?为何我从未见过?” 萧釴和长孙冲同样一脸好奇的看着陈清德。 “自家做的,你们肯定是没见过。” 陈清德随意道。 “哦?” “我就是坐那些矮椅、跪瞪不舒服,所以就想着制些高椅高桌出来,解放双脚。”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呀。” “那你让人给我也做几套。” “我也要!” “我也要!” 陈清德爽快点头:“行!不过不能白做,一套这样的桌椅两千贯!” “这么贵!” 萧釴哀叹。 要知道前几日分红他们也不过得了两千贯钱不到。 长孙冲和封言道也是点头。 “我用的可是上好的花梨木!再加上这些家具都是成套的:还有书桌、圆形餐桌、十张太师椅和与之配套的八仙桌、几案……这样你们还觉得贵吗?” “清德兄讲究!” 长孙冲第一个改变主意:“我定了!” “我也要定。”封言道跟着表态。 “那我也要。”萧釴咬了咬牙,不甘落后。 他觉得自家老子知道后应该会支持自己才对。 “这还差不多。” 陈清德招手让陈平安将干煸泥鳅摆上了餐桌。 奇特的香味顿时让三人直咽口水。 “这是我陈家庄独有的吃食,是用鳝鱼和泥鳅炒制而成。你们尝尝。” “这东西黑不溜秋的,能吃?” 萧釴面露怀疑之色。 陈清德无所谓的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丢入嘴中,吃得是津津有味。 “你们爱吃不吃。” 说着让陈平安斟酒。 等酒倒满,几人已经是拿着筷子正不停往嘴里胡吃海塞。 “这味道真是绝了!” “别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好不好?这东西从今天起会在长安城贩卖,你们以后想吃去买便是。顺便帮忙盯着一点,别被哪个不开眼的给霍霍了。” 长孙冲眼睛一亮:“你叫我们过来是想带我们做这吃食生意?” 封言道和萧釴闻言也是惊喜不已。 “唉!别误会。这个干煸鳝鱼泥鳅是我给陈家庄的村民找的活计,而且这个生意受季节限制,无法长久,你们可不要打主意。” “那你找我们来是?” “对呀!五郎,赶紧说说呗,大老远叫我们来,总不至于就是为请我们来钓鱼、吃酒的吧?” 安排家丁护卫的事情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陈清德只要让人说一声就成。 第89章 扩大生产,开辟销路 既然聊到正事,陈清德顿时认真了几分。 他笑着将鱼钩抛入水中,这才回头对几人道:“我阿耶今日带着三哥和四哥去了河北道。” 哦? “清德兄,陈老国公此去河北道是……” “怎么?你们难道没听说我让人将长安城中的太白醉全部拉回陈家庄的事情?” 陈清德斜眼打量着几人。 长孙冲顿时尬笑着和封言道对视。 “不是!清德兄你让人将太白醉拉回作甚?” 萧釴闻言顿时跳脚。 看来他是真不知道。 陈清德摇了摇头。 “我之所以让人将酒拉回来,一方面是为了减少长安城太白醉的存量,另一方面就是打算将酒拉到河北去,拓宽市场。” “可是长安城的销路我们才刚刚打开就面临断货,太白醉的产量远远不够,这样做是不是舍本逐末了?” 长孙冲一眼就看出这件事情中的不合理。 “确实如此。” 陈清德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见封言道和萧釴同样疑惑不已,他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信不信,哪怕我们将如今的产量再扩大十倍,依然无法满足长安城那些达官显贵。” “就是如此啊!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我这样做自然是要在长安城造成一种太白醉产量不够的假象!” 长孙冲等人闻言心中一动,仿佛把握到关键。 “我想让太白醉的珍贵程度能匹配得上它如今的价值!” “难道陈兄认为太白醉如今的珍贵程度跟实际价值不匹配吗?” 封言道还是有些不明觉厉。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们若是知道那些太白醉是用劣酒提纯出来的肯定就不会这么问了。 长孙冲大概理解陈清德的意思。 太白酒再受欢迎也不能让长安城那些王公贵胄们予取予求,否则会给人一种此酒不值钱的印象。 这就跟胡人情愿通过丝绸之路将三勒浆不远千万里运送至大唐一样,他们就是不在大唐直接生产。 因为大唐没有,这才显得其珍贵无比。 价值跟太白醉相比都犹有过之。 再想到那通知自己过来的下人带的话,长孙冲心中突然了悟:“那清德兄叫我们带那么多人过来是……” “当然是扩大生产,开辟销路!对了,你们带的人呢?” “清德兄,那可是几百人,你不说清楚我们敢带过来吗?万一朝廷误会还不把你我当成反贼给剿灭喽。” 长孙冲苦笑。 这话在理。 陈清德点了点头。 一旁的封言道和萧釴彻底懵圈。 “不是,清德兄,你和长孙兄在那打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也没听懂!” 萧釴老老实实道。 “不懂不要紧!陈兄的意思其实就一个,兄弟们发大财的机会来了!” 长孙冲此时已经成竹在胸。 “真哒?” “这个好!” 封言道和萧釴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 他们至今还记得前两日将几大车铜钱拉回去时的情景。 家里人那叫一个震惊。 这是他们长这么大都从未见过的。 萧釴罕见的得到父亲萧瑀的称赞,还语重心长叮嘱他趁此机会跟长孙冲几人好好结交。 封言道就更不用说了。 他本来就一直为如何跟齐国公府建立联系而发愁,那日将长孙冲约至翠柳居他甚至已经做好向其点头哈腰的准备。 陈清德的出现让他找到了另外的契机,如今更是互成兄弟。 病床上的封徳彝得知后欣慰不已,连饭都能多吃一碗。 这其中,陈清德的功劳自然功不可没。 长孙冲其实也没好哪里去。 他拉着钱回去时,他爹长孙无忌早就在府中等候。 看到长孙冲拉着一两千贯钱回来,脸上罕见的多了一丝赞美之色。 “很好!”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令长孙冲振奋不已。 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原来赚钱竟如此爽利! 陈清德自然是不知三人心中所想。 他见几人同意,便又将组建商队去河北道的详细计划说了一遍。 “各位,我之所以让你们将各自家丁护院带来,正是基于打开太白酒销路的考虑。这一路七八百里路,沿途山匪强盗、关隘恶霸,如何确保太白酒安全抵达河北道才是关键!” 长孙冲深以为然的点头:“清德兄说得没错!我们虽然收购了一家车行,运力足够,但沿途安全问题确实是大问题。” “这个简单!以我们几家国公府的名义取得官府通关文牒,然后派家丁护院沿途保护。清德兄不早就做出安排了吗?这件事我同意。”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陈清德见大家意见一致,连忙让陈平安将酒水给众人倒满。 他高举酒杯笑道:“那好!预祝我们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于是,在二月的长安,四名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灞河之滨,举杯相庆。 而这一幕刚好被从长安城风尘仆仆而来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看在了眼里。 “观音婢,这几个臭小子,他们的父亲为了朝廷殚精竭虑,各有造化。可是他们呢?白日饮酒,不修边幅。当真是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呀!” 李世民坐在车辇上,手挑车帘,看着远处河滩上的几人不满道。 长孙皇后深知陛下对下面几个小子抱有期望,所以才会如此说。 于是她宽慰道:“二郎,他们毕竟都还只是孩子,虽然放浪形骸了些,但到底只是自娱自乐罢了,你不必如此在意。” “阿耶,阿娘,那边好像是长孙表哥?真的是长孙表哥,我要去找表哥玩!” 李丽质突然起身嚷嚷道。她的声音宛若黄鹂一般清脆悦耳。 因为是微服出行,所以她并未以父皇、母后相称。 “好好好!去找你的长孙表哥玩。” 长孙皇后笑道。 她有意给长孙家许一门皇亲,现在见自己这嫡长女竟然如此喜欢长孙冲,自然是乐见其成。 李丽质闻言连忙就要从车辇上下去,一名宦官得到长孙皇后示意,连忙下车搀扶。 “丽质,你慢点!” “阿耶、阿娘,你们快来呀!” 李丽质宛如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精灵一般,在河边穿梭。 这一幕顿时吸引了陈清德等人的注意。 “那是……” “是丽质。肯定陛下来了!” 长孙冲一眼便是认出向自己等人奔跑过来的李丽质。 他连忙迎了上去。 陈清德大惊失色。 李世民,他怎么又来了?还带着家眷! 来不及多想,父兄都不在,他作为这里的主人,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跟着迎上前去。 第90章 李世民:江国公府的家教独树一帜 “长孙表哥,好久不见!” 李丽质将小手背于身后,一袭富贵红装在白色狐裘披风的衬托下整个人显得明丽动人。 这就是以后的长乐公主?李世民的嫡长公主,长孙冲未来的老婆。 陈清德在心中暗自称赞:果然生得天生丽质! 不过此时的李丽质年纪尚小,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瓷娃娃。 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感觉。 眼看着李丽质和长孙冲聊得火热,陈清德不禁暗自思忖。 这两人在一起可就是近亲结婚,搞不好连生的子女都会有问题。我要不要好心提醒一下呢? 身旁,萧釴见陈清德眼睛直勾勾盯着李丽质看个不停,连忙拿胳膊撞了他一下。 “唉,陈兄,嫡长公主虽然好看,可你这样盯着人家着实有失礼数。” 陈清德闻言白了萧釴一眼。 “你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长孙冲和嫡长公主有夫妻相,只可惜……” “啥?” 萧釴顿时一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你听到你在说什么了吗?” 封言道也是满脸吃惊道:“清德兄可莫要胡说!万一被陛下和长孙皇后听见就麻烦了。” 陈清德闻言赶紧闭嘴。 差点忘记这可是一言不合就会砍头的封建社会。 于是在心里暗骂自己:竟然一时口快,差点说漏嘴。 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传入李世民耳中,他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对对对,是我胡言乱语!” 说着还不忘在自己的嘴巴上轻轻抽了一下。 这一幕落入李丽质的眼中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人好有趣! “长孙表哥,他们是你的朋友吗?真有意思。” 长孙冲回头瞪了陈清德一眼,这才陪笑道:“表妹别误会,清德这人就爱胡说八道。” 心里却是暗自嘀咕起来:我将来不会真的要娶表妹为妻吧? “长孙表哥,阿耶、母亲还有香婉姐姐都来了,就在后面的车辇上。” “长公主也来了吗?” 长孙冲有些诧异。 连忙回头向陈清德三人示意,然后拉着李丽质向车辇走去。 “侄儿长孙冲拜见姑父、姑姑。” 长孙冲的嘴巴很甜,他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穿着并不正式,于是也不叫陛下,皇后殿下了。 陈清德可不敢跟着乱叫,他直接跪倒在地,高声呼道:“草民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呃…… 这一幕直接让本来跟在后面打算行拜礼的封言道和萧釴目瞪口呆。 咱大唐朝什么时候要行如此大礼的?还有,这马屁拍得,也忒不要脸了! 他们对视一眼,相互看着彼此,眼神不断交流。 怎么办? 我们要不要跪? 还是跪吧! 陈清德都跪了,我们不跪不就显得大不敬了? 没错! 正该如此。 眼神交流转眼就达成一致,二人赶紧跟着跪倒磕头。 “微臣封言道。” “草民萧釴。”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幕让长孙冲呆愣当场,拿眼睛拼命扫视几人。 你们干啥?给本公子上眼药呢! 长孙冲有些犹豫:我要不要重新再来一次呀? 面对这种有别于大唐时期的参拜方式,饶是李世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却还是感觉老脸发烫。 他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眼。 见长孙皇后一脸惊诧看着自己,神情怪异。 于是轻咳几声,在其耳边低声解释道:“咳咳~这可能跟江国公府独树一帜的家教有关。” 那日,他可是被此等新奇的叩拜方式弄得心潮澎湃。 而且今日再次听到,他依旧感觉这种叩拜方式莫名的好看、好听。 怎一个“爽”字了得! 长孙皇后恍然点头:“江国公果然一心向着皇室,这几个孩子也确实不错!” 李世民同样深以为然,他轻轻抬手:“都平身吧。” 等几人从地上起来,长孙皇后笑意盈盈道:“你们刚刚在那河边作甚?” 闻言陈清德这才有机会抬头看这大唐名传千古的皇后一眼。 只见长孙皇后明眸皓齿鹅蛋脸,生得极为漂亮,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水蜜桃般的知性美,令陈清德不自觉心跳加速。 我去!妖精啊! 哪怕放在后世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难怪能令李世民对其痴迷。 哪怕长孙皇后去世多年,依旧对其念念不忘。 见长孙皇后也在好奇打量自己,陈清德连忙低头,半晌才将心中惊异压下。 只听长孙冲道:“禀姑姑,冲儿正与几位好友钓鱼,一时高兴便在这灞河边上小酌几杯,让姑姑见笑。” “哦?钓鱼。那你们钓到鱼了吗?” 李世民也来了兴趣。 他的后花园虽然连接龙首渠,通泾河、渭水,但他却从未在里面钓过鱼。 长孙冲连忙用胳膊拱了拱陈清德。 他们几个都还没有来得及钓呢,两条大草鱼都是陈清德钓的,自然得由陈清德回答。 “哦!臣幸不辱命,钓了两条大草鱼。” “走!带朕去瞧瞧!” 李世民大手一挥,下了马车。 长孙皇后无奈摇头。 但李世民终日忧心朝事,难得清闲一回,她也不能扫兴。 于是招呼车上的李香婉随自己下车。 “皇后殿下,长公主殿下,请!” 陈清德作为主人,走在最后。 他学着古代宫廷剧中的那样,守在步凳前,将一只胳膊抬起当成扶手,另一只手做有请状。 长孙皇后先是一愣,随即笑着伸出白皙的手搭在陈清德胳膊上下车。 轮到长公主李香婉时,她好奇的打量陈清德一番。 这人真的好与众不同呢! 这才学着长孙皇后的样子搭着陈清德的手背下车。 顿时一股独特的少女芬芳萦入鼻尖,令陈清德下意识抬脚跟着李香婉走了几步。 可马上就察觉不对,又连忙停下。等他看清李香婉那清新脱俗的容貌时顿时一呆。 他感觉自己被一颗无形的子弹击穿心脏。 这女人,好漂亮!我好喜欢! 似乎是察觉陈清德的异样,李香婉悄悄回头看了陈清德一眼,见他傻傻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阵通红,然后笑着向长孙皇后追去。 这一幕落在一旁的张阿难眼中,不禁眉头狂跳。 这小子,还真是大胆。 耶?他刚刚是不是抢了咱的活计? 不对呀!这小子刚刚那一套怎么做得比咱还要熟练自如? 陈清德哪里会注意到张阿难一个太监的古怪神情? 他只是象征性对他和一众随从点了点头,便是向李香婉…… 啊,不对!是李世民追去。 第91章 李世民:这小子胆大包天 李世民看到水坑中的两条大鱼,顿时心痒难耐。 他连忙招呼陈清德:“陈家小子,赶紧过来教教朕,这鱼该如何钓啊!” “唉!来了。” 陈清德依依不舍的越过被几名宫女环绕的长孙皇后和李丽质,这才来到李世民面前。 “陛下,臣这就给您挂饵,您只需如此这般……” 另一边。 陈平安早已将满桌的狼藉收走。 三名纨绔少爷自然不敢再大咧咧落座饮酒,也没了去跟当今皇帝比拼钓鱼的心思,而是非常默契的将自己的座位让给长孙皇后和李香婉、李丽质三女。 三女同样为这种高椅高凳惊讶。 李丽质坐做在太师椅上晃荡着小短腿,说不出的可爱。 封言道和萧釴手忙脚乱的想要去端茶倒水。 却发现桌子上竟只有茶叶。 羊油和各种调料呢?就这!让我们如何煮茶? 陈清德此时已经给李世民简单指导完毕,见状连忙过来:“言道兄、釴兄,这种小事还是让在下来吧。” 说着便是熟练的开始烧水煮茶。 见陈清德煮茶竟然只是在那里烧白开水,什么调料也不放,一群人惊讶不已。 “这样煮的茶能好喝吗?” 李香婉也很好奇。 陈清德闻言轻轻一笑,也不解释,依旧从容不迫的继续摆弄桌子上的茶杯。 只见他拿起一个木夹将茶杯上面的茶盖一一拿掉,只留下只杯子在其中放入被碾碎的茶叶沫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他能找到的茶叶都是这个样子。 这时水也已经烧好,陈清德便用毛巾包着陶釜的把柄小心的将水注入茶杯当中,动作优雅之极,看得一众人纷纷侧目。 这样也行! 李香婉好奇的看着陈清德。 不知为何,她觉得陈清德泡茶的样子极为赏心悦目。 开水进入杯中,红褐色的茶汤立刻便出来了。 同时,一股浓烈茶香飘散而开。 直到茶汤溢出,陈清德才将陶釜放下,拿起茶盖小心的将杯中漂浮的茶沫撇掉,只至杯中的茶水变得清亮澄澈这才罢手。 他将茶杯端起,虚扣茶盖,将杯中茶汤过滤到另一只茶杯当中给你,一杯茶终于是沏好。 他将茶推至长孙皇后面前。 “皇后殿下,请用茶。” 长孙皇后闻言端起颜色清亮澄澈的茶汤小口品尝。 茶汤入口,她的一双美目顿时一亮:“嗯,这茶喝着虽然寡淡,却带着一股茶叶特有的芬芳。入口先苦,却有回甘。当真是回味无穷,真的很不错呢!” 听到长孙皇后夸赞,李香婉顿时蠢蠢欲动:“母亲,香婉也想尝尝!” “我也要!” 李丽质同样跟着雀跃不已。 陈清德笑着点头:“两位公主稍等。” 然后开始重复刚刚的泡茶动作。 他从容不迫的样子看在长孙冲、封言道、萧釴眼中,一个个自叹不如。 同时,心中涌起强烈好奇。 原来茶还可以如此喝!只是这样泡出来的茶真的好喝吗? 陈清德泡茶自然不会忘了李世民和三个兄弟。 他耐心的给几人一人泡好一杯茶,这才起身端起一杯茶向李世民走去。 “陛下,请喝茶。” 他从容得体的样子看得长孙皇后连连点头。 不过想到陈清德的身世,她又不禁叹了口气。 “你们也别都站着了,喝茶吧。” 得长孙皇后吩咐,长孙冲连忙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味道果然别具一格。” 他不禁赞叹。 封言道和萧釴闻言对视一眼,上前不顾形象的端起属于自己的茶杯喝了起来。 陈清德将茶杯递给李世民后,便拿起块馒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给李世民打窝。 张阿难见状皱着眉问:“陈小郎君,你这样打草惊蛇,陛下还能钓得到鱼吗?” 李世民闻言,也是一边喝茶一边深以为然的点头。 陈清德深以为然道:“当然!我这样陛下肯定能很快上鱼。” 李世民哭笑不得。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而且,他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发现,眼前这个小子在他和皇后面前似乎一点不怵,就连那恭敬态度他现在都怀疑是对方装出来的。 可刚刚他下跪行礼时那毫不犹豫的虔诚又不似作假。 这就让李世民有些看不懂了。 这小子到底是傻还是胆大包天? 就在李世民思考时,手里的鱼竿一抖。 上鱼了! 李世民兴奋的抬杆就拉,就听“刷”的一声。 鱼线飞出水面。 鱼脱钩了。 陈清德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敢怀疑我,老子知道要轻提竿,就是不提醒你。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张阿难也有些傻眼。 刚刚发生了啥?跑鱼了?不是说好打草惊蛇,钓不到鱼的吗? 张阿难手忙脚乱的上前帮李世民重新填饵,却发现自己笨手笨脚,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做。 “陈小郎君,这……” 陈清德也不与他为难。上前当着张阿难的面干净利落演示一遍:“啰,就是这么简单。” 张阿难顿时面红耳赤。 多少人巴结他都不得。这倒好,今天竟然遇到个不给面儿的。 李世民见状也是直摇头。 他现在无比确定自己的猜测正确。 这小子是真的胆大包天。 而且还混账,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等李世民将鱼钩抛到河中,陈清德又开始了打窝的工作。 他的窝打得极准,基本都堆在了李世民下钩的地方。 很快,鱼竿就再次有了动静。 李世民要抽杆,陈清德连忙提醒:“陛下慢慢来,先绷紧鱼线,等鱼将钩咬死后,再抽杆! 但不要死命拉,否则鱼线受不住,会断。 对!就是这样。 将鱼的体力耗尽,鱼就上来了……” 李世民就这样在陈清德的指导下,果然很快就将鱼拉了上来。 这次竟然是一条两三斤重的鲤鱼。 李世民见状吩咐张阿难放生。 毕竟这鲤鱼谐音“李”鱼。李渊上位后曾严禁百姓吃鲤鱼,否则等同对皇族不敬,遭官府缉拿。 陈清德见状连忙上前一把夺了过去。 他在张阿难和李世民吃惊的目光中将鱼放进水坑中养了起来。 他一回头,发现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跟见鬼似的看着自己。 咋了?我脸上有花吗? 陈清德下意识在脸上擦了擦,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大胆!” 李世民沉着脸喝道。 陈清德终于见识到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李世民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于是身体极为诚实的在李世民面前跪倒。 “小子知罪,还请陛下责罚。” “哦?你知罪了?” 李世民眉头一挑,不动声色道。 “臣知错!” 陈清德回答得极为光棍。 管他呢?先认罚,保住命要紧! 第92章 陈清德:陛下,请听我狡辩。 “那你说说看,自己错在哪里?” 啊?! 陈清德顿时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世民。 你哪根筋打错,我又哪里知道? 但为小命着想,他开始拼尽脑汁思考起来。 是我刚刚指挥不好?不是。 那是我刚刚说错话了?貌似也不是。 那就是我的行为…… 突然,陈清德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李二刚刚让张公公放鱼,被我抢了…… 卧槽~李二该不会如此小心眼吧? 后世不都说李世民乃千古明君,连被魏征臭骂都能忍得下来吗?怎么就忍不得我小小的抢鱼行为呢? 陈清德顿感汗流浃背。 我现在将那条鲤鱼放了来不来得及? 就在陈清德心思电转时,张阿难实在看不过去,出言厉声喝道:“大胆!陛下问话,陈小郎君为何不答?” 陈清德身体一震,反应过来。 陛下,请听我狡辩。 他连忙磕头道:“陛下恕罪。我真不知你不爱吃鲤鱼,我这就将鱼放喽!” 说着他就准备起身去水坑放鱼。 “混账!” 李世民气笑了:“你就是这样给朕认错的?” 远处,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只感觉莫名奇妙。 自己这里刚刚还在夸赞陈清德,怎么眨眼他就将陛下给得罪了? 不过很快他们便是看到水坑中游动的鲤鱼,纷纷恍然。 鲤鱼象征皇家威严,不能吃!清德兄不会真不知道吧? 一旁的长孙皇后见状,起身来到李世民跟前,接过他手中的茶盏递给张阿难后,劝解道:“陛下,消消气。不过是小孩子无知罢了,没必要跟其置气。” 如今江国公陈叔达身负皇命在外,李世民这个时候要是把他儿子罚了,搞不好恐怕会坏事。 若是其他人她倒并不怎么担心,毕竟皇权天授。 可陈叔达才刚刚被李世民罢相,却依然一心向着皇室。 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起复的机会,若是得知自己前脚走,李世民后脚就上门将他儿子以一条鱼为由给处理了,不寒心才怪! 而且这件事传出去,难免显得天家寡薄。 李世民被长孙皇后这么一劝,总算平静几分。 他冷眼看着陈清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鲤鱼为【李】,吃不得,这是规矩!” 陈清德这才恍然。 我真是个猪脑子!这都没想到,凭白惹怒李二。 想到这里他连忙叩头求饶:“陛下恕罪,是小子一时糊涂,只想着用这鲤鱼给陛下红烧,忘了这茬。” “真忘了?” 李世民不信。 “真忘了!” 陈清德斩钉截铁道:“陛下,小子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个私生子,从小阿耶不疼、母亲不爱的,连江国公府的大门我都没怎么跨进去过。见识自然浅薄,还请陛下和娘娘给恕罪。” 他开始卖惨,说完又不要钱似的磕头。 长孙皇后闻言,满脸心疼。 “陛下,真是苦了这孩子。他也是一片孝心,您看就此揭过如何?” 李世民也是叹了口气:“行啦,你起来说话。” 陈清德见终于躲过一劫,心中欣喜不已,连忙听话的起身。 “对了,你刚刚说红烧鲤鱼,那是什么菜?” 李世民好奇问道。 “哦,红烧鲤鱼表皮金黄酥脆,内部鲜嫩可口,汤汁浓郁,用来拌饭吃最佳!总之色香味俱佳,是一道让人回味无穷的美味佳肴。” 陈清德说到吃顿时眼睛一亮,滔滔不绝介绍起来。 长孙皇后和李世民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渴望之色。 就在这时,李丽质跑了过来,一下就扑进李世民怀中:“阿耶,我好想吃红烧鲤鱼呀!” 长孙皇后见状一把将李丽质拉了过来,将她的嘴捂住。 有些丢脸呀! 李世民眯着眼,有些危险的看着陈清德:“你吃过?” 啊? 陈清德顿时张大嘴巴。 他连忙摆手:“陛下,别误会。小子真没有吃过。” “他骗人!” 李丽质挣脱长孙皇后的手叫道:“没吃怎么对其中滋味了解得这么清楚?” 陈清德顿时汗如雨下。 我怎么如此嘴贱?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埋了吗? 见李世民脸色不虞,他立刻集中生智道:“陛下,其实小子有点不同见解陛下愿意听否?” “哦?那你倒是讲讲。” 李世民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反而是见陈清德挣扎狡辩的样子觉得特别有趣。 “陛下,古有汉高祖刘邦因皇后吕雉而避讳【雉】字,于是文书上全部用【野鸡】二字取代;汉光武帝刘秀更是将与之同名的秀才赐名【茂才】。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闻言一愣。 这两件事被那些世家大族引为笑谈,传颂至今。 他又如何不知? 见李世民不答,陈清德继续道:“这二者尽皆被史官记录流传。类似的还有先秦时【崔杼弑君】案,结果如何?崔杼被彻底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直至今日依旧被人耻笑。” “哼!你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小子只是觉得这鲤鱼味道鲜美,可不就是用来吃的? 既然鲤鱼在这江河当中又比比皆是。如果天下百姓食鱼而活,大家提到鲤鱼时必然感念皇家恩赐。岂不美哉!” 李世民眉头一条挑,他还从来没有从百姓温饱的角度思考过此事。 是啊! 如今天下萧条,百姓最大的问题便是吃饱穿暖,他自己同样成日为此绞尽脑汁。 可现成的活命法子就摆在眼前,朝廷却因为所谓的禁忌宁愿百姓饿死也不允许吃鲤鱼,这是不是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千百年后,世人评说这一段历史时对朕的大唐究竟是夸赞多一些还是唾弃多一些呢? 李世民不知不觉竟陷入沉思。 长孙皇后同样满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陈清德为了躲避责罚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道理。 就连她听了也觉得颇为有理。 她更加知道,自家二郎如今最在乎的便是名声。 这小子捏住二郎的软肋。 长孙冲、封言道、萧釴此时对陈清德更是佩服。 敢跟皇帝讲道理,这小子是真牛啊! 远处,李香婉,看着陈清德目光流转。 这陈小郎君果真是每每都能出人意料。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她的俏脸突然一红。 陈清德见李世民陷入沉思,便大咧咧转身招呼陈平安过去将两条草鱼拿绳子穿好运回去。 今晚他要做水煮鱼片。 至于那条鲤鱼,还是放了的好。 就在他准备将鲤鱼放生时,李世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这个鲤鱼红烧的话当真好吃?” 第93章 好好表现,于是有了精盐 陈清德连忙回身,见李世民满脸笑意看着自己,他不禁暗叹。 李世民果然是千古一帝,竟然这么快就权衡好了利弊。 他连忙把手里活蹦乱跳的鲤鱼举了举:“不好吃小子倒立拉翔!” 拉翔?那是什么? 陈清德见众人全部一脸惊讶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凉。 娘耶,又嘴瓢了! “啊!没什么。就是这红烧鱼一定好吃,我保证!” “那行!今晚你就给朕做红烧鲤鱼。” 李丽质听到晚上有红烧鲤鱼吃,顿时兴奋鼓掌。 然后拉着李香婉道:“太好啦,阿姐,有红烧鲤鱼吃了!” “嗯。” 李香婉眉目流转看着陈清德。 这人的胆子是真大,也是真有本事。连父皇都能说动。 “陈清德,朕听闻鲤鱼土腥味浓郁,你的红烧鲤鱼若是做得不好吃,朕就治你的罪!” 陈清德信心十足道:“陛下,您在这里先钓着鱼,小子先回去,等做好饭再来请陛下回陈府别院饮宴。” 李世民此时心情大好。 他挥了挥手。 陈清德顿时一溜烟,跑得贼快。 不怪他如此。 实在是伴君如伴虎呀! 他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这皇帝办事果然是凭喜好居多,一言不合就要知罪。 我得有多少脑袋才够砍的呀?保险起见,还是躲远一些吧。 长孙冲、封言道、萧釴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长孙冲自不必说。长孙皇后是他亲姑姑,他若不陪着,回去后长孙无忌能将他腿打折了。 李世民又对封言道和萧釴招了招手。 一边钓鱼,一边问起话来。 “言道,你阿耶如今身体可好一些?” 封言道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陛下,阿耶至今卧床不起,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恐怕……” 说着便是潸然泪下。 李世民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支撑起偌大的密国公府。” “多谢陛下关心,这本是分内之事,臣自当尽力而为。” “嗯,你也不用着急。慢慢来。等再过几年,朕就许你一官半职当当。你可不要令朕失望。” “谢陛下!” 封言道大喜过望。 他没想到今天出趟门竟然能平白得李世民的许诺。 要知封德彝风烛残年,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封言道的未来。 这朝堂滚滚诸公最是无情。 这一刻,封言道是真心感谢陈清德。 李世民又看向萧釴:“你就是萧瑀家老三萧釴吧?” 萧釴没想到李世民竟然知道自己,心中顿时兴奋不已。 “是的,陛下。” “嗯,你很不错。对了,你父亲如今如何了?” “阿耶抱恙在身,在府中修养。” “嗯,朕听说了。明日朕便让御医前往诊治。你也回去告诉萧瑀,他如今春秋鼎盛。叫他在家好好给朕反省,莫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诺!” 萧釴闻言同样是心中一喜。 陛下如此说,难道…… 他不敢多想,和封言道小心应对李世民的每一句问话。 毕竟他们不是陈清德,一旦行差踏错恐怕就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另一边,陈清德带着陈平安回到庄子后便立刻着手做饭。 水煮鱼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难。 虽然依旧缺少很多食材和调料。 但他有钱,能够替换的东西自然不少。 陈家庄子里因为他贪嘴的缘故也大量的备着。 就连各种野菜,陈清德也敢口感好的让庄子上的孩子每日给他送。 陈清德想了想,考虑到两位小公主在,他决定包子、饺子一样都不能少。 不过他这次要做的是煎包跟煎饺。 但没有豚,现在让人去邻村购买肯定是来不及了。 陈清德便安排陈平安去请王屠夫将村里陈石头家里最大那头豚崽子杀掉。 权当是吃乳猪。 打定主意后,陈清德叮嘱道:“你跟陈石头说,明天就再去收一头给他家补上。” 如今经过大半个月的饲养,陈清德圈养的第一批豚崽其实体型也已经不小了。 这些豚崽子自从被阉割后每天躺在猪圈里除了吃就是睡,体重是蹭蹭往上长,仅仅二十多天,就比之从前大了三五圈都不止。 虽然体重离赶上这个时代普通的豚还差一节,但也非常喜人。 村子里如今都在夸陈清德厉害。而王屠夫的阉割事业如今已经不局限于陈家庄,相邻村子的人纷纷寻来请他过去帮忙。 王屠夫一听,二话不说,立刻就去帮忙。 豚很快就被杀好。 让陈清德没想到的是,这头豚虽然体重还不达标,但身上的肥肉出奇多,跟瘦肉几乎是各占一半。 这让他欣喜不已。 他上次就觉得做出来的包子和饺子味道有些差,不够鲜美。 这次做灌汤包恐怕都够了。 而且这豚肉杀好后,明显没有多少腥臭味道。 这让王屠夫他们啧啧称奇,对陈清德惊为天人。 “行了,别拍马屁了。我问你,那些猪血呢都接好没有?” “好了少爷,按您说的,我在里面掺了一些麦面。搅拌均匀后,如今已经凝结成块了。” 本来是要掺淀粉的,但这个时候没有,陈清德只好退而求其次。 “拿来我看看。” 陈清德,看着木盆里面鲜红的豚血,满意点头。 他拿出一把刀,将这些豚血切成豆腐块。 又让人用清水漂洗了几道,将其中的血沫冲掉的同时加速其冷却凝固。 “行了,将它们倒进锅中煮沸,再捞出来,就是做毛血旺的原材料了。用清水泡着备用。” 很快,这些前期工作便全部完成。 陈清德看了看天色,见时间还早,便让人将一大罐粗盐全部倒入一口大锅中,然后用大火煮开。 等锅里的水快要烧干时,锅壁上面部分已经结满白花花的精盐结晶。 陈清德也是临时起意想要制作一些精盐。 实在是这几天吃饭,他总感觉粗盐的味道太影响口感了。 不管什么菜做出来都隐隐带着一股子苦涩和其他莫名其妙的味道。 但有其他调料进行综和,其实也能吃,所以他就没有过于在意。 可是今天不一样。 不但李世民来了,还带来长孙皇后以及两位如花似玉的公主,这他可得好好表现一下。 他将锅壁上精盐小心翼翼收集好后,便让人将剩下那些满是杂质的卤水收了起来。 等他有空再将精盐彻底制出来。 陈二牛那边已经按他的要求将麦面和好,并且醒发到位;豚身上最好的肉都被剁成了肉沫备用。 陈清德便将精盐递给陈二牛,让他调制馅料。 陈二牛看着陈清德递过来白花花的盐罐,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这这这……这是精盐?” 陈清德点了点头。 这显而易见。 第94章 李氏落落大方 “好啦!别一惊一乍。赶紧给本少去干活!今天接待的可是当今圣人,干不好小心吃挂落!” 陈清德细心叮嘱道。 胖厨师闻言竟一点不害怕。 相反,他满脸激动:“小郎君,陛下真的要来?” “你那么激动干嘛?前几天又不是没见过?” 陈清德有些奇怪。 “这不是当时天黑,没看清。” “好家伙,你真把陛下当成稀奇玩意儿看啦?赶紧给本少爷干活!一会让你过去上菜,这总行了吧?” “真哒?” 胖厨师激动得一碰老高。 他以后就是给皇帝陛下做过菜的人了! 足够他吹一辈子的。 陈清德无奈:“比真金还真!” 心中想的却是,你偶像包袱这么重,一会真见着李世民该不会吓出尿来,给江国公府丢人吧? 同时也不得不感慨,这封建社会虽然信息落后,可对【皇权至上】的思想宣传却始终不遗余力。 这些普通百姓能懂个啥?可见着李世民比见自家八辈祖宗还要激动。 陈清德决定亲自动手杀鱼。 这年头吃鱼,大多还停留在生吃鱼烩阶段。 那玩意儿腥得很,还有寄生虫。 在这个连感冒、拉肚子都大概率会死人的年代,陈清德不想找死,肯定是不会吃的。 陈清德穿越前就是一个穷屌丝,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是个吃货的事实。 没钱去外面下馆子自然就只能自己在家动手做。 或许是他真的很有做饭天赋,他按照网上的教程天长日久下倒也学会不少硬菜的做法。 而水煮鱼和红烧鱼自然是必学项。 只见他非常利索的将草鱼头砍下来,抠掉鱼鳃后洗净备用。 然后开始处理鱼身。 他将鱼脊骨直接剔除洗净,跟鱼头一起备用,剩下的两块鱼身肉留下切片。 只是到这里陈清德就显得刀工有些不够用了。 见陈清德片鱼的手法生硬,胖厨师自告奋勇道:“小郎君,还是让我来吧!您在旁指挥就成。” 陈清德闻言点了点头。 胖厨师接过刀,手法娴熟的将鱼身片成一道道薄片。 看得陈清德羡慕不已。这是他上辈子单身三十年的手速根本无法比拟的。 我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咋就没有这般行云流水的刀工呢? “专业呀!” 陈清德不吝夸赞。 “嘿嘿嘿……这个不算什么,基本每个厨师都会。 小郎君才厉害!您做的每一道菜我陈二牛别说见,连听都没听师傅提起过。” 陈清德这才知道原来跟着自己学了这么长时间做菜的胖厨师叫陈二牛。 这名字还真是对得起这个时代的特色。 很快,薄如蝉翼的鱼片就全部切好。 陈清德让陈二牛去拿来一个大碗,将鱼片全部装好,然后撒上适量的精盐、胡椒、白酒、麦面,又打了两个鸡蛋取蛋清进行腌制。 这样做出来的水煮鱼口感嫩滑有弹性、没有腥味。 做好这些,陈清德这才开始处理鲤鱼。 “鲤鱼土腥味极重,所以杀的时候必须去腥筋,否则怎么做都不会好吃。” 陈二牛在陈清德的指挥下很快就将鲤鱼打好刀口并且同样进行简单的腌制。 此时已经日暮西山。 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清冷,太阳刚开始落山,温度就紧随着开始下降。 陈清德连忙招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青莲,让她去通知李氏出来接待贵客。 上次李世民一个人前来,李氏不方便出面,所以并没有将之介绍给李世民认识。 可是今天长孙皇后和嫡公主、长公主驾到,作为此间女主人,李氏出来作陪顺理成章。 陈清德领着陈平安和从长安城回转的福伯,带着十多名家丁、护院前往灞河河滩非常隆重地迎接李世民一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位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陈清德金句频出,身后的一众家丁奴仆便有样学样,十多人齐刷刷跪在地上硬是在陈清德带领下喊出数十上百人的壮观效果。 李世民一家四口人再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已经可以实锤,这就是他们老陈家的家风问题。 李丽质欢快的鼓掌:“阿耶、母亲、阿姐,这些人参拜皇家的方式当真有趣!” 长孙皇后和李香婉对视一眼,笑道:“的确别开生面呢。” 李世民闻言高兴至极:“走吧!朕已经等不及品尝红烧鲤鱼的味道。对了,朕钓的那些鱼可不能浪费,全部带回去吧!” “好得,陛下。您请!” 陈清德立马躬身相迎。 留下陈平安等人善后,他自己则在前面领路。 欢声笑语可谓撒了一路。 这让长孙冲和封言道、萧釴三人在边上悄悄对陈清德竖大拇指。 他们三个今天算是真长了见识。 原来这马屁还可以组着团拍。 没了陈家庄的百姓作陪,这一次陈清德肯定不能在别院大门口宴请李世民,而是换在正厅当中。 李世民来时,女主人李氏已经在厅前恭迎多时。 “民女李明慧恭迎陛下,恭迎皇后殿下、嫡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 李氏落落大方的模样令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眼前一亮。 他们一直都很好奇,能被以惧内闻名的陈叔达单独在府外豢养十多年的女人究竟生着一副何等模样? 如今一见,李氏宛如画中走出一般清丽脱俗,她温文尔雅、知书达理。难怪能令陈叔达牵挂这么多年,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更重要的是,李氏不顾名份,跟了陈叔达这么多年,还教出陈清德这样的大才,实属难得。 李世明对长孙皇后点了点头,长孙皇后立刻上前,拉着李氏的手道:“免礼。今日本宫与陛下乃是微服出行,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 李氏也不矫情,她笑意盈盈道:“陛下,皇后殿下,两位公主殿下,请入席。” 只是让李世民奇怪的是,此时圆桌上并无任何吃食。 陈清德连忙道:“陛下稍待片刻,小子去去就回。” 李世民摆了摆手,一马当先坐到首座。 然后对长孙皇后和李香婉、李丽质招手道:“观音婢,你们赶紧过来坐。这饮宴的圆桌高椅乃是陈二郎所制,你看看有何不同?” 长孙皇后闻言拉着两位公主上桌。 李丽质本来还坐在椅子上欢喜的晃荡小腿,突见身旁的李世民,感觉莫名亲切,于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丽质,小心!” 长孙皇后不由惊呼。 第95章 小笼包烫嘴 李丽质却已经跑到李世民跟前娇声道:“阿耶,丽质要抱抱。” 李世民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连忙伸手将瓷娃娃一样的李丽质抱了起来。 李丽质竟趁着李世民不注意,一把揪住他的一缕胡子拔了起来。 李世民虽然龇牙咧嘴,却任由为之。 长孙皇后看着这温情的一幕,笑了起来。 平日在皇宫,李世民虽然也很宠这位嫡长公主,可要像现在这样体验天伦之乐却是极少的。 她这才发现,相比几案,围坐在这圆桌高椅吃饭,竟凭添几分人情味道。 当即好奇的对李氏招手道:“李氏,你也过来与本宫一起。” 李氏闻言显得有些忐忑:“这……” 实在是她身份、地位都不对,坐在这里极不合适。 这也是她见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后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陈清德却是带着几名下人回转,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上前道:“阿娘,皇后殿下让您坐您就坐呗,否则就是抗旨不遵,听说是要杀头呢。” 他的话说的吓人,可是表情夸张,李氏脸上的疑虑顿时消散不少。 嗔怪道:“你这孩子,怎的凭白吓唬为娘?” 陈清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长孙皇后笑着看向身旁的李世民一眼,见他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一般继续逗弄着李丽质。 于是笑道:“李氏,你还是赶紧过来坐吧!本宫有些话想与你说。” 李氏闻言,看了陈清德一眼,见自家儿子递来鼓励的眼神,于是谨慎的上前坐了下来。 李世民这才开口:“冲儿、封言道、萧釴,你们也过来落座吧。” 一直站立在旁不敢做声的三人这次也依次入座。 “李氏,听陛下说,这圆桌高椅乃是陈二郎发明?” “这?” 李氏偷偷看了陈清德一眼,见他冲自己眨眼睛,于是点头道:“回娘娘话,这圆桌高椅正是二郎研制。” 长孙皇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道:“那不知陈二郎研制圆桌高椅的初衷是……” 这个李氏自然知晓。 “其实也没什么。殿下有没有感觉坐在这圆桌高椅上,少了一种拒人千里的距离感,反而多一些团圆和美的亲切呢?”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心道果然如此。 当即道:“陈二郎果然大才也!” 她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笑道:“皇后,朕就知道你会有同朕一样的想法,不过那陈二郎朕已着其去工部任员外郎,也算人尽其才。” 李氏看着当今陛下和皇后殿下对圆桌高椅夸赞不已,心中却一阵酸楚。 明明是自己儿子研制出来的东西,怎的转眼便成全了政德的功劳? 陈清德眼看李氏神情不对,连忙对身后的下人招手道:“陛下,今日匆忙,所以无甚准备。这些包子、饺子小子今天做了两种吃法。一种是蒸,另一种便是煎。料虽然一样,味道却各有不同。再搭配干煸泥鳅鳝鱼。 您和皇后殿下、还有两位公主殿下先吃着,小子这就去将水煮鱼和红烧鲤鱼做好端上来。这种好东西要现做现吃味道才最好!” “嗯。”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注意到,在陈清德身后,有两名下人抬着一个托盘。托盘中隐隐散发热气的蒸笼被摞得老高。 这些小型笼屉是陈清德专为家宴制作的,方便直接上桌。 只见一名下人将码放老高的蒸笼盖揭开,顿时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气顿时蒸腾而起。 于此同时,一股极为诱人的肉香在大厅中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忍不住煽动鼻翼。 这也太香了! 陈清德亲自将这些装着小笼包子和饺子的笼屉摆在了桌子上,然后便是被煎得金黄酥脆的煎包和煎饺,又给每个人面前奉上一小碟陈醋。 “各位,如果觉得味道寡淡,可以蘸醋料吃,滋味更足。” 陈清德将最后一盘麻辣鲜香的干煸泥鳅鳝鱼摆到桌上,躬身道:“各位请慢用。” 等陈清德带着下人离开,早就按耐不住的李世民不等张阿难试毒,便将大手一挥招呼道:“都动筷吧!这些包子、饺子趁热吃滋味更足。” 说完,率先夹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咬下。 “嘶!” 顿时被口中爆开的滚烫汁水烫得够呛。 见李世民神色瞬间通红,长孙皇后慌张不已:“二郎,您这是怎么了?” 张阿难也是脸色苍白。 这要是李世民有个三长两短,他还要不要活了? 就在桌上众人慌张不已时,李世民却突然抬手将众人打断。 同时嘴巴里鼓鼓囊馕道:“没事!朕没事,就是被烫到了。” 众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李世民虽然在那被烫得龇牙咧嘴,可嘴巴里的动作却一点没停,竟生生忍着烫将嘴里的包子囫囵着咀嚼。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顿时察觉到了不对。 只见李世民将嘴里的包子咽下,这才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嗯~这味道实在是太美味了!” 啥?! 一群人顿时傻眼。 李世民是什么人?当今圣上,坐拥天下。他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又怎么会被小小的炊饼征服味蕾? 可现实就摆在眼前。 难道这炊饼真的与众不同?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包子,不禁吞咽口水。 李世民也是十分疑惑。 面前这包子明显跟他上次吃的不一样。 外形先不论,这包子少了之前的腥臊和苦涩,更添几分清甜!而且鲜嫩多汁,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他特意看了一眼里面的肉馅。 确实是豚肉。 可贱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吃了的? 李世民心中疑惑。 而且他分明尝出咸味。 可这里面竟然没有粗盐那特有的苦味。 难道用的是精盐? 李世民突然心中一动。 可是即便是皇宫,精盐也是极少的。每年地方上供的也不过几斤,吃完就没有。 他哪怕贵为皇帝也不能顿顿吃到精盐。 这陈府别院又是哪里来的呢? “父皇!丽质要吃!” 李丽质见自家父皇如此,早就口水直流的她便再也忍不住,伸着胳膊往圆桌上够。 怎奈她胳膊不够长,根本就够不着。 她旁边的李香婉见状,连忙给李香丽质夹了一个小笼包,并且细心叮嘱道:“小心烫。” “我才不像阿耶那么笨呢。” 李丽质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对着碗里的包子吹气。 可爱的模样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第96章 成了陈二牛的师傅 陈清德回到厨房时陈二牛已经按照陈清德教授的方法将油渣炼好。 各种野菜、调料,都已经清洗干净备用,猪血也按照陈清德的要求切成了片。 陈清德看着一大盆豚油满意的点头,开始做水煮鱼。 水煮鱼的制作方法其实很简单。 他将三大勺豚油放入锅中烧热后便是将早就沥干的草鱼鱼头下入锅中。 只见鱼头在锅中迅速变得金黄,陈清德便让陈二牛倒入事先烧好的开水。 然后将鱼尾、鱼骨通通放入大锅当中,加入少量精盐,直到煮至汤白。 “好了,将铜盆端过来。” 陈清德将鱼头、鱼骨、鱼尾捞出,防止煮过头的鱼头散架。 又将在加猪油的开水中焯水的毛血旺在上面码放整齐。 这才将鱼片下入锅中煮至变色,等鱼肉看上去微卷而富有弹性。 他这才让陈二牛捞出,在铜盆中均匀码放。同时将剩下的鱼汤全部倒入其中。 然后在上面放适量的花椒,并撒上胡麻、胡椒和精盐。 最后茱萸、葱、姜、蒜依次倒入豚油中煸炒出香味后,将调料捞出,热油直接淋在茱萸、花椒上面。 顿时,一股浓郁的鲜香味弥漫而开。 陈清德不禁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 “好香啊!小郎君,你真是太厉害了!” 陈二牛满脸兴奋的夸赞道。 “好了!马屁少拍。这道菜其实很简单,你都记住了吗?” “小郎君,我记住了。” 陈二牛闻言,重重点头。 心中对陈清德充满感激。 这些菜的做法属于不传之秘,是可以传家的存在,可自家少爷却对自己倾囊相授。 这绝对是天大的恩情。 “嗯,那就好。以后就是你做给我吃。那现在我们开始做红烧鲤鱼。” 对于红烧鲤鱼,陈清德在脑子里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它的做法。 由不得他不谨慎。 毕竟之前已经在李世民面前将牛吹出去了。 若是做不好谁知道李世民会不会一言不合将他拖出去剁了喂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鲤鱼放开确实可以活人无数。 陈清德穿越而来,他自然也想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 鲤鱼的做法同样简单。 陈清德在冷油中均匀撒入一点点精盐防止粘锅,等油热后腌制好并往控干水分的鲤鱼身上洒上一层面粉后放入锅中中小火煎。 他让陈二牛不停晃动锅身,防止鱼皮粘锅。等一面煎至金黄后翻过来再煎另一面,直至两面金黄起锅。 然后便是放入饴糖炒制糖色。 等饴糖花开产生焦糖味道后便可将葱段、姜片、蒜、八角、花椒、香叶通通放入其中炒香,同时沿着锅边倒入一点太白醉去腥,再倒入醋提鲜,老抽着色。 最后将煎好的鱼放入锅中进行二次煎制。 等鱼两面都着色并且变得酥脆后便可加入刚好没过鱼身的热水。 加入热水后陈清德便是退至一边,让陈二牛不时给鱼翻身,保证汤汁充分入味。 “好了差不多一刻钟了。加柴,大火收汁!” 陈二牛燃尽照做。 等汤汁包裹鱼身,陈清德吩咐道:“放一点锅边醋,然后起锅!” “好嘞!” 陈二牛兴奋照做。 “这就是红烧鲤鱼?” 他满脸激动的看着陶盘当中色香味俱全的作品,不禁露出陶醉之色。 对于一个好的厨师来说,还有什么比做出一道好菜能令他自豪的呢? 陈二牛现在便是如此。 想到这菜马上就要端过去给当今圣上吃,他就激动得难以自持。 “小郎君,您真让我端菜过去啊?” “怎么?你怕了?” 陈清德好笑的拆穿对方此刻的心思。 “嗯。那可是当今圣人老爷!我自然……害怕。” 陈二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正因为如此,这道菜你更要亲自端过去,若是陛下一高兴,赏赐一点什么,二牛哥你可就发达了。” “不不不!” 陈二牛连忙摆手:“那我就更不能去了。这鱼是小郎君制作,我就是跟着打个下手罢了。” “那你学会了吗?” 陈清德没想到陈二牛竟然是这样想的,于是问道。 “嗯。” 陈二牛重重点头。 “那不就得了。二牛哥,你要记住了。这菜就是你做的,我顶多就是教你的师傅。”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陈清德看着突然跪倒的陈二牛顿时傻眼。 他却不知,这个时代对尊师重道极为重视。 陈清德教陈二牛做菜,又亲自说出自己是其师傅的话,陈二牛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可我不愿意呀! 这陈二牛看年纪最少比我大十岁,怎么能做我徒弟呢? 当即动手搀扶道:“二牛哥,你这是作甚?赶紧起来。” “师傅,你就是咱的师傅,请师傅收下弟子。” 陈二牛很胖,跟个铁塔似的。陈清德根本就扶不动。 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 叹了口气道:“二牛,我可以认你,但这件事暂时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能做到吗?” “可以,二牛可以。” 陈二牛只要陈清德肯收他就行,当即拼命磕头。 “二牛,你再这样本少可真生气了。” 陈清德冷着脸道。 实在是被一个二三十岁的老小子跪拜,不得劲呀。 陈二牛憨笑着起身。 “行了,你去外面叫两个人进来端水煮鱼,你将红烧鲤鱼端着,我们去上菜!” “是!” 陈二牛重重点头。 看着陈清德姗姗来迟,李世民满脸好奇道:“红烧鲤鱼做好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介绍道:“陛下,小子之所以耽误到现在,是做了两道菜。一道水煮鱼片,一道红烧鱼,还请各位品尝。” 说着让人上菜。 只见一个巨大的铜盆被两名下人抬了上来。 盆中香气老远就飘荡过来,令所有人吃惊不已。 这是鱼? 李世民好奇的探头张望。 只见巨大的铜盆中,一片盘看着白嫩嫩的鱼片在雪白浓郁的汤汁中漂浮着,在各种绿油油的野菜点缀下显得诱人可口。 陈清德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汤勺,非常自然的走到李世民面前,道了一声“抱歉”后便是在张阿难杀人的目光中拿起李世民面前的碗给其打了一勺鱼片鱼汤。 这小子胆大包天,又在抢咱家的活! 但李世民不说话,他也不敢造次。 “陛下请品尝。” 众人见状连忙一脸期待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将一块鱼肉夹起放入口中。 顿时眼睛一亮:“嗯!口感细腻爽滑,而且鲜香中带一点点麻辣,这水煮鱼简直是极品呀!” 第97章 李世民:鲤鱼,当为万民享用 陈清德见状一笑,对陈二牛招手:“二牛,将红烧鲤鱼端过来,给陛下品尝。” “诶!” 李二牛连忙答应。 他端着红烧鲤鱼小心翼翼的摆在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何曾见过这种呈红棕色、浓郁且富有光泽的菜色? 只见眼前的鲤鱼表皮起酥,宛如一层薄薄的铠甲包裹着鱼肉。鱼身上点缀着各种调料配合翠绿的葱花,红绿相间。 仅仅看着便叫人食欲大开。 他连忙夹了一筷子。 只见筷子落在鱼身上,才发现鱼身上的皮竟然有些酥脆,一挑开便露出鲜嫩的鱼肉。 同时,一股浓郁的鲜香涌入鼻尖,令他陶醉。 他将鱼肉放入口中,鱼皮竟发出“嘎嘎”的清响,而鱼肉不同于水煮鱼的鲜嫩口感也是萦绕舌尖,配合浓郁的咸甜香味顿时让他无比满足。 “好!好!好!这红烧鲤鱼果然是人间美味!” 一连三个好字,顿时让其他人雀跃不已。 陈清德则不紧不慢开始给所有人布菜。 “我要我要!” 李丽质欢呼着对陈清德招手。 陈清德点了点头:“好好好,皇后殿下这里盛完了,我这就给公主殿下盛。” 说完,陈清德绕到李丽质身旁,小心的帮李丽质打了一份水煮鱼。 李丽质兴奋的接过,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那模样可爱至极。 他忍不住伸手在其鼻子上刮了一下,宠溺道:“真是个小馋猫。” 李丽质对他吐了吐小舌头。 陈清德顺势来到李香婉面前:“公主殿下,我给您盛菜吧。” 他温文尔雅的模样令李香婉心中一荡,顿时小脸通红。 却还是轻轻颔首,将碗递给陈清德,让他帮自己布菜。 这一幕让同桌的其他人目瞪口呆。 一时间,就连空气都仿佛要凝滞。 他他他……刚刚是不是摸了嫡长公主鼻子?是不是? 是不是! 是。 他还让长公主脸红了。是不是? 是不是! 是。 长孙冲眉头狂跳,和封言道、萧釴三人疯狂对视。 这小子也太胆大了! 不行呀,跟他在一起我总有种不安之感。 没错!这小子太危险,最好远离。 李世民也看到了。 他的一双虎目顿时瞪得老大,刚要发作却被一旁的长孙皇后扯住衣袖。 见长孙皇后轻轻摇头,李世民这才冷静了一些。 想想,这不过就是小孩子间的玩闹罢了。 于是也就不甚在意了。 但心中对陈清德的大胆也有了新的认识。 这小子,没大没小,简直毫无规矩! 不过对这小子的用心和服务,李世民还是相当满意的。 他想了想,又对张阿难吩咐道:“阿难,今日的晚膳朕甚是满意,陈家庄厨役每人赏一千钱,厨师赏一万钱!” 一众帮厨的下人闻言顿时激动不已。 “一千钱,就是一贯,是他们大半年的收入。” 陈二牛更不用说。 陈清德已经明确他就是厨师,这一万钱自然便是他的了。 陈清德对他眨了眨眼:“二牛,你们还不跪下领旨谢恩?” “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满意点头,又道:“回去后再拟一道旨意送中书省,让他们抄送全国。就说:鲤鱼味美,可充饥裹腹,当为万民享用!” “陛下圣明!” 陈清德拱手道。 “忙前忙后这么久,你也坐下来吃吧!” 李世民招手道。 陈清德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马上坐下。 而是单独拿过一只碗,装了一份水煮鱼后来到张阿难身前。 “张公公,招待不周,这水煮鱼味道极为鲜美,您尝尝。” 张阿难先是一愣。 他没想到,这种场合下陈清德竟然依旧记着他的存在。 当即感动道:“奴还要当值……” 却听见李世民道:“阿难,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吃吧。切莫辜负陈家小子的一片心意。” 张阿难点了点头:“如此多谢陈小郎君。” 陈清德却是冲他眨了眨眼:“小子年幼,很多规矩都不甚了解,若有得罪公公的地方还请莫要见怪。” 张阿难再次一愣。 原来这小子都知道呀。 陈清德落座,陈平安很有眼力的将一瓶太白醉递了过来。 在他的招待下,这顿在其余人眼中不伦不类的晚膳可谓宾主尽欢。 陈家庄大门口,陈清德和李氏并肩而立。 直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车辇远去,消失在夜色当中,他这才转身对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拱手。 “三位,天色已晚,若不嫌弃就在此盘恒一宿,明日我们再就人员太白醉远销问题详谈,如何?” 三人连忙点头答应。 这样的陈家庄简直让他们流连忘返。 返回长安的车辇中,李丽质已经躺在长孙皇后的怀中熟睡。 只有李香婉,不知在想什么,盯着车外的夜色发呆。 李世民目光灼灼的看着长孙皇后:“观音婢,今日所见所闻,你觉得如何?” 长孙皇后思索片刻,才道:“二郎,这陈府别院果然非比寻常,处处透着奇特。” “哦?你仔细说来。” “二郎,先不说我们已经早就知晓的贞观犁、贞观水车和磨坊,这陈府别院的新式座椅、还有那些闻所未闻的吃食,每一样都叫臣妾大开眼界呢! 说起来好笑!臣妾虽贵为一国国母,进入这陈府别院却感觉自己仿佛山野村妇般无知。” 李世民点了点头。 他何尝不是如此? “陛下说那包子、饺子的肉馅为豚肉,可豚肉何时变得如此甘美?丝毫不见腥臊酸臭味。 豚养殖周期短,肉多。这要是能够推广,我大唐百姓将人人有肉吃,这将是何等盛世景象?” 长孙皇后说着说着,一脸兴奋的挽住李世民胳膊。 李世民闻言脸上不禁涌出一丝向往。 “人人有肉吃,这真的可能吗?” “二郎,起码在这陈府别院我们看到了希望,不是吗?” 李世民点了点头:“还有吗?” “还有就是今日的饭菜,实在是过于鲜美……” “观音婢你也发现了?” 李世民心中一喜。 “嗯,臣妾发现这陈府别院的菜食中竟没有丝毫苦涩味道,甚至比宫中用的贡盐还要好,不知是何缘故?” 李世民叹了口气:“这还用说,陈府别院有精盐!”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 她的神情同样变得极为凝重。 盐虽然不受朝廷掌控,虽说普通百姓也可以制盐、贩盐,但大多是品质低劣的粗盐。 而且盐作为生活必需品,实际上都被世家大族所掌控。 难道陈叔达与世家有勾连? 第98章 长孙皇后:他胸无大志 “陛下,这精盐或许是太上皇赏赐也未可知。” 李世民点了点头:“那皇后觉得陈清德此子如何?” 长孙皇后沉吟道:“通过半日接触,臣妾感觉此子赤诚之心可鉴!” “赤诚?” 李世民冷笑:“观音婢不觉得此子面面俱到,分明是奸猾之辈吗?” 长孙皇后一愣。 她没想到李世民对陈清德的评价竟然是这样。 “此子做事的确圆滑,但臣妾观察,他分明涉事未深,说话做事全凭心意,连无礼越矩都毫不知情。到底还是孩子,否则又怎会如此?” 李世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观音婢的确体察入微,朕不及也。 不过此子能提出【鲤鱼当食】的理论,倒的确出乎朕意料之外。是一块璞玉,当好好雕琢。” “那二郎是否注意,这陈清德似乎对自己江国公府五郎的身份不甚在意呢? 反而跟那些下人关系相处极为融洽。” 李世民闻言顿时皱眉:“观音婢何意?” “虽然李氏和陈清德都未提及,但依臣妾观察,他们母子二人对未能入江国公府门庭一事绝对心存芥蒂。 特别是陈清德,无论是他那首【将进酒】也好,还是他如今种种行为,都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他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极为热衷于商贾、庖厨之事。对自己的名声不甚爱惜,宁愿流连烟柳之地,钓鱼解闷,也不愿苦学,考取功名。” 总结起来便是:他胸无大志。 李世民闻言笑道:“观音婢真是好眼力,竟能从蛛丝马迹当中看出许多东西。” “陛下切莫取笑。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陈清德是个好孩子。否则他不会如此不遗余力在你我面前表现。 臣妾敢断言:迟早有一天,这孩子会为其母正名!” “那这当真是一个极为悲壮的故事。” 李世民不置可否道。 “陛下,许是妾身多想。臣妾总觉得这孩子可以办到。” 女人的第六感让长孙皇后对陈清德信心十足。 李世民苦笑摇头。 自古阶级的鸿沟最难跨越,他也只能拭目以待。 第二日一早。 陈清德早早与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会合。 昨晚,三人已经连夜让人回去通知家里派人过来。 今天天微亮,这些人便出现在陈家庄,在陈福的指挥下将一坛坛太白酒装车。 此时浩浩荡荡几百人正在陈府别院外的空地聚集。 引来一众乡民指指点点。 这些人并非空手,他们均是押送着牛车前来。大多数人腰间还佩戴着武器。 得亏陈福早早就提前去蓝田县报备过,否则非得招惹来官府不可。 陈清德看向陈福:“福伯,事情都沟通好了吗?” “小郎君,都沟通过,没有问题。我们的供应商会在去河北道的沿途各地安排人接应,分批行动的话,保证吃食、住宿一点问题都没有!” “很好!” 陈清德点了点头。 如此再配合官府驿站,基本这趟河北行稳了。 想到这里,陈清德顿时豪气万丈。 他笑着走到队伍最前面放声道:“诸位,多的本少就不说了。你们的任务便是将这些太白醉安全送到河北道,交到我阿耶手里! 等你们安全回来后,我和三位郎君给你们摆酒肉庆祝!” 此言一出,所有人均是眼前一亮。 喝酒吃肉对于这个时候的人来说绝对比任何东西都要有诱惑力。 “你们出去这段时间,列钱翻倍! 当然,如果你们之中有人不幸无法回来,你们的家人将得到一次性一百贯的抚恤金;身体残疾者发放三十贯作为抚恤,回来后安排工作。”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安静的现场,顿时变得一片嘈杂。 无数人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一百贯,他们很多人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赚到。 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满脸震惊的看着陈清德。 这里可是三四百人,真要按陈清德所说的发放抚恤金,这得多少钱? “清德兄,你……” 萧釴想说些什么,却被长孙冲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知陈清德为何做出如此离谱的保证,但此刻士气显然已经被提了起来,万万不可打断。 “本人在此保证:刚才所述,绝不食言!” 陈清德说完,转身看向长孙冲、封言道和萧釴。 这些人基本出自三家,所以他们不表态,那些人不会当真。 长孙冲率先站出:“清德兄所言,便是本公子心中所想。” “没错!本国公同样是这个意思。你们若是鞠躬尽瘁,吾必不负诸位!” “吾必不负君!” 很快,这数百人便走了三分之一。 一方面是因为太白醉实在不够,得等下一批酒出来才行。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其实是工匠,他们接下来的职责自然是协助陈家庄兴建新的制酒作坊和宿舍等等。 剩下的四五十人,则是三家派过来的家丁护院。 这些人接下来就会在陈家庄外驻扎,防止有人觊觎。 “清德兄,你刚刚的许诺会不会太……” 萧釴等四下无人连忙拉着陈清德问道。 长孙冲和封言道也是连连点头。 “不会的。” 陈清德笑着拍了拍萧釴肩膀。 他自然明白几人在担心什么。 “他们就是去送个酒,又不是去打仗。” 几人顿时恍然大悟。 “清德兄果然是深谋远虑,你这番许诺确实极为提振士气。此行无虞也!” “好了,既然正事都安排完了,你们是要回长安城呢?还是留下与我钓鱼呢?” 陈清德笑着看向几人。 “当然是随清德兄一起钓鱼了!” 萧釴眼睛放光的看着陈清德。 实在是这里饭菜太好吃,长安城又哪里比得了呢? 长孙冲却是一脸无奈道:“清德兄,虽然冲也想留下,可奈何崇文馆学业繁重,实在耽误不得,在下就不多留了。” 封言道闻言同样面色一垮:“那我们先走了,等旬假再过来找你。” 陈清德点了点头。 送走二人,陈清德好奇的看向萧釴:“萧兄,你好歹也是国公之子,难道不用就学?” “就学?我可不像他们,我在国子监,那些老夫子巴不得我这样的纨绔子弟每天都不去才好呢。” 陈清德闻言无语。 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学校对于调皮捣蛋的学生都是非常头疼的。 萧釴在陈清德这里一直玩到天色渐黑吃过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99章 崔长衣:我以前是博陵崔家的刀,以后不是了! 送走几人后,陈清德让陈平安将崔长衣喊了过来。 “怎么样?这两日干煸鳝鱼泥鳅的销售情况如何?” “回禀小郎君,这两日干煸鳝鱼泥鳅一经推出,在长安城的十辆推车根本就不够卖,基本都是一个时辰就会一扫而空!” 竟然如此受欢迎? 这的确很出乎陈清德意料。 “小郎君,如今长安有不少人在打听生意背后的主家,想要合作。” “不予理会!一个小小的货郎生意,我江国公府虽然落魄,但不至于撑不起来。 对了,盈利几何?” “每日可炒制干煸鳝鱼泥鳅两百余斤,刨去人工和物料,每日可赢利八贯。” 八贯听上去很少,可是一个月呢?一年呢?这根本就是天文数字。 要知道长安城做得好的酒楼每日盈利也就如此了。 崔长衣显得有些兴奋,他小心提议道:“小郎君,我们要不要扩大生产?” “那必须的!” 陈清德满意点头。 “通知下去,让人去周边几个村子宣传一下。只要他们抓得到鳝鱼、泥鳅,我们统统都要! 另外,将我们的匠人从制作新工坊等工作里面抽出来,给我再生产二十台小推车出来! 然后去长安城雇佣普通百姓替我们卖,给他们发工资! 所赚钱财除留一部分作为扩大生产所需,其余全部由陈家庄乡民平分!” 崔长衣闻言一愣。 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小郎君,这钱真要分给那些乡民?” “当然!这些都是小钱。本少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陈家庄的人先富裕起来。” 陈清德回答斩钉截铁。 只有让这些人都尝到甜头了,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崔长衣还是有些疑惑:“少爷,为何要从外面雇人,而不是让乡民自己贩卖,这样岂不是更节省人工,而且赚得更多?” “你听说过一句话没?” “愿闻其详。”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崔长衣闻言心中一动。 “其实古往今来,不管哪个朝代的兴衰都跟这句话息息相关。 老百姓赋税,朝廷收税。这些钱最后还不是用在富国安邦之上? 一旦有人试图将财富聚集藏私,也就是整个时代落幕的开始。” 崔长衣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这是我一个小小商人可以听的吗? “经商也是一样。 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豪商在改朝换代时被无情屠戮,盘来算去终究不过一个【贪】字? 商人为文人士子不齿,皆因商人奸猾狡诈,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只知戳取,不知回报。 最后只能趋炎附势而活,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崔长衣闻言,深以为然。 他没想到陈清德小小年纪竟然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 心道:我输得果然不冤! 同时也更加坚定心中想法。 “请小郎君教我。” 陈清德闻言认真打量着崔长衣,见他果然态度诚恳,这才点头。 道:“其实我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我就是要带领一些百姓一起发家致富,体现价值罢了。 江国公府如今日渐势微,宛如老人迟暮。 若不想落人口实,被扣上诸如【与民争利】的帽子,就必须学会包装自己。” “包装?” “哦,就比如那些世家自诩圣人门徒,一个个表面清高,背后却营营苟苟什么都做!” 陈清德说的兴起,一抬头却发现崔长衣面色黑如锅底,顿时意识到说错了话。 “抱歉,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崔长衣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小郎君不必如此。之前崔某人是博陵崔家的刀,以后不是了!” 陈清德点头道:“你放心,我江国公府行事堂堂正正,断然不会让你再行那等龌龊不齿之事。” “多谢小郎君垂怜。” “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退下吧。” 接下来的日子,陈清德的生活变得无比充实。 第一天,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一座座临时工棚整整齐齐出现在灞河边上。 第二天,新的制酒酒坊就在灞河边拔地而起,进入热火朝天的建设当中。 只是烦恼也由此出现。 陈清德发现这个时代的人随地大小便的情况极为严重,就连他钓鱼的河滩上都发现便便。 这令陈清德恶心得不行。 作为一个现代人,陈清德对于这种陋习零容忍。 他花一天时间设计出带冲洗装置的厕所和洗浴间,又花了两天时间带领乡民选址将厕所修建至陈家庄每一处交通要道,并配套化粪池。 然后安排专人进行管理。 并对随意大小便者抓住一个扣一天工钱,谁举报奖十文。 对于上厕所不冲者,发现一次罚十文,上报主家从工钱里扣。 屡教不改者,直接遣返。 总之,陈家庄不欢迎你! 在如此严苛的政策下,总算遏制住这股歪风邪气。 又在临时搭建的工棚边上修建烧开水的锅炉房和洗澡房。 同样要求:所有人都不得饮用生水;最晚三天洗一次澡;五天更一次衣。 不愿意的可自行离开!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陈家庄的陈小郎君爱干净。 大家若是再邋里邋遢的在这陈家庄可就待不下去了。 陈家庄的伙食那是真的好啊! 几乎每天都能见着荤腥,还有麦面馒头吃,有时也会吃顿肉馅饺子。 陈清德为此组建专门的食堂和采购小组,负责这些人的吃饭问题,最低要求便是一荤一素一汤,馒头管够。 这些匠人何曾吃得如此好过? 一个个干起活来极为卖力。 对于陈清德的那些无理要求自然是通通接受。 就连村子里的乡民也跟着变得热爱干净起来。 一个星期后,看着焕然一新的陈家庄,陈清德不禁感慨万分。 万丈高楼平地起,他背靠江国公府、依托陈家庄,总算踏出改变这个时代的第一步。 陈清德终于腾出时间,他今天打算将精盐的炼制之法整出来。 西厢房中,原本蒸馏制酒的锅炉已经全部抬走。 这里如今是陈清德的私人领地,没有陈清德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 其实制盐的方法也很简单。 他让陈平安找了一口大缸过来,让人小心的在缸底开了一个孔,经过打磨后刚好可以接一根引水的竹管。 又在缸底部铺一层薄纱;再将小石子、沙子、木炭依次平铺在开好孔的大缸底部反复反复铺两层,约一尺高度即可。 这样一个简单的过滤装置便做好了。 然后就是倒入粗盐煮好的卤水进行过滤即可,顺着竹管流出的便是极为干净的盐水了。 第100章 李世民应对自如 陈二牛将盐水全部倒入一口巨大的铁锅中用大火蒸煮,中途不断搅拌,直到卤水煮干,得到的便是精盐。 陈平安两眼放光的看着满满一大罐白花花的精盐。 他尝了尝,发现果真如陈清德所说一点苦涩味道都没有,顿时惊喜万分。 “小郎君,你这也太厉害了!” 类似的夸赞陈清德这些天听得太多,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耐不住心中就是高兴呀! 但他还是故虎着脸道:“我刚刚交代的难道忘了? 本少爷能制盐这件事,除了我和你、青莲,还有陈二狗知道,就算是福伯也不能说!” 陈平安闻言连忙捂嘴,眼睛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青莲和满头大汗的陈二狗。 青莲见状连忙摆手:“小郎君放心,这件事青莲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师傅放心,二牛的嘴很严。” 陈二牛将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响。 陈清德满意点头:“拿去收起来吧!这一大罐盐,已经足够本少偷摸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虽然几人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何如此谨慎,却还是依言照办。 时间,就这样悠然而过。 一转眼,二月便要结束。 就在陈清德让福伯组织村民依托贞观水车开始修建水渠时,大唐的朝堂却收到一封来自河北道的奏折。 显德殿,李世民高坐龙椅之上。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出列禀奏:“陛下,河北道采访使王元喜联合邢州刺史崔远山、相州刺史范同仁、营州刺史来卢本孝、蓟州刺史崔仁行奏:河北道近四个月滴雨未下! 许多地区百姓饮水困难,乡民之间为取水械斗频发。民间日益恐慌,已有百姓拖家携口向西而来!且,且……” 长孙无忌说完目光灼灼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立刻会意。 憋了将近半个月,终于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搞事情了呀。 一名采访使、四名刺史合奏,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说吧,朕亦听之!” “且,坊间亦有传闻,此乃天罚。乃陛下得位不正所致!” “什么?哼!” 李世民一巴掌拍在几案之上,脸色深沉无比。 任谁都知道李世民如今正在爆发边缘。 底下,群臣静谧。 所有人都知,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有人惶恐,深怕圣人之怒,贻祸苍生;也有人欣喜…… 群臣表现,不一而足。 可是很快,就让一些人失望了。 李世民竟是突然展颜一笑:“无知乡民!等朕之恩泽降下,这些谣言统统不攻自破!” 他何尝不知这其中定然有人推波助澜?他若动气,便是输了。 李世民看向工部尚书段纶:“段尚书,贞观水车、贞观犁还有水磨坊的建造事宜,工部安排得如何了?” “回陛下,三样农器因为有详细图纸跟成熟建造思路,工部皆已掌握。 三日前臣已经委派水部员外郎陈贤德,辖匠作监主簿陈政德,率队赶往河北道开展农器建造工作。估计再有两日便可陆续抵达河北道各地! 另,贞观犁工部计划以长安城为中心,开始向全国推广。争取关内道今年春耕都能用上此犁。” 李世民闻言满意点头。 他又看向吏部尚书斐矩:“斐卿,赈贷粮种、抗旱保收落实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早在十日前臣便已遣人前往河北道各地赈发粮种,同时在京师收购优质小麦,陆续发往河北道。” 李世民再次欣慰点头。 见状,其他朝臣一阵发懵。 怎么回事?陛下何时做下这么多事的? 他们这才想起,半月前陈叔达临朝那一次。 朝会上陈叔达奏请有解决河北道干旱之良策,却因崔仁师公然指责李世民,而闹得不欢而散。 所以几乎无人在意此事。 陈叔达也并未详细阐述其赈灾观点。 可万万没想到,私下李世民却已经着手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这时,有人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长安城的谣言。 说陈叔达因奏请并未得到李世民重视心灰意冷,竟带着名震长安的太白醉东去河北道营商。 难道,这背后还有不可言说之事?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最先站不住的便是崔仁师,只见他对一五品吏员使了一个眼色。 那人顿时走出朝班拱手道:“陛下,微臣有异。” 李世民目光一冷。 他记得此人。 乃御史台监察室崔远山,正八品官。 博陵崔家之人。 “说!” 李世民吐出一字,表达不满。 可此人却浑若未觉,躬身礼道:“陛下,微臣记得,这些计策出自江国公手,可江国公如今被罢免官职,他的计策如何堪用?” 李世民笑了。 “朕授其散秩归第,虽无实职,却依然是我大唐的江国公,食邑一千三百户。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江国公的计策朕自然用得?” 顿了顿他突然变得疾言厉色起来。 “朕不用江国公的计策,难道跟你这个蠢货在此大眼瞪小眼吗? 还是说你和某些人非要迫朕祭天罚己,才肯甘休!” 说着李世民一巴掌重重拍在龙案之上。 “啪!” 整个显德大殿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崔远山腿一软,顿时瘫倒在地,连忙俯身以头戗地:“微臣不敢!” “不敢?那你倒是给朕拿出一份解决此事方案出来! 你御史台虽有闻风而奏的权利,却不是让你们给朕添堵的! 你就给朕跪着吧!” “诺。” 崔远山闻言,顿时俯首贴面,不敢再抬头。 李世民锐利的目光投向崔仁师。 可崔仁师却宛如老僧坐定,无动于衷。 恨得李世民牙痒。 崔仁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自己的人只不过才开口说一句,就被李世民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皇帝何时变得如此硬气? 他无奈的看向同殿为臣的正议大夫王文永。 王文永想了想,咬牙出列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李世民冷眼看着对方,也不说话。 “臣觉得水部员外郎陈贤德辖其弟陈政德前往河北道推广三农器,有揽功之嫌!” 李世民顿时气笑。 此事之前为有司弹劾,被自己压下。现在这些人上奏弹劾不成就改为露劾,当真是不遗余力呀! 他气极道:“那王卿可知,这贞观犁乃是江国公体恤民间百姓耕作疾苦所造?” “什么?!” 王文永顿时神色震惊。 这件事他是第一次听闻。 李世民冷笑:“还远不止于此!” 第101章 四家合谋 见群臣看向自己,李世民突然有种神清气爽的通畅感觉。 “那贞观水车和水磨坊也是陈贤德为解决田地灌溉和用水问题,以及小麦脱粒研发。 还有那陈政德,他虽然不是木匠,却精通木工,正是有他从旁辅助这才让贞观犁和贞观水车、水磨坊得以面世!” “你们告诉朕,这满朝文武还有谁能比他们兄弟二人更加适合承办此事?难道是你王家那个废物水部主事王清水吗?” 王文永身体不禁晃了晃。 他没有想到李世民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他心知李世民不追究此事已经是幸事,若再揪着不放便是他不懂事了。 同时他悄悄对崔仁师投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辅机、玄龄,以工代赈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回陛下,旨意和具体实施细则、包括纳小麦为赋税类目之事,已经传抄河北道各州、府,想必此事很快就会得到落实。” “是的。只要以因灾蠲免、以工代赈的消息在民间传开,赈贷粮种、抗旱保收之事积极跟上,又有贞观犁、贞观水车、水磨坊保驾护航,臣相信一定可以调动百姓积极性,相信那些流民闻之大部分很快便会回转本籍。” “很好,事不宜迟! 无论是是工部还是吏部须拿出完备的监察审核制度,确保赈灾事宜顺利施行! 若发现有人营私舞弊、徇私枉法,必严惩不贷!” 李世民言罢,起身径自离去。 “诺!” 长孙无忌和房乔对视一眼。 陛下似乎还有一项并未提及呀! 是忘了,还是故意为之? 崔仁师看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心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这才出列高声唱道:“退朝!” 李世民出显德殿后,直奔长孙皇后处。 他今日心情舒畅。 登基大半年,还是他第一次生出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莫名爽感。 而带给他这一切的却是被他罢官免职的陈叔达一家。 丽正殿。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龙行虎步而来,脸上尽是春风得意之色,连忙迎了过来:“二郎因何事如此高兴?” “哈哈哈哈……观音婢有所不知,今日朝会,博陵崔家和太原王氏联合清河崔氏、范阳卢氏、以及投向他们的散官接连发难,都被朕从容化解!哈哈哈哈……” 长孙皇后闻言蹙眉,她满脸担忧道:“那陛下为何还如此高兴?” “观音婢有所不知,刚刚朕舌战那御史监察史崔远山和正议大夫王文永,令他们哑口无言!” “哦?怎会如此?” 长孙皇后闻言大奇。 见果然勾起长孙皇后的兴趣,李世民一把拉住长孙皇后光滑细腻的柔荑温声道:“观音婢,走随朕去你的寝殿,朕慢慢与你细述。” 长孙皇后闻言顿时俏脸一红,却还是眼波流转:“妾遵旨。” 几度春风、雨打芭蕉。 等云消雨歇,长孙皇后慵懒的躺在李世民怀中。 “陛下,如此说来,今日朝堂凶险万分。如今江国公一家,父子五人,岂不是全部去了河北道?” “朕知观音婢担心什么?不过朕已经让尉迟敬德长子尉迟宝琳携五十人神武右卫随行,料想不会有事。” “臣妾担心的可不止这个。而是江国公府如今家中顶梁全部倾巢而出,仅剩下一众女眷和外室私生子在,恐怕难免受到此事牵连。” “哼!朕乃人间帝王,哪里有闲心管这些家长里短?若真如此这便是他陈家命数,能否度过,全凭个人。” 李世民故意板着脸回答。 长孙皇后却是展颜一笑。 “二郎,别以为臣妾看不出来。你就是爱才心切了。否则也不会撺掇臣妾去陈家庄,陈国公不在,您这是在给他们娘俩撑腰呢!” 李世民哈哈一笑:“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观音婢。但朕更想看到的是陈清德此子能否经受住这疾风骤雨的击打!” “可陈清德那孩子本就属于无根浮萍,臣妾怕他……” 长孙皇后闻言一叹。 李世民笑道:“观音婢放心,陈家父子与朕有大作用!朕自有分寸便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崔仁师回府后直接换便装前往崇仁坊。 他已经让人召集王、卢两家以及清河崔氏在京城的话事人秘密会晤。 此时,大厅中可谓一片寂静。 崔仁师率先开口:“今日朝堂之事想必各位均已知晓。王元喜的奏本被陛下搁置,面对我博陵崔家和太原王家的一再发难也一一斥回,现在赈灾之事已经势在必行!” 王文永点头,他语气沉重补充:“崔老所言不错!我世家不管怎么说都与皇家属于沆瀣一气,不能明目张胆与朝廷作对。” “如此的话,当务之急便是该如何利益最大化!” 清河崔氏崔同海和范阳卢氏卢本廉对视一眼后道。 “范阳卢氏同意!” “博陵崔氏同意!” 轮到王文永时,他顿了顿道:“诸位家族皆在河北道,行事自然顺畅。 可我太原王氏位于河东道,距离河北道虽不算远,但交通多有不便,若想在此次河北道天灾当中分上一杯羹恐怕有些困难。” “哼!太原王氏家大业大。河北道这点蝇头小利恐怕也看不上吧?” 崔通海冷声道。 这一次若不是有崔仁师从中斡旋,太原王氏之人又怎会出现在此? 王文永面色一阵阴翳,他突然笑道:“我五姓七望作为千年世家传承,向来同气连枝。 怎么?现在清河崔氏又起来了,想吃独食不成?” “你这叫什么话?你王氏族人在河北道各郡县的人还少么?此时说这种话,真当我们是傻子么?” 崔仁师见众人争吵得厉害,无奈开口道:“各位,这里乃是在我博陵崔家,你们如此争论不休,实在不成体统。” 几人闻言,这才停止纷争。 “不知崔老是何高见?” 一直没怎么做声的卢本廉突然拱手道。 “很简单!大家各凭本事,各自安好。” 三人闻言皆是眉头一挑,蹙眉看着崔仁师。 崔仁师虽然在此官职最小,但他官拜殿中侍御史,是如今他们几人当中最接近李世民的一个,将来出将入相都有可能。 “各位,陛下今天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谁若是成为此次赈灾的绊脚石,谁便要承受他的雷霆怒火。” 几人闻言,相互对视。 他们明白,崔仁师所言都是对的。 “但家族利益不可废,你我皆如火中取栗,各自安好,谁也不牵扯谁方为上策。” 几人闻言陷入短暂沉思。 第102章 陈叔达的信:吾儿清德,亲启! 王文永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我同意!” 在他看来,哪怕当今陛下持何种态度并不重要,他们世家之所以传承不绝,一直都是如此做的。 反而是太原王氏能不能在河北道的这场旱灾中横插一脚才是他关心的。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我也同意!” “同意!” 崔仁师三人均表示同意,这才点了点头。 突然,他眉头一皱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 几人闻言目光刷刷看了过来。 崔仁师介绍道:“陈叔达到后四处联系巨贾豪门,销售太白醉,结果是供不应求。” “哦?如此说陈叔达真的心灰意冷,弃政从商去了?” “这个很正常吧?这陈叔达为官数十载,历经三朝不倒,顺遂之极。 他平日自视甚高,在位多年,其妻家琅琊王氏都未能讨到多少好处。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陛下有心施展新政。他这种旧臣自然得下去才成。” 王文永道。 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王文永显然很是了解个中情况。 崔同海闻言皱眉:“可我怎么收到消息,陛下昨日微服去了陈家庄钓鱼。” “竟然还有此事?” 现在谁还不知陈家庄乃是江国公府的产业,那里盛产太白醉。 卢本廉满脸惊疑:“难道那日陈叔达能够上书奏本并不是他左右勾连疏通的结果,而是奉陛下召?” 这表面看两者结果虽然殊途同归,但背后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可这也说不通呀!若他是受陛下看重,又如何会因坐忿谇不恭而遭罢黜?” 崔仁师同样皱眉。 自从得知陈叔达突然离京去了河北道后他便深思熟虑,却始终猜不透这其中缘由。 可那平灾方略明明就是出自陈叔达的手笔,而且种种迹象表明,陛下已经尽数采纳。 这个时候却传出陈叔达去了河北道,怎么都说不通呀? “难道是障眼法?” 崔仁师的话顿时吸引其余人的注意。 “崔老可是想到什么?” “嗯,本官担心陈叔达不受宠乃是陛下刻意营造的假象。” “假象又如何?那陈叔达如今无官职在身,他去了河北道又能如何?” “不对!我看还是小心行事的好。别阴沟里翻船,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要不我们派人将他做了!” 崔通海一脸狠辣的道,还抬手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其余三人顿时如看傻子一般盯着他。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那陈叔达怎么说也是当朝国公,若他死在河北道,又是值此紧要关头,你们说当今陛下会如何做?” “不错!到时候风声鹤唳,做起事来必定会畏手畏脚,这不符合我们几家的利益。” 崔通海闻言顿时语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该如何?” “如何?当然是该如何就如何? 眼下机会难得,我们正好可以利用那些难民将赈贷的粮种弄到手。 那些百姓最后还是丢了田地,成了流民,也怨不得别人。” 王文永面色阴蛰道。 崔任师闻言抚须表示认同。 “没错!只要我们不阻挠陛下赈灾之策实行,一切依律按策而行。 哪怕最后结果有些走样,想必也无人能说什么,料想陛下应该也能接受。” “确实。如此说来,陈叔达此人反而变得不重要了。一条迟暮的泥鳅,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哎,凡事不可大意!让人在长安城给他制造些麻烦。 其左支右绌、首尾难顾下即便真的跟陛下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也会变得束手束脚……” 崔通海的神情阴险至极。 “嗯,此事应可行。不过陛下那边……” “放心,陛下现在忧心河北道大旱,无暇他顾。 何况,我世家出手,必然会是站在大义之上,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也可……” 一场密谋就这样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当中完成。 表面繁华似锦的长安城突然暗流汹涌。 但这一切皆与陈清德无关。 此时他正在陈府别院,见到了随第一波商队一同折返的陈玄德。 “清德,从今天开始,三哥可就跟着你了。” 陈玄德笑意盈盈道。 “想通了?” “嗯。这半个月,吾随阿耶前往河北道,发现果然如五弟所言说的那般……” 原来,自那日醉酒后他便始终记着陈清德的话,这一路思虑良多。 又眼看陈叔达在到达河北道后的行动顺畅之极,对那些权贵间迎来送往以及商贾之事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种种一切都与他并无大益,于是便有了折返的心思。 陈清德种种异于常人之举,让他坚信自己跟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许真的大有可为。 陈叔达自然也将陈玄德的种种反常看在眼里,父子一番长谈后,也认可了陈玄德的想法。 “所以我便向阿耶请辞,与商队一同折返。这封信便是阿耶让我带给你的。” 陈玄德说着将一封信递给了陈清德。 “吾儿清德,亲启!” 看着信封上打着封泥的印记陈清德不禁莞尔一笑。 看来陈叔达对于我这个儿子倒是颇为认同。 就是不知我若提出将阿娘迎回江国公府他又会作何反应? 不过想到那横亘在其中的王女节,陈清德就不禁苦笑摇头。 那毕竟是当家主母。 此事得从长计议。 陈清德将信拆开,其上洋洋洒洒两页纸。 但大致意思便是陈叔达在河北道的行动极为顺畅。 太白酒作为长安城有价无市的珍品,一经推出后受到一众王公贵胄的热烈欢迎。 这些人听说陈叔达是来卖太白醉的纷纷出钱购买,并将认识的豪商推荐给陈叔达认识。 如今陈叔达已经顺利成为各大商贾巨户的座上宾。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太白酒的数量有限,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陈叔达暂时还是以金钱交易为主。 信中,陈叔达希望陈清德尽可能多生产一些太白醉运到河北道去。 河北道的旱灾如今已经到迫在眉睫的地步,除缺衣少食的问题,最严重的便是缺水问题。 大地皲裂,就连许多水井都开始出现枯竭。 很多地方都是好几个村子共用一口井,到处都是排队打水的景象。 这都还算好的。 有些地方支流、小溪断流,下上游的村子为取水问题一言不合就聚众火拼。 打得血流成河,闹出人命的情况比比皆是。 到处都是打架抢水的情况! 而且各地已经有百姓露出要卖地、甚至卖儿卖女、举家流浪的苗头。 官府组织百姓打井自救,可惜收效甚微。 第103章 寻溯源,深挖井! 陈清德不禁心情沉重。 他没想到河北道情况竟然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在穿越前,哪怕听说什么地方发生干旱,可那时国家强大,南水北调都不是什么难事。 很多地方动不动就是大半年滴雨未下,也不见自来水公司停水过。 又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为了一口水就要闹出人命的事情呢? 看来还是我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陈清德默默思索着对策。 突然,他眼睛一亮:“对呀!井水枯竭那就重新打井就是,或者继续往下深挖呀!” 在他看来,出现这种水源断绝的情况无非就是地下水位下降。 陈清德觉得有水井的地方继续往下挖还是有很大概率重新挖出水源的。 毕竟这个时代并不像后世那样对地下水取用严重,从而导致地下水资源人为性枯竭。 地方上之所以打井取水收效甚微,恐怕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地质水文的认知不够造成。 前世上学时地理书上就有很多对于地质水文知识的讲解。 比如在山脚下的冲积扇区域,就应该很容易就能挖出水。这种地方水源聚集,相对水资源丰富。 又或者寻找地表有砂岩出露的地方打井。这种地方适合储存和传输地下水,有地下河的可能性最高。 还有地质断裂带和褶皱处也是地下水的富集处。这种地方大概率会有不同含水层沟通连接,从而形成蓄水层,也很容易就能挖出水。 另外如曾经有河流、湖泊、池塘或者有过泉水的地方,还有芦苇丛、菖蒲生长茂盛之地,都有可能是地下水源汇集所在。 最后再配合查找当地县志中对水文地质的记载,或者询问当地居民平时取水的情况和历史,也能汇总大部分水文信息,从而减少寻找水源的时间…… 一时间,陈清德思绪翻飞。 但总结起来,其实只有六个字:寻溯源,深挖井! 他连忙吩咐道:“青莲,去书房。准备纸笔,研墨!” “哦,哦哦,好!” 青莲闻言连忙照办。 接下来,陈清德便在陈玄德惊愕的目光中一口气将能够想到的所有关于如何寻找水源地的方法写下。 陈玄德不明白自己这个五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知识的? 但看上去一如之前那封策论一般,浅显直白,极有道理的样子。 陈清德将信递给陈平安:“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到河北道,交给我大哥。” “诺!” 等陈平安离开,陈玄德满脸惊奇的打量着陈清德,似乎想将他看透。 感受到陈玄德那逐渐变得莫名的目光,陈清德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笑道:“三哥,怎的?不认识小弟了?” “啊?就是觉得清德你学究天人,平日里肯定没少用功吧?” “哪里哪里?” 陈清德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青莲在旁捂嘴偷笑不已。 陈清德见状,趁其不备直接赏她一个脑瓜崩。 啪! “啊!小郎君!你又欺负奴婢了。” 陈清德看着青莲那吃痛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别以为本少不知你在想什么。赶紧去将福伯给本少喊过来,本少有要事与其商谈!” “喔~” 看着青莲一脸委屈的离开,陈清德也感到很无奈。 心知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跟原主着实大相径庭,也难怪他们会如此。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心中很清楚,陈叔达能否起复,甚至官复原职,并不是他躲在后面利用一些未来知识随便出谋划策一番就可以的,这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陈家在这大唐属于英雄迟暮,有太多人并不愿陈家就此崛起。 这不符合新兴贵族的利益。 李家王朝崛起,蛋糕其实就那么大。 君不见李世民为上位也只能发动玄武门事变才能成事,从此背上迫父弑兄的骂名。 他上位后底下的位置其实就那么多,给陈叔达的话,别人就会没有位置安排。 而那些老牌贵族就更不会同意到手的蛋糕被旁人平白分润。 本质上,一个王朝的兴起和衰落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世家大族对于利益的新一轮洗牌。 在这场政治博弈当中,吃得肚满肠肥的始终是那些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 这也是作为一代雄主的李世民最不愿意看到的。 而这,便是江国公府如今最后的机会。 在陈清德的努力下,如今江国公府及时止损。虽然看上去欣欣向荣,但始终只是在挣扎求存。 李世民这么快能来陈家庄其实已经很出乎陈清德意料。 至少能证明,这位帝王果然不愧千古一帝,他的政治嗅觉的确非同寻常。 陈清德非常清楚,李世民所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李家王朝的兴衰,对于谁能在这场政治博弈中崛起其实并没有太多倾向性。 只能说谁符合皇家利益,李世民就会支持谁,就会给谁撑腰。 这也算是江国公府目前收到的唯一一件好消息。 “清德在想什么?” 见陈清德突然陷入沉默,陈玄德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哦!没什么,就是在想河北道那边赈灾之策能否顺利进行。” “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那倒不是,只是担心出意外。毕竟有些人为了利益,会不择手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阿耶可是历经三朝七帝,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那倒是。” 陈清德有些诧异的看着陈玄德。 他没想到自己这位三哥竟然将事情想得如此通透。 “三哥回来得正好,小弟可将事情托付兄长否?” “但有吩咐,兄义不容辞!” 陈玄德正色道。 既然决定跟着陈清德了,他自然要拿出该有的态度。 陈清德满意点头。 很快,青莲便是领着陈福回来。 “小郎君,您找我有事?” “嗯。太白醉限量供应后,那些供应商都是何反应?” “起初,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太白酒不愁卖,卖出一坛都是血赚!” 陈清德点了点头。 商人逐利,这很正常。 “不过当老奴将小郎君的那套说辞搬出后又允诺他们以劣酒的采购事宜作为交换,他们这才都勉强同意。” “这么说,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是用劣酒提纯出的新酒喽?” 陈清德的眉头微微一皱。 “哪能呀?” 福伯呵呵一笑:“老奴只是告诉他们,老爷此去河北道,不能只卖太白醉,毕竟好酒的市场有限。而劣酒普通百姓也能喝,同样在咱的经营范围内。” 陈清德点头表示认可。 经销商中很多人本身就有酒坊在生产劣酒,却苦于无法打开更大的市场。 主要还是因为劣酒的酿酒工艺简单,市场可谓百花齐放,竞争者众多造成。 除如博陵崔家这样掌握各种独特酿酒配方的大酒商,其他基本都是偏于一隅,少有能走出本地市场的。 第104章 募工、建房 “原来如此,阿耶此去河北道卖酒,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这些商人有钱赚,其实对于卖什么酒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种很浅显的道理,我竟没有想到? 还好有福伯在,不但替我考虑周全,并且全部落实。 想到这里,陈清德满脸赞叹的看着福伯。 “小郎君忙碌,很多事情难免顾及不到,也总有思虑不周的时候,咱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要多担待一些。” 见陈清德这副模样,陈福笑着解释。 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 这些日子,他看着陈清德忙里忙外,一步步带领陈家庄走到现在。 如今,不但老爷和其他郎君都过来了,就连当今陛下、皇后、公主,以及那些国公之后,均接踵而至。 起初他还担心自家郎君不懂规矩,不知应对。 可当他看着陈清德一步步以自己的方式得体处理好一切时,心中早已对其钦佩不已。 虽然还是不明白自家小郎君为何会在一夜间仿佛开窍一般,但他现在无比确信:小郎君这是真的长大了! “新酒坊如今修建得差不多,太白醉的产量什么时候能跟上?” “回小郎君,从昨日开始太白醉产量已经从一天五十坛提升到百坛。” “不够!” 陈清德皱眉摇头。 这个产量根本无法同时供应长安和河北道两地。 会影响他接下来的一些计划。 “之前咱已经安排匠作坊赶制出上百架制酒设备,随时都可以启用。若是全力生产的话每日可产酒五百坛。” 闻言,陈清德这才满意点头。 却见陈福面露难色,于是又问:“福伯,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陈福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酒坊扩大生产后面临用工短缺的问题。您看我们是不是要购买一些奴隶回来?” 陈清德的眉头下意识皱了皱。 他一直都知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哪怕在一千五百年以后这种情况也从未断绝! 无论是出身、国籍、家庭甚至父母,都会对一个人的未来造成巨大影响。 可从小接受后世教育的他陡然听到陈福光明正大的提出要买卖奴隶时自然心中难以接受。 这根本就是在吃人血馒头! 略一沉吟后,他这才开口:“福伯,阿耶来信说河北道大旱。 如今有许多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正一路向西而来,不日便将抵达长安。” “那小郎君的意思是……” “你明天安排人去长安城各大城门外候着!若有流民东来,便向他们发布招工告示。 我陈家庄从今天开始大量招收卖货郎,以及各种懂酿酒之人、木匠、铁匠和挖渠的苦力、做饭的厨娘。 总之,只要愿意来的咱都包吃包住,若是做得好的还有银钱可拿!” 一旁的陈玄德闻言神情顿时一动。 这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 只是如此大动干戈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心中有所顾虑。 陈福却早已见怪不怪。 “老奴这就去办。”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小郎君请讲。” “酒坊就要建造完毕,但那些匠人本少却并不打算就此归还。” “啊!” 见自家小弟将强盗行径理所当然的说出,陈玄德的嘴巴不禁张大。 他很担心,这样会不会引起其他三家国公府的不满? 以江国公府如今的情况,任何一家发难,他们都吃罪不起。 陈福也有些担心。 那些工匠有将近百人,全部留下来的话,光是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一旁的青莲这回学聪明了,她始终不动声色。 因为她已经坚定、肯定以及确定,自家小郎君那脑子跟别人的不太一样! 所以想法荒诞一些也很正常。 别问她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问就是小郎君弹的脑瓜崩真的好痛! “你去跟那些匠人说,若是愿意留下的,本少愿支付双倍工钱予以聘用。他们主家那边本少也自会说明情况。” 陈福只得无奈点头。 他心知自家郎君肯定是有大动作才会如此。 果然,陈清德继续吩咐。 “愿意留下的就安排他们开始修建房屋,地点就选在陈家庄后面的那片荒坡。 让他们先平整土地,打好地基,再建几座砖窑出来,等本少绘制好施工图纸就可以施工建造。” 陈清德想要建造的自然是红砖瓦房。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白灰砖存在。 大户人家的府邸和城墙等防御工事很多都是用白灰砖修建。 相比红砖,白灰砖的制作工艺相对简单很多。 所以给陈家庄村民和那些流民建造的房屋陈清德还是打算以白灰砖为主。 这样做的好处是没有技术壁垒。 那些成熟的匠人基本都会白灰砖的烧制,只要材料足够,马上就可以开工。 他之所以让匠人们在庄子后面的荒坡修建房屋,也是因为他闲转时发现那里有大量裸露在外的石垩和垩灰层存在,方便就地取材。 而且那里本身就是陈家庄的地盘,方便动土施工。 “我们要建的房子有点多,必须自己生产白灰砖才行。” “你打算用白灰砖建房?” 陈玄德和陈福、青莲均是满脸惊讶看着陈清德。 “没错!我打算一步步来,先制白灰砖,等找到黑石矿就能烧制出红砖,到时候我们再改建红砖瓦房。” 不过红砖的烧制难度极高,在没有找到煤炭和红黏土前肯定是没法干的。 红砖? 陈玄德再次一愣。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红色的砖存在。 而且,五弟你到底要不要听下自己在说什么? “你竟然要用大户人家和修建城墙、寺庙才会用到的白灰砖建民房?” 陈清德理所当然的点头。 “是的,红砖的烧制我还要研究一下才行。只能先白灰砖将就着用了。” 陈玄德和陈福满脸惊骇的相视一眼。 自己这个五弟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陈福显然要好一些。 毕竟年纪大,见识也要广一些。 但既然小郎君已经吩咐,他肯定是要执行的。 “好的,小郎君,老奴这就去办。” 等陈福走后,陈清德又对陈玄德道:“走吧,三哥。随小弟骑马踏青。 来这个世界如此久,本少还从未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呢!” 陈玄德一阵惊疑。 这五弟说话说得好好的,怎的突然胡言乱语起来了? 这让刚刚送信回来的陈平安头皮一阵发麻,他深怕陈清德失魂的事情败露。 “小郎君,您别吓唬平安。” 陈清德顿时哑然失笑。 我来这个世界如此长的时间,却还是老说漏嘴,瞧把人孩子吓的。 “好啦好啦。本少就是听闻这里自古就有【灞桥折柳】的风俗,所以也想去见识一番。体会一下那【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月楼。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之感究竟如何?” 第105章 寻找红粘土 陈平安抹了一把眼泪:“小郎君你又作诗了?” 他极不自信的想:小郎君能作诗的话,这脑疾应该不是很严重的吧? 当即高兴的去牵马拉车了。 陈玄德却是一惊。 因为细细体会,这两句诗看似平平,却写得极有意境,绝对是一首好词。 可惜只有半阙,而陈清德似乎也并没有将此诗词作完的意思。 陈玄德凑到青莲身边:“青莲,你家少爷经常作诗?” “好像是的。不过我只是服侍少爷起居,所以并不是很清楚。反倒平安跟少爷最多,我也是听他偶尔提起。” 陈玄德闻言心中一动:“哦?那你可知他还做甚诗词?” 青莲点着头掰着如葱白一般的手指介绍:“有呀,像【将近酒】。” 陈玄德点头,此诗随太白醉名震长安,他自然知晓。 “还有吗?” “好像还有一首来着,不过我不晓得名字。” “赶紧念给我听听。” 陈玄德迫不及待道。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咸京城。” 青莲和陈平安都跟着陈清德识过字,读的书不少,背首诗自然是不在话下。 闻言,陈玄德神情一震,呆立当场。 陈家可是诗书传家,他对诗词阅读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绝对是一首不输【将近酒】多少的传世之作。 而且他从未听说!乃陈清德所作已经实锤。 见陈玄德和青莲在那里嘀嘀咕咕,如今又看着自己发呆,陈清德不禁好笑不已。 “三哥,一首诗词而已,不必如此。” 陈玄德却是一个健步上前,抓住陈清德肩膀恨声道:“清德,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还不赶紧告诉我,此诗名究竟是何?” “【春夜喜雨】,三哥可以松手了吗?” 陈清德感到无奈的同时,恬不知耻道。 “好名字!走!为兄随你灞河一日游,你看看能否再作一首好诗出来!” 说着便是不由分说拉着陈清德离开。 陈清德苦笑。 好诗他自然背了不少,可惜不是他的。 他之所以游灞河,也不是他对陈平安说的那般为游河而来。 这个时候的灞河景色虽美,可也没有到踏春游玩的好时候。 此时的灞河两岸多是一幅幅万物凋敝的枯败景象。 即便沿河很多地方已经隐隐有些许春意展现,那却也要等到清明前后才会真正变得生机盎然。 陈玄德此时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见陈清德始终看着灞河两岸皱眉,他忍不住问:“清德,我们已经沿着灞河走了一个多时辰,再走就要出万年县境。你究竟在寻什么呀?” 陈清德苦笑。 他已经在沿河两岸找到多处沙地滩涂,建造房子、水渠用的沙子算是不缺,可是一路而来却始终没有发现红粘土的踪迹。 难道是我寻找方向有误? “三哥、平安,你们见过一种红色的泥土没?” “红色的泥土?” 陈平安闻言一愣。 自家少爷问这个作甚? 陈玄德同样好奇。 “没错!准确的说是红色的粘土。这种泥土,粘黏性极强,是制作红砖的上好材料。” 原来如此。 陈平安仔细回忆一番后摇了摇头:“小郎君,平安在陈家庄附近从未见过这种泥土。” 陈清德不禁有些失望:“走吧!先回去看看砖窑搭建得如何?” 就在这时,没有作声的陈玄德突然眼睛一亮。 “清德,我好像知道哪里有你说的这种泥土。” “哦?”陈清德闻言顿时兴奋不已。 “西山!” 陈玄德无比确认的道:“我江国公府有两处食邑,一处就是这陈家庄,食邑五百户。另一处便在西山边上的清溪村。 我曾随阿耶去清溪村避暑时去过一次西山。那里的土地便是由一种红色的粘土构成,遇水后极为粘稠,而且水土极易流失,并不适合开垦种地。” 陈清德闻言心中顿时高兴不已。 连忙对陈平安道:“平安,我们去西山!” 陈平安闻言连忙挥动马鞭,全力赶路。 西山,顾名思义,位于长安城西,归属长安县管辖。 跟归万年县管辖的陈家庄正好处于长安城的东西两个不同方向。 也难怪陈清德对于此地没有半分印象。 为节约时间,陈清德等人并没有选择穿城而过。而是沿着长安城外郭道路全力而行,抵达西山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这也让陈清德确实体会一把长安城的宏伟。 抓起一把细腻的红色粘土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阵后,陈清德不禁一阵激动。 “真的是红粘土!这回,制作红砖材料算是齐活了!” 对于自己可以帮助到陈清德,陈玄德也很是高兴。 他不免担心道:“可是五弟,这里与陈家庄相去三十多公里,在此取土恐有不便。” 陈清德皱眉点头,突然他的神色一动:“这个倒也简单。我们江国公府的食邑不是在此地不远吗?直接在此建一个砖窑不就好了?等红砖烧制好,再让人用牛车运回陈家庄就好了!” “好是好。就怕母亲那边知道后不允。” 这倒是个问题。 陈清德暂时也不愿和王氏发生龃龉。 “那这西山如今可有归属?” “自然有!我听说西山乃是太原王氏族产,恐怕他们也不会允许我们在此兴窑造砖。” 太原王氏? 陈清德眉头一皱。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他的太白酒当初在招商时就是跟博陵崔氏对上,这才不得不将三成干股让给长孙冲等人,变相拉三家为自己站台。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将五成的干股让给长孙皇后,这才换来皇家庇佑。 如今制砖一事竟然又要跟太原王氏对上。 还真是处处都脱不开世家的影子。 难怪李世民上位后心心念念的便是要想方设法削弱世家。 想到这里,陈清德环视四周,发现这西山地处荒凉,方圆十里不见人烟。 就连栽种的土地也没有,一片荒芜景象。 而且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红粘土地上的水土流失严重,并不适合种植,难怪会无人在此居住。 可是这也不对。 红土地虽然不适合开垦种植粟米、水稻,但用作下等田,种些花生什么的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里面难道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原因! 想到这里,陈清德不免奇怪道:“奇怪!以太原王氏的精明,又怎么可能买下这么一处地方作为族产的?” 第106章 西山?宝山! “这个我倒是听父亲提起过。” 陈玄德兴致勃勃的介绍:“当初太原王氏之所以买下此地,全因这西山上盛产黑石炭。” “黑石炭?” 陈清德心中顿时一动。 他本来还在为烧制红砖的燃料发愁,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忙问:“三哥,这里真的盛产黑石炭吗?” 陈玄德点头:“当然!不信你随我来。” 当即领着陈清德转到一处断崖边。 指着远处的一处地方道:“啰!你看那里,那些黑色的石头便是黑石炭。” 陈清德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处裸露在外的废弃矿区。 那里漆黑一片,竟寸草不生。 显然是以前进行过黑石炭开采的,却不知为何又停了。 “当初天下初定,太原王氏据理力争,从各大世家手中争取这片露天石炭矿,就是打算在长安城售卖石炭!可惜……” “可惜,这些石炭蕴藏剧毒!也只有民间的铁匠铺会在锻造铁器时才少量使用。再就是一些老百姓冬天冻得实在受不了了才会不顾危险地捡一些回去取暖。” 陈清德闻言看向突然插话的陈平安,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见陈清德看向自己,陈平安咬牙解释:“少爷,平安的父母当年就是因为没有东西取暖,结果捡了这黑石炭回去,结果父亲中毒而死!” 陈清德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陈平安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心酸过往。 不过想想也是。 若非走投无路,谁又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别人家当下人? “好了!平安,不要哭了。等有空回去看看你母亲。若是你母亲愿意,等陈家庄的房子建好,分你一栋便是。你将家人接到陈家庄来也是可以的。” 陈平安闻言本来挂满泪水的眼睛顿时一亮。 “小郎君,真的可以吗?” “当然!”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眼睛放光的看着那片黑黢黢的断崖,仿佛看到什么稀世奇珍般。 这些黑石炭对于旁人可能是要人性命的剧毒之物,但在陈清德看来,却是可以改变这个时代的燃料。 黑石炭之所以含有剧毒,无非是因为燃烧不充分造成,只要将之碾碎,制成煤球或者蜂窝煤即可减少一氧化碳的产生。 再搭配煤炉和烟筒,简直完美! 想到这里,陈清德豪气干云道:“三哥、平安,你们觉得我将这里买下!如何?” 闻言,陈玄德一脸诧异。 虽然西山寸草不生,既不能耕种,也不能产矿,可这么一大片地方,还是值不少钱的。 如今陈清德手里掌握着数万贯钱,买下这座寸草不生的西山倒是绰绰有余。 可有钱归有钱,也不能如此败家呀! 陈平安此时也已经擦干眼泪,满脸担忧的看着陈清德。 我刚刚是白哭了?难道是……小郎君又又又犯病了! “清德,你可要想好!这西山自从砸在太原王氏手里后,太原王氏便成为天下笑柄。这也是他们如今在朝堂一蹶不振的首要原因。 为洗刷耻辱,太原王氏将西山挂在牙行好几年,却始终无人问津,听说价格也是一降再降。” “哦?还有这事?” 陈清德不禁哈哈一笑:“这太原王氏还真是徒有宝山却不自知。活该白白便宜了我!” 无论红粘土,还是黑石炭,那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可这话落在陈玄德和陈平安耳中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陈清德口中的便宜到底在哪? “你们都如此看着我作甚?这西山实是座宝山,于我手将大放异彩!” 言罢,陈清德便是迫不及待上车。 “平安,去西市牙行!” 陈玄德和陈平安对视一眼,无奈跟上。 很快,三人便从金光门进入长安,来到西市最大的牙行。 “哟!二位贵客是要买地还是买房呢?” 牙行的伙计很有眼色。 一见陈清德和陈玄德穿着,再加上二人还带着小厮赶着马车,便知这是来了贵客,连忙恭维相迎。 “自然是买地。” 陈平安答道。 “好咧!三位里面请,我给几位贵客上最好的香茗招待!” 伙计闻言连忙点头,将三人引进牙行大厅当中,招呼几人坐下,又让人去端来茶水后。 然后指着一面墙上挂着的无数竹牌道:“几位可有中意的地方?若是没有,可以慢慢看。” 陈清德点了点头,他一眼就看到,挂在对墙壁最顶部写着【西山】二字的牌子。 陈清德和陈玄德对视一眼后,陈玄德笑着指着开口道:“少废话!将你们掌柜的叫过来,就说有人要买西山。” 伙计一听,了不得呀!这是来了个大客户。 对方竟然要买一座山,这生意肯定够大! 他来牙行也有两年,却从未见过谁买墙顶部挂着的那几块牌子上的地。 这笔生意要是能成…… 想到这里,伙计一阵兴奋。 连忙道:“几位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的出来。” 言罢,便兴冲冲去了内堂。 内堂之中,一身着掌柜长衫的中年人正坐在案几前老神在在的品着亲手调制的茶汤。 就见伙计急匆匆而来,他微微皱眉,轻声喝道:“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不是,掌柜的,来大客户了!” 伙计闻言,连忙一脸讨好的上前,恭敬道。 “哦?说说看,究竟是多大的客户,竟让你如此毛躁?若说不出,休怪我罚你的俸钱。” 伙计闻言有些无奈。 自家掌柜的什么都好,就是这爱学人附庸风雅的毛病着实让人难受。 “有人要买西山。” “哦~西山呀,那倒真是一个大客……” 突然,牙行掌柜的仿佛被人掐住喉咙一般,【户】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你你,你说什么?对方说要买哪里?” “西山!那可是整整一座山呢!” 伙计见掌柜满脸惊讶,更加兴奋。 牙行掌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整个人突然从跪凳上站起,也顾不得的麻木双腿,仓促道:“快快快!赶紧带咱过去瞧瞧!” 这不怪他如此! 实在是这西山都在长安城各大牙行已经挂了不知道几年,却从未听说有谁愿意购买。 各大牙行若不是实在开罪不起太原王氏,恐怕早就将挂牌下了。 他作为牙行的掌柜自然知晓一点这其中的内幕。 虽然不知今天这太阳打哪出?竟然有冤大头上门想要购买西山产权。但若是能真将西山售出,那太原王氏肯定会承他的情。 而牙行也能大赚一笔。 想到这里,牙行掌柜的脚步更加轻快了几分。 第107章 买西山 当牙行掌柜的看到想要购买西山的竟然是两名少年郎君时不禁一愣。 随即心中便是有了底。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郎君,不知道天高地厚,仗着家中有几个钱,一如当年的太原王家一般,受人蛊惑而看中西山那片地。 以为可以大展拳脚,实则是受人蒙蔽。 他不禁暗自唏嘘。 但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为保险起见,避免给自己摊上麻烦,牙行掌柜还是决定试探一番:“敢问,这两位小郎君何许人也,可是要购买长安西城外的西山?” “没错!” 陈玄德闻言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被陈清德一把拉住:“我兄弟二人姓陈,乃是长安城外人士。” 陈清德的话令陈玄德愣了愣,不明白陈清德为何要隐瞒身份,但点头应和。 “掌柜的,我们兄弟初来长安,想要置业安家!听说西山有黑石炭,是引火取暖的好东西,所以想要买下。” 牙行掌柜闻言点了点头,心道:果然如此!这二人初来长安,应该是得罪了人,这才受此诓骗! 但此事跟他无关!他只管赚钱即可。 于是例行公事问道:“那二位可知这西山之地的具体情况?” “我兄弟二人自然去看过。还拿了一块黑石炭点火,甚是好用!” 陈清德连忙佯装兴奋的道。 陈玄德和陈平安连忙无语望天。 牙行掌柜的见状也不再废话直接了当道:“那您二位这回算是来对了!这西山因为地大价高,导致迟迟无法售出。主家又急于脱手,将价格一降再降。 这不?年后刚刚又降了五百贯。如今售价九千五百贯!” 陈清德虽然已经听陈玄德说过西山的售价可能会很低,却没想到竟然会低至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西山很大,占地极广。 陈清德目测不会低于一千亩,可就是这么一大片地方的售价竟然不足万贯! 也就是一万两文银或者一千四百多两金。 继续则算成太白酒的话也就是一百四十多坛酒的事情。 问题不大! 陈清德在心中做出自己的判断后,笑道:“很好!这地我们兄弟要了。你赶紧去通知地的主家前来,我们现在就去万年县衙交接。” 牙行掌柜高兴点头。 陈玄德却是连忙将陈清德拉到一边,欲言又止。 他是真担心陈清德一时脑子发热,事后可没有后悔要卖。 牙行掌柜的见状故意在他们身后问道:“要不两位郎君再商量商量?” 陈清德到了这时哪里还看不出对方心思。 这等低劣的激将法他前世见过太多。 此人显然是担心陈清德和陈玄德商量夜长梦多。 而且明显这里做主的便是陈清德,他自然是要手拿把掐。 陈清德大手一摆:“不用了!这事我自己就能做主。” 说着他暗暗对陈平安递了一个眼色,陈平安立刻会意:“废话少说,赶紧去安排!耽误我家小郎君赚钱,你赔得起吗?” “好的好的。” 牙行掌柜的闻言连忙恭敬的退走。 心中却是对陈清德这种纨绔不屑一顾。 真是良言难劝要死的鬼,既然你们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打定主意,牙行掌柜的对伙计招了招手:“赶紧去崇仁坊通知王管事,让他赶紧带着文契过来交接。若是晚了,恐夜长梦多!” “诺!” 这名伙计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这笔交易完成,他至少可以得到二十贯。 当即如一阵风般,小跑着离去。 很快,伙计便是来到位于崇仁坊王家府邸。 此时,王清水刚刚当值回来。 水部衙门。 自从陈贤德去了河北道,他的日子便清闲下来。 不用处处担心被其针对。 他本就是去镀金,当不当值的也无甚人管,于是便提前回府,换了便衣,打算一会去长乐坊稠酒。 一名年轻管事一脸堆笑的跟在其身后伺候:“二郎,去长乐坊的马车已经备好。”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王管事,西市牙行有人过来。” “哦?可知是何事?” “听说是有人想买西山之地,牙行的牙行掌柜说为免夜长梦多,请您即刻带着文契过去交易。” 王管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他连忙看了王清水一眼:“二郎,您看……” “去吧去吧,我听说西山那块地砸在手里好几多年了,赶紧去处理了吧。” 王管事闻言,连忙随着那名下人前往。 在确定确有其事后,又赶紧去账房处领了地契文书准备出门。 王清水见状,连忙将王管事叫住:“等等!反正顺路,本少随你一起过去瞧上一瞧。看看究竟是哪里来的憨货,竟然会看上西山那等一毛不拔之地!” 说罢,便是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很快,一行人便是来到牙行。 王清水刚进门就看到了正和陈玄德相谈甚欢的陈清德。 他不禁眉头一跳,冷眼看向牙行掌柜:“要买我家地的是此人?” 牙行掌柜的没想到王家二郎竟然跟陈清德认识,连忙呵呵介绍道:“没错!这位陈小郎君便是买家!” 陈清德也看到了王清水。 他没想到到卖个地而已,王清水竟然会亲自前来。 这下麻烦了呀! 于是对陈玄德悄悄示意,让其不要轻易开口说话,然后抢在牙行掌柜的前面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王主簿。” 毕竟他前面撒了谎,若是被牙行掌柜和王清水拆穿可就不好了。 “就是你,想买西山那块地?” “不行吗?本少爷赚了好几万贯,买块地玩玩不行吗?” 王清水闻言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他江国公府就能酿制出太白醉那样的好酒? 听说赚的钱用数十辆牛车才拉完。 牙行掌柜在旁边已经完全傻眼。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眼前的少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显赫身份?否则太原王家的少爷为何对其是这种态度? 我如果坑他,该不会惹下什么祸端吧? 好在很快王清水似乎想到什么,他突然冷笑起来:“当然可以,不过想买我王家的地,可没那么容易。” 陈清德闻言皱眉,若是这个王清水真的意气用事,不卖地给他,那他可真要找地哭去了。 眼珠子一转,陈清德看向牙行掌柜:“牙行掌柜的,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牙行掌柜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很想告诉陈清德:那西山就是个赔钱货,不要也罢。 可是太原王氏的怒火却不是他一个小小牙行掌柜可以承担的。 当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王管事。 王管事见状,轻咳一声,他凑到王清水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二郎,不可意气用事。” 第108章 又当又立王清水 王清水闻言,也担心节外生枝,陈清德会玻璃心放弃这笔交易。 西山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砸在太原王氏手里这么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愿意接手,而且卖家还是他的对头。 若是被族中知晓他事情搅黄了,还不得狠狠责罚于他? 想到族中那些残酷的家法,王清水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当即道:“要我卖地也可以!得加钱!” 陈清德闻言顿时笑了。 这台词还真是莫名的熟悉呢!不过他可不是赵靖忠,而王清水也并非丁修。 “行啊!八千贯,你把西山卖给我,我给你八千五百两,如何?” 陈清德冷笑着道。 “你!” 王清水顿时语塞。 这是什么操作?他有种智商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崩溃感。 “你丫的敢耍我?” “别误会!本少绝无此意。本来这个就是我拿下西山的心理价位。你不来我也是要跟你们家这位王管事谈的。” 王清水闻言看向牙行掌柜。 他对经商不是很懂。 牙行掌柜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有这样的流程。 这本来就是漫天开价、落地换钱的买卖嘛! 王清水又看向王管事。 王管事极为无语的默默点头。 心里却是吐槽: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到底要干啥? 不懂就别瞎哔哔了行吗? 可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底想想。 他略一犹豫,还是凑到王清水耳边低声道:“年前的族中大会上,已经明确西山那块地,只要能卖出去,价格再低一点也是可以的。” 王清水闻言,心中顿时一动。 那岂不是说,只要他做主答应下来,顷刻便可获利五百贯? 五百贯呀!比他工作两年的俸银还要多。 由不得他不动心。 “可否再加一点。” 王清水,吞了吞口水,干巴巴道。 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做,莫名有种心虚之感,内心禁不住狂跳。 陈清德也没有想到,自己就是随意一说,竟然真的能说动眼前这位二世祖。 他都已经做好跟这家伙斗智斗勇。 结果就这? 也不知刚刚那王管事在他耳边究竟说了些什么。 当即毫不犹豫的摇头:“五百贯是我的底线。不要就算了!” 他特意将那五百贯的事情单独点出来。 听得王清水又是一阵狂咽口水。 他求助似的回头。 却发现此时那牙行掌柜跟王管事竟然同时抬眼看天,显然是不打算掺和此事。 顿时有种被人看破心事的羞恼感。 他无奈回头,目光死死盯着陈清德。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陈清德耸了耸肩。 这个王清水又当又立的,果然很世家。 也不知道太原王家是怎么培养的?才教出这么个玩意儿。 欲望终究战胜理智。 王清水咬牙切齿道:“那行!你既然如此识相,本少也不跟你计较,便同意你的请求吧!” 神特么的请求! 陈清德无语望苍天。 但为一千贯,他决定忍。 见陈清德默认。 王清水满意回头,对王管事交代道:“这件事情接下来交给你亲自去办!” 王管事见王二郎一脸意味莫名的看着自己,哪里还不知道其心中所想。 不过能用五百贯就巴结到王家二少,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少爷放心,某必定将此事处理妥当。” 王清水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感觉神清气爽,哈哈一笑:“那行!你们忙,本公子先走一步。” 说着便是耳根发热,逃一般的转身离去。 这种充满铜臭味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 想到自己马上就会有钱,长乐坊的碧萝姑娘还不得由着自己怜惜,顿时脚步更加轻快了几分。 看得陈清德是一阵无语凝噎。 这家伙是赶着去投胎吗?还真是蠢得可爱! 牙行掌柜和王管事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无奈。 这种智商层面的碾压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提醒这位王家二郎。不过此事既然有人背书,他们这些人只管照做便是。 很快,新的契约便在牙行见证下拟定完成。 双方一同去长安县衙签字画押后,陈清德满意的将地契和交割文书揣入怀中。 “王管事,现在天色可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带人前往兴化坊的江国公府拿钱吧!” “江国公府?你你你们是江国公府的郎君?” 牙行掌柜目瞪口呆。 不过想到如今长安城的传闻,他总算松了口气。 江国公府他的确开罪不起,不过他背后的人肯定不惧。 王掌柜也隐隐察觉到不妙。 陈清德故左右而言他:“对呀!难道刚刚王二郎没介绍清楚吗?” 王二郎?他说过吗? 二人相对而视。 不过这二人好像确实早就认识,而且绝对有过节。 陈清德不再废话,招呼陈玄德和陈平安转身即走。 牙行掌柜不禁摇头。 陈家这两位郎君看着人都挺精明,怎么会买西山那块地的呢? 他忍不住问王管事:“我听说江国公府如今在京圈闻名,太白醉都卖到河北道去了。为此,对方还在长安城搞了个什么限购。你消息灵通,这是不是真的?” 王管事点头。 “也不知这江国公府究竟是怎么想的?放着京圈大把的权贵不去结交讨好,尽跟些上不得台面的商人合作,还将大量的太白醉贩卖到河北道。 最后那些酒还不是在下面人的运作下被送回长安?” “还有这事?” 牙行掌柜惊讶不已。 “嗯。这一圈转下来,除了钱,其他好处江国公府是一点没捞。也不知道江国公这么做究竟图什么?” “这还不明白?江国公如今将重心放在河北道,那是真厌倦了朝堂,打算致仕经商。” “有这个可能。八千五百贯钱,这两公子哥说花就花!看不出一点心疼。” 王掌事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行!这件事我得赶紧回去通知老爷,江国公府买我王家西山那块地,肯定所图甚大!” 说着王掌事便匆忙离去。 牙行掌柜聊得正起劲,见王掌事突然离去,只得悻悻打道回府。 路过一间酒楼,看到几个平日里相熟的掌柜,他眼珠子一转,走了进去。 “几位真是好兴致。”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你这老小子吹来了?不在你的牙行待着卖地,怎的跑我酒楼来了?” “当然是春风!” “看出来了。” “这不是今儿成交了一大单,高兴!就过来喝两杯。” “哦~快说给我们这些老伙计也听听。” “行啊!只是这酒……” “今日我请,你尽管喝!” 说着,酒楼掌柜连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无事,最喜欢听些家长里短的小道消息。 第109章 王女节:我不同意! 牙行掌柜满意点头。 他也不嫌弃,直接一屁股坐下。 “西山那块黑石炭地你们都知道吧?今儿,被咱给卖出去了!” “啥?那块地都有人要?不是说太原王氏挂各大牙行好几年都无人问津吗?价格更是一降再降,听说年前就已经跌破一万贯,却还是没人要。” “那块地我知道。除了满山的黑石炭,周边都是红色粘土,土地贫瘠,根本就种不出粮食。” “对呀!怎么就突然卖出去了?难怪你春风得意,佣金没少抽吧?” 牙行掌柜得意点头,伸出手掌比了一个数,顿时迎来一片惊叹声。 “这地卖的,太原王氏还不得血亏呀!” “亏个屁!那地鸟不拉屎,狗都不去,能卖出去都是太原王氏香烧得好!” “是这个理。太原王氏这也算及时止损。” “还得是你呀。快给我们说说,那买家是谁?” “对呀!快说说。” 这冤大头,究竟是谁…… 所有人都是满脸好奇的看着牙行掌柜。 牙行掌柜见状,不紧不慢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入嘴里,慢慢咀嚼。 又端起酒一饮而尽,这才满面红光的报出一个名字。 “江国公府!” “啥?江国公府!” 所有人顿时傻眼。 就在这牙行掌柜这边将西山不毛之地卖出的消息大肆宣扬之时,陈清德已经带着陈玄德前往江国公府。 他其实不想来。 不过自己若不来,陈清德担心府库里的那些钱会拿不出。 虽然跟王女节只有一面之缘,但陈清德可是深知这位当家主母的厉害之处。 那车缓缓在江国公府的大门前停下。 门房老王头见是陈清德的马车,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如今府里的郎君全部去了河北道,江国公府就剩下小郎君在长安了。 可小郎君名声不正,又怎么可能回来呢? 就在他揉搓昏花的老眼疑惑不解时,陈平安已经跳下马车,将步登摆好。 陈玄德当先起身下车。 见是四郎回来,老王头虽然还是惊讶,却也了然。 连忙去开中门相迎。 只是这江国公府的大门已经有些时日未曾打开过,他的举止顿时吸引管家陈丰的注意。 “老王头,你怎么回事?老爷和郎君都不在家,你开中门作甚?” 老王头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迎郎君回府。” “郎君?” 陈丰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想到陈清德。 这个时候,能称之为江国公府郎君的也就只有这位。 他顿时脸色阴沉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咱江国公府没有什么五郎!” “你是说过。可老爷还说,五郎回府,开中门迎接。你难道忘了?” “你!” 陈丰顿时语塞,但上次的事情他依然记忆犹新。 特别是老爷在长安的这段日子,破天荒带着几位郎君去了陈家庄。 而且听从陈家庄回来的下人说,老爷将原本要带到河北道去的一众下人也留在了陈家庄,伺候那李氏母子,为此主母还发了老大一通火。 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他一个小小管家,再跟陈清德这个小郎君硬碰是极不明智的行为。 想到这里,他瞪老王头一眼,转身去了后宅。 这一幕刚好被一名路过的老婆子看到,她眉梢一动,连忙跟着去了后宅。 后宅中,王女节正百无聊赖的做着刺绣红妆。 她其实很想出门,可是陈叔达临行前特意交代过。 他此行或许危险重重,可能会连累家人,让她在家中无事不要出门,同时约束好下人,不要惹事。 王女节跟在陈叔达身边多年,自然知晓自家老爷不会无的放矢。 况且她如今在京师这名媛贵胄的圈子里人厌狗嫌般,所有人见她便是躲,她也觉无趣,所以这些日子便是躲在这后宅之中靠着刺绣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打断她的专注,她一不留神下竟被绣针扎破手指。 “嘶!” 她不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秀眉微蹙的同时心中隐隐有怒火升腾。 却见陈丰急匆匆小跑而来。 “陈管家,你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对了,你不在前屋待着跑到后宅作甚?” 陈丰也知道自己,他忙道:“小姐,陈清德……陈小郎君来了!” 他是跟王女节陪嫁过来的,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对方。 王女节闻言眉头顿时一挑:“什么?!” 说着整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见王女节如此激动,陈丰心知自己来对了。 “他人现在何处?” “大门口,老王头正开中门迎接!” “走!随我前去看看。” 很快一行人便是匆忙来到了前厅。 此时,陈玄德刚好领着陈清德进门。 见王女节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匆匆而来,二人不禁对视一眼。 看王女节这架势,显然来者不善。 二人也只能苦笑着迎了上去。 “清德,拜见母亲。” “玄德,拜见母亲。” 王女节轻哼一声算是回应,目光落在陈玄德身上:“玄德,你怎么回来了?你父亲呢?” “回母亲话,阿耶如今在河北道,儿子有要事回归,如今跟着五弟做事。” 嗯? 王女节的眉头顿时一颤。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陈玄德不愿多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盘根问底。 于是冷眼道:“既如此,你们回江国公府作甚?” 陈玄德想要再答,却听王女节冷声道:“我在问他!” 陈清德连忙拱手:“回母亲,儿子今日前来是因为要在西城外买一块地,需要交付银钱。” “哦?” 王女节闻言顿时仔细打量起陈清德来。 曾几何时,她耳中偶尔听到的都是关于陈清德顽劣不堪的小道消息。 可是今日一见,这小子长得倒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而且说话极为得体,不似传言那般不堪。 “买地?买哪里的地?做作何用?” 陈清德耐心解释:“儿子要买下西山,至于作甚,暂时不方便回答。” 见王女节的面色渐冷,陈清德又连忙解释:“母亲不要误会,这地儿子买来有大用,实在不宜宣之于众。” 没有办法,若想让阿娘顺利入这江国公府,王女节是他必须迈过去的高山。 王女节神色复杂的看着陈清德,她没想到对方竟要买下一座山。 就在这时,陈丰突然凑到王女节身边低声说一句什么,王女节的面容突然一变。 她满脸惊讶的看向陈丰:“你说的当真?” 第110章 乖孙,快快起来! “千真万确!” 陈丰一脸笃定。 然后便幸灾乐祸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看在眼里,眉梢一跳。 他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王女节神色大变,她几经挣扎,良久竟是换上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清德,你自幼不在我身边长大,本来你的事情我不该过问。但今日你要买西山,这件事,我不同意!” 声音明明温和如水,可是听在周围人的耳中却不容动摇。 闻言,陈玄德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着急之色。 契约都已经签订,就等交钱了,却偏偏节外生枝。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陈清德使了一个眼色阻止。 “我能问一问母亲:这是为什么吗?” 陈清德说这话时看向王女节的眼中出现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似很期待王女节接下来的回答。 “当然!” 王女节也看到陈清德眼中的那一抹好奇,这让她莫名古怪起来。 他不是应该生气,甚至暴跳如雷的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可她极为坦然:“你阿耶和兄长不在,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那我便要对你负责!不能眼睁睁看你误入歧途!” 陈清德一愣,神色越发古怪起来。 误入歧途?我买块地怎么就成误入歧途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想听听王女节接下来是如何自圆其说的。 “西山之地,不能买!” 王女节回答得斩钉截铁道。 “我需要知道原因。” “刚刚陈丰告诉我,西山产黑石炭。我猜你买下西山是想开采黑石炭吧?” 陈清德没想到王女节一介女流竟然也有这样的见识。 他点了点头:“没错!西山的露天煤矿颇为难得,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就对了!” 王女节点了点头,冷声道:“那你是否知道黑石炭蕴含剧毒?” 陈清德点了点头:“知道啊!” 啥?! 这回轮到王女节傻眼。 “你知道还要买?” 陈清德点了点头。 谁不买谁傻子。难道还有人嫌弃自己钱多吗? 王女节看陈清德仿佛看傻子一般。 突然她仿佛想到什么,脸色大变。 “陈清德,我一直以为你如今有所长进,想不到你为赚钱竟然会枉顾人命,连江国公府的声誉也不要了吗?” 陈清德看着忿忿不平的王女节,不禁有些想笑。 他此刻也大概弄懂对方的意思。 这个女人大概是以为他买下西山是想靠黑石炭牟利,所以才对他疾言厉色。 如此看,这个女人似乎真如当初陈平安所言,就是个恋爱脑罢了。 不过他却不打算解释。 毕竟此次他对上的可是太原王家,若是让对方提前知道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恐怕会节外生枝。 等他安排好一切,再说不迟。 于是冷笑道:“母亲,你扣的这顶帽子太大,儿子可承担不起。我只是想买块地罢了,真没那么严重。” 王女节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多事一回,却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换来的竟是陈清德如此态度,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陈清德!老娘把话撂这:这西山不准买!” 她陡然拔高的声音,宛如河东狮吼。 吓了陈清德一跳。 却发现一旁陈玄德站在那里稳如老狗,甚至还悄悄冲着他发笑。 陈清德暗自苦笑。 好嘛!原来我才是那个小丑。 “那如果本少今天非买不可呢?” 说着,从怀中将地契文书掏出来在王女节面前晃了晃。 王女节一愣,随即冷笑不已:“我不同意!” “你管不住我。” 呵呵…… 王女节的嘴角顿时扯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串钥匙,在陈清德面前晃了晃。 陈清德顿时扶额。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他突然很后悔当初将钱拉到江国公府的决定。 当时拿钱砸人是爽了,也达到自己引出陈叔达的目的。 可现在,他有些欲哭无泪。 “母亲,你说,要怎样才肯将钱给我?” 陈清德觉得自己跟这个女人若是服一下软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可是刚有此想法,内心便不自觉深处升起一股莫名的抗拒。 原主的执念啊! “要钱?没有!有本事你弄死老娘,将钥匙拿走。” 王女节闻言笑了,那笑美得有些惊心动魄。 难怪能令陈叔达对他百依百顺这么多年。 只见她将钥匙揣入怀中,根本不给陈清德任何可乘之机。 难搞啊! “简直荒唐!” 就在这时,一道愈显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后宅方向传来。 王女节顿时神色大变,刚刚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转眼间却变成了鹌鹑。 “母亲!” 陈清德闻言心中一惊,连忙循声望去。 就见一年逾古稀、两鬓斑白、却梳妆打扮得极为得体的华贵妇人在众星拱月下款步而来,比刚刚王女节的排场只高不低。 江国公府能让王女节如此表现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陈叔达的母亲、陈清德的祖母、当年陈宣帝陈顼的九嫔之一:昭容袁氏。 只见老妇人来到王女节跟前,对其怒目而视:“王氏,你身为当家主母,却撒泼耍赖,宛若泼妇,你就是这样在后辈面前表现的?” 王女节仿佛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她连忙款步来到袁氏面前,低声求饶:“母亲教训得是。” “哼!家有家规,再有下次,定然罚你!” 言罢,老妇人转头便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只见她颤抖着看向陈清德。 “你就是我那苦命的孙子清德吗?” 陈清德见状连忙身子一矮,跪倒在地:“孙儿清德,拜见阿婆!” 一声【阿婆】仿佛叫到袁氏的心坎上。 “诶!乖孙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说着连忙上前一步,就要将陈清德拉起来。 可陈清德丝毫不为所动。 只见他【砰砰砰】就是三个沉闷有力的磕头,再抬头时额头已经微微红肿,两眼泪光闪烁。 “阿婆!清德终于见到您了。我和阿娘好想您啊!”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连陈清德自己都为之动容。 但其实是疼的。 “好好好!” 袁氏泪眼婆娑,她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孙儿在外面同样记着自己。 她连忙伸手将陈清德拉起来:“赶紧起来,地上凉!” 陈清德不敢忤逆,顺势让袁氏将自己拉起,仔细打量。 眼看陈清德生得眉清目秀、英俊潇洒,跟陈叔达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袁氏顿时心生欢喜。 “跟阿婆说说,刚刚跟你母亲因何争执?” 那架势,大有替陈清德撑腰做主的意思。 陈清德心中暗喜不已。 这下终于是在江国公府找到了靠山。 第111章 老夫人袁氏:谁若外传,杖毙! “阿婆,其实也没什么?您知道的,我江国公府如今江河日下,我虽是外室私生子,却也想替阿耶分忧。” 袁氏闻言欣慰点头:“这个阿婆知道,听说你酿的那个什么太白醉在长安城颇为畅销,卖了不少钱呢!” “阿婆果然慧眼如炬!” 陈清德没想到袁氏终日幽居后宅,却连这个都知道。 “你阿婆又不瞎!” 袁氏打趣道:“那日我的乖孙让人拉回来近百车钱,整个江国公府上下可是整整忙和了三天才清点完毕呢。” “阿婆,小子幸不辱命!赚了些钱,还结交了几位国公府的公子。” “哦?还有这事?” 袁氏神情顿时变得凝重。 前些日子,陈叔达和王女节到处结交权势的事情她又哪里会不知? 只是这效果嘛…… 王女节也好奇看了过来。 对于陈清德的事情她都是道听途说,了解得不清不楚。 只知自家老爷能够有如今局面,全靠陈清德从中斡旋。 也不知这小子凭什么有如此大的能耐?连她娘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却可以轻易做到。 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前几日去了一趟陈家庄,说是碰到当今陛下,被升职加官。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得益于陈清德的功劳。 这个令她痛恨不已的私生子,不知不觉竟已做这么多事。 哪怕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做出改变。 否则以她原本的性子,早就将其赶出去,才懒得跟其啰嗦。 见众人尽皆望着自己,陈清德摸了摸鼻子。 他解释道:“阿婆,我那太白醉不说独步天下,却也是我大唐无二的好酒。 当初为了解决陈家庄的粮食危机,小子也是不得已,只能到长安城卖酒。” “等等!你说陈家庄出现粮食危机?这又是怎么回事?” 袁氏说着还扫了一眼王女节。 显然是觉得此事跟她脱不开关系。 王女节心中大呼【冤枉】,连忙摆手。 这事她是真不知道。 陈清德看着王女节委屈狼狈的模样,再也没有刚刚的盛气凌人,心里不禁暗自好笑。 这个便宜母亲除嗓门大一点、脾气不好外,似乎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阿婆,这事如今长安城的高门大户,哪家不是如此?这两年年景不好,粮食欠收,那些佃农家里的余粮根本就不够吃。”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她们虽然幽居后宅,却也不是完全耳聋眼瞎。 “我阿娘管着那么大个庄子,几百户食邑,庄户们活不下去,只能前来讨粮,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便将粮食借给他们,可这样一来,剩下的粮食又不够江国公府所需。” “你娘做得对,不能让那些食邑戳咱老陈家的脊梁骨。” “这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你终日流连那翠柳居,挥金如土,这才致陈家庄入不敷出。” 王女节阴阳怪气道,说完幸灾乐祸的看他究竟会如何自辩。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陈清德竟然承认得极为光棍,并未做任何狡辩。 “这事是小子错了!” 陈清德也极不好意思。 这事虽然是原主混账所致,但他继承对方身体,自然也等于接下这段因果。 “我当初不懂事!肆意挥霍。不过小子如今已经知道错了。” “好好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袁氏高兴的上前,抚摸陈清德的脸颊。 这动作与他阿娘李氏一般无二,边上又有这么些人,他顿时老脸一红。 “还有你娘!唉,这么些年,真是难为她了!” 王女节一听,不愿意了。 我操持偌大的江国公府,上上下下几千口人,我就容易了? “母亲~” 她拉着袁氏的胳膊竟是撒起娇来。 “你呀,也不怕后辈们笑话。” 袁氏故意板着脸道。 吓得王女节赶紧松手,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冷傲气质。 陈清德却是在心里暗笑。 他算看清楚了。 这王氏虽然出身世家名门,却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她敢爱敢恨,有什么基本也都写在脸上了。 这大概也是陈叔达不愿跟其翻脸的原因所在吧? 试问有这样一位红颜爱着自己,谁又会不喜欢呢? 袁氏点了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小子幡然醒悟。只能想方设法的制出太白醉,卖酒赚钱填补亏缺。” 陈清德故意卖了个惨。 “小子阴差阳错下结识了密小国公、齐国公府的长孙大郎,以及宋国公府的萧三郎……” “等等!乖孙,你刚刚说你结识了谁?宋国公府萧三郎!” 袁氏一脸诧异。 陈清德点点头:“是啊。” “陈清德,你疯了!你可知那宋国公府萧瑀便是你父亲此次被罢黜的始作俑者! 你竟然跟他的儿子厮混,还分给他们家股份,你是想气死老娘吗?” 王女节声音顿时提高八度,一脸的不可置信。 “知道啊!可这件事父亲也是认同的。” “怎么可能?老爷他是疯了吗?” 王女节一脸的不可思议。 陈玄德适时举手发言:“这个我可以证明。当初阿耶还特意交代过,说五弟此事做得甚好,我江国公府跟宋国公府不睦的谣言从此将不攻自破!” 王女节顿时无语凝噎。 “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袁氏闻言也表示颇为认同:“乖孙,你继续讲!” 说着还瞪了王女节一眼。 “阿婆,如今我江国公府内忧外患,自然不宜树敌,阿耶名声更加重要。小子又靠着这太白醉和一些小发明将阿耶和陛下吸引到我陈家庄,这才给阿耶争取来的机会。 当然,这其中阿耶若是无法将奏折递到宫中陛下御前,无法引起圣人关注,这件事也是很难办到的。” 说到这里,陈清德还不忘小小拍一记陈叔达的马屁,来逗袁氏开心。 果然,袁氏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你们父子都是我老陈家的好儿郎!大家团结一心是对的。江国公府若是就此倒下,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袁氏意味深长的道。 眼看着袁氏竟然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一个老太太。 陈清德暗自庆幸的同时难免有些遗憾。 毕竟袁氏如今年纪颇大,身上大大小小毛病不少,历史上在贞观三年就因病去世了。 在这之前,陈叔达甚至因为担忧袁氏病情还曾获得过李世民称道。 陈清德不禁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所能让这老太太多活几年。 有袁氏撑腰,或许阿娘李氏进入这江国公府的几率也会大增。 第112章 拿下西山 陈清德现在也看出来了。 别看袁氏年纪大,却不愧是曾经做过昭容的人,对王女节可谓手拿把掐。 王女节在袁氏面前可谓耳提面命,根本就不敢顶嘴。 见陈清德突然陷入沉默,袁氏有些好奇。 “乖孙,你还没有说,这些与你刚刚跟你母亲争吵有甚联系呢?” 王女节闻言悄悄瞪了陈清德一眼,示意他小心说话。 陈清德心里乐疯了,故意当作没看见。 实话实答道:“如今几位哥哥都因为父亲献上的赈灾之策在河北道忙碌,小子当然也想做更多的事情,所以想要买下西山。” 陈玄德闻言连忙举手解释:“我是得到阿耶同意,才回来跟着五弟帮忙的。” 王女节瞪了他一眼,吓得陈玄德直缩脖子。 她终于是抓住机会,冷声道:“哼!你花钱买下西山这种不毛之地,根本就是败家!还妄言帮助你父亲,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说着,她又一把拉住袁氏的手,楚楚可怜的解释:“母亲,儿媳这可不是信口胡说。那西山就是一座黑石炭山!这满长安但凡有点见识的谁人不知? 那西山当初在太上皇立国时被太原王氏通过前太子强取豪夺的分了去。 太原王家本想靠其大肆敛财,可开采后才发现那黑石炭竟蕴藏剧毒,根本无法使用。 结果那漫山黑石炭硬是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值! 刚刚清德可是亲口承认,他买下西山就是看中那些黑石炭。 可黑石炭害人不浅,每年都有许多买不起柴的百姓使用后中毒而死。 您说,我江国公府能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么?” 陈清德摸了摸鼻子,虽然早就料到王女节有如此反应是真为他好。 可现在听其亲口说出,还是感觉怪怪的。 这跟他想象中的【恶毒母亲】人设有很大偏差呀! 袁氏闻言,同样一脸沉重的看着陈清德:“乖孙,这些你可知晓?” “自然知晓。” 陈清德点了点头。 王女节见状连忙指着陈清德道:“母亲,你看他。刚刚就是这种态度与我说话。 您说!儿媳作为家中长妇,能放任不管吗?” 袁氏也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如此隐情,布满老褶的脸上顿时出现犹豫。 一旁的陈玄德实在看不下去。 连忙道:“阿婆,母亲,其实五弟他……” 眼看要说漏嘴,陈清德连忙出言将之打断:“阿婆,这些事情小子都省得的,可是小子却依旧有要买西山的理由!” “哦?说来阿婆听一听!” “阿婆,不是小子不说,实在是现在不能说!总之,此事日后必见分晓。” 王女节闻言连忙摇着袁氏的胳膊道:“母亲,你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儿媳妇觉得,他就是找不到借口在故意拖延!” 陈清德闻言,连忙对袁氏保证:“阿婆,小子可以向您和母亲保证,小子买下西山肯定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这……乖孙,你母亲虽然为人强势,说话也宛如河东狮一般。可她说得极对,我们是一家人,不该对彼此心存顾虑,没什么不能说的。” 见袁氏动摇,陈清德连忙改变策略。 他好歹也是穿越者,怎么可能因为他人三言两语就轻易妥协。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连阿耶都不知晓的秘密。” 陈清德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果然,这话杀伤力很足,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 “哦?” 袁氏和王女节对视一眼。 “其实太白醉之所以好喝并不是小子掌握什么了不得的酿酒秘方。而是小子用最为普通的劣酒提纯而来!” 陈玄德闻言顿时神色大吃一惊。 因为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 他是喝过太白醉的,正因为喝过他才更加难以相信太白酒这种佳酿竟是用普通烈酒制成的事实。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小五,你所说都是真的?” 陈清德重重点头。 王女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西山聊得好好的,怎么又说起太白醉来了?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袁氏毕竟一大把年纪,世事通透,她立刻就反应过来。 “乖孙,你是说……” “嘘!” 见有明白人,陈清德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件事还希望阿婆和母亲能够保密!” 袁氏闻言瞪了一眼王女节后,对周围一众下人警告道:“今日小郎君所言,谁若外传,杖毙!”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 没想到袁氏挺和蔼的老太太,竟然还有如此威仪一面。 最后,王女节终于还是在老夫人袁氏的威慑下选择妥协。 陈清德得以顺利交付银钱,如愿拿下西山。 “没想到就为烧个砖,竟然买下一座山。五弟你可真行!好在事情一波三折,当真是不容易啊!” 回陈家庄的路上,陈玄德忍不住感慨。 “五弟,接下来如何?” “当然是修窑、烧砖、建房子了!” 陈清德从后世而来,他对于房子有种莫名的执着。 陈清德买下西山的消息王文永下值回府后第一时间从王管事口中得知。 “老爷,西山总共卖了八千贯,扣除牙行的一成费用,实际得钱七千二百贯,我已经让账房那边入库。” “嗯!这件事做得不错。” 当初我太原王氏为拿下西山花了五万贯! 结果世事无常,西山的黑石炭蕴藏剧毒,导致西山也成变成一文不值的不毛之地。 它宛如一道伤疤,令我太原王氏蒙羞。 世人只要提起这西山,就会联想到我太原王氏当初为它图穷匕见的愚蠢! 如今脱手,虽然亏了四万多贯钱,总算甩掉了这块狗屁膏药。 想到这里,王文永饶有兴致的问:“知道是谁将西山买去了吗?” 王管事闻言连忙凑过来道:“小的正想汇报此事。” “哦?” 王文永闻言顿时看向王管事。 “据二郎言,买下西山之人乃是江国公府的陈三郎和陈五郎。” 王管事给王清水送那五百贯钱时特意向其确认过陈清德和陈玄德身份。 至于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怎么,清水也参与此事?” “是的。小的收到牙行通知时二郎刚好在,就跟着过去看了一眼。” “原来如此。” 王文永点了点头:“那可知他们买西山做何用?” 他们世家刚刚才商议完如何对付江国公府,自然格外上心。 王管事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小的听牙行掌柜说,对方似乎是为了西山上的黑石炭。” “黑石炭?” 王文永惊讶的看向王管事。 王管事肯定的点头。 第113章 败家子陈清德 “老爷,江国公府的酒水生意连博陵崔氏都望而兴叹;还有那个干煸鳝鱼泥鳅,好吃!生意同样火爆。小的担心他们买下西山说不定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王文永却是摆了摆手。 心中大喜。 在他看来,这一定是世家有人对江国公府出手。而最有可能的便是清河崔氏。 只是让他没想到,崔通海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他们上午才商议完,人家下午就毫不犹豫出手,显然是早就图谋已久。 只能说江国公府最近表现过于耀眼,以至于被人时刻关注。 而陈叔达的那些后辈显然那就是一群废物,竟然孤陋寡闻至此。陈叔达不在长安,就轻易被人忽悠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连西山都敢买,简直是不知死活! 反而是他王家,什么都不用做,平白得好处不说,还将西山这块疥疮给甩了出去。 也不知陈叔达那老货知道后会不会吐血三升?接下来,可有他头疼的。 他现在只要想到江国公府将代替他太原王氏成为京师长安新的笑柄,心中便升起无限喜悦。 “哼哼!那西山上的黑石炭我太原王家曾做过许多尝试,却始终无法根除其中蕴藏的剧毒。 他江南陈氏的底蕴难道还比得上我太原王氏不成? 咱就等着看好戏吧!” “老爷说得是。” 王管事连忙在旁躬身附和。 “对了!通知族中在河北道的子弟,此次旱灾机会难得,让他们把握机会!” 另一边,崔通海收到陈清德两兄弟购买西山之地的消息时同样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未动手太原王氏倒是迫不及待跳出来对江国公府出手了。 “王文永厉害呀!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既能给江国公府制造麻烦,让陈叔达分身乏术;又趁势将他太原王氏身上的疥疮揭去。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也难怪王文永要抢着出手! 看来,太原王氏对河北道这块肥肉势在必得呀! 崔通海不禁冷笑连连。 “以我名义给族长传信,让族中在此次河北道大旱当中出手利落一些,不要让太原王氏和其他两家在我们地盘将到手的肥肉给叼走了!” “诺!”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博陵崔氏崔仁师的府邸,以及范阳卢氏卢本廉的家中。 二人起初对太原王氏此次争着对江国公陈叔达出手表示不解。 不过想到西山之地对太原王氏的打击,大家顿时心照不宣。 对于此事,同样抱着作壁上观的态度,同时暗中通知家族,对河北道进行图谋。 总之,事情就这样诡异的进入一种静默状态,根本就无人对此提出质询。 而身为此事件当事人之一的陈清德,则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被人冠以败家子之名,开始在长安城传疯。 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竟是下起小雪。 贞观元年的第一场倒春寒正式来临。 等陈清德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以后。 此时,时间刚刚进入三月,在陈家庄后面的山坡上,两座酷似蒙古包的土窑拔地而起。 其中一个早就是浓烟翻滚,里面烧制的自然是白灰砖。 另一口土窑则尚未投入使用。 里面如今整整齐齐码放的便是陈清德用红黏土和泥后夯实、脱模制成的红色砖坯。 陈清德正领着陈玄德亲自动手将土窑按照要求一点点封死。 长孙冲和封言道以及萧釴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没想到才几日不见,陈清德和陈玄德两兄弟竟然会变得如此不顾形象。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斗酒十千,胸有沟壑的陈清德吗? 而且几日没来,这陈家庄竟然大变样,跟个大工地似的。 “清德兄,玄德兄,你们俩人这是在作甚?” 长孙冲好奇道。 “烧砖呀!” “我们自然知道你们在烧砖,可这种事情让匠人们去做就好了,何必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长孙冲笑道。 陈清德当然不能告诉长孙冲他纯粹就是无聊,想做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对了,你们今日怎么有空来陈家庄寻我?” “你还好意思说!明知我们三个在长安城读书抽不开身,你也不知道去寻我们?” 萧釴抱怨道。 陈清德笑道:“你们也知道自己在读书呀!我去长安城左右也是无事,还不如在家里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你口中有意义的事情就是烧砖?” 封言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地上那些已经脱模,等待阴干的砖胚道。 “这可是红砖?” 三人这才发现,那些砖胚果然如陈清德所说,呈鲜红之色。 “这红砖难道有什么不同?” “当然!这些红砖乃是用特殊的红黏土夯制而成,烧制的时间是白灰砖的一倍,需要的温度是烧制白灰砖的四倍!” “然后呢?” 见几人一副好奇宝宝的看着自己。 陈清德摆了摆手道:“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只要知道红砖是比白灰砖更加坚硬实用的一种砖便是了。” 他是肯定不会告诉几人,他为烧制这红砖还专门将西山买下。 可他不说,长孙冲却是主动提起。 只见他小心翼翼道:“清德兄,我们听说你花了八千贯将西山给买下了?” 他这话一出,封言道和萧釴同时屏住呼吸,倾听起来。 眼看着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陈清德和陈玄德对视一眼。 “你告诉他们的?” “五弟,我天天跟你一起,我就算想说也得有机会呀。” 陈清德一脸疑惑的看向三人:“你们如何得知?” “清德兄,如今满长安可都传来了。你花八千贯将人厌狗嫌的西山从太原王氏手里接盘,如今败家子之名比你的诗还要出名!” 封言道小心翼翼说道。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想象中的暴怒之色并没有出现在陈清德脸上。 他反而是一脸恍然。 封言道和长孙冲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黑石炭有毒的事情?” 萧釴实在为陈清德着急,忍不住开口询问。 “知道啊!不过那又怎样?” 还那又怎样?! “清德兄,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黑石炭蕴藏剧毒,根本就无法利用。你买下西山,不就成冤大头了吗!” “是呀!当初太原王氏就因为西山和其他世家争得头破血流,结果却落了一场空,沦为笑柄。你如今接手,这不等于给其背锅了吗?” “是啊,清德兄。咱们还是赶紧坐下,商议对策!” 第114章 佳人邀请 眼看三人都是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陈清德不禁一阵感动。 这就是男孩之间的感情,他们一旦认同彼此,就会为对方两面插刀。 古往今来,亦如是! “好啦!给你们看样东西。跟我来!” 说着,陈清德便是带着三人向土窑的一侧走去,只见那里竟然放着堆积如山的黑色煤球。 “这是……” 三人惊讶不已。 陈玄德笑着插言道:“这些就是你们口中蕴藏剧毒的黑石炭。” “什么!你说这是黑石炭?” 陈玄德笑道:“没错!这些叫煤球,是我五弟让人采西山黑石炭敲碎、碾成粉后和水制作而成。” “可是这样做有何用?” “这……” 陈玄德顿时被问住了,对此他也一知半解。 陈清德笑着接过话茬解释:“当然是为了让黑石炭能充分燃烧!” 然后呢? 见三人满脸疑惑看着自己。 陈清德干脆给几人做一次小型科普。 “其实黑石炭之所以蕴藏剧毒,全因它质地坚硬无法充分燃烧造成。无法充分燃烧的黑石炭会产生一种叫一氧化碳的有毒气体,我们呼吸时若是吸进这种毒气便会中毒。这也是黑石炭无法被利用的原因。” 三人闻言点头。 虽然对于什么是一氧化碳,但有毒气他们还是知道的。 “可如果将黑石炭碾碎,再用水进行重新塑性,得到的这种煤球便可以更为充分的燃烧。这样一来便可以减少有毒气体的产生。 而得到充分燃烧的煤球可以散发远高于木材的温度,如此便可以烧制出质量更好的红砖。” 陈清德的一席话仿佛给几人开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哦,我知道了。难怪清德兄有恃无恐,原来是早有应对之法。” 长孙冲一脸的佩服。 “是啊!清德兄,真不知你脑子里哪里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若是让太原王氏知道你买下西山并不是因为败家,而是有变废为宝的神奇能力,他们非得气死不可!” 封言道赞叹道。 “这些世家向来无所顾忌,清德兄可要当心!” 萧釴提醒道。 陈清德笑着眨了眨眼睛:“这是自然,所以还要麻烦三位替在下保密!” “这个是自然!” 三人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就在这时,陈平安过来汇报:“少爷,匠人们已经检查完毕,是否点火封窑?” “嗯,去吧!” 陈清德吩咐完后,回头向众人科普:“此次烧制红砖预计最需要三到七天。” 长孙冲闻言面上顿时一喜:“清德兄,我们三人今日前来实是受人所托。” 哦? 陈清德一脸诧异的看着长孙冲。 长孙冲露出一个意味莫明的笑容。 封言道和萧釴闻言也是一脸玩味看着陈清德。 这三人怎么这副表情?比刚才说他谣言的时候还要欠揍的模样。 “有什么事情快说!这几天我的事情很多,可抽不开身陪你们瞎胡闹。” 他故意一脸矜持的道。 “别呀!清德兄。其实就是长公主和嫡长公主要在三日后的上巳节于曲江池边乐游苑举办诗会,临池饮宴、曲水流觞。长公主陛下特意让我邀请你务必参加。” 封言道和萧釴闻言均是一脸羡慕的看着陈清德。 能得长公主亲睐,亲自相邀,这绝对是莫大的荣耀! 陈玄德也是一脸羡慕的看着陈清德。 自己这个五弟真真是了不得呀! “没错!届时全长安城的百姓都会倾巢而出哦!以两位公主为首,代表皇家招宴,到时文人墨客、艺伎歌女都将纷沓而至。” “而且这几日正好倒春寒临,春寒料峭下的曲江池梅花竞相开放,更加妙趣横生。赏梅听曲、醉酒当歌,绝对热闹!” “没兴趣!” 陈清德估摸着三日后那些流民也该陆陆续续抵达长安了。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外如是! 长孙冲和封言道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爱陈清德竟是这个反应。 还是萧釴脑子转得快:“清德兄,我听说今年长安城各大青楼妓馆将联合起来举办一场花魁大赛!像什么曲江池画舫、醉月阁、燕春楼都会参加!对了,翠柳居的如烟姑娘可是让我给你带话,她也会参加哦。 你,确定不去?” 陈清德一愣。 他这些时日操持忙碌,倒是真将这个与自己纠缠不清的女子给抛之脑后了。 想到如烟三日后会打扮得花枝招展、我见犹怜的去跟其他男人歌笑间发,前水嬉而后妓乐,他心里便莫名一阵不快。 “哼!她如今有我的太白醉做保,大可不必如此。” 见陈清德态度果然动容,萧釴笑着和长孙冲对望一眼:“清德兄此言差矣。” 哦? 陈清德不明白萧釴为何会与自己唱反调。 “如烟姑娘如今因为你的一首【将进酒】名满长安。明眼人都知道她跟你关系莫逆。可是你却始终不提给人赎身之事。她现在身价日益倍增,许多事情早已由不得她! 你可知,你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有多少风流才子、商贾巨贾斥巨资前往翠柳居?他们抱有什么心思,大家都是男人,心照不宣。 可她却为你能推就推,实在推不脱的也是蒙襟掩面出席,也从不留人过夜。完全是一副清倌人作态呢。” 陈清德闻言一愣。 心中暗暗沾沾自喜的同时也有几分惊讶。 她竟真的为我才如此的吗? “清德兄,你好好想想!如烟姑娘能为你如此,她得顶住多少压力?就凭你那太白醉和江国公府如今的威慑力能护她到现在吗?” 陈清德顿时一脸惊讶的看向三人:“你们是说……” “没错!若不是长孙兄和言道兄,如烟恐怕早就让人给糟蹋了!” 陈清德身体顿时一震。 他竟莫名涌起一阵后怕。 长孙冲见陈清德神色动容,似想到什么,神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清德兄,三日后的曲江诗会和花魁赛实为一体。届时文人豪客汇聚,这些人一掷千金,不惧我们几家的大有人在,你若不去,如烟姑娘的清白恐怕难以保全!” 陈清德闻言心中一阵苦涩。 “她可以不参加!” 封言道摇头:“没用的!听说翠柳居乃潞国公左位大将军侯君集的产业。翠柳居好不容易出了如烟这种头牌,他肯定不会放弃这次争夺花魁的机会。 只要如烟姑娘能够夺得花魁大赛的头名,他绝对会赚得盆满钵满!” 侯君集! 陈清德目光一凝。 对于这位的大名他前世就如雷贯耳。 侯君集绝对称得上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最为阴险狡诈、贪婪妄为之辈。 这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 所以封言道的话倒也一点都不夸张。 第115章 进军房地产,组建施工队 如烟并没有如当初陈清德设想的那般与他渐行渐远,而陈清德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洒脱。 或许在他割下那块染了落红的床单时,他跟如烟之间的羁绊便已产生。 后世的大男子主义让陈清德无法坐视这样的事情。 当初那个顺其自然的想法究竟是有多么天真? 这才过去多久?不知不觉,竟给二人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可我如今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陈清德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很显然,这种情况下再给如烟赎身已经变得不太可能。 侯君集若捞不到这一把好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若是动作,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侯君集注意到自己。 “吁~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长孙冲长叹口气。 眼看陈清德一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萧瑟模样,这跟刚刚那个意气风发,一切尽在掌握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陈清德眼睛一亮:“长孙兄有办法?” 被陈清德一把抓住肩膀的长孙冲无奈道:“不光我有办法,在场诸位也都有。” 啊? 陈清德傻眼。 “我的傻弟弟,你这是当局者迷啊!” 陈玄德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家兄弟竟然还是情种。 随即便异常兴奋道:“其实只要你取得诗会头名,便可获得优先择取红粉佳人的机会哦!” “没错!” 萧釴满脸激动道:“清德兄,你的诗词造诣如此高,博得头筹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其实如烟姑娘让我给你带的话,便是希望你能够为她出手。” “就这么简单?” 对于古代这些重大节日陈清德了解十分有限,他难得蠢萌的模样让其余人无语。 简单?估计这话也就作出【将进酒】的陈清德敢说。 要知道,参与这场盛会的文人墨客不知凡几。 既有老一辈的知名儒者,也有年轻一辈的义气书生。 这些人谁也不服谁!更不会甘于人后。 无论是为争名夺利,还是为成红粉佳人的入幕之宾,他们都绝对会在这乐游诗会上拼得头破血流。又怎是陈清德一句【简单】就可以概括的? “长孙兄,麻烦你回去告诉长公主殿下。这诗会我一定会准时赴约!” 长孙冲闻言,目光诡异的看着陈清德。 这家伙,是真懂还是假装不懂? 封言道和萧釴见长孙冲如此表现,也仿佛想到什么一般,苦笑对视。 眼看三人皆是神神叨叨,陈清德莫名其妙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啊啊……没什么?” 三人连忙摆手。 “那就行!” 聊完闲篇,言归正传。 “我们接着说说这红砖吧!”陈清德道。 闻言其余几人皆是神色一正,看着陈清德。 心知这赚钱的机会要来喽! 果不其然,陈清德指着面前的砖窑摊手:“你们也看到了。为烧制红砖,我又是建窑实验,又是花钱买地,为的就是以后进军房地产。” 房地产? 这又是一个新名词,几人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看字面意思,应该跟房子和土地相关。 再结合红砖的作用,他们心里顿时已经有所猜测。 “红砖建造的房子将会更加结实耐用,随随便便住个大几十上百年的肯定没问题!” “什么?能住几十上百年!真的假的?” 萧釴第一个不信。 哪怕他们这些大户人家修建的白灰砖瓦房,住个大几上十年便要不断修葺,甚至局部推倒重建,很少有能后历经百年而不倒的。 便是皇宫,那也是每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才能保证皇家正常使用。 “当然!不然你们以为我每天废寝忘食,真是在捏泥和尿玩儿呢?” 陈清德翻了个白眼:“总之等红砖烧好你们就知道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啦!” 长孙冲和封言道对视一眼后极为爽快的道。 “那我们再说说如何利用红砖分红的事情吧!还按老规矩如何?” 三人闻言,齐齐点头。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陈清德一个人在张罗,他们根本就插不上手,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那行!我们再聊一聊招工组建施工队的事情。” “招工?” “组建施工队?” “是的。” 其实这个才是陈清德的主要目的。 “我先说一说你们三家如今留在陈家庄的那些匠人。 我知道他们是你们三家的私产。工钱也是由你们三家在出。但是他们今后都要在我这里干活,所以这工钱,我希望由我们四家组建的施工队来统一进行发放。” “不是,这些人你是不打算还了?” 萧釴有些傻眼。 闻言,长孙冲和封言道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极为坦然的点了点头。 “我接下来要用到施工的地方有很多,可这些人根本不够用,还要大量招人。都还回去你们难道不赚钱了?” 三人一听这事竟然也跟赚钱挂钩,自然没有意见。 “没事!那些人你想留就留着吧。想用多久都随你!” “那要不要我们将这些人的卖身契也拿给你?”萧釴鬼使神差来了一句。 “也行!” 陈清德厚颜无耻道。 三人顿时陷入沉默。 陈清德见状拍着胸脯道:“你们就放心吧!这些人力的投入将来绝对会让你们物超所值的。” 有陈清德的保证,三人顿时喜笑颜开。 对于陈清德的话他们肯定相信。 无论是太白醉还是干煸鳝鱼泥鳅,都已经让他们看到陈清德身上的经商天赋。 “另外,我派到长安各城门守着的人和从河北道折返的商队都带回消息。如今已经有流民陆续开始抵达长安。” “什么?!” 封言道和长孙冲对视一眼。 河北道的干旱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 这个消息很重要。 说明如今河北道的灾情已经到刻不容缓的地步。 唯独萧釴有些懵。 他家老头子如今闲赋在家养病,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那种,导致他也跟着对于朝廷之事的了解脱节。 “哪里来的流民?因何而来?” 陈清德稍作解释后才继续道:“事情便是如此。我打算趁此机会,招募这些流民组建各种施工队。比如去西山挖煤、烧砖,在陈家庄挖渠、建房,或者去长安城卖货…… 当然这么多人吃饭、住宿也要解决,自然还需要增加配套的后勤服务团队。” “清德兄,你脑子没发烧吧?这得花多少钱才能办成呀?而且这样干能赚钱吗?光是养活这些人就是一笔恐怖的开销!” 萧釴一脸震惊的伸手去抚摸陈清德额头,想看他是不是病了? 这一幕刚好被旁边的陈平安看到,顿时一脸期待。 萧三郎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陈清德抬手将萧釴的手打掉。 “别闹!我是认真的。” “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想的吗?” 长孙冲问道。 第116章 为以工代赈打样 长孙冲十分好奇,陈清德为什么要做这种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要知道,自古以来,每逢天灾人祸,都是官府开仓赈济百姓。哪怕一些大户人家顶多也就是搭个粥棚什么的接济一下百姓。 却从未听说谁会花如此大的力气去招募流民做事。 因为光是朝廷这关就很难通过。 你想作甚?拉着百姓造反吗? “是呀!清德兄,此事关系甚大,你总要跟我们说清楚才成……” 封言道同样一脸慎重的道。 萧釴连连点头。 “我阿耶前段时间给朝廷上了一份赈灾的折子,这个你们都是知道的吧?” 三人齐齐点头。 现在长安城都在传陈叔达在上表平灾策略后心灰意冷,所以才去河北道经商的。 “那份折子中有一个以工代赈的设想。所谓以工代赈便是在灾年组织受灾百姓参与地方上的建设,而不是朝廷免费发粮养着他们。” “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以工代赈最大的好处便是让这些百姓有事情可做,不会吃饱撑得只想造反!” 听到【造反】二字,在场几人都是面色一震。 是啊!历史上每逢大灾大难,便是民不聊生,改朝换代的开始。 “这些百姓有事情做,饿不死,我们再许以银钱。你说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还会造反吗?” 三人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 对呀!有饭吃,有钱赚,日子就有了盼头。那谁还会冒着杀头风险造反呀? “以工代赈的策略朝廷已经采纳,但这件事的推行绝非易事。” 萧釴不解:“怎么会?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呀!先不说以工代赈可以解决百姓的生活问题,还能促进地方的发展。” 他到底是日后做到给事中、利州刺史的人物,经陈清德一提醒,马上就可以举一反三。 不过现在的他显然没有经受社会的毒打,想法依旧天真。 陈清德笑看着他:“我刚说要大量招人时,你自己的反应忘记了?” 萧釴一愣,随即不好意思起来:“我这不是担心事情搞砸了没法跟家里交代吗?” “对呀!你怕把事情搞砸了,长孙兄和言道兄害怕引起朝廷忌惮。这就是最残酷的现实。” 陈清德的话令几人振聋发聩。 “其实我阿耶去河北道的真正目的还是赈灾!” 见三人惊讶看着自己,陈清德笑道:“不然你们以为陛下为何会在我阿耶离开长安后特意往我陈家庄跑那一趟?” 经这么一提醒,三人顿时恍然大悟。 “我陈家庄的贞观犁贞和观水车、水磨坊,都是给朝廷打的样。否则阿耶的赈灾之策又如何能顺利推行下去?” “原来如此。这么说这次【以工代赈】的法子是要做给当今陛下看的?” 长孙冲反应最快,立刻兴奋道。 封言道和萧釴闻言也是一脸震惊加兴奋。 陈清德点了点头:“权当是在给河北道的赈灾打样。既方便朝廷在河北道推行赈灾之策,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利用这些人给我们赚钱。” 陈玄德这个时候也适时点着头道:“没错!我便是为此事回来的!” 陈玄德此时心中可谓激动不已。 他没有想到陈清德竟然不知不觉为了赈灾之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要知道他可是从一开始就看过陈清德那份平灾策略的。 刚开始是震惊,觉得其中讲的东西看似可行却宛如天方夜谭一般。 可陈清德却一点点当着他和几位父兄的面真的将其实现了。 这也是他毅然决然回来长安跟着陈清德的原因。 而现在,陈清德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以工代赈】呀! 本来听父亲的意思这件事朝廷虽然在极力推行,却绝对是困难重重,因为这背后涉及的利益面实在太广。 君不见,即便陈叔达身为此次赈灾之策的发起人,也只能单单【平抑粮价】做着努力。 就这,背后都耍了不知道多少个心眼子,才得以瞒天过海进行。 可现在陈清德要带着他做的竟然是这其中最难实现的【以工代赈】之法。 而且显然,陈清德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 他这天陪着陈清德又是买地、又是刨泥烧砖的,果然精力没有白费。 想到自己很可能凭此平步青云,陈玄德便一阵激动。 一旁的长孙冲和封言道同样是心念急转。 他们没想到陈清德口口声声要带他们赚钱,背后却竟不声不响憋着大招。 难怪他连曲江诗会都没兴趣参加。 此时,包括萧釴在内,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无比激动。 往日里,他们都是人厌狗嫌的纨绔,长这么大何曾办过如此长脸之事? 真要是能办成,绝对会震惊整个长安。 这可比他们平日溜鸡逗狗高级了不知道多少! “清德兄,你说!需要我们如何做?我们肯定全力配合!” 陈清德见几人积极性终于被调动。 满意开口:“其实你们要做事情的很简单。便是以我们几家的名义在长安城各城门外张贴招工告示!到时候全部带到陈家庄来!先以陈家庄打样,最好能在我们四家食邑封地进行大面积推广!” 长孙冲咽了咽口水:“清德兄,你这样搞会不会闹得有点大了?而且你确定这样搞能赚到钱?” 其他三人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因为,这么多人的吃住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当然确定!” 陈清德斩钉截铁道。 当然,这件事情陈清德想了很久。无论是江国公府自己弄还是四家合力,他心中都有妥善的处理方案。 “你们就放心吧!你们可以回去跟家里通个气,谁要是不愿参与我也不勉强。至于要不要给你们的食邑封地挖渠修房,你们回去后跟家里商议着决定。 反正我这里其实是不愁活干的!” 陈清德心里还是真这样想的。 大不了安排人去挖黑石炭。 不过这件事会将黑石炭的作用提前暴露,所以需要提前拉李世民入伙才行。 “【以工代赈】之事我们真的可以跟家里说?” 长孙冲问道。 “当然!这本就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不过我阿耶去河北道的真实目的还希望几位能守口如瓶才好。” “这个是当然!” 三人对望一眼。 陈清德能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那是对他们的信任,他们又怎么会不识好歹。 况且,此次【以工代赈】之事若是办成,那便是天大的功劳。 无论是对他们的家族也好,还是对他们各自的未来,都有莫大好处。 他们感激陈清德都来不及,又怎会过河拆桥呢? 第117章 三家反应 “什么?冲儿,那陈家五郎真是如此说的?” 齐国公府书房,长孙无忌一脸惊诧的看着长孙冲问。 “是的,父亲。” 长孙冲恭敬道:“那日陛下和姑母携带两位表妹去陈家庄垂钓乃是我和言道兄、萧兄亲眼所见!” “垂钓……” 长孙无忌苦笑着摇头。 当今陛下坐拥天下,皇宫更是有多条直通曲江的渠道,真要钓鱼的话根本就不用出宫。 他不禁无比感慨:“如此说来,陛下果真是特意前去陈家庄,其目的不言而喻。 真是想不到啊!子聪兄人在河北,却依旧掌控着长安局势,竟能相距千里,做出如此惊人的谋划!” 他震惊之余不免想到最近长安城中流传的那些不利于江国公府的言论,不禁冷笑连连。 这些世家之人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一个个眼高于顶。 都多少年了?还是拿老眼光看待事情。 真以为别人都是蠢货,可以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那太原王氏急于摆脱西山给他们带来的耻辱和打击,纵容流言滋长,却不知正好落入陈叔达设计的圈套! 如今竟被江南陈家的两个后辈给耍得团团转! 长孙无忌想当然的以为,能够针对太原王家布置出如此精妙之局,整个江国公府也就只有历经三朝七帝而不倒的陈叔达可以办到。 对方果然真是老奸巨猾之辈!他自叹不如。 想到自己此前竟还猪油蒙心,默认李世民将陈叔达罢官,给他们这些新兴权贵腾位置,他就一阵后怕。 这等权谋,若是被陈叔达用在他们这些新兴贵族身上,恐怕难以招架! 心中不禁暗自庆幸不已。 “冲儿,这陈家以后只可交好,万万不可交恶!” 长孙无忌突然无比期待。 当真相大白的那日,那些世家的嘴脸究竟会是何等难堪? 想到这,长孙无忌挑眉道:“冲儿,你是说陈家小子有解决黑石炭剧毒的方法?” “并不是!只是通过充分燃烧可以是减少毒气的产生。” “那倒是可惜了!” 长孙无忌遗憾道。 若是能将炭毒的难题解决,这将又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功劳。 “父亲,清德兄曾说,用黑石炭制作的煤球可以烧制出比白灰砖更为结实耐用的红砖!使用年限高达百年以上。这要是真的,功劳同样不可小觑!” 没错! 如今城墙、宫楼、碉堡、庙宇等等用的无不是白灰砖。此砖使用年限较短,时间一长,光是维修就是一笔巨大开销! 若真有更加结实耐用的红砖出现,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长孙无忌一脸欣慰的看着长孙冲道:“冲儿,此事你做得很不错!接下来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好好跟那陈清德结交!若为父所料不错,江南陈家势必崛起,成为我朝新贵。” 长孙冲闻言满脸惊愕和不可置信。 “陈清德此子表面离经叛道,却知分寸,办事也极有条理,显然是在藏拙! 陈叔达将其隐藏陈家庄这么多年。又将贞观犁、贞观水车、水磨坊等种种布置都置于他跟前,让其亲自参与,且不做丝毫隐藏,就可见一斑!” 对此,长孙冲深以为然。 跟陈清德在一起,他总是有耳目一新的惊奇感。 “还有那陈玄德,此子既然是受陈叔达特意指派回长安主持【以工代赈】事宜,肯定也是深沉稳重之辈!他既然借陈清德之口邀请我们三家与之合力,显然也是为打消朝廷对其的猜疑。此法甚妙!” “阿耶放心,冲儿省得!” 长孙冲连忙拱手。 而类似的一幕,还发生在宋国公府和密国公府。 脸色略显苍白的萧瑀一脸惊讶的看着萧釴,神色渐渐变得复杂。 他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被罢官免职,他称病在家的这段日子给他一次次带来曙光和惊喜的竟然会是这个从未受他重视的三子。 “萧釴,你是说江国公府竟不计前嫌,要你参与那【以工代赈】之事?” 这事要是做成,绝对是破天功劳。光是萧釴肯定接不住,一定会福泽到包括他在内的整个宋国公府。 “是的!阿耶。” 萧釴努力让自己表现平静一些。 因为自记事以来,父亲萧瑀给他的印象便是严肃、刻板之态,能像今日这样与之温言细语攀谈的机会极少。 萧瑀陷入了沉默。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在他无奈下试图以装病来博取当今陛下同情时,陈叔达那个老货竟向陛下递交了一份关于河北道干旱的平灾方略,成功获取复起的可能。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陈叔达家的一个私生子竟然伙同自家三郎做起了生意。 不但赚到钱,还成功结交封言道和长孙冲两位当朝俊彦。 如果说两子合伙做生意乃是巧合,那现在又要带着自己家这三小子一起行【以工代赈】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情绝对不是陈清德那个私生子可以自行决定的,肯定要得到陈叔达首肯才行! 这不是在给他立功洗白的机会吗? 那老货什么时候对自己如此好心了? 萧瑀不禁回想到二人同朝的这么些年,一直都看彼此不顺眼,多次发生龃龉,这一次更是惹得当今圣人不快,给他俩来了个双双罢官免职。 发生这种事,萧瑀到现在还跟做梦一般。 沉吟片刻后,他实在想不到陈叔达如此以德报怨外的目究竟为何? 只能苦笑着摇头:“釴儿,你也长大,为父老了!此事该如何你自行决断! 唯有一点,江南陈家绝不可交恶!”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迅速翻身。 陈叔达此人绝对恐怖如斯! 萧釴从未见过萧瑀如此颓废的模样,一时间竟呆愣当场。 傻小子! 萧瑀苦笑着摆了摆手:“去吧!” “是!” 密国公府。 封德彝的病床前。 已经形消骨瘦,尽显老态的封德彝静静听着封言道的述说,不时发出一声声宛如残破风箱鼓动的咳嗽声。 此时的封言道还哪里有在外时的嚣张跋扈之态,完全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阿耶,情况便是如此。儿子觉得那陈清德说得甚为有理,所以私自做主,答应了他。” “你做得很不错!” 良久,病床上传来封德彝那有气无力的苍老声音。 “你若能把握机会,给当今陛下留下好印象。等为父百年后汝也不至于受人欺负!” “阿耶~” 封言道闻言,立刻跪倒在地,匍匐在封德彝的床头哀嚎。 第118章 李世民:子聪不愧为朕之肱骨 “你不必如此。” 封徳彝苦笑着道:“为父这辈子封侯拜相,早就知足。如今风烛残年,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只是可怜你,小小年纪,今后就要一个人孤独的留在这世上,连个照应都没有。” 说着,封德彝心情激荡的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 封言道连忙将封德彝扶起斜靠床边,然后接过旁边下人递过来的的茶杯,给他喂水。 “言道,为父此前已经向太上皇请过旨,为你尚公主,太上皇已经应允。但你需好好表现,等你成年,当今陛下自会赐婚。有皇家照拂,你尽可衣食无忧!” 封言道闻言身体一震。 他一脸惊讶的看着封德彝。 没想到阿耶竟如此用心良苦,连身后事都早早的替他安排好了。 “江国公府你务必交好,那陈叔达绝非易与之辈,若能起复成功,你以后在这朝堂,也将多个照应……” 很显然,这都是一个个美丽的误会。 同样产生类似误会的还有身在太极宫显德殿的李世民。 “阿难,你是说那太原王家将西山那座黑石山卖给了江国公府?” 李世民满脸惊愕的向张阿难确认。 “是的,陛下。听说卖了八千五百贯。王家二郎没下五百贯,牙行抽成八百贯,太原王家实际得钱七千二百贯。” 张阿难如数家珍。 李世民对于这其中猫腻没有半点兴趣,他只想知道江国公府为何要这样做? “对了,那个陈玄德不是随子聪去河北道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是陈老国公让其回来的。” “哦?” 李世民不禁狐疑。 这其中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张阿难解释道:“陛下,这陈玄德回来后便是跟着陈小郎君忙里忙外,他们买下西山似乎是为了制砖!” “制砖?” 李世民更加疑惑了。 “没错!据不良人从几位国公府传回来的消息,西山的黑石炭被陈家两位郎君制成一种黑色的煤球,听说正是烧制红砖的燃料!” “原来如此。这黑石炭蕴藏剧毒,太原王氏当年想方设法通过大哥之手将其拿到手中,结果却因此沦为笑柄。” 李世民突然抬头,问:“如今太原王氏终于得以将西山脱手,他们是否大肆宣扬?” “陛下圣明,太原王氏将西山卖给江国公府的事情如今长安城可谓传得人尽皆知!陈小郎君如今又得了一个【败家子】的名声。” “哼!这小子竟然如此不自爱!枉费朕对他寄予重望。” 李世民恨铁不成钢的道。 张阿难见状,略一犹豫后道:“陛下,此事乃是陈三郎回长安后发生,奴以为此事或许跟陈老国公有关。” “嗯,言之有理!” 李世民皱眉道:“可是子聪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陛下,臣听闻,江、齐、密、宋四家国公府如今共同在长安城外大量招募流民。听说是要组建一个施工队,在陈家庄挖渠、建房,西山开窑、制砖。” “竟有此事?!” 李世民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开始来回踱步。 突然,他眼睛明亮,连忙从几案上翻出一份由吏部呈报的奏折,仔细看了起来。 半晌过后,他突然眉头舒展,赞叹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张阿难见状,满脸惊讶:“陛下,您这是……” “阿难,朕终于知道江国公府为何不惜名声也要买下西山!他们开窑烧砖也好,挖渠、建房也罢,通通是为了赈灾之策的推行呀!哈哈哈……” 言罢,李世民爽朗大笑起来。 “子聪不愧为朕之肱骨,他人在河北道,却依然想着该如何为朕分忧!” 半晌,他止住笑声,眼中精光绽放。 “子聪定是在河北道发现赈灾事宜进展缓慢,特别是【以工代赈】之事,想法虽好,可惜到地方后的执行却阻力重重……” 李世民手中的奏折中所呈报的便是由中书省汇呈,各个地方对于【以工代赈】推行的进度情况汇总。 地方上,竟然不知该如何就【以工代赈】之事进行展开。 所呈报的问题更是千奇百怪! 有不知以何为【工】的,觉得这是劳民伤财;也有不知以何为【赈】的,毕竟请人是要花钱费粮的。想人干活就必须让百姓吃饱,可如今河北道粮价一日高过一日,官府粮仓根本就无以为继…… 这些问题看得李世民一阵窝火。 感觉手下尽是一群酒囊饭袋,好好的赈灾之策,硬是推行不下去。 眼睁睁看着百姓卖地求存,甚至卖儿卖女的亦有之。 “招募流民,开渠、建房;开窑、烧砖……这不是【以工代赈】是什么?” 李世民越想越激动。 “阿难,江国公那边可否有密奏呈报?” “回陛下,暂时没有。” “嗯,若有奏报,赶紧来报!” “诺!” 沉吟片刻,李世民又道:“陈家庄的情况你须密切关注,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朕!” “诺!” 李世民一连两道命令均与江国公府有关,这让张阿难心中大为震惊。 他想了想问:“陛下,此事需要奴去通知吏部吗?” “不用!同样是救济灾民,朕倒要看看,这万年县和长安县在朕眼皮子底下究竟会如何处理?” 看来这江国公府此事之后,势必崛起! 张阿难暗道。 时间潺潺如流水,三日时间,顷刻即过。 长安城外,人流如织;曲江池上,画舫如梭。 一片歌舞祥和之景。 陈福突然来报:“小郎君,那些流民到长安城外了!” “多少人!” 陈清德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从最新制作出的躺椅上蹦跶起来。 由不得他不激动。 这两天,他已经准备好一切。 就等着这批流民到来,他的修渠大业得以展开。 两个月时间,他希望能赶在春种结束前,将水渠修建完毕。到时候农忙, 再加上河北道的旱情估计也得到缓解,这些流民也会陆续回转原籍。 那他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了。 “老弱妇孺全部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五百人。” 嗯!算上前面两天招募的数十人,足够! 陈清德满脸兴奋:“很好!福伯,咱们赶紧过去,这些人务必全部招募回来!” “可是五弟,这里面有多老弱妇孺,我们……” 陈玄德面露疑虑。 “怕什么?孩子女人可以帮忙烧火做饭,打扫卫生!这么多人聚集,多的是事情给他们做。” 就在陈清德领着人就往陈家庄外跑,却正好跟正要进门的长孙冲等人撞个满怀。 第119章 江国公府陈家庄雇工处 “你们怎么来了?” “清德兄,我们不是约好今日前往曲江池赴乐游诗会的吗?” 长孙冲轻摇着折扇。 封言道接话:“是啊,清德兄。你和玄德兄急冲冲的这是要往何处去? 陈清德闻言,顿时一拍脑门。 自己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乐游诗会应该是下午进行吧?” “没错!不过白天全长安的百姓们都会出城踏春。今日朝廷难得会解除宵禁,故而争先出城。巡游踏春,好不热闹……” 长孙冲挥动折扇介绍得正兴起,却被陈清德直接打断:“这个先不急!我得先去一趟长安城门口,第一波流民的招募不容有失!” 说着,陈清德也不等众人什么反应,便一马当先登上陈平安牵过来的马车。 “唉!清德兄等等我。” 萧釴连忙跟上去。 长孙冲和封言道对望一眼,他耸了耸肩:“走吧,反正顺路,去一趟也不耽误什么。” 封言道点了点头,他看长孙冲的目光有些异样。 相识多年,他还从未见长孙冲与人妥协。 “唉,等等我!” 很快,几人来到长安城外。 往日庄严肃穆的长安城门口,百姓川流如织,到处充斥欢声笑语。 有精明的摊贩将食摊支在道路两边,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街头杂耍卖艺的江湖伎人卖力表演,迎来无数叫好声。 而陈家庄的手动推车穿插其中显得格外显眼,小小的推车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尽显繁华热闹之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长安城的东西两市。 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这节日的繁华之下,一个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正在人群当中穿梭乞讨。他们在春寒料峭下,冻得瑟瑟发抖。 所过之处,百姓们纷纷捂紧口鼻,皱着眉绕道而行。 也有心有不忍之人会扔过去一两个铜板。 “好好的节日,哪里来这么多乞丐?真是晦气!” 随着流民越聚越多,很快就有守门的官兵发现不对。 他们连忙出现在城门外,将这些试图混进城中的流民拦住。 为首的校尉统领脸色极为难看。 今日可是上巳节,有如此多的百姓出城踏青,若是这些流民聚众闹事,影响绝对是空前绝后。 一个处理不好,他就得首当其冲吃瓜落。 想到这里,他连忙对身边一名小兵耳语:“你赶紧去万年县衙通知县令老爷,就说有大量流民东来,请县令老爷前来决断!” “是。都校尉!” 小兵匆忙离去。 “官老爷,求求你们,放咱进去吧!咱们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过了。” “是啊。” “是啊!” “官老爷,求求你们行行好吧!” 城外又冷又饿,这种情况是真会死人。 都校尉虽然面露不忍,却还是疾言厉色道:“少废话!说吧,你们究竟从哪里来?又为何会沦落至此?” “咱来自河北魏州。” “吾来自领怀。” “草民来自邢州……” 随着一个个地名报出,都校尉瞬间意识到不妙。 因为这些人看似来自各州县,但实则全部出自河北道。 不等都校尉继续问询,一名百姓紧接着道:“如今河北道大旱,我们也是走投无路,只好一路乞讨来到长安……” 都校尉闻言虽然面现同情,却还是狠心将脸一板,恶狠狠的道:“大胆!就你们这些流民也想进城?识相的赶紧退到一边,若是惹到大人物,小心贱命不保!” 说着便伙同身边兵卒一起,将这些流民往城门边上驱赶。 长孙冲见状不忿,就想上前理论,却被陈清德一把拉住。 “你拦我作甚?” 长孙冲气冲冲道。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如此。 但如今这些流民在他眼中可是一株株摇钱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你再看!” 陈清德指着从城中出来的一支庄严肃穆的仪仗道。 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在一众威严的仪仗护卫下从城内走出,向曲江方向而去。 竟然是皇家之人! 长孙冲一看,就知道自己是误会那名军官了。 阻拦皇家去路可是大罪。 陈清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轮到我们登场了。” 就在这时,崔长衣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来到陈清德身边。 “小郎君。” 他对陈清德恭敬行礼。 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在看到崔长衣,均是一愣。 “见过,封国公、长孙大郎、萧三郎。” 崔长衣主动向三人鞠躬见礼。 “清德兄,这是什么情况?” “哦,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是崔长衣崔掌柜,如今替我打理干煸鳝鱼泥鳅的贩卖生意。” 三人闻言顿时傻眼。 “清德兄,他不是博陵崔氏的人吗?你怎么……” 萧釴忍不住出言问道。 陈清德笑而不语。 只是轻声道:“本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带来了?” 崔长衣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小郎君一声令下,随时都可搭灶开火。” “嗯~” 陈清德满意点头:“让人去流民边上将粥棚子搭起来!今日本少要代表江国公府施粥!” 长孙冲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个个不明觉厉。 不是说好来是招募工人的吗?怎么反手就变成大型行善现场了? 很快,一个巨大的棚子便被支起。 然后十几口形状古怪的铁炉子被人从贩卖推车下的暗格当中拿了出来,配套的铁锅什么的也一应俱全。 甚至有人还给抬出来好几大桶清水。 两刻钟后,一锅麦碎粥就煮好了,香气四溢。 周围那些流民一个个不自觉围拢过来,眼巴巴看着锅里冒着热气的橙黄麦粥,直流口水。 陈清德使了一个眼色,陈福一招手,一副麻布横幅便被人支起。 上书十一个大字:【江国公府陈府别院募工处】! 那些流民中也有识字的耆老,下意识跟着念出。 “阿翁,这江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对呀,阿翁,这里难道不施粥?” 耆老无奈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在这里会是长安某个大户人家的布施之处,却没想到人家竟是来此招工的。 他们这些人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干活? “大家走吧,不要挡在这里,影响别人招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可是真的还有其他办法吗? 许多人跟着离开的同时,眼中满是绝望。 陈清德见状,叹了口气。 他对陈福点了点头,陈福会意,连忙上前,拍了一下自己的巴掌后,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慢走!” 耆老和他身边的一众流民闻言疑惑转身。 他小心翼翼的问:“这位管家,您可是在叫我们?” 第120章 粥棚施粥,招募流民 陈福笑着点头。 “各位,我江国公府如今要在陈家庄大兴土木建设,需招募大量劳工! 若是愿意加入我陈家庄施工队的皆可报名! 不光包一日三餐食宿,做得好还有银钱可拿!” 此话一出,一众流民顿时惊喜的抬眼看来。 可耆老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可是,我们这里大多数人除种地、出力,什么都不会。” 那些流民闻言,刚刚还充满希冀的脸上顿时浮现失望之色。 陈福一脸温和的笑道:“各位不必担心。我们的活计极为简单。有一技之长的最好,没有的也会安排专业的匠人带领,只要你们服从安排,肯定能够胜任。” 让这些人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我们拖家带口,还多是老弱妇孺……” “这个也不打紧。” 陈福一脸微笑的回头和陈清德对望一眼,获得自家小郎君肯定后,这才继续道:“我陈家庄搭建了许多临时工棚。更有百名工匠正在加紧赶工,搭建新房。 你们去后自有住处安排! 至于老弱妇孺,你们可以去打柴做饭,清洁卫生;年轻的汉子便去修渠建房、开窑烧砖;实在手脚生笨的还可以去西山背土掘石…… 总之,多的是事情给你们做!” 这些流民闻言脸上终于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纷纷议论起来。 “这是大好事呀!” “没错!有吃有住,还不用颠沛流离,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是啊!本以为今后注定要乞讨为生,没成想却连长安城门都进不去!” “我刚刚都已经绝望!如果不能进城乞讨,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饿死在城外?”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愿意雇我们去干活。这江国公府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 “对了,我刚刚听说还有工钱可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人惊喜之余,问出一个所有流民都非常关心的问题。 “当然是真的!” 陈福欣然一笑:“我们此次招工乃是响应当今陛下【以工代赈】的号召。工钱不多,做得好的每日有两文钱可拿! 我们那里有专人进行登记、通报。 等你们不愿做了,便可结钱离开! 我在此以江国公府的名誉向大家保证,届时是去是留,全凭自愿,我陈家庄绝不会为难分毫!” “一天两文!做一个月的话岂不是就有六十文钱?” 这些流民一个个早就是山穷水尽,六十文钱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陛下仁德,江国公府大义!草民要报名!” “咱愿意去!” “咱也愿意前往!” “愿意来的人可以到老夫这里排队登记。若是有一技之长的可以说出来,我们会根据情况合理分配工作,而且工价更高!” 陈福见状连忙趁机打铁:“登记好后,大家可以到粥棚里来享用粥食、取暖休息,等晚一些自会有人带你们前往陈家庄。” 说罢陈福一摆手,顿时有下人将好几个烧着煤球的炭盆端出来,摆在粥棚后面的空地上。 这些流民一听眼前这些粥食竟是煮给他们吃的,一个个兴奋不已。 “阿娘,阿耶,小宝肚子饿!” 有小孩子揉着干瘪的肚子央求。 “好好好!阿耶、阿娘这就去排队报名,咱们马上就有吃的了!” 很快,一条长长的队伍便排出去老远。 长孙冲几人看着招募工作竟在陈福的三言两语下便有条不紊地进行,不禁连连点头。 这法当真是直击事情要害! “清德兄,你搭建粥棚的目的竟然是为方便招募工人?” “那当然!这些流民跋山涉水而来,早就饥肠辘辘。在城门口张贴的招工告示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吸引力! 你我几家负责招聘的人这两天费尽唇舌也才招募几十流民,所以本少便想到此法。” 封言道点头表示认同:“的确,没有什么比一碗粥对流民的吸引力更大。这可比我们的人四处吆喝有效多了。” “还是清德兄脑子灵活,此法甚为巧妙。” 长孙冲连连点头:“施粥的事情接下来肯定会通过围观的百姓传开。到时候不用宣传,那些流民便会慕名而来。” “是的!” 陈清德点头。 “那还等什么?我宋国公府这就安排人依法在长安南城门外同时进行!” 萧釴显得无比兴奋。 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他刚刚可是听到那些流民感恩戴德的话语。 “那我密国公负责北门。” “我齐国公府负责西门。” 见几人如此积极吩咐下人行事,陈清德不禁打趣道:“怎么?你们现在不怕耽误曲江诗会了?” “那当然是招募流民之事更为重要,安排完再去不迟!” 萧釴笑着道。 其余二人同样深以为然的点头。 而另一边,万年县令李施远接到长安城外出现大批流民的消息后骇然,连忙火急火燎赶到城门。 见到亲自镇守城门口的都校尉,他左右瞧了瞧,连忙问道:“都校尉,那些流民现在何处?可有妥善处置?” 都校尉一脸苦笑着拱手:“李明府,人我都驱赶到城门边上了。若任由他们堵门,咱这校尉就算当到头了!” 李县令看着进进出出的高头大马,了然点头。 “走!速速随本官过去瞧一瞧。” 可当都校尉领着李施远穿过络绎不绝的人群来到城门边上的粥棚时,整个人顿时傻眼。 只见刚刚还愁眉苦脸的那些流民,此时竟排成两队,一队在登记,一队在领粥。 而粥棚后,不少已经领到粥的流民正津津有味的喝粥、休息。 “这是哪家的善人,竟然如此快就将粥棚支了起来?” 李施远一脸疑惑的看着都校尉的同时心中总算暗暗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这些流民看来已经稳住,对他这个掌管京畿重地的县令来说肯定是大好事。 都校尉对此也很奇怪。 当他看到粥棚前那拉起的招工横幅时眼睛顿时一亮。 “李明府请看!” 【江国公府陈家庄雇工处】。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李施远感到困惑时,身旁的师爷突然惊呼。 “老爷,昨日那陈家庄的陈管事的确让人来县衙报备过,说是如今陈家庄要大搞建设,需要招募大量劳工。 可我没想到他招募的竟然是流民。” “哦?竟有此事,本县为何不知?” 师爷惭愧道:“这种小事每天不知凡几,小的便没有告知明府。” “江国公府陈家庄…… 李明府,这是不是指那个闻名长安的江国公府败家子呀? 他怎么又跑到这里施粥募工来了?” 都校尉突然拍着腿惊呼。 第121章 惊疑震惊的李施远 李施远经这么一提醒,顿时满脸惊讶。 “败家子陈清德,那个写出【将近酒】,且酿出极品美酒太白醉并大发横财的私生子纨绔?” “是的,听说他前些天花八千贯从太原王氏手里买下西山,如今又大肆招人,怕不是想开采那西山的黑石炭不成?” 都校尉幸灾乐祸道。 黑石炭有毒,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李施远却是想得更多。 传闻江国公陈叔达半月前向当今陛下上书一则关于河北道干旱平灾方略。 这份平灾方略最后被传抄各道、各州、各县。 他自然也收到一份。 不过那平灾方略更多的是针对河北道的干旱事宜,上面没有具体做出安排,他这个万年县县令便也没有将之当一回事。 却不想,江国公府如今竟然不声不响的在长安城外挂牌雇佣这些跋涉而来的流民。 这显然是在响应那份平灾方略呀! 江国公府该不会是想靠开采西山黑石炭来以工代赈吧? 以如今江国公陈叔达面临的困境,若不想坐以待毙,这绝对是他会做的事情。 可传闻不是说江国公陈叔达已经厌倦朝堂去河北道经商了吗? 不管怎样,【以工代赈】若是真的,那江国公府这次很可能落入太原王氏圈套。 到时候若拿不出钱来支付流民的工钱…… 可这也不合理呀?黑石炭蕴藏剧毒乃人尽皆知的事。 不对,不对! 李施远心思斗转,却越想越不对劲。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粥棚棚内被那些流民围起来的火盆上。 目光顿时一凝。 因为他发现其中燃烧的竟然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黑色煤球。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莫名诡异。 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那其中燃烧的黑色煤球正是石炭。 虽然变得形状古怪,但他自忖绝对不会认错! 见李施远的目光一直盯着粥棚中那些流民看,都校尉开口相询:“李大人,您看要不要咱过去问询一二?” “不用!” 李施远不动声色的摇头,他的声音略显沉闷:“那可是江国公府,是你我这样的芝麻小官可以管的了吗?” 都校尉闻言神情一肃,点了点头:“受教!” 另一边,长孙冲用胳膊拱了拱陈清德:“清德兄,你看那边。” 陈清德回望,就见一身浅绯色官袍的李施远和那守城的校尉站在围观人群里看着粥棚中的火盆发呆。 不禁心中一突。 这家伙该不会是认出盆中燃烧的黑石炭了吧?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此地,且身着浅绯色官袍的便只可能是万年县县令李施远。 此人出自关陇李氏,乃当今天子李世民的远房族亲。 陈清德最近经常会听管家陈福提起此人,陈家庄如今很多事宜都是绕不开李施远这个县令的。 想到这里,陈清德对守在身后的陈平安低语几句,让他去通知陈福处理。 而他自己则招呼长孙冲等人上车,向着曲江池方向而去。 陈福连忙过去招呼:“哎呀!老汉不知李大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呀!不知县尊大人来此是……” 李施远哈哈一笑:“本官听说这里在募工施粥,于是前来瞧瞧,没想到陈管事竟亲自在此主持。” “我家小郎君心善,如今有钱了自然就想帮一帮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陈清德笑着解释:“这不?他拉着其他三个国公府的郎君在长安各城门处开设粥棚募工,老夫作为陈家庄管事自然是责无旁贷。” 李施远闻言眉梢顿时一挑,他无比惊讶:“你是说那三家也参与了此事?” “那是自然!” 陈福无比自豪道:“几位郎君合伙做生意,像这种行善积德之事自然也是要一起的,有问题吗?” “啊!哪有哪有!本官只是略显惊讶。” 李施远说着神态突然变得无比谦和起来。 陈福人老成精,将李施远的这些变化通通看在眼里。 他眼珠一转,突然指着向城门口行去的几辆马车道:“李大人,您看真不巧。我家郎君和几位国公府的公子刚刚上车离开,前往曲江池赴宴去了。” 李施远闻言连忙望去,果然看到有几辆打着各国公府印记的马车正缓缓驶入长安城中。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如果说江国公府的陈小郎君是败家子,那和他同进同出的另外三位又算是什么呢?傻子吗?真当人家大人都是吃素的? 回去的路上,李施远越想越不对劲。 他已经可以肯定那火盆当中燃烧的取暖之物绝对就是黑石炭。 若真是如此,那这事情可就变得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李施远对身旁的师爷吩咐:“你安排几个人去陈家庄打听打听,本官倒要看看这江国公府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诺!” 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隅,乃是久负盛名的半开放式皇家园林。 其一半位于长安城内,一半则位于城外。 内城曲江池畔,各种楼台亭阁、别致园林交错有致。 乃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以及普通百姓的游赏圣地。 每当重大节日之时,这里画舫如织,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陈清德他们现在要去的便是位于城内的皇家园林。 长公主李香婉和嫡长公主李丽质携手举办的上巳节诗会便在此处的乐游苑举行。 陈清德等人到时,曲江池边热闹非凡,游人如织,丝毫不比出城踏青的人少。 不过到这里来的大多是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但更多的却是文人墨客。 此时,乐游苑的诗会尚未正式开始,但是曲江池边的花魁大赛却已经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 只见无数文人墨客,围聚在一条条停靠在岸的画舫前,各展所长。 他们在各种琴瑟琵琶的曼妙乐声中使出浑身解数。 或作画题诗、或抚琴洞箫、或摆下弈棋投壶,只是想博船上所亲睐的佳人认可,然后借机登船。 而画舫之上,同样是数不尽的红粉佳人在其上卖力扭动妖娆身姿。 她们或莺歌燕舞,或琴棋书画,尽显娇态,只为吸引那些足够优秀的文人墨客为其争夺花魁赛添彩。 “这里的规则便是,谁若得到的支持最多、最好,谁便是面上有光。” 萧釴笑着介绍:“其中备受追捧者,便可成为花魁受邀入那乐游诗会当中为那些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表演,从此踏入名流。那才叫声名鹊起呢!” 陈清德点了点头,这很好理解。 第122章 丹青神化阎立本 能在乐苑诗会上艳压群芳者,便是本次曲江花魁大赛魁首。 而在某一项才艺比拼中搏得头筹者也将在文人士子中备受推崇。 这种合则两利的好事情,自然令那些青楼妓馆的头牌和文人墨客趋之若鹜。 当然,事情可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长孙冲补充道:“那些寒门士子若是足够幸运,被某个达官显贵看中,而从举荐入朝为官,便可实现鲤鱼跃龙门的壮举。 这也是他们不惜争得头破血流的主要原因。” “没错!除了魁首可以选择入幕之宾,搏得头筹者还将享有优先与那些花魁共度良宵的机会,而对方不得拒绝!” 在几人的卖力宣传下,陈清德也终于是搞清楚这乐游诗会和花魁大赛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他的心情也随之跌入谷底。 因为这事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本以为夺得乐游诗会头筹便可替如烟解围。却没想到诗词大会比的不仅仅是诗词,还有琴、棋、书、画,再算上投壶,君子六艺勉强凑齐。 哪怕他拿下诗词比试头筹,依然还有四人与自己竞争花魁的选择。 如烟有可能会被其他四人选中带走,而她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这是一场由胜利者书写的狂欢,变数太大! 陈清德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助如烟夺得花魁大赛魁首,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他思考着对策时,长孙冲却是晃动折扇,满脸兴奋。 “那些拥有画舫的都是各家青楼妓馆的头牌,均是色艺双绝。清德兄,有没有兴趣上前一试?若能作出名篇,便可获得佳人亲睐,一亲芳泽哟?” “是啊清德兄!以你的诗才,若出马肯定能拿下那些名家画舫的出入权!” 萧釴同样是无比渴望的怂恿着他。 封言道则要显得老成得多。 他虽然也同样面露向往,却始终安静站在一边浅笑看着,并未多言。 这样的他令陈清德也不免多看其几眼。 他不为所动的对陈平安吩咐:“你去打听一下,看看翠柳居的画坊如今在何处?” “无趣!” 萧釴肩膀顿时一跨:“陈兄,本少果然没有看错,你虽自诩风流,其实就是个痴情怨种!” 他们三人平日去翠柳居最多,今日机会难得,只想换换口味。 可这么好的机会,陈清德却一心想着去替如烟解围。 陈清德自然看穿其心中所想。 他眼珠一转,笑道:“你们既然都这么想获得进入画舫的机会,那本少许你们一人一首好诗不就得了?” 啥?! 陈清德突如其来的虎狼之词,叫身旁的四人全部傻眼。 这家伙没病吧?这说的是人话吗? 陈玄德一脸担忧的拉了拉陈清德胳膊,低声道:“清德,你可莫要开玩笑。” 这种狂妄自大的话若是传开对名声不好。 “是啊清德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陈清德笑道:“你们就说这诗会有没有规定不能拿别人的诗词参会?” “这倒是没有,可是进入乐游诗会后怎么办?里面可是现场出题作诗的。” 陈清德笑了。 “你们所为的不过是获得佳人的登船资格吧?乐游诗会的头筹跟你们又有关系?” 闻言,几人一拍脑袋。 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一首好诗便是获取佳人青睐的敲门砖,至于后面…… 我有钱,我还有权,谁敢争锋?主打就是一个豪横。 有了这样的认知,几人顿时无比兴奋起来。 “清德兄,你所言当真?” 长孙冲急不可耐道。 就连陈玄德,见陈清德所言不似作假,也是蠢蠢欲动。 拥佳人入怀呀!还是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前提下。 将这四人模样尽收眼底,陈清德也跟着胸有成竹了几分。 “不过兄弟有言在先,跟那些花魁进入乐游诗会后,你们都得帮我……” 说着,陈清德便是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几人听后,看着陈清德的目光均是惊诧不已。 “清德兄,你这个想法是认真的?” “当然!”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可以帮助如烟晋级魁首的最优解。 “可你这也太损了!若是让那些花魁知道你这样断她们前程,她们肯定恨你入骨!” 萧釴说着说着突然话音一转,一脸的猪哥相:“不过我喜欢!” “还有一个问题,为了确保如烟胜出,我希望你们能将请的其他四艺上的能手借于我。” “不是,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另有安排的?” 封言道有些傻眼。 “废话!你们一个是当朝国公,一个是国公府大少,还有你萧三郎,若是不能凭本事进入乐游诗会,反而要借助权势,岂不是会贻笑大方?” “清德兄言之有理!” 这话的确是说到几人的心坎上了。 都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们三人今天可是有备而来。 长孙冲也不墨迹,只见他冲身后一招手,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顿时出现在其身后笑着打量众人。 长孙冲介绍道:“他便是我为乐游诗会请的画师,阎立本,现任秦王府库直。” 封言道和萧釴默默对视一眼。 齐国公府果然厉害,连当今陛下曾经的亲卫都能请动。 陈清德闻言也是满脸讶然的看着此人。 这可是阎立本呀!未来的丹青宰相。 被称为“丹青神化,冠绝古今”,后来更是发掘出狄仁杰这样的人才! 如今却还只是秦王府库直。但李世民却早就不在亲王府居住,他这个所谓的库直自然也就是个虚职罢了。 想到这里,陈清德连忙拱手道:“久闻阎先生之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照人!” 陈清德对于阎立本的态度,令一旁的几人侧目。 阎立本受宠若惊,他满脸疑惑的看着陈清德。 “敢问这位郎君是?” “他呀!江国公府的陈五郎。” 阎立本闻言顿时震惊不已。 这就是传闻中陈叔达老国公的那个败家私生子?可看着怎么不太像啊! 陈清德再次拱手一礼:“带回还要麻烦阎先生,去给翠柳居的如烟姑娘作画扬名!” 阎立本再次疑惑。 不是说给长孙大郎添做画手的么?怎么又要我执笔为一青楼女子作画? 长孙冲见阎立本满脸疑惑的看向自己,连忙出言解释。 “本来是请你帮小侄的,不过现在已不需要。我如今有陈兄赠于我的诗词,作为交换,还要麻烦阎先生帮一帮清德兄。” 阎立本闻言顿时心生不忿。 第123章 老实憨厚程处嗣 若非长孙无忌亲自相托,咱堂堂丹青圣手又怎会做这种替人执笔的腌臜事情? 可如今长孙冲这公子哥却说换就换! 他将我阎立本当成什么?他齐国公府的那些普通门客吗? “哼!既然长孙大郎无需阎某帮忙,在下告辞便是!” 阎立本越想越气,甩袖就要转身离去。 陈清德见状哪里还不明白事情要糟,他连忙上前一把抓住阎立本的胳膊祈求。 “阎先生,此事不怪长孙兄,是在下妄求于他,还望先生见谅!” 说着便是对阎立本鞠躬施礼。 旁边四人无语之极。 我辈中人,当属清德最至纯至信。 这个家伙,果然为女人连文人风骨都不要。 纯纯的孽缘呐! 唉!五弟,你这样搞,简直是丢我江南陈家的脸呀! 陈清德自然不知,短短时间里,他已经被眼前这帮人冠以各种标签。 眼看陈清德竟能做到如此程度,阎立本的气也消散几分。 长孙冲也连忙上前见礼:“阎先生,此事乃冲儿考虑不周,还望先生不予计较,帮一帮清德兄。” 封言道见状同样上前:“阎先生,封言道请先生帮忙!” “萧釴请先生帮忙!” 眼看眼前这些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为了陈清德不惜对自己含胸驼背的请求。 阎立本的虚荣心瞬间得到满足,同时对陈清德刮目相看。 这是一个私生子、纨绔、败家子可以做到的吗? 他想了想,冷声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 见阎立本松口,陈清德大喜。 他连忙道:“还请严先生吩咐。” “吩咐不敢当,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何等诗词,竟然可以让长孙大郎拿阎某人出手的机会来换?” 阎立本对自己的画非常有信心。 只要我出手,长孙冲登船进入进乐游诗会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眼前少年何德何能?竟然要用一首诗换我出手的机会。 这时,长孙冲出言提醒道:“闫先生,您可听说过【将近酒】?” 阎立本愣了愣。 他这才想起,传闻那首名震长安的【将近酒】似乎真是眼前这少年所作。 “可那又如何?” 阎立本不屑道:“他虽然做一首【将近酒】,但我不相信他小小年纪还能写出第二首传世之作!” 这话正好被打听消息归来的陈平安听见。 这还得了?我家小郎君竟然被人轻视了! 当即忿忿不平的插言:“这位先生此言差矣!小的就恰好知道我家小郎君前段时间还做过一首好诗!” 陈平安的话顿时吸引在场所有人注意。 陈清德这才想起,自己刚穿越时无意间有感而发,确实在陈平安面前念过一首诗圣杜甫的【春夜喜雨】。 心中不禁暗自感叹:杜甫啊杜甫,这可不能怪我!你要怪就是我的贴身伴童,是他说出去的。 却是忘记,刚刚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要一口气抄五首诗作。 “哦?念来听听。” 阎立本也很好奇。 这陈清德竟然真有其它诗作? 对于陈清德传言中的诗才他跟大多数人一样,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毕竟那种千古名篇,世间少有。又怎会是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做得出来的?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咸京城。” 不得不说,陈平安的脑子是真好使。 这首【春夜喜雨】,陈清德也不过是念过一遍,他却记得极为清楚。 等他一口气念完,周围已经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包括阎立本在内,所有人均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陈平安。 陈平安见状,顿时变得无比得意:“怎么样?我家小郎君这首【春夜喜雨】如何?” 阎立本压下心中的震惊,他冲着陈清德连忙拱手。 “陈小郎君果然诗才无双!此诗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诗!好诗呀!” 他一点也不怀疑此诗并非陈清德所作。 这首诗一听便是描写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长安美景,跟那小厮说的时间刚好对得上。 长孙冲闻言,顿时将手中的折扇一收,拍在手心,得意道:“清德兄,这诗归我!” 笑话!连阎立本都说这首诗好,那肯定不会有错。 “行!” 陈清德闻言,自然不会拒绝。 还省了他再背新诗的烦恼。 不管怎样,做这种事情总归是有一点点心理负担的。 封言道见长孙冲果然拿到一首好诗,顿时跃跃欲试:“清德兄,那我呢?” 陈清德斜眼道:“言道兄,你找的帮手呢?叫出来一见。”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 封言道神色一动:“人这不来了吗?” “言道兄,某家来迟,还望见谅!” 陈清德连忙回头,就见一虎背熊腰、满嘴青色绒毛的高大少年大步流星般走过来。 他一愣,这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他见过的人中似乎也只有尉迟宝琳那厮可以与之一比了。 “这位便是卢国公嫡长子程处嗣。怀默,你眼前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陈清德了!” “哈哈哈哈……” 程处嗣闻言,顿时眼睛放光。 他一把将陈清德揽入怀中,搭着其肩膀大声笑道:“某家早就听闻清德兄大名,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刚刚那首诗,太牛了!” 感情这人也早就到了,却一直躲在旁边听墙角。 陈清德感觉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肩头,同时一股无以名状的气味直冲脑门。 他连忙屏住呼吸。 试图从此人手里挣脱,却发现那胳膊仿佛有千钧之力,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是纹丝不动。 他不禁在心中呐喊:这还真是很程咬金呐! 看来穿越前看的那些小说里关于这一家人的描写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封言道见状,连忙出言阻止:“处默,你赶紧松手!” 程处嗣闻言,这才发现陈清德憋得满脸通红的狼狈模样,赶紧松手。 “不好意思,某家失礼了!” 变成一副老实木讷的憨厚模样。 “没,没事!以后注意些就行了。” 程处嗣点了点头。 封言道笑着替其解释:“清德兄无怪!这厮就是惦记你的太白醉日久,但他却无钱购买,所以便求到了在下头上。” 被人拆穿心事,程处嗣尴尬不已,却只是憨笑着挠头。 好嘛!这家伙果然如史书所记载的那样性格木讷。 难怪最后是他二弟程处亮尚公主。 就这样,有哪个公主能够看得上他呀! 就在陈清德胡思乱想之时,封言道搓着手道:“清德兄,处默的投壶手艺可是一绝!” 第124章 文抄公陈清德 对此,陈清德表示怀疑。 不会吧?这家伙看着也不大像呀? 投壶可是一项精致手艺,讲究发力和准头。 程处嗣虎背熊腰,没轻没重,刚刚可差点没将他给掐死。 “你能行吗?” “我肯定行!” 程处嗣闻言,顿时将胸口拍得山响。 陈清德很怕这家伙用力过猛,自己将自己给拍死了。 他连忙阻止:“好好好,那投壶的比试便交给你了。” “没问题!只要你管酒就成。” 程处嗣憨笑。 得!这憨货就是冲太白醉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 点了点头,在心里暗暗一合计,陈清德发现六艺如今只剩下写字和奏乐了。 如烟的琴技陈清德见过,有自己的【将近酒】加持,那肯定是没有问题呀! 至于这些字嘛…… 陈清德下意识看向萧釴。 “清德兄,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请不起高人帮忙。请一般两般的又无甚作用,所以……” 萧釴羞得直抠脚趾。 每当这个时候,这嫡次之间的差距便显现出来了。 陈清德无奈摇头。 他倒是没有多想。 只是觉得:这万事哪能尽如人意? 看来眼下也只能如此。 “平安,消息探听得如何?” 陈平安笑着回答:“回禀小郎君,已经打听到,翠柳居今日只有一艘楼船画舫,就在这曲江池畔,离此不远。 那边现在可热闹了!小郎君要不要现在就去?” “如今时间尚早,不急。” 陈清德说着,回头对其余人道:“本公子这就寻一处地方将诗句默出来给你们!” 他这话正合众人心意。 特别是阎立本,有【将进酒】和【春夜喜雨】在前,他对于陈清德接下来几首诗可谓无比期待。 而且他很奇怪,陈清德似乎对这些足以传世的诗词并不看重,反而将它们当成其寻花问柳的工具。 这在崇文尚武的唐朝极为罕见。 如今哪个士子文人不是想破脑袋,就为写出一首传世之作,想在上巳节一战成名? 此人却如此不自爱。 看来他败家子的名头,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大街上就有许多借机售卖文房墨宝的摊子。 一行人就近寻了一处书摊。 陈清德也不多说,等陈平安去谈好价格后。他看了一眼这曲江池畔竞相开放的梅花,以及梅树上宛如薄被的随时都会化开的晴雪。 提笔就写。 “【雪梅】。”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是宋代诗人卢梅坡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讲的便是雪、梅、诗三者间的关系。 陈清德也是因为刚刚一路而来,所听尽是些咏梅的诗句,这才决定从善如流的抄袭。 陈清德刚刚写完,纸张便是被阎立本一把夺过。 “好诗!当真是好诗呀!既应眼前之景,赋予梅雪争春的灵动,又将我方文人墨客沉醉其中,难以取舍的心境表达!” 他看向陈清德的目光顿时变得大为不同。 此子,有大才! 封言道此时早就是雀跃不已。 他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起码的诗词品鉴能力还是有的。 这绝对是一首比肩刚刚那首【春夜喜雨】的好诗! 他一把接过纸张揣入怀中。 接下来轮到萧釴。 见他迫不及待的看着自己,陈清德轻笑着再次抬笔。 只是当他在宣纸上再次写下【雪梅】二字时,众人皆是一愣。 这是还要再写一首吟诵雪梅的诗句吗? “清德兄,你该不会是作不出好诗打算糊弄本少吧?” 萧釴表达着不满。 陈清德一笑:“放心。兄弟我糊弄谁都不会糊弄你。” 说着便是在宣纸上继续挥毫泼墨起来。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陈清德一边写,阎立本一边读。 等陈清德写完,他的脸上已经是因为兴奋而潮红一片。 “了不得,了不得呀! 同样是书写雪、梅、诗,此诗同样未落俗套,立意新颖,将诗者与雪、梅同春的心境完美表达! 最为难得的是,这两首【雪梅】诗一脉相传,却各有千秋啊。” 萧釴闻言,乐呵呵的对陈清德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笑着接过宣纸极为宝贝的揣入怀中,才不管这两首诗词是不是一脉相承呢! 反正只要可以进入那乐游诗会便好,到时自会真相大白! 最后剩下陈玄德,他对于需要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帮助才能参加诗会还是非常不好意思的。 陈清德也不废话,他决定再抄一首唐宋八大家之一,临川先生王安石的那首【梅花】。 他提笔就写没有半分犹豫。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嘎! 阎立本眼看陈清德再创佳句,他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实在是此诗相比前两首【梅雪】,立意上更加高绝,表达诗者从不抱怨环境的强者之心。 可是陈清德他明明就是一个毫无名声可言的败家私生子。 他会是这样的人吗? 阎立本不禁陷入思考。 “五弟,你这诗妙不可言呐!” 陈玄德小心的接过宣纸,吹干墨迹后,“嘿嘿”笑着将之收入怀中。 有了这三首诗,陈清德相信只要选对佳人,身边这几位绝对可以如愿携美进入乐游原诗会邀请之列。 “几位仁兄,接下来我们便分头行事,各自寻找人气最高的心仪头牌,势必成为此次花魁争春的佼佼者!” 陈清德开口送客。 其他人目的也都达到,自然无有不应。 目送着几人兴奋离去,陈清德这才转头对阎立本和程处嗣躬身一礼。 “待会还要麻烦二位不吝出手!”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无论是阎立本还是程处嗣在亲眼看到陈清德刚刚惊人的表现后,均是深深拜服。 特别是程处嗣。 他其实只是馋酒,所以才会舔着脸找上封言道。 对于陈清德他更多的不过是好奇罢了。 却没想到,今日一见面,陈清德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这才想起自家老爹曾经说过的话,让他有机会一定要与江国公府的小辈结交。 初始,他真以为是程咬金也馋江国公府的太白醉,想白嫖。 这事他老程家没少干! 可如今看来,这背后似有深意。 一个私生子,竟然诗才无双。 而且看样子,似乎就连陈家三郎对其也是服气的,明显以陈清德马首是瞻。 一个庶出长子竟对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有如此态度,他还是第一次见。 很快,一行四人便是在陈平安的引领下来到停靠在一处亭台的高大楼船前。 几人老远就看见翠柳居老鸨站在船头待客。 第125章 丫鬟小葵,背诗 只见老鸨扭动着丰腴柔软的腰肢,对着围绕在岸边的文人墨客和富商豪客挥舞香绢。 “各位客官,我家如烟不用妈妈我多说,你们多少都是有所耳闻的吧?” 岸上顿时传来一阵哄乱的附和之声。 “听说江国公府的纨绔少爷陈清德在如烟姑娘举办临时诗会时写了一首【将近酒】。” “原来是【将近酒】,此诗词冠绝当代!” “没错!【将近酒】写尽诗酒的畅快与狂狷,乃是不可多得的传世名篇!可惜当日我等并不在场,否则被其写入诗中,必然随此诗名传千古!” “如烟姑娘能得此传世之作,定然是风华绝代的美人,我等也是慕名而来,想要一睹芳容啊。” “妈妈,赶紧将如烟姑娘请出来,与我等见面。” “是啊,如烟姑娘堪比当世大家,我等早就是望眼欲穿,还请妈妈能够成全!” 一时间收获赞誉无数,老鸨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吊一下这些人的胃口,好让他们为如烟献艺,却突然听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什么纨绔少爷?在下可听说那陈清德就是个外室出的私生子。” “我也听说了。陈清德终日不学无术,勾栏寻欢。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写出【将近酒】这样的绝世佳作?” “没错!这其中必有隐情。那陈清德家世显赫,纨绔无度。说不定是要挟哪个寒门弟子为之代笔。” “也对。如烟姑娘迟迟不出来与我等相见,恐怕同样是沽名钓誉之辈,所以才不敢出来示人!” 这话难免有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嫌疑。 却不曾想受到许多人的赞同。 “老鸨,你赶紧让如烟姑娘出来,她若真的美若天仙,我绝对献上佳作!” 老鸨闻言,气的要死。 别人家的头牌都是名声在外,想要一见哪个不是倾尽才艺? 可怎么到了自家这里画风就变了呢? 她倒是想去将如烟叫出来平息流言,可是这样一来,他们翠柳居可就平白弱其他家一头。 没有琵琶遮面的神秘感,这些文人墨客展露才艺的心思肯定也会跟着大打折扣。 这对竞争花魁十分不利! 想到背后金主对她的交代,老鸨顿时冷汗涔涔。 这要是将事情搞砸,她的好日子恐怕也到头了。 可眼下众人七嘴八舌,她也只能拼命陪笑。 一时间,画舫外面吵成一片。 二楼内的一处单独房间当中,一名浓眉大眼的青涩丫鬟正绞弄着手指,来回踱步。 而在一旁的席榻之上,一轻衣薄纱的明艳女子纱巾遮面,正静静的半躺,翻阅着一本书籍,似看得极为认真。 可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她手里的书是倒着的,眼中无神,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小丫鬟撇着嘴上前:“哎呀,小姐!您怎么还能看得下去书的呀?外面那些人当真可恶!一个个竟然败坏您的名声,哪里有半点文人士子的谦和恭顺!” 如烟被小丫鬟的话一惊,顿时回过神来。 心中不禁暗自叹息:他,今天会来吗? 见自家小姐竟然再次莫名失神,小丫头满脸着急:“小姐,您倒是想想办法呀!” “小葵,你大可不必理会。” 说罢,柳如烟竟是支起书继续观看。 小葵见状,气急之下一跺脚便是冲了出去。 柳如烟一愣,随即哀怨着摇头。 那人不来,她争那魁首又有何义? 噔噔噔……噔噔…… 丫鬟小葵气冲冲从楼船上下来。 只见她将袖子一卷,露出半截如葱一般的雪白藕臂,双手叉腰,对着岸上的老少爷们清脆呵斥。 “你们好歹也是圣人门徒,竟在此污言秽语,坏我家小姐名声,成何体统?” “你又是何人?” “我叫小葵,乃是小姐如烟的贴身侍女。” “你说我们污蔑了她,那何不将你家小姐叫出,让她自证清白?” “我家小姐的美名何须自证?陈晓郎君为我家小姐做的诗词可不止一首!试问,我家小姐若真如你们所言那般,又怎会如此?” 小葵一脸骄傲的道。 就连老鸨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陈小郎君还为如烟作过其它诗词?这事我怎么不知? 画舫内,如烟同样听到小葵的话。想到那日陈清德所作诗词,她的俏脸顿时一片粉红。 “还有诗词?小丫头,你莫不是为了替自家小姐说话,在此诓骗我等?” “就是,那陈清德就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他能做出什么好诗词?” 小葵闻言顿时冷哼:“那你们可要听清楚了。此事到底好不好?在场诸位自有评断!” 说着小葵清了清嗓子,将陈清德抄自曾缄译仓央嘉措的那首情诗念了出来: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小葵那显得稚嫩清脆的声音将这首诗念出来别有一番韵味。 特别是当她最后那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念出时,周围的围观人群顿时间陷入沉默。 “怎么样?陈小郎君对我家小姐痴迷,所以才会做出如此扣人心弦的诗来!你们这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远处,陈清德看着小丫头一脸得意的俏皮模样顿时摸了摸鼻子。 “好一个【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旁的阎立本看向陈清德的目光已经惊为天人。 “陈小郎君,你这首诗词与佛门偈语不谋而合,绝对是上佳之作!” 陈清德暗笑。 这可是千年后藏传活佛所作情诗,肯定是带着浓厚佛性的。 “小丫头,即便如此,本公子依旧不信你家小姐色艺双馨。何不叫她出来,我们一见便知!” “没错!那陈清德毕竟名声在外!他怎么可能有如此才学?” 小葵闻言,一双明亮的大眼珠子顿时一转。 “哼!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想见我家小姐?何不献上诗词手艺,先自证才学再说?” “你!” 那人闻言,顿时无言。 老鸨见状,连忙挥手,就见有龟奴抬出琴、棋、座椅,投壶箭矢在画舫前的空地一字摆开。 “想登船者,须拔得六艺头筹!我家如烟自会请客登船!另外还有我翠柳居独家拥有的太白醉可以畅享哦!” 老鸨满脸诱惑的道。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太白醉呀!价值十两金一坛的太白醉。这哪里是喝酒,根本就是吞金呀!” “没错!若能喝一口,这辈子都值了!” 第126章 小姐如烟,弹琴 眼看人群跃跃欲试,老鸨顿时笑开了花。 丫鬟小葵却是不乐意,只见她冷眼蔑视刚刚二人:“两位郎君想要比试什么?请吧!” 那二人眼看周围的人拭目以待的看着他们,顿时脸色难看的缩入人群。 原来真是两个草包,跑这里捡便宜来了。 人群顿时哄笑不已。 “哼!胆小鬼~” 小葵一脸的轻蔑。 陈清德没想到如烟手下的丫鬟竟然生得如此冰雪聪明,轻易就化解那些围观者的起哄刁难。 画舫之中,如烟也是满意的点头。 对于陈清德的诗才,她乃亲眼所见,倾心不已。 可外面那些人却捕风捉影,一而再再而三的辱其名声,这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贝齿轻咬,突然起身放下手里倒拿着的书籍,来到一张支在窗弦边的古琴前。 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手在其上轻轻一划,顿时一道如清泉流水般的琴音传出。 岸边,本来还因为陈清德诗词而震惊不已的众人顿时回过神来。 “哪里来的琴音?” “好像自楼船画舫中传来!” “是小姐!” 小葵顿时一脸惊喜的娇呼一声,然后就不管不顾跑回船舱。 在场之人顿时间面面相觑。 “那是如烟姑娘!” “如烟姑娘弹琴了?这琴音,好好听,比之曲江池画舫的秦鱼儿大家也丝毫不差……” “是啊,闻音识人。如烟姑娘肯定是风华绝代的奇女子。” “是啊!能让陈清德那种纨绔三番两次献诗作词,如烟姑娘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陈清德混在人群中,不禁苦笑。 娘希皮的!本少的名声真有这么差吗? 就在这时,一道悠扬的琴声中,突然传出一道极为空明的天籁之音。 那声音婉转动听,似唱还说! 唱的正是那首【将近酒】,说的是少年得意时的快意恩仇。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仅仅两句就仿佛要道尽人生百态一般,令在场之人如遭雷击。 “这,这曲子竟然让我有种志存高远的沧桑感……” 有人不禁失神呢喃。 就在这时,仿佛是在回应如烟的演奏,画坊当中,竟突然传出琵琶的演奏声,那声音带着一丝欢快与洒脱,却跟如烟的琴音和声调莫名契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那声音尽情表达着少年不知忧愁的豪情壮志和醉酒当歌的肆意欢颜。 到了这里,竟是再次出现古筝的声音,那声音节奏明快,仿佛真有四位少年才俊在酒桌之上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他们畅所欲言,兴致浓时还会击樽高唱。 “封言道,长孙冲,萧釴。”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曲罢了,陈清德也是听得沉醉不已。 眼下这曲【将近酒】比之他那日在翠柳居听到的独奏又不知道高明多少! 很显然,如烟这段时间没有少在古琴上下功夫。 而且光是从翠柳居的其它歌妓愿意为其合奏就可以看出,如烟如今在翠柳居的地位绝对是首屈一指。 陈清德看向周围,发现包括阎立本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是满脸陶醉之色。 当然,某个憨子除外。 只见程处嗣好奇的凑到陈清德身边。 “这曲子很好听吗?你们为什么都是这副表情。” 陈清德破防,翻了一个白眼。 跟这种粗人讨论音律,无异于对牛弹琴。 “陈小郎君,这翠柳居画舫上有太白醉吗?” 陈清德点了点头。 程处嗣见状,顿时兴奋的挤出人群。 他满口豪言壮语:“好一曲【将近酒】,俺老程虽然是粗人,但也对如烟大家仰慕不已。在下想参与投壶,可否?” 老鸨见终于有人愿意站出来献计,顿时高兴不已。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整个人都快挂在程处嗣那威武雄壮的身躯上。 “当然可以,这位郎君请!” 程处嗣来到投壶前,接过龟奴递过来的箭矢,隔着三四米远的样子,随意一投。 “叮!” 只听一声轻响,那箭矢稳稳落入铜壶当中。 陈清德顿时一愣,满脸诧异的看向回头冲自己得意傻笑的程处嗣。 这小子有点东西呀! 就在这时,阎立本终于是从刚刚的优美琴音当中回神。 他满脸激动:“有如烟姑娘加持,这首【将近酒】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成为天下绝唱呀!” 陈清德毫不意外的点头。 诗仙李白的千古名作嘛!这是自然的。 见陈清德对此极为淡然,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就仿佛一切他都早有所料一般。 阎立本顿感索然无味。 他这才想起,自己短短片刻可是亲眼看着陈清德作诗三首。 有这种恐怖的诗才傍身,难怪对方会处变不惊。 如果不出意外,陈清德一会肯定还有一首诗词面世,这让阎立本立刻变得无比期待。 他长叹口气,对陈清德拱手道:“陈小郎君自便,老朽作画需要时间,便失陪了。” “先生,请!” 陈清德目送阎立本走出人群,嘴角顿时出现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知等本少到时以五首诗词与其他人同入乐游诗会,并且真相大白之时,是不是就可以化解世人偏见,而本少的名声也可以变得好听一些呢? 想到这里,陈清德也开始期待那一刻的来临。 只见他信步走出,朗声道:“鸨妈,好久不见。” 本来忙得不亦乐乎的老鸨见陈清德出现,顿时扬眉喜眼。 “哎哟喂~这不是陈小郎君吗?刚刚我们还在念叨着您呢?你就来了!这不是赶巧了吗?” 眼看着老鸨面不红心不跳的在那里胡言乱语。 陈清德心中暗叹: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道:“我看着这里迟迟没有人开启诗词挑战,不若便由本公子抛砖引玉吧!” 老鸨先是面色一滞。 她没想到陈清德早就到了。 如此岂不是刚刚的情况被对方全部看在眼里? 但她随即就大喜过望。 有陈清德带头,如烟夺得魁首的机会岂不是又大几分? 想到这,她当刻兴高采烈的扭动娇躯,向陈清德靠过来,却被其不动声色躲过去。 第127章 陈清德不知死活 见状,老鸨也不气恼。 她满脸惊喜的挥舞手帕:“陈小郎君,里面请!” 说完,竟是直接领着陈清德上了画舫。 在后面观望的那些文人墨客顿时不愿意了。 “他并未献艺,怎可登船?” “是啊!” “是啊。” 老鸨闻言回眸白了那些人一眼,尽显妩媚。 “你若是能做出【将进酒】,老娘照样亲自迎你登船!” “什么?这人竟是那个败家子!” 有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没错!我记得此人,他便是那江国公府的私生子陈清德!” “原来如此,看来这其中定有猫腻!” “我不服!” “我也不服!” 文人士子们纷纷开始起哄! 就连楼船画舫中的如烟等一众翠柳居的姑娘们都被惊动,她们纷纷探头出来观望。 发现来人竟是陈清德,如烟心中喜极,哪怕蒙面却依旧难掩她的妩媚动人。 眼看这里的动静引来不少游人驻足观看,老鸨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陈小郎君,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 陈清德面如冠玉,他轻笑着摆手,示意老鸨不用着急。 只见他转身屹立在船头之上,昂首挺胸看着船下众生。 “那你们说,该如何做?你们才肯服气?” “当然是作诗!” “你既然是因诗词无双才上的船,留下大作令我等折服,再进不迟!” “没错!哪怕如烟姑娘真钟情于你,你也该遵守花魁大赛的规矩!否则你难以服众。” “很好!” 陈清德闻言顿时一笑:“别说本少没给你们机会!少爷我本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万万没想到你们竟如此不识时务!” “什么!?” “陈清德,你这也太狂妄了!” “我狂妄?哈哈哈哈……” 陈清德突然面色狂狷。 他穿越来的这一个月,一直都努力的让自己保持低调谦逊,深怕被人察觉不妥。 可泥人都还有三分火气! 更何况他在这短短时间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针对? 陈清德突然感觉有一股无名怒火在心中升腾,怎么也压不下去! 既然压不住,那小爷我不装了! 他面露嘲讽:“刚才你们诋毁我时,怎么不说自己狂妄无知?拿清誉逼迫如烟现身时,怎么不提花魁赛的规矩呢!”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似乎……刚刚……他们的确有些过分哈? 见所有人无语,陈清德笑了。 他的笑很灿烂! “现在知道自己刚刚嘴巴里过粪了?晚了!” 陈清德说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槽点:“本少摊牌了!在场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她的话令现场一片寂静。 虽然他们听不懂陈清德口中的【过粪】、【乐色】、【垃圾】究竟是何意思,但陈清德说要作一首诗出来让全场服气他们可是听懂了的。 陈清德却不管这些,他乘胜追击:“现在,你们可以出题,本少作诗!若不能让你们服气,本少转身就走!曲江池盛会不参加了!” “好家伙!” “这小子是疯了吗?竟要与所有人为敌!” “而且作诗真的那么容易吗?” “怎么可能?” 否则也不会受无数文人墨客的追捧。 一首好诗是需要时间去打磨,再经过无数次修改润色才会最终展现出来。 那首【将近酒】亦是如此,这也是后世网上流传多个版本的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长孙冲等人才能光明正大拿着陈清德的手稿到处招摇撞骗! 现在陈清德竟然说要现场出题作诗,这在其他人看来,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呀! 阎立本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子当真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名声,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呀! 不过这种年少轻狂当真是让人羡慕得紧呢! 他突然心中一动,有了灵感。 于是连忙提笔开始在洁白的宣纸上挥笔作画。 这是一幅在原本历史当中并不存在的画作! 在场也就只有陈平安稍显镇定。 这胡言乱语、目空一切的气质,还有邪笑…… 没错了,我家小郎君的脑疾果然又发作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者开始奔走相告。 很快陈清德要挑战数十文人墨客的消息便是在曲江池边传开。 见船下众生皆一脸懵逼看着自己,陈清德笑得很开心。 他可是穿越者,历史有名的唐诗宋词无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陈清德想得很清楚。 我就是奔着第一名去的。 既然如此,那在这个过程里嚣张跋扈一些其实也没什么。 只要结果实至名归,一切风波自然平息。 “怎么样?机会只此一次,你们可要想好了再说!” 陈清德决定放飞自我,脸上的笑容越发邪魅。 那霸气无匹、怒怼众生的气质令如烟彻底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的内心不免忐忑:他,真的能做到吗? 眼看自家小郎君一副不激怒众人誓不罢休的模样,陈平安此时也不禁为其担忧起来。 小郎君你这样骂人,一骂一个不吱声。 自己作死就算,可别圆不回来呀! 否则老爷和夫人非打死咱不可。 就在陈清德洋洋得意时,人群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快看,是国子监的贡生来了!” 紧接着,一大群身着青色锦绣长衫的年轻学子大步而来,围观的人群主动让开道路。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剑目星眉、满脸傲然之色。 “那不是国子监监元崔志浩吗?” “就是他!听说此子惊才艳艳,小小年纪便已经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时务策论样样精通,乃去年京兆府秋闱的乡贡解元!” “他可是崔侍郎家的嫡长子,乃未来接掌清河崔家家主之位的热门人选之一。” “这陈清德当真大言不惭,这回怕是要踢到铁板!” “何止是踢到铁板?江国公府的颜面这回怕是要被丢光喽!” 崔志浩听着周围人的恭维议论,顿时抬头挺胸一脸傲然的看着陈清德。 “你就是陈清德?” “没错!正是本少。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听说那太白醉是你的产业?” 陈清德闻言,嘴角顿时涌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怎么?你清河崔家也打算卖酒了?” 察觉陈清德面上的冷意,崔志浩笑了。 “其实本少对你在此哗众取宠是真没有一点兴趣……” “没兴趣?没兴趣就快滚呐!” 什么?! 陈清德不出意料的回答令崔志浩仿佛被人卡住脖子一般,面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极为难看。 周围的吃瓜人群顿时轰然,一个个眉眼兴奋。 这是要刚起来呀! 第128章 崔志浩年少气盛 半晌,崔志浩终于恢复平静。 他的态度依旧冷傲:“很不巧,你的太白醉被本少看中!想要拿它宴请我的恩师和同窗们。 可惜你不懂经商,竟致其沦落到一酒难求的地步! 若是给我崔家经营,恐怕此酒早就卖遍长安甚至远销全国了!” “确实如此。崔家乃是最大的酒商,太白醉放在江国公府这个私生子的手里确实是明珠蒙尘!” 眼看新一轮的嘲讽又要开始,陈清德感觉真是够了。 “喂!你究竟说够没有?” 什么? 崔志浩一脸诧异的看着漫不经心的陈清德。 “我说,你哔哔赖赖个没完了是吧?” 陈清德抬手掏了一下有点痒的耳朵。 “这曲江池上所有青楼妓馆,就只有翠柳居有太白醉供应。你干脆直接说你是来挑战登船的不就完了?” 崔志浩被陈清德一语道破心思,却一点也不恼,反而满脸得意。 “既然知道,你还站在那里作甚?” 在他身旁,一名贡生突然抬手指着陈清德冷声喝问。 陈平安见状同样不甘示弱:“你又是什么人?竟然敢跟我家郎君如此说话?” “哼!他一个私生子罢了,也敢在此大言不惭?” 陈平安不忿,还要再说,却被陈清德抬手拦住。 “多说无益!本少刚刚已经划下道,在场士子文人无一反对。你崔家大少若想登船,便与人一起出题,在下若是不敌自会离去!” 陈清德的声音很冷。 今日哪怕与千万人为敌又如何?他丝毫不惧! 可就是这在所有人看来荒诞桀骜的行为,落入如烟眼中却令她莫名安心。 一丝丝化不开的情意在其心中疯狂滋生,甚至也开始变得隐隐期待。 “既然你找死,本少便成全你!” 崔志浩冷笑着回头,他看向在场的文人墨客和青年俊彦。 “此子嚣张实属罕见!各位可想好诗题?” 周围的吃瓜群众顿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做声。 你们顶级纨绔扯皮,扯得好好的,拉上咱作甚? “既然如此,便由我国子监贡生出题,各位可有意见?” “崔大郎尽管出题,我们没有任何意见!” 人群中有人壮着胆子起哄。 娘捏!要干仗就赶紧,废话真多! 崔智浩满意点头。 他和身边的一干国子监学子简单商议一番后便是胸有成竹的看着陈清德冷笑。 “我们的题目很简单。今日上巳节。陈清德,你若能以此为题作一首佳作出来令我们心服口服,此事便作罢如何?” “以上巳节为题?这会不会过于简单?” 有青年俊彦闻言满脸疑惑。 一白须老者扬手长叹:“此题的确不难,基本是个人读过几天书的都可以写得出来。可是从古至今,能写好的却屈指可数!” 那青年闻言,仔细一想,发现的确如此。 整个人顿时兴奋起来:“这下有好戏看喽!” 陈清德闻言,也是眉头紧皱。 这作诗写风花雪月、梅兰竹菊者不甚其数,但真正写节日的却屈指可数。 因为写不好! 这就跟后世那些作曲大家写流行歌曲一个个贼溜,但让他们写一首感人至深且脍炙人口、国泰民安的歌曲却是极难的。 作诗也一样。 用华丽辞藻堆砌出伤春悲秋、无病呻吟并不难,难的是字里行间的情感,不让其落入俗套。 真以为这就难得住本少吗?文抄公的可怕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难以想象的,好吗? 想到这,陈清德心中突然一动。 他想到了一首诗,用在此处再好不过。 穿越一世,这李二的大腿还是要时不时抱上一抱才好。 君不见自家老爹一不留神也要成为这位千古一帝的政治牺牲品,被毫不留情的罢官免职。 见陈清德迟迟没有作声,崔志浩还以为陈清德怂了,顿时兴奋起来。 “你莫不是为难?若做不出来,就给本少从船上滚下来!” 陈清德回神,随即邪魅一笑:“作诗当然可以,不过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作罢便作罢! 既然要玩,本少就陪你玩把大的! 你,敢是不敢?” 陈清德的话顿时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这个陈清德又要搞事? 崔志浩的脸色此时已经无比难看。 身为崔家嫡长子,他还从未被人如此言语羞辱。 “崔大郎,小爷也不为难你。若是今天你输了,翠柳居画舫上的所有消费你买单!反之亦然,如何?” 崔志浩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这跟包场整个青楼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是在如此重要的节日,所要花销绝对不菲! 饶是以他的身份,想要拿出这么一笔钱来也极为不易。 这是把他当成冤大头了呀! 陈清德身旁,老鸨看向他的目光简直要滴出水来。 此事若成,她绝对能超额完成主家交代的任务。 人群中同样讨论激烈。 “这陈清德可以呀!他吃肉还不忘让我等跟着喝汤。” “你知道啥?当初他为卖太白醉,可是包下了整个翠柳居。那席面都摆到了大街上。半个长安的商人都被吸引过去!” “想起来了!原来他败家子的名声是这么来的?” “是个屁!那败家子名声是他花八千贯买下西山那片不毛之地换来的。” “八千贯?我滴个乖乖!” 眼见周围议论纷纷,陈清德却不以为然的看着崔志浩:“你们崔家该不会玩不起吧?” “答应他!” 有人喊了一声,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整齐划一的附和声。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声音很熟悉,陈清德循声望去,一眼看到说出此话的竟然是跟自己分开没有多久的萧釴。 此时正站在人群中一边呐喊,一边冲自己不停的眨眼。 在其身旁,长孙冲、封言道、陈玄德一个个同样神情关切的看着他不停呼喊。 看这样子,显然是来加油助威的。 原来我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陈清德感觉莫名欣慰。 崔志浩俊朗的面上黑如锅底,难看之极。 眼看自己身后的同窗全部一脸唏嘘的看着自己,崔智浩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 这家伙果然年少气盛,还真是容易上钩呢! 陈清德意味深长的笑指画舫前摆着的文房四宝,不咸不淡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陈清德,你到底有完没完?本少都已经答应你,就绝不会食言!” 陈清德一边摇头,一边摆动食指,又是风轻云淡的一句:“你没听说过【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句话吗?你在我这里不足为信!” “好好好!你要这么玩是吧?” 第129章 致敬先贤,立意高远 崔志浩闻言气急败坏的上前,刷刷刷就是一挥毫。 他的字,如他的人一样,锋芒毕露! 很快就将二人之间的赌约写了上去,并且签字画押! 有许多胆大的趁机簇拥上去,想亲眼看看这崔志浩立下的契约。 陈清德见状也终于认真了几分。 他不紧不慢下船,来到几案前将契书仔细确认无误后,这才提笔在契书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写完名字,陈清德将契书递给老鸨保存,这才再次蘸满浓墨,开始挥毫! 什么? 崔志浩见陈清德没有半点犹豫,就开始书写,整个人都是一愣。 他为何如此从容淡定?难道他的诗才已经到随手便能书就的程度? 可随即,他便是冷笑摇头:“可那又如何?你能写,却不代表你能写好!” 陈清德,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要故弄玄虚吗? 一会等你的诗写完,本公子看你如何收场? 想到此,他的脸上终于是浮起一抹冷峻的微笑。 陈清德的行为显然也引起其他人注意。 “真的假的?清德兄难道可以出口成诗?写诗都不用过脑子的吗?” 封言道满脸惊诧。 萧釴兴奋接话:“是啊!清德兄作诗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难怪会如此胸有成竹立下赌约。” “或许他早就做好一首关于【上巳节】的诗作,这回崔智浩这番怕是撞到了枪口上!” 长孙冲同样敲打手中折扇,仿佛在前面作诗的人是他。 “可关于【上巳节】的诗不好作,上巳节乐游诗会乃是皇家牵头举办,想写好此诗就必然不能忽视其存在。这其中的分寸最是难以把握!” 陈玄德满脸担忧的道。 写好了!别人说你攀附皇家,乃趋炎附势之辈;无视这一点,哪怕你描写再出彩也终归少了点什么,落至不伦不类的境地。 闻言,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齐齐看向他。 这才是一语道破天机啊! “那怎么办?” 萧釴没想到这个题目下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阴险的目的。 长孙冲却意味深长的笑道:“看着吧!清德兄可从未让我失望过呢。” 不过陈清德好像从未在意过自己名声,这回崔志浩恐怕要失算了。 其他人闻言,齐齐一震,瞬间对陈清德充满期待。 不管周围人作何感想,陈清德信心满满的在宣纸上写下【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几个字。 没错!他接下来要抄的,便是白居易的诗。 此时距离白居易出生还有四十五年,陈清德也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声:对不起了! 围观者中,见陈清德书写的这行字时,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这字极好!” 只见陈清德用笔遒媚飘逸,看似平和又带奇崛;藏锋挂笔、映带牵丝间,方圆转换自如随心。 显然已经得行书之精巧,小有所成! 崔志浩此刻也是一脸惊疑的看着陈清德写下的字。 不是都说陈清德不学无术的吗?为何他的字写得如此之好?连我都自愧不如! 而且看其抬头,这的确是一首写上巳节的诗! 陈清德略作沉思,将此诗在心中仔细回忆一遍后便毫不犹豫的再次落笔。 “赐欢仍许醉,此会兴如何。” 有好事者直接站在旁边跟着念了起来。 人群外,多是翘首以盼者,此刻听闻陈清德写下的第一句诗,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开局点题,可圈可点。这陈清德果然有些门道!” “可他张口闭口将皇家恩赐挂在嘴边,难免有失我文人气节。” “唉!这诗题既然要求写上巳节,他如此破题也算情有可原……” 这些话一分不差的落入崔志浩耳中,嘴角不禁冷笑。 他承认陈清德这一句写得极好,给足皇家颜面。 可那又如何? 就在下面的文人议论纷纷时,陈清德的第二句诗也已经写完,被别人读了出来。 “翰苑主恩重,曲江春意多。” “此句精妙,但功利心似乎有些重啊!” “这……此子的确有溜须拍马之嫌。” 可崔志浩心中却隐隐升出一丝不妙。 很快第三句便被人唱诵而出:“花低羞艳妓,莺散让清歌。” “此句甚妙!仅仅十个字,竟能将曲江池节日的人文风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错!不错!仅此一句诗,当浮一大白呀!” 周围画风一转,竟全是赞叹之声。 崔志浩此时的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之极。 虽然这诗还没有写完,但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陈清德这首诗自己作不出来! 没有理会周围的夸夸其谈,陈清德越写越起劲,感觉手中的笔舞动起来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笔法也随之更加圆转遒劲。 最后一句“共道升平乐,贞观胜永和。”几乎是一气呵成,多了份潇洒随性。 当这最后一句被人念出,那些周围的百姓顿时纷纷叫好! 有些见识的已经在盛赞:“好一个贞观胜永和!” “没错!此诗立意极好,展现我大唐盛世来临。” “尤为难得的是陈小郎君用行书写下此诗,且笔力极为深厚。与诗最后的【永和】二字遥相呼应,有致敬先贤的意思在其中!” “致敬先贤?有吗?” 萧釴满脸问号。 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封言道也有些蒙:“永和乃晋代年号吧?怎么跟致敬先贤扯上关系了?先贤又是指谁呢?” 长孙冲轻摇折扇开始科普:“这还不明显吗?【书圣】王羲之曾在永和九年三月三上巳节写下【兰亭序集】,用的正是行书。” 萧釴顿时恍然:“原来如此!清德兄用行书写诗致敬先贤,又从皇家恩赐上升到对比两朝,其立意顿时高远许多。相较之下,诗中的那点功利心实在是不值一哂!” 笑话! 王羲之如今备受儒家推崇,有书圣之称,这一点当今文人士子无有不认的。 而且如今的大唐盛世比永和时的动荡不安要好不知道多少倍?陈清德拿二者比较,实乃连带着满朝诸公之政绩一起肯定。 这一点,就连那些世家之人都不会不认! 否则便是承认如今朝堂不如当年。 新不如旧,没有人会蠢到承认这一点。 那是在打自己的脸。 “清德兄此举简直就是另辟蹊径。当真是大才呀!” 长孙冲受长孙无忌熏陶,仿佛看穿一切般。 “这首诗,若无意外,当是本次诗会头名!” 封言道为之叹服。 第130章 崔志浩气急败坏 陈平安见许多人往前挤,想一睹自家小郎君的真迹。 他连忙自豪的将之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周围很多人细细品味之下越发觉得此诗不凡,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崔志浩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称赞,脸色黑如锅底。 “陈清德,你投机取巧,诗中多攀附之嫌,还算读书人吗?” “我不算?难道你算呀?” 崔志浩闻言抬头挺胸:“我博领崔家书香传家,历经千年而不绝,家世显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书香传家呀?!那你家还要抢我太白醉的生意?” 陈清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崔志浩顿时被憋得脸色通红。 “你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胡喷你自己清楚! 刚刚某人不是还说太白醉若交给崔家经营早就卖遍长安甚至远销全国了。 怎么?现在就不认账啦?” 崔志浩再次傻眼。 “谁不知崔家酒水卖得好!还诗书传家,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陈清德一拍手,耸肩道。 他的话令周围所有人傻眼。 这个陈清德还真敢说呀!这是在彻底将博陵崔家往死里得罪! “我懒得跟你争辩!” 崔志浩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陈清德一听,乐了。 “那你就开始表演吧!” 表演啥? 崔志浩有些懵。 “崔家清高,你作为书香传家的崔家大少,想必写一首超过我的诗不成问题!” 陈清德笑道。 崔志浩语塞,因为他确实有问题。 “陈郎好坏呀!” 楼船之上,如烟笑颜如花。 陈清德特意点出崔家清高,等于断了崔志浩在诗中对皇家溜须拍马的机会。 而上巳节的诗却不提皇家的话,那他写的诗就不可能超过陈清德的【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 显然,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在少数。 议论之声顿时甚嚣尘上。 陈清德一脸畅快的看着崔志浩。 小样!跟我看遍后世水军论坛的人比唇舌,你这是自寻死路! 而且,你还真当本少爷稀罕读书人身份呀! 想道德绑架我?没门! 崔志浩面目极为阴沉的看着一脸得意的陈清德。 突然,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奸诈。 “没错!我的确做不出比你更好的诗句,可这里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见陈清德诧异看着自己,崔志浩道:“刚刚可是你信誓旦旦要挑战我们全部的。” “你还真是够无耻!” 陈清德冷声道。 “我无耻?那契书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你不会耍赖不敢认了吧?” 陈清德顿时嗤笑出声。 这个崔志浩还真是有趣。竟然反过来给自己设上圈套了。 “不是,你真以为就凭你身后这群酒囊饭袋就可以做出打败我的诗吗?” 什么? “既然如此,你们就尽管试试!” 陈清德说着便是转身上了画舫。 他对白居易这个有【诗魔】和【诗王】之称的香山居士有着无比的信心。 在诗仙李白、诗圣杜甫等一众牛人不出的现在,他的诗绝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 而这便是陈清德的底气来源。 “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议论声令崔志浩气急败坏。 “你还是好好找找,到底有没有人能做出能超越我的诗吧!” 陈清德回眼一笑:“本少爷还要饮酒听曲,太白醉当真是好酒啊!可惜,你是喝不到喽~” 说着,陈清德便是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头也不回在老鸨的带领下往楼船上离去。 “对了!老鸨别忘了将今日花销全部记下,送到崔府。崔公子买单哟!” 老鸨闻言连连点头:“陈小郎君放心,妈妈我定然叫人登记清楚!” “陈!清!德!” 身后,是崔志浩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怒吼。 眼看陈清德头也不回消失在画舫之中,崔志浩双眼通红的回头:“各位同窗,你们呢?可有佳作?” 一众国子监学子顿时相视摇头。 见状,崔志浩脸上的不甘之色越发浓重。 他突然转身,冲到一名看热闹的文人面前,一把抓住对方肩膀:“刚刚你不是叫的挺欢吗?怎么?你有好的诗作?” 那名文人连忙惭愧摆手:“崔大郎说笑了。在下才疏学浅,仅仅是个童生,怎敢在诸位贡生面前献丑。” “废物!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崔志浩彻底破防,宛如失去理智一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不停发问。 “你呢……你有更好的诗吗……你有吗……” 所过处,人群退避三舍。 他绝望下终于是一屁股瘫倒在地。 他心知,今天这人,算是丢尽了! “走吧!” 长孙冲将手中折扇一收。 “去哪?” 萧釴下意识问。 “当然是去曲江画舫喝酒听曲。他们家的秦鱼儿本公子已经拿下!” 说着,他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等等我!我也拿下了燕春楼的有容大家!” “燕春楼算什么?我拿下的可是醉月阁的杜怜香……” “我的是……那我也去!” 陈玄德可没有这几人的厚颜无耻,眼见周围的人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他脸上顿时一红,然后一溜烟的跟着跑了。 “不是,我刚刚没听错吧?这些人竟然都已经获得登船资格!” “好像是的。” “那刚才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 “你傻呀!人家都已经有佳人作伴,又何必淌这里的浑水?” “说得也是。” “那我们也赶紧?” “走着!” 瘫坐在地的崔志浩同样听到几人的话,他连忙回头,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竟然连博陵崔家的面子都不给。 当他看到那几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就连着心中愤怒也跟着消散几分。 原来是他们?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最后面的陈玄德身上,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们都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扶本公子起来?” 他的一帮拥趸顿时纷纷上前将之扶起。 等这些人离开,刚刚还对陈清德口诛笔伐的一帮文人墨客顿时间一拥而上。 如今谁不知道翠柳居的一应消费由崔公子买单?这可都是江国公府的陈小郎君为他们争取的。 机会难得呀! “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给我冲,咱拼了!” “就是,翠柳居其实也很不错,在平康坊也是数一数二的青楼妓馆。” “他们家的姑娘这么多,那如烟姑娘名花有主,咱不争也罢!可其它姑娘还是有希望一亲芳泽的!” “你们都给我让开,小生此刻已经思如泉涌,让我先写!” 翠柳居的画舫前很快便是挤满人,令许多门可罗雀的画舫青楼羡慕不已。 第131章 阎立本:受教! 很快就有细心之人发现,继陈清德后,又有一名青年和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被请上画舫。 陈清德一脸惊讶的看着面前阎立本递过来的画作。 “阎先生,您这是……” 阎立本笑道:“陈小郎君意气风发,独战众多俊彦却丝毫不落下风,当真是令阎某人大开眼界呀。所以特意作了此画!” 这时,如烟和程处嗣也好奇的凑过来。 “这画果真传神! 那立于船头之人画的是陈郎吗?果然将陈郎意气风发的样子刻画得入木三分呢!” 如烟显然懂画,她顿时啧啧称赞。 “不错!阎某刚才也是被陈小郎君气度折服,这才能心有所悟,作出这幅【上巳节争春图】。若是换个时间地点,恐怕就做不到如此传神。” 阎立本得意的挺胸笑道。 陈清德却并没有流露多少高兴之情。 而是转头看向如烟:“本少对作画知之甚少。如烟,你觉得这幅【上巳节争春图】可否助你夺得魁首?” 如烟闻言,顿时莫名兴奋。 “阎先生乃是当世大家!这幅画拿下本次大赛画作头筹肯定不成问题!” “哪里哪里?好在幸不辱命呀!” 看得出,阎立本对于能得到如烟这等佳人的夸赞还是极为受用的。 可是,很快几人便发现陈清德竟然没有露出意料中的笑容。 只见他摸着下巴犹豫了很久后,这才看着阎立本道:“阎先生,本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 阎立本顿时一愣。 他极为好奇,陈清德接下来会有何高超言论? 自认识到现在,短短一个多时辰,陈清德带给他的震撼太多太多,以至于他对陈清德的任何话竟然产生莫名的信服感。 其实陈清德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所想。 他想了想,对如烟身边的丫鬟小葵招了招手。 早就被刚刚陈清德霸气张扬的模样折服的小葵也不等如烟吩咐,便是一蹦三跳的来到陈清德面前。 “小郎君有何吩咐?” 陈清德指着不远处燃烧的木炭炭盆道:“去取几根手指粗的炭条过来!” 虽然有些疑惑,小葵还是二话不说转身照做。 很快几根木炭条便被小葵拿过来。 陈清德又指了指程处嗣的腰间:“处默兄,可以将你的匕首借我一用吗?” 程处嗣爽快的将匕首解下,递给陈清德:“拿去!” 接过匕首后,陈清德便拿起一根木条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削制成铅笔的模样。 没错!他就是想削一支铅笔出来进行素描。 前世陈清德不光练过书法,还系统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素描,水平并不比大街上那些靠给人画像谋生的人差多少。 只见他不顾炭笔污染了手指,来到几案前坐定。 如烟见状哪里还不知陈清德想要做甚,连忙将一张宣纸递到陈清德面前铺好。 陈清德冲她温和一笑:“如烟,你去床榻上坐好。” 如烟闻言俏丽的面容顿时一红:“小,小郎君,你这是作甚?”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是在其余人身上乱瞟。 陈清德哑然失笑。 知道如烟误会自己,于是对丫鬟小葵道:“去给你家小姐取本书看。” 小葵闻言点了点头。 陈清德的这番做派顿时让阎立本和程处嗣好奇不已。 他究竟要作甚? 陈清德等如烟坐定,他开始飞快的用炭笔在宣纸上勾勒起来。 只是短短几笔,如烟看书的姿态便是跃然纸上。 阎立本见状眼睛顿时一亮。 “陈小郎君,你这是……” 陈清德笑道:“小子也是偶然发现用炭笔作画的窍门。本少管这个叫【起稿打轮廓】。” “这形容倒是贴切!” 阎立本点头称赞。 少顷,一幅栩栩如生的【如烟读书图】便是跃然纸上。 “呀!小姐,小郎君将您给画活了呢!” 小葵拍着小手极为欢快的叫道。 程处嗣也是目瞪口呆。 虽然他是看着陈清德一笔一画做出此画的,却还是惊讶莫名,这画实在是画的太像了! 简直是一比一将如烟复刻进画里。 阎立本此时已经是惊骇之极。 在场没有人比他更懂画作,陈清德的画仿佛给他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本就以写实画闻名,但陈清德这种更具工匠气息的画作令他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陈小郎君,你这画在【形】之一道上的刻画栩栩如生,实乃世所罕见!实在是令阎某大开眼界!” 说这话时,阎立本的眉头却突然微微蹙起。 “但作画始终以意境为上,你这幅画形有余而神不足,且摒弃构图,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陈清德一听便知阎立本果然是个中高手,简直一语中的。 他当即笑道:“让阎先生见笑。小子以炭笔作画,只是想告诉先生,画画其实也可以做到神形兼备。 不过小子笔力不够,无法做到。但先生之画传神有余,不够形象。 却刚好与小子的画作互补! 若是先生也能得这其中精髓,必可画出集大成之作!” 阎立本闻言头皮瞬间发麻,内心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是啊!若是我作画时能融入这种写实风格,画技必将大成! 想到这里,阎立本终于也意识到陈清德的良苦用心。 他连忙激动拱手:“受教!” 短短两个字,却令一旁的如烟和程处嗣震惊难当。 他们没想到,陈清德的画竟然能令阎立本也为之拜服。 陈清德连忙将他扶住:“不敢当,小子也就是懂点皮毛罢了,属于班门弄斧。” “唉!陈小郎君此言差矣。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在下现有所得,失陪!” 说着便是在陈清德刚刚的位置坐下,然后重新铺就宣纸,开始重新创作。 眼看阎立本似有所悟,几人不敢打搅,而是退到一旁的另一处房间当中。 陈清德好奇的看着老实木讷的程处嗣:“处默兄,你的投壶技术为何如此之好?” 他方才可是看过,这程处嗣的投壶技术真不是吹的,几乎到了百发百中的地步。 短短时间便折服外面那些所谓的投壶高手。 程处嗣闻言不好意思的抓着后脑勺道:“某读书不行!但武艺尚可,这投壶其实跟练武也差不多,讲究一个收放自如,所谓一力降十会。某家练着练着就自然会了。” 陈清德闻言顿时扶额。 他这才想起这个时代是真有武术这么一说的。 而且还不同于后世那种观赏性武学,那可是实打实的杀人技! 第132章 真正的传世之作 别的不提,这大唐那些以一敌百的武将名臣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想到这里,陈清德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危机感。 我是不是把这个时代想得简单了? 不行,没事时得捣鼓一些防身之物才行。 就在陈清德神思不属时,程处嗣却是搓着手道:“那个陈小郎君,有酒吗?” 陈清德看着程处嗣那仿佛百爪挠心的模样,顿时好笑不已,他对如烟使了一个眼色。 如烟点头,带着丫鬟小葵准备酒菜去了。 很快,一壶太白醉便被拿上来。 程处嗣顿时两眼放光,也不等人给他布酒夹菜,自己拿起酒壶就倒了满满一樽酒,一股浓烈的酒香顿时飘散。 “这酒好香啊!” 程处嗣顿时满脸陶醉。 然后便是在其余人惊讶的目光中,自顾自端起酒,一饮而下。 “唉!” 陈清德想要出言阻止都来不及。 不过令陈清德有些诧异的是,程处嗣在喝下这一大杯酒后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露出窘态。 反而一脸陶醉的闭上眼回味了片刻后,这才两眼放光的对陈清德兴奋道:“五郎,你这酒回味悠长,简直太好喝了!” 陈清德有些无语。 他们老程家生的难道都是这种怪物吗? “那个~处默兄既然喜欢,多喝一些便是。只要不耽误晚上的乐游诗会便成。” 程处嗣闻言也不客气。 他一边大口吃菜,一边拍着胸脯道:“放心吧!老程我肯定不会耽误你的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如烟见陈清德面露窘态,不禁掩嘴轻笑。 “你笑甚?多日不见,有没有想本少爷啊?” 如烟闻言,轻啐陈清德一口,满目娇嗔:“呸!陈朗胡言乱语什么?这里可还有人呢!” “对对对对!” 陈清德闻言也反应过来。 这嘴瓢的毛病不知不觉又犯了! 当即拱手作揖:“如烟勿怪,是本少错了。” 如烟看着心上人的古怪模样,顿时“噗嗤”一声,轻笑出声。 她总觉得陈清德不同于其他公子哥,丝毫没有架子不说那率性而为的模样简直令她着迷。 就在二人打情骂俏之时,程处嗣却是红着脸“腾”的一下起身。 只见他一把抓住酒壶和一盘下酒菜后便是留下一句话:“你们继续,别管我!” 说完便是狼狈而逃。 娘捏!你们这样考虑过某的感受吗? 丫鬟小葵见状,同样偷笑着走出房间,自觉的将门带上。 “都怪你!” 如烟满脸通红。 拿手不依不饶的捶打陈清德胸口。 陈清德一把抓住面前的芊芊玉手,坏笑道:“老实说,你真不想?” “陈朗说什么想不想的,好不知羞!” 如烟含羞带怯的背过身去,面上却早就是眉眼如丝。 行吧! 陈清德将手一摊,开始欲擒故纵:“那算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玩起让人传信的戏码。可怜本少我屁颠而来,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如烟姑娘的薄情,还真是让人心寒呢!” 看着陈清德故作姿态的样子,如烟顿时娇羞不已,她连忙转身:“哎呀,陈郎!你油嘴滑舌的真是坏死了!” 陈清德却是一把将其揽入怀中,轻嗅着佳人发间的清香,低声呢喃:“我坏吗……” 一时间,春光无限好,只是在天明。 哎…… 程处嗣依靠船头,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曲江池难得的奇妮风光。 无聊时又津津有味的看着岸上那些绞尽脑汁想要登船的风流士子,不时憨笑。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楼船的房间当中突然传出阎立本那酣畅淋漓的大笑:“成了!本公子真的做到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正在隔壁亲密温存的陈清德心中一动,和如烟相视一眼,二人连忙整理仪容出门查看。 “阎先生,您这是何故?” 看到陈清德领着如烟和程处嗣进来,阎立本献宝似的将自己最新画作递到陈清德面前。 “陈小郎君,你快为在下掌掌眼,这幅画可做到你所说的神形兼备?” 陈清德好奇的接过阎立本的画仔细查看。 仅仅一眼,他便是呆立当场。 因为他仅仅一眼便看出这幅画的与众不同。 相比于刚刚阎立本那幅画作更加注重传神,这幅画中无论是人物还是风景,更多了三分写实。 如烟惊喜道:“陈朗,阎先生这幅画作简直将你画活了呢?” 程处嗣醉醺醺的看了一眼后接话道:“还有你们翠柳居的楼船,画得简直一模一样。 陈清德内心同样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自己仅仅是提点对方几句。阎立本的画作便达到如此地步。 他一眼就看出,若不是受绘画工具所限,阎立本在【写实】上的把握绝对远超于他。 想到这里陈清德满脸赞叹的抬头对阎立本拱手躬身:“先生不愧是当世画圣,小子佩服!” 面对陈清德如此大礼,阎立本顿时被他这副表现给搞不会了。 “陈小郎君这是做甚?” 他满脸通红的将陈清德扶起,连连摆手:“在下当不得陈公子如此。若非陈公子指点,立本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画出此画!” 陈清德立刻谦虚摇头:“阎先生此言差矣!阎先生画技本就已臻化境,所欠缺的不过是临门一脚,本公子也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这种商业互吹,陈清德自然是怎么好听怎么来。 阎立本顿时飘飘然,他一脸得意的问:“陈小郎君,你觉得此画能否拿下今日这乐游诗会头筹否?” 陈清德煞有其事的将画作拿起来又仔细看了看,然后竟是在阎立本一脸紧张的目光之中肯定点头。 “此画绝对首屈一指,无可匹敌。不过嘛……” “不过什么?” 阎立本立刻急切问道。 对于陈清德,他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 “不过如此传世佳作,若是阎先生能在其上落个款,用个印什么的就再好不过!” “哦——” 阎立本顿时恍然大悟:“这是理所应当!” 说着他便是提起笔准备落款。 突然他神色一动,停下动作,然后在陈清德不解的目光中对其道:“在下觉得,此画若是能得陈小郎君亲自题诗,那才是真正的绝世之作!” 陈清德闻言,顿时呆立当场。 不是!你作画就作画,怎么又扯到本少身上来了? 不过眼看着周围几人均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陈清德突然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为难。 第133章 陈清德厚颜无耻 不就是一首诗吗?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诗抄着抄着自然也就不以为意了。 可是这么好的画,究竟要题什么诗才合适呢? 陈清德陷入沉思。 阎立本从旁建议:“陈小郎君的那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其实就很不错。” 陈清德闻言遗憾点头。 他觉得若是能再写一首新诗,肯定能更加衬托自己的英明神武。 可惜呀! 不过这样也好,陈清德其实也懒得动脑筋。 那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的确非常合乎此画作的意境。 若是将来有人提起此画的创作背景和其上那首诗肯定会对陈清德千人敌的形象钦佩不已。 陈清德点了点头,他用行书在画的空白处挥笔,那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顿时跃然纸上。 阎立本看后自然是赞不绝口。 他满意的接过陈清德手里的狼毫小笔,在后面紧跟着题字落款,写下创作背景后,这才无比慎重的从袖中取出随身印章用印。 陈清德再次将画作拿起,仔细将其上的墨迹吹干。 然后竟然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将画作卷了起来。 “陈小郎君这是……” “其实本少也觉得,阎先生先前所作的那幅画就已经极为不错了!肯定能取得本次乐游诗会头筹。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这幅画本少笑纳了!” 说着陈清德也不等阎立本反应,将画递给如烟示意她拿去小心收好。 程处嗣本来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刚刚塞进嘴里的鸡腿还没来得及咀嚼,就被陈清德厚颜无耻的言行给震惊得下巴落地,连带嘴里的鸡腿也失去支撑一同着地。 阎立本倒是对此没有觉得什么。 陈清德喜欢,拿便拿了! 唯一让他有些惋惜的是,如此意义斐然的画作没能留下多欣赏一番。 接下来,陈清德便是招呼老鸨将翠柳居有的好酒好菜通通端上来,他要好好犒劳阎立本和程处嗣二人。 他不知道的是,翠柳居前发生的一幕如今已经在各种好事之人的宣传下,传遍整个曲江池。 而各大青楼妓坊的头牌也均知道今年的曲江花魁大赛,不出意外将出现一匹黑马。 各家头牌为不被突然出现的翠柳居挤出花魁资格,一个个更加卖力的招揽文人墨客,为这曲江池增色不少。 太极宫,显德殿。 李世民将手中奏折放下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这才看向静立一旁的张阿难。 “阿难,今日上巳节,两位公主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回陛下,两位公主今早便已经出发前往乐游苑。那边已经传回消息,曲江池花魁大赛进行得如火如荼,今年涌现出众多才俊,乐游诗会在两位公主的主持下肯定能大放异彩!” “哼哼哼哼哼……你呀你!净捡好听的说与朕。” 李世民无奈一笑。 “陛下,奴婢可没有胡说。刚刚不良人传来的消息,今年齐国公府的长孙大郎仅凭一首诗便早早登上曲江池画舫呢。” “还有这事?” 李世民眉头一挑。 长孙冲几斤几两他还是心知肚明的,才学虽可圈可点,但是一般。 “还有密小国公封言道,他也是凭借一首诗得燕春楼的有容大家看中,得以登船。” 李世民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反应过来,看向张阿难,见其果然意味难明的看着自己。 不禁没好气的道:“登船的人中是不是还有宋国公府的那个萧釴呀?” “陛下圣明。” 张阿难笑意盎然的继续道:“萧三郎登上的是醉月阁杜怜香的画舫。同时登船的还有江国公府陈三郎,他登上的是长乐坊霁月大家的画舫……” 李世民闻言顿时眉梢狂跳。 他现在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这其中必然有大问题。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几个人中,似乎没有提陈清德。 想到陈清德的诗才,李世民目光古怪的看着张阿难道:“你是不是故意说漏一人?” 张阿难正要说话,显德殿外突然走进来一名小太监,在对李世民鞠了一躬后,便是疾步来到张阿难耳边低声嘀咕起来。 李世民见状也不着急,静静的端起龙案上的一杯茶细细品味起来。 最后,小太监在张阿难惊讶的目光当中将一摞宣纸全部交给了他,这才退出大殿之外。 张阿难笑着来到李世民面前:“陛下,刚刚不良人传来最新消息,陈小郎君以一己之力,对抗以博陵崔家崔志浩为首国子监学子的刁难,做出一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成功登上翠柳居的楼船画舫!” 言罢,张阿难便将曲江池边发生的那一幕绘声绘色的说与李世民听。 李世民闻言,眼中顿时异彩连连。 “哦?快将诗作拿与朕一观!” 张阿难恭敬的将一张宣纸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纸后不自觉将前两句给读了出来。 “赐欢仍许醉,此会兴如何。翰苑主恩重,曲江春意多。” 还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首诗果然很陈清德呢。 “哼!诗虽好,可惜马屁味十足。子聪清明一世,怎么就会生出这么个混不吝的小子?” 李世明嘴上虽然将陈清德鄙视的一无是处,但模样极为高兴。 显然对陈清德诗中的吹捧十分受用。 算这小子识时务!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 这小子前两句功利心如此重,又是如何获得世人认可的? 见李世民仅仅读了诗的前两句便陷入沉思,张阿难不自觉出言解释。 “听说陈小郎君写这首诗时用的是行书。有致敬永和和先贤的意思。导致此诗顿时一跃成为难以企及的上佳之作!” 哦? 李世民闻言,连忙往下读。 “花低羞艳妓,莺散让清歌。共道升平乐,贞观胜永和。” 读着读着李世民的精神顿时一震,只觉瞬间念头通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的笑声声震寰宇。 就在这时,一道靓丽华贵的身影从殿外进来。 长孙皇后一脸好奇的将一碗参汤端到李世民案前后,浅笑吟吟道:“陛下,何事竟如此高兴?” “观音婢来得正好!快看看这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 长孙皇后闻言顿时笑着将宣纸接过。 她低语读完后又默默回味一番,顿时瞳孔睁大,她一脸惊讶看向李世民。 “陛下,此诗立意高远。既迎合我皇家,又夸赞百官,就连那些世家文人也在其盛赞之列!” 她心知这首诗,简直就是挠在李世民的痒处。 第134章 帝后亲临 李世民顿时哈哈大笑:“哈哈哈……没错!这首诗前两句明明功利心极强,必为那些清高士子不喜,可是后两句却立意深远,又将天下文人士子算尽。”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 的确,没有人会否定自己的功绩,承认自己不如先贤。 “陛下,不知是哪位大贤,竟然做出此等佳作?” 李世民闻言,这才止住笑容,哼声道:“还能是谁?这满长安年轻俊彦中,有此诗才又如此滑头的只有那个小家伙。” 长孙皇后闻言心中一动,和李世民同时说出一个人名。 “陈清德。” “陈清德!” 李世民见长孙皇后果然与自己英雄所见略同,夫妻连心,顿时再次高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高兴之余,又将陈清德曲江池边直面成百上千文人墨客的盛况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不得不说,李世民到底是做皇帝的人。 并未亲临之事,仅凭张阿难的叙述,他便还原的七七八八,引人入胜。 让长孙皇后好好吃了一个大瓜。 说到兴致处,李世民突然想起长孙冲、封言道、萧釴、陈玄德四子,心中那份猜测越发强烈。 他顿时意味深长的道:“观音婢可知,你那侄儿长孙冲同样已经成功登上曲江池画舫?” 长孙皇后闻言点头道:“这个臣妾知道。之前大哥与我说过。冲儿为了登船央求他请了阎立本代为执笔作画呢!阎立本画技超群,肯定是十拿九稳的。” 李世民眉头一扬,阎立本是他秦王府亲信旧部,他又如何不知。 但还是摇头道:“这你可就错了!朕刚刚收到消息,冲儿乃是凭借一首诗上的曲江池画舫呢!而且还是被那秦鱼儿大家看中!” 说着他还将此诗原原本本念给长孙皇后听。 长孙皇后一双杏眼顿时瞪得老大。 这不可能吧?作画找人代笔就算了,可是作诗……怎么可能呢? 这个时代,一首好诗能让无名之辈顷刻间受无数文人士子追捧,简直无价。 谁要是作出一首好诗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又怎么可能拿出来帮助别人扬名呢?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脸色顿时煞白:“陛下,难道冲儿他以势压人,要挟寒门士子献诗于他?” 李世明没想到长孙皇后会如此想,不敢再卖关子,连忙安慰解释:“观音婢千万别误会。凭诗登船的可不止是冲儿,还有那封国公封言道、宋国公府萧釴、江国公府陈玄德。” “什么?” 这回长孙皇后也傻眼了。 凭敲诈勒索,有可能得到一首好诗。 可这里可是有四个人!四首诗! 那就不是敲诈勒索可以办到的了。 突然长孙皇后心中一动。 “陈清德。臣妾怎么将他给忘了?” 此子早就被证实诗才无双。也只有他才会给这四人提供登船的诗作! 想到这里,长孙皇后一脸震惊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含笑点头:“观音婢,子聪也不知烧的什么香,他家这回可真是出了一尊妖孽!” 说着,李世民冲张阿难一招手:“将剩下的诗作念给朕和皇后听听吧!” 张阿难含笑点头。 他拿起手里的诗词一一念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二人每听一首都要吃惊半天。 “没想到啊没想到!” 李世民听着听着几乎要难掩激动之情。他目光如炬的看向长孙皇后:“观音婢,走!随朕去曲江池凑凑热闹。” 只要想到陈清德那五首诗词将在乐游会上大放异彩,他便再也难掩激动之情。 特别是那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这可是朕挽回声誉的绝佳机会! 长孙皇后闻言,自然夫唱妇随,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连连点头:“陛下,臣妾正有此意。” “阿难,摆驾曲江池!” 李世民顿时大手一挥,极为气魄的大声宣布。 皇帝执明仗出宫,各种仪式、排场皆繁琐无比。 张阿难为此忙得焦头烂额时,曲江池边,乐游苑。 长公主李香婉看了一眼不谙世事,正与几名随行宫女嬉戏打闹得不亦乐乎的李丽质一眼,无奈摇头。 一名女官上前禀告道:“公主殿下,诗会的各项筹备工作皆已完成。” 李香婉点头问:“出去查看花魁大赛情况的人回来了吗?” 女官连忙恭敬道:“已经折返。” “哦?情况如何?” “回长公主,如今花魁大赛热度最高的便是曲江池画舫的秦鱼儿大家,她率先获得今天第一首登船之作,乃是一首七言诗。” 李香婉点了点头。 秦鱼儿早就名满长安,名门望族举办的酒会诗宴,基本少不了她的身影,拥趸无数,有此殊荣也在意料之中。 “紧随其后的是醉月阁的杜怜香,同样也是一诗登船。” 杜怜香乃是去年新晋头牌,听说流落风尘前是一官宦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受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的追捧。 可惜了。 李香婉不禁暗自摇头。 “同样是一诗登船还有燕春楼的有容大家和长乐坊的霁月大家……” 李香婉闻言直点头,这些人都在意料之中。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写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容易了?这些登船者竟都是凭诗入选的。 不过这倒也符合乐游诗会的意愿。 毕竟一场诗会,若是不能出几首好诗,丢的可是她们皇家的脸面。 “对了!还有一个。听说是一个叫翠柳居的红馆,头牌叫如烟。此女虽然是后面有的登船者。但却一口气得了三人。一人作诗、一人绘画、一人掷壶。” “哦?竟有此事?” 李香婉不禁讶然。 “是呢,长公主。听说那翠柳居的如烟姑娘一个月前还是籍籍无名之辈,是在这段时间才迅速翻红的呢!” 女官见李香婉似乎极为感兴趣,顿时八卦道。 李香婉闻言,也很好奇,这个如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一战成名,且势头力压其余几家。 就在她暗暗思忖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唱:“太子殿下驾到!” 闻言,李香婉一愣,随即连忙起身相迎。 跟宫女打闹的嫡长公主李丽质闻言眼睛一亮,顿时蹦蹦跳跳的越过李香婉向着门外跑去,身后,一众宫女赶紧追赶。 门外院中。 各种亭台楼阁、画栋飞角的映衬下,一英俊少年身着明黄色太子服施施然站在那里。 正是刚刚受封唐太子的李世民嫡长子李承乾。 此时的李承乾八岁,显得温润如玉,少年老成。 他聪明伶俐,虽然是刚刚继位,却已经能够看懂奏章,具备一定处理政务的能力,颇受李世民喜爱,此时已经有“太子类己”的评价。 第135章 太子李承乾的疑惑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眼看李丽质蹦蹦跳跳着跑向自己,李承乾顿时大惊,他连忙蹲下身子将扑向自己的小妮子一把搂住,防止对方跌倒。 而后哑然失笑:“丽质,你又调皮了。” “丽质才没有!丽质只是看到太子哥哥开心。” 这时,李香婉也从厅中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宫女侍从。 “李香婉见过太子弟弟!” 李承乾连忙抬手:“皇姐不必如此!” 说着他又对李香婉身后跪成一片的宫女侍从道:“你们也都平身吧。” 李香婉闻言将手一挥,女官连忙带着那些下人离去,将偌大的乐游苑前院留给三人。 李承乾拉着李丽质胖嘟嘟的小手来到李香婉的跟前:“皇姐,承乾来得是不是早了些?” 说着,他满脸疲惫道:“今日孤读书累了,所以才借机出来躲懒,还望皇姐不要告诉父皇母后才好!” 说着,还俏皮的冲李香婉眨了眨眼睛。 李香婉,满脸心疼的看着自己这个懂事的弟弟:“你呀!虽然做了太子,却也不必如此为难自己。父皇如今春秋鼎盛着呢!” 李承乾苦笑着摇头。 “太子哥哥放心,你偷懒的事情丽质肯定不会说与父皇、母后知道的。” 闻言,李承乾再次哑然失笑。 他东张西望道:“对了,皇姐,如今乐游诗会筹备得如何?” 李香婉闻言,连忙领着李承乾往大厅走去,同时给他介绍乐游诗会的准备情况。 “皇姐,你是说如今花魁大赛领先的竟然是那翠柳居中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没错!她如今已经招揽一诗、一画和一名投壶高手登船,恐怕是来者不善!” “这倒是有趣。照皇姐所言,这翠柳居的如烟姑娘一个月前都还只是籍籍无名的清倌人,如今却一跃成为拥趸无数的红粉大家。实在是稀奇得紧!” 说着李承乾话锋一转:“不过小弟倒是觉得,此女如此心急出头,他所招揽的人未必就是个中翘楚,若见真章,恐怕会落入下乘。” 李香婉柳眉一蹙,觉得李承乾的话不无道理。 可真的会是如此吗? “皇姐,要证明此女是否为争名夺利而急于出头,其实很简单!” “哦,那太子弟弟的意思是?” “很简单,那些所谓花魁想参加皇姐举办的乐游诗会可是需要乐游诗会邀请函的。皇姐以验证资格的名义让他们将受邀登船者的作品交过来,由皇姐一看便知!” 李香婉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本身曲江池花魁大赛的评选规则便是受到乐游诗会邀请者方为花魁;而谁的受邀登船者在乐游诗会上夺得六艺头筹最多,即为魁首。 “来人,派人去各大画舫走一转,将各家登船者的诗作誊抄一份带回!本公主要亲自查验!” “诺!” 一名女官当即领命离开。 很快,一份份作品从曲江池各处汇总而来。 “回禀公主,这是曲江池画舫的登船者诗作【春夜喜雨】。” “念出来听听!”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咸京城。” 女官念完,李香婉和李承乾姐弟二人眼睛放光,他们对视一眼。 “此诗极佳!” 李承乾赞叹不已,连忙追问:“不知是何人所作?” “回禀太子,作出此诗的是齐国公府长孙冲!” “哦?” 李承乾顿时呆愣当场。 他满脸震惊的跟李香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可置信之色。 良久,李承乾轻咳一声后道:“没想到冲哥儿还有如此才学。” 李香婉闻言,顿时翻了一个白眼:“这其中具体如何,你我皆有猜测,太子弟弟大可不必如此。” 就在李承乾略显尴尬时,又有一名打听消息宫人回来,将一张诗词交到女官手中。 见状,李香婉直接道:“直接念内容吧!” 于是一首【雪梅】诗被女官念出。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好!这竟又是一首绝佳诗句!” “不知作者是?” 那名女官闻言顿时表情古怪的回答:“回禀太子,此诗乃宋国公府萧釴为醉月阁的杜怜香所作!” “什么?!” 李承乾顿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宋国公府的大郎萧锐如今就读于太子东宫崇文馆,他自然是认识的。 而这个萧釴又是谁?怎会有如此才学? 倒是李香婉在听到萧釴的名字时,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状:“原来是他。” 见状,李承乾更显惊讶。 “嗯?皇姐竟认识萧釴此人?” “嗯。” 李香婉点了点头,解释:“我随父皇、母后机缘巧合下与这萧釴有过一面之缘。” 就在这时蹦蹦跳跳的李丽质也高兴拍手:“没错!丽质也见过萧釴哥哥呢!” 李承乾闻言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想再问,却见有一名宫人进来。 李香婉点了点头,示意女官直接说。 可是女官在接过宫人递来的纸张后顿时一愣,因为他手里的这首诗名竟然也叫【雪梅】。 再一看诗的内容,女官的脸顿时变得古怪之极。 李香婉和李承乾也看到女官的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李香婉出口问询:“怎么?有何不对吗?” 女官闻言连忙平复心情回禀:“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此诗的名字也叫【雪梅】?” “难道是同一首诗?” 李承乾顿时问道。 我就说嘛?这萧釴何许人也都不知,又怎么可能作出那等佳作? 这下事情败露,恐怕宋国公府的脸都将被此人丢尽! 想到这里李承乾顿时露出一抹得意。 等明日崇文馆开学,我可要拿此事好好调侃萧锐那小子一番。 却听李香婉道:“重名罢了,也正常,念吧!” “诺!” 女官点了点头,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随着这首【雪梅】被女官念出,李香婉和李承乾的面色顿时变得与那女官先前一般古怪。 此诗丝毫不逊色刚刚萧釴所作的那首【雪梅】,甚至可以说一脉相承。 这就有些离谱了! 李承乾有种被人当成傻子的荒谬之感,他连忙追问:“这首诗是哪位大贤所作?” 只是他这话里话外,任谁都能听出一股子讽刺的味道。 第136章 大儒齐聚 “此诗乃密国公封言道所作,凭此诗被燕春楼的有容大家看中登船。” 李承乾闻言,顿时眼睛瞪得老大:“你说谁?” “密国公封言道?原来是他。可是这怎么可能?” 李香婉似乎把握到什么。 “怎么?皇姐,封言道那家伙你也认识?” 这回李承乾再迟钝也意识到这里面有情况。 “嗯!此人乃是与那萧釴一同认识的。” 额!好吧。 李承乾虽然很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传消息的宫人再次折返。 女官这回也不等李香婉的吩咐直接道:“此诗名为【梅花】。” 不知为何?闻言,李香婉和李承乾不由同时松了口气,这回乃是一首咏梅诗,总算是正常了一些。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宫女念完后道:“此诗乃江国公府陈玄德所作,他登上的是长乐坊霁月大家的画舫。” 这回李香婉终于是彻底不镇定了。 “你说作出此诗的人是谁?” “江国公府陈玄德。” 眼看李香婉神情大变,似乎想到什么极不可思议之事,李承乾再也忍不住道:“皇姐,这个陈玄德你不至于也认识吧?” 李香婉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李承乾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 可是他话音刚落,就听李香婉继续道:“不过我认识他弟弟陈清德。” 嘎?! 李承乾彻底呆了,他试探着问:“也是父皇、母后一起,认识萧釴、封言道那次?” “不错!不光是他,长孙冲表哥也在!” 什么?! 此刻,李承乾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这几人同时作出四首好诗、并且同时登上四位花魁大家的画舫,此事绝不简单。 且处处透着古怪!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搅动这上巳节一年一度的盛会。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而且这也太恐怖了。 一下子拿出四首足以传世的诗词,这长安城什么时候出现如此大才之人了? 李承乾内心波澜起伏。 就在这时,又有下人回来。 宫女在看过后连忙禀告:“公主陛下,翠柳居的诗词抄回来了。” “念!” “赐欢仍许醉,此会兴如何。翰苑主恩重,曲江春意多。” 前两句听得李承乾和李香婉摇头晃脑。 他们二人年纪虽小,但深知文人士子的风骨。 很少会有人如此直白露骨的在诗词中歌颂皇家之德。 但同时李香婉陷入疑惑。 只是此诗功利之心如此浓重,又是如何成为翠柳居的登船之作的? 难道真如太子弟弟所言,乃是那如烟姑娘沽名钓誉,为争名夺利而急于出头? 可是如此做有何意义呢?对于弄虚作假之辈,是绝不可能收到乐游诗会邀请函的。 这等于是自断前程! 李承乾也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就在这时,女官的声音再次传来:“花低羞艳妓,莺散让清歌。共道升平乐,贞观胜永和。” 咦? 李承乾在听到后两句词的瞬间,眼睛顿时一亮。 “好一个贞观胜永和!不但将我皇家气象尽显,还拿那永和做比!瞬间抬高此诗格局。当为本次诗会头筹!” 李承乾说完兴奋一拍大腿。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看来太子最近没有少用功,竟然能够看出此诗的精妙。不错!不错!” 来人正是执明仗而来的李世民,紧跟在他身后的便是长孙皇后。 只听随行大太监张阿难大声宣道:“陛下驾到!皇后殿下驾到!” 李香婉顿时一脸惊喜的拉着怀中的李丽质和李承乾一起起身迎驾。 乐游苑中所有宫人齐齐跪下。 “恭迎圣上、皇后殿下大驾!”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眼。 李世民笑着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谢皇后殿下!” 长孙皇后一招手,李丽质顿时蹦跳着扑到长孙皇后怀中:“母后,丽质好想你!” “就你嘴甜。” 长孙皇后乐得合不拢嘴。 另一边,李世民则对李香婉问道:“香婉,乐游苑诗会进行得如何了?” 李香婉轻声道:“回父皇话,准备工作皆已做妥当,我和太子弟弟正在研究曲江诗会登船诗词。” “嗯!” 李世民点了点头,一脸满意的看向李承乾道:“高明,刚刚朕在外面听到你的言论,最近学习似有长进!” “多谢父皇夸奖!” 李承乾连忙拱手道谢。 “唉!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不过汝切记不可自傲,当更加努力才是。” 说完李世民被请上主座。 乐游苑外,当朝天子和皇后出游曲江池的消息顿时甚嚣尘上。 时间如流水,何况是身处温柔乡中? 当身处翠柳居楼船当中的陈清德听闻此消息时已经是申时,临近傍晚时分。 此时的曲江池在灯火通明的各色楼船换坊映衬下显得繁华无比。 此时乐游苑大门前人潮聚集。 各种执仗而行的轿子和各种豪华马车排着队开始进场,有专人眼看来客的名帖,然后高声宣唱。 “虞世南虞公到!” “颜师古颜公到!” 每一声高唱,都引人注目。 “孔颖达孔县男到!” “路德明陆博士到!” 每一次高宣,都会引起周围那些未能如愿登船的文人墨客惊呼。 一个个对接下来的乐游诗会充满遗憾和期待。 “今年的乐游诗会似乎很不简单呀!来了这么多大儒!” “这你就不知道了!今年可是当今圣人登基后的第一个上巳节,由十二岁的长公主和六岁的嫡长公主主持,肯定特别受重视。” “没错!今天连陛下都亲自前来,这些鸿儒大臣肯定是要捧场的!”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今年的乐游诗会,有这些大儒点评、主持,这下有好戏看了!” “哎哎哎,现在那些稍微有点实力的文人士子听说后都赶往画舫前在进行最后的登船资格争夺呢!” 与此同时,无数青楼画舫的龟奴伙计也在乐游苑前翘首以盼,等待邀请名帖的公布。 直到所有受邀宾客全部进场,曲江池边华灯初上时,只见一名女官拿着一封锦书出来,展开颂道:“曲江池画舫秦鱼儿入选!” 随着她的一声高唱一名宫人拿着一张名帖递给一名兴奋挤出人群的龟奴。 “太好了!” 那名龟奴满脸兴奋的将邀请名帖高高举起,向着周围所有人展示一番,这才一溜烟消失在人群里。 显然是通知喜讯去了。 “下一个,翠柳居如烟入选……” 第137章 让李世民给装到了 翠柳居的楼船前,老鸨一脸着急的来回踱步。 直到远远看到一脸机灵的龟奴兴奋举着一张大红名帖匆匆而回,这才高兴的迎上去。 “怎么样?咱家如烟中魁没?” 龟奴闻言兴奋点头,将名帖递给老鸨气喘吁吁道:“嗯!这是名帖。” 老鸨顿时颤抖着双手接过,在打开仔细核验无误后,顿时急冲冲地转身,向着楼船之上冲去。 临上船时,她对那龟奴道:“赶紧通知人去悬旗扬帆,我翠柳居即刻前往乐游苑赴宴!” 楼船中,老鸨的声音顿时惹得无数翠柳居的姑娘和得以登船的文人墨客注意,一个个顿时兴奋不已。 他们虽然不能进入乐游苑中参会,却可以坐在楼船画舫上临江远远欣赏这场盛会。 能亲眼目睹盛会举行,这也算一种殊荣! “如烟,好消息,你的花魁身份被长公主认可了!” 老鸨匆匆上楼,挥动手里的名帖。 如烟顿时满脸笑意的和陈清德对视一眼。 陈清德看了一眼早已面色酡红的程处嗣:“处默兄,诗会马上开始了,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程处嗣闻言大手一挥:“放心!” 说着,也不知他从哪里拿来一根翎箭,对着摆在角落的铜壶投去。 “叮!” 翎箭顿时入壶。 对此,陈清德也不得不服。 这哥们,技艺出神入化。 陈清德又看向阎立本。 此刻阎立本同样醉意朦胧。 可他手里却始终握着的一根炭笔一刻不停的在宣纸上挥舞创作。 不过他并不是在作画,而是在研究陈清德展示给他的写实技法,状若疯魔。 这人对于作画,果然有着莫名的执着,也难怪成为唐朝着名画家。 “小葵,给闫先生打水净手!” 说着他来到阎立本身前:“阎先生,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阎立本闻言将手中炭笔一丢,对陈清德成竹在胸道:“放心!” 曲江池上,一共六艘楼船花坊,在其它画舫的拱卫下一字排开,仿佛众星捧月般向着乐游苑行去。 各家船头,文人士子聚集,身后乐声齐奏,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断。 其中又以站在几位花魁身侧的几人最为引人瞩目,长孙冲、封言道、萧釴赫然在列,他们作为登船诗的作者,立于花魁身侧,尽显少年义气。 “那便是秦鱼儿大家?果然国色天香,美艳动人!” “听说霁月大家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今天绝对大饱眼福……” 一首首登船诗被人高声宣诵: 【春夜喜雨】、【咏梅】、【雪梅】、【雪梅】、【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 这些诗,一首接着一首,在各种器乐加持下引人入胜! 在整个曲江池传颂。 诗好!人美! 现场一片欢腾。 乐游苑的廊亭当中,李世民携一众王公贵胄立于亭中。 孔颖达、虞世南、颜师古、陆德明等一众大儒赫然在列。 “那首【春夜喜雨】作为登船诗作的确非常不错!乃是足以传世的佳作!” 孔颖达扶须盛赞。 颜师古点头表示同意:“【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仅仅两句便将春霖大地写尽。” “没错!那首【咏梅】初听时小家碧玉,却语道尽梅花不畏严寒的特点。” “以物抒情,此子绝不简单!” 虞世南和陆德明闻言也是相视而笑。 当听到两首【雪梅】时,现场顿时出现古怪的氛围。 毫无疑问,这也是两首好诗。 可怪就怪在这里。 “奇怪?这两首诗明明一脉相承,出自同一人之手。为何会分别出现在两艘画舫之上呢?” 见孔颖达等人终于发现古怪,在那里面面相觑,李世民憋着笑的同时,对一会那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的出现更加期待起来。 不等众人纠结,远处的朗诵者终于是念道了翠柳居的登船诗【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 此诗一出,现场突然变得寂静起来。 孔颖达等人第一反应便是此子功利心极重,是如何被选中为登船诗的? 他们的目光甚至不自觉瞥向长公主李香婉。 觉得应该是长公主想讨李世民开心才会这么做。 但待全诗念完,他们的批判之声尚未出口,便是被人生生掐灭在喉咙中。 此诗以古喻今,歌颂盛世,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诗。 李世民回头,发现身后无论王公大臣,还是世家公卿全部一副宛如一不小心吃到屎的模样,不禁眉头一挑。 “怎么?各位难道觉得此诗不好?” 李世民发问,这些人哪怕再不愿意也要附和。 因为否定如今的盛世便是在否定他们自己。 那永和九年是何等糟糕的时代? 士族门阀专政,皇室势微;大家为了利益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相互攻伐,完全不顾老百姓死活。 又怎么能跟他们如今君明臣贤的时代作比呢? 他们若是反对,岂不是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眼看李世民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这些人,孔颖达当先拜倒:“此诗书尽我大唐盛华,君明臣贤,当真可喜可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其余人见状,哪怕再不愿意皇帝老儿李世民得志,也只能纷纷拜倒。 “陛下盛华,君明臣贤。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世民满意的哈哈哈大笑。 这波,到底是让他给装到了! 今日后,这朝堂之上,看谁还敢再借天灾名义拿【天子德行有亏】说事。 只要稍加传颂,便可挽回他在百姓心中的伟岸形象。 会场之外,一首首登船诗飞快的在各家画舫间传播开,同样引发一阵阵轰动。 陈清德隔老远就看到长乐坊的船头,崔志浩正意气风发的与那霁月大家并列而立。 此时的崔志浩容颜俊朗、风华绝代,一派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形象。 他立于船头与那倾国倾城的霁月讨论诗词。 只是那霁月大家不知为何,明显兴致不高。只是偶尔回眸一笑,算作回应。 她这般作态却令崔志浩更加兴奋。 在身后一干国子监学子的起哄追捧下,对那些被人高声朗诵的登船诗大肆评价,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长乐坊的那首登船诗【咏梅】乃是此人所作。 而本该拿着此诗登船的陈玄德却丝毫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 陈清德不禁皱眉。 他目光在长乐坊的画舫人群中搜寻,却始终没有发现陈玄德的身影,心也不禁跟着一沉。 这崔志浩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先是针对我不成,又立马调转矛头对三哥陈玄德动手,竟直接夺了他登船者的位置。 可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不对! 他针对的不是我。 而是江国公府! 看来事有蹊跷啊。 第138章 崔志浩鸠占鹊巢 心思陡转,陈清德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一些鬼蜮伎俩罢了,他奉陪到底。 “霁月大家,贵坊那首【咏梅】诗的确令人称道,就是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陈清德的突然放声发问,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 “敢问这位公子是?” “江国公府,陈清德。” “原来是陈小郎君,幸会幸会!” 霁月明显出现一丝慌乱,她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崔志浩。 落在陈清德眼中,更加肯定自家三哥陈玄德的失踪与这个崔志浩有关。 人群中,同样因为陈清德自报家门而出现一波小小骚动。 “他就是陈清德?那个私生子!” “这就是那个败家子?可看着不像呢。他长得真的好俊呀!” 另一边,崔志浩循声望来。 在看到陈清德的瞬间,他刚刚温润如玉的形象顿时消散,神情变得阴沉,眼中尽是冰冷。 就是此人,在白天对他当众打脸,令他道心破碎! 最后只能动用家族力量替换掉长乐坊的一名登船者。 这对于身为国子监监元的崔志浩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耻辱。 察觉到崔志浩神情中的不善,陈清德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周围的看客,顿时感受到这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个个为之侧目。 曲江池画舫船头,长孙冲和封言道、萧釴对视一眼。 “那不是崔志浩吗?他怎么会上了长乐坊的画舫?” “玄德兄不在,难怪清德兄会出言质询。” “好家伙!抢清德兄登船资格不成,竟然跑到长乐坊上去了?这家伙真当江国公府是软柿子,任他清河崔家拿捏?” “且看清德兄如何应对!这崔志浩明显来者不善。” “嗯。” 三人同时点头。 “说吧!你身为本少手下败将,怎么转眼跑到长乐坊的画舫上去了?” 陈清德冷冷一笑,再次提问。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于一个来自后世的网络喷子,拿捏这种处事不深的世家大少,简直不要太简单。 “你!” 崔志浩被当众揭穿糗事,顿时对陈清德恨得咬牙切齿。 而陈清德的话也仿佛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引起周围文人士子的一片哗然。 “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面明显有故事呀! 有了解情况的吃瓜群众连忙站出来解释: “这个在下知道! 崔公子白天时约国子监同窗,本想凭诗登翠柳居的画舫饮用佳酿太白醉,却被这位陈小郎君以一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当众打脸! 登船不成,没想到竟然又跑到长乐坊去了!” “还有这事?那岂不是说翠柳居如烟姑娘的登船诗稳压长乐坊霁月大家一筹!”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高声嚷嚷。 顿时引来一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 霁月大家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她堂堂长乐坊的花魁,竟然无端被翠柳居如烟这等无名之辈碾压了? 她将这一切怪罪到身边崔志浩头上。 但奈何形势比人强。 哪怕她是长乐坊的当家花魁,崔志浩这种世家公子也绝对不是她可以得罪的。 既然得罪不起,妾身躲着你还不行吗? 当即便与崔志浩之间拉开距离。 她的做法顿时引起崔志浩的强烈不满。 他今晚对这所谓的霁月大家可是势在必得。 但照此发展下去,好事恐怕要泡汤。 崔志浩阴蛰脸色仿佛要滴下水来。 陈清德不禁轻笑:“崔志浩,回答本少问题。那首【咏梅】并非你所作,为何会是你出现在长乐坊的画舫上?还与霁月大家并列。” “对呀!乐游诗会,以诗为首。一首好的登船诗才是各大青楼妓坊与会的基础。” “这崔志浩既不是登船诗的作者,又何德何能与霁月大家并列而立?” “这是鸠占鹊巢……” 周围的纷纷议论声令崔志浩脸色更加难看。 可陈清德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他若是不反击,江国公府接下来还如何在这长安城立足? 只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刚刚脸色还无比难看的崔志浩突然间展颜一笑:“没错!本公子的确不是那首【咏梅】的作者。” 他竟然肆无忌惮的承认了! 现场一片哗然! 一首真正的登船佳作,竟然不是登船者所作,这件事足以将在场所有人的八卦之火点燃。 毕竟在场各家画舫当中,并不乏此等投机取巧之辈。 那些豪商贾客,哪个不是请人执笔才得以登船? 可关键是这首【咏梅】乃是一首足以传世的佳作,长乐坊的霁月大家也得益于此诗入选乐游诗会成为在选花魁之一。 可现在这首诗竟然不是与之并列的崔志浩所作。 “那作出此诗的究竟是何人呢?” 在周围惊讶的讨论声中,崔志浩狞笑着一摆手,几名家丁顿时从船舱中押出一人。 正是陈玄德! 此时的陈玄德被人按住胳膊难以动弹,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 被如此对待,令他羞愧难当,当即就要对崔志浩破口大骂。 可他刚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身处翠柳居画舫船头看着自己的陈清德。 他顿时悲从心起,一脸羞愤大叫:“五弟,救我……” 可是他小腹处立刻就挨了制住他的家丁一拳,身体顿时弓成虾米一般蜷缩,整个人匍匐在地,彻底说不出话。 这一幕,直接令陈清德的目光变得无比冷厉。 他虽然不明白,这个崔志浩为何敢当众如此。 但不管如何,三哥陈玄德受辱,这崔志浩就必须为其行为付出代价! 陈清德毫不犹豫回头,厉声对身后的老鸨作出一个令其咋舌的吩咐:“命人开船,给本少冲上去救人!” “什么?陈小郎君,您别开玩笑!” 老鸨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本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船上挨打那位是我三哥,你见过的!” 老鸨顿时哑语。 “这艘楼船多少钱本少买了!命人给本少冲过去!” 陈清德冷声呵斥。 他的话让画舫上包括阎立本在内的所有人心头都是为之一紧。 这是真要玩命呀! 那问题来了。 咱们要不要舍命陪君子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 在线等。 很急! 但事实是,这件事的决定权在那名下人打陈玄德时就已经不在这些人手里了。 见老鸨迟迟不动,陈清德的脸色变得阴沉得可怕。 愤怒、不耐在他胸中充斥。 看来江国公府的确势微呀! 否则这老鸨又怎么可能对他的话视若无睹? 这跟崔志浩在长乐坊的画舫作威作福形成鲜明对比。 第139章 陈清德:能动手,谁还跟你瞎哔哔呀? “哐!” 就在这时,旁边一步三摇的程处嗣突然丢掉了手中的酒壶。 他兴奋上前,那粗壮的手臂竟一把搭在老鸨柔嫩的肩头,强烈的男子气息顿时令老鸨身体一软,差点没直接摔倒。 却被程处嗣轻易拿捏,直接动弹不得。 只听程处嗣在她耳边醉醺醺道:“我……我兄弟说话,你,你没听见吗?叫你撞就撞!你若是不撞,信不信小爷我,一把火点了你的这楼船画坊!” 闻言,老鸨顿时冷汗直冒。 对于程处嗣她可是有所耳闻的。 卢国公府嫡长子,虽然为人木讷,但从来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是发起狠来连自己都打的狠人。 受两位纨绔胁迫,老鸨顿时心理防线崩溃。 她一咬牙,转身对身后的一名龟奴喝道:“没听见两位郎君吩咐吗?还不赶紧照办!” 她豁出去了! 同时,她一双柔荑不自觉攀上程处嗣那宽厚结实的胸口。 程处嗣身体顿时一僵。 小爷竟然被调戏了? 他顿时一个弹射,与风韵犹存的老鸨拉开距离。 看着程处嗣那一脸惊恐的模样,老鸨掩嘴轻笑,对其抛去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这回轮到陈清德傻眼。 我什么时候说要撞上去了? 他一脸惊恐的看向程处嗣,却见程处嗣醉眼朦胧的对他眨了眨眼。 他来到陈清德身边,在其耳边低声道:“这种事,要么不干。要么干得轰轰烈烈!你说是吧?” 陈清德顿时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这货。 这家伙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但木已成舟,陈清德心知现在可不是他瞻前顾后的时候。 反正这里就在码头边上,有这么多人和画舫在,总不至于闹出人命。 至于两艘画舫,撞了也就撞了。 对于现在的陈清德来说,那些都不过是小钱罢了。 想到这里,陈清德目光冰冷的看着崔志浩,嘴角再次露出冰冷的笑容。 清河崔家吗?既然你们要玩,那本少就陪你们玩把大的! 此时,长乐坊画舫上的变故已经引起越来越多的文人士子注意。 “快看!那被崔郎君押上来的人是谁?” “不知道。看打扮好像也是登船文客,可为何会落得狼狈不堪?” “这样的盛会,却当众出丑,真是丢脸丢到家喽!” “那人好像跟翠柳居上的那位郎君有关系吧?看他们模样,有几分相似,难道是兄弟?”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崔志浩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无忌惮。 “各位,是不是很好奇本少身边这位?没错!他便是江国公府的陈三郎陈玄德!” 他突然指着陈玄德,放声道:“长乐坊的登船诗【咏梅】便是出自此人手!” 说这话时,崔志浩满脸得意。 他就是要让江国公府从此颜面尽失,在长安城彻底抬不起头。 醉月坊的画舫之上,封言道和同样立于其它画舫上的长孙冲、萧釴彼此对视一眼。 这崔志浩作为崔侍郎家嫡长子却接二连三对江国公府出手,他们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只是纨绔间的好勇斗狠。 封言道沉声道:“崔志浩,登船诗即是出自玄德兄之手,你如此做恐怕不妥吧?” “原来是密小国公。” 崔志浩对封言道出现在醉月坊的船头一点也不意外,他放声道:“诸位有所不知,此诗的确出自陈玄德之手,却也并非其所作!” 那意思很明显。 既然不是陈玄德所作登船诗,那他陈玄德既然能用,他崔志浩自然也用得。 “可陈玄德哪里得来的这种好诗?” “此等佳作,谁又会假手于人呢?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咏梅】这样的好诗百年难得一见,该不会是陈清德利用江国公府的权势威胁利诱得到的吧?” “很有可能!”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这崔志浩果然不愧世家之人,小小年纪手段却如此老道狠辣。” “如今江国公府势微,陈老国公又不在长安。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之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不好,要撞船了!” 紧接着所有人便是看到,本来并驾齐驱的六艘船中,翠柳居的楼船突然加速向着一旁长乐坊的画舫冲去。 眼看两艘船越来越近,曲江池上终于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啊!!!” 长乐坊的画舫上,霁月大家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崔志浩同样傻眼。 这嘴皮子磨得好好的,对方怎么突然就要掀桌子了? 眼看陈清德一脸狠辣的站在船头,仿佛看死人般盯着自己,崔志浩顿感头皮发麻。 “陈清德,你这私生子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陈清德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冷笑。 真当我江国公府好欺负吗? “你,你不要冲动!有什么好商量。” “商量个屁!现在知道怕了?” 陈清德突然间就破口大骂:“你丫的取代我大哥登长乐坊船时有跟本少爷商量过吗?” “我,我凭什么要跟你商量?” 崔志浩犹自嘴硬。 他觉得陈清德就是在虚张声势。 两船相撞,谁都好过不了。 陈清德冷笑:“凭什么?就凭那首【咏梅】是本少写的!” “什么?!” 周围顿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首【咏梅】竟然是陈清德写的!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陈清德可是写出【将近酒】的人,再写一首【咏梅】似乎也合情理。” “如此说来,这首诗出现在陈三郎手中,也就解释得通了!” “这不可能吧?常人一首佳作都不可得,他却接连写出两首名篇。还赠与其兄长寻花问柳?” “错了!不是两首,而是三首。那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好像也是他写给翠柳居的登船之作。不然,你以为他为何是出现在翠柳居船上的?” 眼看周围议论纷纷,崔志浩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你说是你写的,谁能证明?” 陈清德再次冷笑。 既然已经动手,他便懒得再跟此人废话。 能动手,谁还跟你瞎哔哔呀? 可陈清德不说话,崔志浩顿时来劲。 短暂的胜利让他忘了陈清德所在的画舫正向他快速靠近。 “陈清德,你就是个败家私生子!走狗屎运写出一首【将进酒】,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都有理由怀疑你那首【将进酒】也是抄的!” 他的话不可谓不狠! 就连围观人群也跟着出现惊疑。 第140章 江国公府不好惹! “对呀!这陈清德一向不学无术,突然写出【将进酒】,不会真是抄的吧?” 眼见这次陈清德依旧默不作声,崔志浩越说越来劲:“陈清德,你说你们兄弟平时抄着玩也就算了! 可今天是由皇家举办的上巳节诗会,由长公主和嫡长公主牵头举办! 听说当今陛下和皇后殿下,以及许多王公大臣都会参加。 若是让你兄弟二人蒙混过关,岂不是在打皇家的脸? 你这是欺君!” 欺君? 陈清德感觉自己被扣了一个好大的帽子! 好怕怕呀! 同时心中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放下让人开船撞上去的负罪感。 就这么个蛇蝎心肠的混账玩意,死不足惜! “怎么?知道怕了?那就跪下给本公子道歉!本少看在陈老国公的面子或许会原谅你兄弟二人!” 面对崔志浩一波接一波自我感觉良好的发言,陈清德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三!” 陈清德突然吐出一个数字。 “什么?” 崔志浩一脸茫然。 “二!” 陈清德又道。 直到这时,旁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声惊呼。 “撞上了!要撞上去了!” 眼看翠柳居的画舫越来越近,崔志浩总算从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中惊醒。 可惜,此时再作反应已经为时已晚。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顿时直冲脑门。 崔志浩终于绷不住,瞬间破防! 只见他一屁股瘫坐船头,嘴里不停大喊:“别过来!别过来!” 说着竟是抱头宛如鹌鹑一般,缩着脖子不敢再看。 陈清德见状,嘴角顿时勾起一抹邪笑。 “一!” 随着陈清德说出最后一个字。 说时迟那时快! 两艘画舫顷刻间在无数人的惊呼声中,撞在一处。 “蓬!” 巨大的碰撞声响彻整个曲江池湖面。 无数已经处于醉生梦死状态的逍遥客顿时回过神来,惊讶的目光向着此处聚集。 好在两艘画舫本就同向行驶,而且相隔不远,所以即便翠柳居的画舫特意加速,撞击也并不猛烈。 可即便如此,在两船相撞的瞬间,也宛如天塌地陷一般。 船上的文人墨客瞬间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船上只要是能移动的东西统统甩飞出去,摔翻打烂,一片狼藉。 特别是文人士子汇聚的船头。哀嚎声此起彼伏。 有比较倒霉的人在你推我搡下直接落水。 “扑通!” 落水声络绎不绝。 好在陈清德早就有所准备,在两船相撞的瞬间,他死死抓住船舷。 这才堪堪没有被甩到船下。 让他略有遗憾的是,由于崔志浩事先吓得瘫软在地,竟然没有掉下船,成为落水者。 等这波冲击过去,陈清德第一时间越过船头,跳到长乐坊的画舫上。 他从人仰马翻的人群中将摔倒的陈玄德扶住。 “三哥,你没事吧!” 陈玄德连忙在陈清德的搀扶下起身。 “没事!就是摔了一脚,有这些人垫背,倒也没事。” 陈玄德嘿嘿笑道。 “咱们赶紧走吧!” 陈玄德是深怕崔志浩手下的这帮家丁反应过来,将他和陈清德抓住。 到时候绝对少不了一顿毒打。 可陈清德根本就不予理会。 现场乱作一团。 救人的救人,吓破胆的如没头苍蝇般鼠窜,惨叫声、喝骂声此起彼伏…… 这时候谁还有心情管他俩呀? 他东张西望一番,随手捡起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滚过来的银质酒壶,拿在手里颠了颠。 手感不错! “五弟,你这是……” 陈玄德满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咧嘴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咱先收点利息。” 说着陈清德便将酒壶当成铁锤,一酒壶便是敲在一名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家丁头上。 那名家丁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陈玄德看得分明,此人正是刚刚对他动手的那位。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抹感动。 二话不说,上前从陈清德手里接过酒壶,对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一众家丁便是一顿乱敲。 铛!铛!铛!铛…… 这一幕看得倒在船头的崔志浩一阵心尖乱颤。 这也太残暴了! 作为清河崔家的嫡长子,他一向以风流倜傥自居。 做什么事情都会站在道德至高点运筹帷幄。 如陈清德和陈玄德兄弟二人这般,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的情况他还真没见过。 陈清德又从地上拿起一根投壶用的翎箭。 这种投壶用的翎箭没有箭头,陈清德拿在手里挥舞两下,感觉甚为趁手,这才满意的抬头看向崔志浩。 崔志浩见状心头顿时莫名一颤,一种不妙之感顿时笼罩心头。 “君子动口不动手!陈清德,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陈清德笑着拿翎箭指着崔志浩道:“姓崔的。本少在你眼中不是个败家私生子吗?你怎的跟我谈起君子之道了?” 崔志浩顿时语塞。 听到陈清德挥动翎箭时发出的呼啸声,他顿时有种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的感觉。 “崔志浩,你刚刚给本少扣的帽子实在太大,本少戴不了呢。” 闻言,崔志浩只以为陈清德这是要认怂,立刻嚣张道:“只要你肯放了我,本少肯定既往不咎!” 他这副认不清形势的愚蠢模样,顿时将陈清德气笑。 “既往不咎?本少可没有那么大度。而你今天最大的错误便是不该让人对我三哥动手!” 说着便不由分说上前,抬手抽打。 翎箭带着呼啸的破空声抽在崔志浩的大腿上。 啪! “啊!” 崔志浩顿时发出如同杀猪般的惨叫。 “陈清德,你敢打我?我清河崔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巧了!” 陈清德笑意盎然:“你对我三哥动手时,就没有想过,我江国公府同样不会放过你吗?” 说着,陈清德面色一变,再次一脸狠辣的出手,抽在崔志浩的胳膊上。 他今天要让所有人知道,江国公府不好惹! “啊——” 崔志浩的惨叫声令整个曲江池都为之一静。 谁也没想到,堂堂清河崔家嫡长子,会被人一言不合出手教训。 动手的还是一个被当今陛下罢官的江国公私生子。 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见状不再犹豫,立刻指挥各自所在的画舫上前救人。 封言道一脸担忧道:“唉,长孙兄,萧兄,清德兄如此对待那崔志浩,不会出什么事吧?” 长孙冲闻言,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见丝毫动静的乐游苑。 那里如今王公贵胄聚集,想必那清河崔家的京城话事人如今也在其中,亲眼目睹眼前这一幕。 长孙冲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第141章 沆瀣一气 “放心吧,清德兄下手有分寸。只要不闹出人命,便始终是后辈间的争风吃醋和好勇斗狠罢了。” “对对对!” 萧釴闻言连连点头,同样对此深以为然。 他对画舫上的下人招呼道:“一个个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将落水者都捞上来!” 与此同时,陈清德再次抬起手里的翎箭。 “崔志浩,你今日三番两次设计我,让本少很不爽!这第三下便是本公子替自己抽的!” 说完,他再次抽在崔志浩下意识跟着抬起的胳膊上。 “啊——” 崔志浩再次惨叫。 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看向陈清德的目光充满仇恨。 哟呵!小样似乎很有骨气呀? 陈清德再次抬手,作势欲打。 “不要!” 崔志浩大惊失色,剧烈的疼痛令他下意识抬手抵挡的同时,嘴里慌忙求饶。 见状,陈清德一笑。 他将手里的翎箭往曲江池中一丢,消尸灭迹。 然后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崔家不会放过本少。那本少就当是你清河崔家在针对我江国公府好了!” 他的话再次令崔志浩一愣。 这话真的好有道理。 “不过很可惜,那首【咏梅】的确是我所作,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陈清德说完将双手一摊,指向站在其他船上的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 什么? 崔志浩一脸惊疑的看向长孙冲三人。 长孙冲见状率先开口:“不好意思!崔郎君口中欺君的人中恐怕得算上在下才成。毕竟我那首【春夜喜雨】也是出自清德兄之手。” “还有我的【雪梅】,也是清德兄给的。” 封言道满脸无所谓的捧哏。 谁能想到借首诗泡妞,竟然还成了欺君! 这世道真的好凶险呀! “还有我还有我!” 萧釴凑热闹不嫌事大,他早就迫不及待,憋了半天的话术终于可以丢出去了。 “据本少所知,这曲江池上请人代笔登船的大有人在,不知道崔大郎是不是有兴趣将这些人统统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我大唐一个朗朗乾坤呢?” 萧釴言之凿凿,就连陈清德都不由为其竖起大拇指。 毕竟法不责众。 他已经看到其它画舫上有一些看热闹的人正在往后退。 不用说,这些便是萧釴口中“大有人在”的那部分人。 显然是担心神仙打架祸及池鱼,一个个打算脚底抹油赶紧偷偷开溜。 只可惜,这些画舫都在曲江池上,乐游诗会结束前肯定是走不了了。 除非你耐得住二月的倒春寒走水路。 “崔志浩,这次本少就当成是我们后辈之间争风吃醋。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若是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江国公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崔志浩不服。 打嘴仗。 我一个世家嫡出,难道还怕你不成? 当即道:“就凭你一个私生子?也妄言代表江国公府?” “那算上我呢?” 陈玄德打人打得正爽,闻言拎着酒壶照着崔志浩身旁的一名家丁头上敲去,顿时血流不止。 他跟着陈清德有样学样。 就是要告诉世人,江国公府虽是诗书传家,但真要动手同样是不失血性! 崔志浩吓得脖子一缩。 他其实很想说:你一个庶出子,同样代表不了江国公府! 但眼前这两兄弟对他虎视眈眈,大有一言不和再次动手的架势。 于是将到口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见崔志浩闭嘴,陈玄德这才回头跟陈清德相视一笑。 爽! 长这么大,他陈玄德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舒爽过。 作为庶出嫡子,他这些年在江国公府有着太多不可承受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自从跟着陈清德后,他发现自己内心的压抑正在一点点得到释放。 特别是今天,这顿毫无顾忌的反杀,令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庶出又如何?老子照样干你丫的! 想到这里,他对早就吓得目瞪口呆的霁月大家轻声道:“霁月姑娘,那首登船诗的确不是在下所写,乃是我五弟代笔。本想凭此邀约佳人,没想到竟被这崔志浩钻了空子。” 霁月闻言点了点头。 对于陈玄德的坦白,她倒是极为惊讶。 “如此在下便告辞了。接下来的诗会还请霁月姑娘另起高明。” 说罢,也不等霁月有所反应,陈玄德转身上了翠柳居的画舫,竟是没有半分留念。 “抱歉!” 陈清德也对那霁月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紧随其后。 只是,他在经过崔志浩身边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一脚将其踢到曲江池中。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陈清德回头对那些不知所措看着他的崔家下人笑道:“还不下水救人?可别把你们崔家大少冻坏了,回去没法交代。” 这两天倒春寒,曲江池水显得格外冰寒。 那些被陈玄德敲得晕头转向的下人顿时反应过来。 “快点救人!” 同样舒爽的还有曲江池上吃瓜的看客。 今天这瓜是一波接着一波,还有各种翻转、打脸穿插其中,令他们应接不暇。 试问,在这个并没有多少乐子可言,全靠家长里短和多子多福引发连锁反应,从而支撑起整个娱乐的时代,能不舒爽吗? 乐游苑中一处凉亭下。 李世民回头看向身后目光脸色阴沉的吏部侍郎崔通海。 “崔卿家,这些少年人争强好胜,好勇斗狠,但是要有底线,别最后凭白坏了自家名声。你觉得呢?” 崔通海闻言内心顿时一震,心知这是李世民在借机敲打自己。 他很想反驳几句,但李世民显然认可陈清德的话,已经给这件事情定性。 这就是一桩后辈争风吃醋的闹剧。 崔通海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且那萧釴说得很明白,这曲江池中找人代笔者大有人在,总不能再拿欺君之罪说事,将那些人都抓起来吧? 那样的话他清河崔家以后还要不要在这京畿混了? 好好一手牌,竟然被那劣子打得稀烂。 真是岂有此理! 似乎察觉到崔通海的不快,李世民眉头一皱:“嗯?崔卿家,朕问你话呢!此事你如何看呐? 我如何看?我睁着眼看! 崔通海连忙俯身拱手,隐藏脸上的不好看。 “回陛下,臣以为这不过是后辈间的意气用事罢了。回去后微臣必定好生管教。” 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恨的牙痒痒。 没见咱宝贝儿子被陈清德那小畜牲踢下水吗? 第142章 秦王破阵乐 陛下你这偏心也偏得太明显了吧? 但这话崔通海也就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说的。 否则就坐实清河崔家对江国公府不怀好意的心思。 这对最为看重名声的清河崔氏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为此崔通海可以忍受一时失利带来的阵痛,以后慢慢找补便是。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终于是好看了几分。 “嗯,那就好。” 李世民满意点头,然后转头对长公主李香婉道:“时间也不早。香婉,开始诗会吧。” 说着,李世民便是转头回了主座坐下。 乐游苑内府乐齐奏。 一众王公大臣纷纷回归己位。 而受邀画舫也借机靠岸,陈清德等人在接受侍卫宫人的盘查后进入宴厅当中,由专人引导入座。 很快,便有司仪高声宣布:“乐游诗会,开始!” 行礼完毕,李香婉对身边的一名女官点了点头,女官上前一步,脆声宣布:“下面有请曲江花魁大赛的花魁曲江池画舫秦鱼儿,开启本次诗会第一轮:器乐献技!” 就见一名披着素白披风的绝色女子抱着一把琵琶款步走进了进来。 随着她脚步轻移,顿时引来周围一片震动。 “哎呀!那便是秦鱼儿大家。果然国色天香,美艳动人!” “是啊,听说此女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今天终于可以大饱眼福。” 秦鱼儿来到大厅中央,对高台上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鞠了一躬后,一双素手竟是陡然在琵琶上一抹,顿时一道震慑人心的琵琶声响起,吸引在场之人的注意。 秦鱼儿顿时满意扬眉,其白皙修长的脖颈也随之上扬,身上的披风随着灵动的舞步脱落,露出宛若凝脂般的傲人身材。 “嘶!” 现场响起齐齐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声似缓还急的鼓点声。 那鼓声仿若号角,秦鱼儿整个人顿时宛若矫兔一般一边弹着琵琶一边踏着鼓点轻灵的舞动起来。 落入陈清德眼中,只觉秦鱼儿的舞蹈更偏向后世的武术一般。 整个人英姿蓬发却又不失柔美,再配合她那急促明快的琵琶声,就仿佛一位红缨女将在战场厮杀一般。 就在他暗自惊讶这大唐果然尚武,就连民间粉楼的艺伎都如此慕强,却突然听到身旁的如烟低声惊呼:“这竟是【秦王破阵乐】!” 陈清德顿时一愣,他没想到秦鱼儿弹奏的竟是在千年后都大名鼎鼎的【秦王破阵乐】。 不过此女演奏的与后世传奏决然不同,更多肃杀之气。 显然,秦鱼儿是懂得选曲的。 高台之上,李世民看的是眼睛放光。 若非长孙皇后在身边,他恐怕就要按耐不住亲自上去为之舞剑伴舞。 那些围坐下首的鸿儒大学同样是一个个沉醉其中。 这些人跟随李世民一路厮杀而来,对于这曲歌颂李世民的【秦王破阵乐】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甚至他们之中有人还曾参与过此曲的创作。 眼看今日首位献艺花魁表演的曲目竟是【秦王破阵乐】,顿时一个个如上云端一般,怡然自得。 “这个秦鱼儿作为长安城最负盛名的花魁艺伎,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陈清德不禁称赞。 哪怕以他一个后世之人的眼光,也感觉这秦鱼儿的舞蹈英姿飒爽,极具美感。 特别是秦鱼儿一边起舞做着各种高难度的武术动作,可手里的琵琶却始终不受影响。 急促奔腾的琵琶音宛如汹涌的江河一泻千里,竟将战场的奔腾肃杀之感传递得淋漓尽致。 “好!” 一曲完毕,李世民抚掌称赞。 一众文武官员同样是纷纷点头附和。 “秦鱼儿果然不愧大家之名,这曲【秦王破阵曲】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接下来,随着一曲接着一曲风格完全迥异于后世的精彩古典乐舞表演,陈清德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危机感。 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过于简单了。 不得不承认,在其眼中已然琴技出神入化的如烟跟这帮花魁争奇斗艳,还是略显不如。 这倒不是说如烟在容貌才艺上就输给了这些大名鼎鼎的花魁。 而是如烟的积累相对薄弱,若是再给她几年或许真的可以与秦鱼儿之流相媲美,但现在实在略显稚嫩了些。 “下面有请翠柳居的如烟大家下场献技!” 终于轮到如烟上场。 眼看如烟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陈清德连忙在旁轻声安慰:“不用如此,就按你平日的表演发挥即可!” 如烟点了点头,抱着一把古琴上场。 有宫人搬来几案、跪凳,又为其贴心的点上檀香。 香雾雾淼淼,令人心安。 如烟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优雅划过,一曲【将进酒】顿时流淌而出。 她的琴音初始时宛如高山流水,将少年的意气风发,展现得淋漓尽致。 再配合她婉转动听的唱颂声,让周围听众顿感豪情万丈,仿佛顷刻间置身于那场酒会当中一般。 他们不自觉抬起杯中酒,开始相互敬酒。 觥筹交错间,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特别是当如烟念到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的名字时,更是引得在场许多人共鸣,他们对三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而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也是满面得意的向着周围不停回敬、拱手。 一曲罢了。 终于来到激动人心的评判环节。 虽然宾客间此时已经是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有自己看好的人,但是现场有鸿学大儒在,自然不需要他们多加评判。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前席的几人。 孔颖达、虞世南、颜师古、路德明四人扶须笑看彼此一眼后,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第一轮器乐,曲江池画舫秦鱼儿胜!” 这个答案其实在秦鱼儿表演【秦王破阵乐】时便已经注定。 一方面是她的表演的确是精彩之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琵琶舞迎合了现场观众需求。 这个时候的大唐,上至君王,下至官员和普通百姓,无不为自己身处盛世骄傲。 好不容易才平息兵祸战乱让他们深感盛世的来之不易,也均是极为珍惜。 而秦鱼儿这首【秦王破阵乐】跟陈清德的【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陈清德不禁感慨。 看来聪明人不止他一个呢。 而且比起自己,这秦鱼儿无疑更加高明得多。 就在陈清德安慰如烟不要过于担心时,女官再次宣布:“接下来是第二轮:投壶!” 第143章 长公主李香婉的心思 很快,投壶表演便在大厅当中拉开序幕。 作为大唐大小宴请必备的消遣节目,投壶显然深受大众追捧。 所以比试才开始,那些原本还坐在各自位置饮宴吃酒的嘉宾便是按捺不住,离席围向自己看好的选手。 李世民也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下的赛况。 当他看到宛如铁塔一样的程处嗣出现时,不禁惊讶莫名。 程咬金家这个大小子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再一看他竟然代表翠柳居出赛,不禁更加惊讶。 “阿难,这程家小子跟陈清德今天才认识的吧?” “是的陛下。程家大郎本是封小国公请来帮忙投壶登船的,却被陈小郎君用一首【雪梅】诗给换了去。” 李世民一愣。 他清楚记得长孙皇后说长孙冲一开始也是打算让阎立本为其代笔作画登船的,却被陈清德用一首【春夜喜雨】替换。 这是何等熟悉的手法。 他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阎立本就坐在陈清德身后。 为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个臭小子,竟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简直狂妄!混账至极!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想利用诗词推波助澜,帮那个如烟坐上花魁魁首的位置。 这小家伙的如意算盘打得倒美。 只是如烟现在已经输掉器乐比试。 而崔志浩的突然发难明显将陈清德计划打乱。 现在整个曲江池都知道他陈清德竟然一口气写下五首绝佳诗作,仅仅是为了将长孙冲等一应纨绔生生送入这乐游诗会当中。 这是何等纨绔败家的做法? 要知道乐游诗会可是要现场作诗的,也就是说除非陈清德能现场再写一首极品好诗,否则的话他的计划依然会落空。 可这等骇人听闻之事,陈清德真的能做到吗? 他现在无比期待,陈清德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将如烟送上魁首的位置。 陈清德自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李世民时刻关注。 此时他看着程处嗣醉眼惺忪的将一支又一支翎箭投入铜壶,提起来的心也不禁松了一些。 投壶比试,一共三十投,没用多长时间便已投完。 程处嗣三十投,无一落空,而且还是在场参赛者中第一个投完全部箭矢。 那些宾客意犹未尽的回归自己的座位,彼此间对看好的参赛者评头论足,热闹非凡。 “第二轮投壶,翠柳居胜!” “我们胜了!” 如烟闻之顿时一脸激动的看向陈清德。 陈清德点了点头。 “下面是第三轮:棋艺。” “妾身弃权!” 在陈清德的示意下,如烟起身直接宣布弃权。 倒不是说他们这边无人精通棋艺,事实上如烟的棋艺就很不错。 只是跟那些高手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所以陈清德便让其直接弃权,然后二人便是旁若无人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怡然自得的吃酒。 “陈郎,如此一来我们便失去两场先机,恐怕接下来……” 陈清德笑道:“莫要担心,有阎先生和我在,拿下诗画头筹轻而易举。如此一来六取其三,只要那曲江池画舫的秦鱼儿无法一直获胜,这花魁魁首便是咱们的了!” 如烟闻言,总算如释重负。 她是深怕落败,从此与陈清德失之交臂。 陈清德突然凑到如烟耳边低语道:“等这次诗会结束,本公子教你下另外一种棋,可比这围棋有趣得多!” 如烟闻言顿时一脸好奇:“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 陈清德看着如烟难得俏皮可爱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在其鼻翼上点了一下。 “讨厌!陈郎这里还有好多人看着呢。”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 这其中就包括长公主李香婉。 只见她一脸吃味的看着陈清德与如烟打情骂俏,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哀怨。 这一幕落入李承乾眼中,他一脸疑惑的问道:“皇姐认识那人?” 李香婉连忙收敛心思:“他便是陈清德。” 原来是他。 李承乾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但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还有长孙皇后,她将李香婉的神情尽收眼底,心思细腻的她顿时若有所思。 忍不住拿胳膊碰了一下李世民道:“二郎,你说这陈清德是不是真和那个如烟好上了?” 李世民一愣,随即看了一眼正跟如烟打得火热的陈清德,不明白长孙皇后为何会这样问。 “观音婢这是何意?” 长孙皇后对于李世民失笑着使了一个眼色。 “陛下请看。” 李世民顺着长孙皇后目光看去,顿时看到正一脸失神落魄看着陈清德的李香婉,他也不禁一愣。 随即冷哼一声:“观音婢,此子就是个不被子聪承认的私生子,又怎能配得上咱皇家长女?” 长孙皇后没想到李世民竟然是这样想的,不禁遗憾的摇头。 她知道李世民说得是对的,看来得找个机会跟香婉那丫头好好聊聊才行。 ““第三轮棋艺,燕春楼胜!下面是第四轮:书法。” 比试书法,陈清德本来打算让如烟再次弃权的,却被一旁的阎立本拦住。 “阎先生,您这是?” “陈小郎君,我看你的书法就很不错,为何不上去一试?” 陈清德一愣,他立马摇了摇头:“阎先生说笑了,我那字也就能看看,差得太远。” 阎立本却是摇头:“吾观小郎君的行书虽极具功底,却工匠气极重,似不是你本身所擅长的书法。不知是否如此?” 陈清德没想到阎立本竟如此厉害,一眼看出行书并非他所长。 前世陈清德学过的书法的确有不少,他最为擅长的实际上是尚未现世的颜体字。 突然,陈清德愣住了。 自己的颜体字虽然只是小成,可却是颜真卿集篆、隶、行、楷四种笔法之大成,字体方正端庄、沉着雄浑。 在后世,颜体字乃学书法者练得最多的字体。 陈清德当初同样从善如流,大量练习。 这要是让颜体字提前百年面世,定然会造成轰动。 想到这里,陈清德当即一拍大腿,起身对阎立本拱手:“先生受教。” 阎立本连忙回礼。 他一见陈清德的模样就知肯定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中对陈清德所擅长的书法究竟是何功底顿时有所期待。 在如烟耳边低语几句,如烟顿时一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然后在陈清德肯定的目光中,如烟起身道:“我翠柳居的参赛者是陈清德!” 此言一出,大厅中顿时投来无数目光。 这其中就包括依旧代表长乐坊出手的崔志浩。 第144章 颜体字,当为第一 崔志浩被陈清德一脚踢到曲江池后被人救上来,匆匆换了一身衣服便是再次出现在长乐坊的队伍中。 此时,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陈清德。 就是因为此人,他道心数次破碎,只能动用家族力量替换掉长乐坊的一名登船者。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巨大耻辱。 陈清德我待会一定让你好看。 想到白天时陈清德所写的那手行书,他不禁撇了撇嘴。 那字虽然写的还算不错,但跟他从小练就的行书比起来,却是差之甚远。 陈清德感受到人群中崔志浩恶毒的目光,心中略有诧异。 没想到这家伙被打击成那样还能成为登船者,并且代表长乐坊出赛。 不过并不在意。 一个手下败将罢了。 只见他缓缓起身,然后在如烟的陪同下上前。 大厅中央,很快便有宫人将六套书案摆好。 如烟连忙俯身蹲在书案旁边开始研墨。 陈清德等如烟将沫研好后想了想,直接提笔将【将近酒】用颜体默写一遍。 他的字方正端庄,顿时吸引了许多人注意。 “这是何字体?为何我从未见过?” 陆德明离陈清德最近,他一眼就看到了陈清德所写的将近酒。 陆德明乃是李承乾如今的启蒙老师之一,学识渊博,对于陈清德所用的颜体竟然一时之间看不明出处。 只觉此字书法端庄大气,笔力更是雄浑苍劲,绝对是难得的好字! 他的惊疑之声,顿时吸引旁边的颜师古的注意。 此时颜师古正看着面前的其余人所作之字不住点头,听到陆德明的话不禁好奇的看去。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颜师古也是惊诧莫名。 只觉陈清德的字横轻竖重、藏头护尾、字大而行距小,看上去气韵极其连贯。 “不错!用笔活泼酣畅,字体方正对称,给人一种平衡之感。” “这字中宫宽绰,稳重紧密。犹如一人四平八稳、正襟危坐。” “此字体蕴含正气,浩荡宏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字。” 二人不知不觉竟全部围到陈清德的桌前,不住点头。 而另一边孔颖达和虞世南也被这异常的情况吸引。 二人对视一眼,也纷纷好奇上前,一探究竟。 他们的行为同样引起其他人注意,大厅之中顿时变得议论纷纷起来。 正在书写的崔志浩也发觉了不对,不禁皱眉看了陈清德一眼。 这家伙又干什么了? 不过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在书法上碾压陈清德一雪前耻,他顿时沉下心来继续创作。 李世民眉梢一跳,他十分好奇陈清德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让自己的五位大儒同时围观。 “好字!好字!好字!诗是好诗!字也是好字呀!” “不错!此子的字自成一体,乃是一种全新字体!” 随着虞世南三声称赞,孔颖达再也抑制不住激动之情高呼。 二人的对话顿时令所有人震惊。 “什么?!这是有人在诗会上开创了新字体吗?” “不会吧!我观那一桌写字的好像是写出【将近酒】的陈清德吧?他作诗厉害,写字竟也如此厉害了?” “什么?是那个败家子!怎么可能?” “几位大儒是否看错了?那陈清德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听说他白天还和国子监的一众学子发生争执。” “什么呀?我当时就在现场,明明是那崔志浩学识不够,妄想联合他人针对陈清德。” “这么说,这个陈清德还真是大才!以寡敌众,想想就让人兴奋。可惜如此精彩的一幕,我竟无缘得见!” “……” 就在大殿所有人议论纷纷时,陈清德终于写完最后一笔。 两名宫人连忙上前将陈清德的作品拿起,展示给在场所有人看。 在场之人,个个见识不凡。见果然看到一种前所未见的字体,顿时喧哗不已。 阎立本此时对陈清德可谓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 李世民看着陈清德的作品,内心可谓翻江倒海。 对于陈清德他可谓是又爱又恨。 爱他才学胆识皆是上乘,恨的是陈清德这样的大才竟是个胸无大志的私生子。 此子放荡形骸,与他所期望的年轻俊彦实在是相去甚远。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禁叹了口气,他挥手让张阿难过去将字取来,细细欣赏。 一旁,长孙皇后将李世民的复杂表情全部看在眼里。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李香婉此时正看着陈清德目光呆痴,早就是神思不属。 同样是无奈的长叹口气。 这还真是一桩孽事。 不管其余人如何表现,陈清德在写完【将近酒】后神清气爽。 他满意的放下笔后,便是在同样已经呆愣当场的如烟光洁的额头轻弹了一下。 “愣着作甚?还不随本公子回座?” “哦哦,好!” 如烟连忙羞红着脸,像个害羞的孩子一般牵着陈清德的衣角起身相随。 陈清德对案前的五人礼貌的点了点头后,便是转身离开。 他的旁若无人顿时令围在他书案前的五位大儒全部目瞪口呆。 “他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这样离开了!” “这小子竟敢无视我等,他是故意的吧?” “此子虽有才学,却实在无礼之极。” “真是岂有此理!” 但他们哪里知道,陈清德在后世见多了各种教授学者,对此早就免疫。 哪怕面对的是孔颖达这样的鸿学大儒,他的内心也同样兴不起半分波澜。 况且这些人的命运,陈清德多少都略知一二,导致他仿佛历史的见证者一般,看这些人时只有审视。 此时崔志浩已经写完落笔,他刚抬头就发现现场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眼看五位德高望重的大儒竟气急败坏的站在陈清德的书案前,可当世人陈清德的人却早已不在。 目光搜寻,发现这家伙正怡然自得的回到食案饮酒。 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何事,但陈清德这种无视先学的行为无异于自落下乘,顿时心中暗暗高兴不已。 见陈清德竟然在这种场合依旧不知轻重。 李世民的面色逐渐阴沉,很不好看。 他也没想到陈清德好好的竟然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这小子,也太混账了! 这要是朕的儿子,非打死你不可! 眼看陷入僵持,李世民忍不住主动开口:“几位爱卿觉得本轮书法比试,究竟如何?” 他的话顿时令台下的五名大儒面面相觑。 他们一个个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这位陛下主动开口详询的意思。 同时心中也很疑惑,此子似乎跟陛下认识,否则李世民断然不会如此。 第145章 孔颖达好为人师 但他们乃是当世大儒。 事关面皮,他们自然不会因为李世民表现出的偏爱就对陈清德另眼相待。 恰恰相反! 陈清德有恃无恐,将他们视若无物的态度,令孔颖达等人越发觉得此子恐怕是因李世民在后面给其撑腰才会恃宠而骄。 至于为什么? 他们很自然便联想到那首【上巳日恩赐曲江宴会即事】。 显然就是这首诗,令陛下对此子另眼相待。 对于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他们决定给点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达者为师。 四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孔颖达率先开口:“陛下,经我等商议,夺得本次大赛第一的乃是崔志浩!” 崔志浩闻言兴奋之极,他一脸骄傲的看向陈清德。 小子这下看你还敢小瞧本公子。 与此同时,满堂哗然。 “怎么会这样?几位老学士为何如此呀?” “这还看不出来,这陈清德品行不端,即使真有才学又如何?得罪当朝大儒等于自断前程!” “我大唐文人士子最讲究尊师重道,达者为师。此子不敬在先,就该如此!” 也有不敢苟同者打抱不平:“笑话!今天比拼的是六艺,与人品何干?” “就是,既然是比书法,那孔师如此实在是有失偏颇。” “奇怪!看着似乎不像啊?这陈清德字体正气端庄,所谓见字如见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也这么觉得。这个陈清德被传是个不学无术的私生败家子,如今却能以登船者身份参加乐游诗会,这其中肯定不简单!” 李世民没有看到陈清德最后的表演,他自然不能让底下面色难看的五人将陈清德黜落。 于是趁机道:“孔爱卿,说说原因吧!否则恐怕难以服众。” 孔颖达也没想到现场竟然会出现质疑声。 他身为孔圣后人,乃名副其实的当世大儒,却受到质疑。 这无疑是对其名望的严重打击。 孔颖达顿时面沉如水,对李世民拱手:“陛下,老臣之所以如此说,盖因陈清德此子不懂得尊师重道,如此无行无德之人字写得再好又能如何?”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几位大儒一致的态度顿时令在场所有人再次哗然。 赞同者有之! 不解者有之! 不忿者,亦有之! 当事人陈清德本来回座后与如烟正你侬我侬的调笑正酣,却突然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名字。 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转眼竟成孔颖达嘴中不懂尊师重道的无行无德之人,而且这个说法显然受虞世南、陆德明、颜师古三人认可。 怎么回事?这些老家伙都有病吧?我得罪他们了? 这样想着,陈清德陆续听到周围其余人的议论声,总算反应过来。 就因为我没有留下虚心接受他们的点评?这几个老头就给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陈清德顿感莫名奇妙,但今天他从参与这曲江池花魁大赛开始,就不停受到各种自以为是的质询,心中早就憋着一股子恼火。 好!好!好!你们要这样玩是吧?那就别怪本公子掀桌子! 他长身而起。 “四位学士,如此轻浮就给小子安下这好大的帽子!小子当真是愧不敢当呀!”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令四位大儒呆愣当场,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 整个乐游诗会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片安静。 李世民眼中顿时露出意味莫名的目光。 这个小子,果然是胆大包天。 良久,孔颖达反应过来,他冷眼看着陈清德。 “年轻人,你似乎并不服气?” 陈清德笑着耸了耸肩:“难道还不明显吗?” “你!” 孔颖达顿时气结。 却听陈清德继续道:“既然孔老先生说小子无行无德,那小子敢问孔老先生,我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甚至在今天以前都不认识彼此。何至于此呢?” “老夫刚刚已经说过,当然是因为你不懂得尊师重道,无形无德!” “能具体说说吗?” 孔颖达闻言一愣。 普通人被打上这样的标签早就羞愧欲死,他没想到陈清德会提这样的要求。 “听说孔老先生好为人师,学生遍布天下。本少也只是想输个明白,孔老先生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在下吧?” 陈清德轻笑。 “哼!既然你想输个明白,老夫自然成全!” 孔颖达冷声道:“你既知晓老夫几人乃当世儒学之首,面对我等就该恭敬谦逊,可你仗着写了一首还算不错的书法,不等我等评判就独自回去饮宴,这不是无行无德是什么?” “哦!原来孔学士是因为在下刚刚怠慢而羞愤恼怒啊?” 陈清德突然阴阳怪气道。 “你这是不尊师重道!” 孔颖达气急败坏的强调。 “尊师重道……” 陈清德故作恍然大悟状,可嘴里却变得言词冷厉:“在今日之前我与孔老先生可曾认识?还是递过束修?您怎么就是我陈清德的老师了?还是说,您觉得自己能代表大道?” “嘶!这……” 孔颖达倒吸一口凉气。 他若承认,那才叫真的大逆不道。 陈清德一连三问,三发入魂,明显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如今这天下读书人,哪个见他不是尊称一声孔师?以拜入他门下为荣。 像陈清德这般大逆不道者简直前所未有! 陈清德却是不依不饶。 他今日既然开口,若是不能将眼前这几位大儒说服,以后必受其害。 这天下都在读书人的教化下,他可不想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本少说您好为人师,您还真当自己是这天下人的老师了?” 孔颖达的身体顿时一阵摇晃。 “你……你……” 孔颖达满脸不可思议的抬起手指,颤抖着指向陈清德。 “孔老先生,本少承认,您的确名满大唐,德高望重。但总不至于这全天下学子都是您的弟子吧?” 陈清德这话说得可谓极重。 但涉及学术传承,在场所有人都挑不出理来。 总不能倚老卖老,连脸都不要吧? 虽然当今天下因为统治者需要崇尚儒学,但是读书人真正推崇敬服的乃是【大成至圣】的孔子,跟孔颖达这个孔子三十二代孙其实关系还真不大。 孔颖达有苦难言,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 眼看他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陈清德却并没有乘胜追击。 而是将话锋一转:“小子承认,刚刚因为写出好字后心潮澎湃,以至于礼数上忽视几位大儒,还望几位先生海涵,不要跟我这后辈计较!” 说完,陈清德还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第146章 陈清德:崔志浩胜! 虞世南、陆德明、颜师古三人见状连忙摆手。 同时心中苦笑。 这回,他们对陈清德终于是心服口服。 笑话! 没见陈清德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们在倚老卖老了吗? 若是再端着架子抓住此事不放,恐怕接下来会晚节不保。 这个时候的文人士子最为看重名声。 像虞世南、颜师古、陆德明这样的当世大儒更是将名声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他们很想劝孔颖达不要为此毁自己一世英名。 可让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推翻,又无异于自行打脸。 所以话到嘴边,几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竟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神转折,令在场看客目瞪口呆。 这是我们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堂堂儒学大家孔颖达,竟然在一个后辈手里连连吃瘪! 可就在所有人为此震惊不已,不知接下来会如何收场时,陈清德却再次语出惊人。 “本少虽不服孔老先生的对小子无端置喙,但对于书法比试的结果却并无异议!第四轮书法:崔志浩胜!” 什么?! 陈清德这波抓小放大的骚操作,顿时让在场许多人看不懂。 这是为什么呀! 很明显,他刚刚已经占尽上风,只要乘胜追击,这场书法比试的头筹肯定就是他的了。 可他竟然主动放弃了! 这跟屎都要拉出来又被生生憋回去有什么区别?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时,高台上的李世民却是罕见露出欣慰之色。 这小子总算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他若真的一口气将当朝四位大儒全部得罪,饶是朕再惜才,也不得不放弃此子。 虞世南、陆德明、颜师古脸上的笑容却因此变得更加苦涩。 遇到如陈清德这般老辣的少年,他们也算开眼。 而且此子懂得见好就收,料定他们不会在此事上与他过于纠缠,否则就是黄泥巴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而如陈清德现在这样,既为自己正名,又给足他们四人面子,这才是真的厉害之极! “那个,刚刚究竟发生什么?” “还不明显吗?那陈清德冒天下之大不韪,连孔师都敢顶撞!现在发现做错事,退缩了呗!” “没见其余几位大儒都没有作声?我倒觉得这个陈清德为自己争取并没有错。而且他后面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道歉有用的话他就不会主动放弃第一名了?” “那倒是,可惜了!” “第四轮书法,长乐坊胜!” 此时,崔志浩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短短时间几经起落。 虽然此时女官已经正式宣布第四轮书法的第一是他崔志浩的,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的行书的确比陈清德写得好,可人家直接换赛道,自创新字体,这还怎么比? 现在这种结果就仿佛陈清德不要的破烂随手当场甩给了他! 想到这里,崔志浩看向陈清德的目光几欲喷火。 “陈清德!” 孔颖达此时也回过神来。 没想到最后给他台阶的竟然是这个被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的少年。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陈清德一眼,突然一咬牙,对陈清德拱手道:“是老夫误会你了。” 说完便径自转身回自己的座位。 大厅中的所有人呼吸都是为之一滞,连大气都不敢出。 现场变得落针可闻。 咱听到什么了?孔师作为当世大儒竟然给一个败家私生子道歉? 这可能吗? 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虞世南、陆德明、颜师古见状同样对陈清德拱了拱手离开。 陈清德连忙回礼。 与此同时,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这几人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不分青红皂白将他参赛名额剥夺,那他帮助如烟夺取魁首的计划很有可能就此夭折。 眼下,他也算以一种另类的形式与几位大儒达成和解。 最起码此次乐游诗会,这几人是不会再针对他的。 而这,也是他主动退让的原因。 而接下来的第五轮作画,因为不需要当场作画,只需将各自的登船之作拿出来评比即可。 毫无意外,阎立本的那幅【上巳节争春图】夺得第一。 总结下来便是: 第一轮器乐由曲江池画坊的秦鱼儿夺得头筹; 第二轮投壶由代表翠柳居的程处嗣夺得头筹; 第三轮棋艺由燕春楼的有容夺得头筹; 第四轮书法由代表长乐坊的崔志浩夺得头筹; 第五轮作画由代表翠柳居的阎立本夺得头筹。 如此一来,翠柳居如烟这边竟成五轮比试中唯一夺得两轮比试头筹的队伍,成为本次诗会毫无疑问的黑马。 这也是陈清德刚才主动放弃书法比试头筹的原因。 他要避免节外生枝,让如烟毫无争议的夺得第一! 只要他名正言顺的参与最后一轮诗词比拼,那么在场的将无一能打! 不过陈清德不知道的是,他一口气拿出五首诗的行为虽然令所有人震惊,但是这种败家行为也让许多人对他不看好。 原因无他,每一首传世诗词的出现大多都是经过诗者无数次打磨而成。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能一口气拿出五首传世诗作应该是陈清德的极限。 那么问题来了! 陈清德是否已经江郎才尽呢? 他还能写出一首水准依然在线的诗词吗? 李世民也没有想到陈清德竟然真的凭借四人队伍便轻易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陈清德看人的目光极准,谋划也比他想的还要周全。 若不是那小子得意忘形,恐怕都已经锁定胜局了。 不知为何,李世民突然生出一种意兴阑珊之感。 随着女官高声宣布:“现在开始第六轮:作诗!” 本次乐游诗会的重头戏终于开始。 李香婉侧头与李世民、长孙皇后、太子李承乾对视一眼。 收到几人鼓励的眼神后,李香婉起身道:“各位,这最后一轮作诗,除各花魁选定的登船者外,现场嘉宾均可参与!夺得头筹者将额外获取皇家赏赐。” 这是历年上巳节的惯例。 如此,那些获取与会资格的王公贵胄也算亲身参与到这次诗会当中。 同时也突出阶级地位给他们带来的特权。 特别是作为大唐天子的李世民,他作为如今最具雄才大略之人,在这个初唐四杰不出的年代,算是这个时期最具影响力的诗人之一。 也正因为李世民对诗词的喜爱,这才让无数文人士子趋之若鹜。 听到李香婉如此说,李世民顿时跃跃欲试。 “陛下,您若是亲自下场,旁人可不敢与您争呢?” 见状,长孙皇后在旁边笑着打趣。 第147章 李世民出题,陈清德【自遣】 【“皇后说得对,是朕孟浪了。” 李世民闻言苦笑。 他觉得自己就是被陈清德的混账表现给刺激到,才会如此。 稍倾,李世民悄悄撇了撇嘴:“无趣!” 他这般作态令一旁的长孙皇后有些哭笑不得。 台下可还有无数臣子看着呢! 若是被人发现当今天子李世民竟然因为无法亲自下场作诗而闹情绪,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长孙皇后眼看李世民满脸遗憾,她眼珠一转,柔声道:“陛下,不若这最后一轮诗词比试由您亲自出题,如何?” 李世民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对呀!由朕出题,自然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目光看向作为此次乐游诗会主办者的李香婉。 李香婉同样注意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这边的情况,她连忙乖巧的站出来安排好一切。 “父皇,请您为接下来的诗词比试出题。” 李世民满意点头,他自是当仁不让。 “很好!今日各位才子佳人的表现令朕大开眼界。这最后一场诗词比试便以今日诗会为题,作一首诗吧!” 闻言,在场之人顿时面面相觑。 “陛下出的这题够开放的呀!” “是啊!陛下虽然规定以诗会为题,却并没有作出具体要求。这样一来,题目变得极为广泛。可越是如此,这诗想要写出彩,才更难!” “难的不是题材,而是要应景。毕竟是诗会,若是随便写,很容易不切主题。哪怕诗写得再好,也未必可以夺得头筹。” 李世民听到台下的议论,得意不已。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陈清德。 臭小子,这么轻易就想赢,没门!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李世民眼看陈清德的谋划轻易得逞,他就心里不平衡。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陈清德的嘴角竟然微微翘起。 甚至抬起手里的酒杯对他遥遥敬了一杯酒。 这个老李心思还挺深沉。 不过以为这样便可以难得住本少吗? 在经历一连串的事件后,陈清德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 他对身边一脸温柔看着自己的如烟吩咐道:“给本少斟酒!” 乐游诗会用酒是皇商特供的三勒浆。 虽然比他的太白醉滋味还是差不少,但陈清德全当高度啤酒喝,味道倒也不错。 端起酒杯,陈清德目光四处搜寻,很快就找到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的位置。 眼看三人此时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陈清德举起酒杯隔空敬酒。 三人同样举杯回敬。 对于他们来说,今日参加乐游诗会的目的已经达到,对陈清德自是心存感激。 很快,阎立本和程处嗣也兴致勃勃的加入其中。 他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有陈清德这个妖孽在,他们自然也不会费心劳力的去写诗。 就这样,几人在其他人苦思冥想时,竟自顾自的在大厅中举着酒杯你来我往。 这极具反差的一幕顿时引来很多人注意。 “这几人真是纨绔!大家绞尽脑汁写诗,他们却在这里放荡不羁饮酒。” “那陈清德真是狂妄!这里哪个不是满腹经纶?真以为待会随便写首诗就能夺得魁首,他这样也太小看天下学子?” “我看未必,他毕竟写了六首诗,首首传世之作,诗才肯定毋庸置疑。” “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江郎才尽,自知不敌,所以自暴自弃。” “有理!” 李世民眼看这满堂英才因为他一句话,而苦思冥想,构思诗作,不禁得意不已。 却突然被陈清德等人闹出的动静吸引。 眼看陈清德此时满脸通红,丝毫没有将诗词比试放在心上的样子,李世民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这个臭小子,真是岂有此理?! 连朕也不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李世民一掌拍在酒案上。 啪! 声音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 虽然不明陛下为何如此?但天子一怒,可不是说着玩的。 一些胆子小的已经战战兢兢。 李世民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当即展颜:“各位卿家不必介怀,朕不小心撞到桌子。” 谁撞到桌子是拿手拍的? 不少人在心中对李世民苍白无力的解释嗤之以鼻,但陛下既然如此说,自然也无人去触其霉头。 但也有聪明之人已经将李世民的行为跟陈清德这几位孟浪公子联系起来。 孔颖达和虞世南等人对视一眼。 看来陛下跟这个陈清德之间果然有古怪。 就是不知陈清德一个纨绔私生子,何德何能让当今陛下注意。 这其中,尤以崔通海面目最为阴沉。 他隐隐觉得,或许陈叔达此次前往河北道,并不是做生意那么简单。 不过想到那里到底是在清河崔家的势力范围,谅陈叔达一个无官无职的过气宰相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崔通海的嘴角顿时浮现一抹冷笑。 崔志浩同样发现了不同寻常。 但在他看来,陈清德胆大包天,连当今陛下出题作诗也敢不当回事,这简直就是在取死。 他深吸口气,决定竭尽全力写出一首好诗,争取能够扳回一局。 陈清德自然也注意到李世民的不对劲。 他不难猜出李世民是在表达对他们几人的不满。 让他再次感受到君心难测。 君心何止难测?简直是反复无常的好吧!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真的好危险! 我想回现代。 但显然,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陈清德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低调一些好,尽量不要引起李世民的注意。 毕竟老李家的优良传统在后世可是鼎鼎大名。 他决定等这次给如烟夺得花魁魁首后便回陈家别院一心搞建设,再也不来长安了。 有决定后,陈清德醉眼朦胧的在如烟耳边吩咐:“给本少爷取纸笔,研墨!” 如烟闻言,一双媚眼顿时一亮:“陈朗,你又有灵感了?” “没错!” 自信一笑,陈清德拿起如烟递过来的狼毫毛笔,沉吟片刻后,决定将罗隐的那首【自遣】抄上一抄。 他的行为很快就吸引许多人注意。 到目前为止,现场真正动笔的人寥寥可数。 大家都想写出一首水平之上的诗词出来,若是能被李世民看中,说不定能成为天子门生,从此一飞冲天也未可知。 同样在苦思冥想的还有孔颖达、虞世南、颜师古、陆德明等一众大儒。 他们作诗的同时也在关注陈清德的一举一动。 看到陈清德连当今陛下的面子也不给,照样饮酒作乐,他们心里不免平衡几分。 这小子根本就是个混不吝! 可一转眼,他怎么又做起诗了? 这些大儒很好奇。 这么短的时间,陈清德究竟会写出一首怎样的诗作? 第148章 陈清德:还有谁! 李世民同样看到了! 见陈清德对自己的不满作出回应他不禁满意颔首。 同时非常好奇,这小子如此不着五六,写出的诗能否超越他之前的六首呢? 若是超不过,回头少不得要好好敲打一番。 不得不说,帝心果真难测。 坐在陈清德身后的阎立本此时明显喝高了。 他现在跟陈清德是队友。 眼看对方动笔,而现场所有人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他心中顿时一动,鬼使神差的上前,将陈清德写下的第一句诗大声念了出来。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刚一念完,阎立本自己便是呆愣当场。 这诗……写得也太好了! 虽然没有一句提诗会,但明眼人一听便知,此诗说的正是诗会之事。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这是多么洒脱的情怀啊! “好诗呀!” “这?这又是一首传世之作!” 孔颖达干脆将手里饱蘸墨汁的笔一丢,大声称赞。 他自认,有此诗在,他短时间根本无法写出能够超越此诗的作品。 “快!下一句是什么?赶紧念呀!” 有孔颖达这么一嗓子,现场大部分人顿时收了作诗的心思。 还做什么诗呀? 没见当世大儒都夸人家的诗好吗? 这还怎么比? 一时间,弃权者无数。 所有人均翘首以盼的看着阎立本和陈清德两人。 他们一下子成为整个乐游诗会的中心。 陈清德见自己写的诗被阎立本念出,他顿时豪爽一笑。 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酒壶,抬头喝一口后,这才再次挥动手里的毛笔,飞快书写起来。 阎立本看着陈清德写下的后半阙诗句眼睛顿时放光。 “好!好!好!”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样子看得所有人惊讶不已。 同时很好奇,陈清德究竟写出何等诗篇?才会令阎立本激动成这样。 李世民也很好奇。 他对阎立本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此人才学虽不在秦王府十八学士之列,却绝对不差! 能令他都叹为观止的诗句,绝对又是一首传世之作。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是翘首以盼。 阎立本抢过陈清德手里的酒壶,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痛饮一大口酒后,这才放声将下半阙诗句高声唱出。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一诗出,满堂皆静! 刚刚还对陈清德行为不忿的众人突然变得哑口无言。 他们一直以为陈清德种种放荡不羁的行为不过是少年人的骄狂,以为是他江郎才尽的表现。 在这一刻,他们闭嘴。 对方哪里是骄狂?哪里是江郎才尽? 分明是胸有丘壑,成竹在胸。 甚至有人后知后觉。 “他刚刚之所以与友人对饮,不会是在给我们时间作诗吧?” 这个说法一出,顿时得到许多人的认可。 此时还在潜心作诗的基本没有。 有此诗在,没人觉得自己写的诗可以超得过。 本来为自己已经写出一句不错的开头而高兴不已的崔志浩,此时仿佛吃屎一样难受。 但他不得不承认,陈清德的诗才他拍马也追不上。 顿时一屁股跌坐在跪凳上。 孔颖达扶须大笑。 “好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老夫本以为此子只是骄纵狂妄,现在看,他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陛下素来喜爱作诗,难怪此子能得陛下亲睐。” 虞世南一脸恍然之色。 不管在场之人如何表现,此时的陈清德已经完全喝醉,就连刚刚被阎立本抢走酒壶也没有一点反应。 听见周围乱哄哄的,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的陈清德突然摇摇晃晃的起身。 他目光惺忪的环视全场,见所有人都是看着自己,嘴角顿时浮现一抹邪魅笑容。 “结,结束了?怎,怎样?本少这首【自遣】,可……可否成为,今日诗会头筹?” 他结结巴巴,说着在许多人看来最好笑的笑话,但现场除了不服气的咂嘴声,却始终无人站出来反对。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确写不出能超越此诗的作品。 “这种好诗,老朽做不出,此子诗才当世无双!” 陆德明苦笑着摇头。 “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谁!” 见无人站出来反对,陈清德自得一笑:“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本少宣布,今日诗词头筹便是本少的了!翠柳居如烟夺得魁首,你们谁都不许本本少抢……” 他的话顿时让本来寂静可闻的现场再掀波澜。 如烟没想到,都醉成这样了,陈清德竟然还想着为她夺魁的事情。 一颗芳心仿佛融化一般,看向陈清德的目光饱含深情。 “清德兄,这也太勇猛了!” 萧釴不禁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这是一点名声都不顾了呀这是! 可偏偏老天爷瞎了眼,让他如此有才。 长孙冲和封言道对视一眼,双双点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没有“大型社死现场”这个词,否则绝对会脱口而出。 “这个陈清德,简直太狂妄了!” “就是!不知几位大儒可能作出好诗,将这陈清德比下去。” 反正我不行,就只能指望行的人了。 可颜师古却当众叹气摇头:“可惜,此子恃才而骄,否则老夫定要推荐他进国子监。” 看着底下一众大臣议论,李世民神色极为复杂。 这个混小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肯消停。 好好的诗会,就这样被他提前了结。 还真是让人既爱又恨。 不过这首【自遣】还真是应题又应景,此子借着酒劲道尽心中隐藏的悲苦。 他本就是个身世不堪的私生子,朕对他的期望是不是有些过了? 李世民回头看向长孙皇后,却发现长孙皇后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李香婉。 只见李香婉正看着陈清德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眉头一皱,轻咳一声。 坐在李香婉身侧的李承乾悄悄推了她一把。 李香婉总算回过神来。 见父皇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她俏脸微微一红,立刻会意。 当即起身宣布:“各位,若是没有异议的话,最后一轮诗词比试的头筹是陈清德。 另外,本次花魁大赛翠柳居的如烟姑娘以三轮比试头筹夺得魁首!” 随着李香婉的宣布,醉眼朦胧的陈清德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一软,就要摔倒。 一旁早就有所准备的如烟见状,连忙上前将陈清德一把抱住,防止他跌倒。 这一幕,令许多对如烟这个长安城新晋魁首仰慕不已的文人士子,心中哀嚎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没人注意到,长公主李香婉看着这一幕,唇齿轻咬。 而在她旁边,李承乾看着陈清德的目光同样充满了好奇。 “这人跟皇姐之间……” 第149章 穿越后遗症 等头疼欲裂的陈清德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红罗绸帐当中。 如烟正衣不解带的伺候在旁,一双美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见陈清德醒来,如烟连忙起身端过来一碗提前备好的醒酒汤,送到他嘴边。 “陈郎,喝些汤醒酒。” 陈清德也不客气,他心安理得的享受如烟的服侍。 两人如此也不是一次两次,陈清德对此早已习惯。 “本少这是在哪?” 一碗醒酒汤喝下,陈清德顿时感觉胃中好受很多。 “陈郎,这里自然是奴家的闺房。” 陈清德这才想起,他上一次跟如烟分开时对方就说过的,她如今在翠柳居有专门的别院,只是陈清德一直抽不出时间,所以还没有来过。 “那昨晚……” “昨晚陈郎诗才无双,为如烟拿下这曲江花魁大赛的魁首。” 如烟媚眼如丝的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各种金银细软。 “那些便是夺得花魁魁首的奖励。” 经此一事,如烟终于知道眼前这个被自己芳心暗许且要托付终身的男人究竟是何等少年英杰? 一首【自遣】,道尽其因身世不堪而变得愤世嫉俗,继而纵酒高歌,不愿屈服的狂士形象。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陈郎心中的苦闷比我犹有过之呢? 我身在红楼,却有这样一位奇男子守护,倒也不错! 这样想着,如烟看向陈清德的目光顿时多出一丝母性的光辉。 她的微妙变化自然被陈清德看在眼里。 那柔情似水的模样令陈清德想到阿娘李氏,她平时就是用这种目光看自己的。 这个女人的脑瓜子里在瞎想什么? 陈清德感觉很不自在,于是开始没话找话:“如烟,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刚巳时。” “已经这么晚了!?” 陈清德突然跳脚。 昨天让陈福招募几百流民回了陈家庄,那些人还等着安排工作呢。 想到这里,陈清德有些坐不住了。 连忙手忙脚乱的起床。 只是这唐朝的衣服他哪怕已经来此一个月也没有学会穿戴。 如烟连忙上前伺候。 “陈郎,你这是怎么了?” “如烟,我府上还有要事处理,不能多待。” 如烟面色一黯。 却还是连忙颔首,伺候其穿衣。 “小葵,去打热水过来,给陈郎洗漱。” “唉!” 屋外,小葵连忙应了一声,很快就端着洗漱用品进来。 “小姐,陈小郎君。” 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如烟和小葵的服侍,陈清德不禁有些恍惚。 在后世,他就是个穷屌丝。 可穿越后,哪怕他只是个私生子,却还是顺理成章的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生活。 忙碌的时候还好,最多就是感慨一下身处封建社会的福利是真的香! 可一旦闲暇,就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在心里弥漫。 他担心一切都是假的,患得患失。 所以总想着要做些什么。 用他从后世带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给这片虚妄的世界带来一点改变,留下一些痕迹,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种想法很奇怪,可陈清德却能因此感受到真实。 他真的穿越了!来到了唐朝,还成为宰相陈叔达的私生子。 而江国公府也因为他迎来新生…… 就在陈清德愣愣出神之际,如烟轻柔似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陈郎,可以了。” “啊?哦哦!好的。” 陈清德回过神,他盯着如烟那精致如画的脸仔细打量一番。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打量这个刚穿越就跟自己纠缠不休的女子。 虽沦落风尘,却一心记挂着自己的女人。 他对这个女人或许没有爱情,但是这个女人肯定已经走进他的内心。 如烟被陈清德看得面上一片炙热。 “陈郎,你这是……” “没什么,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陈清德长出一口气。 突然想明白。 或许我真有【穿越后遗症】之类奇奇怪怪的病症。 但那又如何? 眼前的红粉佳人是真;关心我的阿娘李氏是真;陈叔达那个便宜爹是真;这煌煌大唐是真……还有我穿越这一个月做的各种努力也是真的。 不知不觉,我在这里已经留下足迹,还有如此多的羁绊。 这就够了! 我该一直向前看! 总不能叫那些注视我的人失望。 念头通达,陈清德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小葵,去通知一声陈平安,就说本少要打道回府!” 小葵连忙领命离去。 她极为聪慧。 心知小姐和自己的命运早已与眼前的少年郎紧紧捆绑在一起。 对于陈清德的吩咐自然不会有半分马虎。 昨日,陈平安将陈清德和如烟送回来后住到隔壁的客栈中。 很快,小丫鬟就连蹦带跳的跑回来。 “陈小郎君,已经通知到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看向如烟的眼中掠过一丝惭愧。 他很想告诉如烟。再等等,等他安排好一切就接她离开这里。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如烟,那本少走了。” 如烟默默点头。 亲自将陈清德送到院子外,直到陈清德登上马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角,她依旧痴痴立在院子门口,迟迟不肯回去。 陈清德回到陈家庄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陈家庄的临时工棚,此刻宛如难民营一般,人声鼎沸。 好在有陈福在,加上陈清德提前准备,这些人总算得到有效安置,这才没有闹出祸事。 “小郎君,您可算回来了!” 虽然陈清德对这些难民已经有初步的规划,但他说的那些布置对于陈福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饶是陈福见多识广,也不知道事情应该如何开展。 如今的陈家庄,算上本来的两百多庄户,加上其他三家国公府派过来的匠人与护院,还有那些不时往返的商队,常住人口已经达到千人。 如今再算上招募的流民,总人口已经达到一千四五百人,要不了几天人口就会突破两千。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若是不能妥善安置,很可能闹出祸端。 到时朝廷追究下来,江国公府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是陈清德着急忙慌赶回来的原因。 “福伯,将昨日招募的流民情况给本少说说呗。” 陈清德不慌不忙的吩咐。 很快,陈福就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录出现在陈清德面前。 “少爷,昨日四家共募工三百七十人。其中懂得泥瓦木工的匠人有三十六人。” “很好!将这些人交给去匠作监统一分配工作,后山的房屋可以正式开建。” 陈清德点头。 这个比例占总人数的十分之一,比他预期的还要好上几分。 第150章 稳固人心,修建学堂 “可是小郎君,这其中老弱妇孺占将近一半,有一百七十人,您看?” 陈清德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比例倒是让他感到意外,没想到真正活着走到长安的反而是这些人。 这也从侧面反应这个时代对于孝义的重视。 至于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那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时的迫不得已。 他略一思忖后便道:“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年纪大的老人德高望重,就让他们去负责陈家庄各种规矩的实施和落实吧。” 陈福闻言神色一动。 这倒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 “至于那些女人就更好办了。将她们一部分组织去做饭,一部分组织去洗衣,还有一部分直接安排到砖窑工坊去夯砖胚。” 陈福点了点头。 “至于那些孩子嘛……” 陈清德顿时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安排他们去读书。 毕竟他们本身也没有形成劳动力,就算安排他们干活实际上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但这年头读书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他要真这么干了,肯定会被有心人盯上。 毕竟这年头,教育资源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 所谓的寒门学子说的也是那些落魄世家。 至于穷苦百姓,在他们变着花样的剥削下,能平安喜庆的活着都是谢天谢地了。 可是转念一想,帮自家阿耶顺利复起才是重中之重,否则江国公府连与那些世家敌对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堂堂穿越者,还怕打破这些桎梏吗? 若是不能让这些流民一心一意为其工作,工代赈将成为一纸空谈。 以工代赈成为空谈,那赈灾之策也将付诸东流! 陈叔达复起将再无希望! 想到这里,陈清德将牙齿一咬:“福伯,你安排人将陈府别院门口做饭的茅舍改一改,作为我陈家庄的第一所学校。” 这间茅舍之前主要用来炒制干煸鳝鱼泥鳅。 但因为如今干煸鳝鱼泥鳅的销量与日俱增,在这里炒制味道极大,崔长衣便让人在酒坊旁边又重新盖了一间新的炒制作坊。 反正如今陈家庄匠人多的是,一两天就能完工。 茅舍这里就闲置下来。也就陈清德偶尔兴致来了才会进去炒制几个拿手菜吃。 闻言,陈福有些不明所以:“学校是什么?” “就是教书的学堂。给孩子们读书习字的地方。” 陈福闻言,一双布满老茧的手顿时一抖。 “少,少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陈清德笑着摇了摇头,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会让人难以接受。 于是耐心解释道:“那些孩子,一个个精力旺盛,在庄子里无所事事可不行,指不定哪天给咱们惹点事,总得安排点事情给他们做才成。” “少爷,您之前不是说可以安排他们打扫?” 陈平安在旁边插嘴。 陈清德苦笑:“那可是几十上百个孩子,我陈家庄哪有那么多需要他们打扫的地方?” 陈福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您老去长安城请个教书先生回来,让他每天授课三个时辰,多余的时间再那些孩子们去参与打扫便是。” 这样一来,读书、做工两不误。 “小郎君仁义!相信那些流民肯定会感恩戴德,好好做工。” 陈福顿时满脸恭敬。 他深知陈清德这个决定的重要性。 陈平安似懂非懂跟着点头。 就在这时,一脸激动的耆老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问:“陈小郎君,这学堂建好后,我陈家庄的孩子可否就读?” 他颤颤巍巍说完,目光紧紧盯着陈清德不放。 陈清德没想到耆老也会来临时工棚这边,还将自己跟陈福的对话全部听了去。 眼看他一脸激动,陈清德顿时笑道:“太公,这是自然。学堂本就是陈家庄的。只要庄子里的孩子愿意,都可以来!” 耆老闻言连连点头:“愿意!他们肯定愿意,就是不愿意的也得愿意!我陈家庄多少年了,都没有出一个读书人。如今生活好了,自然要送孩子们读书!” 陈清德哑然失笑。 对耆老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 突然,他眼珠一转:“耆老,我还有一个想法。” “小郎君请说!” 耆老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习惯性一顿。 “小子在想,既然男娃都读书了,村子里的女娃是不是也可以读书呢?” “女娃读书?” 耆老顿时呆愣原地:“女娃读书,没听说过呀!” “是啊!少爷,男娃读书习字也就算了,这女孩子就不必了吧?” 在陈福的固有观念里,女子无才便是德。 陈平安也很无语。 自家小郎君这脑回路一如既往的异于常人呐! 陈清德却不管几人的惊讶目光,他解释道:“太公,福伯,女子嫁人可是要帮夫家持家的;若真奉行女子无才,那为什么那些大家闺秀个个通晓琴棋书画?就连算数也不在话下?” 他自然不能拿后世男娃女娃都一样那套来说服几人,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只是他一个半大小子谈女子婚嫁着实有些古怪。 见几人目瞪口呆望着自己,陈清德不免老脸一红。 耆老长叹一口气:“小郎君所言在理,只是那些半大小子、丫头同处一室,难免遭人闲话。” 唐朝虽然民风彪悍,但对于男女大防,还是颇为在意的。 闻言,陈清德将手一摆:“耆老,茅舍不过是临时的。 本少打算将后山建起的第一栋砖房作为我陈家村的学堂。到时候再请一名女先生回来教授她们女德、红妆、习字,识文。 这样一来,便可无虞!” 耆老闻言,顿时激动流涕。 “老朽,老朽替全体村民多谢小郎君恩典呐!” 说着就要给陈清德行礼。 “太公不必如此。” 陈清德连忙将他扶住:“说起来,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小郎君请说。老朽别的本事没有。这陈家庄上上下下,但有不从,老朽打断他的腿,宗祠除名!” 耆老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拄得砰砰响。 “太公,真没有这么严重。” 陈清德连忙道:“小的只是想您出面组织一下村子里的壮劳力跟那些难民一起,争取在春播前将水渠建好。这样一来,等到荒年,也可以确保咱陈家庄的引水灌溉问题。” 闻言,耆老又是一阵激动。 “这有何问题?小郎君所作所为皆是为咱庄户着想,你安排便是,我等绝无怨言!” 陈清德大喜。 第151章 刻在骨子里的基建狂魔属性爆发 他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挖渠,一方面是因为如今人手充足,他组建施工队的想法终于得以实行。 不过砖窑如今产量有限,盖房的事情只能慢慢来;而西山的黑石炭为免打草惊蛇,暂时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开采。 算来算去,也就挖渠这件事情最是当务之急。 而且据他所知,历史上李世民在位二十三年,各种自然灾害就没有断过。 特别是旱灾,尤甚! 水渠的修建在所有他能想到的以工代赈的项目之中是最有性价比的。 不但可以解决现阶段以工代赈的问题,还是为一年以后的关中大旱早做准备。 想到一年以后自己的先见之明必然会令这大唐满堂诸公震惊,他就忍不住得意。 当然,大唐的朝堂水太深! 而且还有李世民那种圣心难测的君王在,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功劳全部安在自家便宜老爹和几位兄长的头上。 他们崛起,不就等于少爷我崛起了吗? 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深藏功与名,躲在后面享清福。 一想到这里,陈清德便是干劲十足。 他要建学堂给孩子们读书的消息,很快就在村民和流民当中传开。 引起一片哗然。 那些村民倒还好。 毕竟陈清德这一个月带给他们太多的惊喜。 现在他要组织那些令人头疼的孩子们念书,大人们一个个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这样的主家,仁义!哪里去找呀! 于是不等陈福吩咐。 他们便自主组织起来,将茅舍里里外外翻新加固了一遍。 争取给孩子们提供一个干净舒适的学习环境。 那些流民则彻底炸锅。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路风餐露宿而来,本以为从此就要沦为人厌狗恶的乞丐。 却没想到竟然有人给他们吃食不说,还给安排工作。 在这里,只要你肯卖力,干得好,主家就会给你工钱。 每天都有拿着账本的管事跟在后面记录他们的工作情况,晚上进行通报。 上面记的每一笔都是他们辛苦劳作的工钱。 管事还会反复强调说这些工钱到月底或者等他们离开时就会准时发放。 本来还有人抱着偷奸耍滑的心思,想要在此蒙混过关,混顿饱饭就算了。 却不想当晚就被监工的耆老通报批评! 并警告他们若是有下次不但会被遣出陈家庄,就连各自家族的族谱也会将此人除名。 耆老们痛心疾首。 主家仁义,给他们活路,换来的却是族人的寡恩之举,他们的家族丢不起那个人。 那些本来抱有各种小心思的人顿时羞愧难当。 而当他们听到主家要开办学堂,教授孩子们读书时,一个个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谁不想自家孩子从此以后摆脱他们如今这种艰苦的生活? 生活突然有了希望,整个陈家庄也跟着仿佛活过来一般。 只见春意盎然的田野上,一支四百多人的庞大队伍分布而开。 大家热火朝天的做活,卖力的挥舞手中的铁镐和铁铲,在田野上生生挖出一条两米多宽的水渠,向着田野深处逐渐延伸。 “快看!是陈小郎君来了。” 突然,有人忙碌之余抬头。 就见陈清德领着几名工匠和雇工挑着一筐筐灰色的粉末过来。 只见陈清德带着人来到已经被人彻底夯实的一段水渠前才停下脚步,这里还有一堆码放整齐的白灰砖。 “哎!你说陈小郎君他们在干什么?这是打算拿白灰砖把水渠整个铺设一遍?” “不知道。不过听说这水渠挖好以后还要保证水土不会流失,如此才能保证水渠的经久耐用。陈小郎君他们应该就是在做这件事吧?” “我滴个乖乖!用建城墙的白灰砖铺设水渠,陈小郎君还真是敢想!” 自从前两天偶然发现这个时候竟然已经有石灰后,陈清德便动了将陈家庄的水渠修建成百年工程的打算。 他仔细询问后得知,原来早在春秋秦汉时期就有煅烧石灰石获取石灰的方法。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么好用的东西没有得到当权者广泛使用,反而成了那些大匠压箱底的绝活。但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有好东西不用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与其每年浪费人力物力修葺,陈清德更愿意一劳永逸。 他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将珍贵的劳动力耗在这里。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陈清德刻在骨子里的基建狂魔属性终于爆发。 “去河边再挖一些沙子过来!” 陈清德对几名雇工道。 与此同时,他开始指挥几名工匠去挑水和石灰。 等另外的雇工将沙子挑过来后,陈清德又指挥在和好的石灰泥中掺入适量的沙子来调制石灰砂浆。 然后指挥雇工将和好沙子的石灰砂浆在水渠底部和一米五高的斜坝上铺了两寸左右的薄薄一层。 做好这些后,陈清德又让工人在以这些石灰砂浆做黏合剂在铺好石灰砂浆的坝面砌白灰砖。 等白灰砖铺好一段后,陈清德又亲自动手,做起了示范。 只见他拿起一把特制的灰铲,仔细回忆了一下后世那些工人的样子,然后将掺了沙子的石灰砂浆均匀涂抹在这些白灰砖上抹平。 几名经验丰富的工匠一看就会。 他们连忙接过陈清德手里的灰铲,在那些雇工的配合下,开始有样学样的快速在水渠中铺设起来。 陈清德满意的点头。 “就是这样。等明天这些石灰泥硬化后,你们再过来在上面将和沙子的石灰泥铺上一层,抹平夯实,压上网格线,即可!” “是,小郎君。” 安排好水渠的铺设后陈清德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位于后山腰处的砖窑坊。 此时这里已经拔地而起又修建了四五座土窑。 这些土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承担起白灰砖和石灰的烧制。 至于实验用的红砖窑,在陈清德实验成功后会迁至西山,方便后面大批量的生产。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太极宫,显德殿。 李世民高坐龙椅,认真批阅奏折。 在他身侧同样有一张书案摆在一旁,李承乾赫然坐在一旁,认真翻阅那些已经经过李世民之手批复的奏折。 只见他眉头紧锁。 因为这段时间关于河北道的奏折简直多如牛毛,但好消息却并没有多少。 可强如父皇,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就在他苦思冥想应对之法时,期望可以帮到李世民。 突然,端坐龙椅之上的李世民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升腾,只见他重重的将一本奏折摔飞出去。 第152章 李世民又又又来了! “岂有此理! 明明平灾策略已经下发,可为何都这么长时间,事情始终不见成效不说,反而东来的流民与日俱增? 那些地方知州县令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李承乾见状连忙起身,和张阿难一起躬身。 “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见李世民并没有继续发怒的意思,李承乾示意张阿难将那本奏折捡起。 他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封来自长安县令李乾佑的奏折。 上面说的便是如今长安城外出现大批流民之事,并且在奏折中提及四家国公府联合雇工的事情。 李承乾一阵惊异。 “父皇,这上面说的是上巳节诗会那个陈清德和表兄长孙冲他们吧?” 李世民心中的火气经过发泄瞬间消散不少,听见李承乾相询,于是耐着性子道:“没错!” “可这不是好事吗?父皇又因何如此?” 李世民叹了口气。 李承乾虽然类己,但到底年轻,看不透事情背后之事。 而他之所以气愤乃是他已经提前将近一个月布局此事,却还是因为下面赈灾不利而导致大量流民背井离乡。 如今长安城外出现大量流民,便是佐证。 “难道朕的朝廷当真已经庸腐于斯,连最基本的政令都推行不了?” 李世民从未像如今这般感觉无力。 明明是可以令福泽百姓的策略,实施时却处处受制! 他深知基层的官员大多出自世家,这才是导致政令难以推行的重要原因。 可是当初大唐立国,离不开世家支持,如今朝廷运行,也离不开世家支持,他能怎么办? “高明,你记住,以后朝堂断不可让世家做大!” 李世民语重心长道。 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谈何容易? 他如此说也不过是一位过来人对于后世之人的叮嘱罢了。 想到这,李世民心中突然一动。 对呀!赈灾之策的施行的确困难重重,可实施此事的陈叔达不是还在努力吗? 他都没有放弃,朕自然也不能唱衰此事。 不但不能唱衰,还要大力支持! 想到这里,李世民对张阿难道:“你现在让人传召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让他们秘密前去陈家庄陈府别院与朕会合!” “诺!” 张阿难连忙点头。 说完又看向李承乾:“高明,说起来你平日课业繁重,旬假时还要随朕学习批阅奏折。今日朕无心政事,不如你我父子出宫一趟,如何?” 李承乾闻言,面上顿时一喜。 他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但自从当上太子,肩膀上便仿佛压上千斤重担,为了不辜负父皇期待,他也只能不断鞭策自己。 虽然不明白李世民因何出宫,但只要不是学习,他都是愿意的。 “是,父皇。” 见李承乾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李世民轻笑一声。 对于自己这个听话懂事的儿子,他是极为自得的。 “阿难,老规矩!不可扰民。” 随李世民一声令下,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伍悄悄在长安城延兴门外集结。 微服出巡的李世民马车刚到延兴门外,就看到路边一个简易的粥棚外聚集了大批衣着褴褛的流氓。 而在粥棚外竟然还有县衙衙役协助维持秩序。 李世民叫停马车,和一脸好奇之色的李承乾打量良久,这才对马车外的张阿难问:“这便是江国公府搞出来的?” 张阿难笑着点头:“是的,陛下。这便是江国公府的两位郎君安排的。这样的粥棚通化门、春明门都有设立。只要答应招工,立刻便有食物免费发放。 另外其他三家国公府负责其余几个城门的流民招募。 听说这些流民最后都会集中送至陈府别院,交给陈家两位郎君统一调度。 听说三家为此在长安城大肆收购粮食。” 李世民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看着那些流民有序进入粥棚登记,然后领粥,不禁暗暗点头。 这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 为何到了地方就执行不下去了呢? 李承乾显然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一时间,车辇上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到有人高声宣布:“各位,请已经做好登记的人随咱出发,前往陈府别院。” 正在粥棚休息的流民顿时间骚动起来。 很显然,他们对于自己的未来依旧茫然无措。 见状,那人解释:“在陈家庄,会有专人给诸位安排住处和接下来的工作,一日两餐,吃的也是炊饼和粟饭,主家仁义,每餐都有肉食。” 哗! 他的话一出,那些本来还无精打采的流民顿时眼睛放光,一下子将那人围了起来。 “大兄弟,你说的是真是假?真的给肉吃吗?” “是啊!后辈。你可不能骗我们呀!” 那人闻言也不嫌弃这些流民身上味道重,他满脸和煦:“各位,我江国公府既然敢在此大张旗鼓募工,还有县衙衙役协助,这些事情肯定是得到朝廷认可的呀!” “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国公府就是响应当今陛下【以工代赈】的号召才会如此。” 那人肯定点头:“各位想想,若非当今陛下圣明,光是你们这些人今天在粥棚喝的粥每天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江国公府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嗯,确实如此!” “陛下仁德,江国公府大义啊!” 流民中,几名耆老泪眼婆娑的跪倒,对着皇城方向磕头。 那些流民见状,顿时有样学样的跟着跪倒一片。 车辇中,李世民目光深沉的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朕的子民,他们淳朴得可爱! 只要有一份活路,他们便对朕感恩戴德! 可就是这份活路,朕的朝廷却难以提供…… 直到这些流民井然有序的向着跟随队伍向着陈家村的方向而去,他这才长吁一口气。 “阿难,走吧!” 车辇很快越过那些难民,跟黑甲军会合后向着陈家村疾驰而去。 大部队刚刚进入陈家庄的范围,就见远处的田埂上,几百人挥舞铁铲干得是热火。 “阿难,他们在干什么?” “回禀陛下,应该是在挖水渠。” “水渠?” “是的。据不良人打探到的消息,这水渠修成后,通过水车取水,可保灾年田地浇灌。” 李承乾闻言顿时惊讶的和李世民对视。 “父皇,这不就是陈老国公那份平灾方略中【兴修水利、以工代赈;兴建水车、抗旱保收】之策吗?” 李世民微笑颔首:“不错!正是此法!” 他没想到,朝廷在河北道推行无果的事情,江国公府竟真的在不声不响就办成了! 第153章 陈玄德的机会来了 这一刻,李世民心中的郁结消散一空。 “走!高明,随为父转一转!” 李世民兴奋之余,将大手一挥,就要往田间工地上走。 张阿难吓得连忙阻拦。 “陛下,那些都是流民,而且人数众多,您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李世民闻言将眼睛一鼓:“他们是流民不错,却也是朕之子民!” “父皇,小心为上,您还是听张公公的吧!” 李承乾跟着连忙拱手。 李世民见状也就不再坚持。 “行啦!朕就在边上看一看。等辅机、玄龄、克明三人来了再说。你赶紧派人去将陈家兄弟二人都叫过来吧!” 张阿难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连忙叫来一个小太监,向着远处炊烟淼淼的陈家庄而去。 此时,陈清德正在后山的砖窑处。 今天是红砖出窑的日子。 这批红砖一旦烧制成功,陈清德不但可以安排大批流民去西山那边开辟烧砖作坊,顺带采矿。还可以将水泥的制作研究也提上日程。 一旦成功,意义重大! 就在陈清德和陈玄德俩兄弟看着那些工匠围着红砖砖窑打转,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时。 远处,青莲领着一名宦官匆匆而来。 “小郎君,小郎君……” “青莲?不在府里待着,你跑来这里作甚?” “小郎君,圣人老爷来了!” 青莲的一句话顿时令周围忙碌的人群全部停止工作。 什么?当今陛下来了! “你们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 陈清德见周围这些工匠一个个兴奋不已的看着那名跟着青莲过来的太监,忍不住腹诽。 这李世民挺有闲呀!不过他没事老往我陈府别院跑个什么劲?不知道这里只有孤儿离母吗? “陈小郎君,陛下驾到,就在陈家庄子外面,您还不赶紧随咱家前往接驾!” 小太监颐指气使道。 对此,陈清德不以为意,连忙上前点头哈腰道:“哎哟!真是辛苦小公公了。” 说着,还顺手摸出一把碎银不由分说的塞到小太监手中。 谁叫人家是跟着皇帝老儿混的呢?态度好点肯定不会有错。 小太监顿时一喜,不过想到内务总管张公公的交代,脸上有些犹豫。 见状,陈清德眼珠子一转,顿时一把揽住小太监肩膀。 “小公公别客气。这不过是本少的一点心意罢了。” 见陈清德如此上道,小太监立刻喜滋滋的将碎银接住,揣入怀中。 “陈小郎君,陛下过来后非常高兴,身边还跟着太子殿下。听说一会儿长孙尚书、房中书、杜尚书也会来呢。” 小太监看似无意的给陈清德介绍情况。 闻言,陈清德眉头一挑。 后世那些穿越小说果然诚不欺我。 这钱花得值! 一句陛下过来之后非常高兴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 李世民过来后高兴,那他过来前是不是并不是很高兴呢?过来后又因何高兴的? 几乎是瞬间,陈清德便自行脑补许多事情。 他当即捡重点问:“不知陛下带着几位公卿前来是……”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哦……” 陈清德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完全知足。 自己这几锭碎银花得物超所值呀! “如此,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小太监连忙客气的点头:“陈小郎君随意。” 说着,陈清德连忙对身边的陈平安吩咐:“平安,你赶紧去通知福伯,让那些护院都行动起来,去庄外工地集合,可别让那些流民惊扰了圣驾! 顺便去厨房通知陈二牛一声,让他将那些拿手菜都统统做一遍!” “诺!” 目送陈平安离开,陈清德又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将一旁有些无所适从的陈玄德拉到一边低声吩咐:“大哥,这次陛下过来应该跟以工代赈有关,你这样……” 陈玄德闻言,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五弟,这可是欺君,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三哥,你忘记当初因何回来的?还有大哥和二哥,他们如今的职位是怎么来的?” 陈玄德呼吸一滞。 随即大喜过望。 他没想到,自己这趟回来果然对了!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只是他脸上依旧顾虑重重。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西山是你回来后我们兄弟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吧?” 陈玄德点头。 “还有烧制红砖,修建房子和水渠,哪一样你没有全程参与?现在怎么都算半个专家了。小弟相信你,肯定能行!” 闻言,踌躇不已的陈玄德顿时信心倍增。 “好!此事若成,三哥定然感激不尽!” “行啦!咱哥俩,谁跟谁呀?” 陈清德一脸无所谓道。 说着,陈清德对一名新上来的管事道:“这里就交给你了!记住,待会儿陛下若是带人过来,就将这里所有事情都推到我哥头上,明白吗?” 陈清德指了指一脸兴奋的陈玄德。 那名管事一愣,随即了然。 “陈小郎君放心,咱知道应该如何做,也保证其他兄弟们会通通闭嘴。” 陈清德满意点头。 封建社会就这一点好。 谁是衣食父母,谁就掌握话语权。 这些匠人绝对会百分百听话,一点折扣都不带打的。 “很好!本少果然没有看错人。今日过后,等这红砖作坊建立,你便是管事。干得好,以后整个西山也归你管。” 管事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多谢少爷!” “嗯,去忙吧。” 眼看自家兄弟三言两语就给自己安排好一切,陈玄德心中对陈清德可谓佩服得五体投地。 同时对于接下来面圣充满期待。 “青莲,你回去通知阿娘早做准备。” “三哥,走吧!我们去见驾。” 陈清德有条不紊的吩咐完所有事情后,笑呵呵的来到小太监面前:“劳烦小公公久等!” “无妨。两位郎君,请吧。” “请!” “请!” 与此同时,陈家庄田埂上。 李世民兴致勃勃的和李承乾站在远处看着田埂上的工地。 就在这时,远处有三人挥舞着马鞭而来。 “驾!驾驾!” 来人正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 别看三人现在皆是文官,但其实能追随李世民一路杀伐而来,每个人都是能文能武的全才。 “臣,长孙无忌。” “臣,房玄龄。” “臣,杜如晦。”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快快免礼!” “几位公卿快快请起!” 李承乾学着李世民的样子道。 “不知陛下传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杜如晦当先道。 李世民哈哈一笑,对着三人招手。 然后指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道:“三位爱卿请看!” 第154章 杜如晦:设立巡察使 三人闻言,极目远眺。 只见远处灞河之畔,一座巨大的水车正在水流的推动下快速旋转,带起的水花四溅,在阳光照耀下撑起一道彩虹。 宛如神迹! “那便是水车?”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对于贞观水车的大名早就有所耳闻,但由于政务繁忙,倒也没有真正见过。 此时眼看这贞观水车声势浩荡,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利民神器,一个个震惊不已。 李世民见状,顿时心情大好:“不错!那座水车高达三丈三尺有余,可以日夜不休的为水磨坊提供动力。不过这只是它作用之一。它最大的作用乃是灌溉这千亩良田!” “什么?这台小小的水车竟然真的可以灌溉千亩良田?” 房玄龄大惊。 “当然!” 李世民兴奋点头。 他指着远处绵延数百米的工地道:“只要挖成水渠,最多三台水车便可保这里千亩良田无虞!”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这才将注意力落在水车下,那条大约八尺宽的水渠在数百工人的努力下向着广阔的田野深处不断延伸。 事实上,数百流民劳作的壮观景象他们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但他们身为臣子,自然要捡李世民得意之事来说。 至于陈家庄招募流氓做工之事,虽有耳闻,但却不以为意。 这里面也只有长孙无忌最是知道这里面的意义,但陛下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点破。 “什么!” 房玄龄和杜如晦诧异不已。 他们身为李世民如今的左膀右臂见多识广,自然一下子听出李世民话中的意思。 再结合一个月前陈叔达的那封平灾策略,二人心中顿时有所猜测。 他们没想到,在朝廷如今对平灾策略推行不利的情况下,陈叔达竟然不声不响搞出这么大动静。 也大概猜测出李世民今日大张旗鼓的将他们招来,此所为何事。 想到这里,杜如晦率先开口:“陛下,这水车配合水渠开凿竟然还有如此奇效。这的确是利民神器啊!” “是啊陛下,江国公虽身在江湖,却依旧为陛下忧虑,实乃忠臣义士也。” “克明、玄龄所言极是。”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长叹口气:“你们知道朕所虑为何吗?” 见三人沉默,李世民也不隐瞒:“庙堂上那满堂诸公口口声声说朕是天子,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可是真实情况呢? 朕明明有满堂诸公辅佐,又有利国利民之策,可朕要施行,却千难万难! 可偏偏,这子聪远在河北道,仅仅遣回一子,便将满堂都难以推进的平灾方略一点点在这陈家庄中付诸实施。” 三人对视。 他们均从李世民话中听出深深的无奈和不满。 果不其然,李世民接下来的话立刻变得言词犀利。 “这说明什么?我大唐才立国十来年,却已经有人忘记当初立国时的艰难,开始不顾百姓死活呀!” “臣等无能!” 闻言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对视后立刻躬身俯首。 “行啦!你们不用如此。” 李世民发泄完心中苦闷,整个人顿时再次变得意气风发:“好在朕之大唐,如今能人辈出。有这小小陈家,朕就不信堂上诸公不怕被人戳自己脊梁骨!” 三人自然知晓李世民话中意思,陛下这是在褒奖陈叔达之功的同时点他们呢。 “今日召你们过来,一是让你们看看平灾方略的实施。回去后好拟旨全国;二是商讨一下接下来应该如何督促地方将平灾方略落到实处。 没理由江国公两名少年伙同长孙冲、封言道、萧釴这些顽固公子能做成的事情,我大唐满朝诸公就做不到!” 李世民这话说到最后饶有深意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身体一震。 他没有想到,李世民会点名长孙冲。 内心惊讶的同时,眼看房玄龄和杜如晦双双羡慕看向自己,长孙无忌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得意。 “陛下,犬子不过是在胡闹……” 他下意识想谦虚几句,却被李世民直接打断。 “辅机,这种话不用多说了!这几个小子最近带给朕的惊喜着实不小。如今赈灾之策能否实行也落在他们头上,这件事你该上心才是。” 闻言,长孙无忌顿时有种被自家儿子无故背刺的感觉。 “是是是。” 一旁,一直默默当着透明人的李承乾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心中对这陈家庄变得更加好奇。 就在这时,杜如晦突然心中突然一动,将一个在心中酝酿很久的想法借机托出。 “陛下,臣这里有一不成熟的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世民见杜如晦说得慎重,他也立刻认真起来:“克明还请直言不讳。”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是连连点头。 李承乾一脸期待。 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聆听朝政,如今机会难得,自然是听得极为认真。 “陛下,如今朝廷刚刚将天下省并州县,分为十道,地方管理混乱,朝廷鞭长莫及。不若在采访使基础上设立巡察使,派遣五品以上要员分道巡察州县。” “哦?能具体说说吗?” 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 房玄龄同样好奇:“克明,采访使涉及监督官员行为,检查刑狱,参与司法监督与审理,甚至民政事务也能参与,不知设置这巡察使的意义何在?” 闻言,杜如晦显得胸有成竹。 “所谓巡察使,同样有监督检查地方官员行为的职责。但侧重于考核地方官员在灾害中的表现。如:赈济灾民、抚恤安民、以工代赈等。 若有人玩忽职守、贪污腐败,甚至可以在收集足够证据后当场对涉事官员免职罢官,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以此加强朝廷对地方的管理!” 杜如晦的话显然说到李世民的心坎上。 李世民越听越激动最后拍手叫绝:“好!这个巡察使制度的确可以解决朝廷当务之急。” 说着李世民满脸赞赏看向杜如晦:“克明,你真乃朕之肱骨!” “多谢陛下称赞。” 杜如晦谦逊道。 房玄龄却面现担忧:“可是如此会不会导致巡察使权力过大,对地方随意干政?” 李世民却是大手一摆,意气风发:“这个倒是不会!克明刚刚说了,巡察使的职责主要侧重于天灾人祸之事的监察。而且他们不会久居地方,难以形成气候。地方上那些豪强士绅可不好招惹?” 说这话时,李世民目光灼灼的看着房玄龄。 “陛下所言极是。” 房玄龄顿时点头。 第155章 陈清德:掌声欢迎! 房玄龄心知李世民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支持巡察使制度,最大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如今河北道旱灾问题已经急如星火,迫在眉睫。 心中有了计较,他当即道:“陛下,既如此,这第一任出使河北道的巡察使让谁去更加合适呢?” 刚刚杜如晦已经说的非常明白,出任巡察使者非五品以上官员不可,就是为杜绝强龙难压地头蛇的情况。 李世民闻言顿时抬头,和长孙无忌默契对视。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陛下,出任河北道巡察使的最佳人选其实已经不言自明。” 李世民闻言,扶须大笑:“知我者,辅机也!” 眼看这郎舅二人打起哑谜。 房玄龄顿时苦笑着肯杜如晦对视一眼。 李承乾也是一脸懵。 突然,他心中一动开口道:“敢问舅父,您说的可是江国公?” 长孙无忌大奇:“太子殿下为何会如此认为?” “这不是很明显吗?” 李承乾的话令李世民和房杜二人也很好奇。 “舅父,父皇,既然这平灾策略是陈国公最先提出,陈国公又早早去了河北道,对于河北道的情况自然再熟悉不过。由他出任第一任巡察使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不错。不错!太子殿下聪慧过人,竟有几分陛下当年的影子!” 长孙无忌不吝称赞。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是啧啧称奇:“太子陛下小小年纪就能看透朝堂之事,果然是天资不凡!” “是啊是啊!” 眼看三人将自己这儿子吹上了天。 李世民也是高兴不已。 太子类我! “陛下,陈家三郎和五郎过来了。” 这时,张阿难突然开口禀报。 几人闻言抬头,就见陈清德竟乌泱泱领着一大群人恭敬的站在百米外相迎。 刚刚还在田间地头干活的那些流民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全部聚集,在陈清德身后夹道站立。 李世民想到当初他两次前来陈家庄时的情景,顿时有种老脸一热的感觉。 这小子,他该不会是又要…… 果不其然,李世民思绪才起,就见陈清德和陈玄德两兄弟上前一步,恭敬跪倒。 紧接着,他们身后乌泱泱四五百号人齐齐下跪。 顿时吓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一跳。 李承乾虽然也很惊讶,但他到底是太子,虽然心中一阵迷茫,却站在李世民身旁不动声色。 “小子,陈清德。” “小子,陈玄德。”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划一动作,一而再,再而三的宏伟声音,顿时令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手足无措。 几个意思?我大唐礼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隆重? 想到刚刚自己三人刚刚来时对李世民草草行礼,三人顿时有种被教做人的感觉。 人心不古啊这是! 李承乾在震惊过后满脸玩味的看着陈家兄弟二人。 有趣!当真是有趣呢! “咳咳咳!”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但李世民还是老脸一红,轻咳了几声:“平身吧!” “谢陛下,谢太子殿下!” “谢陛下,谢太子殿下!” 又是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响起。 陈清德这才领着陈玄德起身。 转身对身后的百姓道:“各位,你们在我陈家庄做工。陛下和太子体恤民情,前来看望大家,大家鼓掌欢迎!” 说着便是带头鼓起了掌。 陈玄德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弟弟的意思,连忙跟着使劲鼓掌。 啪啪啪啪…… 见状,站在人群中的福伯连忙大声附和:“好!” 说着便带头鼓掌。 那些本就激动不已的流民虽然不明白为何要鼓掌,但主家有命,他们自然要听,连忙也跟着一起鼓起了掌。 掌声顿时此起彼伏,很快就形成一片。 啪啪啪!啪啪啪…… 陈清德满意回首,就见李世民和他身后的一群人彻底亚麻呆住。 对于陈清德层出不穷的迎接方式,李世民虽然震惊,但不得不说,这小子是真的很会来事。 “陛下,您看,这些流民对您的到来高兴得很。” “行啦!让他们散了吧。”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摆手。 但任谁都能看出。 陛下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等陈清德回头挥挥手,陈福便带着一众护院将流民全部遣散,回去继续工作。 李世民这才故作生气道:“说说吧,你小子这又是搞的哪一出呀?“ “陛下,您这可冤枉小子了。” 见众人看着自己,陈清德解释:“您大张旗鼓而来,我这里早就传开了。那些流民对陛下好奇得紧,小的怕出事,就组织他们前来拜见天颜呢。” 又是一记马屁! 李世民顿时身心愉悦:“这么说,还是朕的不是了?” “不敢。” 可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旁边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仿佛看怪物一般看着陈清德。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 他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吗? 可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李承乾也有些傻眼。 这小子胆子是真的肥。敢这样跟父皇说话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可父皇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这就离了个大普! 李世民虽然心里莫名舒爽,但对陈清德阿谀奉承的行为在心里表示不齿。 他的目光看向其身后一直躬身站着的陈玄德:“听说你是你父亲安排回来主持平灾方略落实的?” 陈玄德一愣。 陛下,您究竟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但这事他也就在心里想想。 如此正中下怀,机会难得,他自然是要把握的。 眼看陈清德悄悄背到身后的手不断示意自己,陈玄德深呼吸后开口:“是的,陛下。” “那如今进展如何?” “回陛下,如今流民在招募进我陈家庄后已经得到妥善安排。” “哦?能具体说说吗?” 陈玄德指着远处三三两两继续去做工的流民道:“正如陛下和太子殿下,以及诸位公卿所见,我陈家庄如今招募流民上千人。这里修建水渠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 房玄龄和杜如晦二人吃惊对视。 他们没想到陈家庄在不声不响中竟然真的干出如此大事。 要知道千人吃喝,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天消耗的钱粮绝对不少。 第156章 惊讶:这些流民真能吃这么好? 长孙无忌虽然通过长孙冲知道一些内幕。 长孙冲等人这几日打着各家名义在长安城大批收购粮食,豚肉等。 却没想到,支撑起来的竟然是如此庞大的一个摊子。 当即道:“可否带我们前去一观。”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己儿子如今身在局中,长孙无忌现在生怕翻车,最后得不偿失。 其余人也是深以为然。 特别是李世民,早就是跃跃欲试。 “走走走,大家同去!” 李承乾闻言,对张阿难低声吩咐:“张公公,叫二三十人远远跟随即可。” 张阿难点头。 他已经远远看到陈家庄有大批护院正分散四处开始巡逻,那些流民被圈定在各自工作的地点轻易无法聚集。 很快几人便是上了田埂,来到修建水渠的工地。 “陛下,这水渠乃是家父和二哥共同想出来的。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战国时就有郑国渠的记载。 我陈家庄所要修建的水渠自然不能跟它相比,这只是用来灌溉的小渠,宽不过八尺左右,深度不超过六尺。修成后可保陈家庄数百亩良田灌溉!” 李世民闻言顿时心情畅快不已。 “陛下请看!我们特意命工匠烧制石灰和白灰砖,等水渠挖好夯实,就会将整个水渠全部铺设一遍。等引水入渠后可保水土不会流失,水渠本身也能经久耐用。” 只见已经有数十米铺好白灰砖和石灰的沟渠已经硬化,上面铺着草席遮阴,不时有人从灞河提来水,洒在上面,防止开裂。 李世民几人站在光洁坚硬的水泥地面,顿时惊讶不已。 “陛下,这样加固后的水渠不用年年修葺,可以大大节省人工。” 陈玄德侃侃而谈,令李世民身后的长孙无忌等人连连点头。 “只要在关键位置留出水口即可。另外,这道水渠还会沿灞河修建一条隆起的纵向渠。 此渠建成后会呈网格分布田间地头,会视情况再行架设一到两台水车,便可在旱时抗旱保收,涝时也有一定防洪疏导的能力。” “好!” 李世民闻言顿时叫好。 他心潮澎湃。 没想到陈家庄修建水渠的意义竟然远远不止抗旱保收这么简单。 陈玄德见状,心中同样振奋。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陈清德,见他鼓励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暖。 若不是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这段时间毫无保留的带着自己,他恐怕也不能将事情说得清楚。 “陛下,这小小的水渠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工程,微臣祈求陛下,令工部在全国进行推广!” 房玄龄满脸激动的跪倒在地。 李世民将其扶起,一脸欣慰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等回去后再说。” “带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让看看你们又是如何解决这些流民吃住的?” 杜如晦适时说道。 此时,陈玄德信心倍增,他躬身一揖:“请!” 一行人随着陈玄德来到临时工棚处。 李世民等人来时,老远就看到这里炊烟阵阵,早就是好奇得不行。 刚刚走近,他们就听到“嗷嗷”的豚叫声。 只见一头三四百斤的肥臀被几名壮汉按倒在地,一名屠夫顿时上前,手起刀落的将之捅死。 鲜血顿时被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木盆接住。 紧接着便有夫人一边搅拌一边在其中加入褐色的粗盐和麦粉。 一股难闻的血腥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 长孙无忌等人连忙捂鼻:“这些豚血接着有何用?难道还能吃不成?” 毕竟在他们刻板的印象中,这是贱肉,豚血就更不用说了。 李世民确是吃过陈清德做的水煮鱼,里面就未曾放过豚血。 当即笑道:“诸位爱卿有所不知,陈清德这小子管豚血叫血豆腐。跟鱼一起煮,味道非常鲜美。” 听李世民如此说,几人虽然怀疑。 但却还是一脸好奇的围过去。 却被陈清德笑着阻止。 “几位公卿不必如此。再好的东西,做出来前其实都不好看。几位身份尊贵,大可不必如此。” 陈清德的话顿时令几人松了口气。 连忙退到一边。 李承乾满脸惊讶:“这些流民在此竟然还有肉吃?” “当然!” 陈玄德和陈清德笑着对视一眼:“这些流民一路饥肠辘辘,若是不能让他们吃饱喝足,他们哪里有力气干活呢?” “那他们还吃些什么呢?” 李承乾满脸好奇的看着旁边一排十多个土灶。 非常好奇那里雾气腾腾,两米多高的巨大笼屉里究竟蒸的是什么东西。 “早上每人会有一个馒头。中午是一荤一素,吃馒头,还有骨头汤喝。粟米饭,每隔三天也能吃一回。” 李世民几人再次惊讶:“这些流民真能吃这么好?” 竟然全部是干食! 这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是的,陛下!” 见他们不信,陈玄德领着几人来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工棚当中,这里摆满了就餐的矮凳和桌子。 只见一角,十来个巨大的木桶正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 陈清德将其中一个打开,里面果然是蒸熟的粟饭。 他又将一个被两人合力抬进来的巨大笼屉掀开一角,只见里面摆放着用粟米加工出来的淡黄色馒头,比脸还大的馒头在热气蒸腾下散发浓郁的清香。 就连李世民都看得有些馋了。 “这些流民干完活胃口出奇大,这一个馒头根本不顶够呢。” 杜如晦上前:“可以拿一个我们分食吗?” 陈玄德连忙拿出一个馒头递给杜如晦。 杜如晦将馒头掰碎,分给众人。 就连李世民都是吃得津津有味。 “这味道很不错呀!” 几人顿时眼睛放光。 “这些馒头是经过足够时间的发酵制作而成。所以特别松软可口。如今我陈府别院在长安城的流动贩卖车上均有销售。几位爱吃的话记得赏光啊!” 陈清德突然插话,给粟米馒头打起了广告。 顿时令现场仿佛乱入了什么似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陈清德却不以为意。 大哥,你们知不知道我陈府别院如今养着多少人?若不如此,大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一行人开始在临时工棚闲逛。 长孙无忌很快就发现,这里虽然简陋,但出奇干净。 一路深入,竟然没有闻到任何奇奇怪怪的味道。也没有看到一坨一坨的恶心玩意儿。 要知道,哪怕是繁华的长安城中,也经常有人不幸中招。 第157章 是胡说八道?还是一本正经。 “两位贤侄,为何这里如此干净?难道是有专人打扫?” “回长孙尚书。的确如此。这临时工棚每天都有那些流民的孩子固定时间打扫卫生。确保里面干净整洁。” “哦?” 长孙无忌顿时左右看了看,却没有见到一个小孩的影子。 心中正奇怪,就听陈玄德继续介绍:“另外这里有专门的公测和洗澡房供所有人使用。完全可以保证基本的清洁卫生。 流民中的老人也会承担起监督之责,确保这里的所有流民爱惜环境,不会随地如厕。” 原来如此。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为什么会花这么大功夫保证清洁呢? 要知道这些难民可是每日劳作的。他们本身就很脏。 陈家兄弟明显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若说这其中没有深意,长孙无忌第一个不信。 显然,抱着同样疑惑的并不止长孙无忌一人。 还有李承乾。 自从进入这里,各种与众不同令他耳目一新的同时,好奇心仿佛洪水泛滥一般,令他心痒难耐。 “那些孩子呢?难道也去上工了?” “那倒没有,他们在陈福别院门口的草堂就学呢。” 陈玄德的话再次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兄弟俩:“你说什么?” 陈清德也没想到办个学竟真的令这些大唐掌权者如此吃惊,担心三哥应对不当,他连忙接话:“事情是这样的。为了保证那些流民踏实干活,我们兄弟二人一合计,就决定开办一个学堂。” “这是什么道理?” 杜如晦立刻追问。 “很简单呀!那些孩子还没有形成劳动力,也干不了什么活。我们担心他们闲着惹祸,那些流民想必做事时心有牵挂也难以安生,所以干脆请了先生叫他们识字读书。 这样一来那些流民做事时也更加卖力。” “是的。由于这些孩子还要兼顾打扫卫生。那些流民为了让孩子多读书,在清洁卫生方面自然也不会马虎。” 陈玄德适当补充。 几人顿时恍然大悟。 特别是房玄龄,他一脸赞赏的看着兄弟二人:“不错!此举不但安稳民心,还省去诸多麻烦。乃一举多得。” “你们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到这些,殊为不易呀!” 李世民同样连连点头。 李承乾也没想到父皇和几位公卿对陈家兄弟评价这么高。 但转念一想,这些安排的确非常巧妙。 若是换做自己,恐怕难以望其项背。 心中顿时升起一抹钦佩。 陈清德将李承乾的表情看在眼里。 不禁暗叹。 此时的李承乾对于整个大唐来说,绝对是诸多皇子的典范。 可惜,后来……当真是造化弄人。 长孙无忌到底是没有忍住,他还是问出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不知两位贤侄费尽心力也要维持工棚的清洁,这是为何?” “这?” 陈玄德下意识看向陈清德。 他总不能说自家这个五弟有洁癖吧。 陈清德见状,连忙笑着解释:“哦,是这么回事。我阿耶说大量人员聚集,若是不能保证环境卫生,很容易滋生外邪,导致人们大面积生病。” “外邪入侵……你是说?” 长孙无忌顿时眉梢一挑。 “是的。便是瘟疫!” 陈清德斩钉截铁道。 陈玄德傻眼。 阿耶说过吗?我怎么不知道。 毕竟陈清德和陈叔达有限的几次见面他均在场。 这该不会是五弟临时瞎编,胡说八道的吧? 陈清德却一本正经道:“陛下,太子殿下,各位公卿。阿耶说,他经过常年奔波跋涉。发现自古以来,疫情在军中流传最为普遍广泛。究其源跟个人卫生和生活环境密切相关。 所以,他老人家大胆推论,那些外邪便是因人不爱卫生导致。” 陈清德的话顿时令李世民几人陷入沉思。 他们都是马背讨生活的行家里手,仔细一想发现果然如此。 但却从未往这方面联想,总结。 如今陈叔达提出这个观点,他们无从反驳,自然只能默认。 李世民心中感慨。 没想到子聪不光才华横溢,就连医道也有涉猎。 这种人才,朕竟然差点错失! 想到这里,李世民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没想到子聪远在河北道,竟然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还有你们两个,竟然也能查漏补缺,一一执行,当真是不容易呀。” 陈清德和陈玄德顿时对视一笑。 “多谢陛下夸奖!” 二人又带着李世民等人来到位于陈福别院门口草堂。 一路上每经过一个路口就会看到一个茅屋,上面挂有写着【有人】、【无人】的牌子。 一问才知,这些竟然都是新修的茅厕。 李世民没想到自己短短几天没来,这陈家庄竟然已经模样大变。 心中不禁感慨这陈家兄弟的执行能力之强。 很快,一行人来到当初被陈清德当成厨房使用的露天草堂。 如今已经被改成了一间像模像样的学堂。 学堂中,一名老书生,正摇头晃脑的带着一群孩子反复吟诵【千字文】的开头两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那些孩子很多甚至连个座位都没有,大家挤在一起席地而坐,脸上满是认真的跟着台前的先生读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一幕,看得李世民迟迟无语。 他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时而叹息,时而愤怒,时而无奈…… 李世民的表情其他人看得真切。 长孙无忌等人自然猜出李世民心中所想。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均是默默摇头。 陈清德也看到了。 对于李世民这样的雄主,他也曾深入了解过,自然知道李世民此时百感交集的原因。 良久,李世民突然目光灼灼道:“这茅舍似乎小了。” 陈清德一愣,随即反应:“回禀陛下,这里只是临时学堂。哪怕没有这些流民,考虑到村子里的孩子以后也会启蒙读书。已经在后山腰兴建了一栋白砖瓦房,作为村子里以后教学用。” 见李世民满脸惊讶看着自己。 陈清德又道:“说起来这间校舍经过这么多天赶工,应该已经建得差不多,陛下可要瞧瞧。” 这回李世民没有废话,直接挥手:“带路!” 得,看来今天李世民是要将这陈家庄里里外外的变化全部参观一遍了。 陈清德暗自吐槽的同时,对身边的陈玄德使了一个眼色。 陈玄德会意,连忙带路:“陛下,请随我来。” 第158章 红砖的优势 不得不说,陈家庄上百人的匠人队伍,动手能力真不是盖的。 短短几天,陈家庄的第一间白砖瓦房便已经建得初现规模。 由于陈清德在设计之初,就没有打算将这所学堂修建得多么宏伟,一切都奔着实用便捷去的。 这房子说白了就跟后世的居委会大院大差不差的样子。 所以并没有多少建造难度。 这才数天的功夫,整个房子的大概轮廓均已修建完毕。 若不是抹墙用的白灰还没有烧制好,不考虑整体环境的话,恐怕都能开始装修收尾了。 “陛下,这里便是陈家庄新修的学堂。” 陈清德指着面前宽敞的学堂大院道:“以后后山腰这一片全部都会建成这样的房子。当然,不会这么大便是。 陈家庄的所有庄户也都会住上这样的白砖瓦房。” 陈清德嘴巴一瓢,将自己接下来的规划给说了出来。 李世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随即甩袖:“你小子不会是被我们夸几句就尾巴翘上天,净胡言乱语!” 长孙无忌等人见李世民一副看子侄辈的模样,对陈清德表现出怒其不争的模样,一个个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陛下这是作甚? 李承乾也感觉怪怪的。 父皇,这小子难道是你的私生子? 当然这样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但李世民却是看陈清德,感觉这小子应该是真飘了。 不经夸呀! 陈清德见李世民不信,也没怎么过大脑,顿时嘴瓢起来。 “你们不信?陛下,太子殿下,你们瞧好!若这次流民潮的劳动力足够,我肯定将这里建好给你们看。” 李世民气笑:“那你说说,如此吃力不讨好,究竟为何?” 长孙无忌三人同样摇头。 这小子到底是嘴上没毛! 用白灰砖建造民房,他还真敢想。 “当然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陈清德道:“您想想,若是每个人赚到钱都私藏起来,钱币得不到流通,那赚钱的意义又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过好的生活?” “是的。为了过好生活,小子将赚到的钱花出去,那些庄户得了好处,自然会更加卖力的替我干活。我是不是就可以赚取更多的银钱,将它花出去换取更好的生活呢?” 这话没毛病啊! 一时间所有人愣住。 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见状,陈清德更加努力的卖弄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经济常识。 “我大唐如今最大的弊病是什么?” 陈清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所有人均是一愣。 李世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朕今天是不是来的方式不对,怎么这小子还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竟然教育起朕来了! 还有这种涉及国政的问题是他一个黄口小儿该讨论的? 说嗨的陈清德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气氛已经不对。 “那些有钱人敝帚自珍,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喜欢藏起来,独自欣赏享受。这个过程中百姓完全落不到好,还要种地赋税,不断被剥削,这才是导致我朝迟迟无法兴盛的原因。若想打破这一切,大力发展商业才是出路……” 陈清德口若悬河,却没有发现几位公卿面色变得沉寂严肃,李世民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看。 终于,一声厉喝将陈清德打断。 “够了!无知小儿你是真不知道几斤几两了是吧?竟然敢妄议朝政?” 张阿难实在是不忍看着陈清德作死,厉声喝问。 陈清德身体一滞。 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我擦!这嘴瓢的毛病竟然又犯了! 见陈清德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李世民不禁暗自好笑。 他故意板着脸:“听说你还搞出个什么红砖?东西在哪?” 目光却是看向不远处不停冒烟的土窑。 替陈清德捏了一把汗的陈玄德见状,连忙道:“陛下,这边请!” 那里一共七座土窑,其中四座都是浓烟滚滚,显然是正在烧制什么。 在最里面的位置,有两座砖窑如今有人正不停往外搬砖。 “陛下,这两座土窑烧制的便是白灰砖。” 说着,陈玄德又指着另外两座已经打开的土窑对众人介绍:“这两座土窑中烧制的便是石灰。” 说完便是领着几人来到最后一座土窑前。 刚好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匠人从土窑之中拿出两块红砖仔细打量。 他眼睛顿时一亮,冲匠人招了招手:“齐师傅,您过来一下。” 被叫齐师傅的自然是之前被陈清德许诺要将红砖作坊交给他管理的那位。 他抬头,眼看陈玄德和一大帮人齐刷刷看着自己。 其中隐隐被众人拱卫的李世民气势不凡。 他心中顿时有所猜测,当即恭敬上前:“三郎有何吩咐?” “你手里的便是红砖?” “正是。” 陈玄德心中一喜,他连忙将红砖接过,递到李世民面前。 “陛下请看,这便是红砖。” 李世民一脸惊异的看着通体红色的砖头,不知道陈府别院绞尽脑汁烧出这种红砖作甚。 陈清德见状,低声对齐师傅吩咐一句。 齐师傅点头离开。 他这才上前,将两块红砖接过,仔细打量一番后,越看越欣喜。 “五弟,这红砖烧制得怎样?” “成了!” “成了?” 众人一头雾水。 就见陈清德将两块红砖相互碰撞,竟然发出类似金石碰撞之声。 众人顿时啧啧称奇。 李世民同样一脸惊讶。 意识到这些红砖的不凡。 这时,齐师傅又拿着两块开出窑的白灰砖走了过来。 陈清德将白灰砖接过,然后蹲下,将白灰砖平整的放在地上,用红砖当头砸下, 啪!!! 白砖顿时破碎。 再看陈清德手里的红砖,仅仅被磕碎一角。 陈清德又如法炮制,将红砖置于地上,用白砖去砸。 啪!!! 只见红砖表面仅仅留下一道白印,白砖却已经缺了一角。 陈清德再砸! 啪!啪!啪! 一连三下,红砖终于破裂,断成两节。 而他手里的白灰砖早就不堪重负只剩一半。 “嘶!” 李世民看着满地白灰砖的碎块,顿时倒吸凉气。 “陈家小子,这红砖?” 陈清德却并没有接话,而是看向陈玄德。 陈玄德立刻会意:“陛下,这红砖比白砖坚硬数倍,乃是修建房舍、城墙、庙宇、楼台的不二之选。” 闻言,李世民大喜。 “不错!实在不错!是个好东西!”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同样是连连点头。 “陛下,红砖坚如岩石,若是使用得当,使用寿命长,能大大降低维修成本,乃是利国利民之物。” 却听陈清德道:“陛下,这红砖烧制工艺繁琐,需要我江国公府西山所独有的黑石炭烧制,才能成功!” 第159章 陈叔达家的坟头冒青烟 “嗯?” 陈清德的话仿佛往和风旭日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所有人均是一脸诧异的看向陈清德。 这小子说什么?西山?黑石炭? 长孙无忌和房杜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他们脑中同时出现另一个名字:太原王氏! 联想到长安城最近疯传的流言蜚语。 什么江国公府私生子陈清德,伙同其三哥陈玄德,将太原王氏挂在牙行多年无人问津的西山之地作价八千五百贯买下! 乃是如今长安城第一败家子! 这段时间,整个长安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基本都是此事。 他们几人的耳朵也是听得要长茧。 却没想到,这么一转眼,被好称不毛之地的西山,所产出的黑石炭竟然是烧制红砖的燃料。 变废为宝! 这哪里是败家,这简直是活财神呀! 他们这才想起,陈清德一个月前,以一首【将进酒】将太白醉卖出如今的天价。 试问,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做那种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蠢事呢? 这一刻,三人看向陈家兄弟二人的目光彻底改变。 他们当然不相信仅凭陈清德和陈玄德便能做成此事,去算计一个底蕴深厚的世家。 可如今陈叔达远在河北道。就算遥控指挥,也要这两兄弟不择不扣的去执行才能成事。 这江国公陈叔达家的坟头冒青烟,生了几个好儿子呀! 李世民同样是精神一震。 虽然他早就猜测到事情不简单,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没想到陈叔达竟然真的将西山变废为宝。 看其孤心研究出红砖便可知道,其心中正憋着一口气呢! 李世民完全可以预见陈叔达从河北道回归时震惊朝堂的盛况。 不过李世民身为帝王,对于这样一个一心为自己分忧的贤臣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笑道:“很好!这红砖在接下来的一些朝廷工程之中作用甚大,可以极大降低成本,玄龄,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诺!” 房玄龄闻言,连忙躬身领命。 他知道,陛下与世家之间的对抗,从今天起恐怕就要正式拉开帷幕。 他突然想起自家妻子卢氏前两日似乎与范阳卢氏在京话事人卢本廉有过联系,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陈清德听在耳中,喜在心里,他眼珠子一转,躬身道:“陛下,阿耶与小子、兄长说过,一旦红砖烧制成功,就必须联系陛下,拉陛下入伙。” “入伙?” 入什么伙? 陈玄德虽然不知道陈清德为何要拉李世民入伙,但阿耶曾经说过,让他多跟陈清德学着点。 这哏,他必须捧! 他连忙道:“是的陛下,阿耶在我回来长安时也特意交代过此事。” 李世民一脸惊诧的看着一如既往胆大的陈清德。 随即便反应过来。 这个臭小子,这种事情,跟朕私下谈不就好了?其他臣子可都还看着呢? 他当即轻咳一声:“咳咳~嗯!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但这一回,陈清德是真的没有胡说。 他清醒得很! 对抗世家这件事,光拉李世民入伙可不行。 还得再多拉些人进来抱团才行! 眼前的未来司空长孙无忌和有【房谋独断】之称的房玄龄、杜如晦就很不错! 他们都是大唐新贵,暂时与世家牵扯并不算深。 想到这,陈清德嘿嘿笑道:“嘿嘿,陛下,烧制红砖这件事在我大唐乃是蝎子拉屎在独一份!” 眼看李世民脸色一变,陈清德心知又说错话了。 他连忙道:“这件事情涉及的利益实在太大!仅凭一个小小的江国公府绝对是吃不下的。” 闻言,李世民的脸色终于好看几分。 将这些压力全部丢给江国公府,确实有些难为子聪和他这几个孩子了。 “陛下,西山的黑石炭作用远远不止于此。这里面涉及的利益足以左右民生,陛下确定不参与吗?” 陈清德小心翼翼道。 李世民闻言顿时皱眉。 他相信陈叔达既然托子传话,自然不会胡言。 “那你倒是给朕说说,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 “嘿嘿~” 陈清德搓了搓手:“陛下,这里天寒地冻的,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子已经命人准备酒菜,您和太子殿下,以及几位公卿不若去寒舍再叙?” 眼看陈清德明明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办事却如此事故,李世民不禁一笑。 “带路吧!” 一行人很快来到陈府别院。 李氏正带着陈府的一众下人在门口相迎。 于是独属于陈府别院的迎接仪式再次上演,顿时满足李世民那强烈的虚荣心。 他心情大好,在与李氏打过招呼后便是轻车熟路的领人入内。 中堂,青莲和陈平安已经指挥着一众下人往饭厅中端菜,香气四溢。 看着那些前所未见的吃食,李世民顿时食指大动。 眼见其他人也如自己这般,他干脆将大手一挥。 “都坐吧!先吃饭!” “这……”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四人看着偌大的饭厅中那半人高的圆桌傻眼。 倒不是说他们不认识眼前这东西。 圆桌嘛,长孙无忌家就有一套黄花梨木做的。 为此长孙无忌可没少在房玄龄和杜如晦面前炫耀。 只是让他们和当今陛下还有太子同坐一桌,三人自然是心生顾忌的。 李世民看出几人的窘迫,他摆了摆手:“这里不是宫中,你们三个就不要如此拘谨了。” “多谢陛下。” 三人闻言,这才恭恭敬敬的等李承乾落座后这才坐下。 看着满桌子从未见过的吃食,几人再次愣住。 这些吃食说真的,他们都见过,可是这种另类的做法? 还有这些,不是刚刚说的贱肉内脏吗?怎么也端上桌了?能吃吗? 可这色香味俱全的味道…… 李世民见几人犹犹豫豫,他可不讲什么客气。 直接夹起一筷子卤猪大肠塞入嘴中。 “哎呀,真香!” 见李世民吃得津津有味,长孙无忌等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都愣着作甚?吃呀!” 李世民夹起一块葱爆猪肝道。 他自然知道这几位因何如此,但他好歹也是皇帝,才懒得跟这几人解释,有那个时间多吃几口不香吗? 李承乾眼看自家父皇都吃得津津有味,他肚子里的馋虫作祟,也懒得管贱肉不贱肉的了。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回锅肉塞入嘴中。 顿时唇齿生香,哪里有半分贱肉的酸臭? 当即狼吞虎咽起来。 第160章 战略级物资 看得陈清德好笑不已。 他连忙主动起身给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布菜。 “几位叔伯吃呀!这都是我陈家庄的拿手菜,外面可吃不到。” 可不是吃不到吗?人家平时压根就不吃这个。 三人看着碗里的色泽诱人的豚肉,还是长孙无忌带头,毕竟他是听自家儿子长孙冲提过陈家庄吃食的。 只见他学着李承乾的样子夹起一块回锅肉塞入嘴中,眼睛顿时一亮。 “好吃!” 当即不顾形象的加入大快朵颐的队伍。 房玄龄和杜如晦见状不再迟疑,当即加入炫肉的行列。 “这肉真香呀!” “是啊,没想到这豚肉竟然可以做得如此香气扑鼻!” 两人不禁盛赞。 突然,房玄龄心中一动:“陛下,江国公府竟然有秘法能让这豚肉从酸臭浓郁变成如此美味,若是此法能够推广,岂不是全大唐百姓都能吃上肉了?” 李世民闻言,停下用餐,他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朕自然考虑过,可这豚肉乃是用香料卤煮后这才去掉酸臭,想要推广恐怕不现实。” 陈清德笑道:“陛下,再过两个月,您再过来,就能吃上不依靠烹饪去味,同样鲜美可口的豚肉。” “哦?” 李世民闻言顿时一拍大腿:“果真如此?” 这要是真让全大唐百姓都能吃上肉,那他绝对是千古一帝,流芳百世。 “当然是真的!” 陈清德拍着胸脯保证。 “那行!到时候朕肯定要来一探究竟!” 李世民哈哈大笑:“吃饭,吃饭!” 一旁,房玄龄一脸震惊的看着陈清德。 他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人家还真有解决办法。 而且看样子已经出成果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顿饭,宾主尽欢。 几人在中堂坐定。 有下人奉上陈家庄所独有的清水香茗。 李世民哈哈笑道:“各位,赶紧品品,这种饮茶方式可只有这陈府别院里才有。” 几人喝过后再次称赞有加。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这回算是真正长了见识。 这陈府别院简直处处透着新奇。 他们堂堂大唐掌权者,来到这里跟乡巴佬进大观园似的。 这叫人情何以堪? “好了,这饭也用过了。清德,这回你总该详细跟我们说说入伙的事情吧?” 李世民将【入伙】来那个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让除李承乾外的三人目光怪异。 “陛下,是这样的。小子说的可不止是红砖,还包括配套的水泥和整个西山的黑石炭。” “等等!” 李世民眉头一皱。 “不是说红砖吗?怎么又扯到水泥和石炭上去了?” 其他人也是莫名其妙。 水泥又是什么?为什么刚才没有见到。 陈清德揶揄道:“一个红砖而已,哪怕他涉及大唐百姓的住房问题,也不至于令我阿耶迫不及待的拉陛下入伙不是?” 眼看他竟然胆大包天的跟李世民开起了玩笑。 其余人顿时神经一紧。 这也太刺激了! 但貌似李世民似乎并没有出现过激反应。 脸色平静,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但若是加上石灰的进阶产物水泥,就不同了!” 陈清德解释道:“水泥的工艺那些匠人正在研究,已经有眉目了。这东西跟石灰的功效差不多。但是用它倒出的路面坚如磐石,涂抹城墙坚不可摧!” 什么! 李世民顿时激动的站起。 他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陈清德:“你说的是真的?!” 去年突厥人兵临长安,若是他早些有红砖和水泥这样的神物也不至于那么被动,被迫签下【渭水之盟】。 那是他李世民毕生之耻辱! “当然是真的。陛下红砖已经研发出来您也看了,水泥和红砖一样,都需要黑石炭才能烧制成功。” “如此说来,黑石炭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长孙无忌目光幽幽的说道。 房玄龄和杜如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太原王家不识货,丢了宝山而不自知,不久的将来必定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而江国公府因为当今圣人庇护,威名也必将从此名震天下! 这是何等令人神往之事? 可惜做成这些的竟然是一个已经被陛下罢官的过气宰相。 还真是造化弄人。 如今江国公府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房玄龄和杜如晦已经在心里盘算接下来该如何结交江国公府。 将这些人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陈清德心知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当即轻笑着点头:“齐国公所言甚是。” 他这次没有以子侄自居,而是直乎长孙无忌官职。 长孙无忌顿时一愣。 见陈清德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陛下,这黑石炭才是比红砖和水泥更加重要的战略级物资!” 【战略级物资】? 李世民目光一凝。 这是一个全新的词汇。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听懂,并察觉到陈清德话中的不同寻常。 就连李承乾也被陈清德这句话吸引,只感觉头皮发麻。 今天所见所闻,比他之前八年所见所闻还要令人震撼。 “小子和三哥之所以不顾反对将这西山买下,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西山的黑石炭可以通过燃烧产生远超木炭的高温,从而达到烧制红砖和水泥的目的。 还因为这黑石炭,确确实实可以用来给普通百姓取暖!” “什么?” “这不可能!” 陈清德见众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他笑道:“您也看到了,我三哥实际上在格物一道的造诣颇深。无论是红砖还是水泥,他都十分擅长!” 现场,所有人顿时将目光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玄德。 陈玄德顿时老脸一红。 我这么优秀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反正有五弟在后面替他兜底,他也不怕这件事情会穿帮。 “黑石炭之所以无法利用无非是因为它在使用时难以充分燃烧,从而产生剧毒气体。” 众人点头,目光齐刷刷看向陈玄德。 “难道你有解决办法?” “是的!” 陈玄德知道陈清德这是在帮自己,当即抬头挺胸的点头。 “我三哥发明了一种火炉,通过它连接一系列的管道便可成为非常不错的取暖工具。而那些有毒气体,也会通过那些管道排到屋外。” 陈清德装成迫不及待的样子抢着作出解释。 兄弟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火炉?管道?” “原来如此!”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怎么没有想到?” 在场几人见多识广,窗户纸被陈清德一点破,顿时豁然开朗。 第161章 长安城,风起 李世民同样振奋。 每年冬天,大唐就有无数百姓因为衣不蔽体,又没有足够取暖的燃料而冻死。 这对本就人口不够的大唐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这也是大唐立国十年,国力却迟迟得不到提升的主要原因。 在场众人高兴不已。 没想到一趟陈家庄之行,收获竟然如此丰富。 陈清德同样振奋。 历史上今年年末,长安就要迎来史无前例的强寒潮,死人无数。 如今他提前一年布局。 又有以李世民为首的一众大佬加入,这场在唐史上留下凄惨一笔的寒灾应该能将影响降至最小了吧? 想到这里,陈清德的嘴角顿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落入李世民眼中,不禁摇头。 到底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都写脸上了。 当即说道:“行了!既然西山如此重要,你阿耶打算如何拉朕入伙呢?” 这是李世民第二次毫无忌讳的说出【入伙】二字。 此时,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市侩、寒掺,这可是让他成为千古一帝的机会。 绝对不能放过! “阿耶说,光陛下入伙还不够,齐国公、邗国公、蔡国公、密国公、宋国公、吴国公都要加入才好!” 闻言,不光是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均是一脸稀奇的看着陈清德。 他们表示怀疑。 “子聪兄真这样说过?” 李世民没好气道:“是不是今天朕要是带着卢国公和郑国公过来,你也会将他们带上?” 被看穿了? “他们哪怕不来,其实也能参与!” “嗯?” 陈清德不好意思挠头:“陛下,实在此事干系重大,阿耶也是保险起见,才会如此。” “你倒是滑头。” 李世民笑道:“行啦,说吧,你阿耶可说过如何分配的事情没?” “当然说过!” 陈清德顿时正色道:“陛下,阿耶说了,老规矩:陛下独占五成,剩下的我将国公府占一成,其余四城成所有参与者平分!” “搞了半天,我们连一层都占不到啊?” 杜如晦故作吃惊道。 “是啊。” “是啊,陈家小子,你这也忒抠门了吧?”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忙附和。 他们个个家大业大,是真看不起那一点点蝇头小利。 陈玄德傻眼。 自家五弟不会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吧? 陈清德笑道:“阿耶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本就是天家赏赐给万民享用的,陛下本就该拿大头。总不能天下盛世,结果皇家自己却还吃着糠咽菜吧? 陛下的内帑,穷啊! 而且这三项生意的利润极大,哪怕不到一成的红利将来也会是天文数字!” 子聪兄还真是敢说呀! 三人被陈清德这番厚颜无耻的言论再次震碎三观,连忙慌不迭的点头。 李世民一张老脸顿时憋成猪肝色,他无语望天。 朕这皇帝当得真是憋屈啊!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朕穷了? 不过心底却有一股莫名的得意滋生。 这话,好听啊! 而这,也让长孙无忌三人更加相信,这件事确实是陈叔达的安排。 因为实在太老道了! 就连他们,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来。 “陛下,既然子聪兄都如此说了,臣觉得陛下不该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李世民闻言长叹,心中百感交集。 “不错!子聪不愧是朕之肱骨。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李世民回头看向三人:“这件事由你们联系江国公尽快拟出一个章程出来。” 陈清德闻言大喜,成了! “遵旨!” 等送走李世民等人,陈清德和陈玄德对视一眼。 兄弟二人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陈清德感觉李世民每过来一次,自己就跟打仗似的。 简直绞尽脑汁,有木有? “行了!三哥,接下来你就等着日进斗金,然后加官升职,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吧!” 陈玄德听得满头问号。 五弟,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为何为兄听不懂? 可仔细一回味,脸上的不好意思却是彻底出卖了他。 “五弟,你这话也说得太直白了!” “行了!咱兄弟间就不要客气了。” 陈清德却是不以为意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过三哥,今天开始你需要更加努力才行啊。不然半路夭折,弟弟可不背锅。” 陈玄德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五弟放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兄弟开始全身心投入基建大业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那日陈清德饼画得太大的原因。 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竟然罕见的来到陈府别院后,没有立刻离开! 美其名曰:“不能让清德兄和玄德兄两人在此忙和,我们却在长安城享清福。” 长孙冲还神秘兮兮道,过段时间可能还有人也要来,让陈清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陈清德无所谓。 要来可以呀,必须做事! 于是他一点不客气的将为新成立的【西山建设局】拉活的事情交给长孙冲负责监管,封言道和萧釴配合。 自己则在安排好陈家庄这边的一应事务后带着三哥陈玄德,领着这段时间招募的数百流民前往西山开窑,烧制红砖和水泥,顺带开采黑石炭矿。 于是,一场风风火火的基建再次在西山展开。 事情很快就传回长安。 一时间陈清德的名字再次甚嚣尘上。 “什么!那陈玄德和陈清德两兄弟买下西山后非但不知悔改,竟然还招募大量流民前往,开采黑石炭?” 王文永神色冰冷的看着王府管事。 “是的老爷,如今长安城都在传,小的听到消息后就赶紧回来禀告。” “奇怪?黑石炭有剧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难道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将消息告诉他们吗?这不可能啊?” 王文永陷入沉默,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你立刻派人前去打听,一定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诺!” 王管事领命离去。 王文永则一个人在客厅之中,陷入了沉默。 “陈叔达……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另一边崔通海也同样收到消息。 崔志浩见自家父亲眉头深深皱起,于是道:“父亲,这件事明显就是陈家兄弟不知悔改,一错再错,您何至于此?” “你不懂。” 崔通海摇了摇头。 实在是那日乐游诗会,陈清德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他不相信这样一个诗才无双的少年,会是一个傻子。 若对方不傻,那便是西山黑石炭绝对不像众所周知的那般无用。 可黑石炭有剧毒,人尽皆知。 难道…… 崔通海的嘴角突然涌起一抹冷笑。 若是猜测为真,太原王氏这回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甩掉头上的笑柄?这回,太原王氏恐怕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喽! 一时间,长安城,风起。 第162章 朝堂上的博弈 这封建社会真该死! 陈清德躺在一张摇椅之上洋洋自得。 身后,丫鬟青莲正殷勤的伺候在旁。 自家少爷这段时间,天天泡在工地上肯定很辛苦。 她可得伺候好了。 免得家中夫人担心。 想到这里,青莲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 陈清德顿时一蹦老高,逃离青莲的芊芊玉手。 “青莲,你这丫头要死呀!用那么大力,想要捏死你家少爷呢。” 他肯定是打死也不会承认,明明是自己不受力这件事情的。 青莲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顿时变得雾眼朦胧。 陈清德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求饶。 “好青莲,你别哭呀!本少逗你玩呢,你这样少爷我可是会心疼的。” 青莲闻言,立刻破涕为笑。 “小郎君,青莲不理你了。” 说着背过身去。 陈清德正打算再哄哄小丫头时,却听到远处传来阵阵脚步之声。 他连忙回头,就见刚刚还躲得远远的陈平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指着远处的人群道:“小郎君,是三郎回来了。” “本少爷自己会看。” 陈清德没好气道,同时心中顿时一动。 算算时间,今天是水泥窑开窑的日子。 看陈玄德那兴冲冲的模样,该不会是水泥烧制成功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一喜。 这要是真成了,接下来各项施工进度都会提升不少。 想到这里,他连忙喊道:“三哥!” “五弟,成了!水泥烧制成功了。我刚刚已经让人按你的方法测试过了。这水泥比石灰好用何止百倍?” 陈玄德一脸兴奋的上前。 在其身后,几名工匠正小心的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的正是烧制成功的石灰。 “真的?” 陈清德立刻上前。 看着无比熟悉的石灰,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倒的模胚在哪?” 另外一名匠人连忙上前,将一个已经干得差不多的水泥块递到陈清德眼前。 陈清德拿在手里一抠,没有丝毫反应。 于是随手往满是岩石的地上一摔,除了留下几个白印,纹丝不动。 陈清德心中顿时大喜:“产量如何?” “回陈小郎君,由于此次实验我们用的是小窑,这一窑出产的水泥不过两千斤。” “够了!” 陈清德惊喜道:“陈平安,去叫两个抹灰的工匠过来,让他们将这红砖房全部涂抹一遍,包括院子里的地面。走路硌脚!” 陈平安见状连忙喜滋滋请人去了。 数天时间过去。 如今,西山这里已经盖起数栋红砖搭建的院子。 当然,这样的院子还有数十上百处在建。 远处靠近矿山的地方则是连绵的临时工棚,那里是将近三千人的流民宿舍。 仅仅半个月,长安城的流民已经达到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 陈清德这里由于太白醉销量有限, 如今的长安城外,长安县和万年县也在朝廷的政策下开始大量招募流民。 这些流民会被陈清德新成立【西山建设局】统一接管再分配。然后在加入其中的其他国公府食邑上开始大面积的修建水渠。 一时间,长安城外,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陈清德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开始招募附近的普通百姓。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 如今因为贞观犁的原因,这些百姓早早就完成犁地的工作。这也导致在五月份春播来临前,他们很大一部分人都会闲散下来。 大家正无所事事呢?一听有人大量招工,虽然工钱不高,一天一文。但一听说还包吃住,那些百姓也都跃跃欲试起来。 没办法,他们在家里少吃一口,那家里的老人孩子便可以吃饱一分。 就这样,以工代赈的方略没有在河北道率先推行,反而在长安城如火如荼进行。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莫大的讽刺。 李世民对此自然喜闻乐见。 虽然还不清楚陈清德如此做,究竟要如何才能保证这些人的工钱发放问题。 但想必江国公陈叔达对此肯定是早有安排的,轮不到他来操心。 真正让他担心的还是赈灾之事一直没有多少进展的河北道。 “荒谬!” 显德殿,李世民将满桌子堆放的奏折全部掀翻在地。 他看着堂下那些丝毫不为所动的官员,眼中寒芒闪烁。 “房爱卿,你将如今长安城外的流民情况跟朕的这些大臣好好说说!” “诺!” 房玄龄面无表情的出列:“各位臣公,自河北道爆发干旱以来。截止今日,仅我长安一地共收募流民一万三千多人。” “什么?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是啊!怎么长安城中似乎并没有看到流民的影子啊?” “对啊,前几天我还出过城,也没有看到城外有流民聚集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状,李世民冷笑不已:“各位爱卿,是不是很奇怪,如此多的流民究竟去了何处?为何御史台的弹劾朕没有收到一封?” 王文永和对王绩视一眼。 王绩点了点头,出列道:“还请陛下明示!” “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江国公陈叔达的那封平灾方略?” 王绩顿时眉头一扬:“陛下难道是说?” 李世民笑着点头:“正是由于那封在河北道处处受掣的平灾方略,如今我长安城虽有上万流民东来,却丝毫处变不惊!” 李世民说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 “这……” 王绩顿时哑口无言。 他能说什么?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打脸。 一时之间,满堂皆静。 李世民对房玄龄使了一个眼色,房玄龄道:“回禀陛下,经过中书省、门下省商议,正式设立巡察使一职,由朝中五品以上官员,轮流担任,受陛下直接节制,具体已经明确奏章,由下官、长孙尚书、杜尚书……等共同商定。 还请陛下批准!” “念吧!” 李世民点了点头。 随着奏本被房玄龄念出,顿时满堂哗然。 谁都知道,陛下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五品上巡察使。 这是要给地方官员在采访使之外再戴一只紧箍咒呀! 有人想反对,但很显然,此事经中书省、门下省议定,已经再无挽回可能。 王文永、王绩、崔通海、崔仁师之流一个个顿时灰头土脸。 突然,王文永仿佛想到什么,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主动出列。 “陛下,如今河北道大旱。臣请旨,出任河北道第一任巡察使!” 其余人闻言顿时一愣。 随即,许多面色灰白的世家之人反应过来。 他们中只要官职足够的,纷纷出列请命。 “臣,请旨出任河北道第一任巡察使!” “臣,请旨出任!” “臣请旨……” 第163章 世家的阴谋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一切,眼中凌冽犹如寒霜迸发。 杜如晦作为兵部尚书,突然出列。 他冷笑连连:“各位,许是邗国公刚才没有说清楚。本国公再次补充一点!此次河北道第一任巡察使已经定下。” “啊!究竟是谁?” “对啊,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内幕不成?” “乃是江国公陈叔达!” “什么?!” “这怎么可能?” “陈叔达,他不是被罢官后经商去了吗?” 闻言,身为吏部尚书的长孙无忌同样出列。 “各位,江国公被罢免光禄大夫之职不假,可他还是当朝江国公,地位崇高,远不是一个五品官职可比。既如此,陛下封他做河北道巡察使自然顺理成章!” 此话一出,满堂诸公尽皆一惊! 完了! 许多人隐隐感觉到不妙,脚步踉跄后退。 他们深知,一场针对世家的清算即将展开。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等那些大臣全部退走。 被李世民单独留下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满脸欣喜。 “今天晚上,恐怕很多人都要因为此事而睡不着觉呢?” 说话的是长孙无忌。 房玄龄苦笑道:“今天过后,你我的府邸门槛恐怕要被踏破。” “自今日起,老夫打算闭门谢客。” 杜如晦脸上带着一抹微笑,显得极为光棍。 他是李世民的忠实拥趸,能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李世民同样心情大好,他正色道:“既如此,辅机,你尽快草拟公文,用印后快马加鞭送给子聪。许他地方驻军临时调度之权!” 三人闻言,顿时精神一震。 陛下难道真的要与世家大动干戈? 可他刚刚登基,根基未稳,此时动手绝不是什么好时机呀! 李世民却道:“朕是担心有些人狗急跳墙,对子聪不利。” 有河间郡王的驻军相助,很多事情做起来便会容易许多。 三人个个人老成精,哪里还不明白陛下这是对陈叔达生出惜才维护之意。 而且当着他们的面毫不掩饰。 这便是圣恩! “诺!” 长孙无忌突然有些羡慕陈叔达了。 事实上,他应该是那个目前最不希望陈叔达起复的人之一。 陈叔达若起复,他辛苦营造的升迁机会很可能夭折。 虽然自家妹子长孙皇后已经隐晦表达她不希望自家兄长更进一步的意愿。 但身在朝堂,谁不希望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呢? 不过纵观历史,外戚干政从来都是大忌,他当然明白长孙皇后的一番苦心。 如今他跟那些世家之间捆绑得并不深,所以对升官加职的欲望也不强烈。 所以才会对突然间异军突起的陈叔达,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 可现在眼看李世民对陈叔达的态度越发重视,饶是他机智如妖,也难免羡慕。 “好了,如今河北道灾情迫在眉睫,接下来是该好好商议一番如何借助陈家庄的这股东风将赈灾之策彻底推行……” 就在显德殿中,李世民与重臣井井有条的布置一切时,崇仁坊崔家秘宅当中,以博陵崔家、清河崔家、太原王氏为首的大小世家齐聚一堂。 这些都在过去一个月中,闻着腥参与到河北道旱灾这场饕餮盛宴当中的家族。 如今朝堂有变,自然立刻以四大世家为首,主动攀附而来。 “嗯?怎么不见卢本廉卢老爷?” 崔仁师不禁皱眉。 崔通海冷笑:“他派人过来说抱恙在身,就不来给各位添堵了。” “哼!此人向来谨小慎微。如今陛下大动干戈,他范阳卢氏不会是退缩了吧?” “还真是个老狐狸!不过他以为范阳卢氏如今能够置身事外吗?我可是听说他们本家早就发布过动员令的,如今恐怕许多范阳百姓都被他们吃干抹净了吧!” 崔仁师闻言一摆手:“不用管他!既然他要当缩头乌龟,就让他当好了。少了范阳卢氏,我们世家还能吃带毛的豚不成?” “没错!少了范阳卢氏,我们各家多分一些好处撑不死。” 有人面露贪婪。 达成共识后,有刚刚加入的小世家话事人不免担心道:“这次圣人大动干戈,似乎跟江国公府在城外搞的那个募工有关!” “的确是出人意料。” “本以来是一群纨绔子弟小打小闹的玩笑之作,却没想到不声不响竟然将长安城上万流民招募去给他们做工,听说就连长安城附近的许多百姓都动了心思。” “可不是?昨日我家小子回来说,齐国公府的一名管事找上他。希望我家可以接下什么【西山建设局】的五百流民进名下庄子修渠做工,还说了一大堆修建水渠的好处,连老夫都有些意动。 只是那些流民每日要十文工钱,这一天下来就是五贯钱!还真当那些钱是大水打来的了?” “我家似乎也收到了来自这个【西山建设局】的消息。” “我也是,这【西山建设局】好像就是几个国公府的公子搞出来安置那些流民用的。” “还有我……” 眼看下面乱哄哄的,说的也都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西山建设局】到处投放募工的消息,崔仁师将手一抬。 “行啦!都安静,听崔老说话。” 有捧哏者立刻跳出来发话。 “陛下今天在朝堂敢如此硬气的跟我们说话,正是仗着这个【西山建设局】在推行以工代赈的方略罢了。既如此,各位应该如何做就不用老夫多言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大家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一个针对【西山建设局】以工代赈的计划便犹如一张大网快速织就。 在上首位置,王文永看着这一切,一直保持着沉默。 崔仁师早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心中立刻有所猜测。 于是道:“王大夫,看您表情沉重,是否有话要说?” 他的话很快就吸引在场所有人注意。 刚刚还嗡嗡作响的大厅顿时又安静下来。 王文永没想到自己突然会被点名,见说话的是崔通海,于是苦笑:“也没什么,就是前几日,听说江国公府那个败家子竟然安排上千流民在西山挖煤,就派人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怎么?” “他们竟然用那些含有剧毒的黑石炭加工成煤球,然后用来烧制一种从未见过的红砖。硬是让他们变废为宝了!” 王文永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 第164章 博陵崔氏的警告 看得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任谁终日打鹰的,却被鹰啄了眼,心情都不会高兴。 “原来如此。” 崔通海故作诧异道:“说来也怪,这西山在你们太原王氏手里这么多年也没折腾出动静,怎么一落到江南陈家的手里马上就开始发挥价值了呢?” 对于崔通海的冷嘲热讽,王文永充耳不闻。 而是反唇相讥:“是啊!在下也很想知道,令公子可是国子监监首,天下贡生之首,还不是在上巳节曲江池上,于那江南陈家子手中屡屡受挫!我听说那陈清德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私生。 崔侍郎,您倒是说说看,这又是何故?” “你!” 崔通海顿时面红耳赤。 说起来,崔志浩可是他的骄傲,如今被王文永拎出来羞辱他,让他顿时火气上涌,刚要出言反击,却被崔仁师打断。 “行啦!你们两说起来都已经是朝廷要员,在各自家族中也是主政一方,却在这里打嘴仗,有意思吗?” 见二人不再作声,崔仁师满意道:“那江国公府私生子的确很不简单。不过到底是黄口小二罢了,背后若无陈叔达指点,绝不可能作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闻言,王文永连忙拱手:“崔公,依您看,这件事难道是陈叔达在背后预谋已久?” “正是!江南陈家乃是陈朝后人,底蕴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家族中有些秘方可以变废为宝,也属正常。” “如此说来,江国公这三板斧已经打完。那西山黑石炭的作用恐怕也就到此为止。” 王文永顿时松了口气。 如此的话他太原王家总不至于太过丢脸。 在场其他人同样对此深以为然。 有人拍手叫绝:“对呀!就该如此。” “如此说来那江国公发明贞观犁,其子发明贞观水车、水磨坊均是托词,应该就是他江南陈家昔年余荫罢了。” “江国公府如今已经到没落边缘,此时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好处已经显而易见……” 眼看现场讨论热烈,崔仁师得意不已。 他轻咳一声,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各位,无论如何,江国公府为重新崛起,选择站到我世家对立面,全然忘了他也是我世家一员。虽然退出望族行列,做一阶寒门等待崛起不是很好嘛!” “这件事情绝不能姑息,各位看看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呢?” “【西山建设局】只是开始,我们应该全方面对江国公府进行打压!” “没错!就该如此。” “这是江国公府背叛我们世家应该付出的代价!” “……” 眼看在场之人很快达成一致,崔仁师、崔通海、王文永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行了!这件事既已商定,大家各自心照不宣,将消息换回族中防范应对去吧!” 这天,突然有陈府别院的下人赶来西山。 出事了! “陈小郎君,小的受陈管事交代,请少爷速速回江府别院。” 这名下人马不停蹄道。 陈清德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惊慌?” “听陈管事说,长安城给我们供应土酒的几户经销商找上门了,正在府里等着少爷回去,有要事相商!” “哦?有没有说因何事情?” 下人茫然摇头:“这个陈管事没来得及说。” 这么紧急的吗?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做交代? 陈清德沉吟片刻后便将陈玄德找来:“三哥,这里的一应事情便由你和钱管事照料,小弟回陈府别院有要事!” “哦?可知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陈玄德难免有些担心。 如今他们摊子铺得很开,且一环套着一环。 若出事,就肯定小不了。 陈清德摇了摇头:“三哥,我去去就回,你就放心吧!” 说着便招呼陈平安去准备马车。 “小郎君,我跟您一起!” 青莲连忙道。 她是陈清德的贴身丫鬟,除了进长安城,她跟陈清德基本形影不离。 “知道啦。” 陈清德宠溺道。 陈玄德还是不放心。 “这样,你带几名护院回去,路上有个照应。” “这个,没必要吧?” 陈清德感觉陈玄德有些风声鹤唳。 陈玄德却道:“行了!如今阿耶不在,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好吧。” 陈清德耸了耸肩,并再三叮嘱:“三哥留在这里放心生产便是。不管是红砖、水泥,还是黑石炭的开采,煤球的制作,都按最高生产力安排便是。 必要时将旁边清溪村的食邑也并入进来。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小弟回去后自有安排!” 事实也正如陈清德所料,一路平安抵达陈家庄。 只是他刚到,还不等下车,就看到陈福正一脸着急的等在陈府别院门口。 “福伯,你等在这里作甚?那些经销商呢?” “小郎君,人我已经安排到中堂了。只是事情干系重大,老奴实在坐不住,所以才在这里候着您呢。” 陈清德没想到连一向镇定的福伯都会如此表现,看来事情真的不小。 当即严肃道:“走吧!随本少进去。” 说着便是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福伯见陈清德表现如此镇定,心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来到中堂时,就见五名经销商正交头接耳,一个个脸上沉重不已,这其中就包括了崔长贵。 崔长贵如今不但是包括安仁、兴化二坊在内的经销商。 更因为有酒厂的缘故,成为陈清德制酒作坊的最大劣酒供应商。 陈清德几乎有三成的劣酒都是出自此人。 眼看陈清德进来,他顿时满脸焦急的起身迎了过来。 “陈小郎君,您可算回来了!” 赵大勇、庞二狗、杜老五、钱十三见状同样回了过来。 陈清德笑道:“大家难得来我府上,为何如此表情?” 说着不待几人回答,便是自顾自对陈平安交代:“通知厨房,就说今日本少要宴客,叫他准备一桌拿手菜端过来!” 许是陈清德处变不惊的态度感染到几人,总算是跟着镇定一些。 “都坐吧!” 陈清德当仁不让的坐到主位,等青莲给自己端来一杯香茗,揭盖啜了一口,这代看向众人。 “各位,说说吧,究竟因为何事如此惊慌?” 崔长贵赶紧道:“陈小郎君,事情是这样的,博陵崔家不知道从哪里收到消息,知道我们给贵府供应各种劣酒。今日找上门来,要求我们立刻停供,否则就要对付我等。” “嗯?” 陈清德立刻拧眉。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博陵崔家是不是知道自己制太白醉的秘密了。 但很快又从字里行间察觉到不对。 第165章 陈小郎君口气好大 而且用烈酒制造太白醉这件事情,我一直隐藏得很好,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其中关窍才对。 想到这里,陈清德眉梢舒展。 “他们有没有说因为什么?” 五人顿时摇头。 “这就奇了怪了!” 见陈清德沉吟,崔长贵咬了咬牙。 “陈小郎君。小的虽然久不在博陵崔家走动。但如今长安城相助盛传,陈小郎君大量募工,并且发动密小国公、长孙大郎、萧三郎的人四处做说客揽活,这两件事……” 崔长贵并没有把话说完,但陈清德已经听明白对方意思。 以崔长贵的出身,看破一些事情很正常。 不像另外四人,仿佛无头苍蝇一般,遇到事情也只能找到自己了。 毕竟他们无依无靠,根本不敢得罪博陵崔家,但陈清德这个江国公府私生子,他们同样开罪不起。 两项权衡,他们自然要找与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的陈清德商议后再做定夺。 毕竟有位伟人曾经说过: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甘愿冒绞首的危险。 这段时间,这些人跟着陈清德做劣酒生意,按的是市价销售,这其中利润虽然没有达到百分之百,但百分之五十绝对是有的,而且量大管饱,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试问又有哪个商人在吃惯细糠后愿意放弃这种下蛋的金鸡去啃粗粮呢? 陈清德赞赏的看向崔长贵。 此人果然信守对他的承诺,并没有因为博陵崔家的压力而选择与他交恶。 想到这里,他对立于身后的青莲耳语几句,青莲大眼睛眨了眨,立刻领命而去。 “崔掌柜,你的这种猜测,不无道理。看来我江国公府心怀百姓做事,以工代赈的举措已经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对我们出手了。” 结合那日李世民乘兴而来、尽兴而归,陈清德很容易就能想通其中很多事情。 一定是大唐的这位雄主回去后针对河北道大旱之事有所行动,令很多人风声鹤唳。 本着我不好过,大家都好过不了的原则。 江国公府这个一手将以工代赈之事推到风口浪尖的罪魁祸首,自然得拉出来鞭笞。 而博陵崔氏给出的压力,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 陈清德总算有些明白刚才陈玄德为何一听说有事发生后会是那副反应,跟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似的,肯定心中也老早就是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 看来我老陈家的种也不简单呢! 想到这里,陈清德笑了。 他莫名发笑的样子令五人莫名奇妙。 陈小郎君这是被气的吗?都被人针对成这样,他还笑得出来? “各位,这件事情本少已经了解,且自有应对。 你们若是相信本少,这劣酒便继续供应。若是不相信也不打紧,这劣酒生意我江国公府也不会停止。 不过本少可以保证,短则两三日,长则十来天,此事必然解决! 区区博陵崔家而已,我江国公府还未放在眼中。” “啊!这?” 陈清德豪言壮语似的发言再次令包括五人大开眼界的同时目瞪口呆。 陈小郎君这是疯了吧?他竟然在心大和胆大之间选择了口气大。 他们见过口气大的,但口气大到如此地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陈小郎君到底年轻,不明白【博陵崔氏】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陈小郎君,您这……” 崔长贵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清德挥手打断:“各位,难得来我陈府别院一趟,今日不醉不归!” 说着便对早就回来候着的陈平安点了点头。 崔长贵还在跟其余四人面面相觑,想着自己这趟是不是来错了? 却突然被陈清德拍了一下肩膀:“崔掌柜,今日来得正好,我介绍一个熟人,你们正好熟络一下。” “嗯?” 崔长贵满脸狐疑的看着陈清德。 熟人?这陈家庄怎么可能有我的熟人?难道是哪个同样投奔陈小郎君的富商? 就在崔长贵绞尽脑汁时,就见一名名下人端着一盘盘前所未见的吃食鱼贯而入。 领头的正是刚刚离开的丫鬟青莲。 “小郎君,现在上菜吗?” “上吧!” 陈清德志得意满道。 那些下人端着菜从崔长贵等人身边经过,前所未有的浓郁香味顿时将几人生生吸引。 “这些饭菜怎么这么香?” “是啊,还有这种做法,前所未见呀!” “我自认也算吃遍长安所有酒肆,但这等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却从未见过。” “光是闻一闻,就食欲大增!” “各位,请随我入席。” 陈清德眼看几人一副快要馋哭的模样,顿时笑着作出邀请。 立刻,偏厅中吃饭的圆桌又再次吸引了几人。 还有那些半人高的太师椅,均是前所未见的东西。 看着端庄大气,让人下意识就想过去坐坐。 陈清德笑着邀请几人坐下。 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崔长贵:“崔掌柜,我江国公府独有的桌椅坐着如何?” “好!当真是舒服!这是在下生平见过最为舒适的座椅了。” 崔长贵不吝赞美。 “你们呢?” 陈清德笑眯眯的再问。 赵大勇、庞二狗、杜老五、钱十三抚摸着舒适的椅背,同样震惊得不行,一个个连连点头。 “这高椅坐着当真舒适,怎么从前就没有见过呢?” “没听陈小郎君说,这是江国公府独有的好东西吗?” “陈小郎君,这桌椅即是江国公府独有,可否给咱也做上一套?” “是啊陈小郎君,您看……” “这都是小事。” 陈清德笑眯眯摆手,话锋却突然一转,多了几分凌厉:“不知各位觉得,博领崔氏可有这些好东西?” 陈清德说着还指了指桌上那些他们从未见过饭菜。 “这……” 几人顿时无语凝噎。 他们当然知道陈清德说这话的意思。 现场顿时沉默。 陈清德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对刚刚折返的青莲吩咐:“你去将人带进来吧!” 说着又对一直默不作声跟着自己的陈福道:“福伯,您也过来坐,这些人平日跟您打交道最多。” 陈福也不矫情,直接坐到陈清德身侧的位置。 他如今对陈清德最是了解。 知道自家小郎君虽然为人和善,但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这种场合,自己只要照做便是。 崔长贵很好奇,陈清德如此郑重,究竟是叫何人过来? 很快,就见一名身着掌柜长衫的中年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长衣见过小郎君。” “表兄?” 崔长贵看清来人模样,顿时愣住。 没错!来人正是如今负责干煸泥鳅生意的崔长衣。 第166章 倾销太白酒 崔长衣在看到崔长贵时同样愣了愣。 “长贵?你怎么会跟小郎君在一起?” 陈清德哈哈一笑,对崔长衣招手道:“长衣,过来这边坐!” 说着,他特意指了指自己另一边的空位。 崔长衣,略一犹豫后便坐了过去。 一个月的时间,他早已看得分明。在陈府别院,只要服从就好了。 这令坐在其下首的崔长贵更加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崔长衣突然不告而别,离开长安,听说是因为办事不利被发配岭南。 山高水远,今生恐无再见之日。 崔长贵为此不胜唏嘘很久。 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如这远房表哥一般卷进博陵崔家的算计当中,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却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陈府别院再见故人。 毕竟当初,崔长衣落得发配的下场从某种程度上乃是陈清德一手造成。 想到这,崔长贵看向陈清德的目光顿时复杂难明起来。 这样看来,我当初选择跟博陵崔家撇清关系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陈清德自然将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端起酒杯:“各位,今日这太白醉管够!让我们一起痛饮此杯。” “干!” 酒过三巡,陈清德醉眼惺忪的看着几人。 突然,他笑着拍向崔长衣肩膀:“长衣,如今干煸鳝鱼泥鳅的生意如何了?可否能交予手下其他人管理经营?” 崔长衣心中一动。 连忙道:“啊~回禀小郎君,这干煸鳝鱼泥鳅如今已遍布长安大街小巷,每日盈利近百贯。属下按您的吩咐在各个环节都安排专人管理,所做的不过是核验账目罢了,自是可以随时脱手。” 崔长贵等人顿时咋舌。 他们没想到风靡长安的干煸鳝鱼泥鳅,其背后的利润竟然会如此大。 每日盈利百贯,京城许多大型酒楼都没有他们生意好。 “这便好!” 陈清德记得上一次问时,每日利润不过八贯,短短时间规模已然扩大十倍。 这崔长衣,果然是个人才! 他满意的拍了拍崔长衣的肩膀:“还记得本少当初说过的吗?” 陈清德的话顿时吸引在场所有人注意,特别是崔长贵。 他现在宛如百爪挠心般难受。 陈清德竟然瞒着博陵崔氏将本该发配岭南的崔长衣留在长安,这是什么操作? 以德报怨吗? 这是正常人能有的想法吗? 眼前这名少年当真深不可测,办事竟比在那些在江湖摸爬滚打的数十年的老江湖还要老辣。 而且看崔长衣的模样,明显已经投奔对方。 如今闻名长安的干煸鳝鱼泥鳅竟然就是他在经营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然记得!” 崔长衣两眼放光:“少爷当初以德报怨,收留长衣时就说过,等有机会再送小的回长安城去!” 什么?! 崔长贵顿时傻眼。 他疯狂脑补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没想到陈清德竟然真的以德报怨!不但收留崔长衣,还作出这种看似滑天下之大稽的承诺。 那可是博陵崔氏,若崔长衣没有去岭南的事情被他们知道,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不对呀! 突然,崔长贵愣住了。 然后一脸惊讶的看向已经明显喝醉的陈清德。 “长衣呀,如今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只要你愿意,明日你便可以回长安城去!” “真的!” 兴奋立刻充斥崔长衣全身,令他情不自禁的颤抖。 他没想到,仅仅时隔一个月,陈小郎君便要兑现当初对自己的承诺。 陈清德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知道的,你如果回长安,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吗?” “博陵崔氏!” 崔长衣咬牙切齿道。 “那你还要去吗?” “当然!” 崔长衣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天被崔家扫地出门的经历。 宛如一只一无所有的土狗,满脸绝望的离开长安。 若不是小郎君心善,将他带到陈府别院。 他现在恐怕已经和妻儿死在了半路上。 他对博陵崔氏有的只是无边的恨意。 若有机会,他一定要重返长安,让那些对他落井下石之人后悔。 让博领崔氏付出代价。 哪怕是粉身碎骨! 疯子! 崔长贵同样感受到这个远房表哥身上散发的恨意。 他虽然不明白在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但想来一定刻骨铭心的。 不然,他怎会愚蠢到要与博陵崔氏这种庞然大物对抗。 “好!” 陈清德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本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从明日开始,你便是我江国公府……不!是江南陈家,在长安城的大掌柜了。” “什么?” 崔长衣顿时呆滞,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小郎君,此言当真?” “当真!比真金还真!” “明天,你便去长安东西两市接手那两间专营太白醉的酒肆去吧!” 陈清德说着,嘿嘿一笑:“说起来那两间酒肆还是你这位远房表弟的产业。” 说着,还拿手指了指已经彻底亚麻呆住的崔长贵。 崔长贵见几人看向自己,他连忙不好意思的解释:“当初我便是用这两间酒肆才换来安仁、兴化二坊的经销权。说起来,当初表兄你还去那两间酒肆看过呢。” 原来如此。 崔长衣了然点头。 当即对陈清德拱手道:“长衣定然不负所托。小郎君,您直接吩咐,要小的如何做?” 陈清德脸上却突然面露诡异笑容:“很简单!从明日起,太白醉降价。” “什么?” “太白醉即使十两金一坛依旧一酒难求,为什么要降价?” “是啊!放着大把银钱不赚,这陈小郎君是不是疯了?” 崔长贵等人面面相觑。 但陈清德却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距离陈叔达去河北道将近一个时间,陈清德陆续往河北道输送的太白醉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价值更是高达数十万贯之巨,解决河北道的粮价问题已经绰绰有余。 事实上,早在数天以前,陈清德就已经不怎么往河北道输送太白醉了。 反而是借着运酒的名义往那边输送大批粮食过去用来打压粮价。 如今灞河边的太白醉酒坊仓库之中,酒坛可谓堆积如山,超过两千坛。 而且还在以每日最少五百坛的数量不断增加着! 是时候适当改变一下太白醉的经销策略了。 老是一味搞饥饿营销那一套可不行。 赚钱太慢! 如今的长安春光明媚,正是各种游园诗会举办的大好时机。 正好长孙冲说,会有一批纨绔找上自己。 放着如此天赐良机,若是这都不能赚到钱,陈清德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至于借机打压一下某世家的酒水生意,也不过是顺带为之……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只是目光炯炯看着崔长衣。 第167章 成立太白楼连锁 “小郎君,长贵的酒肆我去看过,以前便是长安东西两市有名的酒楼。后来经营不善,这才落到崔家旁系手里,改成专门贩酒的酒肆。” 崔长衣志得意满道。 “那依你之见?” 陈清德顿时眉梢一扬,斜眼看向崔长衣。 他在崔长衣眼中看到的是灼灼的渴望之色。 “少爷,我江国公府这些新式座椅和酒菜,无不是当世无双!再配合太白醉,完全可以打造一座长安城最负盛名的酒楼出来!” 陈清德眼睛顿时一亮。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崔长衣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陈清德将手一挥,一锤定音。 “很好!这件事本少允了。如今我陈家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务必在最短时间将太白酒楼开张!” “保证不辱使命!” 崔长衣连忙应允。 可这连酒楼名字都起好了是怎么回事? 难道陈小郎君早就在为这一天布局? 一旁的崔长贵等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清德为何一直不把博陵崔氏的打压放在心上。 博陵崔家竟然要与这样的妖孽为敌,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他们完全可以想象,今日过后,因为大批太白醉半价倾销,对博陵崔氏的酒水生意是何等巨大的打击? 有人可能觉得,不过两千多坛太白醉罢了。 对于博陵崔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影响肯定有限。 那绝对是大错特错! 首先,这里是交通信息并不发达的古代。 靠着信息差吃饭的人比比皆是。 而博陵崔氏真正赚钱的生意其实还是高端酒。 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哪怕是二十铜板一斤最劣质的酒也不一定喝得起。 因为那是活命的钱! 君不见西山建设募工,一铜板一天还有大把的人愿意去干吗? 为什么? 没饭吃! 因为人包吃住呀?省下来的每一口粮食都能让一家老小活命! 隋末战乱对农业相助生产的打击是致命的。持续发酵下老百姓家里早就没有余粮了。 二十文放在过去,可以买好几斗粮。 哪怕放在如今粮价飞涨的唐贞观元年,也够一家老小吃好多天的。 低端酒无人问津,再加上李世民颁布的禁酒令在,博陵崔家真正盈利的项目自然还是在那些高端酒上面。 毕竟有钱人是根本不会在乎那点买酒钱的,他们主打一个酒好就行! 太白醉这个时候大幅降价,加上它那无与伦比的口感,导致博领崔氏的高端酒滞销是百分百可以肯定的。 更何况,在过去一个月太白醉一直都是有价无市,现在突然搞一个降价销售,那些大唐的功勋贵胄必定趋之若鹜。 想通这些,崔长贵等人顿时间跃跃欲试。 “陈小郎君,您看我们……嘿嘿嘿……” 见这些人果然聪明,这么快就闻弦而知雅意。 陈清德不禁眯眼冷笑:“怎么?现在都不怕崔家的打击报复了?” “小郎君说笑了。” 崔长贵顿时额头冒汗。 还有什么比赚取大把银钱更有吸引力的? 哪怕世家又如何?难道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这件事他不做,大把的人也会做。 既然如此,做这事的为什么不能是他崔长贵呢? 他相信,今日后,长安一百零八坊将在江国公府的带领下同时做这件事。 到时候,崔家恐怕也没有功夫理会自己这些人的劣酒究竟卖给何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崔长贵身为崔家之人,不但会参与太白醉的倾销,还参与到劣质酒的销售当中。 这对博陵崔氏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崔家他注定要得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其余四人自然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眼看崔长衣都已经表态,他们自然不愿再藏着掖着。 “陈小郎君,劣酒我们照卖!” “不错!” “咱也是!” “咱也是!” “不过咱们几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说看。” 陈清德的眼睛顿时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似乎要有意外收获了呀! 看得丫鬟青莲一阵目眩神迷。 这表情,真的好熟悉好有魅惑力呀! 一旁的陈平安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小郎君绝对又犯病了!尽说胡话。 看把这些人吓的,冷汗都出来了。 可他不敢阻止怎么办? 果不其然,就听赵大勇大声道:“我们也想开一家太白酒楼。” “没错!我们几个也想开一家太白酒楼。” 闻言陈清德眼睛顿时一亮。 嘶! 连锁店?这绝对是一桩大买卖呀! 有搞头! 陈清德发现,古代的人绝非蠢货,他们最多算认知不够。 只要事情还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他们绝对可以做到举一反三。 对于开连锁店的事情,陈清德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敢想! 他担心这个时代的人会无法接受这种新的营销方式。 但显然,他想多了。 从赵大勇、庞二狗、杜老五、钱十三这些人的表现来看,只要有钱赚,他们便会削尖脑袋往里头钻。 这下,陈清德放心了。 “很好!各位,既然你们想赚钱,我若是不答应就太对不起几位今日连襟而来的好意。毕竟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王道不是?” 几人看着嘴角魅笑更甚的陈清德眼睛顿时放光,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不过本少有一个要求!你们若是答应,本少自然欣然应允!” “陈小郎君请说!” “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太白醉如今被世家盯上,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本少希望你们将酿酒作坊都搬到我陈家庄来!” 这…… 几人顿时陷入沉默。 陈清德笑道:“本少知道,让你们离开熟悉的环境搬到我这荒山野岭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外面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我陈家庄如今大搞建设,日新月异,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万年县在长安城外最繁华的庄子。” “这……” 几人对视一眼,目露狐疑。 “诸位想想,本少和其他几位国公府的郎君如今共同成立【西山建设局】,手底下上万流民做工。这些人吃喝拉撒,总不能一直由我们私人承担。我打算提高他们的工钱,让他们自给自足!” 你们若是能将酿酒作坊搬到这里,在此雇工,总比你们之前的用工便宜吧? 当然,本少也不是让你们将之前的工人辞掉!那毕竟是熟练工,用起来也顺手,还可以带人。” 崔长贵心中一动:“那陈下郎君的意思是?” “本少可以加大劣酒购买订单!初步估计,是从前的三倍!” 陈清德自信的伸出三根手指。 第168章 蓦然回首,人手又不够了! 几乎是瞬间,崔长贵等人的呼吸都跟着变得粗重几分。 “陈,陈小郎君所言当真?!” 崔长贵颤声道。 由不得他们不激动。 实在是陈清德给的太多了! 之前,他们已经通过卖陈清德劣酒而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对方又拿出三倍订单诱惑,一个个顿时不淡定了。 “是啊,陈小郎君,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你们什么时候见本少开过玩笑?” 是啊!他们的确没见过。 因为劣酒的事情陈清德那日在翠柳居一锤定音后甚至都没有再过问,一直都是陈福全权打理。 若不是今日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主动寻过来,对方甚至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崔长贵犹豫不决时,赵大勇突然一拍大腿:“陈小郎君,这事就这么定了。您说,什么时候搬,在下便什么时候搬!” 庞二狗、杜老五、钱十三见状也是连连点头。 “全凭陈小郎君安排!”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福却是突然道:“小郎君,其实他们之前的制酒作坊可以继续经营,用来掩人耳目。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福伯所言极是!” 陈清德深以为然的点头。 “那此事就这样定了!我会立刻安排人在灞河边给各位修建新的酿酒作坊,最多三五日便可完工。 对了,我们陈家庄正在盖新房,各位若是有兴趣,可以预定。” 听到仅仅三五日便能将新的酿酒作坊修建好,几人再次咋舌。 不过想到这里到处都是用不完的劳动力,也就释然。 至于陈清德的最后一句,几人自然没有放在心中。 那些庄户家的新房估计也就比茅房好上一点罢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感兴趣? 现如今,尽快将在陈家庄的酿酒作坊建起来才是王道。 想到这里,几人在将新酿酒作坊建设痛快的委托给管家陈福后便是兴冲冲的离开了。 他们要赶紧回长安城进行太白酒楼的选址,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钱! 崔长贵以跟崔长衣叙旧为由,被留了下来。 等其他人离开,他这才搓着手来到陈清德跟前。 “陈小郎君,这太白酒楼的生意,小的也想参与。” 陈清德冷笑:“崔掌柜,你可知道如今最大的酒楼生意都掌握在哪些人手里吗?” “当然是皇族!” “皇族?” 陈清德一愣,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看来,大唐的衣食住行都应该掌握在各大世家手里才对。 以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垄断一个行业轻轻松松。 “酒楼生意做得最好的的确是世家,清河崔家的酒楼遍布整个大唐。唯独这长安城例外!” 崔长贵解释道。 崔长衣对此表示认可:“小郎君,清河崔家的酒楼虽然在长安城也有分布,却只有区区两三家罢了,远远做不到垄断。” “这是为何?” 明明这长安城才是全大唐最为繁荣的城市,消费能力也最高,清河崔氏竟然会放弃如此好的营生,实在令人费解。 “当然是因为皇家!确切的说是因为当今太上皇。”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福幽幽道。 “太上皇?” 李渊? 见陈清德满脸惊讶,三人同时点头。 “没错,当今太上皇子嗣众多,因为年幼,他们如今大多都在这长安城开门立府……” 陈福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实在是妄议皇家,乃是死罪!风险太大。 不过陈清德却是听懂了。 他甚至因此勾起许多回忆。 后世传闻,李渊退位后,终日无所事事,借酒消愁,寻欢作乐,跟打了鸡血似得不停的宠幸宫女,给李世民生了一大堆弟弟妹妹。 这些人到了一定年龄后是必然要出宫的。 他们自然比不得李世民那些正儿八经的公主皇子。 李世民对于这些便宜弟妹也没有客气,一个个遣出宫后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许多过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李渊自然不能坐视这些子女不管,于是动用自己少的可怜的一点权利终于是为自己这些子孙后代争取到一点点福利。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冠上皇产帽子的酒楼开始在长安城遍地开花。 李世民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总不能真的看着这些皇室血脉断绝,让后人戳他的脊梁骨。 这也是如今长安县令李施远和万年县令李乾佑都是关陇李家人的原因。 有这两人照拂,至少在这长安,李家血脉都不会活得过于辛苦。 想通其中关节,陈清德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崔掌柜,你和他们不同,本少觉得你还是将精力放在太白醉和劣酒生产销售上的好,毕竟贪多嚼不烂,你说呢?” “是是是!小郎君说的是!小的这就回去同其他经销商商议太白醉的倾销之事。” 毕竟这件事若是做好,他绝对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没必要再参与到与皇族的利益争夺中去。 而且他还有博陵崔氏要应对,并不轻松。 打发走崔长贵,陈清德又将陈福和崔长衣留下,几经商议后终于将太白醉的倾销和太白酒楼的打造事宜全部定下。 有这两件事情双管齐下,西山建设局招募的上万流民,突然就变得有些不够用了。 至于那些世家的小动作,在陈清德看来全部都不足为惧。 只要对方不公然掀桌子,他就有的是办法碾压对方。 有了这些安排,陈清德蓦然回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织就如此大的一张网。 人手又不够用了! “不行!本少如今这么忙,那些家伙却还躲在长安城里悠哉悠哉,必须全部抓过来才行!” 想到这里,陈清德对陈平安吩咐:“平安,你安排人去一趟齐国公府,问一问长孙大郎,他说的那些纨绔子弟什么时候能够到位?本少这里人手完全不够用呀!” “诺!” 陈平安立刻领命离开。 今天,小郎君一系列的规划和安排令他眼花缭乱。 以他现在的年纪,完全无法领会这么多事究竟是为哪出。 但小郎君病发后离经叛道惯了,好在最后结果都是好的。 既如此,他照办便是。 “青莲,你去告诉陈二牛,让他这段时间辛苦一下,去工地食堂多转一转,让他给本少广招门徒,将本少的厨艺发扬光大!” 青莲有些奇怪,自家小郎君什么时候开山立派的?妾身天天跟着,怎的不知? 但她还是温顺照办。 那可是自家小郎君呢。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169章 纨绔汇集,确定核心成员 “清德兄,人本少可是都给你带来了。 说说吧,究竟是遇到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把我们召集过来? 西山建设局可还有一大堆流民等着事情做呢!” 长孙冲大咧咧说道。 封言道和萧釴连连点头。 他们这两天四处奔走,但除了几个同样参与了西山分红的国公府,却是收效甚微。 原本那些对他们恭敬有加的高门大户,一听说是要出钱兴修水利,说法一个个顿时变了态度,纷纷托词婉拒。 明明是与人为善的好事,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要拒绝呢? 这让几个很少遭人白眼的纨绔公子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火呢。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半大少年。 其中就有不停对自己眨眼睛的程处嗣,二人自上巳节诗会后便再未联系。 “清德兄,好久不见。” “处默兄,一会咱兄弟可要多喝几杯才好。” 这些应该便是长孙冲口中说的那些被自家大人遣过来的纨绔子弟。 不过陈清德却并不着急。 他吩咐青莲去通知厨房准备酒宴后,这才示意:“先介绍认识一下呗。” 长孙冲顿时一拍脑门:“瞧我这事办的。” 当即,指着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开口介绍:“这位是房遗直,邗国公府嫡长子。” 陈清德的眼睛顿时一亮。 事实上,令他感兴趣的还是历史上娶了高阳公主的大唐绿帽王房遗爱。 当即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这让一副书生木讷模样的房遗直很是不解:“不知陈小郎君在寻什么?” 陈清德自知失礼,当即干笑:“不好意思,清德久闻舍弟名讳,所以……” “可舍弟去年年底才出生的,到如今不足百日,不知陈兄是从何处听说?” 啊? 陈清德顿时傻眼。 他这才想起,房遗爱娶高阳公主是在贞观二十二年,房遗爱这个时候的确才刚出生。 他顿时在心里暗骂: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嘴瓢的毛病? 一旁的陈平安抬头望天。 小郎君的病症好似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 好在,对于陈清德这种不着五六的毛病长孙冲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萧釴当即站出来打圆场:“舍弟去年时满月酒,想必清德兄未能参加,所以心存遗憾,这才会有如此表现。” 他也是脑细胞烧干,才想到这么一句托词。 同时一双眼睛不断冲陈清德眨眼。 清德兄,你可长点心吧! 陈清德尴尬的连忙点头,同时抚摸鼻子掩饰尴尬。 “原来如此。” 房遗直拱了拱手,不再做声。 若非自家阿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跟这几位纨绔搞好关系,他是不屑与这些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的少年郎打交道的。 “那边那位是杜构,是蔡国公府嫡长子。” 杜构虽然与房遗直差不多大,但明显比房遗直健谈,眼看陈清德的目光似乎又开始在人群中扫视,他连忙笑着拱手。 “在下杜构,见过陈小郎君。不过舍弟杜荷今日有些事情,所以未能前来。” 说着还不忘冲陈清德眨了眨眼。 陈清德顿时大囧。 他干笑道:“倒是可惜了。” 对于在杜如晦死后怂恿太子李承乾密谋造反的杜荷,陈清德打心眼里没有好感,不见也罢。 “魏叔玉,谏议大夫、检校尚书魏大夫的嫡长子。” 陈清德眉头一挑,这位竟然也能来,他表示很意外呀! “叔玉兄,您过来我这里,回去后不会被魏老大夫打断腿吧?” 他对史书中,这位连皇帝都怼的狠人是心存敬畏的。 特别是他接下来要干的事,很多看起来都离经叛道,也不知道魏征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魏书玉没想到陈清德会如此问,他干笑道:“清德兄说笑了。在下能来便已说明了许多事情,不是吗?” 陈清德点了点头,不再多想。 大不了以后做事低调一些,尽量不要招惹对方便是。 “很好,各位从今天开始,便是我们这个小集体的核心成员了!让我们热烈鼓掌!” 陈清德突然怪叫一声,带头鼓起掌来。 陈平安闻言二话不说,紧跟着鼓掌。 反正给自家少爷捧哏这件事,他肯定是专业的。 长孙冲、封言道、萧釴虽然不明所以,但陈清德这样做,自有他的目的,他们自然不能掉链子。 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告诉他们,听陈清德的,准没有错! “很好!” 陈清德笑道:“在开始今天的会议前,我很不幸的告诉各位,我们太白酒的生意已经被博陵崔家盯上了。” “什么?!” 萧釴大惊。 “博陵崔家,他们这是找死!” 封言道怒气腾腾道。 长孙冲皱眉:“能说说什么情况吗?” 于是陈清德便详细将劣酒供应商找上门来的事情介绍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他们虽然并不知晓劣酒乃是制作太白醉的原料,却还是十分准确的把握到了这一点,妄图将我们的供应链切断!” “可恶!” 长孙冲一甩手中折扇,不停扇风。仿佛如此做能熄灭心中蒸腾的怒火。 短短一个月,太白醉已经给他带来超过万贯的利润。 现在有人坏事,叫他如何不气? 不过想到博陵崔家的可怕,他立刻又冷静下来:“我们过去半个月不是收购了大量粮食吗?大不了我们自己酿酒。” “那些粮食大部分已经被我秘密送到河北道平抑粮价去了。” 房遗直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要想了。陛下登基时制定的一系列国策中就有禁酒令。虽然没有完全禁止酿酒,却严格限制了新的酒商酿酒。我们若是这个时候进入,肯定会落人口实。” “那我们便去找那些酒商如何?那博领崔氏不能得罪,难道我们就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封言道恶狠狠道。 这次却是杜构神情平静的摇头:“没用的,这些商人在乎的是利益,在利益面前,他们有的是托词。” “不错!” 陈清德点头。 魏书玉见状皱眉。 对于这些东西,因为家庭原因他知之甚少,所以根本插不上话。 突然,他心中一动:“清德兄既然召集我们前来,是否已经有了万全准备?”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发现这些长安城的顶级纨绔,也不全是废物。 起码他没有遇到过。 “不错!那些供应商本少已经安抚妥当。他们不日便会将酿酒作坊搬到我陈家庄,彻底断了博陵崔氏在这上面动手脚的机会!” 第170章 被陈清德的想法三观震碎 陈清德再次邪魅一笑。 “今日我找各位过来不是要商议对策,而是要布置任务!” “哦?” 对于陈清德的自信和直白,新加入进来的四人顿时惊讶莫名。 反倒是长孙冲等人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清德兄,有什么话可直说。我老程最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 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处嗣道。 “太白酒楼!这个便是我们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 什么? 聊到正事,长孙冲的面色顿时严肃了几分。 “老规矩,在场诸位平分五成红利。如何?” 杜构笑道:“清德兄,你不会是在消遣我们吧?我们这里可是有着八个人,五成红利够分吗?” “当然够分!” 陈清德自信无比道。 “我相信清德兄!我同意!” 出人意料的,长孙冲这时候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并且竟毫不犹豫的答应,表示支持。 要知,以往这种情况,他怎么着都会在一边先看看热闹的。 见长孙冲都已经表态,封言道自然不会再有半分犹豫:“我也相信清德兄!我同意!” “我也同意!” 萧釴紧随其后。 陈清德本来已经做好大费唇舌的准备,却不想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会毫不犹豫的支持自己。 这让局势瞬间明朗。 他将目光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杜构耸了耸肩:“我没有问题了。” 这种情况,他即便有想法也会憋在心里。 “我没意见。” “没意见。” “没意见。” “很好!既然如此,我便说一说太白酒楼的经营理念……” “陈兄,你是说要在太白酒楼中摆上高桌高椅,售卖新式饭菜,和太白酒,以此为噱头揽客!” 萧釴顿时满脸兴奋的道。 这个想法简直太美妙了。 对于他这样的吃货来说,在吃过陈府别院的食物后,如今长安城的任何吃食都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没错!” “可是开一家酒楼的费用不菲,而且开一家两家这样的太白酒楼又有何用?” 杜构有些不解。 “是啊!清德兄,为兄恐怕拿不出这样一大笔钱来。”魏叔玉脸红道。 房遗直和程处嗣也是连连点头附和。 他们虽然贵为各家国公府长子,说起来却过得并不富裕。 陈清德刚要说话,却听萧釴抢着道:“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跟着清德兄做生意是不需要拿本钱的!” 得!被道德绑架了。 不过陈清德却是没有打算让这帮纨绔掏钱的想法,于是笑着道:“只要你们认账就行,如果真有花销,后期从分红里扣就行!” 啥?还有这种操作?你们确定这不是在空手套白狼? 四名新人瞬间傻眼。 陈清德却是非常肯定的点头。 “而且,谁说这一次我们就要掏钱来着?这一次我们是技术和资源入股,那些想要开太白酒楼的人才是金主,我们跟着分红就成!” 啥? 这回,连长孙冲给你、封言道、萧釴三人也彻底目瞪口呆。 感觉自己的思想彻底跟不上陈清德的节奏。 这家伙,还真是处处出人意料。 长孙冲在心中暗自腹诽。 于是,陈清德又将连锁店的概念给几人普及了一下。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分文不出,就要占那些想要加入太白酒楼生意的人百分之十的股份?” 杜构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若是真如陈清德所言,会有人挤破头想要加入,恐怕会真如对方所说,哪怕只占不到百分之一的股份,他们也能吃得肚饱肠肥。 但这,真的可能吗? “放心吧,我这里已经有四人愿意加入,他们虽然是普通酒水商人,但有我们八家国公府照拂,想来也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啥?这就有人加入了?” 房遗直和魏叔玉同样傻眼。 陈平安见状,悄声嘀咕道:“这还是我家郎君拒绝的缘故,不然是五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虽然也很惊讶,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他们就知道,没有把握的事情,陈清德根本不屑于一提的。 “说吧,到底需要我们具体做些什么呢?”程处嗣再次表达不满。 “造势!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将太白醉的市价降下来。” “降多少?” 萧釴下意识问。 “目前暂定一半,也就是五两金一坛,而且是不限量供应!” “什么?!” 长孙冲,顿时一蹦老高。 “清德兄,确定要如此?那些经销商真会同意?” “还是给他们留了五倍利润的,而且量大管饱,你猜他们会不会同意呢?” 陈清德漫不经心道。 长孙冲终于是长吁了一口气。 他现在终于知道陈清德是如何说服那些被博陵崔氏威胁的酒商继续跟陈家庄合作的了。 除非是傻子,否则没人会放弃这种发财的机会。 这对于他们几个股东来说是好事,他也没理由不同意。 封言道和萧釴同样如此。 就在这时,房遗直突然开口:“所以,陈兄这一次降价销售是想以此对博陵崔氏的行为作出反击?” 房遗直的话顿时犹如一记深水炸弹,将沉浸在发财大计中的几人全部炸醒。 “什么?清德兄你这样做真的是……” 萧釴顿时语无伦次,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若不是房遗直他们很可能被蒙在鼓里。 见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陈清德顿时无奈。 这些世家纨绔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 自己的顺便之举到底是被人看穿了。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毕竟,人家都欺负上门。他若是不作出回击,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于是几位光棍的承认:“没错!我江国公府的确想在赚钱的同时也警告一下博陵崔氏那帮自大狂。当初崔长衣的遭遇显然没有令他们长教训。既然如此,我们这次就要将他打疼。 这天下还是我大唐天子的天下,可不是他博陵崔氏的!” 不过他留了一个心眼。 并没有以个人的名义放话,而是将帽子扣在了江国公府的头上。 眼看陈清德竟然赤果果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所有人三观震碎。 同时,一股莫名的兴奋,在七人心中不断汇聚,升华,翻滚,然后跌宕起伏…… 程处嗣目光幽怨的道:“所以呢?你到底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举办游园诗会,品鉴太白醉;拉拢落魄皇族,宣传太白酒楼……” 第171章 惊动满长安(一) 一个宏大的计划就这样在长安城悄悄展开。 于是,第二天,长孙冲便是让人散出消息。 齐国公府长孙大郎将在三日后于芙蓉苑举办游园诗会,届时将邀请许多皇亲贵胄家的公子、小姐参加。 届时,名震长安的太白醉将不限量供应,还有各种前所未见的珍馐美食供与会者品尝。 消息一出,顿时引起无数哗然。 毕竟这些皇亲贵胄聚集可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情。 他们虽然无权无势,但地位摆在那里,只要大唐屹立不倒,他们皇亲国戚的身份足以令他们活得潇洒惬意。 那些没有背景的豪商巨贾若能攀附,绝对是迅速摆脱商人贱籍的不二之法。 一时间,许多豪商巨贾家的公子、小姐顿时心存向往,削尖脑袋也想拿到一份游园诗会的请帖。 长孙冲,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 “清德兄果然是天纵奇才,算无遗策呀!” 封言道、萧釴等一干纨绔公子见状,宣传得更加卖力,游园诗会的请帖顿时传发得到处都是,瞬间盖过其它大小小各种诗会的风头。 与此同时。 长安城中同一天,竟有六处新开的酒楼高调宣布装修,进入开张倒计时。 巨大的布幔从楼顶垂落地面固定,随风鼓荡。 上书【太白酒楼开张大吉】八个醒目大字顿时引来无数百姓驻足观望,竞相打听。 崔府。 “阿耶,这太白酒楼不会跟江国公府有关吧?” 崔志浩一脸恭敬的站在自家跟前请教。 他清河崔家酒楼遍布天下,长安城一下子冒出如此吸睛的酒楼,他们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收到风声。 崔通海闻言冷笑:“哼!这太白酒楼的东家是谁还重要吗?” 嗯? 崔志浩没明白什么意思。 “父亲是谁?” “如今长安大部分酒楼都掌握在那群皇亲手中,这太白酒楼来势汹汹,你觉得他们会坐以待毙吗?” 闻言,崔志浩立刻反应过来:“父亲所言极是!这长安城的酒楼生意就连我清河崔家都不敢轻易涉足,真不知道他江国公府何德何能,竟敢如此招摇!” 孺子可教也! 崔通海满意的看着崔志浩。 “为父还听说,博陵崔家已经对江国公府动手了。这次江国公府闹出这等动静恐怕也跟此事脱不开干系。” “原来如此。” 崔志浩恍然。 “这江国公府难道不知如今长安城七成以上的酒楼都在各个皇子公主的手里。当今圣上严明,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能产生大笔进项的地方。江国公府如此做,岂不是捅了马蜂窝?” “那可未必!浩儿,你要记着,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 你难道忘了上巳节诗会上你是如何接连失利的? 陈家那几个小子很不简单。 特别是那个陈清德,看似狂妄,却每每都能出人意表!” 崔通海谆谆教导。 “可这江国公府难道还能耍什么花样不成?” 崔通海皱眉:“这是博陵崔家与江国公府的事情,我们只需看着便是!” “是,阿耶。” 察觉自家阿耶语气不对,崔志浩连忙躬身。 眼看自己这个儿子果然非常听话,崔通海的目光却是不断闪烁。 他很想看看,这江国公府在面对博陵崔家的咄咄逼人,是否也能从容面对。 不过太白醉,的确是如今风头最盛的好酒,跟酒楼绑定销售,真亏他陈叔达想得出来。 只是这一次,江国公府选择的破局点似乎就不对。 若是失败也就算了,若是真开起来了,又该如何面对那些皇子皇女的诘难呢? 那些绝大多数可都是当今陛下的兄弟姊妹,想必闹将来陛下也会非常难过的吧? 想着想着,崔通海的嘴角顿时涌现一抹桀笑。 另一边,崔仁师结束宫中值班回府。 刚下马车就看到管家来顺正一脸焦急的守在府门口。 “老爷,不好了!我们长安城的所有酒肆,如今酒水全部出现不同程度滞销,那些掌柜们人心惶惶,要求着要见老爷呢!” “哦?竟有此事?” 崔仁师神情骇然,连忙问:“他们如今人呢?” “都在崇仁坊老宅候着。” “走!上车。” 崔仁师略一沉吟后,转身便便上了马车。 他必须尽快赶过去搞清楚事情原因。 酒水滞销可不是一件小事。 京城崔家这一脉,若非这酒水生意支持,恐怕早就被其他支脉吃干抹净了。 毕竟以他七品殿中侍御史的职务还无法保证他在博陵崔氏一族中的地位稳固。 大唐立国十年,皇帝都更替了一茬,他却一直没有得到重用。 好在这个殿中侍御史的位置特殊,拥有随侍李世民的机会,比之其他族人更有容易崛起。 而他这些年来,又将长安城的酒水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有源源不断的财富和资源情报输送给本给家,恐怕早就是灰头土脸了。 想到这里,崔仁师的心情顿时急迫几分。 这段时间他们酒水生意一直都很稳妥,也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怎会被人针对的? 等等! 突然,崔仁师目光一凝。 连忙看向来顺:“最近下面是不是对江国公有所动作?” “是的,老爷。” 来顺点头道:“按照规矩,一旦老爷与其他几家达成一致,接下来下面就会有专人针对性做出一些行动!” 果然是这样! 崔仁师心有所悟,连忙追问:“他们都做了什么?” “听说是对几个跟江国公府有生意往来的酒商发出警告,要求他们停止跟其合作。 老爷您是知道的,这种小动作也就是做做样子。一方面敲打一下那些商贾,以彰显我崔家权势;另一方面是做做样子给其他家看。” 毕竟,博陵崔家作为现今世家名义上的领头羊,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来顺说完,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老爷。 这些动作都是应有之宜,为何自家老爷是如此反应? 难道…… 来顺的瞳孔陡然放大,一脸震惊的看着崔仁师。 “老爷,您是说造成这一切的是江国公府?但这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如今江国公罢官,还去了河北道经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今日陛下已经在朝堂宣布任命江国公陈叔达为第一任河北道巡察使!” 崔仁师冷笑连连。 他还真是没有想到,仅仅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江国公府的反击竟然会来得如此迅猛。 难道陈叔达为了起复,真打算不管不顾站到世家的对立面? 崔仁师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在陈叔达被罢免时没有站出来为其美言几句。 不一定会起作用,但至少不至于让陈叔达与他们世家渐行渐远。 第172章 惊动满长安(二)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好在,虽然还不知道目前具体发生什么,但知道对手是谁就好办了。 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想到这里,崔仁师闭上双眼,开始养神。 但对崔仁师极为熟悉的来顺却知道,此时自家老爷心中恐怕并不平静。 赶在夜幕降临前,崔仁师的马车终于抵达位于崇仁坊的这处秘宅中。 刚进门,崔仁师便看到中堂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很显然,今夜崔仁师若是不来,这些人恐怕也会在此彻夜等他。 毕竟真要是出事,崔家的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初崔长衣落魄离开的场景,这些人还历历在目。 而像那种惩罚,都还是轻的! 毕竟崔长衣兢兢业业十多年,对博陵崔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若换成在场任意一人,恐怕被发配为奴都是轻的! 崔仁师深吸一口气。 走进大厅。 他面色沉重的来到主位坐下后,声音阴恻:“各位,你们邀老夫前来,今天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休怪老夫无情!” 仅仅一句话,顿时令现场气氛变得凝重异常。 随即一股更为压抑的气势从崔仁师身上汹涌而来,令在场之人的呼吸都是为之一滞。 “老爷,这次酒水生意萧条,乃是江国公府突然将太白醉降价所致。” 新任管事崔流水道。 “哦?降了多少?” 崔仁师不轻易间问。 这件事情果然跟江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一半!” “你说什么?” 崔仁师顿时坐不住了! 为什么呀?! 太白醉风靡长安,十两金一坛,依旧是一酒难求。 博陵崔氏虽然也卖好酒,但口感依旧相去甚远,根本与之无法相比。 与之比较,太白醉根本就是独角兽一般的存在。 否则,当初崔长衣也不会迫不及待的出手强取豪夺了。 如今对方放着大把银钱不赚,直接半价销售,这是为什么呀? 难道真的是因为对方不满世家行为,想要鱼死网破? 但这没有道理呀? 不光是崔仁师,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 什么时候博陵崔氏的名头竟然如此不好使了? 已经有人开始明白当初崔长衣的心情了。 只是,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清德这个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背景规则的愣头青误打误撞弄出来的。 在他看来,谁要是阻挡陈叔达复起,那就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你都不让我好过了,我还留着你过年呀? “老爷,太白醉此次半价销售,若是我们能够将之全部收购?” 崔仁师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是啊,十两金一坛的酒买过来,再拉到其他地方销售,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呀! “不行啊!”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幽幽响起。 见所有人看着自己,那名掌柜苦笑:“此事在下已经打听过,那太白酒虽然降价,但是对于限购却没有解除。有名有姓的人家每月依旧限购两坛。” 这是为什么呀?完全没道理呀! 一方面是供不应求,另一方面限购,却又在降价倾销! 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整个大厅里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开始感觉到毛骨悚然。 仿佛有一张无形大网正悄悄向着他们博陵崔氏展开。 对于最近博陵崔氏针对江国公府的动作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 这就是来自江国公府的反击吗?仅仅一个动作,就让博领崔氏陷入绝对的被动。 这也太可怕了! 什么时候江国公府竟然也有如此恐怖的能量了? 崔仁师面沉如水。 “老爷,在下听说江国公府准备联合长孙大郎等一众纨绔在长安城开办六家太白酒楼。此事如今已经传遍长安,沸沸扬扬!” 嗯? 崔仁师闻言,顿时间精神一震:“太白酒楼?太白醉?这江国公府难道是想通过太白醉带动太白酒楼的生意?” 见崔仁师有所反应,那名掌柜继续道:“老爷,江国公府很有可能是想借此更深层次打压我崔家!酒楼生意乃是清河一脉的产业,我们要不要联系一下他们?” 崔仁师闻言将手一摆,阴恻恻道:“清河崔家?他们在长安就没有几家酒楼,找他们何用?” 那名掌柜闻言顿时苦笑着退下。 “不过你说得对!这长安城的酒楼掌握在那些王爷、公主手里,这些人可没有我们世家那么好说话……” 说着,崔仁师眉头一松,嘴角的笑容越发阴森。 哼哼哼!想以此反制,这江国公府的如意算盘似乎打得也不怎么样! 且瞧着吧! 皇宫,显德殿。 当李世民听说陈家兄弟竟不声不响领着一帮纨绔在长安城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时,兴奋之情不言而喻。 “半价销售太白醉?亏他们想得出来。” 这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内帑将因此少一大笔收入,李世民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这帮败家玩意儿! 可他还是不明白,这样做对江国公府究竟有何好处。 造成新老贵族对立,不让他们有相互勾连的可能? 虽然这的确是一件令李世民极为头疼的事情,但对现在的李世民却并不是最急切的。 他现在急于稳固自己的地位,而河北道大旱便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契机。 江国公府却在此时节外生枝,是他现在不想看到的。 “唉!到底是几个孩子,办事没有分寸也情有可原。” 李世民不禁苦笑不已。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江国公陈叔达期望过高。 毕竟,这是他和手底下一干亲信也无法轻易完成的事情,指望一个小小的江国公是不是过于儿戏呢? 这倒不是说李世民,对于陈叔达失去了信心。 相反,他倒是非常期待这一次新老势力碰撞,究竟会给他的大唐带来什么。 张阿难见李世民脸色变换,犹豫着道:“陛下,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说吧。” 李世民端起一杯茶汤品了一口。 他眉头微微一皱,示意一名小太监端过去换杯清茶。 “陛下,长安城中一口气开了六家太白酒楼,正在装修,不日营业。” “哦?” 李世民眉梢顿时一挑:“这件事也跟江国公府有关?” 太白醉,太白酒楼嘛?这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酒楼跟他江国公府有关呀! 关键是陈家那两个小子难道不知道如今长安城的酒楼生意乃是皇家的自留地吗? 连清河崔家都不敢轻易染指。 他们又是怎么敢的呀? “是的,陛下。 不良人查到,这些几家太白酒楼有两家属于江国公府产业,另外四家也是江国公府的劣酒供货商。” 第173章 秦王李世民来凑热闹了 “嗯?这两件事之间会有关联吗?” 李世民满脸狐疑。 张阿难却是笑着又道:“还不止呢?长孙大郎和几位国公府的小郎君如今正在积极筹备游园诗会,邀请的都是一些皇亲国戚。” 嗯? 李世民心中一动:“都有哪些人呀?” “荆王李元景,汉王李元昌、徐王李元礼、韩王李元嘉……长沙公主、长乐公主、丹阳公主、房陵公主……” 闻言,李世民不禁嘴角直抽抽。 这些可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妹,有些他甚至连名讳都没有听说过。 零零总总下来,竟有不下二三十人。 “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召集这些人作甚?” 李世民耐着性子道。 “听说席间太白酒管够,还会有许多前所未见的美味佳肴品鉴。” 这就有些稀奇了! 李世民下意识觉得,这是在为太白酒楼开业酬宾做准备。 但转念一想,这些人虽说是皇族,却一个个日子过得极为清贫,也就比普通百姓好上一点。 他们明显消费不起。 可如果是巴结,放着朕这么大一座靠山不用,用得着巴结他们吗? 李世民越想越迷糊。 “还有其他人吗?” 其他人? 张阿难一愣。 那些官宦富户家的公子小姐不能算吧? 见李世民目光意味难明,他不禁茫然。 陛下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还是老实答道:“听说还请了长公主李香婉。” “香婉?” 李世民眉头一皱。 “是的,听说,游园诗会定在芙蓉苑还是长孙大郎通过长公主求皇后殿下恩准御批。” “原来如此。” 李世民的脸色终于是好看一些。 “你确定到时诗会上有太白酒?还有美食佳肴?” “是的,陛下。现在满长安都这样传着呢。” 很好! 李世民干脆的将手一挥:“你去想办法弄两张请帖,三天后同朕微服出巡!” 啊! 张阿难闻言,彻底懵逼呀! 陛下往陈家庄子跑就算了,毕竟那里现今涉及朝堂决策。 可现在连几个纨绔举办的游园诗会也要前去凑热闹,这是真不怕魏大夫弹劾呀! 三月,阳光明媚。 正是游园踏春的好时候。 曲江池南岸。 芙蓉苑门口,各色马车络绎不绝。 长孙冲等一众纨绔公子满面春风的等在门口接客。 “唉!长孙兄,你可以呀!听说你将长公主也给请来了?” “那是。有长公主坐镇,这场游园诗会才会名副其实。不然,你以为那些皇亲国戚为何趋之若鹜?” 长孙冲得意道。 其实这些都是陈清德私底下教他这么做的。 否则真要以他齐国公府长孙大郎的名义相邀,哪怕再加上封言道他们,也不一定能请得动这么多人。 只是让长孙冲也没有想到的是,长公主似乎对这场游园诗会特别感兴趣,还主动请缨为他从皇后殿下那里请旨御批的。 本来一开始,这长公主好像也没有多么感兴趣,毕竟他们俩名义上虽是表兄妹,但实际也不相熟。 好像是自己的一句话对方才突然发生转变的?是哪句话来着? 长孙冲想得正失神,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长孙兄,那边那辆马车很气派呀?就是不知道来的会是哪位王爷?” 长孙冲循声望去,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他当即脚下一软。 不是,那位怎么来了? 眼看长孙冲神色不对,魏叔玉连忙拉了拉他:“长孙兄,你怎么这副表情,来人究竟是谁呀?” “那是秦王府的马车!” 说着,也不管魏叔玉是何反应,便匆忙上前。 只是他刚要拜倒,却听马车上下来的张阿难道:“长孙大郎,秦王听说这里热闹,前来一观,更不想惊扰他人,你可明白?” 长孙冲顿时一个激灵,立刻了然道:“恭请秦王,随我入内。” 说着,不顾众纨绔惊讶的目光,亲自领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一名模样俊朗的中年人向着芙蓉院内去了。 魏叔玉这才反应过来。 “秦王……该不会是那位吧?” “你说呢?我大唐还有第二个秦王吗?” 杜构一巴掌拍在魏叔玉的肩膀上。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场诗会,竟然会将当今圣人给吸引过来。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房遗直沉默道。 “还能怎么办?没听那位公公说吗?陛……秦王就是来凑热闹的,我们一切照旧。” “没错!处默兄,你去后厨那边通知清德兄一声,让他千万不要出现纰漏。” “好!” 早就是被接客工作折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程处嗣顿时一溜烟的跑了。 留下其余五人心事重重的继续迎客。 “什么?你说谁来了?” 后厨小院中,正领着从陈家庄带过的一帮人正忙得不可开交的陈清德,目瞪口呆的看着气喘吁吁的程处嗣。 “陛下!他微服……不对,是以秦王身份过来了。长孙兄已经将人领进去了。清德兄,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陈清德很快镇定下来。 心中暗骂李世民是不是闲的蛋疼,怎么哪里都有他。 不过想到今天这里聚集的几乎全是他的兄弟姊妹,那老小子收到消息不吃味才怪! “行了,该如何就如何。陛下过来跟他那些兄弟姊妹见上一面很正常!” “嘿嘿,他们也是这样说的。” 程处嗣顿时大咧咧道。 说着好奇的看着陈清德做饭。 当看到陈清德烧制的菜竟然是在一口铁锅当中翻炒出来的,不禁啧啧称奇。 为了今天的诗会,陈清德可是特意杀了一整头肥豚。 就是害怕不够吃。 毕竟今天可是三四十人的席面,可不能给长孙冲和长公主丢脸。 如今李世民又过来,本打算只动动嘴皮子的陈清德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他决定今天好好制作几道后世的拿手菜,叫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皇族好好开开眼。 不知道为何,陈清德只要想到长公主李香婉吃自己菜时那惊讶莫名的可爱模样,心脏就一阵砰砰砰的乱跳。 “清德兄,今日宴会你真不打算露面?” “谁说的?今天这些菜可都是我精心准备的。我自然要亲自端给陛下和长公主品尝。” “不是,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程处嗣忍不住将一块色香浓郁的红烧肉塞入嘴中,顿时嚼得满口流油。 “这里不是上巳节,你忘了我们今天目的啦?我若参加这场诗会还有开的必要吗?” “这倒是。” 陈清德的话虽然听着狂妄,但程处嗣却知道,这并非危言耸听。 就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得正起劲。 长孙冲却是找了过来。 第174章 来自李世民的支持 “清德兄,你这里准备得如何了?” “放心吧,十人大圆桌,一共五桌。每桌又有十八道菜,不够还可以再加!至于那些食案,全部按量供应,可以不断添加。” “那就好!” 长孙冲点了点头,突然严肃道:“陛下要见你。” “见我?何事?” 陈清德有些惊讶。 “好像跟太白醉降价的事情有关,想听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事不是跟你们说清楚了吗?你解释一下不就是了?” 长孙冲苦笑:“清德兄,关键是我也云里雾里呢!” “比如呢?” “陛下问,博陵崔家的酒水生意现在大受打击,后面肯定还有所动作,问我们接下来如何应对!” “三板斧……” 见程处嗣莫名看着自己,陈清德连忙改口:“哦!我是说这套组合拳不是还没打完吗?让陛下再等等!” 啊! 长孙冲苦笑更甚:“这话还是你自己去解释吧。” 陈清德很想任性拒绝。 没见我正忙着吗?而且我对任何形势的剧透是深恶痛绝的!等到事情真相大白那天跟着吃瓜,难道不香吗? 但转念一想,李二如此着急过来,恐怕也是辗转反侧。 跟这个当朝最有权力的男人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既然人家想行使剧透的权利,不说肯定不行。 万一对方一个不高兴,做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搞不好会前功尽弃也说不定。 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位没有我和江国公府一样将整个大唐玩得是团团转。 陈清德觉得有必要随时鞭策一下自己。 这是在锦上添花,可千万别当成是在雪中送炭了。 恃宠而骄要不得。 想到这里,陈清德的目光顿时一片清明。 “那走吧!” 长孙无忌一喜,连忙领着陈清德走了。 终于不用自己一人面对陛下,实在是太难了。 事实证明,陈清德果然想多了。 李世民确实很想知道陈清德利用太白醉疯狂挤压博陵崔氏的酒水生意后,打算如何面对世家的反扑。 但他更关心的却是在这场倾轧中自己是否有利可图? “陛下,仅仅三天时间,共计销售太白醉三千五百坛!除去人工等各项成本,实际盈利两万三千贯左右。” 大概搞清楚李世民的来意后,陈清德选择单刀直入。 什么? 李世民顿时站起,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清德。 因为按陈清德所言,他仅仅三天就赚了一万贯有余。 这是何等的暴利? 长孙冲也很懵,因为自那日分红后陈清德对第二次分红之事提都没提。 因为以工代赈的事情,他们几人也就不以为意。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陈清德笑道:“陛下不用惊讶,您如今太白醉的分红早就超过十万贯,而且只多不少!这件事等家父回归,自见分晓。”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大笑不已,只觉瞬间浑身通泰。 半晌,他才继续道:“那可否跟朕说一说,这场诗会,你将朕的那些兄妹聚集,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陈清德顿时了然。 他就说,李世民身为堂堂帝王,又怎会如此沉不住气? 原来结症在此。 当即笑道:“当然是想拉着这些皇亲国戚一起发财!” 李世民目光顿时一凝:“此话何意?” “阿耶知晓,陛下为了不让民间百姓误以为皇家与民争议,所以对众多皇亲都是听之任之。 再加上太上皇在诸位王爷、公主出宫时无甚封赏,导致他们生活并不富足,许多人仅仅靠经营酒楼维持生计。” 面色阴郁的李世民全然没有想到,这陈清德一如既往胆大,连皇家之事都敢议论! 一旁,长孙冲受李世民气势所慑,瑟瑟发抖。 一脸惊恐的看着陈清德。 这哥们,是真的勇啊! 君心难测,难道他不懂? “继续说!” 李世民的声音冰寒如铁。 陈清德却充耳不闻。 只听他突然话锋一转:“陛下,博陵崔家威胁商贾想要断江国府的劣酒供应,您可知那些劣酒是阿耶在河北道平抑娘价的根本?” 李世民眉头顿时深深皱起,他心思深沉,顿时猜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你是说太白酒它是……” 陈清德没等李世民把话说完,直接出言打断:“陛下,此事影响的不光是我江国公府的发财大计,更关乎平灾策略实施,我江国公府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现在的纨绔都是这么跟陛下说话的吗? 身为顶级纨绔的长孙冲身体又是一阵摇晃,颇有种天旋地转之感。 “所以你便想出半价倾销的方法?” 陈清德不置可否道:“如今河北道的酒水生意已经饱和。长安城这边又要进行以工代赈。 阿耶来信说让我们在长安城确保以工代赈顺利实施,打好样。 只有这样,朝廷在河北道那边的平灾工作才能顺利展开。” 反正他打定主意,这一切功劳都是阿耶陈叔达的,跟他这个工具人没有关系。 “子聪不在长安,却为以工代赈之事殚精竭虑,朕心甚慰。” 李世民闻言,长叹一声。 “可是这跟你们举办诗会又有何关系?” “当然是为了卖酒!” 陈清德嘿嘿一笑:“不过好酒配好菜,陛下是知道小子厨艺的。小子的那些吃食绝对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味。” 李世民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可那些都是权贵眼中的贱肉所制。要想今后在大唐更好的推广,自然少不了贵族老爷们的认可才行。” 李世民皱眉,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他突然想起那日陈清德说的话,要让全大唐的百姓吃肉。 难道…… 他心中一动,冷意顿时消散。 “所以是你阿耶自知做酒楼生意会抢那些皇亲饭碗,这才想着让你行动时跟这些王爷公主打好关系,免得误伤对吗?” “陛下圣明!” 陈清德连忙拱手恭维。 他没想到李世民身为一代雄主,竟然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时候。 这都学会自行脑补了。 “不过远不止如此。” “还有什么目的,赶紧说。” 李世民没好气道。 “当然是拉着那些王爷、公主一起发财!” “什么意思?” 李世民目光一凝。 “陛下,你说要是长安城突然出现三四十家名叫太白酒楼,会不会很有趣?” 陈清德打趣。 这让一旁的张阿难很无语。 整个大唐,敢这样跟陛下说话的就只有眼前这小子了。 李世民,目光闪烁,久久无语。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今日有朕在,你们尽管施为。朕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将此事办砸!” 第175章 形势急转,再转! 【因为剧情需要,会对一部分人物年龄进行一定艺术加工,请各位读者老爷不要较真!】 陈清德和长孙冲连忙对视一眼。 他们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得到李世民的支持。 如此一来,绝对是大有可为呀! 当即满心振奋的离开。 他们要将此事告诉其他人知晓。 目送着二人离开。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 想到自己那些便宜弟妹不少人过着粗茶淡饭的相助生活,不禁陷入沉默。 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唐天可汗,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外如是。 当陈清德和长孙冲将李世民的意思传达给门口迎客的几人知晓时,几位公子哥顿时振奋不已。 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对那些前来赴宴的王爷公主殷勤不已。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长公主驾到!” “快看!真的是长公主来了。” 一脸木讷的房遗直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 陈清德摇头,熟知历史的他知道,房遗直跟这位长公主断无可能。 除长孙冲外,其他人也是一个个满脸猪哥相。 也怪不得这些纨绔,谁叫长公主李香婉的确容颜绝姝呢? 饶是以陈清德一个后世人的眼光,饶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却还是在李香婉下车的那一刻被其清丽的容颜吸引。 李香婉很少出宫,显然还没有习惯这样被人万众瞩目。 脸上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惹眼。 她眉头微皱,但一双美目还是下意识在人群之中搜寻,却在看到同样呆呆看着自己的陈清德时,顿时眉梢一盏,仿佛最美的花朵绽放。 “长公主对我笑了……” 房遗直憨笑不已。 陈清德也笑了。 他好歹是在后世见过十级美颜的人,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继续沉沦。 他优雅上前:“草民拜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次,他并没有行跪拜大礼。 饶是如此,却还是看呆其他人。 这是我大唐正经的礼节吗? “拜见长公主殿下!” 众纨绔齐齐行礼。 比对待刚刚那群徒有虚名的王爷公主要殷勤得多。 看得那些注意到外面动静的王爷公主们眼热不已。 可是没办法! 谁叫人家的爹是他们二哥李世民呢? 没法比呀没法比。 李香婉面上一热:“都平身吧!” 一双素手却独独伸向陈清德。 看得一向木讷的房遗直叹息不已。 最重要的贵宾已经到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 长孙冲于是来到大厅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的王爷公主们道:“各位,吉时已到,大家随我入座吧!” 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饮宴不在这里?” “怎么回事?” “是啊?这芙蓉苑我来过,这里是正厅,最适合饮宴,不在这里难道是在偏厅?” “不可能吧?偏厅饮宴,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我们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这长孙冲竟然如此欺辱我等。” 说着,一人竟是排众而出。 来到李香婉面前,躬身拜道:“公主殿下,长孙冲不过是一个外戚,却如此羞辱我等,请长公主殿下,为我等做主!” 李香婉看向眼前这位,此人倒是她为数不多认识的几位王爷之一。 汉王李元昌。 生的人高马大,一看就是力大无穷之辈,却偏偏作文质书生打扮,看上去很是不伦不类。 “原来是七皇叔,皇叔何至于此?” 李香婉有些慌张,连忙道。 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人群外的陈清德。 陈清德很无语。 这诗会是你表兄长孙冲办的,你看着我作甚。 长孙冲连忙道:“汉王殿下别误会,请听冲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长孙冲,你好好的大堂餐几不用,却要将我们安排在偏厅,其心昭然若揭!” 说话的是荆王李元景。 只见他一脸阴翳,感觉受到莫大侮辱。 而显然,与他同样感受的人还有很多,纷纷附和。 “请长公主殿下为我等做主!” “请长公主殿下为我等做主!” “请长公主殿下为我等做主……” 这里的动静甚至都惊动了那些并无资格进入这大厅,只能在外面花园等候的富家公子、小姐们。 他们远远看着大殿中的皇亲贵胄,指指点点。 “这……” 李香婉还从未经历过如此事件,顿时呆立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长孙冲也很茫然。 说好的圆桌对饮,觥筹交错,大家亲如兄弟姊妹的呢? 这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他们小看了这些王爷、公主对于礼节的重视。 实话说,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这些个王爷、公主,空有王爷公主的名,却没有王爷公主的福。 从小就生活在旁人的冷眼之中。 如今好不容易有场像样的饮宴,却没想到主家竟然连个正常的饮宴场所也不肯提供。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羞辱。 长孙冲解释的话语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出。 现场的态势便是急转直下。 陈清德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 早知今日他就不费尽扒拉专门做好几套新式座椅搬到这里来了! 此时,长孙冲面沉如水。 这位纨绔大少还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眼看着自己再不站出来,这场游园诗会恐怕就要不欢而散,陈清德只好无奈的站出来。 只见他轻咳一声,将现场紧张的气氛打破。 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当中穿过人群,来到长公主李香婉身边。 对其投以安心一笑后,又看向长孙冲道:“长公主殿下、长孙兄,这件事是小弟有欠考虑。” 说着便不等长孙冲发话,便是昂首环视在场所有人:“各位王爷、公主,请听在下一言。” 他从容不迫的态度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 “你又是谁?” 荆王李元景道。 “在下陈清德,不知各位贵人可否听过?” “陈清德?” 在场顿时陷入一片嗡嗡议论声中。 突然,李元昌眼睛一亮:“你便是那位写出【将近酒】,又在上巳节乐游诗会以六首传世诗作帮助翠柳居花魁如烟姑娘夺得魁首的陈清德陈小郎君?” “正是在下!” 陈清德眼睛顿时一亮。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识货的。 于是赶紧道:“草民拜见汉王殿下,汉王殿下千岁。” 李元昌闻言眼睛一亮。 这小子可以呀!是个人才。 “原来是清德兄!”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惊呼声响起。 第176章 长公主李香婉:登徒子! “清德兄,幸会幸会!” 陈清德连忙看向越过人群的另外一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敢问这位王爷是?” “哦!在下李元嘉!” 紧接着陈清德震惊了。 因为很快,他就看到又有数人穿过人群走向自己。 “在下李元懿,见过清德兄。” “在下李元礼。” “在下李元则。” “见过清德兄。” 陈清德这彻底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王爷一个个怎么跟我一个纨绔私生子招呼起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脑中也开始隐约出现关于这几人的一些零星记忆。 顿时了然于胸。 这几人在拥有造人圣体的李渊众多子嗣中,还是非常出名的。 除李元昌因为不甘清贫,野心勃勃早早的站队李承乾而不得善终外,其余人或才名、或贤明,均受世人追捧。 从这一点看,李世民对于自己这些弟、妹还是极为仁慈的。 毕竟从古至今,在国人的认知中,缺什么就补什么嘛! 没毛病! 至于他们为什么都对自己颇为友善…… 难道是被本少无敌的人格魅力征服? 咳咳,陈清德隐隐觉得,这跟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有关。 当然,这些仅仅是陈清德的猜测罢了。 不管如何,既然有说话的机会,陈清德自然是要把握的。 当即对几人拱手:“清德参见几位王爷,王爷千岁!” 果然,足够的尊重是打开局面的最好契机。 “几位王爷,容许清德详禀……” 当陈清德将圆桌高椅说给众人,并表示如今这东西已经在皇宫和各大国公府流行时,这些不受从来都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王爷和公主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但依旧保持怀疑。 就在陈清德思忖是不是让长孙冲将那些圆桌高椅搬过来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各位皇叔、皇姑,这件事情本宫可以作证!” 哦? 见李香婉发话,所有人均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没想到,刚刚还显得怯弱的李香婉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如今宫中父皇下朝后会经常召见后宫嫔妃和一众皇子公主围桌饮宴。” 只见她目光清澈,充满了坚定和自信:“长孙表兄虽然考虑不周,用圆桌招待各位有些不符礼制之嫌,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当下的最高礼仪?” 陈清德面露惊讶。 没想到这位哪怕主持上巳节乐游诗会,都似乎没多少存在感的长公主,竟然也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 见陈清德看向自己,李香婉一张俏脸顿时一红。 这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同,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其中带着好奇和审视。 李香婉毕竟是如今大唐皇帝李世民的长公主,虽然比之嫡长公主地位差了些,但在这一对不受重视的皇叔、皇姑面前分量十足。 “既然大家如此在意规制,本公主当然也可以让表兄就在这大厅当中安排饮宴!各位皇兄、皇嫂,请选择吧!” 见所有人看着自己,她清脆声音中充满了毋庸置疑。 “啊哈哈哈哈哈哈……” 汉王李元昌顿时大笑:“各位弟、妹,本王觉得长公主陛下言之有理。既然是当下最流行的饮宴方式,我等不去尝试,岂不是可惜?” “不错!本王最喜欢的便是新鲜事物,这圆桌高椅,本王必须要尝试!” 这一次说话的依旧是刚刚跟汉王李元昌一唱一和的荆王李元景。 这兄弟俩同岁,有这种情况自然情有可原。 “长公主,我还没有跟殿下一起吃过饭,也想与长公主殿下围坐圆桌饮宴呢。” 一名俏丽的少女突然笑着走出人群,亲热的拉起李香婉的手。 “原来是房陵姑姑,香婉参见姑母。” 李香婉的这声姑母顿时令那俏丽少女眼睛笑成了月牙。 而周围其他人也是一脸羡慕的看着二女。 他们也想上前寒暄,但奈何跟李香婉从未见过,强拉关系的话难免不伦不类。 房陵公主却不同,从小活泼开朗、机敏聪慧,跟李世民从小亲近。 有了这些人表态,其余人顿时改口,纷纷附和。 陈清德本想功成身退。 却不想被与房陵公主聊的火热的李香婉突然叫住:“陈小郎君!” 嗯? “敢问长公主有何吩咐?” 李香婉见陈清德对自己如此客气,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但她性格本就隐忍,很快平静如常道:“吩咐不敢当。是我房陵姑姑,她想认识一下你。” 啊?这大唐的公主都是这么开放的吗? 见陈清德竟然愣神,完全没有刚刚替自己和表兄解围时的灵力睿智。 可不知为何?这样的陈清德令她感觉莫名可爱。 李香婉不禁捂嘴一笑:“房陵姑姑,您别介意,陈小郎君总是如此。” “总是如此?” 房陵公主微微一愣。 看向李香婉的目光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长公主,你跟陈小郎君很熟吗?” 李香婉脸上一热:“相熟谈不上,不过跟父皇一起见过几面。” “原来如此。” 上巳节诗会的事情如今依然令人津津乐道。 房陵公主只当二人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便没有当回事。 见两个女人将自己喊来晾在一边,然后就自顾自低声细语,陈清德不禁挑眉。 这是几个意思? 本少很忙的好不? 就在他腹诽不已时,耳边却传来了房陵公主的声音:“陈小郎君,这厢有礼了。” 陈清德看着容颜俊俏的房陵公主,对方正在上下打量自己。 他突然生出一丝异样,总感觉这房陵公主看向自己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就是那种猎物被猎人盯上后不安好心的感觉。 我这是被一位大唐公主调戏了? 陈清德被自己莫名生出荒诞想法吓了一跳。 可对方分明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就连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欣赏。 这个女人隐藏得很好! 陈清德突然想起后世关于这位公主只言片语的记载。 这才发现这位房陵公主是有后科的。 她跟大唐另外一位尚未出生的公主何其相似? 同样恃宠而骄,同样德行有亏。 与长广公主的儿子杨豫偷情,却被第一任丈夫窦奉节带兵捉住,情人直接被私刑杀之,最后改嫁贺兰僧伽。 原来眼前这位竟然是个女海王呀! 想到这里,陈清德连忙拱手:“清德见过房陵公主。” 第177章 十八道菜,大开眼界! 房陵公主发觉陈清德看向自己的目光怪异,虽然疑惑却还是道:“久闻陈小郎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呢!” 她说着捂嘴轻笑,前仰后合下柔软的腰肢在不轻易间扭动,造成的波涛汹涌让陈清德挪不开眼睛。 他跟如烟在一起时早就食髓知味,见状情不自禁的狂咽口水。 这一幕被李香婉看在眼中,顿时轻咬贝齿:“你,你们聊!本公主还有事情,便失陪了。” 说完便跺着脚冷哼着离开。 “唉!长公主殿下,您等等我呀!” 陈清德下意识想要跟着离开,但想到眼前这位很可能以后还要合作,于是连忙抱歉道:“房陵公主,恕在下失礼。” 说着也不等对方反应,便是追着李香婉离开。 身后,房陵公主看着陈清德难掩惊慌的背影,眼中顿时笑意盎然。 “长公主殿下……” 另一边,李香婉听到陈清德在身后叫自己,嘴角不禁露出一抹难掩的得意。 她收敛心神转身,目光清冷的看着陈清德:“你跟着本公主作甚?” “不是殿下刚刚叫住在下的吗?” 陈清德有点懵。 “你难道没看出来,本公主叫你只是让想将你介绍给房陵姑姑认识。姑姑对你的才华很感兴趣!” 不知为何,看着李香婉欲盖弥彰的解释,陈清德总感觉心跳加速。 嘴巴又又又秃噜开瓢:“难道公主殿下对在下就没有兴趣吗?” 啊—— 李香婉只感觉心尖一颤,脸色瞬间通红,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 见陈清德一本正经的望着自己,李香婉瞬间失神。 毕竟,现在可是大庭广众,很多人都看着呢。 他,他什么意思?是在调戏本公主吗? 当【调戏】二字出现在她脑海,一股羞恼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破口而出:“登徒子!” 说完,便是迅速消失在偏厅的方向。 “哎!” 陈清德有些不明所以。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拉对方,却发现刚刚二人的行为已经吸引许多人的关注。 对方可是堂堂公主,若真的这么做了,绝对会被人以大不敬之罪下狱。 只好无奈的将手收回,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嘴里忍不住嘟囔:“本少好像没做什么吧?怎么就成登徒子了?” 这个时候长孙冲走了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清德兄,你是不是针对长公主有意思啊?” 嗯? 陈清德一脸惊讶的看向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长孙冲耸了耸肩,却还是忍不住又问:“真没有?” “真没有!” 陈清德哭笑不得。 这些皇亲国戚,一个个都有毒是吧?奇奇怪怪的。 “那就好!” 长孙冲顿时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陈清德毕竟是私生子,跟李香婉身份悬殊,绝无半点可能。 “说真的,刚刚真的感谢你!这份人情,本公子记下了。” “切!” “你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可是真拿你当兄弟的。” 陈清德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去厨房,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转身离去。 兄弟? 看着陈清德离去的背影,长孙冲神情愕然。 我这是被清德兄认可了吗? 要知道身为齐国公府嫡长子,又背靠长孙皇后和李世民两尊大佛,从来都是别人需要得到他的认可,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认可他了? 他的确是认可陈清德的,每次见面也会清德兄长、清德兄短的叫着。 却不知在别人心中的自己究竟是何印象。 但今天,他似乎知道了。 那种被认可的感觉从陈清德的话里行间清晰传达。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陈清德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这在后世极为常见的表达方式在此刻竟然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向来不可一世的长孙冲心里,掀起滔天波澜。 “长孙兄,你这是怎么了?” 封言道等人发觉长孙冲的不对,纷纷围了过来。 令长孙冲感动不已。 这一刻,这位顶级纨绔的内心是感性的。 “哦,没事。” 他稳定心神后便是看向在场诸位王爷、公主高声道:“各位,请随本公子入席!” 说着便是躬身一礼。 很快,一群人便是在花园中那些富家公子、小姐的注视下来到偏厅。 “长孙大郎,这便是圆桌高椅?” 高元昌一脸惊讶的看着远处由上等黄花梨雕制而成的大圆桌和那些均匀分布的高背太师椅。 “不错!这圆桌乃是象征阖家团圆之意,这太师椅解放双腿,坐上去四平八稳,每桌一共十张,象征着十全十美之意。” 长孙冲按陈清德教授的满口胡说八道,再次恢复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潇洒之态。 顿时引得厅外花园中女眷瞩目。 “长孙大郎真的俊!” “是啊是啊!可惜,跟你我地位相去甚远。本姑娘倒是觉得那汉王身材健硕,又不失豪爽……” 此时,长公主李香婉正端坐其中一张圆桌上,在她旁边坐着一名器宇轩昂、龙精虎猛的青年男子,正是以秦王身份早早进入此间的李世民。 李元昌见状,连忙上前寒暄:“长公主好雅兴,不知旁边这位是?” 却突然看到房陵公主越过他,匆匆上前。 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房陵公主来到近前,可是不等他有所动作,却敏锐看到那青年男子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轻轻摇头。 她心中一惊,不明白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看向长公主李香婉,却发现这丫头同样憋着笑对自己轻轻摇头。 她哪怕再迟钝也明白了皇兄意思。 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福了一礼,然后当仁不让的坐到李世民身边。 这让包括李元昌在内的所有王爷公主惊讶不已。 这是何人? 难道也是如他们这样的皇亲? 看样子似乎地位比他们高多了。 可为什么从未见过呢? 是的,他们这些人虽然是李世民的弟弟、妹妹,却因为种种原因并未与之谋面。 之前是因为年纪还小,他们身处后宫根本就见不到。 后来他们年纪稍大,李世民却跟隐太子李建成争得不可开交。 他忙着杀兄逼父,这些王爷、公主好些年纪不到就被成为太上皇的李渊草草遣出了皇宫。 总之阴差阳错,李世民跟自己这些弟弟妹妹们始终无缘得见。 都说天家无情,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眼看李世民并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长孙冲连忙道:“各位也都落座吧!” 他很自觉的将这一桌的位置留给了这些皇亲。 第178章 菜好吃,酒好喝!这下有好戏看了! 李元昌虽然疑惑,却还是当仁不让的坐到了李香婉身侧。 他年纪跟房陵公主差不多大,在这些皇子、公主当中年纪算是最大,坐那个位置正好。 接下来依次便是李元嘉、李元懿、李元礼、李元则以及另外两名公主。 他们年纪看上去也都差不多大,坐在一起也合适。 长孙冲则带着一帮纨绔子弟乖乖坐到了最后面一桌。 这一桌本就是专门给他们自己准备。 “长孙兄,你说陛下这样明目张胆的隐瞒身份混进来,他想做甚?” 萧釴实在忍不住好奇,出言低声问道。 见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顿时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总之大家都放机灵点就是。” “是是是!” 几名纨绔忙不迭点头。 长孙冲这才对两名早已等候的下人挥手,二人立刻匆忙出去。 很快,那些富家公子、小姐们便在下人的带领下有序入席。 跟这些皇亲饮宴,他们显得极为拘谨,深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上菜喽!第一道菜:“白斩鸡!” 就在这时,远远的陈清德那怪异的吆喝声突然传来。 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 “不是,这还是游园诗会吗?报菜名作甚?搞得跟酒楼似的。” “就是,菜名有什么好报的?” 可紧接着,就见一道前所未见的菜式很快就被一大群下人端了上来。 那是一道色泽金黄的鸡。 肉质饱满,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而当那些端着托盘的下人经过时,所有人都闻到一股浓郁的鸡肉香味在鼻尖弥漫,侵占着他们的味蕾。 口水不自觉跟着流了出来。 “第二道菜:小炒肉!” 紧接着是第三道菜,第四道菜…… 整整十八道菜名报完,现场每张桌子上都已经摆得琳琅满目。 关键是这些菜色香味俱全,在场所有人别说见,连听都没有听过。 令这些富家子弟大开眼界。 不等菜名报完,他们就已经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好香!看上去也很有食欲。”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菜式。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大手笔呀!不愧是齐国公府长孙大郎,这些吃食每一道都是前所未见,肯定特别珍贵!”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些美食。” “急什么?没看那些皇亲都没有动作吗?” “是啊!果然不愧是皇家,竟如此沉得住气!” 却不知,随着这些前所未见的菜式摆上餐桌,一众王爷公主们表面无动于衷,严厉的家教虽然令他们轻易就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但狂咽的口水和目中的震惊却已经彻底出卖了他们。 现场也就李世民表现稍微好点,毕竟陈家庄的饭菜他吃得最多。 可饶是如此,这桌面上的十八道菜中还是有将近一半就连他也没有见过。 陈清德远远看着偏厅中的这一幕,不禁暗自点头,然后功成身退。 由作为东道主的长孙冲接棒。 “诸位,今日本公子举办这游园诗会,多谢各位赏脸,让我们先同饮此杯!” 长孙冲率先开口。 如果无视李世民和李香婉的存在,长孙冲无疑是这里最亮眼的仔。 他的话顿时受到追捧,纷纷举杯同饮。 “干!” 但以辛辣着称的太白醉绝对会教育每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人。 那些王爷公主、公子小姐,有一个算一个,顿时被辛辣的酒水辣得够呛。 纷纷脸色通红,严重的甚至咳嗽不止。 长孙冲见状,顿时满意点头。 这是他跟陈清德商议好,故意的。 当然,目的自然不是让这些人出丑。 而是另有目的。 “各位抱歉!本公子忘了说,太白醉虽好,但性烈如火,可不要贪杯哦?” 他学着陈清德的样子一脸搞怪道。 见众人全都一脸幽怨看着自己。 就连李世民投过来的目光也隐隐带着不善,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戏弄皇亲,可是大罪。 于是慌不迭道:“吃菜!吃菜!” 随着他的话音出口,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狼吞虎咽的声音。 “好吃!” “真好吃!” “这味道,简直绝了嘿!” 这种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长孙冲等一帮纨绔,一边吃菜,一边相视而笑。 成了呀! 于是几名纨绔相互使了一个眼色,纷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当中,离席,开始给这些王爷公主们一桌一桌的敬酒。 各种前所未见的祝酒词仿佛不要钱似的脱口而出。 就连李世民也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王爷一般,从善如流的跟着喝了老不少。 看得躲在角落的张阿难眉梢狂跳。 但今天场合特殊,他不敢出来打搅了李世民的兴致。 也不知是否喝醉,几人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敬酒时提及。 “各位,这些珍馐可都是太白酒楼所独有,是长孙大郎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人家的大厨请过来给大家做菜。” “太白酒楼?没听说呀?” “太白酒楼你都不知道?真的假的!” 萧釴满脸夸张的插话。 “太白酒楼?听说太白酒楼在长安城一口气开了六家,是不是真的?”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那是杜构。 他说完便跟萧釴对视一眼,二人举杯相互致敬。 后面立刻就有人满脸惊讶的跳出来捧哏:“原来是太白酒楼的美食。六家店一起开,当真大手笔!” “是啊是啊,王爷有心了,这太白酒楼的酒菜绝对天下一绝!” “可这太白酒楼不是还没有正式开张吗?” “你们知道什么?这太白楼跟太白醉一个名,今日又菜酒齐全,搞不好这二者就是一家!” 有聪明人立刻想到事情关键。 “不会吧?若真是如此,长孙大郎他们岂不是要赚得盆满钵满?” “嘶!不对呀!我听说这些王爷公主名下都有酒楼,如此说来今日这游园诗会是假,投拜帖倒是真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一时间,现场气氛都是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眼看这些人竟然自行脑补,将事情推向另一个新的高潮。 这让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躲在角落看热闹的陈清德喜不自胜。 看来无论任何时言论的威力都不容小觑啊! 他已经看到有意识到事情不对的王爷、公主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对此,陈清德早有预见。 并且早早就做下安排。 第179章 陈清德:加入太白酒楼 眼看气氛已经烘托到位,场子逐渐安静下来,长孙冲一脸佩服的远远跟陈清德对视一眼。 突然大声道:“各位安静一下!本少有话要说!”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说得没错!太白酒楼的确是我齐国公府与包括江国公府在内几位国公府子弟的产业!” 此话一出,现场几名已经面现愤懑之色的王爷公主们顿时一脸惊讶的看着几人。 荆王李元景道:“长孙冲,你这是何意?难道不知我们这些人就靠着酒楼生意养活府邸一大帮人,你如此做,难道是想与我等为敌?” 他的话不可谓不重,但说的也是事实。 事到如今,这场游园诗会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针对他们这些皇亲的鸿门宴。 实在是现场这些菜式,全是不可多得的珍馐。 若是太白酒楼开起来,他们这些人的酒楼生意可想而知。 李世民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意味莫名,在听到李元景说靠酒楼生意养活府邸一大帮人时,他在太白酒中品到的是满嘴苦涩。 堂堂皇族,竟然要依靠商贾之事养活自己,这还是皇族吗? 长孙冲被一众王爷公主盯着,饶是他早就有所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显然低估了【断人财路】这四个字的杀伤力。 连忙道:“各位不要误会!今日召集各位前来,便是想邀请大家共同致富。” “致富?长孙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昌挽起袖子,结实的肌肉顿时暴露在空气中,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令许多人倒吸凉气。 这汉王很有料呀! 长孙冲虽然也善骑射,但还是不禁倒退几步。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致富的意思就是共同发财!” “清德兄!” 听到声音的长孙冲顿时一喜。 有陈清德在,这事情就乱不了! 只见陈清德款步而来,李世民身边的房陵公主突然展颜一笑:“陈小郎君,说说吧!究竟是如何个致富之法?” “很简单!加入太白酒楼。成为太白酒楼的分店?” 嘶!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出现凉气倒吸的声音。 “陈清德,你疯了!” 饶是房陵公主,也没有想到陈清德竟然会如此说。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陈清德同伙长孙冲等一干纨绔想要吞并她们这些人的酒楼。 这是何等狂妄的想法? 果然,就见现场气氛突然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所有人均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清德。 而一些脾气暴躁如汉王李元昌之流已经彻底红温。 啪! 李元昌一拍桌子起身,脸上的怒意毫不掩饰。 “陈清德,你这是何意?” “你江国公府徒有其名,比之我们能好到哪里?竟敢大言不惭!” “没错!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本王定然不与你干休!” 眼看陈清德一句话竟然将在场这些王爷公主得罪,下面那些富家公子小姐们一个个暗自咋舌不已。 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深怕祸及池鱼。 一旁,李香婉满脸担忧的看着陈清德,一双粉拳紧握。 落入李世民眼中,不禁暗自皱眉,想到那日长孙皇后之言,他的目光顿时在李香婉和陈清德之间反复来回。 陈清德却依旧一副从容不迫、风轻云淡的模样。 “各位,何不听听在下所言?再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依公主之见,直接让人打将出去便是?” “不错……” 长孙冲冷笑:“今日好歹也是我齐国公府牵头设宴,各位如此说话是没有将我等放在眼里吗?” 他话说完,才后知后觉想起当今陛下可还在这里。 他当面威胁这些皇亲,恐遭怪罪。 好在李世民依旧无动于衷,自顾自在那里饮酒。 他这才松了口气。 长孙冲的话很有作用,那些王爷公主顿时虽然不悦,却还是偃旗息鼓,狠狠盯着陈清德。 房陵公主笑道:“既如此,陈小郎君请继续。” 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解围,陈清德感激的看了房陵公主一眼。 然后自信一笑:“我太白酒楼可以给诸位提供特供酒水太白醉,以及诸位现在吃到的这些独一无二的菜式!”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突然为之一松。 那些刚刚还吃得津津有味的王爷公主们终于开始正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他们完全可以想象,一旦太白醉和这些前所未有的菜式出现在他们的酒楼,生意将会何等的火爆? 陈清德笑道:“诸位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些菜式之中那些肉菜口感很特别吗?” “是很特别。” 经这么一提醒,房陵公主顿时反应过来。 她秀眉轻蹙。 老早就想寻问,那些不同于牛羊肉的口感究竟是出自什么动物? “能告诉本公主这些究竟是什么肉吗?” “当然!这些其实是豚肉。” “什么!” “是豚肉?” 房陵公主的脸顿时一黑。 觉得陈清德是在戏耍自己。 却发现其余人同样是满脸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那是贱肉!怎么可能?” “如此细腻的口感,回味甘甜,只是略带腥臊,怎么可能是豚?” “没错!豚肉酸臭,不可能是这个味道。” 许多人立刻惊呼出声。 房陵公主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她连忙回头,看向正顾自饮酒的李世民,果然发现李世民竟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突然,房陵公主心中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皇兄难道就是因为此事来的! 她心中立刻有了决断,当即高声道:“各位,静一静!” 见所有人看向自己,房陵公主满脸严肃:“陈小郎君,能否说清楚一些?” “当然!” 长孙冲道:“其实很简单,经过我太白酒楼独家秘方处理的豚肉早就不是当初那种酸臭贱肉可比,乃是不可多得的佳肴。” 说着他突然抬手拍了拍,顿时外面有人端着一个散发热气的巨大托盘上来。 里面竟整齐放着许多卤得香气四溢的豚肉,和一些因为分量不够上不得台面的下水。 还不等众人惊讶,一股独特另类沁人心脾的浓郁香味竟随着托盘上蒸腾的热气扩散而开。 “好香啊!” “那里面摆放的便是豚肉吗?可为什么会如此香?” 陈清德笑道:“这便是由豚身上各个部位制出的卤味!” “竟然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眼见众人态度大变,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盯着盘子中的肉,长孙冲和几名纨绔对视一眼,乐得合不拢嘴。 “还是清德兄有办法。” 第180章 今日之事圆满 “各位,怎么样?这些豚肉是不是很香?也很想尝一尝?” 陈清德打趣道。 有人慌忙点头。 陈清德满意一笑,让人将那些卤肉分发下去。 很快,殿中便传来了连绵不绝的称赞声。 “各位,这卤制豚肉,主料成本低廉。试问,这样一种价格亲民的美食再配合其它菜式,一旦经过你们的手推向市场,传统的酒楼生意绝对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不错!” 房陵公主在尝过卤肉那浓郁的香味后顿时眼睛放光。 可是她很快就是秀眉轻蹙:“可是陈小郎君,仅凭这些东西,你便想让我们的酒楼加入太白酒楼,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 陈清德却是自信摇头:“各位,在下并非是要吞并各位的酒楼,只是想与各位一起打造一个共有的品牌。” “品牌?那是什么?” “就好比提到酒,你们想到的是不是博陵崔氏?” “没错!还有你的太白酒。” 房陵公主道。 陈清德一笑:“这就是品牌的雏形。太白酒楼也一样。我想将太白酒楼打造成一个人尽皆知的品牌。 将来只要提到好酒好菜,人们都会竖起大拇指说:太白酒楼的饭菜天下一绝!” 房陵公主看着说这话时意气风发的陈清德,不禁眼波流转。 这样一个透着自信的男人,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各位,你们只要愿意将酒楼更名,我太白酒楼提供各种专业的设备支持,像这种圆桌高椅,便是太白酒楼的一大特色; 还包括太白醉的独家供应渠道;以及更多类似今日的这种菜式,这些都是独家秘方。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优势,本公子不便多言,到时便知。 不过本公子可以在此保证,整个京城,除了我太白酒楼,其他酒楼绝不会有!” 嗡!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就在那些王爷公主面面相觑,出现迟疑时,旁边那些在食案饮宴的富家公子中突然有一人站起。 “陈小郎君,在下斗胆一言,可以吗?” 陈清德一愣,随即笑道:“这位郎君请说!” “在下家里在长安城同样经营着一家酒楼,在下也想参与,可以吗?” 陈清德没想到迟迟没有打开的局面,突破口竟然会在这些富家子这里。 当即笑道:“当然可以!” 那富家公子闻言顿时惊喜莫名。 “敢问公子出身?” “在下钱多多。” “钱多多?” 陈清德不禁瞪大眼睛,这个时代竟然就有人取名如此抽象了吗? 这是把想发财两个字都快写脸上了呀! 难怪人家能自告奋勇站出来。 就听钱多多不好意思道:“家父钱大富。” 陈清德眉头一挑。 钱大富?这个同样抽象的名字莫名熟悉呀! 顿时想起,当初发卖太白醉经营权时,却是有这么一个民间商人表现得异常积极。 他抬头一看,果然就见钱多多正对自己眨眼睛。 心中了然。 难怪人家能发财!不是没有原因的呀! 瞧这一家,无论是商业敏感度还是做人做事,真不是盖的呀! 当即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好!本公子记住你了,事成之后加鸡腿! 此事,其他富家子弟也纷纷反应过来。 这可是巴结几位国公府郎君的好机会。 没见那些跟着卖太白醉的经销商一个个身价倍增。 如此天赐良机,顿时纷纷起身呼喊:“陈小郎君,我们也想参与!” “还有我!” “还有我……” 陈清德连忙摆手:“各位,各位,请听本公子一言。” 等人全部安静下来,陈清德装模作样道:“这长安城的酒肆大部分都在各位王爷公主的手里,你们还是不要胡乱凑热闹了,昂!” 那些富家子闻言纷纷反应过来。 陈小郎君说得没错! 他们的家族若是大量涌入酒楼生意,便是跟这些王爷公主过不去。 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一个个顿时偃旗息鼓,看向钱多多的目光充满羡慕。 人家可是这里唯一一个加入太白酒楼的人,恐怕从此一飞冲天。 “各位王爷、公主考虑得如何?我与各位国公府的郎君成立太白酒楼,是真的想与各位共商大计,而没有半分侵占各位生意的意思。” 陈清德笑眯眯的语气真诚,却活脱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房陵公主看向陈清德目光闪烁不定。 那红润的朱辰上浮现一抹难掩的风情。 这个小混账! “陈小郎君,本公主的天香楼便是改名太白酒楼也不是不行!但本公主想知道你们代价是什么?” 此言一出,许多犹豫不决的王爷公主们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 终于是说到重点了吗? 陈清德咧嘴笑道:“各位,也不多,十成红利!” “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是,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这些王爷公主们一个个再一次炸锅。 陈清德这一次却并不给他们发作的机会,直截了当道:“有太白醉和新式饭菜以及圆桌高椅加持,各位王爷、公主只会赚得更多!” 嘎! 他的话仿佛遥控一般,现场突然又安静下来。 所谓一惊一乍,不外如是。 有人惊疑:“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们所言是不是真的?” “对呀!” 这个时候,陈清德却是嘴角带笑:“各位王爷、公主,太白酒楼不日即将开业,本少的话是否为真,到时候一看便知!” 这些王爷公主眼睛顿时一亮。 是啊!就这么办! 陈清德见这件事情今日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个动听的声音道:“既如此,本公主的天香楼加入便是!” 陈清德闻言,面色顿时一喜。 他连忙回头,就见房陵公主正满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露出令人心惊动魄的笑容。 陈清德顿感毛骨悚然。 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 这娘们不像好人呀! 就在这时,有一道不甘示弱声响起:“陈小郎君,本公主名下有一座如意酒楼,也想加入太白酒楼,如何?” 这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倔强。 陈清德循声看去。 说话的竟然是长公主李香婉。 在他旁边李世民意味莫名的目光太过刺眼。 陈清德心神一阵恍惚。 心中毛骨悚然之感更加强烈。 这是怎么回事? 但一连取得两位分量十足的公主支持,陈清德还是十分高兴的。 这也意味着今日之事圆满。 当即稳了稳心神:“当然可以!” 第181章 皇家果然喜乐无常 “两位公主殿下放心。今日诗会结束,在下马上安排人员对接,争取三日后九家太白酒楼同时开张。 到时必定声震长安! 届时欢迎各位王爷公主,公子小姐们大驾光临!” 一场饮宴,宾主尽欢。 整个过程中,李世民始终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就仿佛真的是一个大哥哥般,跟一众王爷公主们不停对饮。 这个过程中最担心的便是张阿难。 他怕李世民酒后胡言,泄露身份。 好在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等饮宴结束,长孙冲趁酒兴领着一帮王爷公主和公子小姐们正式开始游园赏景作诗。 李世民将陈清德叫到跟前。 “陈家小子,你今天搞这么大动静就是让朕看这个?” 见李世民脸色有些冷,陈清德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我们好像没请你这尊大佛吧?是你自己上赶子过来的好不好? 现在还责怪起我来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好吧,貌似眼前这位便是天子。 还真是没天理呀! 感受到这个时代对自己满满的恶意。 陈清德忍不住再次腹诽:该死的封建社会啊! 李世民见陈清德一双眼珠不停转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怒其不争道:“陈家小子,你是不是很不服气?若不是香婉和房陵公主,你今天可就彻底搞砸了!” 说着,李世民还看了一眼在旁边做鹌鹑状的李香婉和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房陵公主。 陈清德连忙抱拳拱手:“多谢两位公主殿下捧场。” 李香婉面色一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房陵公主却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陈小郎君,可不要令本公主失望才是。” 陈清德点头道:“两位公主殿下放心,等过几日,一看便知!” 见事已至此,陈清德却依旧丝毫不慌,李世民顿感好奇的问道:“这么说今日这般情况你已经有所预料?” “是的,陛下。” 陈清德点头道:“今日只是拜码头。” “拜码头?” 李世民一愣。 这小子不会是受打击,开始胡言乱语了吧? “哦,拜码头就是跟各位王爷公主打个招呼,以免过几天造成难以挽回的误会不是?” 陈清德也不着急,等六家太白酒楼率先开起来,他相信这些人迟早会改变主意。 “原来如此。” 李世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清德见状,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李香婉和房陵公主,眼珠突然间一转,嘿嘿笑道:“陛下,小子这里还有一事禀告。” “哦?说说吧!” 从一开始,李世民就表现得有些意兴阑珊,此时亦然。 “陛下,这太白酒楼的股份,阿耶有过交代。” “哦?” 李世民闻言眉头顿时一挑,来了兴趣。 “阿耶说过:民,以食为天。太白酒楼的经营离不开皇家支持。这一点,小子一直谨记于心。” 李世民欣然点头。 没想到子聪平日里是如此教导后辈的,不愧是朕之肱骨! “陛下,今日两位公主出言相帮,小子自身感激,愿意投桃报李,将太白酒楼那十成红利中的四成赠与长公主殿下,一成赠与房陵公主殿下。” “什么?你竟然要将一成红利赠与本公主!我没有听错吧?” 房陵公主顿时惊讶出声。 陈清德笑着点了点头。 房陵公主见状,一颗芳心顿时乱跳。 难道他终于明白本公主的用心?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她到底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大姑娘,不似后来那般水性杨花。 陈清德不禁暗自感慨。 目光却不自觉瞥向长公主李香婉。 只见李香婉眼波流转,一双眉目不断在陈清德身上扫视。 见陈清德看向自己顿时羞赧低头,但染满修长脖颈的粉红颜色已经彻底出卖她波澜起伏的内心。 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投桃报李直接送四成股份的吗?难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香婉越想越娇羞,小脑袋就差钻到桌子下了。 李世民见状眉头皱得更深。 他到现在哪里还看不出李香婉对陈清德的情义? 可他乃堂堂皇帝,万万人之上的天子。 自己的女儿从一出生就命已注定。 她跟陈清德这个私生子之间,注定没有未来。 陈清德突然发现,现场竟然一下子变得一片寂静。 两位公主,包括李世民在内,竟然都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兴高采烈。 这是怎么回事? 圣心难测? 陈清德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是稍加回忆,好像又没有。 见李世民面沉如水,陈清德一咬牙,直接道:“还望陛下恩准!” 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性格。 李世民回过神,见陈清德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 不禁暗叹: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当即道:“此事,朕准了。” 李世民当然知道,陈清德将太白酒楼的股份交给李香婉和房陵公主两位公主,其实跟交给他并无区别。 这样一来,皇家等于又多出一道进项。 这些钱对于以后皇家解决那些皇亲的生计有大用。 对于自己阿耶还在不遗余力的给自己加班加点创造弟弟妹妹这件事,李世民也很无奈。 但从今日起,一切都会改变。 若是在加入后太白酒楼后运营得当,这些皇亲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反过来成为皇家的底蕴,而不是拖累。 李世民心中莫名轻松起来,那种莫名的孤寥感顿时间消散一空。 他哈哈一笑,长身而起:“香婉,房陵,你二人这便随朕回宫吧!” 李香婉倒也罢了。 她本就住在皇宫。 可房陵公主却是满脸惊讶。 自从出宫,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过了。 李世民叹道:“你皇嫂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你。今日正好,你便随朕一同回去,你皇嫂肯定很高兴。” 闻言,房陵公主,心中也是波澜起伏,点了点头:“臣妹领命。” 等送走李世民,陈清德莫名松了口气。 感觉这些皇族之人包括温柔可人的长公主李香婉在内,有一个算一个,均是喜乐无常之辈。 这也太演人了! 陈清德感觉心累。 算了,以后还是能远离就远离吧! 打定主意,陈清德浑身舒爽的跟躲在厅中饮酒的程处嗣开怀痛饮。 接下来两天,这样的大小诗会,每日不绝。 一时间,太白酒楼的事情甚嚣尘上。 不但在市井走卒中传得沸沸扬扬,在那些高门阔府、王公贵胄中也是广为流传。 特别是向来人厌狗嫌的豚肉突然间受到追捧,成为美味珍馐这件事,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都想在三日后太白酒楼开张时去见识一番。 第182章 处处透着独特的太白酒楼 在无数匠人日以继夜的努力下。 太白酒楼终于是如期开业! 而陈清德却早已经回到了陈府别院。 对于酒楼的经营,他就是个门外汉。 他觉得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自己就算待在长安也是无用。 而且繁华的长安城虽然热闹,但对于陈清德来说看得越多便越是觉得自己与之格格不入。 既然如此,还不如回陈府别院里待着舒适。 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手机电脑,没有钢筋高楼。 陈清德总感觉自己是一整个时代的弃婴。 总想要做些什么,加深一点自己与那个已经注定遥不可及的时代一点联系。 这种孤寂他无处诉说。 只能发泄到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里。 而西山的红砖和水泥在陈玄德的努力下终于实现量产。 如今已经能支撑起陈家庄造红砖瓦房的计划。 于是陈清德迫不及待的将此事提上日程。 他与几位大匠一起,结合红砖水泥的优势,很快就将几套古今结合的庭院式砖瓦房定稿,其中有一套还是两层小楼的结构。 就在陈家庄整个彻底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时,长安城中,西市。 一阵铜锣声顿时吸引络绎不绝的行人注意。 铛!铛!铛! “各位父老乡亲注意啦!今日我太白酒楼正式开张,优惠大酬宾,所有吃食、酒水打五折啦!” 崔长衣满脸振奋的扯着嗓子大叫。 【打五折】几个字对于来往的贩夫走卒果然十分有吸引力。 一听这话,还挂着巨大布蔓的太白酒楼顿时被行人围了起来。 实在是这几日,太白酒楼的名声如雷贯耳,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什么太白酒楼有太白酒不限量供应,太白酒楼的美食均是前所未见珍馐,那些参与过几位国公府诗会的王爷公主、公子小姐、文人士子无不说好! 许多人早就被勾动馋虫,翘首以盼了。 可奈何人家就是不开张,说是在装修。 门口巨大的布幕,将整个大门遮挡,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究竟如何? 这也彻底牵动了许多人的心。 没想到今日终于是要开张了。 一听酒水打五折,从未见过此种营销手段的百姓更加兴奋。 眼看酒楼前瞬间挤满了人,崔长衣满脸兴奋的抬手,对着一名不知道何时爬到楼顶的小厮一挥手。 那名小厮会意,立刻将早就抓在手里的绳子一扯,顿时那道巨大的布蔓“嗖”的一声滑落,露出里面窗明几净的酒楼大门。 只见大门口,两排身着统一旗袍的年轻丫鬟们正执手含笑以待。 旗袍自然是陈清德想出来的,这种只有半截袖子,腿部开叉的旗袍最能展现东方女性的柔美。 这些女孩来历各不相同,但大抵不是流民便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女奴,也有一些是陈府别院的女婢。 陈清德让崔长衣将这些人召集起来,并许诺只要他们好好干,不但每个月有不菲的工钱,一年后便可解除奴籍,恢复自由身。 到时候拿着钱,天下之大,她们自可去得。如果不知道去哪,也可以继续留下,陈府别院会给她们寻找良善人家嫁人。 这是陈清德目前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 对此,看惯世家冷暖的崔长衣佩服不已。 再往里,竟然是一张张不同以往的圆桌高椅,有序的分布在大厅当中。 这让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的长安城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快看,那些桌椅好奇怪,看着端正大气,坐在那里吃饭肯定是一种享受!” “我看你是在偷看那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小姑娘吧?” 此话顿时引起哄堂大笑。 “胡说八道!鄙人顶多算是欣赏。不过讲真的,这些小姑娘的身段真好,那露出的半截胳膊当真白净。” “可不是?”有人突然对崔长衣问道:“这位掌柜的,听说你们太白酒楼,太白酒天下闻名,那些小姑娘不是用来陪酒的吧?” “这位郎君请自重!” 崔长衣闻言,脸色顿时一板。 但为了那些小姑娘的清白,他还是耐心解释道:“她们都是太白酒楼的迎宾。你们也可以把她们当成酒楼伙计。她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做的也是正经工作,可不敢坏人名声。” “原来如此。” “这就稀奇了!在下对你们太白酒楼越发感兴趣了。何时开张?赶紧放我们进去啊!” “当然可以!” 崔长衣闻言,眉头一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位客官,请入内点菜!” 那人闻言,顿时迫不及待的越过崔长衣,其他人见状纷纷相随。 可他们刚到门口就看到那些分站大门两边女孩们突然整齐划一的鞠躬抬手:“欢迎光临!” 宛如黄莺合唱的声音顿时将门口的众人吓了一跳。 这是她们从未见过的阵仗,却瞬间令他们头皮一阵发麻。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好!这个很好!” 那人反应过来后,顿时哈哈一笑,踏入门内。 一名女孩连忙上前:“这位客官,请问您一共几人?” “我与友三人。” 面对温柔的迎宾,那人下意识回答。 “好的,三位,请随我来。” 说着便是在前面带路,将几人领到一处稍小的圆桌坐下。 “请问,几位吃些什么呢?” 说着又温馨的给几人报了一长串从未通过的菜名。 几人顿时傻眼。 没听说过呀!这可咋整? 女孩似乎猜到几人的狼狈,她立刻温馨提示道:“本店特色菜有干煸泥鳅鳝鱼五十文一份、红烧肉五十文一份,白切鸡八十文一份,因本店是太白酒楼旗舰店,酒水只有太白醉,售价千文一壶,不知道三位是否需要呢?” “这么贵?!” 三人顿时有些咋舌。 “三位若是吃过,肯定会感觉物超所值。” “那干煸鳝鱼泥鳅在下尝过,味道那叫一绝!百吃不厌啊!长安城街市就有推车叫卖,不过似乎比这里便宜不少。” “是的!那些也是我们主家的产业,不过针对的乃是普通百姓,可没有这里的服务。” 女孩丝毫不慌的街市。 “这倒是。” “好好好!就给我们上这几样,再随便上一盘素菜即可!” “好的,几位稍等。” 女孩手脚麻利的在用一只炭笔在一张纸上随意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符号后便是告辞离开。 而实际上那上面的符号就是陈清德抛给崔长衣的0、1、2、3、4、5、6、7、8、9这些阿拉伯数字。 他并没有说明这些数字的读法和意思。 只是让崔长衣将这些数字跟那些菜名对照起来,交给那些女孩,让他们记菜名时直接用数字代替,以节省时间。 第183章 生意火爆 崔长衣觉得这个方法甚好,可以帮助这些没有什么文化的女孩们迅速熟悉工作,所以便毫不犹豫的采纳。 虽然不明白自家小郎君为何总是有如此多的巧思。 但他现在绝对是陈清德的忠实拥趸。 他现在无比期待,当博陵崔家知道太白酒楼是自己在经营时将是何等目瞪口呆的场景? 女孩离开后不久,马上有小二上来递上香茶。 只是这香茶十分古怪,竟然没有掺杂各种羊油调料。 只有清澈的茶汤。 他们一个便知,这就是用普通茶叶泡制。 但奇怪的是,虽然没有放那些稀奇古怪的茶汤,却味道意外的不错! 那淡淡的茶叶清香令人回味不已。 而那些本来在外观望的行人,眼看着这些人在进入后得到极为妥善的安置,便不再犹豫,纷纷进入酒楼当中。 同样的一幕,还在长安城其他八个地方轮番上演。 对此,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那几位跟着陈清德参与太白酒楼生意的酒商。 眼看贵客盈门,酒楼内座无虚席,有些人为了吃上饭,甚至不介意拼桌而食。 可酒楼外依旧是络绎不绝的人,几人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这陈小郎君当真算无遗策。 只感觉自己做了此生最正确的选择。 这里面就包括在各自酒楼里看着满门宾客发呆的李香婉和房陵公主。 她们在陈清德安排人给她们打造酒楼布置和培训迎客方式时还有些不以为意。 毕竟在她们看来,做好菜的是厨师,只要把厨师培训好便是万事大吉。 但碍于陈清德给的那些股份她们还是安排下面的人全力配合。 如今看到效果,顿时吃惊不已。 要知道,以前她们的酒楼生意虽然还算不错,但绝对没有今日生意爆棚的景象。 她们这才发现,那日哪里是她们在帮助陈清德,分明是人家在投桃报李罢了。 想到那日那些个王爷、公主们恶意揣测陈清德,始终没有答应陈清德的提议。 想必他们一个个如今后悔不迭吧? 而真实情况还真是如此! 当李元昌收到下人急报,说如今自家酒楼门可罗雀,人全部跑去太白酒楼凑热闹时,整个人彻底傻眼。 他想过拥有太白醉和各种味道好到爆的吃食肯定会吸引大批人前往太白居吃饭。 也想过自己的生意会受到一定冲击。 毕竟这事陈清德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还没想到竟然会夸张如斯! 李元昌很想在心中告慰自己,那不过是暂时的,等这波风潮过去,就好了。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情况依旧没有半点好转,李元昌再也坐不住了。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只要能真的给他赚到钱,真的重要吗? 想通此中关节,他秘密前往了房陵公主府拜见。 房陵公主这两天真的很开心。 长这么大,她终于不用再为钱的事情操心。 她已经可以预见,手握百分之一太白酒楼股份的自己以后将会何等的富有? “公主殿下,汉王求见。” “元昌?他来作甚?” 转念一想,她便大概猜到李元昌此次前来的目的。 不禁莞尔一笑:“请他进来吧!” “皇弟拜见皇姐!” 李元昌一上来便迫不及待的行礼。 这让房陵公主有些不适应。 她素知这位跟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皇帝心高气傲的,从来不肯认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当即道:“元昌弟弟这是何意?” 她故意将【弟弟】二字加重语气,令李元昌尴尬不已。 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还是呐呐道:“那日皇姐主动答应将天香楼改名为太白酒楼,不知如今酒楼生意如何?” 闻言,房陵公主轻笑不已。 果然是为此事而来呢。 她笑道:“这事如今满城皆知,元昌弟弟又何必明智顾问?” 李元昌闻言更加尴尬。 这令房陵公主感觉有趣不已,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好啦!皇姐逗你的。说吧,来找我究竟何事?” 李元昌一喜,连忙道:“好皇姐,你可得帮帮小弟,如今这长安城的客人十之八九都去了太白酒楼饮宴。再这样下去,小弟非得喝西北风不可。” “哼!当初还不是怪你自己?人家陈小郎君和长孙大朗他们诚心相邀,你们却百般顾忌,疑神疑鬼。” “是是是,皇姐所言极是。可是那不是我们的命根子吗?要是被人设计夺了去,我们这些人空有皇族之名,还不得被人笑死?” 说着,李元昌满脸幽愤:“哼!我们这些人说得好听是皇族,当今陛下的弟妹。可他什么时候在意过我们的死活?” 房陵公主闻言大惊,连忙呵斥:“元昌,你胡说什么呢?” “本王难道说错了吗?” 李元昌更加不忿。 房陵公主见状顿时叹了口气:“元昌,陛下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李元昌摇头:“皇姐何必自欺欺人?你我都过成需要依靠一座酒楼求存了,难道还要惦念皇恩吗?” 房陵公主见状,连忙挥退左右。 这才幽幽道:“元昌弟弟,本来有些话皇姐不能说,但你将陛下误会至此,姐姐不说,恐怕会造成我皇家不睦。” 李元昌闻言大惊。 莫非还有隐秘不成? 果然,只听房陵公主解释:“你可知,那日芙蓉苑游园诗会乃是长公主求皇后殿下特批?” “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如何?那日皇兄可是就坐在我和长公主身边!” “皇兄?哪个皇兄?” 突然,李元昌的眉梢顿时一扬:“你是说,那日那人是……” 房陵公主,连忙抬手制止他将话说完,幽幽道:“那日皇兄以王爷身份,混入你我之中,你可知为何?” 不等李元昌反应,继续道:“为的正是想让我等加入这太白酒楼的生意当中。” “什么?” 李元昌满脸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从未管过他们死活的李世民会如此好心。 可若不是如此,李世民又为何多此一举呢? 他遥想起李世民隐藏身份,跟他们推杯换盏的情景。 那时的李世民话不多说,有酒就喝,完全不似他心中那毫无亲情可言的当朝天子。 冷静下来的李元昌心中突然一动:“皇姐,如此说这太白酒楼是出自陛下的手笔?” “事情的确是陈小郎君他们在做,但你知道吗?陈小郎君索要的那太白酒楼十成红利,其中有四成在长公主手里,还有一成在我手里!” “什么?” 李元昌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 第184章 各方反应 “你很惊讶是不是?” 房陵公主目光越发幽深:“那天你们去游园作诗,陈小郎君说出此事时,我也不信。可是皇兄他没怎么想就直接同意了。” “怎么会这样?” 李元昌感觉自己的三观震碎。 李世民真的会是这样的皇兄吗? “元昌,陛下这样做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 他就是要告诉我们:这太白酒楼就是给我们安身立命准备的,值得信赖。有他在后面撑腰,好叫我们放心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吗……可他为什么不肯表明身份……是了。那种场合,皇兄又怎么可能表明身份?毕竟都这么长时间了……” 李元昌愣愣出神,显然在自动脑补着什么。 他突然感觉自己嘴角一咸,伸手一抹,这才发现,那是自己的泪水。 “元昌,这件事情皇姐说与你知道就好。你现在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了?” 李元昌点了点头。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胸中有一股气,平了。 接下来,类似的一幕,开始在其他那些王爷公主的身上不断发生。 他们虽然不知道李世民的存在,却知道长公主李香婉和房陵公主竟然拥有太白酒楼十成股份的一半。 一个个顿时心照不宣起来。 他们或是拜访齐国公府,或是拜访封言道,或是求教房遗直……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有一个目的,加入太白酒楼,成为它的一部分。 于是某一天,人们醒来出门。 突然发现,一夜之间火爆长安的太白酒楼分店竟然如雨后春笋一般开遍长安各处,大大小小数十家。 都是同样的圆桌高椅,穿着旗袍的迎宾,清淡却香气浓郁的清茶,以及三百文一壶的太白醉和那些好吃到爆的各种炒菜。 “可恶!” 崔通海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掀翻,浓郁的茶汤顿时撒了一地。 “老爷息怒!” 只见三名掌柜顿时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崔通海看着三人,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江国公府竟然会以一种看上去极为荒诞的方式将那么多王爷公主的酒楼通通收编,并且自愿挂上太白酒楼的招牌。 而他们崔家酒楼在这一次事情当中直接殃及池鱼。 如今酒楼生意凋零,门可罗雀。 每日准备的大量食材全部浪费,一分钱不赚不说,反而损失巨大! “可恶!这江国公难道能掐会算不成?人不在京都,竟然仅凭一个私生子便不声不响在长安城做出这么大一件事情!” 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些事情是陈清德自己做的。 哪怕他们世家都难以办到的事情,他一个私生子,配吗? 所以背后操控这一切的,肯定还是陈叔达。 想到陈叔达如今出任河北道巡察使,崔通海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这陈清德如此可怕,若是放任他在河北道,岂不是这次要糟? 想到这里,崔通海顿时坐不住了。 他连忙转身来到书案,提笔就写。 写好后,将纸条一卷,递给贴身伺候的管事道:“立刻飞鸽传书给本家!” “是,老爷。” 目送那名管事离去,崔通海挥手道:“你们起来吧!回去后减少食材备货,保证来客时有菜用就成。” “诺!” 三名掌柜顿时松了口气,慌忙退走。 目送掌柜离开,一直没有做声的崔志浩终于抓住机会开口:“父亲,儿子听说这次太白酒楼长公主和房陵公主似乎都有股份。您说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当今陛下从中谋划?” 崔通海有些赞赏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你所言不无道理。但可能性应该不大。” “这是为何?” “因为玄武门之变!” 崔通海石破天惊。 这种话对于那些朝堂新贵可能需要三缄其口。 可对崔通海他们这样的世家之人来说,却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见崔志浩懵懂点头,崔通海叹道:“传闻长公主深受长孙皇后器重,他能拿到股份应该跟齐国公府的长孙大郎有关。 至于房陵公主……她可能就是象征性代表那些王爷公主持股罢了。” “原来如此。多谢父亲指教。” “嗯,以后这种事情你还是要多想多观察。” 崔通海语重心长道。 对他来说,这件事虽然有损他的颜面,却并没有伤及根基。 顶多就是少了几处银钱的进项罢了。 毕竟他崔家的生意可远远不止这么酒楼这一项生意。 他现在倒是很好奇,如今这长安城中新增大大小小数十家太白酒楼销售太白醉,这博陵崔家的酒水生意如今究竟被冲击到了何等模样? 而事实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此时,崇仁房,隐宅之中。 “你们说,我博陵崔家养你们何用?” 崔仁师正满脸阴沉的看着底下那些战战兢兢的掌柜们。 “老爷,这件事情实在怨不得我们。 这太白醉突然半价销售,虽然依旧限购,却不再预售,卖的都是现货。直接就将我们已经少得可怜高档酒水生意挤压掉很大一部分。” “是啊,老爷。一家两坛太白醉,省着点足够那些大户人家一月的用度。” “如今长安城中太白酒楼又如雨后春笋一般一口气开了几十家。里面的太白酒直接不限量供应,又有珍馐美食佐酒,那些酒不够喝的也直接去太白酒楼买醉。” “这还不止!太白酒楼的太白醉是论壶卖的。小小一壶售价不过一贯,那些本来舍不得购买的富户就直接去酒楼喝了。这也导致我们的酒更加卖不动!” 啪! 崔仁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急道:“卖不动!卖不动!本官来此就是听你们抱怨的吗? 办法呢? 本官想听的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损失?” “老爷,为今之计只有降价销售。才有可能挽回损失。” 崔仁师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建议。 高档酒再怎么降价喝不起的人依旧喝不起。 喝得起的人再便宜也不会喝! 这是一个正常人一想便通的事情,可眼前这人竟然还敢跟他提。 “还有吗?” 崔仁师的声音变得有些古井无波起来。 似乎他是真的听取了这个建议,所以气消了。 可是听在这些了解他为人的掌柜耳中,一颗心顿时“砰砰砰”跳得更加厉害。 完了! 那名说出降价建议的掌柜顿时瘫软在地,身体抖如筛糠。 没一会,一股尿骚味弥漫。 崔仁师不禁皱眉:“来人,拖下去!” 第185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顿时便见厅外出现两名膀大腰圆的护院,二话不说将此人抓住,就往外拖。 此人顿时崩溃大叫:“老爷!老爷饶命!小的有重要情报啊,老爷!” 可是崔仁师丝毫不予理会。 护院见状就要去捂此人的脸。 此人连忙挣扎着躲避:“老爷,太白酒楼的掌柜是崔长衣!” “什么?!” 崔仁师脸色顿时大变。 他抬手制止那些护院的动作。 见状,此人惊喜不已。 连忙挣脱束缚,直接连滚带爬的来到崔仁师面前。 “老爷,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如今太白酒楼东西两市的旗舰店掌柜都是他。 而且小的已经打听清楚。这长安城大大小小数十家太白酒楼,统统归他节制。崔长衣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大掌柜呀!” 此人说着脸上不由出现羡慕之色。 这崔长衣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非但没有去岭南找死,竟然还得到贵人相助,一跃成为太白酒楼的大掌柜。 现在虽不知道太白酒楼背后不但有各大国公府撑腰,背后更是有数十皇亲。 这些皇亲虽然不受重视,但人家的身份尊贵呀! 这崔长衣绝对是跃到枝头变凤凰! “你似乎很羡慕崔长衣呀?”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顿时令此人打了一个寒颤。 咱表现有这么明显吗? “老,老爷说笑了。小人对老爷,对博陵崔氏绝对忠心不二,不像那崔长衣……” “拖下去!给本官剁了喂狗,这便是心存叛念的下场!” 崔仁师突然大吼一声。 将此人拙劣的恭维打断。 两名护院闻言,再次一拥而上,直接将此人的嘴捂住,拖了出去。 眼看这人消失在夜色当中,不知道被带往何处。 在场其余人只感觉后背一阵冰寒。 “崔!长!衣!” 崔仁师咬牙切齿的念叨着崔长衣的名字。 他恨得要死。 却深知如今的崔长衣根本不是他可以动得了的。 为了避免以后类似的事情发生,他必须杀鸡儆猴。 “还愣着作甚?说说吧!还有什么方法没有?不过像刚刚那种蠢话就不要说了!” 崔仁师的声音警告意味十足。 “老,老爷,小的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行否?” “哦?说说看!” 崔仁师对此人投去赞赏的目光。 作为崔家人,就是要这样无所畏惧,才能爬得更高。 “老爷,前几日,长安城中有一人找到我,想从我崔家手里购买大量酒水,但被小的直接拒绝了。” “这是为何?” “小的前些年没少跟突厥人打交道,一眼认出他们身份。可如今圣人刚刚继位,又发生去年突厥人兵临城下的事情,加之突厥人亡我之心不死,所以小的不敢应允。唯恐给我崔家惹祸上身。” “嗯,你做的很不错!” 崔仁师赞扬道。 只是,这事若是放在半月以前,他的确十分认同此人观点。 可如今长安城酒水生意接连失利,在不能光明正大对付江国公府的情况下,他根本看不到任何破解此局的可能。 想到这里,崔仁师的目中寒芒绽放:“你还能联系上那些突厥商人吗?” 什么?!老爷难道要……通敌? 一石激起千层浪崔仁师的话顿时令底下那些掌柜的再次胆寒。 见崔仁师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这人连忙道:“小的与之闲聊时听说他们如今住在平康坊,具体的打听一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很好!既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做好了你便是我博陵崔家在长安城酒水生意的大掌柜。” 那人顿时大喜过望:“多谢老爷。” “嗯!记住,事情办得干净利落一点,万不可留人把柄。” “诺!” “都散了吧!” 等所有人离去,崔仁师一个人坐在灯光堂中久久无语。 身为朝廷要员,他本不该做出这种资敌之事,可现今自己在博陵崔氏的地位因为此事岌岌可危。 这种情况下,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宗旨,说不得只能铤而走险,将祸水东引。 而且此法还能为他寻来强力外援,对付江国公府便又多出一种可能。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崔仁师的嘴角冷笑连连。 这日,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 却见张阿难行匆匆来报:“陛下,有尉迟宝琳递送的陈老国公密报!” “什么!” 李世民抑制不住激动,顿时长身而起。 这些日子,他辗转难眠,终于是让他等到了。 “快快拿给朕看看!” “呈奏吾皇:吾陈叔达幸不辱命!经月余,往河北道各地贩酒太白醉万坛,得七十万贯钱粮,现已全部换成粮食。” “好哇!” 李世民欣喜大笑,声震寰宇:“子聪不愧朕之肱骨!” 只是如今粮价日益上涨,这七十万贯看似很多,似乎也买不到多少粮食。 想到这里,李世民继续往下看:“前期时,微臣卖酒,所到之处受世家望族追捧,得银无数。便又以屯粮名义高价收粮,实私下放出风声,可以太白醉以物换物。 但太白醉数量稀少,有市无价,此法顿时受到无数商贾富户的亲睐。 进一步导致河北道粮价上涨!” 李世民看到看到这里眉头开始紧皱。 他有些看不懂陈叔达如此做的目的。 抬高粮价,这与那些吃人血馒头的世家何异? 他让陈叔达去是平抑粮价的,不是去抬高粮价,适得其反。 几乎是一瞬间,李世民胸中的怒火顿时升腾,面现红温。 这令一旁的张阿难感到不解。 难道江国公在河北道将事情办砸了?还是说河北道的世家做了一些令陛下不喜的事情? 他想了想,趁李世民看奏折认真,悄悄后退。 然后对一名小太监低声耳语几句。 等小太监领命后悄然离去,这才若无其事的回到原位站立。 李世民虽然怒火中烧,但陈叔达既然已经完成屯粮任务,且看他究竟要如何平抑粮价? 此事虽然陈叔达当初做过奏报,但是当时终究只是寥寥数十字便一笔带过。 其中具体如何,谁都不知。 “随着粮价上涨,加之如今河北道太白酒几乎是无限量供应。许多商人为换取更多太白酒,顺便在河北道旱灾之事上分一杯羹,于是纷纷远走其他地方购粮,运往河北道来!” 李世民眉头一挑,心中火气更甚。 这些商人,简直就是王朝的蛀虫! 不过李世民看到这里,隐隐察觉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当即继续往下看。 “消息越传越广,随着越来越多的商人运转大批粮食而来,河北道的缺粮问题解决!” 第186章 陈叔达的秘奏 果然啊! 看到此处,李世民终于是眉头舒展,同时隐隐把握到什么。 “至此,时值二月底。微臣手里已经囤粮甚巨,遍布整个河北道。而微臣的最后一批太白醉也全部倾销完毕。于是微臣放出消息,因为囤粮太多,导致资金链断裂,无酒可供,只好卖粮!” 看到陈叔达最后铁笔银钩般写下的【卖粮】二字,李世民顿时倒吸凉气。 “嘶!” 他终于是体悟到【平抑粮价】四个字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李世民只觉胸中一股郁结之气为之一通,整个人顿时惊喜欲狂。 他来不及多想,只想立刻将密信看完。 “此时,河北道市场上的粮食本就过剩,微臣停止收粮不说还反过来倾销粮食。 可想而知,大批粮食投放之下,那些粮商察觉不妙,也纷纷开始抛售手中粮食,一时之间,粮价暴跌!” “好!好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明的大笑声顿时不绝于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这好一招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之计。 如此一来,河北道的粮食危机不但解决,粮价立解!” “呵呵呵……” 就在这时,一道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陛下,为何如此高兴?” 来人正是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 “观音婢,你来啦!” 李世民见来人是长孙皇后,同样高兴不已。 “臣妾听说陛下在此大发雷霆,担心陛下气坏身子,匆匆而来,却没想到老远就听到陛下的酣畅笑声。” 李世民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对自己笑而不语的张阿难。 “陛下还没有告诉臣妾,究竟因何笑得如此开心?” 李世民闻言,也不说话,直接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了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接过,仅仅看了一眼一双凤目顿时瞪得老大。 随即便认真看了起来。 等她看完,这才满脸惊讶的看向李世民:“二郎,这陈老国公简直是济世安民的奇才!” 李世民笑着点头:“皇后所言极是。这件事情子聪办得极好!如此一来,河北道的干旱问题已经彻底无虞!” 长孙皇后连连点头:“确是如此!” “等子聪的正式奏折到京,朕倒要看看,那些连以工代赈都解决不利索的世家子弟,究竟是何嘴脸?” 李世民冷笑着道。 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想到一事,于是对长孙皇后道:“观音婢,朕观高明如今兄友弟恭,学业上也十分不错,很有朕当年之风范。但玉不琢不成器,你我皆是乱世摸爬滚打过的,这才有今日不是?” 长孙皇后闻言柳眉微蹙:“那陛下的意思是?” “朕想将高明送至陈府别院,去好好看看底层百姓究竟是如何挣扎求存的?同时也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以工代赈】!这对他将来,大有裨益。” 长孙皇后点头,却还是满脸疑惑:“陛下为何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主要是李世民的这个想法也太突然了。 而且这些东西不是可以从奏则当中看到吗?何必让高明去受那份罪。 李世民耐心解释:“这就好比今天子聪的密信。饶是子聪当初上疏详禀过【平抑粮价】的实施方略,可朕和其他大臣依旧感觉困难重重,完全无法想象究竟要如何具体实施,才能达到目的。 可子聪临危受命,当朕亲眼看到密信中他是如何一步步将之实现时,这才恍然大悟。但这背后的艰辛谁又知晓? 毕竟奏章中看到可远远不及亲身经历来得直接呀!” “嗯!”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的点头。她也是一路看着陈叔达的奏章和密信过来的。 当然理解李世民那种感觉。 她也知道李世民这一个月来,究竟是如何心中难安的。 当即柔声道:“陛下既然有此想法,想要历练高明,妾身自是不会有意见。” 说着,长孙皇后一顿:“但有一点。” 李世民见长孙皇后应允,当即欣然道:“观音婢请说!” “高明毕竟是太子,他去体察民情可以,但万万不可让他事必躬亲,那样太苦了,妾身担心他受不了。” 李世民闻言皱眉,但还是点头道:“可以。朕不做要求,如何做,全凭他自己。” 长孙皇后这才满脸高兴的依靠在李世民宽阔的怀中温存…… 接下来的长安城,似乎彻底恢复平静。 唯有那每日都能爆满的太白醉酒楼宣誓着长安城的改变。 这一天,有人惊奇发现,大名鼎鼎的崔家酒楼竟然悄无声息的关闭了。 又过了几天,三间酒楼重新开上,却已经挂上【崔氏成衣铺子】的招牌。 竟然是直接将偌大的酒楼生意阉割,经营起崔氏的另外一门生意。 三间规模巨大的成衣铺子开张,许多达官显贵知道后纷纷请府里人前来捧场,门可罗雀的景象顿时消失。 崔通海坐在其中一家成衣铺子对面的太白醉酒楼雅间,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看着对面络绎不绝的客人,嘴角顿时露出了冷笑。 良久,他收回目光对站在自己对面的三名掌柜道:“都站着作甚?坐吧!” 他的话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人闻言,连忙坐下。 沉吟片刻后,崔通海突然将杯中太白醉一饮而尽,然后啧啧有声道:“的确是好酒好菜,我清河崔氏这次不冤!” 他没头没脑的话让对面三人宛如惊弓之鸟,纷纷起身拱手致歉:“老爷恕罪!是小的们无能!” “哼!” 崔通海冷哼:“本官说与你等无关,没听懂吗?” 这…… 三人对视一眼,战战兢兢坐下。 “成衣铺子的事情接下来就辛苦各位了。” 嗯? 三人闻言,顿时满脸惊讶的看着崔通海。 “怎么?不认识老爷我了?” 崔通海见三人如此表情顿时失笑不已。 “多谢老爷海涵。” 三人终于确定陈清德并没有跟他们开玩笑后,一个个顿时大喜过望:“愿意给我等机会,我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你们好好做事便是。” 崔通海摆手,却是突然面色肃然道:“不过酒楼生意我崔家才是行首,本官需要你们将人手想办法安插到太白酒楼偷师,能做到吗?” 三人闻言,连忙拱手:“诺!” 等三人离开,崔通海看向雅间外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嘴角顿时浮起一丝冷笑。 在长安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搞得如此灰头土脸。 可是,这竟然还不是对方刻意针对的结果,仅仅是被殃及池鱼罢了。 第187章 陈清德:太子殿下,凡事要听本少的。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他非常期待,有朝一日,自己掌握这里所有的秘密,然后卷土重来,会是何等光景呢? 如此想着,崔通海顿时变得信心十足。 当陈清德看着带着一众太子率卫大张旗鼓而来的李承乾时,不禁不禁目瞪口呆。 他连忙将陪同而来长孙冲拉到一边问:“不是,长孙兄,陛下这是何意?将太子陛下遣至我处作甚?” 长孙冲见陈清德一副呆傻的模样,很是好笑:“陛下说过,太子此来乃是了解民间疾苦,看看何为【以工代赈】。” “那就是来盯着我的呗!” “这个嘛……” 这句话还可以这样理解的吗? 长孙冲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清德兄,不必介怀。父皇让高明前来就是想学习历练一番,绝无盯梢之说。毕竟父皇若要盯梢谁,手段还不至于如此拙劣。” 嗯?这话听着好傲娇啊!有没有? 陈清德回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模样俊朗,看上去彬彬有礼,虚怀若谷的八岁稚童。 他明明只是跟嫡长公主同岁,却偏偏一副少年老生的模样。 不得不感慨,老李家的家教果然十分变态呀。 难怪在未来李承乾会一改如今的贤德模样,最后落得被罢黜谋反的下场。 陈清德完全可以想象,任谁压抑自己的天性还要这样演好几上十年,也会疯掉的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发。 李承乾是爆发后死去那种。他后来的荒诞无度,跟李世民对他的超高期许不无关系。 可以说,从出生开始,李承乾便是背着无数期许成长。他完全失去自我,就仿佛一个早早被戴上模具的葫芦芽胚,始终按别人期许的模样活着。 想到这里,陈清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皇家真变态! 见陈清德看着自己迟迟不说话,李承乾顿时满脸疑惑的看向长孙冲:“清德兄总这样吗?” “啊!大概吧?” 长孙冲是见过陈清德狂放不羁一面的。 对于一个动不动就癫狂的人,偶尔痴傻似乎也很正常。 这令一旁的陈平安尴尬不已,他连忙伸手悄悄捅了一下自家少爷。 这脑疾来得也太不是时候。 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有贵人来时发作了。 被陈平安提醒的陈清德立刻回神:“参见太子殿下!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免礼!” 李承乾朗声笑道:“那日在上巳节乐游诗会一睹清德兄风采,孤可是一直记忆犹新呢!” 被一个小孩子称兄道弟,顿时令陈清德颇感怪异。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殿下,请随本公子回府饮宴!” 陈清德的话顿时令包括长孙冲在内的几人瞬间一呆。 他们抬头看天,刚刚日上三竿,最多不过巳时。 这个点早不早晚不晚的吃什么饭呢?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陈清德却道:“敢问太子殿下,陛下既然将太子殿下送到我这里学习,那不知陛下可有什具体交代没有?” “交代?” 李承乾想了想,毫无心计的如实回答:“不可荒废学业,要多问多总结……” 见李承乾如数家珍般说一堆,陈清德顿时满头黑线。 来体验生活嘛,李世民竟然还安排这么多事?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怪李承乾后来会不当人子,干出那么多荒唐事情。 当即道:“太子殿下,还有吗?比如:凡事要听本少的,多跟本少请教之类的?” 啊? 李承乾有些傻眼。 有吗?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父皇所传口谕中的交代,发现确实没有。 只说陈家兄弟执行力极强,看不懂的可以直接询问。 这也算请教的吧? 见陈清德眼睁睁看着自己,当即点头:“好像有说过类似的话。” 啪! 陈清德顿时打了一个响指:“这就对了。这陈家庄就属本少最大,太子既然来了,也得听本少的。不信你问长孙兄!” 陈清德不负责任的将话题甩给了有些没转过弯的长孙冲。 不是,陈家庄你最大没错!但太子来了你还打个锤子呀! 但他还是说道:“清德兄说的没错!客随主便嘛!即便在下来此,也是听从吩咐即可。” 他直接拿自己说事。可不敢提太子也要听话的说法。 否则传回长安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这下对陈清德算是彻底服气。 此人连太子殿下也敢忽悠,简直是胆大妄为呀! 李承乾欣然点头:“既如此,高明但凭吩咐。” 此时的李承乾显然还保留着赤子之心,宛如一张白纸。 满意点头,陈清德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殿下,请。” 说完还不忘指着李承乾身后的一众太子率卫道:“各位,还请自行寻一处地方安营扎寨即可。家中庙小,容不下各位。” 毕竟李承乾一看就是要长时间待在这里的。 这上百人的队伍,随时随地跟着着实不便。 “大胆!这些人可是护卫太子殿下安全的。若是出事,你能负得起责任吗?” 一名年轻太监顿时喝道。 陈清德眉头一皱,眼睛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顿时回意,对那太监道:“常胜,留下四五人微服相随即可。去准备吧!” “诺!” 常胜瞪了一眼陈清德后领命离去。 很快,便有五名卸甲拿剑的便衣侍卫跟着常胜过来。 只是几人虽然已经换成普通服装,但他们身上凌人的气势却依旧十成十。 陈清德虽然有些不满,却还是转身摆手:“走啦走啦!” 对陈清德异于常人的表现,李承乾跟长孙冲对视一眼。 长孙冲道:“清德兄事事异于常人,太子殿下熟悉熟悉就好了,不必介怀,走吧!”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陈清德领着众人回到陈府别院后仅仅是让人通知了一声厨房准备好食材等他回来后,便从房间拿出几根鱼竿出来。 “不是,清德兄,陛下让太子殿下前来历练,你如此不好吧?” 长孙冲一脸便秘的接过陈清德递过来的鱼竿,表情十分精彩。 昨日他受到长孙皇后召见,说要他带着太子来陈家庄历练时,就已经非常震惊了。 毕竟这事若没有当今陛下点头,肯定不可能。 却没有想到自己将太子殿下带来后,陈清德的反应竟然如此不正常。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总不能真的闹到不欢而散吧? 况且他一个纨绔,自己本就是游手好闲惯了。 太子殿下比他自己还小,出来放松一下应该也无伤大雅的吧? 第188章 民心?人心! 陈清德却将眉毛一挑:“长孙兄,你看看太子殿下,小小年纪每天接触的都是之乎者也,跟个老学究似的,这样正常吗?” “太子殿下抱歉。” 长孙冲连忙将陈清德拉到一旁:“清德兄,你还真敢说呀!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我说错了吗?太子殿下才八岁,这个年纪正是玩闹的好时候。那些军国大事看看便可!” 陈清德安慰长孙冲:“放心吧!本少肯定耽误不了太子。” 可他的话却令现场为之一静。 “大胆!” 李承乾身后,太监常胜怒声斥责。 却被李承乾笑呵呵阻止。 见李承乾依旧良善,陈清德在心中暗自点头。 将一支鱼竿递到李承乾面前:“太子殿下,陛下当初第一次来本少这里便是用这个钓的鱼,太子殿下要试试吗?” “什么?你说父皇也钓鱼?” “那是!还是本公子手把手教的。不信你问长孙兄。” 长孙冲无语点头:“太子殿下,那日臣的确在。” 李承乾闻言顿时兴高采烈点头。 在他看来,自己肯定是要向父皇看齐的。既然父皇都来此钓鱼,自己也该体验一番才是。 “太子殿下,请!” 对于李承乾的反应,陈清德暗自摇头。 然后一马当先在前,扛着鱼竿一脸悠然的走在前面带路。 完全没有身为子民的觉悟。 常胜又要再言,却依旧被李承乾阻止。 他看着陈清德的模样觉得有趣,于是有样学样。 这般举动看得身后的长孙冲嘴角直抽抽,最后长叹了口气。 唉!现在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行人很快便是来到田埂处,陈清德却突然停下脚步左右打量。 好半晌才看到一名小童远远走来。 他连忙对其招手:“二狗,过来。” 二狗一看是陈小郎君,顿时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陈小郎君,您找咱有事吗?” 陈清德当着李承乾的面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递给对方:“拿去,给本少找些蚯蚓过来,送到浅滩那里,能做到吗?” “当然能!” 二狗子兴高采烈的点头,可是他随即皱眉摆手:“可是小郎君,这钱二狗不能要。否则阿耶、阿娘知道了非得揍我不可。” 陈清德闻言顿时将脸一板:“连本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可是阿耶阿娘……” “没什么可是!二狗,你记住,这世上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你给少爷我跑腿,拿来蚯蚓,便是帮了本少大忙,这钱就是你应得的!” 二狗连忙点头接过那些铜钱:“陈小郎君,二狗记住了!” 说着便蹦蹦跳跳的走了。 一行人再次出发。 李承乾好奇的问:“那小孩叫二狗?” “嗯!庄户陈婶家的小子。说起来跟太子殿下差不多大。” 李承乾点了点头:“那他为什么不愿要你的钱?” “嗯?” 陈清德回头看了一脸认真看着自己的李承乾一眼,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 想了想,陈清德反问:“太子殿下为何如此问?” “孤看他身形消瘦,衣着破褴,你给的钱不少,都可以在长安城买一石粮食了。” “嗯?太子殿下竟然还知道长安城的粮价?” “这是自然,本宫每天都会关注。” 李承乾得意道。 “原来如此。” 陈清德内心又小小震撼一把,毕竟就连他也不知道粮食如今究竟价值几何。 这种事情有福伯操持,基本不用操心。 这李承乾也跟后世了解的那个荒庸无度的太子真的很不一样。 陈清德觉得如此良善的李承乾虽然被荼毒太深,却还可以救上一救! 一个没有童年的李承乾因为压抑太久而心灵扭曲很正常,只要稍加引导,赋予对方一些正确的三观,应该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陈清德试探着问:“那太子是觉得本少给多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恰恰相反,孤只是不懂,明明你给的钱对他很重要,二狗一开始为何不收?” “殿下,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 “是民心,对吗?” 就在陈清德纠结应该如何解释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时,李承乾却突然给出了他自以为的答案。 而且听上去似乎还可靠谱的样子。 可陈清德顿时头皮有些发麻! 他能说对吗? 若说对,可是民心只能属于皇家,他江国公府绝对不能沾边。 他觉得这个李承乾的思想真的很危险,得纠正才行。 “殿下,是人心。” “人心?有区别吗?” 当然有!皇家与臣子的区别。 陈清德在心中吐槽不已。 “嘿嘿,太子殿下,民心指的一个阶级,一群人;而人心指的二狗,顶多算上他爹妈!” 眼看陈清德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苍白解释,反应过来对方为何如此紧张的长孙冲差点没笑岔气。 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反正皇后殿下也只是说历练太子,又没说究竟要历练到哪种程度不是? 见李承乾点头,终于不在民心和人心的问题上纠结。 陈清德笑着解释:“陛下,其实二狗一家就是很普通的百姓。他们劳碌奔波,只求温饱。有饭吃,他们就心满意足,也会对帮助过他们的人心存感激。” “哦!清德兄是他们家的恩人。” 李承乾恍然大悟。 陈清德再次一愣。 本少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李承乾当真受李世民荼毒太深,怎么什么事到他这里都会被上纲上线呢? 难道这就是人间帝王与我们普通人思想维度上的不同?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不能是发乎于情? 可这也太不接地气。 他似乎开始明白李世民为什么要将李承乾送到他这里来。 大概也是发现不妥了吧? 毕竟现在的李世民春秋鼎盛,而李承乾简直都快成他翻版了。 所谓一山难容二虎…… 咳咳!好吧,陈清德觉得如此恶意揣测李世民着实不好。 好在李承乾此时遇到本公子,还算为时不晚! 想到这里,陈清德觉得自己接下来大有可为呀! 正太太子养成…… “咳!咳!咳!” 越想越邪恶的陈清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清德兄没事吧?” “本少没事,就是不小心呛到了。” 陈清德一脸正色的看着李承乾:“太子殿下,既然今日太子来此学习历练,如今又问到本少,本少便郑重告诉太子殿下,一个阿耶当初交予本少的道理!” “哦?” 李承乾顿时眉梢一挑,兴致盎然的看着陈清德。 第189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 “我阿耶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殿下既然身为太子,就该明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的意思。” 陈清德轻咳一声,故作得意。 李承乾点了点头。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出自【孟子·尽天下】,可是前一句是出自哪里?为何孤从未听过?” 陈清德很想嘴瓢说是他自己说的。 但这句话可是当今天子李世民所言,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李世民如今说出来没有,这也是他句句不离陈叔达的原因。 若李世民说过,陈叔达作为光禄大夫肯定也听说过此话,说与自己听自然也就合情合理。 陈清德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的聪明点了个赞。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很通俗,却极为有理!” 李承乾却在回味一番后,满脸惊喜的道。 得! 看李承乾这反应,这话李世民现今应该是还没有说的。 若真是如此,就当便宜自家阿耶了! 陈清德默默腹诽,然后高深莫测道:“那殿下结合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能想到些什么吗?” 李承乾闻言,眉头微皱,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看陈清德几句话便将太子殿下唬住,长孙冲不免啧啧称奇。 但仔细一想,发现陈清德的话果然大有深意,不禁也跟着思索起来。 见状陈清德暗自发笑。 李世民身为千古一帝说的话能简单得了? 当即道:“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去河边,一边钓鱼一边思考。” 说着便是再次出发。 此时的河滩边,跟当初李世民来时的荒芜已经彻底大变样。 陈清德如今也是手掌上万流民的大人物,动用一下权力将这里改造成类似河边走廊的模样简直不要太简单。 只见这里,一条刷过桐油的木质栈道在灞河边上远远延伸,直到河滩临水的位置,下面更是用水泥进行简单的加固。 临水边,是一座用水泥石块高高砌起的高大凉亭。 宛如建在河心一般,可以保证即使这里涨水也不会影响栈道和凉亭的使用。 而且亭中宽阔,建有石凳圆桌,放着现成的火炉木炭,以及茶具。 完全可以做到钓鱼,饮茶两不误。 若是再有三五好友,即便再次饮宴也是毫无问题。 长孙冲满脸惊讶的看着此处布置,不禁咋舌:“清德兄,本少才几天没来,你这里变化也太大了吧?” “这算什么?等再过一些时日,你且再来。我这陈家庄绝对会令你耳目一新!” 陈清德满脸得意的整理鱼线,准备开始钓鱼。 就在二人忙得不亦乐乎时,却突然听到被陈清德提问后许久没有做声的李承乾发出一声惊呼:“孤想到了!” 嗯?! 陈清德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李承乾,这皇家子果然病得不轻啊? 本少就是随便一说,他竟然思考到现在?脑子有病! 他摇了摇头,开始调试鱼漂。 却见李承乾兴冲冲的过来,身边还跟着年轻太监常胜。 “清德兄,孤想到了,你是想说民为贵,如水;社稷次之,为舟;君为轻,如舟上之人。若持舟上之人不能顺应民意,便会被汹汹江水倾覆社稷之舟!是这个道理吗?” 陈清德悠然点头,一边调整鱼竿,一边悠然道:“不愧是太子殿下,这都能想明白。” 心里却是吐槽:这老李家的崽都有毒吧? 眼看李承乾无比高兴,陈清德忍不住道:“行了,太子陛下,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任谁想想都能明白。” “简单吗?可是孤却觉得这里面蕴含为君之道。” 陈清德却懒得废话:“不信?你问长孙兄。” 长孙冲早就将此事抛之脑外,闻言顿时一愣。 还没完了是吧? 随即道:“不错!这些都是很浅显的道理,哪里有钓到一条大鱼来得痛快,有成就呢?” 李承乾闻言顿时气馁不已。 是这样吗? 这时,二狗终于寻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个装蚯蚓用的陶罐。 “陈小郎君,这些蚯蚓都给您,二狗上学去了。” “好!” 等二狗一走,陈清德将大手一挥:“陛下何必纠结?道理明了便可。现在可是钓鱼时间,很珍贵的。” 说着还指了指头顶不断攀升的太阳:“巳时过后,还得回去呢。” 闻言,李承乾顿时不好意思道:“可,可孤不会。” “想学?” 陈清德问。 李承乾连忙点头。 “我教你啊!” 就这样,一场钓鱼教学便在这对最不像君臣的少年之间展开。 陈清德不得不承认,李承乾真的很聪明,东西一教就会,道理一讲就通。 李承乾很快就有样学样的开始垂钓灞河之上。 陈清德不禁暗想。 如此也好! 等李承乾钓鱼成瘾,成为名副其实的钓鱼佬,或许就不会被奸人设计,沉迷男色;名声最后一落千丈,最后断了腿;废了太子;然后被杜荷之流窜夺着不得不去造反…… 本少还真是机智呢! 倒不是说陈清德有改变历史的恶趣味。 他也无心参与夺嫡。 只是单纯不想良善之人最后竟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李世民虽然身为千古一帝,却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为了宏图大业终究没能逃过世家百般算计。 那些子女几乎没有多少好下场的,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许是陈清德钓鱼没有用心,将近一个时辰下来,他果然钓了个寂寞。 倒是长孙冲和李承乾,仿佛处于新手保护期一般,那鱼一条接着一条的上。 一旁,常胜笑眯眯看着钓到鱼后欣喜不已的太子殿下。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太子如此真情流露的笑过。 连带着看向陈清德的目光也跟着顺眼不少。 这陈小郎君,虽然看起来不着五六,但不得不说,人家还是有点东西的。 至少他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就连他一个奴婢都能听得懂呢。 就在常胜欣喜不已时,陈清德却不乐意了。 我擦!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叫哪门子事呀? 当即将手里的鱼竿一丢,提上两条鱼后对长孙冲和李承乾招呼道:“你们钓,本少先回去,今天中午水煮鱼!” 长孙冲闻言不禁吞了吞口水。 但钓鱼的乐趣显然也是毋庸置疑的,头也不回:“你去吧!我们待会一定准时回来。” 李承乾更是头也不回,随便将头点了一下,也不知究竟听到没有。 第190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二) 见状,陈清德感觉提着鱼的自己仿佛小丑。 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偷笑的陈平安:“愣着作甚?鱼这么重,你真要本少一个人提不成?” 陈平安心知陈清德脾气,知道自己小郎君并未真的生气,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连忙应声上来帮忙。 见陈平安领着鱼一路小跑着走了。 陈清德顿时悠哉悠哉的背着手往回走。 同时脑中不断思索,李世民将李承乾送到陈家庄的真实意图。 可惜业务不熟呀! 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陈清德前世没怎么接触,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禁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其他人先不提,他自问穿越以来做的许多事都是对得起他老李家的。 不怕查! 李世民也没有想到自己将李承乾送到陈家庄历练竟然会引来诸多猜忌。 不过即便想到了以他的雄才大略估计也会照做不误,甚至还要做得更加明显! 身为天子,若是被当臣子的一眼看透,恐怕早死八百回了。 如今眼看天色渐晚,李世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 “阿难,陈府别院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回陛下。刚刚太子率卫那边传回消息。太子今天去陈府后随陈小郎君钓了一天的鱼。” 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站在李世民身侧的张阿难突然开口,就仿佛他早就料到皇帝会有此问一般。 嗯? 李世民闻言眉头顿时一皱,他一脸诧异的看着张阿难:“你是说太子今天去陈府别院后什么都没做就被拉去钓鱼了?” “是的,听说还钓了不少呢!说起来太子跟陛下真的很像,在钓鱼上都同样很有天赋。” “哼!你少给朕打岔。朕问你,太子去陈家庄后就没去体察民情什么的吗?” “没有。听说是陈小郎君不让。” “嗯?!什么意思?” 李世民眼睛顿时瞪圆。 “陈小郎君说,既然陛下将太子交给他,太子做什么就得听他的。” “哦?哼!” 李世民闻言,顿时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后恨声道:“这陈家小子当真是胆大妄为!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将太子交给他了?” 张阿难掩嘴偷笑:“可陛下交代过太子,去后凡事多听多问。陈小郎君可说了:多听就是多听话,多问就是多请教!” “嘿!他还连朕的意思都敢曲解,真是个混账东西!” 李世民气笑:“依朕看,就没有什么他陈清德不敢做的事情!” 语气里分明充满对陈清德的喜恨交加。 “他若是敢带坏朕的太子,朕非扒了他皮不可!” 言词中充满后悔。 不过张阿难看着李世民的这副模样,心知自家陛下并未真的生气,于是出言提醒:“陛下,消息还有呢!” “还有?” “是的,陛下。太子殿下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 “哦?说说看。” “去钓鱼时,太子见陈小郎君将一把铜钱递给一个叫二狗的八岁孩子作为买鱼饵的报酬,二狗起初不收,后来……” 李世民听得津津有味。 当听到太子竟然主动向陈清德请教而陈清德因为太子一句【民心】而搞得紧张不已时,不禁好笑。 “这小子虽然混是混了点,但底线还是有的。” 李世民满意点头,端起几案上的茶啜了一口,后兴致盎然的问:“后来呢?他们还说了甚?” “陛下,陈小郎君说:既然今日太子来此学习历练,如今又问到本少,本少便郑重告诉太子殿下,一个阿耶当初交予本少的道理!” “霍!口气还不小!子聪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这小子如此推崇?”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嗯?!” 短短八个字,听在李世民耳中,仿若晴天霹雳,瞬间呆滞当场。 浑身鸡皮疙瘩蔓延全身的同时,一种直击灵魂的颤栗和认同感在李世民心中油然而生。 “这这这……这句话真是子聪所言?” 李世民满脸不可置信。 “是的,陛下。陈小郎君亲口说的,绝不会有错!” 张阿难含笑道。 他一看便知,这话肯定是说到自家陛下心里去了,当即又将太子李承乾听到这句话后的一系列反应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真是深得朕心呐!” 李世民突然仰天大笑。 突然觉得,或许这一次误打误撞将李承乾送到陈府别院,似乎也并非坏事。 “行了,此事就先这样吧!” 半晌,他才收复心神:“宣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过来见朕!” “诺!” 看着张阿难离开,李世民的目光顿时变得如海一般深邃。 是时候处理那些官员懒政之事了…… 另一边。 吃完晚饭后陈清德将李承乾和长孙冲,以及一众太子府随从带到陈家庄后山半山腰的一处二层白砖小楼。 “太子殿下,长孙兄,此处乃是我陈家庄刚刚装缮完毕的房子,从今日起,你二人便在此歇息。” 李承乾和长孙冲彻底震惊。 只见用白灰砖砌就的房子在涂抹上石灰砂浆抹平晾干后显得极为光洁,宛如石头打造的一般。 二层白砖瓦房在建成后用石灰浆抹白,然后一点点打磨光滑。 再用各种木材精雕细琢装饰,做成未来民宿的那种复古风。 里面的各种家具,小到座椅板凳,大到床铺沙发,都是陈清德之前命匠人照后世款式打造。 就连厕所,也是陈清德与几位大匠研究整整一天,终于将冲水厕所修成未来那种冲水蹲坑的样式。 其实原理也很简单,陈清德让工匠在屋后的山坡修建了一个小型蓄水池。 又制造了一个简易的蓄水装置将水引入厕所。 用的时候跟后世一样,按一下就可以完成冲水,冲完水后,蓄水装置还会自动蓄水。 本来,以陈清德半吊子的物理知识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有难度的。 但谁叫他手下大匠汇集,他一说原理,这些匠人立刻就领会他的意思,将东西搞了出来。 一问才知,这是最简单的机关术,只要是资深一点的匠人都会。 这让陈清德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有陈清德的点子,再加上这些能工巧匠的一番精心布置还原,一个拥有完善排水设施,就差没有通电的别致楼房便装修好了。 第191章 早千年出现的【弟子规】 走进这里,让陈清德有种回到后世之感。 这里是他让匠人做来的样板房,等以后大批房屋建造完成就都按照这个效果进行装修。 “清德兄,这房子是……” “这里是以后陈家庄的庄户住宅区,一户一院,两层小楼,怎么样?还可以吧?” “什么?!”长孙冲顿时目瞪口呆:“不是,陈兄,你说这么好的房子是给那些泥腿子住的?” 李承乾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泥腿子怎么了?别忘了,这大唐满朝功勋可都是靠这些泥腿子赋税养活。” 李承乾闻言深表认同的点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孙冲见陈清德面现不悦,连忙改口:“我是说,这么好的房子,他们也住不起呀!” “怎么住不起了?” 陈清德道:“本少让人算过,如果除去这里面的这些雅致装修和布置,仅仅只是满足简单居住的话,这一套二层小楼建成耗资不超过五十贯。 贵的只是人工。 甚至如果那些百姓愿意,他们若自己买砖建个小点的平房,价格还要更加便宜。一套房子建成,绝不会超过二十贯!” “五十贯……二十贯?这么便宜?” 李承乾一愣。 陈清德点点头:“没错!而且这个价格随着我砖窑作坊、石灰作坊、水泥作坊的日益增加还会更加便宜。” “可这个价格也不便宜呀!普通百姓家,谁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来?” 长孙冲不甘示弱道。 “没错!其他地方的百姓现在连温饱都成问题。否则也不会有人加入募工队伍与那些流民一起来我西山建设局工作。不过嘛……” 陈清德点了点头,突然来了个大喘气。 “不过什么?” 长孙冲下意识问道。 “不过那都是我陈家庄之外的百姓。我陈家庄的百姓每月各种银钱收入还是有一些的,他们若是买房,应该不难。” 陈清德抚摸着光洁的下巴。 他记得这段时间他给这些庄户开发了不少赚钱的伙计,无论是养殖还是抓捕鳝鱼泥鳅,甚至是卖鳝鱼泥鳅的分红,再加上各种用工伙计,这钱财绝对已经十分可观。 虽然这些钱买房肯定不够,但提前付个首付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陈清德顿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清德兄,笑什么?” “哦,没什么。这件事情本少自有打算,现在天色已晚,太子殿下和长孙兄早些休息。明日早起,我再带二位在我陈家庄内好好走走看看,如何?” “如此,高明多谢清德兄。” 长孙冲也跟着拱手道谢。 看着陈清德消失在夜色当中,李承乾对长孙冲道:“表兄,这清德兄果然与众不同!” 长孙冲深以为然的点头。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未亮,李承乾和长孙冲便被阵阵读书声吵醒。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嗯——” 躺在柔软大床上的李承乾伸了个懒腰。 他还从未睡过如此柔软的床榻,虽然非常不想起床,却还是在贴身侍女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长孙冲起床了吗?” 他问道。 “回禀太子,长孙公子已经在楼下堂屋候着殿下。” “哦?赶紧带本公子过去!” 来到堂屋,果然就见长孙冲站在门口正听着外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愣神。 “表兄!” 长孙冲闻言,连忙回头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是否被外面的读书声惊扰?” “无碍!” 李承乾摇头:“对了,表兄刚刚想何事竟如此出神?” 长孙冲却是笑道:“太子殿下仔细听……”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财物轻,怨何生;言语忍,忿自泯……” 李承乾闻言,凝神倾听,很快眉头便是微微皱起。 “奇怪,这三字文,为何孤从来未曾听过?” 李承乾虽然才八岁,但自问许多史诗经籍均有涉猎,可这三字文却从未听说。 何止是他,长孙冲虽然纨绔,但自幼耳濡目染,看过的书同样不在少数。 可在听到这三字文时同样感觉陌生。 这才听得失神。 只觉这三字文朗朗上口不说,而且其中的道理极为简洁明了,与他以往所学一一应证。 就这样,两人静静的站在院中,听得正出神时,身后却传来陈清德惊讶的声音:“太子殿下,长孙兄,你们这是……” 回头一看,就见陈清德一脸惊讶的站在小院门口,满脸惊诧的看着他们。 在其身后,是两名端着托盘的丫鬟。 “哦!我们听旁边学堂的孩子们读书呢!” “这样啊。刚刚他们读的是【弟子规】,乃是我江南陈家的启蒙读物。” 陈清德信口胡诌。 他之前将【弟子规】从千年以后搬过来时就已经考虑过了。 如今的世家个个敝帚自珍,谁家没有几本不出世的文学孤本。 再不行就直接推到陈叔达头上。 给他也混个文学大儒的名头,说不定还能得到李世民另眼相待,将来起复更加顺利也说不定。 “【弟子规】?江南陈家家学吗?原来如此!” 李承乾和长孙冲对视一眼。 李承乾有心问问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却见陈清德直接示意两名丫鬟将食物端到餐厅摆好,然后招呼他们过去入座。 “走吧!先吃早点。吃完本少带你们去新学堂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的领着二人来到餐厅。 二人只好应允。 早点是豆浆、油条。 油条自不必说,这段日子陈家庄几乎把十里八乡的豚都给高价收购过来杀了吃肉,早就跟着实现豚油自由,炸个油条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至于豆浆,这个时候也是有的。 只是因为条件限制,这个时候吃得起豆浆的也就只有那些家里特别有钱的地主老财。 毕竟糖霜在这个时候可是异常贵重的资源,吃得起的人家非富即贵,普通百姓是想都不用想的。 三人很快就吃饱喝足,陈清德对两名侍女简单交代两句,等她们将东西收走,这才看向李承乾和长孙冲。 “二位,请吧。” 三人出门,几名太子率卫连忙跟随。 很快便来到学堂之中。 看着比之他第一次来干净整洁许多的学堂。 李承乾不禁发愣。 只见学堂操场上,是混凝土浇灌的地面,显得开阔干净。 周围的墙角有花坛,中间是操场,还有许多孩子在操场上嬉戏打闹。 远处的教学楼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第192章 李承乾的心思(一) 走进一间教室。 一名中年人笔直的站在一块黑色的墙壁前,正用一根竹鞭指着墙壁上的粉笔字,认真解读。 “诸生,现在为师就给你们讲讲这句:【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明是非。】的意思……” 陈清德闻言不禁摸了摸鼻子。 他倒不是对抄清朝康熙年间秀才李毓秀的文章心虚。 诗仙李白他都抄,自然不会有半点负担。 其实是这一句的原文乃是:【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 在后世,这一句因为倡导家庭暴力饱受诟病,所以陈清德便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了修改,把【挞无怨】改成了【明是非】。 同样被他改了的还有这句:【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改成【敬长者,重言行;礼相处,宜相适】后更倾向于宣扬家庭长幼和睦。 陈清德也不知道这样改对不对? 他完全是凭自己后世确立的三关改的。 还有诸如:【非圣书,屏勿视;蔽聪明;坏心志】,也被他改成【非圣书,需明辨;取精华,拓心志】。 陈清德的想法很简单。 圣贤书自然要读,毕竟是这个时代的趋势。 他文化程度有限,肯定没有办法跟这种大势对着干。 只有顺应自然的同时,让诸如【科学】之类的思想也能在这片华夏大地生根发芽,如此才不至于令后世的许多悲剧重演。 这样也不枉费他穿越一遭不是? 况且他如今的所做所为,很多都已经开始超纲,他必须拿出合理的解释才行! 免得到时候被李世民无端猜忌。 在封建时代,被天子猜忌,离死也就不远了。 陈清德还不想死。 他的纨绔生活才刚刚开始。 对这种细节上的处理,他自然万分用心。 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姓廖,那是武德三年的秀才。可惜自中秀才后他七年时间屡试不中,让本来富足的家境也因此变得贫寒。 他本打算等开春天气好一些后离开长安回乡。 可囊中羞涩。 就在他为此暗暗发愁时却看到长安城外陈家庄陈府别院给庄中孩童们招募教书先生的告示。 这个时候的教书先生地位还算尊崇,学子需登门递交束修才能就读。 像陈家庄这样直接公然张贴告示,招募教书先生给一群孩童招募先生的情况几乎没有。 所以应聘者自然寥寥。 廖秀才心想,自己不过是要凑齐反乡盘缠,又不是要真的收授弟子。 而且每月五贯教资也着实不少,所以便毫不犹豫的揭下告示前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陈家的孩童大大小小数十人,在加上庄外无数流民的孩子,一下子就是数百学生。 而且这些孩子大字不识一个。 他还要从头教起。 于是便打了退堂鼓。 就在这时,陈清德却找到他,还给了他一本【弟子规】。 让他就按书上所教授的教那些孩子便可。 又将这些孩子分成百人一组,让他每天每组教授两刻钟即可。 先领读,让这些孩子,会读,会认即可。 若是有聪明学习快的,就单独拎出来分组教授。 如此,既不耽误教学,又合理分配了教授时间。 廖秀才在看到【弟子规】时,起初并不以为意。 但陈清德给他讲解其中标点断句的意思后,令他惊讶不已。 这是他读书数十年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陈清德还将【弟子规】通篇给他解释了一番,令廖明玉豁然开朗的同时再次通读,只觉这【弟子规】朗朗上口,且字里行间寓意极其深远,乃是不可多得的启蒙读物。 于是见猎心喜下便欣然答应留下。 此时,廖明玉正教授得兴起。 突然瞥见陈清德竟然领着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年进来。 连忙让孩子们自习,自己则恭敬的迎了过来。 “廖明玉拜见陈小郎君,拜见两位公子。” 他如此恭敬,乃是来之前就打听过,陈清德可是江国公府小郎君,虽然是私生子,却在长安城声名鹊起。 能跟他在一起的也一定是大人物。 而且他佩服陈清德才华,自然更加礼遇。 “廖先生万万不可如此!” 陈清德连忙笑眯眯摆手:“不知廖先生这段时间在此可还习惯?” “习惯!自然习惯。这里一日三餐无虞,还有肉吃,甚好!不怕陈小郎君笑话,这两日小生都长胖了。” 廖明玉不好意思道。 “那就好!”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指着李承乾道:“廖先生,这两位是李大郎和长孙大郎。他们对【弟子规】十分感兴趣,麻烦你将教案拿给他们看看。” “哦!好的,好的。” 廖明玉闻言,连忙将教案上放着的一本保存极为完好的书本递了过来。 长孙冲抢先接过,他看了一眼,却突然愣在原地。 李承乾见状,不明所以。 于是接过,当他翻开书本查看时,同样也是一愣。 因为这本书与他们从前看过的许多书籍都不太一样,只见此书三字一组,用各种符号隔开。 起初他还不知道这些符号起什么作用,但结合刚刚听到的郎朗读书声一读,整个人顿时豁然开朗。 立刻看出这些符号的不俗之处。 李承乾两眼放光的与长孙冲对视一眼。 “清德兄,可否给高明讲讲书中这些符号的意思。” “你说那些标点符号呀?” 陈清德无所谓道:“我江南陈家先贤发现,自古史书经籍从来只有注释,没有符号区分,导致后辈在阅读时困难不说,还会理解偏差,故而发明了这些符号。” “原来如此。” 李承乾点头。 这种烦恼他读论语时就遇到过很多。 最为典型的案例便是【论语·泰伯篇】中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简简单单十个字,便饱受争议。 不同的断句也造成这句话的意思大相径庭,争议不断。 再比如:【父母唯其疾之忧】,这句话出自【论语·为证】中,同样不同的断句意思甚至会截然相反。 皇家在草拟圣旨时,为了不让人在宣读圣旨时通过断句作手脚,圣旨一般都会用至少三种文字书写。 想到这里,李承乾顿时满脸兴奋的看着陈清德。 “清德兄,这些标点符号可以帮助广大读书人明理,不至于在读书时理解出现偏差,乃是公在当代,立在千秋!” 第193章 李承乾的心思(二) 长孙冲,连连点头。 显然对于这些标点符号的意义,同样看得明白。 陈清德笑着点头。 他没有想到这两位在历史上名声皆不怎样的纨绔子弟竟然会如此聪颖,一眼便看出事情本质。 “清德兄,这标点符号乃是你江南陈家的不传之密,能不能,能不能……” 李承乾不好意思的搓手。 他虽然年幼,但受李世民影响颇深。 所思所想皆是李唐的江山社稷。 这种明显可以领受天下文人士子推崇的好事,他自然第一时间想要揽功。 若是这标点符号之法能通过朝廷传播天下,为文人士子解决理解上的偏差,必定能提升李氏皇族在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地位。 想到这里,李承乾顿时一脸恳切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见满屋的孩子好奇的打量着他们,连读书的心思都没了,连忙道:“高明兄,这些孩子在学习,此事我们出去再聊。” 这要是让这帮孩子知道眼前这个和他们差不多大却老气横秋的家伙是当今太子,非得炸锅不可。 李承乾和长孙冲闻言以为陈清德故作推辞,顿时一脸失望。 但察觉陈清德称呼似乎不对,再看陈清德正冲二人不停眨着眼睛。 顿时反应过来。 “哦!哦!是高明唐突了。” 说着就要与陈清德往外走,眼睛却看着手里的【弟子规】十分不舍。 陈清德自然明白原因,于是问廖明玉:“廖先生,这本【弟子规】可背熟了?” 廖明玉连忙拱手:“自然!” “那麻烦廖先生重新誊抄一本,这本【弟子规】本少要赠人。” 廖明玉自然明白陈清德所要赠的应该就是眼前这名叫李高明的年轻贵人。 不过这个时代每一本书都极为珍贵,文人士子间相互赠送书籍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当即颔首:“陈小郎君要便拿去,廖某,今夜便将新的【弟子规】默写出来!” “那便辛苦先生了。” 陈清德点头,然后满脸笑意的看着李承乾:“高明兄,这下可以走了吧?” 李承乾连连点头。 他自然明白陈清德的意思,这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当即几人离开偌大的学堂。 李承乾宝贝似的将【弟子规】交给贴身太监常胜:“将之收好。” “放心吧!殿下。” 常胜见自家太子殿下如此宝贝这本书,连忙珍而重之的揣入怀中。 陈清德不禁好笑。 “太子殿下,本少这里的好东西可不少,您确定每次都要这样?” 李承乾闻言顿时不好意思道:“让清德兄见笑了。” 陈清德却摆了摆手:“殿下其实不必如此。毕竟来日方长,殿下若是看好什么,记下便是。等回去后,清德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承乾也察觉自己刚刚的行为似乎很没出息。 当即不好意思的点头。 接下来,陈清德又花整整一天时间,带着李承乾将整个陈家庄所有地方宛如走马观花般逛了一遍。 不过他却发现在这个过程中李承乾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不在焉。 想了想,这似乎是从自己将【弟子规】交给对方后变得如此的。 心中不禁恍然。 现今的李承乾到底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心里藏不住事。 几人来到灞河边已经修建得颇具规模的水渠前,长孙冲一脸好奇跳到水渠中仔细观察。 陈清德却突然指着已经被白灰砖和混凝土完全覆盖的水渠对李承乾问:“太子殿下,您觉得这水渠用白灰砖和混凝土修葺的方法究竟如何?” 李承乾不明白陈清德为何会如此问,但还是点头表示认可:“确实是非常不错的主意。” 却听陈清德幽幽道:“可是殿下,若不是如今长安城流民泛滥,依在下本来的打算,这水渠虽然也会挖,却不可能将之修葺得如此坚固。” “这是为何?” “时机!” 陈清德满脸的意味深长:“陈家庄本身的庄户其实只有两百多户,按一家出一到两人的话,三四百人努努力赶在五月播种之前是完全有能将整个陈家庄的水渠挖完。但要想用白灰砖和水泥将之铺就,却是完全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这些流民的出现才是导致江国公府决心大搞建设的主要原因?” “是的。无论是挖水渠,还是烧砖、烧水泥、建房,包括西山那边黑石炭的开采,都是为了实行【以工代赈】来安置那些流民,让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 李承乾顿时感慨不已:“江国公府果然仁义无双!” 陈清德却是摇头:“太子殿下还不明白吗?那本【弟子规】其实也只不过是为安置那些流民以及庄子里那些孩子的一种手段罢了。” 李承乾没想到陈清德会话锋一转,提到【弟子规】,整个人为之一呆。 见状,陈清德心道一声【果然】,语重心长道:“归根结底,能服务于民才是这本【弟子规】的价值所在,太子殿下万不可本末倒置。” 李承乾闻言陷入了茫然。 却见陈清德依旧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太子殿下,还记得陛下让您来我陈府别院的初衷吗?” “学习,历练,体察民情。” 李承乾身体一震,满脸恭敬的对长安城方向一拜。 “这只是其一。” 陈清德却再一次摇头,声音也跟着变得无比幽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哪怕是世家,他们真正恐怖的地方同样在于可以左右人心呐。” “人心?” 李承乾不解。 他刚想再问,却见陈清德一改刚才的严肃,伸展着胳膊,显得懒洋洋的。 “太子殿下可知,我父那本【平灾方略】若无这陈府别院的诸多布置,也将永远是一纸空谈呢?” 他如此顾左右而言它,李承乾就算再迟钝也明白绝对是意有所指。 整个人顿时陷入沉思。 见状,陈清德也不打搅。 而是学着长孙冲刚刚的样子跳进水渠之中。 “长孙兄,咱这水渠修得如何?” 长孙冲皱眉:“好是好!就是总感觉这么干是不是有些大动干戈了?” 说着还指了指沿河方向正在修建的河堤。 说是河堤,其实就是一截被刻意抬高的水渠。如今已经沿河修建出老长的一截。 第194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长孙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总听说过吧?” “可这跟你修建河堤有什么关系?” 长孙冲点了点头。 陈清德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发问:“对了,你们给西山建设局拉活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长孙冲闻言顿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清德兄,是兄弟们对不住你,这件事办砸了。其实自上次我们过来时,就已经拿不到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查过吗?” 陈清德皱眉。 这几天,长孙冲等人一反常态,再没有接到一桩活计,他就有所猜测,没想到果真如此。 “嗯,查过。” 长孙冲面色沉重的点头:“已经打听清楚了,是以博陵崔家、清河崔家、太原王氏为首的世家从中作梗。这些世家势大,许多富贵官员都不愿意得罪他们,故而拒绝跟我们合作。” 闻言,陈清德陷入沉默。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 将这些流民分摊到那些官员富户的庄园中去挖渠,这样既能起到安置效果,又能避免因为人员堆积而出现意外,而且还可以分担资金上的压力。 毕竟每天养这么一大摊子人饶是他有太白醉源源不断的进项,依旧有些吃力。 可现在,世家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直接从根上切断他的图谋。 如此,上万流民的压力就会瞬间集中到他江国公府这里。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但也同时说明,对方是真的急眼了。 眼看陈清德面色沉着,长孙冲安慰道:“清德兄不必如此。小弟已经跟程处嗣、房遗直、杜构、魏明玉四人沟通过了,他们四家也可以帮忙分担一部分流民过去。” 陈清德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突然,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清德兄,你说这些世家费这么大功夫联起手抵制我们,究竟为何?” 见陈清德满脸笑容看着自己,长孙冲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这些世家肯定是急眼了呗!” “这就对了!” 闻言,陈清德哈哈哈大笑。 笑声将陷入沉思的李承乾也吸引了过来。 “什么对了?” 长孙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清德提醒:“当然是联合其他人抵制以工代赈的行为啊!这些都不过是那些世家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理会!” 长孙冲顿时恍然。 可随即又满脸担忧的看着陈清德:“可那是上万流民,仅凭我们几个养得起他们吗?” “长孙兄可不能妄自菲薄。毕竟都养这么多天了。不是吗?” 陈清德揶揄道。 长孙冲顿时语滞。 这才想起,那些流民自招募过来后可一直都在陈府别院这边等待安排。 除了刚开始时他和封言道、萧釴几个分担一些到各家食邑修建水渠外,剩下那些人可都是陈清德一手负责到现在。 如今这陈家庄几乎是一天一个样,跟这些流民不无关系。 他正想得出神,就听陈清德突然语气玩味道:“你说,若是我们在两个月内沿着灞河边修建一条绵延数十里的河堤,上万流民足够安置了吧?” “应该够吧?” 长孙冲下意识回答。 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满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清德兄,你可别开玩笑!” 李承乾也是被陈清德天马行空的想象搞得目瞪口呆。 陈清德却始终笑而不语。 “可是清德兄,你修建这么长一条河堤做甚?” 在他看来,陈清德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要知道,自古以来,修建河堤这种大项目都是朝廷牵头。 前朝隋炀帝就是因为兴修水利导致民不聊生,这才让李唐有机可乘。 若非这段时间陈清德带着他们做成一件又一件事情,他根本不会有此一问。 “不是说了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我可不想等水患爆发时,再经历一次这种流民遍地、生灵涂炭的景象。 所以只能防范于未然了!” 陈清德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李承乾和长孙冲耳中却是如雷贯耳、如遭雷击。 两人吞咽着口水。 “清德兄,你是在开玩笑吗?” 陈清德果断摇头:“然而并不是!” “可是清德兄,你这样做根本没道理呀!” “怎么没道理?自古以来,旱、涝、蝗三灾,便是影响老百姓肚子能不能吃饱的主要原因。对吧?” 说完,陈清德还不忘跟长孙冲和凑过来的李承乾确认一遍。 二人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这不就得了?如今旱灾导致流民四起。我们趁机募工,让他们为我所用,既能解决流患问题,给这些百姓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又能借着以工代赈,将各种防御措施补齐。尽可能将天灾对老百姓的影响降至最低。 这样就不用等每次灾祸来临时,再去苦思冥想,寻求解决方法。 长此以往,是不是天灾的影响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动不动就可能动摇国本了?” 陈清德的一番话令李承乾和长孙冲有种汗毛倒竖之感。 是啊! 若是一切都能防范于未然,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如今这种局面了? “可是这些真的能做得到吗?” 他不自觉问出心中所想。 “当然能!” 陈清德满脸自信道:“本少在陈家庄兴建水车和水渠,便是为解决旱时土地的浇灌问题;而那条河堤有水泥和混凝土的帮助修建起来会非常快。有它在你觉得水患何惧之有?” “那蝗灾呢?” 李承乾此时冷不丁问道。 相比旱灾与水患,自古以来蝗灾才是对皇家地位影响最为深远的自然灾害。 民间往往将之解读成上天对人间帝王统治无道、施政不善的警告。 陈清德故作沉吟后回答:“太子殿下,其实家父研究过许多史料。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这话顿时吸引李承乾和长孙冲二人的目光。 “清德兄快说!江国公到底在史料中有何惊人的发现?” “是啊清德兄,快快说来听听!” “家父发现,历代蝗灾都是伴随着大旱或者水患出现的!若是头一年有大旱或者水患,第二年大多都会伴随着蝗灾出现。” “竟然有此事?” 陈清德的话令李承乾和长孙冲大吃一惊。 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说…… 李承乾和长孙冲对视一眼。 均从彼此眼中看到骇然之色。 “清德兄所言当真?” “是啊,清德兄,陈老国公真的如此说过吗?” 第195章 无心插柳制玻璃 “当然是真的!” 陈清德毫无负担的点头。 反正凡是解释不清的都推给陈叔达肯定错不了。 大不了事后再跟陈叔达这个便宜爹通个气就行。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李承乾和长孙冲彻底拉上自己的战船。 李承乾自不必说,他现在代表当今天子李世民;而长孙冲则代表一众长安新贵。 这也是他刚刚为何极力劝说李承乾不要把心思放在【弟子规】上面的原因。 如此做非但不能给对方加分,还很可能因为笼络士子文人而遭到李世民猜忌。 可若李承乾能将心思放在以工代赈之事上,行使好作为太子的本份,并且致力于做出一些成绩。 对于收获一个受万民敬仰的太子,相信李世民会非常愿意看到。 如此,李承乾的地位才会越发稳固。 这也是最符合如今江国公府利益的选择。 至于李承乾将来如何,陈清德暂时不予考虑。 李承乾和长孙冲没想到江国公府竟将以工代赈之事已经考虑得如此全面和深远。 在别人还在为河北道大旱不停谋划应对时,江国公府已经将目光跳出河北道大旱,思考对其他灾祸的应对之法上了。 殊不知,陈清德考虑的远不止于此! “太子陛下,长孙兄。如今以工代赈之事已成,我们只要顶住世家的这波压力,未来可期!” 陈清德的话无疑透露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将二人深深感染。 不管是李承乾还是长孙冲,都是热血少年。 “清德兄,我听你的,你说该怎么做,我没有意见!” 长孙冲满脸兴奋道。 “可是清德兄,孤听闻,你招募流民,不光包食宿,还发工钱。如此巨大的一笔开支,即使有太白醉和太白酒楼支撑,恐怕也难以填补吧?” 李承乾皱眉提醒。 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 陈清德肯定的点头:“这也正是本少接下来想说的。以如今太白醉和太白酒楼的情况,要拿出这笔钱虽然不难。但拆东墙补西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那怎么办?” 长孙冲连忙问道。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抓住的赚钱项目,分红却因此而变得遥遥无期。 反倒是李承乾,对此并没有太大感觉。 毕竟股份是自家父皇的,跟他关系并不大。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管事服装的下人匆匆而来。 “小郎君!西山水泥作坊那边有情况!” 闻言,陈清德突然挑眉。 发现前来报信的竟是如今红砖水泥作坊的管事齐师傅。 这才想起,前些时日水泥烧制成功后,他便将西山交给自家三哥陈玄德和此人全权负责。 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道那边进展得如何了? 况且,烧个水泥罢了,能出什么情况?竟然劳动此人亲自回来寻自己。 难道还能炸窑了不成? 顿时满脸诧异相询:“齐师傅,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你慢点跑!小心摔着!” 说着,陈清德连忙迎了上去。 又对身边的陈平安招了招手:“拿水给他!” 陈平安连忙从腰间解下一个随身携带的水袋递给齐师傅。 齐师傅也不客气,喘着粗气接过水牛饮几口后,这才狠狠舒了口气。 “小郎君,您看这个!” 将水袋还给陈平安,齐师傅就迫不及待从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衣服中摸出一块形状怪异的石头,递给陈清德。 待陈清德看清东西模样,顿时大惊,连忙接过来仔细打量。 这竟然是一块玻璃! 虽然形状怪异,里面还沾染了诸多杂质,但陈青岛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在他身边,李承乾和长孙冲同样也看到了。 他们更加吃惊。 琉璃! 那不是琉璃吗? 虽然品相很差,奇形怪状,但确实是琉璃无疑。 二人顿时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 此物珍贵,这名下人手里怎么会有琉璃呢? 李承乾上前,又仔细看了一眼,这才郑重对陈清德道:“清德兄,这块琉璃色泽不够纯净,而且杂质太多,并不值钱。” 陈清德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李承乾的意思。 他立刻想到这个时代琉璃的巨大价值。 有这东西在手,要多少钱没有? 那些世家不是要断他后路吗?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科技的力量! 想到这里,陈清德大喜。 他的脑海瞬间浮现前世那些烂俗网络小说中出现过无数的经典桥段,一个计划顿时在他心中升起。 “桀桀桀……” 眼看陈清德的笑容突然间变得无比阴险,李承乾和长孙冲顿时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清德兄,你没事吧?” “啊?没事!我就是想到一个快速生财的方法。” “清德兄,你该不会说的就是这块不值钱的琉璃吧?” “没错!” 陈清德信心满满的点头。 然后迫不及待对齐师傅追问:“齐师傅,说说,这琉璃究竟怎么来的?” “小郎君,这件事怪我,前天封窑时不小心被人带进一些杂物没有清理。结果今天开窑就发现这东西。 三郎说这是琉璃,它的出现肯定跟烧制水泥的材料有关,但他也弄不出所以然,于是让咱赶紧带着东西回来给陈小郎君你看。 三郎还说小郎君脑子活,肯定知道是什么情况!” 齐师傅很会说话,临了还不忘拍陈清德的马屁。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只是他一直觉得土窑的温度不够,能烧制出红砖和水泥都已经十分勉强,所以压根就没有往烧制玻璃上面想。 却没想到底下人自己无心插柳,竟然真将玻璃给生生烧制出来了。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眼看陈清德跟那齐姓管事聊得兴致勃勃,李承乾和长孙冲对视一眼。 “表兄,清德兄不会是想烧制琉璃吧?” “很有可能。” “不会吧?琉璃烧制之法他也会?” “这可说不定,毕竟江国公府家学深不可测。” 长孙冲说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受。 就在这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低声聊着时,就突然听到陈清德斩钉截铁道:“如果本少所料不错,应该是沙子!” “不可能吧!怎么会是沙子?” 齐师傅一愣。 李承乾和长孙冲也是满脸不信得看着陈清德。 毕竟一个是价值千金的琉璃,一个是遍地都是的沙子。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联系起来。 第196章 李承乾:清德兄,高明受教了 “清德兄,是不是搞错了?晶莹剔透的琉璃宛若玉石,又怎么可能是沙子制成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琉璃在我大唐之所以珍贵,乃是那些胡商故意为之。” 陈清德笑道。 沙子本来就是烧制琉璃的主要材料。 不过陈清德没有说的是,这其中还有石灰石跟硼砂,这两样东西相当于催化剂,经过一系列的化学反应,便可以令沙子不用达到熔点便可融化。 他烧制水泥的材料主要便是石灰石。 而硼砂作为一种自然界中十分常见的矿物,经常被一些方外道士拿来炼制仙丹。 见几人还是满脸不信。 陈清德将那块残次品随手一丢:“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琉璃其实在西域很常见,毕竟那地方沙子遍地都是。 但那些商人为了戳取足够的利益,自然不可能大量往我大唐贩运。 而且这东西属于易碎品,运输极为不易,看着又宛如玉石般温润,到长安后自然受到那些达官显贵的追捧,成为稀世珍宝!” 闻言,李承乾和长孙冲终于开始有些相信。 因为他们所了解的情况也正是如此。 “说起来本少曾经在一本典籍中就见到过琉璃烧制之法。只要温度足够,想要烧制出琉璃其实并不难!” “真的?!” 长孙冲和李承乾顿时双目放光。 实在是这琉璃太过珍稀,价格更是昂贵,随便一件动辄几千上万贯。甚至其中的珍品价值十万、百万贯的都有。 “清德兄,这琉璃在我大唐有价无市。若是真的能制出来,我们还千辛万苦开什么酒楼呀?” “对呀!清德兄,有这东西在,以工代赈的钱财缺口问题不就解决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对于二人一副财迷的模样,陈清德好笑不已。 “琉璃对于我大唐普通百姓来说其实可有可无。但酒楼却不同,它涉及到百姓吃喝。 长孙兄或许不知,由于太白酒楼的原因,如今长安豚价倍增,以我陈家庄为中心,已经有无数百姓争相养豚。 经我陈家庄独有的秘法处理,往后他们养出的豚非但没有贱肉酸臭味,产量大增不说,还能大大缩短养殖时间。 如此下去,我大唐人人有肉吃,将不再是梦想。” “哦?竟然还有此事!” 李承乾顿时大吃一惊。 他记得上次陪父皇过来时,陈清德就当着父皇的面说他有办法两个月后吃上不依靠烹饪去味,同样鲜美可口的豚肉。 没想到对方不声不响竟然已经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 而且显然已经初见成效。 陈清德点了点头,突然看着李承乾大有深意道:“太子殿下,您说这件事情比之那本【弟子规】来得如何?” 李承乾一愣。 他没想到陈清德会突然如此问。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李承乾就算再后知后觉也终于明白陈清德的良苦用心。 他苦笑着拱手:“清德兄,高明受教了。” 见李承乾终于开窍,陈清德突然间展颜一笑:“不过话说回来这琉璃也并非全无作用,对于建造新房有着大用。以后我们西山建设局的房子能不能卖出高价可就全靠它了!” 事实上他前些天装修新房时其实也遇到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古代的房子窗户要么镂空,要么封木板,再要么就是用窗纸或者沙帛遮挡,但无论哪种都没有后世的玻璃结实耐用。 而且还不美观。 现在好了! 看来制作玻璃之事已经不得不提上日程。 “嗯?” 这回轮到长孙冲一脸茫然。 这琉璃怎么又跟建房扯上关系了? 他现在是真感觉自己难以跟上陈清德的节奏。 没办法,这完全是认知上的碾压。 陈清德根本不管他。而是笑着拍了拍齐管家的肩膀:“齐师傅,你做得不错!平安,赏银五两。” 齐管家顿时大喜过望:“多谢小郎君!多谢小郎君!” 等陈平安掏出五两碎银交给齐管家,陈清德这才满意叮嘱在场所有人:“记住,琉璃之事关系重大,切记不可外传。” “小郎君,咱省得的!” 齐管家重重的点头。 李承乾和长孙冲同样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又不蠢,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还是懂的。 “很好!那你先去匠作坊带些用得着的匠人回去对土窑进行改造,并在其基础上将琉璃厂给本公子连夜搭建好,明天我就去西山!” “诺!” 齐管家喜滋滋的走了。 李承乾凑了过来。 他搓着手道:“清德兄,天色尚早,孤想了解一下豚的养殖之法。可否?” 陈清德闻言哂然一笑:“当然可以!太子殿下,请!” 身后,长孙冲更加茫然。 几个意思这是?怎么聊着聊着又扯到豚的养殖上了。 但见李承乾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他也只好跟上去。 此时,陈家庄的第一批豚崽子已经养了一月有余。 陈清德他们来到陈石头家时,正好看见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正认真的将刚刚割回来的猪草,混合着麸糠拌好的猪食,倒入猪舍食槽中。 李承乾顿时一脸惊讶的道:“清德兄,孤若是没有看错,那孩子竟然用麦面喂猪?” 长孙冲在旁边连连点头附和。 陈清德顿时哑然失笑。 这还真是食指不沾阳春水。 “太子殿下,长孙兄,你们俩看清楚了。那些是麦子磨面时打下来的麸皮,进一步加工成麸糠混合猪草一煮,便是很好的猪食了。” 这方法还是陈清德在发现庄户们舍不得拿麦子加工面粉吃后想到的。 如今陈家庄的庄户对将麦子加工成麦面吃接受度已经非常高,便是得益于此。 李承乾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但还是看着猪舍中两头已经上百斤重的肥豚,问:“清德兄,这两头豚这么大养多长时间了?” 陈清德却突然卖起了关子:“你们猜?” 额! 陈平安捂脸。 自家少爷的骚操作又开始了。 长孙冲眼珠一转,突然想起陈清德之前说过的,陈家庄有秘法可以缩短豚的养殖期。 当即拍着手掌道:“我猜这头豚应该养了三个月。” 他将时间直接缩短了三分之一。 可陈清德却摇了摇头:“再猜!” 李承乾和长孙冲对视一眼,他不可置信的咽着口水大胆猜测:“不会是两个月吧?” “太子殿下很聪明!不过还是不够大胆!” 第197章 江国公的反击 陈清德笑嘻嘻的揭晓答案。 “不错!正是一个月时间。不过这头豚才刚刚进入长膘期,再过两个月,它的体重应该还能再涨一到两倍!”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二人顿时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对喂猪的小孩招了招手:“陈大壮,你过来告诉两位贵人,你家这两头豚养多久了?” “两位贵人,我家这豚养了一个月。” 陈大壮乐呵呵道,说完满脸振奋的看着陈清德:“陈小郎君,这两头豚长得也太快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很好,你去忙吧。” 陈清德将两个大子塞到陈大壮手里。 “谢谢陈小郎君。” 陈大壮顿时高兴的跑回去继续干活。 “怎么样?这下信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清德兄,你那个秘法究竟是什么?” 李承乾和长孙冲顿时两眼放光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笑着指了指猪舍当中的长得圆滚滚的豚:“两位就没有发现这两头豚的与众不同吗?” 闻言,立刻认真观察起来。 “不同吗?不就是肉长得多点,而且看起来憨憨的。” “而且不像我们认知中的那么有活力,刚刚别人可说了,这豚每天就知道吃睡。” 就连连李承乾身边的小太监常胜同样一脸好奇的看着陈清德。 见状,陈清德的表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他对李承乾和长孙冲,招了招手。 他怪异的举动,顿时让李承乾和长孙冲好奇不已。 这么神秘的吗? 但还是被心中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凑了过来。 陈清德这才低声道:“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两头豚之所以变得如此,是因为被我让人给阉了。” 说完后,还不忘看了一眼正侧着耳朵偷听的常胜一眼。 “阉了!?” 长孙冲忍不住惊叫出声。 见常胜一脸幽怨的看着他,这才明白陈清德为何突然变成这副如此鬼鬼祟祟的样子。 李承乾也是忍俊不禁。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他想了想,对常胜道:“你去门口等孤。” “诺!” 常胜一脸委屈的点头。 哼!太监怎么了?用得着如此吗? 等常胜出去,李承乾这才迫不及待的问:“清德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清德刚要说话,长孙冲却是失笑不已。 “还能怎么回事?太子殿下难道没有发现。宫中那些太监一个个大多白白胖胖的,想必清德兄如此做跟这个有关。” 陈清德点了点头。 “不错!这些豚被阉割后,就会丧失本性,它们整日除了吃便是睡,不运动体重自然蹭蹭往上长,而且还少了那股子酸臭味。可谓好处多多。这点,太子殿下看看身边的常胜便知。” 说到最后,陈清德还不忘打趣一句。 顿时惹得哄堂大笑。 远处,常胜见自家太子殿下聊得火热,目光却不时瞥向自己,眼中的幽怨之色更浓。 咱招谁惹谁了?你们聊豚就豚,老是看咱家作甚? “哈哈哈……原来如此。” 李承乾顿时一脸佩服的看着陈清德。 “真有你的!清德兄,这事不会也是记载在你江南陈家古籍里的吧?” 长孙冲斜眼道。 “当然!这不过是家族传承,不值一哂。” “清德兄,万万不可妄自菲薄。此法可以活人无数,让我大唐百姓人人有肉吃,简直是大功德!” 陈清德却道:“此事是我陈家秘法不假,但若无长安城众多皇家推崇,在自家酒楼推广,豚肉的推广将会变得任重而道远。” 李承乾闻言顿时沉吟。 确实如此。 毕竟在一贯认知中,豚肉乃贱肉,推广肯定是极为不易的。 这便是清德兄说的只做对百姓有用之事吗? 当即一脸郑重的对陈清德拱手:“受教!” 见李承乾如此表情,陈清德心知这回李承乾是真的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不枉他今天大费唇舌。 当即挥手道:“行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饮宴一番。明日前往西山,共商赚钱大计!” 闻言,李承乾和长孙冲顿时眼睛放光。 他们知道,若无意外,江国公的反击终于要来了! 第二日一早, 几人便兴匆匆的赶到西山。 此时的西山,早已不复当初的荒凉,到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红砖瓦房的建设进度甚至已经赶超陈家庄。 只见连绵起伏的二层小楼,成片的出现在西山山脚下。 这其中有不少已经住人。 “各位,那些房子里住的都是流民。我们根据这些流民的实际情况将他们之中表现好的分批安排入住。这样做有效提高了这些流民的工作积极性。” 陈玄德在陈清德鼓励下开始侃侃而谈。 “不是,玄德兄。你们竟然这么大方。竟然将这么好的房子分给那些流民住?” 长孙冲满脸惊讶的看着陈玄德和陈清德。 陈玄德跟陈清德对视一眼后笑道:“这些房子的建造成本其实不高,毕竟都是就地取材。我们之所以如此,也是想着让这些流民对这里产生归属感。” “归属感?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李承乾,这件事并不简单。 “太子殿下,这西山的产业到了现在,已经颇具规模。我们自然要往长久考虑。若是这些流民在旱灾过去后离开,那这里的工作怎么办呢?” 闻言,李承乾和长孙冲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昨天他们还在为如何安置流民苦恼,为从哪里拿钱养活这些人而忧心。 可是在西山,陈玄德他们已经在考虑天灾过后的用工问题。 想着想着,李承乾的身体一震。 这便是人心? 此刻,李承乾对于人心的理解突然变得具象化。 “只要愿意留在西山工作,这里便包吃包住,以后这里还会修建学校,发展集市,这里会成为长安城外一处新的风景。” 陈玄德的话十分有感染力。 这是他跟陈清德在一起的那些时日学的。 这段时间,他用在管理流民等工作上面,发觉非常有用。 李承乾听着听着,也陷入了畅想当中。 他想象着,那时这里的人日出上工,日落休息。 闲暇时带着家里的老人、孩子去集市上闲逛,买一点喜欢的吃食、用品。 那样的日子似乎也很不错呢!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长安城的缩影吗? “你们想将这里打造成一座城市?” 李承乾满脸惊讶的问道。 “确切的说是一座工业区!” “工业区?” 这又是次一个新的名词。 第198章 这不是妥妥的被打脸吗? “不错!无论是挖黑石炭,还是烧砖、烧水泥,从本质上讲这些都是工坊的雏形。 而那些流民便是工人,等将来形成规模,大量的行商聚集,这里自然便是工业区。” 陈玄德点了点头。 他搜肠刮肚,将陈清德灌输给他的那些关于工业区的概念说了出来。 李承乾深以为然的点头。 只是【工人】这个有别传统手工业者的说法还是令他有些头皮发麻。 但仔细回忆又会发现,这个团体自古有之,只是作为弱势群体,天然不受重视,所以被忽视了。 想到这里,李承乾看向陈家兄弟的目光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他想了半天这才道:“清德兄,工民毕竟比农民还要低一等,那些流民未必会愿意。” 闻言,陈玄德却笑着道:“起初,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这些百姓都沦为流民了。吃不饱,流离失所,您觉得他们还会在乎户籍上低人一等吗?” 陈清德这个时候终于是笑着开口:“太子殿下。世家为了便于统治,将百姓分为三六九等。可是作为皇家,您不该有这种想法!” 陈清德的话顿时令现场为之一静。 长孙冲瞪了一眼想要发作的常胜,然后抬头望天。 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陈平安满脸惊慌,待会若是太子殿下发怒,他究竟该如何自处? 陈玄德目瞪口呆。 他不明白说得好好的,自家五弟突然来这么一下,是为什么? 觉得太子殿下太好相与,所以想太上头上动土?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于陈清德毫不客气的话,李承乾竟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陈清德也不客气,他目光深邃的指着远处干得热火朝天的百姓:“太子殿下,这天下黎民哪个不是为生计在挣扎?那些农民,地种不下去,就会为流民;有了工作,便是工人;若是有钱经商,他们也很可能成为商贾。 为什么? 难道他们就不想高人一等?” 是啊!为什么呢? 这一刻,李承乾陷入了茫然。 是因为灾祸吗?可是灾祸前就有工人和商贾这等贱民的存在。 “因为要生存!想要求存,就必须求变!变则通。” 陈清德的话仿若一道惊雷。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因为大灾,这些百姓才会成为流民。 若是固执的留在本籍,只会饿死、渴死。 “但这不是全部!” 陈清德的话再次宛若惊雷一般,震颤着李承乾和长孙冲。 “不是全部?还有什么原因吗?” “当然!” 陈清德斩钉截铁道:“还因为这个国家的需要!” 李承乾身体再次一震。 陈清德笑道:“殿下想过没有,他们如果留在原籍,无非两条路。要么山穷水尽,买地卖儿卖女的维持。要么落草为寇!” 李承乾顿时满脸骇然的看着陈清德。 朝廷之所以不遗余力赈灾,不就是为了杜绝这些百姓走投无路,从而揭竿而起吗? “太子殿下。这天下的百姓但凡有活路他们都不愿走上那条路。 所以这些百姓敢于背井离乡成为流民。他们鼓起勇气来到长安,是对当今的朝廷和陛下还抱有期望啊。” 李承乾身体抖如筛糠一般对陈清德拱手,声音颤抖道:“请清德兄教我!” 实在是这些乃是他从未听说过的理论。 但听着却又极为有理。容不得他半分辩驳。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这些都是一些浅见罢了。” 说着,陈清德轻咳一声。 他继续道:“太子殿下。这些百姓相信皇家肯定不会放弃他们,所以毅然决然的选择拥护【以工代赈】的方略。 他们不介意成为流民,自然也不会介意成为低人一等的工籍甚至商籍。 只要朝廷需要! 而他们从始至终所想的只是能否安然存活罢了。” 真是这样的吗? 李承乾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这就是人心?” “不!这是民心。” 陈清德微微一笑:“民心所向,能披坚执锐,也必然会所向披靡!” 李承乾闻言,心中顿时一颤。 民心等同军队? 这个说法非常新颖,但仔细一想,类似的理论也不是没有。 比如【孟子·离楼上】中就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太子陛下,如今民心可用,以工代赈之事必成啊!” 可就在陈清德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哄闹之声。 然后就见一名身着管事服装的中年人满头大汗跑进来道:“三郎,不好了!外面那些流民有人闹事?” “什么?” 陈玄德立刻一声惊呼,赶紧拉住此人询问:“究竟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谁,在工地中散布谣言,说我江国公府如今招募上万流民,根本就不可能开出工钱。有部分流民听信谗言,直接闹罢工,说是要讨个说法。” 闻言,陈清德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直娘皮的,本少刚刚放话民心可用,就被人给背刺了? 这不是妥妥的被打脸吗? “清德兄,这件事会不会是世家在后面搞鬼?” 长孙冲忧心忡忡道。 他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也太巧合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却依旧不以为意。 当即对李承乾报以一笑,然后对长孙冲低声道:“保护好太子,然后见机行事!” 长孙冲点了点头,对李承乾身边的太监常胜使了一个眼色。 常胜点头。 陈清德这才转头对自家三哥陈玄德道:“三哥,你跟这位管事去将闹事之人带过来吧!” “可是太子在,若是冲撞太子怎么办?” 陈玄德满脸担忧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 陈清德道:“若是放任他们聚集,才会真的闹出大事。对了,安排人手混在人群里,将带头的抓出来!” 陈玄德顿时神情凝重的点头,对那名管事道:“人在哪里?赶紧带我过去。” 等二人离开。 李承乾好奇的问:“清德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凉拌! 陈清德将袖子一撸:“太子殿下,竟然有人敢在本公子的地方散播谣言,动摇民心。您且看本公子如何应对! 对了,一会可能还要借用太子殿下的名头一用,不知殿下可否愿意?” 李承乾哑然失笑:“当然可以!” 以工代赈可是朝廷国策,他身为太子自然要支持。 “谢太子殿下!” 说着,陈清德竟然跳下马车, 只见他双手叉腰,一副纨绔公子即将爆发雷霆怒火的模样。 第199章 引导舆情 远处,上百人正浩浩荡荡的向着这边过来。 陈平安不禁咽了咽口水:“小郎君,人好像有点多!” “怕什么?本少可是他们的金主!一个个倒反天罡,反天了还!” 好吧! 陈平安顿时松了口气。 这发言,果然很有小郎君犯病时的风范。 非常令人安心呢。 “停!” 随着陈清德一声大吼,气势汹汹而来的流民顿时止住脚步。 “你谁呀?” 人群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冷不丁扯着嗓子叫道。 “对呀!你谁呀!” “快让主家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陈清德眼睛一眯,当即跨出一步,指着那些流民放声道:“本少陈清德!你们今天能在这西山吃饱饭,有活干,全拜本公子所赐!听说你们想闹事?” 说着,他便是鼻孔朝天的望着众人。 那模样,跟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没什么两样。 而一群流民顿时被他不可一世的姿态唬到了。 想到自己这些人历经千辛,好不容易来到长安,陷入绝望之际,若不是主家募工,给他们一碗热粥喝,将他们带到这里,提供工作,他们恐怕很多早就死在长安城外了。 眼看这些流民呆立原地。 陈清德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他挺着胸明知故问道:“说吧,你们不去干活,找我究竟何事?” “这……” 这些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人敢于站出来。 “我们要工钱!” 人群中,再次传出一声尖叫。 顿时,这些刚刚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流民纷纷起哄。 “没错!我们要工钱。” “还我们血汗钱!” “……” 陈清德眼睛顿时一眯,目光死死的盯着人群中一个冒头喊了一嗓子的年轻人。 这声音跟刚开始时喊出“你谁呀?”的那个声音很像。 陈清德对一旁的陈玄德使了一个眼色。 陈玄德点了点头,悄悄退走。 “各位,本少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要工钱呀!” “陈小郎君,您不要怪他们。这里每日这么多人做工,虽然有专人进行登记,并每天通报劳动成果,但大家见不到钱,心里没底呀!” 一名年纪颇大的汉子满脸愁容道。 陈清德看向对方:“这位老丈,您高寿?” 老汉憨憨一笑:“小郎君,老汉可不敢称高寿,如今四十有七。” 陈清德点了点头。 “这个年纪好呀!不惑之年已过大半,想必你已经能够看穿世情?” “这?” 老汉闻言,眉头顿时拧成一团。 “那肯定是听说什么才会有此言论,对否?” 陈清德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老汉闻言跺脚,羞愧道:“小郎君所言极是。” “不瞒诸位,我陈府别院如今养着一万三千流民!” 这话一出,现场流民顿时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同时心中对拿到工钱变得更加迫切。 “本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么多人,先不提工钱,每天光是食宿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陈清德说着,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敢问大家,我江国公府可曾在伙食上亏待大家?” 一众流民顿时摇头。 笑话! 人家一日三餐。 早上有馒头包子、中午有热菜热饭管饱,晚上同样如此,还有肉。 他们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这么好过。 “那住宿呢?” “陈小郎君,住宿更不必说。虽然目前很多人住着临时工棚。但只要表现好的,拖家带口的都分到山脚砖房居住了。” 老汉这回抢着开口。 陈清德点了点头。 “既如此,大家为何还不相信我江国公府呢?” “这……” 那些流民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陈清德肃容道:“诸位可知,为了安置你们,我江国公府和当今圣上顶着多大的压力在做此事? 要知道,这里从无到有,花的每一分钱,跟当今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可知为什么?” 陈清德顿时让那些流民愣住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们的安置竟然跟当今朝廷无关。 “各位想想,你们因何背井离乡的?” 对呀!若是朝廷,那我们在家不就可以享受相关政策,又何必远行千里逃难? 马车上,李承乾见陈清德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抹黑朝廷,顿时着急。 刚要有所动作,却被长孙冲拉住。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清德兄如此定有他的深意。” 李承乾闻言这才忍住了胸中怒火。 “各位,好好想想,你们究竟是如何丢了土地依仗,离开家乡逃荒的?” “是王员外,他用粮食收了我家田地,可那些粮食,根本就不够吃,我们全家,迫不得已,只能背井离乡!” “那崔家趁人之危,逼得咱卖儿卖女、妻离子散,最后不得已踏上的这逃荒之路呀。” “没错!” “正是如此!” 一时之间群情哗然。 “很好! 各位,是非对错,我江国公府不说,你们自有决断!” 陈清德点了点头,突然道:“今日我江国公府为了帮助当今陛下施行【以工代赈】,倾尽所有。可还是有人不愿我们做成此事。” 闻言,那些百姓满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诸位,当初募工时,大家也都听说过。只要你们想走,江国公府绝不阻拦!既然不相信江国公府,本少这就让人与你们结清工钱,你们可以离开了。” 说着,陈清德对身边的陈平安呵斥道:“还不回府请闫先生带着钱过来?今日,本少要给他们清账!” 陈平安闻言一愣:“小郎君,您来真的?” “还不快去!” 陈清德顿时瞪着眼睛大吼。 说着,又对一辆马车上的青莲招了招手:“青莲,带人去给本少搬把椅子过来!今日本少亲自给这些人发放工钱。从此一别两宽,再不相欠!”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一颗钉子一下子就嵌入所有人心里。 老汉终于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完了!” 离开这里,那偌大的长安城,他们连门都进不去。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其余流民也顿时反应过来。 他们看着陈平安远去的背影。 有人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跪倒在地:“陈小郎君,是我们错了!不要赶我们走啊!” “是啊,陈小郎君,我们不要工钱了。” “没错!我们可以免费做工,只要管一日三餐就成!” “没错!我们不要工钱了。” “求小郎君大发慈悲……” 见陈清德以一对百,却瞬间扭转舆论,车上的李承乾感到钦佩的同时若有所思。 第200章 【嘴硬】的挑唆者张七 陈清德看着这些流民跪地求饶,心里无比痛快的同时又有些堵得慌。 这些百姓是淳朴的,可同时也太容易被小人挑唆了。 但他并没有马上作出回应,而是双手叉腰,怒气冲冲,且满脸不争的看着这些人,来回不断踱步。 他的脚步沉重,踏在地上发出“啪啪”声,却仿佛踏在那些百姓的心里。 一个个顿时战战兢兢的跪着,不停的求饶。 “陈小郎君,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对呀!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清德兄这是作甚?他难不成真要将这些闹事的流民全部赶走!” 长孙冲实在受不了眼下这种情况。 长这么大,他不是没有看到普通百姓为了生存四处求饶的场面,可是却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令他毛骨悚然。 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不断灼烧着他,让他坐立难安。 李承乾倒是没有如长孙冲这般。 他看着陈清德低声道:“表兄不必如此,就像你说的,或许清德兄另有安排也说不定呢?”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青莲终于带着人搬着座椅板凳甚至茶龛过来。 陈清德不管不顾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在青莲的伺候下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清茶,这才抬头看着那些还在磕头的流民,于心不忍道:“行了!今日之事本少可以不追究,但教唆者本少必须处置!” 陈清德的话一出口,顿时让那些流民愣住了。 他们相互而视,纷纷看着彼此。 只见陈清德拍了拍手。 陈玄德顿时领着两名如狼似虎的护卫扑入人群,一把将一名正借着人群掩护,缓缓后退的年轻人按倒在地。 那些流民看着此人,顿时惊讶不已。 “这不是这两天才加入进来的张七吗?” “我想起来了,就是他这两天到处说江国公府根本拿不出钱来支付工钱,所以才有今天这么一出的。” “原来是他!陈小郎君,这件事就是这个张七在背后挑唆的,真的不怪我们呀!” “是啊陈小郎君,既然挑唆之人已经抓到,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们了?” 陈清德笑眯眯道:“大家慌什么?这挑唆者抓到了,可是幕后的指使之人却还没有揪出来呢!” 说着便看向正满脸怨毒看着自己的张七。 “看你的样子是不打算招了?” 张七正打算嘴硬几句,冷不丁被陈清德这么一问,顿时愣在当场。 几个意思?我什么时候不打算招了? 陈清德却是摆了摆手,笑容格外灿烂:“放心,本少会让你主动交代的。” 说着便是对青莲耳语几句。 青莲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了。 “小郎君,这样不好吧?” “叫你去就去,否则,本少爷家法伺候。” 青莲顿时俏脸一红,自家小郎君的家法实在羞人。 于是赶紧又带着人跑开了。 “三哥,看这小子如此嘴硬,你赶紧让人将他绑凳子上得了。本少一会大刑伺候他即可。” 陈玄德一愣,他看着正悠哉喝茶的陈清德,不明白自家小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还是照办。 张七,此时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我特么什么时候嘴硬了?你问过我吗? 马车上,长孙冲看着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心里也一下子舒畅了许多。 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我们下去吧。” 李承乾点了点头。 陈清德见状,赶紧让人给几人安排好座椅,并且奉上香茶。 一时间,这里出现诡异一幕。 只见以陈清德为首的几名公子哥,相坐对饮。 而在不远处,还有一张椅子上绑着被抓现行的挑唆者张七。 再远处,则是跪了一地不敢离开的流民。 虽然陈清德已经答应不会赶走他们,但是他们依旧度日如年,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处罚。 很快,就见青莲再次带着几人回来。 其中一人端着一个铜盆,铜盆之中装的却不是水,而是一大盆呈颗粒状的泥土。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泥土当中竟然爬满密密麻麻的蚂蚁。 好家伙!这是把哪个蚂蚁巢穴给挖了吧? 李承乾和长孙冲、陈玄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青莲却是兴致勃勃过来回禀情况:“小郎君,蚂蚁窝给您掏过来了!另外搬运木材的工人马上就到!” “很好!” 陈清德冷不丁伸手在青莲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一会木材到了赶紧将火给本少升起来。” “诺!” 青莲顿时羞红了脸答应。 小郎君真讨厌!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下呢。 “清德兄,你打算怎么做?” 长孙冲好奇的走过来指着一大盆蚂蚁道。 “长孙兄被蚂蚁咬过吗?” “什么?” 长孙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陈清德想要做什么。 这玩意一听就很变态呀! “看我上手段!” 陈清德冷笑着来到张七面前:“来人,给我将那些蚂蚁全部倒进此人的衣服里!” 张七本来在看到陈清德竟然让人端来一个铜盆时还不以为意。 此时听陈清德这么一说,这铜盆中的竟然是一大盆蚂蚁,顿时大吃一惊,脸上尽是恐惧之色。 倒不是他知道蚂蚁咬人的痛苦。 恰恰是因为不知道,未知让他一下子陷入恐慌。 他很想破口大骂,可嘴巴却突然被陈清德用一团不知道哪里来的破布堵住。 “嗯嗯嗯……” 在张七无助而无力的反抗中,满满一盆蚂蚁顿时被兜头倒入张七的衣服中。 张七先是一愣。 感觉那些带着蚂蚁的泥土进入衣服中后先是冰冰凉凉的,随即便是酥酥麻麻的感觉在身上扩散。 “嗯嗯……嗯嗯嗯……嗯嗯……” 张七突然瞳孔放大,然后满脸惊慌的挣扎起来。 陈清德连忙吩咐:“将他给我按住!” 两名下人连忙将绑住张七的椅子死死按住。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头皮一阵发麻。 这是什么手段? 长孙冲和李承乾对视一眼。 就在这时,青莲已经带人将火堆架设好并且点燃。 熊熊的火焰顿时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见状,陈清德这才让人将他口中的破布取掉。 “怎么样?现在肯说了吗?” 张七连忙点头。 可他刚要说话,却见陈清德又将手一摆,他的嘴巴竟再次被人堵住。 “嗯嗯嗯……” “哼!竟然还不肯招?你骨头真硬!” 陈清德冷笑着拍了拍手。 那两名下人将束缚张七的椅子抬起,向着旁边熊熊燃烧的火堆走去。 见状,张七瞳孔微微一缩。 他疯狂挣扎着回头,不停向着陈清德摇头摆首不停示意。 第201章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嗯嗯嗯……” 任谁看到这里都明白。 张七怕了,他想招! 可是令所有人不解的是,陈清德对此却视若无睹。 直到两名下人将张七抬到火堆前放下。 陈清德这才漫不经心的端着一碗茶边喝边走到张七面前。 “本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给本少惹了这么大麻烦,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说着他哈哈一笑,指着通红的烈焰:“你看,本少给你准备的篝火如何?这过烧得多旺,你不如好好烤烤满身的晦气再说!” 他又让人将椅子往火堆前挪了挪。 炙热的火焰翻滚,炙烤着张七身体,令他本能的想要退缩。 但椅子却被下人死死按住,根本就不得动弹。 “放心,你没说出幕后主使前,本少是不会让你死的。不过,那些蚂蚁就不一定了。” 陈清德的话古井无波,但落入众人耳中,显得无比阴森。 他们虽然依就不懂陈清德究竟想干什么,但本能感觉陈清德如此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陈清德的声音还在继续:“随着火焰的炙烤,那些蚂蚁会因为本能在你身上寻找庇护之所。他们会咬开你的皮肤,钻进你的血肉,用你的鲜血降温,皮肉作为抵挡高温的掩体!” 陈清德的声音循循善诱。 将一幅血淋淋的画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顿时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青莲更是惊呼一声,躲得远远的。 小郎君好可怕! 张七的瞳孔猛然放大。 一股噬心的剧痛从身上传来。 他想要大声痛呼,可是喉咙却被堵住了。 他想要挣扎逃跑,可是身体被绳索束缚。 完了!我要死了。还是死的如此凄惨! 想到自己即将被无数蚂蚁啃噬身体而死,死亡的恐惧顿时侵蚀张七的所有神经。 他拼命挣扎,疯狂摇头。 于此同时,一股腥臊顿时弥漫而开。 仔细一看,竟是一滩液体正从其胯下流出。 陈清德眉头一皱,让人取下张七口中的破布。 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入张七口中,他顿时发出痛苦的惨叫。 “啊——” 凄厉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陈小郎君饶命!我叫张七,是博陵崔家的人!” 陈清德眉头一挑。 他挥了挥手,张七很快就被带了下去。 于此同时,他总算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刚刚可是承受着很大的心理负担才做到这种地步。 “清德兄佩服,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此人招供。” 长孙冲想笑道。 陈清德苦笑不已。 没办法!他必须要让所有对江国公府图谋不轨之人知道,跟他们作对,不会有好下场。 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大家都起来吧!” 想到这,陈清德看向那依旧跪了满地的流民:“你们也看到了,这根本就是世家的阴谋! 他们为什么如此就不用本少多说了吧?” “陈小郎君,是我们错了。我们给你道歉:对不起!” 老汉带头叩首。 其余人也纷纷跟着磕头:“陈小郎君,对不起,我们错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大家都起来吧!不过你们倒是提醒了本少。 这样吧,一会等钱财到了,我会让人将工钱给你们所有人的全部结清。” “不行啊!陈小郎君。我们无家可归,离开这里会死的。” “是啊,陈小郎君。” 那些流民闻言,顿时在此不停磕头。 “各位,不要这样,都请起来吧!” 陈清德连忙上前阻止,并且解释道:“通过这件事,本少只是觉得,之前定下工钱结算方式太过片面。没有考虑绝大多数人的顾虑。 大家放心。我说的并非是气话。 从今天开始,我们这里借款方式灵活多变。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日结、月结,或者离开的时候一次性结清工钱。 一会陈府别院的闫先生过来后,本少就会安排此事。 你们可以根据各自的情况自行选择工钱结算方式。 总之,一句话:我江国公府受皇命行事,绝不会拖欠百姓一分一厘。” 陈清德的话顿时受到那些流民的追捧。 如此甚好!解决了所有人的后顾之忧。 这一幕看在李承乾和长孙冲眼中不禁感慨不已。 就在那些百姓打算就此散去时,却被陈清德突然喊住:“各位父老乡亲,请留步!” 李承乾和长孙冲对视一眼,不明白陈清德又要做什么? 却看到陈清德对那些在此汇聚过来的流民道:“各位,我朝太子殿下,知道各位在此工作,特地来看望大家了!” “什么!?” 那些募工闻言顿时惊叫出声。 “太子殿下来看咱了?太子殿下的人呢?” “他,就是当今太子殿下!” 陈清德突然笑意盈盈的指着李承乾。 “什么?这少年竟然是太子?” “怎么可能?” 陈清德却是拍了拍手,将这些人的喧哗声打断。 他刚刚的行为让这里所有流民对这位年轻的主家充满敬畏。 此时陈清德发话,这些人即使心中激动,却还是很快的安静下来。 “各位,今日太子前来看望大家,大家欢迎吗?” “欢迎!” 这些流民顿时往马车这边蜂拥而来。 看得常胜一阵肝颤。 他连忙呼喝:“护驾!” 太子率卫顿时如临大敌,将马车团团包围。 仿佛只要这些流民有任何不轨之举,便会拔刀相向。 只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那些流民,仅仅是靠近一些后便是跪倒在地。 “参见太子殿下!” 膜拜声不绝于耳。 陈清德见猎心喜,在后面捧嘴大喊:“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那些跪拜的流民闻言仿佛打通任督二脉一般,连忙心照不宣的跟着陈清德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这里的动静顿时惊动其他忙碌的人群。 “快听!太子殿下来了!” “是太子殿下,他真的来看咱们了!” 于是,更多的流民丢下手里的活计,向着这边聚拢过来。 然后不管不顾的跟着纷纷拜倒。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 膜拜声仿佛山呼海啸一般在整个西山上响起。 久久不绝于耳。 李承乾面色潮红的看着这一切。 他很想做点什么。 可大脑里除了激动便什么也想不起来。 陈清德乐呵呵的来到他身边。 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脸激动的抓住陈清德的手:“清德兄,这便是民心?” “当然!民心所向。” 陈清德歪头看着李承乾:“太子殿下,获取民心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您愿意要吗?” 第202章 李世民:朕心甚慰啊! 李承乾闻言激动点头:“告诉孤!应该如何做?” 陈清德摇头道:“太子殿下什么都不要做。出去示意他们停止膜拜,然后言词恳切的说一声【辛苦了】即可。” “就这样简单?” 李承乾闻言顿时一呆。 “当然!不过太子殿下要记着,这一切都是陛下赋予殿下的,所以具体该怎么做不用本少说了吧?” 陈清德提醒道。 李承乾闻言,重重的点头。 他自然不会被冲昏头脑。 当即上前一步,大声道:“诸位快快请起!听孤一言!” 果然,效果立竿见影。 只见无数百姓纷纷停止膜拜,然后一脸激动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道:“今日孤,代表父皇,代表朝廷,来此看望各位。大家辛苦了!” “太子殿下,您和当今陛下记得咱们便已是泼天之幸。太子殿下辛苦了!” 流民中,一名耆老颤抖着声音高呼道。 顿时引来无数附和声。 李承乾本想就此退回马车上。 见那些流民均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 不知为何,他只觉脑子一热,双目通红的看着那些跪伏的百姓放声道:“各位,从今日起,直到旱灾结束,孤都会在此陪着大家共渡难关!各位有信心吗?” 他的话顿时引得一片沸腾。 “什么?太子殿下说什么?他竟然要与我等一起在此共渡难关?” “没有错!太子殿下就是这样说的!” “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 一时间,现场膜拜声再一次山呼海啸而来。 马车前,陈清德彻底傻眼。 李承乾,你是太子,知道民心是什么,如何取得即可。 你要不要玩得这么大?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承乾大话已经放出,若是做不到,他不光是在打他自己的脸,李世民的脸面也会丢尽。 陈清德侧头对同样目瞪口呆的长孙冲道:“长孙兄,这件事恐怕还要劳烦你亲自回一趟长安面圣。将这里的情况说清楚才行。” 长孙冲回神后苦笑着点头。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天,整个西山都仿佛活过来一般。 无论李承乾他们的马车走到哪里,都会受到那些流民的热切注视。 好在陈清德在之前让陈玄德组建了护卫队,再加上有混在各个队伍里扮演监工角色的耆老管控,这才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马车穿过住宅区,来到位于西山外围的红砖作坊处。 这里无数色泽鲜艳的红砖整整齐齐的码满整片区域。 李承乾竟然还看到有朝廷的官吏混在里面工坊里格外显眼。 “太子殿下,这些红砖都已经被工部预定。不日就会拉往长安!” 陈玄德介绍道。 李承乾这才想起,那日父皇对房玄龄所交代的事情。 没想到竟然已经在不声不响的执行。 几人穿过占地积极广的红砖作坊,很快就来到水泥作坊这边。 水泥作坊相对就显得小了许多。 只有寥寥数座土窑在冒着黑烟。 可是前面那巨大的仓库却还是狠狠将李承乾震撼了一把。 只见里面摆满了麻袋。 “陛下,里面这些麻袋中装的便是水泥。” 几人继续向前。 来到位于水泥作坊深处的土窑前。 只见其中一座土窑,已经被人连夜用红砖砌墙隔离出一个不小的院落。 院中,齐师傅和一众匠人正满脸期待的等候着。 见陈清德他们过来,齐师傅连忙殷勤的凑了过来:“小郎君,昨晚回来后咱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准备工作做好。” 闻言,陈清德满意点头:“行!那我们开始吧……” 另一边,长孙冲马不停蹄的赶回长安城面圣。 而此时的李世民已经通过不良人知晓李承乾跟着陈清德前往西山的消息。 “阿难,你是说太子殿下本来对陈家庄那本用于启蒙的【弟子规】非常宝贝。但如今却改变主意,又将注意力放在流民的安置上了,对吗?” 张阿难点头:“是的,陛下。” 李世民闻言,眉头深深皱起。 良久,这才道:“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你给朕详细说说。” “诺!” 随着张阿难的诉说,李世民的眉头蹙了又舒,舒了又蹙。 反反复复,让人深感帝心之叵测。 突然,李世民哈哈一笑:“不错!陈家小子说得很对。所有的东西出现,都应该服务于民。高明能够转变心态,理解到这个道理,非常不错!朕心甚慰啊! 对了!他跟随陈家小子去西山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张阿难道:“西山奴早就安排了不良人的眼线。那里如今受陈三郎节制,组建了护卫队。又有民间耆老维持秩序,只要太子殿下不泄露身份,应该不会有问题。” 李世民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 张阿难听后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嗯?怎么回事?” 李世民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出言问道。 “陛下,长孙大郎在殿外求见。” “长孙冲?他不是陪太子去西山了吗?怎么突然进宫了?” 来不及多想,当即吩咐道:“宣!” “宣长孙冲觐见!” 张阿难高呼一声。 只见长孙冲匆匆上殿。 刚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长孙冲拜见陛下。” 见长孙冲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李世民冷哼一声:“你不是在宫外陪驾太子吗?怎么自己回来了?太子呢?” “陛下,太子殿下在西山暴露身份,答应与那些流民共进退。臣特地赶回禀告,请陛下圣裁!” “什么?!” 啪! 李世民顿时一拍玉案,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长孙冲连忙将事情事无巨细的跟李世民说了一遍。 “陛下,清德兄本意是想让太子殿下体察民心之所向。没想到太子殿下激动之下竟然做出如此许诺,还请陛下圣裁!” 李世民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完全看不出悲喜。 就在长孙冲因为显德殿大殿安静得可怕而两股颤颤时,却突然听到李世民长叹道:“罢了!太子殿下到底年幼,定力不够也属正常。 朕派他出去历练。在陈家庄也好,去西山也罢,都差不多。” 长孙冲闻言顿时一喜,满脸惊喜的抬头看向李世民。 一旁,张阿难适时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派太子左右率位前往西山护驾。另着右神武卫大将军尉迟恭率三千兵马拔营驻扎西山之外,以防不测!” “诺!” 第203章 金尊琉璃现世 接下来的日子,陈清德跟李承乾几乎吃住都在新成立的琉璃作坊当中。 毕竟西山此时除了一个勉强温度达标的土窑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陈清德先是根据后世的一些记忆对土窑进行改造,经过多次实验后,土窑终于达到玻璃的烧制效果。 他还对土窑的窑口进行改造,使其方便玻璃溶液的烧制和取用。 又花了两天时间将制作玻璃用的吹管,剪刀,钳锅等各种帮助玻璃器皿成型的工具也制作了出来。 这些东西的从无到有令李承乾惊叹不已。 “清德兄,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精巧工具的?” 他看着那名匠人竟真的通过一把两米长的铁制吹管将琉璃液从通红的钳锅当中蘸取出来,并通过吹管令其膨胀变形,最后通过一系列手段加工成各种想要的形状,李承乾便一阵激动。 陈清德一笑:“古籍中略有提及。剩下的自然就是想象了!” “想象?” 李承乾只觉陈清德口中陌生的词汇非常多。 “古时仓颉造字,不就是想象力最初的样子吗?” 见李承乾依旧似懂非懂的样子,陈清德只得耐心解释:“人在生产生活中会遇到问题需要解决,毕竟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他们根据需求想象出各种解决问题的办法,然后付诸实践。” 李承乾恍然。 很快,一个透明的花瓶便在匠人的操作下成型。 看着晶莹剔透,比之皇宫当中的琉璃还要精致几分的花瓶,李承乾激动得满脸通红。 “清德兄,我们成功了!是不是要发财了?” 陈清德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觉得这个花瓶能卖多少钱?” “万贯!” 李承乾信誓旦旦道。 陈清德却是摇头,拿起那只玻璃花瓶,直接扔到了熔炉当中。 “唉!” 李承乾想到阻止已是不及,他看着那只花瓶迅速融化成玻璃液,满脸心痛:“清德兄,那可是一万贯呐!那么多钱,就这么没了?” 他虽然贵为太子,却也没有拥有过这么多钱。 陈清德好笑道:“殿下,那就是个残次品,器型也不咋地。卖不上价格的!” 李承乾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陈清德,你到底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一件比皇宫珍品还要精美的琉璃花瓶,你竟然说卖不上价格? 什么时候一万贯也成小钱了? 他虽然身为太子,俸禄加起来得拿五年才有万贯。 陈清德却不以为意,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到李承乾的面前。 “太子殿下,觉得这画上的琉璃如何?” 李承乾连忙接过来一看。 只见上面画的竟然是一只惟妙惟肖的雄鹰,下面是一个透明底座,底座上用小篆写着“鹏程万里”的字样。 他从未想过画竟然也能画到如此写实的地步,顿时惊为天人。 “清德兄,这幅画为何能做到如此逼真?” 陈清德笑道:“一点雕虫小技罢了!太子殿下的关注点不是应该在琉璃的器型上吗?” 李承乾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自从跟着陈清德,他感觉自己就跟乡下泥腿子似得。 看什么都稀奇。 陈清德并没有继续打趣这位大唐未来的继承人。 而是满脸认真的问:“太子殿下觉得,我们若是将途中的这种琉璃器做出来,这满长安的世家勋贵会喜欢吗?” 李承乾闻言顿时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陈清德的意思。 他不禁惊骇的看着陈清德:“清德兄,你的意思是?” 陈清德满脸正色道:“我父传回消息,此次河北道大旱,那些世家竟然不顾老百姓死活,放着【平灾策略】不执行,却变着法让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买地,甚至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 这是在吃人血馒头! 这种钱拿着他们也不怕丧良心,拿给我们赈济百姓刚刚好!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闻言李承乾也是神情肃然。 这些天,他在西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民心。 知道这些大唐的百姓,所需所求真的很朴素。 能吃饱饭活着就成! 可就是如此质朴的愿望,却还是有人不愿他们实现。 身为大唐太子,他突然有了一股莫名的责任感。 “清德兄,你说,该如何做?孤全力支持!” 陈清德闻言一笑:“太子殿下只需在这西山稳定民心即可!剩下的交给本少和长孙兄他们。” “好!” 李承乾也清楚,自己地位特殊。 不能光明正大的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 见这些匠人已经可以通过吹管塑造一些简单的琉璃器皿,陈清德将匠人们召集起来,开始研究鹏程万里的雄鹰应该如何塑造。 这天,长安城太白酒楼突然来了一名风尘仆仆的商人。 这名商人金发碧眼,说话都带着浓郁的胡腔。 他说着丝绸之路上的各种见闻,引得太白楼中的客人稀奇不已,纷纷对他敬酒。 却不想这胡商喝醉酒后竟然说漏嘴。 原来他此次之所以历经千辛万苦不远万里来到长安,实是从遥远的西方带出来一件金尊琉璃。 这尊金琉璃比之前出现在大唐的任何一尊琉璃都要珍贵,乃是一尊金翅大鹏鸟,真正的传世之宝。 而他,将于三日后带着此宝在平康坊的翠柳居进行拍卖。 说完,胡商便是昏睡过去。 被一众随行的护卫带走。 可这则消息却仿佛长了翅膀一般,短短时间就传得人尽皆知。 要知道,琉璃本就是珍稀之物。 无数富户世家、皇亲贵胄都以拥有一件好的琉璃而自豪。 很多人更是将琉璃奉为传家宝一般的存在。 这直接导致每一尊琉璃都珍贵无比,它们的现世必然会引起整个长安城震动。 坊间传闻更是甚嚣尘上。 一尊传说中寓意“鹏程万里”的金翅大鹏鸟。 不远万里而来,乃是祥瑞中的祥瑞。 若能得此宝,可保家族前程似锦,后代大展宏图。 崇仁坊,崔家秘宅。 崔仁师满脸阴郁的看着底下的一名管事。 “消息可当真!” “是的,老爷。如今整个长安城都传疯了。那名胡商小的托人打听过,确实是近日从吐蕃进入我大唐的。他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大箱子,无论去哪里从不离身。” “那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搞过来?” 崔仁师目光闪烁。 第204章 鹏程万里和皇权天授 管事摇了摇头:“恐怕不行!这名胡商身边带着数十名护卫,在长安城中根本就没有机会动手。” “如此说来,只能花钱购买了?” 崔仁师略有遗憾的道。 管事顿时浑身冒汗的点头:“正是。” “嗯,你去准备吧!拍卖会开始前尽可能的多回笼资金,那尊金琉璃老爷我势在必得!” 目送管家离去,崔仁师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琉璃自问世以来一直都是足以传家的稀世珍宝,每一件的现世都足以震惊天下。 甚至背后多少都会掀起一些腥风血雨在其中。 如今长安城竟然突然出现一尊象征着【鹏程万里】的琉璃,叫他如何能不高兴? 颇有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 如今博陵崔家在长安城的酒水生意大受打击,他为挽回损失不惜在暗地里将酒卖给突厥人。 对此族中颇有微词,导致他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而这尊琉璃的出现正是他挽回形象的好机会。 只要东西到手,族中必然会对他刮目相看。 另一边,京城清河崔府。 崔志浩一脸兴奋的对崔通海道:“阿耶,儿子听说这次出现的竟然是金尊琉璃,乃是一只金翅大鹏鸟,上书【鹏程万里】四字小篆。 这绝对是传世珍宝呀!可以保佑我崔家世代兴盛,必须拿下!” 崔通海满脸凝重的点头。 “可是如今我崔家在京城的财力有限,想要拿下这尊金身琉璃,恐怕十分困难。” “阿耶所言极是!其他家族得到消息后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三天时间太短,我们家根本难以凑齐足够的钱财。” “哼!凑不齐也要凑!通知下去,所有跟我崔家有合作的商贾、家族,有一个算一个,将能调动的钱财通通借过来周转!” 而同样的一幕,还在长安各大家族不断的发生。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因此风起云涌。 就连皇宫当中的李世民也收到了消息。 “金翅大鹏造型的金尊琉璃。可为何朕从未听说?” 琉璃真有金色的吗?而且上书【鹏程万里】,这,这岂不是象征着国运? 这可是祥瑞呀! 为何竟然没有人给朕禀告? 那些金吾卫、不良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长安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才来禀告! 李世民立刻来回踱步,同时心中仿佛百爪挠心,心痒难耐。 如此一尊稀世珍宝就这么儿戏般的流入长安,而且还闹得满城皆知。 可他这个当皇帝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这不免让他有些气馁。 张阿难见李世民左右为难的模样,心知自家陛下肯定是对这金尊琉璃动心。 “陛下,需要奴婢安排人将那个胡商和那尊金琉璃带过来吗?” 李世民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随即泄气。 “如今长安城人尽皆知,那胡商定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罢了!” 听着李世民话语中的失落,张阿难不禁好笑不已。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禀告声:“太子殿下求见。” 李世民一愣。 高明?他不是在西山,怎么突然回来了? “宣!” “宣太子殿下觐见!” 张阿难高声唱诵。 很快,一脸风尘仆仆的李承乾大踏步进入殿中,身后还跟着两名抬着木箱的侍卫。 “父皇在上,高明见过父皇!” 看着李承乾那明显黑了一圈的脸,李世民不禁心中一软。 他连忙起身走下龙案,将李承乾扶起:“我儿快快起来,让父皇看看!” “是,父皇。” 只见李承乾精神矍铄,虽然晒黑了许多,却明显多出一股子干练和沉稳。 李世民顿时满意点头:“很好,看来高明此次出宫历练,的确收获颇丰!” 李承乾点了点头:“父皇,江国公府非同一般,儿子这几天跟着陈家两位郎君的确明白了许多道理。”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知晓。 当即好奇的看着李承乾:“高明,你不在西山与那些流民共进退,突然回来作甚?” 李承乾闻言,笑道:“父皇,儿子此番回来,一方面是想念母后,回来看看。另一个嘛,自然是有好东西想要献给父皇。” “哦!?” 李世民闻言顿时欣慰不已。 自己这个儿子终于懂得心疼他这个阿耶了呀。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李承乾见状,一摆手,两名护卫连忙将一口大箱子抬到李世民面前。 “父皇请看!” 说着李承乾便亲自动手将那口箱子打开。 只见箱子里面被草屑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是……” 李世民眉头一皱。 一箱草?这小子怕不是回来消遣朕的吧? 却见李承乾将箱子中的草屑往盖子上一抹,顿时露出其中晶莹剔透的琉璃。 李世民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随即兴奋的手舞足蹈。 “高明,这是琉璃?” “是的,父皇。” 李承乾笑着指挥两名护卫将箱子中的琉璃小心翼翼的抬出,摆在李世民的龙案上。 李世民颤抖着手抚摸这尊巨大的琉璃金龙。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琉璃,而且品相完美无缺,不见丝毫瑕疵。 最为关键的是,这竟是一尊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要知道,他刚刚还在对那胡商手中的金翅大鹏向往不已。 转眼自己的儿子就献给自己一尊五爪金龙。 而且同样是金尊琉璃! 只见琉璃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明显就是黄金无疑。 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层黄金竟然是渗透进琉璃内部的,丝毫不影响其晶莹剔透的外观。 底座上【皇权天授】四个小篆字清晰可见。 这绝对是巧夺天工的技艺! 眼看李世民满脸潮红的震惊模样。 李承乾不禁满意点头,他连忙恭敬道:“父皇,这尊五爪金龙,我大唐只有父皇才配拥有!” “好!好!好啊!” 李世民声震寰宇,连连叫好。 半晌,才依依不舍的从五爪金龙身上挪开视线:“高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太子殿下,奴婢探听到这金尊琉璃乃是一只金翅大鹏,就在那胡商手中,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五爪金龙呢?” 张阿难心中惊疑,实在忍不住插言。 李承乾闻言,顿时啧啧称奇:“孤没想到清德兄的计策竟然真的骗过金吾卫和不良人的调查。” 呃! 什么意思? 李世民和张阿难对视一眼。 第205章 霸气侧漏李世民 两人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李承乾连忙解释:“父皇,张公公,事情是这样的…… 清德兄为凑齐【以工代赈】的钱财,避免世家阴谋得逞,这才想出这样的计策。没想到竟然连朝廷的耳目都骗过了。 看来这回,活该那些世家倒霉!” 闻言李世民立刻恍然大悟。 种种不合理之处也瞬间清晰明了。 他没想到,陈清德竟然当着高明的面短短几天时间就将金尊琉璃给研究了出来。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才能? “父皇,这尊五爪金龙,乃是高明特意让清德兄制作,送给父皇的。父皇得此金龙,定然能够威服四海,大唐必然千秋万代!” 眼看几日不见,李承乾竟也变得油嘴滑舌。 李世民心中不禁感慨不已。 “高明,按你所说,这金尊琉璃只要花些时间,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李世民吃惊道。 “是的,父皇。” 李承乾点头。 “那岂不是说朕宫中的那些琉璃……” “已经彻底沦为俗物!” 李承乾笑道:“这也正是高明今日回宫的主要原因。” “哦?” 李世民眉梢一挑。 “父皇,为了减少我皇家损失,高明建议将宫中所有的琉璃器全部发卖!” “这……” 闻言,李世民有些犹豫。 张阿难道:“太子殿下,那些琉璃可是陛下这些年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陛下平日奉若珍宝呢。” “正因为如此,才要赶紧处理!” 李承乾正色道:“阿耶,借着此次金尊琉璃现世,阿耶只需表现出对金尊琉璃的势在必得,便可将全部琉璃器发卖,也算情有可原。那些世家绝不会怀疑什么。 这些琉璃如今在西山要多少有多少。清德兄还打算用它当窗户纸用。以后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嘶! 李世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当窗户纸用?这陈家小子还真敢想。 可关键人家不光敢想,还敢做! 他相信一旦那天到来,这琉璃定然会大幅度贬值,直至变成普通俗物。 想到自己这些年在琉璃上的花费搞不好就要打水漂,这让一向勤俭的李世民顿时感到心疼。 连忙点头:“如此,那便由高明代为父处理那些琉璃如何?” 李承乾点头:“父皇放心,这件事过后,高明给您搬几十上百件我们西山研发的新品琉璃回来。保证每一件都是父皇从未见过的好东西!” 李承乾说着说着,少年意气风发顿时写在脸上。 李世民见状一阵失神。 他在李承乾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好好好!那父皇等着这天到来。” 李世民哈哈大笑。 “高明,今日难得回来,去陪陪你母亲吧!” “诺!” 看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李世民良久才收回目光。 “阿难,高明和那些小子真像当年朕与他们的父辈呀!” 张阿难闻言,笑而不语。 李世民也不在意。 而是冷声继续说道:“哼!他们倒是大胆。竟然将主意打到那些世家的头上。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陛下,需要安排人暗中保护吗?” 张阿难的意思很明显,担心东窗事发后世家之人狗急跳墙。 “不用!此次河北道大旱,世家官员懒政,被朕和辅机好好收拾了一番,他们如今自顾不暇。 而且经此事后,他们应该会有所收敛才是。否则,朕倒不介意杀鸡儆猴!” 李世民说着,目光之中寒芒绽放,霸气侧漏。 “诺!” 三日时间,很快划过。 这日,平康坊的大街上,人流如织。 明显比往日人气更盛。 翠柳居外,更是人满为患。 长安县衙收到消息后更是出动数百武侯前来维持秩序。 翠柳居中,更是座无虚席。 老鸨满脸兴奋的忙前忙后。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三日前的一则消息,让她的翠柳居再次成为长安城的焦点。 “拍卖会!这可是胡人的玩意。听说在西域之地极为流行!” 老鸨扭动着腰肢对楼中的龟奴、姑娘们训话。 “这些日子的彩排也够多了,你们待会最好不要给妈妈我掉链子,否则仔细你们身上的皮!” 说着,老鸨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来到独坐桌前的如烟面前。 “如烟,一切准备就绪,你打算何时开始呢?” “妈妈不急!如烟在等人。”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颇为热闹的寒暄声。 “清德兄,你终于来啦?赶紧上楼!” 说话的是长孙冲。 顿时引来无数附和声。 如烟心中一喜,她连忙一阵小跑来到楼边。 看着那许久未见的情郎顿时痴了。 陈清德自然也看到了如烟。 他笑了笑,上楼后很自然的拉住如烟的小手。 如烟仿佛受惊的小猫:“陈郎,大庭广众的,你不要这样。” “你,确定?” “你就是欺负妾身。” 如烟呼吸顿时一滞,满脸羞红。 眼看如烟如此不经逗弄,陈清德抬手在她的琼鼻上轻轻一刮:“好了,不逗你了。今天的主持工作没有问题吧?” 他满脸关切道。 说到正事,如烟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陈郎放心。这些时日,如烟日日排练,肯定没有问题。” “那就好!” 陈清德笑道。 然后便是向着一个独立的包厢走去。 那里正对翠柳居下方大堂的舞台。 如烟目送陈清德消失在包厢中,这才回头对老鸨道:“妈妈,可以开始了。” “好嘞!” 老鸨闻言,领着一群人鱼贯下楼。 楼中本来喧闹的景象,也在看到这一幕后慢慢安静下来。 “各位,感谢大家莅临翠柳居拍卖会。” 老鸨热情洋溢的声音彻底令现场陷入安静。 “下面有请花魁如烟大家登台,主持今天的拍卖事宜。有请!” 早已等候在楼梯口的如烟闻言,顿时款款的向着楼下走去。 只见她容颜绝世,身着一件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无袖旗袍,将完美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嘶!” 一时间,整个翠柳居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如烟大家身上的衣服真好看!好像跟太白酒楼那些女迎宾员的很像。” “什么叫像,根本就是!而且还少了副袖子。” “没错!如烟大家果然不愧今年的魁首,那胳膊修长圆润,让我好生心动。” “切!这你就不要想了。如烟姑娘如今根本就不接客。偶尔出来演奏一曲,都是很给面子了。” “……” 第206章 这下有好戏看了! 来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上。 如烟笑着扫视全场:“再一次感谢各位贵人老爷的光临。话不多说,有请我们今天的第一件拍品。水晶琉璃杯!”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不满大叫:“怎么回事?不是说拍卖金尊琉璃的吗?怎么变成酒杯了?” “原来是钱老爷。” 如烟闻言,不慌不忙的看向说话之人:“的确,今日的压轴拍品的确是金尊琉璃。象征着鹏程万里的金翅大鹏。” “那赶紧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呀!” “是啊!将金翅大鹏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就是,金尊琉璃呢?” “这……” 如烟抬头,见楼上陈清德正一脸温和的看着她,鼓励的点了点头。 于是道:“既然各位迫不及待。来人!将金尊琉璃抬上来!” 很快,就见几名护卫,抬着一个大箱子上台。 然后箱子打开,一尊闪烁着耀眼金光的金翅大鹏鸟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就是金翅大鹏?” 二楼,哪怕是那些身份尊贵的客人也都忍不住从包间中探出头来。 他们目光灼灼的盯着楼下的金尊琉璃,火热不已。 “这琉璃整体晶莹剔透,透着金光,没有一丝其余杂质,果然是从未现世的金尊琉璃。价值连城!” “好东西啊!这尊金琉璃凤毛麟角,绝对是绝世无双的无价之宝。” “这尊金翅大鹏,造型端庄大气,底部还镌刻【鹏程万里】的小篆,现在我开始相信它是祥瑞的说法了!” “不错!哪个家族若是得到它,绝对会福泽后辈,鹏程万里呀!” 就在现场议论纷纷不绝于耳,一片火热之时,却突然响起一道充满异域口音的不和谐声音。 “哦!护法神在上!竟然真的是金翅大鹏,我吐蕃传说中的神鸟!” “什么,竟然是吐蕃人?” 陈清德和李承乾、长孙冲对视一眼。 当即起身探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楼的一处雅间中,几名身着奇装异服,手持玛瑙宝刀,虎背熊腰之人正两眼放光的看着台上的金翅大鹏鸟。 就在这时,有一道腔调怪异的赞叹声传来。 “什么神鸟?这分明是草原上的雄鹰,乃是勇敢与敏捷的象征。实在是太棒了!也只有这等雄鹰才配得上我草原上的勇士!” “嗯?他们是突厥人!” “什么!突厥人?突厥人怎么会出现在长安?” 翠柳居中惊呼声此起彼伏。 实在是因为去年突厥陈兵长安城的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李承乾和长孙冲满脸骇然的对视一眼。 他们没想到一个仓促组成的拍卖会而已,竟然连这些异族番邦都给吸引了过来。 “这下有好戏看了!” 陈清德的嘴角顿时荡起一抹微笑。 他对楼下的如烟微微点头。 “各位安静!” 如烟连忙脆生生道:“这只金尊琉璃乃是本次拍卖的压轴拍品。如果大家没有别的问题,请回去坐好。如烟将开启今日第一场竞拍。” 这回没有人再站出来反对。 那些吐蕃人和突厥人也依依不舍的退回各自的雅间中,依旧目光灼热的看着台上的金尊琉璃金翅大鹏。 一名翠柳居的姑娘落落大方的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上前。 摆在如烟面前的展示台上。 如烟将木盒打开。 只见九只晶莹剔透的酒杯整整齐齐的码放其中。 “这,这不是水晶琉璃杯吗?我记得十年前我大唐刚立国时,由西突厥统叶护可汗进贡。最后被太上皇赏赐给了当时还是秦王的陛下,怎么会出现在此?” 在二楼一处雅间当中,一头发花白的男人突然眼中绽放精光,从座位上突地站起身。 不过当他一眼看到从旁边包间中探出头来的李承乾时,顿时明悟。 原来是太子。只是不知太子是受陛下委托前来拍卖此物,还是太子偷偷将这水晶琉璃杯带出宫的。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承乾身边的长孙冲和陈清德身上,顿时瞳孔一阵收缩。 竟然是长孙无忌家的嫡子长孙冲!可旁边那位少年又是谁?竟然可以跟这二人谈笑风生。 当真是有趣得紧! 想到这里,男人顿时坐回了座位。 隔壁包间中,李承乾同样看到这名男人,他一愣,随即收回了脑袋。 长孙冲道:“太子殿下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裴公。” “嗯?” 长孙冲一愣。 能被李承乾称为裴公的当朝只有一位。 正是在武德九年被太上皇李渊册封为大唐司空的裴寂。 “是他?” 陈清德闻言一愣。 这位裴寂可谓如今大唐最有权势之人。 但随着李世民上台,这位裴公的地位可谓十分尴尬。 李世民认为,裴寂治国毫无功绩,是靠着太上皇李渊的宠信才获得的高官厚禄。 贞观三年时,因僧人法雅获罪,诬告他而受到牵连,被当今天子李世民顺势免官削邑,放归原籍。 后又因下属恭命贪墨,他派人捉拿,却被对方告发,最后落得流放静州的下场。 这跟陈叔达之前的境况何其相似? 如今裴寂同样闲赋在家,难怪能堂而皇之的到这翠柳居中来凑热闹。 想到裴寂日后种种,陈清德不禁一阵唏嘘。 “太子殿下,要不我们还是过去拜见一番?” 长孙冲出主意道。 李承乾想了想,点点头道:“裴公地位尊从,过去见礼并无不可。” 却被陈清德一把拉住。 见陈清德如此,李承乾大为惊讶:“清德兄何故如此?” 陈清德笑道:“太子殿下,您贵为太子,裴公却只是一介臣子,万万不可如此。” 李承乾闻言,顿时犹豫:“可万一裴公误会,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你我岂不是要遭?” “太子殿下放心,裴公不敢的。” 见陈清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李承乾觉得自己还是听人劝的好。 当即不再理会此事。 此时楼下,如烟的介绍还在继续。 “这件水晶琉璃杯乃是昔日西突厥统叶护可汗进贡,乃是皇家之物。几经周转,这才有幸入我翠柳居,参与此次拍卖!” 此言一出,整个翠柳居顿时陷入寂静。 “怎么可能?皇家之物怎会出现在此?如烟大家,你莫非在拿故事诓骗我等?” 有人不可置信的问道。 第207章 皇家御用之物:水晶琉璃杯 “各位,这里是上京城,我翠柳居开门做生意,又怎么会诓骗大家?难道不怕诸位事后清算不成?” 如烟丝毫不慌。 她铿锵有力的说道:“诸位放心,这个中情况实在不足道哉,但此物的确出自皇家,现场不乏皇亲贵胄,眼力高绝之人,自能分辨!” 这些都是陈清德事先教予她的应对之法,没想到现在果然用上了。 而且效果显然很不错! 现场质疑声顿时小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间雅间中走出一名中年人。 只见他扶着胡须笑道:“各位,这件水晶琉璃杯一共九只,乃当年太上皇赐给秦王之物。西突厥进贡时在下有幸见过,应该错不了。” “原来是张公。张公武德年间在吏部身居要职,这件事情应该错不了了!” 有人附和。 显然,这些人相互之间认识。 顿时对这水晶琉璃杯的出处不再怀疑。 一时间,水晶琉璃杯身价倍增! 连皇家都收藏的宝贝,能有错吗? 至于皇家之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则不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内。 毕竟他们这两天为了凑钱购买那件金尊琉璃鹏程万里,可是通过各种渠道变卖了不少家底。 顿时,就有人打起这套水晶琉璃杯的主意。 毕竟金尊琉璃只有一件。 东西虽好,可却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商贾可以得到的。 特别是此时这尊金翅大鹏就在台上摆着,他们中很多人越发肯定自己这趟绝对是白跑了。 但若是能买回去一件连皇家都要珍藏的水晶琉璃杯回去,倒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这可是能传宗接代的好宝贝。 当即便有人叫道:“如烟姑娘,赶紧说吧,接下来要如何拍卖?” “规矩很简单。起价三千贯,每次加价不低于一千贯。诸位,可以开始了!” 如烟说完,便是拿起一只木槌,敲在了一方元宝形状的木鱼上。 “我出四千贯!” “我出五千贯!” “……” 价格很快就来到一万五千贯。 这件水晶琉璃杯虽然一套有九只,但毕竟是小器型,虽然有皇家之物的加成,但价格也就止步于此了。 见加价速度慢了下来,如烟连忙道:“诸位老爷们,这水晶琉璃杯可是皇家御用之物,当今陛下亲自使用过的。 再加上琉璃本身的价值,绝对是值得收藏的好宝贝。 大家确定不加价吗?” 如烟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让许多商贾头脑发热,开始满脸兴奋的加价。 “我!我加价一千贯。” “很好!这位老爷出价一万六千贯,还有人出价吗?” “一万七千贯!” “太好了,这位老爷出价一万七千贯,还有人竞拍吗?” 楼上裴寂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向旁边的包厢扫过,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老夫出两万贯!” 他的话音一出口,整个翠柳居顿时一片安静。 许多人伸长脖子想要看看,这位一口气加价三千贯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二楼的另一处包间中,崔仁师突然睁开眼睛,他的嘴角荡起一抹微笑:“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管家,去打听一下,此人是谁?” “诺!” 而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翠柳居的许多房间之中。 “唉唉唉,太子殿下、清德兄,刚刚那个声音怎么好像是裴公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 这声音他熟悉得很,肯定错不了。 陈清德闻言若有所思。 这个裴寂什么意思?向太子抑或皇家示好? 想到这里陈清德摇了摇头道:“不用管他。况且,这件水晶琉璃杯本身就值这么多。” 李承乾和长孙冲苦笑着点头。 若是没有西山的琉璃作坊,这话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嘛! 不过开弓已无回头箭,这件事情只能等拍卖会结束后再说了。 陈清德对此却是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虽然对方位列三公,但总归蹦跶不了两年。 这第一件拍品水晶琉璃杯,毫无意外,被裴寂以两万贯拍下。 李承乾叹息道:“说起来,这水晶琉璃杯当初可是皇爷爷以千匹织锦绢帛换回来的,如今能卖两万贯,倒是不亏。” “何止是不亏,这个叫及时止损。” 陈清德和长孙冲笑着对视一眼。 另一边,裴寂身边,一名文士问道:“老爷,我们的财力本来就有限,现在又拍下这水晶琉璃盏,恐怕会与那只金尊琉璃失之交臂!” “若没那些吐蕃人,这金尊琉璃我们或可争上一争。 但如今就不用想了! 既如此,买下这水晶琉璃杯,让皇家之物不至于流落民间。这样一来虽失之东隅,但收之桑榆也未可知!” “受教!” 那名文士闻言,顿时钦佩拱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如烟甜美的声音。 “诸位,下一件依旧出自宫廷当中,乃是一尊琉璃白菜!寓意生财有道,白手来财!” 同样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翠柳居姑娘,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落落大方的端着翡翠白菜上台。 只见这颗白菜的叶子看上去绿意盎然,与翡翠无异,却更加晶莹剔透。 而其下方的菜根,远远看着透出白玉般的洁白光泽,却比白玉更加通透耀眼。 其紫檀底座上刻着百财字样,将这尊琉璃白菜衬托得更加精美。 裴寂顿时坐不住了。 这尊琉璃白菜怎么会出现在此?若说那水晶琉璃杯乃是太子私自顺出宫的,这尊琉璃白菜则绝无可能。 他深知李世民再忙每日都会抽出时间亲自打理,对其喜爱之情可见一斑。 难道真是陛下授意的? 裴寂的目光突然看向如烟身后箱子上的金翅大鹏,眼中顿时露出了然神色。 看来陛下也对这象征鹏程万里的金翅大鹏琉璃金尊感兴趣。为此不惜变卖其他琉璃。 想想也是,鹏程万里从某种程度来说可以象征国运,陛下对其动心思也算合理。 想到这里,裴寂心中顿时有了决定。 另一边,崔仁师刚刚听完管家的禀报。 竟然是裴司空,没想到那个老狐狸竟然也来了。 可楼下如烟的声音传来,崔仁师顿时不淡定了。 他连忙探头俯身张望。 在看到果然是琉璃翡翠的瞬间,眼睛立刻瞪得老大。 第208章 琉璃白菜:白手来财 因为这尊琉璃崔仁师自然见过。 就在李世民东宫书房之中,他曾有幸见过这尊琉璃白菜。 他深知李世民对这尊琉璃白菜宝贝得紧,平日从不示人。 没想到这尊琉璃白菜竟然会出现在这场拍卖会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崔仁师的目光突然一亮,随后充满震惊之色。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颗象征着【生财有道、白手来财】的琉璃。 这尊琉璃几乎就是李世民的写照,这让他顷刻间便动了心思。 这尊琉璃我一定要得到! 还有那尊鹏程万里的金尊琉璃,有着两样琉璃珍宝在手,我崔仁师何愁不能在崔家起势? 想到这里,崔仁师脸上顿时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他想了想,当即对管家吩咐:“去打听一下,清河崔家在哪个包间?告诉崔通海,就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 “诺!” “阿耶,这琉璃白菜乃是当今圣人老爷喜爱之物,这怎么可能?” 崔志浩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父亲。 “哼!有什么不可能的?” 崔通海冷笑一声:“我清河崔家在宫中也是有人的,这件琉璃白菜平日里就摆在当今陛下的书房当中。没想到竟也如那水晶琉璃一般被太子拿出来拍卖。 看来陛下是真的对那尊象征【鹏程万里】的金翅大鹏势在必得呀!”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目前看,这尊金尊琉璃代表的可是国运。绝不能落入皇家手中。” “可是现在吐蕃人和突厥人显然也看出这金尊琉璃的价值,他们也一定会参与夺宝,我们该怎么办?” “是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崔通海皱眉。 就在这时,包厢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敢问里面是崔老爷吗?” 崔通海和崔志浩对视一眼。 崔志浩对身边的管事使了一个眼色。 那名管事连忙出去查看情况。 少顷,折返禀报。 “老爷,少爷,来人是博陵崔氏的管家。” 嗯?他来作甚? 崔志浩眉头一挑:“将人叫进来。” 来人进门后,立刻对崔仁师恭敬一礼:“小的见过崔侍御史。” “嗯。你找本官何事?” “我家老爷让小的告诉崔爷: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 那名管事一脸笑意的拱手道。 崔通海闻言,顿了顿。 却是不动声色:“嗯,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诺!” 目送此人离去,崔志浩迫不及待道:“阿耶,这博陵崔氏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自然是字面的意思。” 崔志浩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那阿耶,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各位,白手来财,生财有道。琉璃白菜一尊,请出价!” 如烟在经过短暂的适应后,已经开始掌握拍卖会的节奏。 她的声音极具感染力,话音一落,顿时现场传出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价格很快就来到了三万贯。 二楼包厢中,李承乾一脸兴奋。 长孙冲也握紧了拳头。 陈清德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们没想到琉璃竟然这么值钱,这可比当初他们拍卖太白醉的经销权还要刺激。 想到自己西山的琉璃作坊如今正在按照他的要求设计制造远超这里的琉璃制品,他就一阵激动。 这简直就是抢钱呐! 只要一想到,这些世家想方设法搞钱,可这些钱最后却被自己以如此方式轻易收割,饶是陈清德也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 我这算不算用科技打败魔法? 陈清德不禁想到。 他现在非常期待等会金翅大鹏拍卖时的火爆情况。 “我出五万贯!” 就在现场之人还在一千贯一千贯的缓慢加价时,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现场再次陷入寂静。 声音依旧从二楼传来。 这让楼下的那些富商均是一阵气馁。 “这又是何方神圣,竟然将价格一下提高到了五万。”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这颗琉璃白菜值这个价。” 就在楼下议论纷纷时,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从一个包间中探出了头。 只见他乐呵呵的拱手道:“各位,我博陵崔家出价五万,买下这琉璃白菜,还望各位卖个面子。” 那些普通富商闻言,顿时哀叹着摇头。 他们深知,有博陵崔家出手,他们不会有半分希望。 再叫价,可就得罪人了。 纷纷偃旗息鼓,不再做声。 就连一些有些背景的世家之人也是摇头。 他们虽然对这琉璃白菜动心,但博陵崔家明显势在必得,所以也不会去做这得罪人的事情。 至于那些并不惧怕博陵崔家的王公贵胄,此时却纷纷收回目光。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放在了那件金尊琉璃身上,对此倒是无所谓。 李承乾和长孙冲无奈对视。 对博陵崔家这种近乎耍赖的举动也是无可奈何。 “看来这尊翡翠琉璃只能就此止步了。” “是啊,五万贯,倒也不亏。” 陈清德笑道:“太子殿下、长孙兄不必气馁。好戏还在后头呢!” 崔仁师眼看现场无人跟自己竞价,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意。 对此他很满意。 起码博陵崔氏的名头在这长安城还是很有面子的。 等如烟一锤定音。 他对管家交代:“一会你去沟通,赶紧将翡翠白菜给我请回府中,以免夜长梦多。” 有前面两件拍品的爆火,后面的拍卖同样进行的十分顺利。 唯一让现场之人惊讶的是,这次拍卖的物品竟然全部都是琉璃,而且皆是皇家之物。 不过现场不乏聪明人,很快就有许多人猜到应该是当今圣人对这件金尊琉璃势在必得,所以不惜将手中珍藏的琉璃全部拿出来拍卖。 意识到这一点的豪商和一些小家族、以及那些王公贵胄顿时将目光放在这些被李世民忍痛割爱的琉璃制品之上。 进入皇宫中珍藏的琉璃其实也是有数的,大唐立国十载,也不过只有十来件而已。 随着这些琉璃一件件减少,每一件拍品的成交价格也变得越来越高。 现场气氛也随之被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第209章 一石三鸟之计 李承乾此时满面潮红,因为目前这些琉璃已经拍出了数十万贯的天价。 这么多钱,都已经能抵得上国库小半年的收入。 就在这时,陈平安小跑着过来禀告:“少爷,博陵崔家的管事要求将琉璃白菜请回去,钱财后面会有专人进行交接。” 陈清德想了想道:“可以!让他们直接拿走吧。其他家如果需要,东西也直接给他们就是,不必再来寻问。” “诺!” 等陈平安离开,长孙冲满脸惊讶道:“清德兄,那可是五万贯,你说给就给了?” 李承乾也是一脸诧异的看了过来。 “放心吧!这些能买下琉璃的均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根本就不会赖账。” 陈清德却是好笑道。 突然,他眼珠一转,对李承乾交代:“太子陛下,一会你直接露面参与拍卖,只需如此这般……装做对金尊琉璃势在必得,但奈何手上资金不够,所以只能放弃。” “这是为何?” 李承乾好奇道。 这不是告诉全天下,他堂堂太子手上没钱吗? 买一个金尊琉璃还要变卖宫中资产,还没有成功。 这也太窝囊了! 陈清德解释道:“有两个目的,第一个自然是抬价。至于第二嘛,那些人经此自然知晓那些琉璃就是经太子殿下你的手流出,不但坐实琉璃的尊贵不说,他们也不敢赖账不是?” 李承乾闻言顿时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可是一石三鸟之计,顿时对自己窝囊的太子形象也就没那么计较了。 跟着陈清德这些时日,他已然理解【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好!此事就这么办!” 三人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一种势在必得的惊喜和兴奋。 特别是李承乾,他从未想过,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原来这么爽。 这跟他从自家父皇那里看到的终日忧心忡忡决然不同。 他有些开始明白父皇的用心良苦。 这江国公府有太多值得他学习的东西了。 长孙冲亦是如此。 从前他都是仗着齐国公府的声望在外横行无忌。 但也没有如今这种将别人玩弄于鼓掌的快感。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发感觉到陈清德此人的可怕之处。 明明对方并没有刻意去针对谁,可是他却总能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地方将局势牢牢把控。 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切似乎跟如今身在千里之外的江国公陈叔达关系并不大。 不然就太可怕了! 但不管如何,他如今开始深信当初自家父亲的判断,这江国公府绝不简单,也不可招惹,只能结交。 他现在无比庆幸当初自己并没有因为一时之快而鼓动封言道与之翻脸。 现在也算和陈清德共进退。 未来可期! 陈清德自然不知眼前二人的想法。 他现在一心扑在最后这件金尊琉璃的拍卖上。 此时楼下,如烟一锤定音。 “各位,今日最后一件皇家藏品琉璃尊牛转乾坤以十七万贯被钱老爷拍得,恭喜钱老爷!” 说着便是带头鼓掌。 此时气氛早已因为十多件皇家藏品的拍卖进入高潮。 顿时掌声一片。 “各位,接下来先休息一下,欣赏我翠柳居特意为此次拍卖准备的歌舞。等歌舞结束,将进行本次拍卖会的压轴物品,金尊琉璃的拍卖!” 说着,如烟便是在一阵热烈的叫好声中走下舞台。 琴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紧接着表演开始。 陈清德对楼下的如烟招了招手。 如烟,顿时满脸笑意的上楼。 “陈郎,妾身刚刚的表现如何?” 见如烟仿佛献宝似的看着自己。 陈清德不禁好笑道:“怎么样?刚刚紧张吗?” “嗯。” 如烟点了点头。 刚刚每一件琉璃都拍出万贯的天价,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顿时满脸幽怨道:“你这冤家,只有这种事情才会想到妾身。你说,你都多久没有来长安城寻人家了?” 她那我见犹怜的样子令陈清德一阵火起。 可现在显然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当即拿起一杯清茶递给如烟。 如烟却不接:“陈郎,我要你喂我。” 说着满脸期待的看着陈清德。 饶是陈清德来自后世,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这大唐的风气到底是开放。 只好,在长孙冲和李承乾揶揄的目光中将茶杯递到如烟红艳艳的嘴唇边。 如烟见陈清德脸上有些发红,顿时娇笑一声,抬起如葱般的玉手接过茶杯一饮而下。 “走啦!” 喝完茶,如烟将茶杯还给陈清德,然后便在丫鬟小葵的伺候下回去抓紧时间休息。 等如烟离去,长孙冲调笑道:“清德兄,你说你究竟怎么想的?任谁都能看出如烟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舍得将如此美娇娘丢在这烟花柳巷中,也不怕被人收了去。” 李承乾也是连连点头。 如今几乎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江国公府陈小郎君跟这翠柳居如烟大家之事。 都等着看一出权贵公子和红粉佳人不顾世俗之见,最后走到一处,情深似水的戏码。 这绝对会成为一段佳话呢。 陈清德却是苦笑不已。 江国公府如今看似风光,却危机四伏,自己现在所作所为也与走钢丝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个中凶险,却不足为外人道哉。 若真这么做,只会给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可乘之机。 现在这样已经极好。 他是花花公子,如烟也不过是自己亲睐的头牌,为达成目的的工具。 而侯君集显然也看出这一点,陈清德但有所求,这翠柳居几乎无有不应、全力配合。 他们之间虽未见面,其实已经达成默契。 如烟如今是长安城花魁之首,又手握太白醉。 跟着连翠柳居,每日也是宾客盈门。 再加上陈清德有什么活动也会选择再次举办。 他相信侯君集一定不会放着如烟这么一棵摇钱树不管。 所以如烟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见陈清德对自己的调侃始终笑而不语。 长孙冲顿时叹了口气。 好吧,我这是皇帝不急急太监,瞎操心! 一曲歌曲完毕,就在所有人还陶醉在美妙的乐曲声中时,如烟再次登场。 “诸位,终于到了本次拍卖会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第210章 推向高潮 “下面竞拍这尊世所罕见的金尊琉璃金翅大鹏,寓意【鹏程万里】,起拍价一万贯,每次竞价不得低于一万。现在开始!” 啪! 随着如烟将小锤敲下,现场气氛顿时达到顶点。 然后,在如烟应接不暇当中,竞拍价格仿佛坐火箭一般飞速提升,很快就超过了之前的最高竞拍价格十七万贯,而且还在提升。 现场,许多早就竞拍的商贾世家和皇亲贵胄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也太吓人了,这尊金尊琉璃竟然被叫到如此高的价格!” “我猜这尊金翅大鹏最少价值百万贯!” 有人大胆预测。 “怎么可能?现在才不过二十万贯,百万贯怎么可能?” “你难道没发现到目前为止几大世家都没有参与竞价吗?好像真的如此。” “还不止呢?早年在下去过吐蕃。这金翅大鹏被吐蕃人奉为神鸟。他们绝不可能坐视这金翅大鹏落入他人之手。可这些吐蕃人到现在也没有参与竞拍。” “他们倒是沉得住气。” “没错!那些突厥人从始至终也没有出手过,他们也一定在等待时机!” 在现场的议论声中,金尊琉璃的竞拍价格终于来到了二十五万贯。 但也似乎终于达到了顶峰,叫价也终于开始缓慢下来。 如烟此时满脸通红,只见她鼻尖冒汗,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声音情不自禁带上了一丝颤抖:“各位,目前价格是二十五万贯,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可饶是她激动万分,现场也再没有出现之前那种疯狂竞价的情况。 整个翠柳居,除了如烟的声音,几乎变得落枕可闻。 这也导致现场气氛变得极为紧张。 大家都想看看,这次竞拍的标王,究竟会花落谁家。 “如果没有人竞价,如烟便开始落锤成交啦!再一次提醒大家,一旦如烟落锤,便一锤定音了哦!” 如烟声音颤抖着重复陈清德教她的那些术语。 “二十五万贯第一次!” 楼上,李承乾在陈清德鼓励的目光下颤抖着叫道:“本太子出价二十六万贯!”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皇家终于出价了。没想到这次拍卖会太子殿下会亲自前来!” “看来皇家资金不足是真的,所以才会将那些琉璃全部拿出来拍卖。为的便是拍下这金尊琉璃金翅大鹏!” 刚刚心跳都提到嗓子眼,以为自己势在必得的那位家主顿时瞳孔一缩。 随即一脸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彻底出局了。 崔仁师同样惊讶,他早就猜到如此盛会,一定会有皇家参与,没想到竟然是太子殿下。 可那又如何? 这件金尊琉璃,他同样势在必得。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顿时涌起一抹微笑。 终于是轮到他登场了。 高声道:“老夫代表博陵崔氏出价三十万贯!” 什么!? 现场顿时一片沸腾。 谁都没想到,博陵崔家在明知出价之人是太子的情况下,还站出来第一个叫价。 而这次加价仿佛打开了一道水闸。 只听一直没有动静的吐蕃人雅间中传出一个怪异的口音:“我吐蕃出价三十一万贯!” “哼!我突厥出价三十二万贯!” “小小异邦也想染指奇珍异宝,我清河崔家出价三十三万贯!” “哈哈哈……这种事情又怎么少得了我太原王氏?我太原王氏出价三十五万!” 几乎是一转眼,价格再次提升十万贯。 这令现场那些自认家资颇丰之人,顿时感受到自己与世家、番邦之间的差异。 一个个顿时收起心中求而不得的遗憾,津津有味的吃起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瓜。 究竟这尊前所未有的金尊琉璃会花落谁家?又会以何等高价成交呢? 楼上长孙冲满脸激动的对李承乾和陈清德道:“太爽了!这下我们真的要发财了!” 李承乾此时也是满面红光。 这件事可是他从中斡旋,一力促成。 这次的功劳肯定是跑不了的。 他满脸真挚的看向陈清德:“清德兄,多谢!” 陈清德一愣。 随即摆了摆手,他自然明白李承乾是什么意思。 但想到历史上关于对方的评价,他就总感觉怪怪的。 毕竟现在的李承乾,不失赤诚之心,真的还有救呢。 “太子殿下还不赶紧出价?” 李承乾闻言点了点头。 他再次叫出一个价格:“本太子出价三十七万!” 崔仁师,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疯狂,他仅仅叫了一次价,这些人便瞬间将价格跟着加了一倍。 这显然是没把他博陵崔家放在眼里。 但就目前而言,这些出价之人,也确实没有一家是他博陵崔家可以撼动的存在。 那就没什么说的,只能拼财力了! 想到这里,崔仁师顿时双目通红的道:“我博陵崔家出四十万贯!” 只是他的疯狂之举,并没有换来对手哪怕一丁点的迟疑,这个价格报出去宛如一阵旋风般,瞬间被提升到了四十五万贯。 崔仁师咬牙切齿的道:“博陵崔家出价四十七万贯!” 这个价格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高价格,几乎抽干了博陵崔氏在京城所有的流动资金。 本来他可以出价到五十二万贯,但奈何他拿出五万贯拍下了琉璃白菜。现在就只有这么多了。 刚刚他本打算联手清河崔氏的,可现在看来,对方根本就没有跟自己合作的打算。 可惜,他报出的价格连个水响都没有听到,便被其他家的报价淹没。 李承乾和陈清德对视一眼,直接高声唱道:“本太子出价五十万贯!” 现场顿时陷入短暂的安静,随即便被更高的价格淹没。 陈清德笑道:“好了,不用再出价了。我们接下来坐等收钱便是。” 李承乾和长孙冲重重点头。 于此同时,楼下一处雅间当中,一名气质高贵的突厥人笑着道:“看来四十七万贯已经是博陵崔家的极限了。” “是的,阿史那社尔叶护,这博陵崔家每次加价看似很高,却明显是纸老虎。如今已经两轮没有跟价了,应该是到了极限。” 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微笑着回答。 第211章 霸道的突厥人 “很好!那你现在就过去跟他谈。让他将钱借给我们。” “是。” 青衫男子恭敬点头离开。 很快就来到二楼。 “你说什么?突厥人这个时候竟然要见我?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耳目吗?” 本就心情不好的崔仁师闻言,顿时脸色一沉。 “不见!” 管事却一脸为难道:“可是对方说除非老爷不肯再与他们进行酒水生意了。” 闻言,崔仁师的脸色更加阴沉。 “可恶!这些突厥人简直是找死!信不信,我博陵崔氏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无声无息的从长安消失?”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大笑:“崔侍郎,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紧接着,就见那青衣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两名手持弯刀的护卫。 “哼!你们突厥人都是像你这般没有教养的吗?” “我等蛮夷,随便崔侍郎如何说。” 青衣男子却是轻笑一声,道:“不过刚刚崔侍郎那话在下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知,崔侍郎可是认真的?” 眼看这名男子咄咄逼人,崔仁师顿时一滞。 纵然心中万分不满,他也知道,自己如今授人以柄。 当即干笑不已:“在下气话而已。先生不必当真!说吧,找在下什么事?” 青衣男子闻言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再计较的意思,而是开门见山道:“崔侍郎,我家主人想请崔侍郎帮一个忙?” “嗯?说说看。” 崔仁师顿时皱眉。 “这尊金尊琉璃对于我家主人可谓意义重大,想跟崔侍郎借些钱,拍下它!” “哦?你们打算借多少?” 崔仁师冷笑。 “四十七万贯!” “什么!” 崔仁师顿时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青衣男子。 “开什么玩笑!你可知这四十七万贯代表什么?” “当然!博陵崔家如今在长安能调取的所有资金都在这里。不过,我可没有开玩笑。我家主人是认真的。” “凭什么?信不信我博陵崔家与你们突厥人鱼死网破?” 青衣男子闻言却是轻笑不已:“你代表不了崔家,但我家主人却可以代表突厥。” “什么意思?” 崔仁师顿时目露精光。 “忘了介绍,我家主人乃是我突厥叶护阿史那社尔!” “什么?!” 崔仁师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仅仅是勾连突厥商人贩卖私酒罢了,竟然会跟如今这位突厥的二把手扯上关系。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消息一旦走漏,他便等于是通敌。 谁也保不住他! 李世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臣子跟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剿灭的突厥叶护有来往的。 “崔侍郎,我家主人以叶护人格担保,此事过后,定然不会忘记崔家相助之恩。崔侍郎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们直说。我们只要能帮忙的绝对不会推辞。” 闻言,崔仁师差点没骂娘。 你突厥人的保证能值几个钱?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话当真!” “当然!” 青衣男子顿时笑道:“崔侍郎放心,我可以向狼神起誓!” 闻言崔仁师,长长舒了口气。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久久失神。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江国公陈叔达,你误我呀! 良久,一抹恨意出现在崔仁师的脸上。 此时,拍卖会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青衣男子回到属于自己的包间。 “叶护,博陵崔家已经答应我们的请求。” 阿史那社尔闻言,嘴角顿时露出一抹笑容:“很好!那这金尊琉璃便属于我了。我才是草原上最勇敢的勇士。这大唐对于我突厥来说,不过尔尔。 博尔盖,你去叫价,直接出七十万贯。让这大唐的勋贵看看我草原的霸气!” “诺!” 被叫作博尔盖的青衣男子闻言,顿时恭敬行礼,然后高调的高呼道:“我突厥出价七十万贯!”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二楼雅间中。 长孙冲一脸惊疑的道:“真的假的?这些突厥人究竟什么身份,他们身上有这么多钱吗?” “就是,他们该不会是漫天叫价,最后拿不出钱来吧?” 李承乾同样皱眉。 这场拍卖会眼看就要大获全胜,此时出现变故实在令人意外。 就在这时,一名太子率卫突然出现,在李承乾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李承乾顿时皱眉:“原来是这样?” “怎么回事?” 长孙冲连忙问道。 “刚刚太子率卫发现,那些突厥人悄悄上楼,担心对孤不利,所以跟了上去,你们猜猜,看到什么?” “什么?” “他们进了博陵崔氏的包间,回去后就喊出这么一个价格。” “难怪!” 陈清德恍然道:“我还担心博陵崔家资金不够,坑不到他,没想到啊!竟然还能引出一条大鱼。” “可这并说明不了什么吧?最多算博陵崔氏勾结突厥人参与竞拍?这些世家私底下与蛮夷有生意往来乃是不公开的秘密了。” 长孙冲道。 “但这次不一样!” 陈清德笑道。 李承乾也是认同的点头:“勾结突厥人,一旦证据确凿,父皇那一关博陵崔氏便过不了!” 李承乾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家父皇的雄才大略。 正因为如此,也更了解李世民对突厥人的憎恶。 楼下,吐蕃人的雅座中。 为首的一名年轻人对于突厥人突然间的狮子大开口,蹙眉不已。 “那些突厥人究竟怎么回事?他们千里迢迢而来,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公子,要不要属下去打听一二?” 年轻人摆手制止:“不用!我们此行长安,还是低调一些的好。若非这金尊琉璃金翅大鹏对于我吐蕃实在意义重大,我是不可能如此高调的。” 说着年轻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深邃起来。 如今吐蕃国内局势动荡,他被自家父亲娘·芒布上杰囊秘密送到大唐。 一是为了避祸;二是为了趁机学习大唐的先进文化知识,静待时机到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到大唐不久就收到金尊琉璃金翅大鹏惊现于世的消息。 第212章 九十万贯成交! 金翅大鹏鸟作为护法神鸟,在吐蕃文化中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 年轻人深知。 他父亲娘·芒布上杰囊作为如今的吐蕃大相,若能获得这尊神鸟,一定能得到更多支持,从而迅速平息叛乱,稳定吐蕃国内局势。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若是不做些什么,看着那些突厥人将这尊神鸟带走,肯定不行。 但他如今初临长安,认识的人不多,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谋求外援。 于是咬了咬牙,冷声道:“你亲自去将这群突厥人盯死!” “是!” 大汉领命后便带着两人悄然离去。 青年看向拍卖台上的金尊琉璃目光不停闪烁。 他的嘴角荡起一抹冷意,突然抬手道:“我吐蕃出价七十五万贯!” 这是他如今可以筹到的全部身家,若是依然无法拿下这金尊琉璃金翅大鹏,那他接下就只能兵行险招。 现场如今能出得起价的已经没有多少。 依旧没有放弃只有几大世家。 年轻人的价格仿佛导火索一般,顿时激起了这些世家的凶性。 崔通海面目通红,咬牙切齿道:“我清河崔氏出价七十六万贯!” 他也马上就要到达底线。 若是再这么往下加价,他跟不了几手。 他的声音刚落,就听王文永轻笑道:“我太原王氏,出价七十八万贯。各位,这是我太原王氏最后一次出价,各位若跟,我太原王氏放弃!”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想到一尊琉璃竟然会卖到如此天价。 这绝对是大唐建国以来最为疯狂的一次购物体验。 “我突厥出价八十万贯!” 王文勇听到报价后顿时脸色阴沉,他冷哼一声,退回包厢内,不再说话。 如烟见状连忙兴奋的道:“还有人出价吗?” 她甜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变调。 “八十万贯第一次!” “八十万贯第二次!” 就在如烟举起手中小锤准备一锤定音时,崔通海大叫道:“我清河崔氏最后一次出价八十五万贯!” 他一口气加了五万贯,并且明言这是最后一次出价,同样希望以这样的方式令突厥人退缩。 可惜,他失算了。 突厥人的包厢中,一个古井无波的声音几乎是紧跟着传出:“我突厥出价九十万贯!” 同样是加价五万贯! 这个时候,钱真的已经不是钱了。 它只是一串数字,随口可报! 崔通海顿时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可能?这些突厥人怎么会如此有钱? 他很想继续加价,但他实在拿不准这些突厥人究竟还有多少钱。 愣了片刻,他只得无力的选择放弃。 再跟下去的意义已经不大。 他不可能冒着崔氏在关中生意资金链断裂的风险偏执己见。 此时,包厢中。 包括陈清德在内的三人已经彻底目瞪口呆。 这些世家和突厥人简直疯了! 就在这时,楼下再次传来如烟甜美的声音: “九十万贯第一次!” “九十万贯第二次!” 但显然,九十万贯已经是极限。 现场再也没有人出价。 “九十万贯第三次!成交!” 啪! 如烟一锤定音。 翠柳居中,许多人绷紧的神经都在这一刻彻底放松。 “吁!” 叹气声此起彼伏。 其中夹杂着震惊、失望、兴奋……等种种情绪。 但不管如何?这场拍卖总算圆满落幕。 “恭喜来自突厥的贵人夺得这尊象征着【鹏程万里】的金尊琉璃金翅大鹏!让我们献上掌声!” 言罢,如烟带头鼓掌。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等掌声结束,如烟按事先安排好的继续道:“好了!请来自突厥的贵客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钱货交接!” 说着便是宣布这场拍卖会正式结束。 楼上,陈清德对陈平安低语几句,等其离去。 他转身对李承乾和长孙冲道:“我已经安排人带胡商去联系那些突厥人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交易。” 李承乾闻言脸上同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孤晚点就会进宫面见父皇,到时候带着金吾卫一家家去上门收账!” “如此说来,等这长安的水一浑,那胡商便可带着他的金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长安城消失。如此,我们这一次的计划便算完成了!” 长孙冲笑道。 陈清德顿时打了一个响指:“没错!” 一时间,三人笑得极为开心。 太极宫,显德殿。 当李世民得知翠柳居的一场小小的拍卖会不但将长安城大半的勋贵世家、富贵豪商引出,就连吐蕃人和突厥人也给吸引了过来,顿时惊掉了下巴。 他来回踱步。 脸上少有的露出烦忧之色。 他一向自诩英明。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繁华的长安城竟然藏匿着如此多的牛鬼蛇神。 不过当他想到自己当初听到象征【鹏程万里】的金尊琉璃现世时也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又稍微释然。 若非太子李承乾将一尊代表【皇权天授】的五爪金龙送到他面前,否则李世民自己都不一定能保证会不会出现在拍卖会,利用身份将那尊金翅大鹏强行占为己有。 身为帝王,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信奉鬼神之说。 看着书案上那尊闪烁着耀眼金光的五爪金龙,李世民突然开口:“阿难,翠柳居可有消息传回?” 张阿难闻言苦笑:“陛下,要不小的派人去催催?” 李世民摇头:“算了!朕还是再等等吧。” 说着便是回到座位拿起一本奏折没滋没味的查看着。 张阿难从未见李世民对一件事情如此急切过,当即默默的退出大殿,向着宫门方向张望。 等他看到一名身穿太子右率卫甲胄的侍卫快步而来时,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敢问将军从何而来?” 那名侍卫连忙点头回礼:“奉太子命从翠柳居拍卖会来!” “哦!那快跟咱说说拍卖会什么情况?” 说着张阿难又是一顿,连忙摆手道:“算了,陛下等得急。你还是随我进去亲自汇报吧!” 说着便是转身领着这名侍卫进殿。 见张阿难带着一名太子右率卫进来,李世民连忙问道:“情况究竟如何?” 第213章 朕要与臣同庆 “回陛下,属下回来时拍卖会已经结束,太子陛下带去的十多件琉璃全部拍卖成功,共得钱五十余万贯!” “这次太子做得很不错!” 李世民大喜过望。 他没想到十多件马上就要不值钱的琉璃竟然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收益。 这些钱若是充入国库,足以令他半年不再为朝廷的财政担忧。 “对了!那尊金尊琉璃金翅大鹏最后被谁拍了去?又作价几何?” “回禀陛下,金尊琉璃被突厥商人以九十万贯拍走。” “好!实在是太好了!” 李世民顿时抚掌大笑。 一尊琉璃,薅了突厥人整整九十万贯,这如何不叫心中憋着一股恶气的李世民身心愉悦? “太子呢?他为何没有回来见朕?” “太子他们正是在处理与突厥人交接的事情,稍后便会回宫向陛下请旨。” “不错!这件事情的确要尽快确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李世民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太监的宣告:“司空裴寂求见?” 李世民眉头一挑:“他来作甚?” 不过裴寂毕竟是当朝司空,地位尊崇。 李世民将侍卫挥退,这才道:“宣!” 张阿难连忙高声传唤:“宣司空裴寂觐见!” 很快,两鬓斑白的裴寂便抱着一方盒子迈入殿中。 见李世民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裴寂连忙下拜:“臣裴寂,见过陛下!” 却被李世民拦住:“诶!裴卿不在家中休息,为何有空前来宫中见朕?” 裴寂闻言神色莫名,但还是微笑道:“今日臣闻翠柳居有稀世琉璃拍卖,所以特意前去凑热闹,结果让臣发现了一件好东西,于是特意拍下,献给陛下。” 哦? 李世民眉头顿时一挑。 他知道翠柳居今日拍卖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当即不动声色的看了裴寂一眼。 裴寂对此仿若未觉,而是兴致勃勃的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展示给李世民看。 “陛下请看。” 只见盒子中九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琉璃杯整整齐齐的躺在其中。 “这是,水晶琉璃杯?” 李世民满脸惊讶的看向裴寂。 裴寂点头:“正是陛下的水晶琉璃杯。臣今日见这翠柳坊中拍卖此物。心知必定是陛下安排。不忍皇家之物流落民间,特意拍下此物。” 说着裴寂脸上略带遗憾:“可惜微臣财力有限,只能拍下一件。 现特意回赠陛下,还请陛下笑纳!” 见裴寂说得如此情真意切,李世民不禁长叹一口气:“没想到裴卿如此心向于朕,朕心甚慰! 不过这水晶琉璃杯确实是朕安排出去的,裴卿既然与之有缘,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 裴寂突然一阵茫然。 他记得李世民最是喜欢琉璃,怎么宝物失而复得,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见状,李世民满脸笑意的往御案上一指:“裴卿请看!” 当裴寂的目光落在御案上的五爪金龙时,整个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竟然又是一座金尊琉璃,而且还是五爪金龙?!” 裴寂忍不住连忙上前仔细观察。 当他看到其底座上的【皇权天授】四个古朴的小篆时,整个人顿时头皮发麻,连忙对李世民拜倒。 “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竟然能得如此祥瑞,此乃天意!陛下必定开万世之太平,成就一番伟业呀!” “哈哈哈哈哈哈……” 闻言,李世民顿时仰天大笑:“好!很好。裴卿所言,正是朕之所想呐!” 他将裴寂从地上扶起。 裴寂好奇的看着李世民:“陛下,不知这金尊琉璃得自哪里?” 李世民眼睛顿时一眯,正要脱口而出,却是想到什么,改口道:“自然跟那金翅大鹏一样,来自遥远的西域。” “没想到,这等奇珍异宝,域外之地竟然能一下子出现两个。” 李世民故作感慨的点头附和。 心中却道:如今西山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可朕就是不告诉你。 李承乾已经明言,这件事情还不到暴露的时候,他作为既得利益者,自然千肯万肯。 而且已经见识过琉璃对于贵族之人的吸引力是何等巨大。 李世民现在十分好奇,这几个臭小子接下来打算如何利用琉璃让那些世家之人心甘情愿的掏钱。 毕竟这种事情,一而再的话肯定会引人怀疑。 裴寂隐隐察觉这件事情似乎不简单。 但任他想破脑袋却还是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最后思来想去,也只能将此事归咎于带来这两件稀世琉璃的胡商利用一件金尊琉璃收买了当今陛下和太子。 太子出售手里的琉璃大概也是想全部变现后将另一件金尊琉璃也收入囊中。 却没想到,中间会杀出番邦之人搅局。 显然,这个猜想正好符合陈清德他们放出的烟雾弹。 当然,李世民不知道这些。 他现在心情极为高兴,当即道:“今日裴卿难得进宫,不如留下与朕对酌几杯可好?” 裴寂闻言顿时大喜,连忙拱手:“多谢陛下垂爱,臣自当奉陪。” “很好!” 李世民回头对张阿难道:“通知御膳房,备膳太子殿。” 他如今虽在显德殿临朝,但平时歇息却是在东宫太子殿。 至于太极殿,如今还是太上皇李渊住着。 “对了,宣长孙无忌、房乔、杜如晦、魏征、程咬金来见!今天高兴,朕要与臣同庆,共赏此宝!” “诺!” 东宫太子殿难得热闹非凡。 而李承乾见状,在请旨成功后便识趣的带着一队金吾卫离开。 有这些金吾卫在,在接下来的三天,李承乾的拉钱队伍无论什么时候在长安城都可以畅通无阻。 当晚,许多长安城的居民听到外面的街道上动静不小。 车轮碾压地面的沉重声音不绝于耳。 但有巡街的武侯在,根本就无人敢出门查看。 只能透过自家窗户缝隙看到一辆辆满载重物的牛车从许多富贵人家里源源不断的拉出。 而这些拉钱的队伍,遍布长安城内外,引起的动静着实不小。 知情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也能理解。 毕竟这么多钱财,若是白天拉太过惹眼,难免引起百姓不好的言论。 第214章 陈子聪,大贤! 正当陈清德等一众纨绔趁着天黑为拉钱的事情忙得不亦乐乎时,却看到一人一骑竟然趁着夜色叫开长安城的城门,沿着朱雀大街疾驰,与他们拉钱的队伍擦肩而过。 李承乾顿时一愣。 陈清德一脸好奇的问:“怎么了?” “这是送奏折入京的信使,他们可以无视宵禁,任何时间都可以入城。” 长孙冲解释。 说罢,同样若有所思的看着信使往皇宫疾驰的背影。 “管他呢?拉钱要紧。” 陈清德无趣的摆了摆手。 却不知,这名信使抵达皇宫后竟被直接带到了正在与一众大臣对饮的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听说信使来自河北道,顿时大吃一惊,连正在进行的饮宴都直接暂停。 只见他将歌姬舞女全部挥退,这才满脸迫切的道:“快将奏折拿给朕!” 因为他等这封奏折实在是太久了! 一旁,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看着李世民明显逾矩的行为却纷纷保持沉默。 魏征见状,刚要挺身而出,却被一旁的房玄龄使了一个眼色。 魏征满脸疑惑。 房玄龄连忙低声道:“玄成兄,这封奏折来自河北道,你就不要去蹙陛下眉头了。” 魏征闻言,陷入沉默。 李世民接过奏折后迫不及待的打开。 当他看完其中所写内容后,顿时大笑不已:“哈哈哈哈哈……好!子聪这件事实在是办得不错!” 长孙无忌见状,心中一动:“陛下,可否将奏折给臣等一观?” 李世明见众人好奇,于是将奏折递给长孙无忌:“辅机,你们都好好看看,子聪平抑粮价之事办得非常不错!若是我大唐诸公皆是如此,我朝何愁不兴?” 李世民的话颇有几分责怪之意。 这令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突。 早在这几日,李世民要求他们整治官员懒政问题时,几人便已看出李世民对如今朝堂的风气很不满。 但还算克制。 这也导致朝堂上看起来人心惶惶,可是却并没有真的将这件事当回事。 可现在呢?一封来自河北道陈叔达的奏折,竟然让李世民如此推崇备至。 好好好!这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了是吧?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长孙无忌突然眉毛一挑,满脸的惊叹之色。 “陛下说得对,子聪兄果然有济世之才!竟然能想出如此巧妙的办法,既达到了平抑粮价的目的,又确实保证了受灾地区粮食的供应。妙啊!当真是妙!” 说着还不忘将奏折传给身边的杜如晦。 杜如晦同样接过奏折看过后,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与钦佩之色:“子聪兄所为当真是令吾折服!” 紧接着是房玄龄。 程咬金和尉迟恭满脸好奇的凑到房玄龄跟前:“玄龄兄,这上面都说了些什么?那陈子聪当真向他们说的那么厉害?” “是啊!快给俺们讲讲!” 房玄龄一目十行,很快也是一副赞赏之色。 他刚要说话,奏折已经被早就迫不及待的魏征抢去。 他趁着房玄龄小声给程咬金和尉迟恭讲解的空档,同样一目十行扫过奏折上的内容。 顿时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妙啊!此法将人心算尽,难怪能成功!子聪果然不愧大才!” “哈哈哈哈哈哈……” 见状,李世民再次大笑:“这满堂诸公,能得玄成赞赏的当真是少之又少。子聪知道后必然高兴。当浮一大白呀!” 被李世民如此调笑,魏征也不恼,而是正色道:“玄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时,房玄龄一脸郑重的道:“陛下,如今【平灾策略】已经在各地取得实质性进展,我们只需照本宣科,平定旱灾指日可待。” “没错!此次赈灾,若非那些官员懒政,甚至为虎作伥,我长安城也不至于聚集上万流民。” 杜如晦道:“要不是子聪兄决胜千里之外,形势绝对不容乐观。” 身为吏部尚书,长孙无忌闻言,连忙道:“陛下,微臣已经着手彻查此事,对涉事者必定严惩!” “万万不可!如今懒政之事,涉及人员广泛。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怎能一而处之?” 魏征连忙阻止。 他正直没错!但并不是傻。 一眼就看穿其中关键。 李世民眼睛顿时一眯,露出一抹危险的光芒。 良久他终于是道:“如此,长安这边你们看着进行诫饬,屡教不改者,罢官夺俸,遣回原籍,永不录用!” 闻言,在场几人均是点头表示认可。 “至于河北道那边,既然已经任命子聪为巡查使,此事便等他调查结果出来后再说吧!对于伤民者,朕要严惩不贷,该杀的必须要杀!” 李世民说到最后可谓杀气腾腾。 令其余人一阵心寒。 李世民回头,见这些人均是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他笑道:“你们是否以为朕做事不留情面?” “臣,不敢!” 几人连忙拱手。 李世民却是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各位,你们同朕一样,手中大权在握,每一个决策都决定着无数百姓的生死!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闻言,几人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直觉如雷贯耳一般,相继拜倒:“臣等遵旨!” 魏征满脸震撼的抬头看着李世民:“陛下,这句箴言发人深省,可为何微臣从未听过?” “是阿!陛下,不知此话是出自哪位大贤?”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同样满脸期待得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拂袖一笑:“你们口中的大贤不就是你们刚刚交口称赞的陈子聪是也!” “什么?” “竟然是子聪兄!” “怎么可能?为何我们同殿为臣,却从未听其说过?” “是啊陛下!” 李世民笑道:“这话是子聪家的小子亲口对太子所言,并亲口承认乃子聪昔年教授其时所言,想必是家学,所以诸位不知。” “原来如此。” 几人闻言,对陈叔达此人的印象顿时大为改观。 “恭喜陛下得遇良才呀!” 魏征心直口快,立刻说出心中所想。 李世民顿时与长孙无忌相视而笑。 房玄龄和杜如晦同样心服口服得交口称赞。 程咬金和尉迟恭自然跟着附和:“恭喜陛下得遇良才呀!” 第215章 算计突厥人和博领崔氏 就在陈清德等人将无数钱财通过陈家庄的商队神不知鬼不觉的拉回陈府别院时,突厥人也带着金尊琉璃金翅大鹏一夜之间失踪了! 消息一出,长安城中顿时沸沸扬扬。 “看来那些突厥人还不笨。知道带着一只价值数十上百万贯的金尊琉璃无法安然离开长安,所以悄悄跑了。” 长孙冲呵呵笑道。 “这样也好!水越浑,这只金尊琉璃出自西山之事就越不容易被人发觉。” 陈清德笑道:“对了,查到这些突厥人究竟是怎么离开长安的吗?” “这倒没有。” 李承乾神情凝重的摇头:“不过此事应该跟博陵崔氏脱不了干系!” “什么?” 此言顿时让杜构、魏明玉、程处嗣等人惊讶不已。 长孙冲道:“太子殿下发现突厥人不对劲后,便一直让太子右率卫的人盯着他们。已经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突厥人以行商的名义进的长安。” 陈清德将眉头一皱:“行商?突厥地处草原,他们最缺粮食、酒、茶叶和铁器,能跟博陵崔氏扯上关系的,应该是酒。” “清德兄果然聪明!” 长孙冲笑道:“这件事崔家做得极为隐秘,但那么多酒出城,崔家根本就瞒不住,太子右率卫顺藤摸瓜,没费多大功夫就发现了其中蹊跷。” “如此说来,崔家与突厥人勾结贩卖私酒之事已经证据确凿。若是此事传到陛下那里去……” 魏叔玉却是苦笑摇头:“这件事陛下顶多申斥,并不能对崔家造成什么实质损失。” “没错!崔家之人遍布朝堂,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父皇不会因此与他们交恶。” 李承乾点头表示认同。 闻言,陈清德的眉头皱得更深。 但他知晓这两人说的都很对。 若是强行为之,顶多就是恶心一下对方,并不能给他们造成实质性打击。 突然,他眼睛一亮。 “各位,你们说这些突厥人突然消失,不会也是崔家人在背后帮忙的吧?” “很有可能!” 其余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崔家每日大量人员进出长安,要带这些突厥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简直不要太简单!” “没错!我们都能想到利用陈府别院的商队将拍卖会的钱财拉回去,他们肯定也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太子陛下,你说若是这些突厥人在崔家的商队出事,会如何?” 李承乾大吃一惊。 一直没怎么做声的程处嗣顿时眼睛一亮,他立刻兴奋的看着陈清德。 “清德兄,你该不会是想……” 说着,他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其余人同样满脸震惊的看着陈清德。 “这可是犯法,当然不能做!” 陈清德却是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但若是突厥人的金尊琉璃被贼人抢了呢?” 陈清德说着露出一副阴险的笑容。 几人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你们想想,这次突厥人为了拍下金尊琉璃可是破费不少。那么大笔钱,他们怎么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这背后若说没有博陵崔氏的资助,你们信吗?” 几人连连摇头。 “如此说来,只要让金尊琉璃失窃,便可让突厥人和博陵崔氏之间产生隔阂?” 长孙冲顿时满脸惊喜。 “没错!” 陈清德有些振奋。 这次拍卖会没有将几大世家拉下水让他耿耿于怀。 他本不是爱勾心斗角的性子。 只想一心躲在西山,苟着慢慢发育,然后震惊世界。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既如此,他陈清德也绝不是好惹的。 想到这里,陈清德道:“太子殿下,此事恐怕还要麻烦殿下出手。若是不可为,将那琉璃金尊打碎即可!只要水浑了就行!” 李承乾略一犹豫。 却还是点头答应。 他深知,自己跟世家之间,天然对立。 收拾他们是迟早之事。 如今世家背后手段频频,自己悄悄做点什么,只要不捅破窗户纸,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当即点头道:“行,此事交予孤!” 说着便唤来贴身太监常胜,低声交代了几句。 常胜连忙领命离去。 一旁,程处嗣好奇的问:“清德兄,为兄还有一事不明。” “请讲!” “我们这样费尽心机的将琉璃之事隐藏,究竟为何?” “这还不简单?若是让别人知道这金尊琉璃在西山就可以量产,根本就不值什么钱,纯粹是我们拿来诓骗钱财的,你猜会怎么着?” 杜构轻笑道。 闻言,众人顿时毛骨悚然。 见状,陈清德连忙打趣:“唉!这可不叫诓骗!我们这是凭本事赚别人认知以外的钱。” “嗯?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李承乾顿时眼睛放光。 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陈清德。 于是陈清德便将这个在后世烂大街的理论给众人进行了一下科普。 “原来如此。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长孙冲若有所思道:“就比如江国公府如今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在我等认知之外,所以这些事情只有江国公府做得,我们却只能跟在后面沾光。” 说着说着,他竟是打起陈清德的趣来。 陈清德抬手扶额:“你若这么说,我权当你是在夸奖我们家了。” “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众人均是大笑。 等送走一众纨绔时,陈清德看到陈福竟领着账房闫先生站在远处。 不过因为陈清德正跟一群纨绔公子聊天,所以踌躇着没有过来打搅。 陈清德心中顿时一动,连忙招了招手。 “福伯,阎先生,二位可是有事?” 陈福和阎先生对视一眼。 陈福开口道:“小郎君,如今庄子中各种生意项目繁琐,账房这边工作量十分庞杂,您看是不是想办法再招些人手回来。” 陈清德皱眉:“不对呀,之前不是已经招募了数十名账房和学徒吗?” 闫先生闻言,顿时满脸惭愧的拱手:“小郎君。是闫某无能,可实在是忙不过来呀!” 陈清德这才发现,闫先生看着面容憔悴,显然是缺少休息所致。 他顿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这个时候可没有阿拉伯数字,也没有借贷记账法,更不讲究【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记账规则。 各类账本臃肿、繁琐,核算起来自然困难。 第216章 算盘和【借贷记账法】 如今,陈家庄各类工坊不少。 除了这些工坊的进销账目,整个陈家庄加上西山,还有一万多人的工作核验也要账房进行。 这数十人的账房团队看起来很多,其实已然人手捉襟见肘。 想到这些,陈清德连忙道歉:“闫先生不必如此,这件事是本少疏忽。” “闫先生可否领本少去账房一观?” 虽然不明白陈清德为何闭口不提加人的事情,却反而要去账房查看,但闫先生还是领着陈清德来到账房。 当陈清德看到偌大的账房当中堆得老高的账簿将十多个账房淹没时,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特别是当他看到这些账房用来算账的竟然不是算盘,而是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算筹时整个人彻底亚麻呆住。 他明明记得后世已经证明九九乘法表和分数等都已经广泛使用,却没想到在这唐初竟然没有丝毫体现不说,这记账方法也是极为落后。 想到这里,陈清德也不多言。 他拿起笔将算盘的样式飞快画出,交给陈福道:“福伯,去匠作坊按我画的这张图,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图中的东西先做一个出来送到这里。 然后全力生产两百把出来,保证我陈府别院账房人手一把。 多的送到学堂!” 陈福闻言连连点头。 陈清德如此模样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段时日,自家小郎君每每如此都会有惊人的东西被捣鼓出来。 他只需照做便是。 一旁李承乾看着陈清德画出的算盘,好奇的问:“清德兄,这是何物?” “算盘!” 陈清德的话顿时引起闫先生的好奇:“小郎君,这算盘是何物?” 陈清德刚刚可是说了,那算盘陈府别院的的账房可是要人手一把的。 “算盘是比他们手中算筹更加好用的一种算帐工具。” 闻言,李承乾和闫先生,包括在场的账房全部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却是想了想,问道:“闫先生,请问你们平时记账用不用九九术?” 闫先生想了想道:“小郎君所说的九九术应该是九九之术吧?” “九九之数出自【管子】,不过此书如今有所亡佚。” 一旁,李承乾解释道。 陈清德闻言点了点头,他随手打开一个账本,发现里面书写数字均是繁体,书写起来极为庞杂,耽误时间不说,进行运算也会困难。 想了想,他又拿起一张纸将繁体和简体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对照着书写下来,然后递给闫先生。 “闫先生,如果以后让你们做账时用这些简化后的数字记账,可以做到吗?” 闫先生闻言大吃一惊。 连忙接过陈清德手里的纸张。 在看过之后,他顿时惊讶无比。 又连忙按着简化后的数字书写起来。 发现这样果然极大减少了书写的工作量,而且还能让账目看起来更加简洁。 整个人的身体顿时颤抖起来:“小郎君,这,这……所是用这些简化后的数字记账,老夫有信心用现在这些人就能完成所有的账目!” 李承乾闻言连忙凑过来查看。 当他看清被陈清德简化后的数字后惊讶不已:“清德兄,你这些字倒是与一些秦简中的数字很像?不过又有不同。” 陈清德闻言心中一动:“太子见过秦简?” “宫中有少量珍藏,孤闲暇时有所涉猎。” 李承乾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我这些简化数字的确是由篆体演化而来。乃是我陈家不传之密。” 李承乾闻言心中一秉。 又是家学? 闫先生闻言连忙将纸张递给陈清德道:“少爷,这些既然是国公府家学,还请少爷收好,万万不可再拿出来示人。” 陈清德却是摇头:“闫先生不必如此。这些东西研究出来便是为了方便生活生产。若是不能,要之又有什么意义呢?” “清德兄高义!” 李承乾连忙称赞道。 陈清德想了想,干脆又拿起笔在简体数字下,再次写到【1、2、3、4、5、6、7、8、9、10】。 “这是……” 李承乾的眉头顿时一跳。 陈清德道:“我管这个叫小写数字。它比简体字更加方便明了。若是用这个记账,我们这账房中就不会有这些堆积如山的账本。” 说着还拿起一个账本演示起来。 很快,厚厚的一本帐,竟然被陈清德用三四页纸誊抄完毕。 陈清德又照着读了一遍给闫先生听,还将用逗号将这些数字每三位隔断,方便查阅的方法也教给阎先生。 闫先生毕竟是做了几十年账房的老人,一眼就看出小写数字的玄妙,顿时激动得无以复加。 “小郎君,有这小写数字在,老夫有信心将账房人数精简一半!” “闫先生不必如此。我陈府别院以后只会越发兴盛,这些账房只少不多。” 陈清德笑道:“而且我这里还有一法,名叫【借贷记账法】,按此法行之,可以方便快速核查账目。” “还有!” 李承乾和闫先生顿时目瞪口呆。 陈清德满脸傲然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江国公府同样是世家,家学并不比如今的大世家差,好东西自然不少!” 一旁,陈平安顿时抬头望天,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 反正家不家学的他不知道,但自家小郎君满口胡言乱语他是知道的。 他自小跟陈清德形影不离。 自家小郎君几斤几两他最清楚。 莫非失魂症还能让一个人无师自通? 陈清德又一股脑的将借贷记账法讲了一遍。 李承乾听得云山雾罩。 但包括闫先生在内的那些账房却是听得如雷灌耳、醍醐灌顶。 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就在这时,陈福拿着一副连桐油都来不及刷的的算盘匆匆而来。 “小郎君,东西做好了!” 陈清德将算盘接过,这算盘做得跟后世的几乎一模一样。 不禁感慨这个时代匠人的手艺之精湛。 如今说兴起,他不禁拿起算盘跟一本账册,开始演示算盘的使用方法。 那娴熟的模样顿时令在场所有的账房折服。 一个个振奋不已。 他们知道,或者从今天开始,他们要跟着自家郎君,在算学一道,开创历史。 第217章 突厥人被劫 李承乾再一次陷入纠结。 他真的很想拿着陈清德的这些所谓家学回宫,好好在自家父皇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若是能再经他手将这些东西公诸于众,推广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陈清德那完全不以为意表情却深深刺激到了他。 就仿佛他只是跑到自家账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常胜见自家太子陛下如此,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殿下,何故忧心?” 李承乾闻言,却是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你不懂,孤是太子,很多事情不能做!” 这些天,他跟陈清德除了睡,吃住都在一起。 可越是跟陈清德深入交流,他就越发感觉到自身的狭隘。 曾经一本【弟子规】就能让他欣喜若狂。 到如今,算盘、小写数字、【借贷记账法】这些明显能影响大唐国运的东西放在面前,他却不得不慎重。 经过【平灾策略】一事,李承乾已经看懂了许多东西。 有时候你认为的好,在别人眼中可就不一定了。 总有人站出来反对。 而且他总感觉,陈清德似乎总是在引导着他藏拙。 或者说学会中庸。 可他身为太子,将来大唐的君王,真的要如此吗? 这些心事,李承乾无人诉说。 就连自家父皇也不能说。 但憋在心里,他又非常难受。 想了想,李承乾再次找到忙碌不已的陈清德。 “清德兄,孤有一事请教。” “哦?” 陈清德讶然。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李承乾如此郑重了。 当李承乾将心中想法说出,陈清德顿时讶然失笑。 同时心中更加坚信,李承乾的确如他所想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好太子,可惜有一点生不逢时,命运多舛。 不过如今有他陈清德在,这历史或许要有所变了。 “太子殿下,您且看臣这西山如何?” 李承乾一愣。 说我呢,为何突然扯到陈清德自己身上了? 但还是如实回答:“清德兄这里无论哪一样东西放出去,都会引起朝堂和那些世家震动。” “那臣是如何做的?” “清德兄,不为外界所动,极力发展,令孤佩服。” 陈清德却是一笑:“陛下,臣其实也有功利心。但臣想的是,只要将事情做好,任他风吹雨打又有何惧?” 李承乾一愣。 是啊,只要将事情做好,真的有必要到处刻意显摆吗? “太子殿下,功利心往往适得其反。我们不如潜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花若盛开,蝴蝶自来;人若精彩,天自安排】。 就比如太子殿下,若非我陈家庄足够惊世骇俗,相信陛下也不会特意安排太子殿下前来历练不是吗?” 陈清德搬出后世烂大街的心灵鸡汤。 李承乾闻言顿时身体一颤,似有所悟。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来报:“太子殿下,出事了!” 闻言,陈清德和李承乾齐齐看向来人。 这人正是奉命前去给突厥人和博陵崔氏制造麻烦的太子右率卫。 “难道是事情败露?” 李承乾脸色有些难看。 “不是的,殿下。属下带着人一路追查,可等咱找到那支隐藏突厥人的崔家商队时,那里已经遍地尸骸,死伤惨重!” “什么?!” 陈清德和李承乾顿时对视一眼。 均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讶莫名之色。 “本少早该想到的,拍卖会上觊觎金尊琉璃的人如此之多,那些突厥人想将东西带走,谈何容易?” 陈清德若有所思。 李承乾闻言追问:“赶紧说清楚,究竟什么情况!” “属下带人赶到时,崔家商队和突厥人死伤惨重,看情况应该是被一群强人袭击造成!” “怎么会这样?竟然有人胆敢袭击博领崔氏的商队。而且其中还有突厥人。能做到如此程度的人,长安城并不多啊!” 李承乾皱眉。 “普通人的确难以做到。但如果是皇家呢?” 陈清德淡淡的提醒。 “这不可能!” 李承乾惊呼道。 “的确不可能!但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陈清德耸了耸肩。 李承乾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深。 “那尊金尊琉璃呢?” 陈清德问。 “回陈小郎君,听说那伙强人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冲着金尊琉璃去的,在得到东西的第一时间便飞快遁走。” “这就有趣了。” 但不管如何,如今金尊琉璃金翅大鹏被抢,这突厥人跟博陵崔氏反目已成必然。 陈清德的嘴角顿时荡起一抹微笑:“这些人将金尊琉璃抢走,当日拍卖会上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而皇家一连卖了十件琉璃器,最后依旧与重宝失之交臂。 太子陛下,你说此事一出,谁的嫌疑最大?” “那……那现在怎么办?” 李承乾顿时担忧的问。 “这个就要看陛下的了。” 李承乾闻言顿时满脸惊讶的看着陈清德。 “太子殿下难道忘了?您之前可是送了陛下老大一尊金尊琉璃五爪金龙。若是宣传得当,那可是堪比传国玉玺一样的存在。” 李承乾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只是如此一来,皇家虽然能洗清嫌疑,却会被再次推到风口浪尖。所以这件事情还须陛下自己决断!” 李承乾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博领崔氏商队和突厥人被劫的事情传回长安后。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崇仁坊,崔家秘宅。 崔仁师将一只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又是怎么敢对我崔家商队动手的?” 一时间,下方那些管事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良久,崔仁师才开口问道:“那些突厥人如何了?” “老爷,那伙强人明显就是冲着金尊琉璃来的。东西一直都是突厥人自己看护,所以他们的伤亡比我们更加惨重。” 负责此事的管事连忙回答。 “阿史那社尔叶护觉得是我崔家走漏了消息,所以极为愤慨。要求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凶手,追回金尊琉璃,否则就,就……” “就什么?” 崔仁师皱眉。 “他就断绝与我崔家的合作,那借出去的四十七万贯也休想拿回一分!” “可恶的突厥鞑子!” 崔仁师一掌拍在桌上,他的眉头皱得极深。 第218章 突厥人的阴谋 崔仁师深知,此事若是暴露,自己殿中侍御史一职恐怕就要做到头了。 博陵崔家也断然不会再让他继续做这京城的话事之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该死的突厥人!生意就好好做生意,节外生枝作甚?” 说着崔仁师眼中闪烁寒芒,脸上尽是森然的杀意。 他冷冷在的问道:“阿史那社尔如今人在何处?” 管事明白崔仁师的意思,额头冷汗涔涔,慌张回答: “出事后,阿史那社尔便不再相信我们。他带着剩下的那些人独自折回长安,住进四方寺寻求庇护。 据说明日便会拜访鸿胪寺,求见陛下,为金尊琉璃被劫之事讨个说法!” “可恶!这些突厥人还真是狡猾!” 闻言,崔仁师再也坐不住。 匆匆赶往鸿胪寺。 “崔侍郎,你来此作甚?” 阿史那社尔满面寒霜的看着崔仁师:“难道是打劫本叶护的贼人已经找到?” “没,没有。” 崔仁师顿时干笑不已。 “那你还来作甚?” 阿史那社尔顿时满脸怒气的看着崔仁师。 崔仁师笑道:“得知阿史那社尔叶护出事后,本官便第一时间赶来。” “少与本叶护惺惺作态!我就问你一句:博陵崔家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崔仁师闻言脸上顿时冒汗。 怎么办?凉拌! 可这话他肯定是不能说的。 当即眼珠一转道:“那日参与拍卖的人就那么些。而能做成此事却并不多。” “哦?那崔侍郎的意思是?” “本官的意思很简单,能在长安地界做成此事的除了皇家外本官再也想不出其他人。” 崔仁师目光冰冷的道。 阿史那社尔闻言,目光顿时闪烁不定。 他回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后的博尔盖。 博尔盖闻言,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阿史那社尔见状,眼睛一眯:“说说看!” 见阿史那社尔似乎相信自己的说法,崔仁师心中大喜,连忙分析:“叶护,那日拍卖会的情况不用我多说。皇家为了拿下金尊琉璃不惜将十多件琉璃拿出来拍卖。 只可惜,那点钱依旧远远不够拍下金尊琉璃的。您说,这种情况下,狗急跳墙,做点什么是不是很简单?” 阿史那社尔冷笑连连:“崔侍郎,您身为大唐的官员,却如此抹黑皇家,这若是放在草原,是要拉出去饲天的!” “在下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崔仁师当即正色道:“这满长安,虽然勋贵众多,饲养死侍家奴的也不在少数。但有能力拉出这样一支强人,连你我联手都无法对抗的,绝对屈指可数! 又或者说,叶护已经猜测到究竟是何人所为?” 闻言,阿史那社尔和博尔盖顿时对视一眼。 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骇然之色。 若真是大唐皇室所为,那他们明日求见李世民的行为岂不是等于自投落网。 崔仁师眼看二人被自己唬住,当即露出冷笑连连。 “阿史那社尔叶护,在下有一计。” “哦?” 阿史那社尔顿时饶有兴致的看着崔仁师:“崔侍郎请说!” “我们如此这般……若是朝廷真的追查到凶手,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不管此事否皇家所为,这件事情朝廷都会给阿史那社尔叶护一个说法!” “如此甚好!” 阿史那社尔连连点头。 等送奏崔仁师,阿史那社尔看向博尔盖:“你如何看?” “叶护,依在下看,这崔仁师就是想推脱责任罢了!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怂恿我们。” 博尔盖满脸睿智的道。 “的确是这样。” 阿史那社尔点了点头。 “不过,崔仁师此计倒是跟我们不谋而合。” 博尔盖笑道:“这九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拿不回金尊琉璃,族中无法交代,必须有人承担才行!” “不错!这大唐皇帝去年被我们陈兵城下,被迫签下盟约,赔款称臣。对我突厥充满忌惮,让他为此事买单再合适不过。” 阿史那社尔的嘴角顿时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第二天,朝堂之上。 李世民的眉头微微皱起。 昨日,李承乾回宫,向他说明突厥人此次被人偷袭夺宝之事。 并且明言,如今局面对皇家十分不利,让其早做防备。 父子俩也因此难得相谈甚欢。 今日一早,他果然收到鸿胪寺突厥使臣求见的事情。 而且民间亦有流言,说此次突厥人被抢跟皇家脱不了干系。 本来以他的性子,是绝对不屑于理会这些突厥人自证清白的。 他怕一时控制不住,对这些突厥人动杀心。 但考虑到这两日李承乾可是给他往皇宫拉了数百车银钱,足足五十多万贯,让本来空虚的内帑一下子充盈起来。 再加上这次突厥人很可能是上门兴师问罪的,他若不能将皇家从中摘出去,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他李世民的笑话? 这是李世民绝对不能容忍的。 而且将金尊琉璃五爪金龙奉为祥瑞,对于巩固他的统治地位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对张安难点了点头:“宣,突厥使臣阿史那社尔觐见!” 很快阿史那社尔便是带着数名膀大腰圆的侍卫上殿。 看的李世民和群臣一阵皱眉。 “大胆!见到陛下竟敢带甲陪刀,尔等找死!” 程咬金见这些突厥人不可一世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大声呵斥。 顿时引得一众武将怒目圆瞪。 似乎只要李世民开口,就蜂拥而上,将这帮没眼力见的鞑子生吞活剥一般。 只是在如此凌厉的气势下,阿史那社尔却依旧不为所用。 他大踏步越过百官,来到殿中,拱手道:“阿史那社尔见过大唐皇帝!” 李世民虽然有气,却还是洒然一笑:“阿史那社尔此次不递名帖就来我长安拜见,所为何事?” 阿史那社尔笑道:“大唐皇帝陛下,你我两国兄弟相称,本叶护此次轻车简从前来大唐游学,自然没有报关。” “原来如此。” 李世民虽然不悦,却还是点了点头。 “皇帝陛下,前日阿史那社尔参加贵国拍卖会时,得见一件金尊琉璃金翅大鹏,在我草原乃是神勇象征。 在下一时见猎心喜,便代表突厥花费九十万贯拍下。 不成想才出长安不久便被歹人打劫! 损失惨重不说,那尊金尊琉璃金翅大鹏也被歹人抢走。 还望皇帝陛下替我等做主!” 第219章 咄咄逼人的阿史那社尔 “竟有此事?” 李世民故作惊讶。 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点头,然后对阿史那社尔道:“阿史那社尔叶护,贵国之前并没有在我长安城报备,否则此事断无可能发生!” 阿史那社尔闻言笑道:“没有报备之事,在下说得很清楚了。但这并不能成为贵国推卸责任的理由。” 长孙无忌闻言还想再说什么。 却听阿史那社尔旁边得博尔盖突然开口:“没错!不管如何,我们出使贵国是客,人身安全却得不到保证已是事实!还是说这件事本身就是贵国所做,所以才如此推诿?” “你!” 长孙无忌没想到这些突厥人如此强势,半晌才脸色阴沉的道:“阿史那社尔,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当然!若是大唐皇帝陛下觉得给我突厥一个说法很难,我们也不介意再次兵临长安,自讨说法!” 阿史那社尔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言辞突然变得更加激烈。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程咬金当即出列呼喝道:“陛下,这突厥鞑子欺人太甚,臣愿领十万大军,踏平草原!” “真是痴人说梦!大唐积弱已久,能办得到吗?” 阿史那社尔不屑冷笑。 “你!” 程咬金很想上前动手,却身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靖瞪了一眼,顿时老实,气呼呼退下。 李世民冷眼看着阿史那社尔:“说吧,你想如何?” 闻言,阿史那社尔得意的和博尔盖对视一眼。 “大唐皇帝陛下,在下所求极为简单。自证清白,找出凶手,追回金尊琉璃,赔偿我突厥的全部损失。” “阿史那社尔,你刚刚说突厥使团被劫乃是朕的大唐所为,可有证据?若是没有,小心老子揍你丫的!” 刚刚偃旗息鼓的程咬金满脸愤怒的挽起袖子就要动手,却被反应过来的李靖按住肩膀。 一群文武官员见状,同样上前,死死将其拉住。 生怕他犯浑,真的将这突厥叶护给打了,此事便再无缓和余地。 李世民眉头深皱。 显然,这件事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这阿史那社尔如今步步紧逼,若大唐朝廷毫无作为,这件事情必然不能善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却是眉头舒展。 “阿史那社尔,这件事情与朝廷无关,朕也无需向你自证清白。” “哦?” 阿史那社尔眉头顿时一挑,不明白李世民怎会突然转变态度。 李世民却是笑着拍了拍手,只见两名宫人顿时将一个被红稠遮盖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抬了上来,摆在龙案之上。 见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李世民将手一摆: “阿史那社尔,你作为突厥的大使来得正好,前两日朕得了一件稀堪称祥瑞的稀世珍宝,本打算今日与群臣共赏,你既然来了便一同鉴赏吧!” 张阿难会意,上前将红绸扯下,顿时一件散发耀眼金光的金尊琉璃五爪金龙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金尊琉璃!” 阿史那社尔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尊体型更加庞大,且做工精良的琉璃尊整个人顿时呆立当场。 “嘶!” 身后,尽是各种倒吸凉气的声音。 人群中,崔仁师和崔通海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这竟是一件金尊琉璃,怎么可能?” 底下,许多在拍卖会见过金尊琉璃的世家官员全部震撼不已。 这只金尊琉璃竟然是一只五爪金龙。 只有天子方可享有的琉璃五爪金龙,竟然出现了? “不错!这尊金尊琉璃五爪金龙乃是胡商不远万里运至长安献于朕的。上书【皇权天授】四字小篆。全天下仅此一尊,独一无二!” 李世民将袖袍一挥,他的声音更是宛如洪钟大大禹,霸气侧漏,透露着无比的得意。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尉迟恭、程咬金前几日都是见过五爪金龙的,所以并不稀奇。 他们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齐齐拜倒在地,然后放声高呼:“恭喜吾皇,得此祥瑞。乃授命于天,圣德昭彰,恩泽四海!” 闻言,其余朝臣虽然不情愿,也只能跟着相继拜倒:“恭喜吾皇,得此祥瑞。乃授命于天,圣德昭彰,恩泽四海!” 李世民看着满殿群臣拜倒,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向阿史那社尔的眼睛中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阿史那社尔,朕拥有象征【皇权天授的】金尊琉璃五爪金龙,还会为一尊金翅大鹏去洗劫你的使团吗?嗯?” 阿史那社尔面色难看。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被那名胡商带到长安的金尊琉璃竟然不止一件。 而且还将如此珍贵象征皇权的五爪金龙敬献给了大唐的当朝皇帝。 这尊五爪金龙意义重大,说是名副其实的国宝、祥瑞也不为过。 这从那些大唐群臣的表现便可以看出。 而且如此一来,大唐皇帝的确没有必要为一尊金翅大鹏就对他的突厥使团动手。 因为他本身就拥有更好的! 他顿时想起,在拍卖会上,太子李承乾在将所有琉璃卖掉后,虽然对那尊金翅大鹏也出过价,却到五十万贯时就止住了。 现在想来,皆是对方已经有了更好的宝贝,所以一尊金翅大鹏而已,并没有放在眼中。 眼看此刻大唐君臣均是看着自己,大有一言不合就攻歼自己的架势。 自知理亏的阿史那社尔有些不甘的低头拱手:“请大唐皇帝陛下原谅。陛下拥有天底下最好的金尊琉璃,的确没有必要为了一尊金翅大鹏而冒险。” 李世民见状也不欲与其纠缠,而是点头道:“很好!不过你突厥使团毕竟是在我大唐丢了东西。朕会即刻着令有司进行追查,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对赔偿之事却是只口不提。 阿史那社尔闻言侧目看向身边的博尔盖。 见博尔盖摇头,心知这次想要从大唐皇帝这里讹钱弥补亏空的想法是落空了。 当即拱手道:“多谢大唐皇帝陛下。如此阿史那社尔静候佳音便是。” 说着便是兀自带着人转身离开。 看着突厥人离去的背影,李世民目光中冷光乍现,杀气再也不加掩饰得迸射而出。 突厥人,你们找死…… 第220章 白手来财,生财有道 崔府。 崔志浩此时正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家父亲。 “阿耶,我们动用了所有人手,都没有找到那个胡商。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竟然消失了!” 闻言,崔通海眉头却是一舒:“不必找了,那胡商有皇家保护,我们找不到的。” “什么?” 崔志浩顿时一脸惊讶。 “突厥人在长安城外被劫,今日闹上朝堂,想诬告朝廷,要求索赔!” “突厥人竟然如此大胆?” 崔志浩满脸惊讶。 “何止大胆?他们声称若是朝廷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就要重蹈去年兵临长安之祸!” “这……” 崔志浩闻言顿时张口结舌。 崔通海却是冷笑不已:“看来那只金尊琉璃金翅大鹏的遗失是真的让突厥人猴急跳墙了呀!” 闻言,崔志浩心中突然一动:“阿耶,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反转不成?” “嗯!” 崔通海赞赏的看了一眼崔志浩:“朝堂上陛下借着瞻仰祥瑞之名展示了另外一件完全不亚于金翅大鹏的金尊琉璃!” “这怎么可能?” 崔志浩大吃一惊。 “的确不可能。但是发生了!” 崔通海冷笑:“那是一尊比金翅大鹏更加恢弘的五爪金龙,上书【皇权天授】四字!简直就是不亚于传说中传国玉玺的国宝。” 崔志浩顿时满脸不可置信,他随即反应过来:“阿耶,如此说来突厥人的计划失败了?” “嗯,阿史那社尔最后带着人离开了。” 崔通海冷笑道:“这些突厥人丢了金尊琉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盯上那名坏了他们好事的胡商。” “嘶!” 崔志浩倒吸一口凉气。 他随即满面贪婪道:“阿耶,如此说来,那名胡商出售了两件金尊琉璃。那岂不是说他手中如今掌握着最少两百万贯财富?” “不错!” 崔通海笑意盈盈:“这么多钱,已经超过国库半年的税收!” “阿耶,要是我们家能得到这笔钱,那您在族中的地位岂不是无可撼动?” 崔通海笑着点头:“浩儿,此事你亲自去办。除了派人暗中搜查胡商下落,还要将那些突厥人盯死。咱们到时候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崔志浩连连点头。 一时间,屋中传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而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博陵崔府。 “没想到啊,这胡商竟然将如此重宝秘密献给了当今陛下!” 崔仁师的目光尽是阴翳之色。 可随即,他的嘴角便是荡起一丝笑容。 如此说来,这名胡商反而成了一只肥羊。 若是能得到将他找到,不但能挽回全部损失大赚一笔,还能借此摆脱那些该死的突厥人。 想到这里,崔仁师看向桌边那尊散发着炫目光泽的琉璃白菜。 其上,【百财】二字,清晰可见。 “白手来财,生财有道?这尊琉璃白菜果然是我崔仁师的祥瑞!哈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四方馆中。 啪! “可恶!没想到大唐皇帝竟然跟胡商勾结。!” 阿史那社尔眼中满是暴戾之色,一巴掌拍在桌上:“博尔盖,如今向大唐朝廷索赔的计划已然落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博尔盖眼珠一转,顿时笑道:“叶护,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阿史那社尔闻言一喜,连忙看向博尔盖。 “说说看。” “叶护难道忘了那名胡商?” “胡商?” 阿史那社尔心中一动,看向智珠在握的博尔盖,眉头微皱。 “那个胡商很狡猾。他勾结大唐朝廷,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在长安进行拍卖。这会儿估计已经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博尔盖却轻笑着摇头:“叶护。胡商的确狡猾,但他这次赚得盆满钵满,想要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的离开长安,谈何容易?” 闻言,阿史那社尔的眼睛一亮:“不错!” 即使强大如他,在出长安后都要被人抢劫。 更何况是那些目标扎眼的胡商? 想到这里,阿史那社尔顿时精神一震。 “可是如今距离我们跟胡商交易已经过去两日时间。我们要去哪里寻找胡人的下落?” “叶护难道忘了?那场拍卖会是在翠柳居举办,我们只要去翠柳居,就不信打听不到线索!” 博尔盖笑道:“而且我们还有博陵崔氏,想必那位崔侍郎如今比我们更加着急。” 阿史那社尔闻言,顿时目露精光。 “很好!就这么办!” 二人很快便带着人大摇大摆的来到翠柳居中。 “哎哟,这不是突厥老爷们吗?贵客光临,赶紧请里面雅间坐!” 老鸨满面笑容的将人迎进翠柳居二楼雅间。 阿史那社尔,使了一个眼色。 博尔盖上前:“老鸨,我家主人自那日拍卖会见过如烟大家后便是茶饭不思,还请妈妈代为引见,可好?” 闻言,老鸨的脸色顿时一僵。 如今的长安城,谁不知道如烟如今不接客?更不可能出来伺候人。 这是来者不善呐! 不过她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当即打趣道:“几位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如烟姑娘在我们翠柳居身份特殊,并不接客!” 博尔盖身边的两名突厥士兵闻言顿时冷哼一声,上前一步。 “大胆!” 老鸨娇躯一颤,却还是满脸陪笑道:“各位客官,我翠柳居的姑娘有很多,各位何不看看其他姑娘……” 博尔盖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始终默不作声的阿史那社尔后,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丢到老鸨怀中。 “我家叶护只看中了如烟大家。去将人带来,这些钱便是你的了。” 老鸨下意识伸手接住钱袋,打开一看,里面不光有银子,竟然还有金叶子。 当即两眼放光,随即满脸为难的看着博尔盖:“几位稍等,妈妈我这就去给你们问问。” 说着便要退出房间。 却被一名侍卫拦住。 她一愣。 不过随即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于是小心翼翼的将钱袋放在桌上,这才退出房间。 只是出门后,老鸨的脸色顿时一变,嘴中小声嘀咕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鞑子,真当老娘没见过钱呀!” 可随即,她便满脸忧心忡忡起来,轻叹一声后,下楼向翠柳居的后院而去。 第221章 不依不饶的突厥人 “妈妈,不见!” 后院,当如烟得知老鸨来意后直接丢下一句话。 老鸨闻言,露出一副【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 她笑着道:“如烟,要不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那些突厥人看上去很不好惹。” “妈妈不必多说!既然那些突厥人不好惹,如烟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 见老鸨满脸为难,如烟淡淡的道:“老规矩,那些突厥人给多少,如烟照付便是。” 说着,便对身边的小葵使了一个眼色。 小葵会意,就要去里间取钱。 却被老鸨拦住:“算了,如烟。钱的事情先不提。妈妈我去为你辞了便是。” 说着,便是叹了口气离开。 等老鸨离开,小葵笑道:“小姐,你的面子真大!您是没有看到,妈妈平日对楼中其他人可凶了。但到了小姐这里却事事顺从。” “小葵,以后这话你可万万不能再说。” 如烟笑着伸手点在小葵眉心:“哪里是小姐我的面子大,分明是陈郎和几位国公府公子们的照拂,才有你家小姐我的今天。” “那也是小姐本事大。让陈小郎君对你一见倾心,照拂有加呀!” 小葵古灵精怪的嘟着红润的嘴唇打趣:“就是不知道陈小郎君究竟怎么想的,放着美娇娘不娶回家,却偏偏要与小姐两地分居。也不怕小姐真被别人勾走了。” 如烟闻言,顿时羞赧得无以复加,连忙起身追着小葵嬉戏打闹:“臭丫头,叫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啊哈哈哈……小姐饶命,小葵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就在二女在院中追逐打闹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老鸨连连惊呼:“几位突厥老爷,你们不能进去!如烟大家不愿见你们!” 阿史那社尔不耐烦抬手的对身边的一名护卫示意,护卫见状直接用手里的刀鞘将老鸨拨开。 “滚开!” 老鸨猝不及防下差点摔倒,被闻讯过来的龟奴、大手们扶住。 她混迹长安多年,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见这些突厥人一点道理都不讲,脾气顿时上来了。 当即将袖子一捋,尖声呵斥:“你们这些突厥人真当姑奶奶好欺负是不是?来人!给老娘将他们给围了!然后出来一个腿脚麻利的去报官!” “唉!” 众龟奴、打手们显然也是没少遇这种挑事情,当即照做。 一群人手持混棒呼啦啦就将突厥人围起来后,一名年纪较小的龟奴则一溜烟退出院子消失不见,显然是去报官。 眼看情况不对,突厥士兵顿时拔刀相向。 阿史那社尔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大唐的窑馆,一言不合竟然就敢跟他们突厥人动手。 背街小巷的动静顿时引来无数百姓的驻足观望。 在看清形势后顿时对这群域外番邦指指点点起来。 “这些突厥人怎么回事?竟然招惹翠绿柳居的柳妈妈!” “我记得那个小院里住的好像是翠柳居的头牌如烟大家。” “如烟大家不是早就不接客了?这些突厥人难道还想用强不成?” “这些突厥人真把这里当成他们草原了?难道不知翠柳居背后可是站着左卫将军侯君集,侯大将军吗?”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左卫将军侯君集?! 博尔盖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心中顿时一突。 和阿史那社尔对视一眼,二人明白今天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他连忙故作惊讶的站出来:“老鸨,开门迎客。你这是作甚?” “作甚?姑奶奶不发威,你真当老娘病猫是不是?” 老鸨满脸不好惹的恨声道:“来人!今天这些突厥人敢再进一步,就给咱打将出去!” “诺!” 老鸨的声音清脆有力,在一众龟奴大手的应声下气势十足。 顿时引来周围百姓的叫好声。 眼看局势越来越不利,博尔盖满脸堆笑:“老鸨,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老鸨轻笑一声:“现在知道误会了?老娘说了,我们家如烟今天不接客。你们听不懂是不是?” “那我们明天来!” “明天来?” 老鸨闻言顿时气笑:“明天也好,后天也罢,我们家如烟都没空!听不听得懂!” 她就差把【不行】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 博尔盖悄悄回头看向阿史那社尔,但见阿史那社尔面沉如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老鸨,你这是何意?有必要跟钱过不去吗?” “当然没必要!” 老鸨回答得斩钉截铁。 “既如此,我们出双倍的价钱。如何?” 老鸨闻言,心中顿时一动。 可是想到如烟如今的身家和能量,她还是梗着脖子冷声道:“就是十倍也不成!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时,那名龟奴领着巡街的武侯过来。 “谁人在此闹事?” 一名军官满脸傲气的带着人穿过人群。 当他看到老鸨时还十分客气得拱了拱手,显然是知道这翠柳居的根脚。 老鸨抬手指着博尔盖和阿史那社尔道:“官爷请看,就这这帮番邦蛮夷,我们家如烟不接客,他们便要用强的。” 闻言军官眼睛一眯,看向几人。 当发现闹事的果然是番邦蛮夷时,顿时就怒目圆睁:“你们这些异域外国人怎么回事?竟然敢在长安城闹事,是不是不想好了?” 说着手一挥,就要动手拿人。 博尔盖一见形势不对,连忙大喝一声:“尔敢!” 身边的那些护卫顿时举刀相向。 “哟呵?” 官兵一看这些蛮夷竟然还敢动手,挽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却听博尔盖冷声道:“我们可是突厥使臣,你们动我们就不怕挑起两国战争吗?” 他的话很有用! 那些武侯纷纷停住脚步,看向那名军官。 军官闻言顿时满脸狐疑的看着对方。 “突厥使臣?” “不错!我们正是突厥使臣,就连你们大唐的皇帝陛下都要尊重的存在,你确定要得罪我们?” 博尔盖傲然道。 他见军官明显面色凝重,顿时得意的指着阿史那社尔介绍:“这位是我突厥叶护阿史那社尔,今天上午,我们刚刚面见完你们的皇帝陛下。 如今下榻四方馆,不信可以让人去打听打听!” 第222章 如烟的决心 军官犹豫不已。 突厥使臣被劫的消息早就插上翅膀传开,他们怎么可能不知。 想了想,他对身边一名武侯低语几句,那人立刻转身离去。 老鸨见状,一对柳眉顿时蹙得老高。 若真是突厥使臣,可就麻烦了! 毕竟去年之事,依旧历历在目。 这些突厥人,哪怕是主家,恐怕也招惹不起。 院中,如烟和丫鬟小葵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得知来人竟然是突厥使臣时,二人心中顿时一紧。 “小姐,怎么办?若是妈妈招架不住,那些突厥人便会进来。” 如烟闻言面露决绝之色,声音中带着一丝哀婉与决绝:“一会这些突厥人若真的进来,妾身自然誓死不从!” “小姐,你万万不可如此!” 小葵顿时面露惊慌。 她眼睛一亮,连忙道:“小姐,要不我们逃吧!去太白酒楼,那里是陈小郎君的地方,这些突厥人肯定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如烟却是摇了摇头:“没用的。若是连主家的声望都保不下我们,陈小郎君恐怕也……” 如烟曾不止一次看到陈清德跟她在一起时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更是深知,如今的陈清德有多么的努力。 短短的时间闯出偌大的名声,看似风光,却背负着太多太多。 所以她更加相信,若非真的迫不得已,以陈清德的为人,绝不会看着自己沦落风尘而不管。 她也至今记得,陈清德那句:“如烟,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但这些只是暂时。总之,你若信我,今生我定不负你。” 这背后包含着多少的心酸与无奈。 所以她不愿让他为自己为难。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今日如烟若不能两全,也绝不负陈郎! “我们若去太白酒楼,若被这些突厥人寻去,只会给陈郎徒增麻烦!” 说到这里,如烟满脸决绝的道:“小葵,这件事跟你无关,你跟我来。”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带着小葵回到屋中。 她从一个首饰盒中拿出一份文契和一个钱囊递给小葵。 “小葵,这是你的卖身契,你拿着!还有这些钱,足够你找一个好人家好好生活了。” “小姐,你这是何意?” 小葵顿时急哭了。 因为她从如烟的脸上看到了死志。 当即将手背到身后:“小姐,小葵才不要跟小姐分开!既然小姐求死,小葵绝不独活。” 说着便是抱着如烟哭成泪人。 如烟哀叹一声,取出一方手帕,为小葵擦拭眼泪。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老鸨满脸为难的进来,她看着如烟和小葵,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和无奈。 “哎哟喂,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妈妈我可是已经尽力了,但那些突厥使臣身份尊贵,实在是拦不住呀!” 如烟将手帕塞到小葵手里,对其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妈妈,将人带去楼中雅间吧!如烟这就过去!” 老鸨闻言脸上一喜,随即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如烟:“如烟,你这是……” “妈妈不必多言。不过如烟有言在先,如烟只陪酒!” 闻言,老鸨脸上出现纠结之色:“如烟,这些突厥人明显来者不善。你若是不愿,大可以让小葵去求人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小葵闻言连连点头。 但却被如烟非常坚定的摇头否决:“妈妈不用再说!这件事情跟其他人无关,只如烟一人尔!” 老鸨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如烟随她多年,这丫头的性子她最是了解。 现在突然如此说,恐怕这事不能善了。 “这又是何必呢?” 良久,她长叹一口气,转身出去安排。 如烟见老鸨离开,她连忙对小葵道:“小葵,一会你大可不必跟随,我一人足以面对……” “小姐不必多说。若非小姐,小葵恐怕早就深陷囹圄,小葵的命是小姐给的,小姐在哪,小葵便在哪里!” 小葵斩钉截铁道。 “傻瓜!” 如烟摇了摇头:“既如此,给咱梳妆!” 小葵点了点头。 另一边,当长孙冲等人收到如烟被突厥人找上的消息时,顿时起身。 他跟陈清德相处月余,自然深知其对如烟的看重。 当即在崇文馆中呼朋唤友,向着翠柳居赶去。 长孙冲满脸焦急:“可恶!这些突厥人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跑到翠柳居去闹事?他们不知道翠柳居背后是侯将军?” 他不敢想象,若是被陈清德知晓此事,又会如何闹将一番。 房遗直脸色沉重的道:“以侯将军的威名恐怕还不能令那些突厥人退缩。” “不错!突厥人对侯将军的了解知之甚少,他们恐怕并不会放在心上。” 接话的是杜构。 这个时候的侯军集还没有参与过任何一场跟突厥人的大战,名声不显。 之所以能当上将军全得益于其参与玄武门之变的功劳,这才晋升为左卫将军。 魏叔玉神色显得十分凝重:“长孙兄,你说突厥人突然对如烟动手,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 长孙冲点头。 程处嗣连忙挥了挥自己的铁拳恶狠狠道:“怕甚?那些突厥人若是敢动手,小爷便让他们尝尝俺的拳头!” “对了!这件事情得赶紧通知清德兄才行!你们谁去?” “我去吧!” 房遗直挺身而出道。 “那行!我们分开行动!” 于是,长安城的大街上很快就出现一众纨绔当街跑马的壮观情景。 惹得无数百姓唯恐避之不及,鸡飞狗叫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只是那些巡街的武侯对此早就见怪不怪,纷纷当做没有看到一般。 只要这纨绔不当街闹出人命,他们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翠柳居。 二楼,雅间之中。 已经浓妆艳抹一番的如烟身着衫裙,肩搭披帛,在小葵的扶侍下款款来到二楼雅间。 在雅间前来回踱步的老鸨在看到如烟后连忙上前:“如烟,你可来了!” 说完,似觉不妥,又连忙改口:“如烟,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你……” “妈妈不必多说,带如烟进去吧!” 如烟的目光平静。 老鸨却是看得心惊肉跳。 但她还是咬牙领着如烟入内。 第223章 情况危急 “几位老爷,人给您带来了。” 老鸨很不自然的笑道。 雅间中,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阿史那社尔和博尔盖对视一眼。 博尔盖会意,挥手道:“如烟大家留下,其他人可以退下了!” “这……” 老鸨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你们想干什么?我家小姐可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丫鬟小葵连忙拦在如烟面前。 “如烟大家不要误会!” 博尔盖笑道:“我家主人对你非常仰慕,今日前来也只是为跟如烟小姐私下探讨一番罢了。” “真的?” 小葵满脸不信。 老鸨也觉得这些突厥人如此不依不饶,事情肯定不简单。 如烟则看向阿史那社尔。 发现对方目光清明,不似对自己图谋不轨的样子。 这令她稍稍松了口气,从小葵身后走出,盈盈一拜。 “这厢有礼了!不知这位突厥老爷想跟如烟探讨什么呢?” 一直不怎么做声的阿史那社尔顿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博尔盖见状,看向老鸨:“老鸨,还不快去准备酒菜!” 说着,便将那个装满金银的钱袋直接抛给老鸨。 老鸨下意识伸手接住,对如烟抱歉一笑后便是退下去准备酒菜。 可是阿史那社尔却依旧不为所动。 如烟蹙眉。 她看面前这些突厥人:“几位,喝什么酒?我翠柳居除神仙酿还有名震长安的太白醉。” “太白醉!” 阿史那社尔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开口。 如烟点了点头,让小葵前去取酒。 小葵虽然担心如烟,却还是依言照办。 有情小葵离去,如烟看着阿史那社尔平静的道:“这位老爷,有什么话现在可以直说。”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阿史那社尔闻言,眼中顿时露出一抹精光。 说着他起身来到如烟面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 鼻尖顿时弥漫着如烟身上特有的芳香,令其不禁沉醉。 如烟下意识蹙眉。 她退后两步,将袖子一甩,与阿史那社尔保持一定距离。 “这位老爷请自重。” 她的声音里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阿史那社尔笑了笑,对此不以为意。 而是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对博尔盖使了一个眼色。 博尔盖点了点头。 “如烟大家,我们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情。” 哦? 如烟挑眉,暗道一声【果然】,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起码这些人暂时不会坏她名节。 可是博尔盖接下来的话却令她的一颗心再次提起。 “如果你如实回答,我和我家主人立刻转身离开;如果不配合,我家主人不介意与你共赴巫山云雨。” 博尔盖的话中带着一丝轻佻和冰冷,听在如烟耳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明白,这些突厥人不是跟她开玩笑,而是真的会这么做。 可是,他们究竟要问什么呢? 这些日子,她只做了一件事情跟这些突厥人有关。 那就是拍卖会! 而拍卖会,跟陈郎有关。 想到这里,她屏住呼吸,颤声道:“你,你们说!” 眼看如烟似乎被自己的话慑服,博尔盖笑道:“如烟大家,你是上次拍卖会的拍卖员,想必跟那胡商十分熟悉?” 如烟闻言顿时眉头一蹙。 上次拍卖的胡商她虽然见过,但此事却是陈清德安排的,所以她跟胡商并不熟悉。 可是她该怎么回答对方呢?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 而且涉及到陈清德,由不得她不谨慎对待。 她突然想到,这一次拍卖的绝大多数琉璃出自皇宫,或许可以浑水摸鱼。 当即答道:“熟悉谈不上。但此次拍卖会乃是皇家牵头,我自是见过此人。” 闻言,博尔盖和阿史那社尔顿时对视一眼。 对于如烟的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二人意料。 “如烟大家,那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原来他们在寻找胡商! 如烟心思电转。 可那名胡商显然跟陈郎脱不开干系! 不行,此事绝不能牵扯到他。 想到这里,如烟摇头道:“我不知道。” 如烟的话顿时令阿史那社尔的眉头皱起。 博尔盖见状,看向如烟的眼睛顿时一眯:“如烟大家,你在说谎!” 如烟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慌乱,却还是强自镇定。 那一丝慌乱被博尔盖清楚的捕捉到,他笑了。 “如烟大家,我要提醒你:作为草原上堪比雄鹰的伟大勇士,我们的眼睛最是敏锐,而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不懂吗?我的主人阿史那社尔对如烟小姐非常仰慕。我想,等你们深入交流过后,你会懂的。” 说着,博尔盖露出一抹邪笑。 对身边的护卫摆手。 两名护卫顿时狞笑着就要上前。 “你,你们想干什么?” 如烟的一双美目顿时瞪大,其中充斥着惊恐之色。 就在这时,端着太白醉回来的小葵走了进来。 她立刻发现不对,连忙上前拦在如烟身前:“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 博尔盖顿时轻笑:“将这丫头给我拉开!” 一名膀大腰圆的突厥护卫闻言,顿时上前,一把抓向小葵。 “啊!” 小葵发出一声尖叫,她下意识将手里的太白醉扔向来人。 啪! 酒壶顿时摔碎,酒香四溢! “你们不要过来呀!” 可是小葵的尖叫与呼喊徒劳无功。 她的胳膊顿时被那名突厥护卫抓住,然后狠狠一扯,拉入怀中。任其如何拼命挣扎,都无济于事。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 另一边,如烟也被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抓住,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见如烟被控制,小葵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高呼。 “救命啊!” 她的叫声顿时在翠柳居中传开,引来无数好奇者向这边观望。 当看到门口有持刀守护的突厥人时,顿时一呆。 “快看!竟然有突厥人闹事!这下有好戏看了。” “看什么看?赶紧散了!” 老鸨此时正领着人端着酒菜上楼。 听到小葵的哭叫声,她顿时暗道不好。 连忙招呼楼中的龟奴打手们匆匆上楼,却被守在门口的那些突厥护卫持刀拦住。 老鸨一双柳眉顿时皱起。 第224章 小葵重伤 “突厥老爷,我是楼中妈妈呀,我端来了饭菜。” 老鸨连忙冲着屋中喊道。 博尔盖闻言示意另外一名突厥护卫出去取餐,根本就不给外面老鸨带人进屋的机会。 这令老鸨顿时急的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啊!” 屋中,那名抓住小葵的护卫见小丫头哭闹得厉害,便要抬手去捂她的嘴巴。 却被小丫头趁机一口咬在手上。 “啊!” 他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反手一巴掌甩在小葵的脸上。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小葵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直接昏死过去。 “小葵!” 如烟尖叫。 她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却被两名护卫死死控制,扭送至阿史那社尔面前。 阿史那社尔满脸陶醉的闻着满屋酒香。 “这太白醉真是好酒啊!可惜,却被你的丫鬟打翻了。如烟姑娘,你打算如何赔于我呢?” 说着,便要抬手向如烟那圆润的下巴摸去。 如烟连忙摆头避让。 她嘴中慌不择言:“突厥老爷,这太白酒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酒,但妾身这里还有很多,只要你放了妾身,如烟愿意免费赠你一坛。” “哦?” 阿史那社尔闻言将手一收,眉头挑了挑。 要知道太白酒高达十两金一坛,哪怕现在降价销售也高达五两金一坛。 这么好的酒,市面上更是一酒难求,可这翠柳居中一个头牌而已,却能轻松拿出此酒,怎能叫他不惊叹? 如烟见阿史那社尔意动,连忙解释:“这太白醉对别人来说或许一酒难求,但我拥有此酒的独家经销权,所以要多少有多少!” 闻言,阿史那社尔再次一愣。 “独家经销权?” “是的。此酒在整个长安青楼妓院的经销权都在我手里。正因为如此,这翠柳居才会有太白醉销售。 出了这里,除各大太白醉经销商,也就只有太白酒楼才能喝到此酒!” 如烟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解释。 阿史那社尔的目光顿时一眯。 他发现,今日招惹这如烟似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你跟江国公府什么关系?” 如烟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当即道:“我与江国公府乃是,乃是……” 可是说着说着,她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是啊,我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而且哪怕是他,于江国公府来说终究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罢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如烟沉默了。 见如烟说着说着竟然陷入沉默,阿史那社尔顿时失去耐心。 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既然你不肯说,那便不要说了。” 说话间,他一只大手瞬间捏住如烟娇嫩的下巴。 在草原,征服一个女人很简单,睡服她便可以了! 而且屡试不爽。 就在阿史那社尔打算进一步动作时,地上昏迷的小葵终于睁开眼睛醒了。 看到如烟就要遭受调戏,她立刻大叫一声:“小姐!” 然后从地上爬起,拼命扑向阿史那社尔。 阿史那社尔措手不及下顿时被小葵抓个正着,一口咬在其胳膊上。 “啊!” 阿史那社尔惨哼一声,直接一脚踹在小葵的腹部。 一旁护卫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拔刀。 一名护卫更是一刀捅向小葵。 小葵顿时发出一声闷哼无力倒地。 只见刺目的血液从其身下汩汩流出,瞬间将木质地板染红一大片。 “小葵!” 如烟发出一声惨叫,脸色瞬间苍白。 阿史那社尔的脸色同样变得难看之极。 他兴致全无的看了一眼博尔盖。 博尔盖了然的上前对着那名护卫呵斥道:“混账!谁让你杀人的?” 护卫连忙低头,退到一边。 博尔盖这才俯身将一动不动的小葵翻过来。 只见其腹部早已被染红,鲜血不停流出。 “小葵——” 如烟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再次发出一声惨叫,昏迷过去。 “叶护,怎么办?” 博尔盖脸色难看的道。 “慌什么?一个丫鬟罢了,死了就死了!” 就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极为凌乱的脚步声。 嘭! 紧接着,大门被人狠狠从外面踹开。 竟是守在门口的突厥护卫被人打得倒飞撞门进来,惨叫着摔倒在地。 “啊——!” 什么情况?! 阿史那社尔的脸色顿时大变。 他连忙回头,只见门口一群武侯簇拥着数名少年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武侯瞬间将他的护卫逼退,将他们团团围住。 阿史那社尔眉头微微一皱,他的目光看向博尔盖。 此时,博尔盖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连忙扫视武侯,立刻看到刚才在街上交谈的那名军官。 连忙迎上去道:“这位将军,刚刚我们不是交涉过,我们可是突厥使团。 你们这样强闯进来,还打伤我的人,可不合规矩。 我会向鸿胪寺提出抗议! 当然,若是你们就此退走,我和我家主人也可以当作此事没有发生!” 那名军官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小葵,面色顿时难看,冷笑道:“在我大唐光天化日行凶,即便你们是突厥使团又如何? 而且,你们今天招惹了不该惹之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 博尔盖心中顿时一突。 就在这时,数名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长孙冲。 一股酒香混合着浓郁鲜血腥臭的奇怪味道顿时直冲其脑门。 长孙冲下意识皱眉。 他的目光落到被两名突厥护卫架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如烟身上时,面色一变。 当看到躺在地上满身是血,陷入昏厥的小葵时,脸色彻底阴沉。 “光天化日,你们竟然敢公然行凶!” 在他身后,程处嗣睚眦欲裂,立刻大喝:“突厥鞑子,当真好胆!还不放人?” 说话间,他一个纵身。 魁梧的身躯瞬间越过人群,宛如一座大山般砸向阿史那社尔,一双大手瞬间向其拍去。 阿史那社尔皱眉,他发出一声冷哼,连忙抬手抵挡。 砰!砰!砰! 两人身体顿时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道道沉闷的撞击声。 二人交手,转眼即分。 程处嗣虽是突然出手,却没有在这次偷袭之中占到便宜。 他怒声挑眉:“突厥鞑子,当真是有两下子,难怪敢在俺大唐放肆行凶!” 第225章 打完左脸 程处嗣说着就要再次动手。 博尔盖连忙冷声喝斥:“放肆!这是我突厥叶护阿史那社尔叶护!你等究竟何人?”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卢国公府嫡长子程处嗣是也!” 程处嗣冷笑连连,又指向长孙冲等人:“还有他们,分别是齐国公、邗国公、蔡国公、尚书左丞家的嫡长子。” 闻言,博尔盖顿时脸色大变,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么多王公贵胄之后,竟然会齐齐出现在这里。 阿史那社尔的眉头顿时皱成一个川字。 他深知,长安城这些纨绔绝对是一群真正的混不吝,可不跟他讲官场那一套。 当即哈哈一笑拱手道:“原来是几位国公贵人家的公子,阿史那社尔有礼了。” “有礼个屁!阿史那社尔是吧?赶紧给小爷放了如烟姑娘,否则今天定叫你们走不出这翠柳居!” 程处嗣厉声呵斥道。 阿史那社尔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一旁,博尔盖连忙摆手:“各位郎君这里面是不是有甚误会?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呢嘛……” 程处嗣暴怒不已。 却被一脸凝重的长孙冲一把拉住:“救人要紧!” 就在这时,陷入昏迷的如烟幽然醒转。 她第一时间看向地上生死不知的小葵。 不禁凄厉啼哭:“小葵,小葵,你怎么样了?放开我……” 如烟挣扎着想要扑向小葵。 见状,程处嗣也知道救人要紧,只得愤懑的看向阿史那社尔,声音冰冷无比:“放人!否则本少真的不介意将你们全部杀光!” 他杀气凛然。 若不是为了所谓的大局,他根本就不会跟这些突厥人废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众武侯纷纷拔刀。 一股莫名的肃杀气息顿时弥漫而开。 现场除如烟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陷入一片紧张的寂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无论是博尔盖,还是阿史那社尔都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侵袭而来。 博尔盖艰难的吞咽口水,凑到阿史那社尔耳边低声道:“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放人吧!” 阿史那社尔目光闪烁不定。 他虽然面有不甘,但奈何形势比人强,也只能点头。 “放人!” 博尔盖示意护卫松手。 如烟被放开后,第一时间冲到昏迷不醒的丫鬟小葵面前。 不顾满地的鲜血,将小葵抱入怀中:“小葵!小葵!你醒醒呀,小葵!” 她的一只手拼命挡住小葵腹部的伤口,试图阻止鲜血流出。 似是听到如烟的呼唤,小葵幽幽醒转,眼皮微眨。 如烟顿时喜极而泣:“太好了,小葵。你没死!” “小姐?” 小葵睁眼,意识逐渐恢复。 在看到是如烟后,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可是你……” 如烟抬起替小葵按住伤口的手,上面鲜血淋漓,惊心动魄的红色令人不敢直视。 小葵见状惨笑:“小姐,小葵是不是,要,要死了?” 闻言,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如烟连连摇头,脸上满是绝望。 “小葵,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在其身旁蹲下。 “如烟姑娘,能让我看看小葵姑娘的伤势吗?” 闻言,如烟一脸茫然的抬头,就见程处嗣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程大郎?” “是我。” 程处嗣罕见的挤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小葵姑娘兴许还有救。” 以他的经验人没有马上就死,或许并未伤及要害。 如烟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连忙回头,看向程处嗣:“真的?” “真的!我家世代行军,对刀伤剑伤颇有研究。” 闻言,她连忙给程处嗣让开位置。 程处嗣在仔细检查小葵伤势后顿时松了口气。 果然。 “对方无心杀人,伤口并不致命,若是能及时就医,或许还有救。” “那还等什么?赶紧请大夫过来救人呐!” 门口的杜构闻言,连忙对屋外的老鸨招呼道。 老鸨闻言,连连点头。 几名手脚麻利的龟奴顿时飞快的冲了出去。 长孙冲则对一脸惊喜的如烟道:“如烟姑娘,你们先带小葵姑娘下去就医!我们稍后就到!” 如烟点头,在老鸨和龟奴的帮助下抬着小葵离开。 她此时满心都在小葵的安危上。 目送如烟消失在门口,阿史那社尔这才收回不甘的目光。 他看向长孙冲等人:“几位公子,这件事情明显就是一个误会,现在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吧?” “想走?” 长孙冲冷笑连连:“可以呀!但这笔账我们恐怕得算一算才行!” 阿史那社尔没想到自己人都放了,对方却依旧不依不饶。 一旁的博尔盖顿时冷声道:“我家主人可是我突厥叶护,是身份最为尊贵的勇士。她们不过是两个青楼女子罢了,被我家叶护看中是她的福气,难道不可以吗?”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顿时在屋中响起。 博尔盖半边脸瞬间肿胀,他捂着通红的脸颊,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程处嗣:“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 程处嗣冷声道:“你信不信?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某这就撕烂你的嘴!” “你!” 博尔盖虽然很想怼回去,但对上程处嗣宛如寒霜的目光顿时一缩,生生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退下!” 阿史那社尔,脸色难看的呵斥。 “诺!” 博尔盖不甘退下。 阿史那社尔这才看着程处嗣冷声道:“你们究竟想怎样?我可是突厥使臣,动我们,哪怕是你们的父亲,恐怕都不好交代吧?” “你敢威胁我?” 程处嗣眉头一挑。 “我只是在说一件事实。” 阿史那社尔冷笑道。 程处嗣还要再说,一旁的长孙冲却是一把将他拉住。 然后满脸莫名的看着阿史那社尔:“看在你们是突厥使臣的份上,提醒你们一句:你们口中的青楼女子是江国公府陈五郎的女人!” “江国公府陈五郎?!” 闻言,阿史那社尔眼中出现一丝茫然。 一旁,博尔盖低声提醒:“叶护,陈五郎就是写【将近酒】的那个陈情德,太白醉也是他的。” 第226章 打右脸 闻言,阿史那社尔眉头一跳,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妙。 见其这副模样,一旁的杜构忍不住打趣问:“不错!江国公府陈五郎,陈清德,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刚刚那个女人并没有说。” 阿史那社尔摇了摇头。 招惹一名国公府的公子,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杜构一愣。 怎么会? 却听一旁博尔盖满不在乎道:“就算知道又如何?在下听闻,那陈清德不过是一名私生子罢了!” “他的女人,还是这种无名无分的,我家叶护玩了就玩了,他还能拿我们如何不成?” 闻言,程处嗣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冰冷。 他身形一晃,再次出现在博尔盖面前。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再一次响彻全场。 “啊!” 博尔盖另一边的脸颊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顿时对称。 程处嗣冷声道:“陈清德是私生子没错,但他也是某的兄弟,你们敢动他的女人,就得付出代价!” “不错!这事你们若是不能给个说法,今日别想离开!” 长孙冲、杜构、魏明玉纷纷面露不善的看着阿史那社尔和博尔盖。 蠢货! 阿史那社尔看着被打成猪头的博尔盖,心中不禁暗骂。 亏这家伙还是军师,连这点形势都看不清吗?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青楼妓馆的头牌而已,竟然跟这么多国公贵人有牵扯。 失算啊! 眼看这些纨绔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阿史那社尔心知今天算是踢到了铁板。 一旁,博尔盖眼看自家主人脸色越来越黑,心知阿史那社尔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 当即脸色一变,强忍着脸上的疼痛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拱手哈腰:“各位公子,我们真不知道如烟大家背靠几位贵人,否则给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至于平白招惹各位。” 魏明玉眉头顿时一皱:“这么说,若是普通百姓,你们就可以随便招惹喽?” 他受其父影响,最是见不得欺压百姓之事发生。 “就是。我告诉你们,我大唐子民可不是你们这些番邦可以随意欺辱的!” 杜构顿时一个跨步来到博尔盖身前,厉声道。 博尔盖自知又又又失言了! 顿时冷汗涔涔,连忙点头哈腰:“这是自然!” “少扯些没用的,你们若是拿不出解决办法,我不介意先打你们一顿泄愤。” 程处嗣挥舞着巨大的拳头冷声道。 他本是沉默寡言的木讷性子。 但为了陈清德,他刚刚已经说得够多了。 现在只想好好宣泄积压在心底的愤怒。 博尔盖脸色大变。 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楚,眼前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能与自家叶护战平,一身武力绝对不容小觑。 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真要是打起来,自己这方铁定要吃亏。 他目光下意识看向阿史那社尔,却见自家主人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 可这一幕恰好落入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长孙冲眼中,嘴角顿时泛起一抹冷笑。 “都到现在了,还不老实吗?处默!” 程处嗣回头,就见长孙冲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 他顿时会意。 只见他回头,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然后突然抬起胳膊,一拳轰在博尔盖的面门上。 “啊——啊!” 博尔盖惨叫一声,顿时摔飞出去。 程处嗣怪叫一声:“这些突厥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简直欺人太甚!兄弟们,给我上!” 然后便是向阿史那社尔冲了上去。 闻言,杜构、魏明玉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加入战团。 他们并未学武,所以将目标锁定在博尔盖身上。 以二打一,再加上旁边有武侯照看,现场顿时惨叫连连。 那些突厥护卫见自家主人被打,当即拔刀就要动手,却被一众武侯死死控制住。 那名自破门后便不再做声的武侯军官,确是擦了擦额头汗水,凑到长孙冲面前。 “长孙大郎,这样做会不会挑起两国纷争?” 长孙冲回头看向此人:“放心,我们就是想揍这帮突厥人一顿,给他们长长教训,不会有事的。” 军官闻言点了点头,依旧忧心忡忡。 长孙冲见状,笑道:“今天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这件事过后,我必然会向阿耶如实禀明。” “多谢长孙公子抬爱。” 军官闻言顿时大喜。 “这都是你该得的。” 长孙冲点了点头,却是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做事过于瞻前顾后,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闻言,军官一愣。 见长孙冲正意味莫名看着自己,他顿时明白过来,当即对长孙冲拱了拱手,然后回头冷声大喝: “兄弟们,这些突厥人简直欺人太甚!根本不将我们武侯卫放在眼中,公然欺凌弱小,行凶杀人。都给我上,谁若是反抗,就砍他丫的!” 闻言,那些早就看不过眼的军卒顿时两眼放光。 这是来活了呀! 一群人默契的举起手中刀鞘,向着身边的突厥护卫,当头就砸。 蓬!蓬!蓬! “啊!啊!啊……” 一时间,惨叫连连。 而那名军官,则宛如一头猛虎,扑向正跟程处嗣胶着大战的阿史那社尔。 显然,这种事情,他们没有少做。 楼上巨大的动静,听得翠柳居中的一众客人倒吸凉气。 “这些突厥人,惹谁不好,竟然招惹如烟大家。” “就是!我刚刚可是看到如烟大家的侍女被人抬着出来的,鲜血淋漓。如烟大家更是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这些突厥人,仗着使者身份,嚣张跋扈。这回踢到铁板了吧?刚刚带头进去的可是长孙大郎他们!” “难怪这些突厥人会吃瘪,得罪这些纨绔,活该他们倒霉!” 就在房间外议论纷纷时,屋中的程处嗣他们,已经彻底控制住局面。 包括阿史那社尔在内,所有突厥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长孙冲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拨开人群来到哼哼唧唧的博尔盖面前。 “说吧!今日你们究竟因何来到翠柳居?还有,休要拿看上如烟大家的鬼话来诓骗我等,否则……” 第227章 长孙冲:打一顿,已是极限 长孙冲一把抽出身边一名武侯的佩刀,然后“唰”的一下劈向博尔盖的裆部。 “铛!” 博尔盖看着距离自己那里只有一寸不到距离的刀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冷汗浸湿他的后背。 一股后怕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我说,我说!求你们饶了我吧!” 博尔盖再也顾不得一旁阿史那社尔投来的警告目光,连连求饶。 “废什么话!赶紧说!” 程处嗣不耐烦地挥拳就要再打。 “不要打!我说!” 躲无可躲的博尔盖顿时害怕的闭眼,他急声道:“我们之所以找如烟大家是想打听拍卖会那个胡商的下落!” 闻言,长孙冲眉头顿时一皱,他不动声色的跟其他人对视一眼。 大家心照不宣。 “继续说!” “我们被强人打劫,损失惨重,所以想从胡商那里弥补损失。” “那你们又是凭什么找上的如烟?” “如烟姑娘身为此次拍卖会的拍卖师,肯定跟胡商有所接触。所以我们才会如此……” “哼!这次拍卖会乃是皇家出面组织的,如烟就算跟胡商有所接触,也不可能知晓胡商去向,你们失算了。” 长孙冲冷声道。 博尔盖连忙答话:“是是是,这件事情是我们考虑不周。请几位公子原谅则个,我和我家主人必有重谢!” “重谢?” 闻言,杜构轻笑不已:“你们该不会还打算靠劫掠胡商来挽回损失吧?还是说,你们打算一如从前去劫掠我大唐百姓?” “不敢,不敢!” 这些纨绔真不好惹! 博尔盖心中叫苦的同时连连求饶。 就在几人不依不饶之时,一旁的武侯军官却是咬着牙站了出来。 “几位郎君,这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若就此作罢,如何?” 程处嗣站出来,第一个不干。 “他们行凶之事还未解决,这件事情怎能作罢?” 他说着就要再次动手,他还没有打够呢! 却是被长孙冲连忙拦住。 毕竟如烟无事,小葵现在也只是受伤。他们若是再打下去,可就理亏了。 “放他们走吧!” “嗯?!” 其他人闻言纷纷惊讶的看向长孙冲。 “他们毕竟是突厥使臣。以我们的身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现在这样,已是极限!” 其余三人闻言,纷纷无奈叹气。 他们知道,长孙冲所言极是。 “放心吧!这件事情房遗直已经前去通知清德兄了,这会估计他已经差不多快要到了。此事以他的个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且看着便是。” “是是是,长孙大郎所言极是。” 一旁,武侯军官连连点头附和。 他是真怕这几位活祖宗将人给打坏了难以交代。 其余人想到陈清德这段时间所做之事,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突厥人怕是要倒大霉! 长孙冲见众人没有意见,掏出一锭银锭递给那名武侯军官。 “将这些突厥人送去四方馆关押。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如实回答即可。” 那名军官看着足足有十两的大银锭,顿时喜笑颜开。 看来今天这趟真是没有白跑呀! “多谢长孙大郎和几位郎君厚赐!” 说着便是一挥手,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们驱赶着这些突厥人离开。 整个二楼彻底安静下来。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半晌。 长孙冲满脸凝重的开口:“这下要麻烦了!突厥人定是有所怀疑,否则不可能会找到如烟姑娘这里。” “不至于吧?”魏叔玉沉吟:“依我看,这些突厥人应该真的只是想从胡商那里挽回损失罢了。” “的确。若我是他们,如果真的发现什么,就不是公然闹事这么简单,直接派人将如烟姑娘掳走便是,找到证据,然后对簿公堂!” 杜构道。 魏叔玉苦笑着提醒:“还今日之事,这些突厥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明日朝堂恐怕会十分热闹,大家还是好好想想回去后如何应对家中盘问才是。” “怕甚?这一次可是突厥人理亏,我们也算行侠仗义?” 程处嗣无所谓道。 魏叔玉调笑:“到青楼行侠仗义?我敢保证,只要你今天敢回去说,程将军就敢打断你的腿!” 闻言程处嗣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长孙冲同样一脸后怕。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快马加鞭,清德兄他们也应该到了!” 果然,他们刚下楼就遇到收到消息后风尘仆仆而来的陈清德。 由于事情紧急,他乃是与房遗直共乘一骑而来。 “现在什么情况?” 陈清德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冷厉。 长孙冲顿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当即道:“如烟姑娘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她的丫鬟小葵被捅了一刀,如今生死不明。” “什么?!” 陈清德的脸色顿时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沉:“那些突厥人呢?” “突厥人被我们几个带人揍了一顿,刚刚让武侯的人押解回四方馆看押。” 程处嗣见状连忙解释。 陈清德皱眉:“不是应该进大理寺吗?” “他们毕竟是使臣,而且如烟也没有受伤,小葵只不过是一个丫鬟,你知道的,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长孙冲满脸无奈的解释。 陈清德顿时气笑。 他来自后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人人平等。 一条人命生死不知,可是凶手却能逍遥法外。 这叫他如何能够接受? 一旁的魏叔玉眼见气氛不对,连忙道:“清德兄,小葵现在还在救治当中,一切等结果出来我们再做计较如何?” 闻言,陈清德的脑海不自觉划过小葵那活泼机灵的可爱模样,顿时一阵揪心。 自重生以来,他一帆风顺。 感觉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 却下意识忽略了人性的可怕。 这件事情,她稍作思考便知,肯定跟拍卖会有关。 是我连累了她们! 陈清德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悔之感。 一行人,很快来到翠柳居后面的院子中。 此时,西厢小葵的闺房门口。 如烟双目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老鸨正在其身边不断说着什么,安慰她。 见长孙冲等人进来,她眼睛顿时一亮:“陈小郎君,你可算来了!” 其话音未落,就见一旁刚刚还仿佛神游天外的如烟顿时有了反应。 第228章 陈清德:我们打个赌如何? 她通红的双目之中,眼泪难以抑制的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陈郎!” 如烟的声音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悲伤。 陈清德心脏顿时收缩。 他连忙快步上前。 如烟再也绷不住,泪眼婆娑地扑入陈清德怀中,控制不住的啼哭着。 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相继无言。 这长安城谁人不知,只要牵涉江国公府的大大小小摊子、铺面,只要跟生意有所关联的,都在他们这些纨绔大少的关照范围内。 动这些地方就等于打他们的脸! 一旦如烟真的出事,他们没法向陈清德交代。 这也是他们刚刚想方设法也要将突厥人暴揍一顿以示惩戒的原因。 今天这件事情,无疑给他们所有人敲了一次警钟。 “万幸如烟今日没有出事,全靠几位郎君仗义出手,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只可惜,小葵那丫头命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救活?” 老鸨的声音这个时候响起,她的语气里充满可惜之色,听得陈清德皱眉不已。 长孙冲看向老鸨:“里面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已经请了长安城最好的三位大夫过来看诊,情况尚不可知。” 就在这时,三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提着各自的药箱从房中走出。 见状,所有人顿时围了过来。 “大夫,小葵那丫头,情况如何?” 几名大夫对视一眼,一人拱手道:“那刀伤颇深,虽然我们已经为其止血,可惜效果并不明显,依然有鲜血隐隐从伤口渗出。” “不错!如今她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恐有外邪入侵,到时伴有热症,难以抵挡……” “什么!?” 如烟顿时踉跄倒退,被一旁的陈清德扶住。 “这是我们商议后所开的药方,有固本培元之效。加三碗水煎成一碗后喂其服下,若能挺过今晚,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最后一名大夫将一张药方递到老鸨手中后,几人顿时拱手就要告辞。 “几位先生且慢!” 就在这时,陈清德突然将几人叫住,神色严肃:“你们刚刚说患者伤口连鲜血都未能彻底止住,她如何能够挺得过今晚?” “这……” 几名大夫顿时相顾无言。 见状,陈清德继续冷声道:“你等身为医者,如此作为,岂非在草菅人命?” “你这少年,仪表堂堂,没想到说话如此尖酸刻薄。你可知自古刀兵剑戟造成的伤势最难治愈,往往只能等死,伤者求活全凭自身毅力?” 一名大夫忍不住出言呵斥。 一旁,程处嗣劝连忙安慰:“五郎,这位大夫所言极是。若小葵真的出事,大不了兄弟舍命陪君子,与你一起找那些突厥崽子们报仇!” “哼!那些突厥人的仇本少自然要报!” 陈清德的目中精芒绽放:“不过,在这之前,小葵的命我也要救!” “什么!?” 闻言,在场之人均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清德。 “可是五郎,小葵她……” 程处嗣还要再说,却被长孙冲一把拉住:“处默,五郎如此说,说不定真有救治之法。” 他跟陈清德打交道最早,见过陈清德缔造了太多奇迹。 也深知陈清德不会信口胡说。 可是一旁的三名大夫却是不乐意了。 “后生仔,我等见你年幼,本不欲与你一般见识。可你信口胡搜,说能救那丫头,这个我们可就不敢苟同。” “就是,我等行医数十年。凡中此种刀伤者,无不是生死由命,等挺过来者寥寥可数!” “这女娃乃是被突厥弯刀捅伤,刀口尖阔,这才没有伤及内俯。可也正因如此,其伤口处皮肉外翻,难以愈合,这才导致流血不止。” 闻言,陈清德冷笑:“三位,既然如此,我们打个赌如何?” 他的话一出口,顿时令现场为之一静。 “不是,陈郎,小葵现在生命垂危,你这是要作甚?” 陈清德看着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如烟低声道:“如烟,你相信本少吗?” 如烟连连点头。 对于陈清德,她自然相信。 “那好,你现在就让人去准备针线,热水……” 陈清德在如烟耳边细细交代着。 如烟连连点头。 虽然不知道陈郎要这些东西究竟作甚,却还是依言照办。 等如烟快步离开,陈清德这才看向三名大夫道:“怎么样?你们既然觉得小子刚刚口出狂言,这个赌约接是不接?” “后生,你要与我等赌甚?” 一名老者冷冷问道。 显然是被陈清德的咄咄逼人惹恼。 “我陈府别院和西山如今有上万流民做工,若是你们输了,须轮流前往这两处地方给他们就诊。” 说到这里,陈清德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各位放心,诊金、药钱多少,我江国公府会一分不少全部照付!” 老者突然挑眉相询:“你就是那个写出【将进酒】陈清德?” “不错!” 陈清德一愣。 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名竟然已经到人尽皆知的程度,连眼前这位年逾花甲的大夫也认识自己。 “原来是陈小郎君。” 老者笑着拱手:“月前,老夫应邀去了一趟陈家庄,知道陈小郎君为帮助庄户,自掏腰包又是购买家禽牲畜又是阉割豚崽子,付钱请百姓饲养。实在是令老夫佩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面对老者突然间地热络表现,陈清德摸了摸鼻子,只得赔笑:“老先生见笑。他们是我江国公府的食邑,小子自然责无旁贷!” “好一个责无旁贷!” 老者赞道。 突然他话锋一转:“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实,老夫心知陈小郎君并非莽撞之人,难道小郎君真有救治那女娃子的法子?” 陈清德笑而不语。 老者见状笑道:“若陈小郎君真能救治那名女娃,陈小郎君的赌约老夫应下便是。每月最少一旬,老夫必定前往义诊,陈小郎君只需承担相应药钱即可。” 陈清德闻言顿时大喜。 连忙道:“如此甚好!” 说着,他又看向其余两人。 其意不言而喻。 “陈小郎君大义我等佩服,所谓医者父母心,赌约我们可以应下!” 这两人对视一眼,拱了拱手。 第229章 伤口缝合手术 就在这时,如烟端着一只放着绣花针、镊钳等一应事物的盘子过来。 身后还跟着的龟奴则一个提着烧好火炭的暖炉。 “这……” 看到如烟几人手里的事物,几名大夫顿时满脸疑惑的相互对视。 不明白陈清德拿来这些东西作甚。 陈清德也不多言。 他让鬼奴将火炉放下。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一根绣花针放在火炉上加热至通红后,利用两只镊钳夹住,将其掰弯成一个类似鱼钩的形状。 这才连带着镊钳一起丢入铜盆中。 他又将托盘上的丝线和白色的亚麻布撕扯出的布条全部丢入铜盆中。 然后接过如烟递过来的一坛太白醉直接一股脑,全部倒入铜盆中,将铜盆架在火炉上开始熬煮起来。 看着陈清德不断忙碌。 周围所有人变得越发疑惑起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说要救人的吗? 怎么又是弯针,又是煮酒的?还将抹布和绣花针、镊钳、丝线统统丢入酒中一起煮。 顷刻间,酒香四溢。 却无人贪念这种美好。 一旁的程处嗣更是急得抓耳捞腮。 人命关天呐,可五郎这究竟是要作甚? 他几次想出口相询,都被长孙冲拦下。 “不要急,清德兄应该是在为救人做准备。” “可是他拿绣花针做甚?总不至于是想将小葵的刀伤缝合起来吧?” 其他人闻言,对程处嗣天马行空般的想像抱以苦笑。 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程处嗣的胡言竟然得到陈清德的回应。 “不错!我正是要拿那根绣花针将小葵身上的伤口缝合起来!” 什么! 三名大夫顿时身体一颤。 “这简直是胡闹!” 一人厉声喝道:“此种方式,简直闻所未闻!身体发肤,又不是丝绸布料,怎可缝合?” “那小子敢问先生,先生可曾尝试过此种方式?” 那人一愣,随即甩袖道:“如此荒谬之事,老夫怎会去做,那是草菅人命!” “先生此言差矣!” 陈清德却是丝毫无惧,他铿锵道:“古有神农尝百草而有中医之药也。这伤口缝合不加尝试又怎知不行?” “你这是诡辩!老夫坚决不同意你用如此残忍之法为那女娃诊治。” 陈清德见状眉头顿时蹙起。 还真是麻烦呀! 他回头看向其他人:“各位,此法乃是现在救下小葵的唯一方式。你们难道都不相信?” 闻言包括如烟、长孙冲在内的所有人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本以为陈清德有什么妙手回春之法,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不靠谱的方式。 见无人回应,陈清德顿时叹了口气。 果然,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清德兄,并非冲不愿相信,实在是你所说,太过匪夷所思,若非心眼所见,实难相信。” 长孙冲苦笑不已。 其他纨绔见状,纷纷点头。 就连如烟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苦笑:“小葵如今命悬一线,你们不会也如他一般要阻止本少救人吧。” “这……” 闻言,若有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大笑:“清德兄,孤相信你!” “太子殿下?” 陈清德连忙回头。 果然看到李承乾大踏步入内,身后跟着还跟着自己的伴童陈平安。 “清德兄,你离开也不叫上孤,真是让孤一顿好找。” 长孙冲等人见状,纷纷拜倒:“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各位都平身吧。” 李承乾摆了摆手。 他认真的看着陈清德:“清德兄,孤支持你!” “太子殿下不觉得此法荒诞?” “看似确实荒诞!” 李承乾点了点头,出言打趣:“不过清德兄最擅长的不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吗?” “那都是家学。” 陈清德苦笑道。 “清德兄家学高深莫测,孤深有体会,自然相信!” “多谢太子殿下!” 陈清德连忙拱手。 李承乾点头,然后昂首看向在场之人:“各位,如今小葵姑娘危在旦夕!若不救,她活下来的希望渺茫。不若让清德兄一试,若是能活,各位岂不是跟着功德无量?” “可是太子,此法实在荒谬!老夫活了大半辈子,闻所未闻呐!” 那名老者急赤白脸的道。 李承乾却是语气肯定道:“这件事情孤主意以定,一切后果,孤一力担之!”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令陈清德诧异不已。 这个太子,果然有贤明之相,不枉本少动了救他一救的心思。 陈清德眼看无人再站出来反对,当即对三名大夫拱手:“三位,不知你们可否懂得麻醉之术?” 那名老者当即傲然道:“老夫通麻沸散汤之方,不过煎煮要耗费大量时间。” “具体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 陈清德闻言顿时陷入沉吟,救人如救火,他没想到这麻沸散竟然如此难制。 实在不行,恐怕也只能让小葵醉上一醉了。 他无奈苦笑。 这样起码比没有麻醉强。 就在这时,刚刚那位唯一对陈清德笑脸相迎的老大夫突然出言道:“老夫懂针刺麻醉之术,可对患者局部麻醉!” 闻言,陈清德顿时大喜过望。 连忙道:“如此,一会有劳老先生帮助小子完成麻醉手术。” “手术?” “就是对患者伤口进行缝合,本少管这个叫伤口缝合手术。” “原来如此。这个称呼倒也贴切。” 老者笑道。 陈清德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火炉。 只见火炉之上,铜盆中的太白醉已经开始变得沸腾翻滚,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在院中弥漫。 陈清德将其中的亚麻白布条捞出大半,架设在火炉边上烘烤晾干。 这才指挥着龟奴将铜盆整个端起进入屋中。 “如烟,你也随我们一起进去帮忙!” 如烟连忙点头。 陈清德吩咐好一切,这才从院中柳树上随手折下一根柳枝,沾着铜盆中的高度白酒拍打几人全身。 老者被陈清德搞得一身酒味,连忙发问:“陈小郎君这是作甚?” 陈清德笑道:“消毒!” “消毒为何物?” “就是,保证我们身上没有病疫。” 陈清德想了一个对方听得懂的词:“防止我们将外邪带入屋中,导致小葵感染。” “原来如此。” 第230章 如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目送陈清德带着老大夫和如烟带着包括小火炉在内的所有工具进入屋中,屋外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说,清德兄真的能将小葵救下吗?” 魏叔玉难免担心道。 事关太子,他不得不多一个心眼。 可惜李承乾话已经出口,他现在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应该没问题吧?反正在某看来,五郎无所不能。” 程处嗣瓮声开口。 但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担忧。 长孙冲笑道:“放心吧!清德兄可从未令我等失望过呢!” “不错!孤这半个月可是一直待在清德兄身边,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少有不成的!” 李承乾信心满满道。 一旁被留在外面的陈平安则在心中打鼓。 他害怕这是自家小郎君脑疾犯了。 这要是翻车,可就丢脸丢大了。 屋中,陈清德见老者将一个包裹着大小、长短、粗细不一牛皮针灸包从怀中掏出,不免一愣。 见老者打开针灸包拔出银针就打算往小葵身上招呼。 他嘴角一抽,连忙制止。 这是嫌小丫头死得还不够快呀。 当即不由分说的制止老大夫的行动。 他将针灸包中针灸连带针灸包一起丢入沸腾的酒水中消毒。 然后对老者抱歉一笑:“老先生到旁边稍等。” 等老老者退至一边。 陈清德这才用镊钳从铜盆中捞出一块亚麻白布在中间剪出人头大小的一个窟窿,这才在如烟的配合下将小葵身上的衣服用剪刀剪开。 看着小葵宛如凝脂的肚皮上狰狞的伤口。 陈清德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后,将亚麻白布小心的盖在小葵的肚子上,只露出伤口部分。 为了保险起见,他对如烟吩咐道:“如烟,你去给小葵喂两杯太白醉,可以减轻手术时的痛苦。” 老先生闻言,连忙道:“小郎君不必如此。老夫的针灸麻醉效果很好的。” 闻言,陈清德不再坚持。 他转身回来将针灸包从酒水当中捞出,递给老先生道:“老先生,请!” 老者也不客气,他直接上前,在小葵腹部以及头顶插入几根银针后,便是起身。 “陈小郎君,老夫已经完成麻醉。小葵姑娘头顶的那几针,可以确保她两个时辰内不会醒来。” 陈清德顿时咋舌。 他没有想到,针灸之术竟然如此神奇。 当即点头道:“多谢!” 他看了一眼小葵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腹部,对如烟道:“一会你负责用那些亚麻布条清理伤口处的鲜血。剩下的交给我。” “好的。” 如烟点了点头。 陈清德用镊钳从铜盆中将绣花针和丝线夹出,可是很快他就开始额头冒汗。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用镊钳夹住的丝线穿入镊钳夹住的绣花针中。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一旁的如烟看出陈清德的窘迫,顿时莞尔一笑。 “陈郎,还是妾身来吧。” 陈清德摸了摸鼻子。 将镊钳递给如烟。 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用大量的太白醉开始清洗小葵的伤口。 等他清理完伤口时,如烟早就将针线穿好。 见陈清德忙完,她连忙将穿好的针线递给陈清德。 陈清德接过。 “开始了!” 他提醒如烟。 如烟,连忙用亚麻布将小葵伤口处淤积的血液清除,露出血肉翻卷的狰狞伤口。 陈清德深吸一口气,他咬紧牙关,开始他前世今生的第一场手术。 小小的绣花针被陈清德刺入小葵的皮肤,然后从伤口处出来,被陈清德小心的用镊钳拉出。 期间,他不停观察小葵的反应。 发现小葵果然如老先生所言睡得深沉,一点反应也没有。 顿时放心。 又小心翼翼的将绣花针从另一侧的伤口刺入,从表皮拉出。 然后缩紧,直至两侧外翻的伤口彻底闭合,陈清德才停止动作,将丝线紧贴皮肤打了一个死结,这才用剪刀将之剪断。 做完这一切,陈清德只感觉身体一阵虚脱。 这才发现,汗水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他全身上下打湿。 如烟在一旁,拿起一块干净亚麻布条替陈清德擦了擦汗水。 “陈郎,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些晕血。” 陈清德有些狼狈的道。 实在是看着绣花针刺入皮肉再刺出时的那种视觉冲击令陈清德难以接受。 “晕血?” 如烟想了想,道:“陈郎,要不还是让妾身来吧!” “让你……” 陈清德一愣。 “对呀!妾身的女红做得极好,也经常被绣花针扎破手指,对于这种针刺皮肉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吗? 陈清德不由一阵揪心。 这是要被绣花针扎多少回,才会有这种觉悟。 但他还是轻声询问:“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事,放心交给我吧!” 如烟笑道。 然后不由分说的从陈清德手中接过镊钳和绣花针线。 这还是陈清德第一次感受到如烟不为人知的坚强一面。 她在经历最初的慌乱与无助后,突然间就变得强大了起来。 事实上,从陈清德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逐渐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再到听到陈清德说救治小葵,她就彻底不慌了。 虽然依旧震惊于陈清德的无所不能,但她却仿佛有了坚实的后盾一般,整个人开始彻底摆脱那种无助的氛围。 直到此刻,她终于能够在情郎面前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毅力。 陈清德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惊讶的看着如烟。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的打量眼前这个刚穿越就跟自己纠缠不休的女人。 她眉眼如画。 有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妩媚风情。 可她如今眉宇间不轻易流露出的专注和精明,同样令陈清德感到着迷。 他不禁一阵失神。 这个女人! “陈郎?” “啊?哦,怎么了?” 陈清德一阵迷茫。 如烟微微愣了愣,随即道:“小葵的伤口,被血液挡住了。” “哦!” 陈清德顿时一阵窘迫,连忙用一只镊钳夹着一块干净亚麻布条将伤口处的血迹擦干净。 如烟则异常熟练的将丝线收紧,然后缠绕打结,拿起剪刀将线头剪断。 这一幕看得陈清德目瞪口呆。 他一脸诧异的看着如烟飞速缝合伤口的样子。 她竟然真的会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天外科圣手吗? 第231章 手术顺利完成 陈清德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配合如烟快速将小葵腹部伤口缝合的时候,一旁的老大夫此时早就呆立在当场。 老大夫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像缝合衣服那样将人的伤口一针一线的缝上。 随着那处伤口减小,伤口处的出血也以肉眼可见速度减少。 直到最后一针缝合,伤口处除了不正常的惨白之外竟然真的只有一丝丝血珠渗出。 老者颤声问道:“成了吗?” “成了。成了!” 陈清德在仔细检查一遍小葵的伤口,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后,这才起身一把将满脸期盼看着自己的如烟抱住。 “如烟,你真的好厉害!小葵的伤口被你缝合得严丝合缝不说,竟然用的针脚也是最少的。若是换我来,非得还得给她再来上三五针不可!” 如烟顿时白了陈清德一眼。 “陈郎真以为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受伤可是要留疤的。我们女人最在意的便是这个。相信小葵也不会喜欢。” “没想到如烟你竟然如此细心。” 陈清德说着就要深情的亲吻眼前的女人,却被如烟躲了过去。 “陈郎,老先生还在旁边呢。” 陈清德这才反应过来。 这里可是极为注重礼法的古代。 自己差点就做了有辱斯文之事。 饶是他面皮足够厚,也还是闹了一个大红脸。 “老先生,不好意思,刚刚得意忘形了。” “没事!年轻人,有活力,敢想敢干,没什么不好。” 老大夫乐呵呵的看着陈清德,转而正色道:“那小姑娘的伤口需要上药包扎吗?” 陈清德顿时回头看了一眼还露着肚皮的小葵,拍了一下脑门。 “瞧我这记性!” 他转而对如烟交代:“去看看外面火炉上烤的亚麻布绷带干了没有?若是干了便取进来给小葵包扎。” 如烟点了点头。 等她出去,陈清德又对老大夫拱手道:“不知老先生这里可有上好的金疮药,可以用来涂抹伤口。” 老大夫闻言乐呵呵的从袖中掏出一只药瓶递给陈清德。 “每日一次,不出一个月,小姑娘必然能够下地行走。” 陈清德闻言连忙伸手去接。 却被老大夫阻止。 “老夫还有一问,此女四个时辰内必然为外邪入侵,高热不退,不知小郎君可有应对之法?” 陈清德恍然道:“这是自然,使用物理降温即可!” “物理降温?” “没错!小子这里有一物,乃是酒中精华。用它擦拭身体,不但可以消毒,还可以起到降温的作用。” 闻言,老大夫赞赏的点了点头:“如此,此女有五成几率活下来。” 陈清德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他手上既没有退烧药,也没有青霉素。 只有太白酒能够管够。 他在陈家庄可是备有真正一点即燃的酒精。 这些都是利用头尾酒反复提纯而来。 有这东西在,给小葵降温用足以。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很有可能到来的感染。 也就是这位老大夫口中所说的外邪入侵。 一旦感染,伤口恶化,在这个连感冒了都很可能会死人的年代,便是神仙难救。 只有扛过去,小葵才算真正渡过眼下这一劫。 很快,如烟便拿着烤干的亚麻布绷带进来。 由于男女授受不亲,陈清德又指挥如烟给伤口上好药后完成包扎。 “这段时间,小葵的腰腹千万不能发力,需避免用力导致其伤口崩裂。” 如烟点了点头,将陈清德的嘱咐一一记在心里。 门外,本来还在耐心等待的众人在如烟出来取绷带后就开始变得坐立不安。 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里面那个所谓的伤口缝合手术究竟能不能成功。 特别是程处嗣,他家是武将出身,对于这种可以将伤口强行缝合的手段更加看重。 也正因为如此,当陈清德提出这个方法时,他虽然表示怀疑,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在他内心,他是渴望陈清德可以成功的。 这样他就不用因为府中没有家将阵亡,而被自家阿耶当成发泄怒火和悲伤的工具。 就在这时,陈清德终于是从里屋中出来,身后还跟着提着火炉的老大夫。 只见他手上端着一个满是被血水污染的铜盆。 铜盆之中,尽是沾染鲜血的镊钳、剪刀、针线和绷带。 “怎么样?” 一群人瞬间围拢过来。 “是啊五郎,里面究竟如何了?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个人。” 程处嗣迫不及待的追问。 见状,陈清德江将手中铜盆过来的一名龟奴后这才拍着手道:“手术顺利完成,只要小葵能挺过今晚,她才算救活了。” “什么?清徳兄,你你你真的将那丫头的肚皮给……” 李承乾说着还做了一个缝肚子的手势。 他虽然相信陈清德能够创造奇迹,但是真的到这一刻,他还是难以置信居多。 陈清德笑着点头:“太子殿下,清德总算是不辱使命。” 从李承乾站出来为他担保的那一刻,这件事情就不是简简单单救活小葵那么简单了。 他还背负着李承乾这个当朝太子的期望和信任。 “不是,清德兄!你给人家小姑娘缝合伤口,那岂不是说,小葵那丫头被你给看光了?” 说话的是刚刚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萧釴。 陈清德嘴角一抽,有种将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刀掉的冲动。 其旁,老大夫将手中的火炉递给龟奴后,笑呵呵道:“陈小郎君,今日老夫开眼长了见识。这伤口缝合之术实乃功在当代,立在千秋之举。不知小郎君能否……” 老大夫说着说着顿时老脸通红起来。 落入陈清德眼中顿时感到好笑。 连忙拱手道:“老先生,此法虽然好用,但是对施术环境要求苛刻。 今日给小葵那丫头施术实乃死马当活马医。 特别是本少用来给施术物品消毒的酒。那可是价值五两金一坛的太白醉。 而且,就算这些条件全部满足,顺利完成手术,还要预防伤口感染,能否存活依旧是五五之数。” 闻言,老者脸上顿时浮现一丝纠结、遗憾的神色。 陈清德又继续道:“老先生,还有最后用来治疗热症的酒精,乃是太白醉提纯而来,更是价值千金难换。” 第232章 为如烟赎身 他的话彻底断送了老者的最后一丝希望。 顿时长叹一口气,脸上尽是落寞之色。 陈清德见状有些于心不忍。 “老先生不必失望。或许有一天,这酒精的生产成本下降,就可以彻底弥补这场手术的不足。” “陈小郎君的意思是此法可行,能够传播?” 老者顿时眼睛放光的看着陈清德。 这一刻,陈清德在其眼中竟然看到了芸芸众生。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然!这本就是治病救人之术,自然是传播得越广越好!” 老者连连点头:“好!好啊!陈小郎君高义!” 说着,对陈清德盈盈一拜。 “赌约是老夫输了,从明日开始,老夫每月一询时间,前往陈家庄和西山义诊!” 陈清德闻言连忙拱手回礼:“多谢老先生高义之举!” 老者哈哈一笑,对李承乾拱了拱手后,便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一个个顿时惊奇不已。 他们震惊于老者的态度。 同时对陈清德那个所谓的【伤口缝合手术】更加好奇。 而且,究竟是什么样的医术竟然能当得上老者的一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此时,其余两名大夫对视一眼。 那名之前对陈清德非常不客气的大夫满脸羞赧的来到陈清德面前:“陈小郎君,老朽愿赌服输,定会守约。告辞!” “告辞!” 陈清德拱了拱手,目送二人离开。 直到这时,一干纨绔子弟这才围拢过来。 长孙冲笑着对陈清德道:“清德兄,没想到你在医之一道也有如此建树。” 陈清德连忙摆手:“长孙冲谬赞。清德不过是偶然看到家族医典中对那【伤口缝合手术】有所提及,今天恰逢其会罢了。” “唉,清德兄休要谦虚。我等可是亲眼见证如此神乎其技的现世呢!清德兄绝对是居功至伟。” 陈清德苦笑道:“各位,在下不骗你们。刚刚的手术我可完成不了。乃是如烟动的手。” “哦?清德兄此言当真?” 包括李承乾在内,一众纨绔子弟顿时大惊。 “本少确定、笃定以及肯定。” 陈清德重重点头。 正好这时,如烟从里屋当中出来。 陈清德连忙指着她道:“如烟,你赶紧过来,跟几位郎君说说,你刚刚是如何给小葵缝合伤口的!” 见所有人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如烟俏脸顿时一红。 “陈郎,说什么呢?若非你示范,如烟也不可能完成伤口缝合手术呢。” 众人闻言顿时惊讶的睁大眼睛。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手术竟然真的是如烟动手完成。 要知道,他们刚刚可是亲眼看到陈清德将一大盆血水和器具端出来的。 没想到如烟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娇娘,竟然真的能在人的皮肉上穿针引线。 他们光是想想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陈清德见一群大男人,瞪着眼睛不停打量自家如烟,顿时气笑:“行啦行啦!你们一群大老爷们,这样盯着人家一女子看,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顿时哄笑不已。 玩笑过后,长孙冲满脸凝重的看着陈清德道:“清德兄,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闻言,所有人都是安静下来。 他们知道,以陈清德的脾气,这些突厥人肯定不会好过。 果不其然,陈清德顿时冷笑:“血债,自然还需血来尝!” 闻言,长孙冲和李承乾顿时对视了一眼,他们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那可是番邦使臣。 而且还是去年打入长安的突厥人。 虽然民间广为流传是新晋天子李世民单刀赴会,这才震慑突厥人不敢冒犯,缔结渭水之盟退的敌。 但他们身为王公贵胄之后,自然知晓一些内幕。 李世民之所以单刀赴会乃是被逼无奈。 他之所以能够退敌也并非靠帝威震慑宵小,而是俯首称臣,并且几乎掏干了国库祈合,这才换来突厥人退兵的。 正因为如此,这些突厥使臣才会在长安城肆无忌惮。 如果陈清德要对突厥人动手,后果难料。 朝廷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清德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一向沉默寡言的房遗直说了他跟陈清德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其他人顿时连连点头附和。 李承乾满脸沉重:“没想到这些突厥人贼心不死,竟会找上如烟姑娘她们。” “是我疏忽。早该想到这些人吃了亏会想方设法找补,大意了呀。” 说着,陈清德满脸愧疚的看向如烟:“如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将拍卖会定在翠柳居,便不会出现此事。” 如烟摇了摇头:“陈郎不必如此,是如烟给各位郎君添麻烦了。” 说着便是对在场之人盈盈一拜。 她知道,若非她跟陈清德的关系。 换任何其他人,眼前这些权贵子弟绝对不会如此。 “五郎,如烟姑娘再待在翠柳居显然已经不太合适,依我看,你们二人郎情妾意,干脆借此机会给如烟姑娘赎身得了。” 程处嗣建议道。 陈清德闻言眉头一皱,随即看向隐含期待的如烟。 “处墨兄所言极是。” 闻言,如烟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可一旁的老鸨脸色却是一僵。 如烟可是翠柳居的头牌,若真让走了,翠柳居必然损失惨重。 她身为这里的掌事人,绝对少不了被住家罪责。 她连忙道:“几位郎君,这可使不得呀!” “老鸨,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见老鸨一副不愿意的模样,程处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看着她: “某兄弟的太白醉这些日子给你们翠柳居也赚了不少钱吧?你今天就这样将如烟姑娘给出卖了? 还有小葵,她到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若是换小爷来,非得一把火将这翠柳居给点了!” 老鸨闻言,额头直冒冷汗,她赶忙解释:“几位郎君,这可不怨咱。妈妈我也百般阻挠过,奈何那些突厥人凶得很,就连请来武侯也是无济于事呀!” 说着,她连忙对如烟投去求助的眼神。 “如烟,你赶紧给几位郎君解释解释,妈妈我真的是冤枉的紧!” 第233章 对付突厥人,一曲足矣! 如烟刚要说话,却被陈清德赶紧使了一个眼神阻止。 这丫头,到底站哪头拎不清吗? 陈清德连忙抢着开口:“老鸨,废话不多说!今日之事那些突厥人肯定不会善了,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 “什么,还没有完?” 被陈清德这么一问,老鸨的脸色顿时一白。 “那可是突厥使臣。他们如今在你翠柳居出了事,明日这状是会告到当今圣人老爷那里的!” 魏叔玉适时提醒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鸨顿时着急。 她就是个开楼做生意的,自然不能让这种麻烦缠身。 陈清德跟魏叔玉对视一眼,笑道:“老鸨,可别怪本少没有提醒你,一旦涉及两国邦交,哪怕你上面有人,他恐怕也顾及不到你吧?” 老鸨脸上,冷汗刷的一下便流了下来。 她赶忙道:“望几位郎君教我!” 陈清德故作沉吟道:“很简单,将如烟、小葵二女交给我们带走!” 老鸨,再一次陷入为难当中。 可旁边,一帮纨绔少爷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她的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她是聪明人,否则也不可能在平康坊经营如此大的一间青楼妓馆。 心知既然对方已经提出,此事便再难转圜。 而且陈清德说得很对,一旦那些突厥人闹上朝堂,自己背后的主家哪怕能够兜得住,却未必会出面回应此事。 最后倒霉的,很可能是她这个老妈子。 想着想着,老鸨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其风韵犹存的脸上逐渐聚集,然后滑落…… 可是,她还缺一个放如烟离开的理由。 两相权衡之下,老鸨满脸为难的道:“可以是可以,但如烟毕竟是我们翠柳居的头牌,她若是走了,生意肯定就会变差许多,我没法交代呀!” 陈清德等的便是她这句话。 他当即道:“放心,如烟姑娘虽然走了,但你翠柳居的太白醉供应之权却不会断。当初清德兄如何对如烟姑娘许诺的,今后在你这里亦然。” 闻言,老鸨顿时满脸惊喜的看向陈清德:“真的?” “当然!” 陈清德笑着道:“而且之前如烟姑娘已经买过来的太白醉也全部归你翠柳居所有,全当如烟姑娘的赎身之资!” 说着他看向身旁早已陷入痴傻的如烟。 “如烟,在下如此做可以吗?” 突然被陈清德点名,如烟顿时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染上一层肉眼可见的红晕。 “嗯?啊!哦,如烟全凭陈郎安排。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陈清德很好奇,马上就要脱离苦海,如烟为何变得吞吞吐吐。 如烟支吾着道:“可陈郎你之前不是说,不是说……” 陈清德心中顿时了然。 他叹了口气。 这如烟明明身陷囹圄,如今更是出了这种事情,却还是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身上。 我若再不做出决断,还能算是一个男人吗? 任他今后洪水滔天,起码这一刻眼前的女子心中是有自己的。 而这,就够了! 一旁,程处嗣最见不得这种婆婆妈妈的情景,当即将大手一挥:“放心吧!五郎若是不同意,某第一个不依!” 其他纨绔闻言,顿时嬉笑着点头。 老鸨此时也反应过来。 要知道如今如烟这院中光是太白醉就有上百坛,再加上太白醉在全长安所有青楼妓馆的经销权,那绝对是一笔连自己身后主家都难以拒绝的赎金。 她总算能交代过去了。 于是识趣的道:“如烟,既然几位郎君要替陈小郎君为你赎身,你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赶紧应下!这不正是你一直期盼的吗?” 说着掏出一方手帕,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说起来,你当初的坚持是对的。如今也算因祸得福,脱离苦海了。可怜妈妈我,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离开这翠柳居的一天。” “妈妈!” 如烟被老鸨泄露老底,顿时免得面红如血:“如烟,答应便是。” 看着这一幕,其余人顿时相视而笑。 “行了!既然如烟姑娘的事情已经解决,接下来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对付那帮突厥人吧!” 长孙冲见所有人看向自己,他神情凝重道:“刚刚叔玉说的很对,刚刚突厥人在我们几个手上吃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我们几个动手参与打人,虽然占几分理,但出入青楼妓馆与突厥使臣交恶,还是免不了要遭御史弹劾。” “是啊。那些突厥人跟博陵崔氏有勾结,博陵崔氏此次吃了亏,肯定会借机对付我们。若是事情闹开,家中也会非常被动。” 杜构忧心忡忡。 房遗直苦笑不已:“世家最是擅长引导舆论,之前安置流民时就差点吃亏。这次若是想不出好的应对之法,我们恐怕难免一顿皮肉之苦。” “清德兄,你脑子活,有没有可以应对之法?” 魏叔玉满脸期盼的看着陈清德。 这件事若是被他父亲知道,一顿痛斥在所难免。 就连李承乾听完事情经过后同样感觉棘手。 他和其他人一样,满脸期待的看着陈清德。 “这个是自然的!” 陈清德见众人齐齐看向自己,嘴角顿时露出一抹冷笑:“既然暂时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这利息本少还是要收一收的。” “清德兄打算如何做?” 众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清德兄,我就知道你有应对之法。” “没错!跟着清德兄,我们何曾失望过?” “五郎,快快说!究竟是什么办法?” 陈清德神秘一笑:“办法其实很简单,一曲足矣!” 闻言,几人再次震惊得不行。 不明白陈清德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清德没有理会众人,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如烟:“如烟,这件事情由你而始,所以也必须由你终…… 你,愿意吗?” 自从刚才为小葵手术时看到如烟的另外一面。 一个隐约得计划便已经在他心中成形。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如烟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愧疚。 “陈郎,我愿意!” 可听着陈清德说完计划经过,李承乾、长孙冲等人却是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清德。 “清德兄,如烟姑娘刚要脱离苦海,你却又要她去登台献艺,这样是不是不好?” 第234章 谋事当以身入局,则胜天半子 程处嗣显得有些于心不忍。 陈清德却是信誓旦旦的看着他。 “要想达到我说的那种效果,就非如烟亲自出场不可!若连以身入局的决心都没有,又如何能叫突厥人付出代价?” 在后世,有【谋事当以身入局,则胜天半子】的说法。 闻言,如烟目光坚定的看着陈清德。 “我去!妾身相信陈郎!” 一句话,短短八个字,却令陈清德的心中变得一阵悸动。 “如烟,对不起。你若不愿,可以拒绝!” 他看着眼前这个深情款款看着自己的女子,有些于心不忍。 “不用说了!” 如烟突然上前,不顾众人的异样目光,竟是直接扑入陈清德怀中。 她抬眸:“陈郎,要唱什么,你教如烟吧!” 陈清德闻言,重重点头。 “好,我教你……” 李承乾、长孙冲一群人就这样看着陈清德满脸温柔的将如烟带走。 “你们说清德兄刚刚说的真的可行吗?” 杜构问道。 长孙冲闻言,将手中的折扇一收:“我相信清德兄。” “我也相信他,这些日子,我跟着他已经看到了太多不可思议之事。” 李承乾说得信誓旦旦。 “管他呢!” 程处嗣嗡声道:“五郎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去配合便是!结果再坏左右不过是被某家阿耶打一顿罢了。” “处默兄,你倒是豁得出去。” 房遗直笑道。 “那是,五郎是某兄弟,某自然相信他。” “我也相信。” 于是,一群长安城一等一的贵胄公子陷入了焦急的等待。 本来陈平安想带他们去钓鱼打发时间的,可现在他们却完全没了心思。 就连青莲让人准备的那些美食也无心享用。 长安城。 当崔仁师收到管家消息时,后槽牙都快咬碎。 “这些突厥人怎么回事?真当吃定我了?逼急老夫让他们全部消失!” 他的声音冰冷无比,听在管家耳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老爷,还是见见吧。这些突厥人今天去翠柳居大闹,听说还杀了人。” 管家小心翼翼道。 嗯? 催仁师愣了愣。 见自家老爷感兴趣,管家连忙解释起来:“听说那个如烟的贴身丫鬟被捅了一刀,生死不明。而那些突厥人在被狠狠揍一顿后由当值武侯送回四方馆去了! 他们若是狗急跳墙,会很被动。” “他们竟然去翠柳居闹事?” 崔仁师皱眉,眼睛不自觉眯了眯。 大概是想到什么,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冷笑:“这些突厥人还真是愚蠢!竟然敢打翠柳居的主意。那里可是侯君集的地盘,吃点亏也很正常。” “老爷说得极是。不过对突厥人出手的并非侯将军。” “嗯?什么情况?” “听说动手的是长孙冲、程处嗣、房遗直、杜构、魏叔玉这些纨绔。他们带头,武侯动的手!” “哦?” 崔仁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群纨绔子弟竟然不顾非议为一个青楼女子出头,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一丝古怪。 再加上他们跟江国公府如今微妙的关系…… 良久,崔仁师叹了口气:“看来这些纨绔子弟跟江国公府捆绑得比我想象的更深呐!” 就是不知他们家中长辈知道后,又会做何反应呢? 想到这里,崔仁师的嘴角顿时露出一抹诡笑。 他对管家吩咐:“备车,去四方馆。” 管家一脸谨慎的问:“老爷,此事要不要保密?” “不用!老夫身为殿中侍御史,本就有监察百官礼仪、维护朝廷秩序,参与司法审判之责。 这长安城中竟然出现殴打番邦使臣的恶劣事件。老夫得知情况后前往慰问,顺便了解一下情况,谁也无可指谪!” “老爷圣明。” 管事闻言,小小拍了一记马屁后便是退下准备去了。 一辆马车在喧闹的长安城中穿行,很快便是来到位于西市的四方馆。 “崔侍郎,你总算来了!” 在听说崔仁师过来以后,博尔盖连忙亲自出来相迎。 他满脸的淤青显得格外显眼。 饶是崔仁师见过世面,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帮纨绔下手可真狠! 他连忙迎上去:“先生这是怎么了?” 博尔盖见崔仁师用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暗骂:老狐狸! 然后满脸愁苦道:“崔侍郎可要为我和我家叶护做主……” 说到一半,似乎察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当即邀请崔仁师入内再谈。 “崔侍郎请随我进去,我家叶护已经久等。” 崔仁师点了点头,浑不在意的随博尔盖进屋。 当看到阿史那社尔全然没有突厥叶护的高贵,取而代之的是早已面目全非的猪头模样,他差点没有崩住笑出声来。 而屋内,十多名突厥护卫无一幸免全部带伤。 “不是,叶护,你这是怎么了?” “哼!” 阿史那社尔冷冷看着崔仁师:“崔侍郎,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合作吧!” 闻言,崔仁师面露不解:“叶护,我们不是已经在合作了吗?您这话从何说起呢?” 阿史那社尔见崔仁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但如今崔仁师是他在这大唐长安城中唯一的指望,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看着对方。 “崔侍郎,明人不说暗话。金尊琉璃丢失,我承受不起,你也承受不起。” 崔仁师顿时色变:“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说一件事实!” 阿史那社尔冷笑连连:“若是我出事,你们博陵崔家那四十七万贯恐怕就要打水漂!” 啪! 崔仁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面目阴沉:“得罪我博陵崔氏,你们突厥人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后果?我突厥数十万勇士随时可以劫掠中原,这个够吗?” “你!” 崔仁师顿时冷汗涔涔。 若真是到那一步,一旦真相大白,他便是历史罪人。 他承受不起,博陵崔家更加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吧!你们究竟想怎样?” 崔仁师脸色阴沉的道。 “合作!我们就是想知道那名胡商下落。” “这就是你们在翠柳居杀人的理由?” 顿了顿,崔仁师邪邪一笑:“原来你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第235章 翠柳居又又又人满为患 他是聪明人,如何不知这些突厥人如此做的用意呢? 面对崔仁师的冷嘲热讽,博尔盖却是一脸坦然的点头。 “崔侍郎,我家主人今日之所以找上翠柳居就是想从如烟大家那里打探消息。可惜……” 崔仁师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现在谁都知道,那名胡商是一只肥羊。 若真能找到此人,不但可以弥补所有损失,甚至还可以大赚一笔。 他的心中也不禁开始意动起来。 连忙回头去看身后的管家,管家却是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俯身在崔仁师耳边低声解释:“老爷,那名胡商自拍卖会结束后便消失了。这件事情恐怕是皇家在背后助力的。” 皇家?难道是太子? 崔仁师的瞳孔顿时间一阵收缩,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现身拍卖会的李承乾,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若真是太子,那么现在的情况便能够解释得通了。 那帮纨绔如此维护一个青楼妓女和她的丫鬟,恐怕也是担心她们泄露机密。 既然如此…… 崔仁师的嘴角顿时露出一抹冷笑。 随即,催仁师笑意盎然的看向阿史那社尔:“既然如此,合作愉快!” “哈哈哈哈哈哈……” 四方馆中,一道道爽朗的笑声隐隐从二楼突厥人的房间传出。 消息很快就传入皇宫。 李世民满脸惊讶的看着张阿难。 “你是说,长孙冲那小子带着房、杜、程、魏家的小子将那些行凶的突厥人给打了?” “是的,陛下。听说阿史那社尔被揍成了猪头!” “胡闹!这帮小子难道不知,就连朕都要让这些突厥人三分吗?一个青楼女子的丫鬟罢了,连贱民都算不上。他们又是怎么敢的呀?” 可是说着说着,李世民脸上却露出舒爽的笑容。 “这些小子,还真是会惹事,明日朝堂恐怕会十分热闹。” 张阿难趁机道:“陛下,刚刚收到金吾卫消息,殿中侍御史崔仁师赶往四方馆与突厥人见面,房中传出极为爽朗的笑声呢!” “哼!这个崔仁师当真是胆大,真以为朕不敢对他博陵崔氏动手吗?” “听说此次拍卖会,突厥人为拍下那尊金尊琉璃金翅大鹏找崔家借款四十七万贯。小的觉得崔侍郎恐怕也是担心这些突厥人狗急跳墙,还不起钱呢!” 嗯?竟然还有此事? 李世民满脸诧异。 张阿难笑道:“那么多钱要跟太子殿下交接,博陵崔家可瞒不住人呢。” 李世民愉悦的点了点头:“这些臭小子们做出如此大事,他们打算怎么解决呀?” “如今长孙公子他们已经为翠柳居的如烟大家赎身,去了陈家庄的陈府别院。” “哦?他们怎么回事?那如烟不过青楼女子,为她赎身作甚?” 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 他倒不是在意赎身这件事本身。 而是长孙冲他们的行为本身有违礼制,恐怕明日便要被扣上在青楼妓馆与突厥使臣争风吃醋的帽子,被御史弹劾。 想想都头疼啊! “陛下,听说如烟姑娘乃是陈家小郎的红颜知己。长孙公子他们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 “嗯。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朕倒要看看这陈家小子在知道自己的女人被突厥人欺负后又该如何应对?” “诺!” 张阿难点了点头。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在翠柳居中。 当老鸨看到如烟领着陈清德等一众纨绔来到翠柳居时,顿时愣住。 “陈小郎君,您这是……” 她显得十分忐忑。 以为如烟这是要找自己讨要一个说法。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她没有遵守当初跟陈清德的约定将如烟照顾好,这才出事的。 问题确实在她。 “老鸨,话不多说,我们过来想借贵宝地演一出好戏!” 听到陈清德的话,老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差点没跳脚。 “陈小郎君,这不好吧?” “怎么?你不愿意?” 一旁长孙冲板着脸道。 “是啊老鸨,今日之事我们可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是怕了你背后那位吧?” 程处嗣面色不善道。 “奴家真不是这个意思,可,可……” 闻言,老鸨连连摆手。 要知道,太子殿下还在这里里呢? 这位活祖宗如此说,明显话中带坑啊! 可一帮纨绔此时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明显不是来跟自己商量的。 老鸨的一张俏脸顿时煞白。 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烟见状,连忙上前拉住老鸨的手笑着安慰:“妈妈不要误会。如烟真的只是想在这里唱一首曲子报答各位郎君今日的救命之恩。若是妈妈为难,如烟离开另寻他处便是。” 老鸨见如烟说话不似作假,总算是镇定不少,她挤出一丝笑容小心问道:“真的就是唱一曲,不做其它?” “当然是真的。妈妈,就全当是如烟离开翠柳居的告别演出吧!” 这话是陈清德来时路上教给她的。 老鸨闻言顿时叹了口气:“行!需要准备什么,如烟你尽管说,妈妈无有不应。” 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畅快,老鸨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毕竟最近如烟的每一次露面和表演给翠柳居聚拢的人气都不小。 这种互利互惠的事情,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如烟只想在此表演一曲,剩下的表演还须楼中其她姐妹完成。而且今天是各位郎君包场,妈妈赶紧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才好。” 老鸨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这可是好事情呀! 当即点头照办。 于是消息很快传开。 翠柳居如今本就达官显贵、富商豪强聚集。 他们听说今日翠柳居如烟大家要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告别演出时,且酒水免费时,一个个顿时惊呼不已,派身边小厮开始呼朋唤友。 只是等那些人赶到翠柳居时,发现翠柳居早就人满为患。 而且已经有武侯在维持这里秩序。 “各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是如烟大家的告别演出!” 大门口,老鸨笑意盈盈着道:“今日过后,如烟便是良人!” “不过现在楼中已经人满为患,大家若是不介意,一会表演时我们会将楼中所有门窗打开,让大家欣赏。” 第236章 让子弹先飞一会 老鸨的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变得一片嘈杂,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如烟大家才刚成名,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没想到这就要隐退了?” “是啊!这应该是被某个大人物看中,金屋藏娇了吧?” “不过既然成为大人物的禁脔,又怎么会允许她出来做这告别演出呢?” “听说是长孙大郎等一众纨绔与突厥人争风吃醋,这才替其赎的身。” “还有这种事情?究竟怎么回事?给我们说说呗……” “这翠柳居还会来事,这么多人聚集,已经是这个月第几回了?” “嘘!你不想好了?这话也敢说!做好自己的事情要紧。” “……” 眼看围观人群越来越多,那些武侯顿时相视苦笑。 翠柳居中,李承乾等人看着楼下人山人海的情况不禁咋舌。 “清德兄,还真有你的。轻易就令如此多的人聚集。” “太子殿下,美酒佳人、本就吸人眼球,清德也只是顺应人性罢了。” “人性?” 李承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李承乾热衷于思考,陈清德自然也不会介意出言点拨他几句。 “人心、人性,说白了都是相通的。我们只需投其所好,便可轻易拿捏。” 说着,他回头看向如烟,柔声问:“如烟,你准备好了吗?” 如烟脸上此刻红扑扑的,显得有些激动。 对于接下来的表演,她也非常期待。 摒弃其他不谈。 这绝对是一场从未在这个世上出现的演绎方式。 如烟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开创一个时代。 她点了点头:“陈郎,如烟已经将歌词烂熟于心,随时可以开始表演。” “不急。” 陈清德却是嘴角一笑:“平安,你去通知老鸨,表演可以开始了。如烟的节目放在最后压轴,我们得让子弹先飞一会。” “子弹?” 眼看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话吸引,陈清德顿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啊哈哈哈,我说的其实是箭矢之类的。” “清德兄这个形容很巧妙呀!” 房遗直眼睛一亮。 他根本就是个书呆子,沉闷寡言。 但对读书却是莫名喜欢。 陈清德心中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跑过。 又嘴瓢了! 陈清德暗道:这段时间本少已经很克制了呀!怎么就改不了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如烟的表演绝对会令舆论逆转。” 陈清德信心满满道。 “不是,清德兄你究竟教如烟大家唱什么呀?竟然还能起到扭转舆论的作用?” 杜构十分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写了一首能够搅动人心的歌曲。” “歌曲?” 其他人闻言顿时一愣。 他们首先想到的便是陈清德的那首【将近酒】。 由如烟谱曲后便是名震长安。 魏叔玉顿时变得兴奋不已:“清德兄,你又作诗了?” 而他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陈清德一首【将近酒】让长孙冲、封言道、萧釴三人跟着出名不说,将来肯定会名传千古。 陈清德摇了摇头:“不算诗,顶多算是词,而且还很白话的那种。” 嗯?! 这下,就连程处嗣也被勾起了兴趣。 “白点好啊!你们成天文绉绉的,搞得俺老程都要不合群了。” 其他人闻言顿时好笑不已。 “清德兄,究竟是什么词,给我们说说呗。” “是啊,给我们说说呗。” 陈清德见大家都感兴趣,好笑道:“怎么说呢?就是一首描写忠诚爱国戏子的词罢了。待会如烟唱出来才有感觉。你们再耐心等等。” 戏子?爱国? 长孙冲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他仿佛有些明白了什么。 心中对接下来如烟的表演更加期待。 随着翠柳居楼外人群越聚越多,整条平康坊大街都陷入拥挤。 一些贩夫走卒见状也干脆停下手里的活计,围拢过来。 津津有味的站在大街上远远看着翠柳居中的表演。 这种好事是真不常见。 在没有什么娱乐八卦的古代,足够他们回去在街坊邻里间吹嘘好几天的。 噔噔噔…… 老鸨从楼下匆匆而来。 她擦着脸上的汗水道:“各位郎君,长安县衙那边派人过来训话了,你们看是不是可以安排如烟上台了?” 闻言,陈清德、李承乾、长孙冲等人皆是一愣。 没想到翠柳居的演出竟然连长安县衙都惊动了。 几人往窗外一看。 果然看到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外,数十衙役正配合着巡城武侯维持着秩序。 旁边,还站着一脸焦急之色的长安县令李施远。 “看来我那族叔是真的被这里的动静吓到了。竟然亲自过来了。” 李承乾好笑道。 长孙冲点了点头:“清德兄,这阵仗可以了。而且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万一出事,明日我们头上恐怕又要多一条聚众闹事的罪名。” 陈清德点了点头。 “既如此,如烟,去准备开始你的表演吧!” 如烟点头,她起身领着老鸨下去更衣。 很快,翠柳居姑娘们的表演结束。 老鸨亲自登台,她满脸激动对台下所有人道:“诸位,终于来到今天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话不多说,下面有请如烟大家上台表演!” “啥?终于轮到如烟大家登台了?太好了!” “虽然翠柳居的姑娘们表演也非常精彩,但我还是更加期待如烟大家的表演。” “是啊!我等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看如烟姑娘上台表演。” “快看!如烟大家上台了!” 无数观众的议论声中,如烟抱着一把古琴款款上台。 少顷,悠扬动听的琴音顿时流荡而开,在翠柳居内外传扬。 “咦?这是什么音律,为何我从未听过?” 人群中,适逢其会的一名书生顿时惊讶出声。 他的话仿佛打开话匣,顿时引来无数士子文人的点头附和。 其中有不乏见识者兴奋道:“对呀?这曲并不符合如今我大唐的任何曲律,反而更加悠扬婉转,乃是一种全新的曲艺表达方式。” “真的假的?” 这话顿时引来无数看热闹者的好奇和兴奋。 他们隐约察觉,今天的表演或许很不简单。 楼上,李承乾同样被这另类的琴音打动,他满脸的好奇。 “清德兄,这琴音初听婉转,可其中为何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切? 第237章 献唱【赤伶】 闻言,陈清德顿时满脸佩服的看着李承乾。 不愧是大唐太子,各方面素养都很不错。 仅凭曲调竟然能听出曲中蕴含情义。 也不多言,示意他继续往下听。 只听琴音流转,一个空灵动听的声音突然响彻全场。 “戏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扇开合,锣鼓响又默。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如烟刚一开口那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的戏腔顿时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这,这,这是什么曲调,为何我从未听过?” “还有这词,竟然类似大白话,不讲平仄有序,却能随着这曲深入人心。” “词中说戏,难道这是戏曲?跟许多歌舞戏倒是很像,不过却比歌舞戏更加引人入胜!” 明明怪异的腔调却格外的婉转动听不说,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悲痛气息弥漫。 顿时令全场安静。 此时的大唐,已经有了各种戏曲的雏形。 被统称为歌舞戏,主要是在达官显贵之家流行。 类似的还有参军戏;九部乐、十部乐这样的大型宫廷歌舞表演;也有立部伎、坐部伎等多种表演形式。 可谓百家齐放。 这也是大唐时期人们平时主要的娱乐方式。 那些王公贵族、富贵人家之所以热衷于豢养歌姬舞女也正是得益于此。 此时,如烟唱的这首【赤伶】正是陈清德取自后世那首被誉为最具价值的古风歌曲。 其中昆曲独特的表现形式,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是独创! 如烟刚开口这些观众便是这副表现,陈清德现在已经开始期待当如烟的戏腔出口。 那一刻该是何等震撼人心的画面?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如烟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翠柳居内外,只是这其中的歌词却是令很多文人墨客震惊不已。 “这其中竟然蕴含浓郁的家国情怀?” 他们仿佛看到一个心怀家国天下的妓子伶人在青楼妓馆中沉浮悲痛的背影。 就连那些普通百姓都能听懂这其中的悲痛,毕竟突厥人兵临城下之事才过去不到一年。 当时人心惶惶之景依旧历历在目。 而一些知道今天上午如烟被突厥人刁难的人顿时满脸惊骇的看向如烟。 她,翠柳居头牌,今年长安城花魁的魁首,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这首词竟然写的是家国天下! 可是还不等所有人多想,一道前所未有的戏腔仿佛闪电,划过所有人的耳膜。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啊……” 如烟前所未有的唱腔出口顿时令无数人头皮发麻。 仿佛看到一个不畏仇寇的清倌人在敌人的威逼下,视死如归的情景。 无论在什么时代,好的歌曲都会引起人们的共鸣。 就在所有人以为就要结束时,一句婉转的戏腔旁白宛如疾风骤雨般再一次扑面而来。 “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可是还不等众人反应,如烟的声音再一次恢复初始时的空灵清亮。 只是歌声中却莫名多出几分幽婉和凄凉,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悲壮。 “戏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扇开合,锣鼓响又默。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藏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终是客! 你方唱罢我登场! 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 道无情,道有情,怎思量? 道无情,道有情,费思量……” 或许是白天的那些经历令如烟彻底蜕变,竟让她真的将自己带入这首歌曲之中。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戏腔越发圆润自如,渐入佳境。 她的歌声将一个地位低下却依然心怀天下的艺伎伶人淋漓尽致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曲唱罢,如烟悄然离去。 可现场却依旧是一片安静。 人们久久失神…… 现场观众才知道,原来歌曲还可以如此演绎,打动人心。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 谁说戏子无情? 原来如烟大家是这样的一个奇女子么? 那些消息灵通,早就知道上午时翠柳居事情的观众看着空空如也的舞台,纷纷反应过来。 原来如烟大家之所以突然告别演出,真的是受到那些突厥鞑子刁难,这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顿时,人群中变得议论纷纷起来。 翠柳居的二楼。 一众纨绔回过神来,均是一脸骇然的看着陈清德。 他们最是清楚,这首唱腔曲调怪异、却直击心灵的歌曲可是陈清德仅仅个把时辰就捣鼓出来的。 而如烟也是现学现唱,丝毫做不得假。 “五郎,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连作曲也懂!” 程处嗣满脸振奋的上前,一巴掌拍在陈清德的肩膀。 “娘捏!这首歌让俺有种想要找那帮突厥鞑子玩命的冲动。” 陈清德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没被程处嗣这势大力沉的一下拍得背过气去。 “是啊!清德兄,可我还是不懂,这跟明日御史弹劾之事有何关联?” 房遗直疑惑道。 陈清德满脸带笑,他意味深长的道:“诸位莫急,一会自见分晓。” 就在这时,远处的人群中,不知道有人突然愤声大喊:“这些突厥鞑子,去年时侵我大唐山河便罢,如今却还要在我长安都城欺辱妇女,简直是可恶之极!” 这话立刻受到那些文人士子的附和。 “就是,他们也太不要脸了!竟然欺负如烟姑娘这样的奇女子!” 紧接着,又是一个显得无比气愤、尖锐声音跟在人群中响起:“不错!听说突厥鞑子人就在四方馆里,咱们找他们算账去!” 几乎是瞬间,引燃民情。 “这些突厥鞑子,简直欺人太甚!” “真当我大唐好欺负不成?找他们去!” “……” 第238章 民情激愤 见状,陈清德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挑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果然,无论什么时代,都不会缺乏【愤青】。 “如烟大家好样的!” 人群中又是一道略显青涩高呼传出:“她不忘国耻,不想服侍这些域外蛮人,可这些突厥人便要用强的。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咱们找他们去!” 顿时间,从者如云。 “对!找他们去!” “走!咱找他们去!” 随着无数附和之声响起,本来正站在人群外沉浸在如烟的歌声当中无法自拔的长安县令李施远,顿时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喝声惊醒。 可等他听清那些百姓和文人士子呼喝声时,满脸骇然的打了一个寒颤。 “遭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那些人群开始涌动,他连忙招呼一众衙役打算阻挠。 可是乌泱泱的百姓根本就不是他那几十人可以拦得住的。 连带那些维持秩序的武侯也被人流瞬间冲散。 “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施远拍腿大叫。 一旁的师爷连忙道:“老爷,此事得赶紧上报京兆府。” “对对,赶紧上报!” 李施远说着转身便带着人离开。 留下一群负责维持秩序的武侯傻眼。 上报京兆府? 如今的雍州牧乃当今天子李世民兼任,所谓的京兆府也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 这李明府忽悠人能否再认真一些? “校尉,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后面跟着,只要这些人安全离开我们的辖区,就该由其他人去头疼了!” 武侯军官冷声道。 转眼之间,翠柳居前的人群消散一空。 看着宛如洪流般离去的人群,一群纨绔瞬间傻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个个宛如好奇宝宝似的看着陈清德的。 陈清德回头对楼下的街道挥了挥手。 众人顿时看见街道上陈平安正奋力的挥着手往回跑。 “没错!正如你们看到的,刚刚人群中那几声嘶吼是本少提前安排好的。” “原来如此。” 一众纨绔顿时恍然。 长孙冲笑道:“清德兄,你这招可真是够损的。” “那些世家惯用的伎俩罢了。本少这不过是拾人牙慧。” “拾人牙慧?那些世家可作不出【赤伶】这样的曲子。他们也不会拿这个去发动百姓和士子文人来借刀杀人!” 杜构苦笑。 房遗爱闷声道:“但殊途同归!” 一时间,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任谁亲眼看着陈清德轻松拿捏如此一场大戏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唯有作为始作俑者的陈清德始终不以为然。 在后世网络,资本掌握喉舌,发动水军的盛况可比现在要恐怖得多。 同样无甚感触的程处嗣哈哈一笑,将这诡异的沉默打破:“哈哈哈……某现在很期待那些突厥人待会看到如此多的人声讨他们,究竟作何感想?” “孤也是!” 李承乾顿时跃跃欲试。 闻言其他人终于是反应过来,纷纷出言附和。 “走!我们也去四方馆凑凑热闹。倒要看看那些突厥人,面对群情激奋,是否敢拔刀杀人!” 长孙冲大手一挥,一群纨绔纷纷动身离开。 二楼很快就只剩下陈清德和上来找他的如烟跟陈平安。 陈清德摸了摸鼻子,苦笑:“今日本少是不是表现得有些过了?” 陈平安满脸惊奇:“少爷,你才发现呀?” “你皮痒了是不是?” 陈清德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还不去备车?” 陈平安连忙捂着泛红的额头跑了。 如烟在旁边掩嘴轻笑。 “如烟,要不要随我们去看热闹?” 如烟显得有些犹豫:“妾身可以吗?” “当然!如今你已经是自由身,去哪里自行决定即可。” “真的?” 如烟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嗯!那你要跟本少去吗?” 陈清德再次郑重的问道。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如烟竟然摇头:“还是不去了。小葵重伤,身边离不开人。若不是为救妾身,她也不会受伤。” 见如烟目光坚定,陈清德点了点头。 她如此有情有义,他自然乐见其成。 于是点头:“既如此,你留下。我向你保证,你和小葵的仇,本少爷必报!” “嗯!妾身相信陈郎。” 如烟重重点头。 四方馆中,阿史那社尔和崔仁师正在对饮。 一名护卫匆匆进来,在博尔盖耳边低语几句。 博尔盖顿时色变,一脸惊讶的看着那名护卫。 直到护卫点头表示肯定,他这才挥了挥手将人打发出去。 阿史那社尔醉眼朦胧的笑看着他:“博尔盖,什么情况?” “叶护,如今正有一大群人往四方馆而来。” 阿史那社尔闻言满脸惊讶的看着博尔盖:“你说什么?” “叶护,刚刚收到消息,那个如烟正在翠柳居举办告别演出。那些观众在听完她的表演后便气势汹汹的往四方馆而来。说是要找,要找我们算账!” 博尔盖说这话时声音不自觉开始颤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什么?!” 阿史那社尔和崔仁师同时起身,满脸不可置信的彼此对视。 阿史那社尔来回踱了几步:“怎么会这样?” 他可是亲眼看着那个女人满脸惊慌失措的离开。 他的侍女更是挨了一刀,大概率是活不成的。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消息有误? 崔仁师满脸严肃的问道:“消息可靠吗?” “是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如今整个翠流金都被那些文人士子和看热闹的百姓包围,就为看一眼那个如烟的表演。” 闻言,阿史那社尔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就在阿史那社尔苦思冥想时,一旁的崔仁师却仿佛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拱手道:“叶护,老夫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闻言,阿史那社尔连忙抬手,想要挽留:“崔侍郎,你……”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屋外便是传来一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聚众冲击四方馆,这可是大罪!” “突厥人欺人太甚!必须付出代价!” “对!让那些突厥人出来!他们今日在平康坊行凶杀人,乃是大罪,怎么不见你们站出来伸张正义?!” 第239章 汹涌的民意 “如烟大家的丫鬟小葵如今生死不知,就连如烟大家也被突厥人逼迫得只能隐退从良,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 群情激奋之下,在乌泱的人群中,无数人卖力嘶喊。 随即有更多的声音随之响起,将那道厉喝声彻底淹没。 巨大的动静顿时惊动更多的百姓加入。 他们起初只是感到好奇,觉得热闹。 可当他们听说突厥人竟对一个拥有爱国情怀的青楼女子痛下杀手时,顿时毫不犹豫的加入声讨。 这些普通百姓从来不缺乏善良,哪怕不堪重负的生活也未曾让这份良善消失。 此刻,形成巨大的群潮效应。 令四方馆前维持秩序的军官胆寒。 “可恶!那些突厥人果然不是好东西!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一波接一波的武侯闻讯赶来。 可是面对这些百姓,他们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民怨】二字出现在他们心中后便再也挥之不去。 出大事了! “赶紧去通知鸿胪寺卿唐俭!” 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呼喝之声,阿史那社尔和崔仁师慌忙来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往外面的街道望去。 只见楼下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人。 其中更是以文人士子居多,也有一些一看就家境优渥的富家公子和贩夫走卒。 这些人群情激愤的对着四方寺门口的守卫抗议。 阿史那社尔终于感觉到大祸临头,他满脸惊骇的跟崔仁师对视一眼,艰难的吞着口水。 “怎么办?” “这可是民怨!我帮不到你。” 崔仁师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要离开。 阿史那社尔连忙将他拦住:“崔侍郎,你不能走!” “愚蠢!” 崔仁师厉声喝道:“我若不走,难道和你一起被下面那些百姓针对吗?” “你——” “别忘了,我若是出事,你们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崔仁师的声音冰冷无比。 阿史那社尔闻言,顿时倒退数步。 他不自觉看向博尔盖。 博尔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阿史那社尔只得让开,他看着崔仁师离去,猛地抬手,将一张几案掀翻。 门外,崔仁师脚步一顿,神情瞬间变得冰冷彻骨。 一群蠢货! 他来到楼下,在下人的指引下很快就从四方馆的侧门悄悄离开。 只是,当他的马车从围住四方馆的人群外经过时,目光不轻易一瞥,竟是看到一群纨绔骑马扬鞭,从长街的尽头而来。 其中更是夹杂着几辆马车。 崔仁师的目光在扫过其中一辆华丽的马车时,顿时停住目光。 啊!那竟然,竟然是……太子东宫的马车? 他的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细缝,里面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怎么可能?太子还有这些纨绔,怎会出现在此? 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些蜂拥而至的人群。 难道这二者间有什么联系? 瞬间,一股被阴谋笼罩的荒唐之感涌上崔仁师的心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驱散。 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程处嗣回头瞥了一眼这辆快速离去的马车,只是当他看到马车上隐藏的博陵崔氏标记时,瞳孔顿时收缩。 “处墨,赶紧跟上!” “哦!来了!” 程处默回头,拍马追了上去。 长孙冲一脸好奇看着他:“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博陵崔氏的马车。” “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向着来时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辆马车正飞速逆着人流离开。 陈清德看着那辆逐渐被人潮淹没的马车,又回头看了一眼被陷入人群包围的四方馆,嘴角顿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来博陵崔家跟这些突厥人还真是不清不楚的。光天化日,就敢跟突厥人见面。” “博陵崔氏跟突厥人私底下贩运酒水的事情如今并不算隐秘。父皇虽然非常不满,却也拿博陵崔氏无可奈何。” 李承乾脸色同样变得极为不好看。 陈清德却是摇了摇头。 李世民做为千古罕见的雄主,虽然自上位之初就有意识打压世家。 但瞻前顾后,手段隐晦。 以至于对世家无法伤筋动骨不说还遭遇各种反噬。 前世他曾听过无数传言。 李世民堂堂雄主,竟然处理不好自己的家庭之事。 在明知道有自己珠玉在前,却还是宠信四子李泰,将李承乾生生逼到造反的路上。 而李承乾堂堂贤太子,却一步步走上宠信男宠、纵情声色、坠马瘸腿后更是走上李世民之间产生隔阂的不归路。 本来对于这些野史,陈清德以前只当小说看的。 可自从他来到这大唐之后,以身入局,与越来越多的历史名人接触,就越发感觉到世家的恐怖。 他们宛如毒瘤,只要你做出不符合他们利益之事,他们便会想方设法对付你。 如今如烟出事,这里面若是没有世家的影子,陈清德第一个不信。 现在博陵崔氏的马车出现在此,也间接印证了陈清德的想法。 想利用突厥人借刀杀人?那我便直接斩去你的这个凭仗。 只见陈清德附耳对陈平安交代了两句。 “少爷放心!” 陈平安连忙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须臾,楼下人群突然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 “大家伙注意,这四方馆门户众多,小心突厥人从侧门跑了!” 闻言,那些聚集在四方馆大门口乌泱泱的百姓顿时再次汹涌着将整个四方馆团团包围。 如此一来,里面之人顿时变得插翅难飞。 三言两语间便断了突厥人后路 ,陈清德的嘴角顿时露出一抹冷。 他怡然自得欣赏着眼前一切。 与之相反,李承乾则是满脸担忧:“清德兄,事情似乎有些失控。” “放心吧!这里可是皇城,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陛下的监视。不然你以为刚才那位长安县令李施远为何会放心带人离开?” 嗯?好像是这个道理。 李承乾一愣,随即道:“可是这种事情,传到父皇那里,恐惹其不快。” “不快是肯定的。但跟我们有关系吗?” 陈清德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而且越大越好! 只有让这汹涌的民意直达天听厅,才能够真正将水搅浑。 第240章 隐藏大佬,唐俭 御史台不是要闻风奏事吗? 一帮无官无职的纨绔因为突厥人当街杀人愤而揍人就要被告上朝堂? 那这些突厥人引发的民怨,你们倒是去告啊! 虽然大概率依然不能拿这些突厥人怎样,但让他们成为长安的过街老鼠,这就够了! “太子殿下,通过这件事,您看到汹涌的民意了吗?” 陈清德突然之间的发问顿时令李承乾陷入沉思。 “这,便是民意啊!” 见李承乾开始认真思考,陈清德解释道。 “在这件事中,本少也只是将隐藏真相挑破,然后给了这些民众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罢了。”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看得分明。 这么多百姓,已经是刚才在翠柳居观看表演时的好几倍。 这里没有如烟的【赤伶】催化,也没有陈平安的暗中引导。 可这些人却自发聚集。 这是为什么?不正是突厥人的嚣张跋扈所激起的民愤吗? 百姓不甘被这些番邦欺凌,所以聚集,引发群情声讨! 而这,便是民意! 旁边,其余的纨绔闻言也一个个似有所悟。 “你们说,那些突厥人接下来该不会真的恼羞成怒,然后暴起杀人吧?” “放心!有唐俭唐鸿胪在,这些突厥人翻不起什么浪花。” 陈清德突然间笑得意味深长。 鸿胪寺靠近皇城,位于长安城南,离此距离不算近。 等唐俭带着一众官员匆匆而来时,整个四方馆街道已经被无数百姓包围。 他们喊着【让突厥人付出代价】的口号,声震寰宇。 长安城还从来没有发生如此规模的聚众声讨之事。 唐俭眼看着这外围还有百姓聚拢,汗水顿时将其身上的官袍打湿。 此时天色渐晚。 若是等执行宵禁的巡街武侯出动,恐怕就会演变一场官民对抗的恶性事件。 对此,他身为执掌鸿胪寺的最高长官,根本避无可避。 “各位,安静一下!在下乃鸿胪寺卿唐俭,你们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他试图阻止眼前这些陷入疯狂情绪当中的百姓。 可惜收效甚微! “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唐俭的声音转眼就被更加激烈澎湃的声讨声淹没。 眼前这位唐鸿胪可是少有跟随李渊打天下后还能得李世民器重的隐藏大佬。 他早年鼓动李渊反隋,李渊对其言听计从,继而发动霍邑之战。 大唐建国后又先后参与平定武周叛乱和刘黑闼之战,智取聊城。 更厉害的是,他在武德四年,受李世民之命出使东突厥,竟成功劝服颉利可汗举国内附。 结果就是颉利可汗被李靖趁机出兵袭擒,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活捉的草原帝国最高统治者。 而唐俭则功成身退,在次年升任民部尚书。 他的经历绝对是一部妥妥的大型励志现场。 想到这里,陈清德顿时到感觉一股历史的宿命感扑面而来。 那是属于唐俭与突厥人的孽缘。 “接下来吗?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看着吧,这些突厥人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眼看陈清德一副笃定的模样,众纨绔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再一次见识到这位江国公府私生子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 纷纷得出结论:这样的人,万万不可与之为敌。 做起事情来天马行空不说,还敢想敢干! 这也太吓人了! 唐俭同样听到了那声呼喝,可是当他寻声看过去时,汹涌的人群中哪里还能看到那人? 眼看四方馆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唐俭的眉头顿时深深皱起。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从周围百姓的抗议声中搞懂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没想到那些突厥人早上才在朝堂上公然威胁当朝天子,转身就跑到平康坊的翠柳居去恃强凌弱。 结果没想到人家的头牌如烟大家虽然是流落风尘的一介女流,却根本就不愿屈服。 而理由竟是:位卑不敢忘忧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是何等气魄? 其贴身侍女也因为忠心护主而被突厥人给捅了刀子,直到现在都生死不明。 若不是长孙冲等一众纨绔及时赶到,恐怕就要自此香消玉损。 “那首【赤伶】?究竟是什么样的曲子?竟然能令如此多的百姓和文人士子为之倾狂?” 饶是唐俭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极为恶劣的外交事件! 那个如烟如此作为,绝对是存了报复突厥人的心思。 可这这世间真有如此奇女子吗? 仅凭一首不明觉厉的曲子就拿捏如此多的文人士子百姓,替她声讨那些突厥人。 但无论如何,现在已经容不得唐俭更多思考。 “可恶!这里可是长安,我大唐都城! 那些突厥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真把这里当成他们的草原了?一点都不知收敛!” 唐俭的拳头微微握紧。 就在这时,一名吏员满头大汗的从人群中挤出。 “唐鸿胪,您可来了。突厥叶护阿史那社尔想要见您。” “他要见我?让他自己出来!本官是大唐的官员,可不是他突厥的!” 唐俭冷冷的道。 那名官员闻言,顿时面色一僵,显得无比局促。 见状,唐俭也明白自己这脾气的确发得有些没有道理。 当即道:“来人,去通知大理寺,突厥使臣在平康坊杀人,让他们来拿人!” “这……” 他的话顿时令一众官员呆愣当场。 “唐鸿胪,这可使不得呀!” 一名官员连忙阻止:“这些突厥使臣万万抓不得呀!若是消息传回草原,突厥人怒而起兵,我大唐危矣!” “危矣?” 唐俭脸色一寒,他目光冰冷的看向说话的那名官员:“崔侍郎,如今正值春季,我大唐十万大军,战无不胜,会惧怕他区区草原部落的威胁吗?” “这……” “还是说放任他们在长安杀人,做有损朝廷威严之举,就不危矣了吗?” 唐俭言辞仿佛擂鼓,直接将那名崔姓官员震得哑口无言。 唐俭回首看向身边一名亲信:“还不快去?!” “诺!” 等随行亲信匆忙离开,唐俭这才冷眼看向那名四方馆的官吏。 “前面带路吧!” “诺!” 官吏连忙点头。 第241章 唐俭:将这些嫌犯给本官拿下! 一群人很快在官吏的引领下,穿过人群,进入四方馆中。 四方馆内,一众四方馆的守卫和十几名突厥护卫正严阵以待,生怕门外的百姓冲进楼中。 这一幕看得唐俭眉头一皱。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冷声问道:“突厥使臣何在?” 那些把守在楼道口的突厥护卫连忙拱手:“我家叶护就在楼上。唐鸿胪,请!” 可是唐俭并没有选择上楼,而是在那名护卫惊讶地目光中转身来到大厅中央的一张案几前坐定。 楼中吏员见状,连忙上前给其添盏加水。 唐俭端起茶盅浅啜了一口,这才对那名护卫道:“本官已至,还不去请你家叶护下来见我?” “可是……” 那名护卫还要再说什么,却在对上唐俭那双冰冷的眼神时退缩了。 意识到气氛不对,那名护卫连忙转身上楼。 看着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突厥护卫“噔噔噔”的上楼去了,楼下那些隶属于四方馆的护卫和吏员顿时露出解气的笑容。 显然是在突厥人入住的这段时间,没少受刁难。 楼上房间中,阿史那社尔在听到护卫说鸿胪寺卿唐俭已至却不愿意上楼说话,反而要求自己下楼相见时,脸色越发难看。 “哼!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竟然也敢给本叶护脸色看!” 一旁的博尔盖见状连忙劝解:“叶护,毕竟是我们理亏,要不还是下去见一下吧?” 此时,屋外的声讨呐喊声越来越激烈,似乎楼下的那些百姓随时会冲进来,将他们撕碎一般。 阿史那社尔的眼睛中一片冰寒。 一股滔天的杀意在其心中升腾。 良久,就在博尔盖犹豫着是否要再次开口劝一劝自家叶护之时,阿史那社尔终于起身。 见状,博尔盖连忙使了一个眼色。 一众护卫纷纷跟上。 楼下,听到楼上半响才传来的咚咚脚步之声,唐俭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不紧不慢的招呼伺候在旁的吏员为其斟茶。 看着唐俭那样怡然自得的样子,从楼上下来的阿史那社尔目光顿时一冷。 “唐鸿胪,这是何意?” 听出阿史那社尔话中的不满之意,唐俭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端起茶盏啜饮一口,这才不急不缓的将茶盏放下。 “阿史那社尔叶护,你知不知道,突厥使臣的身份救了你们一命?” 闻言,阿史那社尔眉梢狂跳,脸色也逐渐开始变得难看。 唐俭却是眼眸微抬,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希望叶护能够明白,这里是大唐京都,不是你们突厥人可以任意妄为之地!” “你说什么?!” 阿史那社尔的脸色顿时非常难看。 他没想到唐俭竟然敢如此跟他说话。 明明他们的皇帝早上还被他百般威胁来着。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俯视着稳坐案几的唐俭,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笑话!我突厥铁骑劫掠你们中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几个月前更是兵临这长安城下,你们的皇帝陛下更是对我们颉利可汗俯首称臣。 从某方面来说,这里同样属于我们突厥。 你们唐人还能拿我等如何不成?” 闻言,唐俭藏在案几下的手越握越紧,指关节渐渐捏到发白。 他依然无惧的抬头看向阿史那社尔那略显扭曲的面孔,掷地有声。 “唐某身为鸿胪寺卿,不能怠慢过阿史那社尔叶护。 如今外面民怨沸腾,阿史那社尔叶护难道不该给唐某一个解释吗?” 唐俭的质问声令四方馆中的空气瞬间凝固。 现场,无论是站在唐俭身后的鸿胪寺官员,还是博尔盖等一众叶护亲兵,一颗心均是提到嗓子眼。 解释? 阿史那社尔突然一笑:“正好,本叶护打算明日上告贵国天子,我突厥使臣在这长安城中遭受贵国粗暴针对,要求赔偿!这个解释。可够?” 唐俭眉头一挑。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关键是他身为鸿胪寺卿,突厥人若真的因为此事而告上朝堂,他必然首当其冲。 不光朝廷威严尽失,他这鸿胪寺卿恐怕也要做到头了。 见唐俭面色一怔,阿史那社尔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得意。 他就知道,这大唐的满堂勋贵看似高傲无比,可一旦涉及到战争,便会哑火。 那崔仁师如此,现在唐俭亦如是! 他当即得意道:“不过若是唐鸿胪求我,在下倒是可以考虑卖你一个面子……” 可是还不等阿史那社尔把话说完,唐俭的声音突然间响起:“既如此,我与叶护便无甚好说的!” “这就对了嘛!” 阿史那社尔脸上的笑容更甚。 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顿时一脸诧异的看着唐俭:“你,你说什么?” “听不懂吗?” 唐俭的嘴角再次浮现一抹冷笑:“阿史那社尔叶护既然不愿给唐某和外面成百上千的百姓一个交代,那便去大理寺跟大理寺卿解释去吧!” “大理寺?” 阿史那社尔的面色难看。 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要将他们移交大理寺处置。 一旦唐俭真的这么做了,就代表他们的罪行被坐实。 大理寺作为大唐最高刑狱机构,是有权对他们这些外来使臣的犯罪行径审判并量刑的。 “没错!唐某相信,戴胄戴廷尉肯定非常愿意给叶护大人普及一下我大唐律。” 说着,唐俭便是将手一挥:“将这些嫌犯给本官拿下!” “诺!” 屋内,那帮本就对戒备屋外百姓抱有成见的四方馆护卫闻言,顿时调转身形就要对身边的突厥护卫动手。 突厥护卫纷纷拔刀防卫,呛呛声不绝于耳。 这一幕看得唐俭身后的一众官员冷汗直冒。 这要是打起来可如何收场? 直到现在,他们也只以为这些都不过是唐俭威慑突厥人的手段罢了。 唐俭依旧是不紧不慢,只见他突然长身而起,然后冲着四方馆紧闭的大门口放声道:“戴廷尉,你还打算躲在外面看到什么时候?” 随着唐俭话落,四方馆的大门外顿时传来一声干笑:“啊哈哈,唐鸿胪,您还真是会给戴某找事!” 咯吱! 说话间,就见一名同样身着绯袍,佩银鱼袋,有着一张国字脸且满面髯须的中年人推门而入。 第242章 戴胄抓人 一抹耀眼的夕阳顿时照射进来,晃花屋中所有人的眼睛。 等光芒散尽,就见这中年人身后,竟然还跟着一队神武卫的官兵。 唐俭见状,嘴角顿时浮现一抹笑容。 这个戴胄,果然是个妙人。 有备而来啊这是。 “本官接到举报。这里有外使犯罪!按律当移交我大理寺会审!” 戴胄说完也不废话,直接挥手。 “来人,将以阿史那社尔为首的突厥使臣全部带走!若不从者,格杀勿论!” 说话间一众神武卫顿时拔刀出鞘,对着一众突厥护卫虎视眈眈。 现场再一次变得剑拔弩张。 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幕被洞开的大门之外那无数的百姓看到。 顿时间,议论纷纷。 “是大理寺的戴胄大人亲自带人前来,看来这些突厥人终于大难临头喽!” “戴廷尉向来司法公正,曾经更是犯颜执法!有他在,这突厥人的恶行,肯定会受到制裁!” “……” 眼看事不可为,那些突厥护卫相互对视一眼后非常识趣的缴械投降。 阿史那社冰冷的看着唐俭:“唐鸿胪,你们如此做就不怕被贵国皇帝陛下知道?一旦造成两国交恶,你们承受不起这种代价!” “这就不劳阿史那社尔叶护操心。” 说着,唐俭对戴胄拱了拱手:“戴廷尉,有劳了!” 戴胄显然也知道现在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外面可还有着许多百姓还等着呢。 他当即转身出门,对外面的百姓放声道:“诸位乡亲父老,当今圣上有言:法者,乃天下之法! 这些突厥人今日在长安城行凶杀人,影响极其恶劣! 本官身为大理寺卿,自然责无旁贷! 现将这些突厥人全部押入大理寺牢房关押,不日审理!” “好!” “戴大人说的太好了!” 随着戴胄的话,围观的百姓连连叫好,其中不乏那些文人士子。 说完,戴胄大手一挥,神武卫的军士羁押着一众突厥人从四方馆中出来。 围观人群见状,非常自觉的让开道路。 戴胄拱了拱手:“诸位所思所想,戴某已然知晓。绝不会因这些突厥人使者的身份便豁免其罪!” 目送着戴胄和神武卫军士离去,围观人群顿感大快人心。 “太好了!不枉你我今日聚集于此呀!” “这些突厥人,在我长安城横行无忌,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简直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就在白兴奋正兴致勃勃的就此议论纷纷之时,唐俭缓步从四方馆中踱步而出。 “诸位,唐某知大家对突厥人被大理寺羁押之事心怀快慰!”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聚集的百姓:“但如今天色不早,很快就会宵禁,为免诸位皮肉之苦,不若就此散去如何?” 百姓们见状纷纷对视。 这就完了? 人群中,陈清德转头对李承乾等人耸了耸肩,陈清德见状:“各位,今天这场戏到此为止,刚刚好。” 然后回头对人群中的陈平安点了点头。 陈平安顿时高声附和:“既然凶手将不日受审,我等到时候去大理寺看审便是!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 随着陈平安的一声吆喝,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变得兴趣缺缺,意犹未尽的三三两两散去。 不过从他们兴致勃勃的聊天话题不难看出,如烟的【赤伶】在今日过后必将传扬开来。 而这件事所造成的轰动只需让人在暗中带带节奏,就会在长安城中持续发酵。 到时候在大理寺三司会审,定然十分热闹。 四方馆门口,唐俭听到陈平安那明显带有引导性质的吆喝时不禁眉头微皱。 他的目光连忙循着声音搜寻。 可惜,人流涌动,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过在人流中,他隐隐看到两架马车在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簇拥下离去。 唐俭顿时眉梢狂跳。 “清德兄,你的计划是将这些突厥人全部送入诏狱?” 马车上,李承乾和陈清德同乘一辆马车,他满脸好奇的问。 陈清德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我原本是想:若朝廷不能给这些突厥人的罪行定罪,那便由本少亲自出手.而他们变成长安城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是第一步。” 李承乾苦笑连连:“清德兄就这么信不过朝廷?” “不是信不过。而是当今朝廷积弱,许多事情就连当今陛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闻言,李承乾顿时陷入沉默。 即便他很想出言反驳陈清德的话,但事实胜于雄辩。 陈清德突然一笑:“不过本少也没想到唐俭唐鸿胪竟然如此果决,做事直击要害不说,为了平息民怨,他竟然直接不惜将那些突厥人送入大理寺监牢。” 陈清德脸上满是盛赞之色。 还有那个戴胄。 此人也绝不简单。 明知唐俭如此做有祸水东引之嫌,却依旧带兵前来。 不由分说便将所有突厥使臣拿下。 这种气魄,常人难以望其项背。 “这件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他们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承乾依旧苦笑连连:“明日的朝堂肯定会相当精彩!” 陈清德却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太子殿下,是否觉得那些突厥人被下狱是本少做得过头了?” 李承乾颔首:“此案毕竟涉及突厥使臣,父皇那里必定非常重视,发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 陈清德目光微眯。 他突然想到刚刚自己这些人过来时,那辆恰好离去的博陵崔家马车。 原来如此。 这博陵崔氏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李承乾并未察觉到陈清德的异样,他继续解释:“如今三司由中书舍人高季辅、给事中杜正伦以及殿中侍御史崔仁师共同组成“三司受事”。 作为我大唐常设的最高诉讼机构,必要时可奉诏理问要案。”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对三司了解不多,但对李承乾提到的这三个人却非常熟悉。 崔仁师先不提,高季辅和杜正伦都是后来位居宰辅的大人物。 他们一个出身渤海高氏,辅佐了后来的唐高宗李治;一个出身洹水杜氏,在不久的将来会辅佐现任太子李承乾。 再加上博陵崔氏的崔仁师。 这大唐的最高司法竟然统统掌握在世家之手。 第243章 前往陈家庄 难怪李世民那老小子成天头疼于世家之患。 此刻,就连熟知历史脉络走向的陈清德也不禁感到头痛。 这一局,该如何破呢? 他自然不指望突厥人就此栽在三司会审之上。 以如今大唐的情况,除非他将斩灭突厥人的利剑送到李世民之手,否则这注定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审判。 当然,陈清德若是直接拿出能令突厥人覆灭的谋划出来也不是不能强行将这件事情办成板上钉钉。 可如此一来,他就会彻底暴露。 这显然不符合陈清德给自己的定位。 须臾,陈清德突然咧嘴一笑。 世家掌管三司又如何? 如今民间喉舌已成,世家想要凭借他那老一套的方式将民意扭转,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些世家和突厥人在明,而他在暗。 朝廷若是秉公执法便罢。 若是不能,他倒不介意再动用一些手段。 届时,他倒要看看。 这些世家,究竟还能否坐得住? 翠柳居。 后院门前。 陈清德跟一众纨绔挥手告别。 “清德兄,今日之事关系重大,孤须进宫面见父皇,说明事情的原委才行!” “我等也要回去跟家中长辈禀明此间情况。” 一众纨绔见状同样纷纷表态。 在大事小情面前,他们同样都能拎清。 陈清德欣慰点头。 有了李承乾和这些纨绔配合,他接下来的计划方可顺利进行。 “诸位,请!” 目送着李承乾等人离开,小院门口很快变得一片空旷、安静。 只有前面偌大的翠柳居中,依旧有消人蚀骨的奏乐声隐隐传来。 这一刻,陈清德目光渐冷。 直到如烟从小葵的房间出来,看到陈清德安静的站在小院门口,她顿时满脸欢喜:“陈郎!你回来了?” 闻言,陈清德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怜惜。 他将小跑至身前的女子拥入怀中,嗅着其发间逸散的清香。 一抹后怕顿时涌上心头。 这要是突厥人真的对如烟动手,他恐怕就此追悔莫及。 同时,他对眼前女子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在他看来,如烟今日经历的种种,若是放在平常女子身上,恐怕早就精神崩溃。 可如烟不但很快平复心境,竟然还能接替自己为小葵完成伤口缝合手术。 之后更是在所有人面前上演一出大戏。 事后又还主动承担起照顾小葵的重任。 明明是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竟然爆发如此出强大的意志力。 令陈清德叹为观止。 “小葵现在情况如何?” “依然昏迷。若非陈郎及时救治,恐怕她已经……” 如烟摇了摇头,整个人顿时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泫然欲泣:“都怪妾身,小葵若不是因为救妾,也不会被那些突厥人伤成这样。” 陈清德摇了摇头,他紧了紧怀中的温香软玉。 “她是你的丫鬟,挺身护主本就是她的职责。大不了以后你们姐妹相称便是。” 闻言,如烟面上一喜。 她满脸惊喜的看着陈清德:“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当中,这可是以下犯上。 若是在这翠柳局中自然无虞。 可如今陈清德依然为她赎身。 小葵作为她的丫鬟,若是再与自己姐妹相称,恐让人闲话。 “当然!” 陈清德重重点头。 他自己本就是没有规矩之人,做事一切遵循本心,又如何会去计较这些? “对了,陈朗。那些突厥人如何了?” 如烟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陈清德。 闻言,陈清德笑着在如烟高挺的琼鼻之上点了一下。 “放心吧!他们已经被大理寺羁押,不日受审。这可都是如烟你的功劳呢!” 如烟一喜。 随即一脸满脸认真的看着陈清德:“若非陈郎指点,如烟断然无法做到这些。说起来陈郎如今可是如烟和小葵的救命恩人呢!” “恩人?” 陈清德眉头一挑,满脸戏谑的看着显得娇俏可人的如烟。 “本少难道在如烟大家心里,就只是恩人这么简单吗?” 面对陈清德突如其来的调笑,如烟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她害羞的跺脚,别过身去。 “哎呀!小葵如今重伤,妾身得去守着她才成!” 眼看如烟逃也似的离开,陈清德赶紧出言提醒:“如烟,小葵若能挺过今晚,应该就没事了。不过这里缺医少药,我们得带她回陈府别院才行!” 闻言,如烟身体一颤。 她连忙转身,目光定定的看着陈清德。 她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他这是要带着她们彻底离开这里。 见陈清德正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如烟的眼角终于不自觉滑过一滴泪水。 她连忙转身离去,丢下一句话后便跑开了。 “那,那妾身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看着如烟显得有些局促的背影,陈清德好笑之余对候在一旁没眼看他的陈平安吩咐道:“行了,别装了!还不快去将马车好好收拾一番?记得将马车中垫得舒适一些,小葵现在的身体情况受不得颠簸。” “哎!” 陈平安连忙答应一声,一溜烟的跑开。 不久后,一辆篆刻江国公府标记的马车悄无声息的驶出平康坊,在夕阳映衬下缓缓驶离长安城。 与此同时,太极宫,显德殿。 李承乾满脸恭敬的看着李世民:“父皇,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李世民眉头微皱。 “哼哼,这个陈清德鬼点子倒是不少。不过,这一次你们招惹的可是突厥人。一个不好就要就会连累朝廷,爆发两国大战! 所以这些突厥人朕也只能象征性关押几天便罢。” “清德兄也是如此说的。” 闻言,李承乾点了点头:“不过清德兄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那些突厥人。” “哦?他都将人送进大理寺了,还不够他小气的吗?难道还要跟突厥人不死不休?” 李世民没好气的道。 李承乾苦笑:“据儿臣这些天观察,清德兄这人极其护短。不管是他庄子里的庄户,还是妓馆里头牌的丫鬟,只要与他牵连,他都会不遗余力。 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睚眦必报!” “嗯哼哼,那就是混不吝!这江国公府倒是尽出些痴情种子。他爹如此,儿子亦如是!” 第244章 李世民:这是朕的底线! 李世民顿时气笑,继而怒斥道。 “这个小子平时不是很机灵的吗? 谁不知道那突厥人就是悬在我大唐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能刺下! 他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 “这……” 李承乾面现犹豫之色。 他心中突然一动,连忙道:“儿臣观清德兄的模样,似对突厥之患不屑一顾。这其中,会不会与陈国公有关?” 嘶! 陈叔达? 闻言,李世民的眼睛顿时微眯。 他觉得李承乾这话听着极为有理。 难道真是陈子聪对那个小子说了什么?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毕竟陈叔达当初对那赈灾方略便是早有计较和安排。 哪怕后面他人虽然不在长安,却依旧将赈灾方略实施得井井有条。 给了他借机整顿吏治的机会。 或许那陈家的小子在其熏陶之下,真的知道一些什么,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李世民将手一挥:“那就随他去!陈家小子有一句还是说得很对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朕也想看看,他究竟能搞出什么名堂?” “父皇,那明日的朝堂……” “你们这帮小子不是已经回去知会各自家里的大人了吗?放心,他们知道如何做。明日的朝堂,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也翻不了天!” 李世民对此胸有成竹。 那些突厥人以为动不动就叫嚣着开战,朕就真的怕他们不成? 想到前几天内帑一次性进账五十多万贯,这还不算江国公府那边尚未送过来的分红。 李世民的内心就一片火热。 这么大一笔钱,应该能够支持他跟突厥人好好打上一仗。 这种想法一旦滋生,就仿佛脱缰的野马一般,再也难以遏制。 不过李世民到底没有失去理智。 “高明,这段时间你的表现很好!朕心甚慰!”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承乾,突然间话锋一转:“你回去后告诉陈家小子,朕三天后就会放了那些突厥人。 让他有什么能耐就尽管使。 但有一点,突厥叶护阿史那社尔不能死在我大唐! 这是朕的底线!” 闻言,李承乾脸色顿时骇然。 他知晓,自家父皇这是对阿史那社尔动了杀心。 可阿史那社尔不能死在大唐,这个要求就有些离谱了? 难道是要清德兄投毒? 李世民见李承乾一脸茫然。 他笑着拍了拍其肩膀:“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这陈家小子到底是金玉其外,还是败絮其中,此事之后,自见分晓。”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可陈清德,他真的能做到吗? 陈府别院中。 如烟和小葵已经被安排住进后山的二号砖瓦房中。 这里在李承乾过来后不久便已经装修完毕。 陈清德本来想直接将二女安排进自己的院子。 可是却被如烟拒绝了。 一来,陈清德尚未娶妻,若是先行纳妾,恐遭人非议;二来如烟自身也确实尚未做好与陈清德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准备。 对此,陈清德虽不在意,却也不愿强求。 “如烟,这是用太白醉提纯的酒精。今晚小葵若是热症发作,便用此擦拭其额头、颈部两侧、胳肢窝、腹股沟以及腘窝降温。” 说着陈清德对着屋外招了招手:“青莲,进来吧!” 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蹦跳着跑了进来。 正是陈清德的丫鬟青莲。 只见青莲进屋后便是满脸好奇的四处打量。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后山的砖瓦房区。 在看到如烟的那一刻小丫头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两眼放光。 “您便是如烟大家吧?青莲经常听小郎君提起你呢?长得真漂亮,难怪能得我家郎君眷顾呢!” 本少什么时候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提起过如烟的?怎么本少不记得。 陈清德闻言顿时满头大汗。 他咬牙切齿的看向后面跟进来的陈平安。 陈平安,你皮痒了是不是? 陈平安在对上自家小郎君那饱含幽怨的眼神后顿时挪开目光,装作没有看见。 不管了!反正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 就在陈清德怨念深重之时,如烟却是眼睛一亮。 她意味深长的剜了陈清德一眼,然后拉起青莲的一双柔荑,认真的问:“陈郎,他真的跟你提起过我?” “这不重要!” 青莲被问得一愣,连忙打了一个哈哈,然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少爷的贴身丫鬟青莲。目前小郎君的生活起居都是由咱负责呢!” “原来是青莲姑娘,接下来如烟可就要麻烦你了。” 如烟笑颜如花。 青莲连连点头,她拍着已经略显规模的胸脯自得道:“那是自然,一切就包在青莲身上好了!” 眼看青莲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陈清德却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个小丫头,平日本少稍加调戏就羞的不行。 怎么这会儿接人待物竟如此熟稔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连忙打断二女的寒暄:“青莲,如烟和她的丫鬟小葵本少可就交给你照顾了。” “是是是,小郎君的心上人嘛!青莲一定好生伺候的!” 闻言,陈清德有些心虚不已。 “对了!这酒精得之不易,它有散热的功效,还可以有效消毒杀菌……就是阻止外邪入侵的意思。” 陈清德变得有些慌不择言:“总之,你们待会记得先用酒精给小葵的伤口消毒,包括她住的房间,都要用酒精擦拭一遍。” “知道了,小郎君。” 谈到正事,青莲立刻变得极为认真。 如烟也跟着点了点头。 陈清德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这两个女人该不会打起来吧? 一旁,陈平安调笑道:“小郎君,我们都已经走远了,还恋恋不舍呢?” “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陈清德做了一个敲脑瓜崩的动作,吓得陈平安立刻躲闪。 “说!刚刚你是不是对青莲说什么了?” “我,我说了。” “本少就知道是你!” 陈清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臭小子!” “哎呀!” 陈平安猝不及防下顿时结结实实挨了陈清德一记脑瓜崩。 “爽!” 陈清德顿感神清气爽。 他不怀好意的看着陈平安:“下次放机灵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难道没数吗?” “好的,小郎君!” 第245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陈平安连忙与之拉开距离。 自家小郎君自从有了脑疾,总是想方设法敲自己脑瓜崩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他还不敢反抗。 陈清德可不管陈平安在想什么。 封建社会就这点好处。 你家的下人你想怎么收拾都行。 包括下人自己在内,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陈清德如今便是深陷这种别人无法理解的快乐当中无法自拔。 主仆二人一阵嬉闹,很快就来到了西厢中。 这里可是陈清德的秘密基地。 如今陈他只要一有什么奇思妙想都会来到这里记录,然后等有空的时候再来一一实现。 只见陈清德将一张跟后世简直一模一样的书桌抽屉打开。 然后从一摞图纸当中选出两张郑重递给陈平安。 “将这张图纸交给福伯,让他务必亲自督促好制造事宜,东西做好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诺!” 陈平安连忙接过图纸离开。 目送着陈平安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陈清德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他从来都不是圣人。 来到这个时代,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多事情。 所为的便是让江国公府这棵参天大树不至于腐朽,能够屹立不倒。 这比他从无到有的去组建新的势力无疑要容易许多。 而他也可以在蒙荫下继续逍遥快活。 事情也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在发展。 若非有江国公府庇佑,他恐怕早就因为种种惊人之举被有心人注意,继而沦为对方牟利的工具。 包括李承乾在内,若非有江国公陈叔达作为支柱,恐怕他的一切行为都会被归咎为异端,上达天听厅。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一句【家学】便可解释一切。 自从第一次卖酒就被长孙冲和封言道这样的顶级纨绔盯上后,陈清德就意识到,后世那些穿越小说中主角光环爆发,所有一切在其面前都犹如土鸡瓦狗一般,是多么可笑!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不会有丝毫成长的机会! 而他之所以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付诸实施。 全部都建立在江国公府的底蕴之上。 他能与一众纨绔,甚至太子李承乾称兄道弟,也都基于此。 江国公府不能倒! 无论是突厥人,还是那些世家,敢找事,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前世的蹉跎令陈清德非常认可前世伟人的那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在陈清德心中渐渐成形。 陈府别院中堂。 此时陈清德正在聆听着各项生意的汇报。 “少爷,如今长安城太白酒楼生意火爆,可谓日进斗金。已经有许多外地商人寻上门来想要洽谈合作之事。” 说话的正是如今负责长安城所有生意的大掌柜崔长衣。 陈清德却是摇头:“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太白酒楼是我们用来笼络皇家的手段,亦是打压博陵崔家的武器!” 闻言崔长衣心中狂跳,同时也有一丝感动。 他深知,陈清德之所以毫无避讳的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是真的将他当自己人看待。 一旁的李承乾则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可是皇家之人!清德兄你这样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说这些合适吗? 却听陈清德继续道:“以后哪怕太白酒楼分店遍布大唐,那也要由那些皇亲国戚去主导进行,而不是我们。我们的任务便是研究开发新式菜品,然后拿分红。” 李承乾顿时若有所思,他在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崔长衣点头:“好的,小郎君。若再有人问起,小的便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陈清德点头,对崔长衣的表现非常满意。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对了!你如今是太白酒楼大掌柜的事情博陵崔家应该已经知道?他们就没有什么反应?” 闻言,崔长衣眼睛顿时一亮。 他连忙回答:“没错!这些日子,小的已经跟许多隶属于崔家之人打过照面。 他们虽然惊讶于小的竟然摇身一变,成为江国公府的大掌柜,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已经代表很多东西。 “嗯。好好干!这还只是开始。终有一天,他们都会羡慕于你。” 崔长衣闻言一喜,随即在斟酌片刻后道:“小郎君,还有一件事。” “说!” “小的发现如今各大酒楼中有可疑人员混入,他们经常在后厨附近转悠,小的怀疑他们是博领崔氏的人。” 陈清德眉头微皱。 “如今各大酒楼后厨中用的大多是我陈家庄出去的人,就连后厨中打杂的也都是各位皇家特意安排的亲信。 此事你回去后提醒一下那些酒楼的管事,要多加防范!” 略一沉吟后,他又道:“不过炒菜之事泄露是迟早的,你也不必过于纠结。 只需通知下去,除各家指定亲信外,严禁厨艺外传;另外,还要防止有人投毒栽赃。” 食品安全在后世都是天大之事,如今面临的可是博领崔氏的不正当竞争,自然马虎不得。 崔长衣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连忙深以为然的点头。 没想到小郎君考虑事情面面俱到,这些安排哪怕是他这个沉浸江湖数十年的老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一旁的李承乾同样满脸钦佩的看着陈清德。 仿佛任何事情只要到陈清德手中,都可以解决。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江国公府,却只是一个私生子。 他有时也会想,陈清德都厉害如斯了,那江国公陈叔达究竟又是何等的大才呢? 才会培养出陈清德这样的年轻俊彦。 跟陈清德相比,自己真的逊色许多。 “对了,本少让人通知你在各大酒楼引导舆情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小郎君,如今如烟姑娘的那首【赤伶】被各大青楼妓坊争相传唱。她们的悲惨遭遇也已经在长安城传得人尽皆知。 百姓和文人士子对如烟姑娘不畏仇寇的勇气钦佩不已,对突厥人已经到了口诛笔伐的地步。” “很好!” 陈清德顿时满意点头。 就在这时,陈平安匆匆而来。 “小郎君,长安城传来消息,今天下午,朝廷将在大理寺对突厥人进行三司会审。” 陈清德目光微凝的点了点头。 第246章 滂臭的弩箭和新式强弩 他已经从李承乾那里知道,这场所谓的三司会审不过是李世民羁押突厥人泄愤的理由。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毕竟,现在无论是如烟还是小葵,都安然无恙的活着。 别说杀人罪名不成立,哪怕他们是真的杀了人,估计也会被其以一句【使两国交恶】的威胁给搪塞过去。 大唐初定,战争显然不符合世家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他们好不容易圈养起来的天下,又如何会轻易使其陷入战火之中。 当然,都是陈清德以一个后世穿越者的眼光看到的。 他只能憋在心里。 但这气,他却绝不打算领受! 更何况,李承乾回来后已经跟他说了,当今陛下是要阿史那社尔的命! 至于那条不能让阿史那社尔死在大唐的口谕,在陈清德看来,不过是李世民又当又立的一种表现。 李世民果然不愧是大唐雄主。 亏他可以吃,却在往后岁月时刻惦记着报复回去。 二人的想法在这一刻竟不谋而合。 既然如此…… 陈清德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走!去收拾东西,今天我们也到长安城去凑凑热闹!” 陈清德说着便是长身而起,向着西厢而去。 陈平安紧随其后。 李承乾见状连忙跟上。 自从长安城回来以后,他将父皇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陈清德。 然后就发现陈清德突然开始变得神神秘秘的,问他也不说,就是在那里嘿嘿冷笑。 那模样非常渗人。 几人很快就来到西厢中。 只见院中的一处墙角,一捆捆利用精铁打造的短小纤细的箭矢整整齐齐的插在一个臭气熏天的坛子里,将坛口填满。 陈清德捂住口鼻,将一支只有三寸长短的箭矢拿起来仔细查看,仿佛在看最完美的艺术品。 只见箭簇之上已然经过两天的浸泡染上一层淡淡的黄锈。 他见李承乾满脸十分好奇在的看着自己手中箭矢,欣喜之下,极为恶趣味的将新鲜出炉的破伤风之箭递到李承乾面前。 “太子殿下要不要仔细看看?” 李承乾连忙摆手,他紧紧捂住口鼻。 “清德兄,你这是搞的什么呀?滂臭! 不过这东西看着像是箭矢。可你为何不用油脂涂抹,然后用油纸包起来保存,反而用大粪泡着放在露天中作甚?也不怕箭身腐朽! 而且为何这箭矢做得这般短小,连箭羽都没有?” 陈清德笑道:“这可是我让人用精铁打造的弩箭。” “弩箭?可是弓弩的箭矢最少也有十寸,你这箭矢这么短,还是精铁打造,能射得准吗?” “射不射得准,到时候我们一试便知!” 陈清德顿时神秘一笑。 只见他对陈平安使了一个眼色。 陈平安立刻会意,带着人从厢房中抬出来一口大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放着一把模样古怪的弓弩。 只见这把弓弩通体用上好实心木材结合精铁精心打造而成。 弓身采用复合结构打造。 由木头、竹片制作弓胎,牛角做背面角层和正面用动物筋丝的胡筋层,使得弓身更加富有韧性。 两端则用精铁固定两组铁质滑轮保证拉弓时更加省力,确保弓弩使用时更加省力。 最重要的是在这把弓弦上陈清德加装了一个输入杆。 不过陈清德并没有将之设计成后世所熟知的诸葛连弩样式,他在弩身加装输入杆主要为了填装箭矢时更加方便快捷罢了、、。 前方的剑匣也被陈清德改成铁质的箭管。 这是他结合后世枪支的射击和瞄准原理把箭管上的准星与后面扳机上的望山相结合着使用,可以使这把弓弩的在射击时更加精准。 李承乾好奇的看着陈清德将那把模样怪异的弓弩接在手里颠了颠。 重量十分合适。 他又将弓弩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便端起弓弩将输入杆一推一拉,只见弓弩咯吱一声便轻易上弦。 他扣动扳机,弓弦颤动的嗡吟声顿时响起。 崩—— 李承乾眉梢狂跳。 这声音一听就知,这把弓弩的威力绝对不小。 若是配合那种特制弩箭…… 陈清德则满意点头。 跟他想像的一样,这种杠杆加滑轮的原理可以非常轻易的将弓弩上弦。 他没有怀疑这把弓弩的威力。 匠作坊的那些工匠早就根据他提供的参数测试过,并且做出一定优化。 这一幕看得李承乾无比讶然。 他瞬间意识到这把弓弩的不凡。 “清德兄,这把弓弩是……” “这是我二哥陈政德根据家中典籍记载的诸葛连弩结合强弓改进而来! 当然,这里面涉及的原理远不止于此。 殿下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机关术!” 陈清德信口胡说八道,反正无论是诸葛连弩还是机关术,都是传说中的东西,早已失传。 这话听得一旁的陈平安直嘬牙花子。 自家小郎君自从患了脑疾后,这胡说八道的本事是越发精进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承乾则大惊失色。 竟是失传已久的诸葛连弩和墨家机关术? 这清德兄的家学当真深不可测呀?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他明白陈清德想要做什么了。 “清德兄,如此利器,你这是打算拿来对付那些突厥人?” “本少只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清德冷声道:“他伤我的人一刀,我还他一箭,这很公平!” 嘶! 李承乾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连忙道:“清德兄,可是父皇说过,阿史那社尔乃突厥叶护,地位超然,若是他死在大唐,必然引发两国大战!” “当然记得!” 陈清德却是瞥了一眼李承乾,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那目光中的杀意,却早已说明一切。 李承乾顿时有种山雨欲来风之感。 看着陈清德指挥下人将一捆捆沾染了大粪的生锈箭矢打包好后抬上马车。 一同被放到马车上的还有那种模样古怪的弓弩和一些用皮革包裹的器具,以及一堆铁器打造的古怪零件。 这些器具李承乾均未见过。 但直觉告诉他,陈清德既然这个时候将它们拿出来,很可能憋着大招! 他心思越发浓重。 清德兄,你难道真敢违令杀人不成? 第247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此,陈清德看在眼中,也不解释。 这些,可都是他送给当今天子李世民的大礼。 既然是大礼,那保持其神秘性就很有必要。 马车很快就驶入长安城中,来到位于皇城顺义门附近的大理寺。 此时,大理寺外已经人群聚集。 许多听说今日这里三司会审的百姓慕名而来。 不过现场虽然人头攒动,却显得异常安静。 毕竟这里靠近皇城,普通百姓不敢造次。 那些文人士子碍于身份,也没有无辜喧哗。 只有无数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听说了吗?今天三司的会审,就连戴胄大人都只能区居末席听审罢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在下一个挚友在大理寺当值,消息是他传递出来的,错不了。” “恕在下之言,当今朝廷,论法律严明,小生只佩服戴廷尉。” “没错!若是戴廷尉没有参与庭审,恕在下直言,今日三司会审,恐怕还有变数。” “哼!这些突厥鞑子,分明不堪造化。若是纵容,长此以往,这长安城还有安定之处么?” “这可如何是好?如烟姑娘心怀大义,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天下还有公道可言吗?” “……” 听着百姓的议论,程处嗣顿时满脸怒容:“哼!朝廷若是真敢直接放了那些突厥鞑子,本少见他们一次打一次!” 在他旁边一帮纨绔少年个个愁眉苦脸。 长孙冲脸色凝重道:“听家中大人说,主持三司会审的均是世家之人,以他们的尿性,真有可能就此放了那些突厥人。” “什么?!” “他们还真敢如此做呀!” 一群少年顿时急得团团转。 他们如今正是赤子之心爆棚的时候。 事关自家兄弟,他们也跟着忧愁不已。 “大家不要急,我已派人前往陈家庄通知清德兄了,等他到后再说。这件事,清德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远远驶来。 后面还跟着数十名牵马的护卫。 “快看,是清德兄的马车!” “看来太子殿下也来了。” 长孙冲和程处嗣相视一眼。 连忙迎了上去。 见状,身着朴素服装的太子贴身太监常胜连忙跳下马车,对着几人低声拱手:“几位郎君,太子殿下交代,今日微服出巡,不拘小节。” 一群纨绔了然点头。 长孙冲笑道:“李大郎,清德兄,请!” 马车上,陈清德和李承乾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中出来。 “清德兄,你可算来了……” 萧釴兴匆匆上前,正欲说些什么,可随即就变成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呕!你们身上这是什么味啊!滂臭?” 一众纨绔同样纷纷后退,满脸骇然的看着二人。 这是掉茅厕里了? 陈清德和李承乾苦笑着对视一眼。 刚刚路上马车一路颠簸,结果用油纸包裹的箭矢将油纸戳破露了出来。 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此事暂且不提,现在是情况如何了?” “三司会审已经,不过大理寺审案从不对外开放,所以我们只能在外面等。” “现在聚集的百姓和文人士子们都在讨论这件事。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所谓的三司会审也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那些突厥人很可能会被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吗?这样本少就放心了。” 陈清德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比。 他的反应令一帮纨绔目瞪口呆。 “放心!这是啥意思?” 一旁的陈平安则以手扶额。 得,小郎君又要开始表演了。 只见陈清德饱含深意的对一众纨绔子弟招了招手,等所有人靠近他这才笑着将车帘掀开。 “当当当当!诸位请看!” 一众纨绔几乎下意识凑近。 顿时,一股更为浓郁的腥臭味道从车上扑面而来。 “呕!” 一众纨绔的脸瞬间变成猪肝色。 他们连连后退的同时,纷纷作呕。 一旁,李承乾眉头狂跳。 怎的清德兄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真是活久见! 这一幕顿时引来附近一些人的好奇。 不过因为那数十名太子率卫明显很不好惹,所以并没有人过来一探究竟,而是站在远处对这里指指点点。 “清德兄,你这也太损了。” 房遗直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禁苦笑。 陈清德坏笑:“明明是你们好奇心作祟好吧?况且大家是兄弟。刚刚我和李大郎可是受了不少罪,让你们也体会一下。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众纨绔顿时苦笑连连。 这家伙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陈清德却是看着众人,脸色开始变得异常严肃:“各位兄弟,今日本少要在此做一件大事,可能会牵连诸位。你们若是现在离开,清德绝无二话!” 一旁,李承乾闻言顿时苦笑不已。 他就知道会是如此。 对于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 一众纨绔闻言,同样收起脸上的笑容。 长孙冲面色凝重的看着陈清德:“清德兄,你该不会是想对那些突厥人动手吧?” 陈清德没有说话。 而是捂着鼻子转身,从马车上抽出一支弩箭递到几人眼前。 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所有人。 “都看看吧,这可是我特意给阿史那社尔那群突厥鞑子准备的大礼!” “你要射杀那些突厥鞑子?” 程处嗣顿时眼睛微眯,他乃武将家庭出身。 立刻认出这应该是某种武器的箭矢。 其他人则是一脸惊异的看着陈清德。 他们现在总算知道陈清德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可光天化日下射杀那些突厥人。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一时间,几人再次露出犹豫之色。 “怎么,这就怕了?还是那句话,你们若就此离开,本少绝不怪罪便是。” 陈清德再次冷声道。 一众纨绔见状,相互对视,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就在这时,远远的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清德兄,我支持你!” 陈清德连忙回头,就见封言道越过一众护卫而来。 他这才想起,似乎自那次敲定核心人员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 此时的封言道看上去显得更加老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好久不见!” 他笑盈盈的看着众人拱手道。 第248章 崔仁师偷换概念 “原来是言道兄!不知言道兄这是?” 陈清德满脸惊奇看着封言道。 封言道苦笑着道:“前些日子家中大人病重,所以言道一直在家看顾未出。 今日听闻府中下人来报,言道特意前来助阵。” 陈清德闻言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心中早有猜测。 感动之余,对封言道也是刮目相看。 “没错!既然五郎你认老程这个兄弟,老程自然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老程支持你!” 程处嗣拍着胸脯,嗡声道。 只是他在说这话时,目光却在其余人身上扫过。 这一幕落在陈清德眼中,不禁暗自点头。 他跟程处嗣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自那次曲江诗会后,二人的关系却最为要好。 “清德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兄弟自然是站在你这边。” 长孙冲苦笑。 这一次并没有出现冷场的情况,其余人见状不再犹豫,纷纷出言附和。 “是啊!我们都支持你!” 魏叔玉一脸正色道:“清德兄,这件事我魏叔玉干了!” 陈清德满脸意外的看着魏叔玉。 在他看来,一干纨绔中,魏叔玉应该是最不可能支持他做这件事的人。 毕竟人家爹是全大唐最讲规矩的那个人,而他现在要做的事绝对是在破坏规矩。 魏叔玉作为魏征的嫡长子,应该随他爹才对。 可现在…… 见陈清德愣愣的看着自己,魏叔玉没好气道:“陈五郎,你该不会不相信兄弟们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反应过来:“是啊!清德兄,你是不是不信兄弟们?” 一群少年顿时围拢过来,对陈清德进行口诛笔伐。 “清德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他们确实有所顾虑,但却更在意兄弟之间的义气。 陈清德苦笑不已。 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 “行了,你就不要解释了。我们都懂!” 程处嗣上前,一把搭住陈清德的肩膀。 顿时,一股极致到令人窒息的味道直冲脑门,陈清德不受控制的泪流满面。 “不是,大家是兄弟,五郎你不用这么感动的。” 程处嗣见状再次将胸脯拍得嘭嘭直响。 “就是。几个突厥人而已,杀了就杀了。清德兄,你也太小看我等了。” “哈哈哈……” 看着一群少年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陈清德内心无语凝噎。 神特么的感动!本少是被程处嗣那厮的体臭给熏得好不好? “不过,这些箭矢形制独特,一看就是特制,不知道使用它的武器是?” 程处嗣直接将陈清德手中那根生锈的箭矢接过去仔细打量。 陈清德神秘一笑,转身又从马车上拿起一把新式强弩递给他。 “这是我家二哥陈政德研制的新式弓弩,有上弦快,射击精度高,射程远的特点。我现在给你们讲讲使用方法,非常容易,有手就行……” 这一幕,看得李承乾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他已经可以预见。 接下来这长安城恐怕要被眼前这群纨绔捅破大天。 不过李承乾却丝毫没有避嫌的打算。 想到那些连自家父皇都没有办法的突厥人,很可能接下来会在他们手里栽一个大跟头,他就无比兴奋。 “清德兄,孤虽然不能在明处支持你,但孤可以保证,行动期间绝不会有人能够阻拦你们的行动。” 闻言陈清德点了点头。 这就够了! 而且,他的安排可不止于。 “快看,门开了!”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众人连忙回头,就见戴胄脸色难看的从大理寺中出来。 一名士子见状立刻拱手道:“学生敢问戴廷尉,那些突厥人在我大唐京畿行凶杀人,朝廷究竟如何判处?” “突厥人和翠柳居如烟之间乃是口角纠纷,虽然动手,也是无心之失,突厥人,无罪!” 戴胄脸色难看的道。 “什么?怎会如此?长安城人尽皆知。那些突厥人明明拿刀将如烟大家的丫鬟小葵捅成重伤!这如何是普通的打架斗殴事件?” “是啊!戴大人,这突厥人明目张胆的陷害忠良,他们必须受到制裁!” 就在这时,大门内,一道声音突然传出。 戴胄眉头一挑,连忙将位置让开。 崔仁师从门内大踏步走出:“简直胡闹!” “崔公!” 那名士子连忙拱手。 崔仁师看着此人疾言厉色道:“那受害人如烟一介黎民娼|妇罢了,就凭她,也配忠良二字?” “这……” 那名士子顿时一滞。 可随即他似乎想到什么,一脸倔强的看着崔仁师。 “位卑又如何?哪怕是贱籍,那也是我大唐子民。如烟大家心怀国家,她如何不能称之为忠良?” 什么? 崔仁师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士子竟然敢顶撞于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混账! 区区一介伶人,如何能跟国本相比? 大唐承平十余年,靠的是朝廷的军队冲锋陷阵,靠的是朝廷的大夫们运筹帷幄! 什么时候是靠一介妓子伶人的家国情怀了? 她能杀敌吗? 她能守城吗?” 崔仁师的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回荡。 却无人能够应答。 “可是……” 那名士子更是憋得面容通红,却始终说不出半句,他的神情也跟着陷入茫然。 伶人真的不配心怀国家吗? 他陷入了迷茫。 与之一同陷入迷茫还有其身后的无数文人士子。 就仿佛,这一刻现场他们所有人的坚持与执着都变得可笑。 那些普通百姓同样面面相觑,纷纷陷入沉默。 见状,崔仁师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长叹了一口气:“你到底年轻,如此冒失也算情有可原。老夫便不与你计较……” 可是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道肆意的笑声远远传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里面充满了可悲与嘲笑。 顿时吸引包括崔仁师在内所有人的目光。 “是你?” 崔仁师眉头微皱。 他看到了立于人群之外的陈清德,以及陈清德身边的一众纨绔子弟和护卫。 “看来崔大人认识本少。” 陈清德挑了挑眉,随即嘴角露出一抹嘲弄:“崔侍御史,堂堂博陵崔家,难道就会一些诡辩之术吗?” 崔仁师面色一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第249章 陈清德偷梁换柱 “刚刚崔侍御史一番话将满朝文武全部夸赞一番,却独独漏了这占据天下九成九的黎民百姓。这是何故啊?” 陈清德冷笑。 他在后世时什么样的激辩没见过? 玩偷换概念那一套,那就别怪本少偷梁换柱!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崔仁师冷笑。 多少年了,这番说辞,屡试不爽。 他倒要看看这陈清德究竟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掉进对方的语言陷阱。 只有李承乾,在听到这番言论后目光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当然不是!” 陈清德回答得斩钉截铁。 陈清德的声音仿佛雷霆一般,震慑人心。 无数陷入茫然的文人士子和百姓尽皆惊讶的看向这名突然挺身而出的少年人。 只见他箭目眉星,宛如芸芸众生中的星辰,是那样的耀眼。 “他是……江国公府的那个私生子?!” “不错!就是他。不光是私生子,而且还非常败家。” “他想干什么?反对崔侍御史吗?” “听说他便是那如烟大家的恩客。突厥人欺辱如烟大家不成行凶。他这是为如烟大家撑腰来了!” “那又如何?他江国公府如今没落在即,他这样做无异于蚍蜉撼树。” “不错!这里文人士子不少,无一人站出来反驳崔大人。他,哗众取宠罢了?” “那可未必。上巳节诗会,此子凭一己之力作出六首传世诗作,令几位大儒都自愧不如。直接将诗会提前终结,说不定真有什么惊世言论也不一定。” “这下有好戏看喽……” 耳边传来无数议论声,陈清德的确是丝毫不为所动。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崔仁师:“敢问崔大人,你口中的百万雄狮有哪个不是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若无这千千万万在你口中一无是处的黎明百姓,他们难道从石头里面蹦出来吗?” 闻言,崔仁师心中顿时一突。 “还有你们这些所谓的文人士子,若无百姓的纳税供养,你们如何能在朝堂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陈清德再一次问道。 崔仁师的面色顿时变得面沉如水。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仅仅凭借两问,就将自己刚刚苦心孤诣营造的言论击得支离破碎。 只见一些反应快的文人士子顿时眼睛一亮。 “不错!陈小郎君说得对!无论是将士也好,士大夫也罢,哪个不是靠天下芸芸众生供养出来的?凭什么说他们的爱国之心无用?若是失去民心,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岂不要倾覆?” “正该如此!在下听闻。今河北道大旱,朝廷想尽办法赈灾平祸,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民心不失?” “崔侍御史,你错了!” “你错了!你错了……” 一时间,声讨四起。 那些百姓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起码的是非对错还是能拎清的。 眼看那些文人士子一个个再次变得激动。 他们知道,自己的赤子之心没有错付! 陈清德见状冷笑着看向崔仁师:“崔侍御史,听到了吗?任何诡辩或许可以惑人一时,却抵不过民心所向。” 崔仁师闻言脸色阴翳至极。 他想要回击,可耳边不断回荡着无数“你错了!你错了……”的声讨之声,令他几欲晕厥。 脑中已经是一片浆糊。 突然,他眼睛一亮,大声喝道:“你这是狡辩……” “狡辩吗?” 陈清德冷笑连连,直接将崔仁师的话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错!如烟虽是一介妓子伶人,女流之辈。 但她的言行正如崔侍御史所言:【黎民娼妇】,她们何尝不是我大唐的千万黎民中的一员? 也正是这些芸芸众生,你口中的无用之人,他们通过自己的方式热爱着这个国家,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 他们种田、赋税、经商、做工、生儿、育女、娱乐士子大夫、宣扬爱国情怀……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热爱着国家、拥护着朝廷,供养着你口中的百万大军和满堂诸公。 她们作为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在你看来或许对这个国家微不足道,但成千上万人呢? 她们位卑不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陈清德言辞激烈的看着崔仁师。 可是还没有完! “铛!” 陈清德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悠扬的琴音,紧接着是第二道古筝、第三道琵琶、第四道胡琴…… 那些因陈清德发言而激动不已的人群,突然间一愣。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音乐声吸引,他们纷纷回头向身边不远处的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拥挤的人群当中,不知何时竟然聚集了一群莺莺燕燕,在一众家丁护卫的保护下当街弹奏。 “这,这是……赤伶!” “不错!正是最近名震长安的那首【赤伶】!” 另类婉转的琴音宛如流水激荡,显然非常符合在场所有人的心境,响起的瞬间便是牢牢抓住那些士子文人和黎民百姓的心神。 所有人愣愣的回头,看向身边三五成群夹杂在人群中的妓子伶人。 激荡的琴音直入人心,让他们自觉后退,让开位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些妓子伶人们的表演。 “那是曲江池画舫的秦鱼儿大家!” 不知道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然后便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快看,是醉月阁的杜怜香大家!” “还有燕春楼的有容大家!” “长乐坊的霁月大家也来了!” “还有天香楼……” 一时间,现场无数文人士子纷纷惊呼。 而周围的普通百姓则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人。 他们不明白那些文人士子的惊呼究竟代表着什么,但那直入人心,让他们灵魂都为之震颤的音乐声,却让他们浑身颤栗。 “这就是【赤伶】……” 大理寺门口,本来已经手足无措的崔仁师在听到【赤伶】时陷入了茫然。 这是…… 和他同样感到摸不着头脑的还有同为三司的高季铺和杜正伦、戴胄等一众官员、衙役。 远处,人群之外。 李承乾摸了摸鼻子,莫名苦笑。 这个安排连他都不知道。 长孙冲等一众纨绔同样面面相觑。 第250章 长安众花魁再唱【赤伶】 “乖乖!五郎竟然将这些青楼妓馆的头牌花魁都给叫来了!这得花多少钱呀!” “清德兄这也太给兄弟们长脸了!今日过后,如此盛事绝对会传为一段佳话!” 说话间,一个个顿时变得兴奋不已。 没人注意到,在远处的皇城墙头,同样有一人正冷眼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正是当今天子李世民。 “清德兄为了报复突厥人还真是不遗余力。本少现在都开始有些想为那些突厥人默哀。” 杜构摇头叹息。 可是手里却在不停把玩着那把新式强弩。 “还有那崔仁师,堂堂博陵崔氏在京话事人,被清德兄三言两语怼得哑口无言。博陵崔家的脸面可谓丢尽。” 魏叔玉同样苦笑。 闻言李承乾异彩连连,他显然想得比其他人更深。 就在所有人惊讶不已时,一道宛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秦鱼儿:“戏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紧接着是杜怜香:“扇开合,锣鼓响又默。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然后是霁月:“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最后是有容:“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为几女这前所未有的默契配合与唱腔而惊叹之时, 所未有的戏腔齐唱然如洪钟大吕,响彻全场!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啊……” 紧接着又是天香阁等一众花魁头牌如哭如诉般的戏腔旁白声震颤心神:“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然后便是又一轮的清丽唱腔声声入耳: “戏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藏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终是客! 你方唱罢我登场! 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 道无情,道有情,怎思量? 道无情,道有情,费思量……” 歌声在最后的戏腔大合唱声中走入尾声,但那如哭如诉的声音却久久在大理寺外的街道回荡不休。 一曲奏罢,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各位,听到了吗?这首【赤伶】是如烟大家爱国情怀的绝唱! 她位卑不敢忘忧国,宁愿白骨青灰也不愿为侵掠我大唐山河的突厥鞑子献唱卖笑,何错之有? 可那些突厥人一言不合便要拔刀杀人!凭什么?吾不服!” “没错!吾不服!” “吾不服!” 随着一声接一声的不屈喊声宛如浪潮一般响彻整个街道。 崔仁师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陈清德。 他哪怕再迟钝愚蠢也明白,眼下的一切恐怕都是眼前这少年的谋划。 甚至很有可能从那日突厥人行凶杀人开始,紧接着如烟以告别演出的名义献唱【赤伶】,甚至于围堵四方馆,突厥人被迫入大理寺羁押,到今天接受三司会审……还有那些反驳攻歼自己的话语,以及现在数十花魁同街献唱【赤伶】…… 想着想着,崔仁师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若这一切真的如他所想,那江国公府这个所谓的私生子简直太可怕了! 在其旁,高季辅和杜正伦同样面面相觑。 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日竟会有这么多文人士子和黎民百姓站出来反对他们对突厥人的无罪判决。 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毕竟他们作为世家,一向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天底下芸芸众生进行审判。 是非黑白,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而现在,倒弦易章,何其讽刺? 若是他们现在还要坚持无罪释放那些突厥人,他们三家将首当其冲,千百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可是若不放,岂不是坐实他们对突厥人的徇私枉法,如此一来同样威严尽损。 一旁,戴胄冷眼看着这一切。 眼前这一幕同样令他大快人心。 他不由仔细打量着远处的目光灼灼的陈清德。 这个少年做到了连他这个大理寺卿也做不到的事情。 就这样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出现,站在三大世家京城话事人的对立面。 “江国公府,败家私生子……当真有趣!” 此时,陈清德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崔侍御史,如今民心所向,你等当真要为了那些突厥人倒行逆施?” 崔仁师的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大理寺门内。 阿史那社尔和博尔盖等一帮突厥人顿时变得极为紧张。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明明大好的局面为何会在转瞬之间变成现在这般天地。 “崔侍御史,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若是出现意外,突厥的铁骑必定再临长安!” 崔仁师闻言顿时没好气的道:“既如此,我等三司会审结束,叶护大人自行离去即可,何必躲在大理寺不出?” 闻言,阿史那社尔和博尔盖对视一眼,眼睛均是一亮。 如今这种情况,留在这里,只会夜长梦多。 当即,对一干手下挥手:“随本叶护离开!谅外面那些愚民也不敢对我等动手。” 说着当先向大理寺外走。 见状,崔仁师也不阻止。 如今情况明显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现在这些突厥人自愿脱离大理寺庇护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件好事。 他倒要看看,外面那小子在此事盖棺定论的情况下究竟要如何做? 还有那些人文士子和百姓,刚刚在陈清德的挑唆下叫嚣得如此起劲,现在突厥人就在眼前,他们难道还敢真的动手不成? 大理寺外,百姓看着数十名突厥人竟然突然从大理寺出来,顿时间群情激愤。 “快看!突厥鞑子出来了!” 第251章 陈清德:当然是看你们狗咬狗! “这是要放人?不能啊!否则他们在长安城横行无忌,我们这些百姓可怎么活呀!” “没错!突厥人不能放!” “突厥人不能放!” “突厥人不能放!” “……” 阿史那社尔没想到大理寺外会有这么多百姓和文人士子,顿时进退不得。 戴胄眉头皱起:“各位大人,眼下民怨尤甚,本官觉得此案当重审,等候陛下定夺!” “三司会审结束,此案已盖棺定论!就是普通的寻衅滋事。岂能因这些愚民不忿便暂缓?若因此惹突厥人不快,到时候挥师入关,岂不是无事?” 崔仁师冷声道。 高季辅和杜正伦同样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们现在铁了心让那些突厥人离开,减小对自身的影响。 “哼!三位,你们如此不顾民怨,一意孤行!好自为之吧!” 戴胄闻言,顿时一甩袖袍,冷声道。 说罢,不等崔仁师、高季辅、杜正伦三人有所反应,便是对身后的一众衙役喝斥道:“案审结束。闭寺门!” 说罢便直接转身回了内堂。 一名主簿上前恭敬道:“几位大人,不送!” 谢客之意明显。 崔仁师、高季辅、杜正伦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戴胄竟然会对他们如此。 但戴胄作为大理寺卿,官职甚至还在几人之上,根本就不用看几人的脸色。 几人只能在一众衙役的注视下,尴尬的挪动脚步出门。 嘎!嘭! 随着大理寺门关闭,三人顿时和一众突厥人被关在了大理寺外,被一众百姓团团包围。 这一幕,落入陈清德眼中,顿时好笑不已。 这戴胄倒是一个妙人,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与世家划清界限。 “你们这些刁民,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被无数普通百姓包围,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的阿史那社尔顿时怒目圆瞪。 他何曾遭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一群贱民,就敢包围他。 若是放在草原,早就被他砍了饲天。 他回头,正打算跟博尔盖商量对策时,却看到身后竟然跟着崔仁师和高季辅、杜正伦三人,顿时一愣。 “崔大人,你们这是……” 此刻,崔仁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高季辅和杜正伦也是尴尬不已。 他们总不能说让人家大理寺给请出来了吧? 但这就是事实。 紧闭的大理寺门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史那社尔又不蠢,自然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不再多言,队伍中多了三名大唐要员,对他来说是好事。 当即冷笑着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众大唐文人士子和百姓厉声喝道:“大胆!连你们的大唐皇帝都已经默认了本叶护无罪,你们这帮贱民竟然还敢围堵我们,信不信本叶护杀光你们!” 他的疾言厉色仿佛一个炸弹,顿时再一次引爆舆情。 “打倒突厥人!” “打倒突厥人!” “打倒突厥人……” 阿史那社尔闻言顿时气急败坏,仅有的耐心也终于消磨殆尽。 “拔刀!” 随着他的一声厉喝,一众突厥士兵顿时拔出腰间的弯刀。 锵!锵!锵! 声音不绝于耳。 眼看事态再一次升级,崔仁师心中一突。 若是这些突厥人真的再次动手杀人,那他们这次三司会审绝对成为大唐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 而他也将由此骂名传千古。 他连忙在后面破口大骂:“蠢货!这里的百姓成百上千,你们杀得完吗?就算杀得完,你敢杀吗?” 他可是忘记清楚,刚刚那陈清德来时身后可还有一众纨绔和数十名护卫。 那些人若是动手,这突厥人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打得赢。 就在这时,他的面色突然一变。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对阿史那社尔厉声喝道:“叶护大人,你可千万不要上当,那小子就盼着你动手呢!” “什么?” 阿史那社尔闻言一愣。 他立刻回头冷眼看着崔仁师:“崔侍御史,你最好将话说清楚。” 崔仁师身旁,高季辅和杜正伦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不明白崔仁师跟这些突厥人有什么好说的。 “刚刚你也听到了。这场民怨分明就是有预谋的。而谋划这一切的就是外面那小子!” 说着崔仁师将手指向人群外的陈清德。 阿史那社尔顺着其手指处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顿时惊讶不已。 怎么可能? 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 造成他今日之难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稚嫩少年。 陈清德笑了。 “崔侍御史,所谓看破不说破。你如此着急提醒这些突厥人,看来你们之间关系果然很不简单。” “你胡说什么!” 崔仁师闻言脸上顿时大汗淋漓。 这个时候跟这些突厥人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陈清德当真阴险。 他当即否定:“小子胡说八道!老夫,老夫只是担心突厥人伤害百姓罢了。” “是吗?” 陈清德耸了耸肩,冷笑。 他对看向自己的阿史那社尔投去一个意味莫名的眼神。 阿史那社尔被陈清德的眼神这么顿时一阵慌乱。 他终于相信,搞出如此大阵仗的竟然真的是眼前少年。 “崔侍御史,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要自误!” 说着不等崔仁师有所反应,他顿时大手一挥,只见几名突厥护卫顿时将三人围住。 崔仁师、高季辅、杜正伦顿时察觉到不对。 “阿史那社尔,你这是何意?” 阿史那社尔却是不再多言,而是转身看向陈清德。 “小子,你究竟想要怎样?” “当然是看你们狗咬狗!” 陈清德再次露出恶魔一般的笑容:“崔侍御史,你一力维护的终将反噬于你。这就是你们这些士大夫严重的大局观吗?” 闻言,崔仁师、高季辅、杜正伦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 可陈清德的诛心之言却并未就此结束。 “管中可窥全豹! 可想而知!今日放这些突厥人离开,他们并不会记得朝廷和你们这些士大夫对他们如今的优待。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觉得我大唐从上至下都是软弱可欺! 这些年,朝廷赢弱,突厥人更是三番两次寇边。 每当他们缺衣少食,首先想到的便是劫掠关中!” 第252章 打架是纨绔该干的事 陈清德的话振聋发聩,顿时引得无数士子文人的附和。 就连那些百姓,也想到了这几年突厥骑兵寇边频频寇边之时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情景。 “如此豺狼虎豹之辈,你等竟然还妄图与他们讲所谓道义,展示你们口中所谓恩德。岂不可笑?!” 面对陈清德的质问,崔仁师脸黑如炭,他气踹如牛一般,冷声斥责:“竖子!竖子! 尔敢妄议朝政?” “妄议朝政?崔大人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呀! 难道你要叫我等黎民,看着你们这帮尸位素餐之辈,将我煌煌大唐好不容易建立的天威损失殆尽吗?!” 陈清德毫不示弱。 “贞观律,登闻鼓。就连当今圣上都要为我等黎民百姓留下一条伸冤之路。又岂是你空口白牙一句【妄议朝政】便可抹杀?” 什么?! 崔仁师眉梢顿时一挑,暗道要遭。 果然,周围百姓纷纷点头。 “没错!还有登闻鼓。今日这三司会审不公,我等便去敲登闻鼓,请当今陛下为我等草芥做主!” “敲登闻鼓去!” “就是!我们去敲登闻鼓,看看圣人老爷如何评说?” 听着周围的喧闹声,一抹冷汗顿时顺着崔仁师的额头流下。 若真让这帮百姓敲响登闻鼓,他三人将彻底威望尽失。 一世英名恐毁于一旦! “位卑不敢忘忧国!” 陈清德冷笑:“崔侍御史,你难道真想带领博陵崔氏站到万千黎民的对立面吗?” “你……” 面对陈清德咄咄逼人的质问,崔仁师无语凝噎。 这种诛心之言,他当然不能当众承认。 索性冷哼一声,再不发一言。 他倒要看看,这陈清德裹挟着大势而来,是否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要对这些突厥人动手。 人群外,见崔仁师成鸵鸟状的李承乾和一众纨绔,眼睛顿时瞪大。 陈清德三言两语之间,便是鼓动民心的本事,实在是令他们大开眼界。 可很快,似乎是想到什么,李承乾的面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可那些突厥人手握刀兵,若是真的动手,恐怕会伤及无辜。” “不错!一旦出现百姓伤亡的情况,江国公府将罪责难逃。” 房遗直同样担忧的道。 远处的城墙之上,李世民面沉如水。 只见他目光闪动,半响才冷哼一声:“这陈清德,竟敢鼓动百姓去敲登闻鼓,简直放肆!” 可随即,李世民脸上便是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臭小子,要是这次给朕演砸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一旁,张阿难抬头望天,全当没听见。 这些日子,李世民这种自说自话的情况越来越频繁,他早就习惯。 见崔仁师不再说话,陈清德的目光再次落到阿史那社尔身上。 “阿史那社尔,你堂堂突厥叶护,身为使者,却纵容护卫在我长安城中行凶。你可知,你的行为纵然我等要打杀于你,也丝毫不为过?” 上纲上线的话,陈清德在前世网络见过太多。 如今照搬使用,简直是信手拈来。 阿史那社尔眉梢狂跳。 不过随即他便看着手无寸铁的陈清德冷笑:“黄口小儿,你鼓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也想阻拦我突厥的勇士们吗?” “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闻言,陈清德同样一笑:“刚刚崔侍御使说三司会审,你们突厥人在我大唐妄动刀兵是什么来着? 哦—— 对了! 他说这是普通的寻衅滋事,也就是打架斗殴。是吧?” 陈清德夸张的摊着手,那模样极尽嘲讽之能。 被突厥人控制的崔仁师、高季辅、杜正伦三人,顿时尴尬得只抠脚趾。 可随即,就听陈清德话风一转:“身为大唐子民,我等黎民百姓若是不支持这个判决岂不是会令朝廷威信全无!”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哗然。 “陈小郎君这是何意?他刚刚还说要去敲登闻鼓,怎么转眼就要认可朝廷的判决?” “亏如烟大家还心系于他,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就是!纨绔到底是纨绔。可怜如烟大家错付与他……” “怎么回事?清德兄他这是何意?” 人群外,一众纨绔眼看周围的百姓对陈清德突如其来的言论议论纷纷,大有声讨之意,顿时为他着急。 李承乾突然道:“各位,孤相信清德兄。他如此说话必有深意!” “没错!清德兄看似不羁,可行事向来有分寸。” 长孙冲的语气充满笃定:“各位继续往下看着便是。” 眼看人群躁动,崔仁师冷笑不已:“现在知道为我等说话了?晚了!” 言罢,他满脸怨毒的看着走进人群的陈清德。 只见其笑着对周围那些百姓和文人士子拱手道:“各位,突厥人残忍无道大家都是领教过的。你们还是退下,以免造成无谓的伤亡。” 闻言,阿史那社尔和崔仁师的脸上顿时露出冷笑。 只以为陈清德这是畏惧了。 围观的百姓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不甘道:“陈小郎君,不能放这些突厥人离开啊!” “是啊,陈小郎君,不能放过他们。” 陈清德脸上露出一抹自以为温和的笑容:“乡亲父老们,虽然本少也非常不喜崔侍御史的那些话。 但他有句话说得没错! 打仗,那是军队干的事情。 但是打架,那是本少这样的纨绔该干的事情!” 此话一出,一众百姓顿时不明所以。 “陈小郎君这是何意?” “难道他在此跟突厥人打一架不成?” “打架?!还真有可能。如烟大家是他的红颜知己。如今受了突厥人欺负,陈小郎君前来为其找回场子乃正当名分。” “我知道了!难怪陈小郎君要强调朝廷的判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这下有好戏了!我们赶紧退后!以免伤及无辜。” “对对!大家赶紧退!” 见已经有人开始向后退去。 陈清德顿时微微一笑。 陡然放声道:“如烟乃是本少看上之人,这是长安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没错!” 闻言,无数文人士子点头。 “本少早在数日前便已为其赎身!” 陈清德说着面色陡然一沉…… 第253章 各位,轮到我们表演了! “可是这些突厥人却依然逼良为娼,伤人在先。本少今日决意要报复回去。所以,大家还是让开吧!” “原来如烟大家早就是陈小郎君的人!” “我说如烟大家作为翠柳居的头牌,却甚少接客,原来是早就赎身了呀!” “那些突厥人太过分了!不良为娼不成,就要动手。非大丈夫所为!” 周围许多不明所以的百姓顿时恍然。 眼看,风向竟然一转,从维护民族英雄变成纨绔之间的争风吃醋。 现场所有人均是为之一愣。 刚刚还恨不得立马冲上去跟突厥恶人拼个你死我活的百姓和文人士子们竟是纷纷后退起来。 深怕卷入到这场争风吃醋的纷争当中。 “这个陈清德,明明借着大义占尽上风,为何又突然转变口风?” 这一幕,令崔仁师感到茫然。 就连李承乾等一众纨绔也是一脸懵。 “五郎这是作甚?” “用意如此明显,清德兄是想支开那些百姓。” “支开百姓?可如此一来,岂不是在断送了好不容易营造的大好局面?” 皇城之上,李世民同样是一脸的不解。 “哼!这个臭小子,他究竟想干什么?” 突然,李世民看着那些逐渐退开的百姓心中一动。 “难道……原来如此。这小子,倒还有些分寸。” 喃喃自语间,嘴角竟掀起一抹微笑。 “多谢诸位抬爱!” 人群中,陈清德连忙拱手,他的声音充满悲愤。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突厥人对本少的女人不敬。你们说,我陈清德能咽下这口气吗?” “咽不下!咽不下!” 现场顿时出现无数附和之声。 “没想到啊,这陈小郎君竟然仁义无双。” “不错!这才是君子所为。” 陈清德顿时面现得意之色。 看来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辈呀! 眼看自己再次成功将群众思想带偏,陈清德顿时变得双目赤红一片。 只见他厉声大喝:“今日谁若耽误本少跟突厥人拼命,那便是我江国公府的敌人!还不退下!” 随着他的这一声怒斥,在场百姓纷纷后退。 深怕招惹这在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纨绔恶霸。 人群外,长孙冲等一众纨绔在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后,纷纷回过神来。 几人相视一笑,纷纷举起手中的新式弓弩大声呵斥。 “突厥鞑子,竟然敢欺负我长孙冲兄弟的女人,还不出来受死?!” “陈清德是我密国公封言道的兄弟,突厥鞑子,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我萧釴的兄弟你们也敢动?速速出来受死!” “奶奶个娘希匹的,突厥蛮子出来受死!” 紧接着是房遗直、杜构、魏叔玉…… 一声声大喝从人群之外传来,顿时引得无数百姓纷纷回头观望。 眼看一众纨绔手持弓弩站成一排压来,那些原本还抱着看戏心态的百姓纷纷退避三舍。 几乎转眼之间,刚刚还将突厥人包围的一众百姓竟退出数十米远,生生让出一大片地方。 将陈清德和他身后的一众纨绔从彻底暴露在阿史那社尔和一众突厥护卫面前。 眼看一群和陈清德一样衣着华丽的少年凶神恶煞般的盯着自己。 阿史那社尔这才意识到不妙。 在他身旁,一直没有做声的博尔盖见状连忙凑了过来。 他强做镇定的看着一干纨绔:“我们可是突厥使臣。你,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 众纨绔相视而笑。 萧釴叫嚣:“当然是打架,教训你们一顿啦!” 他身旁,程处嗣同样满脸不爽:“不错!敢欺负我兄弟的女人,还行凶伤人,那就是没将我们兄弟放在眼里!” “就是!既然朝廷拿你们没有办法,我们兄弟亲自出手,这总没话说了吧?” 长孙冲冷声道。 到了这会儿,他也总算看懂陈清德的用意。 闻言,博尔盖脸色僵硬,他连忙低头凑到阿史那社尔耳边低语。 “叶护大人,这下麻烦了!他们都是各大国公府的公子哥。听说跟那个陈清德关系非常要好!” 那又如何? “哼!” 阿史那社尔没好气道:“一帮纨绔子弟罢了。还能跟我们突厥勇士相比不成?” “可,可他们手中有弓弩……” 博尔盖满脸紧张。 闻言,阿史那社尔的面色同样变得非常凝重。 “他,他们敢!” 说着还不怀好意的回头看了崔仁师几人一眼。 身后,崔仁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他连忙露出一抹谄笑:“叶护大人,那帮小子可都是各大国公府的嫡子。他们平日里混账惯了,你们可别真的激怒他们!”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 不管是陈清德那帮纨绔也好,还是眼前的突厥人,都一个德行。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他现在是真担心被殃及池鱼。 此时那帮纨绔正将一根根闪烁寒芒的箭矢装到弓弩之上。 这要是打将起来…… 崔仁师心中一阵胆寒。 在他身旁,高季辅和杜正伦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听到崔仁师如此说,高季辅连忙接话:“叶护大人,那些纨绔虽然嚣张,但大是大非还是知道一些的。本官敢断言,他们就是虚张声势,吓唬你们呢!” “对对对!只要叶护大人放了我们,我愿意替叶护大人去训斥他们。” 此时的高季辅和杜伦年纪并不大,还没有经历官场的摸爬滚打成长起来。 一个个极尽恭维之能,世家的丑陋嘴脸在危险面前,顿时展露无疑。 陈清德看着这一幕,冷笑连连。 城墙之上,李世民面黑如炭,冷哼道:“好哇!这便是朕委以信任的重臣。简直岂有此理!” 一旁,张阿难连忙躬身:“陛下息怒!” 一众宫女侍卫顿时噤若寒蝉。 “嘿!我这暴脾气。” 程处嗣最是看不惯这一幕,就要上前动手。 却被长孙冲拉住:“清德兄看上去并非喊打喊杀之辈。我们还是听清德兄的指挥为好!” 他突然有种感觉,陈清德似乎是在戏耍这些突厥人。 否则以其现在所展现的实力,真要拿这些突厥人怎样,早就动手了。 陈清德回头,满脸欣赏的看着众人。 第254章 不按常理出牌 “各位,轮到我们表演了!” 说话间,陈清德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间抬了起来。 只见一把模样同样古怪的弓弩被陈清德牢牢的握在手中,对准了突厥人的方向。 阿史那社尔见状眼眸微眯:“小子,你可知,从你拿出武器的这一刻,我们便是敌人!” “从你在翠柳居对如烟用强,并且纵人行凶时,我们不早就是敌人了吗?” 陈清德冷笑。 说话间又将强弩挪了挪,直接箭指阿史那社尔儿。 眼看陈清德毫不相让,阿史那社尔依旧冷笑:“到底是个毛头小子,看不清形势。 你信不信只要本叶护一挥手,那些百姓都将因你而死。” 他话音刚落,就有数名护卫向着退至一边的百姓飞扑过去。 可是这些人刚刚有所动作,就听一道破空声陡然传来。 咻—— 一道利箭陡然钉在一名飞扑在前的护卫小腿上。 “啊!!!” 护卫顿时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陈清德冷笑:“都不要动!否则他便是榜样!” 随着陈清德动手,他身后的一众纨绔顿时手举弓弩上前,与陈清德并肩而立。 “好!!!” “射的好!陈小郎君好样的。” 周围一些百姓看着那些止住身形的突厥护卫心有余悸的同时哄然叫好。 与此同时,纷纷后退,将更大的空间让了出来。 阿史那社尔没想到陈清德真的会动手,他的脸色顿时难看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陈清德是吧?你真的惹怒本叶护了!” 阿史那社尔怒声喝道。 “那又如何?” 陈清德晃了晃手里的弓弩。 阿史那社尔的脸上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冷笑:“你以为就凭你们这几把弓弩就能吓退我突厥的勇士吗?” 陈清德眉头顿时一挑。 “我突厥勇士不惧生死。 这弓弩虽好,但上弦却极耗时间和体力。 若是我下令,完全可以在你们放出第二箭时,将你们统统擒杀!” 此言一出。 周围顿时传来嗡嗡议论之声。 “是啊!若是陈小郎君他们手中拿的是刀剑,跟这些突厥人尚可一拼。这下恐怕要吃大亏!” “谁说不是呢。” 崔仁师的嘴角同样露出冷笑:“这帮纨绔子弟,连这种基本的道理都不知,还敢挑衅突厥人。” “这样也好,如今优势在突厥人。想来他们也不会拿我等做挡箭牌。” 高季辅幸灾乐祸。 “是吗?” 陈清德轻蔑一笑:“你大可以试试。是你的那些护卫快,还是我手里的弓弩快?” 说着陈清德突然抬手将弓弩上的输入杆一推一拉。 咔嚓! 强弩转瞬间便上好了弓弦。 等阿史那社尔反应过来时,陈清德已经从腰间取出一支弩箭,通过卡槽装入弩管之中。 包括阿史那社尔在内,现场所有人均是满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什么时候,强弩上弦,竟然也变得这般容易了?” “不知道啊!貌似陈小郎君手中的强弩似乎跟我们平常所见的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弓弩?为何我从未见过?” 阿史那社尔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惊慌。 “这个当然是我江国公府专门打造新式强弩,是献给我大唐皇帝陛下的秘密武器。 今日过后,我大唐军卒都将配备此弩。 怎样?阿史那社尔,有此新式强弩在,你觉得仅凭你手下的这点人,能抵得住本少新式强弩的出箭速度吗?” 阿史那社尔闻言,顿时面沉如水。 若真是如此,何止他这点人不够看。 恐怕突厥铁骑在这种新式强弩的打击之下也将优势全无! 这可如何是好? 阿史那社尔身后,崔仁师、高季辅、杜正伦三人顿时傻眼。 江国公府竟有如此强弩,怎么可能? 一股不妙之感,在三人心中升腾…… 皇城之上。 李世民看着这一幕同样惊异不已。 在听到陈清德说,那新式强弩是江国公特意打造出来献给他的秘密武器时,开怀不已。 “好好好,好啊!子聪果然不愧是朕之肱骨。” 这惊喜,它不就来了吗? 见李世民的脸色由阴转晴,包括张阿难在内,一众宫女侍卫总算松了口气。 刚刚,他差点就要遣人去请皇后娘娘。 “你到底想怎样?” 阿史那社尔看着陈清德几息之间便上好弓弦的强弩,心知大势已去。 他面色难看道:“不要忘了。你们大唐的官员还在本叶护手里。” 面对阿史那社尔最后的威胁,陈清德却依旧丝毫不以为意。 “他们的生死,与本少何干?” 闻言,崔仁师和高季辅、杜正伦三人顿时变得不淡定了。 崔仁师脸色大变“放肆!陈家小子,你竟敢轻贱本官。你可知,就算你爹见了本官也要客客气气!” 陈清德冷笑:“不知道。” “你!” 崔仁师梅向东啊陈清德会如此说,顿时一滞。 但想到陈清德一个私生子,平日里不学无术,浪迹青楼,不知道做这些也属正常。 当即好言好语道:“贤侄,本官和高大人、杜大人可是都朝廷命官,更是掌控三司。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贤侄,吾与汝父说起来也算至交好友,你可不能不管在下死活啊!” “是啊是啊!我洹水杜氏说起跟江南陈氏还有生意上的往来,贤侄万万不可做那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 高季辅和杜正伦连连附和。 为了活命,他们现在哪里还有半点朝廷命官的威仪? “哦——” 陈清德故作恍然:“那以几位大人的意思是?” 眼看陈清德竟然回心转意,三人顿时面色一喜。 他连忙道:“放这些突厥人离开!他们为了活命自然不会为难我等。” “对对对!贤侄就该如此!” 高季辅和杜正伦连忙附和。 这一幕落入阿史那社尔眼中,顿时得意点头。 “可是! 本少如今强弩在手,这些突厥人根本就是瓮中之鳖! 他们调戏妇女,当街杀人,现在又挟持朝廷命官,罪无可恕! 如今民怨尤重,几位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就该为民做主。不若小子大义灭亲,成全几位大人的忠义,岂不是一段佳话?” 陈清德的话仿佛一记记铁锤,敲在崔仁师、高季辅和杜正伦三人胸口,心脏不禁狂跳。 第255章 恶魔般的笑容 “他他他他……该不会真的不顾我等安危行事吧?” “应应应该不会……吧?” 崔仁师内心打鼓。 他跟江国公府有恩怨。 这要是对方借机报复他,并非没有可能! 千年世家?也不过如此! 陈清德看着几人的丑态,冷笑连连。 他就是要把这些世家的嘴脸展示人前。 将他们拉下苦心经营的神坛。 宫墙之上。 李世民同样目光闪烁的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想到。 在自己面前向来清高孤傲的世家官员,就这样被陈清德简单粗暴地撕下虚伪面具。 让他看清世家官员丑恶的嘴脸。 此时的世家,着实令他感到恶心。 “这陈家小子,果然是胆大心细之辈,不按常理出牌。当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就是不知,他接下来会如何收场呢? 若是当街击杀那些突厥人,那种弓弩恐怕还不足以让他脱罪。 “阿史那社尔,动手吧!杀了这些尸位素餐之辈,相信我大唐皇帝也会感谢于你。” 陈清德的脸上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令城墙上的李世民顿时脸黑不已。 这种心思很私密的好不好?不足以为外人道哉! “这个臭小子,竟敢妄自揣测圣意!” 阿史那社尔身体一颤。 他感觉自己根本无法看穿眼前的少年。 对方的一言一行均在意料之外。 似癫狂的言语,却占尽上风。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细思极恐之下阿史那社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癫狂,一连串的冷笑从其嘴中传出。 “好一个奸诈之辈! 你想让我杀了他们,对不对? 然后找借口对付我等,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哈………… 小子,告诉你,本叶护偏偏不让你如愿! 我们可是突厥使臣,连你们大唐的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只要不犯错,你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哦?是吗?” 陈清德嘴角的笑意更甚。 他耸了耸肩,懒得跟阿史那社尔废话。 而是缓缓将手中的弓弩抬起,再次对准阿史那社尔。 “兄弟们,这些突厥人狂妄惯了。根本就不把大唐和我等放在眼里!身为大唐男儿,你们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不能!” 一众纨绔早就是迫不及待,闻言顿时哇哇大叫。 “很好! 既如此,他们谁若是敢轻举妄动一下,便一箭杀之!” “好!!!” 长孙冲等一众纨绔闻言,顿时兴奋地将手中的弓弩紧了紧,个个全神贯注以待。 阿史那社尔眉头皱得更深。 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 咻—— 就在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破空声响起。 阿史那社尔目光一凝,多年征战令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一支弩箭顿时风驰电掣般射中他的左肩。 阿史那社尔只觉肩膀一阵剧痛侵袭。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声脆响。 叮! 短小的精铁弩箭竟是透体而过。 射出后依旧势大力沉,速度不减的从崔仁师面庞飞过,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深深嵌入其身后的墙壁。 崔仁师何曾见过如此惊险之事,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 与此同时,阿史那社尔感觉肩头传来一股剧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肩膀的裘皮大衣竟直接被那道箭矢洞穿,此时血流如注! “保护叶护大人!” 博尔盖见状睚眦欲裂,连忙大叫。 可一众护卫刚要有所动作,就听数道破空之声再次响起。 咻!咻!咻—— 又是数名护卫腿部中箭,倒地哀嚎。 “阿史那社尔,本少刚刚有没有说过:谁若是轻举妄动,便一律杀之! 你真当本少的话是在放屁吗?!” 面对陈清德的冷视,阿史那社尔心惊肉跳。 这小子,他竟然真的敢!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他终于彻底胆寒。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长安城中平时无处不在的武侯,今天却一个也没有出现。 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你,你到底想怎样?”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此话,但态度已经截然不同。 陈清德轻笑:“怎么,刚才不是很嚣张吗?现在知道怂了?” 被这么一调侃,阿史那社尔的脸色顿时一僵。 周围的文人士子和百姓眼看这群突厥人终于不复之前的嚣张之态,顿时大快人心。 “快看!突厥人认怂了。” “太好了!” “啊呸!活该!看他们以后还敢在长安城嚣张……” 见阿史那社尔不作声,陈清德脸上掠过一抹冷笑:“放心,本少不杀你! 我的要求也很简单! 将行凶之人交出,本少便放你们离开。 否则,我可不敢保证阿史那社尔叶护今天能否活着离开大理寺!” “你不要欺人太甚!” 阿史那社尔咬牙切齿道。 陈清德轻笑:“这就受不了了? 当初你在翠柳居行凶时,可曾想过那两名弱女子的无助?” 说着陈清德也不等对方回答,突然面色一凛:“少废话!你若交人,本少只除首恶。 若不交,那就休怪本少无情,将你的这些手下统统射杀!” “你!” 阿史那社尔想要说些什么,耳边却再次传来陈清德无用质疑的声音:“本少给你十息时间,选吧!” 说着他将手中弩弓一推一拉,顷刻间上弦瞄准阿史那社尔。 身后,一众纨绔顿时有样学样。 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之间便是上弦。 这一幕,看得阿史那社尔眼皮直跳。 这些弓弩怎么上弦如此之快? 而且这一次他看得分明。 陈清德等一众纨绔真的是在转眼之间便上好弩弦,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身为马背上的勇士,他瞬间便想到这些弓弩的巨大作用。 若是他们突厥人在战场上对上这种利器……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陈清德见状,突然冷笑一声,冷不丁的吐出一个数字。 “十!” 嗯? 现场,包括阿史那社尔在内,所有人都为之一懵。 这几个意思?好好的报数作甚? 可陈清德的声音还在继续: “九!” “八!” 一声一声,仿若擂鼓一般,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博尔盖吓得瑟瑟发抖。 他在陈清德的眼神中看到杀意。 当即在阿史那社尔耳边颤声道:“叶护大人,要不我们……”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但阿史那社尔如何不知其意。 可他哪里还记得当初究竟是谁动的手? 第256章 咄咄逼人陈清德 一时间,阿史那社尔额头冒汗。 就在这时,陈清德突然一滞,然后报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数字。 “四!” 怎么回事?不应该是“七”吗?怎么一下就跳到“四”? 这这这…… 博尔盖瞠目结舌。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且,他在陈清德脸上看到一抹不耐烦的狞笑,心中顿时一紧。 他连忙凑到阿史那社尔耳边,牙齿打颤道:“叶叶叶护大人,小小的不想死呀!” 此时的陈清德,在他看来仿佛一尊催命的恶魔。 啪! 阿史那社尔反手便是一巴掌抽在博尔盖脸上。 “混账!你如此胆怯,简直是在丢我突厥勇士的脸!” 博尔盖很想反驳。 他就是一个文人呐,如何能跟那些蛮人相比? 可阿史那社尔睚眦欲裂的看着自己,他也只得闭嘴。 这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阿史那社尔。 虽然平时对他极为尊重,对他的各种建议也十分重视,可一旦违逆其意,绝对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叶护大人,我,我错了!” 略一犹豫,博尔盖便非常光棍的拱手道歉。 阿史那社尔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他眼睛突然一瞪,锚着嘴一脚踢在一名最近的一名亲卫身上。 亲卫一个趔趄摔飞出去。 “叶护大人!” 他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阿史那社尔。 却听其道:“努尔旦,你安心去吧!等回草原,本叶护一定妥善安置你的家人,让他们吃喝不愁!” 亲卫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叶护大人,小的冤枉呀!” “混账!” 阿史那社尔脸色大变,他厉声大喝,还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弓弩破空的声音响起。 咻—— 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呼: “啊!” 那名亲卫顿时应声倒地。 阿史那社尔没想到陈清德竟然会突然放箭,整个人顿时僵直,再也不敢有半分动作。 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陈清德。 只见陈清德将输入杆一推一拉,转眼间便是上好弩弦,一边飞快填装弩箭,一边再一次瞄准阿史那社尔。 阿史那社尔彻底胆寒。 他拼命挤出一丝僵笑:“陈小郎君,凶手已经伏诛,现在可以放我等离开了吧?”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陈清德竟是轻笑着摇头。 “阿史那社尔,你真当本少傻子不成? 这名护卫根本就不是凶手,分明是你随意找的替罪羊吧!” 阿史那社尔顿时脸色大变。 可随即他便是恢复如常:“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要杀他?” “这只是一个警告!” 陈清德冷笑:“阿史那社尔,本少耐心有限,你既然耽误时间,就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你!” 阿史那舍尔睚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他能感受到,若是自己不能交出凶手,眼前这少年是真的会杀死这里所有的突厥人,包括他自己。 可就在他愣神之际,耳边再次响起陈清德的声音。 “三!” 仿佛洪钟大禹,催命而来。 阿史那社儿的瞳孔顿时收缩。 他回顾左右,却发现身边的护卫竟纷纷远离自己,深怕大难临头一般。 这令阿史那社尔气急败坏。 但现在显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眼下必须度过难关才行。 只见他语气僵硬的下令:“那日是何人对如烟大家她们动的手,自己站出来吧!” 那些护卫顿时相互而视,一个个噤若寒蝉。 见状,阿史那社尔更加气不打一处出,他耐着性子道:“只要你主动站出,本少向狼神起誓,保你家人荣华富贵一生!” 可是依旧没有人动。 陈清德冷眼看着这一切,嘴唇轻启间,声音却再次清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二!” 阿史那社尔顿时冷汗直冒。 “混账!你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他的声音传入围观的百姓耳中,那满脸气急败坏的模样顿时令若有群众解气不已。 “快看!这突厥人怂了!” “看来突厥人也不过如此。陈小郎君这么一威胁,还不是乖乖就范?!” “就是!咱当突厥人有多厉害,还不是一个脑袋两个鼻子?遇到狠人,还不是乖乖屈服?” “不错……” 听着周围的纷纷议论声,阿史那舍尔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陈清德的报数却依旧没有结束! “一!” 陈清德将最后一个数字报出。 眼看陈清德阿史那社尔情急之下竟是直接拔刀砍向身边就近的一名护卫。 啊! 那名护卫顿时惨叫一声,栽倒在地,鲜血顿时浸染青石地面。 “啊!杀人了!” 一些胆小的百姓顿时尖叫着后退。 “慌什么?看清楚,那突厥人疯了,竟然砍自己人。” “什么?果真如此!”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应该是手刃凶手吧?” “……” 听着周围的纷纷议论声,陈清德眯眼看向满目通红的阿史那社尔。 却见阿史那社尔,面目带血。 那血,是那名被他砍死的护卫的! “哈哈……哈哈哈哈……” 阿史那社尔突然仰天大笑,这一刻的他宛如地狱恶魔,令人胆寒。 只见他捂着被陈清德射伤的肩膀,满目仇恨道:“陈小郎君,凶手已经伏诛!现在,可以放我等离开这里了吧?” 闻言,陈清德瞳孔收缩。 这阿史那社尔做事竟如此果决。不愧是突厥叶护! 他虽然可以继续胡搅蛮缠,但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必要,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想到这里,陈清德冷笑:“阿史那社尔,你说这个人是凶手,可有证据?” “嗯?你什么意思?” 阿史那社尔一愣。 “没什么?就是忘了说,如烟的丫鬟在本少妙手回春的抢救下侥幸脱离危险。 她可以指认凶手!” “什么!?” 闻言,阿史那社尔脸色再次变得难看。 “你耍我?!” 面对陈清德,阿史那社尔竟生出一股无力感。 “耍你? 阿史那社尔,你可是堂堂叶护。从某方面来讲,代表的乃是一国脸面。 你说话可要讲求证据,否则本少绝不答应!” “你!” 阿史那社尔顿时语塞。 “你什么你?本少要求你交出凶手乃是天经地义!” 第257章 阿史那社尔彻底胆寒 “还是说,你刚才所杀之人根本就不是凶手?!” “哼!” 阿史那舍尔气得直甩衣袖。 眼前的小子着实难缠。 可关键是,他现在丝毫不敢说“那又如何?”之类的硬气话,生怕再次激怒眼前的少年郎,做出什么不智之举。 对方手中的强弩可不长眼睛。 一旁,博尔盖见状,连忙出来转圜。 “啊哈哈…… 这怎么可能? 陈小郎君,既然凶手已经处置,此事是否到此为止,如何?” 这话一出,周围的群众和文人士子纷纷看向陈清德。 如今凶手已经伏诛,突厥也已低头,此时若是收手,还能落下一个【饶人处且饶人】的好名声,传出去正是一段佳话。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陈清德依旧冷笑不止。 他在后世见过太多【打蛇不死,自遗其害】的惨剧,深知这个时候不能回头。 虽然不能真的将这些突厥人全部杀了,但是却必须给他们一个痛彻心扉的教训才行。 也让那些觊觎江国公的人看看,跟江国公府作对的下场。 回去后也能掂量掂量自身斤两。 想到这里,陈清德的身上纨绔气息更重几分。 “你们想得挺美,事情是你们挑起的,现在说了结就了结,真当本少好欺负不成?” “陈小郎君这是哪里话?今日已经见识陈小郎君的威风,在下绝对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博尔盖满脸谄媚之态。 但陈清德根本不买账。 “你叫博尔盖是吧?” 见陈清德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博尔盖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是是是,正是在下。” “听说你是阿史那社尔的心腹?” 虽然不明白陈清德为何如此问,但博尔盖还是点头道:“正是!” “这么说,陷害如烟之事跟你脱不了关系?” 陈清德话锋一转,语气冰冷的盯着对方,仿若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令博尔盖心尖发颤。 这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了? “陈小郎君,休要误会,此事真的与在下无关呐!” 他连忙告饶,生怕引火烧身。 可陈清德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无关?!你还真敢说~” 陈清德冷笑连连:“博尔盖,这话你敢当着你家叶护大人再说一遍吗?” 博尔盖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他连忙回头,果然看到阿史那社尔正冷眼盯着自己。 他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 这件事他从头至尾都是他跟阿史那社尔两人谋划。 他现在将自己摘得干净,那岂不是说是若有事情都是自家叶护大人的主意? 这已经不仅仅是推卸责任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栽赃! 虽然阿史那社尔并不清白。 但他要是敢认,阿史那社尔便敢当街砍了他! 一时之间,博尔盖额头冷汗直冒。 “叶,叶护大人,小的真不是这个意思……” 阿史那社尔却只是冷冷看着他,也不说话。 直到博尔盖身体抖如筛糠,他才冷喝一声:“还不退下!” 逃过一劫,博尔盖顿时如蒙大赦。 他连忙退到阿史那社尔身后缩头不出。 这两位,他当真是一个也惹不起。 其后,被一帮突厥护卫团团包围的崔仁师此刻却是再也憋不住了。 他心念电转之间,疾言厉色道:“陈清德! 你个无齿小儿! 既然那如烟的侍女没死,此事便应大事化小。 而且突厥人业已认错,你何故在此咄咄逼人? 难道真要我等朝廷要员因你身死才甘心吗?” 其后,高季辅和杜正伦连连点头。 不过他们却十分知趣的并没有再吱声。 他们算看出来了,今日这陈家小子铁了心不让这些突厥人好过。 他们现在唯一的指望便是自身不受牵连,一切等今日平安度过之后再做计较。 陈清德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崔仁师竟依然不识时务,躲在一旁不时犬吠。 “哼!” 当即冷哼一声,喝道:“阿史那社尔,本少敬你是条汉子,却没想到你就任由你身后这些人肆意妄言。” 说着便是不由分说的再次放箭。 咻—— 弩箭爆射而出,带起刺耳的呼啸声,转瞬即至。 顷刻间便是再次命中一名靠近阿史那舍尔的护卫。 只不过在陈清德的刻意为下,这名护卫仅仅是被射中腿部。 “啊—— 我的腿!” 听着眼看又有一名护卫倒地哀嚎。 阿史那社尔的脸色终于变得黑如锅底。 只见他愤怒的看着陈清德,不住点头:“很好,你们真的很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阿史那社尔会因此而勃然大怒时。 却听“啪!”的一声。 只见他反手便是一巴掌抽在崔仁师的脸上。 崔仁师顿时捂脸,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博尔盖:“你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本叶护这里哪里有你插话的份?” 阿史那社尔大声呵斥:“都因为你,我的人接二连三受伤!你若再多说一句,本叶护让人砍了你!” 崔仁师没想到这阿史那社尔遇事竟宛如疯狗一般,见人便咬。 混账!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他难道忘了谁才是自己人吗? 可是这话他却只能憋在心里,不敢露出分毫。 阿史那社尔满目通红的指着那名护卫:“陈小郎君,你因何射他?” “想射就射喽!” 陈清德顿时笑了,笑容变得极其灿烂。 “阿史那社尔,本少已经数到了一。你当真以为随便砍死一人这件事就算是交代过去了? 既然你交出凶手,本少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你—— 你!你,欺人太甚!” 阿史那社尔闻言只觉胸口堵得慌,瞬间天旋地转一般,连连后退。 “叶护大人!” “叶护大人你怎么了?” 身后一众护卫惊觉不对,连忙上前搀扶。 却被阿史那社尔愤怒的甩开。 目光定定的看着陈清德。 “你究竟想要怎样?难道真要将我等杀干净才甘心吗?”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阿史那社尔,你可知,当本少得知你对如烟图谋不轨,纵容手下伤人时,是何等揪心? 你现在所承受的屈辱完全是自作自受! 依着本少的性子,你们所有人死不足惜! 真要杀你们,本少犹如土鸡瓦狗,轻而易举!” 第258章 真的怕了! 陈清德的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笑容。 就仿佛下一刻,他真的会动手杀人一般。 令以阿史那社尔为首的一干突厥人胆寒不已。 就在他们惊慌对视之时,却听陈清德再次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 他的目光意味莫名的看着满脸蒙圈,含愤看着阿史那社尔的崔仁师一眼,这才再次落到前者身上。 “不过你放心!本少看在朝廷的面子上,今日不会杀你。” 闻言,包括崔仁师、高季辅和杜正伦在内,阿史那社尔等一众人等均是露出狂喜之色。 终于不用死了! 这几乎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城楼上,李世民也被陈清德的这波操作弄得迷糊不已。 这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么? 刚刚还在喊打喊杀,怎么转眼就要和解了? 此时的李世民吃瓜吃得正爽。 可让他郁闷的是楼下的小子数次打着朝廷的旗号,做得事情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大街上人群议论纷纷。 “这陈小郎君怎么回事?明明大局在握,怎么这个时候退缩了?” “不是,本以为今天可以看一出剑斩突厥人,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戏码。结果就这~” “唉!” 无数人哀叹。 当然也有读书人表示理解。 “小生倒觉得陈小郎君如此做是对的,毕竟这些突厥人身份特殊。 他作为江国公府之人,以大局为重,个人恩怨不能凌驾于朝廷之上。” 听着周围的纷纷议论,陈清德的嘴角却是露出一抹微笑。 “阿史那社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既然你交不出凶手,那你手下这些人便要付出代价。 毕竟这场民怨就好比冬日的雪花,天气变冷,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闻言,阿史那社尔面容一禀:“你还想怎样?” 可陈清德根本就没有理会他,而是对身后的一众纨绔勾了勾手指,大声喝道:“兄弟们,动手!” 他话音刚落,其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一众纨绔,顿时射出早就瞄准的箭矢。 咻!咻!咻—— 数支利箭顿时破空。 阿史那社尔眉头一挑,连忙大喊:“大家小心!” 紧接着便是七八名突厥护卫中箭惨嚎的声音。 “啊!” “啊——” “呃!我的胳膊~” 眼看不知不觉竟有大半突厥护卫负伤倒地,哀嚎之声宛如人间地狱。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 纷纷倒吸寒气。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这位江国公府的私生子果然是个狠人。 不知不觉之间,不但令这些让当今圣人都无可奈何的突厥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更是兵不血刃。 就仿佛那些突厥人是束手就擒站在那里任由那帮纨绔射杀一般。 中间丝毫没有还手。 也不是没有还手,是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这就有些离谱了! 毕竟那可是数十名披坚执锐,动不动就将十万大军侵犯边疆挂在嘴边的突厥人啊!? 凶神恶煞一般的存在。 可偏偏陈清德竟然做到了。 不但做到了,还让这些突厥人连屁都不敢放。 只见陈清德和一众纨绔在弩箭射出后迅速拉杆上弦,装填弩箭,防止突厥人狗急跳墙反扑。 但显然,此时的阿史那社尔已经彻底没有了刚开始的嚣张气焰。 只见他,双目充血,浑身颤抖,死死的盯着陈清德,牙齿更是咬出了血,却始终未发出一言。 见状,周围原本兴奋的群众很快便是陷入了沉默。 “阿史那社尔,你如此看着本少,本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依旧不服?” 陈清德的声音充满冷意。 令一干突厥人浑身发抖,满脸的惊慌之声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是真的怕了! 眼前的少年简直犹如煞星在世一般,令他们再无招架之力。 崔仁师眼看陈清德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挑动阿史那社尔的神经,可谓心惊肉跳。 深怕阿史那社尔怒极选择鱼死网破,将他给杀了泄愤。 他想要出言阻止,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先不说陈清德根本就不会卖他面子,就连阿史那社尔如今也对他是深恶痛绝。 这一幕,同样落入陈清德眼中,他脸上的笑容更甚。 落在阿史那社尔眼中,顿时眉梢狂跳不止,他很想再说些什么。 可嘴巴张合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味的放狠话根本就对陈清德无用。 他现在说再多也只会自取其辱。 这一轮,他们输了。 而且输得彻底! 其后,博尔盖此刻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深怕一生要强的阿史那社尔会说出什么不利言论。 那陈清德可是真的会杀人的呀! 只见他在自以为人群看不到的地方不停拽着阿史那社尔的衣角。 终于,阿史那社尔浑身的凌厉之气突然面色苍白的倒退一步,被博尔盖扶住。 声音颤抖、僵硬的道:“陈小郎君,现在这样你可满意?能,能否……放,放我等离开?” 这句话说出,仿佛耗尽阿史那社尔浑身所有的力气一般。 整个人竟是在说完这句话后眼前一黑,直接昏迷过去。 博尔盖几乎是下意识将阿史那社尔扶住,满脸骇然的大叫:“叶护大人……叶护大人,你怎么了……” 现场,博尔盖的惊呼声和一众突厥护卫的惨叫交织在一起,乱成一片。 陈清德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临了还不忘放出纨绔子弟标准发言。 只见他冷眼抬弩指着博尔盖道:“博尔盖,从今天起,本少不希望在长安城看到你们,否则,本少见一次,打一次!” 博尔盖连忙点头,招呼几名为数不多完好无损的侍卫赶紧离开。 这让脱离突厥人控制的崔仁师、高季辅和杜正伦三人总算松了口气。 可是围观的人群未散,根本就无人给这些突厥人让路。 见状,博尔盖满脸祈求的回头看向陈清德。 陈清德见状对着周围的百姓拱手道:“各位,麻烦让一让!放他们离开!” “陈小郎君,人不能放呀!这些突厥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啊,陈小郎君,若是他们明日告上朝堂,无论是对江国公府府还是你个人,都十分不利啊!” 闻言,陈清德却是轻松一笑:“这个诸位不必担心……” 第259章 过街老鼠 “若是这些突厥人不识时务,本少自然是不介意明日在四方馆前让血溅五步!” 陈清德的话说得杀气腾腾,令现场所有人都为之一寒。 更是令博尔盖看着他打了一个寒颤,他连忙告饶。 “陈小郎君放心,叶护大人如今不省人事,我等寻医问药,等他一醒,保证马上离开长安,绝不上告朝庭。” 陈清德却是眉头一皱:“你是听不懂本少所言吗?我说的是自今日起!” “这……” 博尔盖顿时大汗淋漓。 他满脸无奈的看向怀中陷入昏迷的阿史那社尔。 陈清德冷笑:“博尔盖,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当真以为,这件事后,你们还能在长安城寻医问药吗?” “什么意思?” 博尔盖一愣。 却听周围变得群情激奋。 “就是,长安城可不欢迎你们,赶紧滚吧!” “没错!赶紧滚!我们才不接诊你等蛮夷之人!” “滚出长安!” “滚出长安!” “滚出长安!” 声讨之声竟是不绝于耳。 可是还没有完。 只见陈清德一抬手,周围沸腾的喧嚣之声戛然而止。 陈清德放声大笑:“今日本少便放出话去,这突厥人与本少有仇,谁若是为他们看诊,休怪本少不顾情面!” 说着他看向崔仁师。 “崔大人,这些突厥人毫无信誉可言,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不知崔大人接下来要如何自处?” 闻言,崔仁师干笑不已:“陈贤侄说笑?我博陵崔氏还不屑与这些突厥人为伍。” 说完还不忘甩袖冷哼。 这是他的真心话。 经此一事,崔仁师觉得选择与突厥人合作,是他此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 “……” 城墙之上,李世民看着这一幕,不禁倒吸凉气。 身为帝王,他如何还看不出陈清德绕这么大一圈是要做什么? 自此,突厥人在长安城,可谓孤立无援。 没有人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突厥人勾连。 他也终于理解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了! 这陈清德看似纨绔不恭,却将那些突厥人的下场安排的明明白白。 一番胡作非为下来,这些突厥人可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在长安再无立足容身之地。 “放他们走!” 陈清德大手一挥,那些百姓顿时满脸信服的让开道路。 就仿佛刚刚对突厥人喊打喊杀的不是他们一般。 博尔盖如蒙大赦一般,他连忙对陈清德拱手:“多谢陈小郎君,在下这就带着人离开长安!” 说罢,连忙招手:“快!我们走!” 然后带着一众伤残抱头鼠窜离开。 “欧!我们赢了!” 陈清德举起手中的新式弓弩,大声叫道。 顿时引得无数百姓附。 “太好了!我们赢了……” 引导舆论,就是这么简单吗? 人群之外。 处于一众太子率卫保护下的李承乾看向陈清德的目光可谓异彩连连。 这就是民心。 一旦为己所用,真的可以逆天呢! 这便是那些世家千百年来掣肘皇家的手段吗? 当真是可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原来如此。 清德兄说得对! 这民心,世家用得,我皇家亦可用! 想到这里,李承乾再也抑制不住胸中激动之情。 他穿越人群,带着一众纨绔,满脸兴奋的向着陈清德簇拥过去。 “清德兄,太好了!” …… 眼看一众纨绔被无数百姓簇拥着欢呼。 崔仁师的目光不断变换,他回头看向高季辅和杜正伦。 二人也是无言的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群披坚执锐的精锐甲胄排众而来。 李承乾的替身太监常胜顿时惊呼:“是内侍省的张公公!” 李承乾闻言心中一惊,他连忙回头,果然看到张阿难在一众内侍的拥护下而来。 很快,一行人便出现在陈清德等人身前。 “江国公府陈清德接旨!” 陈清德连忙跟李承乾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后,跪倒在地。 “草民陈清德接旨!” 说着便要跪倒。 却被李承乾和长孙冲从左右一把架住。 “你们这是……” 李承乾苦笑:“清德兄,你平日胡闹便罢。 可现在大庭广众,你在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叫我等如何自处?” 陈清德眼珠一转,连忙低声问道:“我朝真不兴这个?” 一众纨绔纷纷点头。 陈清德顿时了然的挣脱二人控制。 却是趁着几人不备,突然转身面向皇城方向,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便是在一众纨绔目瞪口呆中,拜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 笑话! 他刚刚可是闯了天大的祸,这要是还不趁机表明心迹,万一李世民气急败坏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给,就将他砍了可怎么办? 李承乾苦笑着和长孙冲对视一眼,二人只得跟着下跪。 他们都跪了,一众纨绔自然也不能站着。 崔仁师、高季辅、杜正伦三人见状哪怕心有不愿也只能跟着跪下。 没办法,谁叫他们眼尖,同样已经看到城墙上的那道伟岸身影。 刚刚他们的表现有多遭已经不言自明。 这个时候若是再端那世家的架子,恐怕好日子就真的要到头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文人世子见台子殿下和几位三司大员都跪了,哪有不跪的道理? 也不知谁大叫一声:“快看!是圣人老爷!” “真的是圣人老爷!” “真的是圣人老爷呀!吾皇万岁!”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连带着那些依旧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着纷纷下跪。 “圣人老爷在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之间,满大街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纷纷面向皇城方向拜倒。 呼喊声更是传遍天下。 远处,已经走出老远的博尔盖,闻言回头。 迎着夕阳的余辉,同样看到皇城上那道伟光正的高大身影,眼中顿时复杂难明。 原来大唐的皇帝陛下一直都在啊! 从一开始,他们便已经输了。 想通这些,他在也不敢有丝毫停留,带着一行人一瘸一拐的向着远处的城门而去。 “滑头。“ 城墙之上,李世民苦笑之余,却是不自觉的挺直胸膛。 这种受万民敬仰膜拜的机会可不多。 他还是在当秦王的时候凯旋时享受过。 要想当初,令他不禁感慨…… 第260章 喜怒无常李世民 大理寺前。 张阿难苦笑之余,打趣道:“陈小郎君,陛下还等着呢,您还是赶紧随咱家面圣去吧!” “有劳公公。” 张阿难满意点头,说着又转头对李承乾等一众纨绔道:“各位小郎君,陛下有令,可一同前往见驾。 对了,别忘了带上要献于陛下的宝贝。” 闻言,李承乾和长孙冲含笑对视。 其余人也是振奋不已。 这一幕落入不远处的崔仁师几人眼中,顿时面露骇然之色。 皇宫,显德殿。 当包括陈清德、李承乾在内的一众纨绔进来时,就见李世民正拿着一方丝帕仔细擦拭着御案上的金尊琉璃五爪金龙。 “高明拜见父皇!” 李承乾当先参拜。 其旁,陈清德依旧不管不顾的行叩拜大礼。 “草民陈清德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便是别人。 其后,一众纨绔相互对视一眼后,纷纷拜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办法啊!在这件事情上,陈清德可谓前所未有的执着。 他们哪怕不愿,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甘之如饴的去做。 否则两相对比之下便是大不敬之罪。 这让已经率先参拜过的李承乾尴尬不已,满脸幽怨退至一边看着几人。 “行啦,都起来。 你们这帮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李世民非常随意的摆了摆手。 也不知这话是在说他们刚刚在大理寺前的作为,还是说他们现在表现。 不过任谁都能够看出,李世民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 陈清德甚至觉得,要是李世民懂秦腔戏曲什么的,恐怕都要哼声唱出来了。 这也令陈清德不禁偷偷松了口气。 他心知,今日之事算是办对了。 其后众纨绔同样个个跟人精似的。 李世民这般表现显然是极为认同他们的做法。 果然,就听李世民依旧不停呵气擦拭着五爪金龙琉璃尊,一边看似旁若无人的道:“今日之事,你们做得很对! 那些突厥人嚣张跋扈! 自以为能在我大唐作威作福。 有如今的结果,也算报应不爽。” 这话顿时令一干纨绔振奋不已。 长这么大,他们少有这样受到夸赞的时候。 更何况眼前夸赞他们的还是当今圣上。 可是还不等他们高兴之情流露,却听李世民继续道:“只是,陈清德,你可知罪!?” “啊?!” 陈清德下意识答应一声,随即便意识到不对,顿时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李世民。 却见李世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朕记得,让高明给你带话。不能让那阿史那社尔死在我大唐。 可你却带着这帮公子哥将那些突厥人几乎全部射伤,还不让城中的医馆为他们医治。 甚至连面圣的机会的也给他们! 就连崔仁师也在你的百般算计之下与那些突厥人交恶,让这些他们在我大唐孤立无援。 甚至连阿史那社尔的那些手下你也千般算计, 你这样做摆明着要置他们于死地呀?” 陈清德没想到自己所做一切皆被看透。 不愧是千古一帝。 当即也再掩饰。 搓着手笑道:“陛下明鉴,原来你都知道了呀。” “嗯。朕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还知道你对付突厥人的弩箭皆是特制。这究竟是为何呀?” 陈清德下意识看向李承乾,却见李承乾耸了耸肩。 表示这件事情跟他无关,是自家皇帝老子自己打探到的。 见状,陈清德只好坦白。 “陛下,那些弩箭草民确实命人做过手脚。” “哦?!你做了什么?” 李世民显得很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拿粪汁浸泡一晚罢了。” 李世民眉头一挑:“这是为何呀?” “这个儿子知道!” 一旁李承乾连忙抢答。 “高明,你知道?” 李世民见状显得更加好奇。 李承乾连忙献宝似的点头。 这些日子他跟陈清德学了不少东西,却始终得不到展示。 可是憋得够呛。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当即竹筒倒豆般道: “父皇,清德兄说,用粪汁浸泡过的弩箭在伤敌后,若是不能及时清理伤口的话,便会为外邪所侵。 皆是伤口感染,化脓,热毒发作,神仙难救!” “哦?竟有此事?” 李世民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什么,嘴中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陈清德难免有些得意。 却突然听到李世民厉声呵斥:“好你个陈清德,你这是非要置阿史那社尔于死地才肯甘心吗? 你如此做陷朕于朝廷何地呀? 万一激怒北边的突厥人,他们起兵劫掠中原,你万死难赎其罪!”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陈清德彻底目瞪口呆。 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在这一刻彻底具象化了! 什么是圣心难测?眼下不就是么?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果然没有天理啊?! 饶是千古一帝李世民,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半点情义也不讲。 就在他为这封建社会的险恶而腹诽时,却见板着一张脸的李世民竟再次露出笑容。 “好!很好!没想到你陈家家学中竟然还有如此见不得光的传承。” 啥?! 陈清德目光怪异的看向李世民。 貌似这误会有点深啊! 可他却压根就不想解释。 如此最好,省得他每次漏出点东西还要费劲吧啦的思考应对之策。 “陛下,草民惶恐。不懂陛下这是……” 陈清德满脸无辜状。 却见李世民用一副【你不用解释,朕都懂】的表情看向他:“陈家小子,朕听闻你刚才说有宝物献上?还不赶紧拿上来?” 陈清德闻言心中顿时了然。 同时在心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都是聪明人,玩什么聊斋呀?真真是吓死本少了。 当即回头看向李承乾几人。 李承乾连忙冲显德殿外的常胜招了招手。 常胜点了点头,立刻退走消失不见。 须臾,一个木制的箱子便被几名侍卫抬进来。 张阿难亲自上前打开。 只见数把制式古怪的强弩静静的躺在其中。 旁边还放着配套的弩箭。 只是这些弩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令人掩鼻。 陈清德虽然同样直犯恶心,但现在是面圣,他哪怕再神经大条也不敢随意造肆。 当即强忍着恶心上前,将一把新式强弩拿起,递到李世民面前。 “陛下请看!” 第261章 献宝 李世民到底是见多识广,当初征战天下时什么恶劣的情况没有见过。 因此对箱子中的恶臭不甚在意。 相反,他的目光在陈清德取出新式弓弩后便是再也没有挪开过。 没有人比他更加渴望这种能令突厥人都忌惮不已的新式弓弩。 特别是他刚才已经在城墙上见识过这把弓弩装填弩箭时的方便快捷。 深谙战争之道的他一眼便看出这种弓弩的可怕。 它绝对是突厥骑兵的克星! 一把抢过陈清德手里的新式弓弩,李世民非常熟悉的检察了一下弓弩的结构后便是非常熟练的将输入杆打动上弦。 “阿难,去取支弩箭过来。” “诺!” 张阿难恭敬点头。 只是当他来到木箱前时,却差点没被其中的味道送走。 只见他满脸通红的抬头,一脸幽怨的看着陈清德。 陈清德自然明白张阿难因何如此,却是憋着笑上前,将一支弩箭拿起递给张阿难。 张阿难显然下意识捏着兰花指去接,却被陈清德躲过。 见张阿难诧异的看着自己,他笑着又将弩箭递给他。 张阿难自然明白陈清德的意思。 李世民都没有嫌弃的意思,他若是如此表现,恐惹李世民不喜。 他咬了咬牙,正要伸手去接。 却见陈清德直接将箭收走,然后大声道:“张公公,陛下要试射弓弩,还要麻烦张公公去安排人准备。” 张阿难一愣。 顿时明白陈清德的意思。 连忙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啊?啊!奴婢省得,这就前去准备。“ 说着便是退了下去。 一旁,李承乾和一帮纨绔眼中异彩连连。 这清德兄果然是个妙人。 只见陈清德老神在在的按着弩箭上前,他也不递给李世民。 而是打着示范的幌子直接将味得不行的弩箭插入机扩之中。 “陛下请看,这新式强弩上弦搭箭就是这么简单,比起老式强弩,速度快了何止数倍!” “好!真是太好了。” 李世民顿时兴奋的举起手中弓弩仔细打量。 就在这时,张阿难回转。 “陛下,殿外已经准备好箭垛,可以试箭!” 李世民闻言连连点头。 “走!我们出去试箭。” 一行人来到显德殿外,果然看到百步之外有箭垛被宫人竖起。 李世民也不客气,立刻就要对准箭垛扣动扳机。 却被陈清德阻拦。 “陛下,小子这弓弩有瞄准功能,可以辅助弓弩手瞄准目标。而且射击距离可远远不止百步!” “哦?” 李世民见陈清德胸有成竹,于是对张阿难示意。 张阿难连忙让人调整箭垛。 等箭垛调整到三百步以外,陈清德这才满意点头。 只见他从被一同抬出的箱子中拿起另一把弩箭,上好弦后将一支三寸长的铁箭从上方的填装口轻巧的放入箭管当中,然后便抬起弓弩进行对着远处的箭垛瞄准。 这一幕再次看得李世民心中狂跳。 这种新式弓弩的填装实在是太方便了! 可还不等他出言询问,就见陈清德已经目标锁定目标,然后果断扣动扳机。 咻—— 啪! 一道破空声顿时响起,紧接着就见远方的箭垛被这势大力沉的一箭射了个对穿。 可弩箭的去势却依然不减,直到再次飞出百步远这才停下。 竟是正中靶心。 李世民顿时为之震惊。 这种威力,这种精准度,简直堪比军中神射手了! 就连已经使用过这种新式强弩的纨绔们同样目瞪口呆。 虽然陈清德之前已经给他们介绍过这种新式强弩的作用,但如今亲眼所见,还是为之震撼。 “陛下,小子的这种新式弓弩,无论是射程还是操作上都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哪怕是一个不会射箭的新人,只要能做到三点一线,也能非常轻易的射中目标!” “当真是好东西啊!” 李世民连连点头。 有了这种新式弓弩,在与突厥骑兵的对战中对于的确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可是,他突然皱眉:“可惜!可惜了啊!” “陛下,有了这新式弓弩,突厥人进攻的优势不再,您为何叹息?” 张阿难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陈清德同样如此。 李世民道:“过往突厥骑兵便是仗着无与伦比的骑射能力令我大唐士兵损失惨重。 有着新式弓弩固然好,突厥人的弓箭对我们将再无威胁。 可是突厥人不光善射,更加善骑。他们虽然伤不到我们,但我们却也追不到他们。” 闻言包括李承乾在内的一干纨绔顿时面面相觑。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陈清德顿时了然。 如来是这样。 可他是谁?既然已经准备弓弩,自然也想到了其它。 只见他来到箱子前,一阵翻找。 只见一个模样怪异的物品被他从箱子底部拿出,一同拿出的还有四个带孔的马蹄铁。 没错!正是马蹄铁。 而那模样怪异的物品正是马鞍。 “陛下,除了这些弩箭,小子今日还要献上两件物品。 有了它,可以让我大唐铁骑横行无忌! 哪怕是那些突厥骑兵,也能望尘莫及。” “哦?江国公府竟然还有如此神异的宝物,快点拿给朕瞧上一瞧!” 陈清德却没有立刻按照李世民所言的去做。 而是定定的看着李世民道:“陛下,这两样东西说起来制作极为简单,若是此刻泄露,恐怕将优势尽去啊!” 见陈清德说得严重,李世民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连忙对张阿难使了一个眼色。 张阿难立刻会意。 只见他对周围的侍卫宫人大声喝道:“全部退下!” 又对身边一名侍卫低声交待几句。 等所有人远离,他这才转身对除太子李承乾以外的一干纨绔道:“各位小郎君,还请随奴暂避。” “张公公且慢!” 竟是被陈清德阻止:“他们是清德的兄弟,本少相信他们。” 闻言,一众纨绔顿时感激不已。 长孙冲道:“清德兄不必如此。这乃皇命,我们自当遵守便是。” 李承乾也道:“清德兄高义,但事关国本,容不得半点马虎。” 陈清德却道:“各位,我等一起至今,关乎国本的事情经历得还少吗?也不在乎再多此一件。”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第262章 马蹄铁和马鞍 “算了!你们都留下来吧!此事若成,陈家小子这里日后少不得你等帮衬。” 李世民笑摆了摆手。 “陛下,这件事情恐怕还要请将作监协助。还请陛下安排。” “阿难!” 李世民自然是无有不应。 他现在非常好奇。 陈清德究竟要如何用那几样模样古怪的东西,为自己打造可以击败突厥人的神兵利器。 很快,将作监的匠人便按照陈清德的要求在显德殿前面的广场上临时竖起几根木柱。 旁边的临时煅烧炉中,烈焰腾腾。 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匹马蹄受损的骏马被人牵了过来。 李世民看着这匹马顿时神情一阵恍惚。 因为这匹马还是他身为秦王统领黑家军时的坐骑。 只是随着他攻伐天下的过程中因马蹄受伤而淘汰。 没想到竟然被细心的张阿难豢养在宫中,被照顾得很好。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此马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前腿上时,不禁唏嘘不已。 陈清德看着这匹体态俊朗神驹满意点头。 他不过是跟张阿难提了一嘴,想要一匹退役下来的宝驹来展示马蹄铁和马鞍的神奇。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 而且看李世民的样子,这马应该跟了李世民很长时间。 当即道:“陛下放心,小子这就用手中这几根弯铁让这匹宝马重新驰骋!” “真的吗?” 李世民心中顿时一喜。 “当然是真的。!” 说着,陈清德也不管众人的怪异目光,他对将作监的几名匠人点了点头。 那些匠人顿时挥动手中的铁锤按照陈清德的要求开始打造镶嵌马蹄铁的铁钉。 趁着那些匠人打造铁钉的空当,陈清德又指挥着几名内侍将那副看起来模样怪异的马鞍装上马背。 直到这时,众人才幡然醒悟,这东西的作用。 等位于马腹处的卡扣松紧调整好,陈清德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好了,有了这马鞍,只要我们的骑兵便可以轻易拥有堪比突厥人的骑术,甚至是超过他们。” 其它人闻言,顿时围拢过来。 “清德兄,真的假的,给马儿这东西就能提高骑手的骑术?” 房遗直满脸不可置信的抚摸着马鞍上的脚蹬。 陈清德点了点头。 “你手里的那个东西叫做脚蹬,有了他,哪怕不会骑马的人也可以轻易上马。 而且轻易不会从马上摔下来。” 眼前这些人,要么是如李世民这样马背上打天下的能手,要么便是功勋之后。 陈清德这么一介绍,他们便立刻理解了这马鞍的妙用。 “好!,此物果然不愧是神兵利器,确实是好东西呀!” 李世民不禁大为赞赏。 陈清德笑道:“只要再配合马蹄铁,哪怕是这样的废马,小子也能让它变成驰骋疆场的良驹!” “哦?!” 李世民闻言顿时振奋不已。 毕竟,那所谓的马蹄铁不过是块普通的铁片罢了。 真的能这么神奇吗? 就在这时,一名匠人上前拱手:“陈小郎君,铁钉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打制完毕。” 陈清德点了点头。 他这才将马蹄铁交给对方,嘱咐道:“这马蹄铁须按本少说得,加工一番,保证跟马掌的大小一致。 特别是前端位置。 记住了吗?” 那名工匠连连点头。 陈清德这才让马夫配合匠人,将马牵到木桩前固定。 在众人的努力下,这匹马抬起了前蹄,然后便在陈清德的指挥下用陈清德事先准备好的蹄钩等工具清理马蹄底部的泥土和石子等杂物。 并检查马蹄的损伤情况。 好在这匹马虽然表面看不满蹄裂,但并没有难以挽回的损伤,也没有患上蹄叶炎等病症。 所谓的蹄裂也都是脚质增生造成,再加上其中塞满质地尖锐的石子,这才导致这匹马不能正常奔跑。 在陈清德的指挥下,那些匠人很快便完成了对马蹄的修剪。 而一旁的匠人此时也已经将马蹄铁打造成跟马蹄贴合的形状。 在做了简单的对比,确认马蹄铁和马蹄特别贴合后。 陈清德再一次嘱咐道:“这给马蹄钉钉,必须保证蹄铁和马蹄的前端对齐,然后从马蹄的一侧开始钉钉; 钉子一定要保证斜着进入马蹄,在不伤害马蹄敏感部位的情况下穿出,且不宜过长; 方便后面用锉刀将钉子头搓平。 都听明白了吗?” 几名匠人闻言认真的点头。 这些注意事项,陈清德之前已经交代过好几遍。 让马夫安抚马儿的情绪后,被烧得有些通红的马蹄铁被按在了马蹄之上。 顿时直冒白烟。 马儿顿时受惊一般想要挣扎,却在几人努力下牢牢的被牵制在了原地。 这一幕看得李承乾等人目瞪口呆。 “这这这,不会烫伤马儿吧?” “不会,马蹄坚硬,厚度也够,可不会被轻易烫伤。 而之所以安装马蹄铁要趁热,也是因为铁在烧红后质地柔软,可以更好的贴合马蹄。 预冷收缩后会更加紧密的贴合在马蹄上,不易脱落。” 他说话的空当,几名胆大心细的工匠已经按照陈清德要求将铁钉斜着钉入马蹄当中,一连钉了有七八根才算罢休。 等他们用锉刀将铁钉凸出的部分搓平以后,一个马蹄便是钉好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那些匠人如法炮制,很快就将四只马蹄铁全部定好。 “来,牵着马走几步看看。” 陈清德对马夫道。 马夫点了点头。 然后众人就看到马儿竟然奇迹般的不再跛瘸。 走起路来宛如一阵风般。 脚下更是在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噔噔”的金铁交击声。 “将马牵给朕!” 李世民见状顿时兴奋的招手。 只见他接过缰绳后,满脸怜惜的抚摸着马脸。 “老伙计,你好了吗?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宝驹仿佛听懂了李世民的话顿时打起了响鼻。 这让李世民振奋不已。 他连忙看向陈清德:“这马鞍如何上?” 陈清德连忙指着马镫道:“很简单,陛下踩着马镫便可翻身上马。” 李世民点了点头。 按照陈清德的指点,脚踩马镫,果然非常轻易的便是翻身上马。 陈清德则趁机让匠人将事先准备的冷水泼到马蹄上,给马蹄铁降温。 第263章 春风得意的李世民和后背发凉的阿史那社尔 眼看马的四蹄青烟消散。 再也按耐不住的李世民一夹马腹,打马狂奔。 马儿也仿佛知道李世民心意一般,顿时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然后发足狂奔。 看着李世民远去的模样,李承乾上前对陈清德拱手道:“清德兄,多谢你!” “太子,本少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将功抵过,为自己的任性妄为做出补偿罢了。” 闻言李承乾却道:“你我均知,这些突厥人一直都是卡在父皇喉头的一根利刺,可谓不除不快。 可这满堂文武却束手无策。 这几年,也只有清德兄和江国公府做到了。 这便是大功绩啊!” 陈清德闻言,心中顿时一突。 难道是我今日表现过于显眼包了些?以至于李承乾竟当众说出此话。 这样想着陈清德看向其他人,众人纷纷点头。 陈清德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道:“这新式弓弩乃是我二哥陈政德所造; 还有这马蹄铁和马鞍,乃是我兄长陈贤德苦心孤诣发明的…… 本少就是适逢其会罢了,拿它们出来装了一波……” 就在陈清德苍白无力的解释之时。 李世民却是意气风发的骑着马回来。 只见他容光焕发。 将马鞭丢给马夫后,笑着上前:“ 好!实在是太好了! 有了这马蹄铁和马鞍,再配合新式强弩,对上突厥骑兵又有何惧? 从此朕亦可安枕无忧。 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说完大笑不已。 笑着笑着,其眼中竟是泛起无边杀意。 陈清德见状,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李世民虽为雄主,却是极为记仇之辈,在渭水之盟时便将突厥人拉入自己的黑名单。 今日就算没有他,他也会绞尽脑汁对付突厥人。 他记得,在历史上,李世民可是在地位稳固后的第一时间便是力排众议,对突厥人用兵。 在这之前,他更是将得力干将唐俭派到突厥行挑拨离间之计。 想到这里,陈清德连忙拱手道:“陛下,这突厥人蛮子之心昭然若揭。 阿史那社尔堂堂突厥叶护更是不从掩饰其野心。 但当初我父得知大哥二哥他们发明出新式强弩和马蹄铁、马鞍时曾经说过。 上兵伐谋,对付突厥人根本就用不到如此神兵利器。 毕竟战争无论输赢,只会劳民伤财。 陛下当以前朝为鉴。” “嗯?!” 李世民原本高兴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李承乾见状,连忙对陈清德狂使眼色。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陈清德竟然会如此大胆,说出这样的话。 枉他刚刚还出言提醒陈清德。 现场气氛一时之间降至冰点。 一众纨绔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突然发现,自从跟陈清德认识,他们的生活都跟着变得无比刺激起来。 就连进皇宫接受李世民夸赞,也能出岔子。 就在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时,李世民却是冷声道:“上兵伐谋,谈何容易?” “陛下,父亲说过,这些突厥人虽然看似强盛,却是无根浮萍,我们只需如此这般…… 便可令突厥人从内部瓦解。 届时,陛下只需派军里应外合,便可将突厥部彻底瓦解。” “哦?” 李世民听陈清德说完,顿时满眼放光的看着陈清德。 “那你父可说过,这前往突厥之人,派谁去最为合适?” 一旁,李承乾等一帮纨绔彻底目瞪口呆。 谁能想象,堂堂帝王,竟然真的礼贤下士的向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毛头小子请教。 “陛下,这事阿耶还真说过。他说此事非鸿胪寺卿唐俭唐大人不可。 至于为何是他,父亲却是没有细说。” 陈清德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事无巨细的问自己。 但话已出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家阿耶不停地叠加buff。 反正以自家阿耶现在的情况,重返巅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若想早日过上悠然的纨绔生活,自然要当好这个推手才行。 当然,也是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实在过于惊世骇俗,必须有人为他背书才行。 而便宜父亲陈叔达显然再适合不过。 李世民闻言顿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半响才道:“子聪啊子聪,早年世人传你军政上的才华横溢,朕原本是不信的。 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满朝诸公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你却早就有了计较。 若非你这私生子透露,朕恐怕就要错失人才!” 陈清德听着李世民突如其来的低语,不禁暗自得意。 他都没有将一年以后的大白灾给说出来。 就是从这场自然灾害开始,突厥开始一落千丈。 实在是这事说出来哪怕拉上便宜父亲陈叔达也难以解释。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但这种人前显圣的机会肯定是不能错过的。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记住,今日之事万不可外传。朕自有决断!” 闻言,一帮纨绔顿时面面相觑。 得,搞半天根本没我等什么事。 长孙冲却是低声提醒:“也不是全无收获。陛下能让我们全程听到这么多机密之事,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一处破庙之中。 阿史那社尔悠然醒转。 “叶护大人,你醒了!” 博尔盖满脸激动的高声喊道。 “呃,我这是在哪?” 阿史那社尔看着头顶破了一个洞的屋顶,顿感不妙。 他连忙抬头四顾,却发现破庙当中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名受伤的护卫。 “回叶护大人。我们如今在距离长安城二十里的地方。” 博尔盖低声答道。 阿史那社尔闻言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您陷入昏迷后,那陈小郎君便放话,不许我等留在长安城中, 也不许医馆收治我等。 并扬言,见我们一次,打一次。 小的迫不得已,只能带着大家离开长安。” “什么? 混账! 陈家小子欺人太甚!” 阿史那社尔的额头直冒青筋。 他刚要有所动作,却牵扯到箭头的伤口,顿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叶护大人,你没事吧?” 博尔盖连忙上前搀扶,却被阿史那社尔避开。 “我没事!” 阿史那社尔恨声喝道:“走!随本叶护回去。我要面见大唐皇帝陛下。” 博尔盖连忙阻止,满脸的哀叹:“没用的……” 第264章 孤立无援的突厥人 “叶护大人,那陈小郎君说了,只要我等敢出现在长安,就会将我等全部射杀!” “他敢!” 阿史那社尔顿时勃然大怒。 他是真的敢! 博尔盖腹诽摇头:“况且,况且……” “况且什么?” 见博尔盖支支吾吾,阿史那舍尔不耐烦的追问。 “叶护大人,你陷入昏迷时小的看得分明,当时在皇宫城墙上,大唐的皇帝陛下一直都在。” “什么?!” 阿史那社尔满脸不可置信的回头,一把揪起博尔盖的衣领,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博尔盖惊慌之下连忙道:“属下敢对天发誓,当时这一幕很多百姓都看到了,甚至还齐齐下跪膜拜来着。” 阿史那社尔看向一旁的护卫,护卫们纷纷点头。 “是啊,叶护大人。我等也看到了。” 闻言,阿史那社尔顿时泄气,踉跄倒退。 现在细细想来,当时情况的确处处透着诡异。 比如那些围观的百姓;唱曲的妓子伶人;以及平日很常见的巡街武侯,当时却迟迟没有出现…… 原来如此种种,竟然9是算计吗? 阿史那社尔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怎,怎么会这样?” “叶护大人,现在大家身上都有箭伤,可是却无处就医,必须得尽快想办法呀!” 博尔盖满脸焦急的道。 “什么?!” 阿史那社尔一惊。 他这才发现,屋中的护卫几乎全部带伤。 见状,博尔盖连忙解释:“我们这四五十人中,包括叶护大人您,有接近三十人负伤。 虽然都是贯穿伤,但均未伤及要害,若是及时就医,应无大碍。” “那还等甚?赶紧回城啊?” “可是那陈小郎君已经放话,加之我等之前在长安城的所作所为,不说那长安城,就连这长安城外,也无人敢为我等医治啊。” 博尔盖满脸为难的道。 阿史那社尔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这才惊觉,在那陈清德一系列的作为之下,他们这些人不知不觉竟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对方那看似无法无天,不可理喻的作为,竟然也隐藏着如此深的用意。 后背顿时一阵发凉。 若这些都是那少年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这也太可怕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突然,阿史那社尔眼睛一亮:“去联系博陵崔氏! 我们之间还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且我们还欠他们四十七万贯。 你去告诉他们,若是我们出了事,他们休想收回文钱!” 越说越兴奋,阿史那社尔几乎就要拍案而起。 只是肩头的伤势却不允许他有甚大动作。 博尔盖虽欲言又止,却还是招呼庙门口的几名未受伤的护卫出去了。 一时之间,屋中那些护卫全部静静地看着阿史那社尔。 只见其脸色阴沉无比,那只健全的手臂正缓缓捏紧。 陈清德,你简直气人太甚! 直到天色渐黑,博尔盖这才带着几名护卫姗姗回来。 “怎么样?” 阿史那社尔连忙迎了上去:“大夫呢?” 博尔盖和几名护卫相视一眼,苦笑不已:“叶护大人,博陵崔氏高层根本就不肯见我们。” “混账!他们怎么敢?难道连那四十七万贯钱都不想要了吗?” 阿史那社尔直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看起来陷入癫狂:“不可能!不可能! 博陵崔氏……崔仁师……他们怎么敢的?” “叶护大人,崔家的人说,若是叶护大人敢欠钱不还,就等着面临博陵崔氏的怒火。” 博尔盖小心的说道。 他深知,博陵崔氏作为河北道最大的世家之一,有实力说出这种话来。 “可恶!” 阿史那社尔气急败坏,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周围那些护卫此刻因伤显得无比低迷,眼看阿史那社尔一副盛怒的模样,一个个顿时战战兢兢,生怕被殃及池鱼。 见状,阿史那社尔无力瞬间颓然。 连博陵崔家这最后的希望也指望不上了吗? 阿史那社尔有那么一瞬间,心中生起一丝丝绝望之色。 博尔盖见阿史那社尔一副认清现实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若是阿史那社尔还是一味的狂妄、强势,恐怕会为他们接下的行程徒添困难。 这绝对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毕竟,他们现在的队伍,看似人员充足,可都是伤员,称之为残兵败将也不为过。 “叶护大人,现在首要的是寻找地方就医。长安城我们肯定是不能回的。无论是那陈家小子,还是大唐朝廷都不可信。” 闻言,阿史那社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满脸恳切的看着博尔盖。 “那你说,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 博尔盖见阿史那社尔如此问,顿时心中一喜。 当即道:“小的觉得我们应该趁着长安城中的消息尚未传扬开,赶紧去周边的小镇寻医问诊才是。 虽然医疗条件差些,但至少那里受长安城的影响很小。 方便我们就医。” 阿史那社尔眉梢一跳。 他当然明白博尔盖的意思。 当即道:“很好!你可知,最近的镇子还有多远?” “回禀叶护大人。离我们最近的长远镇还有十里路。” “既如此,我们赶紧上路吧!” 阿史那社尔眉梢顿时一扬,嘴角溢出一抹满含仇恨的笑容。 哼!等本叶护回了北方草原,定让颉利可汗率领十万铁骑,劫掠中原。 到时候,什么博陵崔氏、长安、皇城、江国公府,统统都要夷为平地! 可是让阿史那社尔和博尔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兴冲冲赶到长远镇时,却发现小镇上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快看,他们便是在长安城中作威作福的突厥人吧?” “没错!江国公府的陈小郎君有话,任何人都不得支援他们。” “呸!我们虽然穷,但也不是那种卖国贼。” “不错!快走,我们赶紧通知赵家郎中,让他去镇使那里去躲躲。” “……” 听着周围的那些议论,阿史那社尔的脸色阴沉无比。 博尔盖见状,连忙催促驾车的护卫赶紧去医馆。 只是当他们赶到医馆时,果然看到医馆大门紧闭。 一名护卫不死心前去敲门,但始终无人应答。 “大人,怎么办?” 第265章 绑架赵郎中 眼看那些受伤的护卫满脸绝望的看着自己,同样脸色苍白的阿史那社尔看着那紧闭的医馆大门顿时气得浑身抽搐。 “给,给本叶护砸!” 几名没有受伤的护卫闻言连忙拔出刀剑,就要上前。 铛! “住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铜锣声,紧接着便见一众镇使衙役匆匆而来。 身后跟着一名身着长衫的老者和一名身着镇使服饰的中年人。 “都给我住手!” 那中年镇使边跑边厉声呵斥。 很快,一众镇使衙役便将那些突厥人逼退。 “你等蛮夷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想要纵兵强闯不成?” 随着此人的一声厉喝,那些原本还躲在远处不敢过来的百姓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 “哎呀!镇使大人,这些突厥人果然如途经的商人所说那般在我大唐横行无忌。” “对呀镇使大人,赵郎中不在,这些突厥人就要强闯,简直就是强盗行径!” “没错!不可原谅!”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阿史那社尔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不已。 所是依他从前的性子,他绝对要让人踏平这里。 可是现在他手里的人几乎大半都是伤员,若是爆发冲突,并非什么好事。 当即冷眼看向博尔盖。 博尔盖会意,他对那名中年镇使拱手道:“镇使大人不要误会,本叶护乃是出使大唐的突厥使臣。 如今回去,路过贵地。 因为队伍里有众多伤员,所以想要寻求医治,并无甚恶意。” “没有恶意?” 中年镇使冷笑连连:“若非本官来得及时,赵郎中家的医馆是不是就要被你们这帮手下给强拆了?” “这都是误会!” 博尔盖自然不愿承认这种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他再一次拱手: “我等真的只是想求医问诊。不知县使大人口中的赵郎中可在?” 说着目光却是直接看向其身边的长衫老人。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长衫老人却根本就没有搭话,而是不着痕迹的和中年县使对视了一眼。 中年县使道:“赵郎中,采药未归。人不在镇中。 而且我们这里庙小,郎中只会医治疑难杂症,不懂刀兵创伤,各位使臣还是赶紧另寻他处,以免耽误的治疗良机。” 说罢,便是冷眼看着博尔盖等人。 今日无论公私,他都不能让突厥人如愿。 否则,消息传回长安,他这个镇使就不用干了。 博尔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镇使竟然也敢拒绝他。 可是想到他们如今的境况,对方有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他看了看十多名镇使衙役,最终还是放弃了和阿史那社尔一样的想法。 “既如此,那我等告辞了。” 博尔盖拱了拱手,在一众护卫不甘的目光中领着人离去。 等他们走远,身后顿时传来欢呼之声。 “赵郎中,你这会可算给我们长远镇长脸了。” “不错!还有镇使大人,刚刚可真是威风……” 声音传入阿史那社尔耳中,顿时银牙都要咬碎。 一旁博尔盖苦笑道:“大人,看来消息已经在长安周边传开,我们若想就医,恐怕得快马加鞭赶往更远的地方才行!” 却听阿史那社尔冷笑连连。 “博尔盖,你还是太天真了!” “啊!什么?” 博尔盖一愣,却听对方继续道:“若本叶护所料不错,绝对有人快马加鞭的宣扬此事,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被动。” 博尔盖心中一突。 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大。 “叶护大人,如今下面好多人都身负箭伤,若是长时间得不到救治,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本叶护自然知晓!” 阿史那社尔冷笑道:“正因为如此,你觉得我们继续赶路,跟那所谓的流言赛跑正确吗? 而且我们的战士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不光是那些战士,刚刚这十多里跑下来,饶是他也有些吃不消。 博尔盖顿时了然:“那叶护大人的意思是?” “等天黑,去将那个赵郎中给本叶护抓回来,给大家治伤!” “原来如此!” 博尔盖顿时大喜。 他也是当局者迷。 此时已经是天色渐黑,博尔盖立刻领着几人换上黑衣蒙面潜入长远镇。 而此时的长远镇,赵氏医馆之中。 赵郎中对身旁的药童吩咐道:“去,关门歇业!” “诺!” 药童连忙应了一声,出去关门。 可是过了良久,赵郎中觉得奇怪,连忙走出来查看。 却发现医馆门口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药童竟然不见了。 “奇怪。” 赵郎中,嘀咕一声,正要放声呼喊药童的名字,脖子上却是突然间一凉。 就见一柄明晃晃的弯刀被人架到了脖子上。 赵郎中顿时脸色大变。 身体彻底僵硬在了原地。 “赵郎中,我们又见面了。” 博尔盖中一旁的黑暗中现身,笑意盎然的对着赵郎中拱手。 “是你?突厥人!” 赵郎中顿时眼睛瞪大。 他没有想到这些突厥人竟然如此大胆。求医不成,竟然在背地里使用肮脏手段。 “我的药童呢?” 他连忙问道。 博尔盖见状挥了挥手。 只见,在一旁的巷子中,一名突厥护卫将一名药童带了出来。 药童已经昏迷。 “赵郎中放心,我们只是求医,不杀人。只要你跟我走一趟,我便放了他。” “好!老夫便跟你走一趟又如何?” 赵郎中闻言答应道。 “好!” 博尔盖顿时兴奋不已。 “我们有二十多人受箭伤,你看看要用些什么药,带上后跟我们走吧!” 赵郎中闻言眉梢轻轻一挑,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不过白天镇使大人也说了,老夫就是个乡野村医,也只会治一些简单的头疼脑热。” “那怎么办?” 博尔盖顿时心急。 “我不管。若是你治不好他们,我,我杀了你!” 他的话显得苍白且无力。 赵郎中摇了摇头:“你听我说完。老夫虽然不擅长创伤。但基本的金创药之类的还是有的。” “那还等甚?拿上药跟我们走吧!” 博尔盖顿时有些迫不及待。 赵郎中闻言点了点头。 然后再两名突厥护卫的看护下回到医馆拿了几瓶金疮药便是跟着离开了。 博尔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 那名昏倒的药童竟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溜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