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余杭》 第1章 社会第一课 四月的杭城还带着点点凉意，可直播间里因为补光灯和照明灯太多而变得燥热不堪。 何雨晴拿着卸妆棉擦掉画歪了的眼线，重重地呼出口气准备再画一次。 她从小被灌输理念‘好女孩是不化妆的’，哪怕已经工作三年，她对这些化妆品仍然一无所知。 因为眼妆画不好，上镜很奇怪，已经被场控谈话好几次，说她影响整体颜值。 “晴晴，妆画好了么，就等你一个人，马上开播了！” 场控已经在喊，她只能放下眼线笔，急匆匆地跑到摄像机面前站好。 “3.2.1.开播！” 何雨晴露出最标准的笑容，跟着同伴喊出那一句。 “欢迎来到520直播间！” 她跟着音乐，肌肉记忆般地做出舞蹈动作。 何雨晴的工作是当下最火爆的女团直播。 并非作为真正的明星出道，而是公司，经由公司**，在网络平台做直播。 她来到杭城是因为工作机会多，却无意间踏入了这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行业。 杭城，这个因为电商和直播平台而二次崛起的城市，已经追上了‘北上广深’的尾巴，成了新一代的‘逐梦之城’。 不再是西湖断桥唯美的爱情，而是三二一上连接的‘淘金之地’。 何雨晴也成为了一个‘杭漂’。 什么是杭漂？ 背井离乡，居无定所，如一艘孤单的小舟漂浮在杭州这片大海里。 四个小时的直播下来，何雨晴的腿已经失去知觉只剩僵硬，脸也笑得麻木。 她现在只想回公司给安排的宿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提着高跟鞋推开宿舍的门，却看到同住的小姐妹正在打包行李。 同屋的女孩叫乔诗，人温温柔柔的，说话总是很客气。 两个人同一天签约所以被分到了一个宿舍，经常约着一起吃饭，一起练习舞蹈，算是何雨晴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何雨晴将鞋子放下，走到乔诗身边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诗诗，怎么在收拾行李，要出门么？” 公司规定，练习期二十天，调整试播期十天，算是一个月的考核期。 考核期内不达标就要离开公司，合格后才能开始正式的上镜直播。 当然，直播效果不好或者犯了重大错误，公司可以随时终止合同。 乔诗跟自己一样，通过考核签了合同，已经正式直播一周。 难道现在是被开除了？ 乔诗并没有任何异样，仍然是笑意盈盈。 “这个宿舍只免费提供给新人练习生，签了合同的主播想继续住在这需要交房租和伙食费。” “公司的房租太高，环境也不好，我已经找好了房子，准备搬出去住了。” 何雨晴惊呆了。 前一秒她还在想着怎么维护乔诗的自尊，下一秒这大雷就劈到了她身上。 “你……你听谁说的啊？” “练习生时期合同上不是都写着公司提供食宿么？” 乔诗将最后一件衣服放入行李箱，拉上拉链，眼睛始终没有看向她。 “你也说了，是‘练习生时期’，正式合同上可没有写包食宿。” “签合同的时候，你没有看仔细么？” 乔诗淡淡的声音像一声炸雷击打在何雨晴身上，她立刻找出合同翻看起来。 练习生时期，包食宿，月薪三千。 过了考核期签正式合同，底薪从三千变成了八千，还会加上打赏礼物的分成。 以个人名义收到的礼物，公司跟直播平台五五分成后，主播分公司所得的百分之二十五，直播间总打赏提成百分之三。 签正式合同时，何雨晴主要了解的是后续分成提点，其他条款跟临时合同差不多，没有在意就签了。 现在才看到，原来上面并没有写‘包食宿’。 何雨晴紧紧地捏着合同纸，体会着‘初入社会’公司给她上的‘第一课’。 任何事情不要靠想象就‘理所当然’，一定要认真看签下的每一份合同！ 凉意从心底泛起，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那要是继续在公司吃住，需要交多少钱？” 乔诗想了一下，回答道。 “如果想继续住在公司，房租是四千，一日三餐去餐厅吃是两千。” 何雨晴不自觉地抿紧嘴唇。 八千块的工资对她来说算是高薪，更别说还有提成，她为此开心了好久。 可若是住在公司，吃住就要六千，每个月两千块根本不够生活。 团播刚开始，直播间人数很少，提成也不会有太多。 看到了从容收拾东西的乔诗，她心底一片冰凉。 合同才签完两天，乔诗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而是不动声色地找好了房子。 何雨晴有些沮丧，她自以为跟乔诗是朋友，虽然不是无话不谈，可这种事至少也要告知。 乔诗这一周除了直播都不在公司，只有睡觉的时候回来，大概就是出去找房子了吧。 想到这何雨晴说话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嗔怪。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告诉我。” 乔诗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眸看向她，平日里的笑意全无，眼神漠然。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 “这是你自己的工作，你自己都不上心了解，指望别人帮你把关么？” 一句话怼得何雨晴哑口无言。 的确，这个失误是她自己造成的，并没有立场去责怪别人没有提醒她。 何雨晴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生气自己蠢，又委屈乔诗并没有拿自己当朋友，羞愤下拿上合同推门离开了。 电商公司不分昼夜，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在平台上刷到直播间。 公司的灯亮如白昼，一个晃神间就会忘了是白天还是黑夜。 食堂里总是有三五成群的漂亮姑娘正在吃饭。 她们或是一脸疲惫刚下直播，或是带着全妆吃一口饭准备开播。 还有的用支架撑着手机正在开直播，跟支持自己的粉丝分享日常。 何雨晴在食堂里找到了还没下班的经纪人孙哥。 可能是家庭教养导致性格温吞，这种‘不配得’感让她很少去争取什么。 但她跟父母闹翻，几乎身无分文的从家里跑出来，根本没有钱交住宿费和伙食费。 不得已，她只能鼓起勇气去争取。 合同纸被捏皱，孙哥已经吃完去交餐盘准备离开，她才慢吞吞地走上前去。 “孙哥，可以耽误你一会么？” 孙哥手握晨星公司最火的两个女主播，人自然也有些高傲。 她只是进公司那天见过孙哥一面，试播考核那天签合同见的第二面，其余都是跟孙哥的助理沟通。 孙岩忙着回复手机上的消息，眼皮都没撩一下。 “什么事？” 何雨晴知道没有仔细看合同是自己的失误，但也不免被孙哥这种敷衍的态度气到。 “孙哥，临时合同签的是包食宿，可签正式合同时候上面并没有写。” “我觉得你有义务告知我关于条款变更和具体的薪资待遇。“ 孙哥停下打字的手，抬头看着她满眼的嘲弄。 “你在跟我搞笑么？” 第2章 妥协?勇敢! 何雨晴并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这跟小时候父母对她的教育有关。 小学三年级时，后桌男生扯她的小辫子，扯掉了一绺头发。 她哭着跑回家跟妈妈告状，让妈妈帮她讨回公道。 妈妈说：“他怎么不扯别人辫子，还不是你愿意跟人家打闹？” 当晚，妈妈就把她的小辫子剪掉，剪成了扎不起来的短发。 何雨晴虽然很委屈，但第二天上学，后桌真的没有再揪她的头发。 从那以后她便知道，有些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实在忍不住。 合同已经签字，不可能重新更改，违约金她又赔不起，自己这样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特别是听到孙哥嘲讽的话音，她一瞬间就泄了气。 对呀，自己好像在搞笑。 明明是自己没看清楚合同，又能怪别人什么呢？ 她离开家时没哭，投简历被拒绝时没哭，可犯了这样的错误，她瞬间有些崩溃，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孙岩见何雨晴红了眼眶，便放下了手机。 凌晨才下班的他正好遇到了来公司应聘的何雨晴。 她身量高挑骨肉匀称，并非公司里那些模板整容脸，而是带着一股江南烟雨的神韵。 清纯不媚俗，温软模样眼神里却透着坚毅。 在对视的一瞬间，她的眼神像一只小兔子般怯怯地躲闪开，让人心中一软。 孙岩每天在女人堆里打转，早就失去了对女人旖旎的心思，已经很久没有人让他有惊艳的感觉。 哪怕他手下已经好久不再招新人，此刻也决定签下她。 可是她太忙，何雨晴又是不争不抢的性格，所以只有初见时那一点涟漪，对她也没有很上心。 现在见她红了眼眶，孙岩突然想起了初见她时的那份惊艳。 “晴晴，你坐。” 团播公司互相称呼花名，孙岩点点桌子，示意何雨晴坐下。 何雨晴抿了抿唇，抬手擦掉摇摇欲坠的眼泪坐了下来。 孙岩叹了口气。 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何雨晴，这是公司故意玩的文字游戏。 来应聘团播的女主播普遍年龄小，很多人都是奔着高薪来的，社会经验很少。 而且每个人经纪人签约合同时，都会刻意弱化公司的待遇，引导着主播着重看工资条款。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公司包吃住，就会一直包到底，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会注意到合同条款然后进行询问。 何雨晴并不是第一个找来的人，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公司既然敢玩文字游戏，也有处理这种事的专业话术。 孙岩难得收敛脾气，神色温和地将手边那瓶没开封的水递到何雨晴面前。 “喝点水平静一下。” 何雨晴摇了摇头。 “孙哥，我不是想找你的麻烦，我只是……” 何雨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孙哥却抢先开口。 “你是觉得公司骗了你，故意给你下陷阱，而你却没有看到这是陷阱，一下跳了进去。” “你怪公司狡诈，又觉得自己愚蠢，对吧？” 何雨晴没说话，孙哥却无所谓地笑了笑，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女孩子们。 “你觉得她们都是被骗了然后没办法才留在这里的么？” “说得难听点，这里是杭城，不是你老家三线的小县城” “你可以出去打听看看，这附近的房租多少，每天点外卖要多少钱。” 孙岩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给你算笔账。” “公司食堂二十四小时开门，一个月2000块，平均每顿饭20元左右，你现在点开外卖软件，看看20元能吃点什么？” “这附近的房子，干净一点的两室一厅随随便便六千块。”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租住远一点的地方，那也要三千左右。” “你来回通勤的路费不是钱么，时间不是钱么？” “住在公司，出门就吃饭，上楼就工作，这不方便么？” 何雨晴想了想，孙哥说得的确有道理。 杭城寸土寸金，地段好的小区一套房动辄千万。 老家一套房，估计只能买个厕所。 孙哥又说了几句什么，何雨晴情绪沮丧完全听不进去。 看着他接起了电话，又忙着什么，何雨晴微微点头，拿着合同离开了。 何雨晴漫无目的地走在公司，身边的人忙忙碌碌，却没人停下脚步。 他们跟着杭城的步伐在飞速前进，好像只有自己被按下了慢放键。 漫无目的地逛了半个小时，这会她已经冷静下来。 她单纯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这种pua的话术，她只要冷静下来就能看透。 公司附近的房子是很贵，可跟人合租可以平摊不少费用。 食堂的饭菜算下来是很便宜，不过女主播需要上镜保持身材，他们通常吃的都很少，且都以素食为主。 公司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样青菜，偶有肉菜也是便宜的鸡胸肉，美其名曰高蛋白低脂肪。 如果租住的房子可以做饭，自己做菜每天根本用不到70块。 无奸不商，公司不是开善堂的，怎么可能处处为别人着想？ 但一想到外面的房租，至少也要押一付三。 她现在全身只剩下500块，这个月的工资还要一周后才能到账。 何雨晴咬了咬牙。 这个月先住在公司，能省就省，下个月发了工资再出去找房子。 大城市处处是机会，也处处是陷阱，唯有沉淀下来好好思考才不会被蒙蔽。 想到这，她便有了动力，整理了一下情绪便回了宿舍。 宿舍里，乔诗已经拿着行李离开了，空荡的床铺让她倍感孤独。 她想给乔诗发个消息，却无意间瞥见了床上的一张纸，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纸上写着几句话和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公司附近合租房，环境差了点，但胜在便宜，还可日租，希望对你有帮助。” 便宜！ 可日租！ 这两句话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何雨晴雾蒙蒙的心情。 她急忙在手机上输入纸张上面的电话，想到现在已经半夜便又歇了心思。 切回消息界面，她给乔诗发了条消息。 “乔诗，谢谢你。” 因为有了新的转机，何雨晴激动得一晚没睡。 环境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总比露宿街头强。 何雨晴收拾得干净整洁，提早到了约定的地点。 当房东打开那扇门时，她对‘环境差’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 大概六十平方的房子，是那种很常见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格局。 小小的客厅里，没有电视沙发，摆放着两台冰柜，两个饭桌，八个凳子。 厨房里有很多套锅具和碗，洗得干净摆放在窗台上。 卫生间很小，洗衣机热水器也一应俱全。 这一眼便能看到全部格局的房子，不脏但是很乱，很挤，摆放的东西太多只剩一条能走的路。 房东是个中年大姐，她指了指门对门的两个房间。 “每个房间里住四个人，现在各空出一个床位，你看看想住哪间？” 第3章 人穷志短 何雨晴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房间有人住，难道她可以推开门去查看，不用注意别人的隐私么？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 每个房间能住四个人，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房东大姐可能是看出了何雨晴的震惊，清了清嗓子。 “小姑娘，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这房子虽然挤，但是可比外面的青旅好多了。” “青旅什么人都有龙蛇混杂的，我这里住的可都是女孩子，安全得很！” 她的普通话里夹杂着方言，语速极快，何雨晴思考了一下才听懂她说什么。 “我从来都没对外招租过，都是通过熟人介绍来的，没人介绍，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租的。” “再说了，你能看这种房子，想必是租不起外面的大房子的，还有什么可拿乔的呢。” 房东翻了个白眼。 “你租不租，不租我走啦。” 何雨晴怔住了。 想想口袋里的500块，她推开了那两扇门，没走进去，站在门口看着。 两个房间都有是个十个平方左右，布局有点像大学宿舍。 靠墙放着两张上下铺床，中间放着一张桌子。 房东开口。 “左边房间朝南有太阳，60元一张床。” “右边是朝北没有太阳，50元一张床。” “如果整月租可以使用厨房做饭，用洗衣机还能洗澡，每个月再加80元的水电燃气钱。” “日租就不能做饭洗澡，只可以用厕所。” 何雨晴眼睛一亮，这正是她需要的！ 只要再挺过一周，等她发了工资就可以出去租房子！ 这里住的都是女孩子，很安全，而且只是东西多一点，并不脏，还算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何雨晴咬了咬牙！ “我要住北面的房子，先租一周！” 何雨晴跟房东敲定了租住日期，交了钱后就返回公司。 房子离公司挺近，走路用不上10分钟，除了人多一些，她对这个房子十分满意。 回公司的路上，她又接到了孙哥的电话。 “晴晴，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室友，今天就会搬过来。” “她是新人练习生，还不确定能不能留在公司，所以……” “你跟公司签的合同属于保密条款，不能随便透露给别人，懂么？” 何雨晴站住脚步，一下冷了脸。 这是孙岩在警告她，不要对新人乱说话，特别是公司食宿的问题！ 怪不得她进入公司一个月也没有人告诉她食宿要收费。 应该是每个人都被自己的经纪人提醒过。 如果每个人之间都互相通气，那这些‘小手段’就无法施展。 “孙哥，我知道了。” “对了，我已经找好房子不住在公司了。” 电话里的孙岩顿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 “好，那你尽快搬吧。” 孙岩挂了电话，手指无意识的翻着办公桌上的提案。 主播都住在公司里，公司必然是想着减少支出。 开出的底薪高，能吸引来很多人，但羊毛必须出在羊身上，给出去必然要收回来。 公司省下的钱又不给他，他没有必要去劝说谁必须住在公司里。 他一直想的都是方便管理。 主播平均年龄很低，多数都是外地来打工。 杭城纸醉金迷，很容易就误入歧途。 公司费心费力的去**，推广，这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 真的捧出来个‘小爱豆’却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再给公司产生利益，损失的也是真金白银。 孙岩自认眼光毒辣，签下何雨晴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何雨晴能爆火。 首先，她够美！ 其次，在交谈的过程中，发现她性子软，人有点怯懦，这代表着容易掌控。 昨天的见面让他猛然想起自己手下还有这样一个宝藏待挖掘。 他连夜写了一份详尽的计划书，准备提交给公司高层，对何雨晴进行全方位的**推广。 现在他却犹豫了。 从昨天谈话到现在，只过去了一夜的时间，她就找好了房子。 看来，她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软弱可欺’。 秘书敲了敲门。 “孙总，准备开会了。” 孙岩拿起笔记本电脑准备去开会。 看着桌子上那份提案，想了想又放回了抽屉。 这何雨晴，还需要再敲打敲打。 何雨晴并不知道，她出去租房的举动，断送掉了她的前途。 此刻，她正在房间收拾行李。 她的直播是两个时间，中午十二点至三点，下午五点至晚上九点，但并不会准时下班。 至少开播这一周以来，每次都会拖到十点以后。 她是仓皇着离开家，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 收拾好东西，她找到楼层管理交了钥匙，便离开了公司。 回去收拾完东西，正好能吃个中午饭，然后再回到公司练习舞蹈。 何雨晴早上看房子的时候还宿舍里还没有人，这会儿刚进门，就看到门口多了一双鞋子。 走进房间，发现本应属于她的空置的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她穿着朴素，衣服甚至有些褪色。 头发束着低马尾，脸上没有任何妆容，低着头看起来十分的沧桑愁苦。 何雨晴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猛然抬起头，眼睛布满红血丝，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痕。 她急忙擦掉泪痕站了起来，单薄瘦削的身体晃了晃，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新来的住户吧。” 女人看起来十分伤心，何雨晴下意识地想开口安慰。 但他们之间是陌生人，对于陌生人的狼狈，最好的安慰便是视而不见。 何雨晴扯出一抹淡笑。 “大姐您好，我是新搬来的，请问我是住这张床么？” 女人看样子也想尽力表示出友好，可大概她实在是太伤心，连嘴角的笑容都显得有些苦涩。 “嗯，你睡这里吧。我正好睡你的上铺。” 何雨晴点点头，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大姐您好，我叫何雨晴。” 女人也回应道。 “我叫胡慧芳，是这个公寓里年龄最大的，他们都叫我芳姐。” 何雨晴见人三分笑。 “芳姐好，那我先收拾一下行李。” 虽然床是上下层的铁床，可床垫却很干净。 她拉开箱子，拿出了自己入住公司宿舍前临时买的床单铺在上面。 路边摊买的床单太便宜，洗了几次之后有点缩水，这就导致铺好了床头，床尾又短了一点。 她扯住这边，套不住那边，反复两次就有点暴躁。 站在一旁的胡慧芳看到后主动开口。 “小何，我来帮你吧。” 她刚伸出手，何雨晴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手，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第4章 一下得罪俩 芳姐的年龄看起来四十多，可这双手却像是六十岁老人的手。 拇指食指关节粗大，皮肤满是褶皱，手上布满细小的裂口，有些泛着鲜红的血丝，有些还结了痂。 胡慧芳察觉到了何雨晴的目光，迅速地将手收回来。 两个人当场尴尬住，何雨晴心里涌上一股内疚。 芳姐帮自己是好意，可自己却盯着人家的手看，这十分的不礼貌。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一下歉意，芳姐却先开了口。 “小何，那你先忙，我出去做饭。” 胡慧芳紧握着双手离开了房间。 何雨晴扯了扯不听话的床单，泄气地坐在了床上。 进门还不足一个小时就得罪了室友，不过还好她只住一周，早出晚归的，应该见不到几次。 想到这，她又继续开始收拾行李。 靠着门边有个破旧的铁皮文件柜，正好四个门，其他三个都上了锁，那个没上锁的应该是归她使用。 铁皮柜子里虽然干净，但她还是想擦一擦。 拿着洗脸盆和一个小毛巾去往厕所打水，一出去，就看到一个外卖员拎着一盒外卖站在门口。 她以为是芳姐叫的外卖，便也没有理会。 在厕所洗毛巾的时候她还在感叹，不愧是杭城，外卖员居然也有女孩子在做，一定很赚钱。 抱着这种心态走出厕所，她竟然看到那个外卖员把外卖放在门口的长条桌上。 外卖**已经被拆开，外卖员正用手抓着盒子里的包子正要往嘴里送。 厨房是个拉门，门上贴着防窥膜，在里面根本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何雨晴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在偷吃外卖！ 出于对芳姐的愧疚，她大声喝止。 “你干什么呢！” 何雨晴大声冲厨房喊道。 “芳姐，有人偷你外卖！” 老式的抽油烟机发出巨大的响声，几乎阻隔了外面一切声音。 芳姐根本没有听见何雨晴的喊声。 倒是那个外卖员吓了一跳，手里抓着的小笼包掉在了地上。 外卖员一脸的愤怒。 “喊啥子嘛，哈老子一跳！” 外卖员的嗓门很大，面目狰狞地说着方言。 何雨晴被凶了一下，脾气瞬间也上来了。 “你偷吃外卖还有理了？” “我现在就报警，你跟警察说吧！” 外卖员直接扑上来抢何雨晴的手机。 “我没有偷吃外卖，这都是误会！” 可能是两个人的动静太大，厨房的芳姐终于注意到外面，拉开门走了进来。 “小何，小杜，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快住手。” 何雨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知道紧紧抓着手机，反倒是那个外卖员松手了。 “芳姐，这个人神戳戳哦！讲老子偷吃外卖！” 看到芳姐的态度，何雨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误会了。 芳姐苦涩的脸上这才泛起一丝笑意。 “这都是误会。” “这是小何，今天新来的住户。” “这是小杜，也是我们房间的住户，她住你对面床。” 何雨晴紧握着手中的手机，看着掉在地上的包子。 “对不起啊，真是不好意思，你穿着外卖员的衣服，我以为你是送外卖的。” “这……这包子多少钱，要不然我赔给你吧。” 名叫小杜的女孩倒是坦然。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放在桌上。 “直接扫码给我，15块钱。” 何雨晴是真的想补偿她，毕竟因为自己的原因包子掉在了地上。 但她没想到，这女孩连推拒都没有，直接收了。 何雨晴也打开手机软件，直接扫码。 手机破旧暗淡，屏幕已经碎裂成几块，不知道是屏幕碎掉还是保护膜碎裂。 收款的声音响起，女孩这才将笑容挂在脸上。 “我叫杜盼儿，你长得可真好看，是做直播的么？” 何雨晴想着，她只住一周，不想跟这些人过多深交。 可她工作免不了每天化妆打扮，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们。 “我是在星辰公司做女团直播的。” 杜盼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哦呦，你是做团播的，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 “对了，咱们屋头还有个女娃也是做团播哩，跟你一样哦。” 她边说话，边将掉在地上的包子捡起来，看了看没有沾到脏东西，一口塞进嘴里。 咀嚼了几下，包子还没咽下去，就又拿了一个塞进去。 何雨晴紧紧捏着双手，极力想要克制住自己做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拼命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也是做团播的啊，那……那还挺巧的。” 胡慧芳见没什么事，又一言不发地回到厨房里继续做饭。 杜盼儿没再说话，三下五除二地将饭盒里的包子全部吃完，仿佛有什么着急的事。 她用手背擦了一下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们加个好友吧，我是个外卖骑手，也做跑腿的工作。” “如果你有什么东西需要同城速递，直接找我就好了。” 这会儿杜盼儿说起了普通话，但因为是初学的关系，还是带着口音。 何雨晴急忙将自己的二维码拿出来给她扫。 两个人加上好友后，杜盼儿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厨房传出香味，引得何雨晴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胡慧芳端着小半碗的白米饭和一个饭盒走了出来。 她将饭盒上的水渍擦干净，放进一个自己缝制的布袋里，然后坐下来开始吃饭。 何雨晴还在想，没有菜怎么吃饭？ 只见胡慧芳用筷子将饭怼了怼，露出了碗里的汤。 米饭被怼散，汤汁将将没过米饭，她就这样搅拌了几下，开始喝了起来。 小半碗米饭只用几口就吃进肚子里，她又将碗送进厨房里清洗干净，放在了窗台上。 回到客厅，她的面色有些局促，苦涩的笑容又挂上嘴角。 “小何，我先出门了，你……你好好休息。” 何雨晴挥手示意。 “芳姐再见。” 老旧的铁门‘嘭’的一声关闭，何雨晴回到房间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 她睡在下铺，抬头就能看到上铺的木板，松木的味道夹杂着老式肥皂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味道让她倍感安心。 房间里住着的三个人真的好奇怪。 一个朴素到让人惊讶，满腹愁思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另外一个性格倒是风风火火，做事情也是风风火火。 还有一个居然也是团播女主播。 可女主播普遍高底薪，她怎么会住在这里？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这会的安静和放松，让她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何雨晴是被闹铃叫醒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居然三点了！ 她拿起包就往外面跑，也顺便接通了场控玉米的电话。 “晴晴，还有一个小时直播，你跑哪去了？” 第5章 被领导穿小鞋 还好公寓公司比较近，何雨晴小跑着甚至没用上十分钟就到了公司。 直播间里已经开始着手布景，同团的女孩子早早就画好了妆，等着布景完成后彩排新舞蹈。 何雨晴走进演播厅，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急忙躬身道歉。 “对不起，我有点事，来晚了。” 团里担当c位的女孩张晨曦一脸的不耐。 “快去化妆吧，难道还要我们所有人都等着你啊？” 何雨晴没说什么，现在是公司开播的高峰，她来得晚，化妆间肯定没有位置，所以她便走到直播间旁边的小桌子前开始化妆。 下午三点是所有电商人开始活跃的时候。 无论是直播带货还是才艺表演，基本上都会排到下午。 因为四点正好卡在一个节点。 一天下来，忙碌的工作已经在收尾，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下班时间，晚班的人则会去吃晚饭。 这时候最是人心浮动容易松懈，很多人会在这个时间摸摸鱼，刷刷手机等待下班。 大数据显示，人们冲动消费最高的时间就是晚上10点至12点左右。 但是一个人的懈怠时间却是下午3点到5点。 电商平台很会抓住人的心理。 他们会在3点至5点开始预热推流，根据大数据的精准推送用户，让人刷到心仪的商品，在心里形成一个印象。 等到晚上睡前刷手机，再次刷到这个商品，思维习惯就会告诉一个人，他曾经见过这个商品，并且需要这个商品。 女团直播同理。 公司会用一些人流量低的团体露脸，那些高人气的团体都会在晚上8点至10点开播。 之前刷的女团全部是青涩的面孔，僵硬的笑容，不太流畅的肢体动作。 等晚上就会看到另外一批女主播，她们笑容甜蜜，舞蹈赏心悦目，甚至连直播间的布景都精美绝伦。 把钱刷给谁，高下立见。 女团直播间有多种模式，何雨晴的算是当下比较流行的一种。 直播间页面中，会显示每个主播的名字。 在直播间观看的游客可以选择名字，赠送礼物。 10积分换算成人民币是一块钱，每种礼物的跳舞方式不同。 1000积分的礼物可以跳两支三十秒的小舞蹈。 5000积分以上可以跳一支一分三十秒的独舞。 积分以上就会由相对应的主播跳一首完整的舞蹈，其他主播在四周伴舞。 舞团里一共八位女孩子，根据每天所得的积分排列，前五名一直在场上展示，等着游客们送礼物点舞。 最高积分站在最前面，剩下的名次按照三角形依次站在第二排和第三排。 剩下三位在一旁等候，只有选到她们的名字，才可以出来露脸跳舞，这被称作‘神秘人’。 这大大地提高了团内主播之间的竞争力。 因为每个游客都有自己支持和喜欢的主播，想让主播一直站在台上露脸，就要多送礼物，让她的积分保持在前五名。 除了直播方式不同，这种竞争模式是每个直播间都存在的。 何雨晴是昨天的第四名，按照规矩，她今天要一直站在舞台上展示。 匆匆地化好妆，在直播间里临时搭建的换衣间里换了条裙子，也加入了彩排队伍当中。 场控玉米看了看何雨晴乱七八糟的妆发，没再说什么。 之前孙总让他盯着何雨晴不要出差错，所以他平时才会对何雨晴多加关注。 舞蹈动作标准与否，妆发是不是精美漂亮，甚至还会偶尔偏心地让她多上来展示几分钟。 可今天，孙总告诉他，不需要再关注何雨晴，他也就放任不管了。 结果刚下播，何雨晴就被孙岩叫到了办公室。 今天下播比较晚，c位小曦的支持者给她刷了10个一万积分的礼物，让她跳了10支独舞。 第二排次c位小猫的支持者不甘示弱，送了11个一万积分的礼物。 11点的确是容易冲动消费的时间，两个人比着送，下班时间一下就拖到了十二点。 礼物持续了多久，何雨晴就陪跳了多久，下了直播才发现，她的脚腕已经被鞋子上的金属扣刮得血肉模糊。 不知道孙总要说什么，她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办公室。 “孙哥，你找我？” 孙岩一改昨日的温和，拿着镜子扔在了何雨晴身上。 “你看看今天你这妆化的是什么东西？” 何雨晴知道自己化妆手法不好，可这半个月练习下来已经好很多了。 可这会打开镜子一看，镜子里的模样也把吓了自己一跳。 几个小时跳下来，汗水从鬓角流下，整个底妆已经斑驳，汗水冲掉的粉底，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底妆的问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眼妆。 可能直播间里的光线暗，她看不太清楚，眼线画得有点粗，这会晕染开来，一长一短，看起来有点大小眼。 眼影也没有晕染开，过渡不自然，看起来像被别人打了一拳。 何雨晴知道，今天妆发的失误是因为睡过头导致了迟到，没有占到化妆间，只能在一旁化妆。 她平时住在公司宿舍里，会直接在宿舍跟乔诗一起化妆。 直播间布景搭好之前她还没到岗，玉米就会给她打电话。 如果妆容有问题，玉米也会指出来，让她迅速改妆，改到合格为止。 要不是玉米的督促，她这个没有接触过化妆的人也不会进步这么快。 今天玉米并没有说过她的妆发，她便以为没什么问题，谁知道惹了这么大的祸。 孙哥将合同扔在桌子上，语气不善。 “读一读合同的第十六条。” 何雨晴绷紧神经，翻开合同，找到十六条认真地读了起来。 “认真执行公司的规章制度，不可以做出任何抹黑公司，影响直播的事情。” 孙岩眼皮一撩眼皮，眼底一片冰冷。 “我记得公司的规章制度，第一条就是对待工作态度认真，每日的妆发，服饰一定要精致仔细，不可以随意敷衍。” “何雨晴，你现在违约了！” “你说，今天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处理？” 第6章 好女人不化妆 都是成年人，何雨晴只是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 她的妆造确实差强人意，但是比刚开播时进步很多。 直播间光线比较暗，主播看不到自己的妆容哪里有不妥，但场控会通过监视屏幕观察主播的妆发和衣服，有不对的地方会被提醒及时调整。 她刚开播时的妆容虽然不好，但没有这么‘惨烈’，可场控居然没有提醒她。 所以…… 这是经纪人不满她的‘反抗’，没有听话地住在公司，故意和场控一起为难她。 想明白这一切，何雨晴忐忑的心反而淡定下来。 她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对不起，孙哥。” 她没有为自己的失误找任何借口，无论是不是故意为难她，她确实是违反了条约。 如果自己时刻检查，也不会犯错。 乔诗说得对，自己的事情自己不上心，总靠别人提醒，那自己永远会处于被动状态。 现在要做的不是埋怨谁，而是要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和化妆水平。 何雨晴的反应让孙岩吃了一惊。 刚开始，他以为何雨晴是个柔和的性子好拿捏，所以准备着手捧她。 可她不住宿舍的事，让他看到这个女孩身上的另一面。 今天，他用妆容这件事拿捏她，是为了试探她的底线。 孙岩手下火起来的女主播，大体分为两种类型。 一种是天生的软性子，从不会反抗，让她做什么就会做什么。 另外一种就是性格强硬一些的女孩。 对不好拿捏的女孩，孙岩会以种种小事，不断的去激怒，让她发火，失去理智，甚至提出离职，不播了，那他就会用违约金来威胁。 天价的违约金，会击溃人的心里防线，巴掌打完了再给个甜枣，承诺一些好处，大多数人都会变得乖顺。 人都是有棱角的，但这棱角总会有办法磨平。 可随着何雨晴的服软和道歉，孙岩突然有些懵了。 她到底是强硬一派，还是柔顺一派？ 孙岩准备了一肚子训斥的话说不出口，面对何雨晴的态度，一时愣住。 何雨晴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孙岩。 “孙哥，是我的失误我不会推脱，我以后也会积极地去改正。” “我也愿意接受公司对我的处罚。” 孙岩微微抬眉，面对着何雨晴不卑不亢的目光。 “公司的处罚还要经过讨论决定。” 没有争辩吵架，认错态度诚恳，甚至认罚…… 还有什么能拿捏她的？ 孙岩眸光微动，清了清嗓子。 “对了，我之前看你所有的资料上都填着名字‘何雨晴’，可身份证件信息上写的‘何美’，为什么你报出来的名字，跟身份证件上的不同。” “你这……该不是有什么法律纠纷吧！” 听到‘何美’两个字，何雨晴身体顿时僵硬住。 她双手紧紧交握，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镇定。 自己仿佛是被戴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那两个字就是紧箍的咒诀。 何雨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身份证公司都看过了，我能有什么问题。” “只是觉得自己名字有点土气，不想用罢了。” 孙岩阅人无数，何雨晴青白交加的脸色让他察觉到，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并非简单的‘难听’那么简单。 这一切肯定另有隐情。 一个人若是性子强硬，可以磨平棱角。 但若是有些不明不白的纠葛，那这个人他就要放弃了。 每天来晨星应聘的女孩子很多，公司里也有很多潜力股，他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如此劳心劳力。 他是来赚钱的，担不得一点风险。 事已至此，孙岩对何雨晴这个人的兴趣全无。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失望地挥了挥手。 “没事了，你走吧。” 何雨晴正紧张着，完全没有察觉到孙岩语气里的不耐。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从囚笼里放出的鸟，再不快点飞离就会被抓出去再次关进笼子里。 何雨晴加快脚步离开了办公室，上了电梯也忘记按楼层，直到电梯停下，门打开，她看也没看地就走了出去。 找到一个没人的化妆间，她扶着椅背坐下，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半个月来，她已经尽量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可猛然被提起那个心底不愿意承认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一个人的名字是被长辈赐予的，寄托着厚望，她的名字也不例外。 何雨晴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何美。 何美谐音‘和美’。 她学会查字典后查了自己的名字，是团圆美满的意思。 她出生那几年流行港台爱情电视剧，所以同学们的名字都是非常‘洋气’。 她的名字会被一些调皮的男生嘲笑有点‘土’。 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土，因为她知道，这个名字寄予了父母的期望。 可就在前一阵子，她才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 那天，她下班后，妈妈让她收拾一下说要带她出去吃饭。 母亲勤俭了一辈子，很少主动提出出去吃饭。 何雨晴高高兴兴地收拾打扮了一下，甚至用自己新买的化妆品画了个淡妆。 母亲看到她脸上的淡妆，勒令她擦掉。 “不是跟你说过么，好女人是不化妆的，化了妆的女人都是有目的的。” 何雨晴师范毕业，已经工作两年，同办公室的老师都画着淡妆。 她对母亲的话提出质疑。 “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为了自己更精神，更好看一点。” 母亲将手里的包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你看看大街上，化妆的哪有好女人？” “更好看一点给谁看啊，不就是给男人看的么？” “你化着妆，让认识的亲戚邻居看到了，会觉得你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何雨晴皱眉。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怎么就是不三不四的女人了？” 母亲没说话，直接去厕所接了一盆水，兜头盖脸地就浇在了她脸上。 “我让你把这东西擦了你听不懂么？” “你可是一个老师，画成个不三不四的模样，人家学生家长怎么看你？” “你顶着这张脸，我和你爸还怎么出去见人？” “我们维持了一辈子的好名声，到老了还要因为你丢尽脸面么？” 第7章 逃离 何雨晴闭了闭眼，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的，我这就去擦。”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戏码。 从小到大，只要不听从母亲的话，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羞辱和道德绑架。 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反抗，因为正如母亲说的那样。 他们不会‘害’她。 除了一些事情让她不太高兴，好像自己也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比起无休止的谩骂，人身攻击和母亲无穷无尽的眼泪，‘听话’是能让她获得安宁的唯一方式。 她顺从地换好衣服，洗了脸，将头发束成了母亲喜欢的高马尾。 母亲这才露出笑脸，挽着她出了门。 等到饭店，母亲一反常态地堆满了笑容，何雨晴也整理好情绪，想趁着母亲心情好，准备和母亲说一下，她想辞职考研的事。 大学时，何雨晴想要考研，父母坚决不同意。 母亲觉得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师范类院校毕业，能找到一个小学老师的工作就很体面。 可入职后才发现，没有编制只是学校的‘临时工’，薪资待遇跟编制教师根本无法比。 班主任需要研究生以上的学历，她这种本科毕业的学历，连晋升的资格都没有。 每个月拿着不足三千的工资，每天上两三节课，剩下的时间全是办公室的钩心斗角。 她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像一潭死水，她快要溺毙在这滩死水里。 这种想法已经盘踞在她脑海里几个月，何雨晴已经打了几百遍的腹稿，而今天正是开口的好时机。 可还没等点菜，包厢的门被推开，街道工作的赵阿姨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两人落座，男人上下打量的目光让她觉得不舒服。 刚坐下还没等气喘匀，孙阿姨率先开口。 “小美啊，这是我远房表哥家的外甥，他叫王鹏飞，今天带过来跟你认识一下。” 何雨晴立时变了脸。 她明白了，母亲是带她过来相亲的。 关于相亲的这个事情，何雨晴已经逃避了很久。 从开始的刚入职比较忙，到后来学校活动过多，她已经找了所有能用的理由，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现在母亲给了她一个先斩后奏，没有问她就直接带她来见，这让何雨晴十分抵触。 她没有接赵阿姨的话，阴沉下来的脸色表达着对这场见面的不满。 母亲眼神凶恶地瞪着她，是在警告，放在桌子下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她的大腿。 小时候挨打是家常便饭，没考100分，丢了东西，弄破了衣服，回家太晚，母亲多少都会对她动手。 可在上初中后，她就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不再挨打。 自己已经二十四岁，是个成年人，母亲居然还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妥协。 何雨晴顿时红了眼眶。 被掐的地方并不疼，只会让她觉得屈辱。 仿佛二十四年累积的情绪一下爆发了出来。 她无视了母亲的暗示和威胁，‘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赵阿姨，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何雨晴本来想保持礼貌，可她的自尊经不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从出门时的梳妆打扮，到现在的举止行为，母亲都要时时刻刻对她进行约束。 她现在不想相亲吃饭，也没了跟母亲商量考研的欲望，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地哭一场。 还没等离开座位，母亲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猝不及防间，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脸上，打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何美，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你赵阿姨好心给你介绍男朋友，你怎么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这一巴掌力气不小，何雨晴半天才反应过来，眼泪如雨般落下。 “妈，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是物品么？可以不需要顾及心情和感受，随便可以拉过来相亲。” 赵阿姨也站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虚伪。 “小美啊，我作为你的长辈要说一句公道话。” “就算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要相亲，你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下她的脸面。” “你这不仅是不给你妈妈面子，也不给我和鹏飞面子啊。” 名叫王鹏飞的男人站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四姨，我看人家姑娘是没看得起我，谁让我没有豪车开呢。” “我要是一进门就扔一把奔驰钥匙在桌上，那今天这饭，她就算不愿意，也得看在钱的面上吃完。” 男人摇了摇头。 “她这一言不合就撒泼的脾气，我家这小庙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四姨，我先走了。” 男人离开座位，直愣愣地朝他撞了过来，将她撞了个趔趄。 何雨晴听到了两人错身而过时，男人嘴里不屑的嗤笑声。 王阿姨站起来，撇着嘴角翻了个白眼也跟着离开了。 母亲愤怒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将她凌迟，然后又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生养了你这样一个白眼狼！” 何雨晴颤抖着声音为自己辩驳。 “妈，我吃什么东西要管，穿什么衣服要管，做什么工作你要管，现在我连他谈恋爱都要听你安排么？” 母亲叉着腰，声音尖厉刺耳。 “我是你妈，我辛辛苦苦生下你，费心培养你，为你简直操碎了心，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何雨晴不断地抬手擦眼泪。 “妈，我会好好孝顺你，可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也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能不能别再控制我？” 母亲拍着桌子大吼。 “我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 何雨晴闭了闭眼睛，不再说任何话。 母亲从来不会听她说什么，只一句‘我是你妈，你必须听我的’，就可以截断两人之间沟通的任何可能。 这是个小饭店，所谓的包厢是用石膏板做的隔断，只是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并不隔音。 正值饭口，饭店里吃饭的人很多，赵阿姨出门时没有关门。 此刻，饭店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看向她们。 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在围观她最亲的人是如何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而她最亲近的人，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挺胸，肆意展示着她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那一刻何雨晴明白了。 她必须独立，必须从这个家脱离。 给自己一个自由！ 第8章 我不想做你的‘完美作品\’ 何雨晴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一份辞职报告。 她从小就听话，无论做什么事都先跟父母商量。 可能听话了24年的她终于迎来了叛逆期。 辞职这件事，她决定不跟母亲说。 辞职信递交上去，她上完课就出去找房子。 小县城的房子便宜，一千块就能租到装修不错的一居室房子。 她跟中介找了两天，终于看好一套，约了第二天签约。 小学的工资是两千四百元，母亲让她每个月交家里的伙食费五百元，又说怕她乱花钱，让她每个月存一千元，银行卡由母亲保管。 何雨晴知道自己问母亲要银行卡，她肯定不会给，所以她拿着身份证去银行挂失，准备把钱拿回自己手里。 可办了新卡才发现，卡里居然一分钱都没有！ 何雨晴气得不行，准备回家找母亲，可刚到家，迎面而来的又是一个巴掌。 “谁让你辞了工作，你是不是疯了？” 何雨晴捂住脸，脸上的疼痛她不在意，丢了钱更让她急迫。 “妈，我的钱呢？” “卡一直在你那里，钱怎么没了？” 母亲眼神一转，怒火更盛。 “学校午餐免费，吃住都在家里，你要钱做什么？” “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去学校把那封辞职信要回来！” “你王阿姨介绍的那个男孩子你必须交往！” “要不是你有老师这样好的工作，你以为人家会要你么？” “我怎么就养出你这样一个不孝顺又一无是处的女儿？” 何雨晴心如死灰，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 母亲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已经跟对方的父母商量好了，如果你们两个相处还行，那下个月就先把证领了。” “这刚过完年，你现在怀孕还能生个‘龙宝宝’，实在不行提前剖了，也是给孩子一个吉利的属相。” 何雨晴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跟那个男人连两句话都没说，母亲甚至决定了她‘剖腹产’的日期！ 她忍不住问道。 “妈。你给我取名何美，不就是希望我的人生团圆美满，如果男朋友我自己的选不了，我这一声还拿来的美满？” 母亲皱着眉头。 “我给你取名何美，是想让你未来的家庭和和美美。” “你应该像我一样，做个好母亲，好妻子，把家庭过的和和美美。” “我希望别人说起我女儿时，会夸奖我教导有方，而不是说我生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母亲的话击溃了何雨晴最后一道防线。 从小到大，无论父母怎么对待她，她的心里总会想起这个名字。 她可以用这个名字的含义麻痹自己，给他们找诸多借口。 学习上严厉，是因为父母面对应试教育也没有办法。 生活上约束，是怕她年龄小，心智不成熟，养成不好的习惯。 总之，父母的种种行为都不会害她。 因为这个名字，就是父母爱她的证据。 可现在，何雨晴终于看清。 父母到底爱不爱她？ 是爱她的，可他们的爱不纯粹，‘爱自己’胜过‘爱她’。 她是一块泥胚，在父母手中慢慢修改雕刻成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父母就可以拿出这件作品跟别人展示。 看啊，这是我花了一辈子，精心雕刻制作。 父母对自己的种种约束，就像是修剪掉他们不满意的地方。 他们为自己塑出想要造型，描绘上精致的花纹，然后为这作品取名‘和美’。 不是希望这件作品圆满，而是希望他们的人生因为有这件作品而变得‘圆满’。 至于她？ 一件作品怎么能生出思想，长出血肉？ 想明白这一切，何雨晴反而平静了。 她只是点点头，回答一声‘好的’，便锁上了门再也没反抗。 当然，晚饭母亲也没有叫她吃，这是多年来的‘默契’。 不提供晚饭，这是对她这种行为做出的‘惩罚’。 入夜，何雨晴将收拾好的行李放进柜子里，然后和衣而卧。 九点半，母亲开门，习惯性的看看她是否入睡。 何雨晴按捺住紧张的情绪，尽量放缓呼吸让母亲觉得她已经沉睡。 直到客厅没有声音，父母亲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后，她才从被子里爬起来。 从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包，像个小偷般，蹑手蹑脚地推门离开。 直到坐上火车，她才惊觉，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她终于，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 彻底的离开。 所以在此听到‘何美’这个名字。 何雨晴心中不仅有害怕，恐惧，还有止不住的恶心。 那不是她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个编号。 “我真不是故意跟你撞在一起的。” “有解释的时间，还是多练练舞吧，动作要是熟悉，下次就不会撞到了。” 两个人的说话声音传来，拉回了何雨晴的思绪。 她刚才心慌意乱，随便找了个没人的房间坐下。 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是个小小的化妆间。 她入职之前调查过晨星公司。 听说老板开始只租了一层办公室，第一个团诞生的时候，甚至屋子里还没有装修完成。 现在已经做到整栋大楼都是晨星的，是个非常有实力的传媒公司，也已经做到每个直播间都有自己专属的化妆间。 何雨晴刚想站起来离开，门就被推开，几个人面面相觑。 看到来人，何雨晴愣了一下。 眼前的女孩子叫蜜儿，是现在晨星比较火的女主播之一。 蜜儿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何雨晴。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化妆间？” 何雨晴清了清嗓子，表达了歉意。 “不好意思哈，我是520直播间的晴晴，刚才身体有点不舒服，就找了个没人的直播间休息一会。” 蜜儿一言不发的看着何雨晴。 公司人多手杂，直播间通常不会上锁，所以她们都知道不会在化妆间放贵重物品。 可有些化妆品也算是贵重物品，三百多的口红和十九点九的口红上镜的质感也是差很多的。 何雨晴身上穿着女主播风格的小短裙，脸上还带着妆。 她脸色苍白，额头还有薄汗，妆容也因为汗湿而晕染开。 看来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主播这一行业日夜颠倒，活动强度又大，为了上镜好看，需要时刻保持身材。 因为劳累或者低血糖不舒服都是经常事。 她放下戒心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那你就休息一下吧。” 她进来后，身后陆陆续续地跟进来六个女孩子。 化妆间四个座位，进来的四个人迅速占据位置。 有个穿着普通的女孩急忙上前帮蜜儿卸妆，应该是她的化妆师。 另外一个穿白色长裤的女孩一脸阴沉地抱着手臂看着他们卸妆。 化妆台很大，坐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可没人招呼那个女孩子过去卸妆。 大家说说笑笑，完全拿站在一旁的女孩子当空气。 第9章 暗夜被跟踪 何雨晴站起来，将凳子让给那个女孩。 “要不你坐到我这里来吧，我帮你……” 她刚想说我帮你卸妆，不需要镜子也可以。 可话还没说完，那个女孩便打断她。 “不用你管。” 说完她便拿起一旁凳子上的背包，将化妆台上几件化妆品拿出来扔进包里，气冲冲地离开了化妆间。 女孩走后，四个人都冷笑出声。 “哼，她可真是戏比票多。” 另一个女孩阴阳怪气地说道。 “晨星大舞台，有戏你就来呗。” 说完，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蜜儿俯身笑了笑，突然看到了镜子中的何雨晴。 她脸上的笑容一淡，语气也和善了些。 “你别理她，她就是心情不好。” “对了，你是不是低血糖了，我包里有糖，你要不要吃？” 几个嬉笑的人突然反应过来何雨晴还在房间里，急忙止住笑意。 何雨晴有点尴尬，朝门口走过去。 “我好多了，谢谢你，那我现在走了。” 蜜儿明眸善睐，哪怕已经卸掉了眼妆，眼睛依然非常好看。 何雨晴也报以微笑，将门从外面关上。 回到他们的专属化妆间，简单卸了妆，收拾了东西往公寓走。 走了一路她就想了一路。 她刚才是不是见证了一次‘职场霸凌’？ 四个人抱团，欺负另外一个人？ 她想起了几人还未进门时的对话。 似乎是那个女孩因为动作不熟练而撞了蜜儿，等她气冲冲地离开时，她们还讽刺她是个戏精。 这样想着，并不一定是蜜儿她们的问题，可能这个女孩本身也存在着问题。 说霸凌有些严重，顶多就是抱团孤立。 这又让何雨晴想到了自己所在的团。 她本身是个内向的人，不擅与人交际，跟团里的其他女孩子算不上好，就是普通同事而已。 自认为最好的朋友就是乔诗，可乔诗只拿她当室友。 乔诗没有告诉她公司的内幕，却也在她深陷危机的时候，给了她公寓的电话。 就像刚才的蜜儿，虽然对那个女孩的不屑一顾，甚至带着嘲讽，却也能看到自己脸色惨白，问自己需不需要糖。 所以好多事情都是需要两面看。 职场上并不存在绝对的恶意，只不过所站的立场不同罢了。 何雨晴想着，自己以后要避免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 走进小区的黑暗的小路里，她才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要说这个房子让何雨晴不满意的地方，这条小路算一个。 这个房子在一个老旧小区里，没有物业，甚至做不到完全封闭。 有几栋楼为了自己居住安全，每家平摊了一些钱，自费用铁栅栏圈了起来，自主管理。 何雨晴想要回家，必须绕开这个铁栅栏，走一段没有路灯的暗路。 她有想过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不安全，却没想到，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 以前在家的时候，父母设下门禁，无论去做什么，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何雨晴没有一个人走夜路的经验，所以听到脚步声在身后跟随，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有跑。 她迅速地跑了起来，并且在手机上拨打了110。 可她始终犹豫着要不要拨通。 如果只是偶遇的路人，她这算不算是报假警？ 正犹豫的时候，背后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 何雨晴吓的扔掉了手机开始疯狂尖叫。 “救命啊！” 她被人死死的拽着衣袖，下意识的回头用手里的包击打拽住她的手。 “你疯啦，叫什么叫！” 打了两下，一个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雨晴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早已经跑出了黑暗小路的范围。 这里依旧没有路灯，可能是旁边楼栋的住户在入户门口装了一个灯泡，想用这微弱的灯光照亮回家的路。 光晕微弱间，何雨晴看到了身前的女孩。 她比自己矮半头，稚嫩的面容做出愤怒的表情。 她的手攥紧自己的衣袖，整个人佝偻着身子，微微喘着粗气。 “是你？” 何雨晴认出来了，这女孩就是刚才化妆间，愤然离开的小姑娘。 她不解地问道。 “你跟着我做什么？” 女孩松开了她的手，气势很足。 “谁跟着你了，我回家不行么？” 何雨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哈，我以为你……” 女孩双手抱胸，一脸的不耐烦。 “以为我是跟踪你的变态？” 她撇撇嘴。 “这个小区是杭城出了名的‘城中村’，里面大多数住的都是‘杭漂’，穷得要命。” “无论是变态还是小偷，都不会来这边，你大可放心。” “要不是看你拿出手机报警，我怕浪费警力，才不会跑过来叫住你的，累死我了。” 何雨晴拉了拉被扯皱的外套。 “这样啊。” “你住哪里，我住前面的12栋。” 女孩微微讶异。 “我也住12栋。” 何雨晴突然想起，白天杜盼儿说，公寓里的另外一个女孩子也是做主播的。 说的该不会就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吧。 “我住四楼，是个合租的宿舍，杜盼儿跟我说我们屋子里还有个合租的女孩是做主播的，应该就是你吧。” 女孩扁了扁嘴，眼神有些心虚。 “你说的是那个外卖员吧。” 何雨晴点点头。 女孩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 “真是个大嘴巴，别人的事情到处说。” 何雨晴微微皱眉。 都是住在一个屋子里，早晚都会知道彼此的工作，简单的说一下，也不算透露隐私吧。 不过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何雨晴也没必要回应。 “我叫何雨晴，在公司里名字叫做晴晴，你叫什么啊？” 女孩叹了口气。 “我叫许嘉敏，公司里的名字叫小兔。” 徐嘉敏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往前走，丝毫没有再想沟通的想法。 恰巧，何雨晴对打探别人的消息也没什么兴趣，两个人就默默地往前走。 有人同行，何雨晴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两个人很快便走回了宿舍，何雨晴拿出钥匙开门，徐嘉敏却按住了她的手。 她声音很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在公司里见到我就装作不认识吧，也不要随便跟别人说我的事情。” 第10章 公寓的第一晚 何雨晴笑了一下。 这小姑娘，明明是求人的事，说出来像是命令一样。 何雨晴回应道。 “我知道了。” 门打开，徐嘉敏先一步走了进去。 已经快一点钟，整个宿舍静悄悄的。 对门已经关上了，屋里也没有灯光亮起，大概全都睡下了，他们房间却空无一人。 徐嘉敏将灯打开，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盆，拿着衣服去到厕所洗漱。 何雨晴想着宿舍人多，回来洗漱会打扰别人休息，所以早在公司就已经洗漱完毕。 正好，徐嘉敏去洗漱，她将窗帘拉好，关上门，换了一套睡衣。 刚换好衣服，电话便响了起来。 这已经是这一下午第三十通电话，来电人，妈妈。 何雨晴深呼吸，终于接起了电话。 不出所料，谩骂声传来。 “何美，你是不是疯了？” “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穿得那么暴露扭屁股甩胸，做这种色情表演！”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人看到了你在直播间里跳舞！” “我和你爸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我们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母亲的声音歇斯底里，那怒火好像要隔着电话将她抓回老家，然后在她脸上扇无数个巴掌。 此刻的何雨晴没有再恐惧，她恶意地在心中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虽然知道这样的情绪是错误的，可她就是产生了不可名状的愉悦。 她这个被精心制作的‘青花瓷’被调皮的小孩按上了手印，并且画了一只小猪卡通画。 “我命令你，立刻回家，要不然我就去你公司大闹！” “你让我丢脸，我也要让你不好过！” 何雨晴的思绪十分冷静，她已经做了半个月的心理建设来面对今天的这一幕。 身体在颤抖，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服从。 可她硬生生地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妈，可能你不喜欢我的工作，但这已经是我能找到最好的工作了。” “我穿着得体，跳的也是时下流行的舞蹈，一切都在平台允许的尺度范围内。”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她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来让自己镇定。 话说完了，她突然莫名地放松。 这么多年的拘束和压迫，仿佛在这一瞬间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母亲那边声音更加尖厉，已经喊破了音。 “你放屁！” “我现在要报警抓你，我要告你们公司！我要去你们公司拉横幅！让这个色情公司倒闭！” 何雨晴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你可以报警，也可以来拉横幅。” “我们公司是正规公司，我也是签了合同的，合同期约一年。” “如果你来大闹，公司没办法正常运转，我就会被法务告上法院。” “你知道我们公司一天的流水营业额是多少么？公司里的设备，待业的女主播有多少么？” “公司停运一天，损失至少百万起步。” “你随便来，随便闹，只要你能替我赔得起这笔钱！” 母亲还欲骂什么，何雨晴先开口。 “我在家里留了信，告诉过你们不要来找我！就算找了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 “我很感激你和爸爸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且悉心栽培，作为回报，我会赡养你们，让你们安度晚年。” “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路要走，而不是按照你们的意愿去过生活！” “如果没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对面母亲的骂声还在继续，何雨晴却没有理会。 挂电话，关机，一气呵成。 她将手机放在床上，依然止不住双手的颤抖。 徐嘉敏推门进来，她听到声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面对她的反应，徐嘉敏眨了眨眼睛，不自然地与她四目相对。 她转头将盆塞进床底，又将洗漱用品摆放好，爬到了对面的二层上，整理枕头被子后躺好。 “麻烦关一下灯，我要休息了。” 何雨晴关掉了灯，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她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床边坐下。 本来想着徐嘉敏出来之后去简单冲个脚，可她怕妈妈的电话再打来，便将手机关机，这一时间也没有照亮的东西。 对面床响起了稚嫩的声音。 “你家里也不想让你出来做团播啊？” 何雨晴愣了一下。 “啊？” 徐嘉敏急忙解释，声音里有着急切。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打电话的，我在门口已经站了一会。” 何雨晴心累得不想动，边回徐嘉敏的话边爬上了床。 “没关系，这也是你的宿舍，以后不用顾忌这个，随时进来。” 寂静的宿舍里能清楚地听见徐嘉敏叹了一口气。 “我父母也不让我做团播，他们觉得好好学习才是正路。” “可学习太枯燥了，我不太喜欢。” “我也是偷偷离开家，来做团播的。” “不过我爸妈并没有让我回去，只是偶尔打电话问我的情况。” “他们大概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所以并不准备管我！不给我钱，也不接我回家，等着看我笑话呢！” 徐嘉敏长的就是一副小孩脸，声音也稚嫩，大概是刚成年。 从在外面遇见开始，徐嘉敏就对她不甚热络。 可能相同的经历让她对自己生出了亲近的心思，这才跟自己聊天。 何雨晴在心底苦笑。 自己跟她可不一样。 很显然，徐嘉敏就算失败了，家也会是她最大的退路。 而自己，如果回去，等着她的就是深渊，自己没有退路。 这些不可对人言的痛苦将她的眼泪生生地逼了出来。 她深呼吸，控制住了自己的分享欲。 乔诗的态度让她对人与人的交往产生了一丝抗拒。 而且对面可能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跟她说这些，她可能都不一定能理解。 千万句想说的委屈堵在喉间，只化作了一句话。 “嗯，我们一起加油吧。” 何雨晴不想再说这个，怕说出来心里更不舒服，直接转移了话题。 “我白天来宿舍的时候看到了另外两个人，但是现在已经半夜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是因为工作很忙么？” 没有继续接着徐嘉敏的话题讲，她的沟通欲明显下降。 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 “芳姐做了好几份工作，很忙，很少回来睡觉。” “那个送外卖的说晚上的单有额外配送费，大概三点多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第11章 三元钱 话音刚落，外面门口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杜盼儿脚步声音很重，似乎还带着踉跄。 寂静无声的夜里，她移动的声音被放大，听起来像是拖着什么东西。 何雨晴不会管别人的事，谁拿了什么东西回来都跟她无关。 可是闭上眼睛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好像并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外面的人缓慢地移动着，时不时发出抽气的声音。 何雨晴睁开眼睛，发现对面床上的徐嘉敏也坐了起来。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下地准备出去查看一下。 何雨晴打开灯，走到客厅，看见了满脸是血的杜盼儿。 她捂住嘴让自己不要发出尖叫，可身后的徐嘉敏却没有忍住。 “啊！” 何雨晴急忙去拉她。 “别叫，隔壁已经睡了。” 与何雨晴说话声同时响起的是隔壁的抱怨声。 “大半夜的喊什么喊，让不让人睡觉了？” 何雨晴跟徐嘉敏也没空管隔壁的抗议，急忙上前查看。 “杜盼儿，你怎么了？” 杜盼儿眼睛通红，很明显是已经哭过了。 “我赶单子有点着急，骑得太快车翻了。” 何雨晴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杜盼儿的伤。 她大概是摩托车发生侧滑，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因为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擦伤，衣服也刮擦出破损。 她的左腿不自然地伸直在一边，上面也有大片擦伤的痕迹。 原来刚才拖拽的声音并不是拿了什么东西，可能是因为腿部的疼痛导致无法行走而拖着一条腿慢慢走了。 “用不用去医院啊，我看你这个伤好像有点严重。” 杜盼儿虚弱地摆了摆手。 “去医院还要挂号，还要排队，到了那边也是涂一些碘酒，白白浪费钱，还不如我自己在家涂。” “我都买好了。”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小瓶碘酒和一包棉签。 徐嘉敏应该跟杜盼儿稍微熟悉一点，她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长发，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手。 “先回房间吧，我来帮你涂碘酒。” 徐嘉敏扶着杜盼儿慢慢地走回房间，何雨晴也去洗了手。 虽然她只是暂住在这里，并不打算跟这些人有太多牵扯。 可是杜盼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任谁都无法直视看着无动于衷。 她拿起桌上装着碘酒的小袋子回了房间。 屋内，杜盼儿正在徐嘉敏的帮助下把她染血的外衣脱掉。 杜盼儿身量不高，脱掉外衣整个人更显得精瘦。 血渍干涸伤口跟衣服粘在了一起，脱衣服时可能牵扯到伤口，杜盼儿忍不住的抽气，黝黑的脸颊眉头紧皱。 哪怕已经极力忍耐，生理性的疼痛还是将泪水生生逼了出来。 何雨晴连忙打开小袋子拿出里面的碘酒。 袋子里有一张小票。 碘伏：2元。 棉签：1元。 扭开盖子，将棉签沾满碘伏，两个人分别给她清理伤口。 伤口不深，只是剐蹭的面积比较大，两个人涂了好一会才涂完。 即使何雨晴已经放轻了动作，可还是能感觉到杜盼儿疼得浑身打颤。 但是她没有哭出声音，泪水流出，她只是抬手轻轻擦去。 没有抱怨，没有委屈，甚至一声没吭。 处理这么严重的伤，只需要三元钱和超乎常人的忍耐力。 杜盼儿擦了擦鼻尖沁出的汗，对何雨晴和徐嘉敏露出一个笑脸。 “谢谢你们噻。” 徐嘉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早点睡吧。” 说完她就爬回了上铺。 何雨晴看着杜盼儿躺在了下铺，关了灯也躺下。 接触了徐嘉敏和杜盼儿，她的心里再度思考起了之前想到过的一个问题。 杭城究竟有什么魅力。 许多人乘兴而来，也有许多人败兴而归。 还有像她这种，不服输，想要再抗争一下的人。 徐嘉敏是小孩子脾气，从小有父母的疼爱，衣食无忧的她觉得自己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拼着一腔孤勇，想着来这里闯一闯。 住这种五十块的小旅馆，可能就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挑战。 那杜盼儿呢？ 为了夜间多加的几块钱配送费，可以不眠不休地做到后半夜三点。 是受了伤都不舍得去医院看看，只用三块钱解决一切。 支撑着杜盼儿的又是什么呢？ 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太晚，一向认床的何雨晴居然出乎意料地睡得很快。 何雨晴是被吵醒的。 她感觉自己只是浅浅地打了个盹，耳边的声音嘈杂不绝。 洗漱的，说话的，还有厨房里那老式抽油烟机的嗡鸣声。 她拿出手机才想起，手机昨晚被她一气之下关机，就再也没打开。 听到手机的开机提示音后，她才勉强睁开眼睛。 五点半？ 她下意识地去看对面的床铺。 杜盼儿已经不见了，上铺的徐嘉敏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像个蚕蛹一样。 很显然她已经习惯了这嘈杂的环境，并且想出了应对方法。 何雨晴躺回床上，想睡个回笼觉。 母亲发的消息一条一条弹出来，震动声将她的瞌睡震走。 点开微信，看到那一条条长达60秒的语音，她甚至连点开听的想法都没有。 其实她不用听都能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 除了威胁就是道德绑架。 我将你养这么大，你不孝顺，让我丢脸。 你不回来，从此以后我们就断绝关系，我会将你的行为告诉所有亲戚朋友，让大家都指责你是一个烂人。 想了想，何雨晴长叹一口气。 那些窒息和压迫的感觉不是一天可以摆脱的，哪怕离开家，她看到这样的消息还是会心烦意乱。 这时，门被推开，胡慧芳走了进来。 她看见何雨晴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坐在床上，好像被什么困扰，又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胡慧芳下意识顿住了手脚。 “小何，对不起，是不是做饭吵到你了。” 何雨晴抬头看胡慧芳，这才看到她脸上那有些愧疚的神色。 她看房子的时候就知道，住在这里不可能有什么隐私，也没办法保证生活质量。 因为她花的钱，买的只是一张床，就连这屋子，也算是公共活动区域。 自己要是有钱，也不会住到这里来，所以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但看着胡慧芳小心翼翼的神情，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第12章 光鲜亮丽背后的辛酸 “没事的芳姐，是我手机响了把我吵醒的。” 何雨晴晃了晃手机，胡慧芳这才露出一丝微笑。 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如果没猜错的话，里面是昨天的那个饭盒。 布袋虽旧，但洗得干干净净，就像她上铺的被褥一样。 是那种90年代的老布床单，只是看一眼就能知道，那布早就已经被洗得极其柔软，并且带着一股肥皂的味道。 双层床不高，胡慧芳垫着脚从上铺拿下来一套衣服。 她尴尬地看了一眼何雨晴，然后转身开始换衣服。 何雨晴看了眼杜盼儿的床，小声问道。 “芳姐，你看到杜盼儿了么？” 胡慧芳利落地换完衣服，随意地拢了拢头发。 “小杜啊，她每天早晨5点就出门送外卖了。” 何雨晴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她不禁脱口而出。 “五点，这么早？” “昨天徐嘉敏跟我说，她每天送外卖要到三点才能回家，然后早晨五点就起来送外卖？” “她这样，身体能吃得消吗？” 胡慧芳微微笑了笑。 “他们骑手早中晚是送餐高峰期，中间有两个空档就不那么忙。” “不忙的时候，小杜一般会在相熟的外卖店里休息一会。” 何雨晴在家的时候，父母对她的作息时间有严格的规定。 这么多年来，她的作息时间早已经养成。 偶然来做团播，这种日夜颠倒的作息时间让她难受了很久。 她一度觉得，现在的作息时间太离谱了，可了解到杜盼儿，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脑子里想着事，嘴上就没有把门的，这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她到底要赚多少钱啊？” 胡慧芳拿起饭盒往门外走，边走边叹气摇头。 “就是个无底洞，赚多少也不够填。” 何雨晴没想到胡慧芳会回答她。 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里七上八下。 芳姐走后，门外也逐渐安静下来，大概所有人都出去上班了。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只剩下她和徐嘉敏。 何雨晴在‘出去吃早餐’和‘再睡一会’中挣扎了一下。 然后一头栽在枕头上。 还是睡觉吧，能省一顿是一顿。 闹钟响第三遍的时候，何雨晴终于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下去，她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多梦。 梦见父母来找她，在公司门口破口大骂。 又梦见自己回到了老家，依旧在学校里教书，然后顺从地听爸妈的话，嫁给了那个男人。 何雨晴抱了抱自己的双臂。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最恐怖的噩梦。 上铺的徐嘉敏已经离开，她想起昨天徐嘉敏说在公司就当作不认识。 看来这个小姑娘并不打算跟自己一起上班。 她拿起水盆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去上班。 距离开播还有两个小时，足够她化妆。 她到化妆间时，团内的成员已经来了两个。 有一个正在化妆，另外一个正在挑选衣服。 他们的化妆间比较大，是两个团共用一个，两个团的直播时间又错开两小时，所以并不会出现争抢化妆镜的事情。 晨星团播分为两种模式。 第一种是pk模式，所有成员两两对决，两个人跳同样的舞蹈，由直播间的观众送出礼物，积分最多的那个人获胜。 每个团的团员都有五至七人，就这样车轮战术一个一个两两pk。 每一场直播连胜最多的人公司会给一些小奖励。 有的是个人直播，有的是一组写真照片，或者一顿丰盛的下午茶。 各家粉丝为了给自己支持的主播赢得奖励，就会不断地刷礼物支持。 第二种就是何雨晴所在团的模式，点舞模式。 直播间里主播依次站好，每个人的头顶会有相对应的礼物。 送哪个礼物，主播就会出来跳舞。 小礼物跳舞的时间都很短，只有大礼物才会让女主播出来独舞，独舞的时间也比较长。 何雨晴所在的团是新开的团，人气并不怎么旺。 从开播起，她也没有收到什么礼物，大多数时间都在充当背景板。 现在团里人气第二高的女孩子叫荣荣。 她是一个舞蹈老师，有很深的舞蹈基础。 无论是现代舞，还是古典舞，她都十分精通。 会跳的曲目比她们多一些，所以哪怕她不是团里长得最好看的，也能收到不少礼物。 这会儿荣荣已经化好了妆，正在挑选衣服。 “晴晴，我们今天穿粉红色系，你是不是要提前去公司的服装部借衣服？” 何雨晴应声。 “对。” 荣荣提醒道。 “公司粉红色系的衣服比较少，你要不然先去挑两套，省的一会都被借走了。” 何雨晴这才想到要提前借衣服。 晨星公司有个服装部，里面有很多衣服。 团播为了给观众新鲜感，要求主播每天都要换不同的衣服。 可一件衣服只能穿一次，这对主播来说太难做到。 刚开播还没赚到钱，就要先想着置办不同的服装，这对很多人来说都不现实。 所以晨星会给主播提供一些合适的衣服。 何雨晴挑了一件淡粉色的无袖连衣裙。 换好衣服，画好妆，闲聊几句，两个小时过得很快，她们准备开播。 喊出口号，跳了一只开场舞，何雨晴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 观众刷出来的礼物会显示名字，xx送给了xx。 如果屏幕显示了她的名字，她就要出来跳舞。 之前她在家的时候也看过类似的团体直播。 那时候她会感叹，每个人上镜都好美好白，觉得跟明星没什么区别。 等她进入这个行业后才发现，妆造和灯光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整体面貌。 她试镜那天，妆造老师给她做了头发化了妆，站在摄像机面前，她看到自己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八个巨大的补光灯像月亮一样，光源全部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无比刺眼。 忍着刺目的光，她看向屏幕中的自己，居然也有着一身又白又美的牛奶肌肤。 当然，现在她还是没有习惯这巨大的补光灯，直播一天下来，脸都会干燥地起皮。 每天也要滴好多次眼药水来缓解眼干眼涩。 原来，这光鲜亮丽的背后，全都是不为人知的辛酸。 第13章 窘迫 第一场直播结束，三点准时下播。 这一场她没什么跳舞的机会，只跳了个开场舞，剩下全程陪跑。 在团播中，主播会对支持自己比较多的观众叫做哥哥姐姐，名字可爱一点一看就是小女孩的就叫做宝宝，私下里称作大哥大姐。 礼物根据价格，会给主播加相应的积分，刷礼物的行为称作‘上票’。 这场直播里，晨曦的哥哥和荣荣的姐姐两个人较劲，比着上票，所以一直是两个人穿插着跳独舞。 何雨晴借着这个机会不断地在手机上看一些美妆博主的视频。 刚一下播，她发现自己的小音软件有提示，她多了十个关注的粉丝。 刚进公司的时候，公司对如何做一个女主播有系统性的培训。 晨星是正规的团播公司，不会以穿着暴露，打擦边球来吸引观众。 公司的理念一直是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展现丰富的舞台，为观众提供情绪价值。 这也是当初何雨晴选择晨星的理由。 公司规定，主播不许跟直播间的大哥大姐谈恋爱，用玩暧昧的手段刺激上票。 不许私下收钱，也不能收价值太高的奢侈品礼物，一旦被发现，按违约处理。 笼络住支持自己的大哥大姐，全凭个人魅力。 直播账号会在主页关联她们的私人账号，直播间也会展示名字，有一键关注。 观众通过直播间的整体账号，选择自己喜欢的主播关注。 但这些关注并不是每一个都要回关，因为要体现等级制度。 主播尽量跟给自己刷普通礼物的观众保持联系，对刷高积分的大哥大姐们提供丰富的情绪价值。 如果关注者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主播联系，那就要刷礼物，这算是一种激票的方式。 虽然公司表面上说不提倡激励观众给主播刷礼物上票，但团播的本质还是以礼物赚钱，只是不好摆在明面上说。 公司也说过，新团的新人想要露脸，可以在自己的私人账号发一些小视频，展现自己的个人魅力。 一下播，团里一共六个女孩子，三个住在公司，已经结伴准备去食堂吃饭。 还剩下晨曦和荣荣。 两个人在团里明面上算是竞争关系，但因为荣荣性格温柔，所以私下里关系还算融洽。 他们坐在沙发上翻着手机，商量着晚饭吃什么。 荣荣回过头。 “晴晴，你晚饭吃什么，要不然我们一起吃吧。” 何雨晴眨了眨眼睛，尽量掩饰自己的尴尬。 晨曦和荣荣虽然在新团里，但却不是刚入职的新人。 她们之前在别的团已经小有人气，所以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两个人出去单独租的房子，平时在吃喝上也非常舍得花钱。 上次一起吃饭，还是成团开播的第一天，晨曦提议大家一起吃一顿饭。 几个人都还不熟悉，所以提出aa。 那顿饭，晨曦叫了一家私房菜，菜品很精致，味道也很好。 收款单拿出来，每个人a一百二十元。 何雨晴身上的钱本来就很少，这一顿饭让她肉疼不已。 想到那一百二，何雨晴急忙摆手。 “不用啦，我觉得自己有点胖，公司的衣服都有点穿不下，这两天准备减肥呢。” 荣荣温柔地笑了笑。 “那好吧。” 为了避免尴尬，何雨晴找了一个手机支架拿着往外面走。 “我出去拍个小视频。” 她走出门时听见晨曦嘀咕。 “都快瘦成干了，还减，这是要卷死谁……” 行吧，被人认为内卷也好过让人知道她的窘迫。 搬出去那天，何雨晴身上只剩下五百元钱。 房子每天五十元，租了七天，给房东转账三百五十元。 不小心打翻了杜盼儿的小笼包，赔了她十五元，昨晚吃了一桶泡面花掉七元。 距离发工资还有五天，她身上一共剩下一百二十八元。 每天的花销控制在三十元，就可以撑到发工资了。 想着想着，何雨晴有些饿了。 她昨天一天就只吃了一桶泡面，第二场结束后给了她一点零食面包。 其实何雨晴也没有故意省钱，她本身就是个食欲不太旺盛的人。 因为从小到大，母亲就教导她，吃东西是为了果腹，无论吃好吃坏，只要不饿就行。 到了晨星公司，食堂免费的时候她一天也就吃两顿饭。 她之前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舞蹈，上次跳舞还是在小学四年级的运动会上。 后来上了初中高中，母亲就以学校重要为名跟老师申请，拒绝参加一切活动。 但何雨晴不认命，只认学。 学舞那段时间，她付出了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才终于通过试镜。 高强度的练习让她食不知味，好像机械性的进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 来到公司快一个月，她暴瘦了十五斤。 她身材本来匀称丰腴，还曾经被质疑或上镜不好看。 可现在瘦得就剩一把骨头，镜头下的她却意外地好看。 果然上镜胖十斤。 何雨晴找了个自然光线，准备拍个小视频。 经纪人说了，这也是一种维护观众粉丝的方式。 光靠直播间的观众涨粉丝是不够的，还要自己主动展示自己，吸引人来看自己的直播。 其实这份工作做到现在，何雨晴已经后悔了。 她本身就不擅交际，要怎么去给人传播情绪价值呢？ 何雨晴摆好支架，选了一个最近网上特别火的音频，拍了一小段手指舞。 调整好美颜和光线，一个小视频十几秒就拍完了。 配上音乐，加上可爱的特效，这一个视频就算制作完成。 这是她账号上的第一条视频，何雨晴踟蹰了很久，始终无法按下发送键。 在这个大数据时代，网络覆盖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数据按照你的习惯和喜好，精准地推送给和你息息相关的东西。 她这视频一发出去，可能会被大数据精准推送给她身边的人。 亲戚朋友，曾经的老师同事校长，甚至学生家长。 想到这，她退缩了，内心的茫然和羞耻感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学习成绩拔尖，没有青春叛逆，早恋等等问题。 永远都是整洁的校服，干净利落的马尾，还曾经被学校放在公示栏里作为学生着装参考标准。 她的身体先于脑子，抗拒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手指已经点了右上角的叉，准备关掉。 却又在清除和保存草稿箱中，点击了保存草稿箱。 第14章 翘大姐 说好的让自己自由，也并没有完全自由，她的思想还包裹在那个厚厚的茧中。 明明她衣着正常，跳的也就是个普通的手势舞，并没有刻意去妩媚着诱惑别人，自己在意的是什么呢？ 现在是自媒体崛起的时代，任何人都可以上传自己的个人表演在社交软件上，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可别人的平常，为什么在她的脑中是一件‘不能做’的事？ “什么叫我一直霸占着c位不放，公司就是这种制度，有票的站中间。” “你要是想站c位，也让你的大哥大姐给你上票呗？” “但你明知道那个人是支持我的姐姐，还刻意去接近，你存的什么心你自己知道！” 争吵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何雨晴定睛一看，这里是徐嘉敏他们团队的化妆间，那天她不舒服时休息的地方。 紧接着，屋内就传出了徐嘉敏的声音。 “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我年龄小！” 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你总拿自己年龄小当借口，可我也只是比你大一岁，蜜儿不过也才大你两岁而已。” “说白了，我们都是来赚钱的，同事关系而已，我们也没必要让着你。” “你做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也是看你年纪小才放过你的。” “但是我警告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私下联系我们的大哥大姐，我一定会上报给公司！” 门开了，徐嘉敏满脸泪痕地从屋子里跑出来。 她根本没看见身后的何雨晴，只是一股脑地向前走。 何雨晴怕她出什么事，只好偷偷地跟在后面，直到进到了一间还未装修完成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正在搭建造景，大概是想做一个海洋的主题。 墙面都已经刷成了深浅不一的蓝色，还有一些贝壳珊瑚道具堆放在一边。 徐嘉敏正坐在那个巨大的贝壳上低声抽泣。 何雨晴看到她只是发泄性的在哭，便转身要离开。 谁知道刚转身就被叫住。 “不是说在公司里要装作不认识我么，你跟着我干什么？” 何雨晴有点尴尬，有种做坏事别人发现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走进了办公室。 “我看你气冲冲地冲出去，怕你做傻事，不是刻意跟着你的。” 她拿出纸巾递给徐嘉敏。 “别哭啦，擦擦眼泪吧。” 可能是她一毕业就做了小学老师的缘故，对待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总是会带出哄孩子的语气。 徐嘉敏是个性格倔强的人，天生吃软不吃硬。 你要是跟她硬着来，她也能跟你顶牛，你要是温声软语，她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办才行。 自从离开家，她觉得自己把这辈子能吃的苦都吃尽了。 可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她也在咬牙坚持着。 这些日子里受到的委屈，积攒的怨气，都在这一张纸巾递过来时崩裂。 “啊！” 何雨晴手一抖，纸巾差点掉地上。 徐嘉敏从刚才低声啜泣，到现在开始放声大哭。 屋子空荡，徐嘉敏的哭声呈4d环绕模式冲击着她的耳膜。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阻止，任由徐嘉敏发泄。 哭了好一会，何雨晴都站累了，她撞了撞正在哭泣的徐嘉敏。 “往那边挪一下，我也坐一会。” 这一打岔，徐嘉敏总算止住了哭声。 何雨晴再次把纸巾递到她面前。 “不过是跟队友产生了点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徐嘉敏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声音还在哽咽。 “刚才在门外你都听到了吧？你也觉得我私下里翘别人的大姐？” 何雨晴将眼眸转向别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对于团播主播来说，私下联系别人家的大哥大姐，是不被允许的，算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团播虽然是以团队形式展现，但这只是一个吸引人的噱头，私下里还是属于竞争关系。 何雨晴想了想，委婉道。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太清楚，只听见一两句也不好过多评论。” 徐嘉敏气哄哄地说。 “我根本就没有翘他们家大哥大姐的意思！” “经纪人告诉我，每一个刷过礼物的人都是潜在的消费者，需要维护好，下播之后，要去私信感谢。” “虽然她是一直支持蜜儿的姐姐，可她也给我刷了礼物，我肯定要私下里去感谢呀！” 何雨晴有些无奈。 徐嘉敏一看就是在蜜罐中长大的小孩。 因为有父母帮忙操心打点，一切得来得太容易，所以不需要考虑一件事的前因后果。 不会处理人情世故，做事情全凭自己的喜好。 在明知道是蜜儿姐姐的情况下，还要私信去感谢，这也会让蜜儿感到不安。 要么请蜜儿帮忙转达感谢，要么就在直播间里亲自感谢，但不能私下联系别人。 除非那位姐姐非常明确地表示，她支持的就是两个人，给两个人送的礼物一样多，那才能私信去维护。 但看他们刚才讲话的语气，很显然并不是这样。 何雨晴从不好为人师，她很少去说教别人，只能又递上一张纸。 徐嘉敏却像找到了倾诉对象一样。 “你知道么，我难过的不是队友欺负我。” “我是难过，评论区里说我长得丑。” 说着，徐嘉敏又抽噎起来。 何雨晴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徐嘉敏。 在这美女云集的晨星，徐嘉敏的长相真的一点都不出挑。 她应该是刚满十八岁，脸颊稚嫩，还带着刚走出学校的那种稚气。 身量不高，上镜还会有点显胖。 唯一可圈可点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像小鹿般清澈灵动。 可他们对着镜头要画很浓的眼妆，否则补光灯一照，镜头吃妆，画的淡就会跟没化妆一样。 可能是太向往做一个成熟的大人，何雨晴遇见她这两次的妆造都偏成熟。 紧身的连衣长裙，微卷的头发，这些妆发跟她一点都不配，浓重的眼妆，也将她唯一的优点掩盖住。 看起来有一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不和谐感。 但是这些都没有人告诉她，指导她，全凭她自己的喜好。 徐嘉敏还在不停地抽泣。 “我从小到大都被夸好看，是当明星的料子。” “我的梦想就是做个大明星。” “可是我爸爸妈妈一心只让我学习，从来不让我做别的。” “我看好多女主播在网上直播做成了大网红，待遇比明星还好，还能跟明星交朋友。” “既然当不了明星，我就要当大网红！” 第15章 你有事么? 何雨晴就这样认真听着，她总觉得徐嘉敏不过是个小孩子。 嘴硬心软，可能是第一次离开家，所以学着大人的模样，将自己伪装得冷漠又毒舌。 可表现出来的就是一股小牛犊一样的可爱跟倔强。 她可能抗得太久，所以借着这个委屈跟自己发泄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任何安慰，而是做一个聆听者。 徐嘉敏抽噎着，也不需要她的回应，自顾自地说。 “我也不是自恋，我在班级里也算长得不错，追我的男孩子也有几个。” “平时的社交软件上，发一些照片也有挺多人点赞。” “可是我到了这里，真的被打击到了，呜呜呜……” “所有姐姐都又高又瘦又美，我在他们中间，就好像一个丑小鸭。” 何雨晴十分认同。 她来应聘的时候，也赞叹过来其他应聘的女孩子，好多都美得让她移不开眼。 何雨晴只好安慰道。 “你既然能被选中，说明你长得也不差，给自己点信心好嘛？” 没想到这样一安慰，徐嘉敏哭得更厉害了。 “我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非常努力地学舞蹈，通过的那天我特别高兴，甚至还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 “我告诉他们我过了考核，一定会当上大明星。” “可是分团的第二天我因为迟到，听到了经纪人和晨曦的对话。” “晨曦问经纪人，为什么把这样的队友放在她们团里。” “经纪人说，红花当然绿叶来配，你们都很漂亮，大家就不觉得漂亮，要是放进去一个丑的，就能把你们衬托得更加光彩照人。” 徐嘉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经纪人还说，万一就是有变态，喜欢丑的呢。” 何雨晴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 在她心里，团播就是一份正常的工作，在别的单位，学历和专业算是工作能力，那团播的工作能力就是长得漂亮和会跳舞。 怎么能因为容貌就给人分三六九等，然后用容貌去攻击别人？ 何雨晴有点为眼前这个女孩子抱不平。 “敏敏，公司不是有那种离岗制度么，就是三个月后，如果绩效不达标，有一次无责终止合约的机会。” “你播了几个月了？” 徐嘉敏高高地仰起头。 “我才不要回家！” “我已经跟爸妈夸下海口说我一定能出人头地，现在回去，岂不是会让他们笑话我！” 何雨晴还想再劝点什么，这小孩的防御机制又开启。 “你长得这么漂亮，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啦。” “你的容貌和身材，在我们晨星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说不定你的经纪人正在写企划，准备让公司**主推你呢。” 何雨晴尴尬地揉了揉发红的耳朵。 他跟孙哥因为宿舍的事情闹得非常不愉快，第二天他就给自己穿小鞋。 现在，别说**主推她，不将她开除追责就不错了。 正哭着，徐嘉敏的电话响了起来。 接通过，经纪人暴怒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办公室。 “你跑哪去了？还有5分钟开播，难道要为了你一个人延迟开播么？你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是不是！” 徐嘉敏嘴上骂着经纪人，可滑跪道歉却一点都不含糊。 “对不起丽姐，我马上就过去。” 一包纸巾全部用来擦眼泪和鼻涕，徐嘉敏只能用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办公室。 “我先走了，晚上如果能遇到，就一起回家吧。” 何雨晴不禁低头笑了笑。 虽然年龄过了十八岁，可本质上还是个小孩子。 昨天还冷着脸说不要说认识她，今天就要一起回家。 何雨晴刚准备离开，却看到满地的鼻涕纸。 小姑娘边哭边撕纸发泄内心的情绪，这会地面一片狼藉。 她拿起墙角的扫帚和撮子将满地的纸屑扫到一起。 正打扫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何雨晴以为是徐嘉敏回来，并没有回神，只是弯腰将垃圾扫进撮子里。 当陌生的香水味夹杂着不明的气息靠近时，她警觉地转回身。 刚转回身，一个巴掌就拍到了她的大腿上。 她下意识地一扫帚打了过去。 面前的男人抓住了她挥舞过来的扫帚，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晴晴，你好凶啊。” 何雨晴松开扫帚后退一步。 这男人她见过，是跟他同一时间进公司面试的男团成员。 公司除了女团，还有两个男团。 但男团成员比较少，在公司的另外一个分部，跟那些拍摄短视频的小博主在一个办公楼。 他们只有练舞时会来这里，平时不在这直播。 这男人叫成轩，与她是一个律动老师。 何雨晴态度严肃，没好气地问道。 “你有事么？” 成轩扔了扫帚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做了个一个自以为很帅的油腻表情。 “没事啊，就是很久没见你了，跟你打个招呼。” 何雨晴白双手抱胸，白了他一眼。 “打招呼不会用嘴说话么，少动手动脚的！” 什么打招呼，成轩根本就是想占她便宜。 如果她不是闻到陌生的香水味而转身，那这一巴掌不会拍到她的大腿上，只会落在她的屁股上。 何雨晴态度不好，成轩也只剩三分好脸色。 “我记得练习时候你还挺温柔的，老师批评你时，你都不会还嘴。” “怎么直播半个月就变得牙尖嘴利，咬得人怪疼的。” 何雨晴被他这种语气恶心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和你也不算很熟，没必要特意过来打招呼。” 说完，她便不留情面地绕过成轩离开了办公室。 她怕成轩追过来再说一些有的没的，连饭都没吃，直接回了直播间。 坐在直播间，身边熟悉的人多了，她才感觉安全一些。 冷静下来想一想，她这是不是遇到了职场性骚扰？ 要不要告诉孙哥？ 想法一出，就被她否定。 成轩对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骚扰，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是打个招呼。 至于拍她屁股的事，他并没有真正地拍到，而且那个直播间正在装修，大概率也没有安装监控。 孙哥现在正没地方挑她的错处，自己难道要上赶着给他递把柄，让他再来教训自己么！ 第16章 月入一百万 何雨晴越想越气，恨自己刚才没发挥好。 应该直接给他一嘴巴，然后就假装可怜说自己害怕，才失手打过去的。 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怎么就学不会绿茶的一招半式！ 可能因为从小到大跟男人接触得太少，导致她一遇到男人，就会习惯性地低头后退，只想逃离。 其实她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可是她的漂亮在爸妈那里不是骄傲的资本，而是需要时刻防着的隐患。 初三那年，何雨晴的身体开始发育，个子长高，身材也开始变得玲珑有致。 她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 但可惜，这封情书是被母亲从书包里翻出来的。 其实也不算是封情书，只是隔壁班的男孩子约她周末去图书馆一起看书。 母亲气坏了，找到学校要求男孩子家长一起来学校，并且让男孩子写保证书，保证离何雨晴远远的。 初三早恋可是个轰动全校的事。 虽然何雨晴并没有真的‘恋’，但母亲这样一闹，仿佛坐实了她确实在恋爱。 男孩的成绩也不错，父母也很害怕出现早恋这种事，也是逼迫着男生写下了保证书。 可母亲咄咄逼人的态度，对男孩子的羞辱让对方的母亲不舒服。 离开时，男孩母亲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一个巴掌拍不响，怕别人惦记，就不要放出来招摇。” 母亲将这句话当做耻辱，仿佛是她没教育好女儿，让女儿出来引诱勾引别人。 这怒火无处发泄，何雨晴便成了撒气桶。 她至今还记得，母亲叫她对着墙壁跪下‘面壁思过’。 在持续的辱骂声中，母亲拿起剪刀，将她的一头长发剪成了短发。 那种扎不起来，跟男孩子差不多的短发。 第二天放学，又带她去眼镜店买了一副黑框的平光镜。 何雨晴问母亲，她没近视，为什么要戴眼镜。 母亲却说，学霸都是戴眼镜的，让她戴着眼镜，也沾一沾学霸的气息。 那副眼镜直到上了大学才被允许摘下。 后来她才明白，母亲只是想把她打扮得丑一点，预防早恋。 其实母亲根本不需要刻意将她扮丑。 因为那次母亲大闹学校，她已经成了人人热议的对象。 都知道她有个泼辣凶悍的妈妈，动不动找家长写保证书那种。 高中普遍早恋，却没有任何男生敢接近她，生怕一个不对劲被她妈妈找家长，那可是在全校面前跟着丢脸。 想到这里，何雨晴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 虽然后来被允许留长发，可是也不能染烫，只能扎马尾。 时间长了，她的头发就算刚洗完，也会有个深深的印记，那是长时间扎马尾而留下的皮筋印。 “晴晴，你为什么一直弄头发。” 荣荣拿着杯咖啡，笑着问她。 何雨晴回应道。 “今天烫的卷好像开了，我在想着要不要去重新烫一下。” 晨曦走过来，轻轻地抓了抓她的头发。 “这样松松得挺好，是一种天然的慵懒感，压得太卷会显老的。” 荣荣撅起嘴巴，娇嗔道。 “坏晨曦，你是说我今天的卷发显老吗？” 晨曦一把抱住荣荣哄着。 “不显老，我们荣荣做什么发型都好看。” “晴晴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何雨晴猛猛的点头，三个人笑作一团。 这一刻，她从心里感到轻松，那桎梏着她的囚笼，好像松动了一些。 她就像是个普通的女孩，在花一样的年纪，研究着卷发好看还是直发好看，哪个唇釉上镜显气色。 这就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自由，对自己穿衣打扮的自由权。 今天又没有准时下播，不过难得的是，晨曦的大哥因为心情好，给团里的每个女孩子都刷了一个高积分礼物，这样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展示自己的机会。 一个分值一万的礼物，就是一百块钱。 她可以提点百分之二十五，那就是二十五块。 算上路人观众打赏的小礼物和直播间礼物的分成，她今天应该可以赚到四十块钱。 如果每天能赚五十块，那除掉每个月团休的两天，她可以额外赚以前四百块。 加上底薪八千，四舍五入，她可以月入过万了！ 怪不得这么多美女对女团直播趋之若鹜，徐嘉敏也一心想当大网红！ 她这样的小透明都这样赚钱，那些大主播，大网红，岂不是赚飞了！ 何雨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连下楼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徐嘉敏站在楼下等她。 小跑着走过去跟这个小屁孩打招呼。 “敏敏，你是在等我吗？” 徐嘉敏皱着鼻子发出‘哼’的一声。 “我刚才看你快要下播了，想着等你一会跟你一起走。省的那段没路灯的小路你会害怕。” 何雨晴本身就心情很好，见徐嘉敏又在狐假虎威，更是笑得灿烂。 她的好心情被徐嘉敏捕捉到了。 “你怎么这么开心。” 何雨晴没有隐瞒，将心里计算的工资跟徐嘉敏说了一下。 徐嘉敏皱着眉头看她。 “一万你就觉得高了？看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苏苏的工资是多少？” 苏苏是晨星现在最火的女团直播成员，是那种发一条抖音，点赞几万的小网红。 何雨晴转了转眼珠猜测到。 “三……三十万？” 真的不是何雨晴没有见识，她的老家在小县城，三十万可以在靠近市中心地段，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她当然知道大老板的钱都是以亿来计算，可他们只是普通人中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人，没家世没背景。 苏苏虽然出名，却也只是在团播界比较红，跟那些独立运营自媒体的账号没法比。 徐嘉敏冷哼一声。 “一百万！” “苏苏的月收入大概在一百万上下！” 何雨晴本来挽着徐嘉敏的手，听到这个数字一下就将她的手甩开了。 “徐嘉敏，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拿这种高薪来诱惑你应聘女团直播的？” 徐嘉敏转身叹气。 “我来做团播，只是想出名当网红，没有想着赚多少钱，这个数字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何雨晴还是无法相信。 徐嘉敏解释道。 “你知道我们直播间的积分换算吧。” “十积分等于人民币一元，苏苏粉丝众多，有钱的哥哥姐姐也很多，她每天直播间的礼物积分最少也有五十万。” “五十万积分就是五万人民币，提点百分之二十五，那就是一万二左右。” “每个月的公司内部比赛，只那一天，她的积分就可以达到两千万，那一天能赚多少，我不说了你自己算。” “而且苏苏那么红，她的提点比例跟我们是不一样的，很可能会达到零点三或者零点三五。” “她只会赚得比我估计的更多，不会再少。” 第17章 女团直播不等于‘出卖美色\’ 直到回了宿舍，何雨晴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普通打工人赚一百万可能需要二十年，苏苏一个月就赚到了。 她第一次对来杭城‘淘金’有了一种实质性的感觉。 怪不得五湖四海的人，宁愿背井离乡，吃尽苦头也要过来。 这里机遇太多，如果抓住，那真的是开张吃三年。 她洗漱后躺在床上缓解了一天的疲惫，可精神却不能放松下来。 她来到杭城，找到第一份工作不是团播。 没有门路应聘正规学校的老师是不可能，好一些的幼儿园资历不够，不好的幼儿园工资很低。 应聘销售类直播间没有经验，打包发货这些工作不仅要付出体力，工资也是低到无法接受。 文员职员要相应的专业毕业，那些不要学历，不看专业，不限男女年龄的工作，百分之一万是骗子公司。 相对比较自由的又容易高兴的工作是保险专员和房屋中介。 可她不擅长与人沟通，面皮又薄，这两份工作她也做不来。 何雨晴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身上的钱只有当月工资和之前攒下的几千块。 不到半个月，手里的钱就不足以她再继续呆在杭城。 正当她想换个城市时，看到了招聘广告。 女团直播，底薪8000，练习生时期公司包食宿。 就是这个免费食宿让她动心。 签正式合同时有个条款让她很心动。 底薪8000只有前三个月，后三个月底薪会降到4000一个月。 但三个月之后，有一次无责离职的机会。 这对主播个人和公司都有好处。 主播会上进，积极为自己的事业努力，而公司也会在前三个月对主播进行**推广。 如果一个主播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能将业绩提上来，那么公司也不会再养闲人。 三个月，足矣让人决定是否继续将这份工作做下去。 做得不好，业绩上不去，你想离开，公司不会留你。 但如果做得好，想离开，那留不留得住人，就是公司的本事。 何雨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在团播界发光发热，她很清楚地知道，团播只是自己的一个跳板。 这份工作，她只想做三个月。 等她手里有一些钱，有了底气，那么她还会继续换工作。 可现在的她有些迷茫，三个月过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不可否认，因为各种各样的直播形式，让一些人对女团直播和女主播这个职业思维固化。 一提起女主播，总会想起一些旖旎暧昧的事。 可当真正的加入这个行业时，她才发现，那些扰乱整体行业，让所有女主播背上污名的只是特殊个例。 像晨星公司，对主播有严格的要求。 不以恋爱的手段要礼物，这是最基础的规定。 还包括，不可以私下跟支持自己的哥哥姐姐见面，如果见面，需要公司派人跟着。 如果违反了这个规定，会有巨额的违约金赔偿。 公司的服装也不只是一味地要求性感。 短裙，长裙，民族服饰，汉服，应有尽有。 公司还会有各种场景的展示，各种主题的直播演绎。 会给经常支持的哥哥姐姐在生日和特殊的日子送上祝福，做海报，送礼物，送鲜花。 很多人认为，女团直播，就是在为‘美色’买单。 可何雨晴认为，与其说是‘美色’，更多的是为自己的情绪价值买单。 而且据她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女团直播的消费群体，女性占比要远远高于男性。 像晨星公司现在最火的主播苏苏，她在直播间里，只有一位送礼物比较阔绰的哥哥，剩下的全都是姐姐。 姐姐们会在苏苏生日的时候，包下杭城所有商业街的大屏幕，为她庆祝生日。 苏苏也会在私下里给姐姐做烘焙零食，邮寄礼物，还会陪姐姐们一起打游戏。 这种感情已经从主播和观众，升华成了友谊，是双向奔赴的过程。 如果自己在这三个月内，有了相互陪伴的哥哥姐姐，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或者自己的业绩拉高，可能远远超过自己所赚的一万元，那么她是否还会离开这个行业？ 何雨晴想起母亲说的话，大学毕业出来当老师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母亲还说过，自己不会说话，学历也一般般，早点找个人嫁了生个孩子才是正经事。 她一直觉得母亲是在打压抨击她。 可来到杭城她才真正地理解这句话。 那些她向往的公司，连前台的文员都是硕士学历，自己真的没有任何优势。 找一份体面又赚钱的工作，对她来说实在太难。 可现在她不这样想。 她觉得做女团直播，也十分体面，且赚钱。 那么为什么要离开这个行业呢？ 转变一个决定，就在一瞬间。 何雨晴睡着之前想，自己明天一定要早早地起床去公司练舞蹈。 她不能再摆烂下去，等着三个月后的离职。 自己从家里走出来就是为了突破舒适圈。 不能因为思想上的桎梏，而再次回到舒适圈，这并不是她离开家的初衷。 何雨晴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九点就来到了公司。 教习舞蹈菲儿老师看到她都很惊讶。 “晴晴，你今天来得好早！” 何雨晴弯腰跟老师打招呼。 “老师早，我基础差，动作也不太协调，想着多练一练。” 菲儿老师欣慰地笑了笑。 “对嘛，我早就劝你好好练习，你长得这么漂亮，如果舞蹈过关，肯定能红起来的。”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样一张爆火的脸，却有一颗摆烂的心。” 菲儿指着舞蹈室里其他的练习生。 “你看他们，早晨6点多就在这里默默练习了。” “你知道咱们公司最红的苏苏吧。” “她刚来的时候也是没什么舞蹈基础，在他们团里也不是主推。” “可是她除了吃饭和直播的时候，每天都泡在这个练习室里。” 菲儿又指了指旁边卷起来的一个瑜伽垫。 “那个瑜伽垫就是苏苏的，她有时候就住在舞蹈室里。” “睡醒了就跳，跳累了就睡。” 何雨晴看着那张破旧的瑜伽垫，仿佛看到了那个瘦小的姑娘躺在上面安睡的模样。 菲儿轻叹一口气。 “成功的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虽然不确定这个机会能不能来，但是如果机会来了，你抓不住，岂不是要后悔？” 第18章 尊重自己的职业 何雨晴听了菲儿老师的话，立刻觉得信心爆棚。 “我懂了老师，我会努力的，不会再摆烂了！” 何雨晴换上软底鞋，将买的咖啡递给菲儿。 “老师，这个给你。” 要说晨星公司附近哪个店最红火，肯定要数楼下的咖啡厅。 团播工作量大，人人都需要喝咖啡提神。 主播们大概都在减肥，咖啡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那么一杯冰美式，是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东西。 菲儿高兴的收下，喝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何雨晴边换鞋边舔了舔嘴唇。 她起得太早了，还不是那么精神。 正好刷到了9.9特价的咖啡，想给自己来上一杯。 可菲儿老师刚才跟自己说了那么多，自己不汇报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算了，一会累了再下去买。 算了算钱包里的钱，怎么也能熬到发工资的。 换好了舞蹈软底鞋，何雨晴跟在新一批的练习生后面跳起了直播间每个人都必会的团舞。 跳了两遍之后，菲儿老师就在前面带着成员们细细讲解动作。 何雨晴站在后面，感受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 她以前学舞蹈，只是想将动作学会，争取跳团舞的时候能跟得上。 可现在，她还想着要如何跳，才能跳得好看。 动作分解过后，菲儿老师又放了一遍音乐让众人跟练。 然后她走到后面拍了拍何雨晴的肩膀。 “你跟我来。” 何雨晴不明所以地被菲儿带到了另外一间舞蹈教室。 菲儿将灯打开，微笑着跟她说。 “我来晨星一年多了，见过好多练习生。” “她们有的天赋很高，有的怎么学都学不会。” “还有人付出十分的努力，还有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单纯是为了混前三个月的高底薪工资。” 何雨晴被戳破了心事，脸一红，不由得微微地低下头。 菲儿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用不好意思，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我今天发现你不太一样了，你的眼睛里有了光亮，不再像以前那样颓废。” 何雨晴尴尬地笑了笑。 “嗯，老师，我想努力一下，既然来到了这里，既然站到了摄像机面前，我总要对得起自己的时间和付出。” 菲儿挑了挑眉，双手一拍。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才能跟你说接下来的话。” 何雨晴立刻端正态度，她明白，菲儿这是要给她开小灶了。 看来那杯咖啡真的是管用。 人情往来一直是自己的薄弱项，看来自己要在这方面多多下工夫了。 菲儿也没有废话，直入主题。 “你想赚钱，就要跟别人与众不同。” “晨星的美女很多，你要想想怎么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 “你的妆发，你的状态，还有你个人的标签，这些都是你自己要考虑的事。” “那对于你的舞蹈，我建议你不要再跟练团舞，没什么意义。” 何雨晴不解。 “团舞是最基础的舞蹈，每天团都要跳，而且我每天都要跳几次的。” 菲儿笑着摇头。 “你也说了，这团舞每天都要跳，人们早就审美疲劳了，你得学习新的舞蹈。” “你们团晨曦和荣荣有哥哥姐姐，所以你们也吃了很多‘医药费’吧。” 何雨晴一愣。 ‘医药费’的意思是，如果有女主播的哥哥姐姐霸榜，送的礼物多，那这个主播就要一直跳舞。 一直是一个人跳舞，其他主播得不到展示的机会。 那么为了补偿，这位哥哥姐姐都会给其他主播刷一些积分比较大的礼物作为补偿，也是给他们一个露脸的机会。 何雨晴昨天就收到了晨曦家送的‘医药费’。 菲儿老师接着说。 “你自己因为各种原因，吸引不到出手阔绰哥哥姐姐，那你展示的机会就是团舞和小舞蹈的伴舞。” “但是如果你收到了别家哥哥姐姐送来的大面值礼物，让你单独展示，你就要抓住这个机会。” 何雨晴一下就懂了菲儿的意思。 之前那些大礼物，她出来单独展示的时候，跳的也是团舞。 菲儿刚才说，晨星十几个团，这个团舞所有人都会跳，每天也都有人跳。 她无论跳得再好，别人已经审美疲劳，根本不想去欣赏。 “所以，我要学习新的舞蹈，抓住一切能展示自我的机会！” 菲儿笑容更深。 “晴晴，你刚来那天我就觉得你可以红，你的身上具备着别人没有的气质。” “希望你能正确地看待自己的职业，真正的从心里尊重自己的付出。” 何雨晴快要被感动得哭了。 她抓住菲儿的手谢个不停。 菲儿只是笑了下，然后拿出手机传了她一个舞蹈。 “这个古风舞蹈我感觉非常适合你的气质，你可以根据动作分解学一学。” “这间教室没人，你可以随便跳。等你能连贯的把所有动作跟下来，我再来教你细节部分的表达。” 隔壁音乐声停止，菲儿回去指导。 何雨晴端正了心态，将视频放慢，一个一个动作地学着。 可能她就属于菲儿口中说的那种比较笨的，两个小时，她居然就只学会了一分钟的动作。 还剩一个小时直播，她得去化妆挑衣服准备开播了。 因为调整好了心态，这一上午的直播，何雨晴都活力满满。 吃完饭后，她坐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吹风。 想了想，将手机里拿了出来。 翻出小音软件，翻出了那条躺在草稿箱的视频。 只是想了一下，她便将视频删除。 起身回直播间，找出了自拍架，又找到光源充足的地方重新录制了一条视频。 她跳了刚才学习的舞蹈，只是几个动作，大概30秒钟。 加滤镜，加特效小贴纸，配上文案：今天学的新舞蹈。 点击发送。 之所以删除掉那条手势舞，是因为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强装出来的微笑，敷衍的动作和畏缩的眼神。 直播行业并非展示‘美色’的行业，她要做的是把自己的愉悦传递出去。 那种硬凹出来的‘氛围感’，让人体会到的只有负面情绪。 刚完视频，孙嘉敏的消息弹了出来。 【工资条出来了，你上个月有提成么？】 第19章 扣工资 工资确认单在发工资的前三天会下发到各个直播间，让所有主播确认工资。 人气高的主播都会有粉丝自发的一些后勤组织，有记分组会帮忙整理每天的礼物清单。 方便主播感谢的同时，主播自己也能核对积分。 公司会根据后台数据算，有些忘记选名字的大礼物就要主播自己上报，工资偶尔会有错误。 何雨晴边回消息边往直播间走。 【试播那几天我只有很少的几个小礼物，公司应该不会算错。】 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心里念叨着。 这几天就可以开始找房子了，等工资下来正好付钱。 刚一进门，直播间所有人都在看她。 何雨晴被这样看着，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场控玉米喊她过去。 “晴晴，你来确认一下这个月的工资。” 何雨晴接过场控递过来的单子看了一眼。 主播：晴晴 基础工资：8000元 个人礼物分成：60元 直播间礼物提成：41元 违规处罚：4000元 实发：4101元 何雨晴忍不住捏皱了那张工资单，语气带着质问。 “这个违规处罚是什么意思？” 玉米调整着机位，讪讪地说着。 “你去找孙哥吧，我只负责核对确认。” 何雨晴冲出直播间，直奔顶楼办公室。 可没见到经纪人孙哥，却被他的助理拦了下来。 孙岩的助理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染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用发胶抓出造型。 是孙岩之前带的男团成员，业绩不好解散后，他就跟着孙哥做助理，大家都叫他阿金。 何雨晴之前当练习生的时候，跟阿金接触得最多。 可以说，除了同寝室的乔诗，她最熟悉的人就是阿金。 阿金看着工资单，面不改色地问道。 “怎么了晴晴，是礼物统计出了什么问题么？” 何雨晴看到阿金这种态度，心里顿时凉了一半。 但凡想解决这个问题，第一个注意到的绝对不会是礼物统计，看来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来找，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 何雨晴并不在意，直接问道。 “我有事找孙哥，他在办公室么？” 阿金微笑。 “晴晴，孙哥虽然是经纪人，但也算手握几个团的部门经理。” “他手下这上百个女孩子有问题都来找他，他就不用做别的工作了。” “有什么事你找我说就行了。” 何雨晴知道，这是孙岩故意躲着他，心里越发的气愤。 “阿金，我想问一下，这个违规处罚是什么意思，我到底哪里违规了，这个处罚的依据是什么！” 何雨晴感觉自己天都要塌了，可阿金却一脸无所谓。 “哦，你问的是这个啊。” “之前有一次你妆造不合格对晨星公司造成了十分不好的影响，所以对你进行了处罚。” “本来违约是要扣除基础工资的，但你是新人，礼物提成比较少，孙哥怕影响你正常生活，所以跟公司提了，只扣除你一半的工资。” “你要是想找条例和依据，我也可以跟公司上报，将你的处罚通知单给你看。” “但如果上报了，你这个月的工资就保不住了。” 阿金抬头看着她，眼神里颇有深意。 “你可不要浪费了孙哥对你的回护之心啊。” 阿金的话满满的威胁。 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非要纠缠到底，那所有工资就都没了。 何雨晴突然感觉一阵无力，心酸得没边，眼泪快要掉下来。 她拼命地忍住眼泪，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可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金移开目光，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觉得是我或者孙哥不近人情，故意为难你，你先看看这个吧。” 何雨晴接过那一叠文件，都是各种社交平台上的截图。 这些社交平台，大概是团播粉丝聚集地，大家都会在这里互动，讨论自己喜欢的主播。 那些讨论她的被截图出来，一些负面评论被红色框框圈了起来。 【新团里那个叫晴晴的，跳舞跳得太烂了。】 【她画的妆好奇怪啊。】 【她为什么每天都不高兴啊，总是挂脸。】 【不喜欢这份工作就不要做啊，天天冷着脸，好像谁逼迫她一样。】 【晴晴穿的是什么衣服，好像我奶奶的睡衣。】 她还看到了妆花那天的截图。 【晨星公司能不能好好管理一下主播的个人形象，妆怎么画得跟鬼一样！】 【如果长成晴晴那样都可以去直播，我想我也可以。】 【晨星要倒闭了，招不到好看的女主播了。】 【这个团其他主播还不错，就是这个晴晴，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不看了，没意思，看别的团。】 厚厚一叠a4纸，何雨晴只看了几张就已经撑不住了。 她脸色煞白，后背冒冷汗，指尖都有点止不住的颤抖。 阿金看到何雨晴的状态，将那叠文件从她手上抽走。 “晴晴，我和孙哥没有冤枉你，也不是要故意找茬。” “相反，我们是最希望你赚钱的人，因为只有你赚钱了，我们的工资才能更高不是。” “晨星马上要在羊城开分公司了，孙哥忙得焦头烂额，你觉得他有时间在这里故意给你使绊子？” 跟阿金谈完，何雨晴整个人都有些彷徨。 晚场的直播她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网上那些抨击她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是个女主播有了实感。 她每天站在角落，以为没人看得到自己，但其实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会被挑剔穿衣打扮，舞蹈动作，妆发甚至表情。 今天下播早，孙嘉敏还在加班，她便想着去舞蹈教室练习一下。 已经接近11点，大舞蹈室还有练习生在练习，她去了隔壁的小舞蹈厅。 打开菲儿老师给的视频，跟着练了一会，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也记不住动作。 想到网上那些刺耳的话，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抱膝坐在地上，忍不住小声地哭起来。 舞蹈室的门被打开，何雨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 开门的女孩身量高挑，她怀中抱着一个有些旧的紫色瑜伽垫。 开口声音温柔婉转。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舞蹈室有人，我去隔壁好了。” 第20章 忽略别人的评价，注重自我感觉 何雨晴已经坐了好一会，舞蹈也没心思练下去，还不如离开给别人让位置。 她胡乱地擦掉脸上的眼泪站了起来。 “没事，我正好也要走了。” 女孩子笑着道谢。 “那谢谢啦。” 何雨晴刚才满脸的眼泪，擦干了才看到眼前的人。 “你是苏苏。” 这个抱着瑜伽垫的正是晨星公司最红的女主播，苏苏。 苏苏正在换鞋，一回头就看到身后女孩子一脸惊讶的表情。 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表情。 系好鞋带，她站起来打招呼。 “你好。” 女孩子呆愣站着，表情里带着委屈，眼眶红红的好像已经哭了很久。 这让她想起自己刚进星辰时，也是这间舞蹈室，她坐在瑜伽垫上一直哭到天亮。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我感觉你好像哭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么？” 何雨晴有点尴尬，她不是一个很愿意对陌生人坦露心声，可她现在就像昨天下午的徐嘉敏，急切地需要一个发泄口。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刚一说话，连着声音都哽咽起来。 “我……我今天被扣了工资。” “找到经纪人，她给了我一堆网上的评价。” 何雨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看了之后有点……破防。” 苏苏低头轻笑，缓慢坐在瑜伽垫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过来我们聊聊天。” 何雨晴走过去，坐在苏苏旁边。 苏苏看起来比直播间里更瘦，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 说话间，她的手机一直有震动，像是社交软件有人发来消息。 何雨晴指了指手机。 “你手机好像有消息。” 苏苏挑眉，拿起手机，打开小音软件。 她挑了几条消息回复，然后把手机屏幕给何雨晴看。 何雨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瞳孔瞬间放大。 几个问候的消息里，夹杂着…… 辱骂。 跟那些点评她的妆容和舞蹈不同。 很难想象，那些恶毒的字眼和带着明显人身攻击的话语，居然能从晨星‘顶流’的手机里跳出来。 苏苏无视了那些消息，将手机放在一旁。 “你叫晴晴对吧，我无意间刷到过你们团直播，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你。” “当时我就想，这个女孩子长得真好看啊，但是可能三个月之后就会离开了。” 何雨晴抿了抿嘴唇，不自觉地低下头。 “你也觉得我不是做团播的那块料吧。” “就像帖子里说我的那样，不会跳舞，穿衣服土，化妆也丑。” 苏苏摇了摇头。 “舞蹈不熟悉可以练习，衣品可以通过学习提高，化妆可以跟妆发老师请教或者网上自学。” “我是觉得你心不在焉，跳舞的时候好像在放空自己，我能看出来，你不太喜欢这份工作。” 何雨晴抬头，无助地看向苏苏。 “我之前确实不太喜欢这份工作，可是现在我还是想努力一下。” “但看到那些抨击我的话，我有点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苏抱着双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满眼的疲惫。 “其实在外人看来，做主播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工作，每天跳跳舞，在直播间哄一哄哥哥姐姐，就可以赚很多钱。” “但做主播，除了付出的那些情绪价值，最考验的就是一个人的心态。” “当你站到直播间里，站在摄像机前，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哪怕时刻注意，仍然有一些人不喜欢你。” 苏苏叹了口气，语气中颇多无奈。 “就比如我吧，大家都知道我是晨星最赚钱的女主播，但我却不是最漂亮的那个。” “我的长相一直被人诟病，觉得我‘德不配位’。” “原来我也因为这些内耗过，但现在我已经能尝试着开解自己。我做到我能做的极致，不辜负喜欢我的那些人就够了。” 苏苏回过头看着何雨晴。 “其实你也一样，我们做的就是这样一个行业，娱乐大众，接受别人的评头论足也是工作之一。” “你不能因为别人的话内耗自己，而是要学会自我肯定。” “将一切做到极致，你的努力自然会被看到。” 何雨晴小心翼翼地问。 “冒昧地问一下，你每天要看那么多恶评，是怎么调节心态的。” 苏苏眨了眨眼。 “我看得太多，习惯了。” “相比于看到恶评，我更看重自我的感受。” “我能真实地感受到我自己在进步，在突破我自己的极限。” “那些不喜欢我的人，贬低我的人，指挥我，希望我做这个或者不要做这个的人，都不能阻止我前进的脚步。”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何雨晴有些不明白。 苏苏想了想。 “举个例子，有些人不喜欢我跳这个舞蹈，我跳这个舞蹈的时候会在评论区说不让我跳。” “可是我只在乎我的舞蹈动作是不是规范，动作是否跟得上节奏。” “我管你喜不喜欢？” “我能跳完整舞蹈的歌曲大概有96首，不喜欢的话你可以给我送95个大礼物，然后点其他95个舞蹈，把不喜欢那个排除在外就好了。” 何雨晴好像明白了一些，她接着问。 “那如果，你父母不喜欢你做团播，你们因此有了很深的矛盾也为此争吵，怎么办？” 苏苏歪着头，嘴角噙着笑意。 “我会告诉我父母，我可以不做团播，但是我现在每个月收入100万，你给我找一个同样月入100万的工作，我就回家。” 何雨晴眼神一亮，灵魂深处被桎梏着的枷锁好像更加松动了一些。 她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苏苏见她这个样子，也是抿了抿嘴唇，语气俏皮的开了口。 “不过姐妹，有些尖锐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 “你的妆造……” “真的是有点一言难尽。” 何雨晴看着认真的苏苏终于笑出声来。 “我知道这是我的薄弱项，会好好努力的。” 苏苏十分热情。 “我们加个好友，我给你分享几个美妆博主和穿搭博主吧。” “你们刚直播，自己买衣服有点浪费，你可以根据穿搭博主的思路，在公司的衣帽间里挑一些出来穿搭。” 两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门口慢慢的探进来一个脑袋，吓得两个人尖叫出声。 徐嘉敏扑闪着带着假睫毛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要故意偷听你们说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断。” “我想问一下苏苏，你真的月入100万么？” 第21章 各有各的苦难 何雨晴又失眠了。 好像离开家后，她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觉。 刚开始是因为找不到工作，钱也越来越少。 现在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她的心态也出了问题。 原本预设好的，发了工资就找房子。 可现在工资被扣了一大半，别说找房子，吃穿用都成问题。 但今晚，苏苏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力量。 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要尽力做好，做到自己的极致。 辗转反侧很久，在心里做了一个计划，这才睡过去。 早晨是被徐嘉敏晃醒的。 “晴晴，醒醒。” 何雨晴睁开眼，看到了同样睡眼惺忪的徐嘉敏。 “怎么啦？” 徐嘉敏打着哈欠。 “芳姐工作的直播间昨天卖爆单了，她忙着打包一时间回不来，她让咱们帮小威去送一下早饭。” 何雨晴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困得不行，她忍不住抱怨道。 “小威是谁啊？能不能点个外卖送过去啊。” 徐嘉敏摇晃着她的肩膀。 “清醒一点，我们赶紧去做饭，要来不及了。” 何雨晴被徐嘉敏拉着洗漱，然后去厨房准备做饭。 “小威是芳姐的儿子，他生病住院了。” “医院不许外卖进，他自己也不能下去拿。” “而且外卖万一不干净的话，对他的身体也会有影响。” 何雨晴拿出属于芳姐的整理箱，里面放着芳姐的调料和大米。 她舀出一勺大米，拿到水池里洗了起来。 “小威的爸爸呢，他没空去送么？” 孙嘉敏顿了一下然后轻声说。 “小威是先天性心脏病，六岁那年发病，他爸爸不想承担这个费用，就跑了，不见踪影。” 何雨晴将米放进锅里，没有再问。 在这个俗套的故事里，有一个生病懂事的儿子，辛苦赚钱的母亲，还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 住进来快一周，她每次见到芳姐都是在做饭送饭，每次睡着了芳姐才回来，睡醒了芳姐也去上班了。 她粗糙的手，不符合年龄的外貌，节俭的生活，和脸上永远也散不掉的阴霾。 世间的苦难太多，每一个人要经历的都不同，每个人活得都很煎熬。 何雨晴煮了粥，又蒸了个鸡蛋羹，芳姐没回来，保温饭盒也没在。 他们之后用一个快递的纸壳放了一个围巾盖住进行保温。 按照芳姐发来的地址找到了病房，将餐食交给护士送进病房里。 何雨晴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窗看到了芳姐的儿子小威。 三人间的病房里，她一下就看到了小威。 男孩大概十二三的年纪，眼睛和鼻子跟芳姐如出一辙，一下就能认出他。 小威符合他印象里的病患形象，身体因为常年卧床而瘦削，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 护士进去后，他发现送饭的工具变了，而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对视的那一眼，何雨晴从那双清亮的眼神里看到了迷茫和不解。 徐嘉敏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小威，她笑着朝小威挥了挥手。 何雨晴也牵动嘴角笑了笑，然后也朝他挥了挥手。 直到小威吃完东西，护士将盒子送出来，她们两个才离开。 徐嘉敏跟芳姐报告了一下已经送完饭菜，芳姐声音虚弱，在电话里不住地感谢。 何雨晴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拿过电话说。 “芳姐，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 时间还早，徐嘉敏回宿舍继续补觉，何雨晴却已经睡不着。 她打着哈欠点翻找着昨天苏苏给她发过来的几个链接。 她决定第一步先学习穿搭。 妆容这方面可以慢慢来，而且她手头的化妆品也不多。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还是等发了工资，购入一些化妆品再进行练习。 她拉了凳子坐在桌子边，拿出笔记本记录着穿搭要领。 穿搭的服装想要在一群人中脱颖而出先要找出自身的优点。 何雨晴按照几个博主的建议，迅速整理了一个笔记，心里记下今天自己要穿什么，早早地就去到公司，挑选了衣服。 她之前思想保守，在镜头面前总是放不开。 选择衣服的时候大多都会穿裤子或者长裙，这次她挑衣服的时候改变了思路。 公司对主播的穿着没有统一的要求，但是每个团每天的颜色要统一，看起来和谐一些。 何雨晴问了团员们，今天的配色是蓝白色。 她找出了一件白色蕾丝花边淡蓝色校场山，又大胆尝试了二十四年来从来没有穿过的短裙。 何雨晴上学的时候，学校配合现代流行趋势，把那种肥肥大大的校服，换成了裙子和t恤衫的组合。 高中的时候，那些爱美的女孩子总想着把裙子改短，然后露出修长的双腿。 但母亲给她买了一盒子打底袜，无论多么炎热的天气，她都要穿上打底袜。 露腿是羞耻的，露肩膀是丢人的，穿太好看是不正经的，就是心思都没用在学习上。 何雨晴捏着短裙，看着上面的蕾丝花边和层层叠叠的底纱，那是她少女时期最甜美的梦。 管理服装的老师看到何雨晴好像呆住，在旁边解释着。 “你别看着裙子短，但却不会走光，里面有打底裤。” “这裙子既然能拿出来给你们挑选，肯定是符合公司的要求和平台的要求的。” 何雨晴抬眸，将裙子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眼神坚定。 “我只是在想搭配。” 她拿着裙子，直接去了舞蹈教室。 跟着练习生们将基础舞蹈全都练习一遍，又去旁边的小教室里学习新的舞蹈。 化妆的时候，化妆间里还像平时那样热闹，只有何雨晴心里知道。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直播。 从换衣间出来，整理好衣服，她慢慢地走向直播间。 杭城刚入夏，室外阳光充沛，室内没有阳光的地方还是有一丝阴凉。 何雨晴穿着小裙子，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腿没有了打底袜的束缚。 凉丝丝的风吹到腿上，像轻柔的纱拂过皮肤，激起一片颤栗。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直播间的大门。 直播间的门铰链发出吱嘎的声音，人们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然后一个两个的都惊讶地看着她。 第22章 勇敢迈出的第一步 团里最小的妹妹球球发出了‘哇哦’的惊呼。 她迅速地跑过来拉住何雨晴的手。 “晴晴姐，你终于愿意扔掉你的那个爆浆牛仔裤和我二舅妈最喜欢的杏色长裙了么？” 荣荣温婉地笑了笑。 “晴晴，这样打扮很好看。” 晨曦走过来，将她梳在身侧的麻花辫扯了扯，让造型更加蓬松。 “早这么打扮，就不用次次都吃我家给的‘医药费’了。” 何雨晴一直很畏惧别人观察她的目光。 可直播间里的目光都是善意的，欣赏的，鼓励的。 场控玉米拍了拍手。 “好了，时间快到了，赶紧过来站位，先调试一下机器，马上准备开播。” 开播正常，主持人正在念开场词，玉米坐在主持身边，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 他盯着看了一会，一只开场团舞过后，他拿出手机，将第二只开场舞录了一段，然后翻找到孙岩的聊天框发了过去。 远在羊城的孙岩正在开会，晨星今年在团播这部分赚了很多钱。 不仅他们几个女团做得有声有色，其他娱乐公司也开始做女团。 互联网发展得太快，每周的变化都不同，国家对于娱乐产业和网络监管的比较严格。 说不定什么时候出台什么政策，会影响整个产业。 所以率先占领市场，是每个公司必须抓住的热点。 杭城的公司在团播方面已经有了很成熟的一套流程，羊城这边的分公司也会提上日程。 公司副总周云涛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着公司的计划，说是要开辟海外业务，孙岩听着他的话有点心不在焉。 晨星公司是盛世集团旗下的子公司，盛世集团主做对外贸易，可这几年各方面的原因影响，导致公司内部出现了问题。 恰逢国内自媒体平台大热，集团马上组建了晨星，涉足电商快销和直播行业，周云涛是从总公司空降来晨星做副总。 能空降而来，并非工作能力多么突出，孙岩随便一打听就知道，这位周总是盛世老总的侄子。 孙岩自认为晨星的女团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自己最有发言权，看不上这种靠着家世背景来摘取‘胜利果实’的‘空降兵’。 所以当周云涛提起要开拓海外市场时，孙岩觉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国内市场还没做好，妄图沾染海外市场，年轻人真的是什么都敢想。 周云涛正在讲解着自己的企划，可孙岩一个字都不想听，百无聊赖时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打开手机，看到场控玉米发来了一条视频，还有一句话。 【孙哥，这晴晴好像受了什么人的指点，一下开了窍。】 【舞蹈动作没那么敷衍，笑的也很灿烂。】 孙岩看到视频封面图是自己手下的520女团，那个油盐不进的晴晴居然穿了个小短裙！ 这出乎了他的意料，脑子还没想好，手就下意识地点开了视频。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音乐声。 孙岩忘记要关静音，现在想关，却不小心按到了锁屏键，下一秒整个会议室里回荡着何雨晴温软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520的晴晴，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穿短裙，如果……” 孙岩立马解锁关掉了声音，只见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着他。 他看向被打断说话的周云涛，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抱歉周总，手滑不小心点到的。” 周云涛不甚在意。 “没事，孙总时刻关注手下女团的直播，这是对工作的负责。” “如果没事的话，我们继续？” 孙岩急忙告罪。 “抱歉，我们继续吧。” 这一变故，导致孙岩不敢再神游天外，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周云涛讲海外的拓展。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让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满目憧憬。 周云涛让秘书送走了几个分公司的负责人，有些脱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秘书将咖啡放在桌子上。 “周总，董事长约了您电话会议。” 周云涛收拾好文件，打开笔记本用会议软件连线。 经过十几分钟的汇报，对面的周董事长连连点头。 “云涛，你的想法不错。” “我看到晨星上个月的财报，女团直播的数据已经超过了电销部，看来娱乐产业赚钱更容易一些。” “不过我也让秘书查了一下市场的反馈和评价。” “现在女团直播行业崛起，各大娱乐公司下场，其中有很多乱象。” “晨星起来的不容易，我希望晨星成为业界的标杆，别被那些不正规的公司带累了名声。” “你忙完羊城的事，去杭城盯着点，我怕那几个经纪人只知道赚钱，走一些歪门邪道。” 周云涛点点头。 “我知道了叔叔。” 挂断电话，秘书端上了一杯咖啡。 “周总，距离下一个行程还有一个小时，您可以休息一下。” 周云涛收拾好东西，顺势仰倒在沙发上。 他满脑子都是周董事长说的乱象。 到底有多‘乱’？ ‘乱’在哪里？ 他掏出手机，在小音软件上搜索着【女团团播】。 对于女团团播，他并没有看过几次，对这一方面的了解，几乎都存在于一堆冰冷的报表和数据。 刷到几个对手公司的直播间。 这个直播间的主播颜值一般，划走。 这个直播间的场景搭建很有新意，截图保存。 连续刷了几个直播间，他刷到了晨星的直播间。 晨星直播间的名字很好记，每个直播间都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数字。 他刷到的直播间是【晨星520】。 看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今天孙岩在会议上闹出的乌龙。 然后想起手机里响的女孩子的名字。 晴晴。 她是第一次穿裙子？ 周云涛看了一会，都是一个叫荣荣的女主播在跳舞，没有看到那个晴晴。 他了解过晨星集团的直播间模式，在礼物栏里点选了晴晴的名字，送出了一个价值一万分的礼物。 一万分的礼物有一个霸满半个屏幕的特效，一抹光亮像流星般从夜空滑落，然后轰然爆开，无数流星雨洒落屏幕。 随着特效的展示，主持人声音激昂。 “感谢用户776送给晴晴的焰火流星一组！” 直播间里，何雨晴正把手机放在小桌子上用奶茶做靠背立住，正在跟着音乐理顺那只舞蹈。 主持人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她有点懵，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玉米不断地向她使眼色，小声的喊着她。 “晴晴，想什么呢，送你礼物，赶紧过来感谢！” 第23章 她要前路平坦，要光芒万丈 荣荣跳完一曲，将场地让出来给何雨晴。 何雨晴走到摄像机前面还有一些懵。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属于自己这么大的礼物。 之前也收过礼物，但都是荣荣和晨曦家的哥哥姐姐送的，因为有时候他们送的礼物太多，耽误了下班时间。 这些礼物算是一种补偿，都是主持代为感谢，是不用跳舞的。 她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礼物，直播间其他女孩子也为她高兴，几个人蹦蹦跳跳着在旁边欢呼。 年龄比较小，性格活泼的球球在旁边喊。 “晴晴，快鞠躬感谢，用胳膊在头上比心。” 何雨晴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她捂住胸口的衣服，深深的冲着摄像机鞠躬。 然后按照球球的指示，用胳膊在头顶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她们没有麦克风，是没办法说话感谢的，何雨晴激动的手都在抖。 她被看到了！ 在她下定决心要做好团播的第一天。 原来心态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这两天何雨晴一直在练新舞蹈，整个直播间的人都知道。 主持人问何雨晴要不要跳新舞。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音乐响起的那一刻，何雨晴感觉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 她突然体会到了苏苏说的那句话。 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只要能做到自己的极致，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她要自信，她要万丈光芒集于一身，她要自己前路平坦，她要挣脱桎梏不再被束缚。 一曲终了，何雨晴微微喘息着，原来竭尽全力地跳完一支舞真的会觉得累。 舞蹈是新学的，中间有几次动作没有衔接上，但也无伤大雅。 何雨晴再次深深鞠躬，感谢这人生以来完全属于她的第一支舞蹈，然后走到后面休息。 坐在沙发上，因为紧张，她的手微微颤抖。 同队的晨曦过来握住她的手。 “别紧张，以后都会好的。” 何雨晴回握住她的手，那股温暖和坚定好像通过紧握的手传递过来。 对，她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发薪日的那天，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何雨晴看到提示到账的短信，深深地叹了口气。 纠结了很久，何雨晴还是给房东发了消息，确认了下个月继续租住的想法。 发工资那日，她转给房东1580元房租。 一个月的房租，加上可以做饭洗澡的费用。 算了算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吃饭的问题能解决一大半。 他们团两周可以申请一天休息，今天正好是何雨晴休息的日子。 她早早地起床，去小区旁边的农贸市场买了几个碗筷，一口轻便的小锅，还买了一个饭盒。 她可以早点把中午饭吃完，再带一份，等到晚上吃。 刚把东西放好，杜盼儿风风火火地推开了门。 “徐嘉敏在不？” 住进来的这一周，跟这几个室友虽然没什么接触，但也算是能说得上话。 何雨晴把东西找个角落放好，站起身来。 “敏敏还在睡觉，怎么……” 话还没问完，杜盼儿就将去桌子下面的整理箱里翻找另外一个头盔。 “快叫小孩起来，我们去看看芳姐，她晕倒在公司喽。” 何雨晴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那个女人的脸。 她的表情总是淡淡的，连笑容也不达眼底。 还有那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初见时那怯怯的眼神，让人心疼。 刚住进来时，她觉得这个宿舍只是她临时的落脚点，住一周就要离开，所以没打算跟同屋的人交好。 现在准备住一个月，她也想着保持一个边界感。 毕竟有了乔诗这份‘失败’的友谊后，她对与人交心始终有着芥蒂。 可到底是出了身体上的问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别叫敏敏了，她下午还要直播，我跟你去吧。” 杜盼儿抱着头盔有一瞬间的犹疑，可只是一瞬间便点了点头。 “那快走。” 何雨晴接过递来的头盔，风风火火地跟着下了楼。 她是第一次坐这种摩托，还有些不适应。 可能是因为着急，所以开得快了些，何雨晴有几次都忍不住尖叫出声。 还好芳姐工作的工业园离这里不算太远，很快就到了。 何雨晴摘下头盔，迈着发软的双腿踉跄地跟着杜盼儿进了仓库。 仓库很小，大概只有100平左右。 墙角几排货架上放满了衣服，两张桌子相对而放。 一个负责打印整理单据，一个负责打**。 门口还有两个板车，上面放着已经打好的包裹，大概是等着快递来取走。 “有人吗？” “芳姐？” 杜盼儿喊了两声，这才从货架后面走出来一个女人。 “你们是小威妈妈的朋友么？” “她在那躺着呢！” 杜盼儿急忙跑过去，何雨晴也跟着过去。 满地的货物中，芳姐就躺在一个长方形的纸壳箱上。 一件衣服卷成了枕头，破旧的牛仔服当成被子盖在身上。 她好像十分难受，闭着眼睛紧皱眉头。 杜盼儿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有发烧唉，芳姐，芳姐！” 杜盼儿摇晃了几下，芳姐的头动了动，像是要睁开眼睛，可努力过后还是无法睁开。 何雨晴抬头问旁边的女人。 “她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叫救护车。” 女儿撇了撇嘴。 “是她自己不要叫的，我有什么办法！” 何雨晴惊讶了。 “她是个病人，她怎么知道要不要叫救护车，你就直接帮她叫啊！” 女人嗓门大了起来。 “你说的倒轻巧，叫一次救护车要200块，这钱你来付么？” “送到医院，又要输液，又要做检查，她哪里有钱？” 何雨晴实在听不下去。 “这人是在工作岗位上晕倒的，你们公司有很大的责任！” “芳姐不眠不休地干活，要是出了什么事，都算是工伤，这个钱应该你们公司承担！” 女人十分不屑地笑了笑。 “那你让她去告我啊！” “她这样躺在这里一个小时了，耽误了多少工作，我们还想问她要赔偿哩，她还敢告我？” “你起来让她告，现在就去告我们？” 何雨晴还要争辩，旁边虚弱的声音传来。 “晴晴，我……我没事……休息……休息一会就好了……” 第24章 虽然厌倦，却无法停止 何雨晴看到芳姐正在杜盼儿的挣扎下坐了起来。 她不再跟女人吵架，急忙上前扶着。 “芳姐，你没事吧！” 何雨晴不再说话，女人却纠缠不休。 “小威妈妈，你朋友也太不客气啦。” “我们是可怜你，才给你这么多工作的，结果你反倒要告我们！” “你要是再这样，工作就不要做了，赶紧滚蛋！” 何雨晴抬头要争辩，可芳姐一把拉住了她，眼神里有着祈求。 看到这样的眼神，何雨晴一句话憋了回去。 芳姐挣扎着要站起来，杜盼儿顺势扶了一把。 “对不起啊小田，我就是休息一下。” “我这不是找了两个朋友来帮忙么，会把上午该打包的货发走的！” 名叫小田的女人垂眸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最好是能今天做完，否则我可就要换人了。” “你要知道，像你这种工作，有多少人等着干呢！” 芳姐连连道歉。 “我知道了，我会做好的。” 女人把仓库钥匙扔在桌子上。 “今天的货发完把仓库锁。”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今天就给你放一天假吧。” 女人拿起放在门口的一个蛋糕，抻了抻身上的包臀短裙，迈着小方步离开了。 何雨晴皱着眉头看女人离开的背影。 “我看她根本就是有事要出去，根本就不是看你生病了想给你放假。” 女人走后，芳姐又闭上眼睛向后仰倒。 何雨晴不再看那个女人，再次将芳姐扶到那块纸壳板上。 杜盼儿也是咬着牙，小声的念叨了一句。 “个批哈儿。” 何雨晴问道。 “你说什么？” 杜盼儿直摇头， “没事，没事。” 然后又转向芳姐。 “芳姐，你叫我们来，不是接你回家的哦。” 胡慧芳将手腕搁在头上，声音气若游丝。 “你们俩帮帮我，帮我把今天这些货打包完，我实在是睁不开眼睛。” 何雨晴有些担心。 “芳姐，我们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这样不行啊。” 胡慧芳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就是这几天没睡好，有点低血压。” “我刚才吃了几块糖，在这睡一会就好了。” 她指了指那堆货。 “你俩帮我把这个打包完，这个计件的费用就给你们了。” 杜盼儿表情颇为无奈。 “算球了，我去帮你打包，你好好休息噻。” 何雨晴虽然担心，但也尊重芳姐的想法。 那女人说得对，芳姐要是叫救护车去医院，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很显然，她舍不得，或者说无法负担这笔开支。 真的想要帮她，那就按她说的去做，帮她打包。 杜盼儿熟练地站到机器旁边，一个一个打着单子。 机器刷刷的开始出单，她拿着一张单子去后面的货架子上找货。 找完货，将几件衣服放在对面的一张桌子上。 “晴晴，我把货找好，你就把这些东西装进袋子里封好。” “然后从这个机器上扯下这块不干胶纸，把这个单子贴上。” “这个胶纸上有型号款式，你简单对一下，别装错了就行。” 何雨晴尝试了一下，发现这并不是很难。 “好的，我会了。” 杜盼儿速度特别快，不一会衣服就已经排起了队。 何雨晴边装边问。 “盼儿，你好熟练啊。” 杜盼儿笑了笑。 “像我们这种杭城的底层打工人，打包货物都是必备的技能。” “外地来杭城的打工仔，打工妹，所有人都是从分拣打包开始做的。” 杜盼儿边说话边分拣着货物。 普通话夹杂着方言，听着还蛮有趣。 一个小时后，何雨晴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的薄汗，手臂也酸得快要抬不起来。 最主要的是，她感觉有点无法呼吸，鼻腔里充斥着劣质塑料的味道。 衣服的染料和发霉的味道也让她有点恶心。 最外层的**是那种薄薄的，灰黑色塑料袋，刺鼻的味道让她开始流眼泪。 何雨晴摆手叫停。 “盼儿，我可能要休息一下。” 杜盼儿点点头，继续分拣货物。 何雨晴走出库房，站在外面吹风。 刚才进来的时候光想着芳姐的身体，没空看四周。 现在看过去，才发现这是一个小的孵化基地。 四栋十层的办公楼，六排仓库。 办公楼里应该就是各种直播间，下面的仓库就是放货的地方。 园区里的人们行色匆匆，快递车进进出出。 几个身量高挑的女孩子从她面前走过，手里拎着外卖，身上衣服的标签还没有剪掉，这大概就是卖服装的主播。 想想还有一堆快递没有包，她只呆了一会便又回去了。 出去吹风过后，她更加觉得屋子里的气味难闻。 这时候，芳姐也起来了，她坐在门口，用一个像是手机一样的设备正在一个一个扫码刚才打包好的货物，然后放进板车上的大铁筐里。 何雨晴急忙上前问道。 “芳姐，你再休息一会吧，我们一起做，一会就做完了。” 芳姐惨白着一张脸。 “没事，早点做完，早点回去休息，我还要回去做晚饭给小威送过去。” 何雨晴不好再劝，继续回去打包货物。 等到全部做完，她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 快递员准时来取走了货物，整整一车的包裹就这样拉走了。 芳姐锁好门，拿出旁边的自行车。 何雨晴看了看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咬了咬牙将手里的头盔递给芳姐。 “芳姐，这自行车我骑回去吧，你让盼儿带着你。” 芳姐没再推辞，戴上头盔，虚弱地靠在杜盼儿的肩膀上。 何雨晴骑在自行车上，她还是上高中的时候骑过自行车，虽然开始歪歪扭扭，骑一会便找回了感觉。 等她慢悠悠地回到宿舍里，杜盼儿继续出去跑外卖，芳姐在厨房做饭。 老式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她微微佝偻着身体，拿着铲子翻搅着锅里的菜。 何雨晴坐在客厅的桌子上看着芳姐的身影。 她过这样的生活多久了呢？ 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日复一日的一日三餐送到医院。 艰苦的工作环境和极端的工作方式，不断侵蚀着她的身心健康。 她是否会有一丝厌倦？ 有没有想过要放弃？ 第25章 催债上门 何雨晴看着芳姐默默地做完晚饭，之后端出来两盘菜。 她见过好几次芳姐做饭，但都是只做了饭盒里送去给小威的，她自己只是胡乱的对付一口。 大多数时候都是饭盒里装不下，多余的菜，拌上一点米饭，就这一些咸菜。 没想到今天居然多出两盘。 蒜蓉油麦菜和西红柿鸡蛋。 何雨晴不解地看向胡慧芳。 “芳姐，这是？” 胡慧芳露出笑容。 “晴晴，感谢你和盼儿帮我，等我发了工资，就把费用给你们结了。” “我今天请你们吃晚饭，算是感谢你们。” 何雨晴有点受宠若惊。 “芳姐，不用这么客气的。” 芳姐装好饭盒提着就要走。 “没事，我给盼儿打电话了，她马上就会回来的。” “你稍微等她一会，等她回来你们一起吃。” 胡慧芳的眼里有不容拒绝的坚定，何雨晴便不再推辞。 这顿饭大概是芳姐能给的最好的谢礼，菜已经做出来，她就应该接受来表示尊重。 何雨晴闻着阵阵菜香，表达了感谢。 胡慧芳走后，何雨晴从厨房拿了两个盘子扣在菜上，不知道杜盼儿什么时候回来，她刷着手机等着。 突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跟着一阵敲门的声音。 这个力度，甚至算得上是砸门。 何雨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风风火火的杜盼儿。 可能她忘记带钥匙了。 她嘴上问着谁，手却不自觉地拉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站着三个男人。 何雨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为首的男人一巴掌拍在门上，将门撑住，阻挡她将门关起来。 天还没黑，对面宿舍里已经回来了两个人，所以她只是愣了一下便问道。 “你们找谁？” 这是个女子宿舍，按理来说不应该有男人找过来。 但对面宿舍的几个人她也不认识，也许是找对面宿舍的人。 男人十分不客气地走了进来，三个人在客厅晃晃悠悠，似乎在上下打量。 其中一个男人想往里面的卧室走，何雨晴走到前面拦住了他。 “里面是我们房间，你要找谁就在这等着吧。” 男人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轻蔑。 “你是新搬进来的吧。” 何雨晴没说话，直接冲着对门喊道。 “是不是有朋友来找你们了？” 对门嘟囔了一声，然后门开了个缝隙，没好气地看了何雨晴一眼。 “不是找我们的，是找你们屋杜盼儿的！” 门被大力关上，表达着屋内人的不耐烦。 何雨晴想了想。 “你们是找盼儿的，她可能等一下就回来了。” 男人有点高低肩，他歪着头站在何雨晴面前，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何雨晴皱起眉头，他觉得这目光非常不友善，那种凝视让她十分不舒服。 另外一个男人靠近桌子，用手指掀开了桌子上扣着菜的盘子，盘子‘咣啷’一声掉在桌子上。 何雨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你们要是等她可以出去等，这是我们宿舍，里面住的都是女孩子，你们一群男人，不太方便。” 空气有着不明原因的紧张，被掀开盘子后，饭菜的香味不断飘来，让何雨晴更加不耐烦。 三个男人拉过椅子坐下，那个掀开盘子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何雨晴。 然后毫不顾忌地用手指抓起盘子里的鸡蛋放进嘴里，还嗦了嗦手指上的汤汁。 “味道挺不错的。” 何雨晴彻底生气了。 那是芳姐做给她的晚饭，平时她省吃俭用，这两盘菜虽然不值钱，但却是芳姐的一片心意。 这心意，现在就这样被毁掉了！ 男人踩着凳子好像在欣赏她的愤怒。 “别生气嘛小姑娘，我们就坐在这等，一直等到杜盼儿回来。” “你可以现在给杜盼儿打电话，他回来我们就走。” 何雨晴再傻也知道，这根本不是杜盼儿的朋友。 他们好像故意激怒她，然后让她给杜盼儿打电话。 这不是朋友，分明就是债主。 想起芳姐说过的话，说杜盼儿根本有个无底洞，赚多少都不够填。 这几个男人的无赖行为让她从心里愤怒，又有点害怕。 她握着手机的手有点颤抖，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我不管你们跟杜盼儿有什么关系，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去解决。” “这里是我的宿舍，我现在请你们出去！”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妹妹，别生气嘛，我也没进你房间看你换衣服，就在在客厅坐坐喽。” “你要是不开心我们在这，就叫杜盼儿回来啊！” 男人笑容猥琐，语言中带着骚扰的意味，她实在忍不住了。 何雨晴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 电话接通，男人满意地笑了笑。 “这就对了嘛，乖妹妹……” 男人话音还没落，何雨晴继续说道。 “我这里有三个不认识的男人，未经过我的允许就进了我家。” “对，我不认识他们。” 刚才为首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臭婊子，你在给谁打电话！” 三个男人全部站起来，面目狰狞，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打她。 何雨晴浑身都在颤抖，连牙齿都在止不住的打颤。 “我在报警！” 男人出言不逊。 “你她妈的有病吧，我把你怎么了你就报警？” 何雨晴微微喘着粗气，继续说。 “这几个男人对我进行言语上的猥亵，我不知道下一步他们打算对我做什么！” 接线员的声音给了何雨晴莫大的鼓励。 “小姐，请立刻找到一个安全的房间反锁住门，尽量不要起冲突，我们会尽快赶过去。” 何雨晴在说话的期间不断地往后退，听到这句话后，她立刻闪身回到房间里，然后将门反锁。 跟接线员报了地址挂掉电话后，她双腿一软，直接靠着门滑了下去。 几个男人还在外面骂骂咧咧。 “你他妈给我出来，我问你凭什么报警！” “我们这是珍贵催收，我对你做什么了你就报警！” 何雨晴浑身颤抖，因为控制不住，感觉小腿都在抽紧。 她咬着牙使劲揉捏着小腿，眼泪不自主地流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 从小母亲便教她不能跟任何人起冲突，可是她看着那盘番茄炒蛋，实在压不住内心的火气。 那大概是她这一生中，收到的少数‘真心’。 自己的生活已经很糟糕了，居然还要被人这样欺负！ 她实在是无法忍受！ 第26章 老赖 何雨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狠狠地咬住嘴唇，尽量不要让自己发出哭声。 不能示弱！ 如果自己表现出软弱，那别人就会觉得她软柿子好捏。 她刚才就应该在开门的第一时间报警，而不是任由他们打量自己，然后在这屋子里逡巡。 门外的骂声逐渐停止，最后门‘嘭’的一声响，应该是那几个人离开了。 何雨晴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可听到的全是胸腔里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门再次被砸响，何雨晴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你神经病啊，不问是谁就开门！” 她听着像是隔壁住户的声音。 何雨晴爬起来，忐忑地拉开了门。 隔壁两个住户都站在门口，一脸不悦地瞪着她。 一个身材瘦削的女生叫齐雪，另外一个高个女生叫吴燕。 齐雪皱着眉头，双手抱胸，语气十分不善。 “你开门的时候能不能问清楚再开，这屋子里又不是你一个人住。” 吴燕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那帮高利贷的，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你也不想想我们的安危么？” 何雨晴的委屈充斥着内心。 这些高利贷不是找她来催债，她也没想到，只是无意中开个门，便惹上了这样的人。 想到刚才那几个男人的眼神，此刻她才觉得后怕。 自己的工作这么晚回家，万一这几个男人盯上她，半夜在路上堵她怎么办？ 想到这，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这一哭，齐雪和吴燕便不好再说什么。 “以后开门注意点。” 说完两个人便再次回了屋子。 何雨晴回到餐厅，扶起被那几个人踹翻的椅子，坐在上面。 两盘菜已经凉透了，男人用手指拿走了一大块鸡蛋，一个盘底的菜便缺了一块。 宿舍的大门是老旧的铁质大门，一敲起来‘怦怦’响。 敲门声再次响起，何雨晴仿佛心跳漏了一拍，惊得站了起来。 敲了两下，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何小姐，我是管区的警察，麻烦你开一下门好么？” 何雨晴还处在刚才的惊惧中，根本不敢开门。 门外又喊了两声，犹豫不决中，她听见了对面房间反锁门的声音。 心如擂鼓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座机电话。 她颤抖着接听。 “喂。” 电话里说话的声音在门外同步响起。 “何小姐，我们刚才接到了你的报警电话，现在上门处理，你放心把门打开，我的警号是……” 对方报了警号，何雨晴这才放下心，半信半疑地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 她想着，若是那几个男的，她立刻就返回房间锁门。 那身淡蓝色的警服出现在眼前时，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委屈的泪水喷涌而出。 “何小姐，方便出来一下么？” 何雨晴换上鞋子，走到走廊里。 老旧的走廊里布满电线，墙皮斑驳掉渣，上面贴着各种小广告。 声控灯一亮，丁达尔效应描绘出光束的形状。 灰尘四起的楼道里，刚才那三个男人整齐地靠在墙边站着。 她下意识地想退回房间里，警察铿锵有力的声音稳住了他的心神。 “何小姐，你不用怕。” “我现在开启执法记录仪，就此事进行处理。” 两个警察拿出证件，展示在她面前。 “我是这一片区的警察，我姓王，我同事姓李。” 何雨晴点头。 “王警官，李警官好。” 警察微扬起下巴。 “你刚才说的是这几个人么？” 何雨晴点了点头。 王警官看向靠墙站着的三个男人。 “何小姐报警说你们私闯民宅，我们是现场调解，还是去警局调解一下？” 带头的男人满脸堆笑。 “警察同志，我们没什么恶意的。” “我们不是来找这女人，是找她室友的。” “她室友欠我们的钱不还，我们这才找上门的。” 警察拿出记录单。 “刚才报警的过程中，何小姐反映，你们对她进行辱骂和语言上的威胁，她觉得害怕所以报了警。” 男人态度十分和善。 “我这要不到钱，也找不到人，就有点心急了，这才说话不太好听。” “我们给这位何小姐道歉，道歉行吧。” 警察又转头问何雨晴。 “何小姐，你们沟通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你有没有受伤？” 何雨晴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想让他们离开屋子，但是他们不肯离开，我才报警。” 警察又问。 “那你觉得是现场调解，还是去警局做个备案，以便你后续起诉和提告？” 何雨晴还没说话，那个男人便一脸地告饶。 “何小姐，你看我们也没有什么恶意，不至于去警局调解吧。” “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哈。” 另外两个男人也赶紧道歉。 “对不起啊何小姐。” 何雨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想了想，她还是开了口。 “不用去警局调解了，他们也都道歉了。” 何雨晴抬头看向那两个男人。 “你们要知道，非法催收是违法行为，我室友欠你们钱你们完全可以找她要，通过对我施压的方式来找她，这不是正常途径。” 男人语气悻悻。 “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现在哪行都不好做啊。” “她欠我们的钱不是小数么，可是20万呢，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们也想要报警。” 说罢还转头问了问警察。 “像这种欠债不还的，我能不能报警？” 警察叹了口气。 “你们这种民间借贷行为可以通过法院提起诉讼解决。” 男人一脸的为难。 “这是她爸妈欠的钱，那两个老家伙五十几岁根本就赚不到钱，而且不止欠了我一家，早就是老赖！” “他们两口子就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不找她还，找谁还？” 警察清了清嗓子，声音严肃。 “我们接警是处理这次事情，别的不在我们管辖范围。” 男人生气地撞了一下墙，一脸的烦躁。 警察继续问道。 “何小姐，你还有什么诉求么？” 何雨晴看着那几个男人，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无论他们有什么难处，我不希望在我住宿的地方再见到他们。” 警察没说话，看向靠墙的几个男人。 第27章 再次骚扰 男人咬着牙，使劲地揉了一下鼻子和眉心。 “这债我还是会要的，我只能说下次我见着你，躲远点，好吧？” 几个男人已经失去耐心，不愿意再伪装出一副道歉的模样。 不过这个样子更让人觉得放心。 毕竟如果没说清楚，她总是不安心的。 何雨晴也不想咄咄逼人把这几个人惹毛，毕竟她下班实在太晚了。 如果这几个人记恨上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警察将对面几个人教育了几句，拿出一份回执单递给何雨晴。 “后续有什么事可以再联系我，上面有我们所的电话。” 几个男人气冲冲地离开，何雨晴也回到屋子里。 看着那两盘菜，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坐了半个小时后，她终于起身。 将番茄炒蛋倒掉，从锅里盛了一点米饭，就着米饭吃着那盘青菜。 正吃着，她收到了杜盼儿的微信。 “晴晴，对不起。” 何雨晴看了眼手机，直接锁屏，然后将手机重重的扔在桌子上。 很显然，杜盼儿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许她在回来的时候听见了屋里的争吵，或者看到警察在楼道里调解。 但是她没有站出来承担这一切。 而自己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却跟这几个无赖起了冲突，还要心惊胆战的生怕几个人以后找上她。 她这纯属就是无妄之灾！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离开这里！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回去吧，跟孙哥服个软，说两句好话，商量一下宿舍的房租从下个月的工资里扣除。 可又想到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交了，房东告诉她就算不住了也不退。 回公司住的话，下个月扣的是这个月的工资，那她永远欠着公司一个月的房租。 三个月后，底薪降低，若是她的业绩一直上不来，她就连房租钱都凑不够！ 她终于了解了什么是‘没钱寸步难行’！ 仔细想了一下，她好像除了生气，什么都做不了！ 何雨晴狠狠地戳了戳碗中的米饭，然后把那一小盘青菜都吃光，连个菜叶都没留。 芳姐回来后脸色依旧不好，何雨晴也没跟她说追债的事，免得烦心。 不知道是害怕面对何雨晴还是怕回家见到追债的，杜盼儿一晚上都没回来。 罕见的是，徐嘉敏也没有回来。 她本来想发个消息问问，可一想到今天杜盼儿的事，她对交朋友再次失去了兴趣。 可能因为白天受到了惊吓，她又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导致早晨起来，整个人都是肿的。 发了工资，底气就是足一些，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她买了三杯咖啡。 一杯留着自己消肿，一杯送到练习室给了菲儿老师。 另一杯，找到了苏苏的直播间，放在了苏苏的专属化妆位上。 苏苏正在调滤镜，不方便离开，冲她挥了挥手。 何雨晴又去了服装部，挑选了今天需要穿的衣服。 今天直播间做了民国主题，她挑了一件珍珠白的旗袍，上面绣着杏花，看起来十分典雅。 一场直播后，她又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拍了一段小视频。 点击发布后，随意的翻着软件跟粉丝聊天。 自从上一次的独舞之后，她的社交账号已经涨到了1000多的粉丝。 后台甚至提醒她，已经可以开通橱窗卖货。 可公司明确规定，主播的个人账号不可以私下带货，违规了会罚款。 她回复了几条粉丝发来的私信，关注了上一场给她送礼物的粉丝。 列表往下拉，她看到了那个给他送礼物的账号。 用户776. 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给自己的社交账号取一个名字，甚至连头像都没有。 看起来就像是路过的一个人，随便扔的礼物。 公司有维护粉丝的要求，特别是送大礼物的哥哥姐姐，一定要保持连络，长线发展。 何雨晴记得，送礼物的当天，776看完她跳舞就直接离开了直播间，从此再也没来过。 她下播之后就给776发了私信，可776没有关注她，页面提示：在对方关注你之前，只可以发一条消息。 那个用户776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列表里。 “晴晴。” 一道男声传来，带着娇容造作的温柔。 “在回复私信，维护哥姐呢？” 何雨晴抬头，看到了成轩。 她顿时从心里升起一股厌恶的感觉。 现在已经快接近晚上，为了找个光线好的拍摄地点，她来到了公司的7楼。 7楼现在只有一个直播间，用来做庆典活动时使用，这会直播间里没有人，整个7楼都空荡荡的。 何雨晴低下头继续玩手机，拒绝的意味明显。 如果成轩有点自尊，应该立刻转头离开。 没想到，成轩比她想象中的还不要脸。 他毫不避讳地坐在了她身边，一只手张开打在她身后的靠背处，像是将她圈进怀里一样。 何雨晴立刻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她一手拿起手机支架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成轩也站了起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按在墙上。 何雨晴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看不出来我不想跟你说话么？” 经历过孙岩给他穿小鞋后，她也懂了一些‘职场潜规则’。 最好不要跟同事起冲突，能圆滑地敷衍过去，就不要撕破脸。 因为你不知道谁是什么品种的毒蛇，会不会潜伏在暗处，伺机咬你一口。 哪怕现在，她也不想真正跟成轩撕破脸，否则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成轩倒是对她的冷言冷语不在意，仍旧嘴角噙着笑。 “晴晴，我就是想好好的跟你说两句话，你别总对我这么凶么？” “主要是你今天的衣服，我实在是看不过去眼了。” 何雨晴身体紧紧贴着墙壁，最大限度的离成轩远一些。 听到他说自己衣服，何雨晴下意识的就想到，难道是旗袍开叉太大，直播时候走光了？ 如果真的走光，玉米会告诉她的。 可是又想到，上次自己妆花成那样玉米都没提示她，导致她在社交软件被骂。 这次会不会也是玉米和阿金联合起来，再次给她穿小鞋。 她没理会成轩，直接低头查看腿侧的旗袍开叉。 刚低下头，成轩的大手就抚到了她的腰上。 “晴晴，你这腰身这么细，这旗袍有点肥了，应该找几个夹子夹在背后，把你的腰臀比凸显出来，这样才更加吸睛。” 大手在腰部游走，渐渐下移，马上就要摸到臀部。 何雨晴霎时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伸手拍掉了成轩的手。 “把你的手拿开！” 第28章 反击 何雨晴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成轩推开，手机支架都顾不上拿，转身就跑。 可没跑两步，再次被成轩追上。 这次，成轩不止是抓住她的手臂，而是整个人压下来，直接将她压在墙上。 何雨晴拼命挣扎，可她实在过于瘦弱，却被成轩桎梏在怀里根本无法动弹。 成成轩低头，用额头抵住她的头。 “晴晴，我自认为自己长得很帅，有好多女孩子都喜欢我。” “你为什么就拒绝我呢？” “是害羞，还是欲擒故纵？” 他自以为帅气地笑了笑，说话间带出的气泡音，像是嗓子里卡了一口痰一样让人难受。 “如果你是欲擒故纵，那我宣布你赢了。” “你真的跟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 “看着表面纯洁柔弱，穿上短裙旗袍，身材还真有‘料’。这种反差感可真刺激！” “晴晴，你有男朋友么？” 何雨晴上次就想过，自己应该打成轩一巴掌，让他不敢靠近自己。 可她从小就甚少与人争执，就算脑子里想着打人，也是不敢伸手的。 但经过昨天跟无赖吵架，报警，不知怎么的，她的胆子好像被激发出来。 这会双手被禁锢着，身体也逃不了，她唯一能动的只有头。 就在成轩贴过来的那一刻，她张嘴，狠狠咬住了成轩脸上的一块肉，死死地叼住不松开。 她从来没有那么用力地咬过什么东西，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头。 成轩惨叫，下意识地松开了桎梏住她的手。 双手被解放，她第一时间就是将成轩推离自己的身前，然后抬腿往前一蹬。 成轩捂着脸佝偻着背，在后面追。 “臭婊子给我站住！” “我他妈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何雨晴穿着高跟鞋，根本跑不过成轩，眼看着走到楼梯，却还是被成轩一下拽了回去。 这次成轩没有拽她的手臂，而是拽着她的头发。 头发被拽住，她立刻向后仰倒过去，手里的手机也甩飞了出去。 何雨晴放声大喊。 “救命啊……” 啊字刚喊出口，她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手机打在楼梯的扶手上，乒乒乓乓地摔在地上，她甚至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何雨晴后脑着地，只觉得后脑一凉，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可能是她摔得不轻，捂着脸的成轩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 何雨晴被摔得眼冒金星，甚至有一瞬间的失聪，她捂着脑袋嘴里甚至发不出声音。 成轩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呆住了。 他拽何雨晴的头发，只是想让她站住，并没有想让她摔倒。 看到她躺在地上眯着眼睛，成轩也有点害怕。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你……你没事吧。” 何雨晴拼命地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她支起身体，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无法站立起来。 楼下传来声音。 “这是谁的手机啊？” 听到楼下的声音，何雨晴用尽浑身力气喊了一声。 “救命啊！” 羊城的晨星分公司里。 周云涛打开小音软件，直接输入了【晨星520】。 直播间里，穿着旗袍的民国风美人正在跳着婉约动人的舞蹈，直播间人数稳定在线，公屏上的粉丝正在给自家主播应援，场面一派和谐。 他下意识地点开名单，想给那个叫晴晴的女孩子送一个礼物。 可发现，晴晴不在直播间名单里。 他上午刷视频的时候，看到了520上午场地直播，当时晴晴正混在队伍里跳着开场舞蹈。 几天不见，她的舞蹈动作好像更加流畅，表情也十分自信。 只不过一会还要开视频会议，他便也没有点进直播间。 这会闲下来想刷个礼物，她怎么没参加直播呢？ 周云涛在评论区里打下一行字。 【晴晴不在么？】 很快，公屏就有人回复了消息。 【晴晴下午有事，请假了。】 请假了？ 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他退出直播间准备叫秘书进来准备视频会议，结果秘书直接敲门走了进来。 周总，晨星杭城的公司好像出事了！ 何雨晴被孙岩扶着走下了车，阿金拿着一大堆片子跟在他们后面。 她忍着眩晕感，亦步亦趋地跟着孙岩走进了办公室。 孙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晴晴，你觉得好一点了么？” 何雨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金手里的片子。 “都拍了片说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回想起刚刚的事情，何雨晴内心五味杂陈。 她被成轩拽倒在地摔到了头，好在楼下的人发现她被摔坏的手机，她的呼救才有人听得见。 孙哥刚下飞机，直接去医院与她汇合。 她拍了一套片子，做了全方位的体检，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回到公司。 何雨晴咬着嘴唇，霎时红了眼。 “孙哥，你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成轩已经不止一次对我进行骚扰，这次直接对我造成了人身伤害！” 孙岩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阿金。 “去，把成轩给我带进来。” 阿金打开门，将成轩叫了进来。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成轩此刻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 脸上被咬出血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低着头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孙岩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又想起何雨晴的状态，旋即把烟扔在了办公桌上。 他站起来脸色阴沉着走到成轩旁边。 成轩刚要开口，孙岩一巴掌抽了过去。 成轩被抽得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差点摔倒，但他仍然捂着脸。 “孙哥，我错了。” 孙岩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何雨晴。 她眼里的冷漠和疏离像是实体化一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成轩挨打。 孙岩知道，这还不够她解气。 他攥紧拳头，狠狠地冲孙岩的脸上挥了过去。 挨了一巴掌的孙岩终于受不住，一拳过去，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成轩正好倒在花盆附近，那盆发财树被他拽倒，连花带土，撒了一地，弄脏了浅灰色的羊毛地毯。 孙岩斜睨了何雨晴一眼，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动容，且不自然地将头转到一边去。 很显然，她没办法硬下心肠来看别人挨打。 哪怕是刚刚欺负过她的人。 孙岩心里已经十拿九稳，揉了揉手腕，走到何雨晴身边坐下。 “晴晴，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看报警就免了吧。” 第29章 诱惑 何雨晴又何尝不知孙岩在玩什么手段？ 她曾经教授的六年级有个淘气小孩，经常欺负其他小朋友。 每次找了家长之后，他爸爸都会当着其他家长和老师的面打他几下。 被欺负的孩子家长本来怒气冲冲，可看到孩子被打，多数都不会再追究。 本质上来说就是，如果我先动手惩罚，那么对方就不会再要求严惩。 何雨晴以为只有小孩子们才会做这种事情，原来孙哥也会做这样的事。 她将头转过去，不想看，也不想原谅。 可孙岩却觉得这样的行为是何雨晴已经要原谅的意思。 他坐在何雨晴身边，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他做得不对，公司一定会对他进行处罚。” 孙岩一个眼神甩给地上趴着的成轩。 成轩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晴晴，对不起，我只是一时上头，不是想要故意伤害你。” 何雨晴抬头看了一眼成轩。 他的脸浮现起了一个巴掌印，嘴角被拳头打破，有一点血渗出来。 花盆被推倒，黑棕色的土蹭到她的白色西装上。 她咬了咬牙。 “孙哥，我觉得成轩的行为并不是一个道歉就可以原谅的。” “他一再对我进行骚扰，这次要不是有人捡到我的手机，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孙岩以为何雨晴已经心软，可没想到，她的态度十分坚决。 这是晨星第一次发生这样恶心的事件，而且是发生在他的手底下。 前几天去羊城开会，那空降来的周总特意强调过，一定要保证公司的形象。 不能压榨主播，也坚决要杜绝直播间的擦边行为。 他这几天一直在统筹几个直播间的场控，缩短直播时间，又给主播开会，让她们记得千万不能做出擦边行为。 可万万没想到，主播和主播之间出了事。 他抬起头看着成轩，恨不得再打他一顿。 成轩的经纪人是付航，他跟着另外一个经纪人去过国外，去统筹项目拿国外的直播许可证。 这会有时差，电话根本打不通。 就算打通电话，付航也不可能让人报警。 因为成轩是男团里的‘台柱子’，是他们团里最火的一个。 成轩长得帅气，嘴甜会说话，人气特别高。 可就因为这样的追捧，让他形成了这种狂妄自大的性格。 他以为全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应该喜欢他么？ 孙岩十分为难。 如果今天真的报了警，成轩势必要被拘留，后续的情况也不好说。 成轩所在的男团无法进行正常直播，粉丝流失，人气下跌。 而且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捅了出去，那晨星的口碑肯定会遭受重大破坏。 一个女团直播公司，却无法保证女生的安全，那么谁还会来应聘？ 孙岩觉得自己焦头烂额，一堆怒火无法发泄。 何雨晴看着孙岩，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要不是她的手机摔坏了，她早就报警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成轩也看到了孙岩的状态，他知道自己理亏，也害怕何雨晴报警。 所以他再次开口。 “晴晴，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 何雨晴抬手制止了她的话。 “成轩，我是受害者，你是加害者，我不同意你私下里的和解。” “你现在什么都别说，我甚至不想看见你！” 成轩还想再说什么，孙岩大吼一声。 “还不给我滚出去！” 成轩看看何雨晴又看了看孙岩，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何雨晴碰触了肿痛的后脑，淡然开口。 “孙哥，请帮我报警，这件事我绝对不会退让。” 孙岩抬头看到的就是坚定的何雨晴。 她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没有悲伤和害怕，像一块顽石，没有任何缝隙可以攻击。 孙岩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眼里已经有了阴鸷。 他起身离开，走到办公室，拿了几样东西。 何雨晴看着孙岩手里的一堆东西有些不解。 孙岩平静了一下，将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桌子上。 “晴晴，这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首先，作为你的经纪人，让你遭受了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成轩的经纪人在国外出差，对于他的处罚我无权置喙，但是公司肯定会有惩罚给他。” “然后讲一讲，我作为你的经纪人能给到你的补偿。” 孙岩拍了拍桌上的白色盒子。 “你的手机摔碎了，刚才阿金看到了，已经不能用了。” “这是公司补偿给你的新款手机。” 孙岩将那个盒子推给何雨晴，然后继续说。 “鉴于你这个意外是在公司里发生的，公司也会从金钱方面补偿给你。” “你们主播会有三个月的无责底薪8000元，三个月后降薪，现在我把这个底薪的时限再加三个月。这样你就有六个月的8000元可以领。” 何雨晴心里一滞，孙岩这是下了血本了。 正当她惊讶时，孙岩又拿出了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是我当初做的一个企划案，我会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推广，为你量身打造一个出道位，从舞蹈方向，妆发方面，做最专业的**。” “我们会找各个平台的公众号，给你引流，相当于给你打广告，会吸引来很多粉丝。” 何雨晴没有伸手拿，而是看了一眼那份文件。 这是一份提案，上面罗列着她的优点缺点，可开发的方向，还有一些ai模拟的妆造。 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但确实是一份很用心的企划。 孙岩又开口。 “以上，是我可以向公司给你争取的最大补偿，接下来，我要说一下我私人给你的补偿。” “我私人会补偿你50万音浪的礼物，我会用小号在你直播的时候给你刷礼物，让你多一些露面的机会。” “其次，我会在你的个人主账号的视频投放推广，让你能吸引更多粉丝。” “另外，我个人出资，在你直播间独舞时，给你买流量推广。” 孙岩压低声音，带着诱惑的意味。 “晴晴，你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女主播来说是什么吗？” 孙岩突然靠近，压迫感十足。 “如果你拥有了这些东西，你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苏苏！” 第30章 金钱or尊严 何雨晴心中一紧。 她承认，自己被诱惑到了。 苏苏月入百万，这不是什么出名与否的事。 这是钱，实打实的钱！ 公司给她的这些，就是在往她手里塞钱！ 孙岩嘴角微翘，她看出了何雨晴眼中的犹豫。 她那闪亮的眸子里，光芒暗淡了许多，失去了刚才的坚定。 孙岩知道，他马上要拿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雨晴反应过来的时候，孙岩又拿出了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当初签约的文件。 孙岩推了推眼镜，声音里不再是安慰，而是威胁。 “这是你的合同，合同上写了，要维护公司的名誉，服从公司的管理。” “虽然你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但是你要知道，成轩对你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就算你报了警，他犯罪的行为也很难界定！” 孙岩攥着拳头，靠近何雨晴，压低声音。 “成轩的脸被你咬破，他的腿也被你踢青了，七楼没有监控，如果成轩说，你们只是吵架闹矛盾，那你们俩的行为就会变成互殴。” “法律一向是谁主张，谁举证，你告他强奸猥琐，你有证据么？” 何雨晴心里咯噔一下，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孙岩说得对！ 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成轩对他意图不轨。 孙岩冷笑。 “如果这件事被判定成为互殴，你和成轩都面临罚款拘留。” “那么按照合同，你们两个不能正常直播，因为你而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全部由你一人承担，公司会追究你的违约行为。” “我们晨星集团只是个子公司，总公司有十分成熟的法务，一定会以最高的赔偿金来申诉。” “何雨晴，你如果能承担你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孙岩将手机解锁，扔到她怀里。 “我不阻拦你报警。” 何雨晴下意识地接住了手机。 孙岩的屏保是他带出来的女团1122. 这个女团是晨星最早的女团，曾经在没装修的直播间里，跳出了晨星的初始启动资金。 这个团现在已经解散，有的人回归现实生活，有人还在其他直播间继续跳舞。 孙岩趁热打铁，将那份提案推到何雨晴手边。 “你不报警，这破天的流量就是你的。” “你若报了警……” 孙岩将合同捏在手里。 “你告成轩，公司告你！” 孙岩又将手机拿起来放进她怀里。 “当然，不管你报不报警，这手机都给你，毕竟你的手机已经摔碎不能用了。” 何雨晴捏着孙岩的手机，无法打出那三个数字。 她有自己的坚持，有想守护的自尊，可现实就是，这样的潜规则压得她无法翻身！ 如果被公司告了，不说天价赔偿金，就是几万块她都拿不出来。 而且这团播的工作对她只是一个过度，她不可能永远做这一行。 以后想再继续深造，继续工作，公司背调，她有案底，因为损坏前公司形象被追偿。 这样的案底，哪家公司敢要她？ 更别说考公考研！ 这会把她的前路堵死。 还没拨出那三个数字，手机已经锁屏。 孙岩伸手，从她手里抽出手机。 “晴晴，我知道你很难抉择也很难接受。” “可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在职场上，总是有人和事要让你自己突破底线。” “你也不要怪我这样对你，也不要把我想成什么十恶不赦，逼良为娼的恶人。” “我身在其位，要维护你的权益，也要维护公司的名声。” “同样，你身为晨星的艺人，你也有维护公司声誉的使命。” “有时候，宁折不弯不是好事，卧薪尝胆是走向成功的第一步。” 孙岩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晴晴，我不会逼你现在做出选择。”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何雨晴确实需要时间，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她游魂般地站起来往外走，孙岩却叫住了她。 “晴晴，记得把手机拿着。” 何雨晴本来不想拿手机，可她却想到自己一时间也买不起新手机。 而且孙岩说得对，无论报警与否，公司的确该赔偿她一个手机。 她拿起手机，提着包离开了公司。 孙岩一直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到何雨晴出了公司大门，他拿起内线电话叫了阿金。 阿金进来后，孙岩问道。 “你上次说，何雨晴跟公司里另外一个女孩子住在一起，是谁？” 阿金想了想回答道。 “是088的小兔子。” 孙岩将眼镜摘下来放在口袋里。 “088……现在直播呢对吧。” “等他们下播，让小兔子来我办公室一趟。” 入夜的风还是很凉，何雨晴搓了搓肩膀想着要不要打车回去。 公司到宿舍的距离，打车有点浪费，可她现在脚踝有点疼，不想走回去。 正在纠结时，她看到远处驶来一辆电动车。 电动车的人朝她招手。 “晴晴！” 何雨晴定睛一看，是杜盼儿。 她想起一夜未归的杜盼儿，想到了昨天那三个无赖。 这两天真的是倒霉透了。 一瞬间情绪上脑，好像这两天的委屈全都积累在这一刻，喷发出来。 她无视了向她驶来的杜盼儿，转过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过去。 杜盼儿却没有因为她的回避而气馁，加速追了上去。 “晴晴，你等一等我！” 她加大油门，终于追上了何雨晴。 “晴晴，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你了。” 何雨晴虽然生气，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办法口出恶言。 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杜盼儿脸上笑意盈盈，她也没办法不搭理她。 但她实在笑不出来。 “没有什么巧的，这是我公司楼下，只要路过就能遇到我。” 她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着。 杜盼儿放缓车速跟在后面。 “晴晴，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 何雨晴抱着臂膀，忍受着脚踝的疼痛。 “你害怕那几个人不敢出面我能理解，只希望下次你能解决好你自己的问题，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杜盼儿伸手拽住她。 “我知道了，等我发工资，给你买好吃的赔礼道歉。” 何雨晴继续往前走。 “不用破费了，我们只是普通室友的关系，不用费心维护。” “你赚了钱还是好好还债吧，别让债主再找到头上了。” 第31章 特殊的订单备注 任谁被这样嘲讽，脸上也会挂不住。 杜盼儿没有再继续跟上去，眼里满是无助。 恰巧遇到一辆出租车，何雨晴抬手拦截，直接上了车。 车子驶离，杜盼儿收回了抬起的手。 她想说，这么近的路没必要打车的，她可以送她回去。 但想到昨天的事，她觉得耳根一热，只能目送着何雨晴的离去。 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 自己要加速还债，尽量不要再给别人带来麻烦。 等还清债务的那一天，她一定要请何雨晴大吃一顿，好好地赔礼道歉。 正想着，手机震动起来，是平台自动派单来了。 杜盼儿从后台软件上看到了取餐地址，是一家火锅超市。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有人吃火锅，有钱人的世界她无法理解。 脚一蹬，摩托车平稳的开了出去，穿梭在灯红酒绿的街市上。 现在8点多，已经过了晚餐的高峰期，下一个高峰期是10点钟左右的夜宵场。 这会单子不是特别的多，所以杜盼儿跑的也不太急。 随着杭城的崛起，外卖行业逐渐发达，杜盼儿刚做的时候可以一次性接8单以上。 可近半年来因为经济下滑的原因，外卖员开始增多。 经济下滑所带来的还有消费降级，外卖单子变少了。 他们分包团队有六十多人，负责这一个片区的外卖配送，原来有两个女孩子。 上个月，另外的那个女孩子也辞职了，听说是回老家结婚了。 队长问杜盼儿，为什么不选择回老家结婚，她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大概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扛。 还记得刚入住宿舍时，房东大姐问她为什么会选择外卖员的工作，她当时回答，外卖员赚得多。 其实，外卖员的工作对她来说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她初中就辍学，一直在老家帮忙种田，后来父母欠了债，债主找上门，奶奶气得天天在家哭。 没办法，她只能出来找工作。 体面的工作需要学历，她没有。 光鲜亮丽的直播行业需要美丽的外表，她也没有。 常年的农活劳作让她关节粗大，皮肤黝黑。 她还记得有一次去应聘时，那个小作坊的老板嘲笑她，说她是房梁上挂着的风干腊鸡。 只有外卖员这个职业什么都不挑，她多干多得，最多一个月能赚一万。 这个薪资待遇，是她在老家时不敢想象的。 所以无论多累，多苦，她都坚持下来了。 现在的她甚至对这种苦累甘之如饴，因为她知道，如果感觉到累，说明今天跑得多，赚得也会多。 她不怕累，倒是送餐高峰期过了的休息时间会让她有些心慌。 所以她积极地面对每一次的配送，争取给雇主留个好印象，最好能打赏几块额外收入。 车子行驶到火锅超市，她取了餐就往目的地送。 刚到小区楼下，她收到了订餐者的私聊。 【骑手您好，我儿子和她女朋友最近加班很忙，我怕他们吃不上饭所以定了火锅。】 【请不要打电话让他们叫电梯上楼，我想给她们一个惊喜。】 【到了之后帮我确认一下，她和女朋友是否下班。】 杜盼儿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她经常会接到这样带着特殊要求的订单。 有一次送鲜花的雇主想要帮忙亲自送到她女朋友手里。 杜盼儿拿着花在门口敲了10分钟的门，那女孩才开门。 因为耽误这10分钟，她差点超时。 看到这条沟通，她脑中浮现了一个温柔母亲的形象。 她没有感受过这种家庭温暖，却愿意为这个母亲多做一些事。 杜盼儿提着一大袋子火锅食材走楼梯上了楼。 她看准门牌号，敲开了大门。 敲了两声之后，一个男人高声问道。 “谁啊？” 杜盼儿声音都带着雀跃。 “您好，外卖配送。” 她已经能想象到，男人跟他女朋友接到妈妈送来的爱心火锅会有多开心。 紧接着，一个女孩子开了门。 她穿着浴袍，头发松散，只将门开了个小缝。 “什么外卖，我家没有叫过外卖啊？” 杜盼儿拎着一堆火锅食材。 “这是你男朋友妈妈点的外卖，请你拿进去吧。” 女人回头看向屋里。 “宝贝，说是你妈妈叫的外卖。” 紧接着，拖鞋摩擦木质地板声音响起。 男人也穿着睡袍拉开了门。 他看了杜盼儿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外卖。 “我妈不可能给我点外卖的，你送错地方了。” 杜盼儿刚想拿配送单上的地址给他看，门却‘嘭’的一声关上了。 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 “以后问好再开门，别什么人都给开。” 女人的声音娇娇弱弱。 “我知道啦。” 杜盼儿本来想再敲门说清楚，可是觉得有点冒犯。 她打开软件，拨通了订餐人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杜盼儿十分礼貌。 “阿姨您好，您儿子和女朋友都在家，但是他们不知道您点了外卖，东西还在我手里，麻烦您打个电话让他们出来取一下。” 电话那头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听起来并不像一个母亲，倒更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你确定我儿子和他女朋友都在家？” 杜盼儿回道。 “是的，她女朋友开的门，两个人不知道您点了外卖，还以为我送错了。” 对面一滞，旋即什么都没说，然后挂掉了电话。 杜盼儿以为掉线了，再回拨过去，对方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想着，大概是这位母亲在给儿子打电话，所以她没有着急，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外面等着。 半晌，屋里好像传来争吵声。 她将耳朵贴近门，想听得更清楚些，谁知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将她撞了个趔趄。 刚才那个穿浴袍的女孩子已经换了衣服，红着眼睛冲了出来。 穿浴袍的男人紧随其后。 “小云，你听我解释！” 女人提着鞋，光着脚就在前面跑。 “我告诉你，我李云从来不当小三！” “你有女朋友还叫我来你家，你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渣男！” 男人抓住女人的手不松开。 “小云，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谁知道她抽什么疯，你相信我，我对你是……” ‘啪’！ 耳光清脆又响亮地在走廊里响起。 第32章 用户776 女人呜咽着哭喊道。 “我不会相信你的！” “你以后也不要再找我！” “再找我，我就去你单位闹，看最后谁没脸！” 男人一听到去单位闹，瞬间松开了手。 女人拎着鞋，边哭边往电梯里走。 男人攥着拳头，恨恨的看着女人进了电梯，然后回身一把拳头在了墙上。 杜盼儿被这变故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眼见着男人朝他走了过来，她提起食材问道。 “这你妈妈给你买的东西，你拿进去……” 话还没说完，男人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杜盼儿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瞬间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一只大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男人的辱骂声也随之而来。 “你他妈是不是闲的！” “怪不得你是个送外卖的下等人，还管起别人家的事了！” “我要投诉你，你这是泄露客户隐私！” 杜盼儿捂着肚子，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蜷缩身体，抵抗着一脚又一脚。 身上的剧痛让她痛呼出声。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就要报警了！” 男人踹了两脚可能是已经发泄了一部分情绪，一听她说要报警，突然冷静下来。 “你他妈敢报警试试看，老子告不死你！” “你一个外卖员，居然敢泄露客户隐私，将我的事到处跟别人说，我要投诉你！” 杜盼儿咬着嘴唇，咽下嘴里血腥的口水，疼痛让她的额头沁出一层汗。 “我也不是故意的，订单的备注就是这样子的，是那边的人问的。” 男人气得攥紧了拳头，好像要继续打她。 杜盼儿却不想再解释，她满脑袋都是男人那句‘泄露顾客隐私’。 她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事。 如果男人将这件事上告到平台，平台不仅会处罚她的保证金，很可能会将她开除。 因为无论在哪个行业里，泄露客户隐私都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这比外卖洒了，丢了，或者送迟到的后果都要严重。 她一手捂着肚子，抬手将眼泪擦掉，小心翼翼地跟男人商量着。 “大哥，你也体谅体谅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个外卖员，那顾客的需求我肯定是要满足的。” “你现在也打了我，我也受到教训了，你能不能不投诉了！” 男人似乎不解气，听到她这样低声恳求，态度变得更加嚣张。 “没门，我告诉你，你个臭送外卖的，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男人就摸出兜里的手机。 “你们公司电话多少，马上告诉我！” 男人这样说，杜盼儿反而冷静下来。 她送外卖也很长时间了，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既然商量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大哥，你要是投诉我，那我可就报警了！” “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不应该打我！” “你现在打了我，我可以报警要求拘留你！” 杜盼儿想起刚才那个女人走之前说过的话，她咽了口水，咬了咬牙。 “你要是敢去投诉，让我丢了工作，我就去你公司门口闹！” “我要是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男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停下了手。 杜盼儿见有戏，继续说道。 “我也给你道歉了，你也把我打了，我们就算两不相欠了行吧！” “你也别投诉，我也不报警！” “今天这件事就算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说着，杜盼儿从地上爬了起来，顺势就跪在了地上。 “大哥，对不起！” 男人喘着粗气，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冲杜盼儿大喊。 “滚！” 然后回到房间里，迅速地关上了门。 杜盼儿撑着手爬起来，弯着腰，踉跄着离开了。 到家的何雨晴并不知道杜盼儿发生了什么。 她到家后，看到躺在床上的胡慧芳。 “芳姐，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胡慧芳脸色惨白，眉头下意识地轻轻皱起，看起来还是不太舒服。 看到何雨晴进来，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老板今天没直播，所以我就回来了。” 她坐起来才发现，何雨晴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晴晴，你这脚是怎么了？” 何雨晴扁了扁嘴，有点想哭的冲动。 她这两天真的是太倒霉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没事，我就是跳舞时候崴了脚。” 胡慧芳赶紧下床。 “哎呀，那你有没有擦药酒。” “你这工作最不能崴脚了，赶紧坐下来，我给你擦点药酒。” 何雨晴坐了下来，任由胡慧芳拿出药酒过来给她按摩。 其实她的脚伤并不严重，只是有一点疼而已。 胡慧芳絮絮叨叨地边揉边念。 “你们年轻人一定要注意，这种扭伤，挫伤，最容易留下病根。” “如果护理不好，老了会犯毛病的。” 何雨晴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我知道了芳姐。” 胡慧芳将药酒推开，使劲地揉了几下，何雨晴只觉得被揉搓的地方热热的，好像确实舒服了不少。 她感受着胡慧芳的善意，就像她曾经也对她付出过的善意。 有时候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人情都是越交越深的。 胡慧芳擦完药酒，还用塑料袋套了个温热的毛巾搭在她脚踝上。 “你休息吧，别动弹了，想要拿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去拿。” 何雨晴感动得眼泪汪汪。 “谢谢芳姐。” 胡慧芳再次躺在床上休息，她本来就话少，再加上人也不太舒服，所以何雨晴并没有找他聊天。 她白天受到了惊吓，刚才又被孙岩威胁，整个人头昏脑涨。 下午时她正在跟给她送小礼物的姐姐说感谢，还没有聊完就碰到了成轩。 想到这，她从包里拿出孙岩给她的手机。 新款的苹果手机，看配置，是8000多的那一款。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拆开了外**。 摔碎的手机已经被她扔掉，她只拿出了电话卡。 插入电话卡，下载所有软件登陆。 无论如何，要把这几个姐姐感谢完，她才能继续想别的事情。 刚打开小音软件，她的后台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那个给她送过大礼物，非常神秘的用户776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你晚上为什么没直播？发生什么事了么？】 第33章 畸形的爱 何雨晴看了一下时间，用户776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应该在医院做检查。 回复完几个粉丝的消息，她点开用户776的对话框。 斟酌半天，才回复。 【下午有点事才没直播。】 想到公司说要维护粉丝，何雨晴继续发消息。 【感谢您支持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是哥哥还是姐姐。】 联系上这个人可不容易，她不想再错过消息。 虽然公司规定必须维护，但从何雨晴的心理上来说，这位用776算是她的贵人。 是他在自己举棋不定时，给了自己一颗定心丸，让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维系他们的关系，直到对方先说不需要。 她等了好一切，中途还切出去下了几个平时常用的软件。 当她以为不会再收到消息时，终于弹出了消息提醒。 【忙的什么事？】 何雨晴眉头微蹙。 这人好像对自己去做了什么很感兴趣。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将自己遇到的问题说给别人听。 何雨晴随便扯了个谎。 【下午练习的时候摔跤了，崴了脚，在宿舍休养。】 那人还是半天没有回复，却有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 何雨晴看到了一下号码，心思沉了下来。 是母亲的电话。 她之前的那个电话将母亲拉到了黑名单，平日里也拒接陌生号码。 这换了电话还没来得及研究功能，母亲又将电话打了进来。 这几天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让她觉得十分疲惫，但她内心现在强大了许多。 她只想了一瞬便接起了电话。 经过这么多天的沉淀，母亲的语气稍微冷静不少，没有再次破口大骂。 “何美，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啊，居然敢把我拉进黑名单？” 何雨晴长舒一口气。 “妈，如果你可以不再对我进行无休止的骚扰和谩骂，我也可以不拉你进黑名单。” “但如果你仍然继续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活，我觉得咱们也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 母亲声音一噎，竟然不知道回复什么。 何雨晴意识到自己攥紧拳头时，又轻轻地放开。 指甲戳进肉里虽然能让人清醒，但也是在伤害自己，她没有必要伤害自己。 母亲只是顿了一瞬间，又继续说。 “你不打算回来了对吧？” “如果不回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女儿！” “以后家里亲戚的聚会你都不要参加，我会告诉所有亲戚你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看大家到时候会不会唾弃你！” 何雨晴有点想笑，她也忍不住这样做了。 冷笑从喉间溢出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 旋即她又开始冷静下来，淡定地回道。 “妈，你从小就控制我，威胁我。” “不好好学习，就不给吃饭。” “不听话，就没收手机。” “你们给予我的一切都是有条件的，都是随时可以收回的。” “所以，现在是没什么把柄拿捏我，要用我的出身拿捏我么？” 何雨晴说着，就觉得自己的脸颊一片冰凉。 原来她笑着笑着，哭了出来。 她倔强地咬住嘴唇，咽下即将溢出喉咙的呜咽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因为生气而颤抖，并不是因为哭泣。 “妈，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那你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至于亲戚朋友们的聚会，我现在想去也去不上了。” “你尽可以大肆去宣扬我到底多么不孝，我都不在意。” “既然我已经不是你女儿了，希望你以后就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何雨晴挂掉电话，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她擦掉眼泪，高高地将头扬起，可眼泪却不听话，继续不停地流。 对面床的胡慧芳叹了口气，缓缓地将身体转过来。 她知道一个人脆弱的时候，给予最好的帮助就是不说话。 不说话不代表着漠不关心，只是不想让彼此尴尬。 可现在的何雨晴的状态，实在无法让她无动于衷。 她坐起来，只是看着何雨晴，直到何雨晴跟她目光对视。 “晴晴，是跟父母吵架闹矛盾了？” 何雨晴擦掉眼泪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那种矛盾，我只是不想被控制，想过自己的人生。” “我不想被安排相亲，被安排结婚，甚至我连什么时候生孩子都要安排我。” “如果我一味地妥协，那么接下来等待我的安排会数不胜数。” 胡慧芳下床，抽了几张桌子上的纸塞到何雨晴手里。 “把眼泪擦一擦吧。” 然后，她坐在何雨晴的床上，伸手将她揽到自己的肩头。 “作为一个母亲的立场来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但是每个人的想法和观念不同。” “有的人觉得，孩子就是生命的延续，自己缺失什么，希望在孩子身上补回来什么。” “但有的人觉得，生孩子就只是传宗接代，生一个就行。” “还有一些思想桎梏的人，觉得孩子就是劳动力，生得越多越好。生更多孩子，才能老有所依。” 胡慧芳的声音温柔治愈，慢慢地抚慰着何雨晴激动的情绪。 何雨晴没说话，认真地听着她说。 “很显然，你父母就是希望你优秀和进步，因为他们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所以把希望寄托到你身上。” “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畸形的育儿观。” 胡慧芳拍了拍何雨晴的肩膀示意她起身。 何雨晴起身后，胡慧芳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你看我，也是苦里过来的人。” “我男人不成器，不上进，我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希望他出人头地，能让我过上好日子。” “但现实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 “我儿子你也知道，先天性心脏病，不能跑不能跳，一年365天，大概有300天要住院。” “这个时候啊，我对他就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 “什么出人头地，什么过好日子，我都已经不期望了。” 胡慧芳看着床头，那里有一张小威的照片。 她眼神里充满着希冀，好像能看到未来。 “我只希望，小威能够健健康康的，我能早点存够他手术的费用。” 第34章 爱情票大哥? 胡慧芳牵起何雨晴的手微微笑道。 “你的父母大概也是没经历过挫折。” “可能是你小时候太听话了，让他们觉得你是可以掌控的。” “你也是被压迫久了，所以不会反抗，不敢反抗。” “就这样的恶性循环，让他们觉得，‘父母’这个称呼可以大过天，大过一个人的意志和思想自由。” 胡慧芳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有时候就在想，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老天说：你看，你这样的人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孩子了，你还不好好珍惜，那就让你失去吧！” “所以，我拼了命拉住小威，我忏悔，悔过，希望上天能听到我的祈求，放过小威，放过我。” 胡慧芳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晴晴，你就过好你该过的日子，你父母那边总有一天会想开的。” “他们也有一天会像我这样，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对待你。” 何雨晴已经彻底止住了哭泣。 她第一次听到了芳姐内心深处的想法，也知道了从一个父母角度是怎么看待孩子。 何雨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母亲的电话没再打过来。 屏幕却提示了小音的消息。 胡慧芳摸了摸她的头。 “你好好想想，别自己折磨自己。” “你要想清楚，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何雨晴强撑着挤出一抹微笑。 “谢谢芳姐。” 胡慧芳又躺回床上，将脸对准墙头那小小的相框。 何雨晴打开软件，看到了用户776的回复。 【我是男的。】 何雨晴敲击屏幕打字。 【谢谢哥哥对我的支持，很抱歉今天让你跑空了。】 何雨晴想说明天见，可自己的脚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恢复。 而且跟成轩的这件事情不解决，公司也不可能让她继续直播。 她只好回复道。 【我的脚受伤了，可能需要休息几天，等过两天我开播，会给哥哥发消息的。】 【如果哥哥有空，可以来直播间看我。】 消息发过去，何雨晴便想着撤回。 就这样对人家说，让人家来看她，好像要礼物的样子。 晨星公司禁止主播私下索要礼物。 就在犹豫的这一会，消息已经无法撤回，她只得补上几句。 【不是跟哥哥要礼物的意思，你不刷礼物也可以看我跳舞。】 【我会跳两只开场舞，还有一只结束舞。】 【如果途中有人送小礼物，我也会出来跳舞的。】 手机那头的周云涛看着不断跳出来的消息，一条比一条离谱。 他今天听到了秘书汇报，说杭城总部出事了。 男团成员骚扰女团成员未遂，两个人都受伤，女团成员要报警。 周云涛看到了下午晴晴没有直播，他还在想是发生了什么，所以第一时间给何雨晴发了消息。 听到这个被骚扰的人是晴晴时，他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公司的声誉。 跟孙岩沟通之后，他决定给予晴晴最丰厚优越的补偿。 可孙岩的回复却不尽如人意。 这女孩子看起来柔弱，可性格倔强，自尊心也很强。 她很明确自己遭遇到了什么，并且不想就这样算了。 他在接到这个小姑娘回复的消息时，开始进行试探。 想看看，这个小姑娘在外人面前，是否会将公司的一切全部说出去。 如果她说了，那么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就是证据，她违反了公司的保密协议，将内部管理的事情对外人说。 但是他再三追问，小姑娘的嘴很严，没有透露出一丝对公司不利的事情。 反而在为了维护住他这个‘大哥’尽心尽力地解释回复。 这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初次见时，面对一份礼物，眼里闪着光芒。 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哪怕用利益诱惑，也仍然在维持着自己的底线。 以为受了委屈，会找别人哭诉吐槽，可当面对别人时，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尽力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周云涛的心，逐渐柔软了下来，手不断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回复。 【你好好练舞吧，下次看到你的时候，希望有新的舞蹈。】 何雨晴看到消息，终于定下了心。 【好的，我会努力的。】 她发了个可爱的表情作为这次聊天的结尾。 没想到，用户776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下周出差去杭城，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 何雨晴心中警铃大作。 这人是什么意思？ 要见面么？ 晨星公司培训的时候已经说过，严禁私下见面。 她听八卦的手也听到了很多人私下跟支持自己很久的大哥见面。 还有一些个人直播的女主播，会跟支持自己的大哥谈恋爱，这种叫做‘爱情票’。 当然，跟大哥谈恋爱，就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结束，搞不好还会被索赔违约金。 对于这种私下见面的要求，公司已经给过拒绝的话说，何雨晴组织了一下语言，回复过去。 【不好意思哥哥，公司不许我们私下跟粉丝见面。】 【我是一位舞蹈女主播，希望哥哥欣赏我是因为舞蹈，然后我们可以在直播间好好的见面。】 【抱歉了，哥哥。】 正在拿着手机看消息的周云涛一头雾水，反应过来后他差点笑出声。 她可能是把他当成那种给刷礼物，就想要私下谈恋爱的人。 上面那些试探的话，是他以公司管理的名义在试探她，试探她会不会给公司抹黑。 刚才那句话，是他私人的真心话，她想在不影响公司声誉的情况下，尽全力帮助这个小姑娘。 不过，她好像不太领情？ 他打字回复。 【我不是要跟你私下见面，听说你没什么票，我以后会多多支持的。】 何雨晴看到对面莫名其妙的，像是自说自话，让她有些无法理解。 不过这不重要，她要做的就只是维护好。 她再次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谢谢您。】 那边没再回复，也是终止了这次的聊天。 何雨晴喘了口气。 她实在是不太适应和别人交往，也不太会说漂亮话。 记得上次看到苏苏的手机里，那看不见尽头的未读消息，想想就头疼。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何雨晴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看到来人，她惊得手机都扔在床上。 第35章 委屈自己吞 胡慧芳原本只是躺在床上，听到声音后向外面看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她也是惊得坐了起来。 “盼儿，你这是怎么了？” 杜盼儿拎着一袋子什么东西，捂着肚子，弓着腰走了进来。 她右边的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嘴角也有些乌青的印记。 何雨晴本来是在生杜盼儿的气，但刚才在公司门口跟她发泄了一通，这会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看到她这样，更是生出一丝怜悯。 她不过也是被父母操纵的棋子，明明是父母欠债，却要她来还。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有点物伤其类。 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说什么。 杜盼儿红着眼睛，眼角的泪花像是刚擦干净。 她有一瞬间的尴尬，然后佯装没事的笑了一下。 “今天遇到一个单子，挺莫名其妙的。” “下单人点了一堆火锅食材，跟我说是给她儿子的。” 杜盼儿将手中一大袋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她说她儿子跟儿媳妇最近有点忙，所以点了食材，让我帮忙确认他们是不是在家。” “我到那发现是一个女人开门，然后男的出来说没有点外卖。” “我就跟下单的人说了。” 杜盼儿说到这里又委屈地瘪了瘪嘴，然后又强忍住继续说。 “结果下单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母亲，是异地恋的女朋友。” “她觉得男生出轨了，所以点了外卖来试探。” 胡慧芳拿出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是药品。 她拿出碘伏和棉签沾满，准备给杜盼儿擦拭擦伤的脸颊。 小心翼翼的擦拭，生怕弄疼了杜盼儿，声音满满的心疼。 “然后呢，谁打你了？” 杜盼儿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那个男的和女的打电话怎么说的，反正我在门口等这么一会，屋子里那个女人就走了。” “那个男的特别生气，就出来把我打了一顿。” 何雨晴拉过凳子坐在旁边。 “无论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万一把你打坏怎么办？” 胡慧芳也看到了杜盼儿捂着肚子。 “你肚子怎么了，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杜盼儿听话地将衣服掀了起来。 肋骨处一片青紫，瘀血的颜色已经不是青色，已经趋近黑红色。 胡慧芳眼睛瞪大，也跟着红了眼圈。 “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能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何雨晴也倒吸一口冷气。 “盼儿，你有没有去医院看看，会不会把肋骨什么的踢断了？” “我看你这伤得太严重了！” 杜盼儿把衣服盖上。 “没事的，就是看着吓人，其实肋骨好着呢。” “要是肋骨断了，我肯定都要疼死了，哪还能站在这说话。” 何雨晴看着杜盼儿委屈的神色，却还在硬撑，用笑来掩盖难过。 “盼儿，你应该报警的，不能就这样算了。” “无论为什么，他打人就是不对的！” 杜盼儿忍了半天，嘴角抽搐几下，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我不能报警。” “要是报了警，他会告我泄露客户隐私的。” “我们送外卖的，最忌讳泄露客户隐私。” “如果被我们发包处的管理知道了，那我很可能就会丢了这份工作。” 何雨晴抓住何雨晴的手，眼泪一对一双的掉下来。 “晴晴，昨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出现的。” “我是真的被要债的要怕了。” “而且这些人催过我很多次了，我以为只要我不出现，他们就会不再来找我。” “我没想到你能跟他们发生冲突，还给你带来了不方便。” 杜盼儿哭得十分伤心。 “你大概也知道了，我欠着钱的，好几十万，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我根本找不到别的高薪工作。” 何雨晴的手被握得生疼，但也回握她的手。 “可是现在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杜盼儿眼泪还挂在脸上，却也尽力地在微笑。 “我想赚钱，就没什么委屈的。” “现在这个社会，谁不委屈？” “那些坐在办公室的高级白领不委屈么？好多次我去送外卖，都看到老板在训人。” “老板不委屈么？我也看到过老板因为要拿下一个单子，陪客户喝完酒，吐得昏天黑地。” “我给你讲，别看我是个送外卖的，但我也是见过很多高级人的。” “时间长了我就感觉到了，受委屈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没有人可以不受委屈，大老板也不行，有钱人也不行。” 杜盼儿抽噎两下，转头看向桌子上的袋子。 “这个是那些火锅食材。” “我给那个单主打电话，我说因为帮她挨打了。” “她给我道歉了，说这些食材就当补偿给我的了。” 杜盼儿拆开袋子。 “看，这么多好吃的，这都是我平时不舍得吃的。” “正好今天我们都在，一会等敏敏回来，我们一起吃火锅！” 杜盼儿兴奋地翻着袋子，一样一样拿出食物放在桌子上和芳姐一起研究。 可何雨晴却没心思看那些食材。 还记得刚住进来的时候，她弄掉了杜盼儿的包子，杜盼儿毫不犹豫地就收了赔偿。 后来骑车摔倒，也是只买了最便宜的碘伏和棉签。 刚才撩开衣服的时候，她还看到前几天的擦伤，结痂还没完全掉落。 她起早贪黑地跑外卖，就是想多赚一点钱，攒钱还债。 她身上的衣服是外卖品牌的统一制服，身上是九块九包邮的黑色牛仔裤。 两双冰丝套袖已经洗得抽丝，口罩也并非一次性的，而是晚上洗干净，第二天再戴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洗得发白起球。 因为一直戴口罩，脸上已经出现了口罩带子的勒痕。 她真的活得太苦了！ 何雨晴终于知道，芳姐为什么一下就红了眼眶，想到这些，她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杜盼儿的遭遇何尝又不是自己现在所经历的。 虽然事情不同，但是本质都是一样的。 在职场上受了委屈，但因为一些原因，这份委屈需要吞进肚子里。 当然，自己也不必非要受这份委屈，这个世界上自然要说理的地方。 可想出了这口气，是有代价的。 只是要看两者哪个带来的伤害更大。 第36章 遵守规则 何雨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床上。 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社会，自有它运行的规则。 有时候忍让并不是懦弱，而是为了保全更大的利益。 当你所受的委屈，不需要歇斯底里地去扞卫自己的尊严，那这委屈便都是微不足道，可以忍耐。 那自己今天所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呢？ 自己能忍么？ 说话间，徐嘉敏也推门走了进来。 徐嘉敏先是看了何雨晴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开，转向杜盼儿。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杜盼儿这会已经擦掉了眼泪，也回头调侃她。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刚开播么，怎么也回来了？” 徐嘉敏眼神游移，嘴角扯出一抹笑。 “我今天不想跳，累了。” 说罢，她往旁边的床上一躺。 “跟着跳一晚上赚的钱都不够我点外卖的，说是一个团的，大家都有机会公平竞争，可是我好像他们的伴舞。” “反正也没票，休息一天。” 何雨晴心底也有同样的无奈。 女团直播，如果没人送礼物，那在直播间真的挺难熬的。 看着别人的哥哥姐姐一个一个礼物地送，有时候礼物像下雨一样不停歇。 而自己没什么礼物，只有开场和结束才会露面，真的好像团里c位的伴舞。 那种感觉挺不是滋味的，需要强大的精神内核才能抵抗嫉妒心作祟而带来的内耗。 她们团还好，是点舞模式，谁有礼物谁就上台跳舞，其余人可以坐在沙发上等着。 可徐嘉敏的团是pk团，需要车轮战上去跳舞的。 连着跳几个小时，分成钱真的都不够点外卖的。 躺在床上的徐嘉敏这时才注意到杜盼儿脸上的青紫。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你这脸怎么了？” 杜盼儿重重叹了一口气，简单地将她被迫‘抓小三’的事情讲了一遍。 徐嘉敏年纪小，听了这种事难免义愤填膺。 “渣男！” “那个渣男住哪里，你告诉我，我要往他家门口丢狗屎！” 胡慧芳劝道。 “敏敏，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这件事过去就过了。” “盼儿都挨打了，你要是去人家门口丢狗屎，让人家查出来，那事情闹得就更大了。” 杜盼儿也应和着。 “对，我们别生气了，今天人全，我们吃火锅吧。” “我们几个工作时间都不一样，好像还是第一次四个人都醒着聚在一起呢。” 何雨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芳姐和直不起腰的杜盼儿。 “你们俩休息，我去厨房准备。” 说着就拎着那一兜子食物往外走。 胡慧芳扯了扯徐嘉敏的手臂。 “敏敏，你跟晴晴一起去，就拿我平时做饭的那个电饭锅就行。” 两个人来到厨房，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开始准备。 徐嘉敏不知道怎么处理食材，老实的给何雨晴打下手。 何雨晴将冰鲜的虾放在水里浸泡洗干净，又拿刀开背去虾线。 两大盒牛羊肉她只每样拿出一小半，其余的都冻在冰箱里。 那些盒装的午餐肉和冻着的袋装丸子，她一个也没动。 徐嘉敏边递盘子边问。 “为什么不拆开吃呢。” 何雨晴转头看了看徐嘉敏，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盼儿平时自己也做饭的，她省吃俭用的舍不得买好东西，这些东西都可以冻在冰箱里，留着给她慢慢吃。” 她又从自己昨天买的东西里拿出一些干木耳和腐竹，烧了一点热水浸泡上。 “泡点干货，还有那么多青菜，也够吃了。” 徐嘉敏点点头，然后陪着何雨晴一起洗青菜。 她手上洗着菜，时不时地偷看何雨晴。 其实今天她根本没有请假，而是在开播的时候，经纪人找她谈话。 她不是第一次见何雨晴的经纪人孙岩，也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自己当初来的时候，能签在孙岩手下就好了。 因为孙岩是晨星数一数二的经纪人，很会**自己手下的女团成员。 他负责的几个直播间，都是晨星业绩比较不错的。 孙哥开门见山的说，希望她能劝劝何雨晴，让何雨晴不要报警。 如果能劝成功，那孙哥就会说服自己的经纪人，给她换个团。 这对徐嘉敏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她这个团里的c位差不多已经确定，她始终是个边缘人。 团播就是这样，如果一个团里已经有了人气王，那么其他成员火起来的机会太渺茫。 一个人露脸的机会多，她的支持者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到后来，团里的经济支柱就只会是那一个人，另外的人基本上就会沦为伴舞。 她一直觉得这个团限制了她的发展，如果能跟一个新团，那她可能会有更多露脸的机会。 所以，她直播都不参加了，直接回了宿舍。 何雨晴看着徐嘉敏的目光时不时地会瞟到她，也没有用心摘菜。 她抢过徐嘉敏手中的菜。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祸害这个茼蒿了。” “茼蒿吃的本来就是叶子，一会快让你摘成光杆了。” 徐嘉敏尴尬一笑，她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一下就被看出来了。 心虚的同时也在庆幸，何雨晴能先提出这个话题，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拿过盘子，将何雨晴摘好的蔬菜放进去，借由此机会背过身，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你的事我听说了。” 何雨晴摘菜的手一顿。 果然，纸永远包不住火，人多的地方，哪能藏得住秘密？ 何雨晴轻嗯一声。 “嗯，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徐嘉敏急忙摇头。 孙哥跟她说的时候，再三提点过她，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不许跟别人说，也不能让何雨晴知道是他在背后怂恿。 她放下手里的盘子解释道。 “不是，外面没有人知道。” “是我……是我想换团，私下去找经纪人，然后偷听见了经纪人说的。” 何雨晴松了一口气，继续摘菜，没再说什么。 杜盼儿偷偷看了一下她的神色，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继续问道。 “你是要报警么？” 何雨晴转头看向徐嘉敏反问道。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报警？ 第37章 最美好的回忆 徐嘉敏谨记孙岩的话，一定要劝阻何雨晴不要报警。 她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不能报警！” 何雨晴只是看着她，这让她有些心慌。 她脑子里想了想，旋即解释道。 “你想啊，公司肯定是不能让出了事的主播继续直播的，不管是你还是另外一个人，报警就等于失去这份工作了！” 何雨晴垂下眼眸。 报警是肯定会失去这份工作的，就连徐嘉敏都知道。 “可我不报警，难道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么？” 何雨晴想起当时的感觉，害怕，绝望，无助，这些回想起来，现在都忍不住发抖，被成轩抓过的手腕正在隐隐作痛。 她用左手握住右手，尽量压制自己的颤抖。 徐嘉敏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晴晴，你住在这，大概也是因为缺钱吧。” “如果你现在丢了这份工作，你是不是只能回家了？” “我记得，你跟你父母好像闹矛盾了吧，那你回家，他们还会让你出来么？” 徐嘉敏声音听着淡淡的，可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在何雨晴的心窝上。 “你报警了，这件事要是上了什么社会新闻，被你父母看到，可能又要觉得你不应该出来做团播。” 何雨晴心底一凉，她把这件事忘记了。 这件事要传到了父母的耳朵里，自己一直想逃离家里变得独立，这种思想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她都已经能想到，母亲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 那种冷眼看戏，说出的话句句带着讥讽的样子，她永远不想再看到。 胡慧芳推开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还没准备好么，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 何雨晴看了看手里的菜，在水盆里清洗一遍，装到徐嘉敏递过来的盘子上。 “好了芳姐，可以拿过去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洗好的菜摆在了桌子上，也没有什么锅底，只是清水里放了葱姜。 一个盖身分离的老式电饭锅，没有什么各种花哨的功能，只有一个煮饭键。 按下煮饭键，电磁加热的声音滋滋响起。 半晌，水开始冒出小泡泡。 可能是使用年头太久了，底部有些铁丝烧坏，锅底的水受热不均匀。 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冒泡，有的水还平静无波。 几个人虽然已经住在一起快半个月，可人这样齐可能还是第一次。 大家都有点尴尬，等着水开。 何雨晴看着众人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突然觉得好像是少点什么。 可能是好久没吃火锅了，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缺了什么。 何雨晴站起来说道。 “这火锅材料里没有调料，我下去买一点。” 芳姐也跟着站起来。 “我们就用酱油随便沾着吃一点吧，别去买了，怪破费的。” 何雨晴拍了拍芳姐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没事芳姐，我去买吧。” “菜是盼儿提供的，锅是你提供的，这也算是咱们宿舍第一次聚餐，我也应该买点什么的。” “再说了，就几包调料，也不贵。” 何雨晴直接下楼，她现在脑子乱乱的，可能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小区附近有个大型超市，但是要走很远，还好隔壁栋有一个小小的食杂店。 不是什么门面，就是一楼自己家改的小店。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食杂店还没关门，屋里有一桌打麻将的。 阿姨们四人一桌，手边摆着瓜子花生还有削好的水果，吵吵嚷嚷的算着帐。 何雨晴只来买过一次泡面，没想到店主还能记得她。 “是前楼的小姑娘吧，我这玩着呢，你需要什么自己拿哦。” 屋子是破旧的两室一厅，他们在客厅里打麻将，售卖的商品分在两个屋子。 何雨晴懒得自己找，直接问。 “大姐，我想买点火锅调料，在哪？” 大姐没回头，一手码牌一边指挥。 “在里面屋子里的第二个货架上，你自己去拿吧。” 何雨晴按她说的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出来结账时，大姐问道。 “吃火锅，不买点酒么？” 何雨晴摇摇头。 “不了，都是女孩子，不喝酒的。” 店主大姐对面的一个阿姨笑盈盈地开口。 “女孩子咋啦，谁规定女孩子就不能喝酒的！” 她说话带着一点东北口音，声音十分豪放。 “在我们老家，有的男人都喝不过女人。” “喝酒这个东西，就是为了助兴，不开心可以多喝点，喝得迷迷糊糊睡得香。” “开心呢，就更要多喝了，这么开心，不喝点岂不是浪费情绪！” 何雨晴犹豫了。 她从来喝过酒。 高中的时候，同学们经常出去聚餐。 十几岁的孩子，对一切都很好奇，他们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心智成熟，可却处处被家长限制。 所以总是想做一些大人做的事，来证明他们已经长大。 出去聚餐，喝酒就成了常事。 人缘好的同学过生日，各种‘洋’节，只要有个借口，肯定是要出去聚餐的。 但因为何雨晴妈妈大闹学校的缘故，这些活动他们都是不会主动叫何雨晴的。 何雨晴虽然被父母多方面管制，可也是个青春期的女孩，也有叛逆情绪。 她需要朋友，也想参加集体活动。 虽然同学没有故意孤立她，可她父母的所作所为，和她领先的成绩，都让她身上罩着一层玻璃罩。 谁也不敢承担带坏‘乖乖女’的名声。 高三那年的圣诞节，同学们都说着明年要高考，这是大家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所以必须全班全员到齐。 何雨晴鼓起勇气跟父母请了假。 她记得，也是家里来亲戚在打麻将。 母亲可能心情好，也可能想向亲朋好友展示她是一个‘好妈妈’，所以她大手一挥就给何雨晴批了假。 何雨晴觉得那天晚上是她高中时候最美好的回忆。 大家一起去逛街，放了焰火，然后找了一个餐馆吃饭。 吃饭的时候，几个男孩子开了几瓶酒，还给女孩子们在超市里买了‘菠萝啤’。 那是一种菠萝味道的低度酒，味道有点像碳酸饮料，她因为好奇只尝了小半杯。 可能是这一晚太美好，那不太好喝的酒味好像都带了甜。 同学们转场去唱歌，可她已经到了规定回家的时间。 她按时回家，母亲只是数落了她一顿便再没说什么。 不知道是玩得太开心，还是酒精起了作用，她睡得特别好。 第二天早晨，却被母亲拽着衣服领子拽到了客厅。 母亲的巴掌扇到脸上的时候，她还没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你是不是心玩野了，居然学人喝酒？” 第38章 整容 何雨晴突然想起来昨天那小半杯的菠萝啤。 那甚至不算是酒，可能只是带点甜味的饮料。 她心里下意识地逃避。 “我没喝酒！” 母亲的巴掌再次落在脸上。 “不仅喝酒，还学人撒谎！” “你刘姨昨天正好跟你们在饭店吃饭，亲眼看见的。” “你们班男孩子抱着一堆酒，分给你们女生。” 母亲拽着她的衣服领子往外扯。 “你现在就跟我去学校，让我看看谁哪个小畜生给你买的酒？” “问问你们校长，他一个男孩子给女孩子买酒，到底是什么居心！” 至此，所有美好的记忆都遭到了破坏。 “妹妹，你可以买点那种女士甜酒，有很多味道，酸奶味的，玫瑰味的。” 何雨晴思绪被大姐说话的声音拉回。 那段记忆也被打断，回想不起来。 何雨晴越长大越觉得，人脑的构造是一种精妙绝伦的器官。 为了让人好好地活下去，大脑会刻意隐藏那些让人痛苦的回忆。 也有可能是何雨晴痛苦的记忆太多，仔细回想，她已经不记得后来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无非就是跪地求饶，哭着做保证下次再也不出去玩，然后再跪着面壁思过几个小时。 这样的事做得多了，大概也就麻木了，没什么值得特意记得的。 何雨晴抿了抿唇，走到了放酒的货架上。 她看到了广告里那种鸡尾酒，主打女性微醺，广告词是‘一个人’的小酒。 挑选了几个口味放在袋子里去结账。 等回到宿舍时，火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大家都在等着她回来。 将袋子里的火锅蘸料分了一下，又把那几听酒摆在了桌子上。 杜盼儿眼睛亮了起来。 “哎呀，是鸡尾酒，我还没喝过鸡尾酒哩。” 胡慧芳推拒着。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就不陪你们喝了，你们自己喝吧。” 徐嘉敏十分兴奋。 “这个酒超好喝，我很喜欢的，我要那个乳酸菌口味的。” 何雨晴将那听白色的酒递到了徐嘉敏手里，徐嘉敏接过何雨晴却没有放手。 “敏敏，你成年了吧。” 徐嘉敏噘着嘴。 “当然成年了，要不然公司怎么可能跟我签约呢！” 何雨晴想了想也是，便放了手。 锅里的水开了，热气缓缓升腾，鸡尾酒的水果味跟酒精味道缠绕着，被水蒸气带着溢满房间。 那种温暖的抚慰人心的感觉一下就上来了。 菜色虽然不丰盛，但几个人大概都是好久没吃火锅，吃的也是热热闹闹。 到最后，胡慧芳也在杜盼儿的怂恿下喝了一点酒。 两听酒下去，何雨晴并不觉得自己醉了，她反而觉得自己十分清醒。 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子里的思绪也十分清晰。 她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几个喝醉的人。 胡慧芳拿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啜饮，仿佛这是什么琼浆玉液需要慢慢品味。 她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你们以后结婚可千万要看清楚，嫁错了男人，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她自嘲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你们看看我，我就是最好的失败案例。” 胡慧芳突然抓住何雨晴的手。 “你做得对，没有听爸妈的话相亲结婚，避免了一场悲剧。” “我当初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拒绝父母的安排，跟那个男人见两次面就定亲了。” 胡慧芳越说眼眶越红。 “我嫁给他的时候，他们家穷得连衣柜都没有。” “我那个婆婆还说，她儿子能干活，是十里八乡最能干的男人。” “结果我嫁过去之后，他连院子都不扫，但凡我能干的活，他绝对不动手。” “我大着肚子还干活，中暑过，还因为营养不良昏迷过。” “我现在觉得，小威身体不好，都是因为我怀孕的时候缺了营养，他在肚子里就没发育好。” 胡慧芳哭着捂住心口。 “我就是因为嫁错人，毁了一辈子，还连累了小威。” “我对不起小威，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胡慧芳哭得伤心，何雨晴刚想安慰，只见杜盼儿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芳姐，你要是我妈就好了！” “你要是我妈，我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我爸妈他们骗我，说要在老家包地种，我才用贷款软件给他们贷款出来。” “结果他们根本没有拿着钱去种地，都去赌了。” “赌得一分不剩，我还要替他们还债。” 杜盼儿哭得更伤心。 “不止贷款软件，他们还用我的身份证，伪造我的签名，跟高利贷借了钱。” “就算高利贷知道不是我借的，现在也在跟我要钱。” “我每个月赚一万块，一分都存不住，我都好久没吃肉了。” 两个人抱着哭成了一团。 何雨晴没有去安慰了。 她们两个可能在借着酒精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这个时候不需要安慰，只需要让他们发泄出来就好。 她低头拿起桌边的酒，晃了晃，里面还剩下一口，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感受着那玫瑰馥郁的香气。 徐嘉敏也喝了酒，但好像也跟她一样，酒精并没有对她起什么作用。 她呆呆地看着残羹剩菜，像是在想着什么。 何雨晴理顺她贴在侧脸的头发，别在耳后。 “敏敏，你是不是想家了，想回去？” 徐嘉敏缓慢转头，何雨晴这才看到，她不是没喝醉，只不过是喝醉的表现方式跟别人不同。 她目光呆滞，行动缓慢。 何雨晴不由得笑了起来，这酒好像跟记忆中的菠萝啤不一样。 虽然都是调制酒，可酒劲大多了。 徐嘉敏将腿拿到凳子上，用下巴拄着膝盖，看起来十分招人怜爱。 “晴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长得不好看，不适合当网红？” 何雨晴觉得自己的思维也变慢了些，刚想好要回答什么，徐嘉敏开口又道。 “晴晴，你说我整容怎么样？” “我这个鼻子不高有点塌，下巴也有点圆，如果弄得尖一些，上镜就好看一些了。” 何雨晴皱着眉，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头。 “你才十八岁，面部骨骼还没发育完全呢，怎么想到整容呢。” “再说了，你下巴圆是因为你还有点青春期婴儿肥，等这婴儿肥掉了，鼻梁骨就会高一些了。” “你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 第39章 内部处罚通告 徐嘉敏眨巴着眼睛，抬起手摸了摸何雨晴的鼻子。 “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我要是像你一样好看就好了。” “只可惜，晨星美女太多了，推都推不过来，根本轮不到我。” 小姑娘的指尖有点冰凉，只是摸了两下便又摸到了自己鼻子上。 “真羡慕高鼻梁，我早晚有一天要赚大钱，把这个鼻子垫的高高的，下巴垫得尖尖的！” 何雨晴觉得小姑娘说的是醉话，便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笑。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豪言壮语，正在一起抱头痛哭的两个人也坐好。 杜盼儿吸了吸鼻子，也十分大声地说。 “我要赚大钱，把债都还完，我要天天吃肉，天天吃火锅！” 胡慧芳倒是没有大声喊，不过也许下愿望。 “我要赚很多钱，给小威做手术，到时候带他出去旅游。” 可能是几个人的声音太大了，隔壁又开始喊了起来。 “大半夜的，快睡觉吧！” 三个醉鬼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过去。 何雨晴作为这个队伍里唯一‘清醒’的人，急忙安抚大家。 “也快11点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她将几个人安排着回到自己的床上躺好，然后将碗筷都拿到厨房去。 如果是自己住的话，这碗筷放到明天早晨洗就行。 可他们这是宿舍，明天早晨隔壁的住户还要用厨房做饭，所以哪怕他很累，也顶着困意把碗刷了。 边刷碗她边想着明天去公司要怎么处理。 她身体很困，脑子却因为酒精的刺激十分清醒。 胡慧芳受到不公平的压榨，她为了孩子生生忍了下来。 杜盼儿也为了还债，即使吃了那么多苦，也忍了下来。 哪怕是徐嘉敏，心里知道自己不适合做团播，但为了自己的梦想，也忍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控制她都忍了下来，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不能谈恋爱一吵架就分手，也不能工作不开心就辞职。 何雨晴心里十分清楚，她需要这份工作，她需要钱，也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第二天刚到公司楼下，孙哥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孙哥正在接电话。 见到她来了，立刻挂掉电话。 “晴晴，来啦。” 何雨晴拉过办公桌前的凳子坐了下去。 她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直说。 “孙哥，我想了一晚上，决定不报警了。” 孙岩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稍微扯动嘴角，挑了挑眉。 “你真是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他就知道，没有任何人能放弃这破天的富贵。 何雨晴看似倔强，却有太多薄弱的地方。 “但是……” 何雨晴没等孙岩说话就继续说道。 “孙哥，我有一个要求。” 孙岩笑容僵在嘴角，眼睛转了几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觉得公司开出的条件不丰厚么？” 何雨晴摇了摇头。 “不是，公司开出的条件很丰厚，不过我可以主动放弃那些丰厚的条件。” 孙岩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缩紧。 不要这些补偿，她想要做什么？ 何雨晴坚定地说。 “我希望，公司处罚成轩的时候，会进行公司内部通报。” “将成轩对我所做的一切，他的惩罚发生，发给每一个团的女孩子！” 孙岩‘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何雨晴，你别蹬鼻子上脸！” 他有点破防。 “你以为公司为什么补偿你？” 何雨晴面对暴怒的孙岩丝毫不惧怕。 “我知道，那些说是补偿，其实就是堵我的嘴而已。” “公司不想丢脸，想把这件事压下来。” 孙岩双眸微眯。 “你明知道公司的深意，还做什么通报批评？” “就算你不想给公司留脸面，难道你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么？”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过了一夜，何雨晴对昨天发生的事恐惧已经淡了些，剩下的只是愤怒。 听到孙岩这样说，她那股倔强的劲头也上来了。 “孙岩手脚不干净，该坏名声的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哥，你不要来这套受害者有罪论，我被欺负了，就是我不检点么？” “晨星做的是女团，我们不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你开工资我替你赚钱，我们是互惠互利的，是身份平等的！晨星是依靠我们赚钱，起码要对我们女性多一些尊重！” 何雨晴越说越激动。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成轩是个什么东西！” “用我自己亲身的惨痛经历告诉大家，离他远点，他就是个色狼！” “公司给我的那些什么补偿和福利我都可以不要，但是如果公司不通报批评成轩，我还是会选择报警！” 孙岩气的牙根都在痒！ 成轩欺负何雨晴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传到了总公司那边。 今早，公司老总亲自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如果这件事解决不好，影响了晨星的名誉，那他这个经纪人就打包回老家吧！ 要是因为晨星的事，影响到盛世集团，那代价，他付不起！ 正是因为公司的老总打电话过来，他才主动给何雨晴打了电话。 没想到，她一来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何雨晴吼完这些话，稍微冷静了下来。 “孙哥，别觉得我提的要求不合理，我这也是为公司好，为我自己好。”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的手机摔碎了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我被人扶着下楼，成轩跟在后面，也有好多人看到。” “如果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以后传出更难听的东西，我自己的名誉也受影响，公司的名誉也受影响。” 孙岩坐回椅子上，皱着眉。 “你不说，他不说，谁会知道？” 何雨晴撩起眼皮。 “我宿舍同住的女孩就知道了。” 孙岩一愣，旋即将眼神移向别处。 “你同住的女孩是谁，她是怎么知道的？” 何雨晴当然不准备出卖徐嘉敏。 “你别管她是谁，但据她所说，是你和另外一个经纪人谈这件事的时候没关门，她路过从门缝里听到的。” 孙岩攥紧拳头，深深地闭上了双眼。 没想到，这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了！ 第40章 步伐稳健比走捷径更安心 他跟徐嘉敏说的时候，特意编了个谎话。 让徐嘉敏说是门开着，不小心听到的。 现在，何雨晴用这句话来堵他的嘴。 何雨晴有些疑惑，孙岩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可来不及深究，她继续趁热打铁。 “知道这件事的，至少有好几个经纪人。” “你能保证他们私下里不谈论么？” “他们谈论的时候，是不是会被别人听见？” “还有昨天晚上的时候，是另外一个女孩子听见了，你怎么保证除了她，没有别人路过的时候听见了？” 孙岩吹着眼眸，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雨晴的要求他确实可以满足，没有报警，只是在公司内部通报。 所有主播都有保密条款，也不会有人将这件事说出去。 而且毕竟成轩没有对何雨晴做出什么实质性上的事情。 这件事传出去，影响最大的就是成轩，对公司的运行和名声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处理，也算对公司有个交代。 但是这件事，处理得不算漂亮。 孙岩想再劝说一下，实在不行就再加一些补偿条件。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小周总】。 孙岩猛然想起，周云涛说这几天会来晨星考察。 难道已经定了机票，想让他去接机？ 孙岩抬了抬手，示意何雨晴等一等，然后接起了电话。 “周总，您是要来杭城么，几点的飞机，宋总知道么？” 晨星现任的总经理是宋坤，周云涛来了不找宋坤，找他一个经纪人做什么？ 孙岩正想着，只听电话那边声音冷淡。 “我已经到晨星，刚才就在门外听你们的谈话。” “答应她，通报批评成轩。” 孙岩抿了抿唇，轻撩眼皮看了一眼何雨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外去接电话。 “小周总，是这样的。” “我觉得这样处理，对公司的声誉多少是有点影响的，不如我们再加一些补偿……” 周云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丝丝怒意。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觉得这是一件用钱就可以打发的事么？” 孙岩听出了周云涛声音里的怒意，没敢回话。 果然，周云涛只是定了一下，继续说。 “那个成轩不顾女孩子的意愿就敢上手猥亵，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么？” “他今天敢猥亵何雨晴，明天就敢猥亵别人。” “何雨晴身量高，奋力反抗成轩才没得手，要是换了另外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呢？” “猥亵就会变成强奸！” “团播公司的男主播强奸女主播，这是要上社会新闻的！” “你是想彻底搞臭晨星，拉盛世下水么？” 孙岩猛然间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冷汗一瞬间浸透后背。 “小周总，我浅薄了。” 周云涛接着说。 “我好奇一件事。” “这件事里，明明何雨晴才是受害者，你为什么要让她忍让，去保护一个加害者呢？” “成轩是你亲戚？” 孙岩更惶恐了，急忙解释道。 “不是的，我跟成轩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都不是我手下的艺人。” “我只是……只是成轩是男团人气的前几名，业绩很好。” “而且，我想着这件事闹大，对公司的影响不好，所以想尽全力安抚何雨晴。” 周云涛冷笑一声，却并没有再为难。 “先通报批评，再过一个月，找个机会把那个成轩辞退。” “公司里不能养着这样一个隐患。” “按我说的去做吧。” 孙岩急忙答应。 “是是，我知道了，会通报批评的。” 直到听见电话那头的忙音，孙岩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满头的汗。 发胶固定在后脑的头发，也因为汗湿而垂落，挡在眼前。 他掏出兜里的纸巾，擦掉额前和鼻尖的薄汗才回到办公室。 孙岩拽了拽西装，重新坐回椅子上。 面前的何雨晴一眼不转地盯着他，仿佛在问他要个结果。 孙岩长舒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的请求，直接对孙岩全公司通报批评。” 孙岩声音咬牙切齿。 “当时相应的，公司补偿给你的就不能再兑现了。” 何雨晴听到这句话感觉无比心痛。 不过没什么，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比拿什么奖励都更让她开心。 她会做好自己的工作，努力完善自己，让更多人看到自己。 何雨晴十分清醒。 她现在妆造做不好，舞蹈也跟不上。 就算一天给她刷一百万积分的礼物，她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舞蹈可以跳。 这种猛然暴涨的流量，给了她，她也接不住。 捷径虽然好走，但比起捷径，踏实地走稳每一步才让人更加安心。 何雨晴站定，长舒一口气给孙岩鞠了个躬。 “无论怎么样，谢谢你尊重我的决定。” 看到何雨晴鞠躬，孙岩也站了起来冲着何雨晴颔首。 “也谢谢你的退让，没有报警。” 何雨晴看了孙岩一眼，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离开的那刻，她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她没有拿自己的尊严换取高额的回报，而是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并且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直播间那边请了假，没什么事的她来到了舞蹈教室。 上午直播的团少，小教室里基本没人， 她换好鞋之后，站定在镜中。 看着镜中的自己何雨晴笑了，她双手捧住脸颊，轻轻拍了拍。 镜子里的少女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她对自己说。 “何雨晴，做得好！” “请你一直这样，不忘初心，坚定地走下去！” 长舒一口气，打开手机，将昨天自己保存的视频点开看着。 公司虽然有专业的舞蹈老师，但都在教习练习生，或者准备一些表演赛需要的舞蹈。 舞蹈老师那边的舞蹈都是成品舞，公司里很多人都会，没什么新意。 主播自己想自己挑选舞蹈，就要花钱出去学，或者自己学。 何雨晴可没钱出去学，只能自己跟着网络上那些分解动作自学。 她笨拙地‘驯服’着自己的四肢，却不知道，窗外有个人在偷偷看她。 周云涛站在窗边，看着何雨晴。 看着她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然后开始练习。 身后的秘书提醒。 “周总，人都在会议室等了，您该上去开会了。” 周云涛看了看手表，又看了一眼正在笨拙的何雨晴，嘴角不禁带出一丝笑意。 “走吧，去楼上。” 第41章 用户776再次来支持 公司给了何雨晴三天假期，可这三天她并没有休息。 上午早早地去公司，在小练习室没人的时候偷偷练舞蹈。 回宿舍简单做点什么，午休一会，下午继续练舞。 不过下午小舞蹈室里就有专业老师在教舞蹈，她有时候会跟在后面学，有的时候会去公共大舞蹈室跟那些练习生一起练习团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几天没出现，她恢复直播的第一天，居然有很多人送小礼物。 小礼物展示的时间比较短，大概三十秒钟。 但就是这三十几秒的时间，她也能看到有人在夸奖她。 弹幕滚动得不快，除了粉丝的应援，她看到了好几次她的名字。 【晴晴休息这几天是不是绑定了什么练舞蹈的系统，怎么进步这么多？】 【感觉她有点闪闪发光呢。】 【送个小礼物支持一下吧，晴晴加油！】 屏幕上突然蹦出一个小兔子，署名是‘晴晴’。 主持人将她叫到c位，给这位粉丝跳了个小舞蹈。 她正在感谢，突然一个大的特效从天而降。 价值两万分的礼物‘梦想舞台’就这样出现在了屏幕上。 主播面前的屏幕跟直播间同步，她只看到了大特效布满了屏幕，看不到是送给谁的。 她下意识的退后，以为是送给队友的，没想到主持人就激动而响亮地喊了出来。 “感谢用户776送来的‘梦想舞台’，感谢这位粉丝对晴晴的支持。” 用户776？ 何雨晴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屏幕。 果然，特效播放完毕，屏幕上提示：用户776送给主播晴晴一个‘梦想舞台’。 何雨晴很吃惊。 她觉得上次和用户776聊天，到后来有些尴尬，没想到他还能来支持自己。 鞠躬感谢后，面前的屏幕上滚动出一行字。 【能不能展示一下新舞蹈？】 这种屏幕滚动只有高等级账号才可以发送，滚动一条屏幕要400积分，折合人民币40块钱。 与普通评论区做了区分，这种评论会像弹幕一样，用色彩文字在屏幕正中间滚动播放，无论是主持人还是主播都能看见。 主持提醒道。 “晴晴，用户776问你能不能展示新舞蹈。” 主持的声音拉回了何雨晴的思绪，她急忙点头。 “可以。” 何雨晴拿出手机，发送给主持一音频，是她最近新学的舞蹈。 虽然不太熟练，但好在才一分钟，她也只学了这一分钟。 音乐缓缓播放，何雨晴跟随着记忆做出动作。 她有点紧张，生怕忘记动作。 不过还好，这两天她很是用心，虽然肢体有些僵硬，但是动作也是连贯上。 跳完之后，何雨晴再次鞠躬感谢，主持人提示，一万积分跳一个舞蹈，用户776送了两万积分的礼物，按理来说要跳两首。 何雨晴示意主持播放团舞的音乐，刚摆好起势，屏幕上又飘来一行字。 【还有新舞蹈么？】 何雨晴心里很无奈，但还是保持着微笑。 “有的。” 她将另外一首学的舞蹈音乐发给了支持。 跳舞的时候，何雨晴还暗叹。 这个人好像在自己身上装了摄像头，这三天休息，她一共就学了两支舞，没想到都被点到了。 这支舞今天上午还在跳，肌肉记忆还在，所以完成度要比上一个舞蹈好一些。 何雨晴这边刚跳完，用户776又送出了好几个一万积分的礼物。 她冲着屏幕挥手示意，没有新的舞蹈，屏幕飘过一行字。 【这些礼物算是支持你的，不用跳舞了，休息吧。】 几万分的大礼物砸下来，连主持都不再淡定。 震耳欲聋的音乐，主持激情地呐喊着感谢，让何雨晴有点脑仁疼。 她有点苦恼能再说些什么，榜单上，用户776的名字就消失了。 他离开了这个直播间。 紧接着，是其他主播的大礼物，何雨晴又坐在沙发上歇息。 这会让她对直播赚钱这件事有了实体感。 今天用户776一共给她送了大概十万积分的礼物，还有其他粉丝送的一些小礼物。 跟公司分完成之后，她大概有300多元钱的收入。 一只舞蹈平均2分钟，她跳了四分钟，就赚了300元钱，真的好轻松！ 她突然好像能体会到徐嘉敏想当明星或者大网红的心情。 这个时代真的是‘娱乐至上，流量为王’。 拿出手机点开软件的聊天界面，她先关注了刚才送礼物的几个粉丝，对她们的礼物进行感谢。 又点开了用户776的聊天界面。 【谢谢哥哥今天来支持我，破费了。】 此时此刻，周云涛正坐在晨星刚收拾好的办公室里开连线会议。 只是瞥了一眼手机，看到消息，却没有回复。 直到会议结束他才回复。 【没事，好好练习，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看到这个消息，何雨晴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话，好像不是一个普通的粉丝会说出来的话，反而像是公司高层。 不由得让何雨晴怀疑，这个人会不会也是女团直播公司，过来挖墙脚的。 这在团播直播中很常见和普遍。 团播公司主播资源良莠不齐，一些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有才艺的女孩子肯定会首选大公司。 大公司的资源，环境，包括舞蹈老师都更加专业。 晨星就是很容易被翘墙角的公司。 之前练习的时候听八卦，说有几个小公司已经挖走晨星好几个艺人。 小公司没有资源，不想在培养主播上下功夫，只想用高薪找已经成熟的主播直接赚钱。 那些小公司的人就会私聊一些主播，先是当朋友相处，下一步就吸引主播去他们的公司。 给主播刷礼物就是想被关注，然后私下聊天，获得一些情绪价值。 这人刷了很多礼物，却从不跟她闲聊，还夸奖她的业务水平，很难不让人想歪。 何雨晴点开用户776的主页想找找蛛丝马迹。 主页什么都没发过，甚至连头像都是系统自带，名字也是系统自动分配。 不过她一下就看到了ip，这人在杭城。 这下三分疑惑变成了五分，看来他要小心这个人。 何雨晴回复消息。 【我会努力练舞，争取让你每次来都有新舞看。】 何雨晴想起入职培训时候学会的话术。 【哥哥有喜欢的舞蹈么，我也可以学着跳。】 第42章 偶像精神 对面很快回复。 【随意。】 何雨晴实在拿不准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再去想，就当正常哥哥姐姐维护。 想到公司的另外一套拉近距离的方法。 她发了几个舞蹈视频给用户776. 【我最近准备学这几只舞蹈。】 用户776回复。 【好。】 何雨晴彻底无奈。 她本就是个不太会聊天的人，又遇到了一个能把天聊死的人。 这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 还好对面很快又发了一条消息。 【不聊了，我有事。】 何雨晴如释重负地回复道。 【好的。】 退出页面何雨晴发现自己的消息提示有很多红点，点开才发现，她的粉丝数急剧上涨。 这时候，主持人又喊了她的名字，因为有人给她送了礼物。 何雨晴站在摄像机前面，看到大屏上给她送礼的那个人。 她对这个id有印象，好像是刚才关注过自己的一个粉丝。 表示感谢过后，开始跳舞。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送礼物的粉丝多了起来，虽然都是小礼物，但接连不断，id都比较眼熟。 越是这样，关注她的人越是多了起来。 这一下午，不是在跳舞，就是在处理粉丝的私信和关注。 下播时，场控玉米欣慰地笑着像个慈祥的老父亲。 “我们晴晴也是苦尽甘来了，今天粉丝多了起来。” 然后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这个用户776就是你的贵人，他给了你很多展示独舞的机会，这才让你开始露脸。” “你要知道，整个晨星有多少主播，长得好看，也会跳舞，但是遇不到贵人支持。” “团播的花期很短暂，你一定要抓住一切你能抓住的人脉和资源。” 何雨晴能感受到，玉米跟她说的是非常认真的一番话。 但这用户776真的太难相处了，根本就不怎么理她。 这一天直播下来，何雨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累瘫。 这跟平时练习舞蹈和一起跳团舞不一样。 回到宿舍，根本不想多说话，直接洗漱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周一，一大早她就看到手机里发的消息。 晨星有个主播大群，会通知一些彩排演练的具体时间，所有主播都在里面。 每个团还有自己的小群，里面是团成员和场控主持，用来沟通每日直播的注意事项。 这两个群，同时发布了一个通报批评。 何雨晴简单地扫了一下，内容写得很清楚明白，也没有玩什么文字游戏。 上面很清楚地写了成轩所犯的错误，但却隐去了她的名字，改成了‘某女团成员’。 还算公司有良心，知道保护她的隐私。 杭城气温升得很快，现在只有早晚有点凉爽，中午已经开始炎热。 何雨晴趁着还没上班，出去买了个保温饭盒，想了想，又买了个瑜伽垫。 她打算带饭到公司，中午就不来回折腾，到时候可以用瑜伽垫在小练习室休息。 回到公司的时候，她看到了小舞蹈室里正在练习团舞的徐嘉敏。 她身边都是不同的面孔，动作青涩，像是刚通过考核的新人。 这时候，徐嘉敏的优点就凸显出来了。 她虽然不是团队里长得最漂亮的，但是对比其他人，她的舞蹈动作更成熟，更好看。 徐嘉敏见了她也开心地跑了过来。 “晴晴，我换团了。” 何雨晴知道，上一个团徐嘉敏不是很喜欢，经常跟队友闹矛盾。 看着她眼睛闪亮亮的模样，何雨晴能感受到她的开心。 她低声说道。 “恭喜你啊，去了新团，希望你能大红大紫。” 徐嘉敏高仰着头，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怎么样，在这个团里我终于突出一点了吧？” 何雨晴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放好自己的东西换上软底鞋准备跟她们一起跳舞。 他们跳的这支舞，她没有学过，这会也准备学一学。 徐嘉敏亲亲热热地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跳舞。 跳了几下，徐嘉敏的动作就开始松散划水。 “晴晴，这个舞蹈是我们新团的主打舞，用来起号做流量的，你学了做什么，你们团也不跳这个舞蹈。” 何雨晴眼睛看着前方舞蹈老师在分解动作，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我们团虽然不跳，但是我学了也能在收到大礼物的时候展示啊。” “多学一点总是没错的。” 徐嘉敏依然笑眯眯。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人气起来了，每天都有大礼物展示独舞的机会呢。” “你好像还有个神秘大哥，连名字都没有，一出手就是大礼物呢。” 何雨晴轻嗯，继续做着动作，可徐嘉敏已经停止跳舞，站在那小声跟她说话。 “你都有大哥了，就不用再努力了吧，把大哥维护好，赚的自然就多了。” 何雨晴停下动作，转身看徐嘉敏。 自己上次几个人吃了一顿火锅，关系好像无形中的亲密了起来。 四个人里只有徐嘉敏不做饭，剩下他们三个只要能在吃饭的时候赶在一起，就会一起搭伙吃。 徐嘉敏偶尔也会蹭饭，但是也会买一些菜给她们，也算公平。 要是以前她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徐嘉敏这种态度，她少不得就要说一说。 何雨晴将徐嘉敏拉到墙角，确保不打扰到前面联系的人。 “敏敏，其实我觉得你这种想法是错的。” “团播直播间的人流动是很大的，今天这个哥哥支持我，明天可能就支持别人了。” “我们不能老是依靠一个大哥或者大姐给我们送礼物。” “万一他们有一天走了，那自己能依靠谁呢？” 贺玉钦叹了一口气。 “我们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只有自己强大起来，让自己变成一个发光体，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吸引新的粉丝。” “女团团播靠的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美色，而是个人魅力。” “你看苏苏，好多人支持她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是她很努力。” “努力练习舞蹈，无论多累都会在直播时保持好精神状态，自律自强，整个人也很自信。” “你不是一直想当网红，当明星么？” “那你首先要有一个闪光点让人喜欢才行，对吧。” “没有闪光点，就要寻找闪光点，实在寻找不到，起码要把舞跳好。” 何雨晴悄悄指了指前面的几个队友。 “你看她们多努力，虽然没有观众，但是舞蹈动作也没有划水，以后肯定会越跳越好的。” 第43章 月入过万，钱依然不够花 徐嘉敏一脸被训后的不耐烦。 “知道了，会好好跳舞的。” 何雨晴理顺她有点凌乱的头发。 “走吧，去跳舞。” 徐嘉敏被牵着不情不愿地往前走。 接下来几天，何雨晴根本没时间再问徐嘉敏的事。 因为她的人气开始飙涨。 粉丝的小礼物不断，还有几个姐姐送了大礼物。 粉丝暴涨的后果就是，她每天光是要回复消息就精疲力竭，完全没办法用心地做一件事。 幸好有一个姐姐承担起了责任，做了她粉丝后援会的管理。 每一个人气好一些的主播都会有管理。因为每个粉丝都想跟自己喜欢的主播聊天，实时知道主播的状况。 但是这些人里面很多不会刷礼物，只是纯粹的支持。 这种粉丝不能少，他们虽然不刷礼物，但是会在主播跳舞时在评论区给主播应援。 也会在一些社交软件上不明真相的路人对主播有歧义时，给主播解释，做一些推荐‘安利’的作用。 把这些不刷大礼物的小粉丝聚集在一起，这样就不用因为想稳固粉丝和对不刷礼物的粉丝做出维护，偶尔去群里聊聊天就可以。 杭城的天气越来越热，每次何雨晴练完舞都是一身的汗，好在马上要发第二个月的工资。 第一个月，她勉强靠着自己做饭坚持下来。 但天气越来越热，关上门，躲在狭小的厨房里做饭，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这个月的工资涨了很多，因为用户776经常来刷礼物，还有粉丝送的小礼物，她这个月发了一万一。 工资看起来高，可是做计划的时候，随便买点东西就没了。 随着化妆水平的增长，她的化妆品明显不够用了。 成套的刷子要买，各色的修容腮红要买，美瞳也要买，甚至口红都需要几个颜色来搭配不同的衣服。 她拉了长长的一个清单，上面都是自己要买的一些东西。 即使已经缩减很多，但实在是减无可减。 要是照这个程度买下去，别说租房，吃饭都成问题。 现在，她终于理解公司为什么会有三个月无责离职的规定。 做女团直播也多了很多平时生活中不需要的开销，而且很多都是消耗品。 最大的一个消耗品就是衣服。 主播想要美美地站在舞台上，肯定要每天穿不同的衣服。 公司里的衣服已经差不多被她借遍了，已经有粉丝在群里反应，说她频繁跟同公司的主播撞衫，而且看这种衣服已经看腻了，问她可不可以换一些衣服。 可是她哪有财力支撑自己每天穿不一样的衣服呢？ 她放下小本本，打开了饭盒，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舞蹈教室的门开了，苏苏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和苏苏谈心，何雨晴对苏苏的印象有所变化。 苏苏是公司的人气王，她始终觉得自己跟苏苏之间有一种壁垒。 大概就是‘有钱人’和‘穷人’那种不可逾越的鸿沟。 可后来练习舞蹈时遇到过几次，她发现苏苏就是个小女生，拥有二十岁女孩子所有的样子。 她可爱活泼，又温柔善良，练习舞蹈十分认真，对待粉丝也很真诚热情。 慢慢地，两人距离感拉近，经常会在一起聊天。 何雨晴拿出手机，让楼下咖啡店送两杯咖啡过来。 把咖啡递给苏苏的时候，两个人刚吃完午饭。 苏苏搅弄着咖啡笑了笑。 “怎么突然请我喝咖啡？” 看着苏苏叼着吸管喝下咖啡，何雨晴露出得逞的笑容。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你吃了我的东西，可就要帮我的忙喽。” 苏苏本来站着，听到这话也盘起腿坐在了何雨晴对面。 “如果我能帮助你，我肯定帮忙。” 何雨晴拿出记事本，给苏苏看了她的笔记。 “你看，这是我这个月要添置的东西。” “其实化妆品还好，就是这衣服，我实在没财力每天穿不同的衣服。” 何雨晴也苦恼。 “我经常看到其他主播穿新衣服，有时候吊牌都来不及剪。” “她们的工资已经高到买衣服不重样么？” 苏苏脸色一滞，将咖啡杯放在地上认真说。 “其实咱们公司只有一些头部主播可以实现‘穿衣自由’。” “很多人工资高，就会买自己喜欢的风格穿。” “还有的就是像我一样，衣服都是哥哥姐姐送给我的。” 何雨晴睁大眼睛。 “公司不是不许主播私下收礼物么？” 苏苏拿起咖啡又吸了一口。 “别的不允许，但是收一些衣服是可以的。” “收了哥哥姐姐的衣服，也算是一种‘变相’维护。” “他们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一个人产生占有欲，像是父母看待孩子，姐姐看待妹妹。” “他们希望我会穿什么衣服，就会给我买什么衣服。” “然后我将他们买的衣服穿上直播，他们就会更开心。” 何雨晴一拍脑袋。 “哎呀，上次有一个姐姐想给我买衣服，我想着公司说不许收礼物，就直接拒绝了。” 苏苏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不能拒绝哥哥姐姐的衣服，他们热衷于打扮洋娃娃，这也是一种情绪供给。” “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回馈他们。” “问他们要地址，可以送鲜花，点奶茶，买蛋糕。” “公司说不许收哥哥姐姐的礼物，但是没说不许我们给哥哥姐姐买东西。” “你可以适当地收衣服，然后再用其他东西反馈，这样情绪价值才会给得充足。” 何雨晴听得一愣一愣的。 怪不得苏苏现在人气最高，有非常多的哥哥姐姐支持。 原来她是真的在用心地维护与粉丝之间的关系。 并非想象中的‘直播间送礼物支持’，她将这种关系，演变成了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 苏苏看着何雨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呆呆的十分可爱，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讲别人的八卦，但这也不算八卦，你早晚会知道。” 然后，她放下咖啡，回头看了看走廊里，靠近何雨晴小声说。 “你看到的好多主播，衣服的吊牌都不拆，不是因为他们来不及拆，而是另有原因。” 第44章 差点因小失大 何雨晴看苏苏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她可能会说出什么惊天大八卦。 果然，她眨了眨眼睛，再次压低了声音。 “他们钻了平台‘七天无理由退货的’空子！” “衣服买过来直接穿着做一场直播，等播完了就叫快递员过来拿回去退掉。” 何雨晴猛然想起，每天她第一场下播的时候，都会看到快递员在大门口的快递框里拉走很多快递。 她还震惊过，觉得这退货量也太惊人了。 但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这些都是‘七天无理由退货’。 何雨晴反问。 “可是我们跳舞会出汗，黑色的衣服会蹭到粉底，这也没办法退啊？” 苏苏垂下眼眸。 “穿的时候小心一点，如果真的不小心蹭上粉底，用酒精棉片擦一擦就掉了。” 她叹了一口气。 “很多人都这样做。” 何雨晴叹了口气。 “这样确实可以每天换衣服，但是不道德。” 她摇了摇头。 “我还是穿公司里的衣服吧，争取搭配出不一样的风格。” 苏苏亮亮的，里面藏着细笑。 “我刚才跟你说这些，其实有点试探你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这个方法很好，以后也想用这种方法，我可能就没有和你交往的必要了。” 苏苏握了一下何雨晴的手。 “可你的回答，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何雨晴并没有对苏苏的试探感到不适。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多数来自试探。 试探是否默契相投，是否是‘同路人’。 何雨晴平淡的说道。 “没事，我一直觉得我们很谈得来，大概就是三观相同的缘故。” 苏苏将何雨晴从地上拉起来，揉着肚子。 “晴晴，我吃撑了，你陪我去楼下走走吧。” 何雨晴自然是不会拒绝，收好东西就跟着苏苏离开。 直到两个人离开公司，苏苏才说了实话。 “公司里摄像头很多，包括小舞蹈室里也有摄像头，我想跟你说的话，不能让公司知道。” “我告诉你一个方法，这个方法是我当初没有火起来的时候用的方法。” “不仅能让你穿不同的衣服，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但是这个方法，你得悄悄做，不能被公司发现。” 何雨晴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好像是那种‘种善因，得善果’。 如果刚才她贪图小便宜，也动了那种‘七天无理由退货’的心思，不仅会失去苏苏这个朋友，自己也会陷入困境。 但她坚持了自己的底线，这才等来了一个机会。 她十分激动地抓住苏苏的手。 “什么方法？” 公司门口有个广场，两个人手挽着手往广场走去。 直到离公司够远，不会碰到人，苏苏才开口。 “你现在粉丝多少？” 何雨晴想了想。 “大概不到一万，九千多人的样子。” 苏苏点头。 “那也够了。” 接下来，她开始说重点。 “其实一万粉丝，是个不大不小的体量，你还是一个团播主播，有很大的曝光量。” “如果一个普通人的自媒体号有1万的粉丝，就可以接广告。” “但是我们公司是不允许接广告的，很多推广的商家也都知道，所以并不会找你做广告。” 何雨晴舔了舔嘴唇，有点为难。 “你的意思是，让我偷偷在粉丝群里打广告？” 苏苏‘扑哧’地笑了。 “怎么可能！” “粉丝是最不固定的群体，你要是敢在群里卖东西，不出一分钟，你就会被挂在社交软件上嘲笑。” 苏苏拍了拍何雨晴的肩膀。 “我们做主播的，最重要的就是爱惜名声，不能去割粉丝的韭菜。”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有了曝光量，虽然广告商不会来找你，但是你可以主动找上门。” “但这件事不能你去做，你需要找一个朋友帮你一起。” 何雨晴皱眉。 她没有什么朋友，杭城认识的人也就宿舍里的几个人。 那就可以麻烦杜盼儿或者芳姐。 何雨晴又将眉头舒展开点点头。 “嗯，我可以找到帮忙的人。” 苏苏认真说道。 “这个人不能是你身边做团播的朋友，要是‘素人’朋友。” “可以让她去物流园里找一些直播间，私下里谈。” “你直播的时候，可以穿他们牌子的衣服出镜。” “当然，你穿着好看，就会有很多粉丝来问你链接。” “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在社交平台上开一个小号。” “这个小号就以粉丝的名义，做一个安利箱，专门去整理你的服装穿搭，并且给出购买店铺名称。” 苏苏说得头头是道。 “你可以先做衣服，等粉丝群体大一些了，再继续做其他推广。” “小背包，身上的首饰，等等这些都可以接推广。” 何雨晴心里有些忐忑。 “这……这让公司知道了怎么办啊？” 何雨晴‘啧’了一声。 “我知道你道德感强，但是也不用强到这种地步。” “不是让你找个圈外的朋友帮忙么，你所有推广的名义都可以让这个圈外的朋友去做。” “一般情况下，公司是不会查的，除非你跟商家闹僵，商家告到公司。” “但商家本身就是有推广损耗的，他们也会给一些模特寄衣服，让他们帮忙穿着推广。” “很少会有商家找模特的麻烦，为了一件衣服，不至于的。” “若是与商家的沟通真的出问题，大不了你就将衣服买下来，几十几百的，又不是拿不出，对吧。” 苏苏轻啜一口咖啡。 “再说了，就算公司查出来，你就可以把事情推到你朋友身上。” “就说她是你的大姐，经常给你寄衣服，但是你不知道这衣服的渠道，只以为是她给你买的。” “公司拿不出你和商家合作推广的证据，又不能去管人家大姐做什么。” “晨星还是一个比较正规的公司，只要你做得不是很出格过分，是不会被公司处罚的。” “公司招你进来是赚钱的，好不容易将你培养起来了，能直播了，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情就找你的麻烦？” 苏苏挑了挑眉，语气让何雨晴十分安心。 第45章 无法可见的未来 何雨晴休假一天，咬了咬牙，将需要的化妆品都买齐全，补足生活用品，然后给房东再次转了一个月的房租。 房东十分迅速地收款，然后发过来一条语音。 “小姑娘，我就说我们这里住得可好呢，你完全都不用担心。” 何雨晴回复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然后就将手机锁屏，放在一边叹气。 胡慧芳正刚做完午饭，正在往保温饭盒里放菜，看到何雨晴懊恼地抓头。 她笑着安慰道。 “晴晴，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换房子。” “你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你住的房子只是个睡觉的落脚点。” “我看你最近好像很努力，很早起来，很晚才回来，就算换了大房子，好房子，你也就是睡觉。” 胡慧芳摆上碗筷将剩下的饭菜往何雨晴面前推了推。 “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攒钱的不容易，你就先住在这里，把钱省下来，以后做什么都好。” 何雨晴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 这个宿舍并非不好，住了一个多月早就已经习惯了。 让她难受的是，杭城的物价太高，房价也高，不知道三个月的基本工资过了，她该怎么办。 人气上涨是没错，可这涨上来的人气，也只是比最初小透明的时候好了一些。 怪不得好多来了‘杭漂’的人都会失望离开，这座‘淘金’的城市，每个人都在吃苦，可只有一小部分幸运儿能够真正的淘到金子。 其余的人，全部灰心失望地离开。 可有人走不了，像胡慧芳和杜盼儿，他们将生活的水平的要求放到最低，以此来实现利益最大化。 还有的就是像她和徐嘉敏，带着梦想，希望能过上好生活。 她可以住在这样的小宿舍里，可如果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她的开销，那么在这里坚持着意义何在呢？ 这种宿舍能住三个月，还能住三年么？ 万一有一天，房东要卖房子，那她又应该去哪里？ 她好像突然知道了，那些坚持不住，最后回了老家的‘杭漂’们的心态。 不仅仅是衣食住行上的退让，而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的未来。 房东随时可能收走房子，公司随时可能裁员。 那种明天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会睡在哪一张床上的压迫感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永悬于头顶。 碗中的饭是刚从锅里盛出来，袅袅上升的热气扑到她脸上，让她有一丝的清醒。 她闭了闭眼睛，将脑中的一切包袱甩掉。 自己本来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在杭城是，在老家更是。 何雨晴从心底认同了胡慧芳的话。 就算真的赚钱了，也不应该将钱花费在房子上。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自己是要留一条后路才行。 想通这点，何雨晴也不再纠结，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跟宿舍里几个人关系已经很好，所以今天自己出了食材，让胡慧芳帮忙做的饭菜。 胡慧芳做饭菜一向节省，何雨晴也算是给他和小威改善伙食。 红烧鱼浓油赤酱，十分美味，小炒肉也十分鲜嫩。 想到这，她突然放下筷子。 “芳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胡慧芳一向温和，只要能帮忙就不会推辞。 何雨晴将苏苏的想法简单的跟胡慧芳说了一下，并且承诺，如果有佣金，可以分给她一半。 胡慧芳低下头，眼神闪躲。 “晴晴，我不是不想帮你，主要是我这个人嘴笨，不太会沟通，而且我实在太忙了。” “我干活的地方单量暴涨，我每天都要打包，还要给小威送饭，根本没有时间。” 她一脸的歉疚，不像是推辞，是真的抱歉。 胡慧芳叹气。 “我长成这样，嘴还这么笨，谁会跟我谈这样的事呢。” 何雨晴不这样赞同。 “芳姐，我不知道你自己对自己的认知是什么样的。” “但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你没有抛弃病重的孩子，一直用自己的行为在对抗命运的不公，再苦再累都没有放弃。” “我一直觉得，人只要有毅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何雨晴放下筷子，郑重地说。 “芳姐，我觉得你还年轻，不应该让自己局限在这里，你应该更加进步一点。” “上次我跟杜盼儿聊天，她说你会发货，当客服，做链接都会的。” “你既然精通这么多东西，为什么领到的工资是打包员呢？” 胡慧芳抬头，眼睛有一丝亮光闪烁，但那希望之光瞬间破灭。 “晴晴，我没读过几年书，做不了那么高级的工作。” “而且，我是一个妈妈，我还要照顾小威，没有精力做其他的了。” 何雨晴看着她低下头，那种‘不配的’感，让她失去一切心气和上进心。 胡慧芳快速扒了几口碗里的米饭，拎着饭盒离开。 “晴晴我吃好了，去给小威送饭。” 何雨晴不喜欢强人所难，看芳姐没有想法，她只能另外再做打算。 两点多的时候，杜盼儿回来了。 她进门时候心情很好，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 何雨晴不用看就知道袋子里是什么。 那是杜盼儿‘要’来的饭菜。 杜盼儿作为一个女外卖员，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知道她很勤奋，拼了命的赚钱也舍不得花，所以很多家外卖店会送她东西。 比如一些做错了的外卖，借口说有异物，退回来的外卖。 还有一些菜馆关门前剩下的边角料，和一些已经忘记处理，已经不能再继续用的蔬菜和肉类。 有一次，她拿回来一块五花肉。 那五花肉是厨房提前解冻用来做菜，可是放在高处忘记了。 等第二天再找到的时候，表层已经变质，有味道了。 老板怕给顾客吃出问题，想将这肉扔掉，杜盼儿却不嫌弃，高高兴兴地拿了回来。 何雨晴十分担心。 “盼儿，有一些脱水的蔬菜你拿回来也就算了，可这肉已经有味道了，吃了会不会出问题。” 杜盼儿将外层已经有味道的肉切掉薄薄一层，然后用料酒过水焯热一下。 她十分不以为然。 “这肉坏也只是坏了上面一层，里面没问题的。” “再说了，我进的外卖后厨太多了，好多饭店的肉都生蛆了还切一切继续做外卖呢。” “我这才有点味道，肯定没事的。” 第46章 外卖也不一定干净 那天，杜盼儿做了一顿红烧肉。 虽然焯水时有味道，可并不影响出菜后的成品。 杜盼儿饱餐一顿，第二天也没出现任何问题。 她十分骄傲开心。 “你看吧，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家餐厅比较好是大店，饭菜可贵了，食材的品质也能保证，所以我才敢拿肉回家。” “要是小店，我才不拿呢。” 杜盼儿一说起外卖话就多了起来。 “你都不知道，有些店铺很离谱的。” “你在软件上看，那主页很漂亮，图片也拍摄得很好，整个店的氛围看起来很好。” “再看饭店地址，某某小区，xx栋，几单元，这种地址的外卖价就不要点了，全部都是黑店。” 何雨晴顿时来了八卦的精神。 “什么是黑店？” 杜盼儿解释。 “黑店就是，实际经营地址在小区里面，这样的店不能堂食，主做外卖。” “他们很多菜系用的都是料理包，热一热就能出餐。” “有些偶尔也是自己炒，这样一般都是夫妻店，老公负责炒菜，老婆负责**。” “两个人减少成本，能赚得更多。” “不过卫生条件真的堪忧。” “我记得有一次我进门那老鼠胖的跟球一样。” “将桌子上的外卖袋子提起来，一只大蟑螂差点飞我脸上。” 何雨晴脑子里想起这段回忆，又看到杜盼儿在拆袋子，迅速向后退。 “等等，盼儿。” “你这拿回来的是什么，不会是有味道的肉吧！” 杜盼儿并没有对何雨晴的抗议生气，她十分高兴地打开袋子分享喜悦。 “肉可是好东西，哪能总是捡到漏。” “这次，是一个盒饭。” “买家说吃到一根头发，让老板退款。” “老板觉得自己没错，但还是因为平台机制给她退了款。” “这单是我送的，也需要我亲自去取回来。” “取回来后，老板就说看见这 “老板生气，让我帮忙扔到远一点的垃圾桶。” 何雨晴眼里止不住的笑意：“但是我没扔在垃圾桶里，我拿回来了哦” 说完，她打开了那个长方形的盒子。 一块已经冷掉的牛排，和一些烤到颜色丰富的蔬菜。 看得出来，肉的品质很好，只不过已经凉了，上面的油已经凝结。 “这可是好东西，晴晴，你要不要吃！” 何雨晴摇头，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 “我吃饱了。” 杜盼儿也没有再让，大快朵颐起来。 何雨晴坐在旁边，只觉得有点心酸。 随便哪个社交软件一刷，二十几岁的女孩子都在分享美甲，护肤品，看电影逛街，三五成群的结伴旅游，甚至有的生来命好的小公主开始追星。 可杜盼儿能为一盒吃出异物被丢弃的饭而开心一整天。 六月的杭城已经开始炎热，太阳也有了炙烤的温度，她脸上被太阳晒出的口罩印记越来越明显。 饶是这样，也挡不住她脸上那灿烂的微笑。 吃完一整块牛排，盒子里还剩了一些汤汁。 杜盼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桌子上的那碗饭。 “晴晴，这米饭你还吃么？” 胡慧芳给何雨晴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可她本身食量就很小，也因为心里有事没吃几口就饱了。 何雨晴摇摇头。 “我吃完了。” 然后将剩下的菜都推给杜盼儿。 “这些菜我也没吃几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了吧。” 杜盼儿笑得牙不见眼。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她将剩下的米饭倒进酱汁里，却没有碰那两盘菜。 “这菜还很多呢，你晚上热一热也能吃一顿了。” 何雨晴没有再推让，她不想伤到杜盼儿那难得表现出来的自尊。 外卖高峰已经过去，杜盼儿可以在宿舍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再去蹲点，何雨晴正好将接触服装店铺的事给杜盼儿说了一下。 其实，何雨晴心里的第一人选是胡慧芳。 虽然胡慧芳和杜盼儿都缺钱，但两个人的性质不一样。 胡慧芳是攒钱给儿子看病，杜盼儿可是要给父母还债。 而且，胡慧芳本身就在电商园区工作，沟通起来更加方便。 可胡慧芳并不愿意做，她也只能找杜盼儿。 “盼儿，我想找你帮个忙。” 杜盼儿舔了舔嘴唇，有些说不出口。 “晴晴，我们虽然住在一个宿舍关系好，但是你也知道的，我的时间就是金钱。” “如果你想让我帮一些比较耗费时间的忙，我可能要收一点费用。” “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是我也没办法，你懂的。” 何雨晴很喜欢杜盼儿的坦诚。 想做就做，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取等价的金钱。 何雨晴直接说。 “我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个类似助理的工作。” 何雨晴将苏苏给她讲的做推广的事情告诉了杜盼儿。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做。” “我穿商家的衣服，他们大概会给一点钱，无论给多少，我们都平分，你觉得怎么样？” 一听说有钱拿，杜盼儿十分心动。 “晴晴，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我送餐的区域正好是物流园的旁边，那边我可熟悉了。” “那几个网红大楼，我都去送过东西，哪一层有什么店铺，大概什么风格，我都知道的。” 本来就半个小时的时间，杜盼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像你们主播那种衣服，楼里好多呢，我下午就可以帮你联系！” 杜盼儿性格有点急躁和鲁莽，何雨晴再三交代。 “对了，你不能说是我让你做的，你就说是你送餐认识的我。” 杜盼儿重新穿戴好护具然后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我送外卖也有半年了，多少还是懂一点眼色的。” 她刚才还疲惫的脸，突然变得精力十足。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杜盼儿走后，何雨晴那点不安彻底消除。 这才反应过来，杜盼儿比胡慧芳更适合这个工作。 胡慧芳虽然在园区工作，可是根本不认识什么人。 杜盼儿就不一样，她送外卖到处走，应该会比胡慧芳认识的人更多一些。 她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心里再次对那句话深信不疑。 机会，真的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第47章 成轩被开除 何雨晴以为，暗地里找推广的事情应该挺难的，没想到，第二天起床就看到桌子上有个袋子。 她打电话给杜盼儿，听到那边风声呼啸。 杜盼儿心情很好。 “晴晴，你起床啦，那个衣服你看到了么，是我拿回来的。” 何雨晴也很开心。 “看到啦，没想到这么快。” 杜盼儿声音里都带着骄傲。 “当然啦，我都说了认识几个做女装的。” “但是他们说你粉丝量太小了，没给佣金，只给了衣服。” 这都在何雨晴料想之内。 想到杜盼儿给她跑腿，却还没有佣金，何雨晴有些不好意思。 “盼儿，这件衣服没给你佣金，我给你一点补贴吧，毕竟你也花了时间。” 杜盼儿这次却十分豪爽。 “没事，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虽然现在还没佣金，但是以后会有的。” “我等着以后你带我赚大钱！” 何雨晴再想说点什么，但是想到杜盼儿骑摩托车打电话比较危险，只说了两句就挂掉电话。 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好好地清洗了一下，挂在晾衣架上微微荡着。 她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很好的一步。 然后，她起来办了一个电话卡放进手机里。 接着开始注册小号。 在几个社交平台注册好之后，找出了之前几个比较受欢迎的妆造，截图后开始修图。 发帖的主要内容就是她自身的穿搭品牌，以便之后宣传。 做完这些，她按例去上班。 上班的路上她还在想，最近都没怎么看到徐嘉敏。 徐嘉敏换了新团，直播时间正好跟她错开，两个人已经好久没见面了。 她点开小音软件，搜索徐嘉敏的团，点进去观看。 这个团的风格跟其他团都不太一样。 晨星的几个主打团都是清新可爱的风格，跳的舞也十分有活力。 可徐嘉敏的这个新团是清冷风。 直播间风格简约，白色的背景板，用电脑特效做出杂志风格。 几个女孩子穿着也是黑白风格，要么是长裤，要么就是长裙，这跟徐嘉敏之前的团完全都是不同的风格。 徐嘉敏穿着黑色的长裙，头发被卷成卷发，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站在后面。 看到她的妆造，何雨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风格是徐嘉敏喜欢的，但是却跟她不太搭配。 徐嘉敏长的不算特别好看，五官最美的是眼睛。 但这妆造为了追求那种清冷厌食感，眼妆画的优点浓重，卷发的造型让她看起来老了几岁。 但她本质上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孩，那点婴儿肥的脸颊还没褪去，整体看下来，有点想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何雨晴看了一会才发现，这个团的直播方式跟以前也是不同的。 以前是单纯的两人pk，现在的团好像是两者结合起来。 先送礼物跳舞，下半场才打pk赛。 看了眼在线人数，八千多，何雨晴眼睛亮了一下。 这人气在晨星算是很不错的直播间了。 点开礼物栏，几个小姑娘的收入都不错，有个叫安安的女孩子，积分已经达到了10万。 台上六个人，徐嘉敏的礼物还是垫底，只有2400。 何雨晴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还想着要不要给徐嘉敏送个礼物，接着又想到，她这是自己的个人账号，送礼的话难免有人说不好的话。 正巧孙岩打了电话过来。 “晴晴，到公司了么，来我办公室一趟。” 何雨晴回道。 “刚到公司楼下，我马上过去。” 孙岩没说什么，径直挂断了电话。 自从上次因为成轩的事情跟孙岩闹翻，两个人还没有见过面。 孙岩好像因为她迁怒了整个团，不仅没来过他们团，甚至连平日月度会议也不会给她们团一些建议。 他带的其他团队已经开始做主题直播间，只有520团依然维持现状。 好多粉丝都留言，希望520也可以像别的团一样，做一下主题直播，这样能吸引更多人来看。 场控玉米也跟孙岩反馈过粉丝的要求。 可孙岩只是淡然地说：“经费不够用，先给流量下跌的团用。” 虽然事情确实是这样，可何雨晴总觉得，孙岩在针对她们。 走进电梯里，她听见背后的两个女孩子聊天。 “你知道么，成轩被辞了。” “成轩，哪个成轩？” 另外一个女孩子声音很夸张。 “就是那个性骚扰的成轩呗！” “当时他性骚扰女同事的事情爆出来之后，继续留在公司，我还跟别人吐槽过，为什么公司会留下他而不是直接辞退他。” 女孩子应声，理智又清醒。 “当然是公司为了名声不敢辞退啦。” “你想啊，这件事只是内部通报批评，却没有传出来说报警啊什么的，肯定是当时公司高层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压下来就是希望这件事不要闹大，怕对公司影响不好。” “如果当时就辞退他，他破罐子破摔，把这件事嚷嚷出去怎么办，那公司的名誉不就完了么。” 电梯停住，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往外走，仍然继续说着八卦。 “他可是性骚扰别人，他怎么还敢往外说的啊！”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可以说出当时骚扰的是谁，那样就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电梯关上，两个人的声音已经听不见。 何雨晴却久久不能平复。 原来，成轩被辞退了。 不过那都是成轩应得的报应。 电梯到了，她长舒一口气走了下去。 办公室这一层格外的安静，没有女孩子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也没有主持人兴奋的呐喊声和直播间振奋的音乐声。 她走到孙岩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屋内很快传来了声音。 何雨晴推门走了进去，孙岩撩了一下眼皮，用文件示意她。 “你坐吧。” 何雨晴坐下，看着孙岩不善的模样有点忐忑。 这个孙岩不知道在耍什么坏心思，不会又要找借口扣她工资了吧！ 孙岩看了一会手上的文件，然后将文件放下。 “过两天有个酒会，是之后跟我们星辰合作的一个公司。” “我准备一下，下午会有舞蹈老师来联系你们，你们可能要做个表演。” 第48章 新舞蹈 何雨晴有点摸不着头脑。 “孙哥，是什么酒会，我们要去跳舞么？” 孙岩目光闪躲。 “对，你们就是跳跳舞。” “毕竟是合作方嘛，也要展现一下实力。” 何雨晴点点头。 “我知道了。” 孙岩抬眼看了她一下，好像没有反应过来，接着抬手了扬了扬。 “回去吧，好好跳舞。” 何雨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在纳闷。 就这么一点小事，告诉场控就行了，为什么要特意找她上来告诉她？ 没头绪的事何雨晴都不再过多考虑，她径直去到舞蹈室练舞。 果然，第一场直播结束之后，她收到了舞蹈老师的消息。 这几个月公司装修的进展很快，原本的七楼已经装修完毕，正式投入使用。 电梯门打开时何雨晴习惯性地吞咽了口水。 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成轩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按在墙上。 她挣脱后，成轩拽着头发将她拽倒。 原来的斑驳的白墙已经刷了乳胶漆，墙面看起来十分整洁干净。 顶棚也装好了吊灯，走廊的两个尽头装好了监控。 几个女孩子都在感叹，怪不得是新装修的地方，就是比楼下老旧直播间好看。 可谁都不知道，这样干净的地方，曾经发生过怎么样肮脏的事。 调整好呼吸心跳，她跟几个女孩子进了舞蹈教室。 舞蹈老师是琪琪，专门负责古风类舞蹈。 八个女孩子换完鞋子都自我介绍了一下。 舞蹈老师放了一首时下大热的古风歌曲，让几个人好好感受一下歌曲的氛围。 这首歌最近在小音软件很火，何雨晴听过好几遍，是那种暧昧，带一点柔情的慢歌。 既然听过，何雨晴便打量着身边的女孩子。 这几个女孩子都长得很漂亮，但都不是团里最火的那个，有几个甚至是边缘人物。 舞蹈老师给排完走位后，何雨晴细心地发现，他们几个的身高，身材几乎都相同。 这只舞蹈用的道具是团扇，团扇上的穗穗在老师手里一摇一摆，十分好看。 何雨晴跟着跳了好几遍，团里就只有她学不会。 她不是专业的舞蹈生，也没有学习过舞蹈，这种身体律动大一些的动作，她做起来很难看。 而且她觉得，这些动作有点露骨暧昧，对于她这种保守的性格，觉得有些羞耻。 学了一个小时，几个女孩子都离开，只有她留下来继续加练。 琪琪老师性格很好，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她带着何雨晴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扣细节。 “你这腰要荡起来，想象自己是一个柳枝条。” “这个胸要送出去，展现一下身体的曲线。” “手臂放松，不能太僵硬。” “这个胯，要顶出去。” 教到最后，连老师也有点恼火。 “晴晴，这个舞蹈的主要动作是媚，不仅肢体动作要协调，面部表情也得跟上。” “你要想象出，你是在勾引男人，要千方百计地魅惑他，让他为你疯狂。” “你现在这些动作得好像要去跳健美操。” 何雨晴听着舞蹈老师的话，觉得很不对劲。 不过快到直播时间，她也只好跟老师要了视频，承诺私下里好好练习。 下午直播的时候，用户776又来给她送了礼物，恰好最近学了一支新舞，得到了展示的机会。 几支舞蹈连跳之后，她累得坐在沙发上喘息。 最近越来越热了，直播间里开着空调都不管用。 几个舞蹈跳下来，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直播结束后，她看着张晨曦换衣服，锁骨头特别的明显。 荣荣也是感叹道。 “以前当舞蹈生的时候，觉得减肥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每周上体重秤，都十分忐忑。” “可做了直播后，我上体重秤依然非常忐忑，感觉自己要回到上学时候的体重了。” 张晨曦肉眼可见的疲惫。 最近支持她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一天直播下来，衣服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对于荣荣的话，她也只是疲惫的点点头。 “我总感觉我快要累死了。” 她边卸妆边说。 “我觉得自己挺累，一想到苏苏，她可能更累。” “咱们干主播的，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这都是拿命在赚钱。” 何雨晴对她这句话不置可否。 最近见苏苏，她整个人都已经趋近干枯的状态。 他们平时化妆都要往脸颊扫阴影，这样上镜看起来能瘦一些。 可苏苏不仅不用上阴影，还需要在脸颊扫高光，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丰润一些。 上次一起吃饭，苏苏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说感觉整个胃都在翻涌。 何雨晴最近没量过体重，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可能又瘦了。 因为当初跟服装部借衣服时，很多衣服都很紧绷，但现在，为了显出腰身，有些衣服需要在背后夹一个夹子了。 她边往宿舍走，边回复粉丝们的消息。 露露：【晴晴，最近是不是很累，感觉你都瘦了，要多注意休息哦。】 何雨晴确实很累，连打字都觉得累，还好可以发语音。 “谢谢姐姐，你也是，工作再忙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已经很晚了，姐姐早点睡。” 露露：【我生理期，肚子有点不舒服，一直睡不着。】 何雨晴想了想，继续回复。 “姐姐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点一点好吃的。” 再三推拒后，那位叫露露的粉丝还是将地址给了何雨晴。 何雨晴打开外卖软件，定位地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蛋糕店。 点了一块小蛋糕，又点了一杯热可可。 看到账单的时候，她一阵心疼。 不过还是咬了咬牙支付了。 这位姐姐大概是刚直播就给她刷了礼物的人，虽然礼物不算很大，但是这两个月的陪伴已经很温暖。 何雨晴一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也希望用自己小小的力量去温暖别人。 回到宿舍，她看到自己床上又有一堆塑料袋，认真数了一下，大概有10件衣服。 她彻底惊呆了。 杜盼儿这是什么办事效率！ 感觉自己未来一个月都可以穿不同的衣服了！ 还不用花钱！ 第49章 表演服装 何雨晴和‘杜盼儿’的小事业已经展开。 昨天的衣服过水后，质量也还算不错，直接就带去直播间穿着跳舞。 因为跳舞动作过大，直播前期她都会选择一些比较保守的衣服。 现在她学会了很多小技巧，比如在衣服里面粘双面胶衣服就会紧紧贴合，或者用别针将两件衣服别起来。 平台对直播间的管理很严格。 大面积纹身不许露，肚脐眼也要用胶布贴住，甚至整个直播间的露肤度也不能太高。 好在成员们都相互协调，直播间从来就没出过什么问题。 下播之后，她这条红色的小裙子好评度特别高，已经有粉丝在评论区里要连接。 何雨晴假装不知道去问了场控，场控想了想告诉她可以放链接。 何雨晴向杜盼儿要了店铺，直接将店铺的名字发在了评论区。 做完这些，她给苏苏发了一条消息。 只有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苏苏很快便回复过来一个ok的表情。 两个人没说什么，却同时默契地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一场直播下来，何雨晴还没来得及吃点什么，便被抓去练舞。 娱播产业随着宣传会越来越好，何雨晴能感觉到直播间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不仅她们直播间人多，就连其他直播间都很忙碌。 整个公司，几乎没有人按时吃饭。 人气稍微好一点的女孩子，每个人忙的跟陀螺一样。 到了公司先化妆，再随团练习舞蹈，还有抽空跟支持自己的哥哥姐姐们聊天。 她咬咬牙收起饭盒，去了舞蹈教室。 能在公司这么多女孩子里脱颖而出被选中，未必不是个机会。 来杭城快三个月了，她唯一体会到的是，这里机会确实很多，但是自己也要有能抓住机会的能力。 一周时间，何雨晴就将这个舞蹈学得差不多，只有细节的地方有点错误，不过也勉强通过。 开始演出那天，何雨晴没有参加晚上的直播，一辆商务车将他们几个送到一家五星级酒店。 何雨晴来过类似这种酒店。 以前学校会送老师去其他城市开教育研讨会，她跟着主任一起出差时去过。 一入大厅就能看到好几个指示牌，写着欢迎xx团莅临研讨。 这个酒店也一样，只不过立牌高级了些。 何雨晴点开手机，看到已经6点，她中午没吃饭，这会有点饿。 同行的女孩江江也同样摸着肚子。 在大厅站了一会，孙岩从里面走了出来。 “都来了哈，我们八点开始献舞，这会还有两个小时，你们去化妆换衣服。” 江江笑眯眯地问道。 “孙哥，一会我们表演完能不能在酒会上一起吃一点啊？” 孙岩本来在低头看手机，听到江江说话，转过头看她冷笑一声。 “能吃，等着吧。” 何雨晴从孙岩的眼里看到了轻蔑。 可江江还在沾沾自喜，悄声回头说道。 “这种饭店好高级啊，如果让我来吃东西我可舍不得，这次我们也算是沾了公司的光了。” 平日里总跟她一起玩的诗雨挽着她的手笑着。 “你就知道吃。” 孙岩打了一通电话，转回身拍拍手。 “走吧，已经找好地方。” 说罢，他去前台拿了一张房卡递给琪琪。 然后领着他们去了二十楼。 这大概是住宿区，地上铺着高档长绒地毯，踩上去跟云朵一样柔软。 房间和房间之间的门间隔很大，看样子房间也不会很小。 找到房号，琪琪将门打开，房间里果然宽敞又明亮。 孙岩只是交代琪琪将服装发下去，给了她一个眼神便离开了。 几个女孩子还在参观房间，只有何雨晴看到了孙岩和琪琪之间的眼神交流。 门关上，何雨晴环顾四周，这样一系列的事情让她有些不安。 首先就是那天，孙岩叫她上去，说有合作酒会需要跳舞。 跟合作商展示公司形象是很正常的事，他说得很合理，所以何雨晴并没有想太多。 可学的那只舞蹈，动作有些太露骨。 何雨晴也参加过几次研讨会，甚至还带着孩子们租赁过高档酒店的宴会厅做一些表演。 正常的酒店宴会厅，旁边都会留有两个房间。 无论是婚宴还是酒会，那两个空房间可以放置东西，也可以用来换衣服。 可孙岩直接开了个房间，将她们带上来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也询问过表演的服装，可琪琪却只是笑着告诉她，物流还没到，等到了就会发下来。 现在离表演还有2小时，服装也没有发到他们手上。 何雨晴正在思考这些关系，琪琪突然打开了随身背着的大包。 她从里面拿出几个袋子分发着。 “这是表演服装，你们先穿上再做妆造，要不然妆容易花。” 拆开**袋，何雨晴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首歌是有些偏古典类的舞蹈，她以为会是那种飘飘欲仙的纱裙，或者是汉服之类的服装。 可到手却只有一件小旗袍。 淡粉色的旗袍上点缀着朵朵白色花朵，看起来挺美的，可这这衣服实在太短了。 他们几个女孩子身量一样高，这衣服穿上只到大腿根。 别说做舞蹈动作了，哪怕走路步子大一点都会露出屁股。 江江拿着小旗袍脸色有些尴尬。 “琪琪姐，不会只有这一件衣服吧，那我们下面穿什么。” 琪琪背对着几个人在往桌子上摆化妆品和镜子。 她一改往日的好脸色，声音有些严肃。 “你们也都不是第一次做女团主播了，平时短裙短裤也没少穿，这会怎么还嫌弃裙子短呢？” 说着，她从包里又拿一个袋子。 “这里是丝袜，你们把丝袜穿上就不会走光了。” 何雨晴刚想说话，诗雨也提了意见。 “琪琪姐，这不是丝袜的问题。” “我们几个都长得挺高的，这衣服这么短一抬手屁股都露出来了，穿丝袜也没用啊。” “而且，那些舞蹈动作那么大，不可能不走光的。” 诗雨的声音里有着情绪，琪琪也有点不高兴了。 “选中你们来跳舞是公司的安排，至于穿什么跳，也是公司的安排。” “你们一个个的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懂得什么意思么？” 第50章 陪酒 琪琪声音有些高。 “你们如果不想跳，可以现在就离开。” “不过跟我说没用，自己去跟孙哥说，跟公司说。” 诗雨和晴晴对视一眼，两个人没再说话。 一共六个人，旁边的三个女孩子一直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的看着。 诗雨和江江被琪琪训了一顿，也不敢再说话，何雨晴冷眼看着他们所有人。 琪琪脸上十分不耐烦，将包里掏出的化妆品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你们既然跟公司签了合同，那就要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 “如果违反公司的制度，你们也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几个女孩子默不作声，直到江江抿着唇，将丝袜的袋子拆开。 稀里哗啦的塑料声像是一个提示音，紧接着，所有女孩子都拆开了丝袜的袋子。 琪琪嘴角这才泛起一抹笑意。 她走到窗边，将所有窗帘拉好，然后将灯关得暗一些。 “你们先换衣服，换完再做妆造。” “对了……” 琪琪顿了一下，继续说。 “你们不是都饿了么，一会跳完舞就坐在那跟领导吃一点。” “你们几个都是公司选出来的佼佼者，是公司重点培养的主播。” “一会脑子灵活一点，跟几个合作商聊聊天，敬杯酒。” “如果合作顺利谈成，你们自己也是有功劳的。” “到时候公司会给你们额外的流量奖励。” 几个人听了这话，动作开始变慢，有些人坐在床上，看似在穿丝袜，其实手已经不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听了琪琪的话，何雨晴脑子里那些碎片好像被串联起来了。 像是找到了丢失的最重要的拼图块，现在终于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这哪是什么酒会，也不是什么展示表演。 这根本就是公司，或者是孙岩跟合作商的私人饭局。 叫他们来就是为了陪酒！ 诱惑的舞蹈动作，修身短窄的服装，意味不明的丝袜。 他们是被公司当成了玩物，推出去供人亵玩。 何雨晴拿着那件衣服轻轻地丢在琪琪面前。 “老师，我不跳了。” 琪琪摆放化妆品的手一顿。 “晴晴，你什么意思？” 何雨晴眼皮微抬，面色冰冷没有神情。 “我说……” “我，不，跳！” 琪琪又是那套说辞。 “这是公司的活动，你既然跟公司签了合约，就要服从公司的管理。” “你要是不想跳，你可以早点说，公司也没有强迫你非要跳。” “马上要表演了，你现在说撂挑子不干了？” “如果因为你的罢演让公司蒙受损失，你能承担的起么？” 何雨晴冷笑一下，并没有跟琪琪吵架。 “琪琪老师，我知道你只是个舞蹈老师，也知道孙岩授意你什么，你做不了主我清楚。” “我不想跟你争辩，我去找孙哥。” 何雨晴捏着丝袜和那个比肚兜大一些的小裙子就出了房间。 直到上了电梯，她还觉得十分气愤。 怪不得她当时那么轻松地答应下来，孙岩会十分惊讶。 她以为，孙岩对她的报复，仅仅是不管这个直播间。 好在他们直播间的人气很旺，大家也都在赚钱。 原来，还有后招等着她。 孙岩是想让自己参加这个酒局，借此羞辱她！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何雨晴压制住自己的脾气，找到大堂经理小声问道。 “您好，我是晨星的主播，今天我们晨星跟其他公司有个饭局，我想请问在哪个宴会厅？” 大堂经理面色十分缓和，却没有直接告诉她。 “你是找晨星的周总和孙总对么？” “宴会厅还在布置，您稍等，我去叫他出来接您。” 五星级的酒店就是跟普通的地方不一样，她说的是帮忙叫孙岩出来接她，而不是将她带进去。 何雨晴等了一会，孙岩快步走了过来。 他不由分说地拽着何雨晴的手，将她拉到一边。 “何雨晴，你要干什么？” 何雨晴将手里的丝袜和旗袍扔在了孙岩脸上。 “孙岩，你是在报复我，羞辱我！” 孙岩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将东西扔在脸上。 他带着晨星最好的团队，手握最重要的资源，公司里所有人都在捧着他，敬着他。 何雨晴是第一个敢跟他叫板的人！ 孙岩闭了闭眼睛，微微仰头。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何雨晴，别忘了，你的合约还在我手里。” “今天这舞，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给我上去跳！” 何雨晴冷笑一声。 “你以为拿合约就能威胁到我？” “我告诉你孙岩，上次的事，我已经忍了，但这件事我不能忍。” “你想拿合约威胁我，那你就去告我吧？” “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干了，不播了！” 孙岩恶狠狠地盯着何雨晴。 “你有种！” “等着接律师函吧，希望你能找个好点的律师，少赔点！” 何雨晴想好了满肚子的话想骂孙岩一顿，可她从小就不会跟别人吵架，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先气得手发抖。 后面要说什么，就怎么都想不起来。 “发生了什么？” 一道沉稳的男声传了过来，何雨晴循着声音的来源偏头看过去。 男人穿着烟灰色西装，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 孙岩脸上有一瞬间的慌张。 “周总，没事的。” 周云涛没理孙岩，透过他的身影向后看去。 “晴晴，你怎么在这？” 何雨晴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周云涛微微点头。 “我是总公司下来负责晨星未来的运营，我叫周云涛。” 何雨晴看了看孙岩。 孙岩微微低头，像是对这人很恭敬。 何雨晴仰头问道。 “周总，问一句冒昧的话。” 周云涛舒展眉头。 “你说。” 何雨晴丝毫不拖泥带水。 “请问周总，你会让你的妹妹，或者女朋友来咱们晨星做女主播么？” 周云涛想了一下，声音真诚。 “晨星是我自家的公司，如果他们喜欢的话，可以来当主播。” 何雨晴蹲在地上，捡起那条丝袜和旗袍，顺手扔给了周云涛。 “周总，我再问您。” “你会让你的女朋友或者妹妹，穿着这种衣服，去酒会陪酒么？” 第51章 给个解释 何雨晴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和威胁，刚才没来得及对孙岩发出的火气这会全都发在了周云涛身上。 她从看到那件衣服开始，就在心里笃定，这个工作不做了！ 无论是威胁还是起诉，她都可以承受。 离开家是为了脱离父母的掌控，不想再被当成人人摆弄的娃娃。 结果出来之后，还要继续再被人摆弄？ 何雨晴在面对上一次成轩的事情上忍让过，一是因为自己真的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公司也给出了积极解决的办法。 为了公司的名声，将这件事压下来也无可厚非，她愿意理解和包容。 可上次的事情跟这件事不一样。 就这点来说，公司完全没拿她们当人。 除了是赚钱的工具，还是讨好上位者的玩物，是对他们人格的羞辱！ 她将丝袜和旗袍甩在了周云涛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周云涛脑子里飞速转了一圈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他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只不过当他得知，孙岩会跟一家营销公司碰头时，他专门推了一个会议来参加。 自媒体的开创让整个社会都‘活跃’了起来，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主播，每个人都有爆火的潜质。 女团团播说起来高大上，但不过就是直播生态中很微小的一个存在。 想要出圈让所有人都看到，少不了营销推广。 有的营销公司手握上万个账号，形成了矩阵形态的账号一旦发布了同一个消息，会涵盖住多年龄段的人。 营销号使用得当，就会有出圈爆火的机会。 所以，周云涛想亲自盯着，沟通一下营销的方向。 没想到，刚到这就看到了周雨晴在跟孙岩吵架。 他第一反应就是，周雨晴这个时间应该在直播，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可看到两个人焦灼的样子，他便直接过来询问。 周雨晴的几个问题，问得他有些糊涂，等看到何雨晴扔过来的东西时，他勃然大怒。 他一只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所以面对着何雨晴突然扔过来的东西没有任何准备。 旗袍轻薄丝滑的材质，接触到他的西装后，轻飘飘地滑落在地，而黑色的丝袜正巧勾住了他的扣子。 他当即敛了眉目，伸手将勾在衣服上的丝袜拿下来，举到孙岩面前。 “孙岩，我想你应该给我个解释！” 孙岩刚开始看到周云涛还有些心虚，可想了想又无所顾忌起来。 周云涛虽然是总公司派来的，但晨星的主要负责人并不是他。 再说了，像周云涛这种富家公子哥，肯定见多识广，说不定比他们还会玩，肯定早就见怪不怪了。 想到这，孙岩也不再微弓着腰，挺起了身板。 “周总，今天我们跟营销公司有个饭局，想着说让公司的几个女孩子做个表演，也能让营销公司知道我们具体的表演形式。” 周云涛弯腰捡起丝袜和小旗袍，眉头紧皱。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公司的表演形式就是穿着暴露的服装，跳舞？” “孙岩，你对晨星公司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么？” 周云涛语气不善，让孙岩感觉到很不爽。 “周总，这只是正常的商务交际而已。” “跳舞都是咱们比较有潜力的新人，我也是想给她们一个机会。” 何雨晴气得发抖。 “什么机会？” “陪酒就能让营销号转发视频，爆火的机会？” “孙岩，你真的太肮脏了！” 孙岩不敢跟周云涛叫板，小小的何雨晴他还是可以拿捏的。 “晴晴，你跟公司签了合同，就需要服从公司的规定。” “在直播间跳舞也是跳，在这里跳舞也是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周云涛将周云涛手上的衣服拿过来，上前一步塞进何雨晴手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威胁。 “何雨晴，识相的就赶紧回去换了衣服跳舞，你敢在领导面前给我穿小鞋，我不会放过你！” 孙岩这两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说完，他退后一步，佯装亲昵地拍了拍何雨晴的肩膀。 “别闹脾气了，回去吧，这两天你们团的主题直播马上就定下来了，回去做好准备。” 何雨晴看着孙岩那副嘴脸，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孙岩先是威胁她，然后又用给他们团主题当做好处想收买她。 何雨晴现在只觉得孙岩好笑，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会怕他？ 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她哪里还有退路？ 现在，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孙总，你是想让我在你领导面前说两句好话，然后解释一下这是一个误会么？” “你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哄，还是拿周总当傻子？” “上次因为成轩的事情我们差点撕破脸，这两个月我们团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我相信，就算我现在拿了衣服回去跳舞，你仍然可以找到各种理由，来给我穿小鞋！” 何雨晴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 “从开始我拒绝住在公司宿舍，第二个月就找了个理由扣我半个月工资。” “成轩的事我没听从公司的安排，非让你处罚他，大概也让你很没面子。” “整个晨星的工作人员谁不知道，我们520团像是被打入冷宫一样。” “我们团人气不低，送礼物的人也多，愿意送大礼物的哥哥姐姐也很多，可是我们团的待遇是最差的！” “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我得罪你了对么？” 孙岩的眼神越来越冷冽，他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可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 因为何雨晴说的都是正确的，他就是要故意冷落这个团。 他手里握着好几个晨星的女团，最赚钱的不是何雨晴所在的520，所以他有恃无恐。 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孙岩，晴晴说的是真的么？” “你利用职务之便，故意冷落她们团？” 孙岩急忙转身解释。 “周总，我跟晴晴确实闹过矛盾，但520也是我带的团，我怎么可能不想让我的团赚钱呢？” 周云涛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孙岩。 “那现在晴晴提出了疑问，你是不是应该给个解释。” “为什么只有他们团没有主题直播？” 第52章 虐粉手段 孙岩十分讨厌周云涛这种上位者的压迫。 他根本不懂团播这一行业，仅仅是凭着关系才能‘空降’。 一个门外汉，凭什么在他擅长的领域里指手画脚？ 心里暗暗骂着，可表面上还是很沉稳。 “周总，这其实是一种业内的手段，我们没必要跟主播解释的。但您也是跨行业过来的，所以我给您解释一下。” 孙岩的话一语双关。 一方面说何雨晴没必要知道公司的内部的运行规则，一方面讽刺周云涛不懂这个行业。 他洋洋得意地撇了撇嘴角。 “不给他们团主题，这是一种……。” “虐粉手段。” “虐粉手段。” 何雨晴一愣，因为两个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周云涛和孙岩异口同声的说了同样一句话。 周云涛往前走了两步，三人面对站着。 “孙岩，你是想说，这是一种虐粉激票的手段吧？” “因为粉丝看到别的团有主题，只有520没有主题会觉得这几个女孩子很不容易，很可怜。” “在这种怜悯之心下，就会有很多人送礼物。一方面是想让主播多多展示让他们有更多人喜欢，另一方面是，通过刷大礼物，引起公司的注意。” “很多粉丝的想法都是这样，自己喜欢的主播没有受到优待，是因为她们的礼物还不够多。” “票多，才会被公司重视。” 孙岩有一瞬间的怔愣。 周云涛说的一点都没错，公司会使用使用一些手段来让粉丝们刷礼物，但他以为周云涛不懂这些的。 因为上次开会的时候，晨星的老总问周云涛要小音帐号，说给他冲一些钱，可以了解一下团播。 周云涛直言自己没有小音帐号，也不刷这些平台。 周云涛看着眼前有些怔愣的两个人，觉得有点有趣。 刚开始他确实不懂团播，可随着去看何雨晴的次数多了，有些事情也懂了一些。 他最开始给何雨晴刷的那些礼物，基本都是这种心态。 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努力，也没什么礼物，得不到展示的机会，所以想多刷礼物给她展示的机会。 这种‘救风尘’的心态人人都有，他也不例外。 后来看到别的团有主题直播间，他也曾经想过，是不是520这个团的礼物太少了。 不过周云涛很清醒，对于晨星，他只是一个监管者，不想利用自己的权利去干预公司的管理。 他觉得，既然成立了520这个团，公司肯定有相应的规划。 支持晴晴是他自己的决定，他能做的就是多送一些大礼物，让公司能看到这个团的实力，尽快安排主题。 可后来他在例会中看了几个经纪人交上来的月度规划，发现520团根本就没在规划名单上。 他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并且还自嘲了一下自己那么多的‘付出’。 只能说，公司是很会拿捏人心，因为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拿捏了。 那时候还疑惑，为什么不给520团规划，现在想明白了，一切都是孙岩的私心罢了。 孙岩被怼的百口莫辩，周云涛也不想再听他狡辩，直接问道。 “你让他们来跳舞的事，林总知道么？” 孙岩刚还很堂皇，周云涛这样一问，他内心稍安。 “林总知道的，否则我一个经纪人怎么可能随便让主播做什么事呢。” 孙岩长舒一口气。 “周总，其实这是很普遍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况且，我也没让她们做什么，不过是跳跳舞而已。” “咱们晨星对主播已经很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公司，让主播出去陪酒，陪睡，也是有的。” 何雨晴眼看这事要轻轻接过当然不能同意。 她看向周云涛。 “周总，我不否认有些人可能为了成功会不择手段地向上爬。” “有些人自甘堕落，愿意陪酒，陪睡，来换取资源。” “我不评价那些人做的对错与否，这是每个人的选择。” “但我想说的是，我，不愿意这么做！” 何雨晴眼神坚定。 “在跳舞的时候，孙岩只跟我说是有个酒会，要给合作伙伴展示一下。” 何雨晴指向旁边正在开研讨会的大厅。 “我以为是那种酒会，我们也像平时在直播间展示。” “孙岩从来没告诉我，这是私人饭局！” “他在楼上开了个房间，让我们几个女孩子穿这种衣服去给别人跳舞，让我们跳完舞陪酒。” “不止我，团里还有其他女孩子有意见，但是都被一纸合同威胁住，不敢反抗。” 何雨晴的目光在孙岩和周云涛身上来回逡巡。 “我知道，一般公司都会有一些肮脏的事，这我管不着。” “但是，我不想跟你们同流合污！” “我现在告诉你们，我辞职，我不做了，你们想告我……” “随便吧！” 何雨晴将手里的衣物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要走。 周云涛一把将她拉住。 “晴晴，你等一下。” 何雨晴猛然被拉着手腕，猛然站住。 她气得浑身冰凉，握住她手腕的手却干燥温暖。 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急忙挣脱开。 “好好说话，别拉扯我！” 周云涛看到何雨晴生气，这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不合适，他急忙道歉。 “对不起晴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走得太快，来不及听我说完。” 何雨晴握住手腕，警惕地退后一步。 “你想说什么？” “跟孙岩一样，告诉我合同在晨星手里，不去跳舞就告我？” “还是先哄着我把这个舞跳完，回去收拾我？” 周云涛摇了摇头，放缓了语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身为晨星的负责人，我对这次的事情表示十分抱歉。” 周云涛转头，冷着脸看向孙岩。 “叫司机过来，把所有女孩子都送回公司。” 孙岩瞪大了眼睛。 “周总，营销公司一会就来了，我已经说了会加表演的。” 周云涛瞬间沉了目光，他从地上捡起那两件衣服塞进孙岩手里。 “那你去跳吧，我觉得你跳也很有看头。” 第53章 公司并非全都同流合污 何雨晴觉得气氛十分剑拔弩张，她看到孙岩凶恶的眼神，都有点害怕他会不会过来打自己。 其实刚才孙岩有说想要去包厢里聊，可孙岩和这个周总都是晨星的人，她怕他们对自己动手。 酒店大堂人来人往，还有监控录像。 就算他们想做什么，也会有所顾忌。 从见到这个周总开始，他就黑着一张脸，话说得不太多，却能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可没想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他却说出这样一句话。 孙岩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周云涛会这样说。 这句话带有很明显的攻击性，却又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让人发火也不是，一下又觉得很恶心。 可周云涛却没让这尴尬的气氛保持很久。 几乎是紧接着就继续说。 “孙岩，你去吧，找车送他们回去。” 孙岩在周云涛背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酒店大堂人来人往，何雨晴和周云涛就这样站着等孙岩走进。 直到他上了电梯，周云涛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走吧，我送你回公司。” 何雨晴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善意，却还是心里有火气。 “不用了周总，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周云涛嘴角浮现一抹淡笑。 “你回楼上等车，然后等着孙岩再骂你一顿？” 周云涛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礼貌地拍了下她背在肩膀上的包。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何雨晴只好快步跟上去。 酒店出门就是停车场，两个人没走几步路就上了车。 何雨晴听说过，如果一个人开车坐在后座不礼貌，应该坐在副驾驶。 可她还是觉得要保持距离，仍然坐在了后排座。 车子发动吗，缓缓驶出酒店的停车场，转弯出去就是一个红绿灯。 杭城虽然很大，但也是出了名的旅游城市，市中心道路拥挤，短短的几百米等了一个红绿灯还是没有过去。 红灯间隙，周云涛在后视镜里看后座的人。 她抱着包缩在后座，不知道的还以为包里有什么机密，生怕别人抢走一样。 这样下意识抗拒的行为透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周云涛清了清嗓子，长臂伸到了后排座。 何雨晴面对突如其来伸出的手，惊得往后缩了一缩，直接贴到了门上。 周云涛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按开了副驾驶椅背上的按钮。 驾驶位和副驾驶中间的地方弹开一个盖子，露出里面几瓶矿泉水。 “要喝水自己拿。” 原来只是想给自己拿水。 何雨晴捂着狂跳的心脏，却没办法放松全身。 杭城已经十分炎热，她还带着火气一直在吵架，这会真的有点渴了。 想了想，她从储物箱里拿出一瓶水，扭开瓶盖大口喝了起来。 绿灯亮起，周云涛踩油提速，很快便驶离拥堵路段。 “我叫周云涛，你叫什么名字？” 何雨晴脑子里还有点混乱，他不记得刚才这人有没有介绍过自己，只是听孙岩喊他周总，自己也跟着喊的。 车里的气氛似乎没那么紧张，她喝了水之后也平静了许多。 “周总您好，我叫何雨晴，是520团的成员。” 周云涛挑了挑眉毛，暗暗点头。 他知道她内心焦灼，所以直接开门见山。 “对于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不管你相不相信，孙岩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整个晨星高层的意思。” 何雨晴没回应，她不知道周云涛说的是真话假话。 之前她还是老师的时候也看到过这样的事。 有的问题学生，老师觉得自己无法处理上报到主任，但主任还是会将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推给老师。 等到有一天，问题学生真的惹出事，家长找到学校，主任态度十分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这件事学校领导不太清楚……” 何雨晴知道，这些都是托词罢了。 学生的事情，老师最清楚，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保住名声，给彼此一个台阶。 同理，晨星合作这么大的事，高层怎么会不知道？ 周云涛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何雨晴，看出她眼中的不信任。 “我给你解释一下。” “晨星是盛世集团旗下的公司，但却并非总公司的经营范围，所以经营者另有其人。” “你可以把晨星当成独立运作的个体公司，盛世只是他的投资商。” “我们只看回报率，也就是财报上冰冷的数字，只要这个公司合法合规地运行，我们不会去看这个公司的经营模式。” 周云涛说这样的话何雨晴能够理解。 她知道盛世集团，偶然知道这是盛世的公司，突然有种割裂感。 就好像菜市场卖猪肉的王大爷，晚上去迪厅打碟是个dj一样，根本就不搭边。 周云涛继续说。 “从去年开始，晨星的财报越来越好看，市场部调研也发现，团播行业十分火爆，营收很可观。” “当一个行业站在风口，那就不能放任它自由发展，需要一定的管理规束。” “我是上个月经由总公司的分派到的晨星，刚到这边主要做的就是晨星的规划和一些账目的整理，暂时还没精力顾及到员工的情况。” “发生这样的事，再次感到抱歉。” 何雨晴再一次感受到了周云涛的真诚。 他作为晨星的最高管理者，能够跟她这样一个小职员细数公司的内部结构和计划，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 又接二连三的道歉，这让她更加放宽心。 何雨晴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羞辱她的又不是周云涛，她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周总，我只是晨星的一个小小的主播，你说的这些我不一定能听得懂。” “但是我也明白，公司做每件事都是有一定的理由。” “虽然我们是团播公司，但无论什么公司，利益肯定都会放在第一位。” “但我还是想说，我们虽然是主播，但跟其他公司的职员，和那些cbd里的白领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是凭着自己的本领吃饭。” 何雨晴捏了捏手中已经被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已经空了地方被捏得咯吱作响。 她提起勇气说道。 “我觉得我跟公司的关系是互惠互利，公司提供平台，我们展示自己，酬劳平分。” “公司可以以一个管理者的身份去管控我们，但是不能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来拿捏我们。” “这不仅是对我们人格的亵渎，也是对这份工作的侮辱。” 第54章 永远在路上，就无法抵达终点 周云涛突然刹车，何雨晴向前一扑，差点撞到副驾驶的椅背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前面，原来是有车抢道，差点撞上。 周云涛转过身询问。 “没事吧。” 何雨晴拨弄好散乱的头发。 “没事的。” 车子重新行驶在路上，车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周云涛再次从后视镜看何雨晴，发现她比刚坐进车里的时候冷静了不少。 “能听得出来，你对公司积怨颇深。”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觉得公司现阶段有什么乱象呢？” 何雨晴心虚地看了周云涛一眼。 这人是想让她当间谍告密？ 虽然晨星确实存在着很多问题，但她却无法说出口。 首先，她知道的那些事都是练习的时候听八卦听来的，无法确定真实性。 其次，无论公司大小，公司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员工肯定也有。 她不可能为了出气，去背刺自己的‘同事’。 何雨晴摇了摇头。 “我不打小报告，你是公司的负责人，这些事情你自己去了解调查。” 周云涛差点就笑出声。 可他忍住了。 后排座上的人气的鼓鼓的，像只快要爆炸的气球。 他要是笑出声来，没准也会得到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就像她刚才骂孙岩那样。 周云涛沉下声音。 “不用说别人的，就说你自己的事。” “比如，你在孙岩手下经历过什么不平等的事，或者受到了其他经纪人的欺负，只要你觉得不舒服，都可以说出来。” 何雨晴下意识地又摇了摇头。 “我这个月播完就满整三个月，公司有三个月无责离职，我会离开。” 周云涛没有再看后视镜，而是转头看了何雨晴一眼。 她稍微侧着脸，视线落在窗外的某个点上。 可能是建筑，也可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不明的流离感，好像在看那看不到的未来。 周云涛试探着问。 “你在晨星……不赚钱么？” 他有点疑惑。 自己去何雨晴直播间看她跳舞几乎成了一种习惯，每次去也送了很多礼物。 他还被周雨晴的粉丝戏称‘晴门的神’。 自己送了她那么多礼物，哪怕经过分成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何雨晴坚定地否认。 “赚钱的。” “我最近人气不错，有了很多哥哥姐姐的照顾，上个月的工资税后已经快要接近保底。” “哪怕下个月已经保底减半，我也可以在杭城好好生活。” 周云涛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怕孙岩继续报复你，给你小鞋穿？” 何雨晴十分坦诚地回答。 “对，我就是怕孙岩再报复我。” 其实，何雨晴本质还是个胆小的人。 她深知自己没什么实力也没什么资本，有的只是随时会闹得她兵荒马乱的父母。 哪怕拿着高过很多人工资，在杭城也只是勉强的生活，每个月精打细算才不至于入不敷出。 群居的生活让她不适，因为白天大量的舞蹈练习，肌肉长时间紧绷得不到放松，晚上有人回来，发出声音，她便会惊醒。 随着人气的上涨，有喜欢她的也有讨厌她的人。 有几个看她不爽的人在好几个社交平台对她进行造谣，每天私信里都会收到辱骂消息。 有些人发恐怖图片，甚至是没打马赛克的车祸现场。 身体上劳累，精神上紧绷，还要忍受着孙岩的打压。 当她得知，因为自己惹怒了孙岩，导致孙岩忽视他们整个团，这件事让她愧疚得一个星期都无法入睡。 队友之间虽然偶尔存在摩擦，可大家都在努力积极地工作，却因为她的关系，失去了很多机会。 她之所以会那么快就答应孙岩出来表演的要求，其实是一种变相示弱。 虽然她不喜欢低头，也不想示弱，可在那一段时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现实。 现实就是，有时候不得不低头，也不得不去接受你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但最起码，她有自己的底线和需要守护的自尊和人格。 她无数次地想过辞职，但她无路可退，只能前进。 现在她不用纠结了。 她彻底跟孙岩撕破脸，亲手撕开了这个已经溃烂的创口。 那创口仍在，还没有愈合，且已经无法救治，只能等待死亡。 周云涛虽然问了，但是她却不敢说。 对，她就是不敢！ 因为自己这个月的工资还捏在孙岩手里。 她已经能相信，周云涛跟孙岩并不是一路人。 只不过自己在周云涛这里告状，那周云涛转身就去找孙岩算账，孙岩还会报复到她身上。 这个月她的人气比上个月好，礼物更是翻倍的增加，工资肯定很高。 这是她再次出发的资本。 周云涛看着何雨晴好像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只是自顾自的望着窗外。 刚才周雨晴在大厅跟孙岩吵架的时候已经说了很多事，而且上次她跟成轩的事，自己也是知道的。 不用她多说什么，她受的那些委屈，他也知道。 她也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怕什么。 酒店离公司不算远，这会已经到了公司门口。 周云涛将车停在门口，何雨晴打开车门下车。 她晚上请了假没有直播，其实也没必要回公司。 但她不能让周云涛送她回家，让他知道她住在哪。 她往公司大厅走，却听到周云涛在叫她。 “晴晴。” 何雨晴回头，周云涛已经从车上下来，款步走到她面前。 周云涛高出她很多，虽然垂着眸子，却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他淡然开口。 “我曾经看过你直播，也知道你是个非常努力的人。” “其实这个社会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各种各样的规则和桎梏，没人能挣脱。” “我不会劝你继续留在晨星或者离开晨星。” “但我觉得，人如果要选择一条路，那最好坚韧不拔地走下去。” “如果这条路遇到风雨就想着换一条，没准其他的路上会有暴雪。” “总是换路的话，你永远都在路上，走不到终点。” 何雨晴点头。 “周总，谢谢你的鼓励。” 周云涛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在抬手的一瞬间压了下去，转而轻声说。 “我向你保证，你们团会受到公平的待遇，你也不必再为孙岩的打压而感到焦虑。” 何雨晴品了品他话中的意味，抬头问道。 “你要开除孙岩么？” 第55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周云涛笑意加深。 “世界上所有领导都找不到完美的员工。” “同样，所有的员工对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会满意。” “但也没有谁频繁地换工作，频繁的开除员工，你说对吧。” 周云涛微微低头。 “孙岩是个好员工，他手里有几个很火的主播，这是他实力的证明。” 何雨晴有点生气。 之前还说一些什么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话，现在又开始对孙岩回护。 她不想再跟周云涛废话更多，自己已经打定主意离开，说在都没用。 “周总，我进去了。” 何雨晴面无表情的离开，根本不给周云涛再次说话的机会。 周云涛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因为带着脾气，走出的每一步路像是要踏碎晨星的地板砖。 脑后的头发散碎，随着她倔强的脚步跟着一晃一晃。 他摇了摇头，回到车上势力晨星。 何雨晴回到晨星发现没什么事可做。 直播已经开始，她不好再继续上班，而且现在自己的心情不好，真的没办法以一个好的面貌去对待那些粉丝。 她简单地收拾一下，便回了宿舍。 他们宿舍都是‘拼命三娘’这个时间还没人回来，只有隔壁房间传来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 何雨晴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几个姐姐聊天。 公司不允许透露主播的行程，所以当几个姐姐问她今天为什么不直播时，她只说是累了例行休息。 几个姐姐也十分有边界感，从来不深问，只是让她好好休息别太累。 她躺在床上，思绪纷乱。 如果离职，这么多粉丝怎么办，好几个支持她的姐姐已经从粉丝变成了朋友，每天都期待着跟她见面。 看着窗边挂着的一大堆已经洗了的衣服。 跟杜盼儿的‘小事业’蒸蒸日上，这才刚开头就要停止么？ 她要是离职了，那么多衣服怎么办？ 真的离职了，她要去哪里？找下一份工作，会不会有同样的烦恼？ 手机在手里震动，她拿起来看消息。 用户776：【今天怎么没直播？】 晴晴：【今天我轮休。】 用户776：【在开会，实在是很无聊，想着看看你跳舞，结果你还不在。】 何雨晴坐了起来。 她知道，这时候是需要提供情绪价值的时刻了。 不过她此刻也没什么心情刷宝，只能单纯地陪着聊聊天。 晴晴：【开会还摸鱼，小心被老板抓到。】 何雨晴只是随便打趣。 她当然知道，对方不可能是普通人。 这三个月来，这位用户775对她的打赏已经快六位数。 好多白领年薪都没有六位数，这人却只是用来打赏女主播，可见财力雄厚。 这样说，只是因为公司培训过。 果然，对面发来消息。 用户776：【我就是老板，只有我抓别人的份，没有人敢抓我。】 何雨晴觉得，今天用户776的聊天兴致好像特别高。 平时只是简单说几句话，无非就是‘你吃饭了么’‘我吃了什么’‘今天忙不忙’之类的客套话。 虽然是客套话，也就是点到即止。 今天的状态，可能是因为开会真的是很烦，所以才想找人聊天。 何雨晴敲下几个字。 晴晴：【当老板是不是特别爽，可以指使人做这做那？】 用户776：【当老板更心累，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还要偶尔给闯祸的员工收拾烂摊子。】 她说这话让何雨晴突然想起来今天周云涛说的那句话。 ‘没有老板会对员工满意。’ 何雨晴鬼使神差地敲下几行字发了过去。 晴晴：【如果你的员工惹了麻烦，你会开除他么？】 用户776：【要看什么麻烦。】 用户776：【但是通常都不会随便开除员工。】 晴晴：【在我眼里，犯了错就应该承担后果。】 何雨晴承认，自己打下这行字是带着气。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一定的责任。 比如成轩一定要开除，孙岩也不能有好果子吃！ 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用户776：【人无完人，公司既然招他进门就是因为这个员工有价值，要不然谁也不会白白养着一个人。】 用户776：【如果他所能带来的价值，远远高于他的错误，那公司会进行一定的处罚和警告，并不会开除。】 何雨晴看着那几行字，内心腹诽。 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老板，都是自私鬼！ 她失去了跟这人继续聊职场的事情，转而换别的方向。 晴晴：【晚上吃饭了么？】 用户776：【还没，开完会再说。】 何雨晴不知道怎么样结束这场尬聊，可对方像是跟她心有灵犀一样，先发来了消息。 用户776：【不说了，先忙。】 何雨晴发了个表情包，体贴的没有再说话。 不过，她也有了其他想法。 抛开自己的立场不谈，其实周云涛和这个用户776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也是现在行业中大多数人的做法。 她只是茫茫沧海中一颗小小的种子，公司又怎么会为了她开除孙岩。 何雨晴想到，今天的事。 孙岩确实做错了，他错在恶意性地对她报复。 但如果今天跳舞的不是她，那人群里有人会反抗么？ 除了诗雨和江江，另外两个女孩子都没说什么。 她们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是觉得庆幸自己救了她们，帮她们保住了自尊。 还是在怪自己，让她们痛失上位的机会？ 何雨晴揉了揉头发。 自己的社会阅历还是太少了，对这些事情始终无法看透彻。 今天面对孙岩和周云涛也是，横冲直撞，像个斗牛。 不过，何雨晴还是觉得很安慰，她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从家里出来，就是为了守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以往的她逆来顺受，从来不敢反抗。 好像现在的她变得更加勇敢。 除了金钱，自己好像也收获了很多。 这样想起来，这几个月的团播工作，好像也并不全是委屈。 这时，门被打开。 孙嘉敏一脸疲惫地回到了房间。 她不仅疲惫，情绪好像也不是很高。 只是跟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拿着东西去厕所洗澡。 何雨晴觉得，徐嘉敏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恰好今天遇到了，应该好好聊一聊。 第56章 小孩又哭了 徐嘉敏简单地洗了个澡。 卸了妆之后的她好像有些憔悴，往日的活力再也不见。 她爬到床上，盖上被子蒙住头。 何雨晴下床，走到徐嘉敏窗边。 “敏敏，你是不舒服么？” 徐嘉敏的被子动了动，好像在摇头，然后小声地说了一句。 “没事。” 何雨晴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既然她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再继续问。 难得这么早回来，何雨晴关了灯，也准备休息。 她迷迷蒙蒙中就要睡过去，可瞌睡到一半，好像听见了哭声的声音。 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发现并不是做梦。 对面床的徐嘉敏被子鼓起一个包，正在一耸一耸。 那声音隐忍着，像是不想被人发现，可小猫般的呜咽，很难让人忽视存在。 何雨晴始终不忍心，再次下了床。 “敏敏，你是有什么心事么，我们可以聊一聊。” 徐嘉敏这次没有拒绝，直接掀开被子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哭声震天响。 想到隔壁都睡得很早，何雨晴连忙制止住她的哭声。 “你别哭，我请你吃路边摊，我们撸串去！” 两个人换好衣服，步行到了附近的夜市，随便找了个小地摊就坐下了。 何雨晴已经来杭城三个月，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地摊。 工资太少了，总归是有点舍不得的。 看了看菜单，随便点了点，感觉钱包都在滴血。 不愧是杭城，连地摊烧烤价格都能翻倍。 肉串烤好端上来时，她更加难过了。 这肉串比她老家的肉少了一半，价格却翻了一倍。 她面前的扯出一抹笑，将盘子往徐嘉敏面前推了推。 “敏敏，你先吃。” 徐嘉敏也没有客气，直接化悲愤为食量，双手拿着签子，左右开弓，对着撸起串来。 直到吃到打了个饱嗝，才停下来。 何雨晴看着空空的盘子，地上一张餐巾纸。 “擦擦嘴，然后跟我说说，为什么哭吧。” 说到这，徐嘉敏又红了眼眶，那张皱巴巴的餐巾纸，擦完嘴巴又去擦眼泪。 何雨晴急忙抢下来。 “可别用擦嘴的纸啊，给你这个。” 徐嘉敏擦了擦眼睛，抽噎道。 “我业绩实在太差了。” “我们团，我的积分每天都是倒数第一。” “第一名超过我十倍，百倍，我如果没有保底工资，赚的钱每天回家打车都不够！” 何雨晴揉了揉她的头。 “敏敏，我说话直接，你别生气。” “其实我觉得，你现在的这个团，不太适合你。” “你明显就是可爱清新风，但是现在这个团几乎都是冷面御姐，你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不太合适这个风格。” 徐嘉敏抬头看向她。 “我当然也知道不合适。” “我刚换团的时候，是想复刻你们520的成功的。” “但是播了两天，隔壁公司这种杂志风御姐团一下就火了。” “我们播了几天跟你们一样青春风格，没有流量，经纪人就给换成了现在的风格。” 何雨晴扬眉，觉得有点奇怪。 “你们的风格是后来换的么？” “我记得你们直播间人气好像很好来着。” 徐嘉敏一脸的不甘。 “对呀，每个人都开始有了支持的大哥大姐，只有我一个人靠着散票小礼物过日子。” 她突然直勾勾地看向何雨晴。 “晴晴，我记得你当初也是团里垫底的那个吧。” “现在……” 她想了想。 “现在你的人气好像是团里第二。” “我听人说，你有一个大哥，这个大哥无条件支持你，非常溺爱。” 徐嘉敏眼神转了转。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去哪里找的大哥？” 何雨晴失笑。 “我上哪找人去，认识富豪的也只能是富豪，我哪有人脉。” 徐嘉敏一脸‘我不信’的模样。 她晃着何雨晴的手臂，撒娇祈求道。 “好晴晴，你就告诉我吧。” “我不会翘你的大哥，但是至少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一步一步将自己炒红的！” “我现在就像个透明人一样，根本没什么票。” 何雨晴当然不介意传授经验给徐嘉敏。 她清了清嗓子，讲起了他和用户776的故事。 “我当初刚做直播的时候很放不开。” “可能跟我的家庭教育有关吧，我父母对我控制很严重。” “我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留短头发，穿长裤，那些女孩子的大波浪卷，小短裙我从来没穿过。” “这导致了我不仅对女团直播抗拒，对化妆，穿短裙，对着摄像机展示舞蹈，都有一定的抗拒。” “在我的潜意识里，这是不庄重的，是不‘乖’不‘自尊自爱’的。” 何雨晴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态，也能慢慢体会到自己心境的转变。 “后来，我接触了很多人，包括我们团里的人，发现她们有的人是为了赚钱，有的人是出于对舞蹈的热爱。” “他们都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我也学着转变心态，给自己定下目标。” “我开始学习化妆，学习穿搭，练习跳舞。” 徐嘉敏连连点头。 “对，好像从你住进来开始不久，你就不怎么会宿舍了。” “好多次我路过小练习室，都能看到你在里面练舞。” “晴晴，你真的好厉害哦。” 何雨晴突然被夸赞，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徐嘉敏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臂催促道。 “然后呢？” 何雨晴继续讲。 “在我做出改变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用户776号，他给我刷了两个价值一万积分的礼物，让我展示独舞。” “恰巧，我那两天刚学了两个新的舞蹈，就咬着牙展示了。” “从那天以后他就经常来看我的直播，问我有没有学习新的舞蹈，然后给我刷礼物。” “我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所有也慢慢地积累了很多粉丝。” 徐嘉敏都听得呆住了。 “你这运气真的太好了吧，什么时候上天也赐给我一个神豪大哥啊！” 何雨晴回握住徐嘉敏的手。 “敏敏，其实我这不是运气好，而是必然。”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我现在虽然不是苏苏那种非常成功的主播，但是我已经做得比我刚入职时好很多了。” “往高处走，才能被更多人看到，不是么？” 第57章 路人盘也很重要 徐嘉敏像是不太理解何雨晴的话，小脑袋歪着，眼神里充满不解。 何雨晴微微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那就是抓住每一次能展示的机会。” 徐嘉敏皱着眉头。 “真的好羡慕你啊，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还会化妆，很快就遇到了有钱愿意捧你的人。” 何雨晴摇摇头。 “你还是不明白，我能有人捧并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外部条件。” “当然，外部条件是一方面，那我们做团播的嘛，肯定颜值长相是放在前面的。” “但是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问一下，自己有没有抓住每一次机会？” “队友的哥哥姐姐，送你‘医药费’的时候，你是充分地展示了自己，还是守着你学过的舞蹈反复地跳着。” 徐嘉敏心虚低头。 “别人送的礼物，看的又不是我，我那么卖力地跳舞干嘛？” 何雨晴耐心解释。 “虽然人家的哥哥姐姐不是看你，但是直播间会有不断涌进来的路人，万一你展示的时候就遇到了支持你的人呢？” 徐嘉敏撇撇嘴。 “我们主播要路人粉做什么，需要的是能上大票，给花钱的哥哥姐姐。” 何雨晴十分不认同这一点。 “敏敏，你这个逻辑是错误的。” “你知不知道，如果路人盘大了起来，人气是会滚雪球的。” 何雨晴找出手机里的视频递给她看。 “你看看，这是我一个粉丝给我做的视频。” 徐嘉敏接过来，看着有点震惊。 “好厉害，这个点赞有一万多，你命可真好啊，能遇到有钱的大姐，还遇到了会剪辑的粉丝。” 何雨晴拿过手机。 “这个粉丝遇到我之前根本不会剪辑，也不看团播。” “她最开始是刷到了直播间看到我们团在pk总积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她给我扔了个几个小心心。” “那时候我礼物比较少，所以哪怕送了几十个小心心，我也私下感谢了她。” 何雨晴回忆着自己跟这位小粉丝聊天的种种，嘴角不自觉地带上笑容。 “后来，她就为了我学习剪辑，做视频。现在，她的账号里‘安利’向的视频有好几个上万点赞的。” “这个粉丝虽然没有给我送多少礼物，但是她的视频让我被更多人看到。” “她做我的视频，第一条爆火的时候，我在直播间认识了我的一个姐姐。” “这个姐姐第一次来就送了我一万积分的礼物，并且跟主持点名，说要看我跳一首歌。” “那首歌是她很喜欢的歌，后来她跟我说，就是因为看了那个视频，看我跳了她最喜欢的歌，所以来支持我一下。” 何雨晴再次忍不住扬起嘴角。 “从此以后，她只要有空就会来支持我。” “所以你觉得小粉丝没有，但是你不知道谁会给你带来什么利益和价值。” 何雨晴语重心长地说。 “敏敏，我觉得你的思维需要转变一下。” “粉丝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要做大明星，大网红，固然需要财力的支持，但是路人盘和口碑也是很重要的。” 徐嘉敏手指摆弄着桌子上的肉串签子，心不在焉地答道。 “我知道啦。” “但是我现在已经很努力了，每次跳舞我都很认真，只是，我们团其他女生都会有规划，公司会帮她们制定路线，可是对我的规划十分不清楚明确。” “要是公司主推我，给我喂流量，多给我展示的机会，那我也能火起来。” “说白了，还是公司不给力，不作为罢了。” 何雨晴彻底被徐嘉敏这个逻辑思维打败了。 几个女孩子的起点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别人就能脱颖而出呢？ 直播间的涌进来的人数多，让别人能一眼看到自己不容易，那么至少争取让人能眼熟自己，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可徐嘉敏却没想到这些，只是抱怨公司。 何雨晴心里想，虽然成年了，可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长时间地依靠父母，觉得自己的所得都是理所当然。 但是今天已经跟她说了很多，何雨晴并不想继续打击这个小孩。 她就是在打击教育下长大的，这种打击教育让她的性格现在都有缺陷。 何雨晴希望，在引导徐嘉敏的过程中，自己也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自己并非父母说的那样，除了读书一无是处，她不仅能自洽，也能帮助别人。 她长舒一口气。 “敏敏，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上下班吧，我们一起去舞蹈教室练习舞蹈。” 徐嘉敏抬头抱怨。 “你以为我不想学舞蹈么，我也想啊。” “可是老师总是没时间，每次预约舞蹈教学，都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呢。” 何雨晴反问。 “所以呢，你约了么？” 何嘉敏瘪了瘪嘴。 “时间太长了，我可等不了。” 何雨晴叹气却也没再说教什么。 “这样吧敏敏，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去上下班，我带着你一起学舞蹈。” “虽然我跳得也不太好，但是起码在细节上也能指导你。” 徐嘉敏没说话，但是脸上很明显写着四个字‘你能行么’？ 何雨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有人教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你知不知道，别人出去学舞蹈，都是找那种舞蹈工作室，一个舞蹈学会了要好几百呢。” “我们都不是专业舞蹈生，随便找那种热门歌曲视频，都会有人编舞，十分简单的。” “你又不是没跳过舞，随便自己学一学就学会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徐嘉敏又撅起了小嘴。 “好吧，我听你的，明天跟你一起上班。” 两个人回家后，何雨晴躺在床上就开始后悔。 自己怎么那么好为人师？ 明明自己都要离职了，怎么还往自己身上揽包袱？ 她又忍不住看向已经睡着的徐嘉敏。 大概是同情心泛滥，大概是看到她十八岁的年纪，就承受了本不应该承受的压力，觉得她有些可怜。 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两个人虽然不同，但何雨晴无时无刻不想着。 如果当初有人拉自己一把，告诉自己，勇敢起来，可以对那些不公平和压迫说不。 现在的自己，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会不会比现在幸福？ 第58章 你我皆是牛马 一大早，何雨晴就叫了徐嘉敏一起去公司。 徐嘉敏虽然很不情愿，可想着昨天晚上已经答应了何雨晴，便不好再拖延。 不仅早早地起床，还难得地吃了早饭。 其实，徐嘉敏刚住进来的时候也是很勤奋的。 她离开家，想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不想被爸妈看扁。 那时候她的心里就抱着一个想法，别人可以，那她也可以。 所以，她学着胡慧芳的样子，买了厨具，也准备做饭。 第一顿还比较新鲜，自己做的饭虽然不好吃，但是也有满满的成就感。 第二顿，第三顿，直到三天后，她因为蔬菜的水没有沥干，蹦出的油花烫伤了手腕。 她哭着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自然心疼，背着爸爸给她转了钱，让她不要再自己做饭，点外卖吃。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自己做过饭。 偶尔会买一点菜，让胡慧芳做给她吃，自己买的锅碗放在储物箱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后来，因为直播太晚，她早晨根本起不来，早饭也就不吃了，都是中午起来随便吃个外卖。 今早吃饭的时候，她还在感叹。 “我好像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吃过早餐了。” 何雨晴家管理十分严格，赖床这种事情是不允许发生的。 无论是正常的休息日，还是暑假寒假，都不能赖床。 早起可以做家务，洗衣服收拾屋子，美其名曰锻炼生活自理能力。 如果实在没有什么活可以做，那就看书，写题。 在母亲眼里，赖床就是堕落的第一步。 她觉得，人要掌控自己的身体，第一步就是与精神抗争。 看着徐嘉敏，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极端。 她随便搭话。 “偶尔早起吃早餐挺好的，肚子里有东西，整个人会精神一整天。” 徐嘉敏喝了一口豆浆，咬一口小笼包，嘴里念念有词。 “我不喜欢早起，也起不来。” “再说了，你看那些大网红，也没有人是早起的。” 徐嘉敏如数家珍地讲着。 “他们都是睡到中午起床，点个好吃的外卖，然后化妆顺便拍视频。” “剩下的就是跟小姐妹出去玩，累积视频素材。” “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去吃好吃的餐厅，逛街买好看的衣服。” “也会一起飞去邻国做医美，让自己的脸更精致，还能追一追自己喜欢欧巴的演唱会。” “这就是我人生的梦想，我也想像他们一样生活！” 何雨晴原来很少看这些东西，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对社会热点和节奏有些不敏感。 她的生活很单调，就算小音最火的那些年，她也只喜欢看看风景和宠物，偶尔追一追电视剧，很少关注这些网络红人。 自从来了杭城，接触了直播业，她也会不自觉地去关注那些大网红。 听徐嘉敏说这种话，她就觉得，还是小孩子看得浅。 看多了，她大概了解这种网红的变现模式。 现代社会中，能享受上层资源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 可能外形不出众，原身家庭也普通，毕业了上着班，过着朝九晚五，连生病请假都要顾及着全勤奖能不能拿到。 所以，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博主，作为自己的‘眼替’。 他们带入博主们的生活，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过这样的人生。 这就是博主积累粉丝的一个重要的手段。 人人向往的精致生活，博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简直就是开挂般的人生。 积累粉丝后，就会有商家找他们做广告。 就像她和杜盼儿合作的，穿衣服放链接一样。 一个商品出现在他们生活里，为她们精致的生活‘添砖加瓦’，很多人就会跟风购买。 也许有的人是真的需要这种东西，也许有的人心理就是：过不上那样的生活，还用不上一样的东西么！ 博主不仅能收广告费，甚至带货的售出量也会有提成。 但这只是博主变现的一小部分。 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开直播，整场带货，卖商品。 想上大网红的直播间，在她的主页里挂个链接，需要十几万甚至上百万的‘坑位费’，售出的商品依旧有分成。 那些千万粉丝的博主，一晚上带货直播下来，销售额可以高达上千万。 这就是自媒体的‘造神计划’。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什么学历，什么长相，什么家庭，只要你能做到这个社会中的典型范例，那你就可以出名。 很多人一夜爆火，随之而来的就是暴富。 周而复始，每天都有人在赚大钱。 其实这样的网络风气并不是很好，仿佛‘炫富’已经成了标签，成了社会的导向。 像徐嘉敏这种未成年，很容易被带歪价值观。 徐嘉敏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她只看到了网红的‘享乐’，看不到他们内在成功的本质。 然后便飞蛾扑火般地追随，以为成功是必然，是‘天上掉馅饼’。 其实，谁都不会随便成功，成功的背后，必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何雨晴放下筷子，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你先别想那么多了，脚踏实地地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准备好了，等机会来的时候才能紧紧抓住。” 大概是何雨晴开始说教，徐嘉敏便再也吃不下。 放下筷子，两个人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楼下，何雨晴给自己和徐嘉敏买了杯咖啡。 徐嘉敏接受程度很好，拿着咖啡杯自拍，各种角度拍了个遍。 有的时候她很羡慕徐嘉敏的精力。 昨天还哭唧唧，今天又开开心心的。 何雨晴抿了一口咖啡。 其实她不太喜欢喝咖啡，那些所说的醇香味道，她也感觉不到。 但是咖啡消肿提神，能让她变得更有活力。 记得看营销号说过，最早时期，咖啡的发明是兽药，可以让牲口保持一个亢奋的状态，这样才能更好的干活。 她对着阳光晃了晃咖啡杯。 冰块在杯里相撞发出脆响，阳光将暗黑色的咖啡液照成了琥珀色。 何雨晴不仅笑了起来。 一杯咖啡在手，你我皆是牛马。 第59章 互相道歉 两个人到了舞蹈室，清晨的阳光刚刚照射进来，连地毯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 何雨晴只是换了双柔软的鞋子就开始调试设备，而徐嘉敏在换衣间里换了一套漂亮的舞蹈服。 何雨晴忍不住打趣道。 “你这装备还挺齐全。” 徐嘉敏对着镜子摆了几个姿势，自拍几张然后说。 “我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何雨晴摇摇头。 “我看你这叫‘差生文具多’。” 徐嘉敏拍摄完成后，又坐在一边开始摆弄手机。 何雨晴拍了拍她。 “别玩了，我们来跳舞。” 徐嘉敏头都没抬。 “等我一下，我剪一条小视频发在账号上。” “难得舞蹈教室没什么人，我能对镜子拍到自己呢。” 何雨晴无奈。 其实她想说，上午和晚上的舞蹈教室都没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等了十几分钟，徐嘉敏终于磨磨蹭蹭地起身。 何雨晴找出了刚开始菲儿老师给她的视频发到了徐嘉敏的手机上。 “这个舞蹈是我最开始学的，比较简单，也很短。” “你可以将它当做一个长舞蹈展示，也可以截取这个中间部分来当做一个小舞蹈。” 徐嘉敏倒是认真地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一会便抱怨道。 “这个舞蹈我们团里好像没有人会跳呢。” 何雨晴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 “就是因为没人跳你才要跳啊。” “晨星那么多主播，学的大概都是同样的舞蹈。” “观众点进直播间，发现晨星这几十个团里，都是同样的舞蹈，早晚会审美疲劳的。” “所以，当你跟别人跳了不同的舞蹈，你就会脱颖而出知道么？” 徐嘉敏半信半疑地抬起头。 “真的是这样么？” 何雨晴十分坚定。 “不说别人，就说苏苏吧。咱们现在跳的好多舞都是她先跳火的，所以公司才让舞蹈老师教我们。” “还有我们那个团的荣荣，她自己是专门跳古风舞的，几乎跟所有主播跳的都不一样。” “我们团原来是晨曦人气最高，票数最多，现在是荣荣了。” “荣荣的哥哥姐姐们都很长情，而且粉丝越来越多。” 徐嘉敏听了这个才开始认真起来，她拿过来一个手机支架，将手机放在上面，跟着分解动作一点一点地开始学习。 其实，晨曦和荣荣这件事在晨星很出名。 荣荣专业出身，学了十年的中国舞。 她跳的基本都是古风舞蹈，对于现在直播间所流行的韩舞掌握得不是很好。 当初很多粉丝说荣荣跟这个团的风格有点不协调，场控也提出过要不要荣荣换一个团。 但是荣荣并没有换团，而是一直坚持着。 一个月前，荣荣已经超越了晨曦，成为团里最受欢迎的主播。 每天晚上的争夺战，荣荣都是第一，已经连续霸榜一个月了。 虽然荣荣是专业舞者，可是每次精心准备的服装和舞蹈，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真诚。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晨星的女团，走的是小爱豆路线，每个人都是青春靓丽，跳着时下流行的舞蹈。 这些舞曲不仅在晨星比较火，在整个自媒体平台也是比较火的。 别的团播工作也在跳这种舞蹈，甚至一些自媒体的舞蹈博主也在跳。 每天都能刷到这些，突然看到一个古风舞蹈，展示着最柔美的一面，肯定是耳目一新的。 这也算是吸引人目光的一个手段。 何雨晴只不过是沾了一点点边，就能人气暴涨，从倒数第一垫底的成绩到现在可以争一下第二。 果然，无论做什么，还是要做一些与众不同的才能被人看到。 徐嘉敏已经在慢慢跳，何雨晴也找出了想学的舞蹈。 怕打扰徐嘉敏，她还戴上了耳机。 两个小时下来，何雨晴只休息了一次，这个舞蹈动作就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徐嘉敏每隔十几分钟就要休息一会。 刚开始何雨晴还好督促她一下，后来她自己也有点烦了，干脆就放任了。 直到一个电话打来，徐嘉敏兴冲冲地收拾东西去换衣服。 “晴晴姐，我团里的小柔约我去逛街买东西，正好我的唇釉用完了，我跟她一起去。” 何雨晴无奈，只得摆了摆手。 “去吧。” 心里还是放不下，再次嘱咐了一句。 “下午我有直播，就不能陪你一起练舞了，你要是有空，记得来练习哦。” “那个舞蹈很简单，两三天肯定就能学会了。” 徐嘉敏一路小跑着离开舞蹈室。 看了看手机，已经接近中午，她也准备收拾收拾去直播间。 她吃了早餐，并不觉得饿，而且美式抑制食欲，她现在也没什么想吃东西的想法。 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到化妆间。 他们520团现在也算是好起来了，曾经要跟两个团共用一个化妆间，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化妆间。 也可能是很多直播间都搬到楼上，楼下空出了几个房间。 但那也不重要，反正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东西要放在哪里。 几个人平摊了钱买了个专属的小柜子，柜子带锁，里面放着平时用的东西。 何雨晴的小柜子里放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化妆品。 她平时不化妆，并没有把化妆品带回家的习惯。 刚从柜子里拿出化妆包，便觉得化妆间的气氛有点古怪。 因为她经常去舞蹈室练舞，不太跟同团的几个女孩子在一起。 之前工资不够花，她甚至连集体聚餐都不参加。 还是上个月工资够花之后才参加了一两次聚餐。 说实话，杭城被称为‘美食荒漠’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餐厅都很一般，唯一觉得还不错的也只有连锁的火锅了。 所以她对现在的气氛有点摸不到头脑。 荣荣性格很温柔，见谁都是三分笑意。 而晨曦虽然有些傲慢，平时说话有点傲慢，但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坏心。 剩下两个团员，九九.昭昭和球球都各自忙着什么。 平日里的欢声笑语没了，大家都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场控玉米进来，这气氛更加诡异。 玉米在门口站了一会，终于开了口。 “一会开直播，你们俩互相道个歉吧。” 第60章 造谣生事 何雨晴的手一抖，眼线又画歪了。 自从学习化妆，心态积极起来后，她已经好久没有画歪过眼线了。 她默不作声，拿过化妆棉小心翼翼的擦掉歪了的眼线并没有再画。 她生怕玉米再说出什么石破惊天的话，让她再画歪一次。 因为昨天没有来直播，团里发生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其实每天的直播，都可以从小音或者其他社交平台上看到。 谁穿了什么，哪个团又跳了新舞蹈，谁又疑似跟自己家大哥谈了恋爱。 每天开播，都会有大量的关于直播帖子被更新出来。 上次何雨晴妆花了被骂，让孙岩找到借口罚款的截图，也是来源于这些帖子。 她偶尔会去看一看，想着看一下自己有没有不足的地方，学习一下。 可后来她发现，这些帖子有的时候根本就是过分解读，子虚乌有的事。 有一次何雨晴美瞳滑片，她翻了几下眼睛，便有人开贴纸骂她，说她嫉妒晨曦第一名，对着晨曦翻白眼。 这种数不胜数的帖子真的十分影响心态，公司因为想要热度，想要提高讨论度，无论是正向帖子，还是有争议的帖子，都会放任不管。 只要没有引起不好的节奏，公司都不会做澄清，也不允许主播下场回复。 这种‘黑粉也是粉’，‘挨骂也是流量’的做法何雨晴十分不认同。 所以自那以后，她就很少逛这些软件。 她觉得，只要自己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就没有必要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每天的私信都让她很头疼，她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昨天那种情况下，她更不可能有心思去翻帖子。 这会她不动声色地想找出手机看看，还没动，晨曦先说话了。 “粉丝说的那些话，又不是我说的，为什么我要道歉啊。” 晨曦脾气比较暴躁，语气也不是很好，但是这很正常。 开团的时候，晨曦就是这个团队的c位，人气高，受追捧。 那时候，她们几个人包括荣荣，都是没有人送礼物。 要不是晨曦家的哥哥姐姐时常送来‘医药费’，她们的数据简直惨不忍睹。 晨曦那时候以‘队长’自居，经常拿起乔来。 晨星的规矩是，准点开播，如果有主播迟到，就默认不参加这一场直播，对全勤有很大影响。 可他们直播间全靠晨曦撑着，所以晨曦经常迟到，大家也会不开播等着她。 他们穿的衣服虽然不需要一样，但是色系要搭配。 每天都是晨曦决定明天穿什么色系的衣服，有的时候还会暗示大家，希望大家能衬托一下她c位的穿搭。 可以说，520团初期，都是晨曦撑起了这个团的流量。 最近荣荣人气高过晨曦，晨曦也依然是这个习惯。 荣荣本身就是不争不抢的性格，对此也没说过什么。 何雨晴已经找到了帖子，一边看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快速地浏览起来。 只是看了几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在荣荣票数第一次超过晨曦的时候就出现过议论。 因为之前主持过晨曦的一位哥哥，开始支持荣荣。 事情的起源也是，这位哥哥在直播间看到了晨曦跳舞觉得很好看，就连着支持了几天。 每天都来刷大量的礼物，要求晨曦跳舞。 有一天，这位哥哥送的实在太多，晨曦跳得太累了，公屏上的粉丝开始心疼。 这位哥哥可能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对，就给她们每个人都刷一个礼物，让其他人轮流上来跳。 其实这件事很正常，不仅在他们直播间很正常，在整个星辰的所有直播间都存在。 可巧就巧在，荣荣跳了一支舞蹈之后，这位哥哥就接着给荣荣刷了很多大礼物，让荣荣跳舞。 当晚，晨曦的粉丝大面积开帖，质疑荣荣抢了晨曦的哥哥，荣荣的粉丝也开贴回击。 不过因为荣荣什么都没做，只是人家哥哥单方面的喜欢，实在是怪不到荣荣头上。 第二天，直播间流量上涨，公屏上两家粉丝互相骂来骂去，甚至有些激进的粉丝连那个哥哥一起骂。 人家哥哥花了钱还要挨骂，十分生气，就再也没来过。 随着那个哥哥的小事，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昨天，有粉丝发现，一直支持荣荣的哥哥，就是当初那个支持晨曦的哥哥。 那个哥哥只是换了名字换了个头像，大家就以为是来支持荣荣的新人。 这段时间荣荣的人气上涨，已经将晨曦‘按’在第二名一个月，两家粉丝本来就较着劲。 这下哥哥的身份被扒出来，荣荣‘抢大哥’的罪名彻底被坐实。 在晨星，‘抢大哥’这件事是完全不被允许的，如果荣荣真的被查到抢了人家的‘大哥’，可能会面临公司的处罚，甚至退团。 两家粉丝因为这件事炒得不可开交，晨曦家的粉丝骂荣荣‘绿茶婊’，表面上一副无辜的模样，暗地里背刺队友。 而荣荣家粉丝觉得，谁能留住粉丝就是谁的本领，哥哥姐姐们的钱包自由，想给谁送礼物，就给谁送礼物。 晨曦家的粉丝气不过，开始扒荣荣的各种社交软件。 将荣荣之前在舞蹈学校的消息全都扒了出来，并且造谣荣荣有男朋友，当小三等等。 荣荣的粉丝也不甘示弱，开始扒晨曦的个人信息。 扒出晨曦以前是内衣模特，跳擦边舞蹈等等。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已经骂了一整个晚上。 两边的粉丝跟疯了一样，真是好一出大戏！ 何雨晴觉得，现在事情的发展太恐怖了，已经不是粉丝之间普通的骂战。 造谣诋毁，将他人隐私信息发到网络上，这些已经触犯了法律。 玉米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晨曦面前。 “我们已经查了荣荣的手机，她根本就没有抢你的‘大哥’，完全是那个人自己找到他的。” “那个人换了头像，换了名字，荣荣一直当他是新的粉丝。” “这件事，总归是你的粉丝先挑起来的，我也不是让你跟荣荣道歉，但是你需要安抚一下粉丝。” “孙哥这几天很忙，还不知道这件事。” “要是让他知道你们闹成这样，我们整个520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第61章 战火升级 何雨晴看到晨曦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她瞪着眼睛看着玉米，里面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每个直播间均配备一名主持人和场控，主持人负责活跃气氛，感谢礼物，保持现场的秩序和更换舞蹈音乐。 场控负责直播时，评论区的管理。 一些发广告的，骂人的，影响秩序的都会被场控拉黑和请出直播间。 很多人都觉得，可能主持人权利大一些，因为他说话比较多。 但实际上，场控的权利是除去经纪人话语权最大的。 如果把一个团播比喻成一个公司，那孙岩就是总经理，场控就是手下的部门经理。 场控很多的指令其实就是孙岩的指令，主播平时的请假都是跟场控报备。 何雨晴一直觉得，在晨星的几个团播中，他们团的玉米已经算是很好说话的同事。 她还曾经听说，某个团因为跳舞时慢了一拍，被场控骂哭。 现在，连玉米都来调节这件事，那说明这件事的程度已经发展得很恶劣。 晨曦的化妆镜就在何雨晴的对面，虽然化妆时候两个人互相看不到，但是晨曦现在站起来，她正好能看到晨曦的表情。 荣荣的位置跟何雨晴背靠背，何雨晴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转头看，只能借着镜子偷偷地看身后的荣荣。 她并没有说什么，素净的脸好像也没有化妆，只是低着头，在那玩手机。 虽然是两个人的事，但是荣荣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倒是晨曦，依然情绪激动。 “玉米，你不用拿孙哥来威胁我。” “让他知道有什么不得了的，就算让公司知道又能怎么样？” “事不是我挑起来的，人也不是我骂的，还是那句话，别人嘴里说什么我管不了。” 晨曦的声音几近哽咽。 “再说了，我凭什么要道歉，凭什么要安抚粉丝？” “粉丝也是觉得我受了委屈，这才出头替我说话。” “他们替我说话，我反过来还要说他们做得不对，这话说出来，我粉丝肯定要跑光了！” 玉米还没说话，只听背后传来‘嘭’的一声。 何雨晴也顾不上从镜子里偷看，直接被这一声惊得回头。 只见荣荣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眉眼间都是不耐。 她一向好脾气，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强势的模样。 “晨曦，其实我们两家粉丝掐架已经很久了。” “不止这几天，几乎从开播时，我们的粉丝就一直吵到现在。” “每次只要我有了新的哥哥姐姐，你们家粉丝就要大规模地在一些软件上开帖子。” “上次，我家的一个姐姐，在你跳舞的时候给我送了一个礼物，你们家粉丝怪我家姐姐不懂礼貌，说送礼物的特效影响他们看你跳舞。” “我家那个姐姐被你的粉丝私信骂了几百条，我也被人p了黑白遗照，发车祸图，这些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你不能说最近这些维护你的粉丝，为什么当时不劝一劝那些激进的粉丝呢？” “难道因为你流量好，粉丝多，礼物多，就可以让你的粉丝随便欺负我们么？” 荣荣也有点情绪上头，两个人的矛盾瞬间爆发。 晨曦也不甘示弱。 “我有压迫过你么？我有欺负过你么？” “刚开始没流量的时候，是谁家的哥哥姐姐给你送礼物，给了你们展示的机会？” “如果没有我，咱们这个团早就解散了，还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风呢！” 荣荣也站了起来，直接对上晨曦的眼神。 “你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你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也觉得是你将我们团带起来的么？” “是不是还要学你那些粉丝，动不动就来一句‘医药费警告’，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觉得不开心，把医药费吐出来’啊？” 晨曦翻了一个白眼看向别处。 “我可没这么说，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玉米看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直接走到他们俩中间。 “你们俩别吵了，还嫌事情不够乱么？” 荣荣气哄哄的坐回椅子上。 “是我想吵么？” “这屋子里的女主播有一个算一个，谁没被晨曦的粉丝骂过？” “动不动就开帖子骂人！” “站得近了说我们蹭她热度，站得远了说我们孤立她。” “我发个跟球球一起吃饭的帖子，全都是她的粉丝在下面问，为什么不带着晨曦一起吃。” 荣荣走过来，一把拉起何雨晴。 “就说晴晴吧。” “都是一个舞蹈老师一起教的舞蹈，只是因为晨曦先跳了几天，晴晴后跳，他们粉丝就出来骂人，说晴晴是‘学人精’。” 荣荣冷笑一声。 “粉丝那么厉害，把所有歌曲的版权买下来，让我们晨星所有的女主播都不许跳舞好了！” 何雨晴猛然被拉起来，顿时不知所措。 其实上次被骂她是知道的，因为徐嘉敏转发给了那些骂她的帖子。 可她觉得没必要掺和到粉丝的争吵中去。 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要是特意说明什么，会让别人觉得她小题大做。 她只是在自己的粉丝群里说了几句话，希望大家不要跟风去争吵，过好自己的生活。 大概是什么样能量的人呢就能吸引到什么样的粉丝。 何雨晴觉得，她的粉丝一直都很佛系。 而且几个管理姐姐已经上班，甚至有两个已经生了小孩。 姐姐们会逛一些平台，看到不妥的言论都会提醒删除。 何雨晴家的粉丝口碑一向很好，不参与吵架，也不会为了她去争吵什么。 她还跟姐姐们自嘲，‘糊’是她的保护色。 本来不想参与到这个战局里，可荣荣这样一拉，好像被迫将她拉入战局。 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她还是决定保持一个中立的状态。 但晨曦好像不准备给她说话的机会。 晨曦双手抱胸，刚要还嘴，门‘嘭’的一声被踢开。 孙岩冷着脸，眼神阴沉地在他们三个身上来回扫视。 “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么？” 晨曦看到孙岩，顿时红了眼眶。 “孙哥，我不是想吵架，我只是觉得……” 孙岩抬手，制止了她的话。 “你们三个，跟我出来。” 第62章 集体挨骂 何雨晴按了按额头。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一直坐着没出声，刚被荣荣拉起来！ 不过想想也对。 她昨天刚跟孙岩撕破脸，今天就算荣荣和晨曦不吵架，孙岩也是要来找她麻烦的。 刚好问问，这次的处罚是什么，要是扣工资的话，那她就提前告诉哥哥姐姐们，这个月都不用刷礼物了，下个月她就离职了。 三个人就这样一个跟着一个的来到了孙岩的办公室。 何雨晴抱着臂膀想听听孙岩要怎么批评她，没想到孙岩开口让她惊讶。 “晴晴，我们的事一会再说，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下。” 何雨晴有点懵，不由得伸出食指指向自己。 “我？” 孙岩眉头一皱。 “怎么？你想站在这挨骂？” 何雨晴撇了撇嘴，直接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看来这‘骂’还要分两批来‘挨’。 何雨晴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可孙岩看到她就头疼。 他已经被何雨晴气得一夜没睡觉，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先是被大老板视频电话批评，再是分公司总裁的一顿教育，刚才还被周云涛那个小子一顿阴阳怪气。 心情都没平复好却被告知，某书上晨曦和荣荣的粉丝已经掐架到互爆隐私。 那一刻的心情，真的是比被骂了一整天还难受。 孙岩手里确实有几个很赚钱的团，每个月的收入很稳定。 可稳定的收入并不是好事。 一旦收入稳定，人数稳定，就代表着这个主播已经走到了最高顶点，以后不会再有什么起色，只会继续走下坡路。 而520是他现在拥有的，发展势头最好的团。 才开播三个月，收入就已经赶上了老团，并且每个人都有上升的趋势。 晨曦发挥稳定，荣荣突然蹿升至第一名。 两家最近为了争夺第一，所有粉丝几乎都使出了全力。 而最让他意外的，居然是何雨晴。 后台统计，何雨晴各方面的数据上升得特别快，已经有爆火的趋势。 之前爆火出圈的苏苏，就是这样，一个月之内粉丝的增长呈井喷式，已经超过了好多人。 这让他欢喜也让他很焦虑。 何雨晴已经快播满三个月，有一次无责离职的机会，这也就代表着，她一旦爆火，马上就会有其他公司来挖墙脚。 晨星已经被挖走很多女主播，所以他不得不防。 即便他知道何雨晴脾气倔强，也提出了让何雨晴去饭局表演跳舞。 想着前期瞒下来，等到跳舞那天直接打何雨晴一个措手不及。 上次拿合同和赔偿金额拿捏了她，这次应该也一样。 只要她不配合演出，那么就用违约来牵制她，她不跳也得跳。 职场如战场，想绑住一个人让她永远为自己所用只有两个重要条件。 一个是用足够的金钱，让她心甘情愿地为公司卖命。 另外一个就是手握把柄，让她不得不为公司鞠躬尽瘁。 何雨晴上次因为成轩的事情已经跟她撕破脸，这个时候其他公司来挖人，她可能毫不犹豫地就走了。 如果自己手里握着她穿着暴露跳舞，然后陪酒的视频，那么谅她也不敢随便轻易就离开。 就算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地离开了，自己手里的视频也足够毁掉她。 不能为我所用，那不如毁掉！ 孙岩一直抱着这种心态来看待她跟何雨晴的关系。 没想到何雨晴直接不在乎违约，又命好地遇到了周云涛。 他竟然拿他毫无办法！ 何雨晴这件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没想到这两个人又开始出现矛盾。 孙岩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被鼻托压出的痕迹。 “你们两个，还想不想干了？” 晨曦没说话，倒是旁边的荣荣先开口。 “孙哥，我很感谢这段时间在晨星你给我的照顾，如果公司因为这件事情想开除我，那我毫无怨言。” 何雨晴都惊了，没想到荣荣居然能坦然地接受离职。 而且她好聪明，并非是跟公司叫板，也没有主动提出说要辞职给公司留下追责的把柄，反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公司，直言公司想开除她。 晨星是正规公司，入职有五险一金。 若是公司辞退，荣荣完全能要到赔偿。 孙岩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在心中重新审视了一下荣荣。 平时不争不抢，说话都小声小气，没想到关键时刻一点都不怯场。 孙岩其实更喜欢晨曦这种性格，像一把干稻草一样，一点就着，可这种人也胆小，只能逞口舌之能，很容易对付。 没想到这个荣荣居然跟何雨晴一样，是真正的‘会咬人的狗不叫’。 孙岩抬头看她。 “是我要辞退你么？是你的职业生涯马上就到头了。” 晨曦这时候好像完全失了方寸。 “孙哥，这事我也是被推着走的，我还觉得委屈呢！” 孙岩大手一拍桌子。 “你平时不好好约束粉丝，现在来我这里叫什么委屈？” “但凡你像晴晴那样，经常在粉丝群里喊一喊，不要到处惹是生非，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头疼！” “你那些个粉丝，像是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你知不知道，我的私信都快被你的粉丝冲烂了！” “前两天有几次，晴晴跳舞的时候账号被举报，我一看后台的举报人，十个有九个是你的粉丝！” 孙岩一肚子怒火，正愁没处发泄，这会一并爆发出来了。 “我告诉你晨曦，如果你再没办法管束你的粉丝，等出了大乱子，你就等着公司的追责吧！” 晨曦直接被骂得哭了出来。 荣荣也适时地低下了头，一副难过的模样。 孙岩骂够之后长叹一口气。 “晨曦，荣荣，你们两个一会直播的时候都约束一下粉丝。” “晨曦所有粉丝群禁言三天，你们两个全部扣除下个月保底工资！” “出去！”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径直走出办公室。 何雨晴知道，轮到自己挨骂了。 无论孙岩怎么骂，自己也不会像昨天那样冲动了。 冲动只会让孙岩扣她的工资，现在自己最不能丢的就是工资。 何雨晴站起来想往办公桌旁边走，没想到孙岩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晴晴，你就坐沙发上吧。” 第63章 开诚布公 何雨晴有点受宠若惊，居然不用站在那挨骂？ 不过她现在很坦然，坐着就坐着。 孙岩也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站在办公桌前半天，才到沙发对面坐定。 “晴晴，首先我为昨天的事情跟你道歉。” “可能我的这些行为伤害到了你，在这里说一声对不起。” 孙岩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对不起，何雨晴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自从上次成轩的事情后，她跟孙岩之间关系一直很微妙，是那种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要跟我说话的状态。 直到自己的团被针对了之后，她也曾经想过找孙岩坦白。 她确实变得比之前勇敢了不少，可还没勇敢到那种地步。 而且自己找孙岩说什么呢，没有立场也没有证据。 这次事件，没想到是孙岩先低头。 孙雨晴一直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表面上再强硬，心还是柔软的。 面对这样的孙岩，她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孙哥，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我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和玩物。” 孙岩只是长叹了口气。 “晴晴，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我承认，之前对你们团和对你可能带了一些个人情绪，但人都是感性动物，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都是个好人。” 孙岩说这样的话何雨晴能理解。 人走到一定的高位，很可能早就忘了自己的初心，只剩下蝇营狗苟的算计。 自私自大地用那些常人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权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理想国，他是国王，不允许任何人的忤逆犯上。 这样的事情不是团播公司有，而是普遍存在所有公司里。 何雨晴没有做声，而是听孙岩继续说。 “你一定很生气，但我还是想说，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的赌气离开晨星。” “你是一个比较有前景的好苗子，公司也不希望你离开。” 何雨晴不喜欢维持表面的和平。 一时的平静，只能在黑暗中累积更多看不见的矛盾，等到爆发那天，将会是无法收场的结局，她一直希望开诚布公地跟孙岩谈一谈，现在正是好时机。 “是孙哥不希望我离开，还是公司不希望我离开。” “孙哥，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离开晨星我也是被逼无奈。” “我们之间的矛盾很深，我在你手下工作，影响的不仅仅是我个人，还是我的整个团队。” “我不想因为我们之间的矛盾而带累了整个团队的发展。” “520这个团的发展前景很好，可孙哥却因为我把对这个团几乎是放养。” “而放养的代价您也看出来了，荣荣和晨曦的粉丝闹得不可开交。” “但凡孙哥您多上心，现在事态不可能发展成这样。” “所以孙哥，我离开，您也舒心，我也不用再成天提心吊胆的怕您的打击报复，也不用因为我而带累了整个团而愧疚。” “我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孙岩没想到何雨晴说得这么直白，这让他没办法接下去。 不过有一点他很认同。 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会让矛盾积累到无法解决的地步。 想了想，他也觉得坦诚一些。 “晴晴，我可以按照你说的，给你一些尊重，我可以对你坦诚，但是同样希望你对我坦诚。” “如果我不再针对你，用一个平常心去对待你，你还会离开晨星么？” 何雨晴犹豫了。 对于这份工作，她的态度一直很消极，甚至是一个‘不得不做’的状态。 后来人气涨了，支持她的人多了，她也从这份支持上汲取了很多的勇气和信心。 那些日夜的陪伴不是金钱可以叙述，当她的名字一次次在直播间的公屏上刷成队形，那种被人认可的满足和幸福感总是充斥着她空虚的内心。 离开家是因为不被认可，被父母否定，仿佛她的人生价值需要体现在听父母的话，乖乖结婚生孩子上。 晨星的这份工作，让她从另外的角度得到了人生价值。 抛开诱人的工资来说，这份感情她确实无法割舍。 无论是友情也好，责任感也好，她都没办法轻易放手。 何雨晴认真答道。 “如果我能作为一个普通的员工存在，我不会离开。” 孙岩再一次确认。 “如果有别的公司给你开出了更高的价码，你会跳槽么？” 何雨晴想都没想就回答。 “我不会跳槽，我的一切从晨星开始，要结束也会在晨星结束。” 孙岩紧张的情绪得到一丝放松。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句话，孙岩只会一笑置之，在他的概念里，从来都是利益至上。 他自己是，别人也是。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何雨晴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份量，让人莫名的相信。 孙岩搓了搓手。 “好吧晴晴，我以后不会再针对你，也不会再无视你们团。” “我也会尽量将之前亏欠给你们的尽快补回去。” “之前的事情我们就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过，可以么？” 何雨晴咬了咬后槽牙。 孙岩依然是一个上位者的态度，他觉得只要他认错，那过去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 他习惯性地觉得，只要他能放手，那就是对她的恩赐，她理所应当地接受，并且为此感恩戴德。 何雨晴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心里的话。 “那我应该感谢孙哥的高抬贵手？” 孙岩不禁失笑。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何雨晴话语中的阴阳怪气。 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仅有胆量，还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守护着自己的底线，寸步不让。 他会带团，但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这种小女孩打交道。 “那你说，我应该做点什么补偿呢？” 何雨晴仔细的想了一下。 她不会天真的要求孙岩以后不要再带公司其他人出去‘陪酒’‘献艺’。 因为每个人的追求都不同，她不愿意不代表别人不愿意。 而且她算什么？孙岩怎么可能会听她的？ 周云涛也说过了，公司不可能开除孙岩。 与其做那些不合时宜的幻想，还不如要点实际的好处。 何雨晴毫不客气地开口。 “孙哥，我要520团每个月至少4次主题。” “还有，我们想去七楼新建的森林主题直播间做几天直播。” 第64章 钱包大出血 孙岩微笑着点头。 “没问题，我会跟企划沟通，等公司拨款之后就开始主题。” 何雨晴想了想继续说。 “我还要孙哥，你，私人，给我们团每个人送10万分值的礼物。” “给我们单人视频投‘抖加’推广，在主题直播间第一天全平台投放流量推广。” 孙岩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之前主题的要求就算她不提，他也会申请的。 可后面这几个要求，确实有点狮子大开口。 十万分值的礼物就是人民币一万块钱，他们团六个人，就是六万，推广流量更是要花很多钱。 其实公司每个团都会有一定的名额做广告投放，视频推广，只是力度不一样平台也不同。 况且她还特意强调了是‘私人’出资，也就是说，公司的推广她想要，还要自己额外的‘大出血’。 这一套推广下来，估计得十万左右。 这十万肯定是省不下的。 他这次做的事被周云涛撞上了，虽然是公司的授意，不过说出来总归是不光彩的。 晨星的财报很好，总公司高度重视，这件事已经被当成典型开会讨论。 如果他真的让何雨晴走了，那说不定又是一场批评。 公司要拓展版图，已经在羊城选址开始装修，孙岩对去羊城发展势在必得。 谁都清楚，开荒之后，第一个人可以吃肉，后面跟上来的只能喝汤。 他现在稳坐晨星经纪人***也是因为他是公司第一个团的经纪人。 孙岩搓了搓手指，一拍大腿。 “行，我答应你。” 何雨晴终于藏不住笑意，她看着孙岩吃瘪还要微笑的表情觉得心里暗爽。 果然，什么语言攻击，精神博弈都没有让对方钱包出血来的实在。 上次她让公司公开批评通报成轩的事，孙岩只是感到为难，可能更多的情绪是丢脸。 这次却是实打实的肉疼心疼。 不过她可不会孙岩心疼，这都是他自找的！ 孙岩重重地叹了口气。 “主题的事很快就能敲定，那些投放的广告等主题日再投放。” “至于礼物……” “这样吧，我会私人出资叫公司其他人分开给你们刷，我要是一个人刷了全团，会被人说是公司的回流票。” “不一定会一起刷给你们，但是会分散着刷，肯定在这个月给你们刷够，你看行不行？” 何雨晴从来没觉得孙岩这么好说话，自然是满口答应。 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两个人终于是解开了心结。 何雨晴也要到了该给的补偿，这让她心情很好。 回去化妆的路上，她整个人十分轻松。 一个多月来的愧疚让她整夜的没办法安睡，这次得到了流量的补偿，对团里的姐妹们也算是有个交代。 马上要到直播的时间，她小跑着往化妆室赶。 一推开门，化妆室里传来阵阵哭声。 晨曦坐在椅子上呜呜地哭着，球球和昭昭正在哄着。 荣荣并不在直播间，玉米一脸无奈地叉腰站在一边。 见到她进来，晨曦抬起头，红肿着眼睛问。 “晴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团里是‘团霸’？” “是我害得你天天被骂，是我压着你让你不能出头？” 何雨晴眨了眨眼，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走上前去。 “晨曦，我没有这么说过，也没有这么想过。” 玉米站在他们身后，不断地给何雨晴使眼色，意思是让何雨晴哄一哄晨曦。 何雨晴没办法，也跟着上前一起哄。 “晨曦，你别想太多，荣荣也是一时气愤才说那样的话。” “我相信你也是一时气愤才跟她吵了起来。” “你自己心里都知道，那些都是粉丝做的事，跟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无关就够了。” 晨曦再次抬头，认真地听着何雨晴说话。 “晨曦，我们520是新团，几个姐妹都是一起从寂寂无名走到现在的。” “我看到别的团拆了分，分了再组成新的组合，每个团散的时候几个女孩子都哭成一团，我就心里很难受。” “但有的时候想起来，我们几个还能在一起，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所以，更应该珍惜彼此的感情，对不对！” 玉米适时的见缝插针。 “对呀，你别哭了，快到直播时间了。” 晨曦解锁了手机，终于是擦掉了眼泪，开始重新化妆。 何雨晴迅速的化完妆，跟玉米对视了一眼，她立刻会意。 “我化完妆了，先去帮忙定点位调设备，你们不用着急。” 为了保证每次开播机位的正常，开播前都需要主播站在摄像机前面调试。 一个直播间通常会有两个镜头，一个主镜头拍全身，一个侧机位拍上半身。 她们有时候会一起站在那让玉米调试，有时候也会一个人来调试，所以别人也没多想，只是默默化妆。 何雨晴跟玉米一前一后地离开，一出门，果然玉米在门口等她。 两个人进了直播间才说话。 “怎么了？” 玉米重重地叹了口气。 “荣荣请假了。” 何雨晴挑眉。 “请假了？” “不是说今天要安抚一下粉丝么？” 想起刚才在孙岩的直播间，荣荣态度很好，也表示会安抚好粉丝，现在突然请假了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 玉米一脸无奈。 “她说她不舒服，心慌，手也发抖。” “这事就算是跟孙哥说，孙哥也不可能不批假，我没理由拦着她。” 何雨晴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然后接着问。 “那你叫我出来是……” 玉米有点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荣荣是比较少请假的，咱们直播间现在很大一部分流量都是荣荣的粉丝。” “她突然请假，直播间的人气可能会下跌得很厉害。” “所以……” 玉米有点迟疑，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你可以联系一下你的哥哥姐姐们，来直播间多多支持一下。” 何雨晴懂了。 玉米是怕人气不好，所以想让自己多叫点人来。 晨星是不允许主动叫人来直播间的，哥哥姐姐们来支持很好，但不来的话也不可以去找。 玉米这是……？ 在诱导她私下违规？ 第65章 帝王套装 何雨晴直播这几个月，也变得圆滑了许多。 私下违规的事情她不会做，但是‘上司’的要求不能拒绝。 如果拒绝，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给你暗暗下绊子。 何雨晴表面上答应得很痛快，也低下头装作玩手机。 对着镜子自拍，在群里发了消息，告诉大家直播快开始了。 公司规定，主播创建的粉丝群，必须由公司的工作人员担任管理，玉米就是她粉丝群的管理。 她做这些，也就是做做样子给玉米看，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在找粉丝。 然后随便找了几个哥哥姐姐的视频评论，多多互动。 直播开始后，直播间果然涌进来很多粉丝。 何雨晴不跳舞的时候，偷偷地看向展示的大屏，上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对玉米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因为荣荣和晨曦的粉丝对骂，引来了很多吃瓜群众来直播间。 直播间的人数并没有像玉米担心的那样直线下跌，反而突破了一万人，这是直播间从来没有过的人数。 坏消息是，两家粉丝的对骂已经盖过了其他主播粉丝的应援声。 她还看到两个自己家的粉丝在拉架，被那些不理智的粉丝骂了几句。 吓得她赶紧联系了自家的管理姐姐。 “姐姐，在粉丝群里说一下，不要参与骂战，如果觉得乱，今天可以不来看直播。” “ok！” 管理姐姐也作出回应，并且在粉丝群里规劝粉丝。 玉米的工作比平日里多了不少，鼠标点击的速度越来越快，都是在拉黑吵架的。 不过还好，直播间里的人都不怎么关注公平上的骂战，因为今天人气比较旺，所以大家都拼了命地展示着自己的看家本领，希望能多吸引一些粉丝。 用户776的出现，一时间终结了混乱的场面。 不知道这位大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送起礼物来就像不要钱一样。 他先是送了一个小心心，然后送了几个兔耳朵。 公屏上的特效从小的变成大的，再到霸满屏幕。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 用户776将所有礼物全都送了一遍。 主持人嘶吼的嗓子都快哑了。 “感谢用户776送来的‘帝王套餐’！” 在直播平台里，通常会把这种所有礼物都送一遍的行为叫做‘帝王套餐’。 有人统计过，这些礼物全部都送一遍，大概需要人民币八万多。 在晨星公司里，好像只有两个女主播被这样送过礼物，而何雨晴是第三个。 用户776对她一向出手阔绰，可是好像是第一次阔绰到这种程度。 何雨晴本来是在感谢，可接连的礼物送出，她也懵在原地。 两分钟后，她看到孙岩出现在直播间，跟玉米说了什么，然后开始不停地用手机发消息，出门打电话。 在直播间和门外反复的进出，然后在主机上不断地观察后台的变化。 何雨晴觉得有点不对，但这时候已经按照场控的指示，开始跳舞。 屏幕上不断地涌现出特效让她看不见那些粉丝们说的话，她机械地跳着舞蹈，无意间瞥见右上角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快3万人。 足足十几分钟的特效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何雨晴一首接一首地舞蹈跳着，汗水流到眼睛里都来不及擦。 这一场直播，她几乎跳完了自己会的所有舞蹈。 用户776的礼物，加上其他哥哥姐姐们送的礼物，直到下播的时间，她都没有跳完。 机器关闭的那一刻，何雨晴累得气喘吁吁，抱着水杯大口地喝着水。 拿出手机一看，粉丝数量暴涨，点开软件，手机直接卡死。 孙岩笑着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晴晴，跳得好！” “你刚才在台上没有看到，咱们直播间的礼物值和点赞数量，已经在同时段排名第一。” “你知不知道，杭城有多少的直播间，能在这里排名第一，在国内就算是这个！” 孙岩伸出大拇指，一脸的骄傲。 晨曦坐从沙发上抄起包，甩到肩膀上任何话都没说，直接离开直播间。 何雨晴脸色有些不好。 “孙哥，你刚才是给直播间买推流了么？” 孙岩没有否认。 “当然了，帝王套装，不是什么直播都能看到的！” “不趁着这时候推流什么时候推？” 何雨晴有些不悦。 “可是我们团的人不齐，荣荣今天请假了。” “再说了，刚才直播间里只有我的礼物，就算人进来了也只能看到我跳舞，看不到别人。” 孙岩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四周的人。 大家好像都在各忙各的，没有再看他们。 孙岩抬了抬手，示意何雨晴跟她出去。 何雨晴就算不情愿，也只能跟着走出去。 出了门，孙岩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 “晴晴，我知道你善良，但是有时候善良并不能用在所有地方。” “你知道荣荣的粉丝和晨曦的粉丝为什么吵架么？” “是因为两个人的成绩不相上下，一个直播间的流量就那么多，两个人不可避免地争夺资源。” “现在，这么大的流量落在你身上，你就应该守好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女团直播，不是小女孩过家家，哪有时间演什么姐妹情深？” “你们不过就是一起工作的伙伴，资源就这么多，谁能握在手里谁就是胜利者。” “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么？” 何雨晴叹息着点点头。 她并非是一个圣母，也知道同团会争夺流量和资源。 但她总觉得，这波流量应该跟团里的其他人共享，这是她欠他们的。 想了想转头便说。 “那孙哥，这波推流只能算公司给我们直播间的推流，不算你私人给我们推的。” “你可是答应过我，等我们换了新的直播间，再给我们统一推流的。” 孙岩点点头表示同意，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他再次拍了拍何雨晴的肩膀。 “晴晴，我签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能红，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何雨晴的手机不断地震动，大概都是新粉丝发来的关注和消息。 手机终于缓了过来。 她点开聊天界面，精准地找到用户776。 【今天真的是让您破费了。】 第66章 委屈的自己，努力的自己 用户776很快发来消息。 【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 何雨晴的配得感一直很低，因为父母给她的少之又少，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是能与她相配的。 她是那种，别人给她一分，她会回报十分的讨好型人格。 面对别的哥哥姐姐，她可以很真诚地陪他们聊天，愿意分享一些生活中的趣事，再倾听他们的烦恼。 面对着用户776，她总是感觉有一层隔阂。 因为他们的相交总是淡淡的，带着疏离，仿佛以后再也不出现在直播间支持自己，何雨晴也不会觉得奇怪。 何雨晴咬了咬牙，再次发送了消息。 【您来支持我我就很高兴了，不用太破费。】 对面问了一个问题。 【我给你送礼物，你是有分成的对吧。】 何雨晴回复。 【嗯，有的。】 对面发来一个笑脸加文字。 【有分成就好，等你发了工资，拿着我那一部分分成，请自己吃一顿大餐，好好安慰一下受委屈的自己。】 何雨晴捧着手机一时间愣在原地。 很快，泪水积蓄在她的眼眶里。 她蹲在练习室的小角落，泪如倾盆。 自从离开家，她就告诉过自己，没有比呆在家，被强迫安排人生更糟糕的事情了。 所有遇到的事情也是这样的，虽然糟糕，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所以她几乎没怎么哭过。 可不哭，不代表不委屈。 上次成轩的事，她被迫放弃报警惩罚那个畜生。 这次被孙岩当做玩物送出去，她也没哭，被迫接受了物质上的补偿。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一次一次地低头。 为了让自己不再回去受苦，不得不将自尊放在尘埃里。 可现在，用户776的话，就像是尘埃里开出的一朵小花，让她知道，有人陪着她。 她曾经看到过一句话。 ‘所有人关心我飞得高不高，只有你问我飞得累不累’。 心底柔软被触动，只要一瞬间，一句话。 她抱着手机哭了好一会，像是将这些日子里来受的委屈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然后郑重其事的回了一句。 【真的谢谢您。】 对方可能在忙，好久没有回复。 何雨晴抱着手机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休息。 她今天不想再练舞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靠着墙壁，休息休息。 好像没有休息多久，晚场直播就开始了。 何雨晴简单收拾好，补了个妆，继续晚场的直播。 这场的人数没有上一场高，不过一直保持在一万人，也算是他们直播间能稳定保持在线人数的新高。 大家都干劲十足，尽量去忽略屏幕上一些吵架的话。 没想到，快接近尾声时，用户776再次出现，又送了一套帝王套装。 送完之后，他发了一个飘屏。 ‘送给晴晴的，不用跳舞，单纯的支持一下。’ 评论区再次哗然。 这种单纯的支持者少之又少，一天下去两套帝王套，十几万的人民币。 屏幕上疯狂地滚动着消息。 【天呐，这就是神豪么？】 【有钱人的钱好像跟纸片一样。】 【下辈子能不能让我也当一把有钱人！】 【我们荣荣去哪了，这场直播还没来么？】 【晨曦粉丝出来道歉，网暴同事的晨曦也出来道歉！】 讨论着用户776的同时，两方粉丝还在互相撕扯辱骂。 十几分钟的礼物特效过去后，神豪降临的兴奋已经过去，众人又开始讨伐。 直播间乱成一锅粥，根本没法再继续直播。 场控玉米给坐在旁边的晨曦使了个眼神，晨曦拿着麦克风上台来。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开始道歉。 “这两天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甚至现在已经影响了直播间，对我和荣荣两个人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我跟荣荣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会互相关心，互相照顾。” “请大家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无论发生了什么，受到伤害的不仅是双方的粉丝，还有我和荣荣两个人。” “我也在此澄清一下，我并没有……” 晨曦楚楚可怜的表情和哽咽的声音引起了粉丝们的一阵心疼。 有的粉丝正在守护，也有的粉丝脱粉回踩。 【晨曦，你说这话有没有考虑过粉丝的感受？】 【是谁在你被造谣的时候帮你澄清，是谁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支持了你？】 【现在你将这一切都推到了粉丝身上，你有没有良心？】 何雨晴看着直播间不断滚动的文字，心情错综复杂。 晨曦澄清的那些事情，真假参半，有的地方很明显就是在说谎。 不过也有很多粉丝清醒过来，他们发现，晨曦说的话是有破绽的。 不过人数太少，被吞没在一声声的心疼中。 何雨晴点开聊天记录，给用户776发了消息。 【怎么又送了礼物，花了太多钱了。】 对面虽然离开了直播间，但是也很快回了消息。 【下午的礼物是让你请委屈的自己吃一顿饭。】 【刚才的礼物是想让你犒劳一下努力勤奋的自己。】 何雨晴刚想回复点什么，玉米却已经叫她们全体上去谢幕。 她只能发了个表情，表示自己去忙，就没再回复。 晨曦哭哭唧唧十几分钟，屏幕上再次控制不住乱成一锅粥。 为了怕评论区骂人的太多，直播间会封禁，匆忙间下了直播。 因为骂战，整个直播间的氛围非常低迷，谁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声音大了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关注，而变成发泄口。 何雨晴被送了两个帝王套装的消息，在她还没下播的时候就传遍了整个晨星。 她卸了妆准备回家，感觉从化妆室到大门口的一路上，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些眼神夹杂着羡慕、嫉妒、打量和疑惑，唯独没有恭喜。 她想起苏苏曾经对她说的一句话，她说有时候做噩梦，就会梦到好多眼睛盯着她看，她们想更深地探究她，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她不寒而栗。 何雨晴好像有点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孙哥今天跟她说的那些话。 人和人只要在一起工作，就会存在竞争。 哪有什么好姐妹好兄弟，在利益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第67章 我已经在退让 何雨晴今天收到了很多礼物，光是分成就能分到至少三个月的工资。 一想到这些，她就高兴地想蹦起来，仿佛前一阵子所受的委屈都是对她的考验，她经过了考验，上天给了她一笔不菲的补偿。 她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就近搜了个火锅商店，去买了一些火锅食材。 用户776说得对，她需要安慰一下委屈的自己，也需要犒劳一下勤奋的自己。 等不到下个月发工资，她现在就要‘及时行乐’。 本来应该找个好一点的餐厅美美地吃一顿大餐。 可看了附近的餐厅还有软件上的评价，她兴趣缺缺、 好吃的地方东西太贵，便宜的评价又不好。 还不如买一堆火锅食材，大家一起吃更开心。 她自从住进这里，宿舍几个人对她的照顾也不少，是时候请大家吃一顿饭了。 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到宿舍时，芳姐和徐嘉敏已经回到了宿舍。 她给杜盼儿打了电话，杜盼儿也说送完手里的这几单就回去。 这次洗菜的时候，徐嘉敏没有跟着她一起，而是恹恹地躺在床上。 何雨晴跟芳姐两个人在厨房处理食材，她小声问道。 “芳姐，敏敏怎么了？” 芳姐一顿，说话的声音有些犹豫。 “敏敏她，自尊心比较强，有什么事情不太喜欢跟我们说。” “但是我洗完澡听到她打电话，大概就是换的这个新团人气也不太好。” 何雨晴洗菜的手顿住。 看来自己一会说话要注意措辞。 徐嘉敏的业绩不好，而自己因为今天得到两个帝王套装而买了食材大肆庆祝，可能会让觉得不舒服。 她虽然没有恶意，可敏感的小女孩可能会觉得是她在炫耀。 所以，当杜盼儿回来时问她为什么要准备火锅时，她随便说了个谎话。 “回来的时候路过火锅店，闻到了味道，有点馋了。” “所以我就奢侈一把，咱们也吃一顿好的。” 上次几个人醉酒抱在一起痛哭的画面历历在目，何雨晴不想上次的事情发生，所以这次没有买酒而是买了果汁。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吃着，诉说着最近工作上的趣事。 今天的芳姐好像格外的高兴，杜盼儿性子直白，看出了胡慧芳高兴便问道。 “芳姐，今天怎么脸上一直挂着笑呢。” 胡慧芳眼睛亮亮的。 “我今天早晨去给小威送饭，主治医生跟我说，小威的病情有所好转。” “如果这样的水平能保持住一个月，小威就可以不用再住特殊病房了。” 何雨晴不懂小威得了什么样的病，不过能从特殊病房转出来总归是让人觉得开心的。 四个人举起杯小声地祝贺着，徐嘉敏也在祝贺，可是脸上的笑容很敷衍。 胡慧芳也没有跟她计较，只是叮嘱道。 “敏敏，你最近有点瘦了，多吃点肉。” 徐嘉敏一改平日里活泼的模样，接过肉简单道谢。 气氛一时没那么活络，他们都看出徐嘉敏心里装了事情，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只有芳姐在不停地关心着，给她夹菜。 徐嘉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杜盼儿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着。 “这么多肉随便吃，你怎么就吃这么点。” 何雨晴看着她碗碟里的酱料还剩了一大半，下意识地劝说了两句。 “是啊，看你酱料还剩下那么多，再吃点呗。” 她只是无心，可听者有意。 “晴晴，我知道你今天吃这顿火锅是为了什么。” “我也知道，因为我心情不好，所以你们吃得都不开心，话都不怎么说。” “所以我现在不吃了，我上去休息，不想打扰你们，让你们能开开心心的吃饭而已。” “我已经退让很多了，你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行么？” 何雨晴有些不悦。 她已经尽量在照顾徐嘉敏的情绪了。 一直没有聊工作的事，大多数时候都是杜盼儿在讲她遇到的那些奇葩顾客。 她认为自己没有说任何能刺激到徐嘉敏的话。 杜盼儿吃人嘴短，听到徐嘉敏语气不善地对着何雨晴说话，她也有心维护。 两个人平时就不怎么对付，何况徐嘉敏确实是有点扫兴。她 咽下嘴里那块肉说话也有点带着情绪。 “工作中的事为啥子非要带到生活里来哩，你看我每天也是受委屈，我也没把脾气发泄到你们身上噻。” “人家晴晴好心好意请我们吃火锅，你咋个这样子说人家。” 徐嘉敏顿时红了眼眶，声音都带着哽咽。 “她今天收到了两个帝王套装，价值十几万人民币，光是提成就可以抵了我们整个宿舍所有人的工资。” “你们在这跟她开开心心吃火锅，知不知道，人家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要去别地方租房子了。” “她马上就是大网红了，从这种贫民窟里搬出去，从此不会再跟咱们同流合污。” 说完，徐嘉敏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指着杜盼儿说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勾当。” “你有能拿衣服的渠道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要先问她？” “就算这些事情要按先来后到，也是我先住进这里的啊！” 杜盼儿顿时摔了筷子站了起来。 “你莫像疯狗一样乱咬哈。” “这是人家晴晴提出来的，我只是配合她而已，什么先来后到。” “再说了，平时我拿衣服回来的时候，你一脸的嫌弃，觉得这个难看，那个丑的，啷个给你拿衣服回来哦！” 何雨晴看两个人马上要吵起来的样子，急忙在中间调停。 她一把按下已经站起来的杜盼儿安抚着。 “盼儿，别吵了，很晚了一会隔壁又要不开心了。” 杜盼儿坐下后白了徐嘉敏一眼。 何雨晴又开始安抚起徐嘉敏。 “敏敏，你也别生气。” “说实话，衣服这件事也不是我想出来的，而且我跟盼儿这也是刚合作没多久，也是怕有什么问题。” “等过一阵子渠道稳定了，我们一起做就好了。” 徐嘉敏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何雨晴，我知道你现在很得意，很开心，我也知道我现在叫做嫉妒。”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别人饿肚子的时候，能吃饱饭的人不要吧唧嘴。” “这是一种对彼此的尊重！” 杜盼儿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真是笑死老子！” “你饿肚子又不是晴晴的错。” 第68章 钱要花在重要的地方 第68章 杜盼儿的阴阳怪气让何雨晴眼泪落的更凶。 她伸手指着杜盼儿、 “你……” 胡慧芳也拍了拍杜盼儿。 “盼儿，你少说两句。” 然后她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帮徐嘉敏擦眼泪。 “敏敏别哭了，你先上去休息吧，我们这也吃得差不多了。” 杜盼儿才不惯着她，听到胡慧芳这么说，她夹了一大筷子肉怼进沸腾的锅中。 “我还没吃饱哩，我还要再吃点。” 徐嘉敏一跺脚，气哄哄地爬回床上将被子盖在脸上。 胡慧芳佯装嗔怒在杜盼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我也吃饱了，我要休息了，你想吃去外面吃。” 杜盼儿笑嘻嘻的开始收拾桌子放在了客厅的大桌子上。 胡慧芳示意何雨晴出去，可能是想跟徐嘉敏谈谈。 何雨晴收到她的示意，收拾好东西跟着杜盼儿一起走了出去。 刚才她没吃几口，现在锅子咕嘟咕嘟的开着，她倒是有了点食欲。 上次煮火锅时没舍得吃的虾滑让她一股脑的都下进了汤锅里。 杜盼儿抬头看着何雨晴。 “你也爱吃虾滑！” 何雨晴点头。 她很喜欢吃虾滑，煮熟了的虾滑q弹爽脆，沾满酱料吃着让人觉得很满足。 可是以前跟爸妈出去吃火锅从来不敢点这个。 因为火锅店里，一份虾滑要卖到三十八块钱。 小小的一滩，只能团成几个丸子，母亲觉得这十分奢侈。 她还记得当时母亲说过，人不能总是贪图享乐，特别是口腹之欲。 能吃饱就行，钱应该用到更有用的地方。 何雨晴想不明白，他们家父母双职工，家里吃得也很一般。 她不上补习班，学习全部靠自觉，也没有任何兴趣班。 一年四季穿着校服，平常的衣服还是亲戚家表姐的旧衣服。 家里为什么会这么穷呢？ 后来上大学时她才知道，父母背着她买了好几套房子，这是两个人的养老房，准备退休以后靠收租过日子。 那次她放假提前回家，发现家里吃的一点都不差，冰箱里的肉菜蛋奶一应俱全，还有她从来没吃过的进口车厘子。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父母不是没有钱，只是想把钱花在更重要的地方。 她不是家里重要的那个，所以钱不会花在她那。 自从她撞破这件事之后，父母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还记得，父亲坐在沙发上吃着车厘子，将果核扔到她脚下。 “按照法律规定，我养到你18岁就算尽了义务，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了。” “可现在我和你妈手里有了几套房子，我们死了这些就会变成遗产全部给你，所以你要报答我们。” “赶紧大学毕业找个工作，多多回报家里。” 所以从此以后，每次父亲骂她的时候就会提到那几处房产。 “我们买这些房子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的后半生着想。” “我们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年，我们死了，这些东西不都是你的？” “我们现在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还不是都在给你攒家底？” “辛辛苦苦为了你，你却这样对待我们，你简直就是白眼狼！” 这些话何雨晴倒背如流。 每次都说是为了她，好像是她占了多大的便宜。 看着脚上五十块钱已经穿了三年的帆布鞋，和表姐穿过的，已经起球的毛衣，何雨晴选择闭嘴。 锅中的虾滑一个一个浮上来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用勺子将虾滑舀出来，放在酱料碟中，裹满酱料狠狠的咬了下去。 仿佛通过这种啃咬方式可以发泄心中的愤懑，将那些空缺的地方弥补。 可她却忘记了，这虾滑刚从锅里捞出来。 在虾滑接触到嘴的那一刻，灼痛感让她下意识的将虾滑连同勺子都扔了出去。 抓起桌子上的雪碧狠狠的灌了两口。 杜盼儿却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去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凉的矿泉水递到她手里。 “这个是我明天要带的水，是凉的，你用瓶子冰一下吧。” 何雨晴接过连连道谢。 杜盼儿将浮起的虾滑一个一个捞到盘子里，然后给将盘子推给何雨晴。 “你喜欢吃虾滑下次买鲜虾我可以给你做。” 何雨晴抬起眼眸。 “你会做这个啊？” 杜盼儿挑挑眉。 “你忘了我老家是哪里的哦。” “再说了，我以前还在火锅店里做过杂工呢。” “那些大师傅是怎么做的，我都一清二楚。” 杜盼儿十分健谈，何雨晴没问，她便开始说。 “把虾一半剁碎，一半切块，不能全是碎的要有颗粒感。” “肥肉切小丁，这样虾滑才能更香。” “一个蛋清加点淀粉，少许盐少许胡椒粉，然后就用手这样搅和。” 她黑黢黢的小手顺时针搅动，一脸的认真。 “这样搅和几下，感觉到那个虾滑粘手了，就好喽。” 何雨晴看她兴冲冲的演示者，觉得她十分可爱。 “你还真的会啊！” 杜盼儿笑笑。 “那当然哩，我可是十几岁就开始在外面工作哩。” “我老汉儿……就是我爸。” “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把我当儿子养哩。” “家里困难，肯定就要多多打工噻，但是等我工作才知道那句话。” “真的是‘钱难挣，屎难吃’哦。” 何雨晴被她这种比喻逗笑，牵扯着嘴上的灼伤隐隐作痛。 她小心试探地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你父母的债要让你还，这样不太公平？” 一向贪吃的杜盼儿筷子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若无其事地又去夹锅里的肉。 不知道是让锅气熏了眼睛，还是有一瞬间暴露了她的委屈。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有人出生就是大少爷，不用风吹日晒，老汉儿给赚的钱就够挥霍一辈子。” “那既然生出了大少爷，也要生出我这样的，给大少爷送外卖。” 杜盼儿自嘲一笑。 “要不然大少爷要饿肚子哩。” 何雨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杜盼儿好像对还钱这件事好像真的从心底起没什么怨言。 她像一棵小草，不挑剔生存环境，只要给一点突然，就可能生长得旺盛。 那自己又是什么呢？ 跟杜盼儿一样，自己好像也是棵小草，只是长在了没有那么贫瘠的土地上。 第69章 你心里清楚 两个人聊了一会，胡慧芳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拉了把椅子坐下。 杜盼儿将刚才她没吃完的蘸料放在她面前，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芳姐，你刚才也没吃多少，这还剩这么多菜，再吃点。” 何雨晴看着满桌子的菜，想到上次吃火锅。 本来杜盼儿带回来的就不多，好多还能冷冻起来再吃，所以那天其实端上桌的菜很少。 他们几个人全部都吃光了，何雨晴甚至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所以这次她买了很多东西，想着这次一定要吃尽兴，结果差点闹的不欢而散。 三个人小小声地在客厅吃饭，一是考虑到隔壁已经睡了，二是不想让徐嘉敏觉得她们三个人孤立她。 所以他们三个没怎么聊天，吃饱了就收了起来。 洗碗的时候芳姐还劝何雨晴。 “敏敏到底还是小孩子，你别跟她计较。” “她其实比你住进来早将近两个月呢，只是一直没工作。” “好不容易面试成功了，业绩也一直不好。” “刚才她还跟我说，觉得特别羡慕你，你能这么快的就成功。” 何雨晴点点头。 “我知道的，我也挺为她着急的。” “我会好好引导她的，也会帮助她，希望她能往更远的地方走一走。” 其实何雨晴很想说，自己能走到现在，也是靠着没日没夜地练习舞蹈，学习穿搭化妆得来的。 可现在说这些，无论是否出于真心，都会感觉带着一丝炫耀。 就像今天这顿火锅。 她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也是需要安慰和鼓励，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因为今天直播间的流量，何雨晴粉丝数量暴增， 吃完饭就一直根据管理组的感谢名单去私信回复那些送过礼物的人。 实在受不住，昏睡过去的那一刻，她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凌晨三点半。 她的精神再怎么困顿，闹钟还是八点钟准时响起。 胡慧芳和杜盼儿肯定是不在宿舍了，她看向对面床铺，徐嘉敏已经醒了，正在摆弄手机。 虽然已经天光大亮，但屋里拉着窗帘，还是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手机的亮光映在徐嘉敏的脸上，照着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何雨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按亮了手机。 哪怕消息回复到了半夜三点，手机里的私信依旧爆炸，一打开列表，全部都是未读的红点。 杭城已是盛夏，睡了一觉感觉浑身黏腻得不行。 何雨晴简单洗了个澡就准备去上班。 她想了想，还是叫上了徐嘉敏。 “敏敏，我们一起去练舞蹈吧。” 徐嘉敏没好气地回道。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何雨晴有意拉近关系，虽然得到了冷脸，但也还是再次凑了过去。 “敏敏，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要努力的么。” “你相信我，只要努力就会……” 徐嘉敏‘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冲何雨晴喊道。 “你烦不烦啊，我已经说了不想去，你还要唠叨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你成功了，你赚钱了，你要成大网红了，就别炫耀了行么？” “天天拉着我练舞蹈有什么用？你那些流量怎么来的，你自己不清楚么？” 何雨晴听她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 “敏敏，你什么意思？” 徐嘉敏抱胸冷笑。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意思？” “嘴上说带着我跳舞就会有流量，实际上呢，你的流量还不是公司给你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破天的‘流量’是因为上次成轩强奸未遂，公司不让你报警，私下补偿给你的吧！” 提起成轩，何雨晴顿时心中一冷。 她可以理解徐嘉敏年纪小，看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别人得到而自己得不到的那种羡慕与嫉妒。 可嫉妒归嫉妒，拿别人的痛楚去攻击别人，甚至蓄意猜测，这不是她年龄小的借口。 何雨晴无法再忍受。 “徐嘉敏，你可能是听到了什么不实的谣言，但是没有求证的事不要拿出来攻击我。” “我承认，公司确实说过，在成轩这件事情上，如果我不报警，他们可以给我流量上的补偿，但是我拒绝了。” “我用我的补偿，换取了公司通报批评成轩的所作所为，给所有女孩子警示。” “而且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成轩这件事，我被经纪人穿小鞋，我们直播间应有的福利和流量推广，宣传补贴全部都没有。” “因为我不妥协，我们团队刚起号，正是要宣传的时候，被经纪人无视放养了两个月。” “为此，我还差点被他送去……” 何雨晴一气之下，差点把经纪人让她陪酒的事情说出去，幸好话到嘴边刹住了车。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泛起了无限的委屈，所有话一时间哽在喉咙里，整个人发不出声音。 徐嘉敏却完全不信。 “何雨晴，别再假装伪善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用户776就是公司的回流票，是公司特意用来捧你的。” “公司里很多人去私信776想让776也去支持一下她们，可从来没收到过回复，他甚至连名字和头像都没有。” “像他这种神豪，就算在整个晨星都是少有的。” “你确实长得好看，但是晨星比你好看比你跳舞好的人太多了，人家为什么偏偏会支持你呢？” “没有用户776一次一次的送你礼物，给你露面的机会，你现在还在团里垫底呢。” “团播看什么实力，有票有人捧就是最重要的，没有了用户776，你什么都不是！” 何雨晴彻底愤怒了。 她翻出自己的小音软件，调出和用户776的聊天记录扔到了床铺上徐嘉敏身上。 “你自己看看，这是我跟用户776的聊天记录。” “从他第一天送我礼物开始，我就有感谢他，这么久也一直断断续续地聊天。” “你可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公司专门用来捧我的账号！” 徐嘉敏也不客气，拿起手机就看。 从她的动作中看出，她甚至还退出了界面，看了别的聊天记录。 但是何雨晴却无所谓，她跟所有人的聊天记录都是光明正大，没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 徐嘉敏边看边冷笑。 “何雨晴，你真是有点手段啊！” 第70章 不公平待遇 何雨晴从手机的背光里能清楚地看到徐嘉敏的眼神。 那带着轻蔑和嘲讽的模样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她抬手把手机拿了回来。 “看够了么？” “用户776到底是不是公司账号，你心里清楚了吧。” 徐嘉敏从上铺盯着她往下看，像是打量，眼神里也有一丝的嘲弄。 “你还真是会‘媚粉’啊，十几块的礼物你都去私信感谢人家，你也不觉得掉价。” “那么多哥哥姐姐一出手就是几万块钱的礼物，得到的是跟10块钱相同的待遇，不知道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心寒。” 何雨晴实在无法理解徐嘉敏的想法。 “几万的礼物怎么了，十块钱的又怎么了，这都是他们的心意，我觉得我感谢得没毛病。” “你也不要用这种看不起我的眼神对着我，我觉得没什么掉价的。” “你说得对，没有用户776我什么都不是，但完全不止，我觉得没有这10块钱，我也什么都不是。” “我们是做主播的，提供的就是情绪价值，说句难听的，人家就是用钱买情绪价值，你做了这么多个月，难道这都不明白么？” 徐嘉敏将头转过一边，不敢直视何雨晴。 何雨晴继续说。 “你以为互联网上火起来的大网红，都是有什么才艺的？” “你知不知道，国家大剧院那些舞蹈演员，他们演出一场的门票才多少钱？” “680元，就可以看国家一级舞蹈演员的一场芭蕾舞。” “480元就可以参加唱了一辈子歌，桃李遍天下的老艺术家的音乐会。” “甚至那些爆火的大明星歌手的演唱会外场的票也才几百元。” “我算个什么东西，人家要花1万积分，人民币一千元来看我跳2分钟的舞蹈？” “你为什么永远都不能理解，团播给人提供的就是情绪价值呢？” “人家花钱送礼物，是希望你每天带来新鲜的舞蹈，希望能被记住，肯定别人的同时，也能收获到自我肯定。” “你这种摆烂的，等着天上掉馅饼，什么时候能红起来？” 徐嘉敏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所以我在等公司给我喂流量啊，我一点流量都没有，学会跳一百个舞有什么用？” “我需要感谢的，是那些给我送一万分大礼物的大哥大姐，我感谢那十块钱有什么用？” 何雨晴觉得徐嘉敏彻底没救了。 这么多次的谈心，次次拉着她的手想往前走，可她只想停留在原地。 何雨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徐嘉敏，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 “晨星这么多女主播，赚到钱的，爆火的，没有一个人是在原地踏步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公司喂流量硬喂起来的。” “每个人的收获，都跟她们的付出相匹配，甚至有些人的收获配不上她们的付出。” “能量是守恒的，想得到，就要付出。” “我言尽于此。” 何雨晴拎着包，再也没有看徐嘉敏一眼。 出了门，她甚至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嘴巴。 为什么就那么爱管闲事，难道是当老师的职业病？ 自己一大堆烂事没解决，还给别人当知心大姐姐。 有多余的精力多回复几条消息，多练练舞蹈，比什么都强。 何雨晴这一上午舞蹈没联系出什么，光回复消息了。 后来手机没电了，她只好回到化妆间，插着电源线回复消息。 早晨跟徐嘉敏吵架，已经让她心力交瘁，没想到回到化妆室，又加入了另一场战争。 她推开化妆室的门，看到孙岩站在门口。 荣荣提着一个大包，正在收拾她在化妆室里的东西。 自从他们分了独立的化妆间，几个人几乎都把化妆间当成了第二个小家。 衣服，化妆品，鞋子洗漱用品，随处可见。 何雨晴被屋内的低气压吓得不敢说话，只看到荣荣满屋走，到处找她的东西。 孙岩语气虽然缓和，但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荣荣，就为了这么点事就要辞职？” 荣荣将一个软底舞蹈鞋塞入包里，站起身来红着眼睛。 “孙哥，你觉得这是小事么？” “我们直播间这一阵子都快被放养了，要不是我的哥哥姐姐们大力支持，要不是我没日没夜地排练新舞蹈，做那些高难度的动作来吸引住观众，我们直播间粉丝早就跑光了。” “我自认为，能压过晨曦，是我应得的，因为我付出得最多！” 何雨晴感觉背后一凉，看到荣荣正在恶狠狠地盯着她。 不过荣荣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自从咱们520开播以来，我好像就因为上次扭了腰请假一天，从来没缺席过。” “我只是昨天休息一天，你给团里买推流，就挑我不在的时候。” “公司不捧我就算了，毕竟我不是作为主c位开播的。” “但是现在避开我和晨曦去捧晴晴，我真的无法接受！” 何雨晴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自己真的是很冤枉。 孙岩回头看了何雨晴一眼，何雨晴知道孙岩想做什么。 就算孙岩不给她这个眼神，她也会开口解释。 “荣荣，你误会了，公司没有要捧我的意思。” “是昨天我一个哥哥送了两套帝王套，孙哥是想借着帝王套装的噱头，给直播间引流。” 何雨晴想了想，决定撒一个小谎。 “你们记得之前公司通报批评的成轩吧，其实她骚扰的那个人是我。”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直直地看过来。 孙哥说要补偿我，所以答应私人给我们团队每个人送礼物，还会给我们新的主题直播间。 孙岩立刻明白了何雨晴的意思，也随着她的话说道。 “对，我已经将你们团去七楼主题直播间的申请递交上去了，公司已经做了排班。” “新的主题，这周末就能公布，到时候我再给你们直播间推流。” 荣荣脸色变了一下，看向何雨晴的不再是那种冰冷的眼神，而是求证。 何雨晴连连点头。 其实她不想撒谎，但是她已经跟孙哥达成协议，不能将陪酒的事说出去。 她本身就觉得自己亏欠520这个团，争取权益也无可厚非。 既然荣荣是因为流量不均衡的问题生气，她当然有义务站出来把这件事讲清楚。 可荣荣好像只是惊讶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继续收拾东西。 “孙哥，我累了，不想我的粉丝跟晨曦的粉丝无止境地撕扯下去。” “我觉得很恶心。” 第71章 都是为了公司 孙岩没说什么，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晨曦坐在那化妆，丝毫不受旁边的人影响，甚至看起来有一丝笑意洋溢在脸上。 球球和昭昭站在一边不敢说话，只有平日里跟荣荣关系比较好的九九在帮着荣荣收拾屋子里散落的私人物品。 她路过何雨晴时，何雨晴看到了她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 气氛僵持，像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 孙岩突然冷笑一声。 “你走，我不留你。” “但是你要知道，从我手下离开，就没有再回来的道理。” 说完，孙岩摔门便走。 荣荣收拾了整整一个大包的东西，拎着便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停在了何雨晴身边。 何雨晴抬头与她对视，看到荣荣眼里淡淡的忧伤。 “荣荣，祝你以后都好。” 荣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正在化妆的晨曦。 “晴晴，我走了，下一个就是你了，不知道你能撑几天。”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化妆室。 何雨晴看着荣荣经常用的那个化妆台，上面的化妆品已经被收拾干净。 荣荣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她化妆台的镜子都擦得十分明亮。 此刻，那个化妆台在这个房间里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干净得好像从来没有人用过一样。 晨星每个团至少常驻六至八人，这样能保证成员缺席的情况下还可以正常开播。 现在荣荣走了，团里只剩下五个人，可能这几天就会安排新人过来。 要说不舍，确实是有的，但是也没有那么难过。 何雨晴一直将团播看成一份工作，现在她突然体会到了徐嘉敏说的，什么是‘网红’。 一言一行都被关注，被操纵，被放大。 无数的追随者旁边，还有很多想拉你下来的人。 何雨晴也被晨曦的粉丝骂过，不过她平时真的太老实规矩，抓不到任何把柄，自己又曾经约束过粉丝，所以从来没闹起来过。 荣荣走了，晨曦最大的竞争者离开，那她真的会是下一个么？ 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几个人都因为荣荣的离开情绪不高。 不知道为什么，晨曦突然哼起了欢快的小曲。 众人都望向声音的来源。 晨曦好像感觉到了注视在身上的目光，遂抬起头看着众人。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她离开我还不能唱歌了？” “是她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逼她走的！” 刚才还在默默哭泣的九九突然爆发。 “晨曦，荣荣是不是你逼走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晨曦将手中的眉笔摔在了化妆台上。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昨天已经道歉了，也安抚了粉丝。” “你知不知道，因为我约束粉丝的行为，让我的粉丝心里也很不高兴，好多人都脱粉了。” 九九眼泪止不住的掉，呜咽着喊道。 “对，你是道歉了，可是你的道歉几分真心呢？” “虽然你道歉了，可是你的粉丝还是在继续网暴荣荣，比以前更甚，甚至p她的裸照，遗照私聊发给她！” “大家都在发帖问为什么你出来道歉，她却没有！” “荣荣的粉丝无论解释什么事，都会被你的粉丝举报删帖。” “所有的社交软件上只能看到你的粉丝发帖骂人，说荣荣家的粉丝造谣，说荣荣家大姐开帖子骂你。” “所以你和你的粉丝做了什么，有谁知道？” 九九越骂越激动。 “只要你不承认，就是没做过，你昨天澄清那些的时候，你自己难道不觉得离谱么？” “整个直播间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在撒谎，你在给自己找借口！” 晨曦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心虚，可气势却不弱。 “我不撒谎你让我怎么办？都是公司让我那样说的！” “不撒谎，难道要承认那些事么？你想让我们整个团都毁掉么？” “不过就是队友相处之间的摩擦，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么？” 九九还要开口，场控玉米过来推了她一把。 “荣荣已经离开，你现在吵这些有什么用？” “有空想想怎么才能把业绩做上去才是事实！” 九九抬头睨了一眼玉米，然后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恶狠狠地说道。 “晨曦，你应该庆幸荣荣是个好女孩，她拿你的秘密换了离开公司的机会。” “这件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就算违约，也要跟你鱼死网破！” “希望你能一辈子维持好你‘明亮小太阳’的人设。” “那些脏污事，早晚会被扒出来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等着回旋镖扎到你身上的那一天！” 玉米惊得大喊。 “行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清楚么？” “你是真的觉得直播间现在人少，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么？” 说完，玉米立刻打了电话。 “孙哥，九九因为荣荣离开太伤心，状态不好，我给她批几天假，你看看谁能来咱们直播间顶一下。” “好！” 玉米迅速地挂了电话，然后指着九九。 “你，停播一周！” 九九本来已经画好了妆，闻言拎起包。 “你不用给我停播，我也不干了！” “这晨星的晨，原来是晨曦的晨。” 九九愤然离开，整个直播间的气氛更加怪异。 晨曦脸通红，像是被人揭了老底，而玉米也因为九九的反击而觉得丢了面子。 直到何雨晴的手机铃声响起才打破了这一凝滞的空气。 她看向手机，是她设置的闹钟，还有二十分钟开播提醒。 关掉闹钟后，玉米抓了抓头发。 “赶紧化妆换衣服，换好了去直播间站位，调试机器。” 站在一边的球球和昭昭急忙坐在化妆台前，何雨晴也坐到了自己常坐的位置上迅速地化妆。 开播前五分钟，孙岩从刚过了考核，等待分团的主播里找了一个新人过来。 新人懵懵懂懂，不太会说话，跳团舞的时候紧张得有几个节拍都跟不上。 可能是昨天的流量比较好，今天直播间里来了很多新人。 开播半小时后，居然突破了一万人数，并且稳定了好久。 评论区两家粉丝还在对骂，不过因为荣荣没来，她很多粉丝都没有在直播间了。 评论区好多人都问。 【荣荣和九九今天怎么没来？】 问的人多了，场控玉米不得不回答。 第72章 利用和被利用 玉米给了主持阿舟一个眼神，阿舟立刻心领神会。 “我看评论区好多人问荣荣和九九，我再跟大家说一遍。” “荣荣因为身体不舒服，昨天就请假没来。” “九九也是崴了脚，可能要休息一周。” “所以我们请来了飞行嘉宾小螃蟹。” “小螃蟹是新人，希望大家给我们新人一点鼓励。” 说完，她带头给新人小螃蟹送了一个礼物。 小螃蟹得到了跳小舞蹈的机会，并且做了自我介绍。 何雨晴以前经常听说，主播行业是有‘新手保护期’的。 那个时候的新人浑身上下充满着灵气，眼神里那份懵懂和憧憬，让人看起来分外可爱。 何雨晴看到，自己的姐姐带头给小螃蟹刷了个礼物，并且表示欢迎。 紧接着，晨曦家的哥哥也送了礼物。 昭昭和球球虽然业绩一般，但是也有经常支持的哥哥姐姐，也送上了礼物。 直播间人气瞬间飙升，公屏上的吵架声好像也弱了些，都在讨论这个新人小螃蟹。 何雨晴脸上带着机械性的笑容站在后面。 这才播了三个月，她感觉自己经历了好多。 像是个历尽沧桑的老人，看着年轻人一点一点长大。 她不知道，自己新人期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想到这，她嘴角忍不住溢出一抹更深的微笑。 可能也是这样懵懂可爱？ 反正没有这一身的‘班’味儿！ 晚场直播也是难得的和谐，直到最后打榜的时候，晨曦家的哥哥姐姐几乎都来了。 何雨晴看着那一长串的名单，趁着别人跳独舞的时候私下里私信了几个每天为她守榜的姐姐，请求姐姐们今天不要上票。 几个人都问为什么。 何雨晴觉得这几个姐姐值得信任，所以并没有隐瞒。 【昨天晨曦公开道歉，今天他们家的哥哥姐姐觉得心疼，肯定会来支持的。】 【我们这个时候要是分数超过晨曦，估计明天我的帖子就会漫天飞了。】 几个姐姐表示认同，并且在榜单争夺赛中，只送了几个小礼物表示了心意，并没有帮忙死守榜单。 晨曦很顺利的得到了今天的第一名。 感谢礼物缓解，晨曦一度哭的无法自拔。 何雨晴坐在旁边第一次觉得烦躁。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苦情戏码’。 其实在晨曦和荣荣这件事上，她从来没有偏心过任何人，因为两家粉丝互撕很久，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晨曦平日里确实有点霸道，但是荣荣性格温和，从来没计较过。 何雨晴时常看到两个人一起吃饭，还曾经约她一起逛街。 她也以为两个人关系好，只是粉丝在互相撕扯。 可现在看来，何雨晴有点心疼荣荣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晨曦和晨曦家的粉丝做的不好。 荣荣是受了委屈的那一方。 现在，受委屈的人离开，而始作俑者却一身清白，站在镜头面前哭一哭就能收获到无数同情和礼物。 被害人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这种戏，真的是好恶心。 何雨晴叹了口气，开始准备自己的感谢词。 直播结束，何雨晴被玉米留下核对礼物。 有几个姐姐送了大礼物却没有选名字，但这都是送给何雨晴的礼物，要核实后算她的业绩。 等她回到化妆室，球球和昭昭已经离开，只有晨曦坐在里面。 晨曦已经卸完妆，换好衣服，好像就是在等她。 何雨晴扯出一抹笑容，这笑容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僵硬。 “晨曦，还没回去啊。” 晨曦将手机放进包里，施施然地站起来。 “嗯，我在等你。” 何雨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迟疑地回道。 “有什么事么？” 晨曦拎着包，一步一步地走近何雨晴。 “晴晴，你真的觉得我是那种会霸凌别人的人么？” 何雨晴摇摇头。 “我没有这么觉得过。” 晨曦却笑得凄然。 “算了，可能不管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会相信我了。” “荣荣离开了，她是弱者，所以她怎么样都会被怜惜，被同情。” “而我留下了，所以我是那个恶人。” 何雨晴十分讨厌晨曦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她本来觉得，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想像九九那样跟晨曦起正面冲突。 不过今天荣荣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提醒了她。 一味的退让未必会换来安宁，只能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所以她不再敷衍，直接回道。 “晨曦，我们三个算是520最开始的成员了。” “那时候还没开始直播，我们三个就每天在一起练舞。” “昭昭和球球还有九九都是快开播了才过来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三个是不一样的。” “今天你和荣荣闹到这个地步，你们双方都有错，不过我始终认为，你的错误更大一些。” 何雨晴错开身，不再和晨曦面对面，而是坐回自己的化妆台。 “我不认为你在霸凌谁，但是你的粉丝确实应该约束一下。” “我不怎么光那些论坛，贴吧，但是也看过好多次，说晨曦家的粉丝到处留言，偶尔也会骂别人，还给你的粉丝起了个很难听的名字叫‘霸凌团’。” “如果约束不好粉丝，对你以后的发展也不是很好。” “毕竟有一句话叫做‘粉随正主’，你的粉丝是什么样，别人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什么样的。” 何雨晴回看晨曦。 这是她对晨曦的忠告，也是她的态度和立场。 她以为晨曦会跟她吵架，她甚至都想好，如果晨曦爆发起来跟她吵架，她妆也不卸了，直接离开。 可是晨曦却并没有像白天那样，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她愣了一瞬间，眼神里瞬间弥漫上一层雾气。 “晴晴，你的粉丝快跟我一样多了，再等一等，你就会知道我的感觉了。” 她没说什么，准备开门离开。 拉开门，却又回头说了一句。 “你以为荣荣真的那么天真单纯么？” “你们都被骗了，都被她利用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友情，不过是交往一些人，看什么时候能利用，就拿出来利用罢了。” “你觉得你跟荣荣关系好，那是因为你暂时还没有利用价值罢了。” 晨曦说完，便开门走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何雨晴。 第73章 底气 自从上次刷帖子刷到很多自己造谣的言论，导致心态崩溃了一下，何雨晴就几乎不上软件去搜索团播相关的消息。 可这次直播间里闹得这么大，她也不得不去看看。 果然，几乎能讨论团播的几个热门软件上，这件事都在发酵。 虽然公司公布了荣荣病休的消息，可大家都知道，荣荣根本就没有生病。 有人说她被长期霸凌得了心理疾病，有人说因为她的粉丝做了错事，所以被公司停播。 荣荣也在粉丝群里说自己要休息一段时间，想去旅游。 粉丝们心心念念地在等她回来。 可他们不知道，荣荣已经退团了，她不可能再出现在520的直播间，也不可能再回到晨星。 即便是这样，晨曦和荣荣的粉丝还在对骂，随便搜一搜，荣荣的粉丝都被晨曦的粉丝‘按在地上摩擦’。 晚场的直播，孙哥再也没有来过直播间，玉米也沉默着一言不发。 荣荣的离开是大家都想不到的，所以哪怕晨曦的粉丝十分猖狂，他们也没有再管。 首先，晨曦的礼物很多，她一个人的礼物，甚至可以抵得上人气差的团，一整个团的礼物。 然后，荣荣已经离开，如果晨曦再离开，520团就真的没什么了。 那些帖子还是在造谣荣荣，曲解一些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小事。 可何雨晴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她气得直接关掉了手机，不再去看。 洗漱回来躺在床上，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芳姐和杜盼儿晚归是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徐嘉敏还没回来。 不过徐嘉敏在晨星有自己的朋友，她偶尔也会去朋友家住。 跟何雨晴一样睡不着的还有周云涛。 下了飞机，杭城的闷热比羊城更甚。 羊城的团播公司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他是去验收成果。 其中有个直播间是森林背景。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那背景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主题特别适合晴晴。 她像坚韧不拔的小花，美丽和倔强地生长在茂密的丛林里。 没有羡慕过参天巨木，也不曾抱怨自己的渺小。 她在用尽全力地舒展自己的叶子，努力长大。 生命力在她的身上得到完美的展现。 那一刻他就想着，要不要让晴晴去羊城，组个新团。 他还因为这件事专门给孙岩打了电话。 孙岩说520团里走了一个主播，晴晴现在作为520的主心骨，如果离开520，那520很可能会走下坡路，周云涛这才打消了心里的想法。 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关掉飞行模式，手机里立刻浮现出一条小音软件的提示。 520晴晴发来消息。 【今晚会来看直播么？】 【如果来的话，请不要帮我打榜的第一了，麻烦您。】 周云涛将衬衫袖口解开，袖子挽起，告诉司机晨星的地址，然后拿起手机回消息。 【别的女团主播恨不得粉丝天天支持她，怎么你还反着来？】 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盛夏，何雨晴有点心烦气躁。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乱七八糟的，根本没办法睡觉。 这时，手机在枕边震了一下。 因为每天给她发消息的人太多了，她就屏蔽了消息提示，只给几个比较重要的哥哥姐姐设置了星标提醒。 只有她们几个发消息的时候，手机才会有提示。 何雨晴拿过手机，看到了用户776发来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何雨晴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在这个横冲直撞的世界里，用户776永远是她最特殊的存在，像是她最大的底气。 他不参与其他哥哥姐姐的纷纷扰扰，也并不会每天都需要自己提供情绪价值跟他聊天。 但总会在自己迷茫和困惑时出现，带给自己很多惊喜。 何雨晴不假思索地回复道。 【因为最近团里发生了很多事，我不太想掺和进去。】 用户776秒回。 【我听说了，你们团里两个人吵架了对吧，闹得沸沸扬扬。】 何雨晴没主动承认，而是将话题引向别处。 【我给你发消息都好久了，工作忙完了？】 用户776：【刚下飞机，现在准备回家了。】 何雨晴不知道跟他聊些什么，不过十分诚心的回复道。 【那祝您工作顺利，早点休息。】 等了半天，那边就没有再回复，何雨晴也安心的睡了过去。 只睡了一会不知道几点钟，她被说话的声音吵醒。 她眯着眼睛，耳边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已经没有钱了，我也没办法。” “你们欠的债不用还的么？我难道喝西北风么？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赚钱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杜盼儿几乎要大声喊出来。 “你们有没有替我想过，难道我是你们的提款机么，我是银行么，我又不会印钱！”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在认真地听着对面说话，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把卡号发过来，我先给你打过去。” 这句话像是结束语，对面迅速地挂掉了电话。 何雨晴本来想起来打个招呼，却听见了杜盼儿在哭。 寂静的夜里，小小的人儿坐在桌子上，用手捂着脸在抽泣。 窗帘遮住了月光，可杜盼儿身上的破碎，就算月色朦胧，也能看得清楚。 何雨晴住进来快三个月，见过杜盼儿哈哈大笑，见过她跟徐嘉敏拌嘴时的分毫不让，也见过她们一起去医院找小威时温柔的一面。 她好像是第一次见杜盼儿在哭。 骑车太快摔坏了没怎么哭，被人打了也没回来哭过，这通电话却让她在夜里失声痛哭。 之前说了什么没听清，可从后面那几句话的意思何雨晴也能判断出来。 杜盼儿的父母跟她要钱了。 何雨晴闭上了眼睛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保持着睡觉的状态。 虽然同住一个宿舍没什么隐私，但是她也会给杜盼儿留个体面。 不过此刻，她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 父母爱不爱孩子，并非取决于孩子什么样。 在成为父母之前，他们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只不过‘这样’的人，恰巧成为了父母而已。 第74章 芳姐在直播 第二天一早，何雨晴就被杜盼儿叫醒。 她完全没有了昨晚的疲态，而是一如往常一样，十分精神活泼。 “晴晴，你上午要是有空，我们去帮一帮芳姐吧。” “她昨晚干了一整夜没合眼，现在去给小威送饭了，等她送饭回来也不会睡觉，会继续干的。”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累垮了。” 何雨晴看了看手机，确实很早。 一想到这两天直播间里的氛围，她也觉得很糟心。 就算去公司练习室跳舞，说不定也能遇到晨曦，都是一个团的，不可能不说话，她现在不想跟晨曦发生往来。 “好，那我们去帮忙。” 读盼儿还是用那个小电驴载着她，何雨晴坐过几次后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甚至有点喜欢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到了那个仓库，芳姐果然在打包。 看到他们进来，芳姐急忙挥手制止她们过去。 何雨晴停下脚步，看到四周的设备，然后低声问杜盼儿。 “芳姐在直播？” 杜盼儿点点头。 “对呀，他们这个工作室挺小的，好像只有三四个员工。” “我有时候送外卖路过这里时，就会看到芳姐在直播。” 何雨晴看到胡慧芳有点局促地坐在摄像头前。 展示着衣服的编码，一件一件地换着。 仓库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芳姐在直播，她们就不能进去帮忙。 杜盼儿提议送何雨晴回家，何雨晴还想在这看一会，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她坐在门口的小板车上，看着胡慧芳直播。 胡慧芳是那种，看起来就很老实的女人。 说话带着家乡的口音，有点分不清‘n’和‘l’。 播了一会后好像卖的几个产品断码了，她局促地微笑着。 “上午先播到这里，我先把大家拍了的衣服打包，今天就能发货。” “然后我就要去给我儿子送饭了，儿子还在医院等着我。” 说完之后，她熟练地关掉了直播间。 何雨晴本来还觉得百无聊赖，听到她这句话瞬间精神起来。 胡慧芳向她走过来后她疑惑问道。 “芳姐，你跟网友说你孩子生病的事了？” 胡慧芳脸上的笑容十分不自然，眼神有些闪躲。 “你也知道的，我赚的是计件的钱。” “我跟直播间里的人说，我儿子生病了，需要赚钱，直播间流量会好一些的。” 何雨晴懂，这就是直播所谓的‘虐粉’手段。 有的人是真的家里有病人，十分需要钱，所以没日没夜的直播，希望多赚点佣金。 何雨晴看了看，库房里没人。 她将胡慧芳拉过来小声地说。 “芳姐，我刚才看你操纵手机，挺熟练啊。” “你会上链接，会补库存，还能讲解商品。” 胡慧芳这会笑的就很害羞。 “都是我教她的！”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要是不教她这些，她一个农村没念过书的妇女哪会这些啊！” 芳姐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她的头压得很低，却也不住的点头。 “是，都是你教我的，要不然我根本也弄不明白这个。” 胡慧芳站起来介绍。 “晴晴，这是我老板，名字叫刘圆，她比你大，你就叫她刘姐就行。” “老板，这是我室友叫晴晴。” 何雨晴顿时觉得对面的人眼光不善，好像在上下打量她。 “你看起来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何雨晴想到，同是电商人，她应该被推流的时候刷到过直播间。 不过她在直播间里都是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做了全套的妆发造型。 现在自己披着头发，纯素颜，应该还是有差别的，所以一时间之想不起来。 她急忙打岔。 “我上次来找过芳姐，我们见过。” 刘圆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再继续跟何雨晴聊天，而是转头问胡慧芳。 “你怎么不直播了？偷懒啊！” “小威妈妈，不是我说你，我感觉你怎么总是偷懒呢。” “你多休息一下就少干一个件，少干一个件，你儿子治病的钱就少一分。” “你要想清楚，你不是在给我干活，你是在给你自己干活，你是为了你儿子活的！” 胡慧芳的头越来越低，刘圆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看我，我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是我从来不敢松懈自己。” “我知道，一旦我松懈了，我儿子就要受罪。” “我要赚钱，我得送她去最好的学校，吃最好的东西，开最好的车去学校门口接他。” 她眼神轻蔑地看向胡慧芳。 “你真是没有上进心，应该多跟我学一学。” 胡慧芳面露愧色，慌张地解释着。 “我刚关了直播，看到晴晴来了，我就跟她说了两句话。” “不是我不直播，而是库存没了，货还没到。” “让他们拍去了，我们不能按照时间发货，可能会被投诉。” 刘圆撇撇嘴。 “这样啊。” “那行吧，你继续打包，我去盘一下库存，看看能不能在园区里调点货出来。” 何雨晴简直就是攥着拳头看着刘圆离开的。 她气得不行。 “芳姐，你这老板真的是……”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胡慧芳却不以为意。 “晴晴没事的，她就是嘴不好，其实教了我很多东西的。” “你看，我每天三餐都能回去做饭，然后给小威送过去。” “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别的地方，哪有这么自由的时间啊。” 何雨晴想了想，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芳姐，我看你什么都会，你为什么不自己直播呢？” “你也知道，你老板让你说出你孩子生病的事就是为了博取同情，然后多卖点东西嘛。” “这是一个直播的‘流量点’，你为什么不把这个流量握在自己手里呢？” 胡慧芳有一瞬间的惊惶。 “我……我什么都不会啊，我就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再说了，我有小威需要照顾，没时间做这么多。” 何雨晴缓慢地摇头， “芳姐，这些东西都很简单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你看这个园区这么大，你完全可以自己找货源。” “直播，打包，发货，这些事情，不也都是你自己在做么？” 第75章 到底出事了 何雨晴有点替胡慧芳着急。 她对胡慧芳的初印象，是一个老实温吞的女人。 老实温吞，绝对不是褒义词。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那种，被生活压迫却无能为力的木讷。 何雨晴想过，胡慧芳可能是很笨的人，没什么文化，甚至可能是懒。 因为在何雨晴的印象里，只有非常懒的人才才会很穷。 通过这三个多月的了解和接触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胡慧芳并不是懒，似乎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她是典型的‘传统女性’，任劳任怨，辛苦为家，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身上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鞭策着她的脚步永不停歇。 步履很快的人，为什么始终无法到达终点？ 可能是因为她走错了路。 她选择的路十分艰辛，离终点最远。 这条路的距离，可能就是她的一辈子。 刚被老板训了的胡慧芳想回库房里去干活，却被何雨晴一把拉住。 “芳姐，在我眼里，你是个勤劳的女人。” “你一个人能把小威带到这么大，而且这么严重的病你都没有放弃，说明你不止勤劳，还十分有毅力。” “我觉得有毅力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很容易成功。” “但成功的第一步，就是要去做不是么？” 胡慧芳笑了。 “晴晴，我在这个园区里做了很久了，我见过那些成功的人。” “这个园区里，能成功的只有两种人。” “要么智商高，毕业名校，学习了相关的行业。” “他们可能没有经验，但善于总结别人的经验，年轻，脑子好使，能通过大数据来捕捉时尚风向。” “自己做不出爆款，就跟风做爆款，很快就能成功。” 胡慧芳表情淡淡的，望向园区里最高的那栋办公楼，眼睛里满是艳羡。 “还有一种就是有钱人。” “请专业的团队做自己的品牌，直播间布置得好看，模特也是最漂亮的。” “营销广告几百万地砸下去，也很快就能赚到钱。” 胡慧芳收回眼里的羡慕转而看向何雨晴。 “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个生病的孩子，我是他的妈妈。” “在你看来，我活得特别累，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得很充实。” “因为我多打一个包裹，我就能多赚几毛钱，小威的手术费就能多赚一点。” “等到他身体各项指标都够了，可以手术的那天，我就能一下把手术费全都拿出来，让他成为一个健康的孩子。” 何雨晴知道胡慧芳的不容易，也知道这些道理，可她总觉得哪里的逻辑不太对。 胡慧芳拍了拍何雨晴的手。 “晴晴，你别在这里站着了怪热的，回去休息吧。” “这里的活太累了，我自己慢慢做就行。” 何雨晴想再说什么，可想起自己好为人师，跟徐嘉敏闹翻的事，没再说什么。 她戴上准备好的手套和口罩。 “没事的姐，我帮你干一会，我一会就直接上班去了。” 胡慧芳不善言辞，何雨晴也很享受这种安宁的时刻。 库房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小风扇‘吱嘎吱嘎’地来回转着，可吹过来的也都是闷热的风。 热气蒸腾，劣质快递**的塑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何雨晴强忍着干了一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对这味道过敏，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和脸都痒痒的。 “姐，我先回去了，一会还要上班。” 胡慧芳好像对屋子里的味道习以为常，脸上也没什么难耐的表情。 “嗯，谢谢你啊晴晴。” 何雨晴回到公司，哪怕洗了个澡，鼻腔里始终弥漫着那种劣质塑料味。 她像神经过敏一样，找了好几个人问。 “球球，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球球一脸错愕地凑近。 “没有啊晴晴姐，你身上香香的。” 在问了第六个人的时候，何雨晴终于确定自己身上真的没味道。 晚场直播还没结束，杜盼儿发了消息。 “晴晴，你下播赶紧来芳姐的库房，出事了！” 有的时候也不得不相信‘墨菲定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上午还说着怕胡慧芳出事，现在就真的出事了。 下播后，何雨晴急匆匆地打车去到了仓库。 夜晚的风比白天凉一些，仓库里终于没有那么燥热。 何雨晴赶到时，胡慧芳正坐在地上打电话。 “喂，三嫂子，能不能先借我点钱周转一下，等我下个月……” 胡慧芳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粗糙的大手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寻找下一个电话。 汗水已经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的表情慌张又无助。 何雨晴提着包走了进去。 看到何雨晴来了，杜盼儿戴上了头盔。 “晴晴，你聪明，又是高材生，你帮着芳姐想想办法。” “我这还要赶一个夜宵的晚高峰，就不在这陪着了。” 她一脸愧疚。 “关键是，我在这陪着，好像也没什么用。” 杜盼儿急匆匆地走了，何雨晴走到胡慧芳面前。 “芳姐，出了什么事？” 老板刘圆双手叉腰。 “正好你来了，这钱你看看能不能帮忙凑一凑。” 胡慧芳抬起头，红着眼圈，一脸的眼泪。 “晴晴，你有没有多余的钱借给我。” “你知道的，我会很努力工作，可能还得比较慢，但是我一定会还得！” 何雨晴这个月虽然工资多，可花销也很多，手里根本没什么钱。 她摇了摇头。 “芳姐，我也没什么钱，不过你这怎么了？” 刘圆翻了个白眼。 “谁都知道你家有个生病的孩子，给孩子看病的钱都凑不够，哪还有多余的钱还给别人。” 听到这话，胡慧芳再次呜呜地哭了起来。 何雨晴握住她的手。 “芳姐，你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到底需要多少钱？” 何雨晴在晨星的三个月里也算交了几个朋友。 其中最有钱的要当属苏苏。 如果芳姐需要的金额不大，她可以先跟苏苏借，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还给苏苏。 “你需要的钱如果不多，我可以先问朋友借一借。” 胡慧芳看了一眼刘圆，刚想说，却让刘圆抢了白。 “你别弄得好像我在剥削你一样，是你自己犯了错，难道还要让我赔偿么？” 第76章 双倍赔偿? 胡慧芳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掉。 “我记得很清楚，我根本就没有改过。” “老板求求你，我们去查一下后台吧，看看是不是后台出现了问题。” 刘圆一脸的不耐烦。 “你懂什么？” “人家小音软件都是机器操作，根本不会错。” “我看就是你偷懒走神，才乱上的库存。” 刘圆撇了撇嘴。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 “你给我打个欠条，把你这三个月的工资抵了就行。” 何雨晴惊了，胡慧芳也一脸的不知所措。 “老板，你知道的，我孩子在医院，每个月都要交住院费，如果不给我发工资，我就没钱给孩子看病了！” 刘圆一脸的无奈。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是不能承受这个损失的！” 何雨晴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她拉住哽咽得说不出话的芳姐再次问道。 “芳姐，你好好跟我说，如果真的是后台系统的bug我可以找人帮忙看一看。” 何雨晴虽然不会卖东西，但是玉米就是直播间的场控，她看到过玉米使用后台。 几点开播，做了什么操作，谁几点几分送了什么礼物，都是有后台记录的。 她可以打电话给玉米问一问具体怎么操作。 何雨晴刚说完，刘圆就暴跳如雷。 “让你赔钱就赔钱，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这些衣服都卖爆了，得赶紧打包。” “你在这哭有什么用，又没人借给你钱，还不如快点干活，早点把这个错误弥补了。” 何雨晴观察了刘圆的神色。 她的神色十分不自然，特别是自从她来了之后，刘圆可以说是很暴躁。 何雨晴从包里拿出纸巾替胡慧芳擦掉眼泪，然后牵着她的手。 “刘老板，你也别着急，我跟芳姐出去打个电话，跟朋友借一借钱。” 刘圆眼神警惕并且一把拉住了胡慧芳的衣服。 “不行，你要打就在这打，省得你俩逃跑。” 何雨晴灵机一动。 “刘老板，要不这样吧，我现在报警，让警察介入这件事。” “警察在旁边看着，我俩总不能跑了吧！” 刘圆眼神乱转，最终还是撇了撇嘴。 “那你赶紧打电话，要么赔钱，要么打欠条，反正错误是胡慧芳一个人造成的，她别想赖账。” 何雨晴牵住胡慧芳的手往外走，直到脱离了刘圆，她才低声说。 “芳姐，我看那刘老板好像有点问题，你快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风一吹，胡慧芳也清醒了不少。 她抽噎几声，努力调整好情绪。 “晴晴，是这样的。” “上午你来的时候也听见了，有一个衣服卖断货了，然后我就直接下架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下午直播的时候，这件衣服又上架了，库存还变成了八百件。” “不仅库存变了，连价格都是全网最低的。” “这件衣服是今天的爆款，被一个小博主上身穿了，全网最低的价格官方会给一个流量池，所以一下就被买光了。” “我一个人直播，一直在盯着直播间的评论区，等下播了我才看到后台，这件衣服卖爆了。” 胡慧芳边说边哭，说得断断续续，可何雨晴却大概听明白了。 这件爆款衣服是全网最低价，官方还给推了流量，所以链接里的库存全都卖完了。 但是这件衣服他们库房是没有货的。 “你没有货，不发就好了啊，直接给顾客退款不就行了？” 胡慧芳将头摇晃成了拨浪鼓。 “不行的，如果退一件两件还行，同时退几百件，平台会觉得我们恶意销售，可能会给予关店的惩罚。” “我们必须发货，不能延迟，要是被投诉了，也是会扣钱的。” 何雨晴虽然不懂电商，但是也能听明白。 现在就是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衣服必须发，不能延迟，不能退款。 而这一切带来的后果，都需要胡慧芳一个人来承担。 何雨晴紧紧的握着胡慧芳的手，想要给她力量。 “芳姐，你冷静一点。” “我之所以把你叫出来说话，是因为你那个老板看起来不太正常。” “你好好回想一下，到底是不是你混乱中上错了价格和库存。” 胡慧芳摇头。 “我平时做事很谨慎的，自从我学会了直播，上库存，已经半年了，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胡慧芳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翻出来给何雨晴看。 “你看，我每天开播之前都会盘点一下库存，然后记在本子上。” “电商后台是到货录入总库存，然后根据卖出的件数，后台库存也会减掉。” “但是有的时候，厂家发货也会漏发少发，导致后台库存和实际库存对不上。” 她双手颤抖着翻开今天所记录的那一页。 “你看，这是我今天盘点的库存，我都会根据这个本质上的编码和件数上架，从来没错过。” “我这个本子上，根本就没有今天卖成爆款的那一件衣服。” 何雨晴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飞速地转着。 想了半天她接着问。 “你现在需要赔偿多少钱？” 胡慧芳准确地说出了赔偿金额。 “这件衣服原本是68元，现在被设置成了56元，每件衣服的差价就是12元。” 何雨晴算了算。 “那也还好，才一万块，不算太多，你先别急，就算我没有钱，我跟朋友借一下就好。” 胡慧芳哭着摇头。 “不是一万块，是两万多！。” “这件衣服的进货价格是40元，可要是想发货，就要在园区里其他商户那里拿一下货。” “每家的衣服都是要自己卖的，怎么可能用进价给我们。” “老板找到一件，愿意匀给我们八百件，但是每一件要涨价15块。” “所以，我要赔偿的就是，这件衣服的差价加上这件衣服的进货价格！” 何雨晴跳了一天的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芳姐，这不对吧。” “怎么进货价要你赔，差价也要你补呢？” “错误你可以承担，但是不能你承担了错误，让你老板来赚钱吧！” “你就算赔偿了商品的进货价格，但是利润为什么也要你来补，这根本就不公平！” 第77章 造成损失? 胡慧芳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失误弄得慌了神，只想着赔偿，根本没想别的。 可这会，何雨晴倒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拿起电话翻找着联系人。 何雨晴有两个微信。 一个是之前一直用的号码，里面都是亲朋友好友。 后来因为跟店铺对接服装，她又创建了一个微信号。 杜盼儿只能负责跑腿拿衣服，具体情况还是得何雨晴自己谈。 所以，她这个微信号里除了公司里的的同事，基本全都是女装店铺里的老板。 有个老板叫松松，她是自营的女装品牌，当时还是她主动找到何雨晴来谈的合作。 女孩子跟何雨晴同龄，说话没有距离感和代沟。 平日里也会帮何雨晴积极地搭配衣服，两个人性格很合得来。 何雨晴直接微信电话拨过去。 电商人没有白天，基本全都是在夜里干活，这个时间松松也没睡，很快便接通了电话。 “晴晴，你下播啦，我新品还没上架呢，等上架了第一个给你穿。” 松松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疲惫，面对她声音还是十分的开心。 何雨晴声音却严肃了很多。 “松松，我问你一件事。” “我有个朋友，她也是做直播的，但是今天可能不小心上错了价格和数量。” “她自己印象中根本没有上架这个东西，现在老板让她赔偿。” “我想问问你，像你们这种电商，后台会不会出现bug，或者说。” 电话那边的松松略微沉吟。 “这种bug并不会出现，对你们外人来说，好像电商后台很神秘的样子，其实是很简单的东西，很难出现bug。” “我做电商四年，从来没错过。” “至于那些错了的同行们，几乎都是新人，不会操作。” 何雨晴心急胡慧芳的事，脑子里乱乱的便没有心情再叙旧。 刚准备挂电话，松松又说。 “你朋友……” 她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说了。 “你朋友是不是跟老板闹了什么冲突，所以老板故意整她。” “可以用管理员身份进入后台，后台会有详细数据。” “如果你想帮你朋友查清楚，可以报警，取得权限后打客服的售后电话。” “这种最近的订单，客服后台应该会有数据，几点上架，上架了多少件，都会看得清清楚楚。” 何雨晴脱口而出。 “你怀疑她老板有问题？” 松松没说话，叹了一口气。 “晴晴，其实我们做这行的有很多事情说不清的，而且我也不能说。”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朋友能很确定以及肯定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那这件事，必然有问题。” “人会骗人，但是电脑后台的数据不会骗人。” 何雨晴立刻明白松松是什么意思。 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秘密，她不会再继续追问让松松为难，但是这么多线索摆在眼前，但凡不是傻子都能想得明白。 何雨晴冷静了一下，正视胡慧芳。 “芳姐，我现在觉得，是你老板故意上架，让你来背这个黑锅。” “你先冷静下来，按我说的去做。” “就算最后证明了，真的是你上错连接了，那么这个钱我也借给你，你不要慌好不好！” 胡慧芳深呼吸几口气，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握住何雨晴的手。 “晴晴，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这两年拼命攒钱，也才攒下一万块，根本就不够给小威治病。” “要是这次全都赔偿了，我不仅没有存款，还要负债。” “小威每个月都等着吃药……” 何雨晴急忙打断她。 “芳姐……你冷静……冷静一下，听我说……”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回到库房。 刘圆正焦急地在门口向外张望。 两个人就站在离库房不远的路灯下面，又哭又闹，还打了电话。 最后，胡慧芳弯着腰一脸感谢，就差给前面的女人下跪了。 刘圆嘴角都有点压不住。 看来这事成了。 虽然没有让胡慧芳白打三个月的工，但是卖出去的这几百件衣服，也够她大赚一笔的了。 看到胡慧芳没有继续哭哭啼啼，她瞬间收了脸色。 “怎么样，钱借到了么？” 胡慧芳跟何雨晴换了个眼神才开口。 “老板，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如果我有钱，我何至于在这里焦头烂额地找人。” “你平时照顾我挺多的，我就不去深究到底是不是我上错了链接，我愿意为我犯错造成的经济损失而赔偿。” “可现在的问题是，经济损失并没有非常大。” “这件衣服进货原价是40元，园区里加价15块是55元，链接价格是56元。” “哪怕是这样，每件衣服还有1元的利润。” “我需要承担的损失是块的费用，一件快递费2元，还有，这些卖出去的所有衣服我来打包，这部分不算进我的日工资里。” “你看这样可以么？” 刘圆听着胡慧芳的话，越听越火大，直到听完最后一句，她彻底暴怒。 “你放什么屁？” “胡慧芳，你现在是在跟我讲条件么？” “你一个家庭父母，带这个生病的孩子，除了我要你，整个园区谁还搭理你？” “我要是不给你工作，你儿子早就病死了！” “现在你还跟我讲上条件了！” “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要么你赔钱，要么打欠条，给我白干三个月，否则我跟你没完！” “我把你上错链接，又放错价格的事在园区里这么一宣传，我看谁家还敢用你！” 刘圆每说一句，胡慧芳就低一分地头。 最后她又开始低声哭泣。 何雨晴本来不想说话，可是胡慧芳实在太软弱。 “刘老板，我听你这话，要是芳姐没有你可能就要风餐露宿了。” “那你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 “如果芳姐造成了损失，那理应她承担，现在的问题是她没有造成损失。” 刘圆得理不饶人。 “怎么没有造成损失！” “如果不是她上错了价格，我每件衣服可是要赚二十几块钱的！” 何雨晴不禁笑出了声。 “你自己想想你说话好不好笑！” “如果不是芳姐上错了链接，你这件衣服根本就不会上架。” “不会上架的东西，怎么可能卖出几百件？” 第78章 苦难论 何雨晴刚才教了胡慧芳好多话术，可她一被骂就全都忘光了。 这种情况下，少不得要自己亲自跟她对线了。 她完全不给刘圆说话的机会。 “你这货都没有，还得去别的地方调货。” “刘老板，做生意讲究的和气生财，度量要大一些。” “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别人家仓库差不多五个人七个人，你家只有芳姐一个人，你还不知足么？” “你也别说什么弄坏她的名声来吓唬她。” “就她这干活能力，要是说出去，怕是要被别人抢破头！” 刘圆上前推了一把何雨晴。 “你哪里跑出来的，我跟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有钱就拿钱，没钱就赶紧滚蛋！” 刘圆嘴里这样说着，还一把一把地推何雨晴。 何雨晴下班着急，本来就忘记换鞋。 累了一天，这会两条腿早就累得开始颤抖。 这么一下两下的推搡，何雨晴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医院区里都是水泥地，何雨晴的手掌顿时擦出了伤口。 刘圆没想到只是推搡两下人就倒在了地上，甚至还擦出了血，直接吓得愣在当场。 胡慧芳直接跑过来。 “晴晴，摔疼没有！” 何雨晴抬手就看到手掌的擦伤，钻心的疼痛让她顿时怒火上头。 她坐在那把鞋一扔，直接光着脚站起来。 “刘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耍的什么心思么？” “什么上错价格了，上错链接了，都是你自己搞的鬼把戏！” “你说得对，你确实给芳姐提供了很多便利，比如时间自由，她可以回家给孩子送饭。” “但是她的工作时间早就把她出去做饭送饭的时间补上了，她对待这份工作问心无愧。” “是因为她想继续在这里干，我们才选择忍气吞声，找了个折中的办法。” 何雨晴一步一步走向刘圆，眼里的气势骇人。 “看来我们谈崩了！” “你提出的赔偿结果我们不认可，我提出的赔偿结果你也不同意。” “我们报警吧，直接走法律程序。” “让警察过来立案，获得权限后调取一切证据。” 何雨晴指了指仓库里的摄像头。 她早就注意到这个仓库里有摄像头，所以上午拉着胡慧芳说话，都是在外面，远离摄像头的反而，而且特意压低了声音。 这会，摄像头倒是成了救命稻草。 “你说是芳姐上错了链接，我倒是觉得，应该是你偷偷上了链接吧！” “还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只要报警立案，警察可以问小音官方调取后台数据库的记录。” “这件衣服，几点上架，上了多少钱，随便一查就查到了。” “到时候我们就对着监控看看，这件衣服上架的时间，到底是谁在操作电脑！” 刘圆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的摄像头。 这个摄像头开始装的时候只是怕员工偷货。 但是胡慧芳是个非常老实的人，她手脚干净，不仅不偷货，每次到货她还会清点数量，从来没出过错。 所以这么刘圆几乎快要把屋子里有摄像头的事情忘了！ 她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何雨晴。 明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搅事精！ 何雨晴看着刘圆的反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上午来的时候，芳姐告诉你没货了，你说去其他地方转转看看能不能调到货。” “可能你出去转的时候，发现有货，但是每件要加价。” “加的是不是十五块，这件事有待考证，但是你心动了。” “因为这件衣服上午卖光了，你根据电商人的敏锐，或者是看到了什么风向，觉得这是个机会。” “你既要赚钱，又要赚得多，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干脆让芳姐来背锅！” “你偷偷地趁着芳姐直播不注意，把链接上了，库存加上。” “货都卖了，你可以让芳姐赔偿你，这样你既卖了衣服，赚的又多！” 何雨晴已经将刘圆逼退回仓库里，刘圆还是一声不发。 “人都说无奸不商，刘圆，你知不知道芳姐的钱是怎么攒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她赚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赚着她的钱，你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刘圆浑身冰冷，因为何雨晴猜得一点都没错。 这件事就是她故意做的。 她知道胡慧芳是个‘窝囊废’，就算欺负了她，她也不会反抗。 而且她需要这份工作，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别人动手。 说罢，何雨晴就拿出了电话。 “还不承认是么？” “不想跟你拉扯了，报警解决吧！” 直到听到‘报警’两个字，刘圆猜如梦初醒。 她一把攥住了何雨晴的手。 ““别报警！” 何雨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猜测是否成立，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进行下去。 唯一支撑着她的是出于对芳姐的信任。 她相信那么严谨的一个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松松的忠告。 这个刘老板，从自己见到她第一面起，她就开始对着芳姐pua。 满嘴都是对芳姐的否定。 她好像是要用语言建造一个笼子，将芳姐关在这个笼子里，让她无法认清自己。 让胡慧芳觉得，自己离开了这个车库就什么都不能做。 自己是个母亲，就应该一心为了孩子，自己吃苦，就是为了孩子‘享福’。 何雨晴被‘苦难论’压迫了二十几年，实在是无法人心看到别人深陷苦难。 她想起网络上一个流行词。 如果一个人很能吃苦，那她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芳姐是个好女人，她不该承受着自身的枷锁后，再让别人给她套上另一层枷锁。 看到已经服软的刘圆，何雨晴将胡慧芳扯了过来。 “芳姐，你跟你老板，把你对这件事的解决方案说一下。” 胡慧芳冷不丁地被扯过来，半天才开口。 “我……我赔偿……赔偿发快递的钱。” “卖出的这几件衣服，不算在计件工资内。” 何雨晴按下报警号码，展示在刘圆眼前。 “刘老板，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第79章 想要什么，自己争取 刘圆就瞪着眼睛，听着何雨晴说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她情绪有点崩溃，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再狡辩。 一开始觉得能让胡慧芳背锅就是因为她拿捏住了胡慧芳不敢报警，因为胡慧芳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可现在有人替她出头，这件事就没办法进行下去。 她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踢了一脚桌子。 “碰上你们，算我倒霉！” 何雨晴一直抬着手腕，皮肤的大面积擦伤让她疼得耳鸣心悸。 刘圆大喊一声。 “还不过来打包，今天必须都给我包完！” 胡慧芳站在何雨晴身边，一直托着她的手臂，眼里满是担心。 “晴晴，我陪你去包扎一下吧。” 何雨晴摇了摇头。 在这件事上，她们已经要到了想要的结果。 她知道，胡慧芳需要这份工作，自己刚才这么做是不想她被欺负，但是却不能做得太过分。 “芳姐，我没事，小擦伤而已，你先去干活吧。” 胡慧芳眼里的感激快要溢出来，一直看着何雨晴。 何雨晴推了她一把。 “去吧芳姐，我们回去再说。” 胡慧芳跟着刘圆走进了仓库里，还在回头看何雨晴。 何雨晴从地上捡起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她左腿擦伤比较严重，膝盖擦破了一大片。 其实她挺想坐下来休息一会的，但是如果坐在这，芳姐可能会担心地跑出来询问情况。 还是找个离库房远的地方休息吧。 进门的地方有个花坛，何雨晴坐在花坛上检查伤口。 被推倒时猝不及防，她全身的着力点几乎都在手掌，所以手掌伤得比较严重。 膝盖擦伤倒还好，只是因为要走路所以牵扯着疼。 她穿上鞋子，想着应该快一点找个药店买一点碘伏消毒，要不然等伤口结痂，细小的沙子可能会跟着血一起凝结住。 还没等站起来，身边停下一辆车，车窗下降的机械声音让何雨晴下意识抬起了头。 “上来。” 借着微弱的路灯何雨晴看清楚了车里坐着的人。 “周……周总？” 周云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点点头。 何雨晴犹豫了。 这么晚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随便上男人的车，哪怕这个人是她认识的人。 而且两个人只是认识，都算不上熟悉。 “周总，谢谢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周云涛微微皱眉，然后把后车窗降了下来。 何雨晴看到了后座的菲儿老师。 周云涛温和地笑了笑。 “你还挺有危机意识。” 后座的菲儿老师拍了拍座椅。 “晴晴，上来吧，你给公司赚钱，让老板送你回家也是应该的。” 看到有认识的人在，何雨晴这才安下心来。 可刚上车，她又担心起来了。 这三更半夜的，周中开车载着菲儿，两个会不会是那种关系。 自己上了车，算不算是电灯泡？ 周云涛从后视镜看到何雨晴的眼珠子在他和菲儿的脸上转来转去，只一想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 “下个月公司会组织公会赛，我来园区里定舞蹈要用的衣服。” “菲儿老师就跟我一起来选衣服，我顺便送她下班。” 何雨晴的眼珠子终于不再乱转，而是垂下眸子。 “哦，我还奇怪呢，怎么能在这里遇到你们俩。” 车子拐了几个弯，便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 菲儿拿着包下了车。 “晴晴我到家了，明天见啊。” 何雨晴跟菲儿告别。 一想到车里就剩下她和周云涛两个人，又有些尴尬起来。 周云涛启动车子，看到何雨晴小小的缩成了一团觉得有点好笑。 他想开口缓解她的尴尬。 “我看起来像是会吃人么？” 何雨晴正在神游天外，忽然被这一句话说得有些愣神。 “嗯？” 周云涛看着她懵住的样子更好笑了。 “你为什么每次见我都像见到老虎一样？” “上次我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缩在后座。” “如果后备箱跟后座是通的，我估计你会缩进后备箱里。” 何雨晴被这冷幽默逗地弯了弯嘴角。 “周总，我不是太擅长和领导聊天，生怕聊错了什么就被开了。” “而且我们前两次见面，可能不太愉快，我怕说多错多，让你想起来我那些不好，然后开除我。” 周云涛笑着摇了摇头，但却没继续何雨晴的话接下去。 “孙岩后来有找过你麻烦么？” 提起这个，何雨晴明显放松了很多。 “之后我和孙哥聊了几次，之前那些大概都是误会，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 其实根本不是误会，就是两个针锋相对的人，为了维护两个人当下的利益，所以不得不和解。 何雨晴感觉，她和孙岩的冲突矛盾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周云涛开口。 “你不用担心，公司在羊城那边发展，孙岩很积极。” “我估计，等羊城那边的分公司可以开始直播了，他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开疆拓土’。” 何雨晴想起之前周云涛说过的话。 他说以后孙岩不会再找她麻烦，原来是这个意思。 孙岩走了对她来说的确是好事，可也有不好的地方。 既然周云涛能把公司的安排告诉她，她也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孙哥要是走了，他手里的几个女团谁来带呢？” 周云涛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公司现在还没有任命他去羊城，是我根据他在这件事上的积极性推断出来的。” “但如果他跟公司提出来要去羊城，按照他的资历，公司不会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你们……” 周云涛回头看了看何雨晴。 “孙岩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仅有野心还十分的聪明。” “在羊城没有成熟之前，他不会将你们放到别的经纪人手里，可能会两头跑来带团。” “所以晴晴……” “若是孙岩忙起来了，你想要什么，就要自己懂得争取！” 绿灯亮起，周云涛转回头开车。 何雨晴却陷入了迷茫。 虽然跟周云涛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上次他说的话几乎都作数。 所以，周云涛的话肯定是有分量的。 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这件事是势在必行了。 孙岩可能会为了新团，将她们放养。 那‘想要什么，自己争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80章 摇钱树 何雨晴一直在想周云涛话里的深意，直到车子停下来，她才反应过来。 想开口，驾驶位上的周云涛已经下了车。 她一个人坐在车上有点慌张，旋即也下了车。 心里嗔怪着，周云涛为什么下车也不跟她说一声。 想直接走，可是车门还没锁。 等在这里，周云涛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正想着，周云涛在背后叫了她一声。 “晴晴，过来这里。” 何雨晴转头。 只见周云涛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像是从不远的地方走过来，正好停在了便利店的门口。 何雨晴皱着眉头走过去，却又不敢指责老板。 “周总，你是想买什么东西？” 周云涛拉开了便利店的门。 “先把你伤口处理一下。” 何雨晴紧皱的眉毛骤然放松。 看着已经走进去的周云涛，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24小时的便利店里都会有座位，供人吃东西休息。 进店后，周云涛随手指了一下座位，示意她坐在那等。 不一会，他便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托盘里有一瓶牛奶，一个煮玉米，还有一小盒关东煮。 何雨晴不明所以。 “周总，你这是要请我吃饭？” 周云涛无奈的笑。 “借人家的地方，总要消费点什么。” 然后，他打开手中的小袋子，拿出了一包棉签，碘伏和几个医用敷料贴。 他将臂弯上的西服扔在了何雨晴的腿上。 “盖着点腿吧，便利店里空调开得太大了。” 何雨晴瞬间红了耳朵低下头。 还没下播的时候杜盼儿就一直在打电话，何雨晴急得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 上衣还好，是个坎袖的蕾丝衬衫。 为了搭配这个蕾丝衬衫，她今天穿了一条蕾丝短裙。 刚才在车上时候，还能用包遮挡一下大腿。 在这便利店里灯火通明，她只能倚靠在凳子上，根本不敢坐下去。 周云涛穿的是很商务的白衬衫，根本没穿外套，这外套应该是专门从车上拿来给她盖腿的吧。 何雨晴将外套盖在大腿上，整个人才敢结结实实地坐在凳子上。 “谢谢你啊周总。” 周云涛将白色衬衫挽起，然后扭开了碘伏瓶盖，将棉签沾满碘伏递给何雨晴。 “你清理一下伤口吧，一会结痂了那些细小的砂子可能会嵌进肉里。” 何雨晴接过棉签，小心翼翼地在手上擦着。 她惊讶于周云涛居然能看到她受伤。 车里那么暗，她已经尽量将手藏起来，就连旁边的菲儿老师都没看到，周云涛是怎么看到的？ 不过只是想了一瞬，她便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想这件事。 因为正如她所想，也正如周云涛所说。 擦伤流出的血比较少，这会已经结痂，细碎的砂砾嵌在了血痂里，一擦更是钻心的疼。 周云涛看着面前龇牙咧嘴的何雨晴自己的脸也跟着用力起来。 最近，他见过了何雨晴很多的模样，屏幕里那好看的像娃娃一样的小人儿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跟孙岩吵架的模样，委屈气哭了的模样，小心翼翼一脸警惕的模样。 还有刚才，张牙舞爪威胁别人的模样。 其实刚才周云涛全程围观了何雨晴在吵架。 他刚下班就被菲儿抓了壮丁，要去定表演服装，菲儿挑选的过程中，他找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正巧就看到了何雨晴。 看到她正在哭着安慰另外一个女人，还在打电话沟通着什么。 然后拉着那个女人，气冲冲地过去吵架。 在争吵的时候，还被人推倒。 看到她被推倒的那一刻，周云涛其实是想冲出去的。 他也这么做了。 可何雨晴被推倒后，迅速地就站了起来。 没有哭，没有委屈，没有抱怨，而是头脑清晰地去跟人争辩。 直到把别人的怼得哑口无言。 看到这些，周云涛一步一步地退回到阴影里。 何雨晴跟她所有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好像格外的坚强又格外的有生命力。 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时，也不会忍气吞声，而是坚守住自己的内心。 做事做人有底线，有想法，不会随波逐流也不受任何人的安排。 她很清醒，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自己就能做好一切。 那一刻，周云涛明白了。 他就应该站在这里，就这样看着何雨晴。 像在直播间一样。 他不是晨星的周总，而是属于晴晴的‘用户776’。 其实他听到过公司里的人讨论过晴晴和‘用户776’。 有的人说他是公司的‘回流号’，是公司用来捧晴晴的。 所以那天，他刷了很多礼物来证明，他单纯就是支持晴晴而已，不是什么公司用来捧人的。 说实话，他要是真的想捧晴晴，不会就这么一点点东西。 他从来没有插手过520的任何运营。 晴晴是个有底线的人，他也是。 所有人进入晨星，都在努力，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均等，他作为公司的管理，就是要给所有人一个公平。 如果因为自己私心的偏爱而对某个人进行流量倾斜，那不仅是对别人的不公平，更是对晴晴的一种羞辱。 看着眼前疼出泪花的小姑娘，周云涛还是没有真的置之不理。 他将关东煮塞在了何雨晴手里。 “你吃这个吧，腿上的我来帮你擦。” 何雨晴将关东煮放下刚要阻止，周云涛已经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弯下了腰。 棉签轻柔地擦在腿上，伤口传来丝丝凉意，伴随着刺痛让何雨晴浑身紧绷。 心安理得的接受吧，何雨晴这样想着。 菲儿说得对，自己也为公司赚了不少钱的。 况且她能看出来，周云涛本身就是一个没什么‘老板架子’的人。 菲儿老师能随便搭他的车，还开玩笑，就说明他是个不错的人。 目前看起来性格很随和，但却不会随便开玩笑，性格稳重，对公司的规划也十分清晰。 如果以后，晨星会被这样的人管着的话，那晨星只会越走越好。 腿上的伤口很小，周云涛却擦得很仔细。 擦完后还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大块的敷料贴。 “这个敷料贴比创可贴大，还防水，你要是洗澡一定要贴上。” 周云涛将废弃的棉签和垃圾收到塑料袋里，嘴角带着笑意。 “你可是我的小摇钱树，不能碰伤了。” 何雨晴狠狠地咬了一口关东煮。 怪不得周云涛对她这么好，原来只是怕摇钱树受伤！ 普通人果然是无法共情资本家的！ 第81章 大额收入 盛夏八月，杭城已经热得跟火炉一样。 何雨晴偶尔看到新闻提醒，说今年可能会频繁的高温预警。 好多营销号又开始了末世说。 何雨晴每次看到这种新闻的时候都是置之一笑。 以前听见人说世界末日，她恨不得是真的，可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如果明天真的就是末日，她会有遗憾。 遗憾自己的钱还没花完。 这个月工资条到手的时候，她震惊了。 数了好几遍，才压下心中的雀跃。 她知道自己这个月工资可能会很高，可从来没想过会这么高。 从工资条发到手里之后，一直到工资入账的那几天，她都小心翼翼的。 生怕自己太过嚣张，老天爷将这么大的好事收回去。 直到八万多入账，她才安心。 这一次，她十分爽快地给房东转了房租，丝毫没觉得肉疼。 按照现在的工资，她完全可以离开这个宿舍，换个更好的环境。 可想了想，还是给房东转了房租。 这三个月下来，她对团播已经有了太深的了解。 这是一碗‘青春饭’，也是一碗‘运气饭’，对未来发展没有帮助，收入也不稳定。 杭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只适合打拼，想安稳地留在这里太难了。 她终究是会离开的，所以在离开前，她要多多的积攒本钱。 而且，出去租房子性价比太低了。 离公司近一些的单人宿舍，只要环境和装修差不多的就要哦5000一个月，想省钱就要跟人合租。 那跟别人合租的话，跟现在有什么差别呢？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越来越觉得，住的地方，只需要一张床就够了，她只是回来睡觉。 因为团播实在是个太耗费心神和时间的工作。 比起刚开始做团播时固定的休息时间，她现在的休息时间简直乱成一团。 每天十点起床，简单吃点东西就要开始准备换衣服化妆。 开播到三点钟或四点钟，要抽出时间吃饭。 紧接着晚场直播开始，有时候会播到十点钟。 随着团里几个人的人气越来越高，粉丝也不仅仅局限于看他们跳舞。 每天下直播后，还是要继续练舞蹈。 新的个人小舞蹈，团舞，还有她辛苦争取来的，特殊场景和特殊主题的舞蹈。 每天下播后至少要练习到半夜两点。 有时候回到宿舍，胡慧芳和杜盼儿都已经睡着了。 还有几次，她刚回宿舍，杜盼儿正起来去跑早餐外卖。 除了这些工作，她无时无刻不在回复粉丝的消息。 随着人气的增长，她的粉丝已经从开始的几千人扩大到8万人，光是粉丝群就有12个。 每天要跟很多支持她的哥哥姐姐们聊天，偶尔还会给她们跳一小段舞蹈单独发过去。 有空了还要在粉丝群里陪粉丝聊天。 12个粉丝群，一个群里聊三分钟，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何雨晴觉得自己像个陀螺，每天不停地旋转着。 睁开眼睛就是工作，直到闭上眼睛。 刚开始住进来的时候，她会觉得窗帘漏光睡不着，胡慧芳和杜盼儿回来得太晚她也会被吵醒。 现在她的睡眠完全不存在这种问题，她是在哪里都能睡。 舞蹈室困了就躺在地上小睡一会，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趴在桌子上睡着，睡醒了再继续吃。 什么灯光，声音，只要闭上眼睛，哪里都是床。 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公司，休息的时候睡在什么地方，真的就无所谓了。 除了住宿问题，她还考虑过要不要继续做团播。 三个月的自然离职是她离开这里最好的时机，否则就会被困在这为期一年的合约里。 而且，她跟孙岩意见不同，经常吵架，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被孙岩用合同威胁。 何雨晴是真的有想过离职，甚至想找孙岩谈一谈，可那天孙岩出差去了羊城。 下班的时候，她在门口遇到了周云涛。 何雨晴鼓起勇气叫住了周云涛。 “周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自从上次周云涛带她去便利店处理伤口后，何雨晴单方面地将周云涛划在了可信任的人范围内。 所以对他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公司不大，以前她看到周云涛都绕着走或者躲起来，生怕周云涛想起之前跟孙岩吵架的事。 后来她就没再躲过，见面了也很自然地打招呼，甚至偶尔还能同走一段路，说几句话。 所以，来问周云涛这件事，她心里负担没那么重。 “周总，你会在星辰呆多久？” 周云涛微微挑眉，她没想到何雨晴会问她这句话。 其实，他根本不是偶然出现在门口，他是算着何雨晴直播的时间，又用了用户776的账号跟她聊天才知道她要下班回家，所以才故意等在门口。 他知道何雨晴因为跟孙岩吵架，被孙岩多次威胁，早就有了离职的想法。 何雨晴合约满三个月的时候，他一直很忐忑，生怕孙岩突然交给他何雨晴的辞职报告。 所以，当孙岩提出要去羊城招主播时，他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何雨晴属于孙岩手下的主播，如果何雨晴想辞职，那么孙岩不在，肯定会向上报，他就会第一时间知道何雨晴的动向。 他最近也有天天去何雨晴的直播间，也会跟她聊天，也在这细微的观察中，能看到何雨晴心态的变化。 他知道，她犹豫了。 所以他今天特意等在这里，想劝一劝何雨晴。 他知道她怕什么，他甚至想好了，要为何雨晴更改一下合约条款。 希望何雨晴能继续留在晨星，给出的新条款就是，可以随意离职，不再受违约金的牵制。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自己弄不明白。 也许是惜才不舍的这样一个认真有能力的主播离职。 也许是出于一个领导人的商业头脑，看中了何雨晴越来越高的人气和大好的发展前景。 也许是，他自己…… 周云涛不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不想脑子里出现任何奇怪的想法。 他告诉自己，如果在别家看到这样优秀的主播，晨星也可能会主动出击，去‘挖墙脚’。 可能也会拿出一些丰厚的筹码，将人带到晨星。 所以，对何雨晴放宽要求，也算是正常情况。 他想了好多诱人的合同条件，没想到，何雨晴什么都没说，先是问他会不会离开。 第82章 给你一个承诺 周云涛只是愣了一瞬间，便恢复正常。 “晨星现在发展势头正盛，不仅在羊城开了分公司，也在拓展海外的业务。” “我虽然不是做网络专业的，但公司调整内部规划，网络运营这一行业也将纳入公司版图。” “如果国家政策不变，不限制对网络运营方面的发展，我可能会常驻杭城。” 何雨晴嘴角微微扬起。 周云涛的意思就是，只要晨星做一天的团播公司，他就会一直在。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无比安心，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周总，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周云涛低头，微笑着问。 “你在担心什么？” 何雨晴丝毫不避讳地回答。 “你知道的，我跟孙岩结下梁子了，虽然他暂时没办法找我麻烦，可不代表以后他不会翻旧账。” “再说了，未来还长着呢，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挑战我的底线。” “我现在已经在晨星干满三个月了，有一次免责离职的机会，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我继续干，万一哪天再跟孙岩起冲突，他会用违约来威胁我的。” 何雨晴脸上显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他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张口闭口就是违约金。” 何雨晴说完好像意识到，不应该在老板面前说顶头上司的坏话，旋即转移话题。 “不过你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我以前觉得你是孙岩的领导，那你肯定也跟孙岩一样坏。” “可是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你跟孙岩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 “因为你是从总公司出来的领导，更重视的是公司的口碑和发展，并不局限于眼前的蝇头小利。” “所以，你不会允许公司里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你在的话，至少我受了委屈，有个告状的地方，能讲理。” 何雨晴换上一副略带讨好的笑容。 “你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拿违约金来威胁人对吧？” “如果有一天，我和孙岩发生冲突，我要是想离职，你会不会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不追责呢？” 周云涛明知道何雨晴是在给他戴高帽子，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你的朋友了么？” 何雨晴假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 “那当然了！你可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这么有权有势的朋友！” 周云涛双手插兜，思考了片刻。 “既然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就让你享受一下有个‘有权有势’的朋友所带来的好处吧！” “跟我来。” 周云涛转身就往公司楼前的停车场走过去。 何雨晴一脸的疑问，好像在问‘什么意思’？却也十分乖顺地跟着周云涛往车的方向走。 两人上车后，周云涛抬起手掌随意地压了两下，示意何雨晴稍等，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何雨晴便听到了电话那头的‘滴’声。 原来周云涛开了免提。 “喂，周总。” 电话被接起，孙岩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因为忽大忽小，像是在调试设备。 孙岩急忙换了个地方，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疲惫。 “周总，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周云涛声音压低，跟刚才的温声细语判若两人。 “孙岩，520的晴晴你是怎么维护的，是不是让别的公司撬走了？” 孙岩的声音顿时慌了。 “没有啊周总，你听谁说的？” “我跟晴晴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前一阵子我还特批给她们团主题直播间呢。” 周云涛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看来，让你去羊城招新是我错误的决定，你因为招新，连这边的事情都已经不管了。” “你知不知道，晴晴想辞职，拿着辞职信找不到人，正好被我撞见！” 电话那边的孙岩顿时失去了言语，开始支支吾吾。 “我……不应该啊……” 何雨晴听到孙岩吃瘪，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她紧紧地捂着嘴，只有身体笑得一抽一抽的。 周云涛看何雨晴这样，也忍不住想笑，可他还要应付算语言，遂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我刚才跟晴晴聊了一下，她的意思是，自己很想继续做下去，可公司的合约违约金太大了，她怕万一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今天看了一下晴晴的流水，这个数据在我们晨星算个中部主播，但是在别的小公司已经能算头部了。” “这样吧，你先跟她改一下合约，把合约改一下。” “除了那些正常的责任条款，随时都可以无责离职。” 孙岩急忙说道。 “周总，这可不行！” “无责离职，那是只有头部主播才有的待遇，还得是我们去别人家公司‘挖’来的人才会给这么好的待遇，晴晴还没达到那个级别吧！” 周云涛敛眸，声音更冰冷。 “你要是不给她改合约，她可能明天就来递辞职信了。” “能签一个月，公司就能多赚一个月的钱，现在若是离职，下个月她的提成，你一毛钱都赚不到。” “这么简单的事你不懂么？” 孙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旋即答应道。 “周总，我知道了。” 周云涛挂了电话，何雨晴却笑不出声了。 她瞪大眼睛看了看周云涛。 “周总，这……这都行？” 周云涛双手一摊，冲何雨晴歪了歪头。 “还有什么顾虑么？” 何雨晴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了。” 周云涛笑得温柔。 “这个无责离职的合同一签，除非你给公司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经济上的损失需要赔偿，别人再也无法用违约金拿捏你。” “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就算有一天我离开晨星，你也是自由的。” 周云涛看着呆呆的何雨晴，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 “你只管好好工作，其余的事情就不用再操心。” 周云涛一手扶住方向盘，抿了抿嘴 “我知道，晨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也有很多人在遭受不公平。” “但作为公司的高层，我也并非能时时照顾到。”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第83章 内驱力，外驱力 何雨晴没插话，认真地听周云涛说话。 周云涛却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说这个，你可能又会说我是资本家，坏心肠，上位者说风凉话。” “但是作为公司的领导层，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给员工太多自由。” “都说真心换真心，可每个人对于‘真心’的看法是不同的。” “每个人都有惰性，会很少有人能主动地去约束自己做什么事。” “有的人内驱力很足，他会通过做一些事情，达成什么目标来获取对于人生价值的满足感。” “这样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是靠着外驱力的刺激。” “比如在意他人的目光和期望，社会压力，家庭压力，还有人人都在追求的高工资，也就是做事情的报酬。” “靠外驱力的人变数太大，所以须要公司做出一些规则去束缚行动力。” “毕竟开公司都是想赚钱，肯定是维护利益在先，你能理解的吧？” 何雨晴点头表示理解。 她就是个内驱力不足的人。 可能是年少时父母的管教太过收紧，压抑得她喘不过气。 离开家以后，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轻松地过日子。 可现实的压力，逼迫她不得不去工作。 而现在，她的紧急情况缓解，驱动她继续进步，不断努力的是粉丝。 她收获到太多的爱，也想将自己的爱投射出去，让粉丝们也知道，这不是一场单方面的爱，而是双向奔赴的爱。 可以说，公司的规则束缚了她很多，却也成就了她很多。 “我明白的，我只是觉得，公司有些地方需要改革一下。” 周云涛将座椅靠背稍稍放低，整个人都靠上去，脸上虽然看着疲惫，但是聊天兴致浓厚。 “那你说一说，觉得哪里需要改正？” 何雨晴想了想。 “我觉得，公司的住宿和食堂，收费太贵了。” “大家都不容易，公司就便宜一些，给大家个方便不好么？” 周云涛挑挑眉笑道。 “那你觉得，在杭城这个城区，收多少才算不贵呢？” 何雨晴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价格。 开公司赚钱，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而且公司没有强迫他们任何一个人住在这里。 孙岩这种事先没有告知的行为，纯属他的个人行为。 她不能总是在周云涛面前讲孙岩的坏话，好像故意针对孙岩一样。 而且，团播公司里，这种‘潜规则’一样的小手段数不胜数，她根本无力改变。 何雨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她遭受到的所有不公平，好像都是出自孙岩的手笔。 周云涛很贴心的替她解围。 “其实你说的这些事，我都清楚。” “只不过我们立场不同，所以观点也不同。” “我来晨星这么久了，多少也知道一些内部的‘潜规则’。” “但这些都不是我能管的了的，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你能懂对吧。” “只能说，这个行业，最重要的就是经纪人。” “主播发展怎么样，生活水平，精神状态怎么样，都是经纪人的事。。” “做经纪人，真的是个靠良心的工作。” 对周云涛的话，何雨晴十分的认同。 孙岩就是良心坏了，才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晨星在这么多团，这么多经纪人，也没看谁家这么多矛盾。 周云涛看出了何雨晴脸上的鄙夷。 “你觉得孙岩为人油滑，不好相处。” “但是你发现了么，现在除了苏苏的团，公司里最火的几个团都在他手里。” 周云涛像是在记忆里搜索着什么，好半天才说。 “我来晨星之前，看过这些经纪人的资料。” “在你签到晨星的前两个月，晨星离职了一个经纪人，叫叶明。” “叶明很年轻，跟招过来的主播没什么代沟，沟通的一直很融洽。” “他人不错，总会向公司争取很多流量和推广给他手里的几个团。” “可他太喜欢大包大揽，导致团里的几个女孩子都在火了之后开始飘飘然。” “团里的流量主播跟榜一大哥谈恋爱，流量第二开团卖女装。” “剩下几个人，要么摆烂要么被别的公司挖走。” “谈恋爱和开团卖东西这两件事闹的很大啊，给公司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这件事被公司发现了之后，公司将他们全部开除了。” “后来，公司跟所有主播重新签了补充合同，规矩也更严格了。” 周云涛摇了摇头。 “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 “没良心不行，太有良心也不行。” 何雨晴虽然不知道叶明，但是知道那个跟榜一大哥谈恋爱的主播。 这个故事在晨星已经流传了很久。 听说大哥是已经结了婚的人，为了主播要离婚。 他老婆知道了，直接打上门来，把晨星的前台都砸了。 何雨晴又抬头问道。 “你一直说不能给主播太多自由，经纪人也不用太有良心。” “那我呢，为什么你给我这么多自由。” 何雨晴本来只是出于疑惑发出提问，没想到这话一问出口，本来看向前方的周云涛转头看了过来。 两个人霎时间四目相对。 车内空间不算小，可正驾驶和副驾驶的距离也没有拉开很大。 何雨晴突然觉得，她怎么将这句话问出了暧昧的意思？ 她如弹射般起身，尽量将身体贴近车门，拉开与周云涛的距离。 周云涛收回视线，不再看何雨晴，声音波澜不惊地回答。 “因为你有价值。” “我看过你的数据，粉丝数量上升得很快。” “如果现在公司将主推目标变成你，那么，你很可能就会成为第二个苏苏。” 何雨晴有点受宠若惊。 想到之前徐嘉敏说苏苏月入百万，自己难道也会有那样的一天？ 周云涛发动引擎的声音拉回了何雨晴的思绪。 “别想了，公司要是推一个新人是要综合评估分析的。” “公司目前有苏苏，不会分流去捧别人了。” 何雨晴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想那么多，对我来说，收入高一些，生活稳定一些就好了。” 周云涛拉正椅背。 “我送你回家。” 第84章 逛一逛 何雨晴已经不再抗拒周云涛送她回家了。 因为好几次她都看到周云涛送别人回家。 有时候是舞蹈老师，有时候是主播，还有时候是某个经纪人。 大家好像都很喜欢这个性格随和的‘大老板’。 回到宿舍之后，何雨晴洗了个澡，就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想动。 今天回来得格外早，明天又是休息的一天，她可以彻底放松自己。 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关掉所有闹钟。 可长时间的日夜颠倒，导致她的生物钟彻底紊乱。 躺了半个小时后，她全无睡意。 可能是心情放松，居然难得地感觉到了饥饿。 说是饥饿也不尽然，她还有点馋。 杭城是个旅游城市，有很多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 何雨晴准备下楼逛一逛，看到什么吃什么。 她真的是好久没有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了。 没有了父母恼人的压迫，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焦虑，她就这样一身轻松地吹着晚风走在路灯下。 刚走出小区，就见到了回来的胡慧芳。 何雨晴抬手打招呼。 “芳姐，你今天下班好早啊。” 胡慧芳也惊讶。 “晴晴，你也很早。” 胡慧芳搓了搓手。 “晴晴，如果你不累的话，可不可以陪我走走，我想跟你聊聊天。” 何雨晴正有此意。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钻了进去。 何雨晴学着周云涛上次点的东西，随便地在前台拿了些吃的。 两个人坐在便利店里，就这样吃了起来。 “芳姐，你有什么事情想说呢。” 胡慧芳紧紧地握着那份关东煮，温热的汤充盈了她的内心。 她没有说话，拿起一根签子吃了起来。 丸子q弹，萝卜软糯入口即化，汤汁咸香中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口感这样丰富的东西了。 何雨晴也没着急问，就静静地看着胡慧芳吃完了手里的东西。 她知道，很多人的思维一旦形成习惯，想要让她改变就很难了。 胡慧芳需要时间，更需要勇气。 喝下最后一口汤后，胡慧芳终于提起了勇气。 “晴晴，我不想在这家店干了。” 何雨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芳姐，你终于想通了！” 胡慧芳点了点头。 “其实上次你帮我吵架的时候我就不想做了。” “但我害怕离开了那里，自己没工作可以做。” 何雨晴下意识地摇头。 “怎么会呢芳姐？” “我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只要你努力去学，一定能学得很好的。” 胡慧芳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 她握住何雨晴的手。 “晴晴，是你给了我勇气和动力。” “你来宿舍的那天，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现在的你跟那时候的你简直判若两人，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而且你一直在不断地进步，很努力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胡慧芳视线有些闪躲，有些心虚。 “我……我看到了你的工资条。” “但我不是故意看的，是你的包掉在地上了，我帮你捡东西时候看到的。” 胡慧芳抿了抿唇。 “你当时住进这里的时候，肯定是因为没有钱。” “但你现在已经很有钱了，你真的很厉害。” 胡慧芳读书少，人也木讷，说不出什么华丽的形容词。 可在她心里，何雨晴就是很厉害的人。 “晴晴，我其实不是想在你这里装可怜，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我很努力，很节省，过得很辛苦，哪怕在用尽全力的情况下，也只是存下了那么一点点钱。” “小威的情况在好转，万一指标正常，可以手术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攒够钱，那会耽误小威的。” “你那么聪明，你给我想想办法，我怎么才能短时间内凑够给小威手术的钱?” 何雨晴以为胡慧芳想通了，可听她说这话，发现她还是想得不够通透。 她将手里的关东煮放下，反握住胡慧芳的双手。 胡慧芳看起来是真的很紧张。 她平日里干燥又粗糙的大手，这会手心里已经有湿意。 “芳姐，我们先把赚钱的事放在一边，我给你说一下我的想法。” 何雨晴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是我住进这里之后，慢慢悟出来的道理。” “首先，我们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用依附于任何人，也不能让别人来操控自己。” 胡慧芳有点焦急。 “我不能是个体，我还有小威，他的病需要……” 何雨晴抬手制止了她的话。 “芳姐，你想错了。” “你先要发展你自己，你要明白，你好了，小威才能好。” “就拿最近的例子来说吧。” “你没日没夜地做苦工，钱存住了么？小威的身体有变好么？” 胡慧芳摇了摇头。 “你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工作和照顾小威，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退一万步来说，你不考虑自己，万一有一天你病倒了，累倒了，小威怎么办？” “再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你能一辈子给人打包裹么？” “小威的病治好了就要上学，长大了要买房，结婚生子，你光靠着打包裹，能给他多少助力呢？” “再说得难听点，小威这次病好了，万一以后复发，你又用什么来给他治病？” 胡慧芳的眼神一下子迷茫了。 “我……小威……小威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回老家，老家消费低。” “我会好好照顾他，不让他生病……” 何雨晴再次制止了情绪有些冲动的胡慧芳。 “芳姐，你知道的，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何雨晴将托盘往桌子旁边推了推，将手臂搭在桌子上看向窗外。 “你看，杭城多么繁华辉煌，霓虹绚烂，灯影摇曳。” “现在快十二点了，马路上还有那么多车驶来驶去。” “这要是在我老家，这会大街上早就没人影了，可能还会想省点，关掉一些人少地方的路灯。” 何雨晴自嘲一笑。 “你既然已经身在杭城，何必白白浪费大好的机会？” “这个时代在飞速地发展，人们现在需要快步跑才能不被这个社会淘汰掉。” “无论你是小威妈妈，还是胡慧芳，你都得先做好你自己啊。” “我们不能被一些刻板的规矩禁锢住，要努力跟上时代发展的脚步，不能被淘汰掉！” 第85章 npd型父母 何雨晴撩了撩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 “芳姐，我老家是个三线小城市，生活是很安逸的。” “我父母对我管得很严格，也有自己的一套育儿方法，这样的管束对我来说虽然很痛苦，但我也都受着了。” “毕竟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可能其他同学的父母也这样。” “后来上大学，接触了其他同学，接触了小社会，我这才发现，原来还可以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何雨晴眼底湿润了，这些心里很隐秘的事情，好像也能勇敢地讲出来。 “前几年，各种社交软件和自媒体平台的出现，让很多‘普通人’也能展示出自己的生活。” “大家畅所欲言，互相表达，我才知道，我父母的这种人格类型叫做‘npd’。” 何雨晴转过头，看向胡慧芳。 “芳姐，你知道什么是npd么？” 胡慧芳摇头。 这在何雨晴的预料之内，因为她也是这两年才知道，以前也不了解。 她耐心地解释道。 “''npd''类型的父母大概类似于一种，自恋型的人格。” “喜欢权力感，需要有特权，是一个家里金字塔的顶端。” “我爸爸还好，但我妈妈是这样的。” “她喜欢夸大自己的功劳，讲述她养育我是多么的不容易，将我送上大学是多么的辛苦。” “但是其实，她在我的学业上并没有给予我很大的帮助，反而是疯狂地答应我。” “她觉得，不断的找出我的‘毛病’，指针出我犯的‘错误’，能使我进步。” “但是，这些‘毛病’和‘错误’都是她主观臆想，并非客观存在。” 何雨晴攥拳，压制住自己的颤抖。 “我母亲喜欢给我定规矩，我需要按照她的规矩来做。” “她希望我好，还见不得我好，她要我‘飞’起来，但是不能飞出她的手掌心。” 何雨晴闭了闭眼睛，实在无法再说下去。 平复一阵后，她睁开眼睛继续说。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人生不能被任何人操控。” “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一个‘乖女儿’‘孝顺女儿’？” “这个‘乖’和‘孝顺’是谁在定义？用什么定义？” “如果我违反了这个定义，我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我离开了家，并且单方面地切断了和父母的所有联系。” “结果就是……” 何雨晴摊了摊手。 “我过得更好了。” “没有了七大姑八大姨的‘教育指责，没有了邻居朋友的‘注视’，没有了父母的‘束缚的爱’，我活得更开心了。” “我再也不用为了当一个‘好女人’而穿着朴素。” “也不用为了世俗眼中，女人就是要有个‘安稳工作’才好嫁人。” “我就是要穿短裙，画美美的妆，我这个月有哥哥姐姐们的支持赚得多，下个月大家全都跑了，我一分都赚不到，那我可以去做别的工作。” “我去快餐店打工，每个小时还有12块钱。” 何雨晴看着胡慧芳的眼睛，眼神认真且充满着向往。 她握着胡慧芳的手。 “芳姐，我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一个叛逆期的青春少女。” “但这就是我的人生轨迹。” “我不会被任何眼光束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并且我在努力生活。” “我希望你也一样。” “你不在刘老板这里打包，是因为你发现，你除了打包还有别的事情做。” “可以通过学习提升自己，可以向上爬，去找工资更高的工作。” “芳姐，你除了是小威妈妈，你还是你自己啊！” “你还有你自己的人生要过！” “你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以后能给小威什么帮助呢？” 胡慧芳依然轻轻皱眉。 “可是，我……我能做什么呢？” “我除了打包，什么都不会……” 何雨晴打断她的话。 “不，你错了，你会的东西很多！” “你熟悉整个网店销售的流程，你甚至自带热点话题。” 胡慧芳摇头。 “晴晴，我知道你想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不行的。” “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学起。” 何雨晴重重地叹了口气。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认知的节奏也不同。 能让胡慧芳的思想转变一下，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不能直接赶鸭子上架，还是需要稳定一下的。 何雨晴想了想。 “芳姐，我明天休息，我带你出去找工作吧。” “你现在的工资是多少。” 胡慧芳微微低头。 “一个月大概五千到六千五左右。” 何雨晴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么低？” 胡慧芳一脸的无奈。 “像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能赚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何雨晴制止了胡慧芳的自我贬低。 “我不是就觉得你赚得少，我是觉得你的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 “芳姐，我看你是被那个刘圆pua了。” “你每天张口闭口都是‘你不行’‘你不会’‘你没用’‘你有孩子要照顾’。” “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是个非常勤劳的人，我会觉得你是在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胡慧芳像被训斥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 何雨晴将托盘拽了回来放在两个人面前。 “把这些都吃了，我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找工作。” 两个人吃完回到宿舍，杜盼儿还没回来。 看着两张空空的床，何雨晴念叨了一句。 “敏敏这孩子，怎么好几天都不回来睡觉。” “总是住在别人家，也不像话啊。” 何雨晴说完这句话，胡慧芳的手一顿。 “敏敏……” 何雨晴转身看向欲言又止的胡慧芳，心里好像有什么预感。 胡慧芳放下手里的东西。 “敏敏这个月没有交房租，已经退宿了。” 何雨晴一时间五味杂陈。 “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两个人吵架的事情，杜盼儿和胡慧芳都知道。 两个人都劝过，可是每次徐嘉敏回来只是拿两件衣服就走，嘴里答应着，却没有任何行动。 几个人只是住在一个宿舍的关系，早出晚归甚至不在一个时间线上，感情也算不得太深厚，所以都没有多劝。 何雨晴没想到的是，徐嘉敏会走的这么决绝，甚至连个告别都没有。 第86章 拉黑 她拿出手机，想给徐嘉敏发个消息。 可软件里那个刺眼的叹号让她心凉。 【对方未添加您为好友，请添加后发送消息。】 徐嘉敏将她删除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给徐嘉敏的一个舞蹈视频，叮嘱她好好练习，可徐嘉敏并没有回复。 何雨晴鬼使神差地点开视频，可却显示视频已过期，无法播放。 看来是系统自带的清除内存的软件，将这个占用内存的视频清除掉了。 何雨晴突然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好脆弱。 随便一删除，两个人就可以失去羁绊，连手机都在清除两个人的过往。 因为都是不重要的东西，占据原本就大的内存。 就像人生。 放弃掉对自己无用的东西，因为毕竟寿命有限。 胡慧芳看出了何雨晴的失落，走过来安慰。 “晴晴，也并不是因为你她才搬走的。” “我上次听见她打电话，好像已经不在你们那个公司干了，辞职了。” 何雨晴这才想起来，徐嘉敏跟她差不多时间进入晨星，估计也是做了三个月，免责离职了。 胡慧芳还在继续劝。 “我觉得她辞职并没有什么不好。” “小孩太小了，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当明星哪有那么容易的。” “她从家里跑出来，父母也是很担心的，现在不做了能回家更好。” “人总是要吃过很多苦，才知道什么是甜。” “让她吃点苦，受点罪，对她也不是一件坏事。” 何雨晴点头应下，可洗漱完躺下之后，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自从她跟孙岩谈过之后，孙岩对他们团非常上心。 楼上装修好的几个主题房间他们都轮流去过，这也是流量上升的主要原因。 换了直播间后，跟徐嘉敏的直播间离得更远了，平时根本碰不到。 她甚至都没发觉，徐嘉敏已经离开了晨星。 可徐嘉敏真的像胡慧芳说过的那样，彻底放弃了么？ 那么倔强的一个小姑娘，总觉得她不可能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离开。 何雨晴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杜盼儿的声音吵醒了她。 她坐起来，发现杜盼儿正在收拾床铺，她第一反应就是杜盼儿也要走。 何雨晴一个激灵就醒了，坐起来问。 “盼儿，你也要搬走？” 杜盼儿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晴晴，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我不搬走，就是收拾一下东西。” “敏敏这不是搬走了么。我想着把自己冬天的衣服收一下，放上去。” 杜盼儿不经意地随口说道。 “对了，你这衣服比我的还多，要不然你也放一点上去。” “你都放在床脚，腿都伸不开了。” 宿舍很小，除了那个小柜子，只有床底下能塞一个小箱子。 何雨晴自从跟杜盼儿合作推广衣服，已经有了很多衣服穿。 而且自从粉丝增多，好多姐姐都会给她买衣服。 何雨晴现在最多的东西就是衣服。 没地方放，索性都一件一件地叠好，买了挂袋，挂在床脚。 哪怕这样，衣服还是很多，根本没地方放，自己的脚已经伸展不开，需要蜷着腿睡觉。 可她仍旧不想将衣服放在徐嘉敏曾经住过的床上。 她不是嫌弃徐嘉敏或者跟她怄气。 因为她忘不了徐嘉敏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 像是心虚一样，不想将自己的‘战利品’放在‘战败方’的领土上。 而且她有种感觉，徐嘉敏，以后还会回来的。 何雨晴躺回床上，懒懒地回了一句。 “不用了，就放在身边吧，搭配衣服的时候找起来比较麻烦。” 感觉杜盼儿还想再说什么，何雨晴急忙转移话题。 “对了，我今天想陪芳姐找工作，你有什么好工作推荐么？” 这话说出来，连杜盼儿都震惊了。 她东西也不收拾了，直接扔到空床位上，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何雨晴的床上。 “晴晴，你也太牛了，你是怎么说动她辞职的。” “这个宿舍芳姐比我来的还早，我俩都在这住一年了，她从来没提过要换工作。” “你一劝她，她就要换了！” 何雨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她根本就没辞职。” “说是昨天断货了，没卖多少东西，今天的包裹一上午就能打完，下午放假。” “等她下午放假了，我们再一起去找工作。” 杜盼儿也想了一会。 “我不知道什么工作比较赚钱，要不然我也去做了。” “我试过几个工作都做不来，我只能送外卖。” “曾经我也推荐过芳姐跟我一起送外卖，可是她不敢骑摩托。” “而且，外卖几个高峰期正好就是饭口，她饭口是要给小威做饭送饭的。” 这会正好不是饭口时间，杜盼儿可以休息一个小时。 两个人躺在宿舍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想着胡慧芳能做什么工作。 “保姆不行，芳姐要给孩子送饭，雇主家也不能允许她到处走。” “快餐店更不行，饭口时候根本走不开。” 两个人想了好多，大概都是卡在给小威送饭的这个节点。 她大概了解芳姐的难处还有为什么能在这种极端的压迫下干一年还不辞职。 杜盼儿的闹钟响了，马上就到午饭的饭口。 何雨晴也迅速洗漱完毕。 “盼儿，你把我送到园区里，我去转一转。” 何雨晴坐在杜盼儿的后座上，感觉风都没那么闷热了。 坐过几次小摩托之后，她再也不害怕，甚至有点享受。 宿舍离这个产业孵化园很近，她还没享受完，就已经到目的地了。 杜盼儿一脚油门离开，何雨晴在园区里四处转悠着。 想破了脑袋，胡慧芳还是只能做跟电商有关的行业，并且还是要在这个园区。 首先，这个园区离家里近，给小威做饭送饭比较方便。 然后，电商时间比较自由，如果找到合适的，可以同意她做饭送饭。 何雨晴上次在园区里转的时候，看到大仓库上面贴了很多招工启事。 大多数都是做打包工作，跟胡慧芳现在做的这个差不多。 她不想让胡慧芳再做类似这样的工作，所以放弃了大仓库，转向了办公楼。 第87章 门槛高 这栋办公楼足足有35层，在杭城不算很高的楼，但在这小小的楼里，每天的流水却很惊人。 何雨晴的作息跟电商人的作息几乎同步，都是中午醒过来，吃了饭下午开始工作。 现在已经中午，楼里很多工作室已经开始工作。 四部电梯，每一部都挤满了人，人群里好像看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不得不说，这栋办公楼里的安保做得很好，门口有闸机，需要刷脸进出。 何雨晴站在闸机口有点茫然，保安过来询问。 “你到哪层啊？” 何雨晴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只是想随便看看，保安见她不说话，声音稍微严肃了一些。 “这里不是随便溜达的地方，你要是哪个主播的小粉丝也不用在这蹲着了。” “那些有名气的网红都会从别的地方上楼。” “快走吧！” 何雨晴灵机一动。 “我是来找人的。” 安保上下打量了她。 可能是因为她找得好看，看起来像是主播，安保却也没让她进门。 “你要是找人就打电话让人下来接你吧。” 何雨晴想了一下，在这里办公，她唯一认识的就是松松。 拿出手机给松松发了个消息。 松松半天才接起来，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何雨晴虽然感到抱歉，但还是开了口。 “松松，我要进你们办公楼一下，安保大哥不让我上去，需要认识的人下来接。” “我还在家呢，得一会过去，你先把电话给安保。” 何雨晴把电话给了安保，不知道松松说了什么，安保点头答应着，又把电话还给了何雨晴。 “晴晴，你先上去吧，我已经跟安保说完了。” “如果你办完事还有时间的话，我直播间在c区的15楼，1504，你可以在那等我一会。” 何雨晴答应后放下了电话。 安保刷了卡让何雨晴走进了闸机。 等待电梯的过程中，何雨晴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可能做的是销售行业，这里大多数都是女孩子。 她们都非常年轻漂亮，穿着时髦，妆容无瑕。 就算偶尔有一两个素颜不化妆的，长得也很漂亮，一看就是那种大美人。 整个大厅里弥漫着各种香氛，还有手里提着的各种外卖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都刚来上班，每个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但再精美的妆容也遮不住黑眼圈。 何雨晴不自觉地触碰自己眼底的乌青，她们都是一群拿青春换前程的人。 等电梯的人太多了，她不想再等，走了步梯。 这个办公楼有点像那种公寓。 每层4间办公室，门口都写着店铺的名字和具体的门牌号，大概是方便退货。 何雨晴上到三层，没看到贴着招工的，她准备找个人问一问。 上到五层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正在门口整理货物。 她手上拿着本子，正在记下退货，顺便检查破损。 何雨晴轻声询问。 “美女，请问你知道，这大楼里谁家招工么？” 女生抬起头来，羊毛卷的头发一颤一颤得十分可爱。 她上下打量何雨晴，态度十分友好。 “你要是想应聘模特的话，需要通过经纪人，最起码要有一套模卡。” 何雨晴急忙解释。 “不是我找工作，我是想给我姐姐找个工作。” “我姐姐她已经40岁了，当不了模特，但是她之前做过相同类型的工作，会上连接也会操作后台。” 女生想了想。 “你姐姐是想找个助播的工作么？之前在哪里做过么？” 何雨晴一时间语塞。 什么是助播？ 何雨晴茫然地愣在那里，女孩子也大概猜得出来她不太懂。 “你要是想做这方面的工作，还是让你姐姐亲自来谈。” “我们整个楼上百家公司，基本上都在招人，但是你姐姐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还是得她亲自来试岗。” 何雨晴谢过女孩之后就离开了。 她这个门外汉到处打听也打听不明白，旋即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看一下招聘。 输入定位地址，何雨晴找到了这附近所有的招聘信息。 真的如那个女孩子所说，这栋楼好多都在招工。 芳姐有工作经验，这个门槛比较好跨越，但其他所有门口都将芳姐拦在门口。 口齿伶俐，五官端正，年轻活力。 拍照需要有网感，会剪辑视频内容，甚至还有的需要带资源人脉。 何雨晴心凉了半截。 这些后面的东西都是需要一定的历练学习，芳姐现在根本就没时间学习。 那些能做的就还是打包的工作。 何雨晴记了几个号码，一一打过去问了薪资和上班时间。 问完之后心里有了点希望。 无论薪资和上班时间，都会比在刘圆那里强一些。 敲定这些，何雨晴坐电梯来到了松松的办公室。 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了松松。 松松是典型的南方小姑娘，小个子圆脸，一双杏眼笑起来甜美又可爱。 “晴晴，等很久了么?” 何雨晴摇头。 “我也是刚到。” 指纹解锁打开大门，何雨晴帮着松松将门口的货物收进去。 松松给解释道。 “这个是退货，我们上班晚，快递就会把货放在这里，我们来了就拿进去。” 松松一边整理着退货，一边说。 “我本来想着你来可以试一下我们家新品，结果刚才物流告诉我货还没到，真是让你白等了。” “这样吧，你等我收拾完这些东西，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何雨晴也帮着她整理检查。 松松随口问道。 “你来我们这边做什么，也是来跟商家对接的么？” 其实何雨晴现在衣服已经够多了，从前是什么衣服都接，现在只接一些质量好，价格也低廉的衣服。 因为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工作，何雨晴情绪有点低落。 “我是想给一起住宿舍的姐姐找个工作。” 松松微微抬头。 “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我帮你打听一下。” 何雨晴知道胡慧芳的条件差，本来不想麻烦松松，可是突然想到，上次胡慧芳出事，她也是问过松松的。 “你记不记得，上次我问过你，后台会出现bug。” “就是这个姐姐工作出了问题。” 第88章 往前走 何雨晴将胡慧芳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芳姐其实挺可怜的，儿子生病，还遇到这么个老板。” “我是很想帮帮她的，很可惜，我对电商销售也不太懂。” 松松犹豫了一下。 “要不，你让那个姐姐来我这里试试？” 何雨晴不确定的问道。 “你这里，缺人么？” “松松，你不用因为我的关系勉强收人进来。” “那个姐姐情况很特殊，她每天早，中，晚都需要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去做饭，然后给住院的儿子送过去。” 松松一脸开朗。 “我们做电商的没什么上午的，都是晚上工作。” “听你说她好像很勤劳。” 何雨晴见松松有点意思，继续介绍。 “芳姐特别勤奋，她现在工作的地方原本是三个人的，但是因为她太能干了，所以老板辞了一个。” “现在几乎所有的活都是她做了。” “她能直播，能上连接，能打包发货，几乎一手包揽。” “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所有精力全都放在工作和儿子身上。” 何雨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怕她有一天会累死。” 松松十分开心。 “其实我的工作室也挺小的，你知道的，只有一个运营和一个助播还有一个助播。” “运营是自带资源的我没法指使人家干活，助播和主播两个人是好朋友。” “他们两个人联手敷衍我，几乎什么都不做，我一直想把他们两个人都开掉。” “但是你知道，我们这行能找到合适的人太难了。” “我根本不像一个老板，像个老妈子，成天干这些琐碎的事情都要烦死了！” 松松也是一脸无奈。 “你可以先让姐姐来我这里试试，也当是个学习。” “其实上连接这些都应该是助播的工作，再加上直播的时候喊一喊口号。” “如果姐姐能做，那我就换个主播，让姐姐做助播再干一些杂活，我也能休息一下。” 松松抓了抓蓬松的头发。 “这两年我多少也算赚到点钱，可是每天都被困在这个办公楼里，哪都去不了！” 何雨晴听她这样说也十分开心。 “没问题啊松松！” “芳姐老实又稳重，虽然人有点木讷但是挺聪明的，肯定教得会。” 何雨晴连吃饭都顾不上，一直给胡慧芳发消息。 何雨晴刚才来的时候就给胡慧芳发了消息，说她去办公楼给她找工作。 这会不停地发消息，胡慧芳都不敢看。 因为她心虚。 刘圆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刷着手机，一会看她一眼，一会督促一下进度。 胡慧芳怕自己看手机，会让刘元也看到何雨晴发的消息。 她加快速度将剩下的几件衣服包完装在车上，抻了抻已经洗的发皱的白t恤。 “老板，都报完了。” 刘圆撇了撇嘴。 “行了，下班吧。” “明天早点来点货。” 刘圆看了看打包好的货物，深深的看着胡慧芳的背影。 她总觉得这两天胡慧芳有点问题。 以前工作的时候十分用心，这几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愣神。 因为上次的事，她总是想找个机会骂她两句出出气。 可以前说她的时候，她都默不作声，昨天居然还回顶了两句。 看来明天发工资的时候得敲打她一下，让她收一收心。 胡慧芳背着包，绕了好大一圈才从侧门进了办公楼。 这个时间她本来应该给小威送饭，可何雨晴说要带她找工作，她早晨给了护士钱，麻烦护士帮忙买一下医院的盒饭。 进到办公楼找了厕所，从包里拿出来一件看起来比较新的t恤换上。 何雨晴下来接到她，领着她上去。 电梯里没人，胡慧芳小心翼翼地问。 “这么快就找到了！” 何雨晴满脸喜色。 “芳姐，命运愿意帮助抬头向前走的人。” “有时候机会就在你面前，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但是抓住机会的前提是，你得先伸出手。” “芳姐，你勇敢地伸出了时候，命运自然不会让你的失望。”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胡慧芳双手紧紧地捏着背包的袋子走出了电梯，扑面而来的是甜蜜的香气。 长长的走廊上灯光明亮，晃得她有点想流泪。 不是那个只有两扇窗的闷热仓库，也没有刺鼻的劣质塑料味熏得她头疼。 离着电梯最近的办公室传出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而并非一声声咒骂。 她老公说：“孩子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都是因为你这片‘土地’不好，才能长出坏秧苗！” 她婆婆说：“我儿子身体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生出有病的孩子！” 她妈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养老也是靠你哥哥，你回来住不太方便。” 她嫂子说：“你带这个生病的孩子住我家，多晦气，万一死这里，我们这房子还要不要了？” 亲戚说：“小威妈妈，你应该多为你儿子想想，你后半辈子就全靠小威了。” 刘圆说：“你不在这我这干，这个园区谁还能要你啊？你都奔四了，也就只能打打包发发货了，怎么还妄想当模特啊！” 各种错综复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又在一瞬间被这些笑声盖住。 “芳姐，往前走。” 胡慧芳直愣愣地点头。 “嗯，我会往前走。” 何雨晴在前面领路，因为胡慧芳走得太慢了，她提醒了两句。 可在胡慧芳脑海里并非单纯的指路。 这句话更像是在引领她找方向，人生的方向。 她本不应该被禁锢在原地，应该往前走。 何雨晴看到胡慧芳有点局促，往回走了两步拉住了她的手。 “芳姐，松松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也是个非常有诚信的老板。” “我之所以会跟她坦白身份，就是因为我觉得她是个有良心的店主。” “你不要因为刘圆一个人就一杆子打翻所有老板。” “松松很好说话的，也是她主动提出来想要你去她那边工作的。” 两个人说话间就到了松松的办公室。 胡慧芳虽然不善交际，但还是知道，要对新老板笑。 但是她好久没笑过了，嘴角有点僵硬。 “松松你好。” 第89章 工作内容 松松知道打量别人不好，但是她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 面前的女人真的如何雨晴所说的一样，看起来很‘淳朴’。 做服装的人大概都会有个通病，看到人先打量衣着。 女人穿着水洗布的裤子普通的白t恤，头发不长，束着低马尾刚好垂在背后上。 整个人看起来很苍老，面容疲惫，一脸苦相。 “我跟晴晴一样叫你芳姐吧。” 胡慧芳一时之间有很多话想说，却紧张得不知道从何说起。 何雨晴跟胡慧芳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多少能了解一些她的性格，在旁边周旋道。 “芳姐你别太紧张。” “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也都是为了你们两个人都有需求。”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两方有任何一方觉得这个工作不行，就马上提出来，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 松松一手拉着胡慧芳，一手拉着何雨晴往屋内走去。 “我们进去坐下说。” 屋子里有点乱，电脑放在角落里，电脑桌上堆的文件乱七八糟。 插线板扯得到处都是，样衣也随处堆，号码牌都弄得有点混乱。 何雨晴没注意脚下，差点踢翻了一杯喝剩一半的奶茶。 松松有点不好意思。 “这两天有点忙，没收拾，不要笑话我哈。” 何雨晴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三人坐下来之后，稍微放松了一些，松松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晴晴，我跟你相处得不错，也知道你是个靠谱的人，我相信你对我也是这种感觉，否则也不会将芳姐介绍到我这里来。” “我也是把话先说前头，我这是挣钱的地方，不是开善堂的。” 松松丝毫没有露出怜悯的表情，十分认真地对胡慧芳说道。 “芳姐，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是不容易的。” “我始终认为，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刚才跟晴晴也沟通过了，我是想培养一个助播，顺便再替我管理一下工作室的杂事。” “不知道你对这方面的工作意向如何。” 胡慧芳紧张地抓着布包的袋子，瞬间脊背挺直，连眼睛都睁得格外大。 “我可以干杂活的。” “收货，入库，盘库，收发快递，打包快递，我都能做的。” “虽然我不知道助播怎么做，但是晴晴已经跟我说了，我可以认真学。” “我之前在楼下仓库的时候，偶尔也代替老板直播，我会上连接，会用后台。” 胡慧芳看了何雨晴一眼，然后鼓起勇气坚定地说。 “我在楼下干了一年，开始只是打包，后来机会整个店都是我在做。” “楼下虽然只是个小店，但是我也算是有工作经验了。” 何雨晴十分欣慰地笑了。 胡慧芳终于可以自信地在人前展示她的优势，而不是再脱口而出‘不行’等等话。 何雨晴跟松松对视一眼，也看到了松松眼里的满意。 松松点点头。 “芳姐，我先跟你说一下我工作室的情况。” “现在主营的是小清新甜美风格的女装。” “平常工作的有一个运营，一个主播和一个助播，客服外包。” “公司的卫生由家政阿姨三天打扫一次，快递多就我和助播两个人包，少的话我会雇用一些记件的工人来做。” “我的意向是，想让你在一个月内能接替助播的工作，然后我来做主播。” “你觉得自己可以么？” 胡慧芳一开始做的就是计件打包的工作，被刘圆看中才留了下来，直播这行业她不太懂。 所以她也没有大包大揽的说自己可以，而是诚实的提问。 “松松，助播的工作需要做什么呢？” 松松也很耐心地在解答。 “虽然晴晴没有跟我说过你之前在哪里工作，但是我知道楼下那些仓库直播间的模式。” “那些仓库大多数都是卖盗版，什么爆了就卖什么。” “找源头厂家拿货，或者是在园区的大仓里拿，质量差，**简陋，能省则省，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正规的班底。” “大概就是等粉丝过1000人，然后开通购物车，里面的链接都是官方提供给的最简陋的页面，服装展示的图片都是偷来的。” “你直播只要展示衣服，甚至不需要说话，靠低价来卖货。” “正规的直播间班底应该有运营，负责直播方案，直播间的装饰设计等等。” “还有场控，负责上架下架，引导进入直播间的粉丝在公屏互动，实时观察库存和直播状态。” 说到这胡慧芳想起来。 前一阵子，刘圆陷害她上错价格的那一次，如果有运营能盯着后台，看到后台销售数据不对，那肯定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这念头只是在胡慧芳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依然认真地听着松松说话。 “像我们这种正规的直播间，但是规模很小，所以助播和场控用一个人就够了。” “平时就是上一下链接，看一下销售情况有没有异常，引导公屏的粉丝。” “没有出镜需求，但是需要在旁边帮主播讲解商品。” “比如说主播正在介绍衣服面料，助播看到公屏上有人问尺码，就要将尺码表举到镜头前面，提醒主播有人在问尺码。” “总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要机灵一点，看到主播看不到的，弥补主播的不足。” “我们客服外包，投手也有运营来负责。” “但是我直播间很小，不会很忙，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学习。” 何雨晴时刻观察着胡慧芳的神态。 她敏锐的捕捉到，松松说机灵时，胡慧芳绷紧的脊背稍微弯了一下，高扬的头也有低下去的趋势。 胡慧芳又开始否定自己。 何雨晴拍了拍她的后背。 “芳姐，你忘了我说的话么？” “不要将自己圈在框架里，要自信！” 胡慧芳转头看向何雨晴，她温柔的眼睛里好像有能坚定人心的力量。 拍在她后背的手仿佛有阵阵暖流汇入身体，驱散她因为紧张而带来的负面情绪。 她再次挺直腰背。 “行，我试试！” 胡慧芳的眼神在松松跟何雨晴身上来回打量。 “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你俩对我的期望！” 第90章 互相帮忙 何雨晴用力地点点头。 “人不怕笨，就怕不努力，芳姐，我觉得你不是一个‘笨’人！” 松松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芳姐，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慢慢摸索，我也会帮助你的！” “我说完了我的要求，你也说说你的要求吧！” 胡慧芳想了半天，呼出一口气，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松松……不知道晴晴有没有跟你详细说我的事情。” “我家孩子生病，我需要每天早，中，晚去给他送饭，所以可能会占用工作时间。” “不过我想出了两个方案，你看看行不行。” 松松很认真地点头。 胡慧芳继续说。 “要么你工资少给我一些，但是不能低于6000块，低于6000块，我就没办法生活了。” “但是如果不扣我的工资，我可以给公司里干活。” “以后，工作室的卫生我来打扫，你就不用雇阿姨了。” “快递多的时候，也不用雇计件的工人，我完全可以做的。” “我可以做这两个，来补偿上给孩子送饭的工作时间。” 松松眨了眨眼睛，她惊叹于胡慧芳的诚实，竟然把最低工作都说出来了。 却也心疼她的诚实，想着能多帮忙就多帮忙。 “没事的芳姐。” “我们工作室中午才上班，也就是说，你早晨和中午给孩子送饭都不耽误。” “晚上的话看场控安排直播时间，如果能给孩子做饭，那你就去送，如果实在太忙走不开，可能就需要孩子自己买饭吃了。” “不过你放心，如果买饭次数多了，我会给你补贴一点的，不会让你吃亏。” 胡慧芳睁大了眼睛，简直就是受宠若惊。 之前在楼下仓库做的时候，如果她给孩子送饭回来晚了，刘圆会阴阳怪气地骂人。 松松居然不骂她，还会给她补贴。 胡慧芳强忍住，才将要脱眶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 她一把抓住松松的手，眼里满是感激。 “不用的，真的不用。” 何雨晴将手覆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松松，我来说一句吧。” “无论上不上班，芳姐也是占用了工作时间的，你工资正常发，她来做卫生补贴。” “能多做的活芳姐尽量做，如果孩子那边有什么需要，希望你这边的工作时间能自由一些，这样可以么？” 何雨晴声音真挚。 “你们两个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芳姐不想占你太多便宜，松松也想多帮忙芳姐，这个出发点是好的。” “但是你们现在是工作关系，也就是同事，需要在一个平等的地位。” “你们以后是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的，所以在工作开始时就避免掉一些不公平，这样以后不会有心里不舒服的感觉。” “你们俩谁都别再谦让了行么？” 松松自然是高兴的。 杭城的什么都贵，就连家政阿姨都比平时贵一些。 反正工作室也是乱了一些，三天打扫一次，一次200块清洁费。 一周两次，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块。 如果胡慧芳真的能把卫生做好，那这一千块就省下了。 哪怕她做不好，再叫人半个月来打扫一次，也是省了不少钱。 胡慧芳也十分同意何雨晴的这个想法。 从小到大她好像一直都在付出，如果占了谁的便宜，她心里好像还过意不去。 最后就是谈工资，松松丝毫不客气。 “芳姐，现在工作室里有助播，所以我给你的起始工资并不会高。” “如果6000是你的最低要求，那么我现在就给你6000.” “不过这并不是永久的。” “如果你能一个月之内学会助播的工作，我就把你的保底工资提到8000.” “不犯错误，又能积极响应，并且对成交量有帮助的话，我会额外给你加提成。” 胡慧芳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8000元！ 她在楼下仓库，没日没夜地打包也赚不到8000元。 在这不仅工作时间少，能照顾孩子，还能学习，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胡慧芳顿时泪如雨下。 “松松，你真的，你真的是我的贵人。” 松松看着她哭，也有点不好意思。 “芳姐，你先别哭。” “我们都是女人，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 “而且，我也是从底层干过来的，我知道底层的辛酸。” “芳姐，只要你勤劳肯学，没什么是做不成的！” 何雨晴也在一旁安慰。 “对呀，你看我刚开始做主播的时候，那化妆都被人挂在头条骂，说我像千年僵尸。” “通过我的不懈努力，眼睫毛终于不再是苍蝇腿了。” 这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笑开了。 又谈了几句细节，松松说去拟一份合同。 何雨晴一拍脑袋。 “松松，我明天再带芳姐来签合同吧！” 松松只是诧异了一下便没再说什么。 约定好明天的时间，何雨晴领着胡慧芳离开了孵化基地。 走到楼下，何雨晴拉住了芳姐的手。 “芳姐，咱们去辞职，然后把工资要回来。” 胡慧芳一脸愁容。 “我没想到这么快能找到工作，我还想着等这个月工资发了再辞职的。” 何雨晴却有些疑惑。 “我们想走就走，难道你还怕她拖欠你工资不成！” 她微微弯腰看着胡慧芳。 “芳姐，我跟你讲，松松这里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她今天还跟我说，想把这个助播和主播都换掉。” “如果你再拖几天，她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估计就不能再要你了。” 何雨晴并不是在对胡慧芳用激将法。 刚开始松松说她想招人时，何雨晴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听到有人在找工作，所以想试试。 可刚才，她被引导着走进工作室里面时，看到了她包里滑出来的几份简历。 那是助播的简历，可见松松已经在物色新助播了。 因为看到了简历，所以才没注意脚下，差点踢到了奶茶。 胡慧芳一脸纠结，但脚步没停，继续往仓库走。 下午没到货，按理来说刘圆也应该放假。 胡慧芳给她打了电话她才不情不愿地过来。 在这个孵化园区里工作，基本都住在这附近。 红色的轿车从远处开来，开到门口一脚刹车激起一片尘土。 刘圆带着黑超墨镜下车，摘掉墨镜满脸不悦。 “不是让你休息了么，你还叫我来干什么，到底有什么事？” 她说完这话，才看到胡慧芳身边的何雨晴。 想到上次就是这个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刘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来做什么？” 第91章 为你好 何雨晴一直都觉得刘圆不是什么好人，她的恶意甚至都是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 她对胡慧芳毫不掩饰的轻蔑，说话也从来都是一再打压胡慧芳的自尊。 一个人如果受到家庭的贬低，还可以说是家庭成员之间的地位问题。 女儿听父母的话，妻子听丈夫的话，家里的孩子也需要宠爱，这在普通人的生活中都是正常的。 可在外面依然要受到这种压迫和阶级不平等的对待的话，一个人就会从自身寻找问题。 会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有问题，所以不仅家人贬低自己，别人也看不起自己。 时间长了就会习惯性地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从潜意识里自我否定。 刘圆是个聪明人，她看出了胡慧芳的本质，抓住了她的弱点。 但她也不够聪明，她将恶意显示得太明显，让人在怀疑自身的时候，还保持着一丝理智。 现在胡慧芳彻底恢复了理智。 不只是自己的问题，对方也有问题。 何雨晴明知道自己在的话刘圆态度不会太好。 可她怕自己不在，胡慧芳会再次被刘圆pua。 只要是辞职不干，肯定是要撕破脸的，所以也无所谓自己是不是在场。 何雨晴没说话，胡慧芳走到仓库前面，用钥匙将仓库的卷帘门打开，用力地掀了上去。 卷帘门上灰尘飞扬，何雨晴离得近，下意识地捂住鼻子。 太阳很大，谁也不想站在外面说话，何雨晴和刘圆都只觉得走进了仓库里。 夏天炎热，那股劣质塑料味道混合着纸盒的臭味熏得何雨晴有点恶心，她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里走。 刘圆将车钥匙随意地扔在桌子上，然后往凳子上一坐，派头十足。 “说吧，大热的天，你喊我来做什么？” 往日里畏畏缩缩的胡慧芳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变得十分淡定。 她从桌子上拿过几张纸放在刘圆面前的桌子上。 “老板，这是这一周来货的单子，所有衣服的尺码件数，我都已经核对完。” “这个是今天上午我打包完所有发货之后核对的库存。” 她又掏出自己包里的小本子。 “这是这个月我的包裹计件数。” 刘圆本来不耐烦的神情收了起来，转而疑惑地看向胡慧芳。 胡慧芳拿起桌上的计算器开始算。 “我发工资应该在10号，今天是5号。” “上个月工资6833，加上这几天的基础工资和计件917元，一共是7750元。” “上次弄错的那批货，打包费我不收，每一单补偿快递费2元，一共是906单，共计1812元。” “您给我5938元就行。” 胡慧芳越说，声音越坚定。 她再次将包里的一串钥匙放在桌子上。 “这是仓库钥匙，大门钥匙。”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做了，麻烦你把工资给我结一下。” 刘圆好像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胡慧芳送过来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眼低眉顺眼的胡慧芳。 半晌才冷笑了一声。 “你这是不想干了的意思？” 胡慧芳深吸一口气。 “对，我从明天开始就不来了。” 刘圆翻了个白眼。 “你觉得离开我这里，谁还能要呢？” “你知不知道，我留你是因为我善良。” “你去这一片仓库打听打听，谁家会为了打包专门养一个工人。” “打包都是几毛钱一个件，随便找的临时工。” “你一个人干得又慢，价钱也不比别人家的低。” “我雇佣的钱，还不如一次多雇几个人，还能打包得快一些。” 刘圆回头瞪了一眼何雨晴。 “是不是她给你出了什么馊主意，让你用辞职来威胁我？” “胡慧芳我告诉你，你不用跟我耍这种手段，我是不会给你任何好处的！” 胡慧芳急忙解释。 “没有，跟晴晴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做了的。” 刘圆斜睨了胡慧芳一眼，嘴角带着轻蔑的笑。 “你不在我这里做你能做什么？” “你孩子死了，不用钱了？” 刘圆话音还没落，胡慧芳大吼一声。 “闭嘴！” 何雨晴被这吼声吓了一跳。 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刘圆在喊还是胡慧芳在喊。 自从认识胡慧芳，好像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也没听过她这么大声说话。 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生气的是胡慧芳。 因为她整个人都紧绷着，两个拳头紧紧地攥着，因为太过恼怒，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刘圆也站了起来。 “你怎么说话的，我不过就是问一下，你喊什么喊？” 刘圆身量高挑，身材健壮，而胡慧芳个子本来就不高，还因为常年劳累佝偻着脊背。 从何雨晴的角度看过去，刘圆若是一片阴影，能把胡慧芳完全罩进阴影里。 即便这样，胡慧芳也没有退缩，她昂起头看向刘圆。 “我说不干了就是不干了！” “仓库的东西我都盘点好了，一件衣服都不会少。” “工资我也全都算明白了，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去兑发货数量。” “你现在把属于我的工资给我，我不干了！” 胡慧芳从来没有这么想打一个人。 她像是被压迫久了，十分急迫于解除自身的桎梏。 在这里做了快一年，无论刘圆怎么贬低她，折辱她，她都可以不在意。 可小威是她的底线，这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底线！ 刘圆被胡慧芳这样的态度惊得一时间愣住了。 这会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的确有点过分了。 平时她骂胡慧芳从来都是不过脑子的，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去诅咒她的孩子。 刚才也是一时气急了才口不择言。 但胡慧芳一句接一句的反驳也把她的火气彻底激了起来。 “胡慧芳，别给你脸不要脸！” “我不就随口说了一句，你跟我大声喊什么？” 刘圆瞥了何雨晴一眼。 “你真的以为跟着那个女人，她能给你找到好工作？” “在我这里，你可以随便去给孩子送饭，别人能让你随便离开？” “出去别的地方干，干一个月不满意人家不要你，把你撵出去，你连工资都拿不到，到时候你孩子怎么办，你哪有钱给他买药？” “我话说得是难听了点，可我都是为你好！” 第92章 撕破脸皮 胡慧芳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圆.. “我不用你为我好，我现在就是想把工资结了。” “该扣的我都已经扣掉了，一分钱都没有多要。” 刘圆看着胡慧芳的模样，估计是铁了心要走。 此刻她有些懊恼，刚才不应该说她孩子的事。 胡慧芳刚来的时候，她对她还不错。 因为胡慧芳勤奋，比别人干得快，也不偷懒，很少提要求，所以她才会甘愿给她基础工资养着她。 可渐渐地，她发现胡慧芳能做很多活。 以前仓库里三个人干活，教了胡慧芳基础的直播后，胡慧芳也能代替她直播。 胡慧芳可以当主播，也能上连接，能打包发货，能出库入库，甚至还能打扫卫生。 所以她辞了两个人，只剩胡慧芳一个人。 慢慢地，她越来越害怕胡慧芳会离开。 所以她经常会给胡慧芳洗脑，别人不会要她，她没什么用，是自己好心收留她。 胡慧芳也被她洗脑成功，死心塌地地在这做。 她觉得，胡慧芳就像一头毛驴，只要蒙住她的眼睛，她就会不知疲倦地一圈一圈‘拉磨’。 现在的胡慧芳，好像被人揭开了眼前那块布。 她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甚至在做无用功，她不甘心当一只任人使唤的驴，她要挣脱身上的缰绳。 刘圆眼睛眨了眨眼睛，心里稍微安定。 “你要离开我也不拦着你，这工资就等着我核对一下库存再给你结算吧。” 胡慧芳听到刘圆松口，紧张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就连面部表情都柔和了一些。 “好，那我……” “不行！” 何雨晴强忍着恶心味道，径直走到了胡慧芳面前。 “现在咱们都在这里，你对这个单子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场对。” “芳姐说你们是因为断货了今天才休息。” 何雨晴拿起单子看了一眼。 “我看这单子上的库存也没多少，正好我在这，咱们三个很快就能点完。” “还有这工资，我看芳姐记录得很细致，计算器很快就能算完。” 刘圆眉头一皱，又是这个人坏她的好事。 “怎么哪都有你，我跟胡慧芳的事你怎么总来插嘴？” “我现在有事要离开，哪有空跟你在这对这些！” 说完，刘圆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何雨晴一把抓住刘圆的手。 “刘老板，你要是真的有事可以走，那就叫你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对货。” “万一店里的货明天多几件，少几件的，我们可说不清楚。” “毕竟以前也是‘不小心’‘弄错过’！” 何雨晴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刘圆顿时气红了脸。 “你什么意思？我还能故意诬赖你不成。” 刘圆再一次被何雨晴猜到了内心的想法。 她就是不想点货，等过一阵子到了新货，到时候做点手脚，胡慧芳少不得还要再接着干几个月。 没想到刘雨晴居然拉着她的手不放。 刘圆彻底被两个人激怒。 “你放开我!” “胡慧芳，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人家正规的公司，离职都是要提前一个月说出来的，好给人缓冲的时间，你突然提出来不干了，让我上哪找人去？” “你要走也可以，这工资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货我也不点了，缺几件少几件，我就算是承担损失了。” 刘圆抬手指了指门。 “你们俩赶紧给我滚！” 何雨晴都被刘圆气笑了。 “刘老板，你现在是连装都不想装了是么。” “刚开始芳姐说辞职的时候，你虽然嘴上没说挽留的话，可句句都在威胁，说什么芳姐出去就找不到好工作，其实你就是不想让她走，不想失去这个苦劳力。” “但凡你平时对她好一点，不要那么苛刻，工资高一点，她也不会想着离开。” “现在你那点小心思被我猜中了，眼看着无法挽留，工资都不想结了对吧!” “不给工资可以，我现在就给劳动局打电话，到时候你不仅要把工资还回来，还要赔钱。” 刘圆双手抱胸。 “你去投诉吧，走流程也要走个一年半载的，什么时候法院判了，我什么时候把这工资给你。” “我现在就是不给你，就是恶心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何雨晴气的咬了咬牙。 刘圆也是有点精明在身上的。 她想用劳动局吓唬刘圆，没想到刘圆还知道起诉打官司需要时间。 这几千块不多，可需要整理材料，少不得还要请个律师。 耗费时间，耗费金钱，耗费精力，确实会让人心态崩溃。 何雨晴也忍不住骂了起来。 “刘圆，你要不要脸！” “芳姐在你这里干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已经活得很不容易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就不想为你的孩子积德么？” 刘圆好像很享受她们这种被激怒后无能狂怒的感觉。 何雨晴的话并没有唤起她的良知，反而让她淡定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年头谁又容易呢？” “她不干了，我还要重新招人。” “你们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找个趁手的人多不容易。” “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我找不到人活全都要我自己干，这对我也是一种损失。” “我扣下她的工资，也算是补偿我的损失。” 刘圆眼睛一翻。 “你这工资我是不可能给你的，你走吧，我也不会再说什么。” “要是你非要跟我撕破脸，我就得在同行群里说一说了，看谁家还敢用你！” 何雨晴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遇到了一个无赖。 这种人，她没做什么犯法的事，但是就能用别的手段恶心到你，偏偏你还对她没有什么办法！ 她气得来回走，脑子里不停地想解决办法。 报警是必须的，看看警察能不能震慑到刘圆。 然后再问问松松，如果刘圆真的在群里说这件事，会不会对胡慧芳有什么影响。 她这边脑子里乱成一团，胡慧芳平淡的声音响起。 “刘老板，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离职么？” “不是因为你骂我，也不是因为你给的工资少。” “如果因为这两个，我早就不干了，不会在你这里忍受这么久。” 第93章 丧尽天良 刘圆不以为意。 “你坚持要走，我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你，你都还要嫌腥。” “想走就走，别找什么借口。” “你这个月的工资就算赔偿我的损失了，我没问你多要钱也算是体谅你带个生病的孩子不容易，你应该谢谢我的。” 何雨晴被刘圆这种不要脸的说辞惊到了，忍不住插嘴。 “刘老板，你口口声声说芳姐突然辞职给你造成损失，我想请问你造成什么损失了？” “你跟她签合同了么，合同里标明离职要提前几天说出来么?” “芳姐做的工作，直播，上库存，打扫卫生，这是主播助播，场控的工作，你给她这份工资了么？” “你雇佣她的本身目的就是打包发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个园区里有好多计件打包的工人。” “你随随便便就能喊来很多人工作，完全不耽误你的生意。” “你也就是看着芳姐老实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她！” 刘圆双手抱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对啊，所以我对她不好，你去告我就好了！” 刘圆转头含笑盯着何雨晴。 “你有证据么？” 何雨晴被刘圆这样子气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胡慧芳拍了拍何雨晴，示意她不要生气，然后缓慢开口。 “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我记在心里，你也确实是给了我很多自由，让我去给小威送饭。” “但是这也都是有来有往的，我自认为对得起你。” “我为什么会替你直播呢难道你不记得了？” “是因为有一次小威情况恶化，我一着急在直播间里打了电话被路过的网友听见了，你跟他们说，多买衣服就可以给我提成，可以让我多赚点钱。” “网友们同情我的遭遇，所以就买了很多衣服支持我。” “你尝到了甜头，拿我的苦难去做噱头，拍视频，讲我多么凄惨。” “完全不顾我的感受，甚至还想去医院拍小威。” “店里的销量上来了，甚至连退货率都减少了。” “可是你知道么，好多人在私信里反馈，说你的衣服质量差，版型差，有的甚至有一股臭味。” “他们跟我说，是因为可怜我，想多给我一些提成，所以才没有退货。” 刘圆瞪圆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高声音。 “啊，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你今天玩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觉得，我店卖出去这么多衣服，你想要提成对吧！” “果然啊，天底下就没有老实人！” “看人家赚钱就红了眼，想来分一杯羹！” “我告诉你胡慧芳，你是我雇佣来替我打工的，你对店里的一切付出都是应当应分的！” “因为我已经付过你工资了，为店里创收，就是分内的事！” 胡慧芳满脸疲惫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提成！” “我前天看到了你和顾客的聊天记录！” 刘圆听到这话，瞬间失去了气势。 她心虚地将头转过去，撇了撇嘴。 胡慧芳继续说。 “有个顾客同情我的遭遇，说是想要多买一些衣服捐赠给留守儿童。” “顾客买了上万的衣服，你却给他们拿市场最低等的货。” “捐赠的衣服出了问题，被捐赠的孩子穿了衣服后过敏起疹子，来找你对峙。” “你用我的口吻求她说不要起诉，还说小威病重，很需要钱，不想要退货。” “顾客心软答应了，你却得意扬扬地跟家里人炫耀，说大赚了一笔。” “你让你朋友去联系那些做慈善的人，还是以要帮助我的名义，去做这样的事！” 胡慧芳眼眶通红。 “我平时觉得你人是刻薄了一些，但没想到你这么坏！” “你怎么能利用别人的善心，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那些做慈善的人要是知道，他们花钱买来的衣服是最差的货，他们多寒心！” “而且那些衣服买了，是要送给孩子穿的！” “那些破布很多都是回收的旧衣服二次加工的，是需要泡药水的！” “还有那些夹绒的衣服，根本就不是什么一体绒，而是用胶水将布和绒粘起来的！” “这些都是最低等的，对健康有害的东西！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给别的孩子穿这种东西，就不怕遭报应么？” 刘圆还在嘴硬。 “你懂什么！” “那些贫困孩子冬天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有的穿就不错了！” “那些贵货a类要多少钱？” “买一件a类品的衣服，在我这可以买两件，可以给更多的孩子穿！” 刘元声音都虚了下来。 “我也是想让更多孩子穿上衣服罢了。” 胡慧芳喊道。 “你不要再美化你自己的恶行了！你骗别人的时候，别把自己也骗了！” “那些a类品，根本就没有那么贵！” “而且，人家不是不愿意花钱，是你告诉人家，这是a类的衣服，人家也是花了a类的钱！” 胡慧芳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喘匀那口气。 “我辞职不干了，不是因为你欺负我，也不是因为想要提成。” “而是我不想再让你打着我的名义去做坏事！” “我不能让你把我的苦难变成你赚钱的依仗！” 胡慧芳缓慢抬起手。 “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人家顾客没再追究，我也不会再说什么。” “只是以后，不要再用我的名义去做这种事情，我还有生病的孩子，我想给我的孩子积德！” “然后把工资给我！” 胡慧芳一番话，将何雨晴都说得愣住。 她没想到，胡慧芳辞职的原因是这样的！ 不是因为压迫，不是因为钱少，而是因为，不想一切干坏事。 在何雨晴第一次知道胡慧芳他们店用小威生病做噱头拍视频时，她就很惊讶。 之前还劝过胡慧芳，可以自己开自媒体号，来带货赚钱，却被胡慧芳一口否决掉了。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刘圆气的手都在抖，她半晌没说话，胡慧芳也僵持在那，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圆终于妥协。 她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紧接着，胡慧芳的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胡慧芳拿出手机，点开消息，看到了入账的钱，终于松了一口气。 刘圆转过头，没再看两个人。 “滚，滚出去！” “以后要饭都不要来我门口！” 第94章 我会努力往前走 胡慧芳紧紧地咬住下嘴唇，将眼泪逼回眼眶。 她抬头打量着这个小仓库。 这是她日日夜夜呆着的地方。 冬天冷，夏天闷热，好像属于这里的记忆，永远是一股难闻的劣质打包袋味道。 她记得刚来杭城做打包工时，跟着两个阿姨一起到处找活干。 包一个快递几毛钱，没日没夜地干才勉强温饱。 一起打包的三个阿姨有一天突然变成两个。 那个阿姨的老伴来结算工资的时候她们才知道。 原来那个阿姨患了急性白血病，年纪太大根本承受不住，还没开始治疗就没了。 阿姨的老伴哭着说，这些劣质打包袋，胶带都有甲醛，长期接触对身体不好。 胡慧芳回到家里就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也得了白血病，剩下小威一个人没钱交住院费，被医院赶了出去。 她吓得一身冷汗，哭着醒过来，她怕自己的白血病，怕梦成真，丢下小威一个人。 可没办法，自己没文化没知识，没有专业技能，身体也不好，需要体力的活也没办法做，打包计件是她唯一的选择。 之所以留在刘圆这里，也只是为了一个安稳，能每天起来有活干，不用几个人一起到处找活。 可现在，她要离开这里了。 她也想像何雨晴那样活一次。 为了前途努力，为了小威努力，更是为了自己努力。 拿起桌子上的记事本，她仰起头，走出了这让人窒息的仓库。 走出库房，何雨晴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个仓库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就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胡慧芳今天没有骑自行车，两个人静默地走出了园区。 已经临近下午三点，太阳的威力渐渐褪去不再炙烤得让人烦躁。 两个人贴着树荫走，感觉也不是特别的热。 何雨晴见胡慧芳无精打采，想着跟她说说话。 “芳姐，我都不知道刘圆用小威的事情去做坏事，还单纯地以为你只是受不了压迫。” 胡慧芳双手仍旧紧紧地攥着背包的带子。 “其实我一直都很愧疚，因为贪恋一份安稳的工作，就让刘圆利用小威的病情去赚钱。” 何雨晴看出胡慧芳还是没有松懈下来，便抬手挎上了她弯起的手臂。 “芳姐，你已经很善良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会为了钱迷失自我。” “比如刘圆，她看到了你身上的价值，就可以利用这个价值去做坏事。” “如果你也是坏人，你完全可以跟她同流合污。” “利用小威的病情和自己凄惨的身世大肆宣传。” “甚至会像刘圆说的那样，以此来要挟刘圆给你提成，那样赚钱快，还赚得更多。” 胡慧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怎么可能，不能这样的！” “小威生病了，我得给小威积德！” 何雨晴看胡慧芳紧张成这样，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样做的人可不少。” “好多人假装自己的亲人生病，就是为了带货时候多赚点钱。” 何雨晴再次提出了设想。 “芳姐，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自己直播带货呢。” “我最近跟着你经常接触刘圆的这个小仓库，我觉得这也没什么难的，但是流水还挺大的，卖的东西也不少。” “我倒不是说让你用小威的病做噱头，只是你自己知道流程，比较容易做起来，赚的钱也都是自己的。” 胡慧芳眼神里有一丝迷茫。 “我确实很缺钱，但是自己的水平不够。” “原来我只是觉得自己又笨又蠢，根本做不好，但自从上午见了松松，我就不这么想了。” 胡慧芳抬手比画着。 “你看这个园区这么大，有人可以在大楼里直播，有的在仓库直播。” “其实我能感觉出来，松松是看不起仓库里直播的，她说话间就有一些优越感。” “不过我能理解松松那种感觉，毕竟同行是冤家嘛。” “你看松松，自己设计的服装，找人打样拍摄好看的图片，然后布置直播间，找漂亮的主播去销售商品。” “可能上午卖爆意见衣服，第二天仿版衣服就到处飞。” “那些卖仿版的，就是楼下仓库的那些直播间。” “他们可以轻松地窃取别人的成果，不费力气的就可以分一杯羹。”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世道就是这样。” 何雨晴注意到，说这话时，胡慧芳眼睛亮亮的，里面好像有很多憧憬。 “晴晴，我好羡慕松松，很崇拜她，我也想做她那样的人。” “我不太会说话，也没办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你能懂我么？” 何雨晴当然能听懂胡慧芳的意思。 “你是说，你想像松松那样独立，想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随波逐流。” 胡慧芳点头。 “对，就是这样说的。” “我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很渺小的人，也不一定能做成什么大事。” “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虽然打包快递这种工作永远都会有，但是我不能一辈子都做这种工作。” “我要为以后着想，或许是为了我自己，或许是为了小威，我应该努力向前走的。” 每次提到小威的时候，胡慧芳的笑容都温柔了起来。 “晴晴，我有一天可能会自己直播，像松松那样，但是我绝对不会拿小威当成噱头。” “我相信我可以做到的，你说是不是！” 胡慧芳眼睛红红的，这种情绪也感染了何雨晴。 “芳姐，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只要用心做，只要去努力，一定能成功。” 两个人挽着手向前走着，何雨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芳姐，刚才刘圆说的一句话让我心里打鼓。” “如果……” “我是说如果……你在松松那边不适应，或者说松松真的觉得你不合适，把你辞退了，你要怎么办？” 胡慧芳很坦然。 “在我决定离开刘圆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如果松松觉得我不合适，只能是因为我没做好。” “那我也不会放弃，我会继续努力的。” “杭城像这样的电商园区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 “再说了，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如果更糟糕的话，大不了我继续做打包工。” 第95章 大惊喜 胡慧芳的眼里有迷茫也有憧憬，何雨晴也觉得欣慰。 她之前劝徐嘉敏要努力时，徐嘉敏好像在认真听，可是却没有真的听进心里。 后来因为意见不同，两个人吵架，徐嘉敏还搬出了宿舍。 那时候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多管闲事。 可有的事情，从别人嘴里听到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何雨晴亲眼看到胡慧芳压榨着自己的时间只是想多赚那几毛钱。 也亲眼看到过瘦弱苍白的小威躺在病床上。 她曾经当过老师，是切身地感受到过小孩子那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和活力，看到小威，怎么能不心酸。 想到这，她暗暗攥紧了胯着胡慧芳的手。 她曾经迷茫过，逃避过，最终勇敢起来，也希望自己的勇敢能传递给身边的人。 离职后，胡慧芳难得地想给自己放两天假。 自从离开家到杭城打拼，她好像从来没有休息过。 刘圆的仓库是一个‘皮包公司’没有自己的商品，都是什么火卖什么，或者什么便宜卖什么。 有固定供应商，没货就在园区里调货。 除非有些款式卖爆，整个园区都没货，否则基本上不会休息。 电商这生意，时好时坏，可胡慧芳的工作却一直做不完似的。 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 难得抛开所有烦恼，安稳地睡一觉，可生物钟却不允许她偷懒。 天光初现，胡慧芳便醒了。 杜盼儿正在小心翼翼地穿衣洗漱，争取不打扰到还在睡的人。 何雨晴又是三点钟回来，现在处于一个雷打不醒的睡眠状态。 杜盼儿回身一脸不好意思。 “芳姐，是不是我太吵了。” 胡慧芳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没有，我岁数大了，觉少，再说这么长时间已经形成习惯了。” 夏天的太阳毒辣，杜盼儿已经全副武装，把所有需要露出来的地方都遮住。 她不是爱美怕晒黑，而是晒伤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先是晒通红，再蜕皮，新长出来的肉像是薄薄的馄饨皮，又痒又痛。 胡慧芳起身帮她把脖子后面堆住的衣服抚平，拿着东西两个人走出房间。 走到门口，胡慧芳忍不住翘起嘴角。 “盼儿，你说现在的小孩子，或者年轻人，喜欢吃什么样的早餐啊？” 杜盼儿想了一下最近比较火的几个店。 “贵一点的话就是那些快餐，肯德基什么的，有好几种粥我看好多小孩都喜欢。” “便宜点的……” “离这里不远开了一家肠粉店，我看早晨好多人排队呢，看起来还挺卫生的。” 胡慧芳送走了杜盼儿，穿戴整齐地离开了宿舍。 半个小时后回来，她将一份粥和汉堡放在对着何雨晴床的桌子上。 将买来的肠粉放入饭盒里去医院给小威送饭。 在医院陪了小威一上午，下午就去松松的工作室签了合同，顺便拿了一把工作室的钥匙。 胡慧芳提出明天再来上班，松松也同意。 帮胡慧芳在楼下录入身份识别，目送她离开了办公楼之后，松松有一点后悔。 松松确实是缺人帮忙，这几天正在找合适的人选。 但是对电商行业来说，雇佣一个年轻人是最优的选择。 年轻人学习能力强，精力旺盛，对于互联网的热度敏感高，可以更好地帮助工作室。 胡慧芳三十多岁，看着老实木讷，就算是把她教到自己期望的程度，也要耗费相当多的心力。 不过也没什么后悔的，她也有困难的时候，那时候十分想让人拉自己一把，可是没有人伸出援手。 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打拼出来的。 所以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能帮就帮一把，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而且昨天见面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丑话说在前头’，就算真的不合适，一两个月之后辞退就好。 可第二天，松松就完全打消了辞退胡慧芳的念头。 因为胡慧芳发消息说会早点去收拾一下工作室，松松怕她不懂弄错东西，所以中午就起来，不情不愿地去了工作室。 她拎着外卖走到工作室门口，甚至抬头看了看门牌号。 当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走错了房间。 每天来，门口都会有一些退货件乱七八糟地堆在门口。 今天站在门口，不仅没有退货件，就连玻璃门都擦得干净透亮。 一进门，松松的外卖都掉在地上。 屋子不再堆得乱七八糟，干净又整洁。 白色的地板被拖得终于看到了原来的颜色，空气中除了清新剂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饭菜的香味。 胡慧芳坐在凳子上，捧着饭盒正在吃饭，看到松松进来快递掉在地上，汤汁都撒了出来。 他放下盒饭急忙上前。 “松松，你这是怎么了，饭怎么还掉地上了。” “你快站到这边来，汤汁撒你鞋上了，我来擦。” 胡慧芳将呆滞的松松轻轻推到一边，将那袋已经撒了的面条装进垃圾袋里，拿过拖布迅速地将汤汁擦干净。 看到松松还在四处看着，她终于明白了松松是惊讶。 松松整个人是呆滞的，她分辨不出喜怒，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我来得有点早，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就把这里收拾了一下。” 胡慧芳一项一项地解释道。 “这个是我今天早晨收到的退货件，这几件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穿着痕迹和脏污可以直接入库二次销售。” “这两件有过穿着痕迹，但是没脏，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挑出来了。” 她又指了指靠墙的货架。 “这些衣服应该是昨天直播的时候展示完没有挂起来的，我已经根据衣服挂后面的编码重新整理好了。” “我是按照颜色挂的，等主播直播的时候搭配起来比较方便。” 还有这些直播设备我没敢动，怕灯光出现问题，只简单的擦了一下灰。 胡慧芳按亮灯的开关，笑着问。 “你看看，这个灯罩擦完之后，是不是比以前更亮了。” 胡慧芳紧接着拉着她到货架旁边。 她的做法又再一次震惊了松松。 第96章 真心换真心 胡慧芳指了指货架上的衣服。 “这个应该就是销售的现货了吧。” “我重新整理过了，你这架子没贴墙，很多衣服都从后面的缝隙掉下去了。” “雇佣的打包小工应该也不怎么上心，把这尺码都翻乱了。” “我重新将款式和尺码统计了一下，你跟库存再核对一遍，肯定是有出入的。” 松松接过胡慧芳手写的单子，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惊喜。 她每次雇佣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也只是将屋内的垃圾扫一下，桌子擦一下。 最多简单整理一下堆得太高的衣服。 可胡慧芳不仅打扫了卫生，还将衣服做了收纳整理。 胡慧芳又指了指那边打包好的四个大包。 “这里应该是以前断码的老款吧，屋子里这一袋，那几件地乱七八糟，大门都快推不开了。” “我猜想这应该是以前的旧款，货卖完了就剩这几件了，所以到处乱丢，我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整理好了。”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可以做个福利，打个折卖一下试试。” 松松看着那四大包衣服，终于知道为什么工作室看起来干净不少。 这些都是往期的旧款，有的只剩一下一件两件，随手放一边也懒得收拾。 场控和主播只把工作室当成一份工作，准时上下班，是不会跟她一起收拾的。 所以招助播的时候，她提出了需要一起收拾工作室。 助播刚入职的时候还帮她收拾过几次，后来就找各种借口不收拾，只是偶尔帮忙还要看她心情。 她自己又要联系工厂，又要沟通设计制版打样，还 工作室哪里都可以乱，摄像头拍到的范围不能乱。 所以整个工作室可以说是围绕着直播范围乱丢东西。 松松上次见到工作室这么干净，还是刚搬进来的那一天。 她将头转向芳姐，不可置信地问道。 “芳姐，这……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胡慧芳看到松松眼里的喜色，终于可以确定她是高兴的。 她终于能体会到何雨晴说的什么是情绪价值。 在仓库工作的时候，整理衣服这些活都是日常要做的。 刘圆并不会提出什么表扬，而是当作习以为常，有的时候还会批评指点。 松松的反应让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别人认可的，是可以让别人高兴的。 这种被人认可的感觉，让人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 “对呀，我给小威送完饭就过来了。” “昨天来的时候我看工作室有点乱，你找东西也找不到，还差点绊在**袋上摔倒。” “不过直播的地方和场控用的电脑我没动。” “我中途还回家给小威做了饭送过去，耽误了一会。” “等吃完饭你告诉我应该怎么收拾，我再收拾一下。” 说到这，胡慧芳突然想起来那个掉在地上的外卖。 “松松，你的外卖洒了，不能吃了，你要不然重新叫一份吧。” 松松还在惊喜中有些无法回神，只是坐在椅子上机械性点了外卖。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切换到社交软件给何雨晴发了消息。 【晴晴，今天芳姐来上班了。】 何雨晴正在跟苏苏吃饭，看到手机响起，拿出来回复。 【嗯，芳姐说本来想昨天就上班的，但是昨天她是下午去的工作室，不算是一整天的工作，觉得不能占你便宜，所以就今天去了。】 【昨天芳姐难得休息，还买了一条鱼给我做了红烧鱼，超级好吃。】 何雨晴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芳姐也太能干了吧，她一个人干了我半年都没干完的活！】 【你知道么，刚才我走到工作室门口，我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有个贤内助是多么好的事情了！】 【上次工作室这么干净，还是在上一次！】 【你能体会到我心情有多么激动么？】 【芳姐的存在，简直让我对工作重新燃起了热情！】 何雨晴忍不住笑得嘴角都弯起来。 【芳姐是个勤快的人，你们好好相处吧。】 松松回复。 【当然！】 何雨晴放下手机，苏苏轻声问。 “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发生？” 芳姐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何雨晴就简单的跟苏苏说了一下。 “芳姐真的很好，我觉得努力的人不应该被辜负。” 苏苏点头。 “努力的人当然有回报啦，比如你。” 何雨晴抬头看苏苏，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疲惫，没化妆的她像一个琉璃娃娃一样，美丽但易碎。 两个人虽然在一个公司，却不在一个楼层，直播时间也不同，只有故意约时间才能见到。 何雨晴很忙，苏苏也很忙，两个好像快有半个月没有好好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她抬手捏了捏苏苏的手腕。 “你好像又瘦了，实在不行跟经纪人请假休息一阵子吧。” 苏苏重重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我现在已经不归经纪人管了，所有的事情都是老板亲自参与。” “我已经提出请假好几次了，他都不给我批假。” 何雨晴看着苏苏手里的手机。 他们见面到现在，大概一个小时，苏苏的手就没有离开过手机。 一个大大的充电宝在手机上插着，随时随地地给手机供电。 “我现在每天睁开眼睛就是练舞，其余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回复消息。” “老板说让我找个助理代替我回复消息，我拒绝了。” “人家哥哥姐姐给我刷礼物的时候那可是真金白银，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要是因为想偷懒就找人回复消息，那就太没有良心了。” 何雨晴也能体会到苏苏的感受。 团播是情绪价值提供的工作，主播为了留住粉丝，要时刻想出新的花样来让粉丝们有新鲜感。 就连何雨晴这个月都拍了四套写真，就是为了给粉丝看到自己不同的造型。 她还在孙岩的指导下，找了合作的厂家定制了很多自己的‘周边’。 有明信片，亚克力立牌，钥匙扣等等的小东西，用来发粉丝福利。 何雨晴打开手机备忘录，满满的都是提醒，是所有哥哥姐姐们过生日的时间。 她要记住，好在过生日的时候，送去祝福。 这是一个用真心换真心的工作，无法伪装，也不能造假。 第97章 工会比赛 苏苏眉眼间都是疲惫，何雨晴忍不住心疼道。 “可是你现在太瘦了，这样下去太折磨自己了。” 苏苏放下手机，用叉子怼了怼面前的蛋糕。 “晴晴，我现在如果说我很累，就是无病呻吟了。” “这杭城每天要涌进来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人带着失望离开。” “没人会停下脚步，有的人是在被杭城拉着走，或是在拉着杭城走，没人会停下来休息。” “你若是累了，马上就会有不累的人顶上。” “我这个工资，你能做一天便算是赚一天。” “如果我不是来了晨星，这些钱我一辈子都赚不到。” “我该是心怀感激的。” 一向温柔的苏苏突然认真起来。 “晴晴，做我们这行，一定要心怀感恩。” “感恩每个赏识你的人，遇到的额每一个人都是贵人，无论是小礼物和大礼物，都要认真对待。” 何雨晴应下，但她还是看到苏苏盘子里的蛋糕，已经被叉的不成形状，她却一口未动。 “走吧晴晴，回去化妆。” 何雨晴也没了胃口，放下叉子也跟着离开了。 两个人往公司走，苏苏随口说了一句。 “你最近让你家哥哥姐姐们礼物不要刷太猛，攒一些。” “营销部的刘总让我今天去开会，可能是晨星有什么新的业务拓展。” 何雨晴不由得停住脚步。 “是下午6点那个会议么?” 苏苏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也被通知参加了？” 何雨晴迷茫的点点头。 “是的，昨天孙哥给我打电话说的。” 苏苏拉住何雨晴的手，脸上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晴晴，你这个月工资肯定不少。” “这个会议只有头部主播和头部预备役能参加，说明你要受到公司重视了。” 何雨晴看到苏苏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便知道这话不假。 “所以这个会议是有什么好处么？” 听到这话苏苏脸上的笑容敛了去。 “应该算是有好处的吧。” “一般营销部开这个会议，就说明公司要做一个比较大型活动。” 何雨晴觉得十分稀罕。 看着粉丝来了又走，即便是她想了很多新鲜的花样，也是留不住人。 她能理解新鲜感过去之后的沉淀，也理解曾经守护过她的人。 可也总还是愧疚自己没有在他们在的时候提供更高的情绪价值，她的付出，远远不足以回馈给粉丝。 如果公司能做一些新鲜的，有趣的花样，那她可以减少一下心里的愧疚。 对于这件事，她是很高兴的。 “那太好了，我是希望大家能够玩的开心的。” 苏苏无奈的摇摇头。 “晨星是赚钱的公司，你以为他们会这么好心，让大家开心？” “快走吧，一会你直播迟到了。” 何雨晴一直很相信苏苏的话，不仅是因为她在晨星时间长，更是因为苏苏本身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过直播的时候她一直都很期待，直播的时候状态明显很好。 下了直播，她匆匆地吃了一口饭，直接就等着去开会。 她跟苏苏坐在一起，她开开心心，苏苏的神情却讪讪的。 等到会议开始后，何雨晴再也笑不出来。 这种情绪蔓延到了第二场直播，她整个人都恹恹的。 下播后，她就迫不及待地给孙岩打了电话。 “孙哥，这个月的公会赛比拼，我不参加可不可以？” 孙岩已经在羊城蹲了半个月，好在有经验，可以稳住局面。 现在羊城的主管已经非他莫属，这几日刚刚放松，却接到何雨晴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电话。 本来的好心情，几乎全部让她破坏了。 “这是你不想参加的事么？你要服从公司的安排。” “你这样的主播晨星不是没有，苏苏以前也非常抗拒公会赛比拼赛，可现在不是还乐呵呵的接受。” “你知道一个工会比拼赛的提成，赚的可是比你两个月都多。” “新来的主播都是这样的，觉得工会比拼赛自家的哥哥姐姐们要花很多钱支持你们，觉得不好意思，心里过意不去。” “你还不趁着人家喜欢你，愿意给你花钱的时候多要点钱，等你以后想赚可就赚不到了！” 孙岩根本不给何雨晴说话的机会。 “何雨晴，你是有前途的，人活的就是要现实一点，多赚钱才是正经事。” “我这忙着呢，以后少拿这种事情来烦我。” 孙岩挂掉电话，心里气不顺。 这何雨晴是他遇到过最难搞的一个主播。 招主播是有年龄限制的，除了希望主播花期长一些，能播的久一点，也是因为年纪小好拿捏。 孙岩真的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当初签合同时看到何雨晴的年纪他就犹豫了一下。 二十几岁，又参加过工作，心思绝对没有那些十几岁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单纯。 但何雨晴实在特别，在一群人里气质出众。 人怯怯的，说话声音也软绵绵的，以为是个好拿捏的。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性子。 孙岩不知道应该该夸自己眼光毒辣，还是怨自己脑子进水。 气质不同，当然是因为她心气与众不同。 孙岩低头看了电话上何雨晴的名字，不知道该是喜是优。 想了半天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嘴里不自觉的念叨。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杭城被周云涛管着，他再难出头，还是经营好羊城，做好手头的事。 何雨晴的电话被挂掉也是在意料之内。 她要是不认识苏苏，还就真的信了孙岩的鬼话。 从知道要开会时，苏苏就没有开心过。 不过她也是诧异，苏苏居然也反抗过。 在她的印象里，苏苏是一个最温柔不过的人。 服从公司安排，配合工作人员工作。 人多的地方风波多，经常会听到女主播之间起冲突，或者跟工作人员起冲突。 但是苏苏却是一片好评，很少有人说苏苏的坏话。 苏苏反抗过，却也没有什么效果，想必公司已经早有安排对策。 孙岩说的对，这是工作，既然选择，就要接受。 何雨晴调整好心态，虽然不情愿，也是积极准备着节目。 她所能做的，只有用尽全力回报给那些喜欢她的人。 第98章 ‘神豪\’的情绪价值 离公会赛还有半个月，何雨晴每天都开始焦虑。 其中还跟苏苏约了一次饭，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用手中的叉子璀璨着小蛋糕。 叉碎成了饺子馅，两个人也没吃进去几口。 与他们不同的是整个公司其他人都喜气洋洋。 何雨晴下班在停车场遇到了周云涛，这是她第一次追在周云涛身后喊住他。 “周总。” 周云涛转身看到何雨晴，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手机。 最近羊城的几个团都已经开播，他也去坐镇几天，这一阵子只去给何雨晴刷过很多次礼物。 何雨晴也十分有边界感，并没有因为她不去刷礼物就忽视他，也没有想着笼络住他而刻意讨好。 平均三天一次的问候，不刻意，不疏离，像是老朋友之间的问候，恰到好处。 “晴晴，有什么事么？” 何雨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周云涛就喊了他。 可能是因为他三番五次地帮助自己，也可能是她觉得周云涛是个好说话的人。 周雨晴犹豫半晌还是开口。 “我焦虑了很多天，因为公会赛的事。” 周云涛好像明白了何雨晴的焦虑。 “你是觉得，公会赛是个‘圈钱’的项目，你在心疼你哥哥姐姐的钱包？” 何雨晴猛然抬头，看到了周云涛清亮的眼睛。 他那双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什么都知道，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周云涛看了看手表。 “时间还早，去坐坐。” 公司楼下有一家咖啡厅，提供快餐。 可能是杭城上夜班的人多，也可能正好开在公司楼下，这家咖啡厅也顺应了时间，居然是24小时营业。 周云涛去前台点单，何雨晴也没有跟她争抢，乖乖坐在位置上等着。 服务员送来一杯热牛奶时，她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 周云涛将一块提拉米苏推到何雨晴面前。 “上班累了一天，还要喝咖啡，一会不睡觉了么？” “喝点牛奶，一会我送你回去，你就早点休息。” 周云涛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半。 “晴晴，你知道团播的本质是什么么？” 何雨晴感受着嘴里牛奶的甜蜜香气。 “我们的存在是给粉丝提供情绪价值，这个之前你不就是跟我说过了？” 周云涛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情绪价值不单单体现在聊天上。” “公会比赛，就是将所有主播都集合在一起，按送礼物的积分累计排名次，公司会给前十名主播一些奖励。” 何雨晴撇撇嘴。 “我看奖励也不怎么好，无非就是一两万的奢侈品包，个人写真之类的。” “不说苏苏吧，我有一位给我送礼物的哥哥，虽然不经常来，但每次出手都很大方。” “公司给出的奖品，对主播和粉丝们没有任何吸引力。” 周云涛依然摇头。 “你错了，重要的不是奖品，而是声望。” “公会赛圈钱，圈的不是‘小钱’而是‘大钱’。” “情绪价值是通过各方面体现的，公会赛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能刷‘大礼物’的粉丝并不在乎这些钱，你想，一个人挥手随便就可以刷几十万给主播，那他本人的资产可能超千万甚至上亿。” “对于他来说，几万块就像普通人手里的几块，上百万不过也就是人家买一块手表的钱。” 何雨晴很认真听周云涛分析。 “晨星根据后台调查结果得出，这些能豪掷百万的‘神豪’级人物，都不是第一次接触网络直播。” “他们不在晨星刷，也会在别的直播间刷，甚至有些人有好几个喜欢的主播，会同时刷礼物。” “他们的情绪价值，在于自己的‘财力’的体现。” “看着自己喜欢的主播得到第一名，这就是情绪价值的来源。” 何雨晴好像明白了什么，周云涛继续说。 “就拿苏苏来举例。” “上次公会比赛的冠军是苏苏，所以这次她会做开场舞的领舞。” “提前给你透露一点，苏苏穿白裙子，前二十名成员给苏苏伴舞，穿黑衣服。” 何雨晴没有参加过上次的公会赛，所以也没有通知准备舞蹈。 只有比赛前10名有展示独舞的机会。 但是她能想象出那个景象。 苏苏一身白衣，站在c位，领舞二十名成员。 作为苏苏的朋友，她都有一种骄傲和自豪的感觉。 她瞬间就明白了周云涛说的那种情绪价值。 周云涛只是停顿了一瞬给何雨晴思考的时间，看到她回过神，又继续说。 “这次公会赛，公司还加了新的奖励。” “你说的奢侈品包包还有写真只是常规奖励，最重要的是，公司已经包下了杭城十几个重点商业街的室外led巨幕。” “将连续三天，每次六秒，一天三百次的频率播放冠军的写真照片。” 何雨晴瞪大了眼睛。 这和明星有什么区别？ 周云涛满意地点点头。 “你看，情绪价值就是这么被满足。” “对应用户所需求的情绪价值，话题热度都有所上升。” “当苏苏的照片播放在led屏幕上，很多人会出于好奇去搜索苏苏这个人。” “那么将苏苏一手捧上‘神坛’的哥哥姐姐们也会有一定的话题度。” “‘神豪’哥哥姐姐们是非常享受这种被崇拜的目光。0 “苏苏有几个神豪哥哥，他们主页视频的点赞，比苏苏本人还多。” “有些粉丝与其说是苏苏的粉丝，不如说是这些‘神豪’的粉丝。” “这也是一种情绪价值。” 周云涛说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何雨晴的手机振动个不停。 就算她改成了静音模式，手机屏幕也不断地亮起，提醒她有新的消息。 周云涛指了指手机。 “你先回复消息，别让人等太久。” 何雨晴早就想回复消息了，可是又不好意思打断周云涛。 听完这话，她像获得了特赦令一样，迅速得回消息。 周云涛看她消息回得差不多就继续说道。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有些粉丝在蹭你的热度？” 何雨晴抬头。 “我的粉丝，蹭我的热度？” 周云涛点头。 “你有几个特别豪爽的姐姐，你每次直播都来守着你，给你刷大礼物。” “但是她们私下里也是主播。” 何雨晴平时太忙，不怎么刷短视频，但是她只知道有一个姐姐是主播。 “周总，她们怎么蹭热度？” 第99章 蹭热度 周云涛平日里要关注市场变化，与其看冷冰冰的报表，还是每天在刷视频。 他的账号给何雨晴刷了那么多礼物，也算是平台的‘小豪’，会被大数据捕捉。 “你有至少五个姐姐都是做直播的。” “一个是卖小零食的，剩下四个都是小游戏的主播。” “我算过，每次你开直播之前，下播以后他们就会开直播。” “你的小粉丝都会守着时间开直播，在这之前就会去几个姐姐的直播间玩一玩。” “还有，你的那些姐姐关系都很好，等你不开播的时候，他们就会互相刷礼物，互相支持。” 守护何雨晴的姐姐很多，关系好的就那么几个。 她随意点开主页，果然是个游戏小主播。 周云涛开口，声音清冷。 “晴晴，不要心疼哥哥姐姐们的钱包。”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会按照自己的消费水平去给你送礼物。” “谁都不是傻子，没有人会无条件地为你付出。” “你收获了东西，别人也得到了想要的。” “换句话说，他们喜欢的是那份情绪价值，只是你刚好合了他们的品味。” “这个人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你能懂我的意思么？” 何雨晴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任谁听了这话，情绪也不会很高。 周云涛抬手按住何雨晴的手。 “不想吃就别折磨这块蛋糕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何雨晴最近实在太累，体重肉眼见着往下掉。 哪怕是炎热的夏季，手脚也经常冰冷。 周云涛的大手带着体温覆上她的手，带着一丝暖意，何雨晴下意识地抽回手。 “谢谢……谢谢周总请我喝咖啡。” 周云涛很自然地收回手。 “走吧。” 何雨晴直到下车了还有些心神不宁。 脑子里乱乱的，再回过神里已经坐在了那张小床上。 她并非高估自己，认为所有人应该都很喜欢她。 只是这喜欢若是带上了一丝不明的意味，好像就不那么纯粹了。 何雨晴觉得自己有点愚蠢，以为做了三个月的团播，就了解了内幕。 可晨星是什么地方，多少人每日每夜的通过大数据研究潜在客户。 人心会骗人，关心可以伪装，数据虽然冰冷，却是最直观的体现。 这道理她也不是第一天懂，道理却是相通的。 自己还是太理想化了。 苏苏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么？ 何雨晴在晨星成长得这么快，当然少不了苏苏的帮助。 那些明里暗里的事，都是通过苏苏提点。 可是苏苏为什么没跟她说过这件事呢？ 何雨晴想了一下，大概是不太好说吧。 毕竟这算不算是背后说‘大哥大姐’的坏话？ 何雨晴失笑。 有的真心掺杂着功利，但是有的真心却很纯粹。 想到这，何雨晴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一双非常贵的舞蹈鞋。 苏苏每天练舞，她希望这鞋子能让她轻松一些。 回过神，看到胡慧芳打着个小台灯，眼睛上带着眼镜正在桌子上看着什么。 胡慧芳抬头。 “晴晴，你忙完了，来帮我看看这个单词什么意思。” 何雨晴拿过来看了一眼，将胡慧芳标注的单词一一解释。 胡慧芳跟着读了几遍，甚至像小学生一样，把音译标在了旁边。 何雨晴今天回来的其实挺晚的，但是看着芳姐写的笔记，看得出来她已经学习了很久。 不止这样，他们最近经常能见面，无论是早晨起床，还是晚上回家，胡慧芳几乎每天都在宿舍里。 毕竟是自己介绍的工作，何雨晴有必要问一下。 “芳姐，在松松那边做得怎么样，干活累么？” 胡慧芳整理了一下东西，关掉小台灯，满脸的笑容。 “不累的，比以前轻松太多了。” “松松对我也很好，大家都很和善。” 何雨晴知道松松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从来不担心这个。 “芳姐，你怎么开始学英语了呢？” 胡慧芳有些害羞低头。 “我看松松看的好多服装杂志都是英文的，我就想着利用业余时间学一学。” “就算帮不上松松，以后也可以辅导小威的功课。” 胡慧芳将桌子上的书拿出来展示给何雨晴看。 “你看，我现在还在学摄影和视频剪辑。” “这两本书都是松松借给我看的。” 胡慧芳脸上再没了疲倦的模样，整个人都洋溢着轻松。 “松松还给我布置了作业，每天去那些大主播的直播间，学习别人家助播的话术。” “晴晴，我每天都很努力的。” 何雨晴觉得很欣慰。 “芳姐，加油！” “虽然这些剪辑摄影我不会，但是这个英语还是初中阶段，我应该都可以帮你解答。” 两个人话音刚落，杜盼儿回来了。 她今天回来的也很早，感觉心情特别好。 杜盼儿是个藏不住事的性格，刚进屋就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出来了。 “晴晴，芳姐，我爸妈明天要来看我了。” 何雨晴跟胡慧芳对一眼。 何雨晴对杜盼儿父母的印象不算是很好。 自己欠债，让女儿还钱，这可不算是爱孩子的好父母。 但杜盼儿十分高兴，她也不能说什么。 胡慧芳倒是发自内心地替她感到高兴。 “住进来一年多了，从来没见你回过家，这应该是你父母第一次来看你吧。” 杜盼儿点点头。 “是的，我妈说好久没见了，挺想我的，所以来看看。” “晴晴，你明天中午有时间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去饭店吃，我请客！” 杜盼儿语气十分好爽，这让何雨晴有一瞬间的怔愣。 杜盼儿平日里非常节省，一块钱恨不得掰碎了花。 衣食住行，但凡能对付的，绝对不会多花一分钱。 这次居然大手笔地要请客吃饭? 可能这一瞬间的怔愣让杜盼儿猜出了她的意思。 杜盼儿扬了扬嘴角，笑得眼睛弯弯的。 “我爸妈来了嘛，想着吃一顿好的。” “到时候多点几个菜，大家一起吃呗。” 何雨晴不太想去，但是又不想扫兴，只得同意。 她跟场控请了假，起床后便收拾好了等着。 胡慧芳早起去了工作室整理退换货，临近中午也匆匆赶回来。 “晴晴我们走吧，盼儿已经把地址发给我了。” 第100章 奶奶来访 对于不舍得花钱来说的杜盼儿，楼下的面馆就算是大饭店。 杭城物价高，哪怕就是普通的小店价格也不是很便宜。 五个人坐在一个四人位的长条桌上，杜盼儿坐在后加的塑料凳子上。 她眼里有一丝的失望，面上却也是笑着的。 “这是我奶奶，这是我妈妈。” 介绍完后，又转头。 “这是我舍友晴晴和芳姐。” 何雨晴知道杜盼儿的失望是哪里来的。 昨天还说爸爸妈妈来看她，今天就变成奶奶了。 何雨晴和胡慧芳一起点头问好。 中午正直饭口，店里的几张桌子逐渐坐满了人，环境有点吵闹。 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声音有点不耐烦。 “我们坐了这么久的火车，累都累死了，就带我来这种地方吃饭啊。” “盼儿，你老汉儿说你每个月能赚好多钱，为啥子不带我们去那种阔气一些的地方吃饭。” “马路对面那个的地方就很好嘛，屋头又阔气又亮堂，咋个不去那吃。” 老太太口音比杜盼儿还重，一声声的控诉着。 杜盼儿笑容尴尬刚要解释，正巧被老板娘听到。 老板娘把刚递过来的菜单‘嗖’的一下扯回去。 “老太太，你要是看不起我这里我也不留你，我这中午怪忙的，你也可以给我腾位置。” 老太太噘着嘴冷哼一声。 “走，我们去那边吃。” 杜盼儿一把拉住已经站起来的老太太。 “婆婆，就在这哈吃嘛，我喜欢吃这里的面，这地小面，跟老家的味道一样。” 老太太一脸的不开心。 “在家里就吃小面，我都到这里了，还要吃小面。” 老板娘差点笑出声。 “老太太，你说的是马路对面那家聚福楼吧。” “聚福楼可是杭城的百年老店，当然亮堂豪气，可菜价也是很豪气的。” “那里一道桂花糯米藕就要八十八，最便宜的一壶茶也要一百二十八。” “就杜盼儿这个工资，吃一顿怕是要白干半个月！” 杜盼儿一把抢过老板娘手里的菜单。 “姐，我奶奶老人家不懂事，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我自己写菜单，写完了给你送过去。” 老板娘挑挑眉，转身离开了。 杜盼儿送外卖，跟着附近一片商家都很熟。 老太太一听菜价，吓得立马坐下了。 她凑近杜盼儿问道。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唬人的吧。” “应该是怕我不在这吃，她赚不到钱，故意吓唬我的。” 老太太嗓门大，整个屋里的人都看向这边。 杜盼儿脸红得要命，恨不得钻进地底下。 何雨晴看着杜盼儿难堪，开口帮她解围。 “奶奶，盼儿不带你去那边吃是有原因的。” “那个聚福楼是杭帮菜，口味清淡，有的菜还很甜，你们肯定吃不惯的。” “到时候我们点了一桌子菜，都不喜欢吃，有点浪费了您说对吧。” 老太太很会察言观色，有人给台阶下，也不好意思再拉着脸。 “什么不好吃，我看她就是不舍得给我老太太花钱。” “我老太太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本来想着能享孙子福，结果也没个孙子。” “别人安慰我，说孙女更贴心，我也没看出来贴心在哪。” 胡慧芳也跟着打圆场。 “奶奶，盼儿是个孝顺孩子，现在还年轻，等她再成熟一点，你就等着享福吧。” 老太太冷哼一声，没再接话。 杜盼儿急忙把菜单递过去。 “奶奶，你看看想吃什么。” 这家店比较小，菜单就是普通的塑料板。 一个小小的图片展示着成品模样，下面标着菜名和价格。 老太太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四处瞟了瞟，假装淡定地点了两个。 倒是杜盼儿的妈妈皱了眉头。 “这也太贵了，老家一碗小面才八块，这怎么就要二十五？” 眼见着杜盼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何雨晴又开口解释。 “阿姨，杭城是旅游城市，饭菜的价格是偏高一些。” 杜盼儿妈妈倒是很好说话，只是点了一碗面，没再加其他的。 何雨晴和胡慧芳对视一下，也挑了最便宜的面点了一碗。 杜盼儿又随意加了两个菜，这才把菜单送去前台。 面上来之后，老太太夹起面碗里的肉沫。 “这臊子比苍蝇还小，就这么几粒，居然还敢卖这么贵。” “这种店在我们老家，早就倒闭了。” 说完还用眼睛瞟了瞟老板娘。 好在老板娘忙着打电话，没有注意到这边。 杜盼儿急忙转移话题。 “奶奶，不是说我爸和我妈来么，爸爸呢？” 老太太眼神一厉。 “不欢迎我啊，这么累我还不想来呢。” “还不是你妈说，你们宿舍只能住女人，我才过来的。” “你爸来了，难道让他睡大街么？” 杜盼儿‘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这一顿午饭气氛有点尴尬，但也算顺利地吃完了。 出了饭店，杜盼儿的妈妈还念叨着。 “早知道这么贵，还不如在宿舍里做点什么吃呢，真是不划算。” 杜盼儿没有回应，直接问道。 “晴晴，芳姐，我要带我奶奶和妈妈去景点走走，你们去不去。” 胡慧芳摆摆手。 “我只请了一中午的假，下午还要上班你们去吧。” 何雨晴也摇头。 “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想回宿舍补觉，就不去了。” 两拨人分开走，刚转过身何雨晴就听到老太太的抱怨声。 “我让你叫上你宿舍的人一起吃饭，还以为他们能花钱请客呢，结账的时候没一个人主动。” “我们这么大老远地来看你，你宿舍的人一点表示都没有，真是没礼貌。” 杜盼儿急忙解释。 “婆婆，我跟他们就是一个宿舍的，没什么金钱上的往来，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请客。” “你快给我留点脸面吧，不要再说了。” 老太太声音更高了。 “你还知道要脸面，那你怎么不托生成个男孩子，给我涨点脸面。” “谁不知道，我们老杜家断子绝孙了，你老汉儿让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你还要上脸面了，你的脸面值几个钱……” 两拨人渐行渐远，直到说话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走出好远，何雨晴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老太太，真的太过分了！” 第101章 不尊重 何雨晴语气愤愤不平。 “我本来想着晚上请她们吃饭来着，现在气得我根本不想请了。” “要真的是对盼儿好还行，可一见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好像盼儿欠她们一样。” 胡慧芳是个老实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轻声安慰。 “算了，别跟老太太计较了，盼儿见到家人高兴就好。” 何雨晴叹了口气，又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成长。 曾经她也跟杜盼儿一样，对父母听话至极，然后压抑之下换来了彻底的爆发。 不知道杜盼儿能忍多久，血缘亲人带来的羁绊，是刻在骨子里的忍耐。 回到宿舍，胡慧芳收拾收拾了一个小包准备去上班。 回头嘱咐何雨晴。 “晴晴，盼儿跟我说了，她妈妈和奶奶来住两天，我就去公司将就两天。” “你就算不开心也压一压脾气，不要让盼儿为难。” 何雨晴这会火气已经没有那么盛了，遂答应道。 “我知道了芳姐，我不会让盼儿为难的。” 难得休息，何雨晴闭上眼睛养神。 再醒过来，是被屋里的声音吵醒。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杜盼儿正在整理曾经徐嘉敏住的床铺。 可能是逛了一下午，杜盼儿的奶奶和妈妈都累了，此刻正躺在床上休息。 看到她起来，杜盼儿妈妈秦秋转过头问道。 “小姑娘，你这下午没去上班啊。” 何雨晴微笑回答。 “是的，我今天休息了。” 秦秋上下打量着何雨晴。 “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是做什么工作的？” 何雨晴被这样的话问得有些不舒服。 胡慧芳本就年纪大一点，常年操劳看起来很显老。 杜盼儿又是送外卖的，成日风吹日晒皮肤粗糙，穿着也很简单。 对比起来她确实看起来好一点。 不过这种形容词搭配上那个上下扫视的眼神，让何雨晴觉得有点被冒犯。 还没等何雨晴说话，杜盼儿先开口。 “晴晴是做主播的。” 秦秋颇有深意地点点头。 “我说呢，长得确实标致。” “你们这行不好干吧，听说要陪老板聊天吃饭什么的，有的还私下见面……” 何雨晴直接打断她。 “我是做舞蹈主播的，粉丝女性偏多一些。” 何雨晴不想搭理，想到自己没吃饭，拿起手机想给自己点个外卖。 外面太热，屋子里好歹有风扇。 她低头不语，秦秋自然不会再继续追问。 何雨晴不回答，她们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杜盼儿的奶奶吴淑芳闭着眼睛轻声念叨。 “应该赚不到什么钱，要是赚钱还能住在这种破地方？” “这杭城这么热，你们这破宿舍连个空调都没有。” “要我说啊，既然有一身好皮肉，就应该做主播。” “到时候找个有钱的人嫁了，住别墅，吹空调去。” 说着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忙活的杜盼儿。 “你知道，咱们村子的老王头的孙女，她就是做主播的，命好哦，认识了一个大哥。” “那个大哥有钱，不仅给他爸还了债，还给老王头家的房子都翻新了！” 秦秋插话。 “对，我们上次去吃酒，进去看了，屋头里的家具都是新的。” “还有那个什么……扫地机器人，哎呦，四个小刷子刷刷的，在屋子里扫来扫去。” 吴淑芳从床上坐起来。 “小姑娘，你看有没有什么大哥，可以介绍给盼儿的。” “我这一辈子没有个孙子，所有希望的都在盼儿身上了。” 何雨晴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道是杜盼儿察觉到了何雨晴的尴尬，还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 她丝毫不觉得不开心，将箱子放在地上，然后站到了何雨晴的身边。 “婆婆，你看看我，再看看晴晴。” “哪个大哥能看上我嘛！” 杜盼儿拿出自己的脸盆，把毛巾放进去拆开新的牙刷递给吴淑芳。 “奶奶，您先去洗漱吧。” 吴淑芳拿着脸盆，穿上拖鞋离开了房间。 何雨晴点开外卖软件，手指反复滑动，可被气的目光根本无法集中在菜品上。 她点开了苏苏的聊天对话框。 如果一晚上都会听到这种言论，她怕是要气死。 想着要不要去苏苏那借住两天。 【你下班以后准备做什么？】 苏苏：【一会开播不知道要几点下播，下播之后可能还要去排练。】 何雨晴算了一下，苏苏大概11点左右下播，如果还要继续排练，可能今晚就不能回家了。 她又随便聊了两句，并没有提出要去她家借宿的想法。 之前苏苏得知她住在这里时，曾经邀请过她一起住。 苏苏现在的房子是公司给找的，公司为了留住苏苏，开出了很多优渥的条件，房子便是其中一个。 但何雨晴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也觉得自己跟苏苏的友情是纯粹的。 如果苏苏这房子是她自己租的，自己可以跟她分摊房费。 可是公司租的，她再住进去就难免会有占便宜的感觉。 她平时跟苏苏关系好，偶尔也会拍合照或者跳一点热门舞蹈发在社交软件上。 从那之后，后台就收到了好多私信，说她不要脸，蹭苏苏的热度。 从那以后，何雨晴就再也不轻易跟苏苏扯上什么联系。 倒不是怕耽误自己，主要是也不想给苏苏带来麻烦。 要是让粉丝知道，她跟苏苏住在一起，房子还是公司给租的，她估计又要被挂在社交软件上辱骂。 八月的杭城热得像火炉一样，这小房子更是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式电风扇嗡嗡作响，扰得她更是心烦意乱。 何雨晴皱眉的表情引起了杜盼儿的注意。 “晴晴，你怎么了？” 何雨晴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借口道。 “头有点疼，主要是我晚上没吃饭，我在纠结吃什么。” 其实她已经被气到不想吃东西，可是平时三餐不定时，中午吃了辣菜这会胃也有点不舒服。 何雨晴抬头看到杜盼儿妈妈一直看着她，便礼貌性地问道。 “阿姨和奶奶吃饭了么？要不要我多点一点，大家一起吃。” 第102章 借网贷 秦秋笑着刚要说话，吴淑芳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们吃过晚饭了，就是太热了，你们房间里有水果么？” 杜盼儿作势要换鞋。 “奶奶，你想吃什么水果，我下去买。” 何雨晴扯住了杜盼儿。 “盼儿，你别去了，我点一些水果吧。” “奶奶和阿姨来，我本来应该请吃饭的，但是睡过头了。” “我点一点水果就好了。” 杜盼儿笑得开朗。 “行，那就破费啦。” 杜盼儿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何雨晴也不计较这个。 无论杜盼儿奶奶和妈妈怎么样，她看的也不是他们的面子，而是杜盼儿的面子。 何雨晴虽然脾气不好，但为人处世这方面也是上得了台面的。 何雨晴找到水果店，本来想随便买点，想了想还是换了一家稍微高级一点的店，买了果切拼盘。 既然都买了，别叫人挑出错误来。 何雨晴点完了水果，杜盼儿妈妈也洗漱完毕回来。 杜盼儿奶奶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 “还是你这个室友有些眼力，不像另外一个。” “见我们来了，不说请客吃饭，还躲出去了。” 何雨晴直接无语住了。 胡慧芳好心好意让出自己的床铺给他们住，他们居然还要倒打一耙。 为了避免自己再被气到，何雨晴转过身背对着她们，回复粉丝们的消息。 三盒果切，一共花了二百多块钱。 送到之后，杜盼儿奶奶只是礼貌性地让了让，没等何雨晴坐起来就开始吃。 何雨晴坐起来，吃了两块西瓜，便躺下没再吃。 打开床头的小风扇，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又被吵醒了。 杜盼儿奶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大嗓门还是跟普通说话声音差不多。 “盼儿，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妈妈都是因为生了你身体弱才没给我们老杜家生个男娃。” “所以你要承担起照顾一家的责任！” 杜盼儿声音微弱。 “奶奶，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我已经在很努力地赚钱了。” “我爸又是为了什么要那么多钱！” 年轻一点的声音是杜盼儿妈妈。 “盼儿，我和你爸爸老了，做不动活了，家里的房子也要翻新了。” “我们之前被人骗了钱，现在还还不上，可是房子不能不翻啊。” “十里八乡的，再找不到比咱们家还破的房子了！” 杜盼儿也十分无奈。 “那我应该怎么办嘛，这边债主要钱，我又赚不到那么多！” 吴淑芳看了看对床的何雨晴，眼睛瞟了几下。 “你看她肯定很赚钱，你跟她借点钱。” “她那衣服都是好衣服，而且那么多，床上都快堆不下了！” “手机也是那个最新款的，我看见了，跟老王头孙女的手机是一样的，听说一个就要一万块呢！” “还有，我刚才看到那个外卖小票，那么点水果就要二百多。” “她要是没钱，生活能这么好？” “说没钱就是骗你的，怕你借！” 杜盼儿声音里带着焦急。 “婆婆你快别说了，我不能跟晴晴借钱，人家也是挺不容易的。” “再说了，我跟人家借钱，我用什么还啊！” 秦秋砸吧着嘴。 “要是借不到你就问问她在哪工作，你去她那工作不行么！” “我看你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就不能去跳舞了。” 杜盼儿急得直摇头。 “你们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现在的工作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赚钱的工作了。” ‘嘭’的一声闷响，何雨晴猜测，应该是杜盼儿被打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骂声就传了过来。 “你这个不争气的，我小时候把你养大多不容易，我们没有儿子，顶着多大的压力养你。” “现在家里困难，你就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难道要我这么大岁数，还要出去给人打工不成？” “同村的老太太都能享孙子福，只有我没有孙子，我都被别人笑掉大牙了。” 杜盼儿声音哽咽。 “奶奶，我知道你把我养大不容易，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我都说了，虽然你没有孙子，但我就是你孙子，等债还完了，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行不。” 老太太冷哼一声。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以后呢，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好听的，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杜盼儿都快哭了出来。 “那我到底要怎么办嘛，我现在已经每天起早贪黑的送外卖了，没有精力再去打一份工了。” 秦秋开口，像是在调和气氛。 “盼儿，我听说手机里现在有那种可以借钱的软件。” “你借出来一点，让我们先把房子翻新一下，要不然这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日子实在没法过。” “你爸爸腰不好，你奶奶还风湿，屋里潮湿，她这腿真的是受不了。” 杜盼儿惊讶。 “不能再借了，外面的债还没还完，怎么能再去借！” 老太太声音不屑。 “你刚才还说让我享孙子福，现在我腿都疼成这样了，你都不管！” “我现在都指望不上你，以后还有什么孙子福可以享！” 老太太甚至都哭了起来。 “我这命真苦啊，当初看你是个女孩，我就说不养你。” “你妈都说要把你送走，是我看你可怜，把你留下来的，结果你就是这么个白眼狼！” “我每次看到别人家孩子孝顺，我就觉得心酸，我这辈子没做错什么事，怎么就过得这么苦啊！” 何雨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杜盼儿的奶奶跟自己的父母有什么不同？ 都是拿孝道来压人。 她想开口劝阻，却听见杜盼儿说。 “奶奶，你别哭了。” “现在盖房子缺多少？” 何雨晴听到这话，气得头发根都要炸起来了。 杜盼儿这行为在她看来就是‘愚孝’！ 刚要转过去的身体僵在那，索性摆烂不管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和选择，既然杜盼儿选择了‘孝顺’，她也不能跳出来阻止人家‘尽孝’！ 秦秋十分高兴，语气里都带着欢欣。 “盖房子也要个二十万吧，你看看能借出来多少就借多少吧。” “你先借出来用着，等我回去之后跟你爸爸商量一下找一份工作，到时候咱们一起还。” 第103章 房子的归属 杜盼儿哽咽的声音里带着震惊。 “二十万，哪里能借出来那么多！” 杜盼儿妈妈不高兴地说道。 “你先打开软件看看能借多少，我们算一算嘛。” “我和你爸爸回去就开始找工作，现在市里旅游的人多起来了，我们就算每天去火锅店里洗盘子都赚不少的。” “两个人每个月给你拿回来五千块还债，一两年就还完了呀。” 杜盼儿声音里都带着小心翼翼。 “你们……真的会帮我还？” 杜盼儿奶奶拍着胸脯保证。 “这是给我老婆子盖房，是他们做儿子和儿媳妇应该尽的孝道。” “这个钱就算他们出的，要是不还，村里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把他们淹死的。” “你放心吧，回去我就帮他们俩找个工作。” 杜盼儿重重叹了一口气。 “行吧，那我先借出来一点，你们要抓紧找工作。” “你们知道的，家里亲戚那些债要还，你们被骗的时候借的高利贷要还。” “这笔钱你们再不还，我一个人根本还不起的。” “那就是逼我去死了！” 杜盼儿妈妈急忙‘呸’了几下。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何雨晴觉得自己两眼一黑，甚至想找个耳塞把耳朵塞住。 两个人说话漏洞百出，一会说父亲身体不好，没办法出去打工还债。 现在又说借了钱要出去找工作。 为什么不能一家人先工作把欠的债还了，然后再盖房子呢？ 以前不做的事，为什么突然又能做了？ 难道只是因为房子漏雨？ 何雨晴不能管，也不敢管。 杜盼儿的事跟徐嘉敏和胡慧芳的情况都不一样。 她们的是工作，而杜盼儿面对的是亲人，是家事。 无论怎么吵怎么闹，他们终归是一家人的。 三个人研究着哪个软件可以借到多少钱，何雨晴被迫听着说话声也实在没办法睡。 她坐起来，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可能是白天睡太多了，现在根本睡不着。 与其听他们研究的这些事，糟心的不行，还不如去公司练舞。 杜盼儿看到何雨晴床铺上亮起的手机光亮，问了一句。 “晴晴，是不是我们说话吵醒你了？” 何雨晴脱下睡衣换上宽松的衣服拉开床边的帘子。 “没有吵醒我，是公司的朋友给我发消息。” “月底了，我们马上就要公会赛了，他们下播了喊我去练团舞。” 杜盼儿不疑有他，不过也跟着跳下了床。 “晴晴，楼下的灯坏了，小路那里比较黑，我骑摩托送你吧。” 搬来已经三个多月，何雨晴早就习惯了走这段路。 杭城是旅游城市，路上人车都不少，她们住的地方治安也不错，所以何雨晴已经不再害怕了。 刚想拒绝，她看到杜盼儿冲她眨眼睛。 她懵懵地点点头。 “哦……那麻烦你啦。” 杜盼儿平时穿的就很简单，随意换了个t恤，拿着摩托钥匙两个人出了门。 往楼下走的时候，两个人格外的沉默。 还是杜盼儿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 “晴晴，你都听到了吧。” 何雨晴也没有否认。 房间太小了，两个人同时在地上站着，几乎要贴在一起。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听不见是不可能的。 “嗯，听见了。” 杜盼儿放慢了脚步。 “晴晴，你会看不起我么？” 何雨晴站定抬头。 狭窄阴暗的走廊里，声控灯因为两个人的静止不动而熄灭。 夏日炎热，楼道里的霉味更甚，还夹杂着晚饭时炖煮菜的味道。 “不会。” 何雨晴声音坚定的回答，声控灯跟着她说话的声音亮起。 她看到杜盼儿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 头发因为在床上躺过而凌乱，才二十出头，却因为风吹日晒而过早光老的脸。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整个人憔悴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 两个人本来一前一后地站着，这一刻，何雨晴主动抬手挽住了杜盼儿，然后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盼儿，我不会看不起你。” “我相信，你这样做是有自己考量的，在你答应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过后果。” “他们是你的家人，你更了解他们。” 杜盼儿声音微弱。 “所以，你也觉得我不应该给他们贷款是么？” 何雨晴没有说话。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在提醒杜盼儿，她父母奶奶曾经的所作所为。 家里欠了债，就只让他一个人还债，两个壮年撒手不管。 上次欠的钱不会还，这次同样也不会还。 何雨晴不好说出口的话，在杜盼儿眼里，就是默认。 她急忙解释。 “我是想报答她们的。” “我妈妈因为生了我，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再也没怀上孩子，我就是家里唯一的支柱。” “你不知道，在我们那边，如果家里没男孩子，是要被人嘲笑的。” “当时我妈妈生不出儿子，我爸要跟她离婚，我妈不肯我爸就离开家了。” “我妈就去找他，只剩我一个人在家里，是婆婆将我养大的，所以我得孝顺婆婆。她养我是真的很不容易。” 何雨晴看着杜盼儿，她的眼睛里有急切的光，说话语速也非常快。 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好好解释，不让何雨晴误会家人，还是迫切地想找个人认同自己，让自己也从心里接受，她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而且，我拿钱盖房子也是有原因的。” “我们村里有个规矩，如果我家没有男孩，以后我奶奶没了，家里的这块宅基地就要给我叔叔家的儿子。” “甚至家里的电器，家具，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会给我。” 何雨晴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习俗，但是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还是觉得有点荒谬。 “盼儿，你知道这种事情是犯法的吧，如果他们真的不给你，你可以去告他们，这叫非法侵占遗产。” 杜盼儿摇了摇头。 “这是规矩，如果我不遵守这个规矩，会遭到村里人的唾弃。” “大家会把我当成异类，会看不起我，我就算打官司要回了房子，我也没办法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 “但这房子要是我出钱盖的，那叔叔伯伯他们就不能强占房子。” 第104章 老家 何雨晴这会也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你父母有可能不会帮你还债？” “盼儿，你想清楚，他们不帮你还，你根本没办法还清！” 杜盼儿声音里带着憧憬。 “他们上次是被骗了，这才走投无路把债务都推给我。” “这次是正经事，是为了盖房子。” “而且，我也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再说了，他们知道家里的情况，再不出去工作说不过去的。” 这么多债，谁都知道我自己还不起。” 杜盼儿脸上挂上了笑容。 “我爸妈只是人太老实了，他们没什么坏心思的。” “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背上这么多债务。” 何雨晴面上没显，可心里已经在疯狂尖叫。 被骗的好像不是杜盼儿的父母，被骗的只有杜盼儿一个人。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摩托车旁。 何雨晴戴上头盔，搂着杜盼儿的腰。 为了多出一些时间送餐，她的饭也是吃得有一顿没一顿，经常胃疼。 虽然瘦，但干的也是体力活，浑身上下的肉非常紧实。 这会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车辆也少了很多。 两个人在马路上飞驰着，夜风凉爽地吹在身上，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杜盼儿回头，声音里都带着喜悦。 “晴晴，有空带你回我老家。” “我老家在村子里，村子四面环山，后山就有一条清澈的小溪。” “我小时候最喜欢去小溪里玩，那些小鱼仔会来咬我的脚，可痒痒了。” 她骑着摩托车，肆意的笑着，何雨晴从来没听过杜盼儿笑的这样开朗。 “晴晴，这次盖房子，我一定让我妈给我多盖一个房间，到时候邀请你们去我家玩！” “如果进度快的话，今年年底就能盖完，我可以带你们去我家过年。” “最好那时候小威身体也能好，我就可以带你们一起去玩！” “呜呼……” 杜盼儿像个小孩子一样，愉快地迎风高呼。 何雨晴不想再说什么扫兴的话让她不开心。 可能在她的心里，为家人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没想过在杭城停留，哪怕杭城繁华如锦，遍地黄金都不如老家溪水里的小鱼仔。 短暂停留，只为了赚钱还债。 等债务还清了，她就要回到她念念不忘的小山村，那是她的根系所在，是她一切快乐的源泉。 是她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生存时，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信念。 何雨晴不能以‘局外人’高姿态的想法去打破她这一份信念。 况且，她怎么就能确定，杜盼儿的父母不会还钱呢？ 她也许看到的只是表面，也许她父母真的会帮忙还钱，真的就改了。 何雨晴压抑沉重的心情也被杜盼儿感染。 她学着杜盼儿，抬起一只手，五指分开，迎着夏夜的风。 学着杜盼儿的样子怪叫。 “呜呼……” 这一刻，两个人仿佛已经在老家的山林里。 飞驰的摩托赋予了两个人翅膀，伸出手翱翔在这钢筋水泥织就的森林中。 此刻的他们却不知道，人心易变，人性却不会轻易改变。 世界上太多的事与愿违都是愿望太美好，所以落空时才会格外疼痛。 到了公司楼下，何雨晴将头盔还给杜盼儿。 “我今晚可能不回去了，你们不用等我。” 杜盼儿有些内疚。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因为我妈妈和婆婆太吵了你睡不着才来公司的。” “不过你放心，他们住三天就会回去的。” “这三天麻烦你忍耐一下，他们也是第一次来看我。” 何雨晴只是微笑。 “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来练舞。不信你看看。” 何雨晴调出和苏苏的聊天记录给杜盼儿看。 还好她之前问过苏苏，聊天记录上也显示了苏苏说下直播要排练的事。 杜盼儿从来都是个直性子，何雨晴给她看，她就真的看了。 看完后也如释重负。 “我还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呢。” “本来就觉得让你买水果很过意不去了。” 何雨晴拍了拍杜盼儿的肩膀。 “没事的，以后我爸妈来了，你再请他们吃水果。” 杜盼儿猛地点头。 “没问题。” “对了，好像不怎么见你跟你父母打电话，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何雨晴笑容有一点僵硬，她没接话，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 “你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带父母出去玩呢。” 杜盼儿挥手再见，骑着摩托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何雨晴转过身默默地走进公司大门。 刚才杜盼儿提到父母，这让她心情开始烦躁。 快四个月了，父母总是不停地打电话过来。 刚开始是恶狠狠的辱骂，发现没有用，便开始威胁。 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什么理由都可以用上。 还有一次，她甚至发现，自己的母亲来到了直播间。 彼时，何雨晴正在跳舞，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她甚至挑错了一个动作。 跳错动作的同时，也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母亲在公屏上破口大骂，不过才发出来两句，就被场控禁言了。 像这种破口大骂的人，每天直播间里都有。 自从他们直播间人气上来了之后，更多奇奇怪怪的人涌进直播间。 有卖货的，有发小广告的，还有卖游戏币的，各种各样层出不穷。 像这种发疯骂人的不在少数，只是一瞬间，就被场控拉黑。 被拉黑后，随即而来的就是电话轰炸。 一段舞蹈后是展示队友的独舞，何雨晴候场的时候看到又是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她淡定地将那个号码拉进黑名单，整理了情绪，继续上场跳舞。 这种服从性测试，何雨晴不想再参与了。 如果父母不知道如何平静地跟她对话，那她可以永远都不跟他们说话。 何雨晴也从来没想过要邀请自己父母来杭城。 她相信，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公司不断地在装修，舞蹈练习室更多了。 何雨晴给苏苏打了个电话，便直接去苏苏所在的练习室找她。 苏苏刚结束直播，还没卸妆。 就算妆容精致，也掩盖不了脸上的疲惫。 “苏苏，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回来接着练？” 第105章 回家了 苏苏扔下手中的道具，席地而坐。 “你怎么这么晚还来，是来陪我的么？” 何雨晴没有说实话。 胡慧芳的事只是工作，杜盼儿的事就涉及了个人隐私。 “我今天休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想着你在这里，所以就过来跟你一起练舞。” “累不累，今天我大方一点，请你吃好吃的。” 平时跟苏苏在一起，她很少请客。 不是她小气，而是苏苏不让她花钱。 而且，只要是杭城稍微高档一点的饭店，苏苏都有会员卡储值。 何雨晴问苏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会员，苏苏笑着解释。 “我好多哥哥姐姐都会偶尔来杭州，或者工作，或者旅游。” “他们来了经常会提出见面，可是公司不允许私下见面。” “这时候，我就会在餐厅给他们定位置，请他们吃饭。” 那时候何雨晴就觉得，苏苏简直太暖心了。 公司里有很多人嫉妒苏苏赚了很多钱，只是夸她命好，能受到这么多喜欢。 可谁也不知道，虽然她收到了很多关爱，却也回报出去很多。 苏苏摇头。 “不想吃东西，太累了，什么都吃不下。” 苏苏转身从身后拿出一个有点旧的瑜伽垫铺在地上。 将外套叠成枕头状，躺在衣服上。 “晴晴，我想辞职了。” “你说，如果我辞职了，我应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公司才会放我走呢？” 苏苏站着的时候还有衣服遮挡，松松垮垮的衣服套在身上，只能看出她单薄。 这会躺下，衣服帖在身上，何雨晴感觉已经看到了苏苏的胯骨。 完全没有皮肉的感觉，骨头的形状都很明显。 何雨晴十分心疼。 “我也觉得你应该辞职，就算不辞职，至少应该休息一阵子。” “你的身体问题我早发现了，就以这个去跟公司谈不好么？” 苏苏的眼睛像是失去焦距，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们不会放我走的，除非我的哥哥姐姐跑光了，我没有利用价值。” “或者有更厉害的人超过我，比我票数更高。” 苏苏伸出手抓住何雨晴的手，指骨苍白纤细，感觉稍微用力就能折断。 “晴晴，你现在也很厉害了，不知道这次公会赛名次怎么样。” “如果你能超过，我就有机会休息。” 何雨晴摊手无奈。 “我前面还有多少人呢，要超过也轮不到我的。” 何雨晴眼睛一转，突然想到。 “苏苏，你要是真的想休息，我或许可以试一试。” 躺在地上的苏苏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什么办法？” 何雨晴把她跟周云涛和孙岩之间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跟苏苏讲了一遍。 “我觉得周总是个通情达理的领导，你要不要跟他申请一下试试。” 苏苏眼里的光芒又暗淡下去。 “我不能越级报告，让老板知道我私下去找周总，我猜他以后会更加针对我。” 何雨晴想了一下。 “那我去替你找怎么样，至少先探探口风。” 苏苏只是拍了拍何雨晴的手。 “行，你先帮我问问，如果可以，我再去找周总。” 何雨晴看得出，苏苏并没有对这件事抱有什么期望。 可她却充满信心。 说是陪苏苏练舞一整夜，可不到三点她就坚持不住了。 人如果有了特定的目标去努力，并不会觉得很困。 若是像何雨晴这样心血来潮过来练舞蹈，练一会就累了。 何雨晴看着身形摇摇欲坠的苏苏，拉着她的手撒娇，苏苏还是拗不过她，将她带回了家。 苏苏刚洗完脸，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何雨晴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地在想怎么去说服周云涛，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第二天，何雨晴醒来就回了宿舍。 周云涛是给过她一张名片的，但是自己觉得跟周云涛好像没什么交集，就没有存电话。 回了宿舍，她想着顺便收拾两件衣服。 一是脾气不好，怕万一两个长辈说出什么话来，她控制不住自己。 二是，想给杜盼儿和家人一个私密的空间。 自己在旁边，他们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杜盼儿也有自尊心要守护。 可回到宿舍，没看到杜盼儿和家人，倒是见到了胡慧芳。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胡慧芳突然问道。 “晴晴，你收拾衣服做什么，要出门么？” 何雨晴尴尬地笑了笑。 “盼儿的妈妈和奶奶好像还要住几天，我收拾一下去苏苏家住，给他们一家人留一点说话的空间。” 胡慧芳无奈道。 “不用了，她们已经回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何雨晴心里瞬间空落落的。 她想起昨晚杜盼儿送她去公司的时候还很高兴地说妈妈和奶奶会多陪她住几天，她还要带着他们玩。 本来就觉得借钱这事不靠谱，现在更加不靠谱了。 原本定下了三天的行程，想着用三天来说服杜盼儿帮她们借钱。 钱借到了，甚至连装都不想装，直接买票走人。 不知道着急回去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借口，杜盼儿会不会因此失望。 胡慧芳也看出了何雨晴的失落。 她将一个苹果塞到何雨晴手里。 “晴晴，这是松松给小威买的苹果，给你吃一个。” 何雨晴接过苹果，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 胡慧芳边整理床铺边说道。 “我今天回来得早，也听到了借钱的事。” “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无债不成父子。” “可能我上辈子欠了小威的，所以我这辈子要还给小威。” “盼儿上辈子可能欠她父母的吧，还完就好了。” 何雨晴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也只能通过苹果发泄心中的愤恨。 名片没找到，还憋了一肚子气。 杭城今天中午已经逼近三十度，何雨晴在停车场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周云涛的车子缓缓驶了过来。 所以在见到周云涛时候，她整个人都带着火气。 一杯冰美式塞进周云涛手里。 “周总，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周云涛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杯咖啡，摇晃中还差点撒在衣服上。 看着何雨晴气哄哄的脸，他不禁失笑。 “晴晴，知道的是你在求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咖啡里下药了，要毒死我呢。” 第106章 大郎，喝药了 周云涛有意逗何雨晴，将咖啡又放回她手中。 “重新求，或许我会答应你。” 何雨晴被周云涛逗笑，也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对周云涛发火。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周云涛的话让她觉得有趣，她脑子一抽，顺嘴说了一句。 “大郎，喝药了。” 何雨晴话说出口这才觉得唐突。 她说周云涛是大郎，岂不是说自己是潘金莲？ 这笑话要是放在两个相熟的朋友上，那也没什么关系。 可周云涛是她的上司，是老板，这种话说出来，难免惹人误会。 周云涛会不会误会她是那种蹬鼻子上脸，或者用这种话语去撩拨领导心怀不轨的人？ 她未战先怯，递出咖啡的手刚要缩回来，却被周云涛一把抓住。 周云涛若无其事地接过。 “说吧，求我什么？” “难道是求我放你跟西门庆自由？” “我不会和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何雨晴一时之间十分无语。 刚才那些旖旎的心思全都没有了。 看来周云涛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也没有什么其他心思。 他也是个戏精，而且戏瘾比自己还足。 周云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瞬间涨红了脸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却皱了眉头。 “冰块都化了，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何雨晴随口说道。 “半个小时吧。” 周云涛这才收了戏谑的心，等了半个小时，看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不是给你名片了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虽然很不好意思，何雨晴还是老实交代。 “名片弄丢了。” 周云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找我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上楼，私事上车。” 何雨晴思考了一下。 这算公事还是私事？ 苏苏休息算公事，可按正常流程来走，苏苏不可能有休息的机会。 她来求周云涛，就是因为想私下里求情。 想好以后，她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 “周总中午吃饭了么，能不能给小的一个机会，赏脸吃顿饭？” 周云涛挑了挑眉。 “上车。” 何雨晴想着求人办事，所以大方的让周云涛挑餐厅。 直到坐下看见菜牌，她后悔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饭店人均2000。 不过为了苏苏，几千都要豁出去。 还好她工资高，只是心疼一些，倒不至于请不起。 牛排吃进嘴里，何雨晴才觉得，这钱花得好像有点值。 两个人大概都饿了，沉默地吃完了盘子里的牛排，便随意的开始吃小菜。 周云涛喝了一口柠檬水清口。 “花这么大手笔请我吃饭，看来你求我的这个事不小，说吧。” 何雨晴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边的酱汁。 “是关于苏苏的事。” 周云涛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苏苏？” “据我所知，苏苏爆火之后在原合同的基础上，签了补充协议。” “公司对苏苏还蛮不错的，提成比你们普通主播高，给租了高档公寓，每个月的推广宣传的费用，都是公司里最多的。” 跟周云涛深聊过几次，所以何雨晴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 “苏苏需要休息。” “她目前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都不适合再继续播下去。” 周云涛的目光霎时变沉。 “晴晴，这个我好像帮不到你。” “苏苏是公司的特殊签约主播，她不归经纪人管，而是直属晨星的二老板王总管。” “她的所有请假，休息，活动，甚至出行，都是由王总直接批复的。” “我虽然是总公司下来分管晨星，但是说起来，王总跟我平级。” “再说了，我只是分管工作，并不主管主播。” 何雨晴心凉了大半。 想起苏苏那天躺在地上，皮包骨一样的身材和黯淡无光的眸子。 明明很累，很不舒服，还要硬撑着每天活力四射地出现在直播间里。 因为送的礼物太多，每天都有跳不完的舞，根本无法歇息。 周云涛也没办法帮忙的话，那苏苏可能真的没有休息的机会了。 何雨晴瞬时间就红了眼眶，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周云涛从兜里拿出手帕递给何雨晴。 “有话好好说，哭什么？” “上次被孙岩欺负成那样都没怎么哭，这次为了好朋友，就开始掉金豆子了，你还挺重感情的。” 何雨晴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 “来到星辰之后我也没什么朋友，苏苏是第一个跟我交朋友的人。” “我现在能多赚一点钱，都是苏苏那里学来的经验。” “如果没有苏苏，我可能早就离开晨星了。” 何雨晴越说眼泪越多。 “我只是心疼她。” “她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了，一个月好像只能有一天休假。” “我不明白，公司要是想让苏苏长长久久地赚钱，不应该更关注她的身体么？” “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做得长久嘛。” “为什么要限制她休息，为什么要控制她的行动，这跟控制傀儡有什么区别？” 周云涛抬手，叫服务生给何雨晴添了水。 “你喝口水冷静一下，听我慢慢给你说。” 何雨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她提出疑问，周云涛解答的模式。 她擦干眼泪，喝了口水就开始认真地听周云涛说话。 “你知道咱们公司会给直播间买流量做推广吧。” “这是行业机密，但是对你来说应该不是机密。” “可以不客气地说，现在晨星这么多的粉丝里，大概百分之八十的用户都是买流量和推广买来的。” “真正在互联网团播中有消费习惯的，不足百分之十。” 周云涛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给苏苏个人买了营销号推广，给直播间买流量，前提是需要苏苏在直播间。” “苏苏要是请假了，有人被引流到直播间，看不到苏苏，那公司的钱就白花了。” 何雨晴表示明白，周云涛继续说。 “粉丝的爱需要建立在每天的陪伴。” “如果苏苏超过三天不来，那些粉丝没人可看，就会去看别人。” “她一直不来，可能会有一批粉丝脱粉，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再一个就是影响他们直播间的推流。” “直播间是有评级系统的，评价高的直播间官方会给一些自然流量。” “苏苏请假，她的粉丝也不来，直播间会掉等级，那么再想把号养起来就难了。” 第107章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标好了价格 周云涛声音带着平日里没有‘公事公办’的意味。 “晴晴，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何雨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所以，苏苏的财富需要用身体健康来换取？” “公司是不是也要对这种无底线的压榨做一下适当的调整。” “我们虽然是牛马，牛马累死的话，就没人耕地了。” 周云涛正襟危坐，白衬衫被熨烫得没有丝毫褶皱。 “作为公司领导，承担的风险更多。” “苏苏的合同并非强制性，她可以随时离开，这是公司所要承担的风险。” “团播本就是青春饭，苏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还在强撑着，那这就是她自己该承担的风险。” “人们不能既要，又要。” “想要优渥的生活环境，想要赚大钱，就不可能称心如意。” “晴晴，不要替别人操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打算。” 她看着周云涛，第一次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如此遥远。 不是老板与员工，而是上位者和下位者。 两个人所见到的视角都不同。 何雨晴不禁怀疑，是她太理想化，还是周云涛太苛刻？ 周云涛看到沉思的何雨晴，虽然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却也知道她现在肯定不太舒服。 “晴晴，若是这件事放在你身上，你会怎么选呢？” 何雨晴刚想说自己会以身体为重，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 “你休息的第一天，你的粉丝会关心你，让你好好休息。” “你休息的第三天，你的粉丝会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当你休息一周，各个平台的帖子开始推测你是不是离开了晨星，或者是你已经傍上了大哥，准备结婚了。” “对家开始造谣，你给高管做了小三，你怀孕了，你打算离开公司做自媒体，自己圈钱。” “接着就是私信被问爆，问你是不是不回来了，大批粉丝脱粉离开，威胁，辱骂，各种骚扰，甚至未成年退款。” “粉丝会失望，觉得你辜负了你对她的期待，你走在街上都有可能被粉丝抓着问你想去做什么。” 何雨晴不断地想起自己软件里的那些粉丝私信。 周云涛说的这些话，何雨晴现在正在经历。 哪怕她只有一天请假休息，都会被一些人问到底去了哪里。 苏苏的粉丝是她的五倍，受到的流言蜚语只会更多。 周云涛最后又问了一句。 “苏苏月薪百万，日薪3万。” “晴晴，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休息么？” 何雨晴想说的话，彻底说不出来了。 周云涛抬手叫来侍应生。 侍应生走过来将单子递给周云涛。 周云涛随手一签，侍应生鞠躬离开。 何雨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应该是周云涛正在结账，她急忙站起来。 “说好的我请客。” 周云涛笑了笑。 “没帮上你的忙，不敢让你请客。” “怕你去公司举报我收受贿赂。” 何雨晴压抑的心情被这句话冲散了不少。 周云涛看了看手表。 “我觉得你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了，你直播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何雨晴本来食量就小，听了这一番话更是吃不下。 坐进车里她忽然想起来。 “晨星那么多团，你怎么知道我几点直播的？” 周云涛敛眸，按下启动键，车子发动。 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之前跟孙岩提交你们团的直播间申请时我正好在，就看到了。” 何雨晴没在意，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苏真的好累啊，我很心疼她。” 周云涛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地下车库。 瞬间的太阳光刺得何雨晴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她的手很小，只遮住了一只眼睛，下意识闭上眼睛的瞬间，她看到一只大手遮了过来。 再睁开眼睛时，那只大手已经收了回去，车子也驶离了正对着太阳的方向。 车子行驶平稳后，周云涛看了她一眼。 “你还是心疼一下你自己吧，我看到孙岩的提案了，这次公会赛之后，公司可能会对你进行推广。” “你如果有时间，就多练几个舞蹈，争取把流量接住。” 何雨晴有一瞬间的怔愣。 “给我推广？” “像是苏苏那样么？” 周云涛挑眉。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苏苏一样。” “不过能力越大，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 “推广的事公司还在评估，不过初步来看数据不错。” “你要是不想承受这份压力，等到公司找你谈话的时候，你可以拒绝。” “不过，人可能一辈子只有这样一个机会，抓住了你有可能赚到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我不干涉你做选择，无论以后你选择什么，希望以后都不会后悔。” 何雨晴再也没说话。 她需要好好想想，这个机会确实来之不易。 因为没帮上忙，所以何雨晴也没有跟苏苏说她去找周云涛的事。 反而是第一场直播结束后苏苏先找了她。 “晴晴，领导给我批了三天的假期！” 何雨晴眼睛瞬间瞪圆了，她抓着苏苏的手，两个人在走廊蹦蹦跳跳。 “你是怎么说服领导给假的？” 何雨晴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是周云涛帮忙，因为下午周云涛非常直接地拒绝了给苏苏批复假期。 苏苏十分高兴。 “我下午去找王总讨论公会赛的事，正好周总也在。” “结束的时候，周总问我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状态不好。” “我就鼓起勇气说想请假。” “周总就说半个月不行，最多能给三天的假期。” 苏苏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状态了。 “三天也好啊，有总比没有好。” 何雨晴一愣，这才明白，原来真的是周云涛给‘开小灶’。 只是一瞬间，何雨晴也缓了过来。 “太好了苏苏，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等到公会赛拿个好成绩。” 苏苏猛地点头。 “晴晴，我觉得你是我的福星，是你跟周总说帮我请假的吧？” 何雨晴笑着回答。 “我只是跟周总提了一下，当时他说不行来着。” “可能是看到你状态实在不好，所以才批假了。” 第108章 低俗直播内容 苏苏休假三天，整个晨星都震动了。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劳模，自从爆火之后，几乎都没有休假过。 所以许多有上进心的主播，都开始十分用心。 苏苏请假，他们直播间的流量必然会分流。 根据观众习惯，大数据会给推送同公司的其他直播间，这正是其他人展示的好机会。 不过何雨晴还是没有忘记去跟周云涛说谢谢。 下播后看到周云涛的车已经不在，她就知道他应该是下班了。 下午周云涛强迫她存了手机号码，何雨晴掏出手机，一边走路一边给周云涛发消息。 【周总，谢谢你。】 周云涛很快回复。 【下次请吃饭，你没借口赖账了。】 何雨晴打字的速度都变快了。 【今天我也没有想赖账的，是你直接签单了，有会员卡了不起呗。】 【不过你是怎么说服王总给苏苏放假的？】 周云涛：【我跟王总说，马上公会赛了，希望其他主播也能有露脸的机会。】 【分散一下苏苏直播间的流量，看看公会赛之前，能不能有人能留住新粉。】 何雨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周云涛：【不谢。】 对话简短，可何雨晴却再一次对周云涛改变了印象。 他不仅能冷静的思考，从公司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一件事情的本质，也能共情体恤员工。 周云涛应该是个好老板。 只有好老板，才能留住好员工。 回到宿舍里，胡慧芳在学习。 电风扇发出嗡嗡的噪音，吹着并不算凉爽的风，摇头摆尾的大头好像下一秒就要从支架上掉下来。 “晴晴，你回来了。” 何雨晴看了一眼杜盼儿的床铺。 “盼儿可能会挺失望吧。” 胡慧芳摇头。 “我今天没见到她，中午，晚上都没有回来做饭。” 何雨晴将包放在床上，拿着盆去洗漱。 苏苏的事情虽然解决了，可自己却像周云涛说的那样，数据一直在上涨。 她的后援会人更多了，一个帐号开15个群，她的群人数已经满了。 因为每天有太多礼物，她又招了几个粉丝，愿意帮她记录礼物。 洗完脸有时间，她把那些送礼物的人挨个回关，然后开始回消息。 直到累的不行，消息还没有回复完。 她点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一个充电宝。 记得自己刚认识苏苏的时候，她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一个充电宝。 那时候何雨晴还在疑惑，为什么要带充电宝，现在终于明白，不带充电宝，手机电量根本就不够用。。 想起了今天周云涛说的话，让她准备几个舞蹈。 何雨晴又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 做自媒体最敏感的就是紧跟热点。 虽然她不是做自媒体，但是也需要紧跟潮流。 流行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妆容，什么舞蹈，爆火的歌曲，需要一样不落。 她机械性地刷着视频，想找出流行元素，突然刷到了一个直播间。 这个直播间很奇怪，礼物只需要一个小心心就能跳一小段舞蹈。 小心心这个礼物，是平台最便宜的礼物，只有1毛钱。 图中那个女孩子跳得头发都湿了，妆也画了，整个人的表情十分痛苦，看着马上就要哭出来。 场控还在喊着。 “路过的哥哥姐姐们刷个小心心，我们的嘉嘉活力无限，只要一个小心心就会为您送上一段舞蹈。” “嘉嘉，做好表情管理，笑一个！” 直播间的女孩子很明显已经跳得脱力，整个人的动作都开始缓慢下来。 她大口地喘着气，胸口起伏，像是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屏幕上还打着两行字。 一个小心心跳舞。 一个春日樱花下班。 春日樱花这个礼物换算成人民币的价格为五千块。 这是平台上价格比较高的礼物，很少会有主播收到。 每次直播间收到这个礼物，都会放一个烟花来感谢。 这样的一个直播间，大概没什么人，而且这个女孩子穿得一般，妆都画了，看不清楚面貌，怎么会有人真的刷一个大礼物来解救她下班呢？ 何雨晴的账号是自己的实名制账号，不方便去别的直播间。 她后台切换了一下，换成了平时刷视频的账号。 打出名字，找到刚才的直播间点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直播间只有一百多人，几户都在看热闹的。 春日樱花这个礼物没有，满屏都飘小心心。 公屏上还有开玩笑的，整个直播间的氛围简直简直不堪入目。 有人刷了50颗小心心，然后在公屏上打字。 【能不能换一首歌，这歌太慢了。】 何雨晴不禁紧皱眉头。 这首歌曲不算慢了，否则这个女孩子也不会跳到大汗淋漓。 主播先是感谢了小心心，然后又换了一首更快的歌。 台上的主播加快了速度，但是动作不标准，还被主持大声地吼。 “大哥刷了小心心就是看你跳舞的，你动作不标准不是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手抬高点，要不然扣工资了啊。” “快点跳，你现在还有400个舞蹈没有还，跳完才能下班。” 何雨晴实在看不下去，退出了直播间， 这种直播间她是第一次刷到，之前只是听同公司的人说过。 网络上有各种各样癖好的人，有一些人就是喜欢看别人受折磨。 但是平台对直播内容有着严格的管理，不允许做一些低俗内容。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会有人想尽各种办法赚钱。 那些人好像格外喜欢折磨跳舞的女孩子。 一个小心心就可以跳一分钟的舞蹈，这种舞蹈几十次跳下来都要累个半死，别说还欠着几百只。 大礼物刷不起，小心心还是随手扔的。 对于主播来说，这种就是纯粹的折磨。 用这种恶趣味的直播内容来涨粉丝，博流量和眼球，真的是恶心透了。 快速话走后，何雨晴也没兴趣再看下去，索性闭着眼睛睡觉。 可能是那主播痛苦的样子太可怜，她梦里一直都梦到这个主播。 她在不停的跳舞，满脸泪痕，表情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看起来有点眼熟。 何雨晴从床上惊醒，不知是太热还是害怕，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第109章 被利用? 何雨晴想到梦里的那个主播心里十分难受。 她想，大概是心理压力映射到了梦里。 昨天周云涛说，公司可能会主推她，那是不是以后她也会像苏苏一样，有跑不完的行程，回不完的消息？ 昨天，好久不见的用户776突然来到直播间，在其他哥哥姐姐送礼物的基础上，将她的积分补到了一百万。 一百万积分，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十万，加上上午第一场的积分，她今天一天的提成就能赚三万。 三万，是胡慧芳曾经五个月的工资，是杜盼儿不眠不休风吹日晒跑三个月的工资，可她昨天一天就赚到了。 打开手机，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私信。 问候的，辱骂的，建议的，企图控制她的。 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打开了社交平台软件，入目便是一个内涵自己的帖子。 穿得暴露，舞蹈动作不标准，长得丑，化妆不好。 每个在晨星做头部的主播都会遭到审判，今天也终于轮到她。 记得徐嘉敏还住在这里时，每次翻社交软件都会抱怨，抱怨没人拿自己发帖。 何雨晴十分不解。 “帖子少还不好，没那么多节奏，也不用在直播间挨骂。” 徐嘉敏气哄哄的。 “没人骂就没有讨论度啊，没有讨论度就说明糊了！这辈子都红不起来。” 何雨晴当时还笑她小孩子脾气。 “那你说什么才叫红？” 徐嘉敏语气里有一些小骄傲。 “当然是各个社交软件的平台都有人骂才算红。” “首先，你的粉丝人数必须大于黑粉，其次，公司会对你进行单独**推广。” “这时候，平台出现不同声音的帖子，就是红的开始。” “有人有人嫉妒，嫉妒你的美好，嫉妒你的成功，那时候就说明你要红了！” 不得不说，徐嘉敏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对这些东西看得非常清楚。 这些都是她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的。 何雨晴很少看这些社交软件，怕影响心态。 她已经习惯性地被辱骂，贬低，甚至那辱骂贬低来自最亲近的人，所以现在贴子里的东西，根本伤不到她。 退出软件，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有一瞬间的放空。 胡慧芳刚给小威送完饭回来，就看到床上躺着发愣的何雨晴。 “晴晴，我还以为你还在睡呢？” 可能是刚才的环境太过安静，所以才让她放空。 胡慧芳带着温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芳姐，我做噩梦了，就发了会呆。” 胡慧芳从包里拿出一根香蕉。 “吃点东西缓和一下，不要自己吓自己。” “听说你们做主播的，时间长了都心理不健康。”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理不健康，但人最起码还是好好的。” “晴晴，你也要调节好心态，别再出现什么心理问题。” 何雨晴拿着香蕉，也没什么食欲。 “芳姐，可能我这样说有点矫情。” “假如有一份工作，很累，甚至累到整个人骨瘦如柴，但是很赚钱，你会不会做？” 胡慧芳笑得温柔。 “我不是一直在做这样的工作么？” “很累很累，而且不赚钱。” “要不是遇到你和松松，我现在说不定早就累倒了。” 何雨晴看得出来，胡慧芳在肉眼可见的，一天一天变好。 因为不用再熬夜，睡眠充足后，整个人的气色都好很多，好像脸颊都开始长肉。 “晴晴，人来这世上，大多数都是来受苦遭罪的，但有时候明确目标，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我的目标就是多赚钱，能给小威治病，能让他健康成长，那我就不觉得累。” “盼儿的目标，就是赚多多的钱，给父母还债，然后回老家盖房子，她现在也不觉得累。” “敏敏虽然现在回去了，但是我相信，她从家里跑出来，想要当主播，也是受了不少罪，她也没说放弃。” “如果你觉得累，可以制定一个目标，向着目标前进，就不会觉得那么辛苦。” 何雨晴剥开香蕉皮，咬了一口。 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香蕉成熟的味道让人觉得幸福。 这一刻，她懂了周云涛，也懂了苏苏。 没人会在巨大金钱的诱惑下，还能停住脚步，她也不能。 在道路平缓的时候要尽量走得远一些，等以后碰到崎岖的道路，才有资本停下休息。 吃完一根香蕉，何雨晴放平心态。 “芳姐，我先去公司了。” 何雨晴决定了，她要抓住这个机会。 周云涛既然让她多准备几支舞蹈，她就多准备一些。 她有很明确的目标。 多赚一些钱。 在喜欢的城市买个小房子，再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以这个为目标，继续前进。 何雨晴干劲满满，中午破天荒地多吃了几口饭。 在化妆间休息时，晨曦面色不悦地走到她身边。 “晴晴，吃完饭了？” 自从上次荣荣退团之后，整个团里的氛围都十分古怪。 没有人故意孤立晨曦，却也没有人再跟她亲近。 好像比普通同事更疏离，也没有其他团的团员那样，经常抱团在一起玩。 她在团内的数据，早就超过晨曦一大截，晨曦也没再阴阳怪气过。 团播团队里，当数据断层时，就不用再去纠结‘抢c位’之类的事，大家自然知道c位应该让给谁。 数据就是硬性条件，仿佛数据可以划分人的登记和地位。 数据好的，礼物多的，好像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都会被包容。 礼物少的，没有发言权，哪怕受了委屈也要咬着牙坚持。 晨曦的语气不太好，像是质问，却并不像从前那样趾高气扬。 何雨晴放下手机，抬眼看她。 “嗯，什么事？” 晨曦一脸嘲讽，嘴角还挂着冷笑。 “当初荣荣走的时候，你们都觉得是我把她欺负跑了，现在还这样想么？” 何雨晴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晨曦再次提起荣荣。 “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你和荣荣的事我没有参与过，也不能评判谁对谁错，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晨曦撇了撇嘴，然后环顾化妆间，提高了声音。 不像是单独对她一个人说，好像是对大家说的。 “没事多上网，看看自己是怎么被利用的。” 第110章 早就想离开 晨曦过来没头没脑的丢了这样一句话，本来直播间里还有说有笑。 她离开后，直播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何雨晴跟直播间里几个人关系都一般。 之前九九跟荣荣关系一般，但是自从荣荣走后，她几乎一个人独来独往，宁愿跟别的团的小姐妹吃饭，也不跟她们有过多来往。 球球和昭昭两个人关系很好，自成一派别人插不进去。 团里人不够，来了个小螃蟹做填充。 但小螃蟹住公司，除了有自己的舍友还有之前一起练习的小姐妹，也不在一起。 晨曦难以接近，而且以前有过节。 何雨晴每天都很累，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回复消息和练舞，就连跟苏苏都是偶尔约在一起。 说来也好笑。 她跟苏苏两个人约在一起的时候，聊天都变少了。 两个人要不就是一起跳舞，研究舞蹈动作。 要不就是抱着手机和充电宝，沉默的回着消息。 主打一个互相陪伴。 他们520直播间算是晨星数据比较好的直播间，大概也是晨星同团女孩子关系最差的直播间。 何雨晴丝毫不怀疑，突然有一天大家都会各奔东西。 还是场控玉米走了过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何雨晴看出来玉米这是要跟她说话，也先开了话头。 “玉米，晨曦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玉米叹了口气。 “真是疑惑你居然不知道，我以为荣荣离开之后会跟你有联系的。” 何雨晴很好奇玉米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跟荣荣只是能说得上话的关系，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玉米‘嘶’了一声，像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然后拿出了手机，摆弄了一会递给她看。 “荣荣离开晨星，去了深秋。” 深秋也是业内不错的直播间，但提到深秋，晨星的工作人员脸上基本都带着不屑。 团播刚发展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经验，每个人都在试探着前进。 几年前，人们对女团团播的印象还停留在‘性感’‘妖娆’‘擦边’等等不好的形容词上。 但晨星算是开创了业内第一个，主打‘青春活力’主题概念的公司。 大概是盛世总公司看到了团播发展的前景，舍得给晨星投资。 晨星的直播设备，是最清晰的，场地布置也非常漂亮。 主播一改‘性感’风，擦掉红唇，将大卷发束成马尾辫，直播间里笑容亲切，甜蜜可爱。 晨星独特的风格，让好几个团在团播界声名鹊起。 而深秋就是那时候开始做团播。 深秋模仿晨星直播间的布置，模仿团队的名字，就连主播的服装风格都开始模仿。 当时最出名的主播是丁丁，走甜蜜可爱风。 深秋居然找了个跟丁丁长的八分像的女孩子，取了艺名也叫丁丁。 甚至完全复制丁丁的妆容和服装，足够以假乱真。 这种模仿的形式虽然为人诟病，却为直播间带去了流量。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在说深秋在模仿。 好多人都出于好奇心去深秋的直播间看‘假丁丁’。 后来许多人发现，‘假丁丁’不仅跳舞跳得好，人也特别有趣，好多人都脱粉晨星，去了深秋。 自此，深秋‘蹭’到了晨星的第一波流量。 深秋的策划甚至比晨星的策划更懂市场，不断地靠着追热点来给直播间带流量。 有一段时间，深秋的人流量甚至一度超过了晨星。 团播关注的是流量，但本质还是赚钱。 流量多固然好，但粉丝的消费能力还是最重要的。 晨星一直稳扎稳打，坚持走稳自己的直播风格，并且在这之上创新。 深秋毕竟是小公司，没有自我约束的能力，渐渐走歪。 跟了几次网络热门，还拿社会热点来玩梗，踩到了平台的红线。 被关闭了几个直播间后，流量大不如前。 就算这样，深秋也算是跟着晨星吃到了螃蟹。 之后其他公司跟风模仿，造成了观众们的视觉疲劳，这条路就行不通了。 深秋放弃了模仿这条路，开始挖晨星的主播。 晨星公司有三个月无责离职的条款，深秋会挑准这个时间去挖角。 挖去的主播已经直播了两三个月，积累了一些粉丝。 挖几个自带流量的主播，也是将晨星的流量带走。 就因为这个，深秋和晨星就成了对家。 想通了这个关节，也就能想明白玉米的欲言又止。 何雨晴接过手机，画面中正是荣荣在直播跳舞。 她点开荣荣的礼物列表，赫然看到当初守在直播间里的好几个哥哥姐姐。 还有公屏上那些刷着应援词的小粉丝，也好多都非常眼熟。 何雨晴将手机还给玉米。 “荣荣离开自然也可以再去别的公司，我不明白晨曦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玉米解释道。 “三个月无责离职的条件就是要签一份竞业协议。” “离开晨星后半年内不能去别家团播公司就职。” “为的就是怕离职后带走直播间的流量。” 玉米指了指手机。 “荣荣去了深秋，就是因为深秋给她出了违约金。” “当初荣荣走了就有留言说她去了深秋，因为看到深秋的人来公司了。” “好多人都以为这是谣言，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当初她和晨曦闹的不愉快，全公司都知道。“ “没想到她是真的去了，并且已经播了半个月了。” 玉米又将手机递给何雨晴。 “你再仔细看看。” 何雨晴接过手机仔细看了起来。 荣荣是科班出身，跳的是古典舞。 这个直播间被装饰的古香古色，荣荣也是一身的古装。 衣袂翩跹，灵动美丽，像是九重阙的仙子落入凡尘。 再仔细看右上角的成员，何雨晴发现，这个直播间只有荣荣一个人的名字。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是深秋给荣荣单独开的直播间！” 她下意识地看向右上角显示人数的地方。 四千人，马上五千。 这在单人直播中，非常不错的在线人数。 玉米在旁边幽幽道。 “所以，荣荣的离开，根本就不是因为跟晨曦吵架生气。” “她早就暗中接触了深秋，深秋给她开出了很好的条件，她才离开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