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军营:宝儿的求生曲》 第1章 人在穿越,落地就噶 “守卫听令!一只苍蝇都不准给我放进来!” “尊令!” 李宝儿站在这儿很懵逼。 她的眼前是群古装男人,发号施令的那位身着甲胄,正在低头看沙盘。 裤脚被人轻轻地拉扯了一下,李宝儿毫无防备地一个趔趄,又忙稳住身形。而看沙盘的那个男人已然把视线扫向了她,盯了她半晌,目光凌厉且冰冷:“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哈?”搞不清楚状况的李宝儿被小兵迅速上前拖走。不一会儿外面便发出响彻云霄的惨呼。 李宝儿,噶。 …… “守卫听令!一只苍蝇都不准给我放进来!” “尊令!” 熟悉的对白。 李宝儿一个激灵,忙学着一旁的小兵单膝跪下低头抱拳。 这特么的不是演戏! 这特么的是真穿越! 冷笑声却在李宝儿的头顶响起。 “走神儿?拖出去!三十军棍清醒清醒!” 李宝儿的心拔凉拔凉的:用不用这么严格?我就晚跪了一下下啊! 来不及辩解的李宝儿被拖走。 远去的帐篷里传出甲胄男人冷酷的训斥声:“战场上,哪怕一瞬间的愣神都会害死一帮兄弟!你们都给我皮紧一点!” 李宝儿,噶。 …… “守卫听令!一只苍……” 李宝儿一睁眼,“咔”的一声就单膝跪了下去。 好险熬过了这一关。 终于走出营帐的李宝儿松口气的同时腿也瞬间软了,旁边的小兵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东门你还能守吗?” “能!”李宝儿咬牙。 虽然她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这军营里的节奏太快了,容不得她细想自己一个社会主义大好女青年为什么会穿到这个鬼地方。 她连死了两次,皮开肉绽的滋味很真实,死亡时器官衰竭的感觉更真实。 她不能再被军棍打死了。 扶了自己一把的这个小兵就是李宝儿第一次穿过来时拉她裤腿提示她跪下接令的人,李宝儿觉得这人应该不坏,大着胆子麻烦他送自己去一趟东门。 小兵一路很担忧,几次劝沉默恍惚的李宝儿跟将军请个假。 可是借李宝儿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再见那杀神,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陌生且诡异,李宝儿也不敢随便跟这小兵打探情况,她怕一个不留神透漏出对这个世界的无知或是被人觉察了她迥然不同的语言习惯,会让她再次面临被噶的局面。 李宝儿从来不是个胆大的人,甚至于算得上是个很谨慎的人。 她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尽量沉默寡言地走完这段路,来到应该值守的东门。 东门是个偏得不能再偏的小门,李宝儿在这里没再遇到其他人,这也使得她的那些一路担忧没有出现:比如遇到原主的熟人该怎么办?比如作为一个古代小兵遇到同袍该怎样打招呼?比如敌人来袭她这个没用的现代人要怎么应战? 喘息之机。 李宝儿靠着城墙,开始在脑子里复盘始末,她想找出自己穿越过来的原因,以便尽快地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可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穿越之前的自己正在干嘛,是病了?植物人了?还是死了?自己的躯壳还在不在? 光看这小小的手和平平的胸,李宝儿就知道这副躯体不是自己的。要知道她的原身可是身高一米七,胸围36d的都市ol……等等?? 李宝儿迅速地抓了把裤裆。 第2章 回家 呼……还好,胯下没有东西…… 可是,古代女人可以当兵吗? 还有,她为什么会一次次地循环穿越?难道她的“穿越金手指”是一但挂掉就会存档重来? 正在她困惑的时候,有冰冷的东西贴着她的脸“嗖”地飞了过去。 李宝儿迅速看向飞镖来的方向,就见刚才还在营帐里骂人的甲胄男人正站在那儿,面色冰冷,目光阴翳,缓缓开口:“不是说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吗?拖下去!砍了!” 李宝儿震惊扭头,就看到那飞镖扎着的地方,刀尖上赫然是一只死苍蝇! 被拖走且再次面临被噶的李宝儿垂死挣扎胆气顿生:“不是!你有病吧?苍蝇不是形容词吗?你等一下,这只苍蝇就是咱们自己的苍蝇!它不是外面飞进来的啊啊啊!!” 李宝儿,噶。 …… “守卫听令!一只……” 李宝儿麻了。 走流程一般来到东门,李宝儿瞪着自己的钛合金狗眼扫描来往的苍蝇。 是的……活命第一剑,先斩大苍蝇! 就在李宝儿正蹑手蹑脚趴在墙根那儿准备扎死一只绿头苍蝇的时候,那个令她应激了的声音再次响起:“身为守卫,玩忽职守,拖下去!给我砍了!” 被逼得几近崩溃的李宝儿破口大骂:“你就是和我有仇是不是!你个王八蛋!我特么的杀你全家了吗?你个……” 嘴被堵住的李宝儿被拖走了。 李宝儿,噶。 …… “我是个女的!放我走!”一穿过来,李宝儿就开始脱衣服,死亡让她不惧羞耻! 女子擅闯军营,噶。 …… “哥,我闹肚子,你帮我代个班?”李宝儿跟友善小兵换掉了这守门的差事。 逃兵李宝儿,噶。 …… “你是不是和我有仇!你是不是和我有仇!我问你特么得是不是和我有仇!”再次穿过来的李宝儿哭喊着疯了一样扑向甲胄男人,被男人一剑穿心。 噶。 …… 又又又穿过来的李宝儿,麻木,冷静,伸手就抽走了旁边友善小兵的刀,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 攒够一百次死亡获惊喜大礼包是不是?! 我特么的自己死行不行! 甲胄男人旁边的军师看着这一地血,问一旁吓傻了的友善小兵:“这人谁啊?疯了?” …… …… 再再再次醒来的李宝儿正躺在一辆又颠簸又硌人的木板车上,前面拉车的动物不知是头驴还是头骡子,赶车的人是个衣服补丁摞补丁的佝偻老头儿。 李宝儿看着这山间颠簸小路和一棵棵走过去的郁葱大树,“嗷”得一嗓子哭了。 李宝儿这一嗓子哭得那个嘹亮啊,直接把赶车的老头吓着了。他忙停下车问道:“小儿,小儿,咋了这是?咋了这是?” 多么可爱的老百姓!李宝儿抽抽噎噎地想。 天可怜见,她李宝儿终于摆脱了那个无限循环的军营了!! 但老头那一声声的“小儿”又让李宝儿疑惑起来,她下意识地又想摸摸裤裆,但盯着自己的陌生老头儿又让她生生忍住了这个动作,只是把手挪到胸口开始一顿乱摸。 平的! 晴天霹雳! 她这回真穿成了男人? 老头看她一直抓胸口,更慌了:“哪里难受了这是?呛着了吗?噎着了吗?这可咋整啊!……回家回家,二爷爷带你回家!” 李宝儿立马答应:“对对对,回家!回家!” 无论她穿到谁的身上,“家”总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宝儿想。 第3章 原身李保保的家 李宝儿一个大女的,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变成男人的。她趁着老头在前面驾车,不死心地摸了摸裤裆,裤裆里依旧空荡荡的…… 李宝儿困惑了,这回她谨慎地猜测:“我到底是穿到了一个平胸的女人身上还是穿到了一个天阉的男人身上?” 木板车在一家山村小院门口停下。 赶车老头儿在篱笆桩外大喊:“八鲁媳妇儿,八鲁媳妇儿,我把二小儿拉回来了,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约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个总角小丫头。 妇人扑到车上就开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扒拉李宝儿,边检查边急慌慌地念叨:“咋了?咋回来了?小宝你咋了?不是去军营报到去了吗?” 李宝儿试探地开口喊了一声:“妈?” 妇人忙应答:“妈在,妈在!” 赶车老头儿把那妇人拉到一旁,小声说着情况:“半路上二小突然嗷嗷哭,还死命地抓自己的胸口。”老头儿学得绘声绘色,像只大猩猩一样捶自己的胸口,“我还当是噎着了,但想着也没吃东西啊!后来就不吭声,呆呆的,我捉摸着是不是二小身子弱,路上撞到不干净的了。” 老头儿瞥了一眼还在车上的李宝儿,就看他还是呆愣愣地坐在那儿,也不理会围着他乱转的妹妹,忙提醒那妇人:“不行找个神婆给二小儿叫叫魂儿吧。” 妇人对老头儿一通感谢,末了还给他塞了枚铜钱。这老头儿靠拉村民上下山赚几个辛苦钱,虽说没把自家老二送到目的地,但人家的时间功夫都搭进去了。 被妇人搀回屋的李宝儿躺在炕上,裹上被子缩成一团。 屋外有小孩和妇人的对话声儿。 “娘,二哥这是咋了?二哥不去找大哥了吗?” “三丫你乖一点,你二哥不舒服,你去村东头找李神婆过来给二哥看看。” 小孩哒哒哒的跑步声渐远,里屋的门帘才被掀开,妇人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碗轻轻地走了进来:“老二,娘给你冲了糖水,要不要喝点儿。” 此时的李宝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因为她注意到那小孩喊自己“二哥”。 虽然李宝儿第一时间安慰自己,穿到古代,男人的身体总比女人更方便点儿,但她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妇人见李宝儿还是不做声,轻叹了口气,把碗放到炕头柜子上,转身就要离开。 “娘!”李宝儿叫住妇人。 妇人惊喜回身。 “娘,你跟我说说话儿。”李宝儿很小心地将“妈妈”这个称呼换成了跟三丫一样的称呼“娘”。 “哎,哎!你想听娘说点啥?”妇人忙坐到炕头。 “随便说吧,说说家里,我想听着娘的声音。” 李宝儿在乱糟糟的思绪中迅速捋出一个方案。既来之,则安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以这妇人儿子的身份活下去,那自己得先了解当下的情况。 但冒然询问容易露馅,李宝儿想起自己亲妈平时边拖地边把自己和自己爹那八百年前的破事儿都拿出来骂的劲儿,决定试试通过这妇人的自说自话获取些原身的信息。 妇人从开始的努力找话儿逐渐讲得自然流畅起来,自顾自地絮絮叨叨东一头西一头的说个不停。 第4章 叫个魂儿再走 李宝儿从李保保娘那些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情况:原身的爹在镇上铺子里当账房先生,原身的大哥一年前应征入伍。这个时代征兵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李保保的大哥这种类似于义务兵,入伍三年就可以回家;还有一种就是官府募兵,属于雇佣闲散壮丁当兵,每个月会发一笔不菲的饷银。原主身材瘦小,并没有当义务兵的资格,李保保的家人也不同意他去当兵。可是原身的大哥自从入伍后就杳无音信,正巧这几天官府募兵,而且募的就是大哥李贝当初参军的那个军营的补充兵力,所以固执的原身就偷偷地报了名,想趁机去找找大哥李贝。 妇人的絮絮叨叨突然断了,接着她声音更轻:“你说你怎么这么犟,怎么说你也是个姑娘家,去军营那种地方,可怎么弄啊!” 李宝儿“噌”地坐了起来,但她又赶紧掩住激动,躺了回去。 妇人被李宝儿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停了话头,心想坏了,老二肯定是招惹上什么脏东西了。随后又着急地掀帘子往屋外张望,着急这三丫怎么还没把李神婆找来。 等妇人再回神看李宝儿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妇人就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打算去迎一迎三丫和李神婆。 闭着眼睛的李宝儿心里一阵舒畅,她高兴地想:太好了,原来自己是女扮男装!这样就不用纠结上厕所和娶媳妇的事儿了。 是的,李宝儿想的非常远,她想若是自己一辈子都在这古代,到时候这家人肯定要给自己娶媳妇的,洞房花烛的时候,自己真的是……下不去腿。 穿越后,总算勉强有了件好事儿,李宝儿紧张焦灼的心情一松,真睡了过去。 睡着了的李宝儿听到一阵奇怪的吟唱,伴随着吟唱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在现代时的画面,闪过白炽灯,闪过电视机,闪过大飞机,然后她脸上一凉,仿佛淋了雨,睁眼一看,就见炕下面有个大娘正歌唱着把柳枝上的水撒到李宝儿的脸上。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李保保魂归来兮!” 听清吟唱的内容,李宝儿了然:哦,这应该就是神婆了。顺便她又在心里为这个大仙儿加油:你一定要成功啊,那真李保保回来了,我李宝儿应该也可以回去了。 天色渐黑的时候,李神婆收了神通。 李宝儿没回现代,她的灵魂还结结实实地呆在这李保保的身体里。 得,一假大仙儿。李宝儿很失望地想。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吵嚷呼呵的声音。 “李保保呢?怎么没去报道?拿了钱还想当逃兵?” “哎呀,军爷军爷,我家保保这儿有点不舒服,您看我们这儿的李神婆还在呢,刚给孩子叫了魂儿,您看能不能通融几天?让孩子缓缓神儿?” “少废话,你让敌军通融几天晚点打仗吧!把李保保给我叫出来!” 屋里听到这话的李宝儿又惊又恐,原身这女扮男装的事儿还没搞清楚,就要被拉进军营了,这可怎么办! 第5章 伙夫兵李小五报道 屋外的吵嚷声儿还在继续,李神婆也早就跑出去说情了。但他们怎么都没拦住那俩来提人的小兵,一会儿的功夫那俩兵就掀帘子进来了:“李保保吗?别他妈的娘们唧唧的了,怕上战场还当什么募兵!麻溜地给我起来,敢当逃兵老子抓你下大狱!” 李保保的娘也紧随其后,跟那两兵好说歹说,还塞了几个钱,对方才同意给一盏茶的时间准备准备。 “小宝,娘教你的怎么处理月事还记得没?” “娘……” “你虽说还没来月事,但总归有一天会来。你如今都十六了,万一在军营里来了月事,不要慌。包袱里有娘给你准备的月事带,一旦屁股流血了,不要怕,把月事带里装上炉灰草木灰什么的,挨三五天就好。好在你是去当伙夫兵,咱就去待一年,一年后无论能不能找到你大哥都要回来,记住了吗?”李保保的娘把包袱递给李宝儿,又再三叮嘱了很多才领着李宝儿出了屋子。 躲不过的军营,李宝儿欲哭无泪。 她在这群募兵队伍里腿着走向目的地,一路上吃的不是噎死人的干粮就是划拉嗓子眼的粗粮糊糊。 李宝儿非常想逃。 但她不敢。 她知道就算自己真的逃跑成功,也只能隐姓埋名地躲进荒山野岭。一路上领头的都在拿逃兵的下场来吓唬这群新兵蛋子,让李宝儿知道这里虽然是古代,但是也有着完善的户籍路引等身份信息记录,李宝儿自认为没能力作为黑户荒野求生一辈子,那就还不如在军营里苟一年。 对,李宝儿只想苟,她没有任何一点穿越人士大干一场的野心,且不说她不会造火药,造肥皂,造玻璃,她连穿越人士的必备历史知识都没有。她只是一个不善言辞的测试工程师,背不了古诗,讲不了国策,唯一能干的就是讲讲二进制里的01是1,10是2,11是3…… 跟一群男人睡一个大通铺的李宝儿非常想咬着被角哭泣,为什么穿越这种破事儿会让她遇到?还是总会被人嘎掉的循环穿!! 作为一名被科技围绕的理工科现代女青年,她十分不理解那些幻想穿越的小孩: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新时代哪里就不香了? 想到卧室里柔软的席梦思,想到红烧肉和水煮鱼,想到可以天天洗澡的香喷喷的卫生间,李宝儿强忍的泪水终于没出息地掉了下来。 人生果然就是一难之后又一难,如今身处绝境的李宝儿唯一祈求的就是别让她再碰到那个噶她的将军,让她平安地苟一年军营生活就算了。 募兵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李宝儿被划去了伙夫组,带她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姓张的老头儿。这张老头儿虽说是个十夫长,但手下却只有三个兵,所以等李宝儿到了后,她就成了这个组里的小五。 虽说他们是伙夫组,但军营里的饭食基本上是干粮加水熬成的糊糊,配上点野菜,隔一天会炖一锅带着膻味儿的清水肉,基本上没啥技术含量。 而李宝儿这个小萌新平日里干的最多的就是劈柴烧火,刷碗刷盆。 不过李宝儿被分在伙夫组确实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她不用和十几二十个男人睡大通铺了,他们伙夫五人组有单独的房间,虽说还是睡通铺,但好歹进化成小通铺了不是吗?四个男人的呼噜声和汗臭味总比二十几个男人的呼噜声和汗臭味冲击力弱点儿。 李宝儿又充满希望起来,只想着认认真真劈柴和和气气做弟,凑满一年后就赶紧滚蛋。 第6章 再遇甲胄男人 人都是很擅长适应环境的,在军营里两个月,李宝儿已经习惯了与一群半大小子称兄道弟。 而对于她的加入,最开心的莫过于伙夫组里的白小四了,他现在终于不是组里最小的小弟了。 如今的白小四在李宝儿面前俨然一副老大哥的模样,经常故作老道地给李宝儿传授军纪军规以及那些复杂的军营人际关系,滔滔不绝地讲述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军队秘闻,过足了当大哥的瘾。 李宝儿如今的躯壳虽然是个瘦瘦小小的十六岁“少年”,可她的灵魂却是个三十岁的成年姐姐,所以在她眼里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煞有介事的装x的样子分外可爱。而且通过白小四的碎嘴子,李宝儿可以了解到很多这个时代这个环境的情况,所以李宝儿也喜欢跟着白小四,每天都瞪着天真的大眼睛夸四哥懂得真多,然后鼓励他再多说点。 这天白小四正边劈柴边跟李宝儿吹牛逼,讲述自己在战场上经历的血肉横飞的场面,讲着讲着就讲到当今朝廷里的天子帝师,如今的太傅吴芃恩:“吴太傅总是跟咱们将军作对,咱将军要打仗,他就说不打;咱将军说不打仗,他非说要打。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兄弟们都讨厌那吴太傅,他就是个王八蛋,大奸臣。” 李宝儿在一旁劈柴劈的脸蛋红扑扑,她边干活边给白小四捧哏:“哼,就是!王八蛋,大奸臣!四哥说的对!” 白小四的嘚吧嘚戛然而止,劈着柴的李宝儿听到利落的单膝跪地声音,紧接着就是白小四洪亮的喊声:“将军好!” 李宝儿赶紧扔了斧子,也单膝跪地低头抱拳行礼。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一双黑色战靴停在李宝儿眼前,熟悉的冰冷的令李宝儿战栗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李宝儿瞬间僵硬,硬撑着抬起头,就看到那张杀过她无数次的,熟悉的,冷硬的脸。 将军低头睥睨着她,冷冷地说道:“把你刚才说的,吴芃恩是王八蛋再说一遍。” 李宝儿觉得耳边像被轰炸了一般嗡嗡作响,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完了! 这将军肯定不像白小四说的那样跟吴太傅有仇,听到自己说吴太傅的坏话肯定要再次噶了自己! 将军看李宝儿僵硬不语,皱着眉头声若洪钟地厉呵道:“说!” 李宝儿吓得脱口而出:“吴芃恩是王八蛋!” 片刻的等待仿若百年般难熬,然后李宝儿听到将军笑了,他狭长的丹凤眼里充满了嘲讽:“不错,再说一遍!” “吴芃恩是王八蛋!” 将军哈哈大笑,竟然伸手拍了拍李宝儿的头顶,然后扬长而去。 李宝儿瘫倒在地。 一旁的白小四忙搀李宝儿,疑惑不解:“你怕啥,是不是第一次见咱们将军被咱将军的英武震到了?你别说,咱将军可是让羌人闻风丧胆的猛将,你看将军那身高,那身板!羌人见了咱将军都腿软。不过你别怕,咱将军对咱们可好了,你看哪家军营里隔一天就能吃上一顿肉?瞧你那怂样儿!” 李宝儿心说:你懂个屁,你要是被这个人嘎了无数次,再见到他指不定会尿裤子! 哎,千求万求,自己还是落在这杀神手里了!果然好日子不是日常,倒霉才是永恒。为什么?为什么穿越的是她!为什么这个将军总是缠着她! 当天晚上李宝儿就做了噩梦,她梦见自己被绑在木桩上,将军狞笑着踱步走来,把一支箭又一支的箭插到李宝儿身上,直到她变成一只刺猬。 李宝儿尖叫着坐起来,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第7章 跟吴太傅有关吗 李宝儿的尖叫把伙夫组其余四人都吵醒了,他们全起身围住了李宝儿,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 李宝儿坐在那儿大口大口地喘气,脑中还盘旋着自己被扎成刺猬的惨状和将军狰狞的笑脸。她半晌回过神来,却只是装作没事儿的表示自己做了噩梦,出去溜达溜达缓一缓神就好。 张老大喊白小四陪着李宝儿出去,夜里军营有布防,李宝儿这个新兵蛋子自己在外头随便乱走的话很可能被值守的卫兵误伤。 李宝儿并没有乱逛,她习惯性地走向她日常劈柴的地方,两个月的熟悉让她对这里充满了安全感。她走到他们的柴火堆那,往那一躺,枕着双手一言不发地瞪着清冷的弯月。 白小四还在旁边喋喋不休。 李宝儿充耳不闻,她也没心思捧哏了。 李宝儿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天大地大的,为什么自己总会和这个将军碰上? 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这个将军总是想杀掉自己? 白天的时候,虽然这个将军没有再杀自己一次,但李宝儿能感受到将军对她散发出来的深深恶意。 果真是因为将军和吴芃恩有仇,而自己又骂了吴芃恩,将军才难得的放了自己吗? 想到这里,她打断喋喋不休的白小四,问道:“咱将军和吴太傅都有啥私怨啊?” 同样枕手仰躺的白小四给李宝儿讲起了将军与吴太傅之间真真假假的传闻,末了问道:“怎么?做的噩梦跟他俩有关吗?” “哦,”李宝儿顺着白小四的话瞎编道,“嗯,梦到吴太傅要杀了我,简直是莫名其妙,我都不认识他。” “嘿,不就骂了几句吴芃恩嘛,你问问咱军营里,谁没骂过他?你个小豆芽菜心思还挺重,你算哪根葱啊还能被堂堂一个太傅惦记着,净瞎瘠薄乱想。”嘲笑完了李宝儿,白小四又好奇地问道:“那你梦里的吴芃恩长啥样?好看不?传闻那吴芃恩有掷果盈车之美呢。诶?不过你小子长得也够俊的了,虽说现在还是个豆芽菜,等长开了指不定也能掷果盈车!起码能掷果盈簸箕!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宝儿没答这梦里的吴芃恩长啥样,反倒是饶有兴趣地问白小四:“你还知道掷果盈车这个词儿?” 白小四又嘿嘿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像个书生样儿是吧。是大家都这么说嘛,听多了就知道了呗。你也知道?” “嗯……听说过。” 之后李宝儿就又不想说话了,她盯着星空反复咀嚼将军与吴太傅之间的恩恩怨怨。 军营里的夜色凉如水,有秋虫发出低沉哀伤的嘶鸣,似乎在为即将进入冬天的虫生奏响最后的死亡之歌。李宝儿枕手看着上空,这宛若墨染绸缎般的夜空中流淌着璀璨的星光,深邃而又神秘;银白色的轻纱幔般的银河横贯整个苍穹,仿佛是这偌大宇宙中的一条神秘之路。这是遍布霓虹光彩的现代都市里看不到的美景。 。 第8章 义父牺牲之因(1) (8、9章是为了交代世界地图用的,大家要是不喜欢这两章的背景描述,可迅速略过这两章) 四年前,年仅十五岁的将军彭子征还是义父宁远将军彭毅麾下一名从七品校尉。那年的彭毅将军凭借避实击虚的战术击破羌国易守难攻的要塞,夺回本属于汉国的伦土城。 当时,在大战胶着之际,是彭子征领着仅十人的敢死小队潜入伦土城,以近乎惨烈的浴血肉搏方式捣毁羌国留守的武器库,是伦土城大捷至关重要的一步。 十人的敢死小队,仅回来两人。 十五岁的彭子征得到先皇的嘉奖,直接高升为从五品的归德郎将。 只是大捷的喜悦没持续半年,恼羞成怒的羌国便四处宣称要将澜川上游洒入羌族特制毒粉,禁止汉国边境百姓蹭他们的神水喝,除非汉国将伦土城归还羌国,且每年缴纳大量银钱作为澜川的饮水费。 澜川之水源于羌国境内万年不化的雪山,沿羌国边境流入汉国,是汉国西南边境百姓的主要生活水源。 这是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毒计,因为这澜川之水不仅养育了汉国西南边境的百姓,也是羌国边境百姓的主要水源。 汉国皇帝不能赌这羌国的恐吓会不会付诸于行动;汉国朝臣也不敢赌这涛涛澜川之水是否能稀释掉尤善制毒的羌国手中的剧毒;而且伦土城属于兵家必争之地,一旦让出那意味着让出的不仅是一城还是被虎视眈眈的卧榻之地;倘若迁民的话,不光失我大国之尊,又是劳民伤财非一日之功。 当时,武将们嚷嚷着直驱羌国境内,把这边境小国端了,一劳永逸。 然而羌国虽小,整个国家却是位于险山茂林之中环境恶劣,以大汉泱泱兵力即便能拿下,却并没有什么使用价值,且耗财耗力,宛若鸡肋。 当时的宁远将军彭毅也是主战的。武将没那么多隐忍周旋的耐心,吞不下这口被要挟的窝囊气,几次差点集结兵力冲进羌国,却被吴芃恩劝下,只能每天在军营里边等消息边骂那帮文臣怂包蛋。 当时的太子太傅吴芃恩是一封接着一封的密函送到军营的,竭力安抚彭将军一定不要轻举妄动,万不可逼贼入穷巷让边境百姓遭殃。 可是彭毅将军以往与吴太傅并无交际,他这一反常态的主动联络让彭将军有些莫名其妙,与此同时,羌国的叫嚣却愈加肆无忌惮。忍无可忍的彭将军决定让大军按兵不动的同时,自己轻骑入羌,独自暗查这所谓的羌国剧毒是不是真的存在。 五天后,彭子征等来了彭毅将军的尸体。 同时还有羌国求和的消息。 原来,在边境大军焦灼等待命令的这十几天里,朝廷悄悄地组织了一大批工匠劳役,日夜不歇迅速地修出一处堤坝。 这处堤坝围截的是一支流入遂国的大河。 遂国是与汉国接壤的另一处小国,与羌国两个像镶在一颗大脑袋上的两只耳朵一般隔汉而望。但这个国家河流众多,鱼米丰饶,并不稀罕来自汉国上游的河流。对于羌国勇于挑衅汉国的行为,遂国表面上一直假装中间派,偏居一隅不闻不问,实则乐于做个渔夫,等着鹬蚌相争的局面。 只是这个秘密行动仿若与羌国投毒之危毫无关联,焦灼等待的武将们也不明白朝廷的用意。 第9章 义父牺牲之因(2) 弹丸小国遂国盛产米粮,可是境内却无矿产资源;恰恰相反的是羌国土壤贫瘠耕种艰难,却产铜产铁。这两个小国本来一直有着资源互换的交易,与夹在中间的大国汉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状态。 其实,与其说是平衡,倒不如说是汉国不屑耗费兵力在这俩小国身上。一则汉国不缺矿产资源也不缺肥沃耕地,另则这两个小国都有天险阻拦,汉国如若攻打费时费力损耗颇多。 总之就是,弹丸小国穷乡僻壤蛮化之地,不值得出手。 而此次羌国挑衅,其实也是受够了口粮上受制于人的局面,毕竟武器兵刃不用天天做,饭却得天天吃。所以他们一直把主意打在了接壤的汉国身上,每次边境上的骚扰抢夺都伴随着他们非常不要脸的理由:你汉国土地那么多,分我们点土地怎么了?让我们一城两城的又怎么了?分享点衣食物资还能伤到你了?小气!吝啬! 总之,非常的无耻。 再说回汉国修筑的这处高至十米的堤坝。 堤坝修建的时候,遂国也注意到了这个颇大的工程。不过遂国君臣却对此都不屑一顾:我们河流那么多,又不差你这一条,你爱拦拦去,当谁怕呀。 可是当堤坝内蓄满汪洋洪水的时候,遂国君臣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再等来汉国传到的那条趾高气昂的通知,遂国国君立刻派了使臣马不停蹄的前往羌国说和,斥责羌国在河流中投毒有伤天和,实乃下作之举,同时威胁道如果羌国一意孤行执迷不悟,遂国将不再与羌国进行米粮交易。 而当初汉国传给遂国的那条通知就是:羌国投毒之时,就是汉国开闸放水之日,到时候鱼米丰饶的遂国将迎来滔滔洪水过境,该怎么做,你们掂量着看吧。 羌国投毒之患,不费一兵一卒,就此而解。 这一引遂入局的计策,就是当时的太子太傅吴芃恩所出。 可是,彭毅将军却死了。 被抬回的彭将军身着羌国服饰,尸身布满玫红色的尸斑。 他是中毒而亡,在他隐匿行踪扮成羌族百姓的时候,用浸过羌毒的丝线做成的羌族服饰是他主动穿上身的凶器。 宁远大将军彭毅,甚至没踏出暗查的第一步,就死在了羌国小民的毒手之下。 死的,窝窝囊囊。 彭子征疯了一样提刀上马,势要入羌为义父报仇,可是众多兵将却将他死死拦住。兵将们苦口婆心地劝说,且不说两国议和的状态若是因彭子征打破必将引来圣上的雷霆之怒,就说彭将军的这次遇害明面上也仅仅是平民之间的争斗,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羌国国主做下的手笔,而且大军不能无首,作为彭将军的义子,他还得稳住彭家军的军心。 最终的最终,彭子征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抽条了的高大少年扑在泥土里哭得昏天黑地。 十五岁的彭子征在十岁那年成为孤儿后,又一次成为了孤儿。 他恨。 他恨羌民。 他恨,吴芃恩。 他恨吴芃恩一封接一封含糊不清的密函逼迫了冲动的义父。 第10章 骆冰河(1) 大将军府里最小的嫡公子洛冰河从小就爱嘚瑟爱出风头。 五岁成功射出第一支箭后,他就拿着自己的小木弓转遍了大将军府,给他的祖母、母亲、各个婶娘们、还有他的众多哥哥姐姐挨个表演了一遍。表演完后小洛冰河还得用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充满期待地望着对方,再充满期待地问一嘴:“厉害不?祖母\/母亲\/婶娘\/哥哥\/姐姐你看我厉害不?” 六岁的小洛冰河被大胜归来的护国大将军祖父的马上英姿帅花了眼,吵着嚷着也讨了匹小马驹。他学会骑马后的第一时间就骑着他的追风哒哒哒地去学堂,跟同窗的那群勋贵子弟炫耀自己会骑马了。 而刚满八岁的时候,小洛冰河不光可以做到十米开外射箭打靶百发百中,还开始尝试马上拉弓了。 是的,洛冰河从小不仅仅是爱出风头爱嘚瑟,他还爱卷。 他是个有着旺盛精力的小男孩,同时他还有大将军府优渥的资源加持,让他在卷着出风头这件事上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可是,八岁后的洛冰河,却要压住自己爱出风头的性子了,因为他成了小太子的伴读——一门不可以随便出风头的职业。 当太子伴读是皇家的恩赐,恩赐大将军府的满门忠烈。 那年年末,洛老将军被羌国刺客暗杀,洛冰河的二叔身中剧毒,洛冰河的父亲洛将军失踪,伦土城失守。 整个大将军府就剩下老弱妇孺,成年男丁除了文弱的三叔外再无一人。 皇帝是明君。 皇帝没有因为伦土城的失守降罪大将军府,反倒是哀恸国之重器洛老将军的离世。 在为洛老将军和洛家二叔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后,皇帝将洛冰河接入宫中。 那天,年迈的皇帝身姿依旧挺拔,他屏退所有人,对着八岁的洛冰河说:“朕不会让朕的护国大将军平白无故死去,朕永远相信洛家军对朕的忠诚。你是洛老将军的孙子,你要相信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你要变强。从今以后,你,就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将来必须也是我大汉朝的国之重器!” 洛将军的失踪和伦土城的失守让朝堂中出现了一些对洛家军充满阴谋论的质疑,虽然皇帝以雷霆手段打压了这些质疑,但年幼的洛冰河也是惴惴不安的。 他虽然爱出风头,喜欢折腾,但他也有着世家子弟敏锐的政治嗅觉。当他在自己的父亲是否叛国的彷徨猜测中不能安眠时,是皇帝,安定了他的心。 从那天起,小小的骆冰河开始了对皇帝的死心塌地。 太子刘顼早慧,不似作为太子伴读的洛冰河竭力装出来的稳重,他是真稳重。五岁的太子和八岁的洛冰河待在一起,常让人有种错觉,就是太子才是那个哥哥。 但洛冰河知道,那是因为,太子是君,他是臣。 不光他是臣,太子的那些皇子哥哥们也是臣,皇帝最为宠爱的宸贵妃的儿子八皇子更是臣。 洛冰河不喜欢八皇子。 不知是八皇子那温吞的性子让洛冰河瞧不上还是因为八皇子的母亲宸贵妃的盛宠让洛冰河对刘顼的太子之位有了危机,骆冰河从看见八皇子第一眼就觉得讨厌,甚至于八皇子的出生时辰都让他感到不喜。 第11章 骆冰河(2) 据说八皇子刘曙出生仅比太子殿下早几个时辰,而当时与宸妃娘娘同时生产的先皇后却在生出小太子刘顼后血崩而亡。之后皇帝虽不再立后,但那宸妃的地位却是节节拔高,直至升为贵妃 。 每每想到这里,洛冰河就有点心疼小太子。年迈的父亲年幼的他,强有力的兄弟失去的母家,没有娘的孩子早当家。洛冰河虽然失去了祖父和父亲,但他还能感受到母亲香软的怀抱。洛冰河常常想:或许这就是太子小小年纪却如此稳重的原因吧。 在洛冰河对太子亦兄亦臣的感情中,两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这两年里,洛冰河见识到了这个太子弟弟绝顶的聪明和智慧的藏拙,有时候他甚至会盯着太子那琥珀色的眸子瞎想太子会不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洛冰河是有点子不服输在身上的,文的比不过,他可以比武的。可是当他洋洋得意地跟太子殿下炫耀自己的百发百中时,刘顼只是淡然地抽出两支箭,搭弓而射。于是洛冰河看到了一个七岁的小人双箭齐发,并中靶心的场景。 打击。 这对爱出风头的洛冰河来说是堪比致命的打击。 洛冰河瞬间蔫了。 刘顼却拍拍他的肩膀,用稚嫩的声音安慰他道:“洛哥哥,你不需要有一夫之勇,你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为大汉征战沙场的。” 蔫了的洛冰河顿时支棱了起来:对呀!我答应了皇帝伯伯,我是要做大将军的。 那天,太子刘顼为洛冰河起了字,唤做:子征。 在太子殿下不需要他陪伴的时候,精力旺盛的洛冰河玩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他骄傲且坦然,对皇帝和太子的忠诚是他在这个皇宫里嚣张的底气,他可以在这个人人敬畏的皇宫的任一犄角旮旯睡上一整天。 吴先生与宸贵妃的秘密就是在他睡觉的旮旯处勘破的。 教授他们这群皇家贵族子弟的老师吴芃恩样貌甚美,哪怕穿着官服站在前面授课也有种芝兰玉树的感觉。这位吴先生出身寒门却才华横溢,年迈的皇帝那些年开始扶持的寒门子弟中,他是佼佼者。 那日的春光十分明媚,午后的春日晒得人暖洋洋。而太子和皇帝一日前出宫进行耕籍礼,洛冰河就偷了个懒逃了个学,跑到僻院开拓皇宫的新地图。 当他躺在大树干上睡得正舒服,耳朵里却不断地钻进叽里咕噜奇奇怪怪的语言。他努力抵抗干扰,试图继续那午后美梦,却最终败在那陈旧木门打开时刺耳干裂的吱扭声中。 皇帝老大太子老二他老三的洛冰河以为是哪个偷懒耍滑的小太监,睁开眼睛正欲训斥,就看到木门处吴芃恩步态悠然地走了进来。 洛冰河忙收住声音,还在疑惑这吴先生抓逃学的本事能耐了,这犄角旮旯都能被他找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娓娓软语:“吴先生迟到了。” 洛冰河冷汗下来了,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宸贵妃。是总是假惺惺跑到太子跟前送关怀的宸贵妃! 第12章 因为一张画?(1) 墨菲法则:如果你希望一件事情不要发生,那这件事一定会发生。 自从李宝儿知道白小四嘴里那个英明神武的将军就是那个致力于嘎掉自己的甲胄男人时,她就开始天天祈祷,祈祷彭子征忘记她的存在,祈祷彭子征其实并没有针对她,祈祷让自己赶紧苟一年军营生涯然后“回家”。 然后,墨菲法则会敲醒每一个心存侥幸的人。 在将军来到伙夫组让李宝儿骂吴芃恩的两天后,他把李宝儿调到了身边。 李宝儿的天塌了。 她磨磨唧唧蹭进将军的营帐的时候,看到这人正好兴致的作画。 李宝儿出声儿也不是,不出声儿也不是。胆战心惊地在那儿杵了不知道多久,将军终于画完了。他微抬了下眼皮,看到了鹌鹑似的杵在那儿的李宝儿,然后也不放下画笔,直接大马金刀地坐下,对着自己的画作努了努嘴:“过来,看看。” 李宝儿赶紧迈着站麻了的腿小跑到案前,微微伸了伸脖子瞟向桌上的画作,就见一个美男子跃然纸上。 画里的男人长眉入鬓,压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薄唇上蓄着短须,脸型是最温柔的那种鹅蛋脸,但又鼻若悬胆,额有伏羲,使得这张脸并不显女气反而有种儒雅之美。 “好看吗?”将军玩着手中的毛笔,声音痞痞地问道。 李宝儿紧张死了!她知道对方肯定不是要听她的意见,对方只想听自己想听到的话。作为一个将军,能在军营里忙里偷闲地作画,这画上的人肯定对他很重要。而且这美男子显而易见的好看,若说不好看肯定会被说成眼瞎,指不定自己这双眼睛就保不住了。 于是李宝儿眼一闭,声线哆嗦地回了一句:“好,好看。” “哼!”将军把手中的笔一下子摔到了画纸上,美男子的脸顿时被抹上一片黑。 李宝儿“咕咚”一声跪下了。 不是她这个社会主义好青年没骨气,任谁被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杀神杀上几次,都得像她这样滑跪! 前头半晌没有声音,李宝儿头埋在地上,心若擂鼓,大气儿也不敢出,突然听到上头哼笑了起来,然后那懒散的声音再次响起:“跪什么跪,起来,给我读读这些信件。” 李宝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看到这彭子征正歪靠在椅子里,闭目假寐。李宝儿也来不及多想以她目前这个穷苦山村小民的身份会不会识字,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就准备听话地念给将军听。 不待李宝儿仔细辨认这信上陌生的繁体字,就听将军一声暴呵:“来人!把这个偷窥军机的细作拖下去砍了!” 举着信的李宝儿不可置信:草!又玩儿我!? 李宝儿,噶! …… 再次重生,李宝儿麻着腿站在营帐里,等着将军作画。 两行清泪从李宝儿眼角默默滑落:苍天,我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女子,不要给我安排这样诡异的角色好不好?每次死我都是真疼啊,脖子上碗大的疤,梁山好汉不怕我会怕啊。 “过来,看看。” “好看吗?” “不好看!”李宝儿毫不犹豫地选了b选项。 第13章 因为一张画?(2) 不是好看就是不好看,不是a就是b!站在那里的李宝儿心里的弦已经绷得不能再紧,她的试错成本太高了! 可是心惊胆战的她还是等来了将军的摔笔:“瞎吗?妄自揣摩的东西!来人!” 被往外拖的李宝儿据理力争:“将军!就算我瞎说我也罪不至死吧?你想砍我直说啊!你这个虚伪小人!王八蛋!我杀你全家了吗你这样欺负我!你才是王八蛋!!” 将军这次本没想砍李宝儿的头,可是这小兵儿竟敢叫嚣他死全家!“杀你全家”四个字让他陡然升起一股暴戾之气:“想砍头?成全你!” 李宝儿,噶。 …… “好看吗?” “将军要不然你灌我瓶毒药吧,那样好歹还不流血。你这次让我死的轻松点行不行!我求求你了!砍头他妈的不是砍一刀人就会死的!那他妈是剁了好几刀!好几刀啊!!”再次回来的李宝儿心一横,摆烂地直接求死,说到最后绷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彭子征皱着眉,看着眼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面目狰狞的小兵,顿时觉得他与这画中人不再有一丝丝的相似,而且,他被李宝儿的一脸鼻涕恶心坏了:“滚出去哭!” 李宝儿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即马不停蹄地滚出了将军的营帐。 也赖这古代的环境,有钱人尚且没有后世那种能看清模样的镜子,只用着映人模糊的铜镜,那李宝儿这山村小民的身份更没机会看到这副躯壳的脸长啥样了。倘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那她看到将军画作的第一眼就会发现,这画中的美男子和自己长得能有八分相像:一样的长眉毛,一样的桃花眼,还有那周正柔和的小鹅蛋脸,唯一不同的是李宝儿长了一个精巧微翘的鼻子。 逃过一劫的李宝儿提溜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包,有些茫然地在军营里走着。自己还没被安排新的职务住宿就被赶走了,虎口脱险的她也不想再凑回去问自己现在该去哪儿。 不知不觉,李宝儿习惯地走回伙夫组,走到她和白小四一起劈柴的那处地方,果然看到自己的小四哥正热火朝天地咔咔咔劈柴。 白小四似有感应地停下来回身看:“咦,小五,你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对于白小四来说,李宝儿从早晨刚离开伙夫组到如今,不过一个时辰,可是对于李宝儿,她都经过三个轮回了。她把眼泪憋回去,努力露出一个笑:“四哥,我帮你劈柴呀!”说罢把手中的小包袱一扔,很自然地找到斧头,拿起柴木就开始闷头劈柴。 白小四懵了,他注意到李宝儿那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子,听到李宝儿那囔囔的带着鼻音的语调,也不敢哔哔了,只好继续挥舞斧头边砍柴边悄咪咪地观察小五。 小五和他一样,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给家里多赚点口粮来到军营当募兵。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小五总是斯斯文文的,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像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可是他又很能吃苦,小小的个子干起活儿来一点儿不糊弄,干的慢他就干久一点,力气小他就多跑几趟。白小四还记得小五第一天劈柴后,小小的手哆嗦得都拿不起饭碗,但他愣是一声没吭,第二天在手上绑紧一层层的布条,笑眯眯地对着他喊:“四哥,走啊,劈柴去!” 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第14章 李宝儿的纠结之处 “四哥,咱都是普通的小人物对吧?”劈完柴的李宝儿躺在柴火堆里,枕着自己的双臂双眼失焦地望着高爽蔚蓝的天空,喃喃地吐出这句话。 “对!……嗯?”一同躺着的白小四本来怡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顺嘴回答了李宝儿后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扭脸瞅向李宝儿,不放心地教育她道:“小五,你他娘的想啥呢?不是小人物你还想当大将军呀?想那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娶个漂亮媳妇!” 白小四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李宝儿脑子有病,估计是去了趟将军那儿,被贵人的生活迷了眼,生了些什么的妄念。老话儿不都说了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们不是小人物还能是啥?他们的老子爹就是小人物! 其实与白小四猜的恰恰相反,问这个问题的李宝儿真正想问的是: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的小人物,为什么是她被挑中进入了这个可怕的该死的循环穿越的世界里! 李宝儿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哪怕是在现代生活中,李宝儿也会调侃自己是世界的npc。她从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追求,也不认为自己有着什么改变世界的关键作用,甚至于她从不会觉得自己会是人生中的女主角。 她是个务实而又现实的人,每个月最开心的日子就是月中发工资的时候;休息日的时候最多的是窝在家里玩手机,心血来潮的时候给自己的小屋子来一次大扫除;平日里跟闺蜜吐吐槽,刷到搞笑视频哈哈哈一通然后转发给朋友。这些就是她普通平凡而又怡然自得的人生。 是的,李宝儿很坦然于自己的平凡,所以当她穿越过来一次次地被噶掉后,有点崩溃了:这明明是女主角的剧本啊! 李宝儿也是看过网络小说的,什么重生穿越大女主这些词儿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不爱看,她觉得太扯淡了。 现代人穿到古代,就变得魅力非凡每个男人都爱她吗?真以为爱不爱的就看一张脸?也别说什么新思想特立独行会吸引男人觉得此女不凡,要真这样,当初那些涤旧纳新的思想解放运动就不会流那么多血! 还有现代人穿到古代,就能凭借做肥皂做玻璃做六神花露水走向人生巅峰了吗?扯淡!你去网上问问,有几个会做肥皂做玻璃做花露水的?怎么穿到古代就点亮技能点了?有这个能力,还意淫什么今穿古啊,在某音上就大放异彩成为网红了。 最扯淡的就是重生文了。第一世跟个大包子一样,哪只狗过来咬一口都香喷喷的流油,怎么一朝重生就变得有嘴有脑有战力了?你现在去网上跟那些铁齿铜牙的博主现背词儿,真吵架的时候别人怼你你还是会被一怼一个不吱声。用李宝儿的话来说,但凡真重生,离原来的环境有多远跑多远就是最优解了,还充满自信的去反杀?呵呵了。 如今,将这些扯淡文吐槽了个遍的李宝儿把穿越重生挨个体验了一遍,她还跑不了!李宝儿欲哭无泪,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有什么穿越重生的天道之手把她抓过来惩罚她的嘴下无情。 这也太他娘的扯淡了吧!! 第15章 成为了洗脚厮 呵呵,命运果不其然不会饶了李宝儿,关于为什么穿越的人是平凡的她这件事李宝儿还没想明白,将军的副官就找到了她,把她从柴房提溜走,安排了新的住宿环境以及新的工作内容,就是,做将军的洗脚厮! 李宝儿心里边念着“职业不分贵贱”边提溜着自己的小包袱去新的“宿舍”,念着念着她就想摔包袱破口大骂了:不分贵贱个屁啊!自己以后不光要给男人洗大臭脚,还非常有可能因为水热水凉的问题被那杀神“拖出去砍了!” 将军的副官郑希看到李宝儿臊眉耷眼的样儿,不满的“啧”了声儿:“你那什么脸色?又没死爹娘,给我精神着点儿,将军要见到你这死样儿得打你板子!” 李宝儿打了个哆嗦,忙把嘴角扯开。 听郑副官讲,将军之前身边是不让人伺候的,李宝儿这份“洗脚厮”的职位是将军新增的,事儿少活儿轻是近卫,李宝儿拥有这份工作属于祖坟冒青烟。 李宝儿非常想怼他一句名人名言: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但她不敢。 在李宝儿的概念里,这个陌生世界里的任何人都是她不敢得罪的,在搞明白穿越的来龙去脉前,她必须苟。毕竟她没有那些跳崖跳海都不会死的主角光环,反而拿的是随时随地都会噶的剧本。就算噶了会存档重开,可是噶的时候的那些死法是真的又疼又吓人。 她是个胆小而又谨慎的人。 当天晚上,李宝儿就端着装满温水的沉重的大木盆来到将军跟前,为了防止因温度不合格导致“拖下去砍了”,李宝儿还细致地带了壶热水,以便于随时调温。 “将军,属下第一次伺候您,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温度,您先试试这水温,不够的话属下还带了热水。”李宝儿用非常狗腿子的语气表明了自己新手实习,正在努力的求放过态度。 坐在床榻上的彭子征已经卸下戎装,他看着这张跟吴芃恩有着八分相似的脸,非常庆幸自己之前忍住了对他的杀意:有什么能比看着自己的灭门仇人给自己洗脚来的爽快?哦,有,就是将灭门仇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只是眼前的这个小兵并不是真的吴芃恩,简单的杀了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勉为其难的让他这个小吴芃恩给自己当个洗脚厮吧。 彭子征翘着嘴角,伸出自己的大长腿,指示这小兵给自己脱下鞋袜,然后又看着这个“小吴芃恩”用那小手搓自己的大脚丫,最后在意淫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解气地大喊了句:“吴芃恩!你也有今天!” 低头洗脚的李宝儿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吓一哆嗦,跟聋子一样专心洗这双大脚。不过她心里却在骂骂咧咧:神经病啊突然出声儿,还有这脚,真丑!谁家好脚脚背上还长毛?呸! 给将军洗完脚后的李宝儿端着大木盆往外走,瞥到了地上有个火盆,盆里留着燃烧后的灰烬和一角未烧全的白纸,她的脑子里突然有什么闪了过去,不觉略顿了一下脚步,但她又立马继续往外走了:这里是那神经病杀神的营帐,赶紧走! 当天晚上的李宝儿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离谱到她睁开眼后都很懵逼。 她梦到了自己在被一只海参追杀! 第16章 被一只海参追杀 为了躲避这只海参的追杀,李宝儿逃到了撒哈拉大沙漠,逃到了北冰洋,甚至逃进了南极洲!可是她都甩不掉那只海参,肉嘟嘟的海参站在南极企鹅的脑袋上对着她凄惨地大喊:父债子偿! 是的,海参追杀李宝儿的原因是她爹曾经拿着把剪刀,非常手贱地剪下了一只正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海参身子! 她还不知道这个爹是哪个爹! 就特么的离谱! 最后梦里李宝儿躲过海参追杀的原因竟然是彭子征把她囚禁了起来,自己像扇猪一样被挂在某个昏暗的地下室里,然后彭子征跟一座山一样立在眼前,桀桀桀笑着说:“只要你每天舔我的脚,我就帮你干掉那条海参!” 就特么的纯变态! 醒来的李宝儿气的不行:自己肯定是被彭子征那个死变态吓神经了,不然怎么会做这么离谱而又变态的梦!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中洒进来,洒在地面惨白一片。 穿越进这个异世界的李宝儿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仅靠苟着不行,自己得找到彭子征噶自己的原因并解决掉这个原因,这比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更为迫切,她怕她还没回到现代就先被这循环噶给折腾疯了。 作为一名测试工程师,李宝儿非常善于找bug,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是她这个理工科女生非常擅长的。 李宝儿从加入募兵到现在的这三个月古代生活里,知道虽然这里依旧是尊卑有别且有着明确的阶级划分,但同时也有着一套完整的规则秩序,掌权者也不会拥有绝对的自由。就比如说,哪怕是权贵也不能无故伤害平民。 彭子征每次噶自己,都会找出一个理由,哪怕这个理由很牵强。所以这些个理由很可能只是彭子征为了师出有名才拿出来的,肯定不是他杀自己的真正原因。 那就不用去考虑那些奇葩的理由。 从白小四对彭子征的崇拜以及彭子征在军营里的声望来看,他是一个治军严谨但体恤兵士的勇将。这样的将军绝不会是个任凭个人喜怒而随意杀人的主儿。而且李宝儿也从没听到过将军随意杀人的传闻。 那自己被彭子征反复噶就不会是单纯的自己运气不好撞到他枪口了。 据说彭子征虽然是个孤儿,但是他的父亲是彭毅将军的至交好友,在这个阶级划分很鲜明的时代,彭子征的出身极大可能也不是平民,那他跟李保保的原生家庭应该是并无交集,李保保不可能有得罪彭子征的机会。 毕竟在这个古代世界里,让权贵痛恨你也得看你的身份配不配。 可是……通过上面的分析彭子征噶自己极大的可能就是单纯的痛恨自己呀! 悖论僵局。 李宝儿此刻非常想给李保保的娘打个电话,详细打听一下李保保的家族史。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李保保要女扮男装?而且这个女扮男装并不是为了应付募兵,从拉车老汉和小妹三丫对自己的称呼来看,他们应该是一直认为李保保是个男人。 这个就……不正常了。 第17章 写家书问家事 李宝儿的思绪开始绕到了原主为何女扮男装身上。 首先,李保保的家庭没有皇位继承(李宝儿抽空玩了个梗);其次李保保家里面不缺男丁,上面还有个大哥;再次这个家庭并不排斥女孩,通过李宝儿短暂的观察她知道那个小妹三丫活泼天真也没有缺衣少食。排除所有让一个家庭里的女孩子装成男孩子养的常规理由,那剩下的原因只可能是——这个家庭里面有秘密! 摔!这什么破结论!我特么是要解密的怎么又来一个秘密!李宝儿被自己的分析气着了,把自己狠狠地摔回床榻,泄气地想还是接着睡觉吧,自己不是诸葛亮,凭什么要一晚上就能解开一个谜题。 在她迷迷糊糊即将进入睡眠的时候,李宝儿又觉得脑袋里有啥闪过,似乎是很重要的被她忽略掉的事情。她困困地想,明天再说吧,不想了,然后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李宝儿找到将军的副官郑希,像个想家的小孩子一样询问能不能帮自己写封家书(李宝儿不会写繁体毛笔字啊,也不符合李保保的人设啊),并表示郑副官是自己认识的最有文化的人了,写的字肯定也最漂亮,家里人看到了肯定会觉得自己认识了了不得的人物。 郑希虽说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可是依旧难逃被“男人儿童心理学”支配的命运,他翘着嘴,笑着边骂骂咧咧臭小子净给自己添麻烦边掏出珍贵的纸张,根据李宝儿口述的内容写了一封家书,写完了后还大包大揽的说:寄信的事儿你不用管了。 李宝儿又把郑副官夸了又夸,什么郑哥就是有能耐啥也难不倒他,什么郑哥真是他认识的最英武的男人也是最爽快的男人简直就是说书人嘴里的情义值千金的大英雄……把郑副官感动的差点要认李宝儿做干儿子,心想日后一定得好好罩着这个慧眼识英雄的小子! 不过李宝儿还没走开几步又被郑希叫了回来。他皱着眉砸着嘴说道:“可是一个月后咱们这批驻军就被调回京城了,你这也收不到回信啊!” 李宝儿信的内容很简单,除了表达了思念之情,说了说军队的日常等啰哩啰嗦的废话外,就掺了两句自己的私货:咱家里人一直都是呆在孟连山吗?父亲爷爷读过书没? 李宝儿问的很小心很谨慎,她想这李保保的祖辈但凡不是平民,那肯定会读过书! 只是被郑希叫回来的瞬间,李宝儿脑子里又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李保保进军营的目的是为了找他大哥李贝,那……有没有可能彭子征痛恨的人就是原身的大哥李贝!作为李贝的弟弟,李保保的模样很合理的会与李贝相似。 想到这里她赶紧又让郑希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娘,我和大哥长得像不像?这里有很多叫李贝的人,我想着要是别人都觉得我和大哥像,可以照着我的模样找。 加完这句话的郑副官眉头微压,眼睛眯起,一脸审视地盯着李宝儿,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严厉质询的意思:“你大哥叫李贝?多大年纪?哪天生日?” 李宝儿整个人“轰”的一下子瞬间凉了,她顶着一身立起来的汗毛,万念俱灰地想:要死了! 如果将军痛恨的果真是李贝,那郑希肯定会知道!我怎么忘记这茬了!李宝儿啊李宝儿,你一天天的小心这个琢磨那个,最后却直接洗干净了脖子送人刀口上了! 第18章 去上吊吧,比砍头好 郑希看着这小孩突然惨白的小脸,很是困惑:自己煞气那么重的吗?虽说浴血奋战刀尖舔血多年,但自己堂堂一个保家卫国的好儿郎,应该是一身正气啊!这小子怕个鸡毛啊!军里是有个来自孟连山的李贝,但他早就被安排去执行秘密任务了,所以看到有人找李贝他不由得紧张且警惕起来。郑希揉了揉自己的脸,将本是严厉的神情尽量转为慈爱的笑容:“以后不要打听李贝这个人了,去吧。” 郑副官这自认为和煦的笑容在李宝儿眼里简直就是阴恻恻的冷笑警告,她僵着身子,顶着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她僵僵地坐在床榻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醒神儿,然后开始疯狂的解腰带寻摸着能悬梁自尽的地方:我不能再被砍头了!他妈的有时候一刀子卡颈椎缝儿里我都没死,还得拔出来再来几刀!那简直是酷刑啊酷刑! 可是她刚找好地方,又觉得不能就这么主动放弃,上一个吃了这种亏的人还是项羽! 而且她上吊前得先找根绳子把裤子绑上啊,现在能一手提裤子一手拿腰带,待会吊上去了这裤子不就嘟噜一下子掉了吗? 就在她一手提裤子一手拿腰带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踏在凳子上头脑风暴的时候,门啪的一下子被推开了,紧接着是白小四明快的喊声:“小五!你这儿环境真不赖嘿,不愧是将军近……卧槽!你在干啥!” 白小四一个飞扑将没反应过来的李宝儿扑倒,俩人撞在一旁的桌角上又滚到了地上,而李宝儿因为时刻惦记着提着裤子,没法用手来支撑平衡,导致摔的更重。她一手还攥着裤腰另一只手捂着被桌角怼过的侧腰,蜷缩在地上紧闭双眼斯哈斯哈的哼唧。 毫不在意这些磕磕碰碰的白小四小牛犊子一般站起来,凑到李宝儿跟前关切的问道:“小五,小五,没事儿吧你?很疼吗?” 眼泪因疼痛从李宝儿的眼角滑落,她现在连骂白小四都顾不上,只顾着斯哈斯哈地哼唧着等着这股剧痛缓过去。 一旁的白小四急的团团转,又担心李宝儿磕坏了又记挂着刚才她要上吊自杀的事儿,想要扶李宝儿起来看看可是他一碰到李宝儿,李宝儿的呼痛声就变得更加尖锐,弄得白小四手足无措恐慌不安。 缓了好半天,终于把那股疼痛的劲儿缓了过去,李宝儿拒绝了白小四的搀扶,自己慢慢的坐起来,又扶着床脚站起来挪到床榻上,狠狠喘了口气后问道:“四哥,你要干啥?” 白小四弯腰勾头瞅低着头忍痛的李宝儿,大声质问道:“还问我干啥?我要问问你干啥!是不是我不来你这会儿就挂上去了?啥逼事儿能让你一个大小伙子搞上吊自杀那一套!你说出来给四哥听,哥给你解决!” 李宝儿是真想破口大骂呀,她心想你不来我也没想好要不要上吊啊,你来了我倒是提前体验了一回剧痛,我咋这么倒霉,怕疼就来疼,呜呜呜。 但李宝儿忍住了,虽说白小四和自己关系亲近,但他依然是个古代人,自己不想把这目前唯一一个关怀自己的古代人得罪了,而且人家的初心是救自己…… 又深深喘了几吸,顺便在脑中快速编排了个理由:“谁要自杀了,我那是腰带太长了打算剪下一段来。” 白小四很狐疑:“那你一脚踩凳子上干啥?” “剪下的那段当绑腿不行吗!” 白小四“嘶”了一声,扭头望了望,又质疑道:“那这儿咋没有剪刀?” 第19章 李贝的去向 李宝儿气的想笑,这小四哥什么时候这么严谨了:“我用佩刀割下来不行吗?” 白小四看了看李宝儿身上挂着的佩刀,终于闭了嘴。 彭子征要求自己的兵人人可战,哪怕是伙夫兵和杂役每天也有固定的时间去操练,所以兵兵配刀。 只不过那刀的质量一般般罢了。 今天是白小四难得的休沐日,待他收拾干净自己后就无事可做了,就跑到小五这儿看看,谁知刚进门就看到自家小弟要寻死,着实吓了一跳。在百般探究,相信这确实是个误会后,白小四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李宝儿身边,伸手就要掀小五的衣服看看他被撞成啥样了。 李宝儿怎么可能让他看?伸手拦白小四的时候又牵动了腰,顿时继续哎呦哎呦的痛呼,她打工人的打工魂开始燃烧,犯愁道:“我这腰上肯定青紫一片了,动一动都疼,晚上咋还端得住水盆弯得下腰给将军洗脚啊!” 白小四不以为然道:“我给你代个班儿呗,将军很好说话的!我记得我刚来咱这儿的时候,劈柴劈歪了,好家伙那木头直接蹦出去砸了将军的脑袋!我他妈的都快吓死了!可是将军不光没罚我,还夸我力气大哈哈哈!” 想起这茬的白小四激动的手舞足蹈,容光焕发:那可是令羌人闻风丧胆的虎将彭子征将军啊,就问世上有几个打了将军还能全须全尾活着的人! 李宝儿:呵呵。 李宝儿:婉拒,鄙人拿的是sss级的剧本,不是你这种b级玩家能窥探通关的。 小哥俩后来就坐在那里聊闲磕以及参观李宝儿的新住所。 而与此同时,郑副官已经把李保保是李贝的弟弟并且来到兵营找哥哥这件事汇报到了彭子征那里。 彭子征听到这个消息,面皮抖了抖,心中竟然有了些许愧疚感。他挥了挥手让郑希退下,难得的开始自我反省:就因为这李保保长的像吴芃恩自己就磋磨这孩子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李贝是自己精挑细选的生面孔苗子,替自己去京城暗查当年大将军府的灭门案,自己却这样对人家的弟弟…… 可是这李保保跟李贝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啊!彭子征很难想象李贝那个黑塔般的汉子会有这样秀气的一个弟弟,要不是培养李贝前自己把他的身份家世往上查了三代,自己都要怀疑这李保保就是吴芃恩那狗贼的私生子了! 算了,以后别为难李保保那小子了,人家大哥正为自己出生入死呢,自己却磋磨人家弟弟实非大丈夫所为! 可是等到就寝的时候,看到李保保顶着吴芃恩那张脸端着木盆咬牙走过来时那个拈轻怕重的样子,跟一盆洗脚水能多特么重一样,彭子征又是气不打一出来。他抓起搭在盆上的雪白的擦脚巾扔到李保保身上,沉声说道:“把你的脸蒙住!” 忍着腰痛过来伺候彭子征洗脚的李宝儿接到这擦脚巾,内心咆哮:死变态!我他妈的跟你拼了! 第20章 升职了! 人在屋檐下!莫欺少年穷!擦脚巾蒙面的李宝儿边把男频小说里的主角豪言壮语拿出来安慰自己边费劲弯着腰给彭子征洗脚。其实这擦脚巾一点儿也不臭,可就是太特么的侮辱人了! 给将军洗完脚的李宝儿费劲地端起木盆准备往外走,而她蒙住脸的效果果然还不错,此时的彭子征看李宝儿不再那么恶意满满,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李宝儿身体的不对劲儿:“你受伤了?” “啊?啊!不小心撞了一下。”将军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李宝儿错愕之余反倒是有点儿不寒而栗,她害怕这变态将军是不是又憋着什么损招儿玩自己。 谁知将军转了性儿,竟然挥挥手说道:“以后不用过来洗脚了,去找郑希,让他教你认字,以后干点文书工作。”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李宝儿瞪大了双眼,她站在那里微张着嘴巴还在怀疑,就听到将军又补充道:“以后见了我就蒙上那脸,一大老爷们长得娘娘们们的,看着就让人来气!” 得嘞,李宝儿一点头,回了个“是,将军”就赶紧撤了。 有可能这问题真出在脸上,李宝儿窥探到了一点希望的光,整个人都明媚起来,哼着歌清洗完脚盆和脚巾,又好好洗了洗脸,高高兴兴的回屋躺下了。 自己整个啥蒙脸好呢?美人用幂篱,杀手小偷用遮布,瞎子带眼纱,杨过扣上个铁面具(古天乐版)!想到这里李宝儿嘿嘿傻笑起来,然后又叹了口气:哎,我的手机,我的平板,我的电脑电视机,啥时候我们可以再相聚? …… 文书的工作真的轻松不少,主要是比起洗脚厮来说有了些许尊严,虽说这军营生活中洗漱卫生问题依然存在,吃上面比起现代来说更是宛如猪食,早晚还得集体操练一遍,但李宝儿觉得比起以前天天提心吊胆脑袋随时会搬家的日子,已经让她知足的不能再知足了。 而且郑希这个将军副官还成了自己的师父,现在的李宝儿走出去也能被叫上一声李小哥了。 郑副官也曾想教李宝儿学点功夫,奈何她实在是运动废物,手脚极度不协调,根本学不会一点儿。每当这个时候郑副官都恨铁不成钢的骂上一句:“草!你俩他娘的是他娘的一个爹娘生的吗?” 李宝儿也猜测到一二,原身的大哥李贝应该被将军选中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能被那个眼高于顶的死变态选中的人肯定是先天条件无比优秀的,所以也不怪郑副官对她有了期望后又无比失望。 不过做了文书工作开始学习这古代的繁体字后,李宝儿反而没怎么见过彭子征,只有一次在早晨操练的时候看到他远远的路过。当时的李宝儿慌得一批,因为当时她没蒙住脸啊!她绷紧神经极力把每个动作做的更标准,务必不给那死变态任何发作的由头。 万幸的是,瞥见她的彭子征把她当个屁一样轻轻放过了。等停了操练,回到师父那儿,李宝儿就急吼吼的询问有没有什么适合长期遮住脸的工具。郑希很不解,甚至有点想歪了,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兵痞子看到自己的甜嘴小徒弟长得清秀就动了什么腌臜心思。 李宝儿也不解的问郑希:“师父,将军没告诉你吗?他让我以后见到他就蒙了脸啊!他说我长得太娘们了,看着碍眼……” 郑希嘶着气咂舌道:“嘿呦喂,那臭小子毛病还不少!” 吓得李宝儿赶紧手指举到嘴边儿上连连嘘声。 第21章 冰河往事(1) 树上的洛冰河大气不敢出,他甚至逻辑自洽了为啥宸贵妃总是巧立名目的给太子殿下送关怀的原因:定是因为她和吴太傅有奸情,然后拿关心太子和八皇子的学业做幌子,毕竟都是一个老师教授,多一个孩子关心就多一点机会接触! 现在自己目睹了宸贵妃私会吴太傅,若是被她俩知道了,自己小命可就不保了!更让他感到危机的是他的保护伞皇帝和太子殿下都不在宫中! 十岁的洛冰河竭力忍住战栗,屏住呼吸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春天破卵而生的早虫爬过他的脖子带来的瘙痒也让都他给生生忍住了。 “本宫约先生相见,一是感谢先生上次的援手之恩。”宸贵妃特有的娓娓软语响起,又吩咐身旁的大宫女玉柳送上一个精美匣子,“本宫出身乡野,无甚底蕴,能拿到手的古籍字画不堪一看,而金银俗气怕污了先生的眼,所以只备了一匣美玉,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宸贵妃的姿态放的很低,配合她特有的声线,也有一番温柔小意的意思。 吴芃恩行礼谢恩并不推辞,倒是坦然收下了那匣美玉。 “先生出身寒门,却有大才,陛下每每提及先生便会赞叹不已。蒙陛下不弃,本宫以乡野之身忝居高位,唯一倚仗的也仅仅是陛下的恩宠。”说到这里贵妃叹了口气。 上面的洛冰河听的心若擂鼓,他想宸贵妃说这些有的没的是要干嘛?是想通过示人以弱来蛊惑拉拢吴芃恩吗?她到底要干啥? 宸贵妃短暂的停顿并没有收到吴芃恩的应和,就接着说道:“可是色衰爱迟,后宫其他的姐妹均倚靠身后强有力的母家,而后宫与前朝的关系向来是荣损一脉,这些年来本宫走的真的是如履薄冰啊。” 宸贵妃又停了。 她的这些话太大胆了,这不是明里暗里的说皇帝这个男人靠不住吗?听树根的洛冰河冷汗直冒,这宸贵妃敢和吴芃恩说这种话,不是有奸情还能是什么! 吴芃恩低眉垂眼,答了句:“娘娘,雷霆雨露。”后一句话他没说,但在场的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听到这话的宸贵妃却轻轻的啜泣了起来:“本宫知道不该说这些话,可是吴太傅,我只是一介妇人,所图只不过是安身立命,能活到看着我儿长大成人,开府另过啊!可是……可是……”说到这里的宸贵妃似乎悲恸的无法自已,趴在大宫女玉柳的身上开始嘤嘤哭泣。 而本沉静的玉身而立在一旁的吴芃恩显然有些无措了,似要张口安慰却最终闭了嘴。 宸贵妃的这番话并着这番姿态不可谓不动人,她言语中甚至有了“我”的称呼,表明了她对吴芃恩的信任以及对为儿子夺嫡之心的否定,似乎她真的就只是一个弱女子,所图不过是不被欺负,安享晚年。 吴芃恩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道:“娘娘需要臣做什么?” 宸贵妃把头抬起来,眼泛泪花的双眼带着惊喜:“先生!我……我……”她忙拿帕子印了印眼角,又说道:“先生大才,是天底下顶聪明的人物。我知道先生的才智用在后宫实在是大材小用,可是本宫以及本宫手里的人实在是不聪明,而后宫争斗层出不穷,陛下又把本宫架在这样高的位置上,本宫实在是应付不过来啊!” 听了这话的吴芃恩明显松了口气的意思。洛冰河也知道,这宸贵妃倘若把主意打到夺嫡上面,这吴芃恩肯定是不敢沾染的。可是,宸贵妃这样惺惺作态,就是为了简单的宫斗?就像宸贵妃说的一样,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小小的洛冰河不太明白。 最终他只能归结到这宸贵妃就是想和吴芃恩有奸情! 第22章 冰河往事(2) 接下来就是宸贵妃跟吴芃恩讲了目前自己面临的困局。 她如今虽为贵妃,名头上似乎是后宫第一人,但她下面的三妃均是簪缨世家出身。 淑妃是先皇后母家堂妹,仗着与先皇后同出一脉的出身向来是看不上宸贵妃,只是她是先皇后故去后才被承恩公打着照顾小太子的名义送进宫的,许是那时皇帝已经老迈,所以她至今未得一儿半女。 德妃是皇帝的潜邸老人了,年岁已大,所出的两个公主均已出嫁。如今的德妃娘娘对后宫中的争权夺势并不感兴趣,她的地位稳稳的,而她故去的父亲曾任前朝宰相,其家世底蕴让她在这个后宫之中也是个不敢惹的存在。 贤妃就有意思了。她虽为贤妃,却跟贤字并不搭边,为人刚烈甚至有些刁蛮。她出身将门,伯父是当朝的骠骑大将军,位列三公。但贤妃和淑妃是手帕交,两人是天然的联盟,平日里和淑妃一起遇到宸贵妃的时候简直是四个鼻孔朝天。她进宫比淑妃早,倒是生了个小公主。 而宸贵妃起于微末,又得皇帝的宠爱,再加上她十分认清自己的位置,平日里对太子殿下也是甚是慈爱,对其的关注度甚至超越了对自己亲生儿子刘曙的注意。这些就让本为太子小姨的淑妃娘娘不满了。 这淑妃娘娘经常和贤妃娘娘明里暗里的嘲讽宸贵妃以色侍人,阿谀谄媚,不怀好意。平日里这两宫娘娘简直是盯紧了她,就盼着抓住贵妃的一两个错处去踩一脚。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快,而贵妃娘娘又没有那么聪明的脑子去见招拆招,再被吴芃恩施以善意帮了一次后,就把主意打到皇帝口中这个大才子身上了。 听完这些的吴芃恩只是略加思索,便说:“瓜田李下,最是说不清道不明。说句大不敬的,臣与娘娘一处待了许久,哪怕是整个过程不说一句话,旁人知道了也会认为臣是娘娘这边儿的。有时候,一个人有了怀疑的事情,就没精力干其他事情了。” 宸贵妃表情有些迷茫。 吴芃恩又补充道:“娘娘身为四妃之首,单独找贤妃娘娘湖中泛舟或是庭中赏春都是合理的。想必贤妃娘娘也不好次次推辞。” 树上的洛冰河先听明白了,不禁暗道一声阴损。这吴太傅看上去纤尘不染姿如皓月,怎么想出来的招儿就这么暗戳戳呢。自认为小男子汉的洛冰河对这吴先生登时就有了不喜。 倘若这宸贵妃单独约贤妃几次,哪怕这几次相聚都是恶语相向,但不知内情的淑妃娘娘肯定会怀疑贤妃是不是背叛了自己而与皇帝的心头宠宸贵妃娘娘交好。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必会自主生根,越长越大。那到时候,两个天之骄女联盟破裂,甚至可能化为仇敌,自然就没什么精力在盯梢宸贵妃给宸贵妃使绊子这种事上了。 可是树下的宸贵妃依旧是不明白的样子,吴芃恩却没法再多点明,留着宸贵妃自己去琢磨,表示还有皇子等着自己授课就要退下。 洛冰河盯着吴芃恩迈着那怡然的步子走至院门处,注意到他拉门的那会儿功夫微微侧脸,似乎对着自己的位置瞟了一眼,但很快就消失在了木门后面。 吴芃恩一消失,树下的大宫女玉柳突然说了奇怪让人听不懂的两个字,仿佛是某个地方的方言,但这两个字说的又快又短,且立马被宸贵妃的厉呵“闭嘴!”关了话头。 宸贵妃与玉柳又在树下站了一刻钟才离去。 树上的洛冰河松了口气。 但吴芃恩那若有若无的一眼又让他些许彷徨,他在树上生生又窝了小半个时辰后,才一跃而下,也不走正门,拨开院墙下的一个狗洞就准备钻出去。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屁股被一暗器狠狠击中,洛冰河来不及查看,出溜一下子就钻了出去,然后仗着自己对皇宫环境的熟悉,开始疯狂的奔跑逃命。 第23章 冰河往事(3) 洛冰河第一个念头当然是逃到太子东宫,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当他跑着跳进东宫的大门,并准备高喊“关宫门有刺客”的时候,却被人一下子扑进一旁的草丛里。紧接着那人就是一手捂他的嘴一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在拼死挣扎间听到有人打发走了闻声而来查看的羽林军巡卫,洛冰河在绝望之际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生生将掐着他脖子的一根手指折断,趁着对方噤声忍痛之际,飞快的跑了。 都到东宫门口了,自己还能遇到刺客,洛冰河对追杀自己的这股势力感到恐怖。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和能力敢在皇宫里行刺?是宸贵妃?还是吴芃恩?皇帝和太子都不在宫中,如今的洛冰河不敢相信任何其他皇宫里的人,只能想着办法逃出宫去,先回大将军府再说。 虽然洛老将军和洛将军他们都不在了,但是洛冰河心中的大将军府依然是守卫森严家风严谨的。 洛冰河已经半年没回大将军府了,虽说洛冰河从小就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敏捷聪慧,但他依然仅仅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往家逃的路上小洛冰河想到母亲香软的怀抱不禁异常委屈,使劲儿憋住要哭出来的眼泪,自己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回家就好了,回家就有祖母母亲她们保护自己了。 将军府离着皇宫颇有一番距离,再加上洛冰河费尽心机逃出皇宫的时间,一路上躲躲藏藏的时间,等他靠一双小脚带着希望跑回大将军府的时候,已然是半夜。 大将军府府门紧闭,寂静无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府内火焰燃烧的声音。 洛冰河趴在附近的草丛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阻止自己发出声音,只剩下泪水无声地汹涌地往外流。 火光冲天,家里面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痛呼。 洛冰河知道,此时的自己无论再去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以后,他也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是他之祸!一定是他之祸! 在救火的邻居和官府的火政队过来灭火前,洛冰河听到了外族人的语言。还有一个人操着蹩脚的汉话询问:“老师,没了大将军府的庇护,那孩子逃不掉的,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吗?”有听不清楚的汉话随着风忽显忽没,答话之人的声音很轻,洛冰河听不出音色更听不到内容,但随着路旁树木的依次晃动后回归静止的样子,洛冰河知道这些人肯定是撤了。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勾结外族,灭了洛家满门! 是谁丧尽天良,烧了仅剩下老弱妇孺的大将军府! 洛冰河想到那句蹩脚的汉话“老师”,心中恨意滔天:老师!老师!老师!定是那吴芃恩狗贼!定是那吴芃恩狗贼为了一己私欲灭了他洛家满门! 待火政队将这熊熊大火浇灭后,洛冰河在草丛中对着大将军府磕了三个头,趁着天没亮,跑了。 洛冰河跑向了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彭毅将军的驻地。 不是他不相信皇帝和太子殿下,而是以他十岁孩童的身份以及他无任何凭证的口说,无论是宸贵妃与吴芃恩的奸情还是吴芃恩勾结外族灭他洛家满门都如同是失怙孩童悲伤时的捕风捉影,而申冤失败后的他反而会暴露在那对奸夫淫妇眼前。 大将军府灭门惨案的消息比洛冰河更快的来到彭毅将军那里,仵作的结论是大将军府里的所有人口鼻咽喉中均无烟灰,应是在火起之前就被悄无声息的毒杀了。 疲于逃命的洛冰河见到彭将军时已是衣衫褴褛嘴唇干裂,往日里那个英气骄傲的小公子变成了流民乞丐模样。他只告诉了彭毅叔父自己被追杀的事实却没说出任何内情,他说他要隐姓埋名,靠真正的军功重振大将军府。 因为十岁的洛冰河在满腔仇恨的一路逃亡中想明白一个真理:在自己没有绝对的实力或确凿的证据前,任何一种方式的申冤都将是以卵击石。 洛冰河,从此变成了宁远将军彭毅的义子——彭子征。 第24章 往事未已 西南边境,与羌国毗邻的这片疆土,曾是洛家军世代守卫的地方。羌人愚蠢歹毒且无耻,若是没军队在这儿震慑着,总会搞些小动作。自从洛家一门陨落,当时的武卫将军彭毅身为洛家老大洛瑞的好友,主动请缨前往戍边。后来又打败羌人收复轮土城,直接被先皇嘉奖,升为宁远大将军。 那些年,彭毅除了苦心操练戍边士兵外,也没松懈对好友之子洛冰河的培养,甚至于他对洛冰河的要求更为严苛。而洛冰河,就是现在的彭子征也不愧是将门虎子,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将五十斤的重刀舞的运行如飞勇力过人;他又是天生的奇谋将才,当初彭毅将军避实就虚的战术其实就是十五岁的彭子征提出来的。只是彭毅将军也发现了,来到他身边的小子征已不是自己当初眼里骄傲张扬的洛家贵公子了,他变得质重少言,严于律己,谨慎奉法。彭毅知道自己的义子心中怀着滔天仇恨,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彭子征不说自己的那些痛苦,彭毅却没有漠视不管。几年来,他一个骁勇武夫也开始培养一些钻营旁门的探子,去悄悄的探究当年灭门惨案的真相。可是习惯真刀真枪明枪明箭的他的确不擅长这些,他培养的那些探子被一颗一颗的拔了出来,他却没捕捉到一丝丝凶手的影子,只能确定那毒是羌毒。 后来彭子征还是知道了彭毅将军做的这一切,最终也是他说服了彭毅将军让自己去接手这一切。 彭毅将军死的时候,想起那个已经成长为身高八尺智勇双全的子侄,更多的是欣慰,欣慰自己可以问心无愧的去见自己的老朋友彭瑞了。 彭子征的确不再爱嘚瑟爱出风头了,在驻地的每个日夜他都会一遍又一遍的捋一遍十岁那年发生的桩桩件件,去分析,去细节化,去悄悄地不为人知的调查。他在手上结出缜密而又细致的网络,遥远的指挥着京城那支属于自己的组织。 有时候他也会想起和太子殿下也就是当今圣上那两年的日子,在遥远的边疆看着他登基,看着他捋顺朝廷,看着他掌管的天下风调雨顺。 除了报仇,彭子征也一直没有忘记成为当今圣上左膀右臂的诺言,他终将会成为他的大将军,汉国的国之重器。 这几年里,与他一样在迅速发育的还有吴芃恩一党。就算作为天子帝师,作为汉国智谋第一的奇才,要说吴芃恩没有搭上后宫这条线独自壮大成这样,彭子征是绝对不信的。他在脑中一遍一遍重新度过的那一天里,宸贵妃的大宫女那两个又快又短的字也曾让他怀疑,他甚至猜测那并不是什么地方的方言,而是羌语。 可是在彭子征尽可能多的掌握的羌语词汇中,他没有发现与其相同的发音。 每当思维被阻滞的时候,彭子征就会被仇恨的怒火烧的击溃他的耐心,让他焦虑,让他在深夜不得安眠。 就像今晚,被痛苦和焦虑双重击溃的他再也静不下来,他穿着中衣直接跑到那个他刻意避开的洗脚厮门前,在深夜里一拳一拳地砸着屋内人的房门。 李保保匆匆穿上衣服,打开门看到的就是瞪着猩红双眼扶着门框勾头站立的凶神恶煞。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撩起上衣的下摆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25章 你懂我 李宝儿的动作让彭子征一愣,而那一闪而逝的吴芃恩的脸又让他失去了愤怒的着力点,接着他的视线顺着李宝儿撩起的下摆看到少年露出的一节细弱白嫩的腰肢,整个人的怒火就突然的消了。 理智回笼,彭子征再一次地懊恼自己的不理智。他之前心中压抑了沉重的痛苦和悲愤,想起手下小兵那张跟吴芃恩八分相似的脸,控制不住的就想着现在就去打烂那张脸。可是少年那孩童般的细腰让他清醒过来:这还是个孩子啊,屁大的小孩因为自己哥哥的失踪来到军营吃苦,而他的哥哥正为自己做着危险而重要的工作。想到这里,彭子征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佯装随意的强行走进李宝儿的寝室,呵斥道:“露着个肚子不冷吗?” 李宝儿心想:呵呵,这点儿冷算什么,你试过脖子里的动脉血飚出来后的那种冷吗? 她依旧用衣襟把下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透过衣服发出瓮声瓮气的疑问:“将军找属下有事吗?” 彭子征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轻飘飘的说道:“没事。睡不着,看你也没睡着就过来看看。” 李宝儿:神经病啊!你才没睡着!你全家没睡着!你哪只瞎掉的眼睛看到我没睡着了? 当然,李宝儿只敢腹诽。她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拿了条汗巾背过身把自己的脸蒙住,然后老老实实的垂手而立等着吩咐。 彭子征刚经历了差点又伤害了手下亲弟的心路历程,因此颇为和善的来了一句:“坐下说话吧。” 李宝儿当然不敢坐,只回了句“属下不敢”依然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这谁敢坐啊!指不定自己的屁股还没沾凳子边儿就又被这死变态“藐视上峰,给我拖下去”了。况且这杀神把屋子里唯一的一只凳子占了,让她坐哪儿? 彭子征可能也注意到这简陋的住所里没有其他可坐的地方,就往床榻那儿一指:“都是同袍兄弟,不必拘礼,坐那儿吧!” 感觉到将军的神色还算和善,李宝儿终是打着万分小心的坐在了床沿儿上。 彭子征随意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没话找话地问道:“字儿认得怎么样?会写几个字儿了?” 李宝儿赶紧谦卑地回复:“回禀将军,属下愚钝,只能写好个把个字儿。” 彭子征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复,他也不是真的关心这李保保的学习成果,只是没话找话罢了,只是说完这句他就不知道说啥了。 而李宝儿非常没眼色的拒绝找话题,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坚决拒绝这个跟将军拉近乎的谈心活动。 哼,开玩笑!多说多错,万一哪句说不对了,她李宝儿又要过一套轮回。也就是这个世界没有千度、道乎,否则她必须得搜一下“与神经病和平相处的注意事项”。 室内虽然笼罩在诡异的沉默中,但彭子征的屁股依然固执地粘在凳子上。这份沉默让本性爱张扬的彭子征罕见的感到有些消沉,没等脑子过一遍就问出了句特别不符合他身份的问题:“我是不是个挺差劲的人?” 李宝儿想到上次那幅ab选项都错的画:草!他这是又准备玩儿我是不是! 李宝儿在心里快速地整理了一堆的答案,才硬着头皮地挑出一个场面话:“将军一直很努力,兄弟们也都跟着将军一起努力。” 没想到这个答案诡异地击中了那个神经病的心,就见人高马大的将军眼睛迸发出光彩,身子前倾确认道:“你真的这样觉得?你懂我?!” 李宝儿惊了:我懂个屁啊,他果然是神经病! 第26章 彭子征的诡异脑回路 这个夜里,李宝儿被脑回路诡异的彭子征视为知己,被迫听了他小一个时辰的人生哲学。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乖得跟小学生一样听着面前这个男人内心的自我剖析。 “时间不能被浪费!我不喜欢一切打乱计划的行为……” “好男儿保家卫国,来世上一遭不做出点成绩算白来……” “我每天睡两个时辰就够了,睡太多了简直是浪费时间……” “我一向公正,我的兵砍一个羌人的脑袋必会赏一个脑袋的奖励……” “人生下来不努力干啥,混日子的不如死去……” “我的兵里不会存在耍滑懒散的人,这种人全都给我滚蛋!” “我知道你们私下里觉得我操练你们操练的太狠,可是我对自己也一样啊!你要知道不狠不成材!” 不狠能不能成材李宝儿不知道,但李宝儿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肯定是说嗨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从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到嘴角泛出白沫。她不想给这人倒水,她很困,她觉得不让自己睡觉应该是彭子征研究出来磋磨她的新酷刑…… 克制了九年嘚瑟本性的隐忍寡言日子也憋坏了彭子征,他说的都口干舌燥了,可是在这个屋子里略略瞄了几眼,并没有看到茶壶水壶什么的,同时他也注意到李贝的这个小老弟强撑着困意的颤抖的眼皮,终于还是非常体恤地决定让孩子睡觉去,小孩子还要长身体,多睡会也行。于是彭子征哈哈大笑几声站起来,然后一把揽住忙跟着站起来的李保保,说道:“畅快!走!咱兄弟俩一起撒个尿,然后睡觉!对了,李贝是你哥吧,你哥没事儿,放心。” “哦哦,多谢将军,属下并无尿意。属下斗胆想问一句,能否给家中父母写封信?好告知家中二老长兄的平安。” “写吧!写完给我看一眼,我找人给你寄!”彭子征爽快的答应了。 等这神经病将军走后,跟着一起熬到快四更的李宝儿一头扎在床上,憋着泡尿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李宝儿是被沙场上操练的喊声吵醒的。她慌慌张张地套了衣服往外跑,还没跑到沙场就碰到了自己的师父郑希。郑希看着她挂着眼屎的脸和慌里慌张的神色,笑着捶了一下李宝儿的后背,说道:“我都知道了,将军说了,小孩子多睡会儿没事儿,今天放你个假,回去补觉吧!” 李宝儿往沙场方向张望了一下,看到昨晚跟自己吹了一晚上的将军已经站在台上精神抖擞的指挥动作了。李宝儿内心暗暗骂了句“牲口!”利落地回屋儿补觉去了。 可能是平日里大量的体力活动修复了李宝儿曾经衰弱的神经,她折回床上没多久竟然还真睡着了。记得在现代生活里,神经衰弱的她睡觉的时候不能有光,不能有声儿,而且一旦被打扰哪怕再困她也没法儿接回梦乡。不过在着了前她想起彭子征称呼自己小孩子的话,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其实他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啊!” 此时门外那个特意赶过来看他的新知己的彭子征耳聪目明的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果真懂我!” 第27章 一字之差 “娘,娘,二哥又来信了!”屋子里正在处理一颗大猪头的李保保娘赶紧甩甩手上的水,然后又随便擦一把就出去迎三丫。 三丫如今六岁了,曾跟自己做账房的爹认过几个字。今天她正在外面玩的时候恰巧碰到来村子里的信使,信使也认得这家姑娘,就直接把信件留给了三丫。 三丫知道这是二哥的信件,也顾不上玩儿了,举着那封信就哒哒哒地跑回了家。 今晚李保保的爹会从镇上回来,李保保的娘特地买了个大猪头,准备焖个冰糖猪头给当家的补补身子,这会儿的功夫刚把一整个猪头放进滚烫的开水锅里,打算烫紧了猪皮后方便拔毛。 此时李保保的娘在院子里接过信件,看着信封上自家老二尚显稚嫩的毛笔字,高兴地很。她便把信递回给三丫,边往屋子里走:“三丫你给娘读信,娘还得处理猪头呢。” 这焖猪头可是个费功夫的活儿,要是不抓紧时间干,等孩子爹回来就得饿肚子。 李保保娘用两根长筷子扎进猪头里,然后轻松一提,就把那烫好的猪头从锅中提出,放进灶台上准备好的大盆中,又拿着镊子一根根的往下拔没处理干净的猪毛。 三丫拆开信,拿着信纸,略显艰难地认着字:“父母亲大人……嗯……什么下,我一切安好……嗯……什么什么大哥消息,是出cha了……” 李保保娘手一抖,整个猪头连同大盆压翻在地,那颗烫好的大猪头几下滚进了灶灰堆里,而李保保的娘跌坐在地,失色惊呼:“什么?你大哥出岔子了?!” “昂,信上写着出cha了。” 李保保娘爬起来拉着三丫就往外走:“咱们迎你爹去,大贝出岔了,可怎么办,我说怎么一走就没了消息呜呜呜……” 三丫忙喊:“娘!娘!猪头!猪头!” 李保保娘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猪头,尖声儿吼道:“不要了!还管什么猪头!” 娘儿俩风风火火往外走,刚出院门就撞到村里的教书先生李秀才。李秀才见八鲁媳妇扯着三丫一脸惊慌的样子,询问道:“嫂子,出啥事儿了!” 李保保娘哪还有心思说这些,说了句“老大出事儿了”就拉着三丫要走,而三丫嘴快地补充道:“我二哥来信说我大哥出岔了。” 李秀才注意到还在三丫手里的信纸,边拦着八鲁媳妇让她不要慌边伸手跟三丫要信,而拿过信纸的李秀才大体扫了一眼信的内容,并没找到说李家老大出事儿了的地方。他又从开头开始细细看去,看到一个地方突然恍然大悟,然后问八鲁媳妇:“三丫给你念的信?” 此时李保保的娘经过这么一拦,已经从最初的惊慌惊恐的情绪变成了伤心欲绝的情绪了,她呜呜哭着点了点头,却见那李秀才笑了。不待她生气,又见那李秀才敲了一下三丫的小脑壳,然后弯下腰指着信上的一个字问道:“这个字念什么啊?” 三丫瞪着大大的眼睛,理直气壮的说:“差啊,差劲的差啊!大哥出差了啊!” 李秀才又敲了一下三丫的小脑壳:“记住了,这个字还念chai,出差就是去外地有差事的意思!” 第28章 请李秀才吃猪头 这李保保的娘开始的时候被大儿的噩耗吓慌了神儿,根本就没想到可能是自己那认字不全的小丫头读错了字。如今知道大儿一切安好,顿时松了口气,腿软的跌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缓神儿,等终于能站起来后对着李秀才一番感谢,又麻烦李秀才把信完完整整地读一遍,最后还热情的邀请他待会过来吃冰糖猪头。 虽说这次惊吓是三丫造成的,但李保保的娘却舍不得打骂孩子,只是拿手指头狠狠地点了几下三丫的额头,然后拉着她赶紧回屋收拾那滚落在灶灰里的猪头了。 等那个大猪头被收拾干净,然后跟着各种调味料一并焖在锅里后,连轴忙碌完了的保保娘想起刚才的那场误会,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一旁烧火的三丫忙问:“娘,你笑啥?” 保保娘笑的停不下来边用手指又戳了几下三丫的脑壳子边说:“哈哈,这一个字,哈哈,还两种读法,哈哈哈,读书人哈哈哈哈,都那么多字儿了,就,就差再多整出来几个吗?省啥省啊哈哈哈哈哈” 而这时候保保爹李八鲁也回到了家,隔着房间就听到自家媳妇儿那爽朗的笑声,脸上也跟着挂起了笑。他丢下行囊,走进厨房笑着问道:“什么事儿把你乐成这样?” 正在烧火的三丫听到自家爹的声音,撒着欢地跳进李八鲁的怀里。而保保娘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边跟自家男人讲刚才发生的事儿,整个家中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趁着焖猪头的时间,夫妻俩又说了点体己话儿,然后吩咐三丫去叫李秀才过来吃饭。 这李秀才来孟连山已经小一年了,据说自家根上就是孟连山李家村的人,只是从爷爷那辈起就出门闯荡了。外面的世界虽然机会多,但是能人也多,他们一家人混的一直很艰难。而他又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如今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等到父母离世后这李秀才索性落叶归根,回到这李家村当了个教书先生。 里长和李家族长对了对族谱名册,当初也的确有个叫李四根的村民外出闯荡后没了信息,再加上这小山村里读书人很少,虽说这李秀才自称资质平庸,可是对于这个小山村来说却是顶顶有才学的人了,于是十分痛快地给李秀才迁了户,落了籍。 李秀才为人谦和有礼却没有读书人常有的那股子迂腐气,相反他这个人还带着几分豪爽热情,因此回到孟连山李家村的他很快就融入了这里,甚至有很多婶子大娘争着抢着给他说媳妇儿。只是李秀才自称要给父母守孝三年,那些热情的大妈大婶这才遗憾退场。 三丫跑到李秀才家喊他过去吃肉,李秀才也没有忸怩推辞,跟着三丫就来到了李有八鲁李账房家。哥俩就着保保娘做的冰糖焖猪头,喝了几两小酒,言谈甚欢,最后二人的兄弟情谊那是直线上升。 保保娘虽然没跟他们一桌吃,但她一直支着耳朵听着那边儿的情况,她怕孩子爹酒后失了分寸,把老二的秘密透露出去。因此她吃饭吃的心不在焉,就备着万一孩子爹起了什么不该起的话头儿,自己会第一时间冲过去阻止。 第29章 进京前夜 夜里,小一个月没见面的夫妻二人搂在被窝里说话儿。 “他爹,以后还是别喝酒了。我都没好好吃口饭,就怕你说漏嘴。” “以我的酒量,这点儿水酒算什么,我有数呢!” “可是……哎,我担心啊,你没发现老二长得越来越……” “慎言!翠儿,不要想。忘掉那些。” “可是,他爹,保保难道一辈子不嫁……” “翠!”李八鲁抬高声量呵止自家媳妇,随后又安慰道:“我觉得留在身边挺好。而且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不用想太远。” 夫妻俩又是闲聊了一些家长里短,亲近一番不说。 与此同时,远在西南边疆的彭子征和郑希也在剥着烤花生秉烛夜谈。 明日就是彭子征出发进京接受小皇帝封赏的日子,他只准备带二十个亲卫以及郑希李保保师徒二人,毕竟京城有自己打理了五年的组织网,他也要趁着这次机会亲自调查一下洛家惨案。 郑希的祖父父亲都是彭家军的人,他也是自小在军营驻地长大,这是他第一次进京,心里还有些忐忑:“子征,你有没有觉得小皇帝给你升官升的太快了,这里头不会有什么不对吧。” 彭子征私下里都是喊郑副官郑叔的,他听了这话,压住心中的洋洋得意,故作随意地说道:“能有什么不对?上一仗我把羌人打的起码十年不敢进犯大汉,他们那老皇帝又绝嗣了,皇帝陛下赏我不是应该的嘛。” 早在李保保随着募兵来到西南驻地的头五日,彭子征刚带领大军把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而这次战争的原因竟然是彭子征隐了行踪潜入羌国皇宫,把那羌人老皇帝唯三的儿子都杀了个干干净净。 那次暗杀行动其实也是彭子征的一次深夜发疯,他想起来就干,直接揣着满心仇恨和一腔孤勇就直捣羌人大本营了。羌人虽没抓住彭子征的行踪,但不难猜出跟汉国有关,因此领着残兵败将不要命的叫嚣交出杀人凶手。这罪名汉人肯定是不认的,彭子征把一顶栽赃污蔑的大帽子扣给羌人后就是直接开干。所以虽然这场战争撕破了汉羌两国的议和,但彭子征问心无愧的师出有名。 不过说起新皇对自己的升官加爵,也的确快的有些惹人眼红。不光是这次彭子征“师出有名”的重创羌人,就连之前的三年间,新皇也都借着各种名目犒赏彭子征,让他从一个归德郎将,接连升任归德中郎将,归德将军,把自己对彭子征的恩宠彰显的淋漓尽致。 其实彭子征一直有个猜测,他觉得自己那个聪明绝顶的小皇帝陛下已经猜到“彭子征”就是当初失踪的那个“洛冰河”了,所以才会这样不遗余力的嘉奖自己。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又有些洋洋得意起来,索性取了好酒要跟郑副官畅饮。 郑希连忙劝着彭子征:“你小子收着点,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据说京城那边儿的人贼着呢,你以后说话小心点。” “知道啦知道啦,喝酒喝酒!” 而此时的李保保心里也在惴惴不安。 她有些闹不明白彭子征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善意,他甚至要带着自己进京见见世面。李宝儿对“见世面”毫无兴趣,这破古代,再大的世面能比得上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霓虹繁华吗?环境的变动只会让她感到不安,她甚至预感到这次远行指不定会是危险重重。 第30章 一个包子引发的两条路 彭子征一行二十三人骑马入京。 一路跟随的李宝儿不禁感叹:得亏现在是深秋,不然自己带这么个铁面具一路晒着太阳骑马过去,脸皮都得被导热快速的金属烫下来。 这杨过同款铁面具,是彭子征为了不影响“懂他”的那个小兵在自己心中的好感,亲自督造的。虽说后来这个小兵在他跟前又恢复了木讷蠢笨的样子,但彭子征相信这人的境界是跟自己同频的。 不过,在郑希跟前的李宝儿可不木讷,那小嘴儿那个会夸人儿,让郑希几次感慨虽说这徒弟武学方面实在是废物,但又实在是让人喜欢的紧。而且自家小徒弟认起字来那是又快又准,从这些方面讲也算是聪慧的了,这倒让郑希开始认真思考起给小徒弟找个正经教书先生的事宜。 经过四十多天的跋涉,一行二十三人已经赶到了京城外十里处的小镇。彭子征吩咐手下找了客栈洗漱休整两天再进京,毕竟一路风餐露宿,大家都是又疲惫又脏兮兮,等进了京要即刻面见天颜,这种样子肯定是不行的。 李宝儿跟着郑希先去买了两套衣服,然后自己回客栈叫了小二备好热水,好好地彻底地洗了个澡。可是洗澡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件让她惊恐的事情,就是她的小荷露了尖尖角了…… 李宝儿在发育和保命这两件事中毫不迟疑地选了保命,于是洗完澡擦了头发,换上衣服就匆匆出门扯布去了。 等她夹着几尺白布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家包子铺,久违的包子香就这样绊住了她的脚,她当即决定先买几个热包子吃吃过过瘾再说。 热腾腾软乎乎的包子端上桌,李宝儿立马伸筷子夹住了一个,不待她将包子塞进嘴,自己的袖口竟然被人扯住了。她抬眼看到捏着自己袖口的是一只肉嘟嘟的小手,而小手的主人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这桌的胖小子。 小男孩长得白白胖胖,一双大眼睛黑的像宝石。他顶着扎着的冲天辫,一手捏住了李宝儿的袖口,奶声奶气地问道:“姐姐,这包子你真要吃吗?” 李宝儿停了动作:这小孩也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啊,怎么跑她这里讨吃的了? 无所谓!李宝儿十分大方地把筷子上的包子伸到小孩跟前,问道:“你想吃?” 小孩却摇了摇头,继续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你要是吃了这个包子,你的布就会丢,待会碰到将军你就来不及再去买布,明天你发烧的时候就会被人知道你是个女生。” 李宝儿大骇,脱口而出:“我要是不吃呢?” “不吃的话,你就可以直接回到客栈,重新穿戴一番,等着自己发烧了。” 李宝儿:??? 李宝儿:!!! 李宝儿:这个世界里的神经病怎么这么多?!这一个包子的事儿也能整出这么多分支? 但她没耽误时间去追究,直接扔了铜板走人。 管他这包子重要不重要,最重要的事就是自己得离着神经病远一些,神经病小孩也不行! 第31章 应验了 回到客栈的李宝儿用新买的布把自己的小荷缠的平平的,然后照着镜子重新梳好还湿着的头发。铜镜照的人虽有些许的扭曲,但也能看出镜中之人长得的确是清秀。李宝儿想到白小四预判的自己将来会掷果盈簸箕,忍不住噗嗤乐了一下。也不知自己的小四哥在遥远的边境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收到新的小弟。 不过李宝儿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起来。她觉得镜子中的这张略带模糊的脸有些眼熟,她开始仔细回想原身娘和三丫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当时惊慌之中对二人的记忆了。 越想头越晕,直到李宝儿觉得自己鼻孔里呼出来的气开始烫鼻孔时,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是发烧了。 在这个物资药品均短缺落后的时代,李宝儿可不敢小瞧一次感冒发烧,她站起来就打算跟店小二打听一下药铺顺便要点热水,却没想到猛然起身的她脑缺血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而这时,自己的房门突然被打开,自己最不想见的那个人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彭子征之前出门四处查看了一番,看到集市上有卖糖葫芦的。他想着小孩子都喜欢这种玩意儿,因此难得细心地买了几串儿带回来哄他的小兄弟开心。谁知刚推开门,就看到这小子差点栽倒的情景,而那一张脸红的赛过手里的糖葫芦。他大步走了过去,问道:“脸怎么红成这样?我给你买了点糖葫芦,我这个大哥不错吧?” 李宝儿心想:我脸红成这样你还想着邀功?正常人不都该是帮忙找医生吗?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站定了,接过糖葫芦感谢了彭子征,然后说道:“我可能染了风寒。” 谁知彭大神经病竟然不以为意,边嘲笑她身子弱边在她胸口轻怼了一拳。这一拳,平平无奇的,稳准的,怼在了她正在发育的小荷上。 发育过的姐妹们都知道,那个时期的那个部位,可是戳一指头都疼上十级的脆弱存在啊!剧痛的李宝儿顿时瞪大眼睛长长嘶气,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 彭子征看了看自己“威力非凡”的拳头,教训这小老弟道:“你都弱成这样儿了?还是不是爷们儿?这样以后还怎么去打仗?怎么保家卫国?我看以后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操练起来吧,以后可不能惯着你了!” 内心正在破口大骂的李宝儿,忍着怒气,咬牙反击道:“将军,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小弟的话,麻烦给我请个郎中……”然后摆烂地躺下拉上被子捂汗了。 “嘿!还吩咐上我了?”彭子征看着蒙着被子挺尸的小老弟,嘴里逼逼赖赖地出了门。 一个风寒而已,还用得上请郎中?你看哪个老爷们风寒了不是挺几天就过去了?彭子征边吩咐店小二去请个郎中边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操练这李保保,这身子骨弱的,比个千金小姐还不如。 而此时捂在被子里的李宝儿暗暗后怕:被那小男孩说准了!自己要是真没有裹住胸口,就凭彭子征那敏锐的感觉,一拳下去肯定能感觉出来。她在昏睡过去前努力让自己记住,醒了后一定得去包子铺找到这个未卜先知的小男孩,说不定他是她回到现代社会的重要契机。 第32章 找小孩 李宝儿这次的感冒发烧可谓是来势汹汹,不光身子烫的要命,每个骨头缝里也是又酸又痛。其实这些李宝儿都能忍,毕竟她也是经历过新\/冠摧残的人;苦苦的汤药她也能忍,毕竟这猪食般的军营伙食她都吃上了几个月了。可是让她焦虑万分的是,这病好不了的话自己就没法儿出门去找那个神神叨叨的小男孩啊。 彭子征给的两日休整时间已过,按照彭子征那个令出行果的性子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人而耽误整个行程计划,况且这边离着京城也不远,因此他扔给李宝儿足够的银子和他自己的令牌,毫不犹豫的抛下李宝儿带着其他所有人催马上京了。 临走前他还站李宝儿床头皱着他那浓浓的眉毛,不满的再次教训李宝儿道:“我就没见过哪个爷们儿像你这样弱!等好起来了,每天给我扎两个时辰的马步!我还就不信了!” 缩在被窝里浑身烧的通红的李宝儿心里已经是骂骂咧咧了:两个时辰马步!那就是四个小时!你就说这男的是不是牲口吧!是不是!谁家好人能站得住四个小时的马步!死变态啊!! 但说来也奇怪,在彭子征他们走后的当天晚上李宝儿就出了一身汗,整个床褥上都能印出个人形的汗渍。李宝儿知道这代表着自己退烧了,同时她还认定肯定是彭子征这个死变态克自己,所以才导致自己迟迟不退烧,要不然怎么他一走自己就好了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李宝儿觉得自己已经满血复活了。她先找店小二要了热水,在屋里放心大胆地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还吃一堑长一智地将这长长的头发烘干,这才出了门。 包子铺依旧是顾客盈门,可见其口味的确的不错。李宝儿又要了一屉包子,顺便赏了跑堂的几个钱,打听道:“小哥,不知你还认得我吗?两天前我来你家吃包子,当时有急事没来得及吃就走了。” 其实,在李宝儿一进包子铺,跑堂小哥就将他认出来了。他们这活儿是勤行,不光行动利落嘴巴甜,那眼上的功夫也是厉害的。且不说这位公子长得实在是漂亮,就说他当时点了包子一个不吃就走了的这种行为,也让跑堂的记住了这个大冤种。想到这里,跑堂小哥立马堆起了笑:“小公子长得玉树临风,世间罕见,小的肯定记得您啊!” “那请问小哥,当时过来跟我一块儿坐下的小公子您认识吗?是你们东家的公子还是哪位客人家的公子呢?” 跑堂小哥愣了愣,没见过当时有什么小公子跟眼前这位同桌啊。 李宝儿又赶紧补充道:“约莫三四岁的样子,扎个冲天辫,白白胖胖的。” 跑堂小哥捏着大冤种赏的几个钱,往前递了递,略有不甘且遗憾的道歉道:“实在是对不住公子,小的实在是没注意到当时有这么个娃娃。” 李宝儿没收回那赏钱,只是挥了挥手让跑堂小哥离开。小哥立马喜笑颜开,道着谢继续忙碌去了。 李宝儿又拿筷子夹起了一个包子,怎么就那么巧,就在她歪头准备往嘴里塞的时候,瞥见这包子铺对面站着的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小男孩。眼瞅着这小男孩要走,李宝儿不甘心地看了看筷子上的包子,一狠心,丢下包子钱就追去了。 跑堂小哥看着那一屉满满当当的包子和空荡荡的椅子:“嘿!啥人都有嘿,买包子光闻味儿是吧!” 第33章 什么乱七八糟的可不可以有话直说(1) 随着李宝儿追着这小孩越跑越偏,她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她想起在这个古代,不光女人孩子可能被拐子卖了,长相清秀的男子也有可能被卖掉当小倌儿。想到这里,李宝儿反身就跑,可是没跑两步,自己追的那个小男孩就这样水灵灵的显现在自己折返的路上。 李宝儿:卧槽! 经历了穿越重生以及曾被现代各种有着瑰丽想象的影视文化开了眼界的李宝儿第一时间接受了闪现这种事情,只是她现在不确定这个小孩是妖是鬼还是仙,因此她谨慎的盯着这小孩的表情,想着大不了噶掉重开,总比被卖进窑子里当小倌儿好。 “姐姐不要怕。”粉雕玉砌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开口道,“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在外面说,所以引姐姐过来的。” “你要说什么?还有上次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的?”李宝儿也开口问道。 小男孩一屁股坐到了路边儿的石头上,且指了指另一块石头非常贴心的邀请道:“姐姐跑了这么久,先坐下再说。” 李宝儿想了想,便也一屁股坐下了。这神神叨叨的小孩,无论是妖是鬼还是仙,自己绝壁都是搞不定的,所以她这个凡人也没必要白费力气准备跟他做啥抗争,索性听听他要说啥,毕竟……大不了噶了重开! “世界是很奇妙的。”看到李宝儿已经坐下,小奶音自顾自的开始了,“最奇妙的是它有着无限可能。” 理工科李宝儿瞬间活人微死:搞什么?他说的这玩意是哲学范畴吗?你屁大的年纪要过来给我讲世界观? “姐姐你看,”小男孩伸手一指,李宝儿顺着他的指尖就看到不远处有只毛色华丽油亮的野狸子正匍匐在地蓄势待发,而它的猎物应该就是那只正在吃草的野兔子。 小男孩继续说道:“现在,狸猫抓兔子的同时旁边还可能发生着无数件其他的事,可能有蝴蝶飞动,可能有倦鸟归巢,若是二者任一与狸扑兔子伴生的话,这只野狸子都将狩猎成功,然后饱餐一顿。除非……” 李宝儿一脸地铁老爷爷脸: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男孩瞟了李宝儿一眼,神秘地笑了一下:“除非这野狸子出动的那一刻,天下了雨。” 就在李宝儿一脸懵逼的时候,她的脸上滴嗒一下落了滴雨,与此同时那野狸子也弹跳射出。一切都是瞬间发生,李宝儿看不清这野狸子和兔子之间的具体动作,但结果很快分明,野狸子铩羽而归。 李宝儿抬头看了看这艳阳当头秋高气爽的天空,噼里啪啦转瞬即逝的太阳雨匆匆走了个过场就散掉了。 李宝儿忍不住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啊!你是说有平行世界吗?你是说这只猫在很多个平行世界里已经吃了这只兔子了吗?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小男孩静静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答道:“只有一个世界。” 李宝儿无语了,她作势要站起来:“小朋友,我对这些没兴趣,也听不懂,我是理科生。” 听了这话的小男孩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送你学文的。” 李宝儿:“嘿,小朋友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爹呀?” 第34章 什么乱七八糟的可不可以有话直说(2) 小男孩咯咯咯的笑了:“姐姐你还是这样有趣,我可不是你爸爸。” 李宝儿:你敢说一个“是”试试? 小男孩从李宝儿一脸黑线的表情中看出她内心的吐槽,又咯咯咯笑了一番后,正色道:“春日里,她穿了黄衫,他将爱上她。” 李宝儿更无奈了:“请问哪个是he,哪个是she?还是说都是he或者都是she?” 小男孩不答,继续说自个儿要说的:“所以他不可以杀掉他,你也不可以杀掉他。” 李宝儿:“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不行,你要是诚心想告诉我点儿什么,拜托可不可以把名字说清楚?” 小男孩身影逐渐透明,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只要你不死,那便子不杀母,女不杀父,半子亦不会杀父。” 李宝儿气的抓头发了:“小大哥!我既然这么重要的话能不能先给我个不死之身或者不痛之身啊!!” 风吹过空荡荡的小路。 李宝儿大吼:“一群神经病啊!!!” …… 李宝儿垂头丧气地往小镇走,她现在确定自己肯定不是普通人了,毕竟若是一个普通人碰到这么多神经病肯定会疯掉的。想到这里她拖着疲惫的步子边往回走边表扬自己道:“我真坚强,我太特么坚强了,我的神经那是一点不衰弱啊!” 就在她沿着山根儿这条荒草遍布的小路边走边夸自己的时候,一阵焦急且清亮的示警由远及近:“小心!小心!停停停!小心!” 李宝儿沿着声音张望了一下,立即看到一道白影混着滚落的砂石从这矮山上滑了下来。李宝儿迅速后退几步一个躲闪,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少年卷着砂石尘土满身狼狈地摔到她的跟前。 常言道:路边随便捡男人会倒霉的! 李宝儿秉承着绝不碰触主角剧情的原则,根本不看那摔的七荤八素的少年,绕过去就是一个暴走。 被无视的那个白衣男人赶忙试图喊住她:“小兄弟扶我一把啊,我动不了了,我是当今圣上的八皇兄,你帮了我,我回头必有重谢!” 本来就一肚子火儿的李宝儿瞬间爆了。堂堂一皇亲国戚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就这么大剌剌的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就这么大剌剌的告诉一个陌生人他的真实身份?编瞎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把别人当傻子?爆了的李宝儿猛地回身,对着那骗子就是大吼:“我他妈的还是秦始皇呢!” 躺地上的白衣男子愣了愣,然后露出一个自认为翩翩君子般的微笑,继续有礼貌地喊道:“哦,那能不能麻烦秦公子扶我一把啊!” 李宝儿:……神他妈秦公子! 毁灭吧,这个世界里不是变态就是文盲!就他妈的没个正常人了! 疲惫不堪且塞满了无奈与愤怒的李宝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就开始嗷嗷大哭,伴着夕阳西下以及秋风扫落叶给她烘托氛围,整条山根小道上都是她鬼泣狼嚎的回声儿。 等她终于发泄够了,慢慢地收住眼泪,才听到那个摔得狗吃屎的骗子正在一遍遍地弱弱地对她说:“秦公子你别哭了,我害怕……” 李宝儿:我第一次想付出行动的去抽一个人。 李宝儿:没有监控! 第35章 善心大发 深秋的傍晚已然是颇具凉意,弱小可怜无助的刘曙看着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公子擦干眼泪,踩着扫动落叶的秋风,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而小公子背后最后一抹太阳的余辉渐渐消失,整个天空从本是绚丽的霞红色渐渐退成了冷冰冰的青白暮色。 刘曙的后脖颈窜出一股凉意。 “秦公子,你,你……你想干什么?”刘曙胆怯了。 已经走到他跟前的小公子阴森森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缓缓俯下身子颇具压迫感地答道:“帮你上路啊……” 没等刘曙婉拒,小公子已经探手伸向他摔伤的大腿,一把捏住那处浸了血的裤腿,边用力边咬牙切齿地问道:“八~皇~兄~,是这样帮你吗?” 刘曙疼的“嗷”的一嗓子,却还不忘有礼貌地讲道理:“敢问,敢问余何处得罪秦公子了?” 温润有礼的态度让李宝儿突然泄了气,在军营里呆久了的她都不适应这种文明的交流方式了。 算了,不和傻子一般见识。 李宝儿本想站起来就走,又瞅见被自己捏过的那处伤口再次汩汩地流起了鲜血。她叹了口气,再一次检讨自己这个文明世界的人已经被彭子征那个神经病莽夫染黑了。如此有礼貌且憨憨的古代人,自己何必去迁怒人家。 想到这里,李宝儿打算从这白衣少年身上撕根布条先把这憨憨伤口的近心端扎住止止血。谁知这憨憨的衣服质量还挺好,一把竟然没撕开。李宝儿心说我觉得现在的我力气挺大的啊,难道彭子征说的对,我的确太弱了?旋即她抽出配刀,在地上这个憨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割下一角他的衣襟,然后动作麻利地缠住了他的大腿根。 干完这一切的李宝儿抬头正要询问这人还能不能站起来,她好扶着他去镇上,却见这人白净的面皮已然红了,刚经历了发烧的李宝儿心里暗道一声麻烦,然后抬手去摸这人的额头:“这么快就发热了?” 白衣少年的耳朵脖子瞬间连起一片血红,他垂着眼睛哼哼唧唧了句什么。 好大一小伙子却如此扭扭捏捏黏黏糊糊的,让李宝儿十分不喜,直接叉上这人的腋窝,边往上提边引用了彭子征的名言:“还是不是老爷们儿了,声带落家里了?有话大声说!” 白衣男子借着李宝儿的力站了起来,大了嗓音致谢道:“多谢秦公子相助,请问秦公子现住哪里,余回宫后必有重谢。” 刘曙今年十六,因着没有大婚,所以并未被封王。又加上皇帝和他均未大婚,所以如今的他还是住在皇宫里的。 李宝儿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位是皇亲国戚,直接让他闭嘴:“你可别逼逼了,留点力气走路吧,长这么大的个子,身子弱的跟娘们似得。” 早已适应了军营那帮大老粗生活的李宝儿,耳濡目染地学会了撕掉弱者的伞。 真.皇亲国戚刘曙像只小狗一样乖乖地闭了嘴,倚靠着矮小的李宝儿一路,听着李宝儿的骂骂咧咧一路,一蹦一蹦地往镇上走。 所幸这段路程不算远,约莫半拉时辰俩人已经来到了李宝儿居住的这个客栈。 没办法,这憨货非说自己家住皇宫,李宝儿总不能真把这玩意送到宫里吧。 她又不傻。 第36章 宝儿,你的曙来了 让李宝儿欣慰的是,自己救回来的憨货使钱并不含糊,直接在客栈要了间上房,然后又给了李宝儿一锭金子,再次很有礼貌的拜托道:“还得麻烦秦公子帮余请个大夫。” 李宝儿像包子铺跑堂小哥一样喜笑颜开起来,揣上金子好心地指教这憨货:“别再叫我秦公子了。” 刘曙:“那……屎黄兄?” 秦始皇李宝儿黑了脸,甩腚走了。 给那憨货请完大夫,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李宝儿平静了一天的心情,她突然觉得自从穿越以来自己憋在心里的那股郁气竟然消散了不少,小琢磨了一下原因,估计是因为今天遇到的那个憨货让她把憋了几个月的骂骂咧咧说出了口,终于轻松恣意的做了回自己的缘故。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唉声叹气,明天自己就得出发去跟彭子征他们汇合了,自己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 此时躺在客栈上房养伤的刘曙床边已经站了两名侍卫金平和翟呈诚。俩侍卫都在满眼担忧地劝刘曙:“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冒险伤害自己?属下还是带殿下回宫请太医吧。” 躺着的刘曙却挂着一脸幸福的笑,他没看这二人,少男怀春地问了一句:“你们相信一见钟情吗?” 两名侍卫大惊,立马想到今天八殿下不惜伤害自身也要去搭讪的那个小个子少年,心里的惊涛骇浪宛若潮汐。他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懂了对方要说的话:“八殿下竟然是个断袖!” 刘曙久久没等到回话,扭头一看就见到自己的这两名侍卫带着一脸吃屎的神色互相挤眉弄眼,立马猜到这两人在想什么。他伸手给二人一人一脑袋头槌,没好气道:“那是个姑娘家!” 说罢还恨铁不成钢的说着二人:“就你俩这眼神儿还能当得上皇家侍卫?也就是我这个不受宠的愿意要你们了。” 两名侍卫自是一番感谢道歉表忠心不说。 就说这八殿下刘曙,虽说母亲是当初备受父皇宠爱的宸贵妃,如今是得当今圣上善待的太贵妃,可是他从小到大并没有子凭母贵,一路走来都是个小透明。虽说也是金尊玉贵的好好长大了,但他的亲娘对其不咋热乎,父皇觉得自己活着就行,身后没有娘家舅舅撑腰,学业上的自己还不能太过优秀,也就是当初先皇看他对武学感兴趣给他找了个不错的习武师父才让他有了点一技之长。 所以刘曙一直自我定位成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皇兄,不过他倒是心宽,平日里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摆弄花花草草淘淘武功秘籍。 他今天本是要去山上移栽一株空谷幽兰的,结果从高处就看到那位个头不高却身姿笔挺的女孩子。 对,就是女孩子。 即便是李宝儿一身男装打扮,即便是隔着很远看不清她的面容,刘曙还是一眼就认定了这是个女孩子!这个远远的身影散发出的那股莫名亲切的气质,让他又一眼认定这就是他命中的妻子。 于是,八皇子刘曙将手中的兰花往侍卫身上一扔,吩咐了一句“不准跟上来”,就一屁股坐地上顺着矮山出溜到了李宝儿跟前。 “我是当今圣上的八皇兄。” 满心热切的八殿下开局坦诚,开始了追妻之路。 第37章 爱上了一个不守妇道的人 早早醒来的李宝儿揣着那一锭金子吃饱喝足结了银两就出发进京了。 离开这个小镇的途中,李宝儿曾再次经过那间包子铺,她却并不想去尝尝那始终吃不到的包子究竟是啥味儿了,甚至因为觉得这家包子铺晦气所以路过的时候催马快跑了几步。 沿着官道一路骑马奔向京城,并没有再出什么别的幺蛾子。等到李宝儿打听了新修的归德将军府的位置,站定在这皇帝新赏赐给彭子征的阔气府邸跟前时,不由得狠狠地深呼吸了一口,给自己打气默念“就当是牛马上班能挨一天是一天”,然后掏出她的杨过同款挂到脸上,和门口的熟人守卫打了个招呼,再进府找那死变态报道去了。 留在京郊小镇的八殿下刘曙,尚且回味着昨晚意犹未尽的美梦(作者提醒:别瞎想,人家青葱十六少年郎,做的梦很绿色)。起床后先是好一番的梳洗打扮,将束发的发冠换了又换,再挑了又挑新买回来的衣服,这才拄着拐杖出了房门,打算邀请“秦公子”共进早餐。 走出房门的刘曙:“金二,秦公子在哪间房?” 侍卫金平体贴道:“殿下,您腿上还有伤,属下帮您传唤秦公子去吧。” 刘曙不满道:“莽撞!咱要待人以礼!且不说秦公子是我心仪之人,就论她对我的救命之恩,也该是我亲自登门相邀。所以她住哪个房间?” 路过的店伙计听得是一耳朵断袖大瓜,忍不住放慢了步子。 另一个侍卫翟呈诚一把抓过准备听八卦的店伙计问道:“昨日带我家公子进店的那位秦公子住哪个房间?” 店伙计忙点头哈腰地答复这仨贵客:“昨日带这位公子进店的公子已经退房了,不过他并不姓秦,小的隐约记得他姓李。” 刘曙根本不在乎“秦屎黄”究竟姓什么,他听到自己心仪之人已经退房,瞬间委屈的想哭。他忙活了一大早算什么?他准备了一晚上加一个早上的腹稿算什么!然后刘曙转头就赖上了自家的俩侍卫:“你们怎么没盯着她?” 金平和翟呈诚不服气的顶嘴嘟囔:“您也没说让我俩盯着人家啊。” 刘曙气的一噎,骂了句:“也就是我肯收留你俩废物了。”就气呼呼的回了屋。 要说这金平和翟呈诚并不是普通的侍卫,他二人皆是官宦人家出身。金平的父亲是工部尚书,其兄长是正儿八经的金吾卫;而翟呈诚则是安平侯的老来子,上头最大的大哥如今都三十了,当初安平侯夫人四十六岁老蚌生珠,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幺儿。而他俩之所以进宫当了侍卫,也无非就是走一走这些勋贵官宦子弟常走的镀金路线,真正能护着他们主子的是隐在他们背后的暗卫。 虽然他二人的拳脚功夫自是不错,可论伺候人的功夫,那就不够看了。一个个的都是家里金娇玉贵的主儿,指挥吩咐别人办事倒是擅长,可是哪有那个眼力见和能力把事情安排的妥妥贴贴?作为八殿下侍卫的他二人成日里无非就是陪主子吃酒赏花做个玩伴罢了。 不过八殿下脾气和善,为人豁达,因此他二人也不怕八殿下恼了自己。虽说“放走了”八殿下的心仪之人,但金平和翟呈诚还是腆着脸屁颠屁颠的跟着刘曙进屋,说尽了漂亮话儿的去哄自家主子开心去了。 等他俩哄好委屈了的八殿下,又忙着找店家打听李宝儿的身份。当得知这人是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来的时候,两人的表情顿时再次如同吃了苍蝇。 殿下的心仪之人,似乎是没什么妇道会守啊! 第38章 重回京城 李宝儿进京前的头两天,面圣离宫的彭子征独自一人走去了洛家老宅大将军府。 这座京城繁华依旧,彭子征却觉得它跟年幼记忆里的样子不太一样了。但皇宫通往大将军府的那条路上的每一寸却仿佛都刻有彭子征的回忆。再次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彭子征的心底就有个声音在呐喊着阻止他:不要去!不要去!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是他潜意识里的那个自己试图自我保护不要再进入十岁那一晚的回忆,这是再一次踏上这条路的他自己情怯下的懦夫般逃避。 路旁各家的铺子里还是热闹非凡,来往客人均是穿着体面。路上铺设了五六十年的青石板还是那样的完整且平整,仿佛是沾染了由此进宫上朝的大小官员的福气,无一块破损,也无一块脏污。 这条曾经通往代表着安全的家的路,这条曾经通往可以扑进母亲香软怀抱的路,最后却带着他看到了绝望。 彭子征近乎自虐般的走完这条路,走到大将军府门前。 断垣残壁。 门口那高大威猛的镇宅石兽没了日常为它们扫尘的奴仆,此时已是陈旧而斑驳。而那沉重紧闭的大门上也是红漆剥落,门环上锈迹斑斑。台阶底下,有暗色丑陋的阴潮尿渍,可能是野狗,也可能是某些不想活的人。 彭子征捏紧拳头,飞身上墙,踩着各间房瓦来到内院正堂的屋顶。他坐在屋脊上,整座荒败的大将军府一览无余。 “母亲,母亲,你看我厉害不?”小洛冰河拉弓射箭,射中了放在桌子上的果子。 温柔恬淡的母亲俯下身子,边用帕子擦着他握弓的小手边嘱咐道:“厉害厉害,但要记住,手里握着弓箭的时候不可以跑哦!” “祖母,祖母,你看我厉害不?”小洛冰河舞完他的小木刀,还没喘匀就开始求表扬。 头发全白的老祖母欢喜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一把把他圈进怀里,抚着他的头发笑道:“厉害厉害,像你父亲一样厉害!” “三姐,三姐,你看我厉害不?”小洛冰河三下五除二的爬上了那棵桂花树,折下一枝开的最热闹的桂花枝扔了下去。 丫鬟婆子们绕着树下围满了人,嘴里哄着小少爷千万别乱动,仔细摔下来。而热烈胆大的三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那儿拍掌叫好:“我的小弟最厉害了!谁的小弟都比不过我的小弟!” …… 人,都不在了。 还有各房的婶娘,未曾成人的哥哥们,以及虽然身子孱弱但总会夸他长得壮壮的的自家三叔。 都没了。 我洛家儿,世代忠良!马革裹尸!不该得此结局!苍天若有眼,定要让那害我洛家满门的贼子千刀万剐万死不入轮回! 在房顶站起来的洛冰河双目猩红,仰头冲天,发出冲出天际的悲鸣。 “洛哥哥。”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个人在彭子征怒吼完了后,语调平和且平静的呼唤他。 彭子征瞬间冷静,低头望去,院子里站着的是他曾立誓要守护的君主——当今圣上,刘顼。 第39章 君臣见(1) 刘顼身旁的老太监瑞福把园中石凳上的尘土擦了又擦,然后铺了两层帕子才请小皇帝坐下。 今日朝堂之上,升任归德将军的彭子征谢恩领赏,坐在高高的黄金龙椅上的刘顼强压滚到喉头的喜悦,像平日里那般面色无波地挥手平身。 曾经的那个虎头虎脑的洛哥哥已然有了一张刚毅的脸,曾经总是眉飞色舞的浓眉丹凤眼如今只留下坚定与沉静。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他的洛哥哥凭着自己的摸爬滚打真的成长为了他的大将军。 早在“彭子征”这个名字出现在刘顼的案头的时候,他就有种笃定般的预感:子征,一定是他的洛哥。因此当初彭毅将军的伦土城大捷后,小小校尉彭子征连升三级成为归德郎将的先皇恩赐里也有当时作为太子的刘顼的手笔。 一年后先皇驾崩,十三岁的新皇刘顼继位。虽说是场名正言顺的继位,但主少国疑,朝堂内外不免有些心思不纯的人想借机揽权夺势。刘顼不能在这个时候去确认这彭子征是不是洛冰河,他忙着收拢权利,捋顺朝廷,他一方面靠着四名辅国大臣的呕心相助,一方面却要谨慎的隐秘的牢牢掌握着控制权。好在他的太傅吴芃恩是辅国大臣之一,是他相对信任的老师,也让他在这三年的稳定朝纲之路走的不算艰难。 洛家的案子,刘顼肯定要查的。但是之前一方面自己腾不出手来,另一方面那背后的黑手踪迹全无,刘顼不能贸然打草惊蛇。刘顼也是在等,在等他的洛哥哥和他一起发育成长成不容撼动的大树,等他的国之重器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他的朝堂。 如今,时机刚好。 洛冰河也在看着自己的皇帝陛下。他不再像朝堂上那般不敢直视天颜,他只是像看自己许久不见的弟弟一般拼命的补全自己这么多年的想念。 洛冰河最早的安全感,除了他的大将军府,就是他的太子殿下和先皇。因而他并不觉得自己看自己的皇帝陛下会是什么僭越。皇帝陛下就这样嘴含微笑地让他看,看着洛哥哥边看着自己边露出各种生动的表情,皇帝甚至能想象的到洛冰河此刻的心声:竟然长这么大了嘿,变成瓜子脸了嘿,这小皮肤还是这样嫩嘿…… 最后还是老太监瑞福有些不满于这小将军放肆的打量,轻咳了一声状若无意的提醒彭子征道:“彭将军,陛下自打下了朝就惦记着您……” 刘顼止了老太监的话,让瑞福退下后,又开口对洛冰河讲到:“是羌人的蚀骨枯,剧毒无解且造价昂贵,往往只掌握在羌人贵族的手中。” 洛冰河知道皇帝说的是当初洛家满门在着火前被下的毒药。 他低垂眼睛,捏紧拳头,问了句:“全部吗?” 刘顼也明白洛冰河问的是什么,答道:“一百三十七口,全部。” 这毒药具体是哪种,洛冰河的确一直没查到,原来是这蚀骨枯稀少且昂贵,又只掌握在羌人贵族之手,所以导致他一直无法探查。可是,即便是羌人贵族,能拿出毒杀一百三十七口人的蚀骨枯也不容易吧,可见这杀害洛家满门的黑手在羌国必定是位高权重。 “陛下……”捏紧拳头的洛冰河嗓音嘶哑一字一顿道,“能,灭了羌国吗?” 刘顼平静地吐出一个字:“能!” 第40章 君臣见(2) 灭羌并不是皇帝应下承诺就会立马执行的,这里面还有着方方面面需要做好的准备:与羌国串通一气害了洛家满门的细作要揪出,朝堂上主和的文臣要安抚,还有这一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得不及失的战争需要筹备的粮草物资和兵力,以及西南边境战火下会波及的百姓的安置……这桩桩件件的,每一个看似一句话的准备下面却都会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巨大工程。 洛冰河对这些也都知道,他只是想听到皇帝对他的一个亲口承诺。 “这大将军府,朕是刻意留着的,朕知道你要在大仇得报后亲手恢复这里的辉煌。” “陛下……”洛冰河逼干似要湿润的眼睛,皇帝陛下一如既往的聪慧,也一如既往的洞察人心,就比如皇帝陛下从没有询问过他要不要恢复身份。 因为他不必说,陛下自然懂。 皇帝这次招他进京,除了给他尊荣亲赐赏赐外,还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进京探查当年那桩案子的机会,虽说这京城已经有了一定的洛冰河的网络,但他远在边疆,很多事情布控不及,很多消息也易遗漏。皇帝还给了彭子征一支五人小队,据说这五人均是奇人异士,留在他的手里方便便宜行事。 这君臣二人继续聊了许久,直至二更锣响,皇帝刘顼才在老太监瑞福的再三请求下,离开大将军府乘车回宫。 马车里的老太监给皇帝陛下倒好茶水,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地提醒道:“陛下,彭将军有事并未言尽。” 皇帝将茶盅微重地放回桌子,吓得老太监忙在这马车中跪地告饶:“是奴才多嘴……” 皇帝没喊起身,静静地看着汗滴从老太监的额角淌下,顺着老太监的皱纹滑进他灰白的鬓发中,这才让瑞福起来。 老太监起身时不敢扶马车车壁,硬撑着一把僵硬了的老骨头站起来,退到角落。 皇帝自然知道,那西南驻军里大小官兵对吴芃恩的憎恶可谓是不遮不掩。远在边疆的官兵为什么会对一个于朝堂多有建树的一品大员有怨?且这吴太傅还曾是彭子征的老师。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彭子征此人对吴芃恩就是充满了憎恶,上行下效,驻地风气就此形成。 刚才的君臣相聚中,刘顼几次提及吴芃恩在他亲政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但彭子征的面色无一异常,保持着沉默聆听状,但恰恰是这“无一异常”就是不正常。以彭子征的性子,听了吴太傅如今的功绩,必然要兴奋地聊起小时候两人一起读书的往事,或是为他欣喜身边有能臣良将相佐。但他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再等着与吴太傅相关的话题揭过。 “瑞福,吴太傅仍不同意嫡女入主凤位?”眸光闪过,皇帝问道。 瑞福忙近前答道:“是的,吴大人跟太贵妃说他的嫡长女吴岁宁是要留着招赘的,太贵妃娘娘若是非要吴家出个皇后,只能让自己的次女吴柚宁服侍圣前。” 年轻的皇帝被气笑了:“他的嫡次女才九岁!” 第41章 皇帝刘顼 对于中宫空虚,后宫无人这种情况,刘顼并不在意。但随着他年岁的增长,不光朝中的大臣隔三差五地上疏奏请皇帝广开后宫繁衍子嗣,甚至于那位从小就对自己无比热络的太贵妃也在忙着从适龄贵女中相看。 刘顼很头疼。 这个宸太贵妃长相极美,据说为了保持这一身雪白的肌肤,她从不会无遮拦地走在太阳底下。同时这宸太贵妃也很奇怪,她明明有着与刘顼同岁的儿子却总会花更多的时间去巴结刘顼。 刘顼是知道这位先宠妃与自己母后的恩怨的,无非就是一位得到了先皇的极尽宠爱一位只空占先皇继后的位置得着先皇礼节性的对待。如今,那位愚笨且美丽的先宠妃依旧鲜活,而他的母后却死在了生产的当日。结合种种,无论是宸贵妃还是宸太贵妃的巴结讨好,都让刘顼感到厌恶。 但刘顼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为君者更是不会将自己的感情轻易表露。所以,他从小看着宸贵妃的各种热切关爱的自我蹦跶而不动声色,看到如今,仅仅像是,看戏台上的名伶。 但这宸太贵妃竟然要插手他的婚事,那就僭越了。 起先,宸太贵妃频繁地组织赏花宴什么的,刘顼只以为她在为自己的八皇兄刘曙挑选婚配人家。便想着这样也好,等刘曙娶妻开府后,就可以让宸太贵妃跟着自己的亲儿子出宫荣养了,省着总是在自己面前蹦跶。结果后头就有小太监禀告,说是宸太贵妃和吴芃恩太傅在悄悄地争吵,而争吵的内容竟然是宸贵妃希望吴太傅的嫡长女入宫为后! 这个愚蠢的女人,蠢的让刘顼想笑。她怎么就这么自信?她有什么资格插手自己的婚事?她以为她是谁? 刘顼就打算继续看戏,最好是看到这个自我感动的太贵妃与自己的恩师决裂。 刘顼是知道宸太贵妃和吴芃恩之间良好的关系的。他也曾派出人探查是不是自己的父皇被戴了绿帽子,但从结果上看,这二人似乎只是维持着一个取其优势互相扶持的结盟关系。他曾直接问过吴芃恩,吴芃恩在错愕之余也很坦诚地表示自己幼年时有个关系很好的邻家妹妹进了宫,开始的时候仅仅是有求于宸太贵妃,在后宫中找到自己的妹妹,同时也抱有私心,想着在取得这位昔日宠妃信赖的同时也能更方便的察觉对方的动作,毕竟她有一个跟皇帝同岁的儿子。 刘顼选择相信自己的老师,在吴芃恩退下的时候,他问了一句:“找到了吗?” 返身而回的吴太傅一脸哀伤:“无。” 想到这里,马车上的皇帝微掀了一下车帘,一名暗卫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跟前:“去查查吴太傅年幼时的邻居。” 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进了宫门后,一路再也没发话的皇帝突然对瑞福开口:“宣吴芃恩。你亲自去。” 瑞福接旨后下车,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日是初八,此刻的月亮早就落了下去,代表着已过三更。他摇了摇头,又招手唤了个小太监,重新驱车前往太傅府。 …… 御书房里,刘顼让老师坐下后,开口问道:“齐地的华名士答应了吗?” 吴芃恩:“禀圣上,并未。” 皇帝:“找了几次了?” 吴芃恩:“禀圣上,上月二十八,臣刚拜访了华名士第三次。” 皇帝:“杀了吧。” 吴芃恩咽下即将出口的阻拦,顺从地跪地叩首:“臣,领旨。” 第42章 华名士之死 远离京城的楼玉县。 篱笆小院里,有大簇大簇的菊花开的热烈,院中绑在树上做成的秋千上有个小女孩边咯咯笑着边将秋千荡高,粉蓝色的裙裾跟着翩翩起舞,而她身后推着秋千的妇人发髻上插着两朵新摘的开的层层叠叠的明艳黄菊。 快马轻车而来的吴芃恩一身白色简袍,踟蹰院前良久而不入,还是华名士出屋喊妻子给自己缝补衣裳的时候才注意到访客的到来。 华名士外袍大敞,头发仅仅用一根束带松松的扎在背后,看到吴芃恩的那一刻面色大喜,几步跨了过来,一把攥住吴芃恩的手腕边往家扯边大声嚷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又来了?那么大一朝廷说放下就放下了?我就说嘛,你那小皇帝离了你照样转的动,多往我这儿跑跑,上次的论辩我不服!你我再论上一论!” 吴芃恩任由华名士将自己拉入房屋而不言一语,待被华名士摁在椅子上,又抱过来一坛浊酒后,就看到这向来恣意爽朗的华名士带着一脸促狭道:“怎么?被贬斥了?罢官了?别是抄族了吧?你先和我说说是不是十族,倘若十族的话我得先跑!” 吴芃恩并未像往日那般反唇相讥,只是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瓶酒,道:“恩此来,是请君尝一尝来自京城的酒。” 华名士将踩在椅子上的脚拿下,系好外袍,端正坐下后缓缓开口:“我妻女不善饮酒……” 吴芃恩接着道:“妇孺小儿自是不便饮酒。” 华名士旋即哈哈大笑,夺过酒瓶就要畅饮。 吴芃恩一把摁住了他,直视着他问道:“甘心?” 华名士停下动作,又是爽朗一笑:“芃恩兄慎言啊!”想了想,他又点头赞道:“小皇帝将是一代雄主,是士看走了眼啊。” “不过,”华名士继续说道,“他让你亲自前来,怕是也有敲打你之意。士不归天子,不交权贵,徒有虚名而无以大用,乃今上之弃民。你的小皇帝用不了我,他岂会留我给他人用?我此番结局之后,大汉将无惰民,国终不为弱国。罢了,罢了。”说罢,仰头畅饮。 吴芃恩站起身来,躬身长揖。 而原本在院中陪伴女儿玩耍的妇人此刻也牵着女儿的手欢笑着走进来,看到此场景瞬间了然。她收了笑,让女儿回到房中,自己找了针线蹲在华名士的脚下开始一针一线的给他缝补身上的衣服。嘴角开始溢出鲜血的华名士将脑袋靠在桌子上,只是微笑着伸手一下又一下抚着爱妻的头发,直至那手渐渐没了力气,垂然落下。 吴芃恩依旧长揖不起,给亡夫缝补完衣服的妇人站起身来,开口道:“吴先生,夫君去了。起来吧。” 折腰长揖的吴芃恩并没起身,反而是跪了下去,而那妇人也看到了这位貌若潘安的美男子紧闭的双眼下流着的泪。 她嗤笑了一声,再次说道:“好了,吴先生请回罢。说起来还要谢吴先生饶了我孤儿寡母一命。上次你走后,夫君曾提到,你若五日内返回,他必将没命。没想到的是,饶是夫君绝顶聪明,也没想到自己的寿命还多赚了六日,想来也是该谢吴先生的。” 吴芃恩依旧跪地不起。 那妇人终究没能保持平静,将针线篓子往吴芃恩身上一砸,带着哭音吼道:“滚啊!” 吴芃恩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又对着华名士妻子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第43章 太傅之心 一马一车夫,轻便的马车轻轻滚动在楼玉县至京城的官道上。 吴芃恩在车厢中静默了一路。留给他哀思的时间并不多,等回到那个京城,有天下事齐聚在天子的案头,他得帮小皇帝看着朝臣,他得望眼整个大汉百姓。 可是,他努力爬至高位是为了什么来着,他是不是错了?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举荐华名士,是真的错了。 那他当初在金銮殿上的听到赞礼官接力高唱新科状元是他吴芃恩时,他在想什么? 他忘了。 他只记得自己袍服冠靴丹陛而立,有鼓乐齐鸣,圣前接榜。 那天的鼓乐很响,那天的丧钟更响。 大丧之音,皇后崩。 马车停了。 哀思被打断,有掌心布满厚茧的手掀开车帘,马夫吴过那张平凡普通的脸出现在吴芃恩的眼前:“老爷,要不要下车活动活动?” 吴过的提醒让吴芃恩意识到久坐颠簸导致的腰背酸痛,但他还是拒绝了吴过的提议:“还是抓紧时间回京吧。” 吴过却并没退下,反而上了马车坐下。车厢很窄小,即便是吴芃恩与吴过两人的身形均很瘦削,但这逼仄的空间还是让两人紧紧的挤在一块。吴芃恩却对这个老仆的动作无任何讶异训斥,反而尽量靠边坐了坐给吴过尽可能多的腾出点位置。 “这边是条岔路口。”吴过双眼有些呆滞,不知回忆到了什么,“往南那条,可以去孟连山。” 吴芃恩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吴过又开口道:“十六年了,不过去看看吗?” 吴芃恩不答,只是叹了口气,躬身下车说道:“下车活动活动吧。”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如斯逝过三十六载,昔日的寒门状元,今日的辅国重臣,吴芃恩听过各种各样对他的夸赞:容若潘安,掷果盈车,惊才绝艳,独步诗文,国之栋梁。可是没有人会想到,宦海浮沉十余年的吴太傅的心,很小。 小到只想塞下二三人,小到只想爱二三人。 但是这二三人,他一个都护不住,他的心被迫装下偌大的朝廷,被迫装下一国的百姓,可是最初的最初,他明明只是想护住二三人啊! 年少时的他,曾羞于承认自己这种儿女情长感情丰沛的性情。如今的吴太傅,却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一次次的放弃了儿女情长。 起风了。 吴太傅拢了拢外衫,踏上了继续返京的路。 …… 京城归德将军府。 “哎呦哎呦,这边儿,这边儿用点力!”郑希清早跟彭子征对招抻着了脖子。 如此上好的表现良机,李宝儿怎么会错过?因此她自告奋勇的给自己的师父揉脖子。 “将军说,咱们要在这京城住上三五个月。明天你自个儿去买点笔墨纸砚,三日后去巷子后的私塾读书去!” 这波儿操作让李宝儿呆了,她停下动作,转到郑希面前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让我跟那群屁大点的孩子一起读书?” 第44章 魔鬼彭子征,牲口彭子征 面对停了按摩转到自己眼前甜嘴小徒弟的一脸不可置信,郑希表现出一脸的“你别不知足”了的表情,并且叱道:“臭小子,你还想让我花钱请先生来府上单独教你?给我继续揉!” “不儿,”李宝儿急了,“师父!我都十六岁了,那个私塾里的学生都他娘的不到十岁啊!您让我跟那群小屁孩一起读书还不如让我继续回去劈柴去!而且我又不考秀才!师父您是不是有钱没处花了?” “啧,”郑希不满于李宝儿的不求上进,“老子花钱给你读书,你还有意见上了?老子是看你读书有点天赋,学武又是个废物!不读书以后干啥?” “师父!我就是认字儿快点,真不是个读书的料!我连诗的好赖都看不出来!而且我字儿写的还很丑!”此时李宝儿非常懊恼当初为了表现,没收住智慧的泄露。这边虽然用的是繁体字,但与简体字一比一猜,也是很好记的。可如今这郑希把她当成了读书的天纵奇才,竟要逼着她这个理科生去学古文!怎一个痛苦了得! 而郑希想让李宝儿正经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前几天师徒二人经过后巷,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李宝儿翘脚看了许久,郑希这个老父亲顿时心酸了,因此麻利的找了私塾山长,交了束缚,把自己这个十六岁的大徒弟塞到那群十岁左右的小公子间插班去了。 其实郑希真是误解李宝儿了。她穿越到古代,头一次从军营里出来看到古代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也是有点好奇的。尤其是那私塾里的小孩,端坐在桌前真的就如电视里那样摇头晃脑的跟着先生读书的样子,实在是好玩,所以李宝儿忍不住去看了个乐子。她要是早知道自己这个举动让郑希误会了,指定连靠近那儿都不靠近。 李宝儿正缠着郑希想让他改主意,彭子征大步跨了进来,一进屋就一脸凶相地骂李宝儿:“今天两个时辰的马步扎完了吗就在这偷懒!” 见彭大变态进来的时候,李宝儿瞬间收了声儿变成了哑巴。然后老实的听彭大变态骂完自己后,非常规矩的行了个礼就跑出去扎马步去了。 待李宝儿走后,郑希护犊子的对彭子征不满:“你嗓门就不能小点儿!看把我徒弟吓得!” 彭子征很不服:“我嗓门就这么大,你怎么不找找那兔崽子的原因?” “嗨,你这个臭小子!” 就这样,彭子征还不满呢,继续嚷嚷着:“你看看他弱的跟麻雀似得,还是个兵吗?像话吗?那小胳膊小腿我折吧折吧能给他塞尿炕里!他要是不好好操练,就别当我的兵!” 在“卷自己”和“卷自己的兵”这方面,彭子征执着的不容任何人去质疑,郑希也是犟不过他,也只能任由他独断专行。 扎了四个小时马步的李宝儿双腿抖得如蝴蝶振翅,她真想高喊一声:“打倒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打倒彭子征!” 但若是李宝儿能遇见未来的话,此刻的她一定会兴奋于几天后终于有人让这个彭变态碰了一鼻子灰。 第45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京城吴府。 吴家大小姐吴岁宁正抱着把古琴爱不释手,旁边十三岁的弟弟吴家大少爷吴繁之正瘫坐在大姐的绣椅上翘着二郎腿等夸。 这古琴是吴繁之从好哥们那里耍尽手段拿到手的,再过五日便是大姐吴岁宁十六岁生辰了,这把名为凤争的古琴是他这个弟弟送给大姐的生辰礼。 “繁之,”吴岁宁开口,如黄莺出谷,似泉水叮咚,“我没记错的话,这凤争是工部尚书的长子金海所有吧,怎么到你这里了?” 吴繁之忙坐直了身子,窗前抱琴的大姐正柳眉微挑,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着他。 吴繁之心中一凛,姐姐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他从小敬爱这个长姐,但也是真的怕这个长姐。他这个长姐别看气质温婉,讲话也温温柔柔的,可是她也能够边温温柔柔地说着话边拿小树枝抽他的掌心!若是说他是他母亲娇惯的一个手指头都没被母亲碰过的大少爷,那他这个长姐可是把这些欠下的“手指头”全给他补全了的人。 吴繁之转了转眼珠,谄笑道:“长姐就是有眼力!这风争原还真是金家大哥的,但后来又送给金老三了,这不,金老三听说长姐你善音律,马上又快到生辰了,屁颠屁颠的就给我送过来了呗。” 吴岁宁微垂的眼皮往上一扫:“哦?是吗?” 吴岁宁仅仅是噙着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弟,就让吴繁之开始心慌彷徨,最终他没能抵的住血脉的压制,将自己从工部尚书家三公子金升那骗取古琴风争的事情倒了个干净,最后他还委屈上了,趴在吴岁宁的脚边抱着吴岁宁的双腿耍无赖道:“长姐,弟弟月钱就这么点,可是弟弟也想送你份像样的生辰礼啊!长姐!” 吴岁宁只是轻柔的说了句“起来”,然后轻轻拧了一把爬起来的小弟的耳朵说道:“待会儿跟我去金大人府上道歉,回来后去玄虎门校场那儿跑二十圈。” 吴繁之一脸惊喜,摇着吴岁宁的手问道:“真的?只是跑步?不挨板子?” 吴岁宁睨了他一眼,只是柔柔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风争是金家长子金海的心爱之物,怎么可能轻易的送给金三?倘若这风争真是金三的,你们哥儿之间的嬉笑打闹倒也无妨,但你想过没有,金三将风争交于你,在两位金大人那里如何交代?是否会被冠上偷盗之名?你仅仅因为一把古琴,就陷兄弟于污名,此为罚你之因。但念在你年幼,思虑不慎,所以轻轻罚过。” 长姐的话无异于当头一棒,立马让吴繁之明白过来,随后对道歉这事儿就变得比吴岁宁还积极,金三这兄弟笨是笨了点,但也是自己兄弟啊。 等吴岁宁带着吴繁之以及风争古琴和赔礼之物来到工部尚书金府时,金家果不其然正在抽金三的鞭子。 那金老三正被吊在院内的大柳树上,宁死不屈的犟嘴道古琴被他弄丢了,誓死不供出风争真正的去向,气的拿着鞭子的金海踱着步子转圈:自己的亲弟弟,都打到这种程度了还不开口,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真像审犯人那样下死手吧! 这古琴凤争是皇帝御赐之物,倘若真如三弟所说被随便丢了,那一整个金府都要跟着他遭殃。 第46章 疼我的那个长姐真狠心啊 吴岁宁的到来解救了金三,也解救了金家老大金海。而且吴岁宁不光将风争完璧归赵,还拿了一座品相极好的珊瑚摆件作为赔礼,再加上人家堂堂太傅的嫡长女亲自登门道歉,金家更是没有纠缠责难的道理。 此时,金夫人正坐在会客厅拉着吴岁宁不断地夸赞。这吴家嫡长女长得端庄柔婉,一身的气度若仙子脱俗,实在是不凡。金夫人拉着吴岁宁的手是越看越喜欢,甚至大胆的盘算着娶她进门做长子金海的正妻金家的宗妇的可能性。 她家金海如今刚过而立,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尤其是年仅二十就是金吾卫中郎将了,这不比其他那些整日里就知道招猫逗狗青楼听曲儿的世家子弟强?怎么就没可能娶个太傅之女?不过这说亲的事不好在小辈跟前说,那未免显得她这个当家主母太过轻浮,所以金夫人并未在吴岁宁跟前流露什么,只是叫了自家也是擅音律的长子过来作陪。 金海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身青色金吾卫官服,上身的轻罩甲包裹住胸腹,配有对豸的腰带收紧窄腰,身姿挺拔,步伐沉稳,与吴岁宁见了礼后,就择了把椅子稳稳地坐了下来。 金夫人嘴上埋怨着自己的好大儿会客也不换身衣裳,心里却是骄傲的很:看我儿,多么的器宇轩昂龙章凤姿,我就不信有哪个小姑娘能抵挡住我儿的魅力。 她自以为惦记上太傅嫡长女吴岁宁的小心思在小辈面前掩饰的很好,还自我感觉表现得从容和气颇有长辈风范,殊不知她的各种神色都被吴家那个小机灵鬼吴繁之看到了眼里。 从金府离开,吴繁之就忍不住跟长姐嘟囔:“以前我还奇怪呢,金大人这样一个刻板无味的人怎么会有金三那样跳脱的儿子,原来金三这是是随金夫人啊!你没看见金夫人看你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狗看到了肉包,连遮掩一二都不会。” 与他并坐在轿子中的吴岁宁皱了皱眉头,训道:“粗俗。你敢说你长姐是肉包子?” 吴繁之一听,长姐并没有训斥他妄议长辈,只说自己言语粗俗,就知道他们姐弟俩对金夫人的看法应该是英雄所见略同,因而也不害怕,又开始和长姐说着金三的一系列糗事。他就知道他的长姐虽然对他严厉,但也是最最疼爱他最最懂他的人,自己一撅屁股她就知道自己要拉屎还是放屁,肯定不会因为自己说嘴一个外人而责难他。 等吴繁之出了轿子,看到来到啥地方顿时傻了眼:“不是吧,长姐,现在就要绕校场跑圈?” 吴岁宁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坐在丫鬟收拾好的树荫石凳处,冲着校场方向一扬下巴,吐出三个字:“开始吧!” 吴繁之不死心地讲条件道:“长姐,我这深衣广袖的,也不适合跑啊,不然等明天弟弟换了劲装再跑吧。” 吴岁宁稳坐不动,只是轻声细语地说道:“打板子不挑衣着,看来还是打板子方便。” 第47章 怕看? 被长姐成功恐吓到的吴繁之立马闭嘴扭身开始跑,他要收回长姐疼爱他的话!本以为所谓的绕校场跑圈拖个一天两天就会不了了之,谁能想到长姐她竟然这样狠,让他穿着广袖大衣裳就开始跑,一点儿余地都不给他留!但凡长姐早提醒一句换了短打再出门,他都能反应过来早早溜之大吉!什么兄弟遭难他去营救,谁爱去谁去!他扯过一旁的小厮麦青跟他一起跑起来,就没有主子挨罚奴才在旁边看着的道理。 如今刚过未时(下午三点以后),这玄虎门校场上还很空旷,除了在那跑圈的怨种吴繁之主仆二人,只有一个男人在不远处的演武场上耍着大刀。 吴岁宁对刀法剑法什么的并不懂,但不妨碍她无聊的时候欣赏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将一手重刀舞的行云流水如此漂亮。 而在演武场上练刀的彭子征也敏锐地察觉到视线的凝视,挥动重刀的招式间隙他就注意到了三丈开外的树荫下,有位不知谁家的女郎正一派悠然的看着自己。 往日军营里,彭子征经常会在万余士兵齐刷刷的视线中示范招式或是在千军万马间挥斥方遒。而今,仅仅被一个小女郎瞅着自己舞刀就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自己是那戏台上表演的猴子任她观赏的样子。彭子征越练越心烦意乱,索性扔了大刀,大步向那女郎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这女郎长得颇为清雅,一双又细又长的眉毛似如远山,巴掌大的小脸肌若凝脂似在散着柔柔的光。她神色淡漠地看着自己走近而不动分毫,只是那嫣若丹果的唇瓣上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彭子征稳了稳心神,丝毫不在意这女郎的丫鬟一脸戒备的架势,盯着坐在那儿的女郎,故意用很凶的语气喝问道:“看什么看!” 谁知那女郎依旧是面若平湖,只是抬了抬眼皮,眸光流转,嘴角微翘,反问了俩字:“怕看?” 彭子征一下子哽住,旋即气呼呼地返回演武场,一把扯下上衣,光着膀子就开始继续他那没练完的招式。 吴岁宁一旁的丫鬟流光“哎呀”一声赶紧用帕子捂住眼睛,又立马想起还有自家小姐在呢,赶紧转到吴岁宁面前挡住她的视线说道:“小姐,咱们走,这是个登徒子!” 谁知自家小姐却轻轻拨弄开她,还怪她大惊小怪道:“街上光膀子玩喷火的杂耍没看过?他敢脱你还不敢看了?” 小丫鬟只好退下去,抬眼也不是,不抬眼也不是。 吴岁宁一开始的确只是在欣赏,谁知那舞刀的男人竟这么不禁看,还跑下来质问她,那她就要锻炼锻炼这男人人前自处的能力了。不过这男人长得的确还不错,看那猿背蜂腰,看那臂展长腿,而且刚才近看的时候,那浓眉下狭长的丹凤眼也是野性十足。 他敢脱我还不敢看了? 我当朝太傅嫡长女,我怕他?? 第48章 都是因为吴岁宁 彭子征是气呼呼的回府的。 这御赐的将军府后院净是些假山鱼池凉亭茶桌什么的没用的玩意,非常影响他日常练刀。等那后院栽种的花花草草被他的大刀斩的七零八落的时候,副官郑希终于看不下去了,赶着他出府去校场折腾去。结果,今天第一天去那儿就遇到个女登徒子把他当猴看!尤其是后来他都脱了上衣了,那不知羞的女郎还在那看个不停,边疆民风豪放的妇人都比她知羞!他是硬生生撑到那女登徒子走后,才收了招式。 可是往回走的路上彭子征越想越不对头,这怎么感觉他好像是特意给那女登徒子看到尽兴才下台的样子?如此说来自己更像是那戏台上的杂耍,等着客人随来随去任君观赏。 彭子征怄着一股窝囊气回了府,进府就开始找茬儿:“李保保呢?今日的马步扎够时辰了吗?” 刚从小屁孩堆里回来的李保保忙一路小跑来到彭子征跟前,大着胆子回道:“将军,属下白日里去学堂了……” 彭子征可不管这些,直接一个怒吼:“去学堂就可以不扎马步了吗?给我扎去!扎不完俩时辰别他娘的给我吃饭!” 李宝儿只好麻溜的去扎马步,内心痛骂不已:“干!好日子没过两天,这死变态又犯病了!” 现在已过酉时,饿了一下午肚子的李宝儿还要继续饿着肚子站够四个小时,她真是对这个封建社会严明的阶级制度痛恨死了,这若是现代,她遇到傻逼老板还可以炒老板鱿鱼,拍着桌子怒吼老娘不干了,可是放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她想跑路都不行! 这边儿彭子征对着李宝儿发了一通邪火儿,依旧不觉得舒畅,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无能怒吼:“不要脸!女登徒子!不知羞耻!” 喊了一会儿后愈加的口干舌燥,想起自己在演武场库库的耍了那么久大刀还没喝一口水,立马踢开房门冲着外面大吼:“人呢?都死哪去了?连壶水都不知道倒?” 有小兵匆匆提水过来,低眉睡眼地倒完水就是跑。 …… 这边彭子征正因为吴岁宁气的不行,工部尚书金叔磊府上也在因为吴岁宁争吵。 金夫人等金大人下了值,立马迎上去说了想跟吴太傅结亲的意思,结果没说几句就被金金大人呵止住了:“胡闹!宫中的太贵妃想要吴芃恩的嫡长女入主中宫他都没同意,他能看上我这个无甚实权的工部尚书之子?你休要给我惹麻烦。” 金夫人不高兴了,立马嚷嚷道:“怎么?他吴芃恩不让岁宁当皇后,还能不让岁宁嫁人了?他看不上你们工部那是你自己没本事,不一定看不上我儿这个二十岁的金吾卫中郎将!” 金大人愈加的烦躁,觉得自家夫人真是狂妄的可笑,她觉得自家儿子好是她的事儿,但凡她敢去吴府给金海提亲,那就是在羞辱吴芃恩,这仇算是结上了。因此他耐下心来继续跟金夫人解释道:“吴大人对这个嫡长女疼爱的厉害,他是想留着长女招赘的,你要是愿意让金海入赘吴府,你尽管过去提!” 金夫人不可置信:“招赘?他吴芃恩又不是没有儿子,堂堂一太傅给女儿招赘,也不怕被满京城的人笑掉大牙?” 金大人实在是听不下去夫人那没点城府的嚷嚷声儿,甩下一句“总之,不准再惦记那吴岁宁”就去芙蓉园的白姨娘处了。 把金夫人气的,绞着帕子对着自家老爷的背影“呸”了一口,发狠道:“就知道灭自家威风,我就不信我家海哥儿配不上一个十六了还没议亲的老姑娘!” 第49章 都是因为吴岁宁2 惹了金家夫妇争吵和让彭子征无能狂怒的吴岁宁依旧在吴府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虽说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可是吴府上下并没有忙碌准备的意思,只因为她的生辰跟当今圣上是同一天,也就是先皇后崩逝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知道,先皇后是产后血崩而亡,当今圣上继位后便下旨宣布往后余生再也不会过一个生日。皇帝都不办生辰宴了,她一个小小的官宦家眷又怎么敢在这天操持自己的生日宴?甚至于她去年的及笄宴都是刻意避开了生辰当天,提前了三天给办的。 吴岁宁对过生日这事儿看的倒是淡然,左右不过是府上办个宴席,手帕交们聚一聚,再收点生辰礼什么的。可是哪天聚不是聚呢?她作为当今太傅嫡长女,手里也不差什么好东西,更不指望靠个生辰来收点好玩意儿。但是吴岁宁的母亲却总觉得亏欠了自己这个长女,每当这天她都会搂着长女回忆生她那日的辉煌光景,因为那天也是自己的夫君高中状元的日子。那日夫君得知自己生产后连打马游街都没了心思,先是急匆匆的回府看望她们母女后才又匆匆离去赴那人生得意的琼林宴。 吴岁宁想着母亲那甜蜜的讲述,又想到自己那美如宋玉的太傅老爹,真是又骄傲又汗然。父亲对她姐弟妹三人均是疼爱有加,可是她们三人虽说容色均是不差,却没有一个继承了父亲的美貌。而父亲顶着那堪称艳绝的容颜却没有恃美行凶引蜂勾蝶,对母亲保持着始终如一的敬爱,吴府后院不光没有姨娘,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这更是整个京城绝无仅有的。所以在吴岁宁的眼中,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她都看不上眼:再英俊的男人,有她家老爹好看吗?再聪慧的男人,有她老爹有才学吗?再家世显赫的男人,有她老爹忠贞吗?想到这里,吴岁宁不觉骄傲地“哼”了一声,心中划拉了一遍自己那些手帕交定下的亲事,忍不住想说上一句:一群垃圾。 正在为父骄傲的吴岁宁并不知道自己已是惹得别家波澜连连,还有一位血战沙场尚且神心坚定的归德将军被她气的跳了好几天的脚。那天从校场回来的彭子征在无能狂怒了一番后,花了一夜的时间来计划之后的操练章程:他堂堂一归德将军不能跟一小女郎服输,玄虎门的校场他还是要去的,他不光去,他还要天天光膀子去!他要让那不害臊的小女郎知道知道他到底是怕不怕被人看,看到最后是他怕被看还是她怕天天看!喜欢做计划的彭子征甚至在心中好好演练了一番再遇到那女郎时自己的眼神和姿态,务必要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 第二天,小女郎没有去。 第三天,小女郎还是没有去。 第四天,从清晨就跑去演武场操练到天黑的彭子征黑着脸回府了。 他娘的,那不害臊的小女郎是不是去看别的光膀子男人去了?!不要脸!他忍了数忍才忍住了让手下去调查那女郎的冲动:笑话,我堂堂一归德将军我还他娘的花心思调查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郎?我是干大事的虎将!查她一个小娘们就算我输! 堂堂的大将军彭子征心烦意乱的日子里,李宝儿也心烦意乱。 她每天要去学堂去听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回到将军府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扎马步,还他娘的被之前救下的那个“八皇子”缠上了。也不知道那憨货怎么就找到了自己,非说救命之恩得涌泉相报,说什么以后要跟着她唯马首是瞻!这都说的什么话!这话符合他“八皇子”的高贵人设吗?李宝儿疲惫的仿佛灵魂都被抽干了。 她决定了,一旦穿越回她的香香现代,她要写本纪实文学,名字就叫—— 《李宝儿受难录》 !!! 第50章 今日宜吃蟹 午歇。 李宝儿扫了一眼又扒在学堂窗户上的刘曙,面无表情的拎着书袋走了出来:“哥,我喊你哥行不行?学堂是有门的,你总是扒窗户符合你天潢贵胄的身份吗?” 刘曙瞪着那双又大又亮的小狗眼,可怜巴巴地说:“窗户不是离着大哥你近吗,你不知道阳光打在你脸上的小绒毛能有多好看!而且人家一没实权二没圣宠,没有御史乐意盯着白费功夫的,人家很自由的!” 李宝儿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看着这个身高能有一米八的十六岁少年,那白净的小脸上似乎还有一丢丢婴儿肥没有褪去,使他整个人显得又奶又狗。李宝儿训道:“一大老爷们,一口一个人家一口一个人家,我那十岁的同窗都没你能发嗲!我再听到你说一次人家信不信我揍你!” 刘曙瞪着湿漉漉的小狗眼拼命点头:“信信信!大哥揍我是为我好!” 李宝儿仰头崩溃:“啊啊啊啊~~~你他娘的还是个抖m啊!”说罢提起拳头砸了刘曙一肩头,问道:“中午吃什么?” 被李宝儿一拳头锤的柔弱倒退咳嗽连连的刘曙赶忙上前,拉着李宝儿的手边走边热情地提议道:“岁静楼新出了一款包子,馅儿里有新鲜的蟹黄,咱们一起尝尝!” 李宝儿止住脚步,这个世界这么钟爱包子吗?这种食物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她甩开刘曙的手,拒绝道:“我不吃包子。” 刘曙错愕了一瞬,旋即又热情地提议道:“那就不吃包子,他家还出了一款面,铺的满满一层蟹黄,好吃的能鲜掉眉毛!” 李宝儿皱着眉头,打量了刘曙一眼:“你要是想吃螃蟹,就直接吃螃蟹不就得了?” 刘曙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不会剥螃蟹……” 刘曙过来追妻,身边自是不带奴仆随从的,他一个皇帝的儿子连剥虾都不会更何况剥螃蟹这种高技术含量的活儿?让酒楼里的人给他剥他又觉得嫌弃。 李宝儿:“呦,这会儿又想起你天潢贵胄的人设啦?走吧,吃蟹黄面吧。” 李宝儿会剥螃蟹,但她不可能给刘曙剥,他又不是她爹,凭什么惯着他? 二人骑马来到足有三层的岁静楼,也没要包间,直接在二层的小厅中准备嗦面。 不是刘曙不想整一桌子席面展现一下自己的皇族实力,只是他这看似荒唐的追妻方式是在他对李宝儿一言一行仔细琢磨之下制定的。 自己的“爱妻”虽努力表演着一个男人的粗犷豪迈,实则尤为胆小谨慎。她没有攀权附贵的野心,害怕被揭穿女子的身份,甚至会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谨言慎行。刘曙知道李宝儿认定了他是个有点傻的“假皇子”,可能正是因为李宝儿觉得自己傻又觉得有自己冒充皇亲国戚的把柄在手里,反而对自己最是不设防。 自己的爱妻要把柄,那他就亲手递上去呗;自己的爱妻希望自己笨,那自己就老老实实的示弱呗。 反正就算最后揭露实情,他也可以一脸无辜地表示:夫人啊,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是圣上的八皇兄啊! 刘曙被自己的机智骄傲到了。 正在刘曙开心地跟李宝儿嗦着蟹黄面,就听到一个袅袅悦耳的嗓音: “八殿下安。” 第51章 遇见 来人是吴芃恩吴太傅的嫡长女吴岁宁。 看到来请安的吴岁宁,刘曙赶紧瞅了一眼李宝儿,就见她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仿佛再说:还在演? 懂了!宝儿这是以为我请了个托儿! 那吴大小姐就是个托儿! 机智的刘曙立马回应吴岁宁道:“喊我刘公子就好,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好了,代我跟吴老师问好。” 刘曙以为吴岁宁会懂事儿的离开,毕竟托儿嘛,待久了会露馅。谁知这吴大小姐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桌前,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李宝儿,问道:“不知这位是哪家公子?” 李宝儿正准备看戏呢,转眼间自己就成戏中人了?她绕过吴岁宁的视线看了眼刘曙,刘曙立马介绍道:“吴小姐,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李保保,目前在归德将军彭子征麾下任职。”又跟李宝儿介绍吴岁宁:“这位是我授业恩师吴芃恩的长女吴岁宁。” 吴岁宁继续盯着李宝儿,微笑着继续发问道:“我父吴芃恩只是给八殿下开蒙了两年,倒是不敢忝为恩师。李公子仪表非凡,虽头次相见但瞧着颇为眼熟,令尊可是也在京中任职?” 这吴家大小姐将“我父吴芃恩”这几个字咬的格外重一点,被问到的李宝儿却并不想跟人拼爹,老老实实地答道:“我爹只是个账房先生,也不在京中。” 感觉到李宝儿不想打交道的样子,刘曙赶紧站了起来,假称有话需要吴岁宁转告恩师,引着吴大小姐离开他们的位置:“余久不见恩师,甚是想念,还请吴小姐代余跟太傅问安,择日余当登门拜会恩师。” 往日里向来疏离且有礼的吴家大小姐今日跟换了个人一样,竟然对着八殿下冷笑一声,说道:“八殿下是该看望看望父亲了,你久不居朝堂,反倒是各种花宴酒局上处处能碰到八殿下,想来如今的八殿下已经连父亲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吧。”说罢甩着罗衫绫带飘然而去。 刘曙:以前见这吴家大小姐挺优雅得体进退有据的啊?今天这是发什么疯?吴芃恩就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教了我两年,我一个没封王的皇帝兄长整日里去辅国大臣那儿晃来晃去干什么,我不要命了? 满心莫名其妙的刘曙回到李宝儿那,主动解释道:“这些京中贵女闲着没事儿就是问问这个问问那个,估计是看宝儿你相貌出众,所以就多问了几句。” 李宝儿:“啥宝儿宝儿的,叫大哥!” 李宝儿对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或者事儿都不爱掺和,她也不想问刘曙和这吴小姐的关系,更懒得揭穿刘曙找托儿佐证自己真是八皇子的事儿,她觉得这趴已经过了,张罗着刘曙快吃面,下午她还得继续回学堂上课呢。 不过回到学堂后的李宝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吴芃恩”这个名字,不禁觉得刘曙好笑:他还像模像样的找了个“太傅嫡长女”来当托儿,他咋不直接说他就是微服私访的当今圣上?还真演上瘾了?赶明儿得提醒提醒这个熊孩子,这里可是古代,言论不自由,别什么话儿都敢瞎说。 那边吴岁宁却没把这事儿过去,她许久没这样怒火冲天了,离开岁静楼足足走了五六步才冷静下来,让跟着的轿子停下,自己和丫鬟流光上去坐定了,吩咐轿夫回府。 跟着吴岁宁上了轿子的流光憋了许久还是没憋住,义愤填膺的说道:“小姐,那个李保保长得跟老爷那样像,不会是老爷外头的私生子吧!” 拄着脑袋闭目养神的吴岁宁一个眼神也没瞟给流光,她在想。 想法子搞明白,一个长得和自己父亲八分相像的少年,跟自己那洁身自好的父亲究竟有什么关系! 第52章 小试吴父 “父亲,”吴岁宁端着一小碗鸡丝瑶柱粳米粥来到吴芃恩的书房,“夜深了,女儿给您送点夜宵。” 看到长女的到来,吴芃恩有些许讶异,但还是停下手中的公务,接过长女端来的热粥:“岁宁有心了,为父还真是有点饥寒。你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有什么事要跟父亲讲吗?” 这京中贵女讲究早眠,都这个时辰了,按道理岁宁早该歇息了。 吴岁宁却没回答,只是让父亲先把粥喝了,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吴芃恩从谏如流地小口小口喝粥,热粥入腹,整个人果真饱足暖和起来,舒适的甚至都有了些许困倦。他索性决定放下公务,唤来书童收拢了一干物什,然后朝向一直静坐等待自己的长女,问道:“好了,为父吃饱了。今日的公务也不做了,岁宁有什么话就跟父亲讲吧。” 吴岁宁尽量收敛住看向父亲的眼神中的锐气,依旧带着着孺慕的目光,说道:“父亲,女儿其实常常会想,您的长相如此出众,但我们姐弟三人却没有一个人能随您,您会不会很失望啊?” 吴芃恩无奈失笑,本来因为心里的紧张而不自觉绷紧的肩膀也放松下来:“你就因为思虑这事儿走了困?” 吴岁宁不答,只是垂下眼睛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 吴芃恩很少见自己的长女流露出这种小姑娘本该有的羞赧情绪,他的这个长女,自幼便遇事泰然张弛有度,所以刚才看到岁宁深更半夜前来找他,着实吓了自己一跳,以为孩子遇到了什么大事了。 吴芃恩想了想,温和而又慈爱地告诉吴岁宁:“你们姐弟三人长相随你们的母亲,为父反而更是开心,因为每次见到你们姐弟,为父都会看到你们母亲的影子,都会告诉为父你们是我与夫人爱的结晶。” 吴岁宁抬起头:“真的吗?父亲爱母亲是吗?是爱,不是敬爱。” 这个话题让吴芃恩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没想到自己这向来端庄内敛的女儿竟会说出如此热烈的话。他握拳遮嘴轻咳了一下,反问道:“岁宁,给你招赘的事儿……” 吴岁宁打断父亲的话头,执着地问道:“父亲,是爱母亲对吗?” 吴芃恩觉得自己要当着女儿的面红脸了,赶紧快速的答了个“真爱”俩字,企图结束这个话题。 但吴岁宁还是继续追问:“那父亲就没想过和别的女人生一个长得像自己的孩子吗?” 这句话成功终止了吴芃恩的脸红,他皱了眉头,轻斥道:“没想过,也不会想。这话以后不准说了,若是让你母亲听到,岂不是要伤你母亲的心?” 吴岁宁见好就收,赶紧敛目道歉:“对不起父亲,女儿知错了。” 父女二人又是闲聊了一会儿,吴岁宁便在吴芃恩的催促下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 等长女走后,吴芃恩又没了倦意,他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踱步出门,来到老仆吴过的房门前,抬手敲门。 门在吴芃恩刚敲了两下的时候就开了,吴过那张普通而又平凡的脸出现在眼前:“出事了吗?” 第53章 择婿难,择赘婿更难 “无事,无事,扰你清梦了。”吴芃恩说着抬步进屋,坐在方桌前久久不语。 吴过关上门后,自顾自的又躺了下来,说了句:“别点灯,我继续睡。” 吴芃恩却叹了口气,开口道:“刚才岁宁来找我了。” 本来躺下的吴过又坐了起来,不满道:“你这个人,有话不能直说嘛?岁宁这么晚不睡觉,找你干什么?” “嗯,我也觉得不怎么对,她突然问我有没有想过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吴芃恩你是不是收了哪个女人被岁宁发现了?”吴过猜测。 “我是那样的人吗?”吴芃恩很平静的否决道。 “你是说你不是偷摸干坏事会被发现的人还是说你不是拈花惹草的人?” 吴芃恩失笑,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扭头望了一下床的方向,说道:“你什么时候考虑事情如此周密了?” 床那边的语气明显不太好:“和你这样一个老狐狸待一起久了,想不多想都难!” 吴芃恩又转回头来,猜测道:“我在想,是不是岁宁有了心仪之人。岁宁是个思虑深的,或许对方对她说了什么山盟海誓,让她乱了方寸,因此……” 吴过接话道:“因此找你这个不沾花惹草的榜样问问这种男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吴芃恩轻笑。 吴过又想了一下,就有些急了:“男人哪有一个好玩意的!岁宁可别被骗了!不行,我得查查!早就催你赶紧给岁宁择婿择婿,你总是忙忙忙,岁宁都十六了!女大不中留你不知道吗!”他边说着边窸窸窣窣的开始穿衣服。 吴芃恩疑惑道:“你干嘛,如此更深露重的,你要去哪里查?” 吴过还真有主意:“我先去她那儿查查有没有登徒子给她的酸诗!” 曾经给自家夫人写过酸诗的登徒子.吴有被点到,但听到吴过真准备出门夜探凌云院,忙摸索着上前阻止:“你也知道岁宁十六了?你一大男人查什么姑娘闺房!” 吴过说了个“屁”字,又收声儿说道:“我是她干爹,她第一块尿戒子还是我换的呢!” 吴芃恩抓着吴过安抚道:“回头我问问岁宁的丫鬟不就知道了?你这话要是让岁宁听到了,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搭理你了。你这个脑子,估计一辈子就周全了那一回,然后就用尽了。” 吴过知道吴芃恩说的是十六年前那一次,又想了想吴芃恩的话,觉得他说的在理,自己关心则乱了,于是顺势推着吴芃恩出门,说道:“既然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现在找我干啥?滚滚滚,老子要睡觉!” 吴芃恩被推至屋外,在房门关上前嘱咐道:“你明日起悄悄跟着岁宁,看看她都和谁来往?” 屋里传来一句“用你说?”就又归于平静。 吴芃恩只好就着月色,慢慢踱步回了自己和夫人的院子。 并不是吴芃恩疏忽了给长女择婿的事儿,只是找赘婿难,找个品貌端正才学相当的赘婿更难。吴芃恩从三年前就开始掂量着哪家的公子可堪婚配,可是看来看去觉得没一个配得上自家岁宁的,要么就是看中的那些皆出身名门望族世家子弟,想让他们入赘比让他们自杀都难。有一段时间吴芃恩甚至阴暗的想:不如捏个什么罪名,抄了谁家,然后就可以打碎那群世家子弟的尊严,老老实实的过来配岁宁。 但,哎,草蛇灰线,倘若留痕,将来就会害了岁宁啊! 第54章 墙内的不出去,墙外的想进去 吴芃恩很快就找了吴岁宁贴身丫鬟流光,在岁宁的四个贴身大丫鬟中,流光岁数最小,心思单纯,跟岁宁其他三个稳重妥帖的大丫鬟完全不一样。但这心思单纯的流光却很得岁宁的喜欢,模样长得也是福气的很。 吴府话事人吴太傅找流光关心自家长女近几日的行程,流光自然毫不保留地说了个干净,而且小姐也没说不能说。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提及跟随八殿下的一个人长得跟吴太傅相似,反正老爷也没问是不?然后回到凌云院的流光找了机会又把吴太傅跟自己问话的事儿与自家小姐细细倒了个干净。 流光走后,吴太傅细细琢磨流光提及的这几个男人:工部尚书长子金海,玄虎门演武场耍刀的男人,八殿下,八殿下的好友李保保。但根据流光所说,这几人与岁宁几乎都只是片面之交,话都没说上几句。那个所谓耍刀的男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当今圣上新宠归德将军彭子征,那个什么李保保据说也只是彭子征麾下的一个小兵,都不是自家长女能看上眼的人。吴太傅索性先放一放这事儿,等一等吴过那边的消息。 而吴岁宁知道自己那心细如发的父亲起了疑,吴岁宁自是一动不如一静,这几天干脆就不出府了,整的吴过盯梢都不用踏出吴府那个大门。 这边吴岁宁一天到晚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边的八殿下刘曙却惦记着翻人墙头。 虽说刘曙天天中午等着李宝儿吃顿“情侣餐”,但每天这不到一个时辰的见面时间还是太短。刘曙觉得自己像是日日盼夫归的妇人,每天就盼着这个点儿跟李宝儿见一见。 他也曾邀请李宝儿纵马游船赏秋寻景,李宝儿却笑嘻嘻的说:“我可不能跟着你跑太远,我怕你把我卖了当小倌儿。” 这话听得刘曙几近崩溃,他委屈巴巴的指控李宝儿:“我拿你当大哥,日日巴着你请你吃好吃的,你却把我当人牙子,李保保,你不能这样糟践我的真心。” 本来半真半假说着这话的李宝儿赶紧哄自家小弟:“逗你玩呢,我是真没时间。每天下了学堂彭将军还让我扎两个时辰的马步,你想想,扎完马步吃完饭都什么时辰了。” 刘曙一脸哀怨的说道:“彭子征那个莽夫这么不做人!我找我皇兄参他去!” 李宝儿赶紧左右看了看周围的食客,然后说道:“你就别劳烦你家皇兄了。不过前半句这类话,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多说。” 刘曙的重点放在“没人的时候”,瞬间来了精神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没人的地方?” 警惕的李宝儿立马戒心大起,狐疑地问道:“你干嘛?你还想把我卖了当小倌?” 刘曙顿时瞪大那双大眼睛,一副被负心人辜负了的表情,整个人都快碎了,他强忍着咬牙切齿,崩溃地扑向李宝儿,在她脖颈间“哭诉”:“我一片真心喂了狗啊!” 李宝儿一把甩开他,展开第二个猜忌:“草,刘曙,你他娘的不会是个断袖吧?干嘛搂搂抱抱!再这样滚蛋哈。” 已经偷香窃玉成功的刘曙压下嘴角的笑意,像个乖狗狗一样低头挨训。 当天夜里,刘曙就叫上金二和翟呈诚蹲了归德将军府的墙角。 金家老二金平胆怯道:“八殿下,这是归德将军府哎,你这要是跳进去,估计转眼间就串在巡逻守卫的枪上了。” 第55章 夜闯将军府 刘曙对此毫不介意,甚至用鄙视的眼光扫了自己俩侍卫一眼,悄声说道:“要是你俩废物进去,肯定会被串成串儿,我功夫了得轻功一绝,进去保准没事儿。” 功夫最差的金二顿时不乐意了:“既然不用我们,这大晚上的叫我们出来干啥,你也不想想今天啥日子。” 翟呈诚也说道:“就是啊,我俩都是偷跑出来的,万一被发现了,金二这顿鞭子肯定少不了。” 金二更难受了:“合着就我一个人冒死过来陪主子啊,你个安平侯的金疙瘩啥事儿不会有是吗?” 翟呈诚安慰金二道:“怎么会!我若是被我娘发现了,肯定会罚我一天不吃肉。” 金二眼泪都快下来了。 刘曙打断这俩人的言语官司,说道:“你俩的存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你们扒墙根听着,万一里面发出吵闹声,那多半就是我被发现了,你们立马敲门假装拜访彭莽夫,给我制造点机会逃跑。” 翟呈诚不解道:“你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儿啊,彭子征还能把你这个八殿下怎么着吗?” 刘曙啧了一声,说道:“你们还真觉得我这个八殿下的身份多重要啊,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若是圣上知道我今天窜人家墙头,我可就亏大了。我还没封王呢,万一我那个弟弟一气之下,把我打发到岭南那种犄角旮旯里,先不说我的俸禄少得可怜,就说你们俩,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主子我了。” 胆战心惊的金二嘟囔道:“那正好,我就换个有用的主子。” 八殿下用肘子怼了金二一个闷哼:“背主玩意儿,那我就找御史把你写史书里,骂你的字儿还得超过十个!” 说罢,又有些低落道:“今天虽然是先皇后的忌日,可是也是我的生辰啊,我想和宝儿一起过一次生日。” 俩侍卫不言语了,自家这个主子虽说不受宠,整日里也没个正事儿,总是乐呵呵的样子,其实其心中也是埋着很多的苦涩的。就说当今圣上登基之前,还没颁布那条悼念先皇后免除今日生辰礼的圣旨之前,宸太贵妃也从没给八殿下过过一次生辰。 谁让主子跟当今圣上同日出生呢? 八殿下十分不适应这种低落的氛围,给蹲着的俩人一人一个头槌,说道:“你俩好好趴这儿听着,我去啦。”说罢一个纵身跃入墙内。 金二忍不住悄声对翟呈诚说:“草,八殿下的轻功的确了得,就这么嗖的一下子上去了,连点风都没带起来!” 翟呈诚点头认可:“所以说咱俩的确是废物。” 刘曙进入归德将军府的位置是后花园处,他琢摸着归德将军府没有女眷,这个位置又空旷地广,守卫能弱一点。谁想到还真被他挑中位置了,因为此时的李宝儿正站后院儿一大树根下扎马步呢!刘曙心里暗自甜蜜:我还以为要挨间房舍去找,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宝儿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他等过一波巡防经过,然后伏身潜过去,充满欣喜的悄声喊道:“大哥,大哥,我来看你了!” 正贴着树根扎马步的李宝儿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站太久脑缺血幻听了,后来扭头一看,自家小弟正一身玄衣,昂着白净的小脸,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藏在身后草丛里呢,她一个“我c……”没说出口,又赶紧止住,心想:妈的,敢冒充皇亲国戚的人果然胆子大,这特么的将军府都敢闯,这要是被抓到了,我不还得被彭子征当成细作嘎掉啊! 第56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李宝儿也不敢乱动,万一被彭子征抓到自己站不够时辰又得重来。她冲着刘曙悄声喊道:“你个呆货!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赶紧滚啊!” 刘曙趴草丛里撒娇道:“我不,我辛辛苦苦进来了,我才不走!” 李宝儿气的不行,只好说:“你先去我房间躲着,我还得站一刻钟。我房间在西厢房第二间!快去!被抓到了不许连累我!” 刘曙一听还能去李宝儿的闺房,自然是不能再乐意了,头点如捣蒜后,就开始摸索着找房间去了。 此时的李宝儿真是吓得不行,心里非常后悔交这么个朋友,她暗暗检讨自己:交朋友有那么重要吗?social有那么重要吗?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吃人的古代社会里交朋友!还特么的交了个蠢货朋友。 剩下的一刻钟扎马步时间简直比两个时辰都难熬,李宝儿满脑子都是若是刘曙被彭子征发现了,自己被砍脑袋,挨板子,一箭穿心等残酷场景,想着想着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好不容易扎满两个时辰的马步,有巡卫通知她可以去休息了,她连吃饭都来不及就匆匆往房间走。可是快走到的时候李宝儿又站住了,折身返回食堂:往日里自己扎完马步都是要去吃饭的。今天若是不去吃,万一招了人的怀疑,彭子征或者郑希过来看我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把我和刘曙瓮中捉鳖了嘛!毕竟彭子征和郑希的功夫可不是守卫小兵那种级别。 于是本来心急如焚的李宝儿又揣着满脑子的焦虑去食堂啃了点咸菜馒头,才装作与日常无差的样子溜达回房间。 走进房间点上灯的李宝儿并没看到刘曙的影子,李宝儿的心如坠谷底:完了,那个傻缺是不是找错房间了!正在她惶惶然不知咋办的时候,听到一声气声呼喊“大哥,大哥”,李宝儿寻着声音弯腰一看,这个傻缺天潢贵胄正趴在床底下探出个头来冲她傻乐呢。 李宝儿赶紧去锁了门窗,幸而如今已是初冬,关门闭户的也不会惹人怀疑。然后李宝儿让刘曙继续躲在床底下,自己把被子展开从床榻上耷拉下来,给床下的空挡安了个“门帘”。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给这个门帘再覆盖了一层后,吹了灯,自己也钻进那床榻底下。 刘曙在黑漆漆的床底下不明白李宝儿的操作,问道:“大哥你这是干啥?” 李宝儿没好气地答道:“棉花隔音。” 刘曙立马又摆出那种崇拜的眼神说道:“大哥就是大哥,懂得真多。” 可惜被两床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床底下黑的不见五指,李宝儿看不到他这副朝圣者模样。 可能是两个人挨在一起让这个略封闭的狭小空间变得温暖,也可能是男人的体温天生比女人高,挨着刘曙趴在床底下的李宝儿觉得自己手臂碰触刘曙的地方一片炽热,穿越自古代以来一直给自己各种洗脑自己就是个男人的李宝儿头一次觉得有些尴尬,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此时正和一个可以睡凉炕头的火力小伙缩在一起。 李宝儿定了定心神,然后开始骂刘曙:“你吃饱了撑得你跑将军府?你真以为你是八皇兄啊?你八皇兄你翻墙头?你还真有能耐了!你八皇兄你怎么不摆上仪驾大大方方的从大门进啊。” 刘曙好心解释道:“我这个身份不能用仪驾。” 李宝儿骂道:“这不是重点!说!你来干啥!” 和李宝儿紧贴着的刘曙感受到少女的吐气如兰,他觉得自己幸福的燥热:“我今天过生日,就想来看看你。” 刘曙本以为李宝儿会骂他“你过生日过来看我干啥”,谁想到李宝儿却停了嘴,半晌他听到少女略显低落的声音道:“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刘曙再次找到他和李宝儿有缘的证明,忍不住抓住李宝儿的小手,兴奋的说:“咱俩真是太有缘了,同年同月同日生啊!天造地设啊!” 李宝儿再次没好气道:“那就拜把子吧。” 第57章 床底的生日祝福 刘曙可不能和李宝儿拜把子,若是拜了把子以后还咋拜天地啊。因此他含糊地拒绝道:“我哪儿能占大哥这个便宜,我可是你唯马首是瞻的小弟啊。” 李宝儿用胳膊推了刘曙一把:“还拜把子呢,美得你!我都要跟你绝交了!” 刘曙赶忙追问:“为什么要和我绝交!我做错了什么?” “还问为什么?有你这种总会闯祸的朋友,我脑袋不得别裤腰带上啊!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归德将军府!你说闯就闯,你闯王啊你!彭子征是好惹的嘛?我在他跟前都是能躲就躲能闭嘴就闭嘴,他那个死变态大杀神,要是知道你闯将军府就是为了找我,我连辩解的时间都没有他就会把我宰了!” 刘曙很惊讶:“他这么不讲理啊!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还让你去学堂?要不咱不干了呗,这破将军府没啥可待的。” 李宝儿冷笑:“你的脑子就不能多长点儿?这地儿是说不干就不干的嘛?你以为这破班儿我想上?” 刘曙:“什么班儿?” 李宝儿:“不重要!” 俩人手肘支地,趴在床底下像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说着话儿,没一会儿手肘就麻了。刘曙感觉到李宝儿在不停地交替胳膊着地,好心建议道:“要不你翻过来,平躺着呗?”| 李宝儿从谏如流,在这狭小的空间艰难的把自己翻过来,只是翻身的时候她的发髻扫过刘曙的脸,那股皂荚的清香和柔软的发髻让刘曙在这黑暗里红了脸,他突然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被压得生疼,想也没想就也要翻身做仰躺位置以便获得更多的空间。然后他的鼻子就这样华丽丽的蹭过了李宝儿柔软芬芳的脸颊,刘曙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灵魂已是三十岁的李宝儿听到少年粗重的呼吸声,立马警铃大作:“你他娘的呼哧带喘的干啥?你不会真的是个断袖吧,草!” 刘曙慌忙找补:“别侮辱我,我对女人的喜欢那是坚定不移坚贞不渝!我这是……我这是疼的!胳膊支麻了还不准我喘喘气了?” 李宝儿没接话。 刘曙那边也是心慌意乱,他在想什么时候自己的追妻之路能更进一步啊!可是总得先让宝儿对我有意思我才能走下一步吧!可是这样小弟和大哥的身份能让她对我有意思吗?但我若是贸然点明她姑娘的身份,她肯定立马跑掉。 刘曙一直觉得自己和李宝儿心意相通,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应到李宝儿内心那刻意隐藏的小心翼翼。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宝儿突然打破这份尴尬的寂静,她说了句:“刘曙,祝你生日快乐。” 这样的祝福,刘曙没听过,但不妨碍他因为收到心爱之人的生辰祝语而开心,他也用同样的话说了一遍:“李保保,也祝你生日快乐。” 黑暗里,李宝儿轻声纠正他:“李宝儿,叫我李宝儿。” 刘曙乖乖地重说了一遍:“李宝儿,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刘曙又在李宝儿的床底下磨叽了一会儿,才在自家“好大哥”的催促下又偷偷摸摸的翻墙出去。而从温暖的床底下出来的李宝儿觉得一阵冷飕飕,也不打算洗漱了,直接脱了外衫钻进被窝。 这边儿刘曙和李宝儿暖暖和和的聊了许久的天,却坑惨了在墙根底下那俩娇贵公子哥儿。他俩在这初冬的夜里蹲久了,哪怕穿的再多也是冷的瑟瑟发抖,关键是他俩还不敢动弹动弹暖和一下身子,只能夹着胳膊缩成一团等着自家主子快点出来。 等刘曙带着一脸春风得意飘然落下的时候,金翟二人齐齐扑了上去抱住了自家主子温暖的身子。 第58章 打扮的花枝招展去见宝儿 主仆三人悄悄摸回安平侯府,翟呈诚吩咐丫鬟收拾了两间房服侍八殿下和金平洗漱睡下。 可是刘曙刚躺下,就听见门外金平的声音:“殿下,没睡吧?我想来想去,还是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跟您说。” 折腾了一晚上的刘曙也是累了:“你先憋着,明天再掏。还有,那叫“肺腑之言”,真是胸无点墨!” 金二却很执着:“明天我就是忘了,跟宝儿姑娘有关的。” 成功进屋的金二觉得八殿下盯着他的目光有些渗人,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八殿下说道:“你什么时候跟宝儿有关系的?” 金二赶忙摆手:“看主子您说的,我何德何能啊,我是说您和宝儿姑娘。” 穿着中衣坐在床上严阵以待的刘曙立马躺下:“我俩的事儿你知道个屁,用你掏心窝子?” 金二不满道:“主子,您这言语怎么这么粗俗了,您就是这样胸有点墨的嘛?我这不是时刻惦记着主子的事儿,想给您分忧吗?” 重新躺下的刘曙已经有些睡意朦胧了,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放”字,就闭上了眼睛。 “主子,您跟我说点肺腑之言,您对宝儿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我看这段日子您对宝儿姑娘可不是一般的上心啊!可是您想过没有,您是什么身份,宝儿姑娘又是什么身份?您就算是只是想纳了宝儿姑娘,太贵妃估计也不能同意啊!一想到将来可能因为这事儿又要闹一场,我这心里头啊,慌得不得了。” 闭着眼睛的刘曙叹了口气,感叹道:“金二啊金二,你是真心待主子我的。我是要娶宝儿为妻的,至于怎么娶,你不用担心,余自有法子。快滚回去睡觉吧。” 金平只有咽下一肚子的担心,反身离开。 等金平走后,平躺在被窝里的刘曙侧过身来,弓着身子缩成了一团,试图在那心碎回忆涌入脑海前将其忘记。 母妃冰冷刺骨的训斥,那只毛色杂乱却异常柔软蓬松的猫崽子,以及代己受过的金二和翟老幺。 我已长大,我会有自己的家,刘曙想。 第二日,艳阳高照。 醒来的刘曙信心满满充满希望,而金二和翟老幺却双双趴床上病倒了。刘曙不顾安平侯怕其染了病气的阻拦,分别去自己这俩挂名侍卫床前表达了亲切地慰问,又让人从自己的私库里捡出一只百年老参和若干礼品赐下,就兴冲冲的离开去扒学堂窗户等着李宝儿共进午餐了。 穿得一身头青色藏金暗纹窄袖长衫的刘曙特意在束发前扎了几股小辫,跟厚重的头发一起竖到头顶,也不盘成发髻,仅仅用一块白玉束发冠在发根处扎住,又在腰间佩戴了两块跟束发冠同色系的麒麟送瑞白玉腰佩,一整个青袍美少年君子足风流。惹得李宝儿频频扫视,终于被注意到了的刘曙那漂亮的唇角就高高翘起再也压不下去了。 就在刘曙暗自得意叫嚣“被魅惑到了吧,被我公子世无双的绝世姿容震撼到了吧”的时候,咽下最后一口饭的李宝儿开口了:“咱俩在一起,一整个《少爷与我》啊,太特么糟心了?” 刘曙懵逼了:“什么?” 李宝儿:“不重要,你爹娘是不是长得都很白?你咋就这么白呢?” 被“糟心”这个词儿击溃的刘曙:“爹娘?啊?” 第59章 李宝儿再次受难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八殿下刘曙还没从期待落空的懵逼中回神儿,一句冰冷的称呼“八殿下”又把二人的午餐氛围打碎。自己对面的李宝儿“歘”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刚喊了一句“将……”立马反应过来,震惊的扭头看向刘曙尖叫:“八殿下?” 刘曙还是坐在那儿,先是一脸无辜地回应李宝儿:“昂,我是八殿下啊,当今圣上的八皇兄。”然后又扭头望向黑着脸的彭子征,招呼道:“彭将军坐下一起吃点儿?” 彭子征冲着李宝儿冷哼一声儿,臭着脸对刘曙说:“我倒是没想到,八殿下还能屈尊降贵跟我的洗脚厮交好。”说罢,甩下一句“公务繁忙,子征先行告别。”就一把攥住李宝儿的手腕儿,扯着她就往外走。 刘曙还没来得及愤怒彭子征称自己的心爱之人为洗脚厮,就看到彭子征扯拽着李宝儿大步离开饭庄,忙扔下银子快步追去。谁知那彭子征出了饭庄直接把李宝儿甩上马背,然后两人一骑纵马离去。 刘曙看着李宝儿被那彭莽夫一路扯着磕磕碰碰的出了饭庄,又跟麻袋一样被彭子征甩上马背,心急如焚,他没想明白这彭子征发哪门子火儿,就怕宝儿受了彭莽夫的苛责,便也上马一路追去。 可是刘曙的马竟然没有彭子征的战马好,没多久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曙慌了,预感不妙。直接跑到金家老大那儿,强行要了一队金吾卫一起去砸归德将军的府门。 而此时的彭子征和李宝儿,并没有回归德将军府。 彭子征把李宝儿带去了洛家老宅,拎着她一个纵越跳进洛家老宅的院子,然后把李宝儿摔在地上,目光血红地质问道:“你是刘曙的细作?!” 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又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李宝儿已经被吓得抖若筛糠,她匆忙爬起来,单膝跪起抱拳回禀道:“我不是!回禀将军,八殿下是属下刚认识的朋友,属下并不知他就是八殿下!” 彭子征一脚踹到李宝儿的胸口,李宝儿擦着地滑了出去,掌心和右脸颊顿时火辣辣疼成一片,她不敢呼痛,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单膝跪地,语速飞快地解释道:“他是说过自己是八殿下,但平日里他一没护卫跟随二又没有架子,所以属下以为他在骗属下……” “所以,知道他是个骗子,你还和他交好?还一起吃吃喝喝?李保保,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我怎么没见过你跟一个同袍变成吃吃喝喝的好朋友?”彭子征边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些话,边一步步向李宝儿走来。 跪在地上的李宝儿抖得不行,但还是强忍着快速辩解道:“将军,属下曾经救过八殿下,是八殿下一直缠着属下说要还救命之恩,属下没法子……” 李宝儿话没说完,就觉得面门一痛,这次那彭变态直接一脚踹向她的脸,又将她踹翻在地。 “又出来救命之恩了?李保保,你说,我是信还是不信?”彭子征冷笑着又拎起李宝儿,找了一根粗绳几下就将李宝儿的双手捆在一块儿打了个死结,然后将她吊到了房梁上。 李宝儿觉得自己的眼皮迅速肿大的遮住了视线,嘴中溢满的鲜血不知是从肚子里出来的还是从掉落的槽牙里出来的。她艰难地开口道:“将军,你杀了我吧。” 已经把鞭子拿在手的彭子征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说!你都跟刘曙说了什么!你从我这里打探了多少秘密!” 伴随着话音落下,彭子征的鞭子已经甩到李宝儿身上,将内里的薄棉袄直接抽裂,棉花四飞。 李宝儿绝望地要麻木了。她现在只想速死,噶掉重开,重开后的她一定会第一时间跟那个祸害八殿下绝交。 第60章 圣上救我 此时,归德将军府前金吾卫对峙归德将军亲卫。走出来的郑希得知八殿下的来意后,有礼且强硬地拒绝了这位八殿下的闯入。他甚至觉得肯定是这位八殿下活腻了,他们都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保家卫国的将士,若真这么容易就让一群京城里的酒囊饭袋闯了门,他们以后还怎么有脸回驻地? “八殿下,您说的李保保其实是下官的小徒。归德将军平日里也从未苛责过小徒,所以不存在您说的那种情况。况且,就算小徒犯了过错,归德将军即便是打罚一二,也是我们军营里的规矩。我家将军并未回府,您若因着这莫须有的罪名带着一群人闯入将军府,不光下官跟将军无法交代,恐怕您在陛下面前也无法交代吧!” 金海的这波金吾卫,说白了也只是给刘曙壮壮声势的,他们既非八殿下的私兵,也无调令,就算郑希敞开了大门让他们进去搜府,他们也得掂量一二此举是否妥当。所以归德将军府前只有刘曙一人急的跳脚,郑希这边的强硬拒绝和金海这边的含糊其辞,让刘曙焦灼愤怒的同时也让他意识到权势用时方恨少。最后逼得刘曙也不指望那波儿金吾卫了,一个蹬步施展轻功,独自闯入府门。 郑希也不敢真的伤害这位八殿下,留了大部分兵将继续守门,他领上两名士兵去追八殿下去了。 然而,彭子征和李宝儿果真不在府中。 刘曙不再逼问郑希,直接出去奔向皇宫。 皇宫御书房内,刘顼正和太傅说着事情,就听外面一阵吵嚷,不待他皱眉叱问,就见自己那八皇兄头发散乱一身便装的扑了进来,接下来就是八皇兄一个头磕下来,言语带着哭腔喊道:“圣上救我!” 刘顼端坐在位,看着下面附身叩拜在地的八皇兄,并未言语。 刘顼自打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若说他之前的那些兄长对这个位置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些皇兄中间,表现得最是无欲无求的反而是昔日宠妃宸贵妃的独子。他从不去先皇圣前扮演父慈子孝,也不入朝堂担任一官半职,甚至于他结交的朋友都是出自一些官轻职虚的人家。但刘顼从没小觑过这位八皇兄,他甚至有点讨厌这位八皇兄。因为这种状态的人就是皇帝眼中那种没有威胁的完美的皇亲国戚。 但是,刘顼看过这位八皇兄文采斐然的策论,刘顼知道这位八皇兄并不像他表现的这般平凡。 所以,怎么可能呢?一个生母如此显贵的皇子,一个如此文武双全的皇子,怎么可能没生出一丁点儿的野心呢? 刘顼不相信皇宫里真的有这种完美的皇亲。 除去已逝的那些皇兄,二皇兄贪财,五皇兄好色,六皇兄弄权,七皇兄平庸且狂妄。这几个“不完美”的皇亲在刘顼心里是不足为惧的,是可以游刃有余地掌控着的。 那么,完美的甚至于几乎在皇帝眼里隐形的八皇兄,如果不是真的完美,那就是——所图甚大。 皇帝刘顼第一次见到这位平日里对任何人或事都没执念的八皇兄如此狼狈的样子,这幅场景让刘顼的心中有些许放松的感觉,只是这种放松也仅仅停留了一会儿:若八皇兄的这幅样子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呢? 刘顼挥挥手,让守在门口的几个太监退下,阻止了吴芃恩的告退,然后对着伏地的刘曙说道:“八皇兄起来说话。” 刘曙直起身子,露出他苍白的面容,开口道:“圣上!那彭子征抢了我的人!求圣上救我!” 第61章 为什么 听完刘曙讲述的皇帝,面容中带了一丝严厉:“你是说,彭子征带走的他的那个属下,是你的人?” 刘曙立马解释道:“是臣的救命恩人。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那彭子征如此凶悍地带走臣的救命恩人,臣担心那莽夫会伤害李保保啊!” 皇帝笑了一下:“皇兄,你是不是多虑了。彭子征为什么要伤害你的救命恩人啊?难道说……皇兄跟彭将军有过节?” 刘曙不想在这个时候被试探来试探去,可是他又不能跟皇帝讲李保保会受到彭子征的伤害是自己强烈的预感,因此直接再次跪地叩拜道:“陛下,臣和彭将军并无过节。陛下!八哥求陛下先找到李保保,八哥求陛下了!” 皇帝并不言语,对于近日这位八皇兄跟将军府的一个小兵频繁来往的事儿,皇帝其实很清楚。他看了刘曙一会儿,然后吩咐道:“宣五城兵马司赵钦。” 之后皇帝又看着头发散乱的刘曙说道:“你下去收拾一下自己,然后随朕来。” 五城兵马司赵钦领了旨,前往大将军府交涉去了。而刘曙则跟随皇帝来到一处荒废的院落,府门上悬挂的斑驳牌匾上书两个大字“洛府”。 太监瑞福上前开了府门,皇帝看了眼刘曙,便踱步走了进去。刘曙赶紧跟上,他不明白皇帝来这里干什么,却不敢多问,但也隐隐期待这里就是彭子征和李保保在的地方。 果真,刚穿过一进院落,刘曙就看到一间敞着房门的厅堂中央悬挂一人,虽然这人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染满血污,但刘曙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他的宝儿。刘曙一个箭步越过皇帝跑了进去,挥断吊着李宝儿的绳子,抱住了她。而此时的李宝儿无声无息,不光身上血污一片惨不忍睹,一侧的脸和眼睛也是肿胀渗血不成人样。刘曙在探李宝儿的脉搏的时候,听到皇帝吩咐瑞福宣太医,因此刘曙也不敢挪动宝儿了,将她抱上一张矮榻后,就开始一遍一遍的呼唤她。 刘曙能看出来,李宝儿这破烂的衣衫是被鞭子抽打所致,这鞭子的力道已然抽至李宝儿内里紧紧裹住的束胸,只是被血糊住的棉花和破烂不堪的布料让这个秘密堪堪被遮掩了下来。刘曙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盖住李宝儿,十一月冷峭的空气也是迅速卷走了刘曙身上的热量。 太监瑞福瞅了一眼皇帝,立即小跑到刘曙近前惊呼:“哎呦,哎呦八殿下,这怎么使得,小心受寒啊,老奴这就去拿毯子。”说罢才折回府外马车处,取了一床毯子准备替换下遮住伤者的外袍。谁料他伸出去的手被刘曙拦住,然后就听到八殿下嘶哑的声音:“别动。毯子给我就好。”瑞福有些不理解,又瞅了一眼皇帝,却见他只是垂着眼皮坐着,仿若根本没看这边一眼,于是瑞福递上毯子后忙小跑着回到皇帝身旁。 皇帝的旁边,还站着一脸阴沉的彭子征。 第62章 病人无尊严 李宝儿醒来时,第一个感觉就是痛。 这种四肢百骸的疼痛随着每次呼吸的起伏都被牵扯出来,她试图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厚重地只能堪堪睁开一条缝儿。 “宝儿?宝儿?能听到吗?”耳边是清冽而又温柔的男人的声音。 “刘……曙?”肿胀的眼缝中透进来的视线让她看不分明,但她听出这个唤她的声音就是那个皇亲国戚八殿下。她想扯着嘴角笑一下,然后骂一句“你真是害惨我了”,但嘴角的动作竟然也能牵连到疼痛。 “是我,是我,刘曙。没事的,宝儿,没事的。你不要动,你要不要喝水?你流了好多的血……”男人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李宝儿“嗯”了一声儿,随后就听到碗勺碰撞的声音,有温热的水似被瓷勺舀进嘴巴。 “对不起,对不起……”从来没伺候过人的八殿下掌握不好喂水的速度,小小一勺水能有一半儿的量都泼了出来,顺着李宝儿的脸颊流入她的耳后、颈间,慌得刘曙赶紧拿着帕子去擦。 李宝儿就在刘曙笨手拙脚的伺候下,喝了三个半勺的温水,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喝了。 只是喝这三口水,就让李宝儿疲惫至极。她又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在睡死过去前,李宝儿痛苦的想:还不如噶了呢。 李宝儿断断续续时睡时醒的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都是刘曙亲自给她换药,喂粥喂水,甚至如厕都是刘曙扶着她去的恭房,而且每次她醒来都会第一时间听到刘曙的声音。 等到李宝儿眼皮消了肿,能看清事物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并不一般,单看这雕有麒麟瑞兽的拔步床和床架上挂着的层层纱罗帐,以及室内混合着药味却依旧好闻的熏香,就让李宝儿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有钱。 她没问这是哪里,看向刘曙那双明亮而又喜悦的眼睛,她咬牙切齿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堂堂一个八殿下,皇帝的兄弟,真皇亲国戚,就他娘的没几个宫女丫鬟过来照顾我?” 是的,李宝儿躺着的这三天,最多的感受除了疼痛就是尴尬和羞恼。且不说这刘曙根本不会照顾人,不是把粥撒她一脖子,就是喂药的时候呛到她,就说每天的换药刘曙都要亲力亲为,她伤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前胸后背啊! 可是这三天,李宝儿的嗓子如同刀割般疼痛,且发了热。她每说出一个字都要耗费大量的气力,所以她摆烂了:无所谓了,病人没有尊严。 这话让刘曙手足无措起来,他不敢看李宝儿,扭扭捏捏地说道:“我这不是……怕别人知道你是姑娘嘛……就算是我宫里的宫女,我也不敢相信……” 李宝儿真是千言万语不知道先说哪句的好,她想说那我是姑娘你还是男人呢!她还想说你这八殿下当的够无能的,身边连一个信任的宫女也没有?她甚至想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占我便宜?但这千言万语最后都被她咽了回去,算了,算了。 看李宝儿又躺回去闭上了眼,刘曙急忙表态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等你好了咱们就筹备婚礼。” 闭着眼睛的李宝儿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不用。” 第63章 开诚布公1 李宝儿的这句“不用”让刘曙的心瞬间凉透,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你就这样讨厌我?” 李宝儿惊讶了一下下,旋即明白过来。在这个古代讲究男女大防,这男女之间若是有了肌肤相亲,男方若是不娶纳女方,这女方几乎就算是没了活路。所以自己说不用刘曙负责,在刘曙看来,相当于明着说“我就算是死也不跟你”了。 李宝儿叹了口气,准备坐起来和刘曙好好谈一谈,而刘曙看到她的动作立马上前扶住她,且小心地将枕头塞在李宝儿的腰下。 李宝儿瞧着刘曙往日白净透亮的脸如今泛着暗淡,想来自己养伤的这三日里,这位皇亲贵胄各种亲力亲为也是劳累坏了,因此拍了拍床沿:“你先坐下吧。” 谁料刘曙那本来低落的眼神中快速迸射出惊喜的精光,他快速瞅了一眼李宝儿,嘴角要勾不勾的样子,然后轻轻地坐到李宝儿的床沿上。 李宝儿也注意到刘曙那莫名其妙的变化了,可是她实在没有心力在这个时候探究他俩这亘贯古今的价值观区别,她想了想,先是问道:“这是哪儿?” “我宫外的私宅。” “除了你,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是女人吗?太医也没发现吗?”这三日来每天都会有太医给李宝儿搭脉。 “我警告了太医。” 李宝儿无奈一笑:“你连信任的奴仆都没有,你觉得太医会给你保守秘密吗?” “是我无能了……”其实刘曙也想到这个了,可是之前他从不屑于培养人脉,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恨自己没有远虑。 “哎,这些先不说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吗?” “不知。我只知道你想保守这个秘密,所以我就要给你保守这个秘密。”刘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李宝儿有点儿感动。她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八殿下是真傻还是假傻,但他在自己面前的种种表现具是天真的可以。李宝儿又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彭将军恨我。如果他知道我女扮男装入军营,他肯定会杀了我。” 李宝儿的话并没有让刘曙太过吃惊,他几欲开口,最终还是闭了嘴巴。 李宝儿看刘曙那纠结的样儿就有些来气,忍不住又骂道:“你是真的这样娘们唧唧的人吗?咱俩都这关系了,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就说行了。” 刘曙被李宝儿骂的可怜兮兮的,又没法辩驳,索性抛开那些敏感的小心翼翼,直接问道:“宝儿,你和太傅吴芃恩什么关系?” 是的,刘曙发现了。上次他跑到御书房求皇帝救李宝儿的时候,同时在场的吴太傅那张脸让自己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虽说李宝儿被彭子征虐待那天,其他人没从李宝儿肿胀的脸上看出这一点,但刘曙知道,倘若吴太傅没有那唇上胡须,是个人就能看出这二人的长相简直是一模一样。 刘曙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里面有吴芃恩的阴私事儿,也恍然明白上次吴家大小姐那莫名其妙的状态。 第64章 开诚布公2 李宝儿糊涂了,怎么这里面还有吴芃恩的事儿?她不解道:“我不认识他啊,我都没见过他,能有什么关系?” 刘曙也有点傻:“啊?可是你和他真的很像啊,我还以为你是他私生女呢!” 李宝儿卡机了。 自穿越以来,关于彭子征总会变着法子噶自己的原因一瞬间拨云见日显露了出来。 军营里的白小四说的“掷果盈簸箕”,彭子征案头上那副美男子画像,自从知道自己只是孟连山李家村李贝的弟弟后彭子征对自己那判若两人的态度以及彭子征是那样厌恶自己的脸…… 彭子征恨得是吴芃恩啊! 自己究竟是谁?李保保?李宝儿?还是传说中的这位吴太傅扔在远方的私生女…… 李宝儿的脑海中突然灌入好多的画面,穿越前每日通勤的十号线,大学阶梯教室马哲老师的通识课,高中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多少天的醒目标语,童年时期妈妈带自己去商场买的那条公主裙……然后就是孟连山李家村的生活片段纷至沓来,属于李保保的爹娘的脸突然清晰可见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李宝儿耳朵轰鸣,眼前一黑,再次晕倒过去。 再次醒来的李宝儿看到房间里站着好几个太医,耳朵里也传来刘曙焦灼的问话和太医的斟酌谨慎的措辞。 “八殿下,病人脉搏强劲有力,恢复良好,只是皮外伤需要些时日罢了。” “是的,八殿下,我等斟酌再三,这位……这位小哥应该只是睡着了。” 李宝儿喊住还在跟太医纠缠的刘曙:“八殿下,宝儿有话想单独和八殿下说……” 听到呼唤的刘曙忙让那几个太医退下,看李宝儿又想坐起来,忙按住她的肩头阻止道:“我的好大哥哎,你别坐起来了,躺下说就行了!”说罢坐在床下的矮凳上,问道:“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李宝儿定定地瞅了刘曙一会儿,然后“噗嗤”乐了:“这三天你不会一直穿着这一身儿吧?你这八殿下混的可真不咋地呀!” 刘曙看着李宝儿的笑脸也忍不住露出笑来:“这不是不敢离开嘛,而且我也想让你注意到我衣不解带地守着你。” 李宝儿忍不住大笑,牵扯到伤口后又赶紧憋住,憋得自己直咳嗽,结果咳嗽起来伤口更痛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后,李宝儿面带严肃地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喜欢我?” 心理年龄三十岁的李宝儿怎么可能相信什么所谓的救命之恩一见如故?她和眼前这位虽说交往颇多,但也仅仅数月,没有足够长的时间去酝酿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可能让其对自己做到如此程度的。 而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恋爱了,上头了,开舔了…… 刘曙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他不太敢看李宝儿,想大方地承认“是的”,又怕这句回答之后迎来的会是李宝儿明确的拒绝。毕竟……他说了要对她负责,她都直接回了句“不用”。 李宝儿也不是必须听到刘曙的回答,她只是觉得很罪孽,她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竟然遭到一位十六岁少年的热烈对待,放在这个时代她这个岁数都能生一个他!由此产生的背德感让她体会到了被学生求爱的学校老师的心情。 真是乱七八糟啊,自己穿越到古代,莫名其妙的有了个仇人,又莫名其妙的有了个追求者,这两位还都是身份不凡。李宝儿止住自己开始发散的思维,认真地跟刘曙说:“还记得咱俩遇到的那个镇子吗?你带我过去,现在。” 第65章 去找小大哥 京郊小镇包子铺。 空闲下来的跑堂小哥倚着柜台,跟新来的学徒打赌。他冲着门口附近那二人一桌扬了下下巴,引着学徒看道:“怎么样?我赌那系着厚披风的公子哥儿吃不上那包子。” 学徒紧张地盯着那桌儿客人:“拿了拿了,王哥,他夹了一个包子!” 跑堂小哥不屑一顾:“沉着点儿,你看他咬了吗?” “放嘴边儿了,王哥,放嘴边儿了!唉唉唉?怎么又放下了?吃啊,吃啊!” 跑堂小哥嗤笑了一下,老神在在地看着被客人要吃不吃的样子吊着的小学徒。哼,那边儿那个怨种他还不知道吗?买包子光闻味儿的公子哥儿普天下估计就他一个!今儿个这二钱银子他赢定了。 饭桌上,刘曙被李宝儿这频频假吃的动作惊呆了,整的他也不敢吃这包子了:“宝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李宝儿并不不搭理刘曙,在她频繁夹包子放嘴边再放下的假吃动作中,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门外的那一条街。 在十余次假吃动作后,李宝儿泄气地一摔筷子:“我特么得像个傻子!” 刘曙一脸便秘的神色,想笑又不敢笑,最后弱弱地问了一句:“宝儿,这包子我能吃吗?饿了……” 李宝儿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刘曙正坐得端端正正如同听课的小学生,而他面前的那笼包子也是一动未动。 “算了,吃吃吃!”李宝儿垂头丧气地夹起一个包子,放到嘴边刚咬上去,连个包子皮都没咬透的时候,四方饭桌的另一边“咻”地出现了那个扎着冲天辫白白胖胖的小大哥。 李宝儿再次一摔筷子:“草!” 刘曙被李宝儿的动作吓的一滞,就听到李宝儿说了句:“爸爸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不要走动。”说罢,李宝儿抬起屁股跨步走出了包子铺。 刘曙听到包子铺柜台那儿传来一阵欢呼与咒骂并起的声响儿,他瞅了一眼,忍不住嘟囔道:“和宝儿在一起,还真是……好玩儿啊。” 气喘吁吁跟随白胖小大哥走到僻静处的李宝儿,终于开了憋了半天的口:“说正事儿之前,我有两个问题。你就不能带着我瞬移到这儿?非得体验一把凡人走路的乐趣吗?还有,就这包子我怎么就不能吃了?你怎么就是和这家包子铺干上了?” 小大哥“咯咯咯”地笑了,伸手一挥竟然幻化出一长凳,然后自顾自地坐了上去说道:“姐姐坐下歇歇脚。包子你能吃啊,就是第一次的包子是个折点,后面两次都是你自己不吃的呀,你完全可以拿个包子出来边走边吃啊!” 李宝儿被气的咬牙切齿,这玩意跟彭子征是亲戚吧?搞这种诡辩式的说辞玩儿我是吧。 但她一气之下也仅仅是气了一下,她能怎么办?这个世界里她只敢欺负欺负那个八殿下,还是仗着人家喜欢自己。眼前这位不仙不鬼不妖的小大哥她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地坐在那长凳上歇歇脚了! 第66章 庄周晓梦 李宝儿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这个奇怪的小孩。昨天,她在被刘曙点破自己长得像吴芃恩后,脑海中的记忆突然涌现,有的是她在现代社会的成长历程,有的却是自己没经历过的这具躯壳李保保的成长历程。成堆的,混杂的,数量庞大的记忆碎片在李宝儿的脑子里交织旋转,让她的大脑过载死机晕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今夕不知是何夕的感觉。她甚至开始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三十岁的测试工程师李宝儿还是十六岁的山村少女李保保。 这种错觉让李宝儿觉得恐怖,恐怖于失去自我,恐怖于一切初始信念的坍塌。如果,她的自我意识可以被篡改,那么她这个人跟一个随时随地可以更新程序的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在恐怖之中,李宝儿第一个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那个京郊小镇包子铺里的诡异孩童。虽然他说了很多神神叨叨的话,但是李宝儿清楚的知道,这个孩童需要自己活着;李宝儿确定地认定,这个孩童知道一切。 而李宝儿对这个孩童唯一知晓的,就是他几次阻止她吃这京郊小镇包子铺里的包子。 坐定后的李宝儿,稳了稳心神,先问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我是谁?” 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笑了,他在长凳上晃着藕段似得小腿,开口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要到何处去?人类的智慧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李宝儿收住内心的吐槽,老老实实地坐着等着小娃娃继续说下去。 “你是李宝儿,你也是李保保。你应该知道庄周梦蝶的故事,你就是那庄周。” 李宝儿难以置信:“你是说,我是李保保?李宝儿的生活是一场梦?” “非也。你是李保保,你也是李宝儿。如果你活的足够久,直到几千年以后,你以李宝儿的身份融入那个现代社会的时候,你能说你只是李宝儿而不是那个千年之前的李保保吗?当几千年后的那个你的记忆,提前灌入你的身体里,你能说你只是李保保而不是那个千年之后的李宝儿吗?” 李宝儿沉默了。 她突然理解了中学时代的同桌怎么也听不懂数学课的感觉。 于是李宝儿换了个问题:“那我还能回到现代吗?我怎么才能回去?” “其实,上次我说过,只有一个世界。” 这句话李宝儿懂了,她的心中一瞬间布满悲凉和绝望。 看到李宝儿这样失神落魄,小娃娃有些不忍心。“来,”小娃娃拉住李宝儿的一只手,“我让你看看其中的一个未来。” 李宝儿的眼前立刻展现出一片巨大的幻景,是她站在军营东小门那里扑着抓苍蝇,然后彭子征杀掉自己,大军回京,有身穿龙袍的少年一刀杀掉一个美貌宫装女子,有彭子征正在凌迟一位和自己长得八分相像的美男子,然后画面快速旋转,她看到了太空中一颗小行星拖着尾巴撞击上这座蓝色的星球。 第67章 没了归处 幻景消失。 李宝儿又感受到了风,又听到初冬的枯叶咔嚓落下的声音,又闻到了一旁依旧墨绿的松树散发出的松香。 “宝儿姐姐,你看,这一切多美好啊!这脚下的土地,这人间的烟火,那野狸饱餐一顿后的餍足,那蝴蝶振翅时扇动的那屡轻风。可是,我推衍了你死后的无量大数的可能,每一个未来都将走向毁灭。只有你不被彭子征杀掉,才是所有一线生机的最初节点。” 李宝儿依旧沉默。 “宝儿姐姐,你就是那太阳雨。” 李宝儿想起最初遇见这古怪孩童的时候,他给自己看的一场狸猫狩猎的场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太阳雨中,狸猫的猎物小兔子,获得了一线生机。 李宝儿很难受:“我懂了。你不想让这个世界毁掉,所以你需要我在这个世界活着。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对我,跟让一个接受了新时代独立女性教育的女人去困守宅院,去盲婚哑嫁,去给自己的丈夫纳三妻四妾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你是神仙还是什么造物者或者说是什么传说中的天道,你爱这个世界,可是我呢?我相信了人人平等,却要在这个封建社会里小心苟活,去忍受一次次的死亡之痛,去跪在地上讨好一个时刻想要杀死我的人,我呢?我呢?我呢?” 李宝儿哭了。 她可以去苟活,可以去给彭子征舔臭脚,可以让站起来的自己重新跪下去叩拜这里的权贵,可是这一切都是在她通过隐忍的苟活可以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的前提下啊!如果说一切仅仅是苟活,苟活一辈子,那,她不愿意!!她宁可这个世界就这样毁灭吧!她没有那么大的爱! “宝儿姐姐,你,你可以尝试用你现代的思想去改变这个时代啊!”小娃娃不知道怎么来安慰一个希望破灭的人,只能干巴巴的提了个穿越人士最爱选择的一个建议。 “你放屁!”李宝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是能看到未来吗?你不知道历史的发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吗?虽然我是理科生,但马哲通识课我也是会上的!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历史!况且我凭什么要上蹿下跳的去干这种事,你这是绑架!绑架!呜呜呜呜……” …… …… 李宝儿绝望而又无助地往回走。那个小娃娃说,只有一个世界,自己的来处是那个娃娃给自己造的一个梦,那么,自己也就没了归处…… 包子铺里的刘曙边等着李宝儿边仪态良好的细嚼慢咽,李宝儿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多久,但刘曙的那屉包子却是还没吃完。 李宝儿坐下,夹了一个包子放到了嘴边。 “你买的橘子呢?” “别问。” 李宝儿终于吃上了这家的肉包,没滋没味地失魂落魄地吃上了这家的肉包。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咬下那口包子的一瞬间,柜台后的学徒激动坏了,忙去扯忙碌的跑堂小哥:“吃了吃了!王哥!二钱,二钱!” 正在收拾客人离开后的饭桌的跑堂小哥回身一看:“嗨!这小子有肉身了?”(古代讲孤魂野鬼以及神仙之类,吃食物是只吸走食物的香味儿,肉体凡胎才会真正咀嚼吞咽 ) 第68章 归零 离开包子铺,李宝儿和刘曙并没有回京,他们在之前那个客栈定了两间房住了下来。 “八殿下,你先到我房间,我有事儿和你说。”既然现代回不去,李宝儿得重新规划以后的生活了。 “这……这……合适吗?”刘曙白净的面皮瞬间变得通红。 李宝儿没心情和他打情骂俏,剜了他一眼就自顾自的进了房间。 刘曙赶紧跟上。 客栈一楼那个曾经听了半耳朵断袖瓜的店伙计看着这俩漂亮小公子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手心拍手背地连连称快:“早定一间房不就得了嘿!还假模假式儿地定了两间房,这不糟践钱嘛!”说罢他眼珠子转了转,瞟了眼大堂寥寥无几的客人,对着另一个店伙计猥琐地笑道:“你先顶着这块儿,我上去听听声儿,也不知道俩男人会是个什么声儿嘿嘿嘿。” “快去快去,你听完了换我去听听。”另一个店伙计也很热切。 那上楼的店伙计蹑手蹑脚地往李宝儿和刘曙房间那儿走,还差六七步的时候突然一柄飞刀贴着他的头顶飞了出去,扎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店伙计腿软的同时,一个声音直传他的心中:“滚开!” 店伙计瞬间趴在了地上,半晌才连滚带爬惨白着一张脸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等着换班儿的那个店伙计还挺奇怪呢:“这么刺激?这么快?” 滚落在地的店伙计抬起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哆哆嗦嗦地说道:“别去……咱惹不起……” 进了房间的李宝儿先是把床上的被子展开,往床底耷拉下来,再次人为制造一个隔音空间。 急于表现的刘曙赶忙说道:“外面有我暗卫守着,没有人能靠近咱们这儿。” 李宝儿停了动作,直接坐在床上,不走心地夸了一句:“这还有点权贵的样子。” 其实刘曙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恨自己嘴快。如果不说的话,此刻的自己是不是又和李宝儿胳膊靠着胳膊地挤在一起了?刘曙连连骂自己是个呆头鹅,如此亲近宝儿的良机就这样让自己放跑了。 这边儿李宝儿已经躺在了床上,说道:“我躺着和你说话行吗?挺累的,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思。” 刘曙赶紧拿了个矮凳放到床边坐下说道:“没事,你身上还有伤,奔波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喝的药我已经让店伙计熬上了,你身上的药用不用我给你换一下?” 躺着的李宝儿突然就哭了起来,哭的刘曙手足无措,慌忙掏帕子。 “刘曙,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李宝儿抽抽噎噎地说:“其实我想说你这个人真的很神经,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喜欢上我了?一点道理也没有啊。你说你多神经,不管你这个八殿下受不受宠有没有能力,你总归是接受皇权至上这种阶级教育长大的,你怎么跟我这儿跟舔狗一样呜呜呜呜,你才十六岁啊,你只是个小屁孩啊呜呜呜,你让我怎么忍心下手呜呜呜……” 李宝儿总会蹦出一些奇怪的话,刘曙想。 第69章 君臣对1 在小皇帝带着八殿下救下李保保的时候,彭子征正在一旁的炭盆里久久地烧着一块烙铁。 “背刺”,“灭门”,“包藏祸心”,“国仇家恨”……等等这些词一直时时刻刻地警惕着彭子征的心,他让边关的风吹硬自己的骨头,让羌人的血滋养自己那颗复仇的心。 刘曙是宸太贵妃的儿子,宸太贵妃和吴芃恩有一腿,吴芃恩私通羌人灭了他洛家满门……为什么?为什么李保保偏偏要靠近那刘曙?他以为李保保懂他,懂他的努力,懂他的卷生卷死,懂他不敢停下来的那种执念……他本来打算好好对待李保保的啊,李保保的亲大哥是李贝啊! 彭子征的那块烧红的洛铁久久没从炭盆里拿出来,直到皇帝的到来。 …… 御书房。 端坐着的小皇帝刘顼并没有让跪在地上的彭子征起来。他靠着椅背,歪着头看着下面一动不动的洛哥哥,心里充满了失望。 “彭将军。”皇帝终究开了口。这声“彭将军”让彭子征愕然抬头,就见高高坐着的皇帝陛下竟然是一脸哀伤,不再是一副泰山崩于顶而不惊的平静神色。 “彭将军,你,不信朕。” “臣,不敢。” “呵呵,不敢?彭子征,朕问你,朕给你的那五个人你为什么从来不用!你说你这是信朕?彭子征!你连朕都不信,就靠着自己蒙头转向地到处撞,你蠢不蠢!”皇帝发了火,一向平静无波的嗓音陡然高了起来。 彭子征嘴唇控制不住的在哆嗦,他在委屈的哆嗦,他感觉一瞬间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八九岁的孩子,而上面的那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小人却更像个哥哥。 就在这君臣二人陷入了短暂地沉默之际,彭子征的耳廓敏锐地感觉到风动。他猛然拔地而起一个箭步冲到皇帝身边摆出了防卫的姿势,就看到有一全身黑衣的女子单手掐着一个宫女的脖子,步伐轻飘诡异地快速走了进来。 “洛哥哥,这是朕的人。”彭子征的突然暴起靠近没有惊动皇帝分毫,反而出口安抚起他来。 掐着宫女脖子的黑衣女人把宫女摔到地上,跪地说道:“禀陛下,此人试图偷听。” 被摔在地上的宫女强忍着脖子的不适,爬起来跪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没有偷听,奴婢是宸太贵妃宫里的,太贵妃知道陛下至今没有安歇,让奴婢送……” “杀了。”宫女的话并没有说完,皇帝已然是不想听下去。 跪地的黑衣女子挥手而过,也看不分明她的手中用的是什么精巧武器,却见那不断磕头的宫女的脖子飚出一条血线,转眼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黑衣女子杀完了人,并不管善后,踩着飘忽诡异的步伐快速消失了。 皇帝看着被人血污成一片的地毯,竟然撅了撅嘴,然后站起来边走边跟彭子征说道:“你陪朕去泡个温泉汤,朕看你抽鞭子也是抽累了!” 走出御书房的皇帝看了眼低眉顺目守在远处的瑞福,吩咐道:“清理干净了。” 第70章 君臣对2 彭子征在刚才暴起护驾的同时也产生了深深的悔意。 一个帝王,在看到任何一个人暴起靠近的时候,第一反应都应该是躲避。但刚才的皇帝自始至终都是姿态放松毫无惶恐。 这是一个帝王对臣子的信任。 还是一个帝王对一个手握西南重兵的武将的信任。 温泉汤池中,热气袅袅。 年轻的帝王依旧是毫无防备地坦诚相见,丝毫不担心自己这个久不见面的儿时好友轻松伸手扭断他的脖子。 彭子征愧疚极了。 “陛下,臣……臣这九年里,惶惶……” “洛哥哥,你不用跟朕解释。朕不怪你。”年轻的帝王阻止了彭子征欲出口的话,“朕自幼便为储君,学的是帝王之术,行的却是孤寡之路。天下人皆道朕这登基之路名正言顺顺其自然,却不知道这条路上无兄无友也无亲。朕不是圣人,朕也有七情六欲。洛哥哥,你是朕在这条路上唯一一个让朕能全心全意付诸情感的人了。你不信任朕,朕不生气,但朕会心痛……” “陛下……” “洛哥哥,你为什么会对太傅以及八哥有那么大的恶意?”年轻的皇帝终于主动问出了这件事。 彭子征没再犹豫,在这袅袅热气中,将当年洛家满门被屠那日的情景跟年轻的帝王说了个干净,包括那日午时,那棵大树底下,美貌的宸贵妃与年轻的太傅之间的私相授受。 “你是说,洛家满门惨案,起因是你知晓了宫中秘辛导致的灭口?” “只有这个可能了,陛下。” “那你听到那个被称之为老师的人确定就是吴芃恩的声音吗?” “当时他的声音太轻,臣并未听到。” 汤池中的帝王沉吟良久,起身出浴。彭子征忙拿起一旁的棉巾裹住皇帝的身躯。 皇帝唤来宫女将二人穿戴妥当,带着彭子征走到寝宫一处位置,轻触墙上一处,便有暗格打开,露出足有一整面墙的百宝阁。他抽出一卷卷轴,递给彭子征说道:“你看看吧。” 彭子征打开一看,立马记录的竟然是吴太傅密密麻麻的过往起居。他惊讶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告了个罪,择了一张桌子在灯下细细阅读。 而皇帝也没有管他,自顾自地转入内室就寝了。 这份卷轴,彭子征足足看了两个时辰。他甚至对某几段反复去看,直看的眼有重影,疲惫不堪。最终,他放下卷轴,睁着酸涩的眼睛,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不是他,还能是谁?” 彭子征捏着这份卷轴,试图去找皇帝,却被太监告知陛下已经睡下。他握着这份卷轴,没有出宫,也没有跟随太监去榻上就寝。他瞪着他那双酸涩的眼睛,枯坐一宿。 …… 五更天过半,刘顼在太监宫女的服侍下起床梳整,准备去上早朝。 瑞福轻声禀报道:“陛下,彭将军还在外头,一宿未眠。” 刘顼似毫不意外,一切妥帖后转出内室,从枯坐在那的彭子征抽出那卷卷轴,止住彭子征那正欲开口的话:“在你睡够两个时辰前,朕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第71章 学生给您道个歉 彭子征是过了未时才出的宫。 出宫后的他没有回归德将军府,而是去了远郊屛澜山处,那里葬着几代洛家人,是洛家的祖坟。 他跪在祖母和父母的坟冢前,喃喃道:“祖母,母亲,你们能不能告诉冰河,我洛家的仇人究竟是谁?孩儿不孝,近十年的探查布局成了一场空……孩儿该怎么办……” 皇帝给他看的那份卷轴上,明明白白记录着,十年前的那日吴芃恩的所有行程记录。午时刚过,那吴芃恩就被皇帝宣去奉农坛参加耕耤礼了,那日的夜里,吴芃恩不可能出现在洛府。 彭子征一直跪到了日薄西山,才踉踉跄跄地下了山,外袍下摆沾了一片的泥土和枯枝也没拍打,漫无目的的在山脚下走着。他的身后跟随着自己的战马,默默地陪着自己的主人。 有平民酒肆开在路旁,彭子征顿了顿,进去直接要了十坛子浊酒,也没要下酒菜,只是将一碗一碗地浊酒闷进喉咙。 酒肆的掌柜看这已然喝了八九坛子酒的醉汉长得高壮,衣着不凡,生怕他借酒闹事或是喝死在这里惹了麻烦。又见天色已晚,索性借口小店打烊,堆着笑把这位隐患请了出去。 喝醉了的彭子征被冷风一激,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正一手拎着一个酒坛子走在道上,索性边走边对着坛子接着喝,喝着喝着觉得尿急,将酒坛子往路中央一摔,直接撩起袍子褪下裤腰尿在了路旁的树根下。 给齐国公家的小女郎添完妆的吴岁宁正和丫鬟秋光和冷画二人坐在马车里,突然听到一声碎响,紧接着就是马儿嘶鸣和马车急停带来的颠簸。 秋光掀开车帘,询问车夫:“孙伯,发生什么事儿了?” 四十余岁孙伯体态敦厚,面庞圆润:“惊扰小姐了,是个醉汉,摔了个坛子惊了马。” 秋光撇了撇嘴:“怎么总有这些游手好闲的玩意儿?” 车内的吴岁宁不想停留,吩咐孙伯道:“绕开,走吧。” 孙伯抖着缰绳,让马儿绕开路中央崩裂的碎陶,正欲扬鞭快走,却见刚才还在路边撒尿的那个醉汉几步窜了过来,一把揪住了马的鬃毛,大着舌头喷着酒气喊道:“谁说老子游手好闲?” 孙伯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威吓道:“活腻了你个腌臜货,吴太傅家的马车你也敢拦?” 谁知那醉汉一把接住了抽来的鞭子,呵呵呵地笑了,然后口齿不清地说道:“吴老师啊,巧了,学生跟您道个歉。”说罢攥着这鞭子将孙伯甩下马车,几步上来掀开车帘就欲进车。 泼辣的秋光在那个脑袋探进来时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厉声叱道:“滚下去!此乃当朝太傅嫡长女的马车,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滚下去!” 彭子征晃了晃晕眩的脑袋,睁着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借着如若银盘的满月光辉,看到车内坐着两个小女郎。他伸出手指指着端坐中央的那个女郎说道:“我认识你,你欺负我。”说罢一把扯过那个女郎纵身下车,又翻身上了一直跟随自己的战马疾驰而去。 秋光和冷画尖叫。 天子脚下,怎么有人敢的! 冷画忙吩咐孙伯:“孙伯,快,卸下马车,你骑马追去,我和秋光回府叫人!” 第72章 呵呵,我怕他? 孙伯卸下马车,催马追去没多久,就见自家穿着月魄暗纹妃色裙装的大小姐骑着那醉汉贼人的马迎面奔来。孙伯大喜过望,忙拉紧缰绳停住马儿,跳下来边向她奔去边喊:“大小姐!大小姐!太好了,您没事吧?” 吴岁宁停住马,微蹙眉头:“孙伯,这么大声作甚!” 孙伯这才想起来,自己如此大声嚷嚷,引来了人就会让大小姐被贼人掳去的事儿被传出去。幸好这处道路通往城外,而今已是鲜有人至,他忙跟大小姐连连告罪。 吴岁宁又问:“秋光和冷画呢?” 孙伯:“两位姑娘回府找人去了。” 吴岁宁道:“你骑马继续向前约莫二里,在草丛里找到那贼人,用绳子捆结实了等我的人回来。”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孙伯忙遵着大小姐的嘱托,骑了二里后,很轻易地就找到那草丛中的贼人。倒不是这月色照的透亮,也不是孙伯在这黑灯瞎火的路上眼神儿多么好,主要是那醉汉的呼噜声太大了…… 孙伯从搭在马背上的褡裢里取了麻绳,将那睡着了的醉汉手脚绑了个结结实实,又想到小姐的嘱托和自己刚才犯的错误以及这贼人刚才醉酒掳人时依然矫健的身手,未免再次把事情办砸,又解下栓马的缰绳,绕着那贼人的上半身连同臂膀又是捆了一圈又一圈。 再说吴岁宁,她骑着马往回府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调转了方向。越走路上的行人百姓越是多了起来,很快她就注意到前方疾走不停地自己的那俩丫鬟。 她在两个丫鬟跟前停了下来,看到猛然止步的秋光和冷画一脸惊喜的样子,也不解释,只是将马缰绳扔给秋光说道:“走吧,继续去你家。” 吴岁宁知道自己的这俩丫鬟是妥帖细致的,若是真去吴府找人,一则路程太远,二则难免声势大了,若是让有心人探听到,自己被贼人掳走的事儿难免瞒不住,未免麻烦。恰巧她知道秋光的家就在附近,而秋光上头还有三个哥哥,想来这俩丫鬟会转道儿去秋光家找自家哥哥帮忙。 秋光和冷画强按住心头的问询,牵着自家大小姐骑的马放缓了脚步往秋光家溜达,路上遇到街坊秋光还主动打招呼解释道:“李家婶子好。昂,恰巧路过,我家小姐知道我久未回家了,特意恩典,带我回家看望一下父母兄嫂。” 秋光一家子都是吴府的家生子,秋光的父亲在吴府掌管着一些日常用什的采买,而秋光的母亲是夫人房里的一等嬷嬷。此时家中只有秋光的三个兄长和大嫂二嫂在,秋光的母亲还在吴府上值,而秋光的父亲趁着空闲出去找朋友交际去了。 吴岁宁先是让秋光去街上找了个熟识的半大小子,给了五个钱托他去吴府送个信儿,就说大小姐去秋光家看看,晚些时候会由秋大哥护送回府,让老爷和夫人不必担忧。然后又召集秋家三个男子,细细吩咐一番,待他们三个带了东西租了马匹疾驰而去后,才坐定下来跟秋家两个嫂子说话儿。 约莫半个时辰,孙伯驾着马车和秋家三个大哥就回来了。 第73章 呕了一口闷气 吴岁宁在秋家大哥二哥的护送下,和秋光冷画以及孙伯回了吴府。跟父母打了招呼后便回了闺房,临睡觉前,她吩咐冷画道:“今日的事不要告诉流光。” “是,小姐。” 对于今晚的事情,吴岁宁其实并没有她表面上这样淡定。 她被那醉汉掳走的第一时间就拔下了发间的簪子藏于手心,只是她知道男女之间体力悬殊,况且掳走自己的人身材高大健壮,她从夹着自己的那条坚硬的臂膀就能感觉出来想靠一把簪子逃出生天简直是不可能。而且女儿家的发簪,顶端都是磨得圆圆的,并没有什么杀伤力。所以她只能瞅准时机,将簪子扎入这人的眼睛,才会有一线生机。 颠簸在马背上的吴岁宁神经高度紧张,关注着某个瞬间即的时机,谁知这醉汉掳着自己跑了没多久,马儿竟然慢慢的慢了下来,就在吴岁宁惊恐不安以为这贼人到了地方要轻薄自己的时候,她听到了微弱的鼾声……她诧异地昂起头来,就看到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就这样垂着脑袋坐着睡着了…… 吴岁宁唯恐吵醒了他,悄悄扯住马的缰绳,试图让这马儿停下来,自己好下马逃脱,谁料这马儿晃动踢踏的时候,睡着的那个醉汉就这样“咣叽”一声栽落了下来滚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吴岁宁吓了一跳,心若擂鼓,扯动缰绳就准备纵马逃离,可是那马儿根本不听她的指挥,只是在原地转着圈儿。吴岁宁都快哭了,就怕那醉汉突然醒来,索性打算下马跑着逃离,就听到一阵越来越大的呼噜声,往那草丛看去,就见那醉汉弓着身子在这草丛里睡得愈发的沉了。 仿佛是主人的呼噜声让胯下的马儿收到了停止工作的指令,不听指挥的马在这个时候开始温顺,然后就驮着吴岁宁原路返回,直至遇到同样骑马前来接应的孙伯。 这场遭遇让吴岁宁越想越气,她本打算让孙伯和秋家三兄弟把这贼人捆了远远地扔进山沟沟里,是死是活看他造化,谁知归来后的孙伯和秋家三兄弟不光把这贼人捆着带回来了,还给她看了此人腰间令牌。 归德将军,彭子征。 吴岁宁一口气呕在了胸膛里。 彭子征,镇守西南的猛将,给了羌人灭顶之灾的大汉功臣,当朝皇帝无比器重的宠臣。不光她吴岁宁动他不得,就算是自己的爹,当朝帝师出面都可能伤不了他的筋骨。 可是就这么放了他实在是又不甘心,于是吴岁宁计上心来。 第二天一早,吴岁宁禀了母亲,带上秋光和冷画两个丫头又出了门。 此时的秋家老三正在远郊一条通往荒山的路口等着吴家大小姐。等他终于看到那辆没有标志的轻便马车以及驾车的胖孙伯的时候,忙挥舞着手臂。 “大小姐,那小子早就醒了。脾气还挺大,我们一口水也没给他喝,也没跟他照面儿。蒙汗药麻沸散磨刀石和辣椒水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大小姐过去看好戏呢!” 马车下的秋老三对着车内禀报道。 第74章 吓死他 昏暗的山洞里,全身都被麻绳一圈圈捆绑个结实的彭子征还在耐心地磨着绳子。洞壁粗粝,他像只蛆虫一样蛄蛹着磨了许久,才堪堪将捆住手腕的麻绳磨断,同时自己的双手也被蹭的血肉模糊。 可是他还是挣脱不开,因为捆住他的绳子并不是同一条!甚至于还有拴马的缰绳在里面凑数!彭子征简直是服了!他没见过谁家绑匪这样绑人,跟绳子不要钱似得,他靠内力震都震不开! 终日打雁今日竟被雁啄了眼,彭子征也是一口窝囊气呕在了胸膛里。想他堂堂一个归德将军,只身一人潜入羌国皇宫杀得那老皇帝子嗣一个都不剩,挥袖间轻松逃离,笑谈渴饮羌人血的大将军,一觉醒来竟然被莫名其妙地绑在这狗屁山洞里一整夜,要不是腹中饥渴的感觉尤甚,他都以为他还没睡醒! 彭子征还在边骂骂咧咧边蛄蛹着继续磨腿脚上的绳子,殊不知有三双眼睛正从斜上方的岩壁缝隙中观察他。吴岁宁看着往日里桀骜不驯的彭子征如今狼狈的像条虫,心中的快意简直不知有多少,她甚至想立马赏赐找到这个好位置的秋家三兄弟来表达自己的满意。 眼神敏锐的吴岁宁早在昨天就发现这个掳走自己的人就是上次演武场上光膀子耍重刀的那个男人了,她料想过此人有点身份且力大如牛,只是没想到其身份竟然如此贵重,耐力也是如此持久。守在洞口一整夜的秋家三兄弟说自打这醉汉醒来,除了骂骂咧咧就是不停地磨绳子,至今未停歇,好一个坚韧了得。 呵呵,彭大将军,既然我不能伤你不能杀你不能送你进大牢,那我就吓吓你,吓死你那雄赳赳的英雄胆! 磨着绳子的彭子征突然听到洞口有窸窸窣窣脚步声以及东西扔到地上的叮叮当当声儿,他停下动作侧耳倾听,就听到两个乡音浓重的男人在讲话。 “大哥,你把人绑在这里一整夜,却是要干啥?” “呔,昨夜里老子碰到这小子强抢民女,这事儿老子要是不管还能算绿林好汉吗?所以一怒之下绑了过来。” “那大哥你也不能绑了人就扔这儿啊?难不成还要浪费口粮养着这淫贼?杀了算了!” 这对话让彭子征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强抢民女了? “六弟,咱们虽是绿林好汉,但盗亦有道,此人罪不至死,别上来就打打杀杀的。” 彭子征听了这话,心中还给外头这大哥叫了声好,一群山贼野寇还知道盗亦有道,也算难得,想来这些人平日里也只是行侠仗义,不会做出那等打家劫舍的事儿,不然自己回去后一定得剿了这群匪寇。谁知他这声好还没感叹完,听到那“大哥”口风一转道:“所以哥哥我打算阉了这淫贼,卖进宫里当太监,也能换几个银钱给咱兄弟吃酒。” 彭子征冷汗下来了,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儿?!彭子征不怕伤不怕痛更不怕死,可他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胯下要是没了那二两肉,他就算死也没颜面被收尸!更别说这些人还要把自己卖进皇宫里当太监了!这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脸做他以后的镇国大将军!! 彭子征的惊恐刚起,紧接着又听到叮当的翻家伙什的声音,然后就是“擦擦擦”的磨刀声儿。 第75章 折磨他 听到这里,彭子征不能听下去了,他思忖了一下,并没有直接爆出自己是归德将军彭子征的事实,而是针对外面两人所说的“淫贼”辩解道:“外面的二位兄弟,你们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洛某昨日虽说吃了一些酒,但绝不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何谈淫贼一说?” 外面的秋家老大跟老二对了一个眼色,心知这彭将军恐是担心说出自己是朝廷要员的事儿反而会被他俩灭了口,竟然还贼有心眼地谎称自己是什么“洛某”,于是秋家老大开口的同时手上的磨刀霍霍并没有停:“你这腌臜货还敢跟老子撒谎?你当老子是瞎的?老子亲眼看到你这淫贼从马车上掳了人家姑娘!今日你这子孙根是说什么都留不住了!” 彭子征愣了愣,开始仔细回忆昨晚的场景,可是他喝酒断片的毛病让他记不起分毫,只记得自己在一家小酒肆中喝了几坛子的酒。外面的磨刀声音不绝于耳,听得彭子征那是一阵接一阵地冒冷汗,继续辩解道:“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空口白牙的编出一个什么姑娘家就给我定了罪,我是不服的。我听你们的口气,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之辈,都是绿林豪杰,倘若就这样随意错杀了好人,你们以后还有何颜面在道儿上混?” 外面的秋家老二冷笑喊道:“怎么?你掳人家姑娘家,还想让人姑娘顶着被污的名声过来给你这腌臜货作证?你不必在这继续花言巧语了,今日你胯下这孽根不想断也得断!” 上头的吴岁宁看的是津津有味,她就知道,捅这贼人几刀子他是不会怕的,但若是知道要斩掉自己的子孙根,再胖的胆子也得给她破!呵呵,男人! 同在一旁的孙伯听着里面的这些话,边拿帕子抹着胖胖的脑袋上冒出来的细汗便觉得胯下的玩意跟着一阵阵的发冷。他都不禁对自家大小姐又又又刮目相看了,自家大小姐这个矜贵端庄的京中贵女,到底是怎样想出这等阴损下流的法子的。 吴岁宁感觉到一旁孙伯的频频动作,微微向后瞥了一眼,却注意到他腰上常年挂着的酒葫芦,又是一个主意计上心来,她悄声吩咐了秋光几句,就见秋光一把扯下孙伯腰上的酒葫芦,蹑手蹑脚地溜到下面的大哥二哥身边。 要说这彭子征,耳力还真是了得。他隐约听到外面有姑娘的声音,虽说听不清内容,却也是让他产生了自我怀疑:“怎么还有姑娘在?莫不是昨晚的自己真的借着醉酒做出了什么糊涂事?” 但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见这久不进他人的山洞口走来一个头脸蒙的严严实实的粗壮男人,这个男人拎着个酒葫芦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啧啧称叹了几番,粗哑着乡音说道:“你放心,咱都是讲究人,说要你子孙根就只要你子孙根,你这双掳人的手咱会给你留着的,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烂了下去。”说罢,这粗壮男人拔开酒塞,将一葫芦好酒对着彭子征那血肉模糊的手就浇了下去 。 彭子征疼的一瞬间瞪大双眼吸住了气,咬着牙吼了句:“你他娘的……” 第76章 让他心碎 没等彭子征继续骂,他就看到这粗壮男人从腰间抽出了把磨得闪闪发亮的剁骨刀,桀桀冷笑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都到这个时候了,彭子征也顾不上对方会不会灭自己的口,直接曝出身份道:“我是镇守西南的归德将军彭子征!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你若动了我,你想想你身后的一众兄弟还有没有活路!” 粗壮男人停了动作,继续冷笑道:“彭大将军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你这腌臜淫贼还敢污他名声,我看把你阉了后也不必送你去当太监了,直接把你卖进小倌馆子里,我看你这皮相想必能挣上几个赏钱!”说罢又掏出口袋里的蒙汗药,对着彭子征一撒,就算彭子征及时屏住呼吸,也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咬了舌尖想让自己强清醒着头脑,耳边却听那绿林大哥咂舌称奇道:“嗨,这小子还挺能抗,幸亏老子准备了三人份的蒙汗药。”然后彭子征模糊的视线里就看到那男人又掏了一口袋蒙汗药对着他的脸扬了下去。彭子征在昏迷之前忍不住怒吼道“贱人!” 斜上方看好戏的吴岁宁对彭子征那痛恨无望的表现满意极了!但旁边的冷画却红着脸及时提醒道:“小姐,先别看了,下面,下面应该要褪裤子了。” 身后的孙伯胯下又是一凉,他赶忙对背过身来的大小姐说道:“小姐,您莫不是真要把他阉了吧……他可是……” 吴岁宁凉凉的瞥了孙伯一眼:“你们男人还真是团结,这么快就帮那狗贼劝上了?我就算是真阉了他又能怎样!”说罢就气哄哄地先走了。 孙伯在后面轻轻地抽了一下自己的嘴,活该,干嘛这时候触大小姐的霉头? 同样落在后面的冷画好心宽慰孙伯道:“孙伯安心,大小姐只是吩咐吩咐给那彭将军,额,下身抹点辣椒水……不会真阉了将军的。”然后提步去追大小姐,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她隐约听到那山洞下面秋家大哥二哥充满赞叹之意的惊呼声儿,虽说她不是确切的明白是为了啥,却也是瞬间红了脸,快跑了几步离开了这里。 坐上马车往回走的路上,秋光忍不住问自家始终翘着嘴角好心情的大小姐道:“小姐,干嘛不等那狗贼醒了,看看他以为自己没了命根子时的样子?” 吴岁宁好心情地刮了一下秋光的鼻子:“你还看上瘾了?现在咱们能看是因为那狗贼被绑着,等他醒来了能走出来了发现咱们怎么办?麻烦。” 冷画也在一旁抿嘴笑,觉得自家大小姐还真是有点促狭。 而秋光则趁着自家主子好心情给自己的三个哥哥邀功:“那大小姐可要好好赏一赏奴婢们,虽说为主子分忧是奴婢们分内的事儿,可是好玩的光景不让我们看够我们也是不依的,奴婢还想看看那狗贼醒来看到自己一身是血的样子呢!” 秋光的三哥一大早杀了一只鸡,收集了好多鸡血等着最后泼到那狗贼下身。 吴岁宁想想彭子征醒来看到自己满裤子是血的样子,也是噗嗤乐了一下,又刮了一下秋光的鼻子:“赏,都要赏,不光你的三个哥哥要赏,你家那只殉职的大公鸡主子我也会赏的。” 马车里女孩子们笑声一片。 第77章 就医 彭子征悠悠转醒的时候,依然身处这个山洞,并没有到什么皇宫或者南风馆。 醒来后的他首先发现自己的臂膀可以伸展开了,他正要站起来,却觉得下身使不上力气,等他低头一看,不禁目眦欲裂:他的下半身衣摆和裤子已被鲜血染透。 彭子征呆愣当场:我……我真成太监了? “贱人!!!!” 山洞里彭子征的嘶吼声震飞一众山里的鸟雀。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彭子征倚着洞壁,感觉整片天都塌了,随着自己“命根子”的丧失,他觉得自己那些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都要消散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声怒吼也没了往日里的中气十足,像个娘们一样只是凄厉地呼喊。 慢慢的,他的下半身有了点知觉,随之而来的还有胯下位置火辣辣的痛。 彭子征在哀恸欲绝的情绪中甚至还在想:这群无耻贱人,都割掉了自己的命根子了,竟还想着给自己用麻沸散! 待他的双腿完全恢复知觉后,彭子征忍着胯下火辣辣的疼痛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我是洛冰河,我不能绝望,就算我不能给洛家留后了,我也要先报了那洛家满门的仇再去见列祖列宗。 于是,彭子征强打着精神,一步一步地跨出这个山洞。他要先找到医馆,他得活下来。 带着满身鸡血的彭子征忍着无端遭灾的冤屈也身体上火辣难捱的疼痛借着擦黑的天色一步步往山外走,他循着炊烟找到村落,在村民大惊的询问中讨了碗热水喝,然后拒绝了好心村民带他寻村里郎中的建议,自己一步一步的向着打听到的郎中家中位置走去。 张郎中如今七十有二了,虽说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但是十里八乡的村民有点病痛什么的还是喜欢去找他。无他,就凭人家如此高寿却还硬朗如壮年的身子就是这张郎中的活招牌。 这张郎中正在炕头搂住自家曾孙孙逗趣,就见家里的老大慌张地推开了门:“爹!外面来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快救命!” 医者仁心的张郎中赶忙放下曾孙,穿上鞋子出门去看,就见一个二十余岁的高大男子浑身狼狈一身是血地站在门外(边疆的风吹糙了这个十九岁的男大)。 张郎中在大儿的虚扶下疾步走过去,出了这么多血这孩子还能站得住,自己得赶紧让他躺下救治,不然这孩子随时都会倒下。 那浑身是血的男子却拒绝进屋,面色羞赧屈辱的跟张郎中说道:“老人家,我,在下这伤有难言之隐,可否有僻静之处可以给在下单独医治?” 张郎中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儿子却不高兴地提醒自己的父亲:“父亲,这人面生,来历不明。什么样的伤还不敢示人要单独和您说?小心是歹人……” 没等自己的大儿子说完,张郎中就几句“放屁”给怼了回去:“什么歹人会掳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掳回去当爹吗?滚回去给我烧了热水准备干净的巾布送到医房来!”说罢让彭子征跟着来到了他专门给人看诊的医房。 第78章 你在冷飕飕我在暖烘烘 张郎中看着躺在床上褪下裤子的这个年轻小伙儿,沉默半晌,问了句:“小伙子,你是在戏耍我这把老骨头吗?” 刚才这小伙子跟自己说遇到悍匪砍掉了他的命根子的时候,张郎中还暗自怜悯这个小伙子,觉得这个小伙子实在是倒霉,这年头劫道儿的抢点钱财什么的不足为奇,抢人家命根子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听说。可是当这个小伙子褪下裤子,张郎中看着那条完好无损甚至还在肿大的玩意儿,整个老头儿都蒙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之前自己大儿子的话,这个小伙子哄骗着自己非要和自己一个糟老头子独处一室是不是有什么歹意。 听了这话的彭子征也是有些不明白,他抬起身子一看,整个人也是有点懵,随后赶紧提上裤子满脸羞红地坐起来:“老人家……这……这个……” 亏得这张郎中一把年纪了,见识的也算不少,他在沉默看了一会儿后,觉得那处有些不对。于是要求这小伙子再次褪下裤子让自己看一看。 彭子征红着一张脸,哼哼哧哧羞得无地自容的时候心中也在大骂那群贼人不做人。事到如今他怎能不明白自己是被那群人给戏耍了呢?他摇着头拒绝再拉下裤子,拔身就要走,却被张郎中拉住,问道:“小伙子,你那处现在是什么感觉?” “这个……这个……就火辣辣的很痛……所以小子以为真像那贼人所说……” 张郎中有些猜测,强硬要求彭子征再让他看看。待他细看后,又看着这个跟煮红了虾子一样的大小伙子,一脸纠结的说道:“你之所以很痛,应该是被人抹了辣椒……还是需要用冰水洗一下的,否则以后恐怕会影响子嗣的养育。” 彭子征对这张郎中千恩万谢,从怀中掏了掏并没有掏到银两,全身上下只剩下那块金子打造的准他随时入宫的令牌。于是彭子征跟老人家讨了剪刀,从边角上铰下块金子递给这张郎中,然后仓皇逃跑。 没办法,彭子征不想再见到这家人了,他宁可铰了金令牌也不想回头取了银钱再回来。 羞的一路逃窜的彭子征找到一条河,在这初冬的寒冷夜晚毅然决然地扎了进去。他边泡着身子边痛骂:“狗娘养的那群贱人!老子要是不找到你们把你们扔进辣椒缸子里老子就不姓彭!!!” 早已回到家里吃着热汤饭的吴大小姐并不知道被自己戏耍了的大将军此时不光丢尽了脸还哆哆嗦嗦的泡着冰水,她的坏心情一扫而光,甚至还跟父母建议道仲冬将至,过两日到了大雪节气,大家一起吃顿热锅子。 等吴岁宁钻进被烘的又香又暖的被窝里的时候,小丫鬟流光带着一脸热切地表情进来禀报道:“小姐,我听着银烛姐姐回来了,咱要不要听听她都打探到了什么?” 银烛是吴岁宁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会几手拳脚功夫,她的家中原本是做走镖的,却在一次押运贵重货物的时候丢了镖,整个镖局卖了个精光也没陪得起东家的损失,当时十岁的银烛便自愿卖身为奴来到了吴太傅的府上。 她这是被大小姐派去暗自探查那小兵李保保的身份去了。 第79章 周遭的绿林 “所以说,这李保保真的和父亲没有关系?这个世上竟然还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是的小姐,他们李家五口一直待在孟连山,虽说李保保的爹娘十六岁的时候才回的孟连山,但这跟李保保的年龄也对不上啊。” “那会不会是……”躺在被窝里的吴岁宁尤自怀疑,却被流光打断了:“大小姐哎,你是你想想,就算你不信那李保保的身份,你还不信老爷吗?快别想这事儿了,多思伤心,您就把心放肚子里,踏踏实实地歇息吧。”流光边说边将吴岁宁的被角塞了塞,如今仲冬将至,屋子里还是冷的,万不能让自家小姐着了风寒。 吴岁宁细想之下,觉得自己的确有点杞人忧天。据他所知,父亲这些年鲜少出京,但凡出京均是公务,也从没往孟连山那个方向走过,若是这李保保真是父亲的私生子,父亲总不能这么多年都不去探望一二吧。于是吴岁宁边感叹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边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泡在冰河里的“冰河”终于不再被那处火辣辣灼烧,哆哆嗦嗦地上了岸,又用内力逼干了湿衣服,听着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肚子轰隆作响,踩着月色咬牙切齿地往回走了。 回到归德将军府的彭子征,先胡乱吃了口东西,然后去了郑希的房门前,把其房门砸的砰砰响。披上外衣睡眼朦胧的郑希开了门,看到消失了两天的自家将军黑着脸,对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他娘的被人整了!” 郑希忙把彭子征让进屋子里,待关了门靠近他坐下的时候,就闻到这彭将军满身的藻腥气,一身衣服也是沾满干涸了的污渍。 彭子征隐去“命根子消失之事”,把自己被几个贼人莫名其妙地抓进山洞的事一说,郑希立马跳脚了:“这是哪些个蟊贼,老子这就点兵把这周遭的山匪都给灭了!” 彭子征抬手止住郑希,阴沉着脸说道:“我的腰牌不见了,恐他们已是知道我的身份,那他们所说的绿林好好的身份说不定就是故意误导我。你明日先派人将这周遭的绿林身份来处以及行事风格打探清楚,我们在做动作。” 于是二人又是细细商量一番,等到彭子征要走的时候,郑希还是没忍住问道:“将军,保保人呢?之前那八殿下闹成那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彭子征的面色又是黯淡几分,他看了看郑希,几番欲言又止后,说道:“是我有愧于那小子,他回来后,好好待他。”说罢就径直走了。 彭子征的话让终于让郑希担心起自家的小徒弟了,他躺回床上后辗转反侧不能安眠。 而此时正在八殿下私宅养伤的李宝儿根本想不起跟自家师父报个平安,若说郑希对她的确有几分真的师徒之情,那她对郑希更多的确是抱大腿的目的。况且那归德将军府,她连想都不想想那个地方,更何谈主动找人过去送个信儿呢! 第80章 五个废物 郑希和人去暗查周边各个绿林团伙的时候,彭子征第一次召来了皇帝赐给他的五个帮手。 这五个人之前被彭子征安置在府外的两处民宅里,他倒不是不想用这五个人,只是这五个人的身份着实让他头疼。 其中三个男人分别是算卦的,干口技杂耍的,搞小偷小摸的。两个女子更是过分,其中一个竟然是擅长做各地美食的厨娘,另一个更过分,一个看上去就娇娇弱弱的妙龄姑娘。 若不是彭子征知道自家小皇帝是个严肃正经的皇帝,他都要误以为这五个人是皇帝手里扔不出去的废物所以搁在他这儿养着而已。 彭子征放任这五人不管的时候,派人观察过这五人的行迹:算卦的日常出门摆摊子,据说算的并不准,这段时日以来光被掀翻卦摊就掀翻了五次;干口技杂耍的跑各家酒楼瓦肆应聘,因其口技水平稀烂以及杂耍功夫更是不到家,没有一家肯要他的,不得已三五不长地在街头卖艺赚几个赏钱;至于那个搞小偷小摸的,彭子征都不想说他,十天里有八天他是在蹲大牢,剩余的两天还是在街头巷尾摸人家口袋。 剩余的两个女子,三十多岁的厨娘大妈倒是没忙着找营生,天天拿着盘瓜子出去东家长李家短的说闲话;而那位娇小姐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卖的,偶尔跟踪她出门,还只是缺了胭脂水粉什么的出门买东西。 彭子征想到这些,感觉额角突突直跳。他曾经问过皇帝这些人给他有啥用,谁知皇帝只是说,这些人都是大才,能用到什么程度得靠彭子征自己去收服。当时彭子征真的很想像少年时期那样跟自己的小皇帝耍无赖,滚在地上叫嚣“你不说明白了我就不要”,但是他忍了,他他娘的都长大了! “这段时日,我看诸位都在忙着搞些挣钱的营生,你们很缺钱吗?”彭子征象征性地关怀道。 “嘿,瞧您说的,这年头谁嫌钱少啊!大师哥把我扔您这儿让我混口饭吃,我本想着您怎么说也是个大将军,给您表演一场得到的赏银怎么着也能够一个月的嚼用,谁想到您给我扔那房子里就不管了!要不是大师兄威胁我,我早跑了!”先开口的是那位口技杂耍功夫稀烂二十余岁小伙儿。 彭子征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问道:“你大师兄是谁?” 口技小伙闪着他那噗嗤噗嗤的长睫毛,一脸单纯地答道:“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啊!” 彭子征放过他,看向里面年纪最大的那个神棍:“这位老先生呢?” 神棍捋着花白的胡须,老神在在地说道:“我看将军面相,近日恐犯桃花劫,老夫这有一符,只需五十两白银,你佩戴在身的话就可让桃花转正,红线牢牵。” 彭子征深吸一口气咽下,想着这些都是小皇帝给他的人,他也不好打杀了出去,便不再理这神棍,然后跳过那蠢蠢欲动开口表现的“神偷”看向包着头巾一脸富态的厨娘。 谁知那神棍见彭子征不接他的茬反倒是不淡定了:“不是将军,您要觉得这个价钱太贵,可以还价呀!三十两,三十两要不要?” 彭子征忍无可忍,瞪了那老头一眼:“闭嘴!” 第81章 无痕先生的徒弟 彭子征的这声大吼直接把那位弱柳扶风的娇小姐给吓晕了,其余四个人连忙围住那娇小姐乱糟糟一片,那位没来得及回话的厨娘大婶还指责彭子征道:“我们又不聋,你这么大声儿干嘛!你看把我们娇儿吓得,别以为你是什么大将军就能这么欺负我们!”说罢还坐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要了亲命了啊!我可怜的娇儿啊,就这么生生的被这些个贵人给吓死了啊!你才十八岁啊!花儿一样的年纪啊,没想到你竖着进了这个将军府却要横着出去啊!没天理啊!老百姓活不下去啊!” 彭子征真是够了!他“刷”地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出去后彭子征立马喊小兵备马,他要进宫去!这五个货谁爱要谁要,就算皇帝说他不信任皇帝自己也他娘的认了! 皇帝退了早朝,正在寝宫吃几口东西,就见彭子征虎着一张脸一脸怨气的闯了进来,他放下夹起来的桂花糖藕,微笑道:“这是怎么了?是谁又惹到你这个炮仗了?” 彭子征还不忘行了个礼,然后满嘴怨气地告状道:“陛下,您快别说我不信任您这些话了,您看看您都给的我些什么人?市井流氓千金小姐,我他娘的声儿大了还能给吓死一个,她他娘的属兔子的啊?” 伺候小皇帝用膳的瑞福跟着皇帝一起嘿嘿的笑了起来。 小皇帝让瑞福给彭子征添了副碗筷,然后笑着对坐下的彭子征说道:“这群人就是不好搞啊,朕若是搞得定的话能舍得送给洛哥哥吗?没想到洛哥哥也搞不定呀!” 小皇帝的话成功地激起彭子征的好胜心,他也不想吃什么早午食,一脸好奇地问皇帝道:“合着陛下您也没收服这几位?这几位到底什么来头,要是真有大才得话我还不信我收拾不了五个市井泼皮!” 小皇帝抿嘴但笑不语,任彭子征又央求了几番才开口道:“你看他们五人,虽说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但都是无痕先生的徒弟。” 彭子征眼睛一亮:“就是那位算无遗策通晓万术先皇当年邀其出山而被拒的老神仙无痕先生?” 小皇帝笑着点头。 但彭子征又不信道:“老神仙这么大能耐就收这五个废物?别是陛下被他们坑骗了吧?总不能是好笋出歹竹吧。” 小皇帝沉了脸,故作生气道:“你觉得朕是那么容易被哄骗的人吗?还是说你曾经很轻易地哄骗过朕而朕至今不知?” 彭子征尴尬地哈哈大笑,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捣了小皇帝一下,掩饰道:“哪儿能呢,您可是我那目光如慧绝顶聪明的皇帝陛下啊!” 小皇帝眯了眼:“还真有?除了你送朕的那根声称是用天雷劈死的万年古木树精雕刻成刀的破木头,以及你和猫精共同打死一千个鬼怪才得到的鬼王玉石,还有……” 彭子征连连告饶:“陛下陛下!别说了!臣错了!我就说陛下绝顶聪明什么都骗不了陛下吧,合着这么多年您信臣的故事都是在哄臣玩儿呢!” 小皇帝轻哼一声,瞥着彭子征道:“你就说这普天之下,能让朕哄着玩的人有几个?你还敢不信任朕!” “错了错了!臣错了!” 第82章 都怕当皇后 刘顼和彭子征君臣二人正细说无痕先生的这五个徒弟,外面就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宸太贵妃来了。 皇帝的面色登时就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宣了宸太贵妃觐见,这位也算是自己的庶母,总是拒了她也不好。 宸太贵妃带着一股香风袅袅娜娜地走来,跟皇帝见了个礼后吩咐身后的宫女将托盘端上来,柔声细语地介绍道:“陛下,本宫新得一厨子,做得一手好羹汤。这羹是用了花胶鱼腹鹿筋熬至粘稠,再放入刺参与飞奴蛋蒸好,由是滋补。本宫瞧着陛下今日国事操劳,又是隆冬将至,衣服都收窄了许多,也该好好注意龙体。” 皇帝的脸上很明显带着不耐烦,但还是听完了宸太贵妃的这番话,待她说完后,皇帝并没就着这碗滋补羹汤的话题跟太贵妃聊起,反而问起了刘曙的情况:“太贵妃可给八哥相看好人家?” 宸太贵妃没料到皇帝突然提到自己的儿子刘曙,愣了一下才转过脑子来,回道:“曙儿还小,对娶妻一事尚不着急。” 皇帝直接冷笑一声:“太贵妃觉得八哥岁数还小,不着急给他相看人家,却觉得朕会着急?” 宸太贵妃那一脸慈爱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她前段日子非要吴太傅将长女入主中宫的事儿看来皇帝知道了,且并不满意。她赶紧跪下,一双美目蓄了泪,摆出一副有口难言的哀怨模样。 皇帝愈发觉得晦气,甚至不愿开口,直接挥了挥手示意这位昔日的宠妃退下。 等那宸太贵妃走后,彭子征也是带着一脸吃苍蝇的表情看着皇帝,问道:“她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巴结你?” 皇帝瞥了彭子征一眼懒得搭理他。 彭子征并不退却,就着这太贵妃的话题继续问小皇帝:“不过你也该大婚了,国家社稷唯戎与嗣,你早点大婚产下嫡子也有利于国本的稳定。” 皇帝叹了口气,道:“不得空闲想这些事啊。” 彭子征皱了眉头:“那承恩公也没替陛下分忧?” 这皇帝刘顼早早失去母亲,身边也没个长者帮其考虑这种事情,尤其还是这中宫之位,必是要郑而重之。承恩公是先皇后的娘家,如今老承恩公已逝,是先皇后的大哥赵政当家,虽说这承恩公能力一般,在朝中也没担任什么重要职位,仅仅是尊享着皇亲国戚之荣,但听说其子嗣均是才学甚佳,其家风也是众所周知的好。皇帝日日忙于政务,在这皇宫中无暇打听京中各家贵女,但承恩公很闲啊,这么多年,这京中的权贵人家有哪些适龄女子,又有哪些名门闺秀,他应该了解啊。 彭子征的疑问却让皇帝无奈地笑了一下:“朕原本属意承恩公家的嫡长女赵芜,可是跟国舅爷提了一嘴就被其左顾而言他地糊弄过去了,转天朕就听到赵芜跟王安家的嫡次子定亲了的消息。” 皇帝看着彭子征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说道:“赵芜比朕小一岁,但下面还有个十四岁的嫡亲妹妹。估计承恩公怕朕再惦记上他嫡次女,之后一直称病躲着朕呢。” 彭子征目瞪口呆:他的小皇帝长得也不差呀,这皇帝当得也很稳固啊,怎么吴芃恩和赵政一个两个的都看不上自家小皇帝?他们的胆子也太肥了吧。 第83章 领旨谢恩 皇帝看彭子征那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觉得好笑,反而劝解他道:“你皇后是那么好当的?太傅和承恩公都是心疼女儿的,朕不介意。” 彭子征看皇帝揭过这个话题,便也不再言语,然后继续和皇帝聊那无痕先生的五个徒弟。 等彭子征回到将军府的第二天,就听说八殿下刘曙被皇帝封了王,还恩典宸太贵妃随儿子出宫荣养。这个消息让彭子征笑的不行,看来皇帝是在自己走后不久就拟旨了,看来深沉如皇帝也受不了宸太贵妃三番五次的烦扰,又不能把这位庶母怎么样,竟是等不及八殿下大婚,直接让这对母子出宫开府另过去了。 和李保保返京的八殿下刘曙也很意外,自己就走了三四天,回来就封王了?不光自己那个皇帝弟弟给自己封了王,还给自己赐了一栋亲王府,把自己在宫中的一应物什连同自己的母妃都送了过来。刘曙来不及回亲王府,让李宝儿先回自己那个私宅,自己麻溜的进宫谢恩去了,谁知自己这皇帝弟弟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恩典却不必他谢恩,连见都没见他,只是让太监传了个话儿,先是夸了他“亲德显扬,人子至情……”云云,又说什么“其母氏劬劳,望其常怀报本之心,常驻母膝下……”这些旨意让刘曙有些怔愣,心想怎么给我封王赐府却说了母妃这么多事儿,难道母妃平日里对皇帝陛下的慈爱之举终于感动了皇帝,自己子凭母贵才赚了这么个王爷之位? 出来传话儿的瑞福老太监看八殿下一脸沉思,好心提点了一句:“太贵妃年事渐渐高,八殿下平日里还是多陪陪太贵妃,省的太贵妃思儿心切,再磕了碰了什么的,陛下也会担忧的。” 这话说的,刘曙一脸黑线,立马懂了自己这皇帝弟弟是烦了母妃的叨扰,忙在殿外跪下谢恩后方出了宫。 回到皇帝身边的瑞福刚站定,批阅奏章的皇帝刘顼眼也不抬地问了一句:“这次赚了几个子儿啊?” 瑞福刚笑着准备回话儿,一旁那十一岁的干孙子小福子边磨着墨边不屑地抢话儿道:“肯定一个子儿也没有啊!陛下您对八殿下的吝啬劲儿还不死心啊!” 瑞福忙轻叱了一句“放肆”然后笑着回皇帝道:“八殿下憨直清和,自是不懂这些蝇狗之事。” 皇帝停下批阅瞥了瑞福一眼,瑞福心里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若是他这种天子近侍做的都是些蝇狗之事,那皇帝是什么?瑞福立马跪下,边掌嘴边称该死。 皇帝摆摆手让他起来,说道:“瑞福如今六十有三了吧,不必动不动就该死什么的,朕听刚才那声儿,估计你这膝盖骨也遭了罪,先下去敷些膏药养两天吧。” 瑞福冒着冷汗再次跪下:“奴才谢主隆恩。” 小福子在一旁也随着自己的干爷爷跪跪起起,也不敢搀扶瑞福。等瑞福走后,继续磨着墨的小福子心中告诫自己:以后自己可不能再瞎说话了,皇帝陛下厉害着呢。 第84章 四大丫鬟 刘曙出宫后先让随从给李宝儿传了封信,说是答应她的事他一定会做到,让她踏实养伤,只是近日可能会鲜少过去探望她,让她不必不安,踏实等待就好。 李宝儿收到这封信,有些动容。 她没想到在这古代社会,一个金枝玉贵长大的皇子竟然还能考虑到自己的情绪,其心思可谓是完完全全的放在自己身上。她想到在现代社会交往过的前男朋友,突然搞消失整整一个星期,她都快报警了才收到其回信,说是其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此刻正在西藏喜马拉雅山底下净化他那污浊的灵魂。 当时李宝儿直接一个分手拉黑删除一条龙,就神他妈的说走就走,让他好好在那里净化吧,其灵魂的污浊程度估计且得净化一段儿时间。 不过,李宝儿还没对比完,突然意识到镇子上那个小娃娃说的庄周梦蝶,她皱了眉头,如果现代社会真的只是一场梦,那这个梦做的也太有点儿事无巨细了吧!连男朋友失联跑路这种事也能梦的有因有果有鼻子有眼? 李宝儿瞬间警醒。 自己这是被那个小娃娃神奇的能力给pua了吧,凭什么他说是就是呢? 本来打算就这样凑合着在古代过的李宝儿又精神起来,她决定还得靠自己去解决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 刘曙的这栋私宅里,伺候的丫鬟仆人倒是不少。李宝儿循着影视小说里的“教育”,先招了这府上的管事和大丫鬟问话。 这家管事也姓刘,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三十岁出头,面白无须唇红齿白。他进屋后恭敬有礼地问道:“小公子有何事吩咐?” 李宝儿问道:“你家主子怎么跟你们说我的?” 刘管事笑着回府:“主子说了,小公子就是咱们的另一个主子,奴才们要是伺候不周,小公子哪怕把奴才们发卖了,主子爷也不会说一句话。” 李宝儿一脸黑线,什么叫另一个主子?这里的人听了这话会怎么想自己?岂不是要把自己当成那刘曙养在外面的“男外室”? 顿时李宝儿的好态度就没了,直接跟那刘管事说道:“我是你家主子的大哥。以后喊我大爷就行!你先下去吧,叫其他人进来。” 那刘管事的面色明显一滞,然后就带着一脸藏不住的惊色转身告辞了。 李宝儿也不管这刘管事怎么想的或是想到了什么,开始细细地看进来的四个大丫鬟的容貌。 要说这四个大丫鬟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都长得很白,且均是容貌标致身材丰腴。李宝儿忍不住瞅了瞅自己这一马平川的身材,开始怀疑这刘曙看上自己是因为被这群“玉环”们搞得审美疲劳了。 李宝儿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分别介绍一下自己吧。” 四个大丫鬟非常有默契地自动排了个序,最左边那位长相英气的丫鬟先开口道:“回主子,奴婢牡丹,年十九,自五岁来到府上,来自何处已经忘记了,平日里八殿下让奴婢管着殿下的私库。” 李宝儿眉毛一抖,忍了忍又看向第二位。第二位丫鬟长得一副喜庆模样,说话时眼睛都是弯弯的,言语间带着笑意:“回主子,奴婢芍药,年十九,自打记事就在府上,平日里八殿下让奴婢管着日常账目。” 李宝儿沉默,看向第三位。第三位丫鬟细长眉眼薄嘴唇:“回主子,奴婢杜鹃,年十六,奴婢自打记事就是跟着牡丹芍药两位姐姐了,平日里八殿下让奴婢管着府上的各个小丫鬟。” 第四位在李宝儿看向她时,也立马开了口:“回主子,奴婢山茶,年十六,是八殿下乳母的小女儿,自三岁便来到府上,平日里……八殿下让奴婢爱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李宝儿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开口问这四位丫鬟:“你们的名字不会是刘曙给你们起的吧?” 第85章 心灰意冷的作者没力气起章 名 “回禀主子,八殿下爱花,正是八殿下给奴婢们改的名字。”牡丹回话道。 李宝儿注意到牡丹用了个“改”字,想必这些丫鬟们以前都有各自的名字。算了,李宝儿跟自己说,这是人家刘曙府上的事儿,哪怕他把自己这宅院改名为《夜上海》也是人家的事儿。 “以后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李公子。我只是在府上暂住养伤,不必叫我主子。”李宝儿对姑娘们还算和气,她继续说道:“李某初到京城,对这京城并不是十分了解。俗话讲,天子脚下贵人多,而四位姑娘都是京城人了,所以想跟各位了解一下这京城里的规矩,回头省的李某出门冲撞了贵人。”李宝儿其实想打听的是这太傅吴芃恩家宅里的事儿,但她并不知道这刘曙府上的下人值不值得信任,而刘曙走的匆忙,也没告知于她,所以李宝儿只好借着了解京城贵人的切口来打探打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个一脸喜相的丫鬟芍药上前一步,开始给李宝儿讲这京中一些说得上号的勋贵人家儿,可能是李宝儿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雌雄莫辨,这几个丫鬟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其实是个女子,所以对这些勋贵人家的介绍偏重于说他们的官职权势以及各个府上有前程的子嗣,而且李宝儿等了半天这芍药姑娘都没提到当朝太傅吴芃恩,如今天色擦黑,芍药将那勋贵人家中快成破落户的平阳伯家都给介绍了都没说起吴芃恩。不过这芍药姑娘讲述事情很有意思,穿插着各家之间的恩怨纠葛,李宝儿倒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虽说芍药依然没说到吴芃恩,但李宝儿也将其打住了,她跟一旁一起听着偶尔插嘴补充的另外三个丫鬟:“今天先到这儿吧,你们也都累了,回头刘曙回来了我让他好好赏赐你们。” 几个丫鬟嘻嘻哈哈的道了谢然后出去了。 李宝儿这厢冷清下来,竟然觉得有点孤独,她意识到应该是这段时日自己身边总会有刘曙的陪伴,所以陡然间又变成一个人所以会有点不适应。这时候她突然想起郑希来了,因此叫来了刘管事,问他能否帮自己给归德将军府里的郑希将军捎个口信。刘管事自是没二话,连晚饭也没吃就亲自帮李宝儿跑腿儿去了。 然而郑希这几天还在外面查探那几个匪窝呢,刘管事的口信他自是收不到,倒是被李宝儿避如蛇蝎的彭大将军收到了。彭子征听说李保保如今依然在八殿下府上,身上的伤也被妥善医治了,只是估计李保保对自己对他用刑一事还有介怀,所以只是给郑希捎了口信说是明日中午在紫竹街相聚,并没有回道将军府。 彭子征告诉刘管事,等郑副官回来后会把李保保的口信带给他,就打发刘管事走了。 郑希恐怕明天也回不来将军府,彭子征之所以骗刘管事,是因为他想跟李保保见一面。他觉得,大家都是爷们,是非对错面对面说开了,那李保保若还是耿耿于怀,大不了也抽自己几鞭子。将军对下属做到这份儿上,彭子征觉得自己也是相当可以了。 第86章 心灰意冷的作者爬起来继续 刘管事的回话让李宝儿想了许久,第二天她没有在约好的紫竹院路口那家茶肆等郑希,而是挑了那家茶肆对面的一家瓦肆,选了个窗户临街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到李宝儿看着彭子征骑着马的出现在街头时,不禁冷笑一声,低声骂了句:“我就知道!死变态!” 李宝儿本想直接走人,但又怕在路上碰到彭子征折返,谨慎起见她决定自己就当来瓦肆听个民间非遗戏曲,等那彭子征离开后自己再走。 瓦肆里有新来的高丽姬散着长发衣着清凉地在舞台中央跳着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李宝儿只记得在现代“高丽”是华国周边的某个小国,虽不知在这里的高丽姬是哪儿来的,但看她皮肤白皙样貌柔美,想来应该不会是从越南印度那边儿过来的。李宝儿觉得这高丽姬跳的舞并不好看,带着一股小家子气,但看到她在这冬月的天气里还穿着薄纱赤脚舞蹈,李宝儿便心有怜悯地也扔上去几个碎银。 舞台中央的高丽姬偶尔因赤脚踩到地上的银子铜钱什么的硌痛了脚心,便会发出矫揉造作的惊呼,引得周遭往上扔银钱的男人们愈加疯狂。 李宝儿陡然觉得很恶心,她扭过头去不再“欣赏”高丽姬的轻歌曼舞,看向窗外的时候就看到彭子征那拴在茶肆外的黑马正在被一小童翘着脚抚摸。 李宝儿有些忧心这小童会被那马踢伤,想喊一嗓子又怕招来彭子征的视线,就在她这犹豫一会儿的功夫,那玩马的小童已经没了兴趣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李宝儿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她就听到彭子征那震耳朵的大嗓门“站住”!吓得李宝儿差点滚桌子底下,然后就看到彭子征风一般地从茶肆里跑出来,砍断拴马的缰绳,跳上马背抽马就走。 李宝儿忍不住从窗户探出身子往外看,却见追出一段儿距离的彭子征突然惊了马,那马儿嘶鸣蹦跳,和马背上的人纠缠一番后终于还是将其甩飞出去。 这变故看的李宝儿是目瞪口呆,半晌她吐出两个字:“报应!” 舞台上的高丽姬已表演完毕,退了下去,接下来上场的是顶碗的杂耍。李宝儿也没了待下去的必要,跟这一众不满离席的客人一同离开了这家瓦肆。 回到刘曙私宅的李宝儿继续听芍药讲这京城里的八卦故事,最后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我听说当今圣上的太傅吴芃恩有掷果盈车之美,果真如此吗?” 四个丫头捂嘴浅笑,还是芍药开口道:“李公子,我们都没见过那吴太傅。那吴太傅除了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还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惧内呢!” 刘曙乳娘的女儿山茶纠正道:“吴太傅那才不是惧内,人家那是痴情。我曾在宴席上见过那吴夫人,可是顶顶温柔和善的人,怎么可能是母老虎般的主母呢?” 看着李宝儿一脸好奇的神色,芍药继续讲到:“这吴太傅呀,将近不惑之年,不光膝下三个子女皆是正室吴夫人所出,据说他家的后院不光没有姨娘,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呢。” 杜鹃也插嘴道:“是呀是呀,据说那吴太傅从不在外面宴请吃酒什么的,平日里除了去朝堂就是回府守着自家夫人,我们就是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美男子都没有机会呢。” 李宝儿赶紧说道:“没想到堂堂帝师竟然这样惨,他就不会在外头偷偷养个外室或者来个露水姻缘什么的?” 第87章 吴太傅的风流韵事 四大丫鬟再次低头浅笑,说话最多的芍药还打趣李宝儿道:“李公子小小年纪还知道露水姻缘呀!” 李宝儿也不害臊,反而挺了挺胸膛,像个骄傲的小男孩一般说道:“各位姐姐,我都十六啦!是大人啦!” 众丫鬟再次笑了起来,管着府里一众小丫鬟的杜鹃甚至还一副哄孩子的口气夸张地称赞他道:“呀,李公子竟然与我同岁,果真是个大人了呢!男孩子窜个头晚,您在咱们这多住段日子,奴婢让厨娘好生做点吃食,保准不出三个月您的个头就能超过我啦!” 李宝儿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又想了想现代的自己不光身材窈窕波涛汹涌,还有着一米七的高个子,不禁感叹两个自己的差距。但她又转念一想,这李保保是女扮男装来着,要真长成现代李宝儿的样子,估计也就没现在这些什么将军小兵皇子皇帝的事儿了。想完这些李宝儿又将话题硬生生地拉回吴芃恩的家宅里来:“诸位姐姐,不是我不信这吴太傅的人品,主要是听闻他长相出众貌若潘安,这条件就算他不主动去外面找也会有一堆的姑娘往他身上扑吧。” 四个丫鬟纷纷摇头,表示这么多年还真没听到过关于吴芃恩的什么风流韵事。 “咦,我想起一个事儿……”被刘曙放话想干点什么干点什么的闲散人员山茶突然开口,看到另外四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她,又赶紧声明:“我道听途说啊,不一定是真事儿!”然后才在几个人的催促下开了口。 这吴太傅虽说才学斐然长得又是芝兰玉树,可确是出身寒门,成亲之前和自己的寡母住在城外的村落里。吴太傅跟如今的吴夫人虽说是定了娃娃亲,可是吴太傅家道中落,不想耽搁出身官宦之家的吴夫人,所以直至弱冠都没进城提亲,而吴夫人的娘家也没主动找吴芃恩提这件事,主打一个你不问我不纠。在这里,男子二十还没议亲是很少见的,所以当时曾经有传闻,说是这吴芃恩跟邻居家的姑娘早就郎情妾意私定终身了,只是这姑娘到了岁数被家里人卖入皇宫做了个宫女,只能等其年满二十六才能被放出宫来。所以这吴芃恩不议亲不娶妻就是为了等那位小青梅到了年岁出宫。 其余三个丫鬟听了这个故事不禁唏嘘,纷纷感叹要这么说来这吴太傅仍然是个痴情人啊。 李宝儿却刨根问底道:“那吴太傅为什么最后又娶了现在的吴夫人?他的那个小青梅后来怎么了?” 山茶继续说道:“据说那小青梅死在皇宫里了,而现如今的吴夫人待字闺中的时候见过吴太傅一眼,从此非他不嫁,吴夫人的爹娘看着自家姑娘年岁日长,也是扭不过她,最后才主动上门跟吴太傅的寡母重提亲事。” 李宝儿皱了眉头,她知道能入宫当宫女的都得过验身这一关,所以这小青梅不可能在进宫前和吴芃恩珠胎暗结生下私生子,况且跟自己的年龄也对不上。李保保这副躯壳是十六岁,而按照山茶的故事来算,十六年前吴芃恩的这位小青梅坟头草都得换几茬了。 如此算来,洁身自好的吴芃恩几乎算是没什么风流韵事,自己是他私生子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想到这里,李宝儿又问四个丫鬟:“各位姐姐见识比我广,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两个毫无血脉相连的人长相却几乎一模一样的?” 第88章 探查惊马事件 果然聊八卦是拉近人与人关系的第一利器,李宝儿的这个问题再次让这四个丫鬟叽叽喳喳起来,如今的她们早就没了刚开始面对李宝儿这个贵客的矜持稳重,七嘴八舌的开始给李宝儿讲平阳伯因收集亡妻周边导致家族破落的事迹。 这边儿李宝儿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那边儿被摔下马的彭子征正在被太医医治着摔断了的胳膊。 惊马一事并不难查,首先是那马背的坐垫里被插入了细针,待彭子征上马便会将那银针压入马背,马儿吃痛,所以将彭子征甩了下去。 小伎俩。但这是谁干的呢? 那家茶肆已被将军府的兵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的店家伙计茶娘什么的倒是一个没跑,只是这客人流动,并不好探查。皇帝听闻此事,难得的发了脾气,将京兆尹施六杰骂了一顿,说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自己的大将军还能被人暗算了去,看来他这个京兆尹也没什么用处,若是管不好干脆摘了官帽让能管的好的人管。 施六杰也是苦不堪言,他这个位置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是这京师的最高长官,实则还不如外任的知府过的自在。天子脚下卧虎藏龙,先不说这大街上扔一砖头都能砸到几个贵人,谁也得罪不起,就说这京畿地区的各项事务执行起来也是处处掣肘。大理寺,刑部,兵部,这些人哪个他能得罪的起?就说这归德将军遇刺一事,按规矩他彭子征就不可以私自出兵围了那茶肆,可是他能说什么吗?他不能,他还得提着礼品去探望那断了胳膊的彭子征。 施六杰在探望彭子征的同时,也吩咐手下按流程去走访这个案子,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跟彭家的兵士起了冲突。要说这京兆尹虽是个处处装孙子的窝囊官,但其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坐不上这个位置。短短半天的时间,他的属下就探查到了消息,说是彭将军的马匹曾被一孩童靠近,茶肆里的伙计因忙着接引别的客人所以没顾得上驱赶,只是喊了一嗓子“谁家的孩子,被马踢了我们可不管哈”,这事儿周边的小商贩也能印证。 施六杰并不因为靠近马匹的是个儿童而不重视,反而让画师根据那周遭的目击证人画了那孩童的画像,然后又跟五城兵马司那装孙子,请其配合戒严了城门的进出,且拿着这画像挨家挨户的查看家中是否有如此年龄如此面貌的孩童。 这一套下去,几天后的结果却是根本查不到这样的孩童。 施大人这时候冷汗才真正的流了下来。 他施六杰在这京兆尹位置上坐了十年,虽说处处装孙子,可自己对京畿地区的行政管辖能力还是很自信的,不然仅仅靠装孙子当好人就能在这京兆尹位置上坐十年吗? 然而自己这套密筛般的过滤都没找到那画像上的小孩,施六杰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施大人熬了一整宿睡不着,下巴上的胡须都被他揪断了几根,实在没辙,天一亮他就吩咐府里的管事准备好礼品,准备去向他的姑奶奶求助。 第89章 施大人找外挂 施六杰如今六十有六,可是他的这位姑奶奶却仅仅三十五岁。没办法,人家辈分大,且施大人与这位姑奶奶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不过这位姑奶奶是个命好的,当初施老太爷给她定了门娃娃亲,等到这姑奶奶及笄之年,这娃娃亲的人家却早已败落,可是姑奶奶愣是顶住了父母悔婚的压力,表示父母若是悔婚自己就铰了头发当姑子去。最终,这位姑奶奶在十八岁那年嫁给了那个自幼定了娃娃亲的男人。 谁知,哭肿了眼的施老爷和施夫人并没看到自己的女儿过上苦日子,反倒是在其婚后第二年,自家那位寒门姑爷就中了状元。施老爷和施夫人还没从自家姑娘成了状元娘子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自家这位姑爷又一飞冲天,以弱冠之龄做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陛下的太傅。直至如今,施老爷家的这位姑爷不光成了先皇任命的四大辅国大臣之一,还洁身自好独宠自家姑娘一人,施家人无不艳羡这位姑奶奶的好福气。 施六杰作为这位姑奶奶出了五服的侄儿辈,倒是从没借着这层身份去巴结吴太傅。他为官四十载,要说政绩也无特别耀眼之处,但其为人的谨慎却让其在这宦海平安至今。他跟这位做了太傅夫人的姑奶奶保持了亲近而不亲密的亲戚关系,逢年过节都会备上一份适当的礼单送至吴府,表明是做侄儿的给自家姑奶奶的孝敬。每个把月就给这位姑奶奶请个安,给自己那些可以当孙辈曾孙辈的“弟弟妹妹”带上点新奇却不是那么贵重的伴手礼。施大人把关系就走到这种程度,绝不提请自家姑父在官场上提携自己一二,甚至鲜少在吴太傅面前露脸。 施大人无甚野心,唯求平安。他的这份眼力见和守规矩也自然得到这位姑奶奶的看好,其实这位施大人知道,虽说自己从没跟太傅或者太傅夫人提过要求,但自己在这京兆尹的位置上好好地待了十年,里面肯定也有这位太傅姑父的力。 这次施六杰在非节非点的时间拜会吴夫人,吴夫人也有些许的惊讶。她十分热情地见了这位出了五服的老侄儿,寒暄良久后才问道:“我瞅着六杰今日显得憔悴了几许,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施大人立马擦了擦眼角,说道:“还是姑奶奶疼侄儿,侄儿这些年劳姑奶奶看顾,在这京城里过的也是无甚坎坷。侄儿本不想仗着姑奶奶的疼爱得些什么不该得的东西,只想留着这份血脉情分而已。可是侄儿愚钝,这官场诡谲,侄儿不得不谨慎行事啊。如今侄儿的确遇到参不透的事儿,可是却不敢不小心,所以想跟姑父讨个主意。” 吴夫人回道:“我听你姑父说过,你在这京兆尹的位置上虽说无甚出彩,却胜在兢兢业业,是个细致人。自家亲戚你也无需如此顾虑重重,若是有了难处自可以提出来,你姑父若是做不到想必六杰也不会怪罪于他。” 施大人忙说不敢不敢,随即便说出了彭子征遇刺,圣上动怒,而自己却没找到那有嫌疑的孩童的事儿。 吴夫人听完笑了,说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虽说我不懂着朝堂之事,但也知道彭将军出了这事儿也怪不到六杰身上,等圣上消消气,我让你姑父提一嘴把这案子转到大理寺不就得了。” 谁知施大人连连摆手道:“姑奶奶,侄儿绝不是要推脱责任。侄儿虽然不才,但京城户籍严明进出有录,怎么可能在短短一日之间就消失了一个孩童?侄儿实在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可是侄儿愚钝,参不透这里面的门道儿,又位卑言轻不敢凭着一个猜测就劳烦众衙门大动干戈,所以前来寻姑父大人,姑父大人绝顶聪明,自是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 第90章 孩童非孩童 送走施六杰后,吴夫人还跟自己的丫鬟笑称自家这远房侄儿真是谨慎过头了。等和吴芃恩吃晚饭的时候,吴夫人就把这件事儿当个笑料跟自己的夫君说了起来:“先前我听说六杰来了,心里还有些忐忑,怕他会提什么让您为难的事儿,没想到就这。夫君你说我这个侄儿是不是谨慎过头儿了,有点草木皆兵了。” 没想到吴太傅却停了筷子。他面沉如水,思忖了片刻,晚饭也不吃了,边起身边对自家夫人称赞这个便宜侄儿:“六杰所虑非虚,他虽说无甚急智,但这京兆尹做的一向是尽责职守,一个小小孩童不该在短短一日消失在这京城里,甚至查无出处。”说罢嘱咐了自家夫人不用等他,就出了门。 吴芃恩没有招小厮去请这施六杰,反而是直接坐着马车去了施府。 这施六杰正在家里食不甘味,短短一个白日的等待犹如一月,他怕吴大人将自己的话不当回事儿,又怕吴大人真的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结果回头发现就是自己杞人忧天因此对自己生了厌弃。谁想没等他叹够第八百回气,就听管家来报说是自己那位太傅姑父亲自登门了。惊的施六杰也来不及拾掇自己,六十多岁的老头愣是跑出了毛头小伙的速度去了前厅。 前厅中的吴大人已然坐下,身旁案桌上也有了府里丫鬟上的茶。虽说施六杰也见过吴大人几次,可是再次看到自家这位姑父的形容依然忍不住想感叹一句:积石如玉,君子如琢。这美好的如同画一般的男子让施六杰恐慌忐忑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下来,他赶紧上前客套寒暄,坐定之后就和吴大人细细说了一遍自己这日来走过的流程和那股不安的琢磨。 吴芃恩对这位妻侄儿露出了赞赏的神色,甚至还笑称施六杰平日藏拙了,就凭他的这份敏感度,也不该止步于京兆尹的位置。六十多岁的施老头顿时想得到糖果的六岁小孩般,兴奋之色难藏于面。 吴芃恩又对施六杰细细分析,以及教导施六杰接下来如何查证,施六杰自是恭谨听教。 等到第二日京兆尹令司兵参军率众衙役火速围了京城各大瓦肆戏台,着力搜捕那些杂耍侏儒。而各个戏班老板瓦肆掌柜统统被抓入大牢,也不管其背后主子是谁,直接一句窝藏敌国细作给唬住了,不到两日的功夫还真揪出了那个扮做孩童给彭将军马匹做手脚的那个侏儒。 此后,与侏儒相关的一干人等都被扔进诏狱,案子迅速移交给了大理寺。施六杰并不觉得自己的功劳被抢,反而因摆脱了一个麻烦而感到一身轻松。他再次交了拜帖提着礼品去了吴府,感谢自己这位智多近妖的姑父提点。 这次是吴芃恩见得他。 吴太傅见到自家这位头发花白的妻侄儿,头一次觉得有些好笑。他说:“六杰,你真的不想这位置再往上走一走?就算你不想,你那几个儿女也总该顾及一下吧。” 施六杰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谦卑道:“蒙姑父看的起六杰,但六杰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六杰与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子女并没身居高位的才干,凭着心细勤勉才在如今的位置上站住了脚,实在不敢肖想其他了。” 吴太傅的眼中再次露出赞赏的神色:“这官场上岌岌钻营之辈很多,你这种恪守本心时刻自省的官还真不多。六杰还是妄自菲薄了,你的前程远着呢。” 第91章 神偷擅偷人 彭子征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这惊马一事竟然跟羌人有关。 那日他在茶肆等李保保,顺着窗户看到一驾车老汉腰间别着的酒葫芦颇为眼熟,他并没细想为何眼熟而是直接跳了出去打算把人抓住再说,结果最后不光那老汉没抓到,自己还折了手臂。 皇帝派了大理寺卿审了此案,诏狱那边得到的口供里虽说没提供幕后之人,但这个被抓的杂耍班子里每人的后背中央都有一条小蛇的纹身。 这是羌国毒蛇卫的标志。 进了诏狱的那五名毒蛇卫中有两人在重刑当中死去,剩下的这三人也只是被硬灌进去的参汤堪堪吊着命。典狱不敢再用刑,恐剩下的这三人没交代清楚就丢了姓名,自己这责任也就得担下了。 可这诏狱里的刑罚刚停了一天,就仅仅一天,人就丢了。 丢的是那个侏儒。 典狱的脸都气紫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诏狱里那是鬼哭狼嚎血腥弥漫惨叫连连。 而此时的归德将军府里,吊着胳膊坐在床头的彭子征正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神偷”和地上那明显快挂了的侏儒,气的额角青筋突突蹦跳。 “彭某实在没想到,阁下擅长的不是偷金偷银,而是偷人啊!”彭子征看着面前个子矮小洋洋得意的神偷先生咬牙切齿地说道。 “将军过奖,主要是诏狱那帮垃圾实在是没用的很,这都几日了都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时某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大师兄亲自嘱咐辅佐将军的,咱可不像另外四位那样拎不清,一天到晚牛逼轰轰的还等着将军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也不是吃白饭的。”神偷时秒得意洋洋地表态道。 “那你会审人?” “哦哦,这个倒不会,术业有专攻嘛,时某在盗门一术上练得登峰造极,也没有心思干其他搞七搞八的事儿来。”时秒大言不惭。 彭子征黑了脸,吼了句外面的小兵进来把这侏儒和神偷看好,又遣人请了大夫别让这身受重刑又经历了逃狱颠簸的侏儒死掉,换了衣衫就要进宫请罪。 时秒看彭将军不理会他还打算走人,立马绷不住地拦着彭子征道:“将军先别走啊,您看我这投名状也递了,也不跟您要什么金银好处,您直接给个话,让我当那几位师兄的头头就行,嘿嘿嘿……” 彭子征黑着脸,盯着这兴高采烈的神偷时秒,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准了。” 皇宫里的刘顼正把玩着遂国使臣送来的五彩神龟,突然心有所感,笑着跟一旁的鸿胪寺卿说道:“朕怎么觉得一会儿会有麻烦事儿发生?” 鸿胪寺卿裴大人立马跪下,自己刚奉上神龟,皇帝就说会有麻烦事儿,这明摆着是说这龟不是祥瑞而是祸兆啊!他正在那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圆,就听外面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陛下,归德将军彭子征求见。” 皇帝刘顼哈哈笑着把乌龟放回浅坛交给宫女好生饲养,又让地上跪的脑门子一把汗的裴大人退下,才宣了自己那位麻烦将军彭子征觐见。 第92章 皇帝跟前耍混蛋 彭子征进来后,直接跪下叩拜皇帝喊了平身也不起。皇帝嘴角依然噙着笑,说道:“看来今天的麻烦事儿还不小。说罢,什么事儿惹得我彭大将军带伤觐见?” 彭子征带着一脸哀怨道:“臣先跟陛下请罪,诏狱里的羌人细作被臣的人偷走了。” 听闻这个,皇帝沉了脸,直接问秉笔太监瑞安:“诏狱谁当得值?” 瑞安回了句“奴才这就去宣赵典狱。”然后小步退下。 彭子征看皇帝回过头来,继续控诉道:“但我觉得这事儿不赖我!是陛下给我的那帮废物干的!” 皇帝一愣,脱口问道:“时秒?” “就是那小子!我屋里难得睡个好觉,结果他提溜着那半死不活的侏儒出现在我床前,还大言不惭说诏狱的人是废物审不出什么东西来。我他娘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审讯奇才呢,结果他告诉我他并不会!他娘的!陛下您看看您都给的我些什么人?这不净添乱吗?回头那羌人细作要是死在我府里您可不能赖我!” 彭子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每一个字里都透着浓浓的怨气。 皇帝揉了揉额头,先吩咐小太监把瑞安叫回来,又跟彭子征道:“你先起来吧,不用跟朕玩这一套。前几天是哪个跟朕说能收拾的了这五个兔崽子的?这才多久就认输了?” 彭子征站起来梗着脖子辩驳道:“这不是认输!那帮泼皮收拢了过来也是麻烦,没地浪费我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气的皇帝也跟彭子征耍无赖:“不行!你必须给朕把那五个兔崽子收拾妥了,这是圣旨!你要是觉得你不行朕让吴太傅来干!” 可是皇帝这次的激将法不管用了,彭子征再次耍混道:“那就给他!他心眼儿那么多玩五个人肯定贼六!臣胳膊疼,臣急火攻心,臣告退!” 说罢彭子征行了个礼甩屁股走人了。 被撂在那里的皇帝气极反笑,这洛哥哥还是这么爱耍混,是不是仗着自己不会把他怎么样?宫里在场的其他宫女太监那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开了眼了,头一次看到有人头铁的跟这位皇帝陛下耍无赖,他们不会被陛下灭口吧! 谁知皇帝仅仅吐出“混蛋玩意儿”四个字,就带着一脸愉悦的表情让瑞安宣太傅吴芃恩入宫。 在场的宫女太监们再次不安起来,什么情况?陛下好像还是很高兴的样子?陛下竟然有这等喜好?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他们是不是要被赐死了? 吴芃恩进来的时候皇帝正在愉悦地哼着小曲儿,看到吴芃恩进来了直接免了他的大礼开口说道:“朕听闻你的长女恭肃有度,颖悟绝伦……” 谁想那向来仪静态闲的吴太傅竟然打断了皇帝的话,直接跪下做惶恐态:“陛下,这些都是坊间恭维臣的话,小女实则愚钝不堪,臣一直以来惶恐女儿出嫁难立夫家,所以一直打算给她招赘……” 皇帝继续笑着说道:“太傅自谦,若是吴岁宁称得上愚钝,那这京中恐怕尽是痴傻儿了,所以朕……” “陛下!”跪在那儿的吴芃恩一个头磕在地上,再次阻断了皇帝的话头。他万万不能让皇帝招岁宁入宫的话说出口,否则金口玉言一出,兄妹乱伦,一切都完了。 坐上的皇帝黑了脸,伴着冷笑一个砚台砸下,嘲讽道:“智多近妖的吴太傅也有慌了手脚的时候?朕就这样糟了你吴家人的嫌弃?” “臣,万死!” 殿内再次哗啦啦跪了一地。 第93章 罗娇娘 站起来的皇帝刘顼看着地上黑压压跪了一片,平静的表面下正燃着浓浓的怒火。他这次叫吴芃恩来,本想让他打个配合逗逗自己那洛哥哥,就说自己给洛哥哥的那五个兔崽子根本不用吴太傅出手,仅仅靠吴家那长在深闺的嫡长女就把这五人给收拢过来了,毕竟那吴岁宁以聪敏闻名不栉进士。可是这吴太傅倒先给了皇帝一个没脸,这倒让刘顼对这个吴家嫡长女有些好奇了。 皇帝强自冷静下来,对着跪地的吴芃恩冷冷地吐了句“滚”,才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奏折批阅开来。 出了宫的吴芃恩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关心则乱,做了错事。 而此时吴府的大小姐吴岁宁并不知道自己正陷入进宫的危机中,她看着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孙伯,皱着眉头问道:“彭将军那日追的是你?为何今日才说?” 说罢又摇了摇头,让流光把孙伯搀扶起来说道:“你在彭子征面前从未露过身形,想必是你腰上的酒葫芦被他认了出来。酒葫芦留下,你其余一切行走照旧。” 孙伯走后,吴岁宁让银烛带上这孙伯的酒葫芦,出了门。 主仆二人并未骑马坐轿,溜溜达达边逛着首饰布料铺子边行至一巷子口,而依旧在巷子口嗑着瓜子聊天的周婶一眼就看到了她俩,遥遥地就迎了上去:“哟,宁姑娘来了?娇娘正闷在家里呢,你来了正好。哎呦小银烛,这怎么还瘦了呢?来来来,吃瓜子,周婶儿新做的,茶香味的。”周婶子一把扯过银烛的手,将一布袋瓜子塞到银烛的手上。 吴岁宁笑着和周婶子说了会儿话,然后拐进巷子里,看到那熟悉的黑漆大门,直接推开便走了进去。 屋里正对着镜子试着各种花钿的罗娇娘耳朵一动,又感应着足下地板常人所觉察不到的震动频率,辨别出是吴岁宁及其丫鬟银烛的脚步,放下花钿笑着跟只蝴蝶一般扑了出来,出口的言语却是娇娇滴滴:“宁儿,你怎么才来呀,嘤嘤嘤,你知不知道前段日子我差点死掉了呢!” 听闻这个的吴岁宁也不忙着说自己的事儿了,赶紧扶住了罗娇娘,边上下查看边问道:“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没给我捎个信儿!” 罗娇一撇嘴角,娇俏地“哼”了一下,轻捏吴岁宁的皓腕将她引入屋中:“还不是大师兄给我们找的那个主子,莽夫一个,吼一嗓子能随机吓死一个孩童,把我们叫了过去却拉拉个脸儿,还冲着我大吼大叫,嘤嘤嘤,当时我那七魄都被吓出了六魄,嘤嘤嘤。” 听闻只是此事儿,吴岁宁无奈的一笑,然后拿着指头将演成个泫然欲泣样子的罗娇娘的脑袋戳的晃了晃,说道:“那你是想让我信还是不信呢?” 罗娇娘跺着脚再次撒娇道:“当然是信啦!” 吴岁宁立马一脸怒意地捶了捶桌子:“彭子征那狗贼竟敢惊吓我家娇娘,别让我看见他,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一旁伺候着的银烛看着这两位小姐演的那样起劲,简直是一脸黑线没眼看。 第94章 伪造 “娇娘你看,这样的酒葫芦能做出几个一模一样的吗?”吴岁宁让银烛拿出孙伯的酒葫芦。 罗娇娘拿着这个酒葫芦看了个里外,就一脸不屑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精贵玩意儿,这不就一个普普通通的酒葫芦吗?” 吴岁宁叹了口气,说道:“要真是个普通酒葫芦,我也不会找你了。我是想要不光外观、形状还是新旧磨损程度以及气味均一样的酒葫芦。” 罗娇娘又拿起这个酒葫芦看了看,不解道:“做倒是能做,但我看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酒葫芦啊,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吴岁宁有点脸热,吴岁宁是真不想说。 当初戏耍彭子征虽爽,但那法子实在是……emmm,不登大雅之堂。 罗娇娘看了眼银烛,银烛立马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在场,我当时在孟连山。” 听了这话的罗娇娘立马兴奋起来,也不娇也不弱了,抚着掌哈哈大笑道:“还真有事儿?你看你那含羞带怯的样子!快说!不说不给你做,能让你吴大小姐失了冷静的事儿指定好玩!” 吴岁宁皱着眉:“什么含羞带怯,不会用词儿就不要用好吧!”然后就将自己被喝了酒得彭子征掳走,自己又设计戏耍他的事儿说得出来,只是没想到孙伯的酒葫芦就在彭子征那儿露了一眼就让彭子征记住了,所以吴岁宁不得不想法子收拾一下尾巴。 罗娇娘听得更是哈哈大笑不止,甚至上前抱着吴岁宁的脸“吧唧”亲了一口道:“好岁宁,你真是太好玩儿了,这么损的点子我那大师兄估计都想不出来!” 吴岁宁轻蹙眉头,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粘在脸上的口脂:“你也很好玩儿,明明这样豪放的性子非要成天装成个病西施。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你讲了,多久能做出十个这样的葫芦?” 罗娇娘抿着嘴伸出了一根手指:“一晚上。不过还需要你送坛子孙伯常喝的酒过来。” 吴岁宁道:“想到了,我已经让孙伯把酒带过来了,这会儿估计正和周婶子说话呢!” 罗娇娘却急了:“你让小师妹看着了酒,这酒还有剩?我还得留着泡葫芦呢!银烛,快去……” …… 归德将军府。 吊着胳膊的彭子征听着郑希的汇报若有所思。 事情果真如他所料,那伙人戏耍他的贱人并不是什么绿林中人。这京城周边的几股小贼根本没有什么“盗亦有道”的讲究,也没有讲那粗壮汉子方言的贼匪,更没有什么好打抱不平的名声,都是货真价实的匪徒。郑希在调查结束令人回京给彭子征捎了口信后就带着剩余的八名士兵原地等候,果然等来了彭子征说将这周边的流寇一举歼灭的命令,然后以碾压级别的战力端了这几波人,又将被俘的贼寇扔给了京兆尹施六杰。 “不过,其中一个匪头为了求恩典,交代的犯案里有一件属下觉得可疑。” “说来听听。” “这群匪寇平日里欺负的都是些老弱妇孺,硬的他们根本不敢碰。十五那日他们有注意到来了一群眼生的人,瞅着那车马虽说已经去了标志,但他们还是看出非平民所用制式,所以他们并不敢妄动。又恐是官府派来剿匪的探子,所以一直远远的盯着。不过这群人进了山也就带了三两个时辰就走了,他们沿着痕迹过去探查,捡到了一个空酒囊,内里挂着血迹,那匪头嫌埋汰直接让小贼给扔了。属下问过了,就是普通的酒囊,街市上三文钱一个的那种。” 第95章 乔迁宴 彭子征对自己这场“遇刺”事件开始有点儿阴谋论了。他知道汉国肯定潜藏有羌国甚至遂国的奸细,但洛家灭门一案里明显有汉人和羌人奸细相勾连。而如今,当初戏耍自己的那帮人可能与官府有关,自己又是在着急追那个眼熟的酒葫芦时中的羌人的暗算,那这一切会不会是连环的…… 太傅吴芃恩的嫌疑被去除了大半。皇帝刘顼给他的卷轴上清晰的记录了那日午后,与宸贵妃分开的吴芃恩接到皇帝的旨意,让他即刻出宫前往设立耤田的耕耤所,陪着先皇和当时是太子的刘顼。此后连着两个日夜吴芃恩的人都在那儿,不可能在当天夜里出现在洛府外指挥羌人灭口。 那还能有谁呢?这个人的权力肯定不会小,不然不会胆敢在皇宫里追杀洛冰河。 彭子征烦躁起来,十年了,这帮人似乎在做下洛家惨案后就销声匿迹踪迹全无,让他在这十年里难窥一禺。就在他的暴戾又要压不住的时候,有小兵进来,说是东莱王送来请帖,邀请归德将军三日后参加王府的乔迁宴。 彭子征一阵茫然,什么东莱王?哪里来的东莱王?什么玩意东莱王? 一同进来的东莱王府的管家小心地提醒彭子征,东莱王就是八殿下刘曙。皇帝陛下给他封王后还赐了块属地,远在东边的东莱府,因着刘曙还没被赐封号,所以暂时被称作东莱王。 彭子征撇了撇嘴,表示到时候一定前往贺喜,然后把那刘曙的管家给打发走了。 郑希在一旁问道:“真去?” “去呗,”彭子征毫不在意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哥几个都叫上,不能白送礼,都给我甩开腮帮子好好吃。” …… 工部尚书府金家。 金夫人拿着手里的请柬,问金大人道:“老爷去吗?” 金大人握着一本《锦灰堆》看得津津有味,头也不回的答道:“不去,你想去带上老三去吧。” 金夫人撇了撇嘴,扭身就走,来到金家老大金海的院里,看到自家的好大儿正在院儿里搭弓射箭练习技法。 金夫人欣赏了一会儿自家勤奋上进的好大儿英武的身姿才走上前道:“海哥儿,这个月十九那日八殿下办乔迁宴,我本打算带着老三去的,但又想着老三也大了,由我带去女宴上也不太好,不如那天你领着老三去男席吧。” 金海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臂膀,问道:“父亲不去吗?十九那日我当值,恐怕没有时间。” 金夫人一脸无所谓道:“跟同僚换个值就好啊,你知道你爹那个老古板向来不喜这种场合,近日刚得了本《锦灰堆》,正一心扎在那些什么瓦当拓片里呢。而且老三那个皮猴子,估计只有你能管得住他。” 金海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恭敬地答应了自家母亲大人。 金夫人又敲打了一下金海的通房丫头,让她们平日里少往大少爷身上贴,要是大少爷的身子有所亏损自己就将她们全发卖了。然后带着自己的嬷嬷丫头们高高兴兴的走了。 第96章 赴宴1 金夫人是约着娘家大哥大嫂一起出发的。 金夫人的娘家大哥宋石是工部下虞部司的虞部郎中,掌管天下草木园艺。虽说他们工部里的人平时不得其他五部官员的看重,认为他们不过帮“匠人”,但这位虞部郎中宋石却和八殿下有点交情,因着两位都是喜爱花草之人,所以平日里说得上话,也颇有点忘年交意思。所以虽然在八殿下的客人名单里,宋石这种小官本不应出现的,但这位宋大人是作为八殿下的友人被邀请的。 金夫人和宋夫人这姑嫂二人关系比较好,甚过和彼此夫君的关系,所以两人坐了一顶轿子,方便路上说点体己话儿。 宋夫人有些好奇道:“妹婿怎么不去啊?东莱王的那栋宅子应该是他督建的吧!” 提起自家夫君,金夫人一脸嫌弃:“快别提那块木头了。他不去正好,我让海哥儿带着升哥儿去。” 宋夫人只出得一个嫡子,且如今只有六岁,宋家其余的子嗣均是庶出的姑娘家,因此此次赴宴,宋家来的女眷也是仅仅宋夫人一人。 宋夫人听得自家的大外甥也去了,想的却是有些多:“海哥儿也去?海哥儿是金吾卫,跟八殿下走的太近不好吧。” 金夫人毫不在乎,对宋夫人挤了挤眼睛:“我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管不了其他的了。海哥儿如今也二十了,娶妻一事上我实在是着急,可这孩子醉心于工作效忠陛下,平日里也见不上几家贵女……” 宋夫人懂了,拉着自家小姑子的手叹道:“哎,养儿一百年常忧九十九啊,咱们当母亲的就没有一天不操心的。” 东莱王府今日宾客如云,而上门的女眷远远多于男人。主要是这场宴席是宸太贵妃出宫后办的第一场宴席,各个府里的女眷都想在太贵妃面前露个脸,若是幸运了得了太贵妃一言两语的称赞,将来女儿家议亲的时候也能高上一头。 开宴前,诸家女眷陪着太贵妃在园子里,而太贵妃如传说中那样,不喜阳光,不光坐在遮挡阳光的廊下,那正对着的廊檐上还悬着半截鲛绡,在阳光下闪着如梦如幻的星光。 众位夫人心下皆感叹着传说中的太贵妃当年的盛宠,这昂贵的鲛绡就这样当个帘子用了。 金夫人却没心思上太贵妃跟前凑热闹,她在人群里找着吴岁宁,等看到后就拉着自家嫂子并上那六岁的侄儿往吴岁宁那儿走去。 吴岁宁正带着自家小妹吴柚宁在一众闺中好友间说这话儿,就听到带着笑意的呼唤声,抬眼就看到那金家夫人伴着另一家眼生的妇人幼童走了过来。 她站起来行礼问好,走过来的金夫人立马抓上她的手赞道:“岁宁真是愈发的大气温婉了,上次别过可是让我想的紧,说好的有空来府上坐坐你也没来。” 宋夫人讶异地看了金夫人一眼。 吴岁宁心中不悦,也注意到众位小姐妹都是一脸好奇地盯着她们,遂答道:“繁之和升哥儿是好友,倒是经常带着升哥儿来吴家,我看到升哥儿便想到夫人,倒是觉得常常相见。” 这句话表明了他们吴家与金家的关系源自底下的两个哥儿,自己与金夫人并无其他交集,也算给了一众吃瓜小姐妹一个交代。 金夫人听不出来,接话回道:“我家那三个小子,属升哥儿长得像我,哈哈。” 第97章 赴宴2 跟在吴岁宁身边的九岁小柚宁看出了长姐的不悦,便跟吴岁宁说自己想去如厕,她本想拉着姐姐去看暖棚里搬过来的花儿的,又怕这位没眼力见的金夫人也跟着一起去,只好找了个如厕的理由。 吴岁宁便以不放心幼妹,告别了金夫人,跟着王府的丫鬟离开了。 吴岁宁都离开了,金夫人也就不在一众年轻小姑娘跟前待了,再加上自家侄儿也不耐于站在这儿听他们聊天,便和自家嫂子去了别处地方。 宋夫人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跟自家这小姑子说一说。这小姑子做姑娘的时候天真烂漫没甚心眼儿,倒是别有一番憨态可掬,可谁想到这小姑子却只长岁数不长心眼儿,得亏嫁过去的人家没有妯娌姑婆相处,这些年来倒也没受过什么苦。 “玲娘,嫂子看你对那吴家大小姐青睐有加,你……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嫂子你看出来了啊?你也知道的,海哥儿如今也二十了,偏生眼光高,这几年就没有他中意的姑娘。这吴家小子和我家老三玩的可以,我知晓那吴家长女擅音律,抚的一首好琴,这不巧了吗?海哥儿也是如此,如果她嫁给海哥儿那不就是真正的琴瑟和鸣吗?” “可是……吴家的门第会不会太高了?” “哎呦我的好嫂子,都说高门娶妇低门嫁女,且不说我家海哥儿在这京城里也是有名的良婿人选,就说我家老爷,虽说是在工部,但好歹也是一部之主啊!明年这吴岁宁可就十七了,我看她啊,也没什么能挑的余地了。” “……” 这姑嫂二人如何计较的暂且不提,离开小姐妹的吴岁宁带着妹妹却不想再回去了。其实,贵女间的交际要么是围绕着衣食和首饰展开的攀比计较,又或者是沉浸于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之中,若是穿插着聊点这些也算有趣,但全部都是这些就让吴岁宁感到乏味且无聊了。 吴家姐妹游园子的时候碰到了自家二弟吴繁之和金家老三这群小子,小柚宁就抛下了长姐,跟着二哥这帮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一起玩去了。 吴岁宁把冷画和其余的丫鬟都分给了柚宁,自己带着秋光打算寻一处僻静的地方休息休息,便寻了一个王府的丫鬟,引路去了准备给女眷小憩的梅香厅。 此时众客人基本上还在外面寒暄交际,几个供客人小憩的厅房都没有人,王府丫鬟奉上点心水果茶水后,便退下了。吴岁宁歪在榻上随手拿起一个九连环玩了起来,让秋光这个大馋丫头自己去吃王府这些的精致茶点。 谁知没玩多久,吴岁宁就听到隔壁有男子压着声音的争吵,她皱了皱眉头,给了秋光一个勿动的眼神,便侧耳听了起来。 “时秒,你他娘的别给我惹麻烦,赶紧的滚蛋!” “嗨,将军,咱今天就是来见识见识这王府的模样,绝对不在这儿做活儿。” “别他娘的废话!你他娘的这是踩点儿吧!今天人多,你要是被抓,老子绝对不保你!” “嘿呦喂我的大将军,您也忒瞧不起我了,这盗门里我要是算第二没人能算第一,诏狱我都来去自由,还能折在这小小的王府当中吗?” 吴岁宁的眉头愈加的紧蹙,那个满嘴脏话的男人的声音她认出来了,就是那掳过自己的归德将军彭子征。 第98章 赴宴3 隔壁的争吵还在继续,那彭子征叱骂的人应该是不该来王府的人且性子顽劣,而彭子征最后威胁道此人要是一炷香内不走的话,他就亲自将其扔进诏狱里,看他到底能不能再次越了狱。 吴岁宁对彭子征的恶感又增,感情这彭子征还跟一些作奸犯科的人有联系。就在对面那被斥责的人乖乖表示立马走人,然后厅房里归于宁静后,吴岁宁才注意到自家秋光正捂着那鼓鼓囊囊的嘴巴,整个脸都憋紫了。 吴岁宁赶紧过去,拍着秋光的后背急切道:“松手!往外咳!使劲儿!” 秋光这才松开死命捂着的嘴巴,疯狂地往外咳起来。等秋光终于将噎在嗓子中的那口点心吐出来后,也不管自己脸上都是泪水和食物残渣,扑进吴岁宁怀里就是哭。 吴岁宁气的也流了泪,打了秋光后背几下斥责道:“你这个死丫头不要命了!噎着了为什么不咳!为什么不出声!!” “呜呜呜,秋光怕出了声音,让贼人听到,呜呜呜,奴婢生死是小,小姐的安危是大!呜呜呜,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吃口东西也能噎着,呜呜呜,奴婢没用……” 主仆二人正相拥哭泣着,秋光突然感觉到自家小姐的臂弯一僵,她扭头往外看,就见当初那掳过小姐的狗贼正站在梅香厅门口,高大的身躯将整个小门堵得严严实实,秋光忍不住惊叫出声,然后那狗贼迅速近前一掌就将秋光劈晕了过去。 吴岁宁赶紧接着秋光,柳眉倒竖厉声喝到:“你干什么!你把秋光怎么了!” 彭子征回身走到门前,带上门后顺手拿了根烛台将房门拴上,然后走到吴岁宁跟前:“刚才你都听到了什么?” 吴岁宁的心再次猛烈地跳了起来,她并没有回答彭子征的问题,反而质问彭子征:“堂堂归德将军竟然闯人后院女眷憩室,可是大丈夫所为?” 彭子征见这小女郎跟上次在校场一样毫无怯意,尤其是在自己刻意散发出凶意的时候不光不怕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某种斗志,盯着她笑了起来:“你认识我?你是谁家的小女郎?” 彭子征知道,但凡能来到王府赴宴的人家不是朝中勋贵就是大户世家,他虽然不能把这个小女郎怎么着,但是他就不信自己吓唬不了她。 “彭将军,”吴岁宁冷静下来,将秋光慢慢放到榻上躺好,然后沉了沉神色,只是微斜眼睛用充满不屑的口气答道:“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在这王府后院,你我共处一室,毁了的可是将军的清誉。因为只要我禀明父亲,就算是皇帝陛下也阻止不了你进我们吴家做赘婿!” “赘婿”这两个字把彭子征惊呆了,他实在是想不到,对方的回招儿竟然是如此诡异。他刚从边疆回来,自然不知道是吴芃恩家要招赘婿,但无论是谁家,他彭子征也不可能给人去当赘婿啊!可是眼前这个姑娘说的那样的气定神闲言之凿凿,彭子征也有些不确定此人的身份是不是的确不一般。就在他皱着眉头打量这位看上去岁数不大气势却很足的小女郎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喊了一句类似羌语的话。 第99章 赴宴4 彭子征一个机灵,立马挪步到吴岁宁跟前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牢牢禁锢住她防止她弄出声响,就听外面继续传来汉话的言语。 “怎么这个屋子带着门,谁在里面?”彭子征听着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紧接着就有小丫鬟表示去喊伺候厅房的丫鬟过来。 “禀玉柳姑姑,里面是吴太傅的嫡长女吴岁宁小姐,吴小姐说有些疲倦,正在里面小憩。”听了这话的彭子征捂着吴岁宁嘴巴的手一紧,皱着眉头瞅了怀里的女子一眼,就看到小女郎正目光凶狠地盯着他。彭子征一时间有些错乱,随即便再次听到那个被称作玉柳姑姑的人吩咐道:“吴小姐走后,这个梅香厅不要再进人了。” “是,玉柳姑姑。” 等外面的声音没了好久,彭子征才松开禁锢住吴岁宁的手,谁料想小女郎一松开桎梏,回身就是甩了彭子征一巴掌。 彭子征被打懵了,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打他的脸。他愣愣地看着这个目光依旧凶狠地小女郎,那胸膛气的一起一伏的。 吴岁宁看到这不要脸的彭狗贼还敢盯着她的胸脯看,挥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但这一巴掌被彭子征接住了,他看向吴岁宁的目光里带着愧疚,嘴里说出的话确是风马牛不相及:“刚才外面的丫鬟,第一句说的是什么你听清了吗?” 吴岁宁气的哈了一下,压着声音骂道:“狗耳朵才听得到!” 被骂成狗的彭子征并没有生气,攥着吴岁宁细小手腕的掌心里却出了汗。他嘴巴嗫嚅了几下,低着头看着自己误会了十年的吴老师的女儿,最后还是说出了道歉的话:“额,师妹,对不起……” “松手啊!混蛋!” 彭子征连忙松手,也不好意思继续“盘问”吴岁宁,跨着大步就要走。 吴岁宁简直都要气死了,这个狗贼彭子征,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于她,这个仇她要是不报誓不为人!眼瞅着那彭子征已经抽出了烛台准备离开,吴岁宁紧走几步到他身后再次恶狠狠地吓唬他道:“彭子征!你就等着来吴家当赘婿吧!” 彭子征的背影一僵,随即落荒而逃。 等吴岁宁再回过神来,就见到自家丫鬟秋光也醒了,正坐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半响道:“小姐,你……你……你看中了他?” 这个“他”字秋光咬的格外重,从里面能感受到秋光的震惊与不解。 吴岁宁这时候有些委屈,噘着嘴走了回来,说出的话里却带上了哽咽:“我吓唬他的……我就只能用这些没用的话来吓唬吓唬他!气死我了,彭狗贼!彭贱人!王八蛋!三番五次的羞辱于我!” 秋光看着这个头一次口出恶言的大小姐,再次目瞪口呆。 彭子征偷偷离开王府后院儿,也没心思继续待了,也不等着把给刘曙的礼单吃回来,叫上郑希直接回了归德将军府。 郑希不解但听话,等二人下了马,他快走追到彭子征身边的时候,突然抽了抽鼻子道:“咦?怎么这么香?你今天出门还带香囊了?” 第100章 赴宴归来 郑希的话让彭子征一愣,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闻了几下,果然上面萦绕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女儿香。彭子征 随即想到先前桎梏吴岁宁的时候,那小女郎几乎是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可能就是那时候沾染上的吧。彭子征的脸有些热,理也没理大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被彭子征落在身后的郑希跟一旁的小兵笑彭子征道:“嘿呦喂,还羞上了,小伙子长大了,知道捯饬自己了。” 这话郑希敢说,小兵可不敢说,只能跟着傻笑两声。 郑希乐呵呵地往回走,经过李宝儿的房间的时候,心情陡然低落了起来,忍不住喃喃道:“这兔崽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是是死是活也不来个信儿,根本不拿我当师父,草!” 跟着他的小兵听见郑副官的嘟囔,嗯啊了一下一脸的欲言又止,郑希便停下脚步,骂道:“有屁就放!” 小兵赶紧回道:“将军遇刺的头天,李小哥托人给郑大人捎过口信见一面,但当时大人您还在出外差,所以将军就替您去了……” 小兵的话越说声儿越低。他心里合计着这事儿将军也没背人,应该能告诉郑副官吧…… 郑希一听这话,气的直咂嘴,也不回自己的房间了,扭身就去找彭子征。那传话的小兵立马慌了,郑大人这是什么情况?随后就听到将军屋子里丁零当啷的一阵响,还伴随着郑大人的骂声:“好你个兔崽子,保保要见我的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替我见上了?我他娘的虽然是你的副官但还是你叔呢!当上将军了就他娘的把你叔当成屁了?你这兔崽子……” 一众小兵赶紧各归各位,一个个忙着自己的“正经事”。 屋里将军怎么安抚的“郑叔”不知道,但郑副官很快就出来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吼了句备马,然后离府而去。 彭子征被郑希锤了一顿,却没忘记自己的正事儿,喊了个小兵道:“去锣鼓巷看看时秒回去没?让他来见我。” 锣鼓巷离着归德将军府很近,时秒听着彭子征找他,立马乐颠颠地过来了。 等时秒过来后,彭子征坐在正厅也不搭理他,任其上窜下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老老实实坐那儿,和我一起等个人。” 时秒跳到椅子上,歪歪斜斜地坐下后随口问道:“等谁?谁这么大派还让将军您等啊?” “诏狱司寇赵大人。” 时秒“蹭”的一下子窜房梁上了,声音劈着叉问道:“你找他干嘛?!” “捉了个偷窃王府的恶贼,给他充充诏狱的空。” “我的将军诶,我真的没做活儿!这事儿咱不是都过去了吗?” “做没做过,赵大人审一审便知道。” “回见了您!”说罢时秒一个飞身向窗户那儿冲去,谁想彭子征一个茶杯掷到时秒麻筋儿上,然后在时秒落地前一个箭步冲上去反剪了时秒的双臂。 被拘住的时秒转了转眼睛,开口道:“得,别那么费劲了,说罢,想让我干啥?” 第101章 你去给我偷个人。 彭子征提溜着时秒关好门窗,又提溜着他扔到之前的椅子上,开口道:“给我偷个人。” 时秒:…… 彭子征不管时秒一脸无语的表情,继续说道:“东莱王府的太贵妃身边儿有个姑姑,叫玉柳。你把她带来,要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你我之外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说完这句话,彭子征顿了顿又开口道:“这个,才是你的投名状。” 时秒:“王府?太贵妃?我要是不去呢?” 彭子征一脸无所谓:“我听你们五个人的意思,来我将军府是你们大师哥的意思。你们的大师哥是谁,我不管,但是,我是从皇帝手中接过来的你们。” 时秒:“啊?” 彭子征:“我也可以再把你们直接退给皇帝。到时候,无论你们是敌国细作还是刺杀归德将军的贼寇,想必陛下还是愿意听我说一说的。” 时秒:“啊!我去!” 时秒临走的时候,彭子征又补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时秒一脸苦笑:“您别吓唬我了,我真去,不跑!” 时秒走后,彭子征还是关上了房门,他在那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是“则贼扫”,当初的大宫女如今的掌事姑姑玉柳嘴里说的那两个字,其实是三个字,发音是“则贼扫。” 彭子征在羌人的嘴中没听过这个词,但他确定这就是羌人的语言,玉柳说出这三个字时那拐着弯的腔调是羌人特有的说话习惯。 彭子征的心在砰砰直跳,他虽然在静坐不动,可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翻滚在叫嚣,一个忘不了乡音的羌人为什么会成为后妃的心腹?一名后宫宠妃的心腹在宫中能不能有很大的权利?彭子征觉得他心中那遮天蔽地的疑团快要裂开一个缝儿了。 彭子征枯坐到傍晚,猛然起身,离开将军府奔着诏狱而去。 诏狱的守卫不敢私自放彭子征进去,跑着去赵府找司寇赵大人。等赵大人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进诏狱衙门的时候,就看到彭子征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块御赐金牌。 赵大人忙堆着笑,疾走几步说道:“手下的崽子们不懂事儿,其实直接让彭大人进去就是,平白让您等了好一会儿。” 彭子征摆摆手:“无妨,你们也有你们的规矩。有赵大人陪我进去,你我都踏实不是吗?” “嗨嗨,惭愧惭愧。” 沿着又窄又长的石梯走下去,扑面而来的是与战场上截然不同的血腥气。这诏狱里凝滞了腐烂潮湿的气味儿,仿佛将这诏狱里的部分空气都挤了出去一般,让人憋闷压抑。 彭子征回看了赵大人一眼,拱了拱手道:“彭某初次过来,才知道平日里赵大人的工作环境竟如此艰辛,辛苦,辛苦啊!” “哈哈,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关押三个羌人细作的牢房,除了那被送回来的侏儒被穿了琵琶骨吊在石墙上外,另外两名都趴在地上,无声无息。 彭子征又看了眼赵大人,赵大人会意的说道:“都活着呢。” 彭子征点了点头,紧紧地盯着这三人,突然开口道:“则贼扫。” 本来吊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侏儒突然动了动脖子,似乎想抬起头来看看是谁说出了故乡的语言。 第102章 师徒相见 侏儒最终还是没有抬起头的力气,只是动了一动。 彭子征却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直接出了诏狱。司寇赵大人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彭子征只是寒暄了几句,知道这赵大人的担忧,只是告辞的时候说了句:“本将军来诏狱的事儿,赵大人可跟圣上如数禀明,但对别的人,可就……” “下官省的,下官省的。” 经此验证,彭子征更加确信那太贵妃身边的玉柳姑姑就是羌人。他没有回府,转到京城一处位置,纵身一跃潜了进去。 …… 郑希收拾了一顿彭子征后直接去了李宝儿待着的那栋宅院,跟人家门房说了身份后,没多久就见自家那好徒儿跑着扑过来:“师父!呜呜呜!师父!” 郑希拍着李宝儿的后背,嘴里却还是责骂道:“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你和彭子征闹掰了就不要师父我了?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找过我!” 李宝儿从郑希身上跳下来:“闹掰?师父你还是向着彭子征是吧?师父你真的不在乎徒儿的死活?” 郑希皱了眉头:“什么话?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宝儿细看郑希,见他不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没想到那彭子征竟然如此小人行径,竟然藏着这事儿没告诉郑希,于是拉着郑希到了内院坐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过了一遍。 李宝儿说的时候并没有添油加醋,她和郑希虽然担着师徒的名义,但相处时日未到一年。若说疏不间亲的话,她李宝儿只能算是那个“疏”,彭子征才是郑希的那个“亲”。 “后来徒儿养好伤后,才从八殿下那儿得知徒儿长得与那太傅吴芃恩竟然有八分相像,徒儿这才明白过来彭将军一直以来为什么让徒儿蒙面示他,师父您肯定知道将军对吴芃恩是有多么大的恨吧!” 郑希在刚才听到彭子征将李宝儿吊着鞭打到昏厥的时候,气的拍着桌子站起来就要回归德将军府,他要亲自问一问自家的小徒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让他下如此死手。但李宝儿拉住了他,给他讲了自己猜测的缘委。郑希不由细细打量起李宝儿来,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儿长相清秀,但要说这模样跟传说中掷果盈车的美男子吴太傅相像,他还真有些没想到。 李宝儿身量瘦小,可能是这几日在八殿下这儿吃食好,原本有些面黄肌瘦的脸如今白皙了许多,两条长眉细且黑,愈发显得那本就饱满的额头白皙光洁;长眉下挨着一双桃花眼眼尾幽深睫毛浓密;而面庭中间的一个小翘鼻却化解了这双眼睛带来的娇媚之态,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目光明净天真纯洁的小男孩。 郑希暗想:自己虽然没见过吴芃恩,但其容貌之美可是公认的,李保保这还没长开,让人打眼一看只觉得是个干净漂亮的小少年,这若是长开了还真难说会不会如当年的吴芃恩一样成为一代美男。 第103章 背后蛐蛐王爷 李宝儿看郑希在打量自己,立马故意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像吴芃恩所以该打?师父你是不是又向着将军了?我就知道!” 郑希一板脸:“你知道个屁!我来前还揍了那兔崽子一顿呢!我是看从哪儿能看出你还有美男子的潜质。不过,你长得像吴芃恩这事儿子征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干嘛突然发疯?” 李宝儿很高兴听到郑希说揍了彭子征,立马问道:“师父,你把他打成啥样了?出血没?缺胳膊断腿儿没?” 郑希一个嘶气:“缺胳膊断腿儿?你是真敢想啊!就算论辈分子征喊我一声叔,但我若真给他弄一缺胳膊断腿,你猜你师父还能站在你跟前不?” 李宝儿嘟嘴:“哼,万恶的封建主义。” “什么?” “对了师父,你刚才不是问将军为啥发疯吗?你回去问问他,我是真不敢回将军府了,真的!在将军跟前我是真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啊!他上次非说我是八殿下的奸细!我真是服了!我那时候都不知道那个整天哈巴着我的人真是皇族!反正我是没见过皇族的人如何行事,可是总不能身边儿一个侍卫奴才都不带吧?就这么说吧师父,你遇到一个还算有钱的人,每天鞍前马后的喊你大哥,你会相信他是什么八殿下?” 郑希深以为然:“嗯,不相信。这里面有猫腻。” 想了想,郑希又开始多想:“不行,你不能在这里待着,万一那八殿下的确对你不怀好意,强要了你做娈童,师父我连救你都闯不进这王爷府。你还是跟我走吧,我越想越不对,是了!你这个小模样的确不赖,那八殿下对你肯定有什么龌龊心思……” 外面多日未回这座私宅的刘曙站在门口一脸尴尬。 李宝儿先看到刘曙回来了,也没起身,直接招手道:“刘曙,站那儿干嘛,进来啊,我师父来看我了。” 郑希被李宝儿的放肆惊呆了,来不及批评她赶紧给如今的东莱王行礼。不过站起来后两个人都很尴尬,一个是背后蛐蛐王爷有断袖之癖,一个是不小心听到自己心爱之人的师父认为自己不怀好意。 彼此尴尬了半晌,刘曙开口道:“保保对本王有救命之恩,郑副官真的不必担忧,本王对保保没有恶意。” 郑希更尴尬了。 刘曙又道:“此事本王已经禀明了圣上,保保是属于募兵身份,本王奏请了圣上将他调到我的府上做个侍卫,所以归德将军府保保暂时就不回去了,还望郑副官跟彭将军说一声,莫要怪罪于李保保。” 郑希只能称是。 后面刘曙要留饭招待郑希,郑希一则因为彭子征副官的身份不方便和东莱王有过多的牵扯,二则自己还没过了背后蛐蛐王爷的尴尬期,硬是没同意。 师徒二人分别之后暂且不提,就说彭子征,他去的地方正是李保保的大哥李贝在京城的住所,自从彭子征来到京城后,他还没和李贝见过面。 第104章 见李贝 与李保保“同父同母”的李贝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但此人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力和非常好的反应速度,所以在李贝入伍没多久就被彭子征挑中。 彭子征在定下让李贝做自己的暗探前,不光去了孟连山将此人的祖辈三代打探了清楚,还派了人潜在村子里一直监视着李八鲁一家。 那位曾和李八鲁喝着小酒吃着冰糖焖猪头的教书先生李秀才正是跟着彭子征一起在彭毅将军麾下长大的心腹。当初伦土城一战中,李秀才就是和彭子征一起潜入城内的十人敢死队队员之一,也是这十名敢死队队员生还的两名队员之一,另一个当然就是彭子征。 所以说,李秀才不光是彭子征的心腹,还是彭子征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只是那场战役却让李秀才伤了根本,那双本是拿兵器的手如今也就堪堪拿得动一只毛笔。所以,当他知道彭子征需要有人去监视新提拔的李贝的家人的时候,他去了。 李贝原被安排的身份是四宝阁的伙计。这四宝阁卖的是笔墨纸砚,招牌名字起的虽然是简单粗暴,但却是这京城里叫得上号的店铺。 李贝虽然出身乡野,文化水平并不高,却在这握管一事上有着很高的天赋,那一手字写的挺瘦秀润,连这四宝阁的掌柜都连连称好。再加上李贝机敏会来事儿,很快便被提拔成这四宝阁里的大伙计,平日里不光负责接待一些达官贵人,还是专门往这些人的府上送货的负责人。所以,李贝在很早之前就搭上了太傅吴芃恩家,将吴家的一些能打探到的事情一一汇报给远在边疆的彭子征。 如今的李贝身为四宝阁的大伙计,也赁了一个一进的宅子。今天四宝阁放班后,他就请了几位往日里交好的官宦人家的管家和管事一起吃酒,等他回到宅子的时候已然快到二更天了。 李贝刚开了大门就觉得院子里不对:里屋的门就这样大剌剌的开着,从他这里望进去,里屋虽然黑黢黢的,但依然能感觉到里面的正堂位置上坐了一个人。 李贝这警觉的一瞬间快速地过了几个可能,然后凭借他敏锐的感知力很快就意识到里面坐着的应该是彭将军。他没有贸然询问,跟往常一样转身落栓,走到里屋门口那儿只是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不点蜡?” 里面的人回了一句:“蜡烛精贵,就着星光便好。” 这是李贝和将军一对一的暗号。 李贝立马进屋,蒙着黑给彭子征行了个兵士礼,然后关上了房门,打开火折子点了油灯。 “将军,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属下这里鱼龙混杂,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彭子征借着如豆的光线细细看了看李贝的面貌,还是觉得这李贝跟他的弟弟李保保长得是一点儿也不像。他掩饰般的咳嗽了一下,说道:“随我来。”然后径直转到李贝的卧房,单手拉开里面的木柜,又用刀在木柜下的地面上一撬,一个地道就出现在他俩的面前。 第105章 更换目标 进了地道,点了火折子,李贝立马单膝跪下给将军请罪:“属下大意了,在这住这么久竟然还没发现此处有个地道,请将军责罚。” “起来吧。你才经过一年的训练,能做到如此程度也是凭着你的天份。只是这警惕之心还是要强一点,做探子的,往往折在这种眼皮子底下的事儿。”彭子征喊了李贝起来,又解释道:“这宅子也不是你随便就找到的,是我手底下的人赁给你的,还是很安全的。” 李贝恍然大悟,也怪不得将军知道这里有个地道。 彭子征又沉默良久。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李贝。从心腹那儿得知,孟连山李家村的李八鲁一家就是普通的再普通的山村小户,而李保保参加募兵为了找寻自己的大哥李贝这件事儿,整个李家村也都知道,可是他却不顾这些事实,仍然盯着那揣测之处去怀疑去放大,以至于对李保保动了私刑,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自己不能面对这个为自己探入京都的手下。 彭子征想和李贝说明这些事,告诉他李保保在他手下。可是然后呢?说自己无端怀疑李贝的亲弟是细作,没查明真相就动了私刑? 彭子征说不出口。不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而是李贝的位置太重要了,他不能让他和李贝之间生得任何罅隙。想到此处,彭子征开口道:“李贝,我会负荆请罪的。” 彭子征的这句话吓了李贝一跳,各种想法迅速在脑子中转了一圈,最后他猜测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纰漏所以将军要把他灭口,紧接着李贝就再次单膝跪下道:“为了将军,属下万死不辞!洛老将军一直是我崇拜尊敬的人,倘若因为属下之过阻了将军探明真相,请将军直接动手,不必怜惜。” 彭子征心中的愧意更浓,他拉起李贝,努力压着翻涌的情绪责怪道:“你这小子真是,往好里说你是敏思如奔,往赖里说你想的是真瘠薄多!” 李贝笑了,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那将军今夜找属下到底有什么吩咐?” 彭子征背身而立,语气落寞:“我刚刚得知,吴太傅并没有参与我洛家灭门一案。” 李贝吃惊,但紧接着他听到彭子征说出更难得差事。 “有关系的,可能是太贵妃身边得宠的那个姑姑,或者也可能是太贵妃本人。”彭子征转过身子来。 李贝立马问道:“那咱们宫中有人吗?” “太贵妃以及那个玉柳姑姑已经出宫荣养,如今住在王爷刘曙的王府中。但是这事儿你不必插手,你在现在的位置上做的很好,王府却没有擅书的主子,你贸然接触的话,难免让人生疑。” “那属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彭子征先是递给李贝一个匣子,里面一摞的纸张上每张都有一个人像和这人的介绍:“这些是羌国得势的贵族人家,你把他们的脸以及特征身份都记牢了。四宝阁的文房四宝名扬四海,凡是来我汉国京都的他国贵族大多会去选购一二,你接下来只需关注那些隐了身份进入四宝阁的羌国贵族,然后盯紧了他们在这京城都会与谁联络。” “属下领命!” 第106章 打吴岁宁的主意 工部尚书府,金夫人正在教训自家长子金海。 “你一个男子,就不能大大方方的找岁宁聊几句?那王府宴席上我都给你捎信儿岁宁去逛园子了,你就不会也逛园子来个偶遇?” 金海恭敬地站在母亲跟前听训,一个辩驳也没有,气的金夫人开始揪金海的耳朵:“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你看不上那吴岁宁?” 金海这才回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喜欢儿子自然没二话。” “那我让你多去跟吴岁宁亲近你咋不听。” “母亲,吴家嫡长女是要招婿的,儿子不能不孝。” 金夫人被气笑了:“这会儿你又刻板起来了?她家说招婿就招婿?眼瞅着吴岁宁都十七了,你看她们吴家可曾相看过一家?吴岁宁过了十七岁,就得在家做老姑娘了,你说吴夫人还会咬紧了口风只招婿?况且了,”金夫人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缓了缓继续道:“我儿玉树临风少年有为,那吴岁宁要是自个儿看上你了,吵着嚷着要嫁给你,他家还能不同意?” 金海难得的辩驳了母亲一句:“吴小姐不是那等轻浮女子。” 这话再次把金夫人气着了,她再次拧上了金海的耳朵道:“我打听到了,她们吴家女眷每年腊月十七都去老君山祭老君,再过十天就是十七了,那天你也给我去老君山!这次你和吴岁宁再说不上话儿,以后别再叫我母亲!” 金海只能称是。 回到自己的院儿里,金海的通房兰姑娘立马迎了过来,拉着金海的手边往自己屋里引边娇俏地说道:“大少爷快来看看,我给您新做了一双鹿皮靴子,穿上它上值那脚底板一整天都会暖烘烘的,快来,试试合脚不?” 金海忍不住笑了,他想,自己的这几个通房都是烂漫好性的女子,可惜自己一直没娶妻,导致她们一直担着个通房的名号不能抬为姨娘。吴家大小姐端方有礼进退有度,倒的确是个当家主母不错的人选。这样一想,金海便对去老君山“偶遇”吴岁宁这事儿不那么排斥了,同时他觉得自家母亲说的也没错,这吴家嫡长女眼瞅着十七了,难不成她吴家真就宁可岁宁老于家中也不肯让她嫁人?不可能的。 …… 吴太傅的确是急了。 他又找了自己的老仆吴过,把自己在紧张之下落了皇帝的面子,害怕皇帝一怒之下硬招了岁宁进宫。一时之间,主仆二人叹气连连,就算匆忙给岁宁招婿,哪儿那么快找得到人选? 吴过豁出去的建议吴太傅道:“不行直接跟圣上说,岁宁其实是他的孪生姐姐!” “不可!”吴太傅立马否决道:“就算陛下不治我们一个盗换龙嗣之罪,一旦这事儿公开了,陛下是不是要追根溯源的调查缘委?那最终必然会牵扯出承恩公以及先皇的手笔,到时候让陛下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先皇和自己的娘舅一家?这就要陷陛下于不孝不悌之中了。” 主仆二人又是愁云惨淡。 第107章 老君山,老君庙 吴岁宁将娇娘做的一比一复刻孙伯同款葫芦散出去了,希望亡羊补牢,那彭子征能放弃对孙伯的关注。 吴家主母吴夫人信奉老庄,每年的腊月十七吴夫人都要带着吴岁宁和吴柚宁去老君山祭祀太上老君。所以近几日吴府都在准备给老君供奉的香、花、灯、水、果、茶、酒、食、财、衣等十供养。 这供奉老君的祭品与其他供奉有所不同,其中香不能用檀香而是以降香为宜,请花则是百花皆可独禁月季,而供果中也不能有李子石榴,还有那净水也是只能取自井泉万万不可用河滨之水……总之各种细节都要计较的真真的,为了防止出岔子,这祭祀老君的水茶酒食都是吴夫人亲自过问上手的。 所以这段日子吴岁宁也很忙,她要帮着母亲打理这些事务。又因着给老君祭祀的时间为上午,所以吴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并吴家老仆吴过以及一众奴仆府卫在腊月十五日一早便出发前往老君山了。 一行车马走了一整天,在傍晚时分到达老君山脚下,而老君庙的道长已然在山下等待,恐吴夫人一路颠簸劳累,先在山脚下备了客房,等众人休整一夜后,明日再上山。 却说吴府一众人等都洗漱睡下后,三更时分,这家客栈的店门又被人敲响。伙计开了门,刚堆笑致歉道:“不好意思客官,今天咱得店被包了,还请两位客官去别处看看。” 谁想来人中那个身形高大有着一张棱角分明面容的年轻男子并不走,扔给店伙计一锭银元宝,眨着丹凤眼掷地有声道:“伙计行个方便,其他客栈均是满员,我们只有两人,占不了多大的地方,何况我这儿还有位老者,外面天寒地冻实在是无处可去啊。” 店伙计颠了颠掌心的银子,足有十两重,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咧了开。他们这家店是这镇子上有点档次的客栈了,住上一宿却也只需要五钱,而十二钱才是一两,如此横财让店伙计觉得不赚就是王八蛋了。店伙计又瞅了瞅年轻男子身后的老者,就见此人扎了个道髻穿了道袍,一身仙风道骨的样子,便想着估计是游方的道长来老君山祭拜,也不敢得罪了去,毕竟他们这座阵子依托老君山为生,得罪僧人也不好得罪道士,于是开大了房门悄声说道:“那你俩悄悄的进来,我给你俩准备一间房,待明日这包店的客人走了你们再出来,万不可再贵客跟前现身。” 年轻男子道了谢,和那年长道士一起随着店伙计进了角落一间客房。 这夜半求宿的两人正是彭子征和他那五个废物之一的神棍老先生。 这神棍在五日之前就缠着彭子征,说是掐出彭子征有一生死劫,必须去一趟老君山才能化解。彭子征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耐不住这神棍声情并茂涕泪横流地缠着他,最终彭子征就当给皇帝陛下一个面子,带着神棍去一趟老君山。 可是半路上,发现真相的彭子征简直是被气歪了鼻子,什么他有生死劫什么他得去老君山,明明是这神棍又被人掀翻了摊子惹了不好惹的人,这伙人追着神棍要揍他,他这是请了彭子征做他的保镖来了! 第108章 血煞堂 路上彭子征本想丢开那老神棍直接回京的,奈何老神棍臭不要脸的抱着他的大腿嗷嗷哭,还引来了看热闹的老百姓指指点点。彭子征实在是无奈,最终还是决定陪着这老神棍去一趟老君山算了。而且,追杀老神棍的这伙人身手有些诡异,彭子征有点闹不清一伙明显身手不错的江湖人为什么会揪着一个卦摊先生不放,问神棍,神棍就说是这伙人小心眼,气的彭子征差点给这老家伙几拳。 所以因着这些来时路上的种种,进了房间后的彭子征对神棍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独自霸占了唯一的床榻后就睡了过去。 而老神棍也不气不恼,安之若命地找了个地方盘腿入定。 寅时,是一个人睡得最熟,警惕心最差的时间。客栈里没有人意识到有一伙儿江湖杀手潜入了客栈。 迷香吹进房间,有蒙着面一身黑衣的人轻轻推门而入,他的夜视能力极佳,一眼就看到房中正在打坐的那个死老头。黑衣人并没有管床上的人,而是劈晕的那老神棍抗在身上就要跑。可是黑衣人的腰子一痛,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抬眼一看就见那一路保护这死老头的男人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上,手里把玩着两锭银子。 黑衣人没放下老神棍,打了个呼哨叫救兵,紧接着发出声音的嘴巴就又被一锭银子击中,嘴里的牙瞬间被砸掉了三颗。 黑衣人知道眼前这位身手高超,忍着痛跟他说道:“兄弟应该是受雇于这骗子,若是只为求财那我劝你辞了这个差事。这骗子得罪了我们血煞堂的大小姐,我想兄弟也不愿为了个街头行骗之人得罪了我们血煞堂吧?” 黑衣人话说至此,身边已经赶到了另外三个帮手。但彭子征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床榻之上,撇嘴冷笑。 这血煞堂彭子征自然知道,江湖中专门接单搞暗杀的不入流门派,做事风格混不吝,手段下九流,给各地官府制造了不少额外的工作,并不是一群好名声的。 彭子征开口道:“血煞堂?看来回头抽时间得灭了你们这群苍蝇。” 这话成功的将四个只想掳人不想浪费时间的杀手激怒了,也不顾四打一是不是不要脸,齐齐出手奔着彭子征就是来。 彭子征其实不想在这客栈中制造太大的动静,奈何这四人出手招招阴损,飞针暗器什么还不要钱似得往彭子征身上扔,彭子征只好飞身回到床榻那,拿出自己那五十斤的重刀挥手一劈,对面四人齐齐吐血,而脚下的青砖也被生生劈开了一条沟壑。四人一见不敌,飞身跑了。 彭子征看了看还晕在地上的老头,管也不管上床睡觉去了。 可是没躺下多久,房门又被敲响了,外面是店伙计急躁而又压着的声音问道:“两位客官,你们干啥呢?这么大动静!包店的贵客都被吵醒了问怎么回事儿呢!哎呦喂,您可真是给我添麻烦了,这让我怎么说?” 彭子征下床走到门前,说道:“不会再有声音了,劳烦小哥跟店里的客人圆上一二。” 外面的店伙计嘟嘟囔囔唉声叹气的走了。 第109章 老神棍被追之谜 老神棍原来是有名字的,叫李耳。 巧了,那位传说中大名鼎鼎的老子后来成了太上老君的神仙本名也叫李耳。 李耳在十年前遇到了师父,从师父身上得到了一身批命解卦的本领,同时师父还说:“我虽为你师,但你的祖师爷却是老子,以后你就跟你的祖师爷姓吧,就姓老,号嘛,就叫神棍得了。行当如其名,妙哉妙哉!” 老神棍欲哭无泪,他想跟师父说老子不姓老啊,老子真不姓老啊。 老神棍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卡在裂了缝儿的冰凉青石砖上,抬眼看去却看到那彭大将军正坐在饭桌前,啃着香喷喷的大烧鸡。 老神棍:“将军,您这……我这……” 彭子征抬起笑脸,一身的神清气爽道:“血煞堂昨晚找我交涉了,说是把你交出去就送我一百两黄金!没想到我彭子征还碰得上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老头儿,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啊!” 老神棍:“不是!你堂堂一个归德将军,差一百两黄金?” 彭子征正色道:“差倒是不差,但有钱不赚王八蛋是不是?你瞅瞅,你这身价值得上一百两黄金吗?有冤大头给我金子换狗屎,我要是不换我不就成冤大头了嘛!” 老神棍都快被气吐了,最终在彭子征的连哄带吓中还是说了自己被血煞堂追杀的实情。 原来这血煞堂的大小姐本是定了亲,不日将要出嫁。出嫁前闲着没事儿四处溜达遇到了老神棍在巷子口摆摊,就坐下给自己算了个姻缘。谁想这老神棍有话真还敢直说啊,他看了血煞堂大小姐的八字直接开口道:“姑娘你吧,这姻缘还真挺好。”不待血煞堂大小姐美滋滋地掏钱打赏,老神棍又接着说道:“您这一生啊,能出嫁九次,啧啧啧,这九个相公各个都是好皮相,好命,真是好命啊!” 血煞堂大小姐登时砸了老神棍的摊子,还把老神棍揍得一个鼻青脸肿就走了。可是谁料想他们这番话在街头就被传开了,一个姑娘嫁了九次!这种事儿不去传闲话简直就是浪费!于是,血煞堂的大小姐被退了亲,在家哭着喊着要上吊,这血煞堂当家的知道了来龙去脉怎么可能放过老神棍?因此派了人要抓住老神棍,说是当着自家女儿的面把老神棍剥皮抽筋。 “将军,我说的真不差啊,你说天下哪个姑娘能嫁出去九次,还次次都是皮相好的年轻男子,这不是好命是什么?可怜我老神棍……” 彭子征都被气笑了,吼了句:“闭嘴吧你,你真是活该!活该!” 五个废物自己已经接触了两个,各个都是搅家精,彭子征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剩下那仨肯定也不是好玩意。 但彭子征肯定不能真把这老神棍交给血煞堂,毕竟这五个废物是皇帝给他的人,要交出去也是交还给皇帝。因此彭子征只能告诉自己,从老君山回去就得把那血煞堂剿了,不然自己家里有坨屎就总被那群苍蝇惦记着。 第110章 看松不看梅 “将军,您这趟真的没白来!”老神棍在彭子征身后气喘吁吁地爬山,但嘴巴还不停地讲着。 “将军,虽说这劫数是应在我身上,可是这化劫之人恰恰就是您啊,所以您说您不来谁来?”屁股后的老头儿呼哧带喘地继续诱骗,彭子征加快了脚步,心说关我屁事。 “将军,呼尔哈……您慢点啊……呼尔哈……老神棍我不带骗人的,我跟你说这老君山上有你的机缘……将——军——慢点儿啊!保护——保护我啊——”前面彭子征的身影越来越小,老神棍爬山爬的肺快炸了,再也腾不出嘴来说话,大口大口喘着气,身子弯的都快和山路平行了。 “呵呵,”彭子征的冷笑声传来,喘着大气爬了半天的老神棍终于看到了山路上等着他的保镖,没等老神棍露出个谄媚的笑脸,就听彭子征继续说道:“你这嘴巴再不专心喘气儿,就留着给血煞堂的人听声儿吧。” 说罢彭子征又气不喘腰不弯地继续上山了,不过这次他的步子明显慢了许多。 山路上除了彭子征和老神棍,陆续还有也去老君庙的香客。这些香客很多都是大户人家,都是撑着轿子上的山,根本不用爬这崎岖蜿蜒的山路,把老神棍羡慕的像瞅别人家吃糖的小孩。 老神棍虽是一身道士打扮,却并没有传度,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穿着道士服的假道士,所以并没有资格随便进道观挂单,所以他们二人是腊月十七当日一早才上的老君山。而此时的吴家众人已然在老君庙歇了一晚,十七日这天一早就开始了祭祀的流程。 吴夫人本人信奉老庄,但并不勉强自己的子女一同信奉。只是她知道身为女子鲜少外出游逛,所以每年她来老君庙的时候都会带上自家的两个女儿一同前往。如今吴夫人在老君庙里道士的陪同下进行祭祀,就放了自己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带着各自的丫鬟仆人在这山上游玩。 吴柚宁如今虽是九岁,却对道教故事以及老庄思想很感兴趣。她在这个老君庙已然有了自己的道士小伙伴,母亲一放了她,她就带着自己的丫鬟仆人去找悟玄小道士听故事去了。吴岁宁看自家小妹还是在观里,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带着自己的丫鬟仆人在观外游逛了。 山上比地面寒冷,空气中带着一股凛冽的冷风扑着人的面门。但同时这里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沿着鼻腔丝丝缕缕地直入肺腑,让人顿感清醒舒爽。 吴岁宁看着盖着山延伸而下的墨绿色的松树林,有种陶醉其中的感觉。俗话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吴岁宁觉得自己并非绝对的仁者,却太爱这巍峨耸立的高山了,也更爱这一株株哪怕在严严冬日依然墨绿青翠傲然挺立的松树。走着走着,吴岁宁看到前面有身穿护胸铠甲和窄袖束腰金吾卫官服的男子,没等她疑惑,那男子转过身来,看到她眼睛一亮,行了一礼,道:“吴小姐,好巧。” 吴岁宁给金海回了个礼:“金大人在这老君山有差事?” 金海清咳了一声,道:“正是。不过公务已完,我听说这老君山上的梅林十分漂亮,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吴岁宁看了看身边的丫鬟婆子:“哦?老君山还有梅林?” 丫鬟婆子均是一脸的茫然。 金海伸手相邀:“吴小姐要是感兴趣的话,金海可以引路。” 吴岁宁:“哦。一般。” 金海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松树林,一时接不上话来。 第111章 又把她惹恼了 以前金海只觉得这吴家嫡长女吴岁宁,端庄大方进退有度,待人接物得体却不虚伪,有礼却不失傲骨。如今她这句“一般”来的是简短又生硬,就是不接金海的话茬。可是若说她失礼吧也不算,因为人家嘴角微笑声线柔和,说出的话也是真诚地回答他问的“对梅林感不感兴趣”这个问题。可是他的重点是对梅林感不感兴趣吗? 就在金海心里评价这吴岁宁有个不善解人意的缺点时,吴岁宁再次施了一礼,跟他告辞。金海只能看着这吴小姐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越走越远。 向来都是被丫鬟想尽办法亲近他一二的金海心里有些羞恼,并不想再找别的机会,直接寻了下山的路回京了。 吴岁宁依然徜徉在这沁人心脾的松木香中,边溜达边从高处远望,走着走着她停住了脚步,就见一个小下坡处的松林里有个人正蹲在一个老树下,手里拿着根木棍对着那老松树不停地挖,而这个人的脚下已经堆了一堆的松果。吴岁宁不禁柳眉倒竖,娇声斥道:“你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的那人站了起来,往这边望了一眼就几步跃了过来,吴岁宁不禁倒退了两步,心中暗道一声“晦气”。 来人却不顾吴岁宁黑下的面色,也不觉自己的身躯太过高大,逼近一帮女子会太有压迫感,扯着嘴笑道:“师妹!太好玩了!那边有个树洞,里面藏了一堆松果,你随我来看!”说罢也不管吴岁宁身后的丫鬟婆子,拉过吴岁宁,蹲下举着她的小腿就让吴大小姐坐在了自己的肩头,紧接着又跳着下去带他的师妹去看他找到的宝藏。 突然的失重感吓得吴岁宁赶紧揪住彭子征的头发,而并没有太多“载人”经验的彭子征根本不知道单坐在自己左肩头的吴岁宁随着他的纵跳,身子左摇右摆差点闪了腰,那头上的发髻更是散乱一片被这山风呼了满脸。倒是跟着吴岁宁的那帮丫鬟婆子呼天喊地的叫声彭子征听到了,但听到了他也只是嗤之以鼻,觉得仆人们就是大惊小怪,他十岁的时候也驮过一次师妹,也没见他们当时有什么惊吓。 等彭子征把吴岁宁放下,一脸欣喜地指给她看自己发现的宝藏时,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对着草丛就是干哕,彭子征心头一凉:完了!这次又得罪师妹了! 这位足有一米九的将军此时站在吴岁宁的身后怯懦的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看着哕完了转过身来,头发乱七八糟糊了一脸满脸散发着阴气的吴岁宁,弱弱地伸手指了指树洞:“你看……宝藏……” 吴岁宁再也端不住贵女风范扑到彭子征身上拿着拳头就砸彭子征,嘴里骂骂咧咧尖叫道:“彭子征!你是不是有毛病!” 彭子征也不敢动,虽然吴岁宁嘴上骂的凶,但她的声线太过清澈悦耳,导致她这抓狂的责骂并没有多少战力值。那边顺着斜坡连滚带爬滑下来的一众丫鬟婆子终于赶到,把自家暴怒的小姐拉到身边,有得脸的婆子把吴岁宁按在怀里让她冷静下来。 第112章 又栽到她手里了 一起跟过来的秋光上前就踢了彭子征几脚,边踢边骂:“登徒子!登徒子!抓你去大牢!”而其他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则一拥而上抓住彭子征的臂膀。 彭子征还是一动也不敢动。 倒是在婆子怀里逐渐冷静下来的吴岁宁抬起头来,挣开婆子把头发往耳后理了理,走到彭子征跟前跟自家婆子丫鬟说到:“松开吧,这是归德将军彭子征,你们拘不住他,别平白让他伤了你们。” 彭子征忙辩解:“我不会……” 吴岁宁并不等彭子征话说完,手一指彭子征发现的那个树洞,娇声斥道:“你在干什么?” 彭子征眼睛一亮,他就知道师妹会觉得这个好玩,立马滔滔不绝得说起来:“好玩是不是!这么小的树洞,也不知道是谁藏了这么多的松果,我到现在还没抠完呢!还有呢!”说到这里,彭子征飞身跳,直接从头顶的树枝上取下一物,吴岁宁顺着他摊开的掌心一看,竟是一株风干了的蘑菇。彭子征继续碎碎念道:“你就说多奇怪,树杈子上还有风干了的蘑菇,真好玩嘿……” 吴岁宁气的胸脯不断起伏,她再次打断彭子征道:“谁藏得?你说这松林里谁藏得?是松鼠!松鼠收集的过冬的粮食!你这个不要脸的贼人偷了松鼠过冬的粮食,松鼠一家会气的吊死在树杈上你知道不知道!还不给我塞回去!” 被崭新的知识攻击了的彭子征:“哈?” 吴岁宁踢了彭子征一脚,呵道:“快去!” 彭子征赶紧蹲下,把自己掏出来的松果一颗一颗的往回塞……这事儿太大了,塞不回去小松鼠就要上吊了!真他娘的,一松鼠你急什么急!就一松鼠而已!小师妹管的也太宽了吧!这也太搞笑了!我特么堂堂一个归德将军还能有跟松鼠赔礼道歉的一天,日了狗了。 这松果往外掏容易,往里塞却是难了,彭子征一颗一颗塞的心浮气躁,等终于塞完了站起来的时候,腿麻的差点栽倒。 那边监工的吴岁宁已经被冷画就地梳顺了头发,用头发上硕果仅存的一根簪子简单的给她绾了个单螺髻。 吴岁宁冷眼看着彭子征归还了松鼠的松果,冷笑一声,继续吩咐道:“那条路!对,你把我撸过来的那条路!你把我掉了的头花簪子都给我寻回来!冷画,告诉他我今天一共带了多少头饰!” 冷画:“回禀小姐,除了这绾发玉笄,今天您还簪有金篦二,柳叶宝钿细头钗子六,小米珍珠垂花簪子九,还有您的珥铛也落了一枚,腰间的白玉禁步也没了,总共遗失一十九样。” 吴岁宁继续冷笑:“听到了没?这一十九样我的东西都给我捡回来!” 彭子征嘟囔道:“都是些小玩意儿,回头我还你三套头面不就得了。” 秋光嘴快,恶声恶气回道:“姑娘家的贴身饰物怎么能随便遗落?倘若被心怀歹意的人捡拾了去,彭大将军负的了这个责吗?” 彭子征垂头丧气地点头,然后沿着来时的路趴在荒草枯枝间开始苦苦找寻。 第113章 又被绑架了 彭子征撅着屁股在荒草枯枝的山坡上把那一十九枚女子饰物找齐了交还给吴岁宁的丫鬟冷画后,吴岁宁站起来,走到彭子征跟前对着他冷哼一声,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上坡回道观梳整去了,留着彭子征一个人站在他的宝藏洞口跟前呆立。半晌,彭子征一垂肩膀,自嘲道:“这事儿闹的,我图啥啊我!”然后迈着大步去找寻祭拜老君的老神棍去了。 所有人的老君山之行都结束了,各个小风波似乎也随着这几波人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游山的吴岁宁大小姐身后一直有个老仆暗中护着。 彭子征从坡下窜到吴岁宁跟前的时候,吴过本要过去宰了这小子,但他目光犀利,瞬间就认出这位是当朝新贵归德将军彭子征,而这位年轻的将军在自己干女儿吴岁宁跟前并没散发出任何恶意,反而呲着牙笑的像个傻子。吴过心念一动,这彭将军据说已经无父无母,唯一的义父彭毅将军也战死沙场,看这小子的形容也是伟岸英俊,不失为自家岁宁招婿的好人选。 因此吴过并没有阻止彭子征“掳”走吴岁宁看宝藏,反而是提前藏身在一个耸立的老松树上潜藏了身影。等他看到这号称虎将阎罗的彭将军对自家岁宁言听计从的样子时,不禁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笑了…… 回到京城的彭子征立马着手调查血煞堂的事儿,因为这血煞堂本部并没在京城,他还得带着自己的兵出趟远差。可是没等他准备好一切,一觉醒来的彭子征发现自己又被绑了! 彭子征挣了挣手链和脚链,忍不住仰头怒吼:“我草你大爷的!!!” 来京城三四个月的时间,他这个归德将军被绑架了两次!彭子征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身手和能力了,就自己这易被绑体质,真的可以让羌人闻风丧胆吗?当初那个独身一身潜入羌人王宫将那老羌王的子嗣杀了个一干二净还全身而退的人真的是如今的这个彭子征吗?如果说上次自己被绑,是因为酒醉成了烂泥所以任人拿捏,那这次呢?这次呢?清醒之前他明明在自己的将军府睡觉啊! 彭子征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来,因此想也不想就破口大骂:“时秒!是你吗?你他娘的偷人偷到老子身上了?你等老子出去了,老子必将你扔进诏狱滚上几个来回!” 彭子征的怒吼声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发出回声,然后又重新归于寂静。彭子征又挣了挣铁链,发现以自己的内力真的是挣不开,那这铁链必定是千年寒铁做的,只有找到钥匙才能让自己重获自由。 就在彭子征仔细观察这座大殿的布局的时候,门被推开,发出仿佛是久未开过那种锈涩的声音。 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头掏着耳朵走了进来:“小伙子,中气十足啊!这大嗓门都震耳朵,啧啧。” 第114章 强抢民男 彭子征仔细打量这个老头,就见他面容普通气势平凡,感觉就是一个扎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老百姓。彭子征仔细回想,确认自己的确没有见过这个老头,实在想不出此人绑架自己的缘由,于是开口道:“你是谁?” 老头呵呵一笑,踱步走到彭子征的跟前,轻松捞起铐着彭子征双手的千年玄铁铁链,仅仅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节链环,也没见他用力,那截铁环就在他指尖碎成铁屑。 彭子征心头大惊,江湖人?莫非是血煞堂的人?可是不应该啊,血煞堂都是一群没用的垃圾,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绝顶高手存在。 老头看彭子征一脸凝重地盯着他看,再次呵呵笑了:“彭子征,无父无母无亲,孑然一人,还是个童子鸡。” 彭子征脸黑了。 老头继续呵呵笑道:“我对你很满意。” 彭子征气的都快冒烟了,忍不住大骂道:“你满意个大爷的!老子什么样儿关你屁事!你这老头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把你祖宗八代都找出来让你有亲!” 老头砸了砸舌头,还是呵呵笑:“无能狂怒。” 彭子征有一瞬间愣住了,这个感觉,这种被四两拨千斤让自己无处着力的感觉他仿佛经历过。 老头继续说道:“小老儿我呢,有个干女儿,简直是天底下最优秀最完美的小女郎,我打算让你给她当夫君,你意下如何?” 彭子征气笑了:“哦,她天下最优秀?她天下最完美?她这么牛逼怎么还得让你去给她绑个夫君回来?我看你干女儿是天下最丑母罗刹吧!” 彭子征的话音刚落,自己的脸就被一股掌风“啪”的一下打歪了,紧接着听到这小老儿依旧云淡风轻的声音:“不准对自己媳妇无礼。” 彭子征倔强地扭回头来:“她就是个母罗刹!母夜叉!丑八怪!母大虫!” “啪!”“啪!”“啪!”“啪!” 彭子征每骂一句,这小老头就扇他一耳刮子,要知道这老头的指力是可以捏碎千年玄铁的,虽说扇彭子征耳刮子的时候小老头的巴掌已经收了力,可还是没几下就把彭子征那棱角分明的脸抽的肿胀圆润如刚出锅的暄软馒头。 小老头终于不再云淡风轻了,叱骂了一句:“还是个犟种!”然后停了手。 彭子征咧着淌血的嘴角乐了,艰难地再次骂了句“丑八怪!”来封尾。 小老儿停了片刻,又问了彭子征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管吴岁宁叫师妹?” 彭子征终于慌了,扯着脚链往前冲着吼道:“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你要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我让圣上灭你九族!” 小老头儿一愣,再次哈哈大笑道:“哎呦,软肋?你是不是对吴家那丫头有意思?我这就去把她杀了,这样你就踏踏实实地给我当女婿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你回来!草!你这个死棺材板你给我回来!” 小老头儿停步回头阴恻恻笑着说:“那你要不要我干女儿做媳妇?” 彭子征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娶!” 小老头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你娶,是我干女儿娶你!” “草!狗娘养的!我宰了你!!” 第115章 被放了 吴过也不管身后彭子征的狂怒,既然这小子答应当自己的女婿了,接下来就该跟吴芃恩商量这件事儿了。 吴芃恩这几日称病在家,除了躲避皇帝还在闷头筛选青年才俊。吴过把彭子征这事儿跟吴芃恩一说,他先是皱起了眉头:“虽说这彭将军目前得圣上器重,可是他来历模糊,估计连君子六艺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配的上岁宁?” 吴过瞧不上吴芃恩这副样子,直接把他怼了回去:“你还嫌弃人彭子征的出身?你想想你脱离寒门才几年?你的君子六艺不也精湛的很吗?” 吴芃恩有自己的理由:“岁宁若真是我的孩子我也就不会那样说了,可是她是锦仪的女儿……” 吴过也犹豫了。过了一会儿,吴过又问吴芃恩道:“皇帝这几天没再找你?” 吴芃恩苦笑一声:“没有。陛下尊崇骄傲,心在社稷,从不意气用事,也可能咱们想太多了。但我当初那番举动的确触怒了龙颜,他对我惩戒一二也正常。” 吴过:“惩戒一二就是逐渐架空你吗?” 吴芃恩有些没想到:“你怎么知道?” 吴过有些丧气,往榻上一躺,枕着双臂说道:“我虽不在朝堂,但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吴芃恩笑着摇了摇头,末了说道:“你还是先把那彭将军放了吧。我觉得圣上应该不会让岁宁入宫了。”说完这个,他又轻轻地补了一句:“圣上从小就是个骄傲的孩子,非醴泉不饮……” 吴过知道吴芃恩的意思,他是说圣上骄傲,他们眼中藏着掖着的瑰宝可能圣上并不屑于拥有,转而他又愤怒的唾了吴芃恩一口:“枉你个状元郎,你敢把岁宁比作腐肉?” …… 彭子征手上的链子虽然断了,但脚链依旧牢牢地连在地上。他虽然知道这玄铁他弄不断,但依旧锲而不舍地试图逃脱,在他的大力拔扯下,那连着的地上基石竟然被他生生的扯裂了几道裂缝。 吴过很快回到这座荒了的大殿,看到彭子征的杰作,还称赞了他有几把好力气,然后扔给彭子征钥匙说道:“算你小子没福气,你老丈人没看上你。” 彭子征没和他打口舌官司,迅速的开了锁,活动了活动手腕脚腕,然后恶狠狠地盯着这小老头道:“我警告你,离吴岁宁远点儿,她可是当朝太傅吴芃恩的女儿。” 吴过嗤之以鼻:“我还能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了?趁我没改主意,赶紧滚吧。” 彭子征虽然放了狠话,但他知道自己跟眼前这位绝顶高手实力相差悬殊,也没送人头的上前跟他打一架,只是拍了拍衣摆,学着吴岁宁那种不屑地样子“哼”了一声,就大步跨了出去。 吴过在他背后笑了笑,嘟囔道:“那个死书生真是没眼光。” 彭子征寻了路,并没有回归德将军府,而是直奔太傅府,跟门房报了名号说是有事要跟吴家大小姐说。门房很快回了话来,原封不动地复述了自家小姐礼貌的回话:“请滚。” 彭子征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继续跟门房说:“那我拜见一下吴太傅。” 第116章 入吴府 吴芃恩没想到彭子征要见他,但还是让下人把彭子征引了过来。 吴芃恩第一次见彭子征是在金銮殿上,当时皇帝特准彭将军带甲上朝受封,他当时见到的便是一名穿着古朴厚重盔甲的年轻将军,魁梧的如同铁塔一般。而此时这个身着常衣棉袍的少年头发还有些散落,那衣摆上的尘土虽然已经被拍打干净但依然能看到上面未能展平的些许褶皱,而其抱拳行礼的时候,吴芃恩也看到其红肿渗血的手腕。 可是这彭子征那肿胀如馒头的面颊上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眸子清亮明澈,言谈行礼之时也是铿锵自信,到让吴芃恩觉得这位少年将军此时更像是一个刚刚逃出虎狼窝的贵公子,虽说形容狼狈,但依然保持着贵公子挺拔如松的站姿和从容不迫的自信。 吴芃恩竟然有了些许愧意,他估计彭子征如此狼狈定是那吴过做的。彭子征这么快就找到吴府,不会是…… 彭子征看到这位昔日的老师依然风采耀人,可是却盯着自己看来看去,再加上昔日自己对吴芃恩的恶意从不掩饰以至于整个西北大营都知道,所以被吴芃恩盯着打量的彭子征此刻也开始带着愧意了。 彭子征有些懊恼自己一个冲动就见了吴芃恩。 吴芃恩以为彭子征被自己看的尴尬,想着无论这孩子经历过多少厮杀,依旧是个少年郎,面皮薄,所以就开口道:“彭将军的眼睛,尤似我的一位故人。” 彭子征感觉自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下去,他干巴地开口问道:“像谁?” 吴芃恩叹了口气,道:“斯人已逝,徒增哀耳。他没有后人,是我多思了。” 就在这两个彼此都在愧疚的爷俩开场还没暖起来的时候,又下人禀报大小姐求见。彭子征面上一喜,吴芃恩心里一惊。 往日端庄娴雅的大女儿进来的步子明显急了几许,吴芃恩都听到岁宁衣摆上的环佩叮当响动。没等吴芃恩开口,自家的大女儿指着吴芃恩就开始“咯咯”大笑,边笑边捂着肚子说:“活该啊彭子征,你也有今天!咯咯咯~” 话说这脸肿的跟馒头一样的彭子征被仆人一路引进自己父亲的书房的时候,很多吴府下人都看到了。等小丫鬟跟吴岁宁一禀报,吴岁宁当即决定过去看彭子征的笑话,自己平时刻在骨子里的冷静自持全抛诸脑后。 而彭子征看自家师妹笑的如此欢快,竟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吴芃恩黑了脸。 “岁宁,你认识彭将军?”吴太傅的声音沉沉。 吴岁宁心念一动,娇声跟自己的父亲告状道:“父亲,这厮鲁莽,竟然在老君山上偷了松鼠一家的过冬粮食,被女儿看到了,骂过他。” 吴芃恩的脸更黑了,说了一句:“放肆,这位是归德将军,怎容你一闺阁女子恶语取笑!给彭将军道歉!” 这话过于严厉了,向来被父亲尊重宠爱的吴岁宁顿时眼睛里泛了泪花,但是她倔强的闭嘴不言,不肯低头。 彭子征却慌了,以他跟吴家大小姐的几次短暂交锋,他深信回头这位吴大小姐肯定会把父亲斥责自己这件事栽到他头上,随即开口道:“吴太傅,是彭某言行无状冲撞了师妹,不许责怪师妹。” “师妹?” 第117章 小彭,你怎么总是得罪大小姐 “对,父亲,这个彭子征总是叫我师妹,您没有过他这种徒弟吧?您看看,他就是个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人!不要脸!” 这话更严重了。 吴芃恩简直不知道吴岁宁今天抽什么风,感觉被鬼上身了一样完全失了以往的样子。他当着彭子征的面训斥女儿,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女儿留路。不管这彭子征岁数多么年轻,他毕竟是镇守西南的大将,得皇帝青睐,可无招而入皇宫,日后的权势更是不可限量。而自己在朝廷中的位置正被皇帝蚕食架空,君心难测,更是不能让自己心爱的长女得罪了这位彭将军。 可是彭子征管岁宁叫“师妹”?吴芃恩皱了眉头,看向彭子征的目光也有些不悦开来。 彭子征一直觉得,管吴岁宁叫吴大小姐显得太过疏远;叫岁宁吧,他又有点羞于开口。所以彭子征不知什么时候用了这个“师妹”的称呼,就一直沿用了下来。 此时,师妹师父就在眼前,这该怎么解释呢?急智之下,彭子征开口道:“子征幼年逃难之时,曾逗留京城,跟吴太傅有过一面之缘,教了子征在沙土上写字,是子征的第一位老师,所以子征心里一直认为吴大人是子征的开蒙老师。” 这段当然是胡编的。 吴芃恩穷追不舍:“我怎么不记得?那时你几岁?” 彭子征:“三四岁吧。” 这个年岁也是编的,彭子征第一次见吴芃恩是八岁的时候。 吴岁宁也不相信,冷笑道:“以彭大人的脑子,三四岁的一面之缘到现在还记得?” 彭子征:“开蒙之恩,没齿难忘。” 彭子征:“吴老师,学生并没想依着这份师徒之情攀附什么,这些只是学生自己心中铭记而已。学生此次前来是因为师妹有危险。” 听彭子征前面的话得时候,吴岁宁还在心中腹诽:还说没攀附,这顺杆爬的,“学生”的自称都叫上了。但听到后面的时候,吴岁宁更是黑了脸,她心说我身为太傅之女,这辈子的危险都遭在你身上! 但彭子征怕这话茬又被转了出去,连珠炮似得把自己怎么被一绝顶高手掳走,又怎么被其逼着给他的丑八怪干女儿当婿,以及这个绝顶高手知道岁宁是彭子征的师妹所以打算从师妹开刀来逼迫彭子征就范都一一说了出来。然后又说:“虽说这绝顶高手莫名其妙地放了我,但我还是怕他对师妹不利,所以特此登门告知老师此事。” 吴芃恩和聪明的吴岁宁都听出来彭子征说的这个绝顶高手是吴过了。 尤其是吴岁宁,听到彭子征说干爹的干女儿是丑八怪的时候,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而吴芃恩也是脸颊抽搐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心想:无怪乎自己的好女儿对着彭子征失了分寸,这小子是真会得罪人啊。 吴芃恩赶紧在吴岁宁又要失去理智发飙前对彭将军表示了感谢以及打发他出府,等人出了府门,他回到书房,就见自己的女儿脸上散发着浓浓的阴气,咬着牙对他说:“父亲,彭子征羞辱于我,此事,你管还是不管!” 第118章 过度 身为东莱王的“贴身侍卫”,李宝儿自然是刘曙去哪儿她去哪儿,虽说刘曙早就告诉她只是挂个名儿,但李宝儿却言辞凿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属下怎可白拿这份俸禄?” 惊得刘曙张大嘴巴呆滞了半天,这还是那个直接管他叫刘曙,或者一会儿当他大哥一会儿当他爸爸的李宝儿吗? 是肯定是的,但事实却不是李宝儿说的那样。脱离了彭变态的日子,突然变得无所事事开来,人吧,一闲就废,而且这种没有“工作”的状态让李宝儿很不舒服,甚至有种自己被刘曙圈养了的感觉。自从上次在京郊小镇别过那个奇怪的小娃娃后,李宝儿就不那么信任这个小娃娃了。她有种直觉,就是这小娃娃说她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儿其实是骗她的,至于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留在这个时代。 李宝儿一直觉得自己的感知力很敏锐,就像她能很清晰地感知到彭子征对她的恶意,也能很放心地接受刘曙对她的善意。她像一只小老鼠一样,胆小,躲藏,逃避,却有着连触须都能感知危险的直觉,靠着这种直觉她在这个古代社会狗鬼祟祟地见人说人话见狗不说话的混到今天,所以如今李宝儿的目的再次成了如何回到现代社会这条路上。 可是李宝儿混到如今,一没权势二没财富,唯一抱着的这根大腿也不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所以闲着的这段日子里李宝儿是在无力中度过,她觉得自己都快得焦虑症了。 后来她觉得自己总是待在这深宅大院里不是那么回事,哪怕出去走走听听看看呢?于是她对刘曙提出了这个“贴身侍卫随行方案”。 成为了东莱王的刘曙,神奇地得到了自己那个皇帝弟弟安排的差事,让他担了大理寺少卿一职,说是什么将来刘曙去了属地,虽说政务管理的自有章程旧例,但若有纠纷什么的求到他这个东莱府最高长官头上做主,他也不能断出糊涂案,平白丢了皇族的脸面,所以让他去大理寺看看审案的方式方法,及时学不会,也能让眼睛亮一亮。 这对刘曙来说,简直是惊喜。倒不是让他担任大理寺少卿让他惊喜,而是从这个皇帝弟弟的口风里透露的意思是终有一天会让刘曙带着宸太贵妃去东莱府封地那儿生活,这份恩典在诸位王爷中可是头一份的。要知道,无论是皇帝担心自己的哥哥们离了京城不好掌控还是担心这些哥哥们尝到了掌控一府一州的权利甜头从而滋生了什么野心,皇帝陛下都不会让封王的王爷真正的拥有一块属地的,顶多是多拿一份属地的俸禄。刘曙虽然没有什么上位的野心,但是能真正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过上土皇帝的生活,怎么能说不是惊喜呢? 皇帝对他这个八哥态度的转变之快,都让刘曙有些生疑了,但很快他就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这么多年,他一不掐尖要强,而不揽权揽势,皇帝没必要在他身上下那么大的功夫。 所以他高高兴兴地跑去大理寺任职去了。 第119章 另1章过渡 这段时日,东莱王刘曙主要接触的案子是血煞堂一案。 这血煞堂总部并非京师,按理说并不归大理寺管。大理寺主要负责审理中央百官以及京师徒刑以上的案件,可是人家归德将军都亲自带兵把血煞堂总部端了,然后还把主要头目全抓了回来扔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也没法跟这位皇帝宠将推脱,况且这血煞堂在多处作案,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案子,于是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卿接住了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大理寺卿王芒大人是从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熬了三十年才熬上来的,于是原本人数为二的大理寺少卿名额就空出了一位,紧接着东莱王就被空降了下来。一开始王大人心中还有些许的不满,这大理寺少卿是个实权,且需要有折狱审案的能力,是多少京城官员抢破头的好缺儿。这东莱王刘曙就是一位闲散王爷,懂什么审案吗? 但刘曙凭着他的亲和有礼敏而好学的个人魅力赢得了王大人对他的改观,只不过另一位没成功上位的大理寺少卿董其冒对待刘曙的态度就有点小人之举了。董其冒这个人先放下不说,就说刘曙在血煞堂这个案子里知道了有这么一位“口出狂言”的算命先生,他和李宝儿的少年心性儿立马被勾了起来,当即决定休沐的时候也去那个卦摊儿算算,听听这位算命先生的话到底有多狂。 只是今日那出卦摊儿的巷子口竟然空无一人,不光不见这算命先生,远远看去连路过的人都没有一个。 等刘曙和三个侍卫(李,金,翟)走近了才知道原因,这个地方有一股恶臭从巷子里传了过来,弥漫了整片区域,翟呈程和刘曙当即跑远干呕了起来,只剩下金平和李宝儿呆立在那儿。 金平还在细品这股气味呢,他知道这是臭,可是不知为何这股臭味竟然让他有点欲罢不能的感觉,他转头正准备和同样没被这股恶臭击退的李宝儿说话,就见呆立在那儿的李宝儿眼含热泪嘴唇颤抖一整个人竟然是激动的无以言表的状态。 金平刚说了一个“你”字,这李宝儿就撒丫子往巷子里跑去,边跑边喊:“榴莲!榴莲!怎么会有榴莲?!怎么有人懂榴莲?” 金平看了眼刘曙便立马追了过去,而刘曙因着心中所爱,捂着口鼻忍着恶臭也向这边儿跑来。翟呈程没动,打死他他也不会进那个巷子的,他觉得此时的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恶臭给污染了。 李宝儿循着味道的来源,找到一处宅子,对着大门就开始哐哐砸。给李宝儿开门的是个眉眼干净长相英气的姑娘,见到砸门的是李宝儿,正欲开口询问的嘴巴突然就闭了起来。 李宝儿带着充满希冀的目光盯着银烛问道:“姑娘,榴莲?奇变偶不变?” 银烛沉默不语。 李宝儿想万一这个穿过来的同乡是文盲呢,于是又开口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银烛的面色变幻莫测最终成了一脸便秘的样子。 李宝儿还是不甘心,万一她穿之前是个聋哑人呢?肯定不会唱歌啊,于是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立马蹲到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写下了两个简体字:中国。 第120章 榴莲炖鸡 金平也追过来了,盯着地上的两个字有些困惑。而李宝儿则一把推开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银烛循着香味进了厨房。 灶上的砂锅正在文火的灼烧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有沸腾溢出的水泡沿着砂锅盖挤了出来。李宝儿拿起一旁的毛巾,垫着把手直接掀开了这锅散发真榴莲味道的汤食,映入眼帘的的就一锅金灿灿的闪着诱人油光的榴莲炖鸡汤。 李宝儿的手有些哆嗦,她确信能做出榴莲炖鸡汤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这古代土着,她扣上盖子,转过身来,就见身后排排站着六个人。 李宝儿一一望去,除了刘曙,金平,曾有一面之缘的吴芃恩之女吴岁宁,刚才给自己开门的丫鬟,还有两位陌生的女子,一位是身材壮实面若银盘的妇人,一位是弱柳扶风神如戏子的二八女郎。 刘曙捂着鼻子过来拉李宝儿,边拉边说:“这是怎么了?宝儿你咋了?别是吸多了毒气吧?走走,找太医!” 那个壮实妇人周婶子不乐意了,上前就要扯这位白净的公子哥儿,却被这公子哥拉着李宝儿身形极快地躲了过去,于是她破口大骂:“你给我说明白了,什么毒气?你说谁家有毒气?知道是毒气还上赶着来我家吸?别是碰瓷儿的讹到我家了吧。” 吴岁宁刚要出口提醒周婶子她骂的这位是王爷,就见李宝儿一脸激动地扑到周婶子跟前,把周婶子吓了一大跳,差点怀疑自家师父给的食材真的有毒,生生把这孩子给毒疯了。 李宝儿不管周婶子的反应,语速极快地问道:“这是你家?这是你做的?奇变偶不变?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又扯着周婶子往大门那儿跑:“你看!你看地上!你告诉我你认识,对不对,这是什么字?” 刘曙之前没看到李宝儿的这套组合,此时他眼中的李宝儿就是在胡言乱语状若癫狂,因此也不再征询李宝儿的意愿,一把将她打横儿抱起往外跑,边跑边喊:“没事儿宝儿,没事儿,咱有太医……” 银烛则对着自家小姐挑了挑眉,撇了撇嘴,意思到:“看吧,奴婢刚才说的不错吧?” 而娇娘则拉着周婶子悄声说:“师妹,师父给的这东西不会真有毒吧?那我们可不敢吃!” 周婶子也悄声回复道:“这是师父给的,要是有毒那也是师父让咱们死,我就问你敢不敢不死吧。” 娇娘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咬着帕子嘤嘤嘤地跑回了房间。 倒是吴岁宁很冷静,她问金平:“金公子,李侍卫貌似很激动,可是那锅汤煲对李侍卫来说有什么深意?” 金平赶紧对吴岁宁行了个礼,道:“吴小姐好,我也不甚清楚。我先去追我家王爷去了。” 可是没来得及金平跨出那大门门槛,就见李保保拉着刘曙走了过来。李保保的神色似已恢复了淡定,但走路的步伐明显快了许多。 而吴岁宁看着攥着刘曙手腕拉着他快步往这边走的样子,眸色不由深了深。 第121章 互相编瞎话 被刘曙慌慌张张抱着要去找太医的李宝儿挣扎着叫停刘曙:“刘曙!刘曙你放下我!我没中毒!那榴莲炖鸡里肯定有我要查的真相!你放下我!” “真相”二字让刘曙停了脚步,但他还是紧紧搂着李宝儿:“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咱先找太医把个脉,那食物的气味实在是诡异的很,我从来没闻到过这样奇怪的味道。” 还在被刘曙公主抱的李宝儿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急,非常急。你不知道是因为它不属于这儿,所以我一定要问清楚。放下我。” 李宝儿又下猛药道:“我只有弄明白真相,我才能知道我到底会不会留下来。刘曙,我知道你对我的一些事情感到奇怪,但同时你又很尊重我,我不说你便不追问,谢谢你,这些我都知道。所以这次,也相信我,好不好?” 刘曙被李宝儿的话弄得再次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把李宝儿放了下来,又被李宝儿扯着手腕回到了那座宅院。 …… 宅院里,几个人除了银烛还站在吴岁宁身后,其他人都在屋子里坐了下来。吴岁宁给这三个“男人”介绍了周婶和娇娘后,也把这三个男人的身份跟这里的主人说了一下然后周婶子就直接阴阳怪气起来了:“我虽说是一介妇人,又是个平头百姓,但也是知道非请莫入的道理,更是没见识过直接跑人家灶台上的人家。可能是咱平头百姓的教养跟这京城里达官贵人的教养标准不一样吧,还望几位大人不要觉得我这个小妇人大惊小怪。” 周婶子和罗娇娘在师父那儿学的都是医毒双门,但周婶子最热衷的却是做吃食,你可以说她医术不精也可以说她的毒跟糖豆没啥区别,甚至可以骂她人品稀烂,她都可以笑眯眯地过耳就忘,但就是不能说她做的吃食不行,她听了真会恨你一辈子。 刘曙正要开口维护李宝儿,宝儿却伸手压了她一下,然后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但那灼灼目光依然透露出她的激动,开口道:“周婶子,对不起,是保保太激动了。可能您不清楚,我自幼离开了妈妈,对妈妈的唯一记忆就是您锅里炖着的榴莲炖鸡的香气,可如今我年已十六,天大地大的虽说也走过几个地方,却再也没闻到过这个味道。所以,今天保保有些激动了,保保在这里给周婶子赔个不是。”说罢站起来躬身行礼。 那句“从小没了妈妈”顿时让周婶子柔软了心,娇娘也在一旁拿帕子印了印眼角脑补出一场保保童年母子分离的凄惨场景。 金平看向刘曙:这么惨? 刘曙眼角直抽,跟金平回了个无辜的表情:她说是就是吧。 而另外一波儿早就把李保保的身份查了个底儿掉的主仆二人,沉默之声震耳欲聋。 银烛:小姐你相信我,我查到的绝对保真!这李保保在自己亲爹亲妈跟前待到十六岁啊!他亲妈当初怀他的时候肚子都是在邻居的眼皮子底下鼓起来的啊。 吴岁宁:慌什么,我信你。 第122章 为了口榴莲你自己回家吧 和周婶子抱头痛哭了一会儿的李保保根本不在意其余几人的眉眼官司,也想不到仅仅见过她一面的吴家大小姐早就把她的身世查的是明明白白。 现在的李宝儿满脑子都是:我今天一定要跟这周婶子套出实话来,这周婶子不是穿越过来的,那她肯定也是跟穿越人士学的榴莲炖鸡。 “周婶,”李保保摸了摸眼泪,“五岁那年我从拐子那儿逃出来后,一直没放弃找到父母的念头。可当初我一个沿街乞讨才能过活的小叫花子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虽说如今我得到东莱王的青睐,可因着离家太早,根本没了当初的绝大部分记忆。所以,周婶,您能告诉我您这个榴莲炖鸡的食谱是哪儿来的吗?或许保保可以因此找到自己的亲娘!” 金平:拐子? 刘曙眼神示意:静静听着就行。 银烛:小姐你看你看,她骗周婶子呢。 吴岁宁:慌什么,周婶又不傻,先看看这李保保想要骗何物。 周婶抚了抚李保保头顶的小发髻,叹了口气道:“这榴莲是我师父带过来的,他老人家说此物生于海外,与母鸡同炖于女子来说十分的滋养。” 李保保心头一凉,这榴莲就是从外国那边儿传过来的,难道说这周婶子的师父只是游历到产地从当地人那边儿知道的? 想到这里李保保又忙着追问:“海外的话,路途实在是遥远,您师父是怎样把这个榴莲带过来的?” 周婶子和娇娘对视一眼:这少年不该是问这个海外在哪里,怎么走吗? 娇娘微微一笑,替周婶回答道:“师父飞天遁地,可转瞬万里,从海外带点东西什么的倒没那么困难。不过这位公子想要找自己的母亲的话,娇娘倒是有个主意。” 李宝儿还没从这两位的师父能飞天遁地的响亮牛逼里回过神儿,就被那娇娇弱弱的娇娘拉住手:“我有个师弟,对占天卜命略有研究,让他给李公子卜上一卦不就得了。” 李宝儿被占天卜命的又一个牛逼给打愣了,而周婶子则在心里给自家师姐竖了个大拇指。 吴岁宁还在两耳不闻身边事儿的喝茶,金平和刘曙则沉默地看着这两方人马互相扯淡吹牛逼。不过这时候,银烛把那一锅榴莲炖鸡汤端上来了,周婶子马上眉开眼笑地招呼大家伙一起吃:“你们也是有福的,虽说这榴莲炖鸡有益于女子,但男子也是可以尝一尝的。” 刘曙实在是受不了了,拉着李宝儿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保保,本王……本王……” 李宝儿立马体贴的让他远离榴莲攻击:“呃呃呃,王爷要不您和金侍卫先回去?反正我认识回家的路。” 金平馋榴莲:“其实,其实我可以留下来陪着李保保的,王爷您认识回家的路吧。” 刘曙震惊地看着这两位,不待他控诉又听到李宝儿大惊小怪地边推刘曙边说:“翟侍卫呢?王爷您快找找,别把他丢了!” 刘曙想说翟呈诚也认识回家的路,但实在受不了这个屋子里的榴莲攻击,又看李宝儿实在是想吃那臭烘烘的东西,只好委屈的孤零零的先离开了这座宅院。 不过,金平是怎么回事? 第123章 吴岁宁被李宝儿的暗号惊到了 而此刻坐在饭桌上的金平,和李宝儿一样,在吃下第一口榴莲时,感动地落了泪:“这,这玩意,让我有幸福的感觉。” 李宝儿也眼泪汪汪地看着金平道:“你懂我!”(彭子征:此话耳熟。) 等这两位不速之客吃饱喝足走了之后,吴岁宁跟自己这两位好友摊牌了李宝儿的身世。 周婶子有点儿不高兴:“这小伙子,人不大谎话却是张口就来。我看他打的是师父的主意。” 娇娘则谨慎一点儿:“岁宁不是说了吗,这李保保身份其实清白的很。我看他哄骗你我多半还是跟榴莲有关。” 吴岁宁:“我若猜的不错的话,他是想知道无痕先生这榴莲炖鸡的方子是从何而来。看他那副急切的样子,这食材似乎真有什么玄机” 周婶子,娇娘:“食材这玩意重要吗?” 吴岁宁不言语。 娇娘又道:“不管怎么说,回头让师弟看一下他,这李保保的父母身份以及前程是奸是恶也就都知道了。” …… 回到吴府的吴岁宁,在纸上写下了李保保反复问的那几句话:鸡变藕不变,浮号看向陷。又写了李保保在地上划拉的“中国”二字,然后盯着这两张纸反复琢磨。 鸡变藕不变,这句话的确跟食物有关,可是另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李保保的父亲仅仅是一名账房先生,母亲也是普通的山村夫人,她们一家祖祖辈辈生活在那孟连山上,并不像是有什么传承的人家,能查到的祖辈里也没有什么人当过厨子。 可是中国是什么意思?中字吴岁宁倒是认识,这个国字呢?难道自己还是才疏学浅了,仍有不认识的字存在?吴岁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请教自己的父亲这个到底是什么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学富五车的吴芃恩自然不知道“国”就是“国”,最后他猜测道:“这玉字在房中,此字的意思莫非是藏有玉石的矿洞?” 这话成功的把吴岁宁带歪了,她心想:莫非这李宝儿是想找寻什么宝藏?而鸡变藕不变,浮号看向陷则是指引宝藏所在地的口诀? 但这个时候吴岁宁又想到她不愿意琢磨的那句歌谣:“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在吴岁宁这个阶级观念扎入骨髓的贵女心里,这句歌谣就有点大逆不道了。然后吴岁宁就有点心惊了,她逻辑自洽地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李宝儿跟什么造反组织有关,造反需要什么?需要钱!需要宝藏! …… 跟刘曙以及翟呈程又汇合了的金平李保保二人则不遗余力地吹捧那榴莲给他俩带来的神魂颠倒的体验,唬的刘曙再次怀疑这玩意有毒,会让人致幻,然后不管不顾地请了太医给这二人把脉。 金平和李保保的脉搏自然是强劲有力,身体没什么毛病。 等一切都落停,几个人围坐一起给翟呈程讲述刚才宅院里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李宝儿突然开口看向刘曙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吴家大小姐还挺有夫妻相。” 三个真男人一口茶喷了出来。 第124章 去算命 金平:“李保保,你所说的夫妻相是我想的那个夫妻相吗?” 李宝儿:“对呀,你不觉得王爷和那吴小姐的脸型,嘴巴以及鼻子都很像吗?” 金平脱口而出:“你还不如说他俩是兄妹相呢!” 翟呈程赶紧捂住金平的嘴巴,解释道:“王爷,这个这个,金二的意思是,夫妻相的说法怕伤着您嘛!” 金平也反应了过来,赶紧用手轻抽自己的嘴巴:“我早晚死在这张嘴上。” 刘曙却若有所思起来。他屏退了四大名花丫鬟,让金二和翟老幺仔细看他的脸:“像吗?” 金平和翟呈程越看脸越白,最后都低着头不敢看,且忙着摇头说:“不像不像!” 李宝儿后知后觉:“刘曙,你别瞎想。你看我的脸,还跟吴太傅一模一样呢?能说明什么?” 金平和翟呈诚狂点头:对,千万别往那方面想。皇嗣混淆可是天大的罪啊,连想都不敢想的。 刘曙:“可是,你们知道,母妃从小就不疼我。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 金平又捂刘曙的嘴:“我的王爷哎,金二求求您嘞,别说了好不好!” 刘曙挣脱开来,转头看向李宝儿:“宝儿,敢不敢和我一起去见吴太傅?” 李宝儿还没开口,金二和翟老幺齐齐跪下,抱着刘曙的腿痛哭流涕:“主子,我的主子哎!您怎么还执拗起来了?我们求求主子您了,这事儿过去了行不行!” 一时之间,这几个人兵荒马乱。 而巷子里的周婶子却是个雷厉风行的妇人,她对李保保的目的究竟是啥好奇的抓心挠肝的,一下午满京城的找被榴莲熏跑了的老神棍,最终在怡红院把被莺莺燕燕围着的老神棍拧着耳朵拖走了。 然后这师姐弟三人又去吴府把吴岁宁叫上,一伙儿人浩浩荡荡直奔东莱王府了。 有吴岁宁这位大小姐在,几个人倒是顺利的进了王府,只是见他们的不是刘曙,却是宸太贵妃。 宸太贵妃见得当然是吴岁宁,无痕先生的这三个徒弟被扔在厢房喝茶吃点心。 “岁宁,”太贵妃笑起来依然美人炫目,朱唇轻启,声音袅袅:“明年就十七了吧,本宫听着吴太傅的意思是想给你招婿,这人选可是有眉目了?” 吴岁宁面带浅笑,柔声答道:“回娘娘,此事岁宁全听父亲的。只要是父亲看中的良人,必定不会错的。” “哦,”太贵妃依然微笑:“不过,本宫虽知吴太傅向来眼光独到,可也不能太过刁钻了,岁宁都十七了,他也该紧着点儿。那岁宁心中有何期许?说出来给本宫听听,本宫也可以留意着点,实在不行还有圣上呢。” 吴岁宁看着这位美人太妃,灯下的她愈发的动人,太贵妃饶有兴致的也盯着自己,似是想从自己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吴岁宁忙垂了眼睛,假装因为羞涩而不语。心中却在冷笑:什么叫实在不行还有圣上,圣上又不是你儿子,你操什么心? 第125章 再去算命 吴岁宁不喜欢这位太贵妃,但也维持着得体有礼的姿态,最后带着一堆太贵妃赐的珠宝领着那师姐弟三人组回去了。 吴岁宁对周婶说道:“婶子也不必着急,明日里我派人给东莱王递了帖子,咱们定了时间再去不成。” 吴岁宁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心里面却也是着急。她急着想让老神棍看看这李宝儿究竟有没有什么逆贼之相,虽说吴岁宁对老神棍的本事不了解,但是她相信无痕先生的弟子。吴岁宁越想越多,继而想到李保保之前在彭子征的手下,彭子征有军队;现在李保保在东莱王的手下,这东莱王有正统身份;若是再加上巨额的财富…… 吴岁宁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吴岁宁命人打听好了,然后约了日子去东莱王私宅那儿拜会。如今这东莱王有了职位,也不再是那个日日四处游荡的闲散王爷了,所以这拜会东莱王的日子也得等到其休沐的时候。 这艰难的五日终于被吴岁宁熬完了,立马吩咐人叫上无痕先生的三位徒弟前往东莱王私宅。 因为之前娇娘曾经提过找他师弟给李保保批个卦的事儿,所以刘曙和李保保对这些人的到来并不感到突兀。 这会儿的老神棍倒是没穿道袍,只是穿着平民百姓那种棉袍,须发灰白,面含笑意,乍看之下,只觉得是个普通的平民老头。 刘曙和李宝儿则是带着一种好玩且好奇的心态见这位无痕先生的卜算弟子的。 老神棍仔细看了看李宝儿的面相,点了点头,然后道:“这位小友的生辰八字还请道来,老头我先给你批个命盘。” 这句话倒是让李宝儿有些为难了,虽说她的出生月日时辰跟这原身李保保的一致,但这年份上可就差了几千年了。她若报出的是李保保的生辰,那批的命还是她李宝儿吗?但也没得选,她总不能说我是1995年出生的吧?所以李宝儿也没纠结太久,直接说出了李保保的生辰来。 老神棍还在那儿仔细的给李保保批命盘,旁听的吴岁宁却有点坐不住了。怎么回事?这李保保竟然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之前派银烛查李保保的身份的时候,只是把其出生年月了解了一下,这具体日子根本没有在乎,所以现如今的吴岁宁心里混乱一片,甚至觉得处处透着诡异。但幸好这出生的时辰并不相同,否则这老神棍批的命格究竟是她吴岁宁还是这李保保啊? 老神棍很快有了结果,但神情很是不解:“这位李小友日月两角明润骨凸,主父母健康且名望,这倒是与你命盘里代表父母的偏财正印对上了;李小友的双亲不光健在,且福禄绵长,是贵人之相。而李小友的父母缘浅,倒是跟你从小与双亲分离的经历相吻合。若是想要寻找双亲,还需要李小友摇个卦。不过……”说到这里老神棍眉头紧锁,言语纠结。 第126章 李宝儿要去当女河神的新郎 听了老神棍前头的话,在场的李宝儿,刘曙和吴岁宁面色均有些怪异。 他们三人内心想的都差不多:这位无痕先生的弟子不会是个西贝货吧?他说的跟前段时日李保保给自己胡编乱造的身世完全吻合啊!可是那些是李保保胡编乱造的啊!且不说这李宝儿从小在父母膝下长大,就说他父母若真是什么贵人,也轮不上他苦哈哈的跑边疆那儿当募兵啊。 而从吴岁宁那儿已经知晓李宝儿真正身份的周婶和娇娘更是面露尴尬。 “不过……”老神棍没注意其他人的神情,还在专注地盯着自己写下的命盘,继续说道:“你这配偶……” 刘曙刚竖起耳朵来,李宝儿就拦截道:“配偶我就不看了。” 刘曙却立马拉着李宝儿的衣角劝道:“老人家来都来了,算都算了……” 老神棍也皱着眉头说道:“小老儿也并非特意看的这位小友的配偶星,只是这命盘显示他的配偶年岁与之差别颇大……” 和李宝儿同岁的刘曙不觉“啊?”了一声。 其他人倒是不觉得奇怪,如今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事情又不是没有,指不定这李保保七老八十的时候才枯木逢春……娇娘和周婶子对视一眼,不由得噗嗤乐了一下。 老神棍瞥了眼自己的这两位师姐,心想你们想的还是太浅了,然后才接着说道:“若此盘小老儿开的不错的话,这位李小友的配偶将年长于他几千余岁……” 整个屋子里顿时寂静无声。 吴岁宁神色不动,周婶子却突然“呀”的惊呼一声道:“日后保保不会被人祭了女河神什么的吧!” 各地民间不缺一些残忍的祭祀,比如说干旱年间,为了祈求龙王庇护降下甘霖,就会选年轻女子送入水中,嘴上说的是给龙王做新娘,实际上只是平白通过牺牲女子性命来获得其他人的心安;也有那河水诡异经常淹死过河之人的情况,附近的村民也会用祭祀新娘送给所谓的河神来平息河神的愤怒。虽说日常听到的传闻都是祭祀新娘,但难免有些河神水鬼什么的是女河神,女水鬼啊,那到时候河神新娘是不是就会换成河神新郎了?而且,如果是神鬼之类的,论其寿命且不说是几千岁,几万岁都是有可能的。 其他人怎么想的李宝儿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若说她李宝儿注定要嫁给年长她几千岁的男人,不就代表了自己可能永远回不了现代了吗? 娇娘看到这李保保一脸又是惊恐又是哀默的神色,上前一步揪住老神棍的耳朵:“我看你是想去师父那儿回炉重造了,往日里只听说你的卦摊常被砸,原是你真瞎说啊!” 刘曙听到这里忙问道:“难不成这位就是曾经算出有女子一生出嫁九次的先生?” 娇娘:“不是他还能是谁?我看师父传给他的不是占天卜命的能耐,是胡说八道的能耐。”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李宝儿已经把自己pua好了,她想,我用的是这李保保的生辰八字,那算出来的可不就是李保保的姻缘吗?难不成这李保保已经死去,然后去了地府找了门大她千余岁的鬼相公? 第127章 吴岁宁真相了 李宝儿pua完自己,就不把这些算命卜卦之类的当回事儿了。这老神棍说李保保的父母身份显贵,这一点儿明显就是扯淡。本来她还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希望这个老神棍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对她说一声:奇怪,你本是已死之人(李保保);或者说这位小哥的命数我看不透,可能身负大机缘之类的。若真是如此,李宝儿还会觉得这老神棍可能真有点道行,结果嘞,呵呵。 不过李宝儿对这位周婶子的师父依旧是贼心不死,里里外外的非要想见这位无痕先生一面,而对面这三位师姐弟则咬紧口风搪塞李宝儿说自家师父飞天遁地的来去无痕,倘若哪天碰到了定会转告。 把李宝儿气的哟,心想怎么回事?你们师徒之间平时也不捎个信串个门吗?师徒之间的碰面全靠缘分吗? 最后因着李宝儿一人辩三英,四个人闹的差点打起来,一场浩浩荡荡的算命之行不欢而散,以刘曙拦腰抱着李宝儿拖走她而终。 在这场热闹里,吴岁宁始终冷眼旁观。 等她回了吴府,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赋闲在家的父亲,面色沉静地问道:“父亲,您可知道无痕先生?” 正在悬腕写字的吴芃恩放下毛笔,笑道:“自然知道啊,怎么了?” 吴岁宁:“那无痕先生有哪些徒弟您知道吗?” 吴芃恩:“这个,据说有六人。” 吴岁宁:“这六人中,可有人擅占天卜命?” 吴芃恩的面色郑重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家长女的神色不对,问出的话语冷硬仿若质问。不过他还是接着回答道:“有之。” 吴岁宁:“那此人的卜算之术有无学艺不精,卜算不准的可能?” 吴芃恩:“绝无可能。” 吴岁宁的沉静有些碎裂,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自己的父亲:“那么,父亲,女儿想知道,除了我,繁之以及柚宁外,您,是否还有别的子嗣流落在外?” 吴芃恩有些吃惊:“岁宁,父亲只有你们三个孩子啊,你在说些什么?” 吴岁宁面带绝望,再说出来的话已然带上了哽咽:“父亲,有个人,与女儿同岁,生长于千里之外的孟连山,父母皆是山野平民。可是他的长相却与父亲八分相似。可是无痕先生的那位卜算弟子给他批了命盘,却说说他自幼与双亲分离,且其父身份显贵。我想问一下父亲,无痕先生的弟子算错了吗?” 吴芃恩突然站立不稳,他张了张嘴,几次试图开口都发现发不出声音,最后,他艰难地问吴岁宁:“你,你见到他了?” 吴岁宁抹了把眼泪:“所以,父亲,您还是骗我了,骗了我和母亲。” 吴芃恩:“岁宁,为父,为父没有……” 此时的吴岁宁,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可是她还是执拗地站在自己父亲的面前,想要听他给自己的解释。可是,父亲只是苍白地说着“为父没有”,却没有一丝丝告诉她真相的样子。 吴岁宁凄惨地一笑,跟父亲行了个礼,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第128章 小少年追求大婶子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吴岁宁静静的坐在窗前。 外面已然飘起了雪,自己院儿里的仆人正收拾出稻草席子准备着,待雪停扫了路面好铺上这稻草席子防滑。 秋光走进屋子的时候,就见到窗户打开,自家小姐无遮无拦地迎面对着寒冷的空气,忙上前关窗户,却被吴岁宁阻止:“屋子里碳烧的旺,也没风,我透透气。” 秋光察觉到自家小姐情绪有异,便停了手脚,也不打扰,只是指挥婆子们把屋里的几个炭盆往小姐身边挪,又找出熏香手炉塞进吴岁宁的手里,自己则搬了个秀凳拿了针线坐在小姐身边给一双厚袜子腕口打上漂亮的繁琐的花边儿。 “秋光,这雪真白。从这里看出去,鹅毛飞絮,白茫茫一片,是不是真干净?” “看上去倒是的。”秋光手上不停,边观察吴岁宁的神色边回答道。 这回答让吴岁宁转脸看了她一眼,还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是看上去干净啊?” “小姐您以前不是说过吗?雪白却不洁,若是抓两把雪直接入口必定要闹肚子的!这还是奴婢小时候要吃雪的时候您教奴婢的呢!” “是啊,看上去真干净,其实都一样。” “跟什么都一样啊?小姐,您透气透一会儿得了,您有手炉暖着,奴婢这手还做着活儿呢,回头生了大冻疮,我可要找您哭。” 吴岁宁被秋光逗乐了:“那你可以不做活儿,也拿个手炉去。” 秋光嘟着嘴边说着“我不”边起身又要去关窗户。 这次吴岁宁没拦着她。 吴岁宁郁郁在家闭门不出的时候,李宝儿这个东莱王的贴身侍卫也不贴身了,日日去巷子里纠缠周婶子。李宝儿觉得这是目前自己能抓住的唯一一条线儿了,就算撒泼打滚耍混蛋也要把这条线儿捋明白了。她甚至放弃了文明人的底线,跟彭子征一样学着一些无赖行为。 咚咚咚,咚咚咚。 “周婶子你开门啊,有话好好说,你可得对我负责任啊周婶子!” “周婶,我错了,让我进去吧,我这辈子就靠你了啊周婶子!” “周姐姐!您长的是貌美如花丰乳肥臀,可您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周姐姐!开门开门开门啊!咱们分开已经三天了!你就见弟弟一面吧!” “周姐姐!没有你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啊周姐姐!” 巷子里这栋宅院前,每天都上演诸如此类的大戏。往日里周婶子最爱抓把瓜子跟街坊邻居唠嗑,左右的邻居对这位周婶自然不陌生,如今看一翩翩少年郎每天哭喊着叫门,嘴里说的那些话简直是惊天大瓜,左右邻居们自然也是天天跟着看好戏,边看边互相交流想法。 “这周婶儿这是当了个负心婆?在外面调戏了少年郎被找上门来了?” “看不出来啊,周婶子竟然还有这个能耐?” “也或许是欺负人家少年郎春心萌动,耍了个流氓,结果招惹上桃花债了呗。” “啧啧啧,我看这周婶顺水推舟把这少年郎收了得了,这般好福气不要白不要,少年郎,体力好,精力旺,嘻嘻……” 第129章 又被彭子征抓走了 李宝儿以为,舆论都闹成这样了,这屋里的人怎么着也得出来看一眼,谁承想那里面的人脸皮堪比脚皮,又厚又硬,愣是不露面。李宝儿心想不应该啊,这古代人不是挺在乎名节的嘛?莫不是里面的人搬走了? 就这样闹了几天,李宝儿没把周婶子逼出来,却逼来了一个让她秒变鹌鹑的人。 当李宝儿的衣领子被人提着双脚悬空的时候,李宝儿看到那双丹凤眼,整个人都硬了。彭子征提溜着李宝儿的衣领子把她拎了出来,还用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李宝儿,说道:“小崽子长能耐了?会耍流氓了?怎么,离开将军府这一个月毛儿长齐了?” 李宝儿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不要命的开始大叫:“师父救命!刘曙救命!” 彭子征的作风依旧是简单粗暴,一掌把李宝儿劈晕了就带回了将军府。 神偷时秒把那太贵妃身边的玉柳姑姑带给彭子征后,彭子征一直用各种法子逼问玉柳到底是什么人。而没了差事的时秒准备找自家师姐师妹蹭顿好吃的的时候,就看到了良家少男负心婆的这一幕。时秒的想法自然不是给那两位整天欺负自己的师姐师妹出头,而是抱着有热闹大家看讨好彭子征的心态告诉了彭子征。 彭子征一开始是没兴趣的,奈何连日里在那阴暗的地牢审问玉柳审问的自己也憋气,再加上时秒时不时的撺掇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地牢,被久不见的天光刺痛了眼,再然后就看到让他惊掉下巴的一幕:李保保,自己曾经的属下,那个见了他就跟哑巴一样的豆芽菜,正砸着周婶的房门哭天喊地,嘴里的话简直让人没耳朵听。 所以就出现了彭子征提溜着李宝儿离开这一幕。 等李宝儿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恍惚。之前每次睡醒睁眼都是精致贵气闪着我很有钱的那个房间突然变成了简朴简约的小宿舍,房间里也是冷冰冰的显然一个炭盆都没给放。 但李宝儿很快记起了昏迷之前那一幕,彭子征那张脸快成了她刻进基因里的危险信号了,她忙不迭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后并没逃出府去,而是直奔自己师父郑希的房间。 将军府巡防兵士众多,以她李宝儿的能耐根本就出不去,不如直接先去抱师父的大腿,起码应该能留条命下来。 这次李宝儿的运气很好,郑希在房间里卧床休息呢,前段日子他的腰又给闪着了,这次严重的差点让他瘫痪,起床抬身都得有人扶,郁闷的郑希还在想自己莫不是真成一把老骨头了?他才三十郎当岁啊! 所以郁闷的郑希看到李宝儿蹑手蹑脚地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陡然以为自己真的生了什么重病,神经错乱出现幻觉看到自家的甜嘴小徒弟了。 没等郑希回过神儿来,甜嘴小徒弟一个飞奔窜了过来,咔嚓一下跪在床头对着他大喊:“师父!救命!彭子征要杀我!” 第130章 来抽我吧 郑希惊得差点坐起来,结果老腰一痛又歪了回去。他抓住李宝儿的手腕紧紧地扯到自己的床头问道:“有师父在,我看他敢!” 李宝儿心下一安,然后在郑希的询问下就把自己怎么被彭子征揪着脖颈子又怎么被他劈晕了的事儿说了出来。气的郑希大骂道:“他还有完没完了?!三天两头的欺负我唯一的徒弟,老子这就跟他辞行,这破副官不干了,老子跟保保去王府当侍卫去!” 彭子征在门口拎着鞭子黑了脸。 而骂着彭子征的郑希正好看到彭子征走了进来,立马歪着头眼睛瞪得滴溜圆大声喝到:“嗨!你这个兔崽子你拿鞭子干什么!你今天要是敢动保保一根汗毛你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李保保回头看到拿鞭子的彭子征,原本趴在床头的她蹭的一下子跳上了郑希的床铺,非常怂地躲在了郑希床铺的里侧,一系列动作震的郑希腰痛的不行,连喊“卧槽”。 彭子征黑着脸,半响说道:“郑叔,你脑子也有毛病了?”然后又看向以郑希平躺身躯做掩体的李保保,持鞭子的手往前一递道:“保保,上次是我的错,兄弟之间没什么结解不开,是爷们你就给我抽回来!” 李保保不说话,心里骂道:谁跟你是兄弟?谁特么是爷们儿? 看李保保只敢露出半个脑袋那怂样儿,彭子征眉头一皱,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不免高了几分:“怎么着?你小子还不想和我解结了?怎么的?你还打算结上仇了?” 平躺着的郑希只有一个脑袋歪向彭子征:“你给我小点声说话,就你嗓门大?你沙场点兵呢?” 彭子征狠狠抿了一下嘴,调整了一下语气,用了一个自认为和善的口气说了句:“说话!” 李保保吓一哆嗦。 郑希咂嘴对彭子征发出不满的“啧”声儿。 气的彭子征把鞭子往床腿那儿一扔,骂了句“怂包蛋玩意”就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喝凉水去了。 郑希也不想这两位搞僵,就又把头扭到另一边,问李宝儿道:“真不想抽回去?” 李宝儿贴着郑希的耳朵说了句:“不敢。” 郑希也有点看不上李宝儿的软蛋模样了,又“啧”了一声,道:“将军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儿,你怕个鸡毛啊!” 李宝儿继续悄悄话:“抽轻了我心里冤,抽重了我怕回头他找我……” 郑希伸手推了一把李宝儿的脑袋:“你不用贴这么近,将军的耳朵贼着呢,就这么大的屋子怎么着他也听得到。” 紧接着郑希又给李宝儿打包票道:“你放心吧,他既然说了这话,你只要不抽死他,他就不会找你麻烦。还是说你和将军真的就要结死仇了?” 李宝儿嘟囔了一句:“抽死了不更不会找我麻烦吗?” 彭子征将喝凉水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李宝儿赶紧又缩圆了悄声急道:“你看,你看!” 郑希却轻轻给了李宝儿一个头槌,道:“他死了,皇帝就要找你麻烦了!” 第131章 李宝儿是真抽 彭子征和李宝儿两人终于在郑希的说和下,达成“一鞭还一鞭”的和解约定。 只是,没等李宝儿翻下床捡起地上的鞭子,就见那彭子征呼的站了起来开始脱衣服,李宝儿维持着一个捡鞭子的姿势僵住了,直到那彭子征将外衣和上衣都脱了个干净,成了个光膀子半裸男,李宝儿才反应过来,又嗖的一下子翻回床上,心想:草,这变态想干什么! 又被李宝儿这一拨跳床运动震的腰痛连连的郑希又是国粹连连。 李宝儿撇过脸不好意思地喊着:“干什么干什么?穿上穿上!” 倒不是李宝儿没看过彭子征光膀子,主要那会儿是军营里的初秋,很多大老爷们都有光膀子的时候也就不觉得什么,现如今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李宝儿和郑希都穿戴整齐的,猛然看到一个肌肉喷张的大汉光溜溜的站在那儿,还真是让李宝儿有些没眼看。 彭子征也不敢对李宝儿喊了,反而跟郑希告状道:“你就惯着他吧,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娘们唧唧的,像话吗?你看像话吗?人家闺阁小姐见我光膀子都比你镇定,你一大老爷们装个什么劲啊!” 郑希是会捕捉重点的:“你被闺阁小姐看光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 彭子征脸上转过一瞬的扭捏,紧接着不理会郑希,又跟李宝儿说道:“就你那鸡爪子的劲儿,估计我穿上棉衣你抽半个时辰都破不了我一点儿油皮儿。上次本将军给你动私刑是本将军的错,但本将军不会占你便宜,脱光了让你抽到满意为止。” 李宝儿还是撇过脸,回道:“你不冷吗?” 彭子征被气的直嘶气,说了句“忍不了了”就大步走了过去,再次拎着李宝儿的后脖领子将她拎了下来,指了指地上的鞭子道:“别他娘的磨叽了。” 但李宝儿还有别的顾虑,她边拿鞭子边哆哆嗦嗦地问道:“这鞭子……在屋子里会不会刮到师父的东西啊,要不将军咱们到院儿里?” 彭子征气笑了,指着外面对躺在床上的郑希道:“你就说你这个徒弟贼不贼吧,三九的天儿,他要我光膀子到院子里,还想让我的兵看他拿鞭子抽我,我看咱俩平时都小瞧了这小崽子了。” 郑希还在捋彭子征的行程,想猜猜是什么时候自家小将军被人看光了身子,陡然听到彭子征的控诉,回的也是随心所欲:“哦,对,屋里抽鞭子会给师父刮到物件,还是保保心细。” 把彭子征差点儿气歪了鼻子,索性也不跟郑希讨公道了,直接夺过李宝儿手里的鞭子,然后对折了一下又送回了李宝儿手里,让他的掌心同时握住鞭子把和鞭子尖儿,冷笑道:“这样抽,既上劲儿又坏不了你那好师父的物件儿。” 于是李宝儿只好又往彭子征跟前凑了凑,闭着眼睛狠了狠心,“啪”的一下子甩了过去。 彭子征骂他:“你他娘的没吃饭吗?这段时日里是不是没练功?” 第132章 迫于权势的和解 李宝儿睁眼一看,霍!好一个皮糙肉厚彭将军,自己这一鞭子下去,彭子征身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李宝儿不信是自己力气小,毕竟她也算个五级劈柴工了,手上的力气也是锻炼出来的。再加上彭子征语言上的刺激,李宝儿心里鄙视了一把自己的窝囊样儿,然后叫嚣了一句:“将军,那属下就不客气了!” 说罢,李宝儿用了十足的力,“啪”的一鞭子挥了过去。彭子征被打的那处迅速透了红,胸膛上出现了道弧形的鞭痕。彭子征还在那装逼呢,大喊:“没劲儿!力气再大点!” 然后李宝儿就开始“啪”“啪”“啪”不停地抽向彭子征赤裸的胸膛,很快,彭子征那好看的倒三角上半身的正面便布满了鞭痕。然后李宝儿停了手,彭子征冷笑道:“就这儿?” 回答彭子征的是李宝儿犹犹豫豫的建议:“要不将军您翻个面儿?也好抽的均匀一点儿……” 彭子征咬了咬牙,给李宝儿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转过身来把光溜溜的后背露给李宝儿。 其实这点鞭伤对于彭子征不算什么,哪怕是李宝儿要求多抽一会儿好解解气也没什么,关键是这李宝儿老这样又窝囊又气人的说话实在是堵的彭子征不行。 李宝儿继续用着十成的力气给彭子征的后背也打上冒着血珠的花纹儿,停了手:“好了,将军。” 彭子征这次不在装逼,主要是他怕李宝儿又冷不丁的说出什么气人的话,他拎起衣服就准备穿,然后就听到李宝儿说道:“哎哎,将军,您这都出血了,不消消毒缠点绷带再穿衣服吗?你要是感染了然后死了,皇帝可要找我麻烦的。” 彭子征正要问消消毒是什么意思,这鞭子上又没有毒,但很快意识到这李宝儿在自己跟前能痛痛快快恣意说话了。彭子征心里一阵畅快,光着血呼啦的上身走到李宝儿跟前,大巴掌一拍李宝儿的肩膀笑道:“咱哥俩间没事儿了吧?” 李宝儿气儿其实也有点消了,而且这么久的相处她觉得彭子征这人不坏,就是有点儿针对她的神经病。神经病这事儿,你还真没什么办法,况且人家堂堂一国将军,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赖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然还能怎样?她李宝儿还真要宰了彭子征以绝后患吗?就算彭子征同意她也没这个胆量杀人啊。 于是李宝儿大着胆子说道:“将军您也有脸说,您当初打我打成啥样?我抽您才抽成啥样?咱俩虽然没事儿了,但我觉得主要是因为我迫于你的权势选择了宽宏大量,您要是真想安抚属下饱受创伤的心,不得再补点儿银子吗?” 彭子征再次哈哈大笑,跟郑希道:“这小子果然能言善辩!” 郑希:“所以是哪个闺阁小姐看光了你?” 彭子征:“……” 三人决定在郑希的屋子里吃一顿冰释前嫌涮锅子, 饭桌上,彭子征为了转移郑希的追问,问李宝儿道:“李保保,先前什么情况?听说那周婶子轻薄了你,然后你找她对你负责任?” 被小兵搀扶到软椅子上的郑希刚喝了一盅酒,闻言一口喷在了地上,同时再次闪了他的老腰。 第133章 在这古代无法避免的虚与委蛇 被彭子征这样一问,李宝儿瞬间又觉得头大。想了想,她认真地看着彭子征问道:“将军,您真拿我当兄弟吗?” 彭子征给李保保也倒上一盅酒,笑道:“那是自然。”然后就听到李保保说:“那将军就不要问让兄弟为难的话了……” 彭子征觉得今天见到李保保,他的牙床痒地格外频繁。彭子征拿着酒壶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一下郑希,郑希立马懂了自家将军的眼色,于是拉了把李保保道:“保保,可是师父也想问你这件事怎么办呢?” 李保保夹着肉的筷子悬在了半空。 在古代社会,讲究天地君亲师,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伦理道德法规,而这里面的师就是指师父、师门。所以这个师父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师父认真地问徒弟一件事,徒弟是撒不了谎的,这里面的精神准则类似于现代社会让中国人说自己是日本人一样难以开口且绝对说不出口。 李宝儿看了看自己师父,又看了看一脸看好戏的彭子征,直接用了一个拖字诀:“师父,您问保保什么事保保都会告诉你,但保保只会告诉你。”说完这个还瞥了一眼彭子征。 彭子征十分能伸能屈,直接站起来说:“我去院子里回避,不影响你们师徒的悄悄话。” 李宝儿还能不知道这两位?只要她跟郑希说了这事儿,郑希肯定转头就告诉彭子征。说好听点儿郑希和自己是师徒关系,和彭子征是工作关系,谁远谁近仿佛是一目了然。其实呢,人家两位是多少年的交情?人家两位经历过多少背靠背奋勇杀敌的战事?李宝儿还没傻到认为多了个师徒名号就真比得过人家一起杀过敌的同袍情谊。 所以李宝儿也不拆穿,直接道:“师父说了,将军的耳朵很灵的。您哪怕站在府门外都可能听到我们师徒二人的对话。” 郑希:……我,我是这样说的? 站起来的彭子征边点头边道:“好你这小崽子,以前在我跟前的鹌鹑样儿都是装的吧!” 李宝儿不敢看彭子征,只是扭脸对着郑希学刘曙一样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郑希的心立马又开始成墙头草了,于是他清咳了一下,问李保保道:“这样吧,师父只问你一件事。你对那周婶子可有男女之情??那周婶子果真轻薄过你?” 李保保继续摆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儿,讨巧道:“师父,虽然您问了徒儿两件事,但徒儿肯定都回答您。没有男女之情,没有轻薄于我。” 郑希立马松了口气,伸手招呼彭子征坐下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咱们还是聊聊你被闺阁女子看光了的事儿吧。” 彭子征理也不理这两人神采奕奕的目光,边大口大口吃涮肉边说道:“老郑,你这腰能坐那么久吗?实在不行这锅子别吃了回去躺着吧,我看这点儿鹿肉都不够我一个人吃的……” 李保保赶紧从锅子里捞肉,然后殷勤地给自己师父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第134章 李八鲁去接人 吴过从吴芃恩那儿知道岁宁堪破了他们的一个秘密后,连着跟踪了李宝儿三天。 这三天里,他看着这个原本也该一生富贵无忧的女娃娃以男人身份在东莱王和归德将军这两条钢丝上跳来跳去,心揪成一片。他也把李宝儿如何从孟连山走进军营又走到京城最后来到东莱王身边的始末弄了清楚,当然里面的细节不得而知,但整体上只能算是误打误撞,天意弄人。 而这三天里,吴芃恩也让李八鲁在京城的“亲戚”给他捎了信,八鲁想必也在赶来的路上。 不是吴芃恩不想和李宝儿相认,是他不能。 他有一千种方法给李宝儿换个身份,比如以私生子的身份接回吴府,比如跟宝儿说明真相后给她安排一个死遁。可是然后呢,真相哪怕以谎言的形式打开口子,终将需要覆盖上成千上万个谎言。一切一旦开始,终将引来坍塌。 李宝儿这个身份,有着光明正大有迹可循的明路。李宝儿如若是他吴芃恩的私生子,那,李八鲁又是何人?八鲁媳妇又是何人?他们何德何能得到他吴芃恩的信任去抚养吴芃恩的私生子? 而且,私生子这种事情,虽说涉及私德遭人诟病,但却不是会被千夫所指会被砍头灭门的行为,那他吴芃恩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件小小的私德不修的事儿藏得那么隐秘?里面还有什么为人所不知的秘密吗? 还有,李宝儿与吴岁宁,同年同月同日生。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到底是同日而生还是狸猫换太子?如果是后者,那吴岁宁又是谁? 这所有的一切,一旦开了口子,只要有心人纠缠,终将会像被找出丝线的蚕茧,一抽则真相大白。 所以吴芃恩绝对不能和李宝儿有任何交集。 最安全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与李八鲁一同进京的还有李秀才。李秀才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是多么的突兀,但这李家收到信后就立马赶赴京城,这件事太敏感了。李贝在京城,李宝儿也在京城,再加上一个李八鲁,那彭子征这不是被李家给包围了嘛?所以他打着也去京城见见世面,同时山高路远一起做个伴儿的放心的名头,跟着李八鲁一起上京。 “八鲁哥,保保出什么事儿了吗?”客栈里李秀才问着李八鲁。 李八鲁上京是为了接李保保这件事儿,李八鲁也没瞒着,但这理由就不真实了:“咳,保保这不眼瞅着十七了嘛?我给他寻了门亲事,女方家里诗书传家且殷实的很,姑娘长得也漂亮,就是这岁数有点大了着急看人,说是不成人家也好继续寻摸人家。所以我得赶紧把保保寻回来,跟人姑娘家见一面。人女方家里说了,其他的不在乎,自家女儿就想找个好模样的,那你说李老弟,这好模样不好模样不得见了人才行吗?” “可是……”李秀才存疑:“保保这当了募兵不才到半年吗?你这突然带走他,官府能放人吗?” 第135章 李宝儿失去了周婶子 对于李秀才的疑问,李八鲁也有应对:“是啊,得亏保保当得是募兵,大不了咱赔点银子走走关系。总不能因为这半年的功夫把保保这么好的亲事给丢了吧。” “哦,也对。这女方是哪里的人家啊?以前怎么没你说过?” 李八鲁哈哈大笑:“我这十天半月的才回来一次哪有机会跟你说这个?这也是前不久的事儿,是我们东家的亲家老爷娘舅家的姑娘,说是原本也是南陵府的乡绅富户,这不家里是宠姑娘的,姑娘又非要寻个长相出众的,一来二去就给耽误了,南陵府差不多的人家都快被相看完了,愁的这娘舅老爷不得了,七拐八拐的求上了我们东家了。” 李八鲁解释的听上去毫无纰漏,可是这南岭府遥远,具体是哪家人家也不好打听,事实如何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法验证,而李秀才也没法再细问,因此也就住了口,只是将这些事情一一写进密信,传给彭子征。 收到信的彭子征一整个人大震惊,这李保保还是个孩子啊,就要娶媳妇了?别说他彭子征还没有媳妇,那李保保的师父郑希都还寡着呢!因此他直接拿着信去找郑希,把信往桌子上一拍就等着看郑希的反应。 郑希到没彭子征那般惊讶,反倒是哈哈大笑道:“保保那个豆芽菜都要娶媳妇了?子征啊子征,回头你可别像我这样成了个老光棍!” 彭子征直接带着醋味的怼了回去:“我又没个亲长给我张罗,我能和人家李保保比?” 这话倒是把郑希给说闭嘴了,半夜睡觉的时候差点儿给自己一嘴巴再喊一句“我真该死啊!” 而此刻在京城巷子里,看着人去楼空的宅院的李保保快气死了:就让我见你们师父一面怎么了?怎么了?我能刺杀他还是怎样?我能霸占一个糟老头子还能怎样?他家师父比神仙还难见啊?神仙我去个庙里还能看个金身泥像呢! 李保保垂头丧气地回到刘曙私宅,看到他正在等着自己。 “宝儿,我打听了一些无痕先生的事,虽说没能跟无痕先生见上面,但不知这些能不能帮上你。”刘曙一见李宝儿回来,撒着欢儿迎上去递给她一沓纸,李宝儿赶紧拿过来细细看起来。 这无痕先生虽说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但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知道他的名号。据说这无痕先生一脉自汉国开国就存在,而每一个继承无痕先生衣钵的人都会更名为无痕先生。想当年,汉祖开国也是有着无痕先生的指点,随后这位初代无痕先生就归隐了,而之后的每一代都只有一名亲传弟子。只不过这些亲传弟子都跟最初的无痕先生横空出世一般,无身世可考,无亲族可查,所以也没有人知道无痕先生择徒的方式。 只是这一代的无痕先生不知为何,竟然一连收了六个徒弟,除了大徒弟可能是为了留着继承衣钵从不面世外,其余五名徒弟倒是偶尔露面出现在人们的视野。 第136章 不敢信 这些纸张上还记录着各种有关历代无痕先生的传闻故事,总结下来就是这无痕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通且几乎不干预世事,但每次的出现几乎都是在历史的重大转折点上。种种信息在李宝儿的脑海中汇聚成了一个形象,就是在京郊小镇上遇到的那个不知是神是鬼是妖的男娃娃。 李宝儿抬头问刘曙:“当今的无痕先生多大年纪了?” 刘曙思考了一下:“起码四十岁以上吧。” “有人见过?” “并不是,”刘曙摇了摇头,“十七年前无痕先生说了衣钵传人即将诞生,而历代无痕先生的徒弟都是自小长在无痕先生膝下。能将一个婴儿抚养长大的人怎么说也得年过而立吧,所以我觉得四十岁还是保守了……” 那年龄对不上了…… 刘曙看李宝儿一脸沉思的样子,终是忍不住了,问道:“宝儿,我不是想探听你的秘密,只是我实在是想帮你点儿什么,却不知如何入手……” 李宝儿抬头,看着刘曙那如玉般白嫩的面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溢出的是无比真诚的爱意,她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想回家。” 刘曙有些懵,但没接话,就听李宝儿继续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对你是有愧意的。” “为什么?” 李宝儿想了一下措辞:“刘曙,你对我很好,非常好,好到可以打破你思想中的阶级壁垒。但咱们看的不是同一片天空……” 刘曙皱眉,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李宝儿字句艰难地接着说:“你对我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可是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李宝儿挥挥手阻止了刘曙准备说出的话:“比如,你想娶我为妻?那又为什么要娶我为妻呢?作为一个王爷,我身后没有强有力的亲族,我本身无勇无谋也无才,所以你图的自然不是这些。你先不要解释,你听我说。我相信你对我的真诚,或许你想说爱吧。” 刘曙面颊红红的点了点头。 李宝儿苦笑一声,接着说:“爱是什么?你知道吗?你能说明白吗?如果爱是希望两个人长相厮守形影不离耳濡目染,那现如今我们日日相见同吃同劳,又怎么说不是形影不离呢?需要你娶我嫁吗?如果说爱需要水乳交融彼此将身体交付来享受欢愉……”李宝儿顿了顿,她说这些话也有些脸红,但还是鼓起了勇气继续对另一个红透了的人说道:“如果爱是那样的话,你应该也见过其他公子少爷甚至老爷,每个男人都可以爱上很多人。所以你说这种爱是唯一的吗?如果不是唯一,那干嘛要赋予它神性?” 刘曙脸上的血色褪尽,不顾李宝儿不让他插话,辩解道:“我不是他们,我……” 李宝儿再次挥手打断:“我知道你不是他们,更严谨的说你此刻不是他们。我也从来没有强调我的夫君对我有一成不变的爱。我只是说,这种爱,不是必须的,不是神性的,不是为了它可以牺牲一切的。” “宝儿,我不要你牺牲啊,你什么都不需要牺牲啊!” “你不需要,但我可能会。” 第137章 让我来走向你 “爱情,其实本来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甚至可以说它是不存在的。可是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会认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会遇到爱,然后迎头而上,然后就会忘记回家的路。你对我的心意,很珍贵,很宝贵,但会让我忘了回家的路,会让我心甘情愿的关上回家的门。这就是我的牺牲。” 李宝儿的拒绝让刘曙无言以对,但他的头脑转的很快,直接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家。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不要替我去判断我需不需要你的牺牲,你只要站在那里不动,我可以向你走来。” 李宝儿也呆了,她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说不喜欢也是谎言。但此时此刻的真不代表时时刻刻的真,如果刘曙真的跟自己回到了现代,让他放弃荣华富贵奴仆万千,那难保有一天他会在任何一个现代社会里的不如意时去反悔,去责怪,因此她说道:“刘曙,我也不能要你来为我牺牲啊!” 刘曙坚定地说:“回家怎么能是牺牲?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李宝儿再次目瞪口呆,忍不住说道:“你……你有病啊!” 刘曙不承认:“我没病。你说爱是假的,那就当是假的呗,假他一辈子,假到我死。你不敢在这件事上赌,那我来赌!你怕后悔,那把后悔的机会让给我!你只要同意,我就和你一起回家!” 李宝儿喃喃:“疯了……爱情这玩意太可怕了。” 刘曙紧追不放:“那你先告诉我,你喜欢我不?你不用想太远,你就说你此时此刻喜欢我不?你有没有一时一刻曾经想过和我共度一生?你不要对我撒谎,我能看出来!” 刘曙往日软萌的奶狗气质突然消失,此刻的他如同一头盯紧猎物的狼,目标明确,坚定不移。李宝儿有点儿不敢看他,低着头说道:“喜欢倒是喜欢的,但是……” “那就这么定了!”刘曙一锤定音,“我来和你一起找回家的路。我不管你的这个家在孟连山还是在哪儿,只要你找得到,只要咱回得去,我就跟你一起走。” 李宝儿:“……让我考虑考虑行吗?” 刘曙很大方:“当然行!你干什么都行!” 等刘曙又忙着去处理他大理寺的公事的时候,李宝儿又叫来四大名花丫鬟,问道:“在你们眼中,你们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子……心很大。”杜鹃先开口道。 但是牡丹却剜了她一眼,补充道:“你这话说的,别平白糟了上头的误会。李公子,杜鹃的意思是主子心胸宽广。” 杜鹃听了这话也是冒了一头冷汗,是呀,“心很大”这个词难免会被歪曲成有什么登顶的野心,也不敢继续冒头了,老老实实听着其他姐妹们的描述。 牡丹继续跟李宝儿说道:“李公子,做奴婢的议论主子本是不该的。但主子也跟奴婢们交代过,只要是李公子要求的我们都要听,所以奴婢们也就大着胆子说得一二,对不对的,还望李公子不要责难。” 第138章 谨慎 李宝儿噗嗤一下乐了:“牡丹姐姐,咱们相处也有些时日了,您什么时候看我责难过你们?” 可能因为这段时间府上的伙食营养的确好,李宝儿不光个子长高了一点儿,面皮也白皙细腻了许多,再加上她那双桃花眼本就看人自带深情,所以她这一笑竟然让一向把他看做小孩子的牡丹有点儿红了脸。但很快牡丹整理了情绪,继续说道:“奴婢们虽然自幼生活在府上,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八殿下,但很长一段时间是见不到主子的。” 李宝儿点了点头:“他那会儿生活在皇宫之中,想来也不能频繁出宫外住。” 牡丹继续:“李公子说得对。主子是打去年春天的时候才偶尔来这儿小住。一开始我们四人也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主子习性,怕服侍不好主子。但主子的确是个好性子,从不苛责我们。但主子也不是说就是放任府上的奴才们任意行事,但凡有人犯了府上的规矩,主子向来没得余地,直接打发了出去。” 李宝儿好奇:“你们府上的规矩是什么?” 芍药继续牡丹的话:“府上的规矩其实挺多的,而且有本册子专门记录,每年上都会对规矩进行增减之类的。” 李宝儿心想,怎么还类似公司守则之类的?于是问道:“这规矩是王爷定的?” 几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选择牡丹答话:“应该不是,这些规矩是奴婢们自小进府就有的,那会儿主子也不过是稚子孩童。至于是谁定的,奴婢们实在是不知道。” 刘曙奶娘的女儿山茶突然插嘴道:“奴婢小时候听娘提过一嘴,说是什么先皇还是疼王爷的,宅子,什么的……”山茶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点儿不敢说了。 李宝儿便也不再追问。其实想来也明白,刘曙又没有娘舅家,这宅子不是太贵妃给置办的,就是先皇给置办的。因此她略过这个话题,说道:“嗯,没事,这些回头我想知道的话问你们王爷就是。我其实就是想知道王爷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的?” 李宝儿问这个问题,一方面的确是有点拍脑袋想一出是一出,另一方面则是源于她的谨慎。她知道,很多时候一人千面,刘曙面对不同的人对待其方式也不会一样。李宝儿心里的刘曙是个热烈天真又能做到屈身讨好于她的风流少年,但昨天刘曙“逼迫”她给个说法的态度又是那样的目标明确稳准坚定,这让刘曙这个人在李宝儿心里的形象有了点儿割裂感。 李宝儿从不忽视自己的感知,所以,虽然她知道问刘曙的丫鬟们对刘曙的看法,十有八九也问不出什么不好的说辞,但她还是打算问一问,毕竟,也可以透过假话来听真话。 还是牡丹回答了李宝儿的问题:“奴婢们大多觉得主子是个胸有丘壑且宽容和善的人。其实,奴婢们也知道,别人家的主子管束手底下的人都讲究一个恩威并施,可能有的人便会觉得王爷不苛责奴婢们是恩,而犯了规矩直接打发了便是威,但奴婢不这么觉得。奴婢反而觉得,主子对我们,是恩威不施……” 另外三个丫鬟有点惊讶于牡丹的大胆齐齐看向她。 第139章 下人眼中的刘曙 李宝儿饶有兴趣地看着牡丹,她倒是没想到牡丹真敢说出这样的话,于是问道:“恩威不施是什么意思?” 牡丹如今十九了,是掌管刘曙私库的丫鬟。任何人都会觉得能掌管王爷私库的人,必定是王爷心腹中的心腹,一等中的一等。但只有牡丹自己清楚,王爷对她,甚至对府上的任何一个奴才,从来没有真正的当成自己人,因为王爷不在乎他们的好,也不在乎他们的不好。事情做的好的奴才,主子给的赏赐自是有的,但对于做错了事情的奴才,主子也从来没有一个情分所讲。之前王爷并不常来这边儿,她们就算死心塌地地认王爷做主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给王爷知道,而如今这位李公子的到来,让牡丹看到了契机,所以她决定赌一把,赌一把“交心”。 牡丹的解释很明了:“主子不在意我们。奴婢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主子对奴婢们不好,相反主子对奴婢们很是宽容。但主子是对所有人宽容,这是主子的品行高洁,却不是主子对奴婢们的情分。比如说寻常人家的主子,手底下的人犯了错,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然后继续任用。但王爷对我们不是,府上但凡有人犯了规矩,哪怕之前再得力,也会直接打发了了事,虽说也会给了傍身银子,但也是没有任何留在府上的余地的。所以,虽然主子宽容,但府上没有奴才做出什么欺主的事情,因为一旦做了便真的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的。” 李宝儿想问一句你是说刘曙这个人很凉薄?又觉得这话问出来,这波丫鬟估计又要跪成一片了,因此她咽下到嘴的话,换个方式问道:“嗯,也就是说,王爷这个人……黑白分明?那如果有人犯错是因为无心之举或者遭人诱骗呢?” 四个丫鬟齐齐回答道:“也是打发了。” 李宝儿撇了撇嘴,没想到啊,刘曙这个浓眉大眼的,手腕竟然这样冷硬。 李宝儿当然知道在这个古代社会,就算主子们不把奴才当个人,也会讲点情分,要么就是压榨完奴才的价值再丢弃。但这刘曙,没情分,不压榨,仅仅把人赶出府去也不怕此人卖了府上的消息,仿佛这座府上真就是干净的没有一丝污垢。 李宝儿又跟几个丫鬟聊了聊其他乱七八糟家长里短的,才一人给了把金瓜子让他们下去。 不过这四人走的时候李宝儿还是问了一嘴:“你们会把我今天的问话告诉王爷吗?” 牡丹垂眼答道:“主子并没有交代过这种事情。” 李宝儿点点头。 就在李宝儿“考虑”是否答应刘曙的日子里,李保保原身的父亲李八鲁找到了这里。 李宝儿听到刘管事说有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中年男人在外面的时候,李宝儿都恍惚了。 父亲?谁的父亲?哪个父亲?李保保的父亲? 接着李宝儿就是慌张:自从穿到古代,她还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父亲啊!待会儿怎么认! 第140章 李八鲁睁眼说瞎话 李宝儿脑信息过载晕倒那次,这李八鲁的面容是出现过的,但真人走到面前时,李宝儿发现一个人的面部气质和整体气质是可以有很大的区别。 在李宝儿的脑海中闪现过的那张脸,长而瘦削,眉毛寡淡,嘴唇也是薄而长,所以李宝儿还以为这李保保的父亲是个高瘦且带点阴郁气质的男人。可实际上走进来的这个男人虽然依旧是个长脸薄唇,却长得高壮厚实,走路带风,薄嘴唇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根本不像是个账房先生反而像是一名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客。 李宝儿的内心不由想起一个词儿:虾系老爹…… “儿砸!看到爹来了高兴傻了?发什么呆啊!这小模样,真是越来越俊了,像我!” 李宝儿:像你?像你??像你??? 李宝儿:不是,这个爹知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啊?我该说什么? 李宝儿木讷开口:“爹,你怎么来了?” 李八鲁冲李宝儿眨了眨眼:“爹带你回去娶媳妇呀!” 李宝儿:卧槽?!我的早期担忧真就这么来了?我拿什么娶媳妇! 李八鲁看自己的“儿子”还是呆呆傻傻的,忍不住皱着眉头绕着李宝儿转了一圈:“怎么才半年的功夫就傻成这样了?你这俊模样不会是拿脑子换的吧!” “咳,爹,你说什么呢!”李宝儿忙压住内心的吐槽回过神儿来,“我现在给王爷当侍卫呢,哪儿能说走就走?” 李八鲁不高兴:“你就算是给天王老子当侍卫也没有说不让你娶媳妇的道理!况且你当得是募兵,爹把赔官府的银子都准备好了,怕什么!” 李宝儿:“不是,爹,我还有半年就可以退伍了,您浪费这银子干嘛呀!” 李八鲁:“那不行,半年后你媳妇就改嫁了,你要不听话,爹就去官府告你个忤逆!” 李宝儿难以置信:“不是,爹告儿子忤逆,不管真假儿子都得挨上五十板子啊,没有这样威胁人的!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 李八鲁:“谁说你不是我亲生的,你当然是我亲生的!你看你这模样,这身板儿,跟你爹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李宝儿翻白眼儿。 进来端茶倒水的杜鹃看着身高接近两米的黑塔保保爹和他那个俊俏秀丽的矮瘦儿子,被这位李老爷的睁眼说瞎话惊呆了。 没办法,虽然李宝儿目前是个兵,但是跟自己这便宜爹真是有理说不清。她只能说先带着李八鲁逛逛京城吃点好吃的来拖延时间,然后悄悄地找刘管事让他去大理寺叫回王爷来,就说李保保的父亲进京要带她回孟连山娶媳妇去。 李宝儿不能回那个山村,先不说娶媳妇不娶媳妇的事儿,就说回了那个山村她更找不到回现代的方式了。 刘曙得了这个消息,直接翘了班,也不坐轿子了,骑着马就奔了回来。万幸的是他进府后看到李宝儿还在,正陪着李八鲁吃肘子。 刘曙悄悄招来牡丹:“你去跟李公子说,我有差事吩咐他,让他速速前来。” 第141章 离开京城 “岳父大人不知道你是姑娘家?”刘曙见到李宝儿后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 李宝儿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因为她不知道答案。 怎么办?把一切都跟刘曙说出来?可是…… 刘曙能打破阶级壁垒爱上一个山野村妇,但能依然爱着一个在他的世界里犹如孤魂野鬼附在人身上的“怪物”吗? 李宝儿不敢赌,她怕被烧死。 李宝儿的闭口不言让刘曙那着急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他以为他俩就算不是夫妻也是亲密的伙伴,可是,她还是不信任他。刘曙不再开口,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不信任是什么,不是攻击,不是防备,而是随时可以舍弃,就像他随时可以舍弃他任何一个亲信手下一样。 刘曙第一次在他的追妻之路上感到灰心丧气。 李宝儿敏锐地感觉到刘曙那向来恣意风流元气满满的气场颓了下来,她心里有一丝丝的恐慌,恐慌失去他,但这点恐慌很快被数次亲临死亡的恐慌盖了过去,于是,她依旧闭口不言。 气氛就这样凝滞着,最终的最终依旧是刘曙先败下阵来,开口道:“我大理寺还有事,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都告诉我一下好吗?” 李宝儿点了点头。 然后,李宝儿很快有了抉择:离开京城虽然不容易找出回现代社会的方式,却也仅仅是不容易;可是倘若自己一个异世之魂被人知道,然后把她架上火堆,把她生钉进棺材什么的,更让她不寒而栗。于是李宝儿狠了狠心,给刘曙留了封书信,又陪着李八鲁跑了各种关系,终于在李八鲁进京的第三天,拿上行囊,踏上了回孟连山的路。 刘曙拿到那封信的时候,悲切到极点反而笑出了声儿,他猜到过李宝儿会带着她的秘密回孟连山,可是他没猜到李宝儿的决定会这样的迅速。但刘曙还是喃喃的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说:“宝儿,在我这里你干什么都行。” 所以,李宝儿和父亲李八鲁这么快走完这一系列的流程并不是这古代办事效率有多高或者办事儿的人员好说话,而是刘曙在里面出了力。刘曙并不觉得用点手段让李宝儿难以脱离募兵的身份是什么好的办法,爱一个人,不是以自己的好恶去影响爱人的决定,不是自认为的“对你好”,不是控制,不是陷阱,不是亲手给对方制作出华美的牢笼。 刘曙想,爱一个人应该是光明的。 刘曙又想,李宝儿知道这事儿后肯定又要说我是舔狗了。 刘曙决定养一只狗,然后给它起名叫宝宝,然后让宝宝天天舔自己,这样大家就平衡了,毕竟因果循环嘛。 然后刘曙又快乐起来,忍不住对着远处驶离京城的那辆马车说了句:“我真舔啊!” 刘曙身后的金平和翟呈程面面相觑:甜?哪里甜?李保保走了王爷心里甜?王爷是不是伤心过度发疯了?? 等金平和翟呈程又跟着王爷回到闹市,看到自家主子直接去狗市买了一条雪白的长毛狗并给它起名叫保保时,他俩心里齐齐惊呼:爱而不得,王爷果然是疯了。 第142章 也离京 刘曙回到王府的时候,太贵妃正对着满府的宫女太监摔东西:“玉柳那么大一个活人,你们竟然一个都没见过?我看你们的眼睛也是没什么用了!一个个的都给我剜了去!你们!你们奴大欺主,是不是看我没有皇帝的仰仗了都这样欺负我一个孤寡夫人!” 刘曙赶忙阻止拉着哭天喊地的宫女正欲挖眼睛的侍卫,又匆忙对太贵妃喊道:“母妃慎言!” 太贵妃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怒火更盛,随手将桌上的茶盏对着刘曙砸了过去:“没用的东西!几天了?几天了!你给本宫查到玉柳了嘛?你个废物!” 刘曙面色铁青,母妃当着全府奴才的面如此落自己的脸面,他看向自己那向来娇美的母妃,看到她那狰狞的脸上一片怨毒,整个人往前扑了一下,站在了太阳下,已然忘记了这晴朗的日子里,阳光会晒黑她白嫩的肌肤。 刘曙有一丝丝的错愕,他看到自己的母妃在阳光的浸润中,那双漂亮的眼睛变成了透亮的琥珀色。他挥手吩咐这些奴才们退下,奴才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原本乌压压一片人的院落即刻成了空荡荡的样子。 刘曙慢慢走向自己的母妃,然后缓缓择了把椅子坐下,垂着眼睛捻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太贵妃皱着眉站在那儿,马上斥责刘曙道:“怎么?出了宫连个礼仪也不讲究了?母妃还站着你就坐下了?是不是看本宫以后的日子就得仰仗你而活了,你就不把本宫当成你的母妃了!” 刘曙刷地抬起眼皮,直视太贵妃,慢慢的反问:“那母妃可曾把本王当做您的儿子?” 太贵妃一慌,继而怒气更盛,甩下一句“忤逆的不孝子!”就快步进了房间,歪在床上捂着心口啜泣。 刘曙呵呵一笑,也不进屋认错,直接站起身来离开了王府。 可是离开王府,他又能去哪里?私宅那儿已经没了他的宝儿,只剩下一条叫宝宝的狗。去金二或者翟呈程那儿吗?可是去了又能说什么? 刘曙坐在马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着。他这个人向来坦荡,向来选择直面自己的内心。而此刻他却不敢去深究了。 为什么母妃从小便不喜自己? 为什么母妃总是漠视自己? 为什么母妃宁可讨好一个明明嫌弃他的刘顼却不肯给他这个亲生子一个微笑? 刘曙一直说服自己,母妃只是一个身后没有倚仗的深宫妇人,不安全感让她不得不讨好宫里最有权势的人。 刘曙一直说服自己,不在意就不心痛,不渴求就不需要。 可是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母妃有着当今圣上也有的琥珀色眸子!甚至于母妃的眸子更加透亮,更加浅淡! 没有人发现吗?这么多年,这十几年,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吗?还是说母妃那双在阳光下才能明显示人的琥珀色眸子真的就掩饰的那样完美? 刘曙的眼眶有些酸涩,他一个人骑着马,缓缓驶离京城。 第143章 劫持 返京的马车上是从大悲寺点灯归来的国舅夫人和其嫡幼女赵芎。 国舅夫人神情恹恹,眼角飞红,赵芎一路上想尽办法给自己母亲逗趣,都不能让自家母亲展颜。最后赵芎也有些委屈,问国舅夫人道:“母亲,往事已矣,逝者已去,您有我们姐弟四人承欢膝下,又何必……何必对逝去的兄长念念不忘?” 国舅夫人本欲斥责,却看到自家小女儿眼眶里已经蓄了泪,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赵芎的双丫髻,说道:“芎儿,若是母亲也将你兄长忘了,那你兄长便真的不存于这世间了。” 赵芎所说的这个兄长,是国舅夫人刚出生便夭折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国舅夫人嫁入赵府,八年未曾怀有子嗣。那八年来国舅夫人也是烧香拜佛求遍各种孕子秘方,终于得了一胎。 当初有了那一胎,国舅夫人心中蒙了八年的阴霾终于散去,剩余的人生也有了希望,尤其是那胎怀相极好,国公夫人几乎没经历过孕吐反酸浮肿等各种妇人孕期容易经历的磨难,甚至于生产的时候也没有折腾国公夫人太久。当时所有人都说国舅夫人是有福,这头胎的小公子就如此疼母亲,以后定是个谦谦君子,是个孝顺孩子。 可谁能想到,这样好生养的孩子,怎么一出生就没了呢? 国舅夫人在大悲寺给这个孩子点了长明灯,每年都要去好几次,即便是后来的国公夫人又连续孕育了四个孩子,她也忘不掉当初初为人母时的喜悦和期盼。 “芎儿,等你以后做了母亲你就知道了。可能对于旁人来说,你的兄长落地不过一天,但对于母亲来说,我和他已有十个月的牵绊。你兄长是个温顺乖巧的,他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娘就会和他说话儿,他听到了会伸伸小手小脚轻轻地踢一下母亲的肚子回应母亲……”国舅夫人的眼睛更红了,当初跟腹中胎儿互动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赵芎靠向母亲,歪进母亲的怀里。 马车晃了一下突然倾斜陷入什么坑里。国舅夫人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外面传来惨叫,蓄了棉花的轿帘上快速晕出一片血迹。 赵芎尖叫。 外面的厮杀声很快停止,掀开轿帘的是一个异族装扮面目凶狠大汉,手上提着的弯刀还往下滴着血。他操着磕巴的汉话,说道:“国舅夫人,我家主子请您过来吃杯茶。” 国舅夫人搂着赵芎,并着马车上陪同的两个大丫鬟哆哆嗦嗦地下了马车,就看到自己的护卫随从全部倒地,没有一个活口。她咬着打战的牙齿,强装镇定地问道:“你家主子是谁,既然请我喝茶为何又杀我承恩公府上众人?” 拎着弯刀的大汉冷笑一声,不做回答,反而推了一把国舅夫人,嘴里嘟噜嘟噜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 那杀人的大汉手上也都是血迹,推国舅夫人的时候也把一个血掌印印在了其身后,丫鬟墨壁立马护住夫人和小姐,边淌着眼泪边尖叫:“不要碰夫人!” 第144章 玉柳和异族人 刘曙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越走越偏,离京越来越远。黄昏已至,暮色四合,可是他还不知道要去何处,他只是不想回那座复杂的京城。 可是走着走着,刘曙听到远处似乎有惨叫声,他跳下马,飞身上了路旁的一棵大树上,就看到这条坡路的下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的尸首,而一个明显异族打扮的男人正推搡着四个女人准备离去。 刘曙当即扔了马匹,悄悄跟在后面。这异族男人一个人斩杀近二十人,其武力值不容小觑,但刘曙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而不去救人。等刘曙经过那片尸首时,看到陷入坑洞里的马车上有着承恩公府的标志,他心中一凛,觉得冥冥中有股天意让他来到这里,让他必须救下被异族人绑架的那四名女子。 前面的几人离了官路,在荒草林木间转了又转,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座掩映在林木中的茅草小屋。刘曙心里很着急,他摸不准该什么时候出手。一方面他担心这异族男人手上有人质,武力又极高,恐自己硬碰硬的话不光打不过那劫匪反而让劫匪狗急跳墙伤了其手里的人质;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这异族男人回到其窝点,里面还有别的同伙,那他救人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小。最终,刘曙还是决定稳妥行事,先跟上去看看,待前面几人进了茅草小屋,刘曙仗着绝顶的轻功,趴在了茅草屋顶上,耳朵贴近去听里面的动静。 “请国舅夫人过来坐坐,还真不容易。”屋里有男人用不熟练的汉话开口道。 “你是谁?把我们抓过来想干什么?”一个并不年轻的妇人声线颤抖的询问。 “哈哈,怎么是抓呢?是请。我呢,想找一个人,夫人也看出来了,我并非汉国人。你们汉国有句话,叫人生地不熟,对吧。在你们的地头想找一个人还真是不容易,所以想着请承恩公帮个小忙,只要帮我找到人,夫人和小姐自然安全。” “为什么找我们承恩公府?我们只是闲散外戚,并没那么大的势力给你找人。” “夫人自谦了,承恩公府的人在皇宫中都遍布内应,怎么可能是什么无能之辈呢?” “放肆!休要胡言!你休想给承恩公府扣上这欺君的帽子!”国舅夫人的声音尖利起来。 屋里不再言语,刘曙等的着急,正准备轻轻掀开茅草看看里面的情景,就听那男人又开口了:“哈哈哈哈,莫非国舅夫人不知道?算了,我也不跟你多言,你直接给承恩公写封信,让他把玉柳姑姑交出来。” 玉柳姑姑这个名字一出现,趴在房顶上的刘曙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玉柳姑姑是母妃手底下的第一人,怎么可能跟异族人有牵连?若是玉柳姑姑此时还好好地在王爷府,刘曙还可以猜测是这些异族人想要绑架玉柳姑姑,可是现在玉柳姑姑失踪了,母妃正着急的四处寻找,那下面的这伙人…… 刘曙越想越不敢想,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第145章 报信 屋里的争执声还有,刘曙却有点听不下去了。他勉强定了心神,告诉自己先把国舅夫人她们救下来再说其他。 听声音,眼下屋子里有两个异族人,却有四个女子要救下来。刘曙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救下四个女子然后全身而退,但眼下听里面人的意思不会对人质怎么样,所以刘曙决定先回去找救兵。 刘曙轻轻飞下屋顶,仔细记好路线,然后找到自己的马,快马加鞭前往承恩公府。 刘曙想过这件事要不要直接找五城兵马司,但想到刚才屋子里的对话,关于承恩公府和玉柳的事情还有疑点,没搞清楚前刘曙不能把这件事就这样丢了出去。 承恩公府还是灯火通明,虽说表面上看去无甚异常,但若仔细观察,就能看到那些井然有序的仆役们皆是步履匆匆。 刘曙随着门房见了这位向来深居简出的国舅爷,其疏朗大气的长相让刘曙莫名好感,内心的不安也逐渐沉淀下来。 “国舅爷,”刘曙跟承恩公见了礼后,看了看这满屋的奴仆,委婉地说道:“本王贸然叨扰,实在是有些许私事想跟国舅爷请教,可否……” 承恩公听了这话,也没思量犹豫,直接挥手让奴仆退下,然后笑着说道:“东莱王有事尽管说,赵某倘若能帮得上一二定会鼎力。” 刘曙上前两步,悄声说道:“国舅爷,其实并非本王有事,是国舅夫人和小姐……” 承恩公拳头一紧。今日夫人和三女前往大悲寺,按理说此时也该归家了,承恩公早就派了奴仆前去接应,如今还没收到回信,所以这东莱王的话立马让承恩公不安起来。 刘曙继续道:“本王今日京外游走,遇到有人绑架了国舅夫人和小姐……” “什么!” “国舅爷稍安勿躁,这贼人藏身何处本王已经查清,奈何对方身手了得,本王实在没有把握在不伤到夫人小姐的情况下出手,所以特来承恩公府上报信……” 此时承恩公看到门口有大管事身影晃动稳了稳心神将其唤了进来,急切地问道:“赵伯,可是有夫人和小姐的消息。” 刘曙听闻眉头一皱,这承恩公是不相信自己吗? 赵管事小跑上前,递给承恩公一封信:“老爷,门房上收到一封信。” 承恩公展信匆匆一看,正是自家夫人的笔迹,旋即将信纸攥成一团,然后对着刘曙拱手道:“怠慢东莱王了,赵某关心则乱。东莱王可否将此事细说一二?” 刘曙于是将如何发现死伤一地的承恩公府奴仆以及看见异族男子将两主两仆带到一间茅草屋的事说了出来。他隐去了听到有关玉柳姑姑的事儿,只是说预估那屋内的贼人至少有两名,且听口音似乎都是异族人。 玉柳姑姑毕竟是自己母妃的婢女,虽说不知这玉柳失踪,为什么会是异族人在寻找,以及为什么异族人会把找人的事要求承恩公去做,但是刘曙还是决定能不牵扯进自己最好不要牵扯进自己去。 承恩公思考一二,让刘曙在府上等他纠集人马,便出了承恩公府。 第146章 承恩公求助彭子征 刘曙绝对想不到承恩公是从哪里找到的人马。 归德将军府,彭子征听闻承恩公前来求见时,感到十分诧异。他与身旁的郑希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皇帝的这位舅舅深谙作为外戚的本分,在皇帝登基之后就深居简出,鲜少涉足朝堂,更不会结交朝中重臣,而彭子征如今身居要位,往日里也和这位国舅爷无甚往来,所以今日他的到来让彭子征感到困惑。 不多时,承恩公便被引入厅内。只见他刚一见到彭子征,便深深地弯下腰去,行了一个大礼,语气急切而又带着几分哀求地道:\"还请归德将军救我妻儿啊!\" 彭子征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承恩公,关切地问道:\"国舅爷,折煞小侄了,快快起身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贵府家眷究竟遭遇了何事?\" 承恩公站直身子,也没留意彭子征“小侄”的自称,脸上全是忧虑之色,焦急地说道:\"近日有一伙羌人潜入京城,将我的妻儿掳走了。他们要挟我替他们寻人,否则便不肯放过我的家人。\" 听到这里,彭子征的脸色有些古怪,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寻人?那他们让您寻找何人呢?\" 承恩公咬了咬牙,沉声道:\"他们要我寻找的乃是宸太贵妃手下的一名姑姑,名叫玉柳。\" 闻言,彭子征的目光犀利起来,他盯着承恩公,再次追问:“羌人为何要寻找太贵妃的一个姑姑?而且,他们为何偏偏选择胁迫国舅爷您来办这件事情呢” 承恩公目光真挚,言辞恳切:“这玉柳和羌人的关系,我实在是不知道。但是……将军前些日子是否得了无痕先生的五位弟子?” 彭子征盯着承恩公并未作声。 承恩公声音苦涩:“实不相瞒,此五人乃我所荐……我知晓其中一人精于盗门之术,可盗万物,甚至能将一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至他处。近日太贵妃手下一等掌事姑姑失踪,虽未引起轩然大波,但众人私下皆有所耳闻。彭将军,这玉柳姑姑无故失踪,若非她自己逃走或被人暗害,定是……我首先想到的便是无痕先生的那名弟子。我能想到这个,那羌人若是知晓此人的存在那也会想到这里,只是他们断不敢寻将军府的麻烦,毕竟彭将军乃令羌人胆寒的猛将。” 承恩公看着彭子征面露狐疑,又忙不迭地补充道:“这玉柳姑姑的去处,于我而言,并不在乎。现如今我已然知晓那羌人挟持我妻儿的地址,只求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救出我那可怜的妻儿!那羌贼实在是凶悍如虎,仅一人便杀我二十名随从护卫,为了妻儿的安全,赵某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啊!” “国舅爷莫急,人我肯定会救的。更何况那羌人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掳人,我定不会放过。不过,”彭子征沉默片刻又说道,“此事并非国舅爷一家之事,我必须得上奏圣上。” 承恩公顿时焦虑起来,倒不是担心其他,主要是这一奏一议,肯定要耽误时日,而他的妻儿在那贼人的手中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彭子征立马明白承恩公的担忧,说道:“事急从权,我先带我的亲卫去救国舅夫人,承恩公安心。” 第147章 劫后事 彭子征和承恩公联合写了奏章禀明此事上交皇帝后,便点了将军府十名兵将前往那羌人所在地点。只不过彭子征对带路的人是东莱王这事儿有些不明白,而承恩公也是快速的解释了东莱王如何发现羌人劫持的又如何跟随潜伏发现其窝点的事情。 但彭子征还是狐疑,毕竟此事还涉及到东莱王母妃的掌事姑姑,而东莱王出现的也太过巧合,因此彭子征还是悄悄吩咐了郑希,再点十名兵士于后方悄悄跟随断后。 只是事情并没有彭子征想的那般复杂,劫持承恩公家眷的羌人也仅仅两人,等救出国舅夫人小姐并两个丫鬟后,彭子征都觉得自己太兴师动众了:二十名真刀真枪战场厮杀过的兵将围捕两名羌人,不知是他彭子征欺负人还是他彭子征胆子小……以至于收兵回京的路上,彭子征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不过,想到自己地牢里的玉柳姑姑有伴儿了,彭子征又觉得此事不坏。 被救出来的国舅夫人和小姐显然是被吓着了,母女二人齐齐抱着承恩公嚎啕大哭,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彭子征倒是没想太多,自顾自拉着脸查点兵将交代好着一死一伤的羌人俘虏的处置,但东莱王刘曙却有点不自在了。 刘曙对国舅夫人劫后重生情绪崩溃一事很是理解,可他毕竟是外人,回头国舅夫人和小姐冷静下来回想当着自己的面蓬头哭泣的场景,定会羞愤不堪,所以刘曙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边儿的归德将军还拉着脸一身煞气的,这边的国舅硬扯着自己来到他的妻女跟前……最后刘曙只能选择扭头看树杈上的鸟窝,假装被这等巧夺天工的造窝技术给吸引了…… 等这一切又是混乱又是有序地结束之后,刘曙,彭子征,国舅爷三人齐齐来到皇帝的御书房奏报。 御书房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户,洒下一片片斑驳而柔和的光影,而整个房间都沐浴在这明亮而温暖的光线之中。刘曙扫了眼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弟弟,那双漂亮的眸子在这光线极好的房间里显得愈发浅淡透亮。 刘曙心中一涩。 他和这位皇帝弟弟本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这后宫阴私向来不绝,若当初真的是偷龙转凤……并不是不可能。刘曙对于皇权宝座并没什么欲望,而从小接受帝王之术的人也一直是这位皇帝弟弟刘顼,因此刘曙自知就算是这宝座落到自己手上,自己也不会做的比刘顼好。只是,只是…… 只是既然都换了,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点点的母爱呢? 刘曙分神之际,委屈之色浮于面上。 而上头端坐的皇帝看得分明,也有点搞不懂自己这个一向表现得没心没肺的皇兄怎么突然表现出这般委屈姿态,若说委屈也该是自己的舅舅承恩公委屈吧? “陛下,臣与羌人交手多年,深知其诡计多端,且及其不要脸!还请陛下将这羌人俘虏交给臣处理!臣定能掰开此人的嘴!”彭子征说。 皇帝揉了揉眉头,心想:玉柳到你手里几天了,你掰开她的嘴了嘛?洛哥哥你说大话前能不能想想我这个知情人? 第148章 劫后事2 可是皇帝能怎么办?皇帝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儿拆穿洛哥哥,因此他只是挥了挥手道:“准!” 彭子征又说:“臣还有一事,此前刺杀臣的那帮杂耍臣也要一并审问。” 皇帝不想问了,再次:“准!” 皇帝身旁的老太监悄咪咪抬眼看了下面的彭将军一眼,暗自咋舌:这皇帝陛下怎么一遇到彭将军就有点不像皇帝陛下自己了?看来这彭将军的福气大着呢,我以后对这位将军可得细致着点儿。 彭子征又开口了:“臣还有一事……” 小皇帝生气了,拍了一下桌子,抬高了声音:“彭将军有事不能一次说完嘛?” 老太监再次咋舌:看看,看看,这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陛下吗? 彭子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陛下,这不是臣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嘛!臣是想说,这羌人狡诈,恐生变故,所以臣想将这些人带到将军府审问……” 皇帝拿着一根笔砸了下来:“好你个彭子征,你是想说朕的诏狱朕的大理寺还不如你一个将军府周全?还是说你觉得朕的臣子都是羌人细作,随便一个里应外合就能放走了人?” 彭子征赶紧跪下,十分诚恳地答道:“臣并无此意。但臣还是想在将军府关押这些俘虏。” 皇帝有些无力,挥挥手道:“准。彭子征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了。其他人还有什么事禀报吗?” 这一幕把刘曙和承恩公看呆了,刘曙心中竟然产生了些许嫉妒。刘曙想,我才是皇帝的亲哥哥啊,他俩怎么处的跟亲兄弟似得?而承恩公则是被自己这个外甥与以往迥然不同的处事方式开了眼,但是他心里是有些担忧:陛下的后宫至今无人,难不成……那不成陛下好男风?! 因此这俩看戏的对皇帝的问话都没反应过来,等皇帝问了第二遍他俩才齐齐跪下表明无事。 皇帝在打发走这三人之前,又跟刘曙说道:“东莱王,玉柳与羌人之事,瞒着太贵妃吧。” “臣,领旨。” …… 东莱王府上,宸太贵妃的心里很是不安。之前,她与外面人的联络几乎都是靠着玉柳,如今玉柳失踪让她有种没了甲壳的不安感,因此她冒险联络了京城里的勇士。勇士通知她稍安勿躁,先生已经在外面着手调查了,只需要让她踏踏实实的在王府上当太贵妃即可。 可是太贵妃还是不安,她又觉得自己像是丢了眼睛和耳朵,外面的情况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这种焦虑且不安的情绪让这位保养的依旧美艳的女人快速地凋谢,也无梳洗打扮的心思也无吃喝的心思。在她连着几天都在责罚宫女太监之后,她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王爷几天没回王府了?”太贵妃声音都带着烦躁,虽然依旧柔软,可还是听得宫女们瑟缩不安。 “回太贵妃,约有六日了。”有得脸的姑姑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禀报。 宸太贵妃立马又砸了一些瓷器摆设,吼道:“把这个逆子给我叫过来!” 第149章 审问玉柳 刘曙不想回王府。 回去干什么?听自己的好母妃骂自己是个废物? 因此刘曙说了差事紧急,回绝了传话的奴仆,然后再次骑着马跑路了。 这次刘曙有了方向,他要去孟连山。 …… 归德将军府。 彭子征将那几个杂耍刺客并着那名挑断了手筋脚筋的光头羌匪一并扔进了地牢,然后踱步到血肉模糊的玉柳跟前,笑嘻嘻地说了句:“则贼扫” 玉柳的身子一抖。 彭子征随便找了个地方,大喇喇地坐下,满心轻松地说道:“玉柳姑姑,这些应该是你的老熟人吧?” 玉柳身子又是一抖,费力地抬眼看去,昏暗的灯火下,那帮跟她一样出气儿有进气儿无的杂耍细作并没有让她有什么波澜。无非是一群随时可以抛弃的底层细作,对公主的大业并不知情,汉国人哪怕把这波人砸烂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可是随着玉柳的视线移向另一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庞然大物时,玉柳的眼睛瞪大了,她不可置信地用羌语喊道:“在闽?在闽!” 本叫做在闽的光头羌匪用肘子支地,缓缓地坐了起来,也看到被栓挂在墙上的玉柳,立即嘶喊着肘膝并用地爬向玉柳,嘴里说着一连串的羌语。 以彭子征对羌语的了解,他听出这个羌匪说的是:我的珍珠,你怎么在这里,天杀的汉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这两名囚犯的悲惨对话让彭子征很舒适,他咳了一声,扫了一眼对他怒目而视的光头羌匪又扫了一眼虚弱不堪的玉柳,开口道:“果然是熟人。玉柳,这个断手断脚的废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我猜猜哈,你的兄弟?你的姘头?总不能是你的儿子吧!” 光头羌匪嘶吼着。 玉柳一动不动无动于衷。 彭子征再次声音愉快地自说自话:“则贼扫,则贼扫。我在西南边境呆了十年,一直以为自己的羌语水平还不错,却找不出这个则贼扫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实在没想到,原来这则贼扫竟然是玉柳姑姑的口头语啊。当细作,有口头语可不好。” 彭子征摇着头,好似在认真教玉柳如何做一名好细作。这句“则贼扫”实在是难为了彭子征许久,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羌人密语,里面有着很大的玄机,不然为什么他在边境十年都没听过羌人百姓说一句“则贼扫”呢?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句则贼扫仅仅是一个类似于“啧”的感叹词。 彭子征接着说道:“玉柳姑姑如今也有三十岁了吧,倒也难为了你在我们汉国的皇宫里蹉跎了青春。就是不知道玉柳姑姑这三十年的人生中,可曾孕育一儿半女?” 玉柳身子剧烈地抖了起来,艰难地开口:“宫中女子,怎么会有自己的儿女?” 彭子征假装才想到一样:“哦哦,是我把玉柳姑姑的作风给想歪了。我还以为什悠学堂里那对儿黑黢黢的双胞胎跟玉柳姑姑有什么关系呢!” 玉柳突然崩溃:“彭子征!稚子无辜!你汉国都不讲礼义廉耻的嘛?你汉国就只剩下迫害稚子小儿的卑鄙手段吗?” 彭子征:呵呵 第150章 玉柳自杀 “宸太贵妃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潜伏在她的身边。”彭子征依然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与被锁链挂在墙上的玉柳那颤抖不停地身体成了鲜明的对比。 玉柳静了一瞬,突然邪恶的笑了,开口道:“她呀,她也是我们羌国的细作,哈哈哈,彭子征,你瞧瞧你们汉人,连皇帝都这般愚蠢,荣宠了一个羌人细作那么多年,还生了个羌人的孩子,只要我们羌人的孩子当上这大汉国的皇帝,整个汉国都是我们的哈哈哈哈哈。” 彭子征冷笑:“所以,你是想让我杀了东莱王以绝后患?” 玉柳又默了默,接着大笑:“你敢吗?你根本不敢,你以为你是谁啊!垃圾!” “我是谁?我是灭了你们羌国老皇帝所有子嗣的归德将军,我是将你们羌国打的落花流水再也没有一战之力的彭子征。”彭子征嘴角噙着笑:“我还是洛冰河,是世代压着你们羌人一头的洛家后人,是让你们羌人听一个名字就吓破胆子的前镇国大将军洛幕城的嫡孙!” 玉柳震惊。 这么多年,玉柳虽没有停止过追查当年那个小崽子洛冰河的踪迹,但她也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位彭子征就是洛冰河。但她又想到,无论是洛冰河还是彭子征,都在全心全意地辅佐当今圣上,对当今圣上忠诚不二,不由得开始疯狂大笑,笑的本已结痂的唇角再次裂开,淌下滴滴血珠:“稳了!稳了!哈哈哈哈,稳了!” 然后玉柳用留恋的目光看着身边匍匐在地的光头汉子,用羌语跟他交代道:“珍珠对得起公主,太阳神庇佑我羌人。” 彭子征顿觉不妙,飞速窜过去击打玉柳的喉头,玉柳立即吐出一些破碎的丸药。可是依然有些许丸药入腹,玉柳的面色飞速的青黑起来。彭子征点住玉柳的几处大穴,强行封住她的气血,然后有些气急败坏。 他娘的,这玉柳关了这么久也没想过死,怎么知道他是洛冰河就他娘的死了呢?他怎么就没发现这玉柳牙齿中一直藏着毒丸呢! 可是彭子征不想让其他的羌人俘虏看到他被摆了一道后气急败坏的样子,直接离开地牢回到地面上,然后,发疯。 郑希听到院落里彭子征的臭骂声,忙出去查看,就见他家的彭将军正对着空气一顿臭骂。郑希见没有什么小兵需要他救场,就准备悄悄退下去,留着彭子征一个人发疯得了。谁想到彭子征的狗耳朵已经听到郑希的脚步声,直接把郑希喊了回来:“草草草!玉柳他娘的服毒了!我他娘的刚跟圣上夸下海口她就他娘的服毒了!草草草!王八羔子!!!郑叔!咱俩过几招!” 郑希脚步加快,边逃边回绝道:“你饶了你郑叔的老腰吧!” 彭子征满心怒气无处纾解,且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纾解,因为他还得找皇上要一下太医院的院正,看看能不能把玉柳救回来。 御书房内。 皇帝看着丧眉耷眼的洛哥哥,也不忍心笑话他了,但也没宣太医,只是提醒彭子征道:“朕给你的那五个人里,不是有一人擅毒经吗?洛哥哥为何舍近求远?” 第151章 老神棍又被掀翻了摊子 听了皇帝的话,彭子征愕然,不觉问出了口:“是谁?” 皇帝又不高兴了:“你还好意思问朕?合着这么久了你还没收拢了那五人?” 彭子征有些汗颜小声嘟囔道:“这不最近忙嘛……还有那个小偷和老神棍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皇帝抿了抿嘴,感觉有点对不起自己的那些师弟师妹了,就冲着彭子征到现在仍然喊时秒为小偷,就知道这五人在彭子征那儿绝对没得到重用。皇帝揉了揉额头:“罗娇娘医毒双绝,你找她去吧。还有,你把这五人还给朕吧,没得让他们在你那里吃白饭,荒废时日。” 别看彭子征似乎不怎么看中无痕先生的这五个徒弟,可是皇帝一说要收回这五个人,彭子征心里立马又觉得不想放人了,因此他笑嘻嘻地回皇帝说:“不荒废不荒废,臣先忙,臣告退。” 彭子征并没有直接去找罗娇娘,因为周婶子被李宝儿骚扰后就搬家了,而彭子征并不知道这俩女子去了哪里,所以他找了这五人中最好找的一个:老神棍。 老神棍果不其然还在摆摊,而彭子征实在搞不懂这小老头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摆摊算卦,一直摆摊一直砸,砸了之后复又砸。就像此时,老神棍赶走了一个看上去明显出身富裕的公子,反而拉着一衣着褴褛的壮汉,讨好地笑着揽客:“这位壮士,算一卦吧,小老儿的卦很灵的。” 壮汉明显不想浪费钱在这神棍身上,一个扬手就把老神棍推了一个趔趄:“滚!” 彭子征撇撇嘴,接住老神棍后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赶紧的,带我去找罗娇娘。” 老神棍双脚刺拉着地面,不想走:“哎呦将军,你咋还耽误我生意呢?挡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知道吗?” 彭子征好笑:“你没看人家并不想跟你做生意嘛?” 老神棍倔强道:“不行,我就要算,算不了我哪儿也不去。” 彭子征撒了手,大步走向那看热闹的壮汉,抛给他一串铜钱道:“让他给你算一卦,这钱就是你的了。” 壮汉自然乐意,颠了颠钱串子后塞到了怀里,坐到了老神棍摊位前。 老神棍:“这位壮士生辰八字给小老儿说一下。” 壮汉很硬气地回道:“不知道!” 老神棍也不恼,笑眯眯地继续说道:“那小老儿看一下壮士的手相?” 壮汉把他那黑黢黢的厚实手掌审了过去,老神棍掏出张帕子仔细把这壮汉的掌心擦了干净,细细看了后说道:“这位壮士,你虽是鳏、孤、独三弊俱全,却是大富之相啊!” 壮汉不太懂什么三弊,却知道大富,心下一喜,催着老神棍继续说下去。而一旁的彭子征却憋着嘴摇着头心想:得,老神棍今日这卦摊又要被砸。鳏是指没老婆,孤是指自幼失怙没了双亲,而独则是没有子嗣。就凭老神棍说这壮汉没老婆没爹娘还没孩子的命,今日这摊子指定保不住。 老神棍继续笑眯眯:“但你这大富的命格还需要一个契机,只需要契机到了,财富如海水扑来,挡也挡不住!” 壮汉激动地脸都红了,而周围围观的老百姓们也将信将疑的打量这个乞丐般模样的壮汉。就听老神棍继续说道:“这个契机在皇宫,只需要壮士断了这子孙根,去宫里做个宦官,日后的财富……” “我操你奶奶的!”壮汉没听完老神棍的话,一下子掀翻了老神棍的摊子…… 第152章 有请罗娇娘 周围的百姓哄笑一片,眼瞅着壮汉拎着老神棍的领口要揍老神棍也不管,还互相笑道:这不活该吗?说人家是当公公的命,没被打算算这老神棍身子骨硬朗。 彭子征上前一把按住了那壮汉,又掏出一锭银子扔给正满嘴脏话的壮汉,然后拎着老神棍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彭子征:“你这老头儿一天天的就是想找揍是吧?当初无痕先生怎么看上你的?是不是觉得你这身贱骨头看着稀奇才收了你?” 老神棍叹了口气,一脸深沉之色,道:“你不懂啊,这凡夫俗子普通命格我已看遍……” 彭子征咂了下舌头,不想听了。 很快老神棍就把彭子征带到周婶和罗娇娘的新住所,而开门的周婶子看来人是彭子征更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彭子征表明来意后,周婶子哼了一声道:“娇娘身子弱,可不敢再去将军府了,别回头又被彭将军给吓死了。” 彭子征压着怒火,好声好气地表明了自己是个粗人,平日里跟一帮兵痞子说话说习惯了,嗓门就大了点。这次一定好好注意,定然不会吓到罗娇娘。 周婶子依旧是拿乔了一番彭子征,又说她家娇娘在梳洗打扮,让彭子征慢慢等。 彭子征也就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不耐烦了,这他娘的等来等去拖来拖去,地牢里中毒了的玉柳早就嗝屁了!于是他抬起屁股就准备走,临走前喊道:“算了,这次就先不叨扰周婶和罗姑娘了。那人中的羌人宫廷秘毒,想来这会的功夫已然没救了。” 彭子征刚踏出一步,一股香风旋了过来,就见上次那娇娇弱弱的姑娘已经从里屋走到了门前,还扭头皱眉催促道:“是羌毒你不早说?还不快点儿走?” 彭子征压下要翘起的嘴角,心中暗自得意:我还拿捏不住一个你? 以彭子征对无痕先生的这几个弟子的了解,这五人性子虽然各有各的刁钻古怪,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爱炫技。 就像这老神棍专挑特殊命格去批命一样,这罗娇娘若是擅长医毒,自然也会对闻名天下的羌人秘毒感兴趣,所以彭子征小试了一下,果不其然。 等罗娇娘捏着鼻子提着裙角下了地牢后,看到那中毒的玉柳脖子以上都呈现出青紫蓝黄四种斑驳的颜色,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也不怕空气污浊了,更不嫌弃这地牢会脏了裙角了,直接搭上玉柳那血肉模糊的左右手开始双手切脉,边切脉边赞叹:“妙啊,妙!这羌毒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太妙了!” 彭子征很烦躁,插话道:“这人罗姑娘究竟能不能救?” 罗娇娘顿时不高兴了,回头剜了彭子征一眼:“你这叫什么话?觉得我不能救还找我干嘛?别吱声说些废话了,影响老娘的情绪。” 彭子征心里:草!老娘?你不是娇弱吗?你不是声儿大一点就能吓晕吗?这会儿你又成了老娘了? 但彭子征不敢再吱声儿了,谁叫他有求于人呢? 第153章 罗娇娘有点狠呀 罗娇娘在给玉柳切脉的时候,玉柳脚下匍匐着的那个光头羌匪还在叽里咕噜地说着话,彭子征能听出他在不断地说什么没救了没救了,没有人能救他的珍珠。但罗娇娘就听不懂了,她嫌这个人聒噪,直接一根银针扎在不知什么穴位上,那光头羌匪立马没了声音晕了过去。然后彭子征见那罗娇娘又抽出许多银针,双手指缝全部夹满,手法飞速的把这几根银针按次序满玉柳全身,之后她又双手切脉,松了一口气。 “我还需要研究一下彻底祛毒的方子,你给我准备间房,然后把这个男人也给我送上去。”罗娇娘边提着裙角往外走边吩咐彭子征。 彭子征:“你要这男人干什么?” 罗娇娘回头笑嘻嘻道:“我看他手筋脚筋都断了,我试试能不能接上。” 彭子征不乐意:“这人武功极高,你给他接上了再让他跑了怎么办?” 罗娇娘丝毫不担心:“我先把他脑子搅了,让他变成白痴不就得了。” 彭子征一抖。 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因为罗娇娘在归德将军府住下,其余四位无痕先生的徒弟也嚷嚷着要住进来保护罗娇娘,说什么这将军府一府的老光棍,他们娇滴滴的娇娘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 彭子征想起罗娇娘那一针下去让人秒睡的技能,心想谁不安全还不一定呢。但彭子征也不想和这几个刺头废话,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皇帝给他的人,勉强算是自己人。 彭子征很快被皇帝刘顼宣进了宫,一开始彭子征还以为皇帝要听他汇报一下这批羌人细作的审问进展,没想到皇帝却把他带进了后宫御花园,边让彭子征陪着皇帝溜达边跟他闲聊:“之前你手下有个叫李保保的小兵,为了他你还和八哥闹了点别扭。” 彭子征没想到好端端的,皇帝竟然提起了李保保:“昂,是啊。这李保保要回家娶媳妇去了。呵呵,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还要娶媳妇。” 皇帝:“哦,那你知道朕的八哥去找李保保去了吗?” 彭子征:“哈?这……为什么?” 皇帝叹了口气:“八哥对这李保保不一般啊。眼瞅着过年了,八哥却跑到一山野小民家去了,估计这年也不打算回来过了。” 彭子征顿住步子,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草!陛下!您这八哥不会是有毛病吧?他不会是喜欢娈童吧?这事儿您可得管,我家保保堂堂一个好小子不能被他糟践了!” 皇帝好笑:“之前不还把人家李保保揍得半死不活的,怎么现在又成了你家保保了?” 彭子征不管皇帝的嘲笑,揪着前面的话题不放:“不行,陛下,您给东莱王下个旨,不许他碰那李保保。这李保保都要娶媳妇了,他去凑合什么啊!” 皇帝睥着彭子征:“还要朕下旨?你不觉得朕管的太宽了嘛?” 彭子征不乐意:“这是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就算是不让那东莱王拉屎尿尿他都得给陛下憋着,陛下您咋还妄自菲薄上了?” 皇帝被气笑了,伸手打了彭子征臂膀一下:“朕看你这几年读书还是太少了,满嘴的污言秽语。” 第154章 刘曙住进了宝儿家 皇城那边正热热闹闹地筹备着一年一度的除夕宴,孟连山李家村的家家户户也没闲着。这几天,李八鲁家尤其热闹,山里的孩子跟约好了似得总往他家跑,叽叽喳喳地围观李八鲁家院子里拴着的漂亮马匹。那匹马儿有着油光水滑的黑色毛发,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而马儿踢踏动作之间,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展示这它的力量感。 “三丫,这就是马呀?果然比骡子漂亮呢!” “三丫,这是你家的马吗?它怎么不叫呢?” “三丫,都说骡子是马和驴生出来的,能不能让你家的马和我家的驴一起生头小驴子?” 贫瘠的山村孩童,并没有机会见识富人家才养得起的珍贵马匹,因此天天来三丫家里来看马,而李保保的小妹三丫此刻骄傲的像个女王,一边煞有介事地答复小朋友们的问题,一边炫耀似得用手顺着马匹腹部的皮毛。 马匹的主人刘曙此刻正坐在灶台下面的小板凳上,一边烧着火一边听站在边上炸肉条的李保保训话:“你好端端一个王爷不当,跑到我家抢饭吃,我家房间本来就不够,偏偏我娘还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你住,大过年的你让我跟三丫挤一张床,我真是服了你了!撤点柴火,现在我要小火儿!” 刘曙经过三天的刻苦学习,把灶房弄得兵荒马乱之后,终于掌握了烧火的技能,此时的他很开心,因为他烧火来她炸肉,这种场景让刘曙有种夫唱妇随的感觉,他不禁油嘴滑舌起来:“丈母娘盛情难却,我也没办法不是?而且我都说了让你和我一间房,是你不同意的啊!” 李宝儿赶紧对着刘曙嘘声:“嘘,小点声!什么丈母娘丈母爹的,小心让我娘听到了把你赶出去,大过年的你就在荒山野岭吃冷风去吧。” 想了想,李宝儿又补充了她落下的骂:“不要脸!我凭什么跟你一个房间?” 刘曙嬉笑着:“哥俩一个房间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李宝儿没好气的道:“你可闭嘴吧,大火,添柴!我爹娘要是知道你知道我是个女子,你这个王爷算是当不成了,直接留在我家当穷女婿得了。” 刘曙很惊喜:“啊,这么容易就可以办到吗?你先等我一下,我有些心里话要跟丈母娘说!” 李宝儿踢了刘曙一脚:“给我好好看着火儿!” 刘曙单人单马的追到李保保家,着实让李保保没想到。而李保保的父母得知这位白净俊秀贵气逼人的公子是李保保在京城的主子东莱王后,又是拘谨又是热情地把人请进了屋,得知这位王爷想体验一下乡野生活后,十分迅速地把李保保的房间收拾了让给了这位尊贵的客人,并且提前把正月里吃的各种肉菜摆了出来,就怕原本的粗茶淡饭扎了这位王爷的嗓子眼。 原本这李八鲁家有三间卧房,一间李八鲁夫妻住,一间大儿子李贝住后来成了三丫的房间,还有一间收拾的最漂亮宽敞的房间是李保保住。现如今刘曙来了,李保保的好房间自然是让给了刘曙,李保保只能和三丫挤一张床,这让习惯了一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李保保充满怨念。 但刘曙很开心。 因为他睡得是李保保的床,李保保的枕头,这怎么能不算是同床共枕呢?嘻嘻。 第155章 除夕夜 除夕夜。 李八鲁家都是疼孩子的,也没有守岁的要求,尤其是今年家里还有东莱王这尊大佛,所以吃过饭后早早打发了孩子们去睡觉。 刘曙睡不着。 不是因为大过年的想念京城那个不是家的家,而是激动的。 其实刘曙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等听到隔壁屋李八鲁那响亮的呼噜声儿后,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后来到李宝儿的房间门口敲了敲,轻声问道:“宝儿,睡着了吗?” 李宝儿:“睡着了。” 刘曙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李宝儿还是这么可爱:“出来待会儿呗,看星星看月亮。” 屋里窸窸窣窣穿鞋走路的声音,李宝儿撇着嘴开门道:“有没有点生活常识?除夕夜哪来的月亮?” 刘曙又嘿嘿地笑了:“那就看星星,咱这边儿的星星特好看,又亮又多。” 李宝儿继续diss刘曙:“你是真没文化假没文化啊,就不能说个什么繁星点点众星拱北之类的。” 刘曙笑着,拉着李宝儿的手出了门。两人也没敢走多远,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闲逛着。村子里头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寒冷的冬夜似乎也因为这热闹的声音,变得温暖了一些。 “刘曙,这么冷的天,咱为啥要出来呀?”裹着新棉袄的李宝儿,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小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 “这不是来看星星嘛!” “刘曙,你可真逗,大过年的,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看星星?我还以为你有啥重要的事儿要跟我说呢。走吧,回去睡觉啦。” “哎,等会儿!”刘曙赶忙拉住转身要走的李宝儿,“咱俩等过了子夜再回去呗。” 李宝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你小子是想和我一起跨年呀。” 刘曙的眼睛闪闪发亮,用力地点了点头。 冬季的空气寒冷而干燥,可能是少了水汽云层的干扰,让天上的星星看起来更多,更亮。虽说那银河变得暗淡如轻纱,但清晰可见的星座反而让这除夕夜的星空更加的璀璨壮丽。李宝儿脑子里突然想起苏轼的一首词,也不管应不应景就背了出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好词!”刘曙赞叹,“你也看到天狼星了?” 李宝儿来了兴致:“还真有天狼星?在哪儿呢?” 刘曙来了精神,伸手指向天空的东南方:“你看到那边八颗星星组成的如同井般的图案吗?这是井宿。你在里面找最亮的星星,那就是天狼星。” “天狼星竟然这么亮啊!” “嗯。天狼星一向被认作是恶星,若是其异常明亮则主侵略之兆。” “哈?不会是真的吧?” “假的呀,哈哈,父皇说过,星宿只是星宿。治理国家不能靠鬼神。” “……” 刘曙没听到李宝儿接话,低下仰的有些酸痛的脖子,就看到李宝儿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便问:“怎么了?” 李宝儿:“先皇也会跟你说治国之术吗?你京城那栋宅子是不是先皇给你准备的啊。” 刘曙心头一愣,旋即笑着揉了揉李宝儿的脑袋:“你还挺敏锐。” 第156章 有金猪要拱我家白菜 “其实,宝儿,有些话我谁也不能说,说了就会连累听到的人。”刘曙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宝儿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发问:“刘曙,你是不是身上有功夫?” 这话题转的有点儿太快,但刘曙还是老老实实承认:“对呀,宝儿你果然很敏锐。” 李宝儿有些小骄傲又有些小鄙夷:“傻子也能猜出来好不好。我在归德将军府的时候,你能躲过府里的巡卫摸进来又摸出去,要是你身上没点儿功夫那就是你这身运气好到爆。” “昂,你为啥突然问这个?我也不是刻意瞒着你,你不问我也就没说啦。” 李宝儿更加鄙夷的抬着傲娇的小下巴:“少来!你不就是想在我跟前装柔弱装可怜吗?算了算了,这些无所谓。你功夫好,你是不是能察觉到周围五里地十里地的有没有人?” 刘曙没逞强:“勉强五里吧。” 李宝儿循循善诱:“所以,咱现在方圆五里若是没有人的话,你跟我就算说了啥也没人知道不是吗?除非你不信我。说罢,心里有啥事儿别憋着,姐姐给你开导开导。” 刘曙有些感动,想了想,说出了一句自认为石破天惊的话:“我觉得我可能是先皇后的嫡子。” 李宝儿并没有刘曙想象中的惊恐:“那当今圣上呢?宸太贵妃的?狸猫换太子?” 刘曙苦涩地点了点头。 李宝儿拍拍刘曙的肩膀:“多大点儿事儿!你以为当皇帝多轻松?那皇宫的门都出不去几趟,一整个国家的工具人罢了。还是说你想当这个皇帝?” 刘曙连连摆手:“我可不想。我只是,哎,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从下母妃只会无视我反而去讨好刘顼的原因了。” 李宝儿嘻嘻笑了,张开怀抱道:“哎呦小可怜,原来是缺乏母爱了,来,到姐姐怀里,姐姐抱。” 刘曙一脸惊喜,晃着他那一米八的大个子就要栽到小小的李宝儿怀里。李宝儿的警铃大作,顿时变了主意,直接收起了臂膀晃点了刘曙。 远处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象征着子夜时分的到来。两人捂着耳朵,在喧闹的鞭炮声中开始对彼此说出新年的祝福。 此时,李八鲁的家里,八鲁媳妇手里攥着个装了一枚铜钱的红布包把在鞭炮声中还打着呼噜的李八鲁推醒。她本来要趁着孩子睡觉,把这压岁钱塞到孩子的枕头下的。结果去了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三丫一个小娃娃呼呼大睡。八鲁媳妇心慌了一下,跑出屋子看到那东莱王的马儿还在,又大着胆子敲了敲东莱王的房门,结果里面没有人应声。八鲁媳妇不淡定了。 “怎么了?天亮了吗?吃饺子?”李八鲁迷迷糊糊醒过来。 “吃啥吃,宝儿和东莱王都不见了!” 李八鲁忽的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就要出门找人。这个时候除夕子夜的鞭炮声已经间歇地停止了,李八鲁和八鲁媳妇齐齐听到篱笆院门吱呀推开的声音。俩人默契噤声,就听到自家女儿和王爷进了屋子,然后小声分别,各回各房。 大过年的,李八鲁面色铁青。 第157章 男人,呵 大年初一的早上,各家各户喜气洋洋走街串户的去拜年。 由于今年东莱王也在李家过年,所以八鲁媳妇也给东莱王准备了一套新衣新鞋,虽说也只是粗布简袍,但东莱王很是欣喜,因为他的这身和宝儿身上的棉袄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吃饺子地时候,他总觉得保保的爹娘对他的态度有点怪异,尤其是保保爹的脸色,跟强颜欢笑一般。 本来初一的流程是李八鲁和八鲁媳妇带着三丫出门拜年,让李宝儿陪着做客的东莱王,结果早上吃完了饺子,李八鲁就扯着李宝儿跟他们一同走了,还说什么宝儿久不归家,也该趁着过年给族里的长辈拜个年。结果大年初一的,李八鲁家徒留东莱王一个人孤零零的守门。 “爹,娘,咱们就这样把刘曙一个人扔家里,是不是有点儿孤立人家?”路上,李宝儿问道。 李八鲁鼻子里哼了口气:“大过年的我不说你,你等过完年的!” 李宝儿委屈,转向自己的娘:“娘,大过年的,爹这是咋了?” 八鲁媳妇有点憋不住,问道:“宝儿,东莱王不是你先前的主子吗?你怎么对他没得一点尊卑有别,还直呼东莱王的名讳?” 李宝儿有些尴尬,说习惯了。 很快,热热闹闹的年过完了。大年初八,李八鲁就要去镇子上继续做他的账房先生了,所以临走前的这几天他总会拐弯抹角的问刘曙什么时候回京城。 刘曙自然知道这是人家在暗戳戳的赶人,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之前老丈人老岳母不是很喜欢他吗?他也没在这里吃白饭,银子也使了,活儿也干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刘曙不想走,所以他索性装听不明白,这老两口总不能明着赶人吧? 李宝儿也看出了自家爹娘的古怪样儿,李八鲁甚至还打算带着李宝儿去镇上当学徒,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明摆着不放心她和刘曙在一起吗?李宝儿隐隐有个猜测,估计这便宜爹娘看出刘曙对自己的心思了,这上演着棒打鸳鸯呢。 但李宝儿不说,她有点恶趣味的看刘曙在她爹娘面前左右支绌装糊涂的样子。直到初七了,一家子围着饭桌吃完了饭,李八鲁开始难得的开始了大家长发言:“现在有的人家啊,贪图富贵,为了几个银子就让自家女儿去给人当妾,我李八鲁最恨这等父母!” 李宝儿撂下筷子乖乖听讲,刘曙给李宝儿打眼色询问这是不是在点他。 李八鲁继续说道:“妾是什么?是奴婢,是下人,妾通买卖,别看那戏文上说的什么情情爱爱娇妻美妾,这男人啊,新鲜景儿过去了,甭管当初说的多好听,一两银子也就把自己的美娇娘卖了出去。” 李八鲁特意瞥了一眼刘曙:“我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宝儿正在喝饺子汤,一口汤差点喷了出去。偷眼儿看刘曙,就见这小子依然发挥着他擅长的装纯模式,瞪着那双湿漉漉的小狗眼一脸认真的听着李八鲁讲话,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李八鲁嘴上的坏东西男人中的一个。 第158章 自己的女儿竟然是女登徒子 李八鲁这套对男人深恶痛绝的宣言并没有让桌子上这两个孩子有所动容,他看着埋头喝饺子汤喝个没完的李宝儿和一脸认真听讲还频频点头眼露崇拜之意的东莱王,郁闷的都快憋死了。最后他直接点名了:“总之,我的女儿,绝不给人做妾!” 认真听课的刘曙终于开口了:“李大叔说的是,曙听懂了,曙的女儿也绝不给人做妾!” 李宝儿的饺子汤又差点喷了,刘曙,你是懂装傻充愣的。 李八鲁快气死了,口气不自觉就重了起来:“东莱王都没娶亲,想那么远干什么!” 刘曙仿佛恍然大悟般:“哦哦,对,李大叔,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所以做好男人从我做起,我刘曙今日对天发誓,此生绝不纳妾,绝不糟蹋别人家的好闺女!” 李八鲁沉默了。这小子用起这么没后路的誓吗?我李八鲁是这个意思吗?你是东莱王啊,我管的着你今生今世怎么活吗?我是说你别打我女儿的主意你是不是没听懂?这东莱王不会是个傻子吧。 李宝儿却是懂了这段时日爹娘的不正常。想来也很容易想明白,她李宝儿是什么出身?那刘曙又是什么出身?倘若刘曙对自己有意思,那也绝无可能娶了自己做正妻。想到这里,李宝儿不觉叹了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 刘曙听到了李宝儿的叹气声,也开始了他的感叹:“哎,李大叔,您有所不知。曙虽生于皇家,在外人眼中富贵权势皆不缺,且曙也自觉长相尚可。可是曙的这些条件在曙的心仪之人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李宝儿:“嗯?” 李宝儿:我什么时候说你一文不值了?我李宝儿有毛病啊跟一个一文不值的人来往? 刘曙继续哀怨的表态:“李大叔,小侄心里苦啊!小侄虽不说算不上那等淡漠名利的名士,却也不是个重利恋欲之人。曙为了心爱之人,都跑到人家家里了,想着只要有她,吃糠咽菜也觉得甘甜,只要娶了她,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曙的家,可是……哎,可是那人心狠啊,她也说了中意曙,却就是不答应曙的求娶,有时候,曙都觉得自己这是遇到了戏耍感情的女登徒子,玩曙如屠狗……” 李八鲁和八鲁媳妇齐齐看向李宝儿,又看回刘曙,就见刘曙正用充满哀怨的眼神光明正大的瞅着李宝儿,仿佛再跟李宝儿父母告状:对,玩我的那个人就是你们的好女儿,李宝儿。 李宝儿那一碗饺子汤已经见底。她冷笑一声,心想刘曙牛啊,这是在逼婚吗?因此她凉凉的开口道:“没想到东莱王果真是性情中人,既然东莱王如此中意那女子,想必就算入赘她家也是甘之如饴吧?” 八鲁媳妇手中的碗当啷一声掉在了桌上,也不管那碗了,伸手拍了李宝儿一巴掌:“我看你真是胆子大了,怎么跟东莱王说话的?仗着王爷平易近人就敢如此无礼?脑袋不想要了?” 刘曙却站起身来阻拦,还一脸嘚瑟地回答李宝儿的问话:“那是自然,别说入赘人家,就算是给人家当儿子曙也乐意。” 刘曙的亲爹是谁,是先皇啊!所以他这话一出,吓得李八鲁和八鲁媳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这话可不敢说啊!” 李宝儿坐着不动,翻了个白眼:“舔狗。” 刘曙站着不动,笑嘻嘻地看着李宝儿:“我是。” 跪在地上的李八鲁和八鲁媳妇:娘的!造了孽了! 第159章 刘曙甜舔小狗狗 李八鲁带着自己媳妇和三丫去集市上采购东西了。当然,年货还剩一大堆呢,他们真没啥要买的,主要是给自家女儿和那位东莱王让出点儿独处空间,让他们好好谈谈。 现在李八鲁也不对这俩人独处这事儿严防死守了,他算发现了,自家女儿对这东莱王拿捏的那是死死的,他们真没必要瞎操心。 路上八鲁媳妇儿不断地唉声叹气:“你说咱们当初躲进这山沟沟里图啥?咱让好好一个女儿扮成小伙子养了十六年图啥,不就是为了远离那个旋涡,留条活路嘛!现在可倒好,水不就山山反倒就水了。” 李八鲁沉默着不说话。 八鲁媳妇絮絮叨叨的越说越气,忍不住锤了李八鲁好几下:“当初是不是你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是不是你说的不让想那么远?现在好了!保保招来个皇家人!总不能真让那东莱王也窝在咱们山沟沟里当赘婿吧?” 李八鲁苦笑。 八鲁媳妇揍累了,又建议道:“不行,给芃恩捎封信……” “不行!”李八鲁快速否决,“上次恩弟说过了,最安全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保保和那个王爷在一起没什么,但若是保保和恩弟的关系被人发现了,这天就要被捅破了。以后,忘记那边儿的人吧。” 八鲁媳妇想抹眼泪,低头的时候看到三丫静静地听着两人说话儿,忙蹲下嘱咐三丫道:“爹娘刚才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到,以后也不准想,知道吗?” 三丫“嗯”了一声,但又问道:“那以后还管二哥叫二哥吗?” 八鲁媳妇斩钉截铁地答道:“对!他就是你二哥。” 三丫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八鲁的家里,刘曙兴奋地对李保保说:“你看,我也算在丈母娘那儿过了明路了,家也跟你回了,你是不是要给我个名分了?” 李宝儿坐在小马扎上烤着火,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腮帮子不说话。 刘曙假装委屈的控诉她:“你看看你,还要玩我到何时?我真想把我的一颗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啊,李保保,你这人真不道德!” 李宝儿啧了一声,还趁机拍打了刘曙一下:“过分了哈,谁说我玩你了?” “这样吧,”刘曙隐隐感觉还是个信任问题,于是开始给李宝儿出主意,“我猜来猜去,咱俩之间唯一的阻碍应该在你心里,就是你曾经说的那个不能示人的秘密。那现在我给你提示一下,除夕夜的时候,我告诉你啥了?” 除夕夜?刘曙说他才是先皇后的嫡子? 刘曙眨眨眼,带着满脸的提示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手里握着我的一个天大的把柄,只要你说出去,”刘曙顿了顿,然后手掌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循循善诱,“我肯定就没命了!你仔细想,你手里有我这么大的把柄还有啥不敢相信我的?这个秘密就是你栓我的狗链子,绝对不用怕有一天我会反咬你一口。” 李宝儿:“哈?刘曙你……你受虐狂啊你?哪有主动把自己比做狗的?” 刘曙嘟囔着:“不想比做狗也被你说了那么多次了,习惯了呗。” 第160章 答应了 李宝儿还是不敢冒险。主要是她觉得她玩不过一个古代人,刘曙这个秘密虽说真的很要命,但刘曙这个人权势也很大啊?万一有一天翻脸了,直接给她一个灭口,这条狗链子不也轻易的开了吗? 李宝儿不是不相信刘曙现在的真诚,她只是不相信永恒不变的感情,尤其是在两人阶级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 可是李宝儿又觉得自己的确喜欢刘曙,毕竟,会哄人会护人低的下头弯得下腰的奶狗有钱弟弟,谁不喜欢呢。 但,她李宝儿可以被砍头,被棍棒打死,就是不能被放火上烤成熟肉!也不能被大长钉子生生钉进脑门钉死在棺材里! 就在李宝儿被这些想象吓得一哆嗦的时候,脑子中有一窍突然灵光了:不对呀,现在刘曙那边儿的问题是我能不能嫁给他,而我这边的问题是要不要告诉他我其实来自于现代,可是这俩问题并不矛盾啊? 假设,嫁给刘曙后,有一天,我李宝儿还是回到现代了,那我李宝儿有损失吗?没有!我又不会因为失去一个古代老公而殉情! 李宝儿瞬时不纠结了,甚至心里在嘲笑自己这脑回路是不是被彭子征那个变态给带扭曲了。因此李宝儿猛地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俯视蹲在一旁的刘曙:“我想明白了!刘曙,我嫁!然后我这个平民女子怎么能给你这个王爷当正妻的事儿你来解决!” 充满豪气地说完这句话的李保保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有点软饭硬吃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句不要脸。 刘曙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紧接着喜悦如电流般在他的整个身体中游走,他抱起李宝儿转了两圈后就跑出了门。李宝儿跟着追出去,就见刘曙留下一句“不行我得释放一下情绪”然后噌的一下子窜到了一棵光秃秃的杨树上,又几个飞跃,踩着一个个的树杈子飞远了。 李宝儿简直是目瞪口呆,这就是轻功吗?这小子要飞怎么不带我一个?我也想玩啊! 等刘曙通过飞奔二三十里地释放完喜悦的情绪回到李八鲁的家里的时候,李宝儿看着这位头顶冒着热气的王爷大侠,不禁指着他哈哈哈的笑了:轻功快是快,牛也是真牛,但这速度也让刘曙那白皙的面颊被迎头的冷风拍的红成一片。 李宝儿心想:他不带我飞是对的。 等李八鲁夫妻带着手拿糖葫芦的三丫归家的时候,刘曙和李宝儿已经商讨好大体的方略。李八鲁叹了口气,他能咋办?他其实没什么办法。虽说这东莱王在李家村这些时日表现得跟普通女婿来老丈人家一样,又是嘴甜又是有眼力见儿,十足的谦逊有礼,一点儿没摆王爷的架子,可是他一个百姓小民却不能真拿他当普通女婿对待。考虑了半天,李八鲁还是试探地提出了要求:“宝儿能得东莱王的青睐,是宝儿的荣幸。只是,哎,我和保保娘其实不希望保保去京城……” 刘曙连个磕巴都没打就答应了:“岳父大人,您若是喜欢着孟连山,小婿便跟皇上换个这边儿的封地;您若是只是不想去京城,也不讨厌那东海之滨,咱就去现在的封地东莱。总之,小婿都听宝儿和岳父岳母大人的。” 李八鲁打着磕巴问道:“封……封地还能换?” 第161章 再审玉柳 一位王爷的封地能不能换,怎样换,孟连山的李家不知道。不过东莱王走后,李宝儿在家里也不能闲着,以她目前十六岁大小伙子这个成年劳力的身份在,就算保保娘不想让她下地干活她也得干,不然就是成了村里被人指指点点的懒汉了。 进了二月份,种地的人家就要开始春耕了。 李宝儿倒是不排斥劳作,种地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基因,她对这项活动充满了热情。因此等待刘曙的日子里,李宝儿天天跟着自己娘到田地里翻田,敲碎结块的土疙瘩,把需要耕种的土地提前疏通的平整松散。 而远在京城的彭子征也即将伴着皇帝前往耤田举行耕耤礼。 每年的耕耤礼都是一场复杂且庄重的仪式。帝王会穿上礼服,亲自在耤田中扶犁耕田,表示对农业的重视以及对农民的鼓励。 彭子征伴着皇帝参加完耕耤礼后,就会回到西南边境,继续为皇帝守卫汉国的疆土。 地牢里那批羌人细作已经审完了。给彭子征马背上扎针的那批杂耍细作不过是些小喽啰,当初之所以对彭子征做出刺杀也全凭着作为羌人对彭子征的一腔愤怒做出的报复行为。而那玉柳,虽被罗娇娘救活了,但却咬死了宸太贵妃就是他们羌人细作中的一员,而东莱王身上则流着羌人的血脉。玉柳这么一说,反倒像是想引着彭子征去杀掉这位太贵妃和东莱王一样,彭子征自然不会中这个浅显的圈套。 不过,在彭子征将玉柳那对长得黑乎乎的双胞胎也扔进地牢,并割掉其中一个男孩的舌头后,玉柳的嘴还是被撬开了一丝丝缝隙。 “彭将军,”玉柳的言语中带着绝望和死气,“稚子无辜,我身为他们的娘,不该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是我的错。你我虽说阵营不同,但我也知道将军您是个英雄,何必,何必给自己的身上加一层虐杀孩童的罪名……” 彭子征的眼神依旧冰冷,他提着那把带血的尖刀,一下子卸掉了另一名孩童的下巴,然后拉出他的舌头,话语森寒:“玉柳姑姑也知道稚子无辜?既然知道,我洛家一百三十七口性命里,那二十八具孩童便不是孩童吗?” 玉柳眼角的泪水混着血流了下来:“那是,那是九先生的决定啊!是你们汉人的九先生啊!” 彭子征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另一个孩童的舌头也落了下来,玉柳发出凄厉的“不”字。 “玉柳,你还打算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吗?你要这么玩的话,那我问一句就卸你儿子们的一个部件怎么样?” “慢着!彭将军,玉柳的身份无足重轻,所知之事也不及那中心位置。慢着!”玉柳看到彭子征的尖刀又对准了大儿的左眼,虚弱断续的话语顿时加快了起来,“彭将军!我只知道那位九先生的曾被先皇诛了三族,其详细身份只有公主知道啊!彭将军,稚子无辜,还请放过我儿,我所知道的一切都给您说了啊!” 玉柳几乎字字泣血。彭子征咬着牙问道:“你说的公主,是谁?那九先生,多大年纪,面貌如何?” 第162章 又是耕耤礼 “玉柳将所知全告诉彭将军,彭将军能否,能否放过我的两个孩子。”玉柳还在艰难地讨价还价。 彭将军很不耐烦:“只要你没有隐瞒,本将军自会答应你。” 玉柳苦笑一声:“我相信彭将军。公主就是羌国的静娜公主,是羌王最小的妹妹……至于九先生,玉柳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他如今年过不惑,身形瘦长。” “还有其他的吗?” “真的没了,玉柳两个孩子都在将军手上,玉柳,不敢隐瞒。” 彭子征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这一切的审问结果,彭子征自然会告诉皇帝陛下。但皇帝比彭子征还不信任羌人:“那玉柳虽说一直竭力把太贵妃和东莱王推出去,但难免不是故布疑阵,反其道而行。不过宸太贵妃为人蠢笨,不足为患,而朕那位八皇兄……哎。”皇帝不知想到什么,踱着的步子在御花园的一株老梅下停了,“朕的那位八皇兄,不要碰他。” 羌国那位所谓的静娜公主,皇帝的消息库里竟然没有这个人,皇帝让彭子征不用去查了,他这边会派出探子调查这个静娜公主,让彭子征好好地放松几天,毕竟年后三月初彭子征就要回边疆了。 没多久,彭子征就听闻皇帝下旨让宸太贵妃去皇陵,说是皇帝做梦梦见先皇思念太贵妃,因此特意下旨让太贵妃去皇陵陪伴先皇一段时日,所以这宸太贵妃不光过年没有回京城,直至二月份的耕耤礼到了她都还在皇陵待着呢。 回到耕耤礼这段时日,耤田位于京郊之处,圣祖皇帝在那边修建了奉农坛,每年的二月初都会有礼部安排好从祀从耕人员吟唱禾辞举办祭典,而京中公卿人家以及后妃命妇也会一同前往,在皇帝躬耕之后依次入田参与农事。一般来说这耕耤礼要举办三天,所以奉农坛那边不光有皇帝的小行宫也修建了许多宅院供这些公卿及命妇居住。 然而,人多的时候,总会有心怀不轨的人存在。虽说在这么重要的祭祀庆典上,没人敢弄些大的动作,但是一些小的私底下的言语龌龊还是有的。 平阳伯虽说落魄了,但身份在那,依然可以陪同皇帝参加耕耤礼,所以这次平阳伯夫人也带着自家的两个嫡子嫡女一同去了。 平阳伯夫人生的那位嫡次女名做嘉怡,现年十五岁,长得虽说是一副娇憨可爱的样子,那性子却如平阳伯夫人一般,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年少的时候,刘嘉怡就曾因为平阳伯夸了庶姐几句便直接将这位庶姐推入湖中,导致这位庶姐子嗣艰难,成婚三年依然没得个一儿半女。而平阳伯府内妻妾混乱向来闹的鸡飞狗跳,再加上平阳伯夫人一心想着对付自家伯爷收集的那些白月光周边顾不上治家,导致这刘嘉怡这霸道强势的性子也被传了出去,因此刘嘉怡虽然已经及笄,在这京中却没有人家上门相看提亲。 刘嘉怡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只觉得世人势利,觉得是她伯府破落了的缘故,因此她打算主动出击,给自己寻摸个夫婿。 第163章 刘嘉怡 刘嘉怡盯上了工部尚书家的长子金海。 这工部虽说在六部之中算个边缘衙门,只是掌管着皇宫府衙的修缮以及一些大的水利工程,但耐不住这工部尚书之子有出息,年纪虽说大了点,却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如今在金吾卫中升任了正四品下阶中郎将,前途不可谓不光明。再加上金海曾把刘嘉怡从疯狗追扑中救了下来,刘嘉怡只觉得金海就是老天给她准备的命定之人。 可是这金海实在是有些不解风情,刘嘉怡曾数次制造偶遇与之接触,那金海却永远端着一副君子样儿,看刘嘉怡的眼神正的如同礼仪标杆,所以刘嘉怡有些急了。 按说刘嘉怡如今堪堪十五岁,本不是为亲事着急的年龄,可是耐不住那金海岁数大啊,眼瞅着金海都二十一了,刘嘉怡也知道金家人在忙着给金海相看,她要是再不着急,她的命定之人可就要结了错缘。 所以刘嘉怡打算在这难得的祭祀集会上,主动出手。 奉农坛周围处处种满了迎春花,因为每年皇帝只会在这个时节过来,所以这迎春花便是取悦皇家的景致。而耕耤礼结束后,勋贵公卿以及各府的夫人小姐也会借着赏春的由头三五相伴,结交寒暄。 刘嘉怡找到金海的时候,他正和站在一簇开着热闹的迎春花前的吴岁宁说话儿。今日的吴岁宁打扮的也很应景,她身着一袭鹅黄色的春衫,宛若明媚的春光,举手动作间那衣料似有流光浮动,更显得亭亭玉立的吴岁宁娴静端庄,优雅从容。 刘嘉怡手中的帕子越攥越紧,肉肉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吴岁宁,都一个老姑娘了,没什么家世底蕴,父亲不过是凭着几分好运气脱离了寒门,母亲也不过是小官之女,她吴岁宁在这儿装什么名门淑女! 于是刘嘉怡故意把步子踩得有些重地向他俩走去,脸上却扯出娇憨天真的笑容,俏生生地扬声问道:“海哥哥和吴家姐姐好兴致呀,聊什么呢?嘉怡能听吗?”说罢还跟身旁的丫鬟低语了几句,发出脆生生的轻笑。 吴岁宁与刘嘉怡并不相熟,听着刘嘉怡对金海和自己的称呼,只当是着平阳伯府与金家有交情。因此只是对着刘嘉怡含笑点头:“刘家妹妹越发的俏丽了。” 刘嘉怡昂着肉乎乎的小下巴,眼睛笑弯成月牙,闻言伸手拍了吴岁宁一下:“吴家姐姐真会取笑人。” 吴岁宁有些不高兴,她不喜别人上来就对她摸摸碰碰的,因此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心想这平阳伯府虽说破落了,怎么这子女教养上也不上心了。 金海则含笑询问刘嘉怡的兄长近日可好,知道他也来了这耕耤礼,却因金吾卫的守卫公务,没得时间去打招呼。刘嘉怡闻言立马扯了金海的袖口道:“兄长刚才还提及海哥哥呢,嘉怡带你去找他。” 金海被嘉怡猛地一拉,却没跟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生气,只是回头跟吴岁宁告别道:“那琴谱我已吩咐小厮去取了,回头便给吴小姐送过来。” 第164章 马蜂 待金海和那平阳伯家小姐走了后,秋光有些不高兴跟吴岁宁嘀咕:“小姐,你没觉得那刘家小姐怪怪的,明明一个小矮子还昂着脑袋装骄傲,她以为她是公主啊?” 吴岁宁抿嘴一笑,敲了一下秋光的额头:“就你眼睛亮。” 冷画则提醒道:“小姐,那金家长子肯定不会同意给咱家入赘,而且奴婢听说那小金大人院里还有三个通房呢!” 吴岁宁停了步子,好笑的问冷画:“你是怎么觉得那金海会入了我的眼?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小心长了白发。” 冷画闭了嘴,秋光却支持冷画提醒吴岁宁:“那小姐就少和那金海来往,我看他对小姐你就是心怀不轨,一个老男人了还附庸风雅搜集什么曲谱,他一个武官懂什么音律吗?” 吴岁宁收起了笑意:“先不说那金海金大人的确善音律,就算他就是附庸风雅也不能从你的口中说出。小心以后祸从口出,你家小姐我也保不住你。” 秋光吐了吐舌头,冷画则轻轻拍了一下秋光,小声说她道:“平日里我说你嘴巴碎你还不以为意,你看,惹小姐生气了吧。” 秋光:“哼。” 吴岁宁带着两个丫鬟沿着那条被迎春花夹着的鹅卵石小路一路溜达,转了个弯就看到前面不远处自己的父亲正跟同僚说话,吴岁宁立马转了身往回走。 吴岁宁依然气自己的父亲欺骗了母亲和他们兄妹,这段日子不光不想见吴芃恩,连带着给父母请安也都不去了。她觉得无法看着父亲与母亲那假惺惺的举案齐眉样儿,又不忍心戳破母亲心中的美好。 冷画和秋光自然知道自家小姐突然折返是为了什么,也不敢吱声,悄默声地跟随着自家小姐往回走。因着吴岁宁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她便懒得去应付遇到的世家夫人小姐,因此越走越偏,奔着没人的清净地方散散心。 有皇帝在这奉农坛,这周边自然很安全,所以吴岁宁虽然只带了两个丫鬟,也不会害怕这僻静的地方会有什么贼人,而且这处位置迎春花丛格外茂盛,那修出的路面都快被长长的开满鹅黄色花朵的迎春枝条遮住了。 然而如此花团锦簇却无人踏步的地方自有它无人踏步的道理,吴岁宁正因着这满目的明媚春光心情逐渐豁达,并没有注意到一旁那高大树木上还存着若干的马蜂窝,而那本来结结实实挂在树上的马蜂窝突然被一颗石子击下,直坠坠地就要往吴岁宁头上落。 落了吴岁宁两步的冷画和秋光还没来得及尖叫着扑向吴岁宁护住自家小姐,就见一高大的身影飞了过来,先是一脚踢飞了那奔着吴岁宁落下的马蜂窝,继而将吴岁宁一整个的搂在怀里并用硕大的披风将吴岁宁裹了个严严实实。 然而马蜂窝虽然被踢飞了,马蜂依旧会飞回来。有着强烈复仇心的马蜂群嗡嗡叫着呼啦啦地飞向那蹲地裹住吴岁宁的人的后背,前仆后继地用尾巴上的针去教训这胆敢踢碎它们房子的坏人。 冷画和秋光愣了愣,立即徒手拔下几丛迎春枝条,然后冲上去就抽打护住自家小姐的彭子征的后背,试图把那些马蜂死士从彭将军的后背上驱赶开来。 第165章 护岁宁 单凭几簇花枝子是扇不走马蜂的,俯身裹住吴岁宁的彭子征不光还继续被马蜂盯着扎,还被秋光和冷画两个丫鬟扇了满头满脸的迎春花瓣,而秋光和冷画也被马蜂叮的吱哇乱叫。最后彭子征吼了一句“滚开”然后裹着吴岁宁窜走了。 秋光和冷画顶着两个猪头肿脸看着马蜂追着彭子征消失的无影无踪,冷画说:“怎么办……” 秋光定了定神,像是劝慰冷画也像是说服自己:“没关系……那是彭将军……” 冷画:“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掉下个蜂子窝?” …… 刚才彭子征听到了暗器破空的声音,身子比脑子快地飞过去护住自己师妹,他在裹住吴岁宁的那一刻脑子里先冒出的想法竟然是:师妹窈窕,抱起来却这么柔软…… 但很快这点儿旖旎之念就被那嗡嗡的蜂鸣和秋光冷画两个丫鬟的吱哇乱叫打碎。如今虽说衣衫还厚,彭子征也把脸面死死地埋了下去,但依旧有马蜂顺着那露出的脖颈,蜇了几下彭子征。彭子征不是习惯忍耐防守的人,立马决定裹着吴岁宁逃离这里。 可是彭子征的这个决定却是大错特错,那马蜂对活动的物体极为敏感,彭子征这一跑反而吸引了马蜂群的大部分火力;且马蜂的飞行速度惊人,就算是彭子征这样的武功高手也跑不过马蜂的追击。彭子征只能将怀里的吴岁宁更紧地压向自己的胸膛,并用披风把她捂得不漏一丝缝隙,好险没把吴岁宁给憋死。 吴岁宁被彭子征这个蠢货快气死了,她的脸和胸脯都被紧紧压在彭子征的怀里,也不知这狗贼是怎么做到边裹着她边跑路的。吴岁宁感觉自己的鼻子都要被压歪了,而彭子征因为奔跑跳跃散发出的热气也与吴岁宁一齐被束缚在那厚厚的披风里,将吴岁宁环绕,更是让吴岁宁羞愤难当。 吴岁宁拼命挪动脑袋,想给自己的嘴巴腾出点空隙,也好给彭子征提个醒马蜂怕火。但吴岁宁的这些挪动却让彭子征分了神,觉得喉头干干的,于是边跑边哑着声音好心提醒:“师妹,你别乱动。” 吴岁宁终于把自己压扁了的嘴巴从彭子征胸膛上错开位置,然后就是气急败坏地娇叱:“蠢货,用火折子啊!你真以为你跑得过马蜂?” 彭子征陡然醒悟,纵身一跃攀爬上一棵高大的常青树,借着枝叶的掩映迅速撕下一截棉袖,掏出火折子点燃那截棉袖就冲着飞来的马蜂挥舞。 死死抱住彭子征的吴岁宁在这二三十米的高木上吓得腿都快软了,再加上彭子征选的这个破地方,还有一些挂在树上的干叶,吴岁宁真怕彭子征没把马蜂熏走先把他俩连同这棵树一起给点了。然后,人们就会发现她吴岁宁和彭子征紧紧搂在一起被烧焦了的尸首。 可是,现在的吴岁宁,不敢动,不敢骂,只能听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死死攥住彭子征的外袍哗哗地流泪…… 第166章 心动 马蜂面对烟火,不甘心地退去了。彭子征带着吴岁宁从大树上跳下来,掀开斗篷,看到的就是吴岁宁一张哭花了的脸,不光口脂糊的一塌糊涂,还有那精心描画的黛眉,也被蹭的乌蒙蒙一片。 彭子征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吴岁宁还在哽咽着哗哗地流眼泪,手忙脚乱地就抬手替她抹掉泪水。吴岁宁那娇嫩的面颊立马被彭子征有着老茧的粗糙指腹划痛,呼了声“痛”就拍开了彭子征的手。 此时他二人已经离开奉农坛一段距离了,彭子征难得对这京中贵女的规矩机灵了一回,建议道:“我找个客栈,师妹你先梳洗一番我再送师妹回去?” 吴岁宁渐渐止住了哭,用帕子印干了脸上的泪水,言语委屈道:“你再把我的丫鬟找来,客栈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梳洗?” “好好好。”彭子征忙不迭的答应,又把披风往吴岁宁头脸上罩了罩,好心提醒道:“师妹你这身裙装虽是好看,但着实扎眼,容易被人认出来,还是委屈师妹先用我的披风裹住了……” 吴岁宁红了脸,气呼呼地打断他:“用你说!” 彭子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是一种从没体验过的强而有力的跳动。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跟在吴岁宁身后亦步亦趋。但前面的小姑娘又不乐意了,回过身来说道:“彭将军,你是想让我带路吗?” 彭子征竟然被这句话弄得脸皮燥热开来,只觉得自己的脑壳坏掉了,师妹骂他蠢货是对的,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师妹怎么可能知道该往哪里走? 找到客栈安顿下吴岁宁后,彭子征就托店伙计去奉农坛给吴岁宁的丫鬟捎信儿,还给了店伙计一块自己的令牌方便他证明身份。 来的人是银烛。 秋光和冷画在彭将军把自家小姐带走后就匆匆回到她们吴家的院落里告诉了银烛这件事,然后就去找随行的府医去看头脸的蜇伤了。这几个丫鬟都跟彭子征打过交道,虽说这几次交道打的都不算愉快,却也信了彭子征的人品,鲁莽是鲁莽了点儿,但绝对会护住自家小姐,因此银烛也不敢擅自离开寻找,只等着彭将军送人回来。 银烛接到信儿匆匆来到客栈,给自家姑娘净了面梳了头发,细细地涂了面脂画了妆容,还带了套新的衣衫给吴岁宁换了,扶着吴岁宁走出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彭子征还守在客房门口,跟个看门的护卫似得。 吴岁宁本想问一句“你怎么还没走”,又想到今天毕竟是彭将军从马蜂群中护住了自己,所以软了画风,福了福身子,道谢:“今日多谢彭将军相助,适才岁宁被变故惊扰了心神,言语无状,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彭子征的糙脸又热了起来,他第一次听到吴岁宁如此娇娇软软地跟他说话,那声音又是如此好听,如黄莺出谷,听得他心再次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彭子征忙说举手之劳,还表示准备护着吴岁宁回奉农坛。 吴岁宁想了想,再次道谢便答应了。 第167章 莽撞求娶 马车是银烛来的时候自己驾过来的,如今彭子征要护着她们回去,便让彭子征做了这赶车的车夫。彭子征稳稳地驾着马车,嘴上却总想和吴岁宁说话儿。 “师妹,子征下个月初就要回西南边境了。” 吴岁宁无语,回就回呗,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师妹如今十七了吧,可曾定亲?” 吴岁宁有些羞恼:“将军您驾车说话小心灌了风。” “嘿嘿,不怕,我壮着呢!” 吴岁宁无奈,怎么你还以为我是在关心你的健康?于是闭嘴不再搭茬。 彭子征却不觉得尴尬,慢悠悠地边驾车边絮絮叨叨的跟吴岁宁说话,等快到奉农坛的时候,彭子征再次语出惊人:“师妹,你若没定亲的话,嫁给我可好?我身体好,长相也不差,再加上军功赫赫,肯定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马车里的吴岁宁和银烛都要石化了,什么情况?这是好人说的话?没经过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就这样大喇喇的把嫁娶之事问个小女郎,他彭子征就是个登徒子无疑了吧!因此吴岁宁吼了句“停车”,然后自家马车也不要了,拉着银烛就开始快步往回走。 彭子征呆了,这,他怎么又惹小师妹生气了?于是彭子征也撂下马车,快步追了上去:“师妹,你怎么了?可是我马车驾的颠簸?” 吴岁宁快气炸了,停住了脚步回身对彭子征冷笑:“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吧?彭子征,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 银烛也冷了脸,隔开彭子征和自家小姐,说道:“将军止步。我知道将军您镇守西南,军功赫赫,但是也不能如此戏耍我家姑娘。” 彭子征这才明白过来,忙着解释:“我没有戏耍师妹,下个月我就要离京了,这一离开估计又是数载,师妹你都十七了,我若再不抓点紧,明年你就十八了……” 吴岁宁咬着牙:“我就算八十了也跟你没关系!不许跟着我!混蛋!”然后快走变成小跑,匆匆逃离。 彭子征有些忧伤。 彭子征是个有了决定计划就会先执行看看的人,从不会前思后量磨磨唧唧。彭子征觉得自己很喜欢和吴岁宁待在一起,虽说每次吴岁宁都对他生气,但彭子征觉得那是吴岁宁不拿他当外人的做法。而且,他马上就要回西南了,若是不抓点紧,万一下次回来的时候吴岁宁给别人生儿子了咋办?彭子征甚至觉得自己很尊重吴岁宁啊,他想娶她,还先过问一下她的意见,哪里戏耍她了? 彭子征是玩不了一点儿暧昧,更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极限拉扯,用他本来的想法,喜欢一个人就该一步到肾,扭捏什么?堂堂一大老爷们,若是对心仪之人还支支吾吾欲说还羞等来等去的,整些闺阁女娘的花样,就该当个老光棍。 可是现在,可能当老光棍的人是他彭子征了。 所以彭子征现在很忧伤。他还没回味完吴岁宁香软的怀抱,就又把人给气跑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彭子征看到郑希,本想张开手臂抱抱他试试感觉,又止了步子,点了名跟吴岁宁身形相似的矮小士兵:“过来,站稳了。”然后张开手臂抱住了这个小兵。 小兵和郑希都僵了。 但彭子征很快松开了,还充满嫌弃地骂了一句:“硬邦邦的,一点儿不舒服!” 小兵都快哭了:将军,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身上舒服…… 第168章 暗算之人 彭子征不喜欢这种忧伤盘旋脑中的感觉,因此他决定做点正经事来把这种娘里娘气的感觉赶跑,于是他招来了一名机灵的随行士兵,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这次来奉农坛的官家女郎中,谁带的仆役有好身手。” 郑希好奇:“你打探人家闺阁小姐作甚?好端端的别招惹些麻烦。” 彭子征边思索边说道:“今日有人特意用石子打落马蜂窝想要蜇坏吴岁宁小姐。我当时急着救她,便没来得及抓住这背后之人。” 郑希不解:“那你怎么就确定就是其他小女郎动的手?” 彭子征冷笑一声,分析道:“故意扔个马蜂窝能有什么伤害?无非就是些闺阁女子在意容貌有损或失了体面,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只能是些小女郎间的争风吃醋罢了。” 郑希来了兴致:“争谁的风?吃谁的醋?也没听说那吴芃恩家的长女有跟人议亲的意思啊?” 彭子征非常自信:“我来这京中时日虽说不多,但陛下对我的器重都是有目共睹的,指不定哪天我外出行走的时候谁家女郎被我的器宇轩昂所迷,动了心思……” 郑希:“不是,怎么又扯上了你?不是说吴芃恩的长女吗?” 彭子征歪嘴冷笑,像是鄙视郑希的不解风情:“你看我跟这京中谁家女郎打过交道?只有我家师妹了!那暗恋我之人肯定是嫉妒师妹和我来往甚密,于是想当着我的面毁了师妹的容貌,这等恶毒阴损的女子若是被我逮住了定要拎着她当街走上一圈,让众人都知道这等女子究竟是怎样的面目!” 郑希:额……是这样的嘛? 郑希:虽然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可是我怎么觉得彭子征的这套说辞这样不靠谱呢? 打探消息的小兵很快就回来汇报了。此次来奉农坛的公卿家眷虽说不少,但带着家中未嫁之女的人家却不多。毕竟此行是场祭祀,还要耕地锄田做做样子,不是什么游园踏春,很多官家小姐是不怎么愿意参与的。 “回禀将军,属下打探了,这官家女郎身边带上一二有拳脚功夫的婆子奴仆倒是不少,只是据说那平阳伯家嫡次女身边的婆子身手尤其可以。据说是那平阳伯之女曾虐打街边之犬,结果遭到那犬的报复,被追咬的狼狈,所以以后那平阳伯之女出门都会带上那名会武功的婆子……” 彭子征嘟囔:“我好像没见过这平阳伯家的女儿啊。” 但很快,彭子征就不琢磨他和平阳伯之女是不是有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了,他直接吩咐人盯着那名婆子,一旦找到机会就把她捆了过来。 要说审一个被训练过的敌国细作可能会费点功夫,但审一个官家仆役对于彭子征来说简直是不要太容易。那平阳伯之女刘嘉怡的随身婆子很快吐了口,说那刘嘉怡看上了工部尚书家的长子金海,可眼见那金海对吴岁宁另眼相看,所以心生嫉妒,嘱咐这婆子寻了机会把这吴岁宁推入湖中,这春寒料峭,那吴岁宁就算被人从湖中救出来估计也会子嗣艰难,那金家的宗妇人选肯定不会要一个没了生育能力的女郎。 可是这婆子跟了吴岁宁一路都没见其往水边儿走,这婆子又眼瞅着吴岁宁即将经过一挂了马蜂窝的树木,因此弹出了石子将那马蜂窝打落,想着把那吴家小姐毁了容,也算是达到了自家小姐的目的。 这些供词把彭子征气的脸都黑了,一掌拍向一旁的桌子,生生的把那张工部督造的一腿三牙雕花榆木桌给劈碎了。 第169章 东窗事发 平阳伯府家又出乐子了。 据说那平阳伯家的二小姐在奉农坛被马蜂追的连哭带嚎,还差点把蜂群引到住在奉农坛的家眷堆里。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平阳伯家的二小姐不仅被马蜂蜇的肿头肿脸,平阳伯还遭到了皇帝的申斥:“汝之家族行为不检,汝之幼女招狗逗蜂,全无体面。汝为臣子,当以修身齐家为要,何以后宅不宁,子女无状?朕望汝深思反思,整顿家风,严教子女,约束行为。” 而在京中圈子里,各家夫人小姐对那刘嘉怡的态度也是更加避之不及:奉农坛那还有皇帝,这刘嘉怡就敢带着马蜂往人堆儿里钻,简直就把“我被蜇了你们也别好过”的心思昭昭地放在了明面儿上。一些夫人归家后也都警告自家子女以后离着那刘嘉怡远这点,没听说一世家小姐一天天的被狗追了又被蜂子追,跟这种人靠近,没得碰到雷劈她顺带电到自己。 吴岁宁听闻这些,虽说猜到可能跟自己先前遇到的马蜂窝袭击有关,更猜到如此粗暴的手段定是那彭子征做的手脚,可是心底对彭子征的羞恼并没因为他为自己的出头而减少几分。回京后的这几日吴岁宁一直心神不宁,脑中时不时的就会跳出那日被彭子征紧紧裹紧热气腾腾又坚硬如磐的怀中的景象,想到当时的自己整个人都被箍的和彭子征皮肉相接,吴岁宁整个人都乱了,失了向来淡定的稳定情绪。 彭子征却直接找到自己的皇帝兄弟,直接表明了自己要娶吴芃恩的嫡长女吴岁宁,虽说不需要皇帝帮他下旨硬抢,但也希望皇帝能帮他看着点儿,别让别家不长眼的人家抢了自己的媳妇。 刘顼一整个头大:“你想让朕怎么做?盯着太傅家的后院,遇到一个提亲的就赶一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喜欢那吴岁宁你自己努力去,别想拖朕掺和。” 彭子征十分没有边界感:“陛下,臣有您这根大腿不抱臣不是傻子吗?臣干嘛要给自己制造困难,有您这大腿不抱偏挑那难路走?” 刘顼没好气道:“那朕给你俩赐婚得了。” 彭子征连连摆手:“这样师妹肯定会生气的。臣觉得师妹肯定是喜欢臣的,不然为什么只对臣发脾气不对别人发?陛下您见到的吴岁宁是不是向来都是端庄得体沉稳淡然?可是她在臣面前却是灵动的很呢,嘿嘿。” 刘顼:“怎么,吴岁宁还把你骂美了不成?” 彭子征:“臣主要是怕师妹还不明白她自己的心意,万一负气嫁了别人咋办?所以陛下您一定要帮臣盯着师妹的婚事,可千万别让她走错了路嫁错了人。” 刘顼:…… 吴岁宁并不知道,彭子征给自己艰难的婚事上又添了一道来自皇家的阻碍。这日她正在家抚琴,就见秋光红肿着眼进来了。吴岁宁一曲终了,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秋光声音嘶哑:“小姐,我大哥被彭将军抓走了。” 第170章 救回秋大哥 秋家大哥被彭子征抓住了,真的是纯属倒霉。 这几日秋家大哥着了风寒,咽喉肿痛嗓音嘶哑。本来秋家大嫂把他拘在家里喝了几日药汤,但这秋家大哥却被这几日的清淡饮食给寡淡坏了,趁着秋家大嫂不在家的功夫,偷摸的跑到酒肆喝酒去了。 偏生那彭子征近来没了公务忙碌,闲的整个人除了想办法求见吴岁宁就是满大街地找酒葫芦。 对,彭子征还记得自己被一伙儿贼人绑进山洞恐吓他切了他的子孙根那事儿呢。他曾揪出几个挂了眼熟酒葫芦的人,验证一番却发现只是一些不相干地闲汉,于是彭子征将这些酒葫芦统统强行买下,然后带着这些酒葫芦徒手扫铺子,让一些酒肆店家去闻这酒葫芦里的酒究竟是哪种酒。 彭子征这人,虽说眼睛贼,耳朵亮,鼻子也灵敏,可是他却真的是不擅长饮酒,不然也不会牛饮了十坛子浊酒还喝断了片。可是他靠他那敏锐的嗅觉发现这些酒葫芦中都或多或少带着同样的酒香,这反倒引起了彭子征的怀疑。 要知道,这葫芦是地里长出来的活物,跟人一样,千人千貌,百葫百样,没的说这十几个酒葫芦生的跟一个模具里压出来的一样。而且,就算这十几个酒葫芦是一根藤上的多胞胎,巧的不能再巧地长成了一个模样一个大小,但也不能用这酒葫芦的人都会喝同样的酒吧。于是彭子征开始从这特殊的酒香入手,将这京城里的酒肆一一扫过,然后就碰到了哑着嗓子嚷嚷着馋酒喝的秋家大哥。 秋家大哥当初在那个山洞里吓唬彭子征的时候,是故意压着嗓子说话的,而此时的他虽然不再说着一口乡音浓重的外乡人话,那嘶哑的音色却跟当初刻意变化的声线一模一样。再加上秋家大哥那矮壮的无法作假的身材,一下子就被眼睛贼耳朵灵的彭子征给认出来了。彭子征当即喊了一声“好孙贼终于叫老子找到你了”然后提溜着秋老大就回了归德将军府。 酒肆老板是认识秋家大哥的,吓得忙跑去秋家叫人,秋家当时只有秋家二嫂在,妇道人家没了主意,锁上了大门就跑去太傅府上找自家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小姑子秋光了。 吴岁宁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让秋光不必惊慌。然后喊了银烛和冷画,将这几日彭子征天天送过来的各种小玩意一并包起来,带着人就去了归德将军府。 归德将军府一府的光棍小兵,虽说听得自家将军吩咐了,若是有官家小姐叫门直接放进来,但看到这好几个气势汹汹却宛若春光般美好的少女前来,还是愣了好几愣。 吴岁宁在一个小兵嘎的带领下,来到府上的正厅,就看到那彭子征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嘴角噙着洋洋得意的笑等着他。而左手下侧的椅子上正“坐着”被绳子捆成粽子般的秋家大哥。 秋光的眼睛又红了,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吴岁宁感觉到了秋光的紧张,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对着彭子征说道:“知道了?” 第171章 反守为攻 彭子征的笑意搂都搂不住,他靠在太师椅上,得意地笑着说道:“对,知道了。所以……” 吴岁宁打断他的话,凉凉地斥了句:“所以,还不赶紧的给我道歉!” 彭子征惊呆了,手指着自己:“我?我跟你道歉?” 吴岁宁自顾自的坐在了另一张太师椅上:“堂堂一个三品大员归德将军,醉酒闹市撒尿,不去痛击犯我汉国的贼寇,反倒是跳到人家的马车上掳走闺阁弱女,你说,仅仅让你道个歉是不是很宽容?秋光,还不快去把秋大哥的绳子解了,屋里也不冷,不需要彭将军家的绳子给你大哥保暖。” 彭子征被吴岁宁这番胡搅蛮缠的话震的七荤八素,眼看着秋光小跑过去把自己抓来的俘虏给放了也没吱声,最后又扭头看向吴岁宁:“我当街撒尿?我掳人女子?” 吴岁宁微抬下巴垂着眼皮睥着彭子征:“快点儿道歉吧,我还急着回府呢。” “哈,”彭子征据理力争,“那你还绑了我砍我命根子呢!” 吴岁宁继续淡淡地问道:“所以说,如今的归德将军没了命根子?” 彭子征噌地站了起来:“老子的命根子结结实实的在呢!” 吴岁宁稳坐不动:“哦,那快点道歉吧。” 厅里站着的知道这事儿的吴家仆从和不知道这事儿的将军府兵都被彭将军和吴小姐这大胆的对话惊呆了。彭子征比吴岁宁还顾及脸面,将这些人轰到了外面,关门前恶狠狠地对这些人吼:“刚才的事儿要是有半个字儿传到外面去,你们的耳朵就都不用要了。” 被赶出来的银烛秋光冷画并着秋家大哥不放心自家姑娘和彭子征独处,顶着彭将军的气势就要往里冲,吴岁宁却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彭将军不喝醉的时候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你们不必担心。” 关上房门的彭子征回身:“什么叫做算是?是‘就是’!” 吴岁宁反唇相讥:“所以彭将军这是承认了您喝醉的时候不是了?” 彭子征抓狂:“吴岁宁你不能总这么欺负我!” 吴岁宁:呵呵。 彭子征在厅里踱了几步,每看一眼吴岁宁那张漂亮的巴掌小脸,气儿就消了几分,最后他又坐回太师椅,老老实实地跟吴岁宁道歉:“算了,就当我错了,对不起,师妹咱俩好好说话成不?” 吴岁宁细长的眉毛一挑:“就当?” 吴岁宁呵呵凉笑:“彭大将军,您不会是认为我吴岁宁费尽心思的污蔑你吧?” “不会不会,是我错了。我喝酒断片儿,师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彭子征:已老实,求放过。 可是那吴岁宁的面色还是淡漠平静,也不对彭子征笑一下,彭子征难免有些急切:“那个,师妹,你看我也道歉了,咱俩之间的误会也都消了。你看你现在愿意嫁给我了嘛?” 吴岁宁的面色龟裂:“彭子征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嫁不嫁给你跟你道不道歉有什么关系!” 彭子征好似一脸不解:“话儿都说开了,我也没有其他对不起你的事儿了吧?为什么不能说你嫁我的事儿?” 吴岁宁:“你!” 第172章 大理寺逃犯 由于彭子征的大嗓门,归德将军府的所有兵将都知道了自家大将军想要求娶吴岁宁小姐却被拒的事儿了。晚上回来的郑希跑到彭子征房里给他出主意:“我说子征啊,虽说你郑叔我没娶过媳妇,却也知道这男婚女嫁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真想娶那吴家长女,不如去找你的老师吴芃恩。” 彭子征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要娶的是吴岁宁,又不是吴芃恩,我找他干什么去?” “嘿~”郑希被彭子征怼的一噎,“你小子听不懂人话是吗?” 彭子征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不懂,吴岁宁心有谋定,意动才会身行,不是那般容易被周遭形势影响成算的普通女子。我若像对待普通女子一般让她迫于父母之命嫁给我,她估计会有百种方法让我不痛快。” 郑希:“要不,咱换个人儿?” 彭子征一开始以为郑希是让他换个人帮忙,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郑希是让他换个媳妇,彭子征十分不乐意道:“我彭子征是那种退而求其次的人吗?吴岁宁是这个世上顶顶好的小女郎,配我刚刚好。” 郑希撇了撇嘴,摇头走了。彭子征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咬定目标的,郑希在彭子征小时候都拗不过他何况是现在?郑希果断放弃。 不过,彭子征还没想出除了送礼讨吴岁宁欢心之外的法子,朝堂上又出了事儿,大理寺狱中有犯人逃狱了。 皇帝震怒。 这大理寺狱与诏狱不同,其牢狱环境比诏狱好,其对关押囚徒的刑罚上也没诏狱手段毒辣,可是能关进大理寺狱的囚犯基本都是一些犯了事的官宦人家。进了大理寺狱还能越狱,究竟是有人把手伸进了大理寺还是说皇帝的掌控太无能? 所以,大理寺狱的犯人逃狱这件事,这无异于让皇帝的脸面在满朝文武那儿落了一地。 大理寺卿王芒王大人以及工部尚书金大人据是摘了官帽跪在地上被问责,身后肯定也会牵连出很多被连累的人家。至于为什么工部尚书金大人也被牵扯进来,就是因为那囚犯越狱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那大理寺狱久未修缮,那关押犯人的牢笼竟早已腐朽不堪,才给了犯人逃脱的机会。 金大人也很是委屈,这大理寺需要修缮,那也得大理寺那边儿的人提请,然后户部批了拿出修缮的款项,他们工部才能着手这些事情。可是金大人沉于工巧手艺,不善言辞,怕说了被怒气上头的皇帝认为实在推诿责任,因此只是磕头跪地不敢给自己求情。 当然,大理寺卿王大人也觉得委屈。他一个大理寺卿,管的又不是他衙门里的房子牢不牢靠,且这大理寺统共两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却被皇帝插了一个时时翘班跑路的东莱王关系户,他实在是缺人手啊。 皇帝怒归怒,却也只是罚了工部尚书半年的俸银,又将刚升到大理寺卿的王大人降至为少卿且罚俸一年,然后宣了彭子征负责抓捕审问越狱逃跑的周伏森一党。 第173章 两个奸臣 刑部的比部郎中孙傲内心十分不安,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冲门口观望,把一旁强压烦躁坐着等人的大理寺少卿董其冒晃得有些火大:“孙大人,你再着急,瑞喜公公也不会因为你急就来的快些,快坐下吧。” 孙傲坐到董其冒身边,再次不安地问道:“董大人,陛下为什么会把追捕周伏森一事交给那彭子征啊?怎么说也该交给我们刑部……该不是……” 董其冒强装淡定:“天家心思不是我等能揣摩的,那位彭将军是陛下的新宠,或许陛下想给他身上加点什么功绩。” 其实董其冒说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堂堂一镇守西南的归德将军需要一个捉拿逃犯的功绩吗? 孙傲继续担忧:“我那侄子还能安进大理寺吗?不是说出了这事儿陛下就会重视你们大理寺人手不足一事,有了空缺……” 董其冒也很烦,都什么时候了,这孙傲还想着他侄子进大理寺的事儿。若是被王芒那蠢货发现周伏森是他放走的,事情就越牵扯越大了。但他也只能耐下心来劝慰孙傲:“彭子征还有不足一个月就要返回西南,陛下总不能因为追查一个小小的逃犯把彭子征困在京城,孙大人稍安勿躁。” 这孙傲在刑部担任比部郎中,虽说只是个从五品的官职,却是个实实的肥差。刑部的比部郎中掌句会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公廨、勋赐、赃赎等,过手的银钱甚多。可这官职的收入虽肥,在权势上却是不够看的,因此这孙傲在数次想往上走走却失败的情况下,转而改成把族里的小辈塞到一些可以掌权的位置上。 所以,这次孙傲给大理寺的董其冒送了不少好处,只为把自己那最看重的侄子塞进大理寺。 而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董其冒也想多归拢几个属于自己的人手,所以这事儿就这样你情我愿的成了。 董其冒本想着,牢犯出逃一事既能把大理寺人手不足抛到明面上,又能在皇帝面前给无能的王芒以及尸位素餐的东莱王上上眼药,还能从吏部那儿拿点修缮的银子一举三得。再加上这牢犯出逃责任在工部的督造质量不行,是他们大理寺被工部摆了一道,所以皇帝肯定会对大理寺轻拿轻放,然后着大理寺内部进行整顿追捕。或者说顶天了会把追捕逃犯一事交给刑部,那到时候把周伏森往孙傲侄子手中一塞,一个立功升职的好机会不就也有了吗?谁能想到这皇帝陛下直接撇开大理寺和刑部,把追拿周伏森一事交给了他们并不熟悉也走不上关系的归德将军彭子征,一下子打了董其冒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董其冒心里也在不安。 瑞喜公公是司设监的掌印太监,虽说这瑞喜公公只是掌着仪仗、大伞这些又虚又杂的事物,却是董其冒在皇宫内监中能搭上的职位最高的内监了。因此今晚董其冒特意设宴请这位瑞字辈的公公,想对皇帝的心思打探一二。 第174章 两个蠢货 董其冒和孙傲两人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瑞喜公公才姗姗来迟。 瑞喜公公虽说是瑞字辈儿的,年岁却并不像瑞福瑞安瑞吉几个公公那般老迈。而今的他也就堪堪四十岁,皮相长得白净,五官柔和,身形也是匀称挺拔,不像其他的内监一般含胸驼背。而瑞喜公公在如此轻的年纪就当上了司设监的掌印太监,除了其擅钻营外,跟他出众的外形也是有着一定的关系的,毕竟司设监掌管的是皇室仪仗。 可是面子上再好看,司设监也是十二内监中最不起眼的一监,日常处理的事物繁多且杂乱,瑞喜面对其他资历高且年岁大的掌印太监也得是一副干儿子样儿。 因此瑞喜并不排斥宫外朝臣对他的巴结,左右过一过被恭维取悦的瘾。 酒过三巡,董孙两位大人把恭维话儿说了一大堆,孙大人这个有钱的又把孝敬的奇珍异宝往瑞喜手里塞完,董其冒终于开始试探着询问瑞喜公公皇帝的意思了。 瑞喜嘶着气砸着嘴把收下的宝贝往孙大人那儿推了推,用阴柔的尖嗓说道:“咱家不过是身份低微奴才,两位大人看得起咱家能屈尊赐宴,咱家已经很是惶恐了,可不敢再收大人们的东西了。” 董其冒和孙傲对视一眼,知道这瑞喜定是觉得这些东西不够他泄露天子心思的价码,因此再次把这些礼品推回去,补充道:“瑞喜公公侍奉陛下,忠义可勘,勤勉细致,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啊。董某愚钝,也是想像瑞喜公公一般对圣上这般细致,别像我们那王芒王大人一般惹了陛下生气。” 孙傲也适时掏出一张房契:“喜公公,下官职低俸微,实在是养不起这栋五进的宅院,还请喜公公帮傲去了这通烦心事儿……” 瑞喜抿嘴一笑,捏过那五进宅院的房契,细细看了看,才满意地揣进自己的怀中,又把玩了一下被推到自己怀里的那匣珠宝,开口道:“咳,咱们都是给陛下当差的人,能多一个让陛下舒心的人儿陛下也痛快不是吗?” 瑞喜停了一下,看到这两位四品五品的朝廷命官都是眼睛亮亮地认真听他讲话,不觉更是得意:“你们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关的都是写什么人,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吧。陛下为什么宁可放着大理寺人手不足也不给你们添人,那是陛下看重大理寺,里面的每个职位陛下都斟酌着呢。”说到这里,瑞喜叹了口气,“陛下如此看重大理寺,你们大理寺还能出了这等纰漏,这让陛下龙颜何在?” 董孙二人都是心惊:大意了,他们瞄准了大理寺的好差事,却忘了皇帝也瞄着呢。 孙傲此时有点冷汗冒出来了,而董其冒也有些暗恨这孙傲真敢想,给家里的小辈捞职位捞到大理寺了,也不怕噎死。 等这两人送走了瑞喜公公,又开始商量后续的补救措施,两人愁到了半夜,也没愁出太好的法子来。 第175章 刘顼御下 董其冒和孙傲这两人,商量了一晚上才商量出一个笨办法,那就是把藏起来的周伏森几人做掉亡羊补牢。不然他们真的不能肯定这些人能熬得过彭子征的手段不把他两人供出来。 可是第二天董其冒着人去灭口的时候才发现,仅仅一个晚上那周伏森几人竟然逃跑了。 董其冒冷汗都下来了:这周伏森因窝藏了一名羌人女子细作而获得罪,虽说这个案件审理的明明白白板上钉钉,周伏森窝藏的缘由仅仅是因为贪图那女子的美色,而那羌人女子也还没来得及做出点什么就露了行迹被揪了出来,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小小官吏私德不修中了暗算而已。可是,可是为什么那周伏森仅仅放出来一天一夜就被人给救走了呢? 董其冒不相信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周伏森能凭着自己的能耐杀掉看守他的人跑了出去,而救他的人能在这一天一夜间获悉朝堂动向找到董其冒藏周伏森的地址,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董其冒此时才真正的慌了,为什么?那周伏森仅仅是个不入流的七品小官吏啊!他不该是什么有价值的人啊! 在大汉国,但凡与羌人有关的事儿都会被重视,不然那周伏森不可能因为仅仅收了名女子就被抄家获刑。若是最后皇帝查出这周伏森的确是什么有价值的犯人,而这周伏森又是他董其冒故意放走的,那他董其冒可就成了叛国之人了,他可就是黄泥掉进了裤裆,真的不是屎也得屎了! 在董其冒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原大理寺卿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王芒也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那关押周伏森的牢木虽说的确是糟了虫的蛀蚀,可是怎么那么多的牢间,蠹虫怎么就单单的只蛀蚀周伏森的牢笼?等王芒偷偷请了木匠来到大理寺狱查看后才知道,那关押周伏森的牢间那几根蛀坏了的牢木根本就不是原来工部督造的,而是后来换下的! 王芒王大人也慌了。他原本委屈,以为自己遭到降职完全是被工部那帮偷工减料的匠人给害了,如今看来,他掌管的大理寺还真的是颇有疏漏,这牢木被换怎么着也不算是个轻便工程,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他这个前大理寺卿难辞其咎。 因此王芒匆匆写了折子,进宫请罪去了。 看了折子的皇帝把王芒叫了进来:“朕看你还没有糊涂到头。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呆了三十年才当上了大理寺卿的原因了吧。” 王芒流着眼泪跪地磕头:“陛下仁慈,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皇帝让他平身:“王大人,人各有所长。你为人虽不够机敏,却勤勉公正,忠诚可靠,倒不用妄自菲薄。只是你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朕是不能再给你了。” 王芒再次跪地磕头:“臣惶恐,臣谢陛下轻责之恩。” 皇帝叹了口气:“朕也知道你们大理寺缺人。这样吧,你这段日子留心一下京中可靠机敏的官员,朕准你挑两个下手。” 王芒感动得又哭了…… 第176章 施大人出列 董其冒和孙傲很快就被揪了出来,他俩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把为什么放跑周伏森几人的缘由说了个明明白白。王芒王大人在董其冒边上痛心疾首地骂他糊涂,怎么想出这样一个蠢主意来。重归朝堂的太傅吴芃恩却建议皇帝此案还需细细审一下,未免这背后还有他人操控,这董孙二人是怎么想出的这个馊主意以及怎么选定的周伏森做筏子都得一一查明。 由于此案涉及到大理寺和刑部两个衙门的官员,所以皇帝更不想让这俩衙门来审理此案了,因此皇帝问吴芃恩:“太傅可是审案人才举荐?” 吴芃恩:“京兆尹施六杰。” 皇帝:“哦?” 吴芃恩:“举贤不避亲,施大人虽说是臣夫人族侄儿,却是个细致稳妥之人,其在京兆尹任上十年次次考核均为甲等优异,所以臣举荐京兆尹施六杰审理此案。” 皇帝:“准!” 皇帝又想了想,问身旁的瑞福:“东莱王还病着呢?” 瑞福忙上前一步,轻声回复:“回陛下,昨日王府又请了一批道士做了祈福道场,说是月下老人神依旧不满,不可能饶恕东莱王。” 皇帝忍不住乐了。自家那个好八哥从孟连山回京后一病不起面容憔悴,那药汤吃了一个月人却不见好转,后来有游方的道士敲门声称东莱王曾无意间踩烂了月老种下的桃树苗,导致月老一气之下收了东莱王作为男子的精火,才使得如今的东莱王虚弱不堪药石无医。 就别说这漏洞百出的故事了,光从东莱王府出来的太医,皇帝就问了一波儿又一波儿。这些太医汇报的虽然均是言辞含糊,但皇帝也听明白了太医的意思是自家这位好八哥健康的很,除了长在床上不挪窝其他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刘顼不信那刘曙真就这样蠢,编谎都编不圆,估计就等着他去过问呢。 皇帝刘顼也没惯着自己这好八哥,硬是晾了他两个多月,刘曙又不是他的洛哥哥,他可没空配合刘曙玩。 想到东莱王也在那床上躺了两个月了,还白担着一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领着俸禄不干活,因此皇帝刘顼决定去王府看看他,顺便撸个职。 “瑞福,准备一下,朕去探望一下八哥。” “奴才遵旨。” …… 刘曙在他的王府里的确快躺出毛了。他本以为自己这一闹腾,就算他那个皇帝弟弟不表现一下兄友弟恭也得斥责他一声怪力乱神的胡闹。谁知皇帝就跟看不见听不着一般,由着他在王府折腾了两个月,这庙堂之上真那么多事儿吗?忙的他那个好弟弟连面上的功夫都不做生生晾了自己两个月?刘曙不免想起李宝儿口中的皇帝定位:一个一辈子皇宫大门都出不来几次的治理国家工具人。 可是,皇帝不主动过来找他,他刘曙下一步的娶妻计划就没法开展啊! 所以,这两个月里,刘曙除了跟深宫后妃一般每日在想“今天皇帝会不会来看我”就是给李宝儿写信说些鸡毛蒜皮有的没的的日常事儿。 今日,日日思君不见君的东莱王刘曙终于听到通报:他的皇帝弟弟亲自来看他了。 第177章 刘曙的办法 刘曙换了蟒袍冠冕,领着王府的所有人跪在大门口接驾。 皇帝踩着瑞喜公公亲自搬过来的步梯下了龙辇,然后在瑞福公公的虚扶下走到刘曙跟前:“八哥身体可好些了?” 刘曙跪在地上充满欣喜地回道:“陛下圣驾至此,龙气笼罩,祥瑞满门。臣必是被陛下的龙气滋养受了恩泽,沉疴一扫而光,只觉得精神无比,恩泽笼罩。” 皇帝微笑,伸手微扶:“八哥大病初愈,别着了风,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刘曙随着皇帝进了自家王府,待皇帝落座,刘曙也只是恭谨有礼地站在下方。 皇帝刘顼眼含笑意似有好奇地问道:“朕听闻你此次大病是因为年初的时候踩了一颗桃苗?八哥属实该小心一点儿,能在寒冬之际破土出苗的肯定不是凡物啊,八哥向来喜爱花草,也实在是大意了。” 刘曙露出一个惨兮兮地笑,跟自己的弟弟也表现出一副乖巧可怜的样子,引得皇帝刘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陛下,您什么都知道,何必取笑八哥呢?” “哦?朕知道什么?” “陛下,”刘曙再次跪地,“臣得罪了月下老人,因此失了精火,只有将此身献于那桃苗转世下凡的女子方能赎孽……” 皇帝收了笑意,面色一寸冷下一寸。 紧接着刘曙话锋一转,呲着牙笑了一下:“这是臣编给世人的幌子。” 皇帝微侧了脸,身子也略向刘曙倾了些许,带着压迫感地问道:“那个女子是谁?” 刘曙收了笑,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个庶民,其祖上世代白衣,如今其父是一账房先生,其母在家教养三个子女……”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刘曙的话,平民女子的家世他没功夫听得那般细致:“这等女子你纳也就纳了,闹出这么大阵仗干嘛!朕给了你一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你可倒好,领着双份俸银却不去上值,你让朕怎么跟那些红着眼睛盯着大理寺缺的朝臣交代?” 刘曙忙磕头称罪,然后纠正皇帝道:“臣不是要纳,臣是想娶。臣自由散漫惯了,无心那庙堂浮华,实在是有负圣恩。臣仅求能守好一方宅院,娶得心爱之人……” 皇帝怒着拍了一下桌子:“胸无大志!那女子是谁?勾引的你一个皇子亲王困于后院耽于情事?” 刘曙并没有害怕惶恐,反而轻声嘟囔道:“臣又不是遇到她才变成这样,臣从小就是这样,陛下真是一点不了解自己的哥哥。” 皇帝又是一拍桌子。 瑞福老太监很有眼色地打圆场:“哎呦陛下,都是自家兄弟,莫生气,莫生气,王爷也是性子恬淡,情义为重,陛下莫要因为王爷重情而恼。哎呦,东莱王呦,您也是,还不跟陛下认个错?陛下多器重您啊,不光早早给东莱王您划了封地,还把那些个官员抢红了眼的职位塞给您,您实在不该这样辜负陛下啊,还不赶紧给陛下认个错?” 刘曙是一点儿不相信皇帝是器重他,十六年了,皇家兄弟之间跟点头之交一样,仅靠着一层血脉维持着关系,单看今日这一天说的话儿都比那一年兄弟俩说的话儿多,但刘曙还是得演。 刘曙知道皇帝其实巴不得他娶了一名对他毫无助力的妻子,巴不得他对这权利地位毫不兴趣,但是皇帝不能自己说出来做出来。皇帝虽贵为天子,也得行忠孝礼仪的表率,若是真的直接赐给刘曙一门毫无助力的妻族,首先遭到苛责兄长被人诟病的是皇帝他自己。 所以,“折断翅膀”这件事得刘曙自己来,还得刘曙求着皇帝来,还得是皇帝不同意他刘曙自降身价最后被他刘曙哭着喊着逼迫着同意着来。 不过,万幸,刘曙之所求也与皇帝的意思不相抵触,否则就是他撒泼打滚也求不来自己想要的。 因此刘曙也顺着瑞福公公的话给这个皇帝弟弟认错,同时再次表明了自己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此生所愿无非是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皇帝并不言语。 刘曙却得寸进尺:“陛下,八哥的婚事真的只能陛下做主了,您也知道臣那母妃,定是不同意臣娶一平民女子,所以臣只能出此下策,借着鬼神之说过过明路。” 皇帝好笑:“八哥这是认准了朕会帮你?” 刘曙还跪在哪儿,笑嘻嘻地说:“自家兄弟,陛下不帮臣臣还能找谁?” 皇帝又是被刘曙这一脸的亲密样儿激地一身恶寒。 “罢了!人各有志。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即刻卸了,没得朕被朝臣背地里议论朕任人唯亲。” 刘曙赶紧再次叩首谢恩。 皇帝临走的时候,似突然想起一般问道:“你中意的这个女子莫非是那名唤作李保保的侍卫家中的姊妹?” 刘曙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跟陛下说了,其实那李保保就是女子,嘿嘿,八哥喜欢的就是她,一直喜欢她!” 皇帝抖着手点刘曙:“你!真是胡闹!”然后甩袖而去。 等皇帝的仪架离开后,刘曙累的顿时肩膀头子都垂落了下来,他心想这演戏是真累啊,这俩陌生人之间演亲密更是累啊,那舞台上的戏子也是不容易…… 皇帝跟刘曙演了一场兄弟间的感情戏也是累的。 只不过不会有人知道罢了。 晚上刘曙给李宝儿写完汇报进展的信件后,躺在床榻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回想起白天的这一幕幕,竟然产生了丝丝的伤感。因为他再一次认清自己真就不是当皇帝的料,所以当初那做出偷龙转凤之事的人应该是做对了。但刘曙又稍稍假设了一下,假设自己长于先皇后名下,那接受帝王之术被先皇亲手教导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刘曙自己了?如若那样,自己会成为像刘顼一样的皇帝吗? 想到先皇,刘曙突然皱了一下眉头。 先皇为什么早早就给自己准备了一栋私宅和满宅培养好了的奴仆?如果说这件事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的补偿,那……曾经专护帝王的那四名暗卫,为什么被先皇特命转而守护自己? 也是补偿吗? 刘曙猛地坐起来:当年,自己和刘顼互换身份这事儿,父皇知不知情? 第178章 刘曙的发现 刘曙不淡定了。 如果自己和刘顼的身份互换是父皇默许的,那自己的母后算什么! 刘曙知道,先皇后的祖上是与大汉高祖皇帝一起开国的功臣,曾被高祖皇帝封为并肩王,共享天下。而高祖继位那一刻就传下圣旨,刘家传国血脉必要出自赵家女。只可惜的是从高祖至先皇时期,赵家嫡系再无一女出生。 先皇后赵锦仪出生的时候,先皇已经十八岁,且已大婚,中宫不空。只是直至赵锦仪及笄,那元后都没得一儿半女,再加上高祖的那道旨意在,于是就有了元后自请让位,先皇迎娶继后赵锦仪的事情。 可是先皇后赵锦仪最终只得一子就血崩而亡了。 赵锦仪的一生,似乎只为了给刘氏王朝生个带有赵家血脉的子嗣,以让那高祖皇帝不会成为背诺之人…… 如果是这样,如果自己真的是先皇后赵锦仪的儿子,那这一招被父皇默许了的偷龙转凤下来,他刘曙的母后赵锦仪的一生算是什么! 刘曙的心痛了起来,为了他曾经无比渴求的母爱,为了从未得到母爱的自己。 刘曙强忍着心中的波澜失眠了一整夜,清早刚过卯时,他就骑马出府前往了承恩公府。 承恩公一家还在进早食,听得禀报东莱王刘曙求见均是愣了愣。 还是国舅夫人先开了口:“还不快请进来。”然后又对承恩公道:“当初多亏了东莱王报信,我和芎儿才有惊无险地逃出那恶人之手。虽说后面老爷也亲自登门送了谢礼,但我和芎儿还没亲口跟东莱王道一声谢呢,如今刚好,我与老爷并着芎儿一起招待东莱王。” 当即承恩公家连早食也不吃了,齐齐去了前厅待客。 刘曙进来落座后,一直盯着承恩公看,把承恩公看的毛毛的。 而刘曙则是心中波澜更甚:承恩公是先皇后的哥哥,也就是自己的舅舅,都说外甥肖舅,不知是因为自己先入为主的原因还是真的自己的长相与承恩公有几分相似,刘曙越看越觉得承恩公的那张脸和自己的面容趋于相似起来。 刘曙的眼眶有些热了。 国舅夫人也有点儿闹不明白这东莱王是怎么回事,但眼瞅着眼前这位眼睛明亮的白净少年神色带上了几分委屈,她的心里竟也落了几分酸楚,因此她也不顾身份站起来走到东莱王近前,拿着帕子印了印东莱王的眼角,像哄自家儿子一般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舅舅舅母说,舅舅舅母给你做主。” 刘曙虽说是宸太贵妃所生,但依然得称呼赵锦仪一声母后,因此国舅夫人自称是刘曙的舅母也是没有毛病的。 刘曙却被这柔软温暖的询问问化了心,他拼命咽了好几口唾沫,仿佛要将涌出眼角的泪水化为唾液咽回口中,等了数息才定下心神,站起来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复国舅夫人道:“无事,曙无事。只是昨夜梦魇回到当日碰到国舅夫人遇险,心神不宁,所以特意过来看望国舅夫人是否安好。” 国舅夫人忙将刘曙按回位置上,抚着胸口道:“这孩子,心有玲珑,那日也亏得你果敢。” 刘曙没敢接话,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喉头会再次发抖:娘亲舅大!这些都是他刘曙母亲真正的亲人啊。 第179章 捧一敲一 东莱王又跑了。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不自觉咬了咬牙,然后唤了瑞吉过来:“传话给影七,以后不用跟了。” 瑞吉退下去,皇帝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出口道:“朕又不是很闲!” 一旁的瑞福默了默还是上前给皇帝找台阶:“陛下,东莱王自有暗卫护身,奴才知道陛下仁爱,关心东莱王,但陛下国事操劳,殚精竭虑,没得把心神过多地耗费在散漫的东莱王身上。” 皇帝瞥了眼瑞福,这老太监就这样把自己盯梢东莱王的行为美化成了担心皇兄安危,实在是人老成精。 但皇帝并没做出任何表示,不理会瑞福,直接宣金平和翟呈程觐见。 这段时日东莱王刘曙的这两个纨绔护卫实在是闲坏了,突然听到皇帝宣他俩都有些没想出是为了什么。二人进了皇宫,给皇帝行了礼后,就听到皇帝问话道:“那李保保是女子的事,你们可知晓?” 二人实话实说:“臣知晓。” 皇帝:“那怎么都没跟朕说?” 金平心想这皇帝不愧是东莱王的兄弟,责问人的由头都一样,他和翟呈程是刘曙的护卫,也没接到什么旨意要跟皇帝事无巨细地汇报刘曙的身边事儿啊!想到这里金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陛下又没问过臣。” “大胆!”皇帝身边的瑞福公公立马尖着嗓子高声呵斥,金平和翟呈程立马扑通一声再次跪地。 金平的后背一瞬间渗出一片的汗珠:自己蠢死得了!这位是皇帝啊,不是东莱王啊!自己怎么把和东莱王相处的习气带到了皇帝跟前!! 跪地俯首的金平和翟呈程二人久久没听到上面喊平身,两人趴在冰凉的地上等的快天荒地老了,才听到皇帝慢悠悠地说道:“翟呈诚,如今大理寺缺人手,朕给你个从七品的主簿锻炼一下,莫要朕失望。你俩退下吧。” 金翟二人出了宫后,皆长舒一口气。然后翟呈程就看向金平:“方才你犯什么毛病?脑袋不想要了?” 金平垂头丧气:“我也不知道刚才咋了,犯蠢了吧,我脑壳子就是不行。” 翟呈程问金平:“你说陛下为什么突然问李保保的事?又为什么突然给了我个小官当?” 这会儿金平不糊涂了:“陛下肯定是恼了我呗,咱俩同是东莱王的挂名侍卫,然后又一同觐见陛下,结果出宫后你就得了个真正的官职我却还是原来那样,这不就是捧一敲一吗?” 翟呈程同情地拍了拍金平的肩膀:“没事儿,兄弟,以后哥哥的俸禄分你一半儿。” 金平:“以后?全部的以后?” 翟呈程赶紧把这个承诺严谨了严谨:“我是说在大理寺当主簿的俸禄。” 金平不高兴:“好你个翟老幺,你现在有了真职位了,就要撇下我了?过一俩月你升职到别的衙门了是不是就要跟我一刀两断了?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给八殿下陪读的时候谁趴在你屁股上替你挨了最后三板子?没良心!” 翟呈程赶紧告饶:“得嘞兄弟,娶妻之前,娶妻之前我所有的俸银都分你一半儿成不成?” 金平傲娇地“哼”了一声表示这还差不多。 至于刘曙,刘曙跑哪儿去了,自然又去找他的心灵抚慰李宝儿去了…… 第180章 刘曙的抚慰 刘曙一向自认为是心性豁达的,可以很容易看开一切。就像当初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才是先皇后嫡子的时候,也很容易接受了这件事,因为他的确觉得自己做不好一位帝王也没兴趣做一位帝王。 可是,当他猜到这一切可能是在自己父皇的纵容甚至操纵下变化的时候,他的心里开始为自己的母后不甘了。 他的母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世家贵女,仅仅为了给皇家养育一名留有赵氏血脉的继承人,把青春和生命都埋进了那座巨大的皇城,结果呢?其实是一场空,其实是一场无谓的牺牲。 这件事,刘曙豁达不了。 刘曙快马加鞭赶到孟连山,此时的他只想见到李宝儿,若是可以的话,希望宝儿能抱一抱他,他觉得宝儿会抚平他内心的滔天波浪。 所以,李宝儿见到刘曙的时候,看到的是个牵着疲马蓬头垢面衣袍皱巴的刘曙。 李宝儿忍不住呼出声儿来:“刘曙,你不会是逃命逃出来的吧。” 刘曙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又捋了捋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静静地看了李宝儿半晌,然后露出个委屈的神色:“宝儿姐,你能抱抱我吗?” 李宝儿的惊讶一闪而过,旋即带上了心疼的神色,然后向刘曙走过去轻轻地搂住刘曙的腰。李宝儿的头顶刚好触及刘曙的下巴,刘曙却像是一只大大的雏鹰依偎在小小的麻雀妈妈身上一般,硕大而又无助。 保保娘还是得打断这二人的搂搂抱抱,没办法,他俩在篱笆院儿里就抱上了,若是被同村的人看到自己“儿子”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那么久,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 “那个,王爷,您……饿不饿?”保保娘尴尬地问道。 李宝儿赶紧推开刘曙,刘曙则对保保娘施了一礼:“李夫人叫我曙哥儿就好。” “哦哦,好,好。灶上的饭食刚好成了,只是保保也没跟我说今儿个曙哥儿会来,所以都是些粗茶淡饭。曙哥儿要是不饿的话,大娘先去做几个鸡蛋。” 刘曙咧嘴一笑:“曙饿了,大娘不必麻烦,咱直接吃就好了。” “哦哦,好,你先尝尝,吃不惯就跟大娘说,大娘重新做。” 吃罢了饭,保保娘就打发二人去镇子上玩,顺便喊李八鲁回家招待刘曙。出门儿后李宝儿悄悄跟刘曙说:“这几天没梳洗是不是难受了?我娘注意不到这些。不过镇子上有客栈也有澡堂,你给我钱我去给你买几身衣裳,等你梳洗舒服了咱们再聊。” 刘曙感动了。 李宝儿对他,真的好细致,她竟然注意到自己因为赶路几日没梳洗定然会不舒服,她竟然还要给自己去买衣服。李宝儿的心里一直是有他的…… 等到了镇子上,刘曙和李宝儿选了家看上去干净又气派的客栈,吩咐小二备上洗澡水,然后刘曙就把钱袋子直接交给李宝儿,自己则等着热水送进来洗去这着急赶路的一路风尘。 第181章 告诉李宝儿 一切收拾妥当,李宝儿和刘曙两人坐在客栈房间里喝着热茶。李宝儿先问道:“咱们的话不会被人偷听到吧。” 刘曙:“嗯,没事儿,有暗卫。” 李宝儿后知后觉地想起刘曙曾在自己简陋的家中住过一段时间,问道:“你的暗卫一直跟着你?那你住我家的时候他们在哪儿?” 刘曙:“也在附近吧。” 李宝儿:…… 李宝儿:“大冷天的,他们总不会在户外生抗吧?还是挂在我家房梁上?四个人……没把房子压塌了算我家屋子盖的结实……” 刘曙苦笑:“其实我也想和你说暗卫的事儿。我的这四名暗卫原是护着父皇的,每一任皇帝身边都会有十二暗卫随身保护。” 李宝儿点头:“那先皇对你还是很疼爱的。” 刘曙:“是,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 李宝儿:“怎么?不然呢?” 刘曙叹了口气:“也可能是父皇心有愧疚……” 接下来刘曙就把自己这几天的猜测给李宝儿全说了,当说道先皇后是因为高祖曾经的关于后嗣一诺才进宫为后的时候,刘曙的心里再次翻滚出丝丝拉拉连绵不绝的痛意…… 李宝儿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虽然李宝儿对这古代宫廷充满权力斗争和阴谋诡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这件事还是全方位地震碎了李宝儿的三观:且不说先皇后当初一个未成年少女(未满十八岁)嫁给三四十岁糟老头还生了个孩子这事儿让李宝儿接受不能,就说这皇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信诺名声就牺牲了一个少女的一生,这件事就让李宝儿觉得实在是恶心。 你不想要赵氏血脉的孩子做继承人你早说啊,装什么大尾巴狼又当又立的! 此时的李宝儿真是千言万语一时之间不知道先骂哪一句,她瞬间共情了刘曙那内心的挣扎与酸楚。李宝儿知道刘曙这人是有点缺乏母爱的,虽然刘曙一直pua自己不曾拥有就不去渴求,生生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心胸豁达宽广之人,可他如今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啊!就算是在现代社会,有着随处可见的聚众取暖方式和心理疏导途径,都依然有着许许多多因为原生家庭的缺爱对待导致内心支柱坍塌的人,更何况在这不关心人心理健康的古代,刘曙是怎么一点一点靠着自己走过来,不变得自怨自艾,不生的敏感多疑…… 李宝儿甚至有些愧疚了,因为她想到了之前自己的打算:如果有一天能回到现代社会,她失去了一个古代丈夫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她李宝儿是没有损失了,但刘曙这边儿是不是相当于再次有至亲之人抛弃了他? 李宝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把凳子向刘曙挪过去,再一次轻轻地搂住了刘曙。 刘曙眼窝热热的,他抱着李宝儿瘦小的身躯,感受着李宝儿带给他的宽慰,再次在心里pua自己:往事之事不可追,但我现在有宝儿…… 第182章 李宝儿的现代思路 李宝儿感觉刘曙身上笼罩的那层哀伤之意逐渐褪去后,松开了抱住他的手,问道:“那你之后想做什么?你要把真相公之于众或者说跟你那九弟争皇位吗?” 李宝儿问这个话的时候,心里是紧张的。因为在她看来,若是刘曙选择了去抢皇位,无疑是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就算他成功拨乱反正了,把先皇以及当今皇帝打脸了,他的母后也依旧是个牺牲品,而刘曙自己也要干上一份自己不喜欢的皇帝工作。 但古人的思想肯定会和李宝儿这个现代人不一样的,与现代人的务实精神相比较,古人更注重一些正统、风骨之说。刘曙的眼神有些迷茫,半晌才说道:“我不知道。我希望我的母后从未踏进那皇宫,我甚至,甚至觉得那皇宫真是让人觉得……厌恶。” 李宝儿拉住了刘曙的手,她没想到刘曙会是这样的回答,她觉得自己对这位东莱王实在是看低了,他比她想象的内心要干净纯粹的多。 李宝儿:“那就先不要想,开开心心的。” 刘曙:“嗯。” …… 且不说刘曙跑孟连山老丈人家后的事儿。京城中负责审理前大理寺少卿董其冒以及前刑部比部郎中孙傲私放周伏森一案的施六杰施大人还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施六杰在吴芃恩的指点下,细细探究了一番这董孙二人是怎么在大理寺一堆囚犯中选中周伏森的。 施六杰对董其冒和孙傲反复问询,甚至不漏掉任何一个细枝末节的口供,发现在孙傲向董其冒行贿之前也有人想用贿赂手段让董其冒针对牢中的周伏森。只是那人吝啬且不愿使银钱,多半是借着请客吃饭的功夫如滚刀肉般跟董其冒诉苦,说这周伏森人面兽心却只得了个徒刑流放的结局实在是让其难平愤怒,其实这等没什么家世的小吏就算在大理寺狱中因不堪困苦而死也不会有人在意。可是董其冒怎么会因为有人请他吃几顿饭就送他这么个公报私仇的大情面呢,所以董其冒一直吊着那人等其抬高价钱。 然后这个时候,孙傲出现了。 董孙二人定了这么一个因牢笼被蛀蚀导致犯人出逃的计策时,董其冒脑海中首先冒出来的替死鬼人选就是周伏森。毕竟就像之前那人说的,这周伏森一没身后的家族替他周旋,二不是什么高官重臣会被上头的人重视,三他就是个贪图美色的倒霉鬼虽说受到的刑罚很重但其本身并没有太高的价值。说白了,周伏森就是一个死就死了的小角色,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也没人在意。 于是施六杰一边继续加大压力让董孙二人交代究竟是缘何想出的牢蛀犯逃这个计策,这里面究竟是不是有人出谋划策;一边着差役去拘捕那名号称被周伏森抢了田地和房屋因而怀恨在心打算落井下石的周伏森邻居。 差役到了的时候,发现周伏森那邻居一家已经齐齐失踪。差役跟周围的人打听后回来汇报给施六杰,得知其失踪的日子算起来正好是皇帝在朝堂之上命彭子征追捕逃犯周伏森之日。 第183章 施大人出彩 事情查到这里,要说这朝堂之上没有那暗中算计通风报信的大臣,施六杰都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巧合。可是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施大人把这些信息都归拢了再次去了吴府去找自己的姑父吴芃恩,吴芃恩也仅仅是想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让施六杰去查那孙傲准备塞进大理寺的侄子。 施大人虽说没什么急智,却的确是个做事细致缜密又勤于思考之人。他很快查清了那位唤作孙涛的青年公子。要说这孙涛,的确有几分才学。虽说是官宦人家出身,却勤奋好学,去年的时候已经考取了二甲三十六名的功名,算得上是位有着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 不过这孙涛在等缺的日子里渐渐地以断案之才有了些许声名,想必就是因为这个他的叔父孙傲想将他塞进大理寺吧。查到这里施六杰并没有停止,反而是进一步去查了查这孙涛的断案之才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结果查到最后施大人万分庆幸自己多走了这么几步。因为这孙涛虽说的确有几分辩才,却远远达不到称之为断案之才得地步,想来这个名声定是有人运作推助的。 吴芃恩拿到施六杰收集的结果,非常满意,甚至有几分惊喜,连连夸这位六十多岁的妻侄儿平日里藏拙了。而施大人依旧是谦虚谦卑的态度,对于吴芃恩要举荐他做大理寺少卿的意思连连摆手,称自己愚钝少慧,实在是担不起大理寺少卿的重任。 要说这大理寺少卿的职位,虽说是正四品,只比施六杰京兆尹从四品的职位高那么一级,二者在皇帝眼中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的。 大理寺卿之所以可以位列九卿,就是因为其掌管的大理寺衙门是皇帝手里作为刑法尺度的度量器,有推情定法、刑必当罪的权利和责任。先皇曾多次口谕:“凡是担任大理寺职务的人,必然需要能力卓着者,挑选官员时,首先,从堂上官精加考。平庸顽劣之辈不可录用,贪婪苛刻者应当按罪论处。其中,若有徇私枉法之人,应鼓励相互纠错举报,以正法纪。” 所以,吴芃恩说要推举施六杰担任大理寺少卿一职,施六杰口中的惶恐和推辞都是真的。 吴芃恩却沉了脸:“六杰,有能力者不该隐匿锋芒。官场之上虽说汲汲营营之辈甚多,但并不是说君子就该藏于剑鞘冷眼旁观,我们读圣贤书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兼济天下,独善其身往往是不得已而为之。六杰,勿忘初心啊!” 这一番话说的施六杰这个六旬老头眼眶红红,拱手行礼道:“学生,受教了!” 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施六杰还在对这牢蛀犯逃一案扩着面的查,彭子征那头儿已经有了那周伏森的眉目了。当初那周伏森是并着两名奴仆一起跑了的,但彭子征对于搜索探路一事尤为擅长,当初他进了彭毅的军营先当的就是斥候兵。所以彭子征很快便带人找到了那跟周伏森一并逃出大理寺狱的那两名奴仆的尸体。 第184章 四宝阁的消息 仵作验了尸后,发现这两名仆役的死因皆是被割喉一刀毙命。而尸体脖子上的刀口呈类椭圆形的凹陷,且切面极其平整。 仵作说,凶器应该是一种薄且特别锋利的弯刀。 彭子征听了后,问施六杰:“施大人,凡进京携带特殊兵器的人,你们京兆尹公署应该有记录吧?” 施六杰自然称有,然后亲自回到自己的老衙门跟新任京兆尹交涉,拿来了厚厚的一沓记录。 彭子征坐在大理寺大堂上,细细地将这些记录卷宗翻了一遍,最后皱着眉头问施六杰:“施大人,这五年的进京记录里竟然没有一个携带羌刀的人?” 彭子征虽说还是个小伙子,可是那一身战场厮杀下来的煞气极为浓厚,因此他这句带着质问般的询问也让施六杰感到压力倍增,但他面上不显,仔细地给彭子征解释,因为汉羌两国关系向来紧张,所以那携带兵器的羌人是禁止进京的,羌刀更是无人敢带。 彭子征挑了挑眉,将卷宗还给施六杰,然后十分有礼地跟施大人告辞。 转头彭子征就去了四宝阁。 四宝阁的大伙计李贝忙笑着招待彭子征,在彭子征不懂装懂地各种挑挑拣拣下,终于服侍着这位大将军选了一个金花银砚盒,两块澄泥嵌香从星砚,以及两块雕有蛟龙出海的描金绛墨锭。 彭子征对大伙计李贝的服侍非常满意,赏了他一锭银子,说道:“你把这些给本将军包的漂漂亮亮的送到归德将军府上,本将军要送人。”然后在李贝点头哈腰的欢送下离开了四宝阁。 四宝阁的其他小伙计忙上前恭维李贝:“哥,还得是你啊!那大将军一进来,我吓都快吓死了。” 不过也不怪这小伙计胆子小没见过世面,这四宝阁是什么地方?卖的是各种精贵的笔墨纸砚,招待的也都是些文人墨客,什么时候进来过这种又高又壮气势汹汹的武将? 李贝依然保持着一团和气的笑容,吩咐那小伙计去后面拿几个精美礼盒,准备给出了大笔银子的彭将军包好选中的东西。 四宝阁二楼雅间里,吴岁宁正带着自己的妹妹吴柚宁挑选纸张,很清晰地就听到了楼下彭子征的大嗓门。吴柚宁看着突然不说话了的长姐,不觉也屏气凝神地听了听,听到最后“噗嗤”乐了:“长姐,这人怎么这么有趣啊?” 吴岁宁挑眉:“你从哪里听出有趣了?这个人明明是粗俗!” 吴柚宁人小鬼大,她很惊讶地发现自己那向来面平如湖不动波澜的长姐如此带着情绪评价一个人,立马嘻嘻笑着凑到吴岁宁跟前:“长姐认识下面那位将军?” 吴岁宁:“嗯。” 吴柚宁很感兴趣:“那他真的是将军吗?” 吴岁宁:“……嗯。” 吴柚宁更感兴趣了:“长姐,你说他买了那么多如此贵重的文房四宝是要送给谁啊!当大将军这么有钱呢?” 吴岁宁:“柚宁,你看到的就是这些?小心成为聚敛之徒。” 吴柚宁不以为意嘟着嘴巴撒娇道:“长姐,我还是小孩呢!您这话说的可太重了。” 这姊妹二人说了这些话便抛开了彭子征,开始专心地挑选纸张,她俩都不会想到,这批被有钱的彭将军买回去的昂贵的砚墨最后会成为礼品送到了吴府。 第185章 四宝阁的消息2 李贝亲自将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送到归德将军府上,还被将军打赏留了盏茶。 彭子征自然是借着买东西的由头把李贝叫到自己府上的,他开口就问道:“近三个月,四宝阁里有眼熟的人出现吗?” 彭子征问的是曾经给李贝的那沓介绍有羌国贵族信息的人员名录里的人。 李贝:“回将军,属下细细盯着,但的确没有眼熟之人。只是,来四宝阁的羌人顾客还是有的。” 彭子征:“有可疑的之人吗?京中刚出现了羌人做下的命案,使用的武器是羌刀。” 李贝:“属下无能,拙眼钝听,观察下来,进四宝阁的羌人都不像是有身手的人,多半是些行商的商贾。不过……属下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想多了……” 彭子征:“说。” 李贝:“不知将军知不知道漾风馆?” 彭子征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像是正经地方,狐疑地看了眼李贝,但见李贝的神色恭谨严肃,就问道:“干什么的?” 李贝:“这是一家位于城西锦绣长街的一家南风馆,平日里也会从四宝阁定些笔墨纸砚充充门面,我们四宝阁对那里头的小倌们也算熟悉。” 彭子征又瞥眼看了一下李贝,就见这面庞黝黑的汉子依旧是一脸正经之色,便也没打断他,听他继续说。 “五日前,漾风馆的灵鹫公子曾带了一名女童来四宝阁选购笔墨纸砚,是属下亲自接待的。那女童约么七八岁的样子,衣着富贵,气质不凡。虽说从始至终均未开口,但那灵鹫公子对其始终是态度小意言语尊崇,属下便多看了几眼。” 彭子征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那漾风馆的公子小倌们虽说是服侍人的,但也都是服侍一些达官贵人,当然这恩客中不缺女子,可若是女童前去那南风馆实在是有点惊天骇俗了。因的之前将军曾被扮做孩童的侏儒刺杀过,所以属下想着可能这女童也只是个成年侏儒而已。可是属下偷眼细看那女童的形容举止,却发现其的确是名真正的孩童,只是其举手投足以及表情动作属下觉得并不是汉人的习惯。” 彭子征吸了一口气。要说这汉,羌,遂三国虽说语言不同服饰装扮风格也不同,但五官特点却是没太大的出入的。若是这三个国家的百姓皆装扮一致且闭口不言,的确很难区分谁是谁国人。 可即便是这样,多年跟异族打交道的彭子征也有自己的方式去辨别。一个人但凡行动,举止间均会带上其从小生活环境的特色:比如羌人女子笑的时候全会将眼睛眯成弯弯的一条线,让人觉得娇俏可爱。但汉国女子以温婉大方为上,即便是笑也不会做出很大的动作;再比如那遂国,男女笑的时候皆以露齿为礼,不似汉国般讲究含蓄庄重。 如果李贝说那七八岁的女童看上去不似汉国人,那多半便不是了。 彭子征点了点头:“此事我会继续探听,还有其他可疑之处吗?” 李贝:“有。平阳伯府。” 第186章 周伏森与辛姨娘 “平阳伯有个习惯,每月月初都会订购十张澄心堂纸和五张瓷青纸用于作画书写,但这个月不曾订购。”李贝答复道。 “平阳伯?”虽说今日才是二月初九,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一个月的月初之时,但李贝此人向来敏锐,他将这件事特意提出来应该有他的计较,因此彭子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平阳伯有一房宠妾,据说写的一手令人惊艳的簪花小楷。这平阳伯定的纸张中,那五张瓷青纸就是给这位宠妾抄经用的。属下曾探听过,平阳伯的这房宠妾每个月的上旬都要写五张经文,然后于每月十四那日焚烧。如今都初九了,就算今天将那瓷青纸送到平阳伯府也赶不及那十四日的经文焚烧。所以属下大胆的猜测,这位宠妾出事了。” 彭子征皱眉,质疑道:“他们平阳伯府也可以从其他的地方订购。况且,一个伯府小妾,再受宠又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李贝为什么这样关注着平阳伯的小妾?” “将军,瓷青纸在京城只有四宝阁可卖。当然也不排除那平阳伯从他人手中收了些瓷青纸的情况。只是那平阳伯的宠妾跟那逃脱的周伏森曾有过交集……” 彭子征这才倾过身子急切地说道:“磨磨唧唧一大堆,怎么不早说!到底什么情况?” 李贝憨笑:“属下也是这几日刚查到的。以往那平阳伯府对纸张的订购尤为规律,突然不订了,属下才好奇地去查了查……” 彭子征不耐烦:“嘿呦喂,快说重点!” “那平阳伯的这位宠妾辛姨娘如今已是三十有六,曾经是名医女,师从沈大家。当初沈大家因先皇后产后血崩无力回天而被先皇降罪,这位辛姨娘自然也是被波及了,曾在锤子胡同过了一段潦倒日子。当时的周伏森还是个垂髫小儿,住的也是锤子胡同,二人算是比邻而居。一年以后,辛姨娘被平阳伯看中进了伯府当了平阳伯的一房妾室,而这周伏森也在辛姨娘离开锤子胡同半年后被族亲接走抚养。” “周伏森的族亲你去查过吗?当初为何突然接走周伏森?” 李贝惭愧地摇头道:“周伏森的族亲都不在京中。属下刚开始查,时间紧,又怕对这事儿关注的太频繁被有心人注意而泄露身份,所以还没来得及去。不过听锤子胡同里的老人儿说平阳伯的那个妾室辛姨娘搬去锤子胡同那年,周伏森的母亲刚好抛夫弃子地跑了,而周伏森的父亲又是个痴呆的。所以,这里面想必有这么一层原因。” 事情的走向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一个曾被所有人都认为是可有可无的小官吏周伏森竟然能分别牵扯上羌人、平阳伯甚至先皇后,照这么看来,与周伏森有关的那个牢蛀犯逃的案子反而最是简单。 李贝在归德将军府停留的时间有点儿久了,彭子征又赏了这个四宝阁大伙计不少赏银才放了李贝回去。 第187章 孙涛 与此同时,也在查这个案子的施六杰已经将孙傲的那位“断案之才”的侄子孙涛逮到了大理寺。这孙涛一直到进了大理寺狱都还嚷嚷着他有着一身才华当效忠陛下,说什么鲲鱼不可扔于高空鹏鸟则不能藏于海底,他一身断案之才自当进这大理寺当值,只是手段些许急切了点,不能因此就断了他的报效朝廷之路。 施六杰有些好笑,这孙涛说的还挺好听。 身为男儿有点儿自信是好事儿,但这孙涛是不是有点过于自信了?施大人非常好奇这个孙涛是怎么发现且相信自己对于断案一事的“天赋异禀”的,也没对他急言令色,反倒是以一个长辈之姿假装欣赏地听他夸谈。 然后施大人忍着两天听这个孙涛吹牛逼,终于听出点儿门道儿来了。原来最初发现这孙涛有“断案之才”的是他的一房妾室,据说是孙涛靠着推断,帮这名妾室找了几次东西审过几次丫鬟,因此这妾室便对孙涛吹捧起来,直吹得孙涛飘飘然不知几斤几两。 施大人摇着头:怎么又是女子之祸? 那周伏森是因为贪图羌女美色而入了狱,孙涛则是在自己的妾室无脑吹捧下变得不知几斤几两,女色真就这么厉害吗?那这女色还算什么温柔乡,明明是刮骨刀好不好! 施大人不觉打了个哆嗦,回到自家府上的时候看着与自己陪伴了将近五十年的老妻便觉得格外感恩庆幸,吃饭的时候连着给老妻夹了数次菜,把施夫人心里弄得毛毛的,饭菜也不敢吃了,直接放下筷子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你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看上了什么别的女子?” 施大人被施夫人最后那个猜测吓得一哆嗦,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敢说啊夫人。家有贤妻则家族安,为夫何德何能娶得夫人这般贤惠的女子,怎么可能看那别的女子?夫人这话可不敢再说了,民间俗语亏妻者百福不入,若是让天老爷听到夫人的话还会以为为夫真的对夫人你生了外心,可就要让为夫亏福蒙冤了!” 施夫人哼了一声:“我就问一嘴,你叽里呱啦那么一大通干嘛,真是个酸儒!”然后就接着吃饭了。 施大人心中略有抗议:我不酸……我真的不酸……夫人你不会遣词造句可不可以不要乱用…… 施六杰和彭子征查到的这些事迅速被汇报给了皇帝,因着此案是皇帝亲自过问过的,所以一些案情的跟进他也会关注。 皇帝看着这些奏报,不置可否。在一旁等皇帝发话的彭子征有些着急,直接问皇帝道:“陛下,您直接给臣下旨,臣先去那平阳伯府把那什么辛姨娘抓过来,诏狱里面滚上一滚估计什么都是说了。” 皇帝抬眼看了彭子征一眼,然后又对施六杰和吴芃恩说:“太傅和六杰都先下去吧。” 施六杰听得皇帝对他的称呼,惶恐跪地领旨告退。 等施六杰和吴芃恩退下去后,皇帝对彭子征招手道:“来,来来来,彭大将军,笔给你,这圣旨你直接下得了!” 第188章 彭子征的主意 瑞福老太监在后面嘿嘿笑着,顺着皇帝地陛下哄道:“哎呦喂陛下,哎呦喂陛下,您别吓着彭将军~” 彭子征也略有尴尬,赶紧认错道:“臣错了,下次臣在外人跟前说话会注意点儿的。” 皇帝撇了撇嘴,微动身子示意让瑞福别再近身,然后开口道:“宣平阳伯刘泽和其妾室辛氏觐见。” 然后皇帝又揉着额头问彭子征道:“你不能被京城这边儿的事儿绊了行程,朕还需要你守着朕的西南。不过,你和那吴岁宁怎么样了?等你去了西南驻地,朕总不能拘着那吴岁宁不嫁人不招赘吧?” 彭子征眼睛亮了亮,试探性地问道:“陛下,你说臣带着吴岁宁去西南怎么样?” 皇帝一本折子扔了下去,落在了离着彭子征一丈远的地方:“你还要强掳了人家吗?” 彭子征:“哪有,这不是先跟陛下您商量吗?” 皇帝:“你是要拉着朕做昏君干那等强抢臣女之事?滚滚滚!你要是再跟朕说这些不着调的,朕立马给吴岁宁赐门别的亲事好让你停了这些胡作非为的念头!” …… 太傅府。 吴岁宁看着那一匣子眼熟的砚盒砚台以及墨条,脸都拉下来了。 偏生自己那眼皮子浅的弟弟吴繁之还上蹿下跳地叫嚣:“长姐!澄泥嵌香从星砚给我一个!那描金绛墨锭我也要!砚盒太花哨给柚宁行了!长姐!长姐!” 吴柚宁在一旁噙着笑,拉住吴繁之:“二哥,你快别说话了,长姐舍不得呢!” 吴岁宁“啪”地合上匣子,喊道:“银烛!给我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以后他的东西直接给我拒了!不许进吴府的大门!” 吴繁之又跳了起来:“我要!我要!长姐!你干嘛啊?谁送的啊?为什么不能要?” 年岁最小的吴柚宁又拉住吴繁之,老气横秋地摇着头叹道:“二哥,什么都要只会害了你。” 吴岁宁长长的远山眉微蹙,转头对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冷冷说道:“今天日入之前我要看到你俩用三种字体抄写的波若菠萝蜜多心经,都给我静静心!” 吴繁之惨呼一声,吴柚宁则依旧老气横秋地摇着头:“二哥,被我说中了吧!我这可全是被你牵连了……” 吴岁宁继续冷冷说道:“柚宁你再多说一句话,抄经加倍。” 吴岁宁收拾得了自己的二弟三妹,却没法将自己的母亲糊弄过去。 自家长女收到贵礼这事儿,吴夫人很快就是知道了,没多久便来到吴岁宁的院子里询问是怎么回事。 吴岁宁看着跟在母亲身后的一堆婆子丫鬟,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吴府里的婆子仆从自然知道这位大小姐在吴家说话好使,抬眼看吴夫人的表情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意思,便鱼贯而出,然后带上了门。 “母亲,”吴岁宁直接给自己的母亲跪下了,把吴夫人吓了一大跳,“母亲,岁宁可不可以不嫁人也不招赘?世间女子清白一人过着不好吗?干嘛非要配给那惯爱虚情假意的男子?” 第189章 吴夫人出马 吴夫人知道自家长女不是那等拿乔作态的女郎,所以岁宁这番不想嫁人的话肯定是出自其真心。吴夫人心下不安,扶起吴岁宁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耐心地询问道:“我记得岁宁之前并不排斥给你找个夫婿,如今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吴岁宁看着因身心顺遂而保养得宜的母亲,压住对母亲说出父亲背叛了母亲的冲动,垂着眼睛斟酌再三才讲道:“最近,听得一些坊间故事,多是那负心薄情的男子,一面在家中装出个重情重义的样子,一面又在外有了私生子。因此女儿觉得这世间男儿的根子里就带着伪善,女儿实在是不屑与男子共居一室共过一生。” 吴夫人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家女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什么男子伤了情才说出这样决绝的话,原来只是因为听得一些故事导致的。她想起自己做姑娘的时候也曾对这些情爱忠贞之事有过忐忑,想当然地以为理解了吴岁宁。 吴夫人笑着将吴岁宁搂紧怀里,轻声宽慰道:“就算这世间男子多薄幸,那也是有很多好的男子的,咱到时候奔着那家风高洁的人家找夫婿不就得了。况且,你要是这样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也实在是有失偏颇了,你看看,你父亲不是男人吗?你弟弟以后也要长成个男人啊!怎么,你说厌恶男子,不愿和男子共居一室,是打算离开吴家住进尼姑庵子里吗?” 吴岁宁埋在自己母亲温柔的怀里,听母亲说到父亲的时候心下升起愤懑,但紧接着又听母亲调侃她住进尼姑庵子的话,又憋不住地乐了。 吴夫人感受到自己的女儿柔软下来,再次提到今天给吴岁宁送礼的人:“倒不是母亲故意探听你的事情,只是这给你送礼之人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大。之前门房隔三差五递进来的礼品也都是这人送来的吧?” 在吴夫人眼中,自家这个长女从小端庄持重又清醒聪慧,因此早早地就带着她学了掌家理事。因为吴岁宁这孩子从小便让吴夫人放心也为了在下人面前给自家长女树立威信,吴夫人以及吴太傅在这吴府之中向来是留给吴岁宁很大的话语权的。 但吴岁宁再聪慧再清醒,也只是一个不谙情事的十七岁小女郎,吴夫人还是决定细细过问一下这件事。 “哎,”吴岁宁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母亲知道归德将军彭子征吗?” 吴夫人一愣:“那些东西都是归德将军送的?” 吴岁宁点头。 吴夫人旋即一喜:“我自然是知道归德将军的。前段时间礼部尚书欧阳家的夫人还跟我提起这位彭将军,说他不光战功赫赫更是当今圣上眼里的爱将,想把自家女儿许配给这归德将军呢!欧阳夫人还说这归德将军如今家中只有他一人,姑娘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还没有姑婆给立规矩。怎么?那归德将军中意的是你?” 吴岁宁不高兴:“他彭子征哪有欧阳夫人说的那样好!” 第190章 吴夫人的想法 吴夫人笑着反问:“那岁宁觉得他哪里不好?” 吴岁宁不用经过什么思考,脱口回道:“粗鲁,独断专行,心无慈悲,胆大包天,没有规矩。” 吴夫人错愕了一下,旋即摇头笑道:“看来岁宁对这彭将军的确没有好感,都能凭着自己的好恶给彭将军下了这样有失偏颇的评价。” “母亲!”吴岁宁皱着眉头道,“母亲莫要因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就把那彭子征蔽恶扬美。” 吴夫人又把吴岁宁搂进怀里,依然温柔笑道:“母亲可不着急把你嫁出去,别说你十七了,你就算是七十也是母亲心尖上的乖女儿。” 吴岁宁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怀,嘟着嘴道:“那母亲为什么为那彭子征说好话?母亲都没见过他。” 吴夫人把吴岁宁扶正,笑着刮了一下吴岁宁皱起来的鼻子:“母亲问你,你说这彭将军粗鲁,是因为什么?” 吴岁宁张了张嘴,然后又闭口不言了。 她能怎么说?跟母亲说自己盯着那彭子征光膀子耍大刀?跟母亲说那彭子征把自己从马车上掳了下来然后自己还报复了彭子征一场?还是跟母亲说在那东莱王府上彭子征把自己钳制住还用他那大粗手捂着自己的嘴?亦或是跟母亲说彭子征为了带自己躲避马蜂的蜇咬把自己搂进怀里跑了一路? 这些让吴岁宁怎么开得了口! 吴夫人见自己女儿闭口不言,也便不再追问这个,免得让自己这骄傲的女儿难堪,又接着说道:“且不说这独断专行的评价,母亲没和他接触的确不便评价。就说这心无慈悲,胆大包天两样,你可知他彭子征为什么未及弱冠就被圣上封为归德将军?作为我汉国镇守西南的大将,他必然经历过无数次战场上的厮杀,军功赫赫!他的每一次晋封都是真刀真枪靠着血肉搏出来的。你想让他是个慈悲为怀、胆小如鼠的人吗?他若是那样他又怎可能为我大汉守住那总被羌人挑衅抢掠的西南边境?” 吴岁宁又被自己的母亲说无语了。 吴夫人再次笑着说道:“母亲不知你说他不守规矩是指守哪里的规矩。若你说的是让他对这京城世家贵族间的繁文缛节都游刃有余的话,的确是难为他了。他就算是想懂这儿的规矩,也没机会学不是吗?想让他懂这些谦谦君子窈窕淑女的规矩,回头你可以调教他啊。” 吴岁宁见自己母亲说完这句话,还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顿时脸上烧灼一片:“母亲!我凭什么调教他啊!关我什么事!” 吴夫人用帕子捂着嘴笑了一番后,再次正色说道:“若这彭将军真是那不守规矩、独断专行之人,我想他在西南边境的这几年也不会百战百胜。要知道,这领兵打仗并非单打独斗,更多的靠的是谋略,是兵法。岁宁,母亲并不是为那彭子征美言,母亲只是希望你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要心正目明。” 吴岁宁叹了口气,乖巧地回复道:“女儿知道了。” 第191章 簪花小楷 平阳伯刘泽带着自己那位妾室辛氏跪在御前。 皇帝刘顼笑着让这二位平身。这让一路惴惴不安的平阳伯踏实了些许。 平阳伯刘泽属于皇家的一门远支宗亲,刘泽又是个资质平庸的在这朝中并没混上个一官半职,因此刘泽除了参加一些祭祀国宴的时候才能见上皇帝一面,其余时候基本是没什么机会面见天颜得。 “平阳伯,朕听闻你有房妾室习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今日得空,写几个字给朕瞧瞧。” 刘泽忙又带着辛姨娘跪地磕头领旨。 有太监抬上一架四平式书案,又备上笔墨纸砚和一篇用来誊抄的道教经书《玉皇经》里的段落,然后抬手请刘泽旁边的辛姨娘下笔。 刘泽能感受到身边的辛姨娘在发抖,他偷偷地攥了攥辛姨娘的手想给她一丝丝鼓励,却发觉辛姨娘的手上已经是汗津津的,且冰凉透骨。 刘泽顿时心里对辛姨娘有了埋怨,觉得还真是小门小户生的撑不起场面。这是多好的机会,倘若辛姨娘的字入了皇帝的眼,他平阳伯是不是也就有了光耀门楣的机会了? 刘泽知道他平阳伯在这京城勋贵眼中是破落户,且不说他刘泽和自己的那些儿子们都很平庸,就说这靠祖宗荫蔽得来的伯爵爵位也是屈居公爵侯爵之下。烂泥巴也有妄想上墙的心愿,万一他这任平阳伯真有那么好的运气得了皇帝的青睐,又怎么不能说是他刘泽实力的一部分呢? 端坐着的皇帝依然面容和煦,甚至亲自对辛氏下了口谕:“写坏了朕也不会责罚你,无非就是几个字,就像你平日里那般誊写就行。” 辛姨娘走到书案前,用帕子将手心的汗水擦掉,然后提笔蘸墨,又在那砚台上反复掭笔掭个没完,就是不落笔。 刘泽在另一边都快急坏了,心里不知道斥责这辛姨娘多少回了。但皇帝刘顼并没恼,反而非常好心情地跟太监瑞福聊那《玉皇经》上关于功德果报的经咒。 辛姨娘终于落笔了,随着对《玉皇经》的誊抄,她的心也定了下来,笔下的字从歪得如同蚯蚓蛇虫到逐渐柔美清丽笔画圆润起来。 小太监把辛姨娘誊写完的字呈了上去,皇帝冷下了脸看了一遍,又从桌案上拿起另一张写有簪花小楷字体的《玉皇经》比对了一下,方放下手中的纸张,看向辛姨娘,口中的话却不再和煦,充满了冰冷:“辛氏,你这手簪花小楷摹的谁的字迹!” 辛姨娘“扑通”一声跪下了,整个人抖若筛糠。 刘泽也慌了,紧跟着跪下,颤巍巍地告罪道:“陛下,那辛氏字迹丑陋污了陛下的眼睛,还请陛下降罪!” 皇帝:“你闭嘴!平阳伯退下!辛氏回话!” 皇帝身后的太监瑞福立马厉着嗓子重复道:“大胆辛氏!陛下问话竟敢不答!还不速速说来!” 刘泽边往外退边惊慌失措,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还好端端的啊…… 第192章 先皇后的簪花小楷 辛氏在地上拼命地磕头,瑞福又高声斥责了她一次她才抖着嗓子哭着回答:“陛下赎罪,陛下赎罪……贱妾,贱妾摹的是先皇后的笔迹……” 皇帝面沉如水。 当初他听彭子征汇报这平阳伯的妾室曾是看顾母后孕期的女医官沈大家的弟子,又听闻这辛氏擅书簪花小楷,就觉得不对劲儿。 刘顼没见过自己的母后,但母后留下的所有东西他都好好地存着。他知道自己的母后那一手簪花小楷精妙绝伦,他也经常从母后留下的字迹里去猜测自己的母后是名什么样的女子。 可是,这底下的辛氏是什么身份?一个贱妾!一个奴仆!竟敢临摹母后的字迹!甚至竟敢靠着这点儿能耐去跟那平阳伯邀宠!简直是欺君罔上,大胆至极! 刘顼冷笑一声:“辛氏,你是怎么偷得先皇后的字迹?” 辛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在不停地磕头,边磕头边回话:“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贱妾没有偷,贱妾当初经常随师父进宫给先皇后诊脉,先皇后看妾讨喜,亲自教的贱妾啊!” 辛氏在这大块青砖铺成的地板上磕破了头,依旧不敢停止,而上头没再传来皇帝的斥责。 地板上沾着的血迹在辛氏一下又一下的磕砸中变得黏腻如胶。就在她磕得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无望的时候,突然听到皇帝再次开口:“周伏森,在哪里?” 辛氏僵住,整个人瘫软在地,在极剧地惊恐之下晕了过去。 但辛氏很快就在太医的针灸之下清醒过来,她知道自己一切都完了,趴在地上哆嗦着交代了一切。 原来那周伏森的亲娘竟然是跟沈大家一起为先皇后接生的产婆之一。当年那产婆并没有等来先皇的降罪,直接在先皇后死去的那一刻投湖自尽了。不过这产婆是当时的老承恩公为待产的女儿赵锦仪亲自准备的,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大家都只认为这产婆自尽的原因是觉得愧对老承恩公愧对先皇后。 那自尽的产婆是二嫁之身,前头的丈夫就是周伏森的那个痴傻爹,平日里那产婆自觉耻辱也一直有意遮掩自己的这段经历。 但当时作为小医女的辛姨娘却知道了这件事。辛姨娘因为沈大家的缘故时常进宫,与这周伏森的亲娘就见得次数多了起来,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忘年交。所以这周伏森的亲娘死后,辛姨娘去了锤子胡同,替自己的这位异父异母的大姐看顾她唯一的子嗣周伏森。等一年后辛姨娘被平阳伯纳入府,在平阳伯府站稳了脚后,她便使了银子找了周伏森的族亲将周伏森从锤子胡同接走好生教养起来。 这么多年来,辛姨娘一直以周伏森的小姨自居。当周伏森从董其冒安置的小屋里逃了出来后,首先找的就是辛姨娘,而辛姨娘也十分顾及与周伏森亲娘的情分,大着胆子把他藏进了平阳伯府。 待她交代完,皇帝又问道:“周伏森和羌人有什么来往?” 辛姨娘怔愣,随后大喊:“没有!陛下!森儿真的和羌人没有任何来往啊!” 第193章 吴夫人的试探1 皇帝没功夫听辛姨娘为周伏森的喊冤,直接让人把辛姨娘拖了下去,并着周伏森一起交给大理寺进行进一步审问。 一开始皇帝亲自召见这辛姨娘,也纯纯是因为一个先皇后的医女用着一手让人惊艳的簪花小楷这件事。 “簪花小楷”的字体强调的是笔画的优美和细腻,深得女子们喜爱。但是这“簪花小楷”并没有在闺阁妇人间大面积流传开来,主要是因为书写这种字体时需要握笔者有着极大的耐心和精细的控制力,方能把“簪花小楷”的优雅和韵味呈于纸上。 要想写好这种字体除了握笔者数年如一日的练习还需要人本身的天份,多数女子都不愿把精力放在如此难成的技法上,而且最后写出来的“东西”也非常可能是东施效颦让人贻笑大方。。 皇帝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医女妾室能在这寥寥无几的擅书“簪花小楷”的人中占了一席位置。 除非她走了捷径。 接过这甥姨两人的大理寺少卿施大人照旧先去太傅吴芃恩那里“把关”,但这次吴太傅并没有再指点他什么,反而是颇为严肃地教导这个妻侄施六杰需独当一面,要对他自己的才能有点儿自信。 吴太傅表示这个案子他以后不会再沾身,但也不需要施六杰过于忐忑不安,牢蛀犯逃一案只是个小案子,能审明白多少都不是问题,陛下只是借题发挥整顿大理寺而已。 吴芃恩当然不能碰这个案子了,开玩笑,跟先皇后生产一事贴边的他吴芃恩都不想碰。吴芃恩始终认为,没关系才是最安全的关系,不接触就不会有产生纰漏的机会。他吴芃恩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说不认就不认,更何况医女和产婆之子? 吴芃恩操心这些事儿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夫人也有了操心的事儿。 吴夫人因为嫁了一个聪明且痴情的丈夫,又生了个聪明且懂事的女儿,所以这些年她过的尤其的轻松且踏实,这辈子能让她操心的事儿并不多。如今长女有了倾慕者,不操心的吴夫人终于有了点儿想要操心的事儿。 于是,几乎日日去演武场耍大刀的彭子征这天注意到了演武场台子下有个衣着普通但干净整洁的妇人一直低着头绕着演武场转圈圈,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彭子征停下动作,把重刀往地上一支,对着下面找东西的妇人喊道:“大婶,找什么呢?这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妇人停了脚步抬起头,一张白皙的面庞保养良好:“大婶丢了个荷包,没事儿小伙子,你练你的,大婶再找找。” 彭子征把刀扔到台子上,一个纵身跳了下来,站到这大婶跟前:“大婶,你在这转来转去我没法练。你看我那刀了吗?有五十斤!你在我这周围转来转去的,一个刀风下来或者劈蹦了什么石头碎木头碎的,可就伤到你了。” 妇人笑眯眯:“没事儿小伙子,你该练你的,大婶儿没那么倒霉。” 彭子征没好气道:“万一我有这么倒霉呢?大婶你不会是就等着我伤了你然后好碰瓷儿吧!” 自从经历了两次被绑架事件,彭子征一直觉得这京城克他,所以他那句“万一我有这么倒霉呢”说的是又真心又诚意。 第194章 吴夫人的试探2 妇人听了彭子征这话,反而“咯咯”笑了,直接问道:“那你就不能帮大婶找找?” 彭子征环顾了一下整座演武场,说道:“大婶儿,我刚才说了,这演武场地面上光秃秃的,打眼看去就没什么荷包在地上。我看大婶你也不像是什么穷苦人家,一个荷包也不值当什么的,快算了吧。” 妇人却不愿意:“小伙子这你就不懂了,女子的荷包怎么能随便丢呢?况且这荷包是我女儿亲手给我绣的,大婶儿喜欢得紧呢!” 彭子征深深地看了这妇人一眼,竟不再接话。跳上演武场,拾起自己的重刀,然后又跳下台子,看也没看那妇人一眼就走了。 被彭子征撂下的吴夫人要是知道逃跑的彭子征在想什么,吴夫人估计得气死。 彭子征:草,又是荷包又是女儿的,指不定这大婶儿或是这大婶儿的女儿看上我了!赶紧跑! 自恋且被当女婿绑过一次的彭子征坚定地要守护住自己的清白。 躲在别处的吴夫人的大丫鬟看自家夫人被撂在那里了,匆匆跑来:“夫人!那彭将军也没说帮您找找?是不是有点儿太无情了!” 吴夫人笑了:“我看挺好的,跟一陌生妇人瞎热情干嘛?” 不得不说,吴夫人的脑回路也是全面,她巴巴地跑来试探女婿,却被彭子征无情地拒绝之后,反而觉得这女婿人选的确不错:又细心又不滥好人还懂得距离分寸。 至于自家长女说的“心无慈悲”,真的心无慈悲的人会担心练刀的时候伤着一旁的人? “双喜,你再帮夫人我想个法子,怎么能再接触一下这位归德将军。”吴夫人看着彭子征早已消失的方向,笑着说到。 要说这吴夫人也是玩心大起,她对彭子征的考验圈套很快再次来了。 剧情很狗血。 这天,彭子征路过中北街一家赌坊的时候,一道嫩绿色的身影冲着他就砸了过来。彭子征的身体反应是躲,但脑子又反应了一下,接住了这个穿着绿色衣裙的被扔出来的美丽少女。 少女并没在彭子征怀里停留,甚至连声谢也没有,再次冲向赌坊,抱住门口那个中年男子的大腿:“爹!不能再赌了呀!爹,您停手吧!娘都被您卖了,家里的弟弟才一岁,连口吃的都没有啊!” 中年男子又是一脚将那绿衣少女踹了出去,直直地把这少女踹到了驻足的彭子征脚下,看这脚上的功夫估计这中年男子还是有点身手的。 中年男子红着眼睛对自己的女儿嘶吼:“就你懂事儿?就你孝顺?你懂事怎么不把自己卖到怡红院去拿银子给你爹我翻本儿?” 彭子征咋了下舌,任由那可怜的绿衣少女在自己脚下嘤嘤哭泣。 这种事情,每个地方都会上演。 等那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抓住地上的少女嚷着要把她卖到怡红院换本钱的时候,彭子征还是出手了。 “哪有当爹的把自己女儿往那勾栏妓院推的,你要是缺钱,可以签了死契把你丫头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姨娘啊!” 少女,少女的赌徒爹:哈? 第195章 吴夫人的试探3 彭子征继续游说:“你要是觉得钱不够的话,也可以自卖自身的。我可以帮你们找几家富裕的,使银子爽快的。” 中年男子:…… 歪倒在彭子征脚下的绿衣少女还准备拉拉彭子征的衣角哭泣,就被自己的“爹”攥着手腕儿拉起来走了。 彭子征歪嘴嗤笑了一下。 等回到归德将军府,彭子征直接推开郑希的房门,对着又又又腰痛发作卧床休息的郑希开始叹气:“哎,我喜欢的吴岁宁不见我,反倒是些牛鬼蛇神往我身边儿蹭。” 郑希扭过脑袋来:“还没放弃呢大侄儿?” “哎!”彭子征臊眉耷眼的,“我送的礼,都给我退回来了。我哪儿得罪她吴岁宁了?我明明觉得我挺好的啊!而且我觉得她并不讨厌我啊!” “不讨厌你?不讨厌你干嘛拒绝你?干嘛不见你?” “我觉得她就是跟我生气。她要是讨厌我,怎么可能说我是君子?” “吴小姐什么时候这样溢美你了?” “就上次啊!上次她来咱将军府,还放心大胆的和我独处一室,还跟丫鬟仆役们说我不喝醉的时候是个君子。” “……” “哎……” …… 勾引彭子征英雄救美的那对“父女”任务失败,回禀了吴夫人。吴夫人笑着对身旁的丫鬟说道:“我就说嘛,能凭着一身军功当上归德将军的人不会是什么糊涂的。子征肯定看出这是个局了……” 吴夫人的丫鬟双喜是吴岁宁身边的小丫鬟流光她爹的好兄弟的女儿。她知道这几个月流光在大小姐跟前似乎不太被重用了,想着要不要把夫人做的事告诉流光,好让流光在大小姐跟前露露脸。但这个想法也是一闪而过就算了,就算流光现在再不得大小姐的重用,大小姐也没把流光从一等丫鬟的位置上降下来。自己别多这个嘴了,没得把自己搭进去被夫人治一个口风不严背主的罪。(大家还记得流光吗?不是秋光哦!是跟着吴岁宁看彭子征光膀子耍大刀以及注意到李宝儿跟吴芃恩长相相似的那个丫鬟) 吴夫人打算以真实身份再见彭子征一面,不过之前她得先跟吴芃恩商量一下这件事。 吴芃恩有些没想到这彭子征竟然这样讨人喜欢,不光被吴过看上了还被自家夫人看上了。他想了想,还是阻止了自己夫人,表示先容自己在外面细细打听一下这彭子征再说。 等吴夫人离开吴芃恩的书房,吴过推门进来了:“呵呵,吴芃恩,你可以呀!我说彭子征那小子不错你直接给我否了,弟妹一说那彭子征不错,你就准备去打听打听。我没想到你吴芃恩还是个听枕边风的!” 吴芃恩非常坦然:“我一直是。” 吴过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道:“周伏森就是当初那个准备捂死岁宁的婆子的儿子?要不要我去大理寺把那小子做了?” 吴芃恩摇头:“你别管了。” 吴过又说:“那要不要我去那小子家中搜搜,别是他手里有那婆子留下的什么东西?” 吴芃恩笑了一下,劝道:“别想那么多了,那件事已经跟咱们无关了。” 第196章 准丈母娘登门 吴芃恩在官场上打听到的关于彭子征的评价显然都是称赞,他也没当回事儿。但当他得知那礼部尚书欧阳夺以及文忠公都在为自家女儿或孙女打彭子征的主意的时候,他开始看重这件事了。官员的嘴可能见风使舵可能极尽谄媚,但官员的夫人们为女择婿的时候可不会糊涂。 因此,得了吴芃恩话儿的吴夫人收拾了收拾,递了拜帖,准备光明正大地去见见这位归德将军了。 彭子征接到太傅吴芃恩夫人的拜帖的时候,还很是懵逼了一会儿。彭子征甚至都在猜是不是吴岁宁终于憋不住跟自己母亲哭诉自己欺负她,然后吴夫人来将军府替吴岁宁找场子来了。 结果,彭子征看到了吴夫人的样子,天都塌了:这,这,这吴夫人不就是前几天在演武场让自己帮忙找荷包的那个妇人嘛! 彭子征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他彭子征完了,这辈子估计真的要打光棍了!一个媳妇还没哄好又把丈母娘给得罪了!现在吴夫人眼中的自己肯定是个毫无爱心不会助人的凉薄之人! 吴夫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儿,招手让还站着的彭子征陪自己坐下,说道:“我听说这段日子,彭将军给小女送了不少东西。可是小女做过什么帮的上忙的事情,让彭将军这般感谢?” 彭子征:“没……没……啊,不是,有……有……” 吴夫人很好奇:“子征能跟师娘说一下,岁宁都做了哪些好事儿嘛?” 彭子征感动,听听,“师娘”,吴夫人是这吴家里第一个承认他“吴芃恩学生”的身份的人啊! 彭子征吭哧瘪肚半天,来了句:“吴小姐帮松鼠追回了过冬的粮食……” 吴夫人:“嗯?” 彭子征再次哑了声。最后一狠心一跺脚:算了,豁出去了!人家娘都找上门了,就不弄些虚头巴脑的事儿了! 彭子征“噌”地站了起来,抱拳行礼道:“吴夫人,不是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事儿,是子征心悦吴岁宁。” 吴夫人依然笑眯眯:“要么岁宁说你莽撞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子征既然心悦岁宁,为什么不请个媒人来吴府呢?像你这样闷头给人家小女郎递东西,也不怕被传了个私相授受的名号。” 彭子征再次认错:“是子征莽撞,子征不懂事儿了。子征只是想先得到师妹的心仪,子征不想逼迫师妹。” 吴夫人点头:“你这想法倒是跟我当初相似,当初我也是不顾父母意愿,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你师父。” 彭子征又又又认错:“不敢和师母相比,是子征莽撞了……” 吴夫人摆手:“行了,不用没完没了认错了。师母我呢,也不是拿乔之人,我和你师父对你都很满意。你的担心是对的,岁宁要是不愿嫁给你,我俩对你再满意也没用。” 彭子征的神色落寞起来:“我……我不知道哪里惹师妹生气了” 吴夫人再次笑了:“我会和岁宁说的。回头安排你俩见一面,有什么误会有什么想法,一次说清了。” 彭子征再次拱手致谢:“谢师母给子征这个机会。” 第197章 吴父吴母的观念 在吴夫人这个古代人的价值体系里,彭子征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女婿人选:长相英武,身居要位,前程大好,二十岁了后院都没有什么污糟事儿。 前段时间工部尚书家的金夫人也曾接触过吴夫人,话里话外地把自家那个当金吾卫的长子金海夸了一通,紧接着又把吴岁宁夸了一通,还说这两个孩子志趣相投,皆好音律。吴夫人自然是细细打听了一番,如果这金海是个好的,把岁宁嫁去金家也不是说不行。可是打听了一番后,要说这金海,长相家世和前程也都不错,可其后院已经有了三个通房了,吴夫人一下子就对这个金海不喜起来,以后的日子里也都避着那热情的金夫人。 吴夫人知道,像自家夫君吴芃恩这样的男子实属个例,凤毛麟角,可是她施美盈遇上了,自然也就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遇上。 当然,这彭子征也是有缺点的,但吴夫人眼里的缺点并不是彭子征的那些对下位者冷冽无同理心的特质,她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在吴夫人眼里,彭子征的缺点是身后没有家族的抱团,孤家寡人形单力薄。但是,若是彭子征赘进吴家的话,这个缺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吴夫人对彭子征这个女婿人选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至于太傅吴芃恩,他也想开了。彭子征的这个缺点如今反而成了优点。毕竟他们都是效忠皇家,自古伴君如伴虎,他吴芃恩已经算是位极人臣了,若是自己的女婿再家世显赫镇守一方,以后难免会让皇帝担忧功高震主,是个隐患。 吴夫人想要安排吴岁宁和彭子征见一面,却不敢和自己女儿明说。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骄傲且主意正,若是自己强行逼着她去见她不想见的人,指不定会把吴岁宁骨子里的叛逆激发出来,然后事与愿违。 所以吴夫人找了个借口,说是上次把那知许居士的孤本《落珍集》落在庄子上了,让吴岁宁亲自去自家庄子上取一下。 于是,吴岁宁在自家庄子里华丽丽地看到了等着她的彭子征。 彭子征今天还特意沐浴收拾了一番,甚至让小兵给他买了盒最好的香脂,临时抱佛脚般给他那张脸滋润了滋润,又换上一身织有金线的玄色长袍,窄腰玉带,挺拔如松。 吴岁宁转头看了眼冷画和秋光:“你们知道吗?” 冷画秋光皆回过神来,惶恐回话:“禀小姐,奴婢不知……” 吴岁宁还是比较相信自己身边的这俩丫鬟的忠诚度的,想必这场安排的确没有自己身边人的里应外合,纯纯是自己那母亲干的好事。 吴岁宁目不斜视地与彭子征擦身而过,抬步走向不远处的湖边亭,在冷画铺好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彭子征忙跟着进了亭子,先开口说出的话竟然是:“子征后来又去演武场找了,真的没找到师娘的荷包。” 吴岁宁皱着眉,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春天的风很快将彭子征擦过的香脂味儿送到吴岁宁的鼻尖,吴岁宁眉头皱地更厉害,充满嘲讽地问道:“彭将军这是从哪边儿过来的?” 第198章 制造机会 彭子征老实回话:“子征从家里直接过来的。” 吴岁宁:“哦,看来将军府上近日还熏了香。” 彭子征恍然大悟,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放到鼻尖儿上嗅了嗅,开心地回道:“这香脂还真不错。这么久了还有香味儿,果然是久入兰室而不觉香,我都没意识到。师妹喜欢这个味道吗?师妹若是喜欢我让人多买点儿给你送去。” 冷画和秋光对视一眼,又看自家小姐。但因为她俩是站在小姐身后两侧的所以看不到吴岁宁的表情,只看到自家小姐依旧稳坐身姿,并无晃动。这俩丫鬟是想笑也不敢笑,想说也不敢说,生生地将心里的那句“将军你不知道你擦得面脂是女儿家用的吗”憋在了心里。 吴岁宁也很无奈,赶紧换了个话题:“彭将军跑我家庄子上,有何贵干?” 彭子征还是站着:“师妹,其实我是想问问,我到底哪里惹师妹生气了?师妹跟我说说吧,要死我也得死的明白不是吗?” 吴岁宁:“什么死不死的,将军说话可不可以注意点。” 彭子征:“好的。” 然后彭子征就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吴岁宁,等着吴岁宁给自己一个交代。 吴岁宁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嘴巴撅了撅,转眼看远处的春湖。 亭子外面春雷阵阵,吴岁宁的心里也乱七八糟的。 因为她回答不了彭子征的这个问题。吴岁宁面对彭子征的时候,似乎更多的都是一些激烈的情绪波动,而不是什么确切的条理分明的桩桩件件事情。 吴岁宁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向来自诩冷静,清醒,万事在心而不动声色。彭子征这个人次次将她向来自持的平静打碎,她不喜欢。 “彭将军,那你又是为什么想娶我?”吴岁宁不想回答彭子征的问题,转而出击反问。 “喜欢你啊。” “……” 彭子征看吴岁宁无语的表情,又赶紧丰富了丰富自己的表达:“师妹,我觉得你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小女郎,那我自然想要娶你啊!而且,你都十七了……” 彭子征话没说完,就被吴岁宁拍桌子打断。可惜那桌子是这亭子里的石桌,拍的吴岁宁手疼,而吴岁宁硬是挺着没呼出声儿。 冷画和秋光听彭子征说出那句“你都十七了”就觉得大事不妙。她们懂自家小姐,对自己的年岁日长并不在意也不焦虑,但不代表自家小姐就能听得进去别人对她的年纪羞辱。 等自家小姐的小手“pia”得一声拍了石桌后,冷画忙跑上前来,蹲跪在地拿帕子轻轻地揉着自家小姐红红的手心。 彭子征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于吴岁宁年纪渐长的话可能是让她误会了,忙找补道:“不是,我是说,嗯,十七岁,正是嫁人的好年纪……” 吴岁宁一脸寒霜。 秋光在吴岁宁身后对着彭子征挤眉弄眼:哎呦喂大将军,不会说话您就闭会儿嘴成不成?当个哑巴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 第199章 欺负的就是你 彭子征看不懂秋光的眼色,反而再接再厉:“师妹,咱不说年龄不年龄的事儿。师妹你是顶顶好的女郎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我也不差啊。师妹你看看我,长相上不差的是吧?这身份上也可以的是吧?师妹也别认为我是个粗人,我虽说是个武将,读的是些兵法韬略,但射、御、书、数也是极为擅长的。礼、乐两门虽说的确有所欠缺,但够用就成不是吗?而且子征还擅画,”说到这里彭子征把背上背着的那幅卷轴拿了下来,递向吴岁宁,颇有些炫耀的意思接着说道:“师妹你看,这是我画的,厉不厉害!” 冷画上前接过这个卷轴,展开给吴岁宁看,就见穿着黄衫的吴岁宁跃然纸上。 这点儿确实是让吴岁宁没想到,这彭子征看上去一副野性难驯的样子,却有着一手精谨细腻的工笔技巧。那幅画上的自己正站在一丛迎春花间,神色清冷却眉含春意,把自己画的尤有韵味。 吴岁宁罕见地有些脸红,吩咐冷画将卷轴收好。彭子征却急了:“不是,师妹,这画不是要送你的,我就给你看看,我这个还要拿回家呢!” 吴岁宁顿时再次羞恼,这彭子征成功地再次让她打破平静:“彭子征!你私下里收着我的画像做什么!是想让我传出个什么招蜂引蝶的名声吗?” 彭子征狡辩:“师妹你看你这话儿说的,我就留着自己看,没有人会知道,我将军府行的可是军令。” 吴岁宁脸色更红,首次面对彭子征词穷:“你!” 彭子征继续拱火:“师妹,你要是想要这画,嫁给我不就得了,到时候我的就是你的,我整个将军府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要多少画我都给你。你要是不嫁我,就算我把这幅画给你了,回头我就不能再画吗?” 吴岁宁气的“噌”得一下站了起来:“好!好好好!彭子征!你好样的!欺负起我来没完了是吧!” 彭子征倔强:“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负我呀!” 吴岁宁冷笑:“我欺负你?那我今天还就真欺负你了!”说到这里,吴岁宁一把抽出发髻上的一把装饰用的金丝掐花缠枝簪,伸手使劲儿一抛将那金簪扔进了旁边的湖里,“彭将军不是想娶我吗?只要你把这金簪从湖底找出来,我就嫁!” 彭子征:“此话当真?!” 吴岁宁继续冷笑:“我虽女子,却也君子!” 吴岁宁的话音堪堪落地,彭子征一个飞跃直接从亭子里往湖里跳。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猛地砸向彭子征,晃眼的白光过去,那湖边的地上已经是黑黢黢地一片,然后,春雨落下。 吴岁宁睁圆了眼睛,人生中第一次发出尖锐的爆鸣。 她提着裙子奔下去,大喊:“彭子征!彭子征!你在哪里?彭子征!!” 湖水波动。彭子征那湿漉漉的脑袋钻了上来:“哈?怎么了?” 彭子征:“师妹你也没说只给这么点时间找簪子啊!” 吴岁宁蹲在湖边哭的稀里哗啦:“彭子征!你怎么没死?” 彭子征:“哈?” 彭子征:师妹……你过分了…… 第200章 师妹你是君子 要是李宝儿这个现代理工女看到这一幕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然界的水和土地都是导电的。倘若当时彭子征站在湖边的地面上亦或是落入了湖中,那强大的闪电电流肯定会把彭子征劈得个外焦里嫩。 可偏偏当时的彭子征从亭子里飞跃而出,他不在土地上也不在湖水中,他偏偏是在空中!成功地错过接触所有闪电的良导体。这滔天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彭子征看吴岁宁还淋着雨哭泣,忙对着亭子里傻愣愣的两个丫鬟喊:“嘿,你俩,干嘛呢?还不把你家小姐带回亭子里!” 冷画和秋光这才如梦初醒,忙跑出去把吴岁宁扶进亭子避雨。幸亏这春雨如蒙星,只是细细碎碎地给吴岁宁身上打了一层水雾,并没有湿的太厉害,冷画和秋光忙不迭地换着帕子给自家小姐头发脸面都擦干。 彭子征又钻进了湖底,在那泥潭中找寻吴岁宁的金簪。而亭子里的吴岁宁心若擂鼓,后怕的很。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想彭子征受到伤害,她甚至怀疑自己对那彭子征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意思。 要是李宝儿这个现代理工女在这里,估计她又是明白了。 吊桥效应呗! 其实无论是之前吴岁宁被彭子征带到高树上吓得腿软还是现如今被彭子征的劫后余生吓得痛哭流涕,都没免得一个吊桥效应的心理学现象的摆弄。 当一个人因惊恐惊吓亦或是刺激紧张导致了心跳加速失了分寸,往往会错以为这种变化是因为这身边人导致的,从而非常容易对这身边人产生感情上的吸引。 此时的吴岁宁甚至想喊彭子征赶紧上来,这簪子她不要了,这春天的湖水也是挺凉的…… 但吴岁宁放不下脸面。 湖底的彭子征上来换气的时候,看到这一主二仆还在亭子里,又高声喊道:“师妹!你先差人把你接回宅子里,这春雨寒凉,别着了风寒。等我找到簪子就过去找你!” 吴岁宁正待张口,那彭子征又钻了下去…… 冷画和秋光觉得彭子征说的话很有道理,然后秋光就冒着牛毛细雨跑回庄子里的宅子找人去抬轿子去了。 吴岁宁回到宅子里,换了身衣服也喝上了姜汤,她很是担心彭子征。 万一又有雷劈下来怎么办?或者是……这湖底泥潭中的簪子不好找,彭子征找脱了力溺了水怎么办?吴岁宁一边关注着外面的天气一边惴惴不安,后来终于定了心神回归理智,叫了几个水性好的仆役去湖边盯着点彭子征。 只是那几个仆役没走多久,浑身湿漉漉的彭子征就找了回来,他手里举着那根已经被湖水洗刷掉淤泥的金簪,脚下的地面淌下了一滩的水。 “师妹,君子?”彭子征洋洋得意。 吴岁宁有些不敢看彭子征,也不答话,直接叫了这庄子上的管事:“还不赶紧带彭将军洗个热水澡,把姜汤也端上来!” 彭子征边走边回头:“师妹,你是君子!记住呀!你是君子!” 吴岁宁看不惯他这副得志的样子,真想对着他的背影“呸”一口。 可是,她是吴岁宁,呜呜呜。 第201章 天下奇人皆效忠 吴岁宁听管事的说,彭将军洗了澡换下衣服后,连姜汤都没喝就匆匆离开了。 这会儿的吴岁宁不再挑彭子征没有规矩不知礼数的毛病了,反而轻轻地松了口气。因为可以暂时不用面对彭子征的“咄咄逼婚了”。 等吴岁宁在庄子上住了一日,回到吴府的时候才知道昨日那彭子征为什么匆匆离开了。 他几乎把归德将军府的全部家当都搬进了吴府。 原来彭子征好不容易得到了吴岁宁的同意,也不管这个同意是他怎么取巧得来的,直接决定先过了明路再说。未免夜长梦多或是吴岁宁中途返回,他在庄子上梳洗一番后就回了将军府整理礼单,然后叫了人浩浩荡荡地将金银珠宝布匹绸缎甚至御赐的奇珍异宝统统搬进了吴府。 彭子征面对吴芃恩及吴夫人,倒是表现出了良好的礼数,并解释道:“子征不日就要回西南了。那将军府也是空着,没得放这些东西落灰。岁宁答应嫁给我,我也允诺过我的就是她的,早给碗给都是给,所以我就着人给抬过来了。只是给岳父岳母大人平添了一些整理收拢的繁琐事,子征愧疚。回头子征在西南那边儿收拾妥当,择了吉日选了贵人做媒上门提亲。聘礼三十物子征也会仔细准备的,定不会辱没了岁宁。” 这番话听得吴夫人是眉开眼笑。吴芃恩却皱了眉头,抓住彭子征的词汇:“嫁?” 吴芃恩没待继续说一下入赘的话题,就有管事的小跑进来说道:“老爷,福公公来了。陛下急召归德将军觐见。” 于是吴芃恩只能暂且作罢,让彭子征速速进宫。 彭子征进了宫后,被瑞福引着来到御书房,就见皇帝刘顼正在批阅着奏章。 刘顼令彭子征平了身,然后跟身边的磨墨小太监说道:“把这个给彭子征递过去。” 小太监托着一个托盘,彭子征看到里面竟然放着一个长命锁。他拿起这个长命锁细细看了看,然后手指按住一小块几乎与花纹隐在一起的凸起,长命锁“啪”地一声开了。 中空的长命锁中间放着一片小小的布条。 彭子征放下长命锁,拿起那布条翻看,就见上面用单线潦草地织出了两个字:公主。 “老三,你跟子征说说是什么情况。”刘顼批着奏折头也不抬。 彭子征这才注意到,这御书房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身形佝偻双腿罗圈头上的白头发都快掉光露出了头皮的惨白老头。 彭子征心下一凛。 这个人站的位置并不隐蔽,属于打眼一看就能看到的地方。可是彭子征从进御书房那一刻到刚刚都没感受到这个人的存在。如果不是这个老头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就是这个老头是个极为擅长隐匿气息的高手,可以做到让人根本意识不到他的位置上还有活物。 彭子征想到上次在皇帝这儿见到的那个身手诡异步伐飘逸的黑衣女子,心中不断感叹:这世间真的是奇人众多啊。 不过同时彭子征又很开心:天下奇人纷至沓来,效忠他的小皇帝呢。 第202章 李保保是个女子 面皮呈惨白之色的老头轻步上前,说话的嗓音极为柔和:“这长命锁是大理寺狱里那名唤作周伏森的犯人所有。他在狱中无意间磕碰到这锁头,里面的东西掉落在地。与他关押在一起的那个妇人拾起这布条看了后,怔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将这布条塞入口中。于是小的给她弄出来了。” 听到这布条是从辛姨娘嘴中搞出来的,彭子征赶紧扔了那布条,又唤殿里的宫女给她备了水盆他要洗手。 伏案批阅奏折的皇帝低低地笑了,然后抬起头来:“洛哥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讲究。” 惨白老头听到皇帝对彭子征的称呼,诧异地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彭子征,然后继续没了存在感。 彭子征嘴角下垂,非常不满道:“陛下,臣曾经也是名世家贵公子好不好。” “哦?”刘顼放下笔,笑意盈盈地问道,“那洛哥哥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手上沾了血,也要时刻准备水盆吗?” 此时已经有宫女把净手的水盆端了上来。彭子征边洗手边傲娇地“哼”了一声,说道:“还不都是为了陛下!” 已经见过无数次这君臣二人“打情骂俏”的瑞福老太监这次是真的使不出什么圆场子的招儿了。 刘顼哈哈笑了,然后回到正题:“洛哥哥,这布条上的公主二字,你怎么看?” 彭子征拿布巾擦干了手,猜测道:“皇室目前没有公主或者长公主,莫非这布条上说的是那传说中的羌人公主静娜?所以说这周伏森和辛姨娘真的和羌人有联系?” 刘顼不置可否。 刘顼:“此事,你心里有数就好。静娜公主的事情,朕会查。” 刘顼又想了想,问道:“朕听闻你都给吴家搬去聘礼了,你这是真打算入赘吴家?” 彭子征惊了:“谁说我要入赘,我明明是要娶吴岁宁啊!” 刘顼:“哦?满京城人都知道吴芃恩要给吴岁宁招赘,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不儿,”彭子征急切道,“能嫁女为何要招赘?陛下您别吓臣,臣还得给洛家传宗接代呢!” 刘顼佯装深以为然地点头:“那倒是,既然这样,你和吴岁宁的这门婚事就算了吧。” “不行!”彭子征更急,“臣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儿,怎么能说算就算?陛下这事儿你得帮臣!” 刘顼好笑:“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婚事都推给朕,让朕做这个恶人?” 彭子征好奇:“还有谁找陛下了?” 刘顼:“朕的那个好八皇兄啊!他要娶李保保。” “什么!”彭子征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刘曙果然憋着坏心思!陛下这事儿你得拦着!” 刘顼有意逗逗彭子征:“朕为何要拦?” 彭子征:“有悖人伦啊!陛下!刘曙他竟敢公然搞那断袖娈童那套,岂不是给皇室丢尽了脸!” 刘顼语气非常自然地放出消息:“谁说八皇兄搞断袖?朕刚刚不是说了吗?八皇兄要娶李保保,明媒正娶。” 彭子征“咔”地一下子跪下了:“陛下,男子不可以娶男子!” 刘顼再次语气轻松:“哦,李保保是女子。” 彭子征石化。 刘顼:嘿嘿,怎么样,你也不知道这事儿吧? 第203章 求赐婚 石化的彭子征只能保持着石化,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李保保是个女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也太可怕了吧,刘曙为了娶李保保,竟然把李保保变成了女子!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刘顼聪慧,看出彭子征心里已经想乱了套,好心提醒道:“那李保保,一直是个女子。女扮男装呢,洛哥哥竟然没发现?” “什么……”彭子征的下巴都要掉了,“她……她……她怎么可能是个女子!” 李保保要是个女子,那自己让她每天扎两个时辰的马步算怎么回事! 李保保要是个女子,那自己深更半夜跑到她房里谈心算是怎么回事! 李保保要是个女子,那自己将一个小女郎又踢又踹又拿鞭子把人家抽的半死不活算是怎么回事! 彭子征甚至还抽空想了想自己曾经数次脱了个光膀子在李保保跟前晃荡…… 这算怎么回事! 彭子征打了个哆嗦,又死命地从脑子里回忆自己有没有当着李保保的面儿脱裤子撒尿…… 刘顼被彭子征的样子愉悦到了,继续调侃道:“行了洛哥哥,朕不会治你的治军不严之罪的。” 还在跪着地彭子征用食指指着自己:“臣?臣治军不严?陛下……您……您……” 刘顼再次哈哈大笑:“好啦,朕不逗你了。赶紧起来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就算八哥真的要娶一个男子又能怎样?洛哥哥还是想想你和吴岁宁的事儿吧。” 彭子征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从地上站起来,直接坐在御书房墙根下放着的凳子上了。 瑞福抬眼瞅皇帝,就见这皇帝陛下依然一副好心情的样子,也就没多嘴。 彭子征很快整理好心情,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陛下面前未经赐座就擅自坐下的事儿,忙起身请罪道:“陛下,臣刚才慌乱了,没了礼数,还请皇帝责罚。” 刘顼挑了挑眉:“你还是先想想吴岁宁吧,再过五日你就要离京了吧?” 瑞福老太监心中偷偷吐槽:陛下明明比彭将军还小三岁,怎么关心起彭将军的终身大事儿来到如同那父兄辈儿。 彭子征已经回归正常:“陛下,您给臣和吴岁宁赐婚。既然是赐婚,那岳……太傅大人肯定不能说什么。” 刘顼气笑了:“你是真出了一把好主意,所有的黑锅都让朕给你背是吧!” 彭子征:“陛下!臣一个爱洁之人,为了陛下,心甘情愿地吹着风吃着土,手上还要经常沾那恶心人的血,而且,陛下,臣的衣服穿起来可费了!您想,那衣服就算没破,沾了血臣也不能穿是吧?还要花银子再买……” 刘顼:“好你个彭子征,要娶媳妇了就开始跟朕哭穷,从朕这里薅银子了是吗?朕平时赏你赏的还少吗?” 彭子征呲着大牙笑了:“这银子谁还怕多呢,您说是不陛下!” 刘顼咬着牙吩咐瑞福老太监:“开朕的私库,给他!都给他!” 彭子征:“倒也不必……陛下您还是先把赐婚的圣旨写了吧。” 皇帝再次把御笔砸向彭子征:“笔给你!你自己写得了!” 第204章 赐婚,封郡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今闻太傅吴芃恩之女吴氏岁宁,德容兼备,秀外慧中,仪态端庄,品性纯良,颇有美誉。 又有归德将军彭子征,胸怀报国之志,为人情义千斤,行事果敢担当,可谓人之翘楚,国之重器。与吴岁宁堪配佳偶。 朕念二人适龄,缘分天成,特赐婚于彭子征与吴岁宁,男娶女嫁,永结同心。望尔等婚后相濡以沫,承优良家风,为社稷添福。 念吴岁宁出身名门,其父功在社稷,特封吴氏岁宁为郡主,赐号圣安,许享郡主之尊位,出行仪仗依制。赏郡主府邸一座,黄金五千,明珠一斛,宝石十匣子,绫罗绸缎若干,以彰其荣。 望吴岁宁秉持初心,恪守郡主之责,婚后当夫妻和睦,夫唱妇随。 钦此!” 瑞福老太监宣完圣旨,笑眯眯地恭贺跪地接旨的吴太傅:“恭喜吴太傅,贺喜吴太傅。吴太傅家中再次双喜临门,实在是福泽深厚啊!” 大家都知道,十七年前吴芃恩高中状元的那天喜得千金。而今其长女吴岁宁不光被赐婚给了归德将军还被封了郡主,依郡主制享受俸禄,所以说这吴府的确是次次双喜,实属罕见。 吴芃恩努力把僵了的面皮化开,接了圣旨后请瑞福老太监府上喝茶。瑞福也笑眯眯地答应:“吴太傅家的福茶,咱家那是一定得喝喝的,也好沾一沾太傅家的福气。嘿~嘿~嘿~” 跪在地上的整个吴府的主子下人们也纷纷起身,各归各位。 吴芃恩把瑞福请到上座,彼此客套地说完了官话,吴芃恩试探道:“陛下给臣择了门好亲事,圣恩浩荡,微臣感激涕零。如今归德将军深蒙圣恩,圣眷日浓,竟能请得陛下圣旨赐婚,臣实再是莫感荣幸。” 瑞福神色未动,却也听出了吴芃恩这是在打探这赐婚的圣旨是不是彭将军求来的。同时他也知道这吴芃恩是想着给吴岁宁招赘的,只是这圣旨已下,便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自己倘若就此坐实了这赐婚就是彭子征求来的,将来万一这岳婿不和,难保这两位大爷不会把埋怨落在他这个传话之人身上。可是虽说这口“黑锅”是皇帝自愿给彭子征顶的,他一个阉人却不敢主动给皇帝扣实了。因此,瑞福心下虽在叹气这陛下跟前人儿是越来越不好当,嘴上却笑得和善:“吴大人是陛下的老师,陛下自然是疼爱岁宁小姐的。” 吴岁宁一噎。 这边吴芃恩忧伤着自己的好女儿最终还是要离开吴家嫁到别人家里去,那边儿的吴夫人却开心坏了。自己那么优秀的长女,不光获得了皇帝的赐婚,还被封了个郡主之位,赏赐万千,她倒要看看以后哪家的夫人小姐还要在背后里蛐蛐自家女儿是老姑娘。 吴夫人知道,虽说没有不长眼的人家敢在她这个太傅夫人跟前阴阳自家岁宁,但从那些明知道自家要为长女招婿却大着胆子过来求娶的人家都是怎样的歪瓜裂枣中,她就猜到了那些长舌头的在背后是怎样议论她的岁宁的。 吴夫人心想:哼,你们可且羡慕着吧,我家好女婿,年仅二十官至三品,将来肯定也会是封疆大吏位极人臣,没听圣旨上怎么说的吗?国之重器! 吴岁宁则脸上热热的,她觉得,一切怎么来的这么快……不是昨儿刚答应的彭子征吗?怎么今天这流程就走上了大半了…… 第205章 转场看李刘 五日后,皇帝亲自出宫,在京城宣武门处送归德将军彭子征离京。 其实,从京城西侧的宣武门出发,并不是彭子征去西南边境的最近之路。只是这京城位于东侧的崇文门和位于西侧的宣武门代表了一文一武,意味着“文治武安,江山永固”的意思。彭子征作为武将,从宣武门出发也是为了为了讨个吉利。 送走了彭子征且给彭子征解决了婚事的皇帝刘顼很难不想到他那位要娶一名平民女子的好八哥。但刘顼是绝无可能给刘曙赐婚的。 赐婚的时候说什么?说朕的好八哥必须得娶个什么桃树精转世? 他刘顼,大汉帝王,丢不起这个人。 想到这个皇帝刘顼就头疼,索性他不再去想。有时候皇帝刘顼都觉得自己这位好八哥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自己盯了他那么多年,结果……不提也罢。刘顼现在有点相信三个月前无痕先生告诉他的话了:刘曙身上绝无紫微帝星降落的可能。 没有人知道,当初先皇其实是把无痕先生请了出来的,只不过无痕先生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就是让当时的太子刘顼做他的亲传弟子。 世人并不知道当朝皇帝就是无痕先生的那位秘不示人且以后也得叫做无痕先生的弟子,而无痕先生的那“五个废物”弟子也不知道他们那小小年纪神出鬼没却看上去严肃吓人的大师兄是当今圣上。 没有人知道无痕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先皇不知,刘顼亦不知。无痕先生只是反复地说:“一切,各有命数。” 东莱王刘曙,正放下了京城那边儿的糟心事跟他的命定之人李宝儿在孟连山胡天胡地。别多想,是很正经的胡天胡地。 就像当初验证包子铺小大哥一样,为了回到现代,李宝儿继续在抓到某个线索的的时候去反复验证。她现在想开了,如果能带刘曙回到现代也没什么不好,大不了她养他!想到刘曙那曲折的充满诡计的身世,她霸气地想:这破王爷,不当也罢;这破古代,不待更罢! 李宝儿想到自己在数次西南军营重生之后,在自己的唯一一次“自尽重生”之后,她是出现在孟连山出村路上的马车上的。因此她指挥刘曙把村里拉车的那个二爷爷的木板车以及那头骡子(现在李宝儿长知识了,那只大耳朵大鼻孔的动物就是传说中的不育力工——骡子)买下,然后指挥着刘曙每天驾着骡子车拉着坐在平板车上的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一走。 作为一名细心耐心且具有系统性思维的软件测试工程师,李宝儿的这个“走一走”,验证了一天当中各个时辰的走一走。 如有必要,她还会怂恿刘曙把二爷爷也买下!李宝儿抽象地想道。 刘曙开心坏了。 他堂堂一个王爷,对做了骡车夫一事儿毫无怨言,甚至带着李宝儿每次出村来到镇子上的时候,刘曙都要死缠烂打地领着李宝儿去成衣店置办装备。 如今李宝儿那小小的衣柜都快装不下了,什么窄袖束腰侠客风,什么宽衣广袖倜傥才子风,什么斗笠蓑衣隐世高人风…… 要是李宝儿会读心术,知道刘曙为什么这么干的时候,她肯定又要臭骂刘曙了:我在这干正经事呢,你还把这骡子车载人当成你cosy的秀场了??? 第206章 为好大儿操碎了心 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果然没有意外。 在孟连山李家村村民看李八鲁家二小子那日渐诡异的目光下,李宝儿终于停了这场验证。 “到底是为什么呢?”李宝儿和刘曙坐在山崖上,托着腮揪着根春天新出芽的野草,冥思苦想。 按照以往影视剧里的穿越例子,这穿来穿去的契机要么是什么日食月食流星雨雷电,要么就是主角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古董或是跑去寺庙道场然后点儿背地误入穿越之门,再就是什么脑洞高科技时光机……可是,她李宝儿似乎一直是白日里老老实实上班晚上节假日里老老实实死宅的啊! 她也没有什么能滴血认主的传家宝这种值钱玩意啊! 这种穿越的剧情总不能没有逻辑吧,就这样,“嘎”得随便选了个人然后“嘎”得把个普通人拐进古代?是不是有点过于随便了? 李宝儿在脑海中检索地都快过载死机了! 刘曙看着单手托腮苦思冥想的李宝儿,温柔的春风吹着她的发丝,温暖的春日把她的小脸映的晶莹剔透。刘曙觉得:真的,他好爱!他超爱! “眸含静霭,思逐远山,幽芬散,漫沁罗衫。”刘曙忍不住随口做了首酸诗\/词。 李宝儿目光茫然地转头看刘曙:她听不懂刘曙的哔哔…… “宝儿,要不咱买套女装你穿穿看?我还没见过你女装的样子呢!”刘曙的cosy大业贼心不死。 李宝儿剜了刘曙一眼:“免谈!” 刘曙的手指头对着李宝儿的胳膊戳了又戳:“试试呗,试试又不花钱,大哥!我的好大哥!” “试试又不花钱”是刘曙跟李宝儿学会的新的语言招式。 李宝儿翻了个白眼:“我就不!” 刘曙来劲了,这段日子跟李宝儿的桃源小日子让刘曙的胆子放肆起来,他也学会了滚刀肉磨叽李宝儿这一招。 李宝儿烦的不行,她的思路断了!接不上了!乱了! 最后李宝儿站了起来,一语定乾坤:“行!你穿女装我就穿!” 刘曙宕机。 刘曙:呜呜呜,宝儿永远在玩我…… 玩我如屠狗!嘤嘤嘤~ 这俩没正事儿的“半大小子”回家吃中饭的时候,休沐回家的李八鲁再次在饭桌上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这东莱王没日没夜地赖在保保身边,他还要不要娶保保!他不会是要耍流氓吧! “咳,”李八鲁假装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道:“东莱王,您在孟连山又呆了能有一个月吧?京城那边儿的事务能扔下这么久吗?” 李八鲁的这个“又”字,咬的很重。 刘曙看李宝儿:不是吧?老丈人又要赶人? 李宝儿:别看我,我不懂这儿的人情世故! 刘曙放下手中的杂粮馒头,回复自己的准岳父道:“曙只是个闲散王爷,那朝堂之上并无职务。” 李八鲁咽下升起的小小怒火,再次委婉说道:“东莱王的母妃不是还在京城吗?东莱王离京这么久,老夫人……额,老太妃不会担忧吗?” 东莱王啊,你跟你娘说没说娶妻之事啊!你以为我真关心你忙不忙?你以为我真关心你孝顺不孝顺?我是李保保的爹啊!我只关心我的好大儿啊!可是我李八鲁总不能上赶着求着这东莱王说你快点娶我家保保吧! 上赶着不是买卖! 第207章 转道儿去西南 李八鲁不知道的是,他急,刘曙更急! 可是能怎么办呢?宝儿说了十八岁之前不谈婚嫁! 刘曙虽然不懂李宝儿为什么执着于十八岁这个时间点,但谁让他是李宝儿的“小舔狗”呢?李宝儿都答应嫁给他了,他还要什么自行车! 刘曙在李宝儿的熏陶下,学会了太多他不理解的现代词汇。 不过刘曙也大体猜到了宝儿爹的意思了,因此吃罢午饭,刘曙悄咪咪地跟李宝儿商量:“宝儿,你看老岳父都快把我当登徒子了,咱们是不是先把婚事准备起来?” 李宝儿:“哈?可以准备啊!我又没说不让你准备……” 刘曙很激动:“那你跟我回京城准备呗!” 李宝儿莫名其妙:“你准备为什么要拉着我?我可是个穷人,没那么多家产去置办嫁妆。” 李宝儿的软饭硬吃依旧吃的理直气壮。 刘曙忧伤:“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啊……我一个人回京,孤苦伶仃,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李宝儿:“……别拽词儿,谢谢。” 不过这个时候,李宝儿的灵光又闪了:孟连山山路木板车这事儿验证了……那是不是可以再去西南驻地验证一下?保不齐彭子征的那个营帐里有什么穿越旋涡…… 说干就干!李宝儿开心地拉着刘曙计划道:“咱先不去京城了,咱先去西南边境彭子征那儿……” 对李宝儿曾经和彭子征一个屋檐共事这事儿本身就有醋味的刘曙,弱弱地不高兴地试探道:“宝儿……你,还惦记着彭莽夫呢?” 李宝儿皱眉:“什么话?什么叫惦记?什么叫还?” 刘曙:“那你为什么要去西南驻地?那里有什么?” 刘曙内心呜呜呜,那里除了彭子征还能有什么?彭子征那个讨厌的粗鲁的伤害过李宝儿的莽夫有什么可去探望的! 李宝儿福至心灵:“我去,小老弟,你可别啥醋都吃。那彭子征是什么人?是压迫在我头上欺凌我伤害我的坏蛋,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意思?我没恨他都是因为迫于他的阶级权势了……乖~别瞎想,”李宝儿踮着脚尖伸手葫芦了葫芦刘曙的脑袋(大家懂葫芦脑袋这个动作不?可以给作者我一个更书面化的标准术语……我对这个动作尽力了……),继续说道,“我怀疑西南那边儿有我想找到的答案,咱们去验证一下。” 刘曙被李宝儿葫芦得花儿都开了,他就知道,彭子征没有一点儿比得上他刘曙。 等李宝儿跟保保的爹娘说了要和刘曙一起去西南驻地再找找大哥李贝的时候,李八鲁再次沉默了。 自家保保在孟连山的时候,那东莱王赖着保保还会有自己媳妇儿看着。若是这孤男寡女的一起跑了,没了束缚……李八鲁打了个哆嗦。 晚上李八鲁就钻被窝里和自己媳妇说悄悄话了:“翠儿,咱不能让保保和东莱王一起走!” 八鲁媳妇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但还是尽量有回应:“为什么?” 李八鲁对自己媳妇的“粗枝大叶”很是不满:“还能为什么!孤男寡女的!” 第208章 老父亲含泪挥别好大女 八鲁媳妇觉得李八鲁有些杞人忧天,困得嘴皮子都不利落了:“保保要是个心里没数的,当初和八王爷在京城一起住了那么久,早出事儿了。瞎操心……”然后睡死了过去。 李八鲁当然操心,他家的可是个大姑娘啊!李八鲁有着天下所有生女儿的父亲的共同点:那就是总有刁男想害我家宝贝女儿。 即便是李保保不是李八鲁亲生的,可是他的这种心态跟那些亲生父亲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不及的。 李八鲁在这个夜里,听着自己媳妇那没心没肺的浅鼾,辗转反侧,心态崩了又好,好了又崩…… 第二天李八鲁顶着那张因彻夜失眠而憔悴沧桑的脸,把李宝宝单独唤到了跟前。 “保保,你……一路要小心。”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个接近两米的黑塔父亲有点难以启齿了。 “嗯,放心吧爹,刘曙和我做伴儿呢!” 李八鲁那又薄又长的嘴唇忍不住抽动:就是因为有那个东莱王我才不放心的好不好? 想了想他委婉地提醒道:“保保,防人之心不可无,越是身边人你越要谨慎。” 李宝儿:??? 李宝儿:这个身边人是刘曙吗? 李八鲁看着李宝儿瞪着那双跟自己那芃恩老弟一模一样的桃花儿眼,狠了狠心:“你如今还没嫁给那东莱王,就算那东莱王再好你也不能让他近身知道吗?” 李宝儿尴尬了…… 李八鲁看到李宝儿依旧没给他什么保证,以为这孩子不懂,闭了下眼豁出去地说:“那东莱王,拉拉你的手也就罢了,反正你们之前也没完没了的拉过了。但是!一定不能让他亲你知道吗?更不能……” 李宝儿赶紧打断便宜爹即将说出来的虎狼之词:“爹!打住!打住!女儿知道!真的知道!您放心,您真的放心……” 离开自家老爹的李宝儿,忍不住尴尬地打了个哆嗦。 其实,李宝儿虽然答应了刘曙的心意,但是一直以来他俩的相处都是一个大哥小弟的模式,两人这恋爱谈的比小学生谈的还清澈。可是经李八鲁这样一点明,李宝儿内心的窗户纸彻底碎了。以至于之后的路途中,面对刘曙凑近了的那张天真而又灿烂的笑脸,李宝儿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从孟连山到西南边境的这条路,李宝儿走过一遍。只是这次的行路跟上次就截然不同了。 上次的李宝儿跟着大部队,一路上内心都在彷徨恐慌以及对未来的无比忧愁,这次的路途中,李宝儿的内心有了着力点。 越往西南前行,空气便愈发地湿热起来。而有了刘曙这个黄金小弟的投喂,李宝儿的身子迅速抽条,发育,甚至那推迟到十七岁还没来的大姨妈也终于登场了…… 客栈里,李宝儿看着自己换下来的沾着血的亵裤,无语问青天…… 我的现代……我的姨妈巾……我的天使小翅膀……我的安睡裤啊……你让我怎么能接受在屁屁上挂一条塞满草木灰的布包…… 我为什么没有真的穿成个男人! 我恨! 第209章 这个没有四大名着的空间 李宝儿并没有月经羞耻,可是她也不能直接去跟刘曙说你去帮我问问这儿的其他女孩子,除了草木灰月事包,还有没有其他的替代品。在这个古代,就算是她穿上女装,亲自大马路上找人去问都可能被当成疯子…… 于是她选择了让刘曙帮她找个能干的贴身丫鬟…… 刘曙看着李宝儿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状态,问道:“急吗?” 李宝儿正色:“很急。” 刘曙思忖了一下,解释道:“咱们现找人牙子挑,且得挑些时日。这贴身丫鬟不同于其他,既要出身清白又得可靠忠诚。如今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现挑的话还真快不了。” 李宝儿失望。 刘曙又问道:“一两日的功夫,等得了吗?” 李宝儿只能无奈得说:“如果一两日算是最快的话,等不及也得等啊……” 刘曙又问:“京城里我那栋私宅里的丫鬟,有你喜欢的吗?” 李宝儿惊讶:“我喜欢你就能弄来吗?牡丹!” 刘曙直接抬头吩咐道:“青松,把牡丹带来,要快。” 一个声音从李宝儿的头顶落下来:“属下领命!” 李宝儿:…… 李宝儿:这种时时刻刻被暗卫盯着的日子有点让人毛骨悚然是怎么回事? 李宝儿问刘曙:“这边儿离着京城有多远?一两天的功夫你那暗卫就能把人带来?” 刘曙:“此处距离京城三百多里,青松通晓神行术,可日行四百到六百里。回来的时候再加个牡丹,青松的脚程肯定又会慢一些,但我估计两日的功夫是可以把牡丹带过来的。” 李宝儿简直是见了世面了:“我去!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行太保戴宗吗?水浒走进生活……” 刘曙:“这……戴宗是谁?水虎又是什么虎?” 李宝儿想到当初这刘曙连秦始皇是谁都不知道,便知道在这个架空古代很难会存在《水浒传》这本名着了,因此有些怜悯地看着刘曙道:“都是戏本子里的,无比精彩无比绝伦的戏本子里的人物,你是看不到咯~” 刘曙被李宝儿丰富的表情逗乐了,也没纠结于什么水虎火虎戏本子,看着李宝儿咧嘴相视而乐了。 李宝儿这一乐,立马觉得腹中有股暖流落下,她有些呆滞:以她当初初潮的经验,第一次不该这样汹涌啊。于是她一把拽住刘曙的袖子:“你赶紧帮我去买几匹白布,裁成凳面大小送过来。啊,对了,你再给我裁点巴掌大小的白布,用沸水煮了后晾在我这屋儿……” 刘曙也有点慌张:“怎么了?宝儿?” 李宝儿:“问题不大,你赶紧的吧。然后就是牡丹来之前我要在这个屋子里闭关……” 刘曙不放心:“宝儿,到底是怎么了啊!你今天真的……有些奇怪……” 李宝儿:“你要听?” 刘曙关切且忧愁地看着她,认真点头。 李宝儿面对小奶狗的恶趣味又来了,她说:“我,成熟了。” 刘曙:“啊?” 第210章 趁着清净捋思路 李宝儿不知道刘曙听到她这句“调戏”的话会想到什么,反正这刘曙是迅速红温,整个人像只红透了的虾子,然后同手同脚地离开了客栈房间。 李宝儿得意地坏笑起来,然后躺回床上,枕着手不要脸地感叹:“调戏良家的感觉还真是爽啊……” 只要是关于李宝儿的事儿,刘曙的执行力都是超强。他很快就把裁得方方正正的一沓白棉布送到了李宝儿的房中,又找了店伙计去烧沸水,再将那裁成巴掌大小的白布放进去煮了,然后再李宝儿的房间中搭了一条绳子,一片一片地将小白布晾了上去。 刘曙很得意:谁能想到他这个曾经连螃蟹都不会剥束发都不会束的王爷如今会变得这样能干?他刘曙,不光学会了烧火,学会了翻地播种,还学会了晾衣服!他就想问问,这么多技能,那彭子征会吗?哼,都是宝儿教的好啊! 此时的刘曙简直是自信心爆棚,他觉得,倘若哪一天他独自带着宝儿仗剑天涯,游历这大好河山都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刘曙做完这一切后就被李宝儿赶出了房间,李宝儿还美其名曰“要闭关”。刘曙扒在房门上欲哭无泪:“李宝儿!你用完了我就丢是吧!你都不会武功啊,你闭什么关啊!” 李宝儿隔着木门语气沉重地教导刘曙:“小老弟,听人劝,吃饱饭。你先自己玩去,等牡丹来了我就出关了。” 李宝儿把三层白棉布铺在了床上屁股那儿的位置上,然后平躺而卧,开始在这难得的独处时间里继续捋可能回到现代的各种线索。 倘若彭子征军营营帐里并没有什么穿越旋涡也没有什么让她回到古代的契机,那她就只能再次好好琢磨包子铺小孩的话了。 李宝儿真不想琢磨。 那孩子都说的些啥啊!李保保若是活成了老妖怪成为千年后的李宝儿,那李保保就是李宝儿;她李宝儿的脑海中要是灌入李保保的记忆,那她李宝儿就也是那个李保保。 这是人话吗? 这是诡辩吧! 这是吕秀才的名言““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吧!这小孩还想和我玩“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这一套? 这趴过! 她李宝儿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绝不会陷入唯心主义的语言陷阱!休想让她做姬无命! 李宝儿又开始捋那个包子铺小孩儿别的话:如果李宝儿在这个世界死了,那之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未来都将走向灭亡。 可是……关她李宝儿什么事?这就是绑架她来到这个古代无数次被砍被杀的理由? 算了,这些都不是重点。李宝儿很务实,她不想花费精力去想这些对与错的事情,她只想从那个小孩真真假假的话里找到能回现代的有用信息。 还有什么? 似乎第一次的时候这个小孩说过什么只要她李宝儿不死,那便子不杀母,女不杀父…… 这……子和母,女和父,都是谁? 第211章 李宝儿发现了华点 “我李宝儿若是不死,那便子不杀母,女不杀父……” “我李宝儿若是不死,那便子不杀母,女不杀父……” 李宝儿发现了那个包子铺小大哥话语里的需求陷阱。 如果说包子铺小大哥的最终需求是不让这个世界毁灭,那它的上一级需求是“子不杀母,女不杀父”啊!根本不是什么她李宝儿必须活在这个古代啊! 李宝儿激动了!需求反推一下,我李宝儿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拐进了古代,就是为了我活着可以保证什么“子不杀母,女不杀父”,然后达成了这个“子不杀母,女不杀父”的结局就可以保证这个世界不毁灭!虽然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很诡异,可是,若真是这样的话,跳过她李宝儿,直接达成小大哥最终需求的上一级需求,不就得了吗?!到时候她李宝儿的存在与否不就不会那么重要了嘛? 到时候!她李宝儿不就会被放出这“噶了就重活回古代”的狗屁循环了嘛?! 因为到时候,她李宝儿根本就无关紧要了啊!哈哈哈! 李宝儿好激动,她热泪盈眶地想:爸爸终于发现了华点!肯定是姨妈神给我的力量! 没有人知道此刻安静平躺在床上招待姨妈莅临的李宝儿是多么的雀跃,她真想跳起来扭,跳起来嗨!跳起来高呼“我就是天下第一大聪明”…… 被李宝儿拒之门外的刘曙终于熬到了晚食,然后理所当然地敲门问道:“宝儿,吃饭了!我让店伙计把饭食抬进来吧?” 李宝儿回答的声音很愉悦:“昂,你也进来吧,一起吃。” 店伙计抬进了一桌席面。 李宝儿:“……刘曙,一下午的功夫这是发财了?” 刘曙:“我一直很有钱啊!”然后刘曙看了一眼正夹了一块蒸煮得软烂的驼蹄筋美滋滋吃着的李宝儿,继续说道,“吃了我的好东西,就不许再把我关门外。” 李宝儿将筷子上的驼蹄筋撇了:“长能耐了哈刘曙,学会威胁大哥了?” 刘曙眼睛湿漉漉地哀求李宝儿:“没有大哥在身边守护曙,曙害怕~” 李宝儿:“呕~” 两人正开开心心地吃着美味,门被敲响了。 刘曙和李宝儿诧异地互看了一眼。然后刘曙站起身来开了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短衣窄袖但明显衣料精良的大户人家丫鬟模样的女子。那女子对刘曙服了服身,谦逊有礼地说道:“打扰公子了,奴婢的主子是住在天字一号房的客人,主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允诺。”说罢这丫鬟将一锭放在帕子上的金元宝捧在刘曙的眼前。 刘曙未接也未动,问道:“什么不情之请?” 丫鬟低眉顺眼:“奴婢家的少夫人如今正是双身子,只想吃一口淳熬。但这淳熬制作精细且颇费功夫,奴婢打听了这客栈之中只有公子您这儿有做好了的淳熬,所以老夫人派奴婢过来问一下,公子可否将这淳熬匀一碗给我家少夫人?” 第212章 淳熬 这“淳熬”是一种将肉酱煎熬了铺在稻米饭再浇上油脂的饭食,类似于现代的卤肉饭但做法更为精细,口感上也是浓郁醇厚的。只是在这古代,这种精细的吃食往往需要做上半天的功夫,所以食材虽然简单但并没在普通百姓家中普及。 刘曙不以为意,说道:“无妨,金子便不……” 刘曙身后饭桌上的李宝儿插嘴道:“曙哥哥,人家的少夫人双身子,有心要买这淳熬,咱就成全人家吧。幸好咱这淳熬还没动,你赶紧收了金子,给这丫鬟腾出手来让她进来取。” 刘曙被李宝儿的这声“曙哥哥”叫的神魂颠倒,抬手取走那丫鬟捧在帕子上的金元宝让开了路。 丫鬟来到李宝儿跟前自是又对着这位漂亮的小公子千恩万谢,然后端走了那一小砂锅的淳熬离开了房间。 刘曙笑的见眉不见眼,拉过李宝儿的一只手把金元宝放到她的手上:“给你,都给你,宝儿你再叫声曙哥哥听听。” 李宝儿剜了刘曙一眼,收起金元宝,捏着嗓子成全了刘曙的愿望:“曙~哥~哥~” 咳,谁让刘曙是她小弟呢,当大哥的宠宠小弟又能怎样呢? 李宝儿和刘曙刚吃罢饭,让店伙计撤了这桌席面,就听到房门又被敲响了。 依旧是刘曙开门,就见先前那个过来讨要淳熬的丫鬟站在门口,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年约四十却风姿绰约长相柔美的妇人。 丫鬟再次开口:“公子,我家老夫人感念两位公子的舍爱之举,特意过来道谢。” 刘曙并没有把人让进来。 那位美貌妇人走上前,温和地说道:“如今天晚,本不该打扰两位小公子的。只是又怕明日两位小公子早早离了店,没得机会跟两位小公子致谢,所以只能此时前来叨扰了。” 刘曙依然没有将这位明显富贵的妇人让进屋,更没有行什么晚辈礼,只是面带微笑地回道:“夫人客气了,些许小事,举手之劳,当不得谢。” 妇人没走,笑脸依旧温和,问道:“不知两位小公子会在这繁花镇呆多久?明日里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也会赶到此处,到时候让他请两位小公子吃酒。” 刘曙有些不耐烦了:“多谢夫人的好意。”然后就站在门口唇含微笑地看着眼前人不再多言。 那美貌妇人自然也看出来了,面对刘曙这赶人的态度未显一丝羞恼,颔首笑着告别。 刘曙关上门,进了屋,喊了声:“白杨,查查这些人。” 有声音远远传进来:“属下领命。” 李宝儿:角落里的监控依然在工作…… 李宝儿有些好奇:“刘曙,你的四名暗卫,一个叫青松,一个叫白杨,剩余的两名呢?不会也是什么树吧?” 刘曙头点的理所当然:“对呀,还有黄梨和梧桐。” 李宝儿想到远在京城的四大名花丫鬟,忍不住咋舌轻叹:“你这起名的水平真是一如既往地优秀啊。” 刘曙贴心地解释:“其实挺好的,花草植物,生命力旺盛,蓄力向阳又各有风骨。真的很好的。” 第213章 牡丹来了 刘曙的暗卫白杨是第二天才把那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来历打探清楚的。吃中饭的时候刘曙拿着白杨递给他的信件,去找了李宝儿。 “宝儿,看调查,那天字一号房的人没什么问题。可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来看看。” 李宝儿展开纸张看了看。 天字一号房是个较为奢华的套间,住有昨日来的那位木夫人和她的儿媳小木夫人。木氏一家在西南溪谷县经营着规模较大的脂粉生意,而小木夫人是远嫁到木家的中原人。她们的此次出行是因为小木夫人孕期思乡,那木夫人又是个疼媳妇的和善婆母,就亲自照看着自己的儿媳去了趟儿媳的娘家。 如今正是这两位木夫人从中原返回西南溪谷县的路上。 李宝儿也看不出什么来,似乎这一家只是日子富足的商贾大户而已。但她又觉得自己对这边儿的风土习俗并不是很了解,于是问刘曙道:“一般情况下,出嫁的姑娘带着自己的婆母回娘家这种事,合理吗?” 刘曙这个未婚的没太听说也没关注过这种事,自然也给不了李宝儿答案,不过他想到了牡丹:“今日牡丹也该到了。她对这些事了解,到时候问问她。” 刘曙说的没错,下午申时刚过,青松就把牡丹送过来了。 牡丹挎着个小包袱,发髻蓬松面目憔悴地敲了李宝儿的门,搞得李宝儿都不忍心让她立马为她准备姨妈巾的事儿了。 好在李宝儿除了刚开始那股暖流外,就没什么了,她忙让店伙计去烧水,让牡丹好好梳洗整理后再说。 但是,牡丹看着搬进房间里的浴桶,又看看躺回床榻的李宝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就让她在李公子的房间里沐浴吗?虽说有个屏风隔档,可是……可是……难不成王爷这次大老远的把她招来,并不是要重用她而是要让她给李公子……“开蒙”? 虽说……也不是不行,可是……可是…… 躺在床上的李宝儿半天才意识到这房间里安静的过分,抬身勾头望去,就见那位白皙丰腴的牡丹姐姐面颊红透呆立不动。 李宝儿懂了。 她有些好笑,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子向牡丹走去,那牡丹还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李宝儿走到牡丹跟前,停下,双手手指指向自己的胸脯,抬头看着牡丹道:“牡丹姐姐,你一向稳妥细致啊,就没发现我有了些什么变化?” 牡丹羞红了脸,顺着李公子的手指看去,就见李公子仍显瘦弱的身板上,胸脯突突的…… 牡丹脸上的血色褪去,瞬间又补了上来,变得更红,着实让李宝儿具象化地见识到了什么叫面色变幻莫测…… 李宝儿很得意,抬头看着牡丹,心说:“我终于发育地可以勉强分清正反面了,嘿嘿嘿,没想到吧,小姐姐。” 牡丹赶忙拿帕子捂住了脸,折进了屏风里,心说:牡丹啊牡丹,那李公子原来是李小姐!你这般眼拙不怪王爷不中用你…… 第214章 新主子 牡丹梳洗好又绞干了头发,走出屏风就看到李宝儿点好了一个小炭盆,她犹疑着走上前去,就听李宝儿说道:“牡丹姐姐,这天儿还是有点凉的,快过来烘烘头发。” 当眼前这位是“李公子”的时候,牡丹伺候他觉得挺正常自在的,仿佛就是看顾一个半大小子的弟弟一般;可是这“李公子”突然变成了“李小姐”,牡丹面对她的时候竟然总会奇怪地羞涩起来。她对着李宝儿服了服身子,用蚊子般的嗓音道了个谢,然后便坐在了李宝儿的身边靠着炭盆开始烘头发。 等看牡丹烘干了头发,开始拿着把梳子一下一下地将发丝梳顺,又拿出一根简单的木钗将长发盘了个髻弄得妥当了,李宝儿才开口:“牡丹姐姐,你的卖身契,东莱王已经给我了。虽说我不是太喜欢这些,但,入乡随俗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了。” 牡丹垂眸点头。 牡丹已经把一切想明白了,在过去这李小姐还是李公子的时候,王爷对她就格外不一般。如今李小姐虽说王爷把自己的卖身契给了她,但无非是左手倒右手,以后她十有八九还是和府里另外的三个姐妹共事的。 牡丹心下微松,庆幸自己当初的大胆发言赌对了,先抱上了当家主母的大腿,因此赶紧站起来表忠心:“奴婢知道了,以后主子就是奴婢的主子。” 李宝儿微笑,从腰侧解下装有金元宝以及其他所有银钱的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牡丹:“我知道以往你是掌管王爷的私库的,如今我这里的财产数量肯定比不上王爷,不过你管起这点儿东西来肯定也是游刃有余的。” 牡丹有些感动,新主子这么快就给自己定了高位,忙伸手接过钱袋道:“牡丹定不辜负主子的信任。” 李宝儿歪头笑了:“牡丹姐姐,你喜欢自己的名字吗?如今你的主子换成我了,你若是想改名字可以自己选个喜欢的。” 这句话,是李宝儿真心诚意的。 牡丹这个名字,李宝儿真的很难不和她那个世界里《夜上海》中的红牡丹白玫瑰联系到一起。 可李宝儿的这番真心诚意的询问却把牡丹难住了。她们作为奴婢下人的,想事情难免谨慎。若是她说要换了这个王爷亲自起的名字,那在王爷看来是不是就驳了王爷的面子?可是她若是说不换牡丹这个名字,新主子会不会觉得她是留恋旧主于新主子不忠?别说这位新主子以后会不会和王爷成为一家人,就算是真成了一家人,亲夫妻也是至亲至疏的。 所以,也不怪李宝儿总是骂这个吃人的古代,这种阶级意识扎根奴化民众的做法就是这样顽固,顽固到让一个人连自己的名字怎么唤都不敢有自己的想法。 李宝儿看站着的牡丹纠结良久的样子,说道:“没事儿,你先慢慢想。现在牡丹姐姐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急事。” 牡丹又开始默默地自我检讨了:我这是怎么了,新主子面前这样扭捏行事,新主子等急了自己都没意识到。 第215章 方城 有了牡丹,果然很多事情方便了不少。 对于刘曙和李宝儿提出关于那木氏婆媳的疑问,牡丹也给出了答案:“一般百姓人家,照看着远嫁儿媳归省的情况也是有的。但若是大户人家,不缺服侍照看的丫鬟仆役,婆婆随着儿媳一起回娘家这种事却不多见。一来没有这个必要,二来也失了体面。” 刘曙和李宝儿对看一眼。 今日天字一号房的那对婆媳并没有退房,而那木夫人说的木公子也没有过来。刘曙和李宝儿一商量,决定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开始赶路。 牡丹不会骑马,如今有了牡丹随侍左右,刘曙和李宝儿反而要改马为车了。不过他俩也不是说赶时间,坐着马车慢悠悠地前往西南也可以。 只是这驾车之人就让人纠结了。 虽说也可以临时买个车夫,但问题还是那个问题:这一路长途跋涉,这驾车的身边人不能是个随随便便不知根底的。牡丹跪在地上求刘曙让她赶车,说什么也不敢让刘曙这个王爷驾车载着她这个奴婢。可是,牡丹也没驾过车啊。 牡丹哀凄凄地表示,不会她可以学,总归比学骑马容易的多。作为一名前王府丫鬟,牡丹誓死不许自己犯了以下犯上的罪名。 于是三人在牡丹这个新手司机坎坎坷坷地驾车技术下,来到了中原前往西南驻地的必经府:方城。 方城的进城守卫查的格外严,李宝儿他们是中午到的,却见那城门口依然排着长长的等待入城的队伍。 牡丹将马车停靠一旁,然后拿着刘曙东莱王的令牌找到了守城门的门侯。那门侯见到东莱王的令牌,脸都笑烂了,点头哈腰地对着马车里的东莱王说道:“小的终于等来了大人。金大人已经来咱方城两日了,嘱咐小的一定要在此好好迎着大人您。小的已经派人给金大人送信了,金大人正等着给大人您洗尘呢!” 刘曙在马车里问道:“哪个金大人?” 门侯笑着回答:“工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啊!” 刘曙笑了,看向李宝儿道:“金二怎么过来了?还跑方城卡咱们,这小子长脑子了!” 那门侯就当没听到马车上的对话,还表示要亲自为王爷驾车送王爷进城找金大人,甚至于对牡丹这个丫鬟也是热情的很,笑着说道:“牡丹姑娘为王爷驾车一路辛劳,接下来就交给张山吧,牡丹姑娘歇息好了才能好好伺候王爷不是吗?” 牡丹虽说之前在京城是王爷的大丫鬟,但京城那是什么地方,随便一个转身都能碰到高官勋贵的地方,而高官勋贵家的奴才自然也都是眼高于顶,她牡丹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谄媚的对待?牡丹虽然被张山谄媚得有些晕头转向,却也没失了分寸,先是跟王爷和李宝儿请示了,才把缰绳递给那唤作张山的守门侯。 而牡丹上了马车后,李宝儿注意到她的双手总是偷偷地伸展一下,便轻轻拉过牡丹的手展开一看,就见牡丹那本是白皙娇嫩的双手掌心已经是红肿一片。 李宝儿叹了口气:“回头进了城,看看能不能给你做副手套。” 牡丹又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第216章 金二被欺负了 金二住在方城知府安置的宅院里。等刘曙一下马车,在大门口翘首以待的金二就毫无顾忌地扑到刘曙怀里干嚎道:“主子,您不能再丢下我了!您不在,我金二被人欺负了!” 刘曙很尴尬地推金二,推不开。 刘曙匆忙看向李宝儿表示自己的无辜。但李宝儿不为所动:抱会儿就抱会儿呗,你个武林高手你推不开一个金二?还是自个儿想抱呗。 可是金二抱的实在是太久了,那干嚎的声音也并不美妙。于是李宝儿终究出手了,她走过来伸手戳了戳金二,悄声说道:“金二,你家王爷现在是我的了,你再抱,我可得收费了。一锭金子一刻钟,不过分吧?” 金二僵了一僵,松开了抱着刘曙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道:“李侍卫,咱们俩比起来,你才该姓金吧?” 李宝儿翻了个白眼。 几人进了宅子,梳洗整理了后,刘曙问金二:“金二,刚才你说有人欺负你,怎么回事?” 金二立马委屈了:“主子,您知道平阳伯的女儿刘嘉怡不?” 刘曙微微想了想:“似乎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金二:“她陷害我,然后我爹娘逼着我娶她!” 李宝儿:来了来了,古代逼迫上位的戏码虽迟但到! 金二根本不在意身边还有李宝儿这个吃瓜群众,继续说道:“那刘嘉怡什么名声!骄纵,刻薄,狠心,阴毒……” 刘曙打断他:“行了行了,你就说她怎么陷害你的吧!” 金二:“总之那刘嘉怡不是个好的,今年耕耤礼你没去,所以可能不知道。陛下曾经降下圣旨申斥她呢。结果她觉得自己不好嫁人了,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大哥头上,趁着翰林院王掌院家嫡孙满月礼,给我大哥下了催情药……” 李宝儿适时找出了bug:“你不是说陷害你吗?怎么又成你大哥了?” 金二:“我大哥没中招……” 李宝儿:“你中了?” 金二委屈:“嗯……” 李宝儿再次求精准:“你中了的意思不会是说你把人姑娘睡了吧?” 金二屈辱地点了点头。 这个……这个就不好评。 刘曙:“所以你跑到方城堵本王,是因为你逃婚了?” 金二:“主子,您真的得救我!我虽说也不是个什么好的,可是那刘嘉怡更不是啊!我要是娶了她,我这辈子都完了!” 刘曙:“但是金大人和金夫人都同意了不是吗?” 金二:“……” 金二:“不儿,主子,您这话什么意思?您这是不想管我了?” 李宝儿开始找刘曙学术探讨:“这中了催情药的人,会不知道自己在做啥吗?会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吗?” 金二对李宝儿怒目而视。 刘曙红了脸:“别问我,没中过,不知道!” 想了想刘曙又补充道:“要么今晚搞点催情药,我试试?” 李宝儿翻白眼。 金二对这俩人来回怒目而视。 刘曙还是顾及自己这从小到大的跟班的,清了清嗓说道:“这样吧,金二,你先跟着我们去西南,咱们边走边想办法。” 第217章 木氏母子 金家老二金平虽说是逃婚出来的,可是身边伺候的却没少带——匆匆跑路的他足足带了三个仆役小厮。刘曙后来才知道,这三个仆役都是他的另一个好兄弟翟呈程给准备的,而且还把翟呈程攒下的所有银两都塞给了金平。 有金二的三个仆役的存在,牡丹终于不用挽着粗糙的缰绳驾车了。李宝儿带着牡丹又添上一个刘曙在方城的铺子里转,她打算买点软布让牡丹给自己缝副手套。 牡丹也是个心思周密的,她劝李宝儿逛铺子的时候给自己置办点儿女装。毕竟如今的李宝儿抽条又发育了,以后的日子天儿也会热起来,李宝儿顶着可以区分正反面的身材穿男装也是有点欲盖弥彰了。 李宝儿很听劝。 这可把刘曙给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地帮李宝儿选着成衣,一张脸都快笑烂了。 不过李宝儿选的都是些窄袖布裙,她觉得这样方便动作。要是真让她穿着层层叠叠的广袖华衫,她觉得碍事儿。 等这三人买完了该买的东西,便决定去这方城里比较出名的“西陲味坊”尝尝当地着名的长葫芦鸡和黄焖羊肉罐罐。进了味坊后刘曙还且使了两个钱支了个店伙计去叫金二过来一起吃。 李宝儿和刘曙刚在这大厅里落了座,就遇到了“熟人”。 做脂粉生意的木夫人带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从楼上雅间下来,笑盈盈地站在李宝儿和刘曙的桌前:“两位小公子,好巧。上次繁花镇匆匆一别,竟又在这方城遇上。刚巧我儿子跟我们汇合了,不如两位小公子去我们楼上定的雅间坐坐,一起用个餐饭。”然后也不等刘曙拒绝就对她身后的儿子说道:“幺幺,这两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割爱了淳熬给咱媚娘的小公子。你们年岁相当,刚好可以吃个酒结交一下。” 木夫人身后的公子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个礼:“木日谷谢过二位贤弟的割爱,如若不弃,二位可前往我们定的雅间用餐。” 刘曙还没回答,李宝儿先捂住了肚子痛呼,吓得站在她身后的牡丹忙蹲下查看,刘曙也起身跑过去急着问:“肚子痛?走,找郎中去!”然后打横抱起了李宝儿,匆匆婉拒木氏母子:“刘某谢过夫人和令公子相邀,但朋友生病,就此别过。” 刘曙抱着李宝儿步履匆匆地跑出西陲味坊,牡丹叫了辆马车吩咐车夫赶去最近的医馆。然后三人刚坐进马车,李宝儿就坐直了身子:“刘曙,别慌,我装的。” 刘曙:“肚子不痛?” 李宝儿:“嗯。” 刘曙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然后才想起来问道:“怎么突然装肚子痛了?跟那木氏母子有关?” 李宝儿:“嗯。” 那个自称叫木日谷的男子上前抱拳的时候,李宝儿瞬间感到被一股阴暗的气息扑面,这种气息不同于当初彭子征见她时那种昭然若揭的恶意,而是一种恶人时时刻刻自带的混有血腥味的阴暗感。 第218章 美人落困 李宝儿跟牡丹说:“让车夫直接回金二那儿吧。” 然后李宝儿又跟刘曙解释:“那个木日谷,虽说长得也算周正,但给我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咱们还是少和这几个人接触的好。” 刘曙点头:“应该这样。不过,宝儿,你说他长得周正是啥意思?” 李宝儿翻了个白眼,却又耐心哄刘曙道:“意思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可能是个衣冠禽兽。” 刘曙咧嘴乐了。 牡丹在马车角落里缩着,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在告诫自己:回京见到另外三个姐妹,一定要忍住,千万忍住不要把王爷这副她们从没见过的样子学给她们听…… 等这两主一仆回了宅院,才知道金二早就走了,前往西陲味坊去了。 李宝儿和刘曙对看一眼,齐齐说出说服彼此不要有罪恶感的话:“金二认识回家的路……” 被自家好王爷晃点儿了的金二,在西锤味坊恶狠狠地点了一只长葫芦鸡和一瓦罐的黄焖羊肉,吃的是走路都不敢步子大了,怕把肚子里的鸡羊给颠出来。 不过后来李宝儿跟金二也解释了原因,且在心里又一次地给古代生活减了分:连电话都没有,多耽误工夫! 因为金平这个工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来到方城,走的是官府通道,所以这方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方城来了东莱王和金二公子两尊大佛,上赶着上门巴结的并不少。金二收没收礼,刘曙没过问,但刘曙自己却没收。 首先他其实本身对金银权势就比较低欲望,其次就是他是和李宝儿轻装赶路的,若是带了一大堆的贵重物件一则麻烦二则容易招了一些山匪流寇的眼。不过一些知府刺史之类的宴请刘曙以及金平还是要去的。 但李宝儿和牡丹不去。 不想去。 于是刘曙和金二不在的时候,李宝儿就换上女装,拉着牡丹在这方城里游荡。李宝儿感觉这个方城有点类似于她的世界里的陕甘一带,这里的居民不光饮食上好面食羊肉,性格上也带着陕甘人民的质朴厚重豪爽豁达。比起京城,李宝儿更喜欢这里。 这天,李宝儿和牡丹再次溜溜达达地闲逛,竟然逛到了这方城里奴隶市场。李宝儿本想立马折走,不想看这些场景,却在眼风扫过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头发散乱手脚挂着血迹的待售奴隶。 李宝儿走了过去伸手一指:“多少钱?” 这个摊位的人牙子扫了眼李宝儿的穿着,嗤之以鼻:“买不起别瞎问。” 牡丹生气正待上前斥责,却被李宝儿伸手一拦,然后继续问那人牙子:“我若没看错的话,这人的手脚都废了吧?你说我买不起,那我到想问问这等废物奴隶你想要卖上几个钱!” 人牙子也不生气,反倒是猥琐的笑着说道:“姑娘,这奴隶是个废人不也招来姑娘你了嘛?这年头,图张面皮买个奴隶的有的是。要什么手脚。” 是的,倒在地上那个手脚都被挑断了的男子,长得,极美。 第219章 讨价还价 李宝儿语滞。 李宝儿不会讲价。 李宝儿甚至觉得自己不会怼人,她感觉自己的所有怼人技能点都释放到刘曙身上了。 因此李宝儿非常识时务地后退了一步:“牡丹,上!” 牡丹也不会讲价和怼人,但牡丹懂规矩律法,尤其是如今新主子给了自己表现的机会,她就算是不懂也得上。 牡丹直接掏出一锭金元宝,在那人牙子眼前晃了晃又迅速地收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家姑娘买得起买不起,你这老头儿不需要关心。反而是你这奴隶姓甚名甚、籍贯所在、又是因何卖身为奴,见证人里正又是哪儿家,这官府中可曾有这奴隶记档的奴籍等等是我家姑娘很是关心的。别回头我家姑娘花了大价钱买了个只剩下面皮的废物奴才,还被官府扣上个拐卖人口的罪名。” 牡丹知道,像这种自发形成的奴隶集市中,往往会有些盗抢拐卖人口的私拐贩子。这些私拐贩子无法提供手里的奴隶精确可考的出身出处,或是只会拿一些别的地方已死之人的信息充做这些奴隶的身契信息以及找些假冒里正乡绅的角色来充当这个奴隶倒卖的见证人,因此私拐贩子交易的时候喜欢来这种地方,主打一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流动摊位,随卖随走。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种奴隶市场中奴隶的交易价格往往会比正经人牙子手里的价格便宜不少。 虽说在这古代,拐卖人口依然是个大罪,但又是一项民不纠官不管的大罪。如此一本万利的生意自然总会有私拐贩子铤而走险,混在其中。 牡丹其实是炸一炸这瞧不起自家姑娘的人牙子的,能炸成了最好,倘若炸不成,这人牙子手里真有这奴隶明确的经手画押字据,那她们也能从官府记档以及字据上知道这个躺在地上的废美人的真实价格。 人牙子在看到牡丹晃过金元宝的时候,歪斜斜倚靠在身后墙面上的身子立马正了起来,可是紧接着他又听到这大丫鬟竟然敢叫自己老头,火大地前倾身子就要骂:他才三十郎当岁啊!这娘们眼瞎了管自己叫老头儿?只是还没等他发出声儿来,他又被牡丹后面的那一嘟噜明显熟知内情的话给打熄了火。 人牙子郁闷,看这两人只是年纪小地姑娘,便挥手赶人道:“滚滚滚!小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 牡丹护在李宝儿身前,拿出了京城中贵人奴才们都会的狗仗人势的气势道:“刚好我家哥儿正被知府大人宴请,你这老头儿若是不心虚的话,咱们且等上一等,我派人过去知会一声儿,也让这方城的知府大人好好查查,别拐子进了城他这个一府之首还不知道。” 人牙子不敢赌这鼻子朝天的丫鬟嘴里的哥儿是不是真的存在,于是咬着牙道:“一锭金元宝,这奴隶归你了。” 李宝儿从牡丹身后勾头出来,笑眯眯道:“您出了价儿,那也就该我们还价了对不?两个钱,奴隶留下,我们放你走。” 人牙子鼻子都给气歪了。 第220章 争吵 人牙子豁出去了,撸起袖子就准备把这两个丫头片子打一顿然后带着这奴隶跑路:开玩笑,这奴隶是他当初花了十个钱买下的,这死丫头竟敢只给两个钱!她怎么不去抢! 李宝儿看到那人牙子撸袖子了,把护在自己身前的牡丹往后一拉,然后仰头对着不知挂在哪里的随身监控喊道:“梧桐!揍他!” 紧接着就见两颗婴孩儿拳头大小的石头飞了过来,一块砸紫了那人牙子的左眼,一块砸碎了那人牙子的两颗门牙。 是的,刘曙分给了李宝儿一个暗卫。 这对刘曙来说不是必然的嘛?自己的好大哥要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方城里有了什么差池,他刘曙往哪个方向哭去? 被砸的人牙子吐出带血的碎牙,捂着眼睛弯腰哭嚎。但很快他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对着李宝儿伸手道:“两个钱!给我!” 人牙子现在信了,这俩丫头片子肯定不是普通的丫头片子。谁家普通丫头片子张嘴一喊,石头就能拽到他身上的?在这俩丫头片子真的把官府人叫来前,他先拿上两个钱然后赶紧跑! 李宝儿诚信做人,笑眯眯地让牡丹递给这人牙子两个钱,然后又在巷子口雇了俩力工将地上这废了的美艳男奴抬上木板,抬去他们在这方城临时住着的宅院里。 临走的时候,李宝儿分外不适地快速瞥了眼这一整条巷子的奴隶市场,低头快速走了。 她李宝儿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她李宝儿只能做好她自己。 …… 刘曙吃个席回来,天都塌了:李宝儿买了个男人!那男人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的跟个妖精似得! 刘曙来到李宝儿的房间质问她:“李宝儿!那个男人怎么回事儿!断手断脚的你买他干嘛!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李宝儿有些气短:“我若是说……仅仅是看他好看,拯救一下而已,你信吗……” 刘曙抖着手道:“信?信!我当然信了!我刘曙什么时候没信过你李宝儿!可是你这样对得起我吗?我现在也去青楼买个花魁拯救一下,你乐意吗?” 李宝儿不乐意:“刘曙,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有我的苦衷……” 刘曙气极反笑:“苦衷?宝儿大哥,你的秘密苦衷是不是太多了?你就不敢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吗?你根本不当我是自己人!你甚至不拿我当人!”说到这里,刘曙的嗓子都抖了,然后突然对着门外喊道:“牡丹!进来!” 牡丹:完了,我是那条池鱼。 牡丹耸肩低眉地推门进来,又赶紧带上门才迅速小步颠着蹭到刘曙跟前。 刘曙一把扯过牡丹的手掌,举着给李宝儿看:“李宝儿!你不光对不起我!你还对不起牡丹!” 牡丹惶恐:不儿,宝儿姑娘,我没有,我不是…… 刘曙接着说道:“咱们一路上,为了安全,连个驾车的车夫都不敢买,让牡丹这么一个大姑娘拉着那么糙的缰绳跑了一路!手都磨烂了!现在你找个不知底细的奴隶说买就买?” 刘曙又看了一眼牡丹,继续上道德高度:“你看看!牡丹原来多胖的一个姑娘,生生为了咱们都瘦成干了!” 牡丹欲哭无泪:王爷,先前我没那么胖……现在我也没您说的那么瘦…… 第221章 顺手的事儿 李宝儿真的有苦衷。 李宝儿真的不是渣女。 当时在奴隶市场的时候,李宝儿眼风扫过,一眼就认出那倒在地上的男子长得极像她的那个世界里的一位x姓男演员。李宝儿的终极任务是什么?是回家啊,回现代啊!她怎么可能放着这么明显“穿越同乡”置之不理! 因此在刘曙摔门而去后,李宝儿还是跑到了那个废美人的房间。此时那废美人已经被梳洗干净换了衣服抬到了床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帷幔一动不动。 李宝儿站在废美人的床前,问道:“喜欢刘y菲吗?” 废美人毫无反应。 李宝儿又问道:“奇变偶不变?” 依然没反应。 李宝儿很失望,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能,过来一下吗?” 李宝儿惊喜回身凑了过去,就见那废美人抬起胳膊,用那只悬在手腕上的手蹭了一下李宝儿的嘴唇。 李宝儿:什么操作? 李宝儿尖叫:“你干什么!” 这要是让刘曙看到了,刘曙这个醋坛子不得疯了?! 那废美人抬起的胳膊“咣当”一声儿又掉回了床上,仿佛刚才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废美人不再看李宝儿,眼睛依旧无神地盯着床幔,嘶哑开口道:“你中毒了。” 李宝儿:??? 李宝儿:“不是,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又成了中毒的了?” 废美人面无表情:“刚才我给你下的。” 李宝儿再次尖叫:“你有病吧!是我救了你啊!我为了救你把我的小老弟都得罪了!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你是不是有病!” 废美人声音嘶哑却寡淡:“顺手的事儿。” 李宝儿:“你有这能耐你被人挑断手筋脚筋当奴隶卖?你是不是骗我!你说你是不是骗我!” 李宝儿心里简直是在咆哮:路边捡男人果然是要倒霉的啊啊啊啊。 李宝儿现在确信了,这床上躺着的废人绝不可能是x姓演员穿越!她不信社会主义沐浴下的好公民会有如此恶毒的手段,因此她俯下身子虚掐着这废人的脖子摇晃:“给我解药!你给我解药啊你个神经病!” 废美人被李宝儿晃得跟个睁着眼睛的死人似得。 刘曙撞门进来了。 李宝儿听到声音回身看到是刘曙,顿时扑了过去,挂在刘曙脖子上哭了个稀里哗啦:“那个白眼狼给我下毒!呜呜呜!刘曙!我中毒了!呜呜呜!我好心救了他他给我下毒啊刘曙!我救了个白眼狼啊!我又遇到了死变态啊!怎么办刘曙,我要死了,呜呜呜……” 刘曙面色铁青,掏出帕子边给李宝儿擦眼泪边安抚她:“没事儿,没事儿,我有钱,我还是东莱王。他不给你解药我给你找最好的郎中,不怕不怕……” 然后扶着李宝儿离开这个房间先带她安抚情绪去了。临走的时候刘曙目光阴翳地回看了一下那躺在床上的活死人:他刘曙最讨厌没良心的人了。 第222章 看病 方城最好的医药铺子保仁堂里的来神医被知府大人亲自请走了。 一路上,方城知府郑大人都在叮嘱来神医:“老神医,这次麻烦您给看的可是位贵人,您老人家且得仔细了。说是这位贵人中了毒,本官府邸的府医已经去看了,奈何他医术不精,根本看不出这中的是什么毒。老神医,贵人是在咱方城中的毒啊,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方城可就完了……老神医,只有您能救方城了!” 和郑大人一起坐在轿子里的来神医被郑大人的声情并茂搞得是一愣一愣的,尤其是最后两句话,郑大人说的那是一个痛心疾首。 现年七十有八的来神医自小醉心医术,在人情言语方面比较迟钝。索幸这七十多年来吃的亏让来神医学会了闭口不言,这样一来反倒是赢得了很多人的仰望,对来神医的高深莫测口耳相传,让来神医落了个高人风范的称号。 郑大人一路上嘴巴说的都起了白沫子,也没得到来神医的一句安慰和表态,内心更是惶恐起来。等这来神医到了东莱王那儿,对着那中毒的宝儿姑娘看了两眼又虚虚的摸了一把脉后,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这位姑娘没中毒。”郑大人都快哭了。 他这个知府算到头了。 整个方城都没个医术高明之人吗? 来神医你倒是多摸会儿脉啊! 凑在跟前坐着的东莱王刘曙赶忙问这位老大夫:“老人家,您确定宝儿她没中毒吗?” 来神医点头:“对啊,我观这姑娘神志清明,目光正气,虽说稍显慌张了点,但估计是自个吓着了自己。而且你看她面润有光,气血旺盛,而苔薄无黄,鼻色也是红黄隐隐,并不像是中毒之相。而且老朽也切过脉了,这位姑娘三部有脉,不浮不沉,且和缓有力,可见这位姑娘的身体不光健康,还强壮的很呢……” 听了这话的李宝儿不由得开始溜号儿:这个这个……自己这小身板还能强壮的话,不会是归功于彭牲口那强制性的两个时辰马步吧? 刘曙又和这来神医开始反反复复地确认代表着李宝儿身体健康的各处细节,聊得那来神医的眼神儿是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拉着刘曙的手道:“这位公子是哪里人士?老朽看你对这医术一事颇有几分天份,可否考虑来我保仁堂,做我的关门弟子?” 这话听得一旁的郑大人是咳嗽连连,心说:“老神医啊老神医,你脸可真大啊你,还想让当朝王爷去你的小医堂,果然人的岁数越大就会越不要脸吗?” 其实郑大人错怪来神医了,一则来神医的确是个心思纯直之人,二则他郑知府也没告诉过来神医眼前这位就是王爷啊,他当初说的只是“贵人”而已。 郑大人赶忙把来神医拉走,便对着东莱王说着逢迎话边给急着收关门弟子的来神医捋毛。等这些闲杂人等都走光了后,东莱王拉起李宝儿说道:“走,咱俩一起问问那妖精去。” 第223章 你不会家暴我吧 李刘二人来到那废美人的屋子里,身后还跟着一个牡丹。 因着没中毒,李宝儿对这废美人的火气消散的也快。她搬了个绣凳坐在那废美人的床前:“我找大夫看了,你根本没给我下毒。” 废美人毫无反应。 李宝儿:“你为什么吓唬我?好歹我救了你呀,还让人给你洗干净了吃上口东西,总不能是我长得像你的什么仇人吧?” 有经验了的李宝儿猜测道。 李宝儿身后的刘曙不满于李宝儿靠那妖精那么近,蹲在后面偷偷摸摸地把李宝儿连凳子带人往后挪。 李宝儿瞥了眼刘曙,没说他,又继续望着那废美人道:“咱做人是不是该讲点逻辑?你整这出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到底是为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往心旮旯里藏些狗狗祟祟的事儿。” 废美人嗤笑一声,终于开了口:“玩你呗!” 那床上之人的话刚说完,刘曙直接叉着李宝儿的腋下把她托举离了绣凳,又转身递给了牡丹。 把李宝儿吓了一跳。 紧接着刘曙一步迈到那废美人的跟前,废话不说,揪住废美人的袄领子就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就这样提着废美人的袄领子让那废美人的脚拖着地,一路走出宅院大门口,一把将其扔到了外面,然后回身,关门。 跟这等刁民废什么话!! 一路跟着刘曙走出来的李宝儿和牡丹悄悄地感叹道:“你家王爷劲儿还挺大,嗯,气性也挺大……” 已经换主的牡丹也悄悄地回答李宝儿:“宝儿姑娘,你家王爷向来是雷厉风行的。” 牡丹把“你”字咬的很重。 与姑娘版李宝儿相处了一段时日的牡丹也学会了李宝儿的说话方式,语气自由且调皮。 扔完人的刘曙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这一矮一高的主仆二人正扒在一棵大树后勾头观望,不由无奈地笑了,语气温和道:“大哥,干啥呢?” 李宝儿依旧扒着大树:“刘曙,以后我嫁给你了,你不会家暴我吧?到时候我肯定打不过你,你也把我跟丢鸡崽子一样丢出家门咋办?” 刘曙咬牙:“李宝儿!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边不拿我当人边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 李宝儿:嘿嘿嘿。 李宝儿回头对着牡丹讲道:“牡丹姐姐,别看你肉体年岁比我大,但有些事儿我还真得教教你。男人对女人往往是爱的时候当牛做马,不爱的时候把女人当牛做马。你就说你家王爷这么厉害,把我当牛做马的时候我肯定没法反抗,如今问到他头上了,他连给个承诺都不给,当女人难啊,呜呜呜,我们真的好难!” 牡丹搂着埋在自己胸前假哭的李宝儿,大着胆子对王爷建议道:“王爷,要不……您拿出点儿诚意来?” 因着李宝儿对他的“大肆诋毁”,刘曙黑着脸独自把那颗破碎的心拼了好一会儿,才扯下装有自己印章和所有随身银子的钱袋子递过去,开口道:“我的私库,也都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牡丹,回了京城就跟宝儿姑娘交接!” 李宝儿猛地把头拔出来,接过钱袋子眉开眼笑拉长了声音谢道:“谢谢曙哥哥~” 舔狗刘曙心中边流泪边雀跃:这声曙哥哥,值了!命也给她!!! 第224章 金二又中招了 等刘曙和李宝儿回到屋子里,李宝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儿,问刘曙:“你就这样把一个断手断脚的人扔门外了,传出去不会对你名声不好吗?” 刘曙不以为意:“我一个王爷,要什么好名声。” 李宝儿这才恍然,对着刘曙竖大拇指:“有道理!” 说的对啊,他一个王爷,皇家子嗣,要一个那么好的名声不是碍当朝皇帝的眼嘛,想想八贤王的下场! 不过李宝儿也不会不管外头那个玩她的人。若是和她没有关系也就罢了,这好歹是她出手干预了的,李宝儿做不到心安理得的让一个人直接或者间接的死在她手里。 只是她还没想出一个好法子,金平回来了。 昨儿金平和刘曙应方城刺史的邀约吃席,饭毕刘曙是自己回来的。因为那刺史又要请他们去玲珑楼喝酒看杂耍,刘曙惦记着李宝儿但金平这个玩心重的却想看。 看着杂耍听着方城刺史的恭维,金平喝大了。最后是在方城刺史的安排下在外面住了一夜。 金平来到前厅,看刘曙和李宝儿都在,立马不忿的跟刘曙告状:“也不知哪个没颜色的,丢了个断手断脚的人在咱们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人是咱们敲断了手脚扔出去的呢。” 刘曙皱眉,没等开口又听到金平说道:“我让人把那小子抬进来了,主子您猜怎么着,那小子绝色啊!我都差点怀疑是方城哪个心术不正的官吏用来勾引咱们的。” 站在李宝儿身后的牡丹咳嗽连连。 金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邀请刘曙道:“走不走?主子,咱一起去问问那小子是咋回事儿去?” 刘曙:“不感兴趣。” 金平又礼貌性地看向李宝儿。 李宝儿笑眯眯地说:“脚疼,我就不过去啦。金大哥问出来了记得告诉我们一声儿哦!” 金平“哦”了一声,又边狐疑地回头边往外走了。 不多久,没人开口说话的前厅里传进来金平撕心裂肺的咆哮:“解药!给我解药!” 李宝儿撇着嘴赞叹:“一招鲜,吃遍天啊!” 过了好一会儿,使尽了各种方式让废美人给他解药都无果的金平,失魂落魄地回到前厅,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对着刘曙道:“主子,我中毒了。这毒很厉害,金二以后可能伺候不了主子了。” 刘曙是个好主子,安慰金平道:“没事儿,本王给你找太医。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毒很厉害?” 金二喃喃道:“他就用手那么蹭了一下我的嘴,毒就下上了。只有非常厉害的毒才能有这种效果。主子,金二可能扛不住回京找太医了……” 刘曙听到“蹭嘴唇”的话,脸又黑了一黑,嘴里小声嘟囔道:“我都没蹭过!” 金二:“啊?” 金二好大一条汉子,眼睛里蓄上了泪花:他不想死,他连弱冠礼都没举行……为什么,为什么天妒英才! 李宝儿咳嗽了一声儿,从牡丹手里要过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佛珠大小的药丸:“金大哥,没事儿的,我这儿有颗解毒丸,可解百毒。” 第225章 又跟木家人有关? 金二很感动,接过那颗硕大的佛珠大小的丸药问道:“这是王爷送宝儿姑娘的吗?” 李宝儿狠狠点了点头。 刘曙面无表情。 金二把药塞进嘴里,腮帮子边费劲地嚼药丸边抽空谢道:“金平谢过宝儿姑娘救命之恩。” 李宝儿摆手:“哎~~都是兄弟,金大哥见外了。” 牡丹看不过眼,赶紧倒了一杯茶递给金二。这阿胶丸怎么可能是容易嚼的!这玩意儿又粘牙又弹牙,她一般都是在宝儿姑娘小日子的时候用热水里化开了给宝儿姑娘喝的。 等金平走了,躺回屋子里保养他刚被修复好的身体后,刘曙问李宝儿:“他也蹭你嘴巴了?” 李宝儿有些不高兴了:“小老弟,偶尔醋几下算是情趣,没完没了可不兴醋哈。” 刘曙噘嘴:“那我也要蹭一下。” 李宝儿无语:“你看你这点儿追求,结婚后你用嘴巴蹭行不?咱们现在是不是该想想金平捡回来的那个癫人,怎么安置?咱在这方城也住上几日了,去西南还有一个月的行程呢!” 刘曙被李宝儿前半句话哄好了。 刘曙和李宝儿商量:“再住上两天。我先差人查一查那妖精的身份。若是身份清白,你想带上他咱就带着,回头看看他那个手脚能不能治好,治好了给你当个车凳” 李宝儿:“就他那癫样儿?你确定你收的起他?” 刘曙无所谓:“试试呗?收不了就放了他。反正到时候他有手有脚了也死不了。” 李宝儿再次伸出大拇指:“王爷高义!” …… 去查那废美人的人是梧桐。因为她见过卖废美人的人牙子,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废美人的出处:一个趁着半夜摸进木小夫人房里的采花贼…… 李宝儿心中有一万个槽想吐:就那癫人的长相,谁采谁啊?还有就是,怎么又跟木家人有关?这事儿有点儿吓人啊! 刘曙宽慰李宝儿:“那木家人家在西南溪谷县,跟咱们的路线基本一致,宝儿你不用太紧张,你要实在看那木家人碍眼,咱到时候走快点儿,那木家有个孕妇,肯定走不快,如此一来就会错开了。” 李宝儿一捶砸在自己的左掌心:“就这么办。车凳我不要了,耽误行程。咱把他托付给那个来神医,留下足够的银子。” 牡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开口道:“姑娘,一个采花贼,凭什么给他安置的这样妥当?” 李宝儿解释道:“你也看到那人模样了,他用得上去采花儿?还采个大肚子的?” 刘曙正色插话:“此言差矣,这世间有那等变态的,专好人妻孕妇。而且一个人的行径如何,跟他的模样无关。” 李宝儿翻了个白眼:“小小年纪你懂得还不少。这人若真是采花贼,那木家人完全可以把人扭到官府。就算是木家人担心扭送官府传出去坏了那木小夫人的名声,也可以悄木声地杀了那癫货,干嘛只是挑断手筋脚筋卖给人牙子羞辱于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儿的人不拿人命当人命。” 说完了她还气呼呼地补充道:“我可是玩逻辑找bug的,我能不懂?我刚才不说是因为懒得讲那么多话!” 第226章 到了 刘曙这人没救了。 他耳朵里只留下“我是找八哥的”这句话。 李宝儿亲自看着那癫美人被送到来神医的医馆,临走的时候那癫美人竟然神奇地开了他傲娇的口:“哼,你们不要我了,那个人可就会被毒死!” 李宝儿笑眯眯地微俯身看向躺在木板上的癫美人道:“我们是不要你了,不过你也不要你的脸了。” 她李宝儿都拆穿了他下毒的谎言了,这人怎么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给金二下了毒?是不是不要脸? 不过,这保仁堂来都来了,顺便让来老神医给金平切个脉安安心也没毛病。 结果当然是:金二没中毒。 金二自然把这功劳算在了“好兄弟”李宝儿的身上,背地里还悄悄地跟李宝儿表忠心:“宝儿姑娘,回头刘曙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他茶水里吐口水报复他!” 李宝儿看着金二一脸的一言难尽:“大可不必!” 几人离开保仁堂前,李宝儿还特地又去奚落了一番那癫美人:“哼,爸爸不要你咯~” …… 三主四仆置办了两辆轻便马车,李宝儿和牡丹一车,刘曙和金二一车。至于金二带来的那三个仆役,光荣地成为了三名车夫。 至于刘曙身后神出鬼没的四个随身监控摄像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跟的……因为除了刘曙就没有人见过这四人的模样! 一路快行了大半个月。他们终于到了彭子征驻扎着的益州郡。 此时李宝儿已经换上了简单的女装,带着一颗面见天敌的七上八下不安心情领着刘曙来到西南大营门口。 只领着刘曙。 这里毕竟是镇守边境的西南大军驻扎的地方,少带几个人少点儿麻烦。 守卫小兵举着长枪面色冷冷地将这一男一女拦下:“西南大营,擅闯者,格杀勿论!” 李宝儿笑着说道:“这位大哥,麻烦您跟郑希郑副官说一声儿,就说他的徒儿来看他了。” 两名守卫扛着枪不为所动。 刘曙又走上前来,递给其中一名守卫小兵自己的随身腰牌,说道:“给彭子征,就说东莱王和李保保来了。” 小兵接过这块做工精美材质昂贵的腰牌,跟另一个小兵说道:“好好盯着他们,我找人。”然后这个小兵用长枪挑着东莱王的腰牌,顺着用一根根长粗木做成的大栅栏营门的空隙往里一递,喊道:“白四哥!东莱王求见彭将军!” 如今已经调到防务兵力的白小四拿下那块腰牌快步跑了。 李宝儿听到“白四哥”这个称呼,忍不住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勾头想要往里瞅里面的是不是小四哥,结果被留在这里盯着他们的小兵一声爆吼:“止步!”给吓停了脚步。 刘曙走过来扶稳李宝儿,难得说了句对彭子征的公正话:“彭将军治军果然严谨,有他镇守我们西南边境,我们大汉国,安。” 但刘曙很快话又说回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彭子征的兵怎么都跟他一样粗鲁无礼 呢?什么叫东莱王求见彭子征?还求见?本王真是开了眼了。” 第227章 见面 “守卫听令!” 站在军营外的李宝儿突然被这句话吓软了腿,差点再次单膝跪下。 李宝儿抓住刘曙稳住身形,深呼吸,心想:“这特么是怎样的魔鬼的吟唱啊!” “……从今日起,全西南大营戒严!一只苍蝇都不准给我放进来!……胆敢疲懒松懈者,军棍伺候!” 李宝儿又是一个趔趄:恶魔!苍蝇能把你怎么样!你怎么就是跟苍蝇干上了!真去逮苍蝇了你又不让!神经病!变态!恶魔! 刘曙也听到里面彭子征的大嗓门了,只是他有点儿搞不懂,彭子征这几句话平平无奇啊,宝儿这是怎么了?因此他紧紧扶住李宝儿,温声说道:“要是不舒服,咱隔几日再来。而且,彭将军在益州郡里也有宅子,到时候咱递了帖子,去那儿找他。” 李宝儿心里暖暖的。 刘曙从不会逼迫她告诉他她的秘密,却总能稳准地抚慰她忐忑的内心,可见平日里刘曙得花多少的精力和心思去揣测自己!李宝儿再次下定决心,若是能回到现代,她一定会养刘曙这个黑户的,别说什么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刘曙,值得! 李宝儿定了心神,悄声跟刘曙交了点底:“我不是要见彭子征的,我是要去军营里面彭子征的营帐里。” 估计白小四已经传完话了,很快,西南大营那粗木制成的大栅栏门被缓缓拉开,穿着铠甲的彭子征跨着大步走了出来。 等彭子征看到东莱王刘曙和穿着女装的李宝儿时,原本略带急切的表情僵了僵,紧接着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不再跟要把地踩死一样落得重重的了。 彭子征走到刘曙和李宝儿跟前,来回扫了一眼,开口说出的话依旧是脑回路清奇:“东莱王,你一个大男人总是跟着保保一个姑娘家,不好吧!” 刘曙鼻子都快气歪了!好你个彭子征,见了本王一不行礼二不问安,甚至连句“你们怎么来了”都没寒暄一声儿,上来就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质问于他! 因此刘曙也拉下了那一向与人为善的脸:“关你屁事!” 彭子征吸了一口凉气:“东莱王,你说话怎能如此粗鲁?” 刘曙死死盯着彭子征,一字一顿地说道:“关!你!屁!事!” 彭子征吸着凉气看向李宝儿:“保保,这东莱王不好伺候吧?你回彭家军吧,虽然你是个女子,但也可以做个厨娘什么的,彭大哥以前错了,以后会好好优待你的。” 刘曙拳头硬了。 他彭子征懂个屁!他刘曙和宝儿之间的事儿他懂个屁!谁伺候谁啊!他彭子征还敢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脚! 刘曙不再讲礼貌,一拳砸向了彭子征的鼻子。 砸中了…… 鼻血下来了…… 李宝儿惊呆了,刘曙这是怎么了?他以后不能真的家暴我吧?这架怎么打的这么突然? 但李宝儿清楚自己是那边儿的,趁着彭子征被打的怔愣之际,拉着刘曙往边上挪了挪,隔开了彭子征和刘曙的视线,拉着刘曙打人的拳头边用帕子擦着上面的鼻血边问:“疼不疼?” 彭子征:…… 第228章 单打独斗 彭子征不高兴了。 在他的观念里。李保保是他的人啊!他的兵!他的同袍!他的知心兄弟!他郑叔的好徒弟!刘曙算哪门子半路截胡的人,李保保凭啥看他手疼不疼? 还有,他娘的被打的人是他彭子征好不好!鼻子破的人也是他彭子征好不好!还“手疼不疼”?他刘曙是个娘们吗?李保保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那东莱王要挟了?不然李保保该帮着自己骂刘曙啊!李保保曾经是他的兵啊!! 彭子征在脑子里不高兴地难以置信了会儿,然后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抢过李保保正在给刘曙擦拳头的手绢,放到自己鼻子上就是胡乱擦一气。 刘曙冷笑一声,轻轻拉着李宝儿边走边说:“你先到那边儿树荫下坐会儿,不然一会儿我怕溅你一身血。” 李宝儿小声劝:“不是,没那个必要吧,咱还得进他营帐呢,别把他打急了眼,不让咱们进。” 拥有着狗耳朵的彭子征那个气啊,扬声道:“西南大营戒严!非本军人等,禁止入内!” 李宝儿回身,对着彭子征竖了个大拇指:很好,这莽夫把我劝刘曙的话劝堵胡同里去了。 等李宝儿再次看向刘曙,用更小更细的声音嘱咐道:“那打重一点儿,给我出口窝囊气。” 刘曙脸上立马笑成了花儿。 彭子征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彭子征根本不把这白衣飘飘还矮自己三寸的金贵王爷看在眼里,他还打算把这东莱王揍哭了,让李保保看看到底该认哪个做老大! 结果彭子征和刘曙刚交上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刘曙不知练得哪门子武功,移形换位的时候身形如电,一掌一指间也是内力雄浑深不见底。要说他彭子征的确有把子力气,又是个勇冠三军的大将军,两军对垒的时候马上应战他也能算得上是所向披靡,可是将军这个职位擅长的不是单打独斗啊! 彭子征还发现这刘曙出招非常阴险。刘曙并不跟他比蛮力,反倒总会找准时机分他的筋错他的骨,还用雄浑的内力击得他不断气血翻涌难提内力! 不多会儿的功夫彭子征就只剩下勉力防守刘曙了。 彭子征觉得自己在人前丢人了。 但好在彭子征这个人意志坚定,虽然连连败退让他很憋屈,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慌了手脚,反而是不断地边防守边调息,同时观察刘曙的一招一式,试图找出其招式的特点以及破绽。 然而,刘曙也觉察出来了。 他心中不觉冷笑,他,曾经的八皇子,虽不得父皇母妃的疼爱,却是在父皇为他搜罗了数名江湖高手的手里喂大的——用招式喂大的! 以前刘曙不懂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这么执拗于让自己一个皇子学一身高超的武艺,而如今刘曙想明白了:他的那个好父皇是想着万一哪一天那个偷龙转凤的秘密被自己的好九弟发现,他这个老八可以有能力独自逃命啊! 先皇这点儿稀缺的父爱,只容许刘曙一个人,独自逃命。 想要支军队防身?呵呵,想得美。 他刘曙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父皇的心声:“皇儿,是死是活,凭你的本事吧。” 第229章 出气儿了 刘曙其实看出彭子征败迹已显。虽说彭子征溢出嘴角的血也就两股,可刘曙确信被彭子征咽进肚子里的血更多。 他是想给李宝儿以及自己出出气的,不是真要杀了彭子征。凭心而论,他彭子征以万夫莫开的气势守住西南边境,这等良将重臣,并不该因为私人恩怨枉死在他东莱王的手中。 只是这彭子征太顽固了,看他那架势估计就算死透了都不会认输。 因此刘曙改了策略,不再对彭子征用狠招,反倒是手脚连用地往彭子征脸上招呼,不多久,彭子征那张刚毅有型的脸上,腮帮子也肿了,两圈眼窝也乌青了,甚至那笔直的鼻梁下的鼻头也在刘曙的连环击打下变得如同一颗红透了的大草莓,真真是,红肿的娇艳欲滴…… 观战的李宝儿忍不住乐出了声儿。 彭子征怒目扫了眼李宝儿,李宝儿顿时成了鹌鹑样老老实实地坐在大树下仰头看鸟窝,心想:别赖我,别赖我哈,刘曙揍得你…… 刘曙学着李宝儿对彭子征翻了个白眼儿,然后不再玩他,五指并拢用了一个穿掌击中彭子征的气海穴,在看到彭子征瘫软倒地后,溜达着过去蹲下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享得了胜也认得了败。彭将军在这一时输赢上走了执念,是想把性命交代到这里然后让西南的门户乱了吗?” 然后也不管彭子征用那张肿了的嘴口齿不清地骂着什么,直接以一个倒拔杨柳的姿势拎着彭子征的小腿将其扛到肩膀上,然后送到军营门口,对着那俩守卫表扬道:“好守卫!忠于职守!” 俩守卫冷着脸答道:“是将军教的好!” 刘曙把彭子征放到门口转身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守卫压不住火气地喊道:“要不是将军命令我们不准动,我们早就……” 刘曙转头笑的灿烂:“早就群殴了我这个王爷是吗?然后呢?让你家将军跟着你们一起抄家灭族吗?” 守卫闭了嘴。 其实刘曙知道,以皇帝对彭子征的宠爱,就算是彭子征真带人群殴了自己,皇帝也不会拿彭子征怎样。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借点皇族的势也是很有必要的,用李宝儿的话讲:怼人的时候口嗨也算招儿。 刘曙拉起坐在地上的李宝儿,弯腰给她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杂草,然后勾头笑眯眯地邀功道:“大哥,气儿出了没有?小弟这出手出的您可还满意?不满意的话,我再去补几下。” 李宝儿背着手,边走边说:“非常满意。不过,刘曙,我自己的手能拍到屁股,下次不准你再拍我屁股了!” 刘曙:“都听大哥的!” 回去的路上,李宝儿又犯了愁:“我说王爷呀,咱这样揍了彭子征,那军营更是进不去了啊!” 刘曙不以为意:“晚上的时候我摸进去不就得了!” 李宝儿鄙视他:“你以为那是哪里?那可不是彭子征他自家的后院儿。这世上武林高手多了去了,要是随便一个高手就能摸进西南大营,你觉得你家大汉能安稳?” 第230章 开门开门开门呐 李宝儿想了想,又说:“而且关键是你进去没用,得我进去!” 刘曙安慰李宝儿道:“没事儿的,我王爷的名头还在呢!先让那彭莽夫养养伤,消消气儿。咱这几天也好好休整一下,赶了一个月路了,刚进这益州郡你就往军营跑,你的事儿差这一两天吗?” 刘曙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好像不重视李宝儿的事情一样,因此补充道:“要真急的话,咱现在就折返。我不信我一个大汉王爷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进一个西南大营。” 李宝儿叹了口气:“也没那么急。不差这一哆嗦了。咱们先休整几天吧。” 李宝儿和刘曙几人并不确定会在益州郡待多久,但是久住客栈也不方便。因此刘曙从李宝儿手里批了银子,派人赁了一套两进的宅院。 五个人住两进的宅院的确是空荡了点儿,可是他们这行人,有男有女有主有仆的,只赁个普通四合院民宅,在刘曙和金平眼中是有点不合礼数的。 李宝儿是心疼的。 心疼钱。 但她不想说什么,她不能拿着刘曙的钱同时还要求刘曙缩衣减食。倘若如此的话,她李宝儿不就跟有些男的边剥削着自己妻子的家庭价值边要求人家消费降级一样无耻吗?而且,刘曙本就是个王爷啊!他愿意去孟连山住她家那个小宅院是他的豁达,不代表人家想要住回宽敞房子了就成了浪费奢侈了。 几个人在这二进的宅子里待了能有十多天,然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敲了这座宅院的大门。 刘曙他们依旧没买新奴仆,像洗衣熨烫什么的可以雇佣给外头的洗衣婆,吃饭基本不是去外面的饭庄就是在屋子里备上许多这边的特色糕点吃食,所以这栋两进的宅院里用着金平的那三个仆役再加上一个大丫鬟牡丹,做起日常活儿计什么的也不算紧张。 只是这门房的位置上就没人了。 毕竟总共三个仆役,不能放着一个人在前院巴巴的守门。 所以此时,外头叫门的人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举起一个支在腋下的拐杖就开始“咣咣”砸门,边砸门边喊:“开门啊!里面的人你给我开门啊!别想丢下我一个人!开门开门开门啊!” 今日金平和刘曙带上两个伙计又去参加这益州郡大小官员的宴请了。而另外一个伙计正在外头市场上给府上的主子们采购木炭锅子羊肉片儿以及一些宝儿姑娘列在单子上的食材。所以这砸门声响了良久,才把来前院儿找东西的牡丹给喊了过来。 牡丹也不敢贸然开门,这样疯狂的砸门声儿,谁听了谁不怕? 牡丹从里面扒着门缝儿一看,立马跑回了后院,跑的气喘连连,说道:“姑……姑娘,那……那又癫……又废的……的采花贼……追来了!” 李宝儿皱了眉:“断手断脚的还这么有能耐?” 牡丹顺了气,解释道:“奴婢没敢开门,透过门缝看到那人拄着拐杖呢!估计手脚都被来神医给治好了。” 第231章 就叫李狗蛋吧 李宝儿带着牡丹开了大门:“干什么干什么!砸坏了我家门得赔的!” 眼前这个支着双拐的美人用鼻子哼了一下,直接就要走进来,被李宝儿伸脚拦住了:“干嘛干嘛!私闯民宅啊!你再往里走一步我踢你拐杖咯!” 美人皱着眉头:“我回我家,不算私闯民宅。” 李宝儿简直匪夷所思:“我说这位残疾人朋友,你要不要点儿脸?这哪哪儿能看出是你家?” 美人语气傲娇:“你不是说你是我爸爸吗?我爸爸的家不就是我家?” 李宝儿下巴都要掉了:癫!的确是癫!现代人都没这人癫的如此高级! 眼瞅着美人拄着双拐挪了进来,李宝儿也不忍心真的猛踹瘸子的拐杖,嘱咐牡丹关了大门,跟在美人后面说道:“既然已经认我当爹了,爹总得给你起个名字是不是?以后你就跟我姓李,名字嘛,就叫狗蛋!李狗蛋!怎么样!” 美人停了拐。 美人阴冷冷地说道:“总有一天我毒死你!” 李宝儿震惊:“你也要弑父?为什么?总不能因为是叫李狗蛋吧?要知道这个名字在我的家乡可是大名鼎鼎的啊!” 是的,李狗蛋,学名:哪吒;爱好:弑父。(有没有十冷爱好者啊?知道这个梗不?) 此时,还站在大门口的牡丹看着渐行渐远的“父子”二人,整个人都糊涂成浆糊了…… 为什么宝儿姑娘会成为父亲?就算认个义子也该是母亲吧? 为什么这个采花贼还真就如此合理地认了宝儿姑娘做父亲? 谁来救救我牡丹啊,我以后到底该怎样伺候宝儿姑娘啊,这种状况没学过啊…… 李宝儿终于跟着蜗牛般行进的李狗蛋进了前厅,二人坐下,李宝儿不再“调戏”这个美人,正色道:“想让我收留你也可以,你得把你的底细跟我说清楚,不然把你这样一个废人扔出去几次并不难,你也别想用什么名声来要挟我们,我们这里住着的人,没一个人在乎名声。” 美人李狗蛋:“我要喝水,我要吃饭,我又渴又饿,手脚还疼!” 李宝儿黑了脸:“牡丹,把翟木叫回来,将这癫货捆了扔出去!” 翟木是外出采购的那个仆役。 李狗蛋服了软:“那我只跟你一人说。说完了你得给我吃饭!” 牡丹有些不放心这个采花贼,出口阻止李宝儿:“宝儿姑娘,这人不正经……” 李宝儿摆摆手:“没事儿!你出去前记得把他拐杖收走。” 牡丹眼睛一亮,虽说这人有拐杖没拐杖的都是个废人,但收走这拐杖总能更安全点儿。于是牡丹临出去前,不光收走了李狗蛋的拐杖,还把李狗蛋旁边桌子上的杯展茶具等一切能拿起来的物件都收走了:万一这采花贼拿杯子砸宝儿姑娘呢? 等牡丹从外面带上了门,李宝儿先开口问了:“你多大了?” 李狗蛋:“十三。” 李宝儿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十三岁你就当采花贼?发育了吗你?” 李狗蛋不高兴:“他们污蔑我。” 李宝儿点点头:“也是。不过看你个头也不矮,你说你十三我还真有点不信。” 李狗蛋依旧不高兴:“爱信不信!”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就是十三岁!” 第232章 中二少年李狗蛋 李宝儿不和他争论这种没法证实也没有意义的事儿,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父母家族干什么的?为什么被木家人污蔑?又为什么找我庇护你?” 李狗蛋:“你不是给我起名字了嘛?就叫李狗蛋!” 李宝儿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说你是李狗蛋你还真立马长了反骨了是吗?好好说话!” 李狗蛋垂了头:“我没名字,之前大家都叫我一百二十六。我是个孤儿。” 李宝儿坐了回去。 李狗蛋还是垂着头,有种破罐破摔生死由命的破碎感:“我从小就被老大收养了,后来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京中贵人秘密训练的暗桩。这次是我第一次出任务,结果就栽了。我现在废了,老大肯定不会要我了,我回去就是个死。” 李宝儿的话语有些凝滞:“贵人,是谁?” 李狗蛋:“不知道。” 李宝儿了然,估计这李狗蛋也只是底层的小暗装,还没有资格知道主子的身份:“那你出的是什么任务?” 李狗蛋脸红了红:“勾引木老妇人,成为她的男宠……” 李宝儿嘶气,再次问道:“你发育了嘛你?” 李狗蛋气呼呼地撅了回去:“要你管!” 李宝儿再次嘶气:“我是你爹我不管你?” 李狗蛋肩膀垂落。 李宝儿又问道:“为什么要勾引木老夫人?你们组织想从木家得到什么?或者说那木家有什么问题吗?” 李狗蛋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些我都不知道,每一步任务成功后我们才能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不过,我们这次的行动似乎都跟羌国有关,我猜那木家应该是跟羌国有什么关系才进了上头的眼。” 李宝儿:“所以说,你之前的主子,应该是汉国朝廷里的人?” 李狗蛋点头:“应该是。我们学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准叛国……” 李宝儿点着头,思忖了好一会儿,又问道:“还有什么事跟我说吗?你是诚心的找我庇护你吗?” 李狗蛋也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了。想到什么我再告诉你。我是诚心的。我知道你夫君是王爷,应该有能力护得住我。只是王爷似乎看我不怎么顺眼……” 李宝儿呵呵,李宝儿:“那你还挺有眼力见的嘛,既然这样干嘛行事如此癫狂?” 李狗蛋的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 李宝儿再次呵呵:“你只是觉得你的命怎么这么苦,所以其他人都不要好过,都给你死,是不是!” 李狗蛋艰难地点了点头。 李宝儿太了解这些天生反骨的人了,且不说那天庭三大反骨仔的例子,就说各种小说里的疯批病娇这种角色,不都是这样吗? 但李宝儿还是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这李狗蛋也才十三岁,且不说之前的他很大的程度上是没接受过什么正常正经的教育,就单说这“十三岁”,不妥妥的中二少年嘛~! 中二少年,激素骤变的同时自我意识也在不断地觉醒,此时对于李狗蛋来说,无论是身份认同困惑还是心理防御机制的敏感,都让这个少年变得且癫且狂。 李宝儿心里在笑:没事儿,教教看呗。 第233章 我们的儿子 您猜怎么着? 刘曙回来,天又塌了。 怎么回事?这鼻涕虫精是怎么回事?断手断脚的也能找到他们? 是不是他刘曙就不该应那些人际关系出门吃席? 刘曙内耗了…… 李宝儿把刘曙拉到屋里,跟他悄悄说了这李狗蛋的情况。可是在李宝儿刚说这妖精十三岁的时候,刘曙就一脸“你是在哄傻子还是那妖精在哄傻子”的表情。 李宝儿赶紧给刘曙顺毛道:“我知道这孩子看起来怎么也有十五六了,可他是个孤儿,不清楚自己的年龄也正常。但年龄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查查这孩子的底细,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若他说的是实话,咱俩认他这个干儿子也没啥。” 刘曙:“咱俩?” 李宝儿:“对呀,你以后不是要娶我吗?我儿子不就是你儿子?” 刘曙拉远了身子,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俩今年刚刚十七岁吧?” 李宝儿:“你看你这人,这种事重要吗?贾芸还认比他小六岁的贾宝玉当干爹呢!咱俩平白无故多了这么漂亮的一儿子,走出去多有面?” 刘曙:“不是,李宝儿,我东莱王刘曙需要个漂亮儿子充面子嘛?还有,什么贾云贾宝玉的,没听说过!” 李宝儿开始放大招,双手拉着刘曙的两根手指头然后晃啊晃,用刘曙可以理解的语言继续说服道:“就当你东莱王养了个漂亮的小猫咪不行吗?” 刘曙被李宝儿可爱到了,理智迅速消失,脸上再次开出花儿来:“行吧,要是查出他有问题可不许再留他喽。” 李宝儿点头如捣蒜,笑眯眯地说:“以后你就是李狗蛋的大爹,我当二爹!” 刘曙:“什么玩意儿?!!!!” 咳,刘曙不知道现代人对当爸爸的执念…… 查这李狗蛋的底细颇费了些时日,毕竟按照李狗蛋的说法,他的前主子能豢养那么多暗桩,肯定是什么有分量的人物。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这调查且得悄悄的来。 这期间,刘曙和李宝儿估摸着彭子征的伤养的差不多了,给彭子征益州郡的府上递了帖子,等了三日才迟迟等到彭子征的回帖,然后刘曙和李宝儿俩人就空着手去“探望”彭子征了。 彭子征的腮帮子和乌眼青都消下去了,但是那大红鼻头还隐隐发着红光。跟彭子征一同“接待客人”的还有李宝儿的师父郑希,而郑希是躺在软榻上被抬到前厅等着李宝儿的。 李宝儿看到自己曾经的师父都这样了,还巴巴地郑重地来到前厅见她,不觉有些眼热,也流露出几许真情实意,甚至还大着胆子质问彭子征:“将军!我师父这是怎么了?你将军府就没钱给我师父看病吗?” 郑希早就第一时间从彭子征那里知道了李保保是女儿身的事儿,经过一俩月的心里建设,他已经不再震惊于李保保女扮男装的事儿,见自家的甜嘴小徒弟为了他都敢冲着将军大小声了,忙拦着道:“看了看了,骨头的事儿,没辙,就得养着。师父还是能坐起来以及走动的,只是大夫让能平躺就平躺。” 第234章 彭子征,你跪下,我有点儿事儿求你 彭子征不光没理会李保保,甚至都不看她。 郑希又劝彭子征:“这么久都没见保保了,你也不好好招待一下?怎么还不叫人上茶?” 彭子征扯着大嗓门:“这么久?十天前是谁把我揍得鼻青脸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郑希:“啊?不是东莱王吗?揍就揍了呗,谁让你打不过人家!” 彭子征不想和郑希争论,只是狠狠瞪了李宝儿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俩字:“叛徒!” 李宝儿壮着胆子否认:“我不是!” 刘曙发话了:“宝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这句话把郑希震得石破天惊,他撑着身子微抬起来望向彭子征:“这事儿你知道吗?” 彭子征摸了摸被打的鼻子,知道,但,忘了…… 在彭子征的潜意识里,李保保男子的身份还有点儿顽固,没见到李保保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的认为李保保还是他的知心兄弟。所以当初皇帝告诉他刘曙要娶李保保的时候,彭子征接受不了且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个笑话。 再说了,今天李保保又是穿着男装过来了,他彭子征是大将军,哪儿那么多时间在脑子里把李保保是男是女切换来切换去,总归是副吴芃恩的脸。 李保保还是在关心郑希的病情:“师父,您没找个正骨的给正正骨?” 其实李保保还有种想法,是想郑希是不是缺钙了或是骨质疏松了,可是这俩名词说出来估计又要解释一大通,还不一定能解释的明白。所以她嫌麻烦的略过了。 彭子征插话:“正骨是什么?” 李宝儿惊讶:“就是骨头歪了,然后从外面扭一扭给扭正了啊,这里没这门医术?” 彭子征和郑希都觉得这种医术很恐怖,他们只听说从外面扭断骨头的,没听说过从外面理顺骨头的。 李宝儿建议道:“将军您能量大,不如贴贴告示或者找人寻一寻,指不定这民间有这种能人在呢,师父总不能这样躺一辈子吧。” 彭子征和郑希都沉默了。 李宝儿不再管他们信不信正骨这件事,抓紧时间表明了自己想要的:“将军,保保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彭子征脸上逐渐浮现出骄傲拿乔的表情,但是在他开口说话前,刘曙先说话了。 “听说,彭将军让我未婚妻每天站两个时辰的马步?扎不完不准吃饭?” 彭子征:…… “听说,彭将军看我未婚妻的脸觉得别扭,因此让我未婚妻在见你的时候都带上一副沉重的铁面具?” 彭子征:…… “本王还记得,彭将军因为一些个人心里的龌龊,将我未婚妻吊在房梁上,抽了个半死不活,甚至还打算用烧红了的烙铁……” 彭子征打断刘曙的问话,看向李宝儿,问道:“李姑娘,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我好歹也曾是你的上司,能帮得上忙的肯定会帮。” 李宝儿扭头看向刘曙的目光带着崇敬:看看,看看,看看我这小老弟兼未婚夫多会给我出头~! 第235章 说服 “你特意去我营帐干嘛?”听了李宝儿的“需求”彭子征不解,甚至又开始怀疑李保保是不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想法。 彭子征这个人,往好听里说是在将军这个职位上恪尽职守,对待军务问题更是严谨到秋毫必查的程度,往不好听里说就是这人职业病严重地有点变态了。 这话把李宝儿问住了,她心中迅速浮出的托词是“故地重游行不行”,但脱口而出前她想到问这话的人是彭子征不是她的好刘曙,因此,李宝儿哑口无言了。 彭子征皱了眉,眼中的怀疑之色愈发的浓重。 而刘曙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本王想看看本王的未婚妻当初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挣扎的。” 彭子征一僵。 彭子征恼怒:“刘曙,你想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军务机密你是不是也要知道知道?” 刘曙对彭子征没有好脸色:“呵呵,军务机密?那等无聊的玩意儿还想让本王感兴趣?还不如我未婚妻的一条帕子让我感兴趣。说起帕子,彭将军,上次你抢走我未婚妻的帕子还没还呢,一个大将军,就这样明晃晃地夺人钱财吗?” 彭子征气结,拍了一下桌子:“刘曙!你是不是找事!一破帕子,算什么钱财,我早丢了!小心我跟陛下参你个妨碍军务!” 刘曙不以为意:“参呗,我正好也问问我的九弟,彭将军抢夺人妻帕子这回事儿他到底管不管!” 刘曙当然是看彭子征不顺眼的,除了宝儿曾在这彭莽夫手下被磋磨的缘故外还有一丝丝因为宝儿曾和这彭莽夫共处一府带给他的醋感。要不是这彭子征实在是汉国如今的不可或缺的将才,他一定要一天打彭子征三遍,然后敲断他的腿,让他养上三个月后再敲!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刘曙会让他彭子征百天之后复百天!哼! 刘曙这个对很多人和事儿向来淡漠无欲的王爷,好不容易遇到自己想要的了,当然得狠狠地护住他的犊子! 李宝儿适时在这两个互相怒目而视的男人中间打圆场:“彭将军,我就是过去看一看。当初在将军帐下服役的经历也是保保一生难得的经验,保保也跟着将军学到了很多,因此也想让东莱王看看将军您治下严谨,我彭家军令行禁止训练有素啊。到时候您在营帐里看着我们就行啊!” 彭子征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当然得看着你们。但想让东莱王看彭家军,校场上也可以,干什么非要去我的营帐?” 李宝儿在脑中快速旋转,然后刻意向彭子征倾了倾身子,单手护嘴,放低了声音谄笑道:“将军!咱彭家军怎么训练军事的,这可是机密……” 彭子征熨帖了,用眼神向刘曙示威:看看,看看,甭管李保保是男是女,是平民还是王妃,都是我彭家军出来的!听到没有,“咱彭家军”!刘曙你个公子哥根本不懂什么是同袍情谊! 刘曙在强压着想怼彭子征的冲动的同时,还对彭子征这个大汉将军有了一丝丝的不信任了:就这样几句明显的谄媚话儿,他彭子征就信了? 第236章 扮猪吃老虎的刘曙 在彭子征终于答应三日后让李宝儿和刘曙前往西南大营后,为了让场子不那么干也为了显得他们“探望”彭子征一事不那么有功利性,李宝儿开始“唠唠家常”:“将军,咱西南大营怎么又戒严了,是要出什么战事了嘛。” 那彭子征在听到宝儿说“咱西南大营”这几个字后,看向刘曙那眼神简直是刻意得不能再刻意了,那股嘚瑟的劲头儿简直是溢地整间前厅都装不下。 刘曙简直是够了!可是他得忍……他不能坏宝儿的事儿…… 彭子征清了一下嗓子,压下翘起的嘴角道:“倒不是有战事,只是最近那羌人有些不老实了,益州郡里揪出了好几个细作。你们在这益州城也要注意点,对陌生人的接近警惕着些。” 几个人又随便聊了聊,包括郑希的腰伤,包括彭子征的婚事,然后李宝儿在一直克制着不再讲话的刘曙暴走之前,提出了告辞。 彭子征还将李宝儿和刘曙送到了府门口,并示意李宝儿到他身边来跟她交代点儿事儿,然后就用谁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教育李宝儿道:“保保,兄弟如手足,女……男人如衣服!那刘曙从小就是个蔫坏的,惯会扮猪吃老虎,你和他在一起可别太投入了,小心着了他的道儿。” 气的刘曙差点又一拳头捣烂彭子征的鼻子。 李宝儿赶紧推着刘曙上马车。而刘曙边上马车边回头骂彭子征:“你知道个屁啊彭子征,本王小时候读圣贤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泥坑里滚呢!还我小时候?你怎么不说陛下小时候你也知道呢?” 彭子征得意洋洋,继续跟李宝儿高声喊:“保保你听到了吗?这是一个王爷能说出的糙话?今天他能这样骂我,明天他就能这样骂你!保保,你记住了啊,兄弟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李宝儿催着驾车的翟水快走快走。 马车上的刘曙恢复了惨兮兮的可怜样儿,大眼睛里还蕴含了湿意,完全没了刚才的“刚烈样儿”:“大哥,我都是为了你啊,我一个王爷什么时候这样被一个臣子辱骂……” 李宝儿觉得好笑,刚才彭子征的话还真说对了,这刘曙惯会扮猪吃老虎,这会儿的时候又开始柔弱不能自理了! 但李宝儿很受用,因此她抱着刘曙的胳膊,身子侧过去,“吧唧”一下亲了刘曙的侧脸,笑眯眯地说道:“我小老弟受苦了,这个补偿怎样。” 刘曙,开花。 …… 刘曙赁的那套宅子里,金平正对着李狗蛋怒目而视:“好小子,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你闯进来?你还敢出现在你金爷爷的跟前儿?金爷爷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中毒是怎样的滋味!”说罢就喊着翟木出去给他买砒霜。 李狗蛋突然给金平跪下,磕了个头,说道:“狗蛋给金伯父认错,上次是狗蛋错了,还请伯父原谅狗蛋。” 金平懵了,什么伯父?什么狗蛋?地上这小子看起来没比自己小几岁啊,怎么突然成了自己的大侄子了? 第237章 李狗蛋,要不你还是叫刘狗蛋吧 李宝儿和刘曙回来了。 一进门他俩就看到李狗蛋对着金平长跪不起。李宝儿有些困惑,问金平:“怎么了金大哥?你这是刚从宛县回来吗?在那边儿玩的可还好?不过……我的好大儿是又犯什么错了嘛?” 金平瞳孔地震,指着地上的李狗蛋问道:“好大儿?他?你和谁的?” 刘曙赶紧随着李宝儿认儿子:“自然是我和宝儿的!” 金平伸着手指来回指李刘二人:“你,你,你,不儿,主子,你……” 金平的世界观错乱了。 牡丹赶紧过去把金平请到位置上,说道:“金大人,刚才牡丹要和您说的,结果您上来就怒气冲冲地喊打喊杀,牡丹也插不上嘴。地上这位,认了王爷和宝儿姑娘做……嗯……做爸爸们……现在他叫李狗蛋……” 牡丹说出这些话来,也是带着挣扎的。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给金大人解释清楚啊!幸亏宝儿姑娘回来了……牡丹松了口气。 等刘曙叫上金平去了书房,给金平细说金平去宛县疯玩的这几天,这益州郡里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李宝儿正在关心李狗蛋的功课。 虽说刘曙对这李狗蛋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李宝儿还是先给这李狗蛋请了一位教书师父。李宝儿并不是想让李狗蛋考个秀才状元什么的,而是希望李狗蛋起码能明辨一下是非。 李宝儿觉得,一个能明白是非曲直的人总不会在这个世上莽撞生存的。 李宝儿不喜欢“病娇”。 李宝儿更不喜欢“美强惨”。 李宝儿喜欢一个人健康阳光然后又拥有那么一点点小运气地活下去。 可是李宝儿这个理工科未婚未育少女,别说不会教书育人了,就连在这古代之中有哪些经典名作都不知道。但万幸的是,她曾经被自己的师父郑希逼着跟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在这个古代私塾中读过书…… 当时李宝儿学的是类似于《三字经》和《千字文》这种蒙学类的书籍,因此她给这个看上去十五六实则十三岁的美少年找的教书先生教的也是这些东西。 李宝儿觉得挺好。这个时空里的类三字经讲的也是一些做人的道理,虽说那里面有些伦理孝悌高于一切的价值观在李宝儿这个现代人眼中有些过于禁锢思想、压抑自由甚至阻碍公平了,但对于李狗蛋这个正在长反骨的中二少年来说,刚刚好。 “回大爹,学到‘人不学,无有义’了。”李狗蛋的回答措辞多了点礼貌了。 李宝儿:“不是说我是二爹,王爷才是你大爹吗?” 李狗蛋的反骨又出来了:“我不!我姓李,你也姓李,你就是我大爹!” 李宝儿扶额,看来当初给他起了个“李狗蛋”的名字有点儿错了。万一哪一天这李狗蛋真跟哪吒一样对着她李宝儿喊打喊杀的,她李宝儿怎么办!她李宝儿又没有塔! “要不,你改姓刘?你要知道,咱们的生活其实都仰仗王爷呢!” 李狗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才不做二姓家奴!” 李宝儿翻白眼,算了,随他吧,以后不给他讲三国演义的故事了,她李宝儿讲不好名着的精髓。 第238章 满头尽带黄金钗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临去军营前,李宝儿找刘曙郑重地谈了次话。 “刘曙,如果这次我能达成所愿,我想问问你,你真的愿意跟我去我要去的地方吗?去了那个地方,你就不再是王爷了,不光不再有仆役银钱,甚至可能你连个户籍都没有了。而且,你没有反悔的机会,跟我走后,你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回不到如今了。” 刘曙问道:“那到时候我会在你身边吗?你还会嫁给我吗?” 李宝儿点头:“都会,我会对你负责。” 刘曙刚要点头,李宝儿阻止他道:“今晚你再好好想想,我不希望将来你后悔,也不希望有一天你觉得为了我做出了无谓的牺牲。” 李宝儿也是从青春年少过来的,她知道在这个年纪,爱情和自由是最让人心驰神往的事情,很多人会觉得爱情的力量会击碎一切困境,甚至上天都会眷顾真爱的力量。 可是,人不会永远停止在二十岁。 人,还要走过三十岁,四十岁……走过压力倍增的中年,走到暮气沉沉的老年。 李宝儿的灵魂,是真真正正扎扎实实的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年纪,是会在爱情这件事上权衡利弊的…… 第二天一早,刘曙就找到了李宝儿。 “宝儿,我想了一晚上。” 李宝儿有些紧张。 “我刘曙长到十七岁,也算有几分为人豁达旷达不羁的名声。但其实我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我总是不在乎。其实,有点难以启齿,我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是有点冷情的。”刘曙也有点紧张,他怕李宝儿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后开始提防自己,但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了底,“但是宝儿,你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让我热起来的人。虽然,按你的话来说,这有点不合逻辑……你就当这是命运好不好?如果没有你,我刘曙,觉得挺没意思的……你不要觉得我会因为失去权势地位甚至金钱而懊恼,因为那些,我本就没有……我刘曙其实,什么都没有……” 李宝儿心里在垂泪暗骂:“特么得,这些话真特么的妥妥琼瑶小说里的台词啊……” 李宝儿决定赌了…… 所以说为什么小说故事里总是对爱情这件事乐此不疲地讲述呢?因为这玩意真是特么的太容易让人上头了…… …… 西南军营大门外,彭子征看着头上插满金簪子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左右手上还各自带了一个金镯子的李保保,惊呆了…… 他边皱眉边感动道:“保保,我没想到你对咱们军营这么有感情,竟然准备的这么隆重……” 其实彭子征心里还有一句话:这身行头也就女子出嫁做新娘子的时候才这么戴的…… 彭子征好感动,果然,是他的好兄弟,那刘曙算个蛋啊! 刘曙在一旁黑着脸,眼风都不扫彭子征一下。他决定了,以后就把彭子征当条狗,爱在旁边吠啥就吠啥。 想到这里,刘曙突然记起,自己在京城里似乎还留着一只名字叫“宝宝”的白毛狗…… 刘曙气势有些弱了下来,偷眼瞅了瞅满头金灿灿的李宝儿,心想: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回京城的话,自己得把那条狗处理处理…… 第239章 我要我脚下的这块儿地 来到彭子征议事的军营,李宝儿依旧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这个地方是她经历了最多次“死亡判决”的地方,此刻再次置身其中的李宝儿有种被肃杀和紧张氛围包裹的感觉。 她死死拉住刘曙的手,一方面是因为胆寒,另一方面她怕自己真的不小心经过某个穿越旋涡的时候,把刘曙丢了。 李宝儿拉着刘曙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走过营帐内的每一寸地面,但她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李宝儿不死心,闭上了眼睛,跟刘曙说:“你拉紧我,带着我再把每个地方走一遍。” 刘曙不理解且尊重,拉着李宝儿又走了一遍。 还是毫无感觉。 营帐门口的彭子征发话了:“李保保,你是在施行什么巫术吗?” 李宝儿“唰”地一下子睁开眼:“彭大将军哎,巫术这种话可不敢说!你是又想让我死吗?” 李宝儿虽然历史知识不好,但电视剧看的多啊!任何一个朝代对于巫蛊之术都是明令禁止的,一旦皇帝发现有人做这事儿,几乎都要杀一个血流成河。 彭子征困惑:“又?” 李宝儿没理会彭子征的“又”字,刚闭上眼准备再盘一遍地面儿,又“唰”地睁开眼,对着营帐口的彭子征喊道:“将军,将军,你进来!站到案几里头!” 彭子征不想听李保保的安排。 但他又看到拉着李保保手的刘曙看向他的那充满嘲讽的眼神儿,心里不服输的劲儿又来了。过去就过去,他今天还就真要和这肉娇皮嫩的王爷比一比,谁才是李保保心中靠谱的好大哥! (李宝儿:什么情况,这货是不是领错剧本了?彭子征这是带入了看闺蜜对象不顺眼的姊妹心态了吗?) 待彭子征站到了李宝儿每次重生归来,他发号施令的案几后面的时候,李宝儿再次闭上了眼。 这次,有了…… 当被刘曙牵着的李宝儿迈步来到一处地方的时候,她感觉脑子里“嗡”得一下子,有一瞬间整个人似乎都在被拉扯、颠倒,失去了空间方向的感知力。 李宝儿的眼睛亮了。 她退后一步,依旧紧紧攥住了刘曙的手,再次闭上眼睛,抬脚,迈。 “嗡!” 退后,抬脚,迈。 “嗡!” 虽然每次这种异样的感觉仅仅持续不足半秒的功夫儿,但李宝儿确定了,就是这里! 这里肯定是她回归现代大业里至关重要的一个点! 对,还有彭子征!彭子征也必须在! 至于为什么只有瞬息的感知,李宝儿猜测肯定还有其他必要条件没有完成。 李宝儿眼睛亮亮地看向刘曙说:“曙哥哥,这块地,我要!” 还在案几后面极度不耐烦站着的彭子征被这声“曙哥哥”给惊到了,忍不住骂出了声儿:“李保保!你给我好好说话!你他娘的鬼上身了吗?” 刘曙嘴角翘翘地笑了。 而李宝儿经过彭子征的大嗓门提醒,突然有些脸红,这个这个……撒娇撒到人前了,好羞耻啊…… 刘曙则拿出王爷的款儿,命令彭子征道:“彭将军,宝儿脚下这块地,就作为你彭将军送本王的新婚贺礼了。” 第240章 抓住彭子征的痛点,使劲捅 彭子征不乐意:“你说要就要?你打算怎么要?用不用我拿铁锹给你挖出来?还有,我凭什么送你新婚贺礼?” 刘曙低头看李宝儿:“宝儿,彭子征他凶我,我心里有些难受。你再像方才那样喊喊我,安慰安慰我。” 彭子征暴走了:“东莱王!别他娘的这样恶心人!” 刘曙和李宝儿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李宝儿立马捏着嗓子喊道:“曙哥哥~我想要那块地~” 刘曙低着头,也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宝儿,矫揉造作地回答:“宝儿,我也很难过,你想要这块地,我却给不了你,我这个东莱王还当个什么劲!我就是个废物!” 李宝儿抬手捂住刘曙的嘴,夸张地说道:“曙哥哥~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是我,是我不讨将军的喜,是我不配得到将军的那么一小块地……” 彭子征:“啊啊啊啊啊啊啊!” 彭子征抽出了他的重刀。 案几碎了…… 彭子征:“给你!这块地给你们了!你俩都他娘的给我滚出去!” 彭子征接受不了自己那个可以扎两个时辰马步且懂他且寡言老实的好兄弟说出如此娘们唧唧、伤风败俗、矫揉造作、恶心透顶的话!! 李宝儿立马接住这个承诺:“将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食言了就会打光棍的你知道吗?” 而刘曙也恢复了阳刚之气,且依旧带着瞧不起彭子征的表情,临走之前还威胁彭子征道:“回京我就告你个藐视皇族的罪。” 彭子征赶人:“告!刘曙,你告!快点!快去!麻溜儿地去!我怕你告我是你孙子!恶心人的东西!我还要和陛下告你个有失皇族威仪的罪呢!” 彭子征扭头警告李宝儿:“李保保!你以后他娘的再这样说话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李宝儿虽然心里在吐槽“谁稀罕当你兄弟”,面上却还是一副听劝样儿,同时走之前还对彭子征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重身体,尤其是战场上千万要小心云云~ 开玩笑,如今这穿越回现代的必要条件里有彭子征这个人,李宝儿可不得让他好好活着嘛~ 刘曙不懂。 但刘曙信李宝儿。 回城的马车上,刘曙和李宝儿对望一眼终于憋不住地放肆地哈哈哈大笑起来:彭子征这个人不吃软他也不吃硬,可就是遭不住看男人娘里娘气莺莺唧唧的样儿,他会浑身刺挠他会痛苦他会想吐。 笑完了,刘曙问李宝儿:“咱们如今这事儿办成了没?接下来要去你的‘家’了吗?” 李宝儿信心满满:“完成了部分。咱还回不了家。但方向是对的!” 刘曙又问道:“你要回的那个‘家’,李大叔和李大娘也在吗?” 李宝儿愣了。 她的世界里,爸爸妈妈并不是李八鲁和翠儿。 她的世界里,甚至用的都不是李保保这副身子…… 她李宝儿,是魂穿…… 李宝儿沉默了。 她是魂穿,如果刘曙跟着她回到了现代,他还会像爱李保保一样爱换了副皮囊的李宝儿吗? 第241章 捉住一个周婶子 李宝儿很会放过自己。 刘曙会不会依然爱换了皮囊的自己,那是在回到现代后的事儿,目前最紧要的任务还是要找到回到现代的其他必要条件。 李宝儿想到来西南边境前自己准备的后招,万一这边儿并没有穿越旋涡,那她就要解决“子不杀母,女不杀父”这个问题。 如今看来,无论是彭子征必须存在还是穿越旋涡亦或是那什么子子母母女女父父的条件可能都是缺一不可的。 刘曙看着一会儿沉默一会儿释然一会儿又开始沉思的李宝儿,果断地闭了嘴。他知道,宝儿又在脑子里理她的那个“思路”了。 马车很快驶离了驻地,驶过益州城的闹市。 “这是我先买下的!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还要抢呢?”一个熟悉的高嗓门妇人的声音传进了马车。 李宝儿:“停车!” 李宝儿拉开车窗往外瞅了一瞅,恰巧看到头上抱着头巾的周婶子叉着个腰,在一家菜摊跟前数落一个丫鬟打扮的人。 那丫鬟的穿戴,李宝儿也有些眼熟。但因为丫鬟是背对着李宝儿的,所以她认不出这丫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但,无所谓。 她认识周婶子就行! 李宝儿拔下头上的金钗,撸下左右手上的金镯子,然后边把金项圈往衣服里塞了塞边将取下来的金饰扔给刘曙,说了句“你在车上等等我”就跳下了马车。 “这是怎么了?” 周婶子正数落着跟前这个跟她抢香椿苗的小丫头的时候,耳边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眼风扫过去看到是个梳着简单发饰,身穿浅绿色布裙,又长又细的眉毛下压着一双桃花眼的女孩子。 “我这香椿都拿到手了,这也不知谁家的丫鬟非要跟我……李保保?!”周婶子本想找个帮腔的,结果解释了一半发现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当初骚扰她搞得她在锣鼓巷名誉扫地的李保保。 她手上的香椿“啪”地掉到了地上。 跟她抢香椿的那个丫鬟弯腰捡起迅速扔了钱给菜贩子后就跑了。 周婶子:“哎哎哎?你个死丫头明枪啊!给我回来!” 李宝儿死死拉住要追出去的周婶子的衣衫:“周婶子……你可想死我了……” “李保保!你给我撒开!”周婶子顾不上其他,直接往下撸李保保的手。 谁知李保保直接上去就抱住了周婶子的腰,然后小声说道:“婶子你要是再跑,我就在这里亲你咯~” 周婶子还要挣扎,李宝儿补充道:“亲你的嘴~” 嘿嘿嘿,李宝儿想,论不要脸的程度,这些保守的古人还是略逊一筹啊! 李宝儿硬拉着周婶子来到马车上,当街掳人成功。 周婶子坐上马车后,也认出了里面坐着的是东莱王,直接一个告状:“王爷,你也不管管你的人?追我追到西南了?我是欠他钱了还是欠他情了?这么阴魂不散的吓不吓人?”说罢才有时间再次看了看李宝儿的装扮,鄙夷道:“还扮成个女娘模样,是不是疯了?” 东莱王:“这位是我未来的王妃,李宝儿。” 第242章 我家狗蛋是懂得雇佣技巧的 求人办事儿先送礼。“押着”周婶子回到自己的宅院里的李宝儿让牡丹把李狗蛋叫来:“认识香椿吗?” 李狗蛋:“认识,怎么了?” 李宝儿:“放你个假,出去找香椿树,多摘点香椿芽回来,到时候爸爸给你做好吃的香椿炒鸡蛋。” 李狗蛋也学会了李宝儿的翻白眼:“我这手脚,爬不了树。” 李宝儿:“大夫说了,菜,就多练!” 李狗蛋:…… 李狗蛋不甘不愿地出了门。 然后李宝儿笑眯眯地对周婶子说道:“婶子,这时节香椿苗不好买了,但您别担心,我给你现摘!” 周婶子已经认命了。 他们师姐弟五人跟着彭子征来到了西南,且要在这里常住。她不能一直在屁股上挂着李保保这个狗皮膏药,况且,这李保保现在都成准王妃了,且看着东莱王宠王妃的样儿,估计就算是彭将军出面也给她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你找我师父到底是为了什么?”周婶子问道。 “解惑。”李宝儿答。 “解什么惑?” “解全是惑的惑。” “嘿!”周婶子叉胳膊抱胸不满道:“你搁这儿跟我打机锋呢?” 李宝儿苦笑:“我怕说了你也不懂,白费口舌。” “说说看。” 李宝儿垂眸转了转眼珠:“我从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我怎样才能回到来处,而来处究竟是不是我的去处?我是谁?谁是我?” 周婶子:…… 周婶子:“我师父不是和尚!你想问这些事儿你找大悲寺去!!” 李宝儿夸张摇头叹息:“我就说你不懂。你不懂,还阻止我找懂这些的你师父。周婶子,你这个人,不善!” 周婶子平复了一下,开始认真劝李宝儿:“我说宝儿姑娘,不是婶子我不愿意帮你引荐,主要是我们也不知道怎样找师父。师父向来居无定所,又出没无常,只有大师兄有法子和师父联系。我们这五个人,出了师基本就算被师父赶出了家了。” 李宝儿:“那你给我引荐一下你们的大师兄。” 周婶子无奈一笑:“我们的大师兄跟师父一样,居无定所,神出鬼没。” 李宝儿:…… 李宝儿:这到底是什么师门啊!师徒之间,师兄弟之间还特么的要走单行线啊?特务啊你们? 李宝儿:“周婶子,你们这师门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吗?见个面都搞得这样谨慎干嘛!” 周婶子呵呵:“师父和大师兄都不喜欢面世。” 李宝儿沉默不语地坐了好一会儿。 狗蛋提着一大兜子香椿回来了。 李宝儿很惊讶:“我的好大儿,这么快?” 别说这李狗蛋爬树都费劲,就说在这如今的益州城里找几棵香椿树也难吧,不然刚才那丫鬟为啥要和周婶子抢? 李狗蛋昂着下巴,雪白的面皮上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找了几个小孩儿,一人给了两个钱,让他们帮忙摘得。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今天的字儿还没写完呢。” 李宝儿抿嘴。 李宝儿无奈地挥了挥手让李狗蛋回去了。 第243章 加更1章 李宝儿取出一小把香椿,把剩下的一兜子香椿都递给了周婶子。 周婶子也没客气,直接就收着了。 李宝儿送周婶子出门的时候突然又问了一嘴:“婶子,你知道‘子不杀母,女不杀父’是什么意思吗?” 周婶子皱眉:“字面意思,你不懂?” 李宝儿放弃似得叹了口气,送走了周婶子。 关门转身后,李宝儿就看到他家的好大儿李狗蛋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用一种又凶狠又失望地眼神瞅着李宝儿:“你把我辛辛苦苦摘得的香椿送人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做香椿炒鸡蛋吗!你骗我!” 李宝儿走近了踮着脚尖一巴掌呼到李狗蛋的后脑勺上:“少发疯,谁家爸妈没把自己孩子的东西送过人?爸爸这是在给你一个完整的童年!” 没有过完整童年甚至没有过童年的李狗蛋目光逐渐清澈了。 “还有,”李宝儿又踮着脚尖呼了李狗蛋后脑勺一下,“香椿是你摘得吗你还辛辛苦苦?以后用词儿给我准确点!白莲绿茶这一套你还给我无师自通上了。” 李狗蛋撅了撅嘴,一声不吭地扭屁股走人。 李宝儿在他身后施展大家长威风:“站住!李狗蛋,讲不讲礼貌!和人分别前要干嘛!?” 李狗蛋站定转身,老老实实微躬身子说道:“爸爸,狗蛋回去练字去了。” 李宝儿摆摆手。 李宝儿往后院走的时候,心里默默感叹:“哎,颜好就是有优势,这要是彭子征那长相,我才懒得捡回来还费劲巴拉地教导他呢。我图啥,图没吃过带孩子的苦吗?啧啧。” 李宝儿忘了她捡李狗蛋的初衷是以为这人是她穿越同乡了。 益州城里这套二进的宅子,刘曙赁了三个月。如今过了一个半月了,他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处理了,就打算过完这三个月再回京。 李宝儿是有点儿不想去京城的。 她在为刘曙担心。 毕竟刘曙的身份若真是如他自己猜测那样,那……那还真挺麻烦的。就算刘曙没什么正本清源拿回皇位的想法,也保不齐如今那上面坐着的皇帝会因为什么蛛丝马迹生了疑云起了杀心。 其实就算刘曙带着李宝儿去了远在东海之滨的东莱封地,皇帝想要杀了这个隐患也不是没有方法的,毕竟在这个古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 要是这么算来,带刘曙回到现代还真会是个好办法。 而且李宝儿还有种感觉,这西南边境上,还有她遗漏的事情。 …… 西南大营。 “咱将军这半月没来军营,真是因为被人打了啊?”白小四被这个消息震得整个人都快碎了。 “到底是谁……他怎么敢的?而且他凭什么能打赢将军。”白小四不甘心不相信不接受。 当初在西南大营门口守卫的一个小兵非常肯定地悄悄点头:“我亲眼看到的。当时将军还不让咱出手不让咱叫人。我也是憋屈了好几天,实在忍不住才和小四哥你说一声的。打将军的那人是个王爷……” 白小四一拳砸树:“这些贵人,真是欺人太甚!” 第244章 老神棍驾到,奇怪的命格都给我来! “白小……花?”木老夫人仔细看着手中的画像,并未抬眼皮,问自己的儿子木日古:“为什么选他?” 木日谷恭恭敬敬地站在书案前,答道:“回母亲大人,这白小花在汉人西南军营里被叫做白小四。他之前在彭子征麾下做了两年半的伙夫兵,两个月前才被调入防务,因此他虽是个老兵,防务那边儿的人对他却并不是很熟悉。” 木老夫人这才抬起头,眼角挂上了一丝丝的满意:“不错,是彭子征眼中身份干净、资历安全的人,还恰好不与他现如今的身边人熟悉,仿起来也不容易出纰漏。难为你找到这样一个好人选。” 木日谷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被表扬后的开心表情,继续邀功道:“母亲大人,原本熟悉白小四的伙夫兵里,除了退伍归家的那个十夫长,还剩两人。儿子为保安全,使了个计策让这两人瘸了。” 木老夫人却眉头轻蹙:“同时瘸了俩伙夫兵?过了。你心急了。” 木日谷匆忙跪下伏身:“儿子愚钝……” 木老夫人抬手:“罢了。” 又细细嘱咐道:“回头别只划烂了脸,烧了衣服后把人剁得碎一点。” “儿子知道了。” 此时,外头有个大丫头轻轻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端着个上有信封的托盘进来了:“老夫人,是鹫公子的信。” 木日谷闻言有些开心,看着自己的母亲已经取信展开,立马笑盈盈地猜道:“肯定是父亲记挂着母亲的生辰,特意问候呢。” 木老夫人的嘴角也柔和起来,放下信件后说:“也记挂着你。办完了事去看你父亲给你备的礼物。” 木日谷佯装欣喜:“儿子也有?儿子肯定是沾了母亲的福俄。” 木老夫人的笑意消散:“是‘了’不是‘俄’!你要是还用不熟练汉话,趁早滚回羌国!” 木日谷再次惶恐认错。 等他终于出了木老夫人的书房,看到自己母亲的第十个男宠正坐在远处的廊檐下,打扮得极其骚包,掩映着春天里簇满枝头的桃花儿,一副等母亲经过好勾引母亲的姿态。 木日谷厌恶地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换了条路离开了。 …… 白小四听闻自己伙夫组的两个哥哥都断了腿,急的不行。有心想去探望一下,却因为身处军营难以离开。 这天白小四好不容易攒齐了两天的休沐假,打听了地方报备后出了军营,准备提点点心去看看两位哥哥。 这两位哥哥如今被郑副官安排在益州城的一间民宅中,一则方便这两位老兵医治断腿,二则也是打算给这两位老兵在外面安排点以后谋生的营生。 白小四刚从米香坊提了两大包点心,转过大道,打算拐进两个哥哥住着的那条胡同里,袖子就被人捉住了。 白小四正欲呵斥,低头却看到拦住自己的是一个身穿道袍、扎着道士髻且须发花白的老头儿。老头儿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嘴里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白小四边挣脱拉扯边往周遭扫了一眼,就见巷子口处有个空着的卦摊儿,支着的幌子上上书三个大字:老神仙。 第245章 火命卸金灾 “这位军爷,算一卦,算一卦,老神仙给你算一卦。” 白小四不想把珍贵的外出时间浪费在这里,但拒绝的时候还是挺有礼貌的:“老人家,你先放开我。我这有急事儿。” “不行,老朽观你面相,血光大盛,放开你后就没有你了,军爷,给个生辰八字,老神棍给你细细批一批。”老神棍急了,连“老神仙”都不自称了,直接喊出了师父给他起的那个羞于示人的名号。 白小四恼了,正欲骂出口,那老头儿又苦苦哀求道:“老神棍我不收你银子,实在不行我给你点银子也行,让我给你批个命再算一卦,一刻钟,就一刻钟的事儿……” 白小四面色松动。 老神棍一眼看到白小四手中提着的点心,再接再厉道:“军爷,您手上的点心是米香坊的吧,那里的东西可贵着呢。这样,您在老朽这坐上一刻钟,这米香坊的点心就当是我请了。” 白小四手上的这两提点心花了他六两银子,都是他三个月的军俸了。 白小四叹了口气,坐在了老神棍的摊位前。 老神棍把八字批的飞速,然后瞅着落在纸上的白小四的四柱用神,捻着胡子称奇:“这世间羊刃逢冲和七杀攻身的命格到也是不算稀少,可你这攻的也太碎了,奇!奇!奇!” 白小四觉得老神棍说的都不像是什么好词儿,前倾了一下身子,发现那纸上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看不懂,就问道:“老人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神棍捻着胡子抬起头,被凑过来的脑袋吓一跳。抚了抚胸口,才说道:“就是说,你会死,且死的很碎……” 白小四“忽”地站起来,气鼓鼓地指着老神棍说道:“你这老头儿,我白小四一直礼貌待你,你却咒我死无全尸?” 说罢提起点心就要走,也不打算跟这老神棍要那点心钱了。 老神棍赶紧跑出来往回扯白小四:“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军爷你别走,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化解。我又不收你钱,我图啥得罪军爷你啊?” 白小四一想也是。 要说这老神仙想要赚点解厄钱,然后编排自己有什么血光之灾也能理解。可是如今这老神仙也不收自己的钱啊,他图啥? 因此白小四又坐了回去。主要是那老神仙嘴里说的事儿太晦气了,他想在听一遍圆回来的话儿,不然以后的日子多膈应啊! 老神棍给了白小四三个铜钱,让他在心中问三遍生门何在,然后摇了摇撒在了桌面上。 可能是白小四撒的太使劲儿,其中一枚铜钱在桌子上弹了弹蹦到了地上,然后不正不反地卡在了一堆草丛里。白小四俯身正要捡起来打算再摇一遍,就听到老神仙急切地阻止他:“别动!” 然后老神棍走出卦摊,来到那枚铜钱处,突然掏出一个火折子来,吹燃了后将其靠近那铜钱,就见铜钱不知为何竟升起一股细烟,仿佛是被那火折子点燃了一般。 老神棍捡起金钱,看向白小四哈哈一笑:“你命不该绝。” 第246章 暗杀白小四 “白小哥,你身边可有属虎之人?”老神棍坐回摊位后问道。 白小四挠了挠头:“多远的身边儿?” 老神仙又是哈哈一笑:“我看白小哥的打扮,应该是戍边的军爷。如今您当值的军营中,可认识什么属虎之人?” 白小四想了好一会儿:“我们将军今年二十,应该是属虎的。可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呀!” 老神仙:“彭将军?” 白小四:“嗯。” 老神仙点头,然后掏出几块碎银颠了颠,递给白小四,说道:“那就是彭将军了,他会救你的命。好了,去吧。”说完后却又叹了口气。 接过银子的善良白小四被老神仙的这声叹气给弄得不好意思了,接银子的手又往回递:“老人家,要不这银子你收回去吧,你已经白给我算了一卦了。” 老神仙叹着气拒绝:“我不是心疼钱。我只是可惜,可惜你这碎的不能再碎的命身我不能见识了……” 白小四果断攥紧了银子收回手,起身,离开。 什么人呐! 巷子最深处两位哥哥住着的民宅大门紧闭。白小四使劲儿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儿。白小四很奇怪,两位哥哥也不方便出门啊,不在家能在哪里?莫非去医馆了?于是白小四决定坐在门口的小石墩上等一会儿。 四月的暖阳晒得人软软的,不一会儿的功夫,白小四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正待白小四靠着墙点着头要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突然,“铮”一声金石相击之音在他耳边炸开。白小四猛地睁开眼,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蒙面壮汉,而距他三尺之外的地面上是一把被击脱了手的羌人弯刀。 白小四一脚踹向面前壮汉的下身,然后飞快站起就往巷子口狂奔。 只是白小四没跑几步,一个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拉住了白小四的胳膊。 白小四惊恐抬头,立刻大喜过望,喊道:“将军!” 彭子征:“守着出口,别让他给我跑了!” “属下尊令!” 要说为什么彭子征在这里,只能说是这个人太工作狂了。 当初李保保要去他的营帐故地重游他都要怀疑一下是不是李保保有什么算计,更何况他军营里好端端的伙夫组唯二剩下的两个兵同时断腿了呢?他肯定要怀疑啊! 彭子征让人分别盯着重新分到伙夫组的新兵和从伙夫组调出来的老兵白小四,得知今天白小四告假出营,他想了想,便亲自跟了出来。 一开始,彭子征不确定白小四是不是细作,只是远远跟着他。等看到这白小四只是买了两提点心还找老神棍算了一卦后就来到断腿伙夫兵的民宅前,并没有跟什么人接头,就打算放弃跟踪回府去的。 结果,变故陡升。 一个配着羌人弯刀的壮汉进了巷子。 彭子征咬牙,还以为自己的军营里出现了叛徒细作,结果那体重却脚轻的壮汉来到睡着了的白小四跟前,抽出弯刀就要抹了白小四的脖子。 彭子征忙抠下一片碎瓦,击落那柄马上就要削掉白小四脑袋的弯刀。 第247章 彭子征重伤 那羌人壮汉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士兵身后还有人保护,心下不耐,只想赶紧解决了彭子征然后快速完成任务,因此出的招更是招招狠辣。 如今的彭子征,身上的那些皮外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内力却还是不济,再加上上次刘曙不光击了他的气海穴还对他分筋错骨,这些伤不养上个把月彭子征的武力值是无法恢复如初的。 于是两个人酣战数久后,彭子征被那羌人壮汉一刀捅穿了肋骨左下的腹部。 那壮汉觉得彭子征应该是失去战斗力了,又看到巷子口的白小四正疯了般往这边儿跑,当下决定抽出刀来继续去宰了白小四。 谁知,刀没抽动。 壮汉低头一看,就见彭子征双手紧紧攥住刀把,眼睛死死瞪着他,呲着被血染红了的大牙歪嘴笑道:“这把刀,可是我的了。”说罢扭头冲白小四吼:“滚出去!喊人!” 白小四刹住脚步,嘴唇抖了好几抖,才反身找人去了。 那羌人壮汉一看,这目标人快跑出巷子了,他总不能在这汉人的益州城里当街杀人,也怕白小四把人叫来后自己折在里面,因此恨恨地踹了一脚彭子征的膝盖,跳上墙头逃走了。 “他娘的狗娘养的!”彭子征觉得膝盖骨指定是裂了,巨疼。 这益州郡本身就是边境之郡,因此益州城里的防务做的也一向好,每日城中都有官兵巡街。白小四找到最近的巡街官兵,把人带到那巷子里,就看到里面只剩下彭将军腹部中刀流血不止地晕死在地上。 白小四跟着车马一路手抖脚抖的来到将军府,又抖着嗓子跟郑副官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发现自己的脸上跟水泼了一样,全是泪。 被那老神仙说中了。 彭将军,救了我的命。 我心中的大英雄,为了救我这个小人物的烂命,落了个生死不明。 白小四悔死了。 自己为什么要找那老神仙算命?算了命,就会被说破!自己若是不算,是不是此时被杀掉的就是自己,自己就应了那碎尸万段的命运?这样也好过让守住整个大汉西南一线的将军变得命悬一线! 彭将军若是死了,他白小四就是整个大汉的罪人! 想到这里,白小四拔腿就往外跑。郑希忙喊人拦住他。被拦住的白小四挣扎着喊道:“郑副官,让我去找老神仙,我找他换命,把将军的命换回来!” 郑希走到白小四身边问道:“什么样的老神仙?若是如你所说,刚才那羌人是想要你的命,你若是现在出去再被那羌人跟上了,那将军这一刀可就白为你挨了。” 白小四很急切:“不是,郑副官,那个老神仙真的准的!就是他说我有血光之灾,而能救我的那个人是彭将军!他这么厉害,肯定能帮彭将军把命换回来。” 郑希皱着眉头轻轻的撇了白小四一嘴巴:“说啥呢,你彭将军的命又没丢。不过,你说的那个老神仙什么样貌?” 白小四说完,郑希笑了。 然后白小四就听郑副官吩咐人道:“叫罗娇娘过来的时候,把老神棍也带上。” 第248章 师爷爷好,红包拿来 老神棍来了,但罗娇娘没来。 与老神棍一同来的人是周婶子。周婶子依旧包着头巾,将肩上的褡裢往桌上一扔,展开的褡裢上赫然就是一排排的大小刀钳镊:“来个人,把这些东西给我沸水煮上一刻钟,然后连着煮好的沸水一起给我端过来。” 郑希勾头张望:“罗娇娘呢?” 周婶子皱眉:“找她干嘛,彭子征不是刀伤吗?缝合皮肉的事儿,我在行。” 郑希知道这周婶子也是无痕先生的徒弟,便不再多问,吩咐小兵按照周婶子的吩咐准备一应什物然后带着周婶子进里屋了。 彭子征的腹部还插着那柄弯刀,正面无血色嘴唇惨白地昏睡着。 “将军应该没事儿吧?将军之前这个位置就中过刀,当时没几天就恢复的生龙活虎了。”郑希跟周婶子说道。 周婶子过去扒了扒彭子征的眼皮,又一手箍紧了彭子征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奇怪的手法在这条胳膊上捋了几捋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去多准备些补血的食材备着,然后出去等着吧。” “等等,”周婶子又叫住了走到门口的郑希,“你们这儿有内力高的人吗?” 郑希一滞:“最高的人,应该就是将军了。” “有!有有!”因为郑希正抬脚准备出去,所以门户大开,守在外面的白小四听到了周婶子和郑副官的对话。 “郑副官,前段时间有个王爷把咱将军打了,我听说那人就是凭着内力雄厚和招式取巧才险胜将军,所以那个王爷的内力肯定很高!”白小四忙不迭地交出了东莱王的信息。 郑副官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是低叱白小四“小点声儿”,又问周婶子:“需要内力高的人做什么?” 周婶子:“震断弯刀。这刀,不能拔。” 郑希:“行!我这就去请东莱王。周婶子稍等片刻。” 郑希的腰经过休养一段时间本还好了很多,可是并不方便骑马。但郑希又怕随便派个什么人去请东莱王失了礼数,到时候拉扯一番又要费功夫,于是毅然决然地骑马去了。等他扶着老腰敲开东莱王居住的宅门,看到开门的是一个长相极为美艳的陌生少年郎,问出的话便带上了犹疑:“这里是……东莱王……居住的宅院吗?” 美艳少年不耐烦地问道:“你谁?” 郑希:“……我是归德将军彭子征的副官郑希,想……” 郑希话没说完就见这位美艳少年挂着一脸不耐的表情咔地跪下磕了个头,说:“师爷爷在上,李狗蛋给师爷爷问安。”说罢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眼睛也朝上直勾勾地盯着郑希。 好悬给郑希吓一跳:“你……你说什么?” 美艳少年语气傲娇:“我是李狗蛋,我爸爸是李保保,您是李保保的师父那就是我的师爷爷。师爷爷第一次见狗蛋,见面礼准备了吗?” 郑希整个人都给打懵了,不自觉地扯下腰间的玉佩放到那美艳少年的手上,待那少年重新站起来他才回神儿,叫住折返进府的李狗蛋:“狗……蛋儿,东莱王和保保是住在这里吧?!” 李狗蛋回头看了一眼,“昂”了一声就继续带路了。 第249章 谈恋爱了就是麻烦 得知彭子征遇刺,需要刘曙用内力震断刀刃,刘曙立马喊人备马。 郑希松了口气,这东莱王的确像传说中般温良豁达,并没有因为之前彭子征的无礼相待而在此时纠难于他。 李宝儿嘱咐牡丹先带郑希去客房躺下,养一养在马背上颠簸一路的老腰,然后跟上了刘曙。 “刘曙,”李宝儿叫住翻身上马的东莱王,“彭子征得活着。我的回家之路应该是需要他在。” 马背上的刘曙深深看了李宝儿一眼:“我并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说罢,催马而奔。 李宝儿叹了口气:坏了,刘曙肯定是生气了,应该是气自己小看他或是气自己不信任他吧。 其实,李宝儿开口嘱咐刘曙之前,就觉得这话不该说。可是她说出来才能安定一下自己那颗担忧的心。 因为她实在是担心:担心这世间有只阻碍她“回家”的手。 不然为什么她李宝儿刚发现那个回家的必要条件里有活着的彭子征,彭子征就遇险呢? 等郑希休息的差不多,急切地表示要回将军府的时候,李宝儿吩咐翟水备好马车,自己陪着师父一同回去了。 等他们二人回到将军府,刘曙已经断完刀刃回到前厅等候了。李宝儿蹭到刘曙跟前坐下,看桌上放着空了的茶碗,立马殷勤地给刘曙续上一杯,端给他。 刘曙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端过茶来无奈地笑了。 这世间,往往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情浅而患我方浓来你方淡。 目前只关注刘曙的李宝儿并没有注意到,在这个大厅的角落里还窝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白小四。 之前白小四从来到将军府的老神棍那里得知,并没有什么换命续命的法子后,整个人就一直萎靡地缩在角落里。他除了默默地把天上所有的神仙都求了一遍外,还下定决心,若是这次将军没挺过来,他白小四也要以死谢罪。 结果就在他内心不断挣扎痛苦地时候,他感觉听到了小五的声音。等抬起头来茫然的四处张望的时候,就看到东莱王的旁边坐着一个梳着单螺髻的窄袖布裙女子,而小五的声音就是从那个女子口中发出来的。 白小四定定地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失了神。等这女子回过头的时候,他才赫然发现,这女子长得就是李小五的那张脸。 白小四“忽”地站了起来,不觉出声:“小五!” 李宝儿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当初刚穿越过来时最初给了她善意的小四哥就那样华丽丽地出现在眼前。 李宝儿心里瞬间踏实了:原来,之前一直觉得落下的事儿是,她还没见到她的小四哥! 李宝儿惊喜起身:“小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白小四:“你真是小五?你是个女子?” 李宝儿:“额……” 李宝儿扭头偷瞥刘曙,刘曙面上无波。 李宝儿:所以说,身边有个男人还是麻烦啊,回头是不是还要和刘曙解释自己曾和四个大男人睡一个屋儿的事儿……麻烦。 第250章 彭子征醒了 木日谷跪在木老妇人的房中,脸上还挂着一个巴掌印。 木老夫人面沉如水,语气恨恨:“你父亲慧心巧思机智过人,怎么生出你这等蠢货!” 木日谷低头做谦卑态,心中却在愤愤不平。父亲只是母亲十个男宠中的一个,母亲怎么能确定自己就是父亲的种儿?母亲总是嫌弃自己蠢笨,既然不想要蠢笨的儿子当初干嘛贪图那一晌欢愉找一些蠢笨的男面首!没得污染了自己的血脉才害的他不像父亲那般有着一颗剔透玲珑之心。 去杀白小四的杀手禀明了刺杀任务的失败后,木日谷就知道母亲一定会把责任怪到自己头上,怪自己弄断了那两人的腿多走了那么一步招了怀疑,可是他并不敢隐瞒。 任务失败母亲左右不过是打骂自己一通,他木日谷已然习惯。倘若是他隐瞒了消息,迎接他木日谷的可能是母亲私牢里的几般酷刑。母亲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她的亲生子,即便是失去了自己一个,母亲也还有五个孩子不是吗? “阿古,你先回羌国。”木老夫人看向跪在地上的木日谷,“我们不能在益州城待了。等那彭子征醒来,难免会顺藤摸瓜找到你。母亲在乎大业,对你的确严苛了点,但母亲也不能失去你。如今你的大姐在汉国那边进展如此顺利,我们不能让她暴露痕迹。” 木日谷低头称错,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母亲也回羌国吗?” 木老夫人摇头:“查不到你,便查不到我们。所以,回到羌国后好好待在府上,也别和那帮蠢货宗室争。羌国的大权如今都在母亲手上,他们宗室要争也只能争个虚名,知道了吗。” 木日谷磕了个头:“回母亲,儿子知道了。” …… 彭子征在将军府断断续续地昏迷了五日,且发了热。郑希一边亲自照料彭子征一边安排人去查白小四遇刺和伙夫组断腿这两件事。郑希也把白小四留在将军府,一则是因为外面正有人伺机杀害白小四,二则白小四也执意要留在将军府帮忙照顾将军。 其实郑希还有个三则,那就是将军没醒之前,他无法肯定这白小四是否清白。所以留着白小四在将军府也能看着他点。 五日后,彭子征退了热,人醒过来了。 白小四喜极而泣。 彭子征昏睡的这五日,不断地挣扎在梦魇当中。他的梦里除了会出现十岁那年让他目眦欲裂的熊熊大火外,还总会梦到李保保。 他的梦里不出现吴岁宁,却不断的出现李保保?! 而且梦里,每次李保保出现在他面前,他总会杀掉她,杀了一次又一次,然后梦境切换,李保保会再次活过来,他彭子征再次杀掉。 彭子征在梦里挣扎,他不想杀掉李保保。 他站在梦境的上空,对着喊出杖杀李保保命令的那个“彭子征”怒吼:住手!可是里面的彭子征听不到他…… 于是彭子征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噩梦,不断地看到李保保用各种方式死在自己眼前…… 直到他大汗淋漓地睁开昏睡了五天的眼睛。 第251章 你梦非我梦 彭子征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李保保。 他还沉浸在那可怖的梦魇中,有点分不清现实与否,他得看到李保保还活着才会安心。郑希自然是赶紧派人去找,而李宝儿得到消息后也是立马备车前往将军府。 跟着刘曙。 将军府中,彭子征还躺在床上,他的伤在腹部,无法坐起来,白小四正端着一碗猪肝菠菜粥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这段时间白小四也想着贴身照顾将军,比如喂喂药,给将军身上擦洗擦洗,但郑副官不让。 白小四理解。 等将军醒来后,除了说要见小五外,就是把他叫到了床前,分析道:“此次应该是你的无妄之灾。我想,那要你命的人应该是看中了你在军营里的位置,想杀了你后取而代之。若真让他成了,这个安插在我西南大营中的细作难免会成为背刺我汉军的一把利刃。所以,白小四,你活着,很好。” 白小四又没出息地哭了。 将军真的好辛苦好努力啊,昏迷的时候还在琢磨军营里的事…… 等李保保和刘曙齐齐站在彭子征的床前时,彭子征不满地皱了眉头:“刘曙,你可真是个尾巴,怎么哪哪儿都是你!” 刘曙也不让着伤员,直接回怼道:“你以为你这臭气熏天的屋子我想进?谁知道你把我家宝儿喊过来要做什么?” 白小四对着刘曙怒目而视。 郑希则附在彭子征耳边告诉他是刘曙听闻这边儿需要帮忙二话不说的过来给他震碎刀片的。 于是彭子征不再跟刘曙计较,喊李宝儿近前,细细地凝视了她一番,才松了口气:“很好,你没死。” 李宝儿:??? 李宝儿:这位将军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你都生死之际了还在惦记着我的脑袋? 彭子征不管李宝儿的无语,接着说道:“这几日我一直梦到我杀了你。太可怕了。” 李宝儿:呵呵。 刘曙插话:“这种事你彭子征又不是没做过!” 彭子征一急:“我什么时候……”,紧接着腹部伤口的疼痛让他回想起自己的确有一次差点杀了李保保,就是他怀疑李保保是刘曙的细作把保保挂在洛府老宅那次。 于是彭子征讪讪地闭了嘴。 听闻彭子征醒了,罗娇娘和周婶子也过来了。 周婶子查看了一下彭子征的伤口,而罗娇娘给彭子征切了切脉,二人均表示一切恢复良好,凶险之期已过。 剩下的事就是郑希跟彭子征汇报他昏迷这段时日的调查结果了。其余人不方便留在彭子征的卧房,一起来到了前厅。 李宝儿拉着刘曙落后他人几步,悄悄地告诉刘曙道:“我心很慌。” 刘曙:“怎么了?” 李宝儿:“彭子征真的杀过我很多次。” 刘曙:…… 李宝儿弥补:“我也梦到过很多次,彭子征杀了我。为什么他也能梦到?” 刘曙不合时宜地吃醋了。 但刘曙还是压下醋意,建议道:“周婶子的那个师兄弟不是会算命解卦吗?不知他能否还会解梦?” 李宝儿眼睛一亮,不吝夸赞:“刘曙,你的脑子就是活啊!” 第252章 人伦人道和天道 老神棍捻着胡须:“常言道,夫妻还会同床异梦,你和彭将军两人却做了同样的梦,里面肯定有什么因缘际会。” 刘曙一口打断:“不可能!” 老神棍和李宝儿同时看向刘曙。 刘曙急中生智:“宝儿是我的未婚妻,只有我和她会有姻缘。我之前肯定也做过认识宝儿的梦,只是忘记了。” 老神棍、李宝儿:…… 老神棍:“这样吧,李姑娘,你摇一卦。”说罢递给李宝儿三枚铜钱,继续说道:“心中默念你想知道的事,默念三遍,然后撒开。” 李宝儿将那三枚硬币合在掌心,无比虔诚地暗自发问:“我能不能回到现代?我能不能回到现代?我能不能回到现代?” 撒钱,钱币旋转、停留。 老神棍看了一眼地上的钱币,又瞅了李宝儿一眼,拾起钱币又递给李宝儿:“再摇一遍。” 李宝儿再次走了一遍流程。 老神棍盯着地上的钱币,捻着胡须叹了好几口气,才对满脸紧张的李宝儿说道:“卦像显示,你在与天斗。” 李宝儿心态很积极:“是不是人定胜天?” 老神棍摇着头:“也有一句话,天命难违。” 李宝儿不信:“是卦象上说的天命难违吗?” 老神棍一脸的不可理喻之色,反问道:“你见过几个与天斗还人定胜天的?” 李宝儿不言语,但内心却在自我说服:有!当然有!我的时代充满了人定胜天的故事!我的民族从小就告诉我们要战斗要挺起腰杆而活! 李宝儿决定不和古代人去争论人生观这种事情,反而又问出了她一直不明白的那个问题:“老神仙,那你知道‘子不杀母,女不杀父’是指什么吗?” 老神棍还是用一股很不解的眼神看着李宝儿:“是人伦啊!需要解释吗?” 李宝儿不言语,还是静静地看着老神棍。于是老神棍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在他看来普天之下皆该懂的人伦道理:“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乃人伦。父母子女之伦为万礼之基,无伦则世不存,无伦则天道崩。” 李宝儿突然激动地上前一步抓住老神棍的衣袖问道:“无伦则天道崩是什么意思?” 老神棍甩着袖子眼神却在瞅刘曙,嘴上说着:“撒开撒开,有话好好说。” “天道乃秩序,乃规律,乃四季更替昼夜循环,乃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人乃万物之灵,人若无伦则无人道,人道乱则天道崩。这个道理你不懂?你若不懂让东莱王教教你!” 说罢老神棍还给东莱王使眼色,意思是:机会给你了,赶紧在你媳妇儿跟前表现表现吧。 刘曙不动。 李宝儿依旧追着老神棍:“那这天下可能永远不存在子不杀母女不杀父的情况吗?” 老神棍:“那不可能!” 李宝儿:“那天道为什么不崩!” 老神棍跟看神经病一样看李宝儿,仿佛她问的都是些弱智问题:“民众愚则自有人皇治,人道都没崩天道崩什么崩?” 李宝儿眼睛亮了,说出令当场所有人都觉得石破天惊的话:“也就是说,人皇若无人伦则人道崩,人道崩则天道崩?” 第253章 猜到1 “宝儿,找个地方聊聊吧。”马车上,刘曙对着明显一脸雀跃的李宝儿说道。 李宝儿一滞:“你想聊什么?” 刘曙不答,垂眼沉默。 刘曙让翟水将马车驾至郊外静谧处,然后吩咐翟水将马车上的两匹马卸下一匹,就赶翟水驾着马车先行回府了。 刘曙转身要和李宝儿说话,却见李宝儿面上浮现出惊恐之色,再次无奈苦笑,解释道:“待会儿咱俩共骑一匹马回去,可好?” 李宝儿点头。 刘曙不想多做解释了,寻了一棵大树,然后背靠树干席地而坐,招呼李宝儿:“来,我们坐下说话。” 李宝儿走了过去,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刘曙果真察觉到自己是个异类,想要灭口,自己就算是离着他八丈远他也有本事杀了自己的。 想到这里,李宝儿心里不由得弥漫起悲哀。 李宝儿觉得她是可以理解出身于古代的刘曙对天命皇权的信仰的,如果刘曙想要抹去自己这个异端,李宝儿不怪他。怪只怪她李宝儿行事太过疏忽大意,放着一个如此聪明的古代人在身边却以为只要不点明对方便不会发现。 但李宝儿在感情上还是难过。 她觉得她可能是真的爱上刘曙了,或者说也可能是习惯了刘曙在自己身边无条件的支持了。所以一旦刘曙有“背叛”她的迹象,她的心中会有股无法言明的痛彻心扉的悲哀。 李宝儿靠着刘曙坐下。 “你会带来战争吗?”刘曙问。 李宝儿讶然:“为什么这么问?” “天道的颠覆,必然会带来战乱。” “……”李宝儿琢磨了一下措辞,“我不是要颠覆天道,我只是在试图理解这里的天道。” 刘曙明显松了口气,又继续问道:“你……是精是怪?亦或是……是鬼是魂?” 李宝儿突然想调皮一下:“你怎么不猜我是神是仙?” 刘曙笑了,笑的依旧灿烂如春花开:“那你是神是仙?” 李宝儿把头轻轻靠向刘曙,感觉他并没有一丝丝躲避的意思,便踏踏实实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刘曙的肩头:“我是人,一个普通的人。如果说我是一副完整的魂魄寄生到李保保身上,这样的解释你能理解的话,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李宝儿仔细感受刘曙的身体,她没有从这肌肤相贴中察觉到一丝丝的躲避、颤抖。听了这话的刘曙反而是抬起臂膀把李宝儿搂入怀中,小声地说了一句:“怪不得一直以来,你都在害怕。” 李宝儿的眼窝湿润了。 李宝儿突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女主角,因为只有女主角才会如此幸运地遇到这么坚定的爱着她的男人,因此李宝儿一个冲动:“刘曙,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头顶上传来低低的笑声:“宝儿,我这是终于得到你的信任了还是说你被我感动了然后冲动了?” 李宝儿觉得自己是冲动了,但李宝儿又觉得事到如今,就算她什么都不告诉刘曙,刘曙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你看他不都猜到自己“不是人”了吗? 第254章 猜到2 李宝儿没有回答刘曙的笑问,反而解释道:“刘曙,我不是自愿来到你们这儿的,我也不想打扰你们这里的秩序,我只是想回到我来时的地方,那里才是我的家。” “谁把你带过来的?” “我不知道。” “那你走的时候能带走我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能带你走。” 刘曙又紧了紧搂着李宝儿的臂膀,轻轻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李宝儿心中振奋,从刘曙的怀抱中起来坐直了身子:“刘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把我困在这里的人是希望我的存在可以阻止这个世界走向崩溃,虽然我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因果关系。或许……或许我就像是那天狼星……” 刘曙:“天狼星?” 李宝儿觉得自己找到了恰当的比喻方式了:“对,就是天狼星。是不是人们都认为,天狼星的出现主战祸,但你想,远在天上的一颗星星和地上的战争又能有什么因果关系呢?” 刘曙:“没有关系。” 李宝儿:“对。没有关系,但是大家依然会认为,天狼星的出现预示着战事的兴起。那么在虏我过来的那个人眼中我也是这样一颗天狼星的,它认为我在这个世间的存在就意味着子不会杀母意味着人伦不丧意味着天道不崩!我就是那颗天狼星!对!一定是这样的!”李宝儿越说越肯定,越说越昂扬。 刘曙:“既然这样,你岂不是必须存在,不可以回你的家了?” 李宝儿:“不一定!我在想,如果我能找到保证人伦不丧的法子,那么我就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必要条件了。” 刘曙笑着揉了揉李宝儿的脑袋:“好复杂。” 李宝儿眼睛亮晶晶地建议道:“你捋一捋?” 刘曙:“好。” 两人齐齐站了起来,又相视一笑。然后各自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牵着马溜溜达达地边往回走边继续聊。 李宝儿:“刘曙,我觉得,宸太贵妃可能真的是皇帝的亲生母亲。” 刘曙情绪低落了一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李宝儿:“我得到的那个箴言是,只要我存在,那便子不杀母,女不杀父。如果这里面的子是指天子,那是不是意味着此时天子的母亲还活着……” 刘曙轻轻叹了口气。 李宝儿停住脚步,环着刘曙的腰安慰他道:“你还有我。” 刘曙身子微震。 李宝儿继续说道:“你不用纠结我信不信你,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抛弃你就行。” 刘曙紧紧拥住李宝儿。 “刘曙,我们回京城吧,去……见见你的母妃。” “好。” 夕阳西下,两人一马,步履悠悠,但两人心中都有着对未来揭露真相的一丝丝不安与迷茫。 …… 益州城刘曙租赁的宅子里,金平对回京城一事表达了强烈的反对:“回京城我怎么办?那边儿还有个刘嘉怡等着我呢!主子,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娶那么一个悍妇?” 刘曙揉了揉脑袋:“不想。所以现在我们要想个折。” 第255章 圣旨到 问题总是出了一个又来一个。 关于金平和刘嘉怡的问题大家还没想出一个好的法子出来,皇帝的圣旨和口谕已经传到了西南。 圣旨是下给益州郡郡守武大人的,口谕是下给金平的。 皇帝对彭子征遇刺一事龙颜大怒,责令郡守武英彻查真相,务必要将刺客以及其背后的主谋缉拿归案,严惩不贷。同时要求益州郡加强安保,稳定局势,尤其是在归德将军养伤期间,益州郡所领的郡兵、戍卒需配合归德将军的调遣,协同西南驻军增派边关地区的兵力,加强军事防御和巡逻。 武英武大人跪地接旨,脑门子上的汗连抹都不敢抹。他武英说的好听一点是一郡之首,又远在边关,像个土皇帝一样,实际上谁不知道他整个益州郡都仰仗着彭家军的庇护。要是让他的那些郡兵抓个毛贼逮个强盗什么的,他武英也能有几分自信和把握,可是让这些郡兵戍卒去配合军队排兵布阵什么的,那不就相当于扔过去一批新瓜蛋子嘛,到时候这些郡兵少不得要被彭家军操练一通。可是,自己的郡兵被彭家军操练好了,他彭子征还能给他送回来吗?少不得得把这批训练好了的郡兵收编到他彭子征手里。 武大人接旨起身后,笑着邀请传旨大太监德安公公进府休整,府上已经备下宴席,但德安公公态度谦卑地拒绝了:“咱家谢过武大人的好意了,圣上嘱咐咱家了,见过武大人后让咱家立马前往将军府。圣上忧心彭将军的伤势,赐下的太医已经过去了,咱家还得代陛下亲自探望归德将军。” 武大人自然不敢挽留,也不敢独自回府享用那“宴席”,只得亲自陪同德安公公前往将军府。 金平知道皇帝有道口谕单单留给了他,眼前一黑。他扑到刘曙身上,抓着刘曙的衣服急道:“主子,怎么办,陛下不会是给我和刘嘉怡赐婚了吧!不然我算个什么东西还能单单给我一道口谕。” 刘曙往下撕金平的爪子:“你什么时候见过赐婚之给一道口谕的?赶紧收拾齐整了,去将军府听旨,你还想让天使亲自来这儿给你下口谕?” 金平:“主子,您陪金二去……” 刘曙抚额:“去去去,你先撒开,主子我也得换衣服。” 趁着金平去换衣服的时候,李宝儿把刘曙拉到一边儿,悄声询问道:“有些话,我开始的时候没好意思说,如今事急,我就说了,你可不准多想的。” 刘曙好笑:“快说吧。” 李宝儿:“我听说……我听说假若男子醉酒后,虽说脑子会不清醒,可是身体条件……就是内什么……是成不了事儿的。那这男子中了春药,还能是身体条件行脑子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哪有这种一举两得的事儿?若是脑子不清醒,岂不是……遇到头母猪也能……” 刘曙的表情从惊讶、怀疑逐渐转向惊恐:“你听谁说的?你这脑子是真能想啊!” 李宝儿急了,先发制人:“都说你不准多想的!你脑子活就不准我脑子活吗?先说正经事!” 第256章 口谕 刘曙有些尴尬:“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李宝儿继续悄声建议:“那你还不赶紧的仔细问问金平,别是他被人下了仙人跳!” 刘曙:“什么是仙人跳?” 李宝儿推着刘曙往金平那屋走:“涨知识的事儿以后再说,你先干正经事。若是金平真的把人姑娘睡了,咱也不可能不负责。但若不是,咱也不能当这个怨种是不是?” 刘曙和金平具体怎么谈的,李宝儿不清楚。但见二人收拾齐整出门的时候依旧是一脸沉重,李宝儿就知道事情并没有什么好的迹象发生。 皇帝给金平的口谕只有一句话:即刻回京觐见。 金平丧眉耷眼的。 刘曙则是叫住了瑞安询问:“瑞安公公,可知陛下宣金平是有何事?” 瑞安如今未过而立,是这几年新得皇帝赏识的一位年轻公公,也是曾经东宫中的“老人”。瑞安给刘曙行了个礼,态度恭敬道:“奴才瑞安见过东莱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金大人离京后,平阳伯夫人便去皇陵给宸太贵妃请安了。” 刘曙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想到李宝儿说的那句“子不杀母”的箴言,此时的他真的是万分希望这位宸太贵妃不要多事,不要找皇帝,不要犯蠢。 瑞安公公见刘曙面色不好,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宸太贵妃因得圣旨在,得留在皇陵陪先皇陛下。只是后来平阳伯打上了工部尚书金大人的府上……” 刘曙扫了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金平一眼,然后微笑着掏出了两锭金元宝递给瑞安:“公公辛苦了。” 瑞安又慌忙跪下:“王爷折煞奴才了,是陛下吩咐奴才提点金大人一二的。” 刘曙点点头,还是把两锭金元宝塞给了瑞安。 回去的路上,金平有点搞不清楚皇帝的操作,犹犹豫豫地问刘曙:“主子,您看陛下是何意思?为何还专门提点我?” 刘曙深深看了金平一眼:“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托你哥哥的福了。” 金平的哥哥金海,如今高升金吾卫左翊府中郎将,是天子近臣。如今金家没有分家,倘若这金平真娶了那个刘嘉怡,难免会搅得金家多生是非,间接影响到金平的哥哥金海。 刘曙继续说道:“此次回京,你也好好查查当日究竟是什么情况。眼下陛下应该是向着你的,毕竟陛下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平阳伯乱了你们金家门户。但倘若你真的不得不娶那刘嘉怡,恐怕……” 金平又慌了:“恐怕什么?” 刘曙:“恐怕你得领着刘嘉怡分府单过……” 金平大惊:“这么严重?!” 刘曙拍拍金平的后背:“所以,好好回忆一下那天的情景。你一味的躲,没用的。那天你见过的每个人每个细节你都得给我好好的想起来。” 金平咬牙:“我想……我使劲儿想……” 不过李宝儿提醒刘曙的话,刘曙也上了心。只是刘曙人手不足,有些事情只能调个暗卫去帮他做。 四大暗卫的头领青松有点不愿意了,半夜跪在刘曙的床头:“主子,先皇是令我们四人守护主子安全的,您调走了梧桐,现在又调走黄梨,实乃不妥。” 第257章 用人 刘曙并没有理会青松的建议。但是他也开始考虑培养人手的事情了。 怎样才能又有人手做事,又不招了皇帝的猜忌呢? 刘曙有些头大。 与此同时,李宝儿把李狗蛋叫到了身边:“你当初在你们老大那儿都学了些什么?” 李狗蛋不高兴:“怎么?不拿我当儿子了?想使唤我了?” 李宝儿又是给了李狗蛋一后脑勺:“怎么?你觉得我该怎样对你这个儿子?” 李狗蛋很不客气:“那当然是宠着惯着怕磕了怕碰了……” 李宝儿:“你可给我闭嘴吧你!我看你不是想当我儿子你是想当我爹!快说,都学过什么?” 李狗蛋不甘不愿:“拳脚功夫刺探伪装魅惑下毒解毒观察挑唆。” 李宝儿嘶了口气:“学的这么杂?你还挺全能!” 李狗蛋耷拉个脸:“我学啥都学不好,所以每样都学了一点……” 李宝儿感叹:“那我觉得你们老大对你其实算不错的了,就你这样一个学渣,脾气还各色,能留着你活到十三岁……” 李狗蛋挽尊:“我长得最好看。” 李宝儿:“……这话我信。” 李宝儿:“那爸爸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学过魅惑,又奉命去勾引木老夫人做她的男宠,那你一定知道这春药是怎么一回事儿吧?” 李狗蛋脸红,瓮声瓮气地拒绝回答:“这不是当爸爸的能问出的话。” 李宝儿又是给了李狗蛋一后脑勺,展示大家长威风道:“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我用你教?要不是事关咱们李家人的生死我能问你这个小屁孩这种事儿?” 李宝儿是吓唬李狗蛋的。李宝儿算看出来了,这李狗蛋虽然又癫又傲娇,可是极其在乎他“李狗蛋”的身份。不过想来也能理解,一个连名字都没有过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家”,不再像浮萍一样没有根,自然会牢牢抓住这个身份的。 李狗蛋果然认真起来:“虽然我没用过,但老大讲过,在魅惑一事上,攻心方为上。这春药只能对付一些意志力差的人,且是下下之策。” 李宝儿又问:“那这春药会让人兽性大发,分不清也记不住眼前人是谁吗?” 李狗蛋:“这个……似乎不能吧。要真的连眼前人是谁都分辨不清,那这任务执行起来岂不是很容易出纰漏或是被别人钻了空子?” 李宝儿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李狗蛋又问:“咱们老李家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李宝儿不答:“小孩子家家的,少操心这些事儿!” 李狗蛋生气:“明明是你问我的!” 李宝儿:“那我现在不让你问了。走吧,今晚你牡丹姨给你定了只烧鸡,这会儿的功夫应该送到了。” 说到这里又敲了一下李狗蛋的后脑勺抱怨道:“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大半夜的老子还得给你整夜宵!” 其实不是李宝儿不尊重狗蛋不告诉狗蛋实情,而是她发现这狗蛋性子有点儿执拗较真儿且心思重。这戾气重的人同时再心思重,那以后的日子难免会过得郁结于心。她希望狗蛋能学会抓大放小,生活中没那么多细节需要死抠,也没那么多鸡毛蒜皮需要理得明明白白,更没有什么事缺了他一个人的思虑就无法周全。 说白了,李宝儿觉得,大家都是普通人,能保持心态平和开阔,学会放过自己,就是与自己最和解的人生了。 第258章 也去断了皇家的嗣 京城,漾风馆。 灵鹫公子看完了线报,将信纸在烛火上引燃烧尽,然后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脸上挂满思虑。 一直伺候灵鹫公子的小厮挥挥手让送信人先行离去,然后在一旁垂手等候,静默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灵鹫公子仿佛下定了决心,吩咐小厮道:“公主的名号在刘顼那里应该是露了眼。把替身准备好,给刘顼杀吧。” 小厮垂手低眉询问:“万一刘顼想要活口呢?” 灵鹫公子:“他想要就有?” 小厮:“属下明白。” 灵鹫公子看小厮还不退下,问道:“还有什么事?” 小厮犹豫开口:“属下僭越,只是属下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宸主子跟刘顼相认?” 灵鹫公子冷笑:“你觉得现如今,那个刘顼会因为一点点的血脉亲情而放弃大汉转而归顺我们羌人?” 小厮更是不明:“既然这样,那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送宸主子进宫,还要费尽心思的让刘顼上位?” 灵鹫公子:“羌人大业,任重道远,需徐徐图之。此时时机虽然未到,但并不代表着我们这一步走错了。” 小厮心下不明,却也不敢多问了。上头的人自有上头人埋好的线,公主和灵鹫公子走一步看十步,不是他这种下人能参透的。 灵鹫公子吩咐小厮退下后把漾风馆的另一位招牌公子长谷叫来。 长谷公子现年二十有二,放在南风馆这种地方已经算是过于年老了。可是这长谷公子长相稚嫩身量纤弱,一张面皮白嫩的如同那初雪般莹润剔透,再加上其眼角总是挂着那么一抹绯红,唇瓣似是欲说还休,更是别有一番风流,让人见其尤怜。因此这长谷公子在这漾风馆一直是招牌存在,恩客不绝。 待长谷公子进来,灵鹫公子就直接吩咐道:“先把五王爷一家灭了。” 长谷公子应是,然后又问道:“为什么不先杀刘曙?” 灵鹫公子揪着眉头:“他身边儿都是武功高强的暗卫,不好动手。二王爷的绝嗣药下好了吗?” 长谷:“已然绝嗣。” 灵鹫:“嗯,其余的两人可以先放放。去吧。” 长谷:“属下告退。” …… 五王爷府。 皇帝那个好色的五皇兄刘旭看着自己的怜姨娘领来的丧夫寡居却被族人欺凌的表姐,心里顿时痒痒了。 这位秦姓表姐虽说已为人妇,却依旧是面若桃花艳艳眸似秋水含情。尤其是这个年岁的秦氏已然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浑身散发成熟韵味,那一颦一笑均流露出风流绰约的风姿,迷人的很。 刘旭激动了,忙亲自安排下人给这秦表姐安排住所,又嘱咐怜姨娘一定要好好招待秦表姐,莫让这可怜的人儿在王府感到孤苦伶仃。 而在这秦表姐住下的当晚,刘旭就以探望为名和秦表姐滚在了一起。 如此三日三夜,秦表姐的房中笙歌不断,叫水连连。 这三日里,五王府里的人渐渐病倒一片,而五王爷和那秦表姐厮混在一起根本无暇顾及府里的情况,没有王爷的令牌,这王府里的姨娘管事也没有资格去请太医。而这王府中最先病死过去的,是五王爷的那些个未及成年的子嗣。 第259章 暗查先皇后产崩 随着五王爷的子嗣皆亡,府上缟素一片,七王爷也在不久后前往郊外庄子的路上遭遇山石滚落,一家子翻入悬崖,尸骨无存。 二王爷和六王爷一碰头,皆心中惶惶,觉得老五和老七一家子的死绝非偶然,而老八此时也是人在京外不知是吉是凶。能让两位王爷齐齐殒命的人,除了上头那位还能有谁? 可是为什么? 他们的那位九弟的皇位自始至终都稳当的很,为什么要对先皇的子嗣赶尽杀绝?就算他们这些当皇兄的曾经对那个位置有所觊觎,那也是在九弟登基前的事儿了,哪有隔了这么多年才秋后算账的?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觊觎归觊觎,但是都没做出什么大动作啊! 这二人也不算糊涂,合计来合计去觉得此事还就得跟陛下挑明了说。若是老二和老五不是陛下所害,那正好可以让陛下下旨彻查并保护他们两家。若老二和老五真的是陛下所害,那他们把这有人暗害皇族一事在朝堂上一挑明,想必皇帝也不再会明目张胆地暗害他们。 于是隔日的大朝会上,二王爷和六王爷齐齐跪地痛哭流涕,非说老五和老七死的冤,希望陛下能下旨彻查,不能让自家兄弟死的不明不白,更不能让那胆敢谋害皇室的人得了意,辱了皇室的声誉。 刘顼在朝堂之上责令新任大理寺卿施六杰彻查此事,又安抚了两位王爷一番,下朝后却留下了太傅吴芃恩。 “老师,”皇帝状似请教,却眸色深沉,“当初周伏森和辛氏一案,您可了解?” “此案为臣之妻侄查办,臣当初虽说举贤不避亲,却也想看看施六杰的能力极限,所以并未插手也未曾探听一二。” “哦。周伏森的事简单,通过他倒也端了几个羌人潜伏在京城内的暗桩。只是这辛氏,曾经想将一块写有‘公主’字样的布条毁掉,这事儿,老师怎么看?” 吴芃恩波澜未动,请罪道:“臣不知详情,不敢妄自推断。” “朕在最初的时候,猜测这公主指的可能是羌国的公主,毕竟我汉室至今尚且未得一位公主。但是后来,朕又想,为什么羌国的公主字样要藏在一名曾为汉宫先皇后接生过的接生婆的儿子那儿?” 吴芃恩只能继续无能:“臣参不透。” 皇帝笑了:“老师,五哥和七哥的事的确透着蹊跷,却非我所为。如果这背后之人真的是为了灭我汉室皇嗣,那接下来二哥、六哥、八哥甚至朕都会有危险。” 吴芃恩跪下:“陛下洪福齐天,吉人天相,纵临诸事,亦断无凶险之虞!” 皇帝继续笑:“朕还是很相信朕的护卫的。但朕也不能置诸位皇兄于不顾啊,你说是不是啊,太傅?” 吴芃恩猜不透皇帝的意思了,只能继续伏地表忠:“陛下但有吩咐,臣万死不辞。” 接下来,吴芃恩就听到让他后背汗毛耸立的一句话:“吴芃恩,朕命你即日起暗查当年先皇后产崩一事,赐金牌如朕亲临,准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伏地叩首的吴芃恩面色惨白一片:皇帝……猜到了什么…… 第260章 审问 辛氏被关在诏狱。 吴芃恩提审了她,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惨了。 吴芃恩闭了闭眼睛,还是开了口:“辛氏,周伏森长命锁中写有公主字样的布条究竟是什么意思?” 血葫芦一样的辛姨娘躺在一副铺了棉褥的担架上,那身下的棉褥顿时浸饱了红色。经过这么久的酷刑,辛姨娘已然不会流泪,因为泪水会刺痛面颊上那块失去皮肤的裸肉,让她本就痛苦的身体再次压上一根稻草。 “大人,我……都说了啊!” 吴芃恩看着手中画押了的供词,还是继续问道:“你说你猜测当初为先皇后接生的孩子是个公主,那当初为什么不上报反而要将那布条毁掉?” 辛氏想笑,却不敢,因为面部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会让她的痛苦雪上加霜。为什么?当初为什么?就是因为那转瞬即逝的一丝丝心善:“涉及皇嗣,乃诛九族的大罪,贱妾想,想保森儿一命……” 吴芃恩再次闭了闭眼睛:“就因为当初你和周婆子交好?凭着这点交情你就肯舍得一身剐来帮助她的后人?说!当初先皇后产崩一事,你和你的师父参与了多少!” 辛氏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她用嘶哑的嗓子低吼:“贱妾悔啊!贱妾真的是一时心软逞强,贱妾真的悔啊!” 为官二十载,吴太傅虽说也审过案子,却也真的是没见过经历了如此酷刑的人。虽然他知道,像辛姨娘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犯人在诏狱中比比皆是,可是“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向来光风霁月的吴太傅突然觉得自己的内里太龌龊了,因为他犯的罪,比起辛姨娘的罪,只重不轻…… 吴芃恩走下大堂,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轻印在辛氏的眼角,混着血的泪水顿时把这方帕子染上了粉红。 吴芃恩抬头对赵典狱说道:“这辛氏的供词我都看了,完整细致,想必再审也是吐不出什么来了。把这辛氏送入医房,好生医治吧。” 赵典狱面色纠结但还是露出笑脸:“这个……吴大人,此犯乃陛下亲嘱……” 吴芃恩再次拿出皇帝赐给他的金牌。 赵典狱闭嘴。 吴芃恩又看了看供词,问道:“辛氏所说的,当初伺候过先皇后孕产的那一十五人可曾全部收押?” 赵典狱:“其中九名伺候过先皇后孕期的宫女太监已经全部收押,派遣过这九名宫人的崔尚宫早在三年前卸任出宫,如今不知所踪。另外还有四名丫鬟婆子是承恩公府的人,一名现如今为太医院院判的太医李大人尚未来我们诏狱。属下也只能等着金吾卫去拿人了。” 赵典狱这意思是,他只管审讯,这拿人捉人的事儿,他不管。 吴芃恩了然,各司其职,这也不算是赵典狱推诿责任。 这左右金吾卫直属于天子管辖,既然他们没有拿人,那就说明皇帝并没让他们动手。这彻查不彻查的事儿,吴芃恩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于是直接进了宫。 第261章 猜测 “承恩公是朕的娘舅家,还要烦请老师亲自周旋,莫让国舅思及母后又感伤怀。李太医你不用管,朕自有安排。”刘顼听闻吴太傅的来意,倒也说的明白,然后又唤来右金吾卫将军谢阿丸,说道,“阿丸已经派人去找那离宫了的崔尚宫了,老师静候便可。以后老师若是需要人手,可直接找阿丸要人。” 吴芃恩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右金吾卫将军谢阿丸,入眼的男子身量干瘦,肤色黝黑,单眼皮下的眸子却闪着精光。 吴芃恩知道,这一左一右两支金吾卫分别是皇帝手中的一明一暗。而这谢阿丸统领的右金吾卫就是给皇帝处理一些阴影里的麻烦事的。谢阿丸虽说只是右金吾卫的将军,行的却是上将军的差。而平日里这位谢将军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面世。 吴芃恩和谢阿丸互相见了礼,又互通了一下彼此的消息,才从皇帝的御书房中退出。 回到吴府的吴芃恩心下凄苦,吩咐人把大小姐吴岁宁和老仆吴过叫到书房。 吴芃恩仔细地看着自己的“长女”,那通身的气度越来越像锦仪了。他也知道这几个月来岁宁对他的躲避与怨气,可是他又能怎么说呢? 想到这里,吴芃恩还是勉力解释了一句:“岁宁,父亲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父亲不能告诉你事情的真相,父亲只能告诉你,父亲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母亲的事,希望岁宁……能够相信父亲一次。” 吴岁宁直视吴芃恩,轻咬了一下下唇,把想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咬回了肚子里。 信?一个和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出现了,让她如何相信? 不信?父亲十几年来树立的皎如明月的形象都担不起一次信任吗? 吴芃恩并不等吴岁宁的表态,开始说下一件事:“岁宁,彭将军在西南身负重伤,于情于理你都该去探望一下。” 吴岁宁皱眉拒绝:“父亲,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过去。” 吴芃恩尴尬,是呀,这订了婚的男女,连面都要避着少见,就怕双方一时情动急在一时,做了什么让家族蒙羞的婚前丑事。 但吴芃恩还是坚持:“万事夺情而论。彭将军镇守西南,又是孤儿一个,往日孤苦艰辛也就罢了,现如今他有了未婚妻子,重伤在即,定是需要家人的关怀的。岁宁你不用担心,我让你干爹陪你前往。” 等吴岁宁先行离开后,吴过问吴芃恩:“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把岁宁送走?” 吴芃恩的肩膀犹如被万斤重担压垮了一样,不再如那临风的玉树:“陛下,要彻查锦仪产崩一事。” 吴过上前一步:“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皇帝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吴芃恩:“应该是猜测。一切出现的都太过巧合了……” 于是吴芃恩便把先皇后产婆之子周伏森的长命锁到曾经的小医女辛氏的猜测再到近来先皇后嗣的尽遭惨祸一一说来,最后总结道:“所有的一切,都跟先皇的皇嗣有关。” 第262章 挑明 吴芃恩给吴岁宁置办了三辆马车,一辆拉着岁宁日常用的一应物什,一辆载着两名懂得拳脚功夫的丫鬟和两名粗使婆子,还有一辆则坐着吴岁宁和秋光冷画。而驾车的马夫都是吴芃恩之前搜罗来的江湖好手。 吴过给吴岁宁赶车。 “小姐,咱为什么现在就去西南啊,彭将军这么快就把西南那边的宅院布置好了吗?” 当初商量的是,彭子征先去西南布置宅院,一年后回京完婚,然后再由彭家军护送一应嫁妆前往西南。 吴岁宁自打上了马车,就一直在沉思,如今已经行了两日的路程,她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吴过:“干爹,父亲可是在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吴过知道自己这个干女儿一向聪慧,吴芃恩找的那个“探望关怀彭子征”的借口也太过拙劣,可是比起吴芃恩,他吴过更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来安抚吴岁宁,因此也只能含糊了事:“这朝堂之事,干爹向来也不懂。但你父亲安排的总不会有错。彭子征手握重兵又深得陛下盛宠,你嫁过去了,就算是你父亲在朝中有个什么不妥,也波及不到你。” 吴岁宁皱眉:“那母亲、繁之和柚宁呢?” 吴过呵呵一笑:“咱们快点赶路,把你送到彭将军那儿,干爹再回来。” 吴岁宁知道自己这位干爹武功绝顶,似乎之前也是大内顶顶拔尖的高手。倘若他也无法将母亲她们带出来,那也不会有别的人了。吴岁宁心下无奈,又不甘心地问道:“干爹,父亲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可会……可会涉及九族?” 吴过看着吴岁宁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睛,还是撒了谎:“不会。” 吴岁宁垂眸。 她不信。 以父亲的能力,若不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罪,又怎么可能无法周旋一二?又怎么会落得个仓皇送女寻求庇护的地步? 可她吴岁宁即便是再聪慧,也只是个深宅女子,面对那诡谲官场如同一个瞎子聋子,无法寻觅出一丁点儿解决的办法。 她突然觉得去西南也好,以彭子征对她的重视,帮他们吴家周旋一二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但是…… 吴岁宁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终究还是走上了一条依靠夫君受制于人的路。 她吴岁宁为什么不是个男子! …… 吴太傅约了承恩公赵国舅泛舟湖上。 “三十年前,恩方八岁。”吴芃恩给赵国舅斟满一杯桃花酿,“彼时恩与寡母住在锦瑟镇,靠着家中半亩薄田度日。” 赵国舅不知吴芃恩为什么突然开始跟他讲少时时光,便饮着淡酒,只当是自己是个倾听者。 “说来不怕国舅爷笑话,那时候恩虽八岁却尚未开蒙,每日里除了帮着寡母伺候那半亩薄田便是四处游荡。恩祖上虽说也曾有过荣光,但败落了就是败落了,有口吃的有条命活能娶妻生子不就是老百姓最大的奔头吗?” 赵国舅皱眉。他知道,但他无法体会。他们赵家一门随刘氏高祖开国,祖上也曾被封并肩王,时至今日赵氏都是汉国最老牌的勋贵人家,家族子弟没吃过一丝丝谋生的苦。吴芃恩跟他聊民生多艰这种事,干什么? 紧接着吴芃恩又讲到:“国舅爷可能并不知道锦瑟镇这个地方,但离着这锦瑟镇三里地的丹云谷,想必国舅爷应该知之甚详吧?” 赵国舅的酒杯差点没拿稳。 丹云谷,是他和妹妹赵锦仪的母亲陪嫁的庄子,而这庄子又在锦仪六岁那年作为生辰礼被母亲送给了锦仪。 第263章 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吴芃恩并不管赵国舅的震惊,继续讲述他和赵锦仪的相知:“恩八岁那年的夏天,漫山遍野地游荡,整个人都晒成了黑猴子。”说到这里,吴芃恩状似对着赵国舅解释道,“当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黑,是她笑称我是个黑猴子的。起初我最先遇到的人其实不是她,是赵过。” “你还认识赵过!?他……他现在还活着吗?”赵国舅的手忍不住颤抖。 吴芃恩一笑,将杯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世间已无赵过了。那天我从那片蔷薇墙钻进她的庄子里的时候,赵过直接骑在了我的脖子上,哈哈哈……” 吴芃恩想到年少的初见,想到那场实力悬殊的少年斗殴,想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惨状,眼睛里竟然流露出怀念之情,他嘴角含笑,神情向往,本就如玉般美好的面庞绽放出更为夺目的光。 “阿过从小就是她的贴身影卫,想来那个时候,她也在附近吧。”说到赵锦仪,吴芃恩收起笑,再次给赵国舅和自己斟满酒,然后举杯示意。 赵国舅的声线颤抖:“太傅跟我说这个,却是为何?” 吴芃恩不管赵国舅喝不喝酒,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杯中酒再次饮光:“为何?不为何。只是这些事,我又能跟谁说呢?国舅爷,其实恩一直想问问你,一位一直被女孩说成天底下最宠妹妹的哥哥,会眼睁睁看着妹妹步入火坑,只身赴死吗?” 赵国舅猛然站起身来,引得小船一阵晃动,他不顾一切地对着吴芃恩嘶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替她质问于我!” 吴芃恩不看赵国舅,只是自顾自地斟酒,饮尽,再斟酒,再饮尽,直到那小小的酒壶空空。吴芃恩将酒壶扔入湖中,抬眼看着赵国舅:“我不是东西,你也不是东西,你们赵家都不是东西。” 赵国舅身子晃动,颓然坐下:“吴芃恩,我,或者是我的父亲,在当时,又能做的了什么……那是高祖留下的旨意。” 吴芃恩“啪”的一下子将架在小舟上的案几拍的脆响:“是!入宫一事你们做不了什么!那生产呢?她生产的时候,接生婆子、乳母、女医都是你们赵家请的!那为什么她还是没能活下来!” 赵国舅不语。 吴芃恩冷笑,继续咄咄逼人:“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你们赵家,为什么要置皇女于死地!” 赵国舅一脸茫然。 吴芃恩倾身上前,死死盯着赵国舅:“沈大家留下的脉案我看过,她一直都是双生子的脉象。既然如此,你们赵家为什么独独留下一个皇子却要将皇女溺死湖中?!” 赵国舅一把推开吴芃恩:“你在说什么?你疯了?” 吴芃恩只当是赵国舅在演:“当初准备溺死公主的人,不就是周婆子吗?周婆子不是你们赵家的人吗?要不是赵过赶了过去,恐怕还真让你们成事了。” 赵国舅一脸怒意:“吴芃恩,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吴芃恩细细观察赵国舅的神色,最终苦笑道:“哈哈哈,原来是老承恩公的手笔。虎毒且不食子,你的那位好父亲,毒的很呐!” 第264章 迷雾 吴赵二人在那湖中舟上又聊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回到承恩公府的赵国舅却把自己关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与此同时,右金吾卫将军谢阿丸的手下也探明了传说中的“静娜公主”的行踪,只是在围捕的过程中,那个“静娜公主”竟然失足摔入林中猎人布下的猎熊的陷阱里,直接被里面的尖桩扎穿了五脏六腑。 谢阿丸捆着几个留了活口的静娜公主的随从回了右金吾卫府,很快就得到了关于静娜公主身世的口供。 皇帝拿着口供,靠坐在摇椅上沉思,半晌开口问谢阿丸:“阿丸,你说老羌王的一个不得宠的公主,为什么要布那么大的局去害洛老将军一家?真的是因为对那洛三郎因爱生恨吗?还有,一个小小的羌国公主,怎么能勾连了皇宫大内,追得洛哥哥逃至东宫还险些被抓?” 谢阿丸跪地回道:“奴才继续去审。” 皇帝笑了笑:“不急。崔尚宫有消息吗?” “尚未获悉。” “嗯,你先下去吧。跟紧崔尚宫的消息。” “奴才告退!” 皇帝闭上了眼睛,躺在摇椅中仿佛进入了小憩。瑞福招招手让宫女拿过一张薄毯轻轻盖在皇帝的身上,却不敢动那皇帝手上依旧握着的谢将军递上的口供。 皇帝的寝宫落针可闻,有滴漏发出有节奏的和缓的滴答声。 突然,瑞福耳朵一动,他听到皇帝似呢喃般说出一段话:“平阳伯之妾辛氏勾连羌族,意欲叛国,令左金吾卫中郎将金海即刻前往平阳伯府邸,抄家拿人。悉数人等入大理寺监,不可伤一性命,等候发落。” 瑞福跪地,轻声回道:“奴才接旨。”躬身退出的时候,见皇帝依旧闭目假寐,仿佛刚才说的那段抄家灭门的口谕只是一段梦话而已。 瑞福不会真当那是梦话,就算是梦话,那也是君无戏言。因此他速速前往左金吾卫府,传了旨给左金吾卫上将军徐开以及中郎将金海后,又匆匆回到皇帝的寝宫候着了。 …… 李宝儿刘曙金平等人行了小一个月,终于来到距离京城二十里的通县。此时的金平已然褪却了一路的惶惶不安,变得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因为东莱王刘曙派出去的黄梨打探了数家青楼楚馆,得到了个百分百确定的消息:那就是中了春药的人虽然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但绝对知道自己的眼前人是谁。 可是金平当时不知道啊!他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身子异样,而身旁是和他一样脱了个精光的刘嘉怡。再加上床榻上的那一抹红色鲜血和刘嘉怡哭天喊地的咒骂,因此他百分百确定自己是和那刘嘉怡行了夫妻之事。 之后的一路上,金平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的与刘嘉怡对峙的精词妙句,满怀斗志的要揭穿这个让他如丧家之犬逃离京城的毒妇。甚至于一路遇到一些高档成衣店,金平都要进去逛一圈,说是要给自己置办几身战袍。 可是,他金平马上要上“战场”了,距离京城也就二十里地了,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平阳伯府被抄了…… 第265章 一点甜 世间最憋屈的事有什么? 如果是金平回答,那就是我磨好了刀穿上了甲准备好好的大杀四方的时候,战场没了! 战场没了! 平阳伯的一家子都进了大理寺狱,他金平还要怎么去跟刘嘉怡对峙! 金平看着那几件他重金买下的又华丽又骚包的“战袍”,开始心痛花出去的银子了。只是卖衣服的成衣店跟锦瑟镇不知隔着几个县市,他金平就算是想退货都没辙。 于是金平盯上了刘曙:“主子,您说您堂堂一位王爷,咱大汉唯一有封地的王爷,响当当的东莱王,平日里的穿着也太朴素了……主子您看,这几件衣服……” 刘曙打断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兴致勃勃地问:“金二,你说主子我是响当当的东莱王?真的吗?怎么个响当当的法儿?” 金平支吾。 刘曙佯装痛心万分:“好你个金二,原来你是在哄本王!你不是说好了做本王的纯臣吗?金二啊金二,你太让主子我伤心了!不要理我!我要去静静!” 说罢,刘曙“拂袖离去”。 李宝儿坐在一旁,掐着个削了皮的梨子嘎嘎乐。 金平看向李宝儿,眼中精光大盛,他知道如今的李宝儿是个小富婆。 李宝儿忙跳下椅子,边跑边说:“金大哥,你看我这个小身板,穿你的衣服袍子得拖地上,走一步绊三跤,拜拜了您内,我得去安慰我小老弟那被你刺伤的心灵了……” 金平欲哭无泪,目光扫过屋里唯一留着的牡丹,牡丹忙慌张地摆手:“金大人,奴婢很穷的,真的买不起……” 李宝儿举着梨子进了刘曙的屋子,俩人一对视,立马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刘曙,我现在真觉得彭子征说的有道理,你这个人,蔫坏。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你们小时候不会是认识吧!”李宝儿坐在刘曙的床头边啃梨子边说。 刘曙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时不时地瞥眼看李宝儿,不仅不答话,那雪白的面皮上还渐渐浮起一层红云。 李宝儿渐渐停住了嚼嚼嚼,呆愣愣地看着刘曙诡异的红脸,突然跳了起来,惊恐地说道:“卧槽!刘曙,你该不会就是鲁迅先生说的那种‘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那种臭男人吧!我他娘的坐坐你的床你不会就想到什么床上事了吧!你可别吓我!” 刘曙一个错愕,什么鲁迅短袖子,又是宝儿那个世界的东西吗?但他很快放弃询问这些,反倒是有些扭捏地问道:“宝儿,你家那边……这个床,可以随便坐的吗?” 李宝儿:“不然呢?没椅子凳子的时候有床不坐干站着吗?” 刘曙红着脸解释道:“其实,只有夫妻才可共坐一张床的,一般人不会随便坐人家的床的……” 李宝儿举着梨核儿,震惊道:“就这?你至于整个大红脸?” 刘曙:“我也不想它红的……” 李宝儿:“这个这个,古人以物赋意的本领是真牛啊!不对啊!那金平和刘嘉怡不都脱光光地躺在一张床上了吗?以你们的保守程度他还挣扎个什么劲啊?” 站在刘曙房门外,准备看看自家“伤心”的主子的金平,自己碎了一地…… 第266章 锦瑟故人 因为平阳伯府被抄家,李刘金三人也就不忙着赶路了,正好在这通县锦瑟镇休息两日。不过,之后金平还是要去面见圣上的,只是李宝儿和刘曙就不陪他进京了,因为他俩要赶往皇陵去见宸太贵妃。 锦瑟镇因盛产琴弦而出名。这琴瑟的琴弦一般可由蚕丝、羊肠以及金属材料做成,而蚕丝制作的琴弦尤佳。只是这蚕丝为弦虽细滑好音且不伤手,制作工艺却是繁复精巧,其中有翻、缠、并、熏、煮、晒等几十道工艺。 这锦瑟镇便是产优质弦丝的地方,街上的铺子大半都在卖丝竹金石的配件,整个锦瑟镇也经常传来悠扬悦耳的琴瑟之音。 李宝儿对这些“传统非遗”的技艺十分感兴趣,这放在现代只能去视频网站上才能一睹的繁复精妙手艺在这里就能亲眼看到,她怎么可能错过?因此这两日,李宝儿拉着刘曙去“围观”了。 两人并着随从来到一家家庭小作坊,里面有数名少男少女正在煮弦,而收了十两银子的中年男子则热情地给刘曙和李宝儿介绍这煮弦水的讲究。 屋内有咳嗽声儿传来,接着是拐杖捣地的声音,门帘掀开,一个须发雪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对老者恭敬地喊了声“父亲”,然后给来访的两位贵人介绍自家父亲就是锦瑟镇上制弦最好的匠人,只是其年岁老迈,双手容易颤抖,所以才停了制弦的日子,开始指导后人。 刘曙含笑点头,而被中年男子介绍的老者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李宝儿。刘曙嘴角落下,中年男子则慌忙抚老者的后背,悄声说道:“父亲,这两位是贵人。” 老者不理会自己儿子的提醒,反而上前一步,嘴中呢喃:“恩娃?是恩娃吗?” 李宝儿和刘曙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能对着李宝儿这张脸喊出“恩”字的人只能是吴芃恩的故人了。因此李宝儿也上前一步,问道:“老人家,您认识吴芃恩?” “吴芃恩”这三个字让老者一下子醒了过来,随即高兴地上前要拉李宝儿的手:“你是不是恩娃的娃娃?像!真像!刚才我还想呢,我都成糟老头子了,恩娃咋还这么嫩……咳咳咳……” 中年男子忙上前轻抚老者的后背,老者晃了晃身子甩开儿子的手,还是拉上了李宝儿的手,边往里屋拽边说:“来来来,进屋坐!咳咳咳……你祖母身体可还好?她向来体弱,但恩娃出息了,想必好好将养着能比我这个老头子活的久远……咳咳咳……” 李宝儿和刘曙据是不语。据他们所知,这吴太傅的母亲在其高中状元前已经故去。 他二人随着老者进了屋子,稍一打量室内,发现这屋子收拾的颇为干净雅致,那柜桌椅凳虽显陈旧,却是干净无物,而靠窗的那张桌子上也仅仅是摆了一插了桃花枝的白瓷瓶。 老者拉着李宝儿的手一起坐了上座,浑浊的眼睛有了亮彩:“恩娃的娃娃,你祖母身子可还好?” 第267章 伪故人 李宝儿不忍告诉这个老人故人已逝的事,只能顺着聊:“祖母身子还算安康,只是腿脚不便,无法远离宅院。” 老者点头:“是了,芸娘那腿每逢阴雨严寒便会疼痛。”然后老者又召唤自己的儿子:“石头,还记得你芸姨吗?你小时候多数都是在你芸姨家吃的饭。” 中年男子也很激动,看着李宝儿道:“怪不得看这位姑娘如此眼熟,原来是恩弟的女儿。前年我还收到恩弟寄来的银两,早就想去探望恩弟,只是家中老父年迈,无法离家……我的好侄儿,你可吃到伯父托人捎过去的土鸡土鹅?” 李宝儿又看了眼刘曙,怎么随随便便就遇到了与吴太傅如此亲近的故人?这该如何圆? 刘曙起身,对着那中年男子说道:“世伯,小侄有些内急,可否带小侄前往方便?” 中年男子忙引路,而离开这间屋子后,刘曙便悄声说道:“不瞒世伯,宝儿的祖母早就仙逝,我们怕让老爷子伤怀,所以未敢言明……” 中年男子惊讶,随即伤怀:“恩弟繁忙,虽常年寄来财物,却信件寥寥,也未说到芸姨的事……” 刘曙继续道:“我们途径此地,叨扰世伯一家,是巧合也是缘分。回头我会告知吴大人此间故事,但未免老爷子伤怀,我们还是不要再提吴大人了,不然小侄也不知如何圆这些说辞……” 中年男子点头不迭:“确是如此,确是如此。” 而屋子里的老者则对着李宝儿那张脸回顾往昔:“你父亲九岁那年便随着你祖母搬离了锦瑟镇,说是遇到了贵人支持你父亲读书。也是好事啊,芸娘贤惠善良,却也是个不通文墨的妇人,那时候家里艰难,自是想不到让恩娃子读书……” 李宝儿好奇:“父亲朝中公务繁忙,倒也没提过这些。不知当初资助父亲的贵人是哪位啊?” 老者低头皱眉沉思,努力从脑中抽出那三十年前的回忆:“似乎是顶顶显赫的贵人,芸娘也说不清楚,只说是恩娃子讲的。” 老者陷入回忆,仿佛要睡着了一般。李宝儿有些无措,不知是要继续聊点什么话题还是悄悄地起身离开,让老人家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老者抬起头来:“姓赵!对了!是姓赵的贵人!” 然后老者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深深地叹了口气。刚才见到故人后辈迸发出的热情急速地消耗了他的精力,此时他真的困倦了。 中年男子携刘曙回了屋子,看到自己父亲的状态就知道父亲又是累了,忙歉意地跟李刘二人招呼了一下,就扶着老者回里屋休息去了。 李宝儿悄声跟刘曙说了从这位老人这儿听到的吴芃恩的故事,刘曙点头表示明白。 等中年男子伺候好父亲睡下,走出来热情地招呼刘曙和李宝儿留饭留宿的时候,刘曙和李宝儿只能连连推脱,他们这俩“假侄儿假侄女”可不敢多逗留,多说多错,虽说就算他俩的身份被揭穿,凭这作坊主一个小老百姓的身份也不能把他俩怎么样,可毕竟还是会麻烦。 中年男子只能充满遗憾地放故人之女离开,因得知道他们还要赶路,所以没给李宝儿带些沉重的鸡鸭土产,只是拿出一个长条木盒,将他们作坊里的镇坊之宝天蚕丝弦送给了二人。 第268章 该面对的问题还是面对了 回去的路上,刘曙就和李宝儿研究,若说这汉国姓赵的贵人,最为显贵的也只能是承恩公一脉了,可是没听说过吴太傅和赵家有何来往啊。 李宝儿建议道:“你是先皇后的亲子,那如今的承恩公就是你的亲亲娘舅,你若是想见自己的舅舅我觉得也没必要那么忌讳皇帝的猜疑,偶尔走动一下也没什么吧。至于吴太傅,嗨,我觉得咱们没必要纠结,毕竟我和他究竟是何关系都跟我们‘回家’的事情无关。” 刘曙斟酌了片刻,还是问道:“倘若吴太傅真的是你的生身父亲,你对他就没有一丝丝的感情或是好奇?” 李宝儿:“我若说没有,你会觉得我薄情吗?” 刘曙:“会有点不理解吧。” 李宝儿苦笑:“刘曙,别忘了,现在我的这副身躯还是那李保保的,就算吴太傅真的是这副身子血缘上的生父,那也只是李保保的生父。” 刘曙:“啊……” 刘曙突然慌了:“不对,宝儿,如果你回家了,你……你会是谁?” 李宝儿继续苦笑,像是在回答刘曙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问题是我一直不敢想的,如今话赶话说到了,也只能面对。”然后李宝儿比着自己的身材画了个葫芦型的样子说道:“我长得很有女人味……” 刘曙鼻子有点热。 李宝儿又比着刘曙鼻子底下的位置道:“长这么高!” 刘曙呆愣愣。 李宝儿用着一股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眼睛比现在长一点,嘴巴比现在丰润点儿,鼻子差不多吧,瓜子脸。然后,额,二十几岁了,是个姐姐……”李宝儿不敢说自己三十岁了,她怕刘曙当场认姨。 刘曙傻眼,又快速问道:“二十几岁!你,你已经成亲了?” 李宝儿皱眉,又赌气胡诌道:“我们那儿三十五岁前的女孩,还都是少女呢!” “哈?”刘曙不理解,刘曙不明白,刘曙头一次觉得脑子里乱了。 李宝儿不给刘曙时间来理顺这年纪问题,紧接着问出的问题很尖锐:“刘曙,你该想想,你喜欢的是如今李保保的皮囊还是我李宝儿的灵魂!我尊重你的每一个选择,你也可以随时随地拒绝跟我回到我的家乡,毕竟我走后,真正的完整的李保保可能就回来了。” 刘曙在想肉身与灵魂这个问题前,先是陷入了一种委屈。 他知道李宝儿的这番话非常的理智,可是他还是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感觉他刘曙是李宝儿可要可不要的东西。他刘曙想跟着李宝儿,李宝儿就要他;他刘曙想离开李宝儿,李宝儿也不会强求。 这种感觉很不好,李宝儿明明说过绝对不会抛弃他的。 回去的路上,刘曙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伤感愤懑,不再说话,不再微笑,甚至不再看李宝儿。 李宝儿心中也很是苦涩,她只当是刘曙是在意皮囊的,或者是刘曙在气她的不早早言明。 其实这个时候的刘曙根本没心情琢磨自己爱的究竟是肉身还是皮囊,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只即将被送养的小狗,失望又抑郁。 第269章 冷战 俩人在近乎冷战的状态下回到客栈,刚走进客栈大门,就看见漂亮的李狗蛋穿着一身明显宽大了不少的骚包华服和金平坐在厅堂的窗户下。 李狗蛋看到自己的大爹和二爹齐齐走了进来,正要上前质问他们为什么出去玩不带着他,却见大爹站定在门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而二爹则瞟都没瞟他们一眼径直回了二楼客房。 李狗蛋闭了骄横的嘴巴。 金平冲着李宝儿挤挤眼睛,又冲着楼上努了努嘴巴。李宝儿抬头看了眼消失在客房门口的刘曙,叹了口气,没理会金平的挤眉弄眼,走到金平跟前,质问道:“你怎么还骗小孩子?”又问李狗蛋道:“你给了你金伯父多少银子?” 李狗蛋:“二两。” 李宝儿不信,看向金平。 金平摸了摸鼻子,坦诚道:“每月二两,连付三年。” 李宝儿狠狠怼了金平一肩头:“好啊金老二!你还学会分期付款了?你连小孩子的钱都骗?你还真的是资本家啊你!” 金平躲过李宝儿的再次攻击,狡辩道:“什么小孩子,他个头儿比你都高了!平日里只会窝里横,我不教教他世间险恶,他如何成才!” 一旁的李狗蛋听懂了,原来之前金大伯说的好马配好鞍好颜配好穿都是哄他的,当下剑眉深压眼窝,一脸的阴郁。 李宝儿眼风扫到到李狗蛋的神色,怕这孩子再生出什么“毒死金二”的想法,毕竟这孩子如今手头有钱了,还真能出门买点砒霜巴豆什么的。 李宝儿只能停下攻击金平的动作,转而替金平挽尊:“狗蛋,你金大伯说的也没错。这次你金大伯虽然有错,但你也不是全对是不?这个这个……得亏是自己人,金大伯是自己人,这个……哈哈哈,别说,你穿这身衣服更俊了。” 李狗蛋狠狠地“哼”了一声,也甩袖上楼去了。 李宝儿叹了口气,跟金平提醒道:“以后的日子,你小心点你大侄子吧,没准又要给你‘下毒’了。” 金平一脸惊恐:“不能吧!” 李宝儿拍拍他的肩头:“好自为之。” 李宝儿也想抬步上楼,却被金平喊住了,他挤着眉眼小声问道:“这是吵架了?难得啊!我帮你劝劝去?” 李宝儿低落:“没法劝。” 金平依旧自荐:“和你金大哥说说咋回事,我跟我家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他。” 李宝儿看了金平一眼,再次拒绝:“别管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李宝儿也不好受。她虽然一直自诩灵魂成熟理论知识丰富,可真面对这世间最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关系的时候,她依然有种失控的非理智感。 他刘曙为什么会在意皮囊呢?虽说这李保保长得一副美得雌雄莫辨的模样,可是她李宝儿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御姐就敌不过童颜吗?倘若刘曙的灵魂落进布拉德皮特的身子里,她李宝儿绝对不会嫌弃刘曙老的! 李宝儿想着想着开始天马行空了,大半夜的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靠,刘曙不会是喜欢男人吧!我靠!这李保保发育的这么贫瘠,他刘曙不会是个怜~童~屁吧我靠! 第270章 是狼不是狗…… 几人在通县锦瑟镇待了三天,就此分道扬镳。 李宝儿和刘曙转道去皇陵,而金平要直接进京面圣。 这次分别让金平松了口气,毕竟那狼崽子一样的李狗蛋这两日看他的目光实在是渗人。偏偏自家的主子正在跟李宝儿冷战,虽说主子脸上照旧挂着那浅浅的微笑,可是那笑的渗人程度快直逼狗蛋那个狼崽子了,自己也没法舔着脸上去让主子护护他。 分开好,分开好。 金平坐在马车上,接过翟土递过来的水囊,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吃口东西喝口水了。 金平猛灌了三口水后,砸吧了砸吧嘴,又浅啜了一口,品了一下问翟土道:“今日是什么茶?尝着竟有几分辛烈,是锦瑟镇的特产吗?” 翟土边驾车边否认:“主子,奴才没泡茶啊,只是在这水囊里灌了烧开了的泉水而已。” 金平脸色巨变,吼了声停车。然后对着窗外就开始倾倒水囊里的水。 灰棕色的液体从水囊里滑落,偶然还会有几片碎树叶一般的东西夹杂在这茶水中。 金平并没倒尽那水囊里的水,而是收好水囊,抖着声音吩咐翟土道:“回镇!直接去最大的医馆!爷中毒了!毒下在水囊里。” 像是响应金平的揣测一样,在翟土调转马头的同时,金平只觉得腹中轰隆巨响,伴随着小腹的剧痛,那后庭的如厕之意如燃油烈火般爆了出来。 金平开口说话都不可能了,他怕上边一通气,下边就跟着爆炸。 因此金平直接窜出马车,也不待掉头的马车还未停止,滚到路边的草丛中就开始扒裤子。 但,来不及了。 不光来不及,在金平精疲力尽地蹲在那草丛中后,他再也没能站起来。 一个人肚子里的秽物怎么会这么多呢? 它怎么就完不了呢? 它怎么就没有尽头呢? 它怎么还能源源不断呢! 翟土在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就停了动作,也跳下马车,然后就在扑面而来的恶臭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向来金尊玉贵怕苦怕脏的金家老二面色惨白痛呼连连地伏在一旁的草丛中……排泄。 翟木翟水翟土都是安平侯府的家生子,此次是被小主子翟呈程临时抽调过来随侍金家老二的。 虽说这金家二爷是和自家小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往日里这侯府的奴才看待金二爷也跟看待自家主子一样,可毕竟是亲疏有别。尤其是如今的这位金二爷正在这青天白日下干这种污秽事情,翟土一时之间真是没法顶着恶臭踏出步子上前关怀一二。 金平在终于迎来了一个间歇休息后,虚弱地抬头跟远处的翟土放狠话:“回京……我会跟翟老幺,呼……把你要过来,今日之事你要敢说出去半个字,呵呵……啊……过来扶爷一把,爷蹲不住了。” 翟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说心中哀嚎不该跟翟木翟水抢这回京的差事,却也只能认命的上前把这位被他见识了丑事的爷当成自家的亲主子。 金平双手借着翟土的力蹲着,一边忍受着腹中和后庭的两种剧痛,一边攒着力气哆嗦着骂李狗蛋:“娘的……狼崽子……娘的……狼崽子……” 第271章 入皇陵 李狗蛋非要跟李宝儿和牡丹挤一辆马车。 李宝儿不解。 狗蛋倒是不瞒她,直接满嘴抱怨道:“二爹那张脸,如丧考妣。待在他那边闹心。” 李宝儿直接扑上去捂住了李狗蛋的嘴,抻着脖子张望了一下,就见刘曙远远的负手而立,翟水和翟木正在搬行李。 李宝儿小声警告狗蛋:“这个词轻易不能用。” 狗蛋似是不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人家刘曙是真的丧了考妣,李狗蛋这话要是让刘曙听到了,她李宝儿的小老弟刘曙那小心心肯定得痛上一痛。 不管刘曙是真爱她李宝儿还是只爱那李保保,李宝儿都是希望刘曙能快乐的。 刘曙真的太好了~ 只要刘曙不是个炼铜屁。 想到这里,李宝儿松开了手,又看了看“十三岁”的李狗蛋那张美艳的脸,毅然决然地拍板:“你就跟我和牡丹一车。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学驾车了。” 想享受爹亲妈爱的李狗蛋:??? 李狗蛋忍不住愤愤出声:“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这么快就开始拿我做苦力了!” 李宝儿一个大逼兜甩到李狗蛋的后脑勺:“就算是亲儿子也没有十三岁了还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再过两年你都可以娶媳妇生自己的娃了,你给我心态摆正点儿,童年失去了就失去了,你还真想睡进襁褓里重温一下奶娃娃的日子?我惯死你得了!” 如今李宝儿的后脑勺攻击已经成了李狗蛋的军令牌,在另一辆马车还在搬搬运运的时候,李狗蛋已经开始听话地学习驾车技术了。 坐在马车里的李宝儿还对着牡丹给她的好大儿挽尊:“狗蛋的嘴贱是贱了点,但是还是能教好的。你看金老二坑了他一把不也是全须全尾地走了吗?” 提前跑路了的金平:爷正在喷射。 负手而立隔了一段距离的刘曙其实一直用眼风扫李宝儿那边儿,看着那边都兴致勃勃地开始试驾马车了,他的心里更是凄苦。 刘曙听翟老幺说过男女之间,先道歉的那个人先输。可是他也在酒席花宴上听过那些风流纨绔的世家子弟说过,先开口的那个人才是一段关系里的主导者。 刘曙觉得世家子弟说得对。 因为刘曙觉得自己不是在跟李宝儿冷战,他是在等。 等一个判决。 等那个人走过来告诉他,她给他的生死。 刘曙酸涩,什么淡然,什么豁达,什么开阔,装的果真是装的。 褪去了那些刻意的不在乎,他心中的贪婪还是那么的重…… 两辆马车又行了一天一夜,才来到汉室皇陵。 这皇陵虽说葬着汉室历代皇帝皇后,但也不全是皇家的人。还有一些于社稷有着大功绩的名臣良将,也会在圣上的嘉封下葬入皇陵享皇室香火,比如前镇国将军洛幕城。 皇陵也并非只是一座皇家祖坟,而是一占地极广的山中园林,园内园外有重兵把守,园内也大片适合贵人官员或是奴仆兵将日常起居的房屋。 刘曙和李宝儿行至建有皇陵的明山外十里处,就被守卫的兵士拦下,待刘曙拿出属于皇室子孙的令牌后才被放行。 第272章 他要杀了你 宸太贵妃依制住在给先皇后妃安置的宫殿中。 这几个月的时光对于宸太贵妃来说,极端难熬。因为进了皇陵的宸太贵妃不光日子过得乏味枯燥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眼睛”和“耳朵”。 之前在皇陵外,她的得力大宫女玉柳虽然消失不见了,但她还有其他的耳目来传递消息。可是现如今,这皇陵的看守竟然比那皇宫还严,因为无论是这里的官兵还是奴仆几乎都是固守在此没有变动的,宸太贵妃就算想安插个自己人来与外界互通有无都做不到。 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出不去,宸太贵妃快疯了。 曾经的木宸儿以静娜公主的长女身份被娇养长大,成年后的木宸儿又被安排在汉国最为尊贵的男人身侧享尽万千宠爱。 木宸儿一直以为,在她的一生中,当初为了勾搭先帝而装成普通农家少女的那段日子是她吃过的最苦的苦,谁能想到这苦上还有苦,粗食麻衣的苦后还能有囚禁之苦。 所以,当宸太贵妃听说东莱王刘曙来看她的时候,心中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厌恶之感,反而充满了喜悦。 “刘曙,你怎么才来!你知道母妃在这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母妃每天见得都是这些木头一样的蠢货,上次好不容易有个平阳伯家的来,却也只是留了那么一盏茶的时间,母妃快疯了你知道吗?你赶紧跟你弟弟说,让母妃出去!” 刘曙看着头一次主动 握住他衣袖的好母妃,可是她眼中的亮光却并不是因他而起,心里还是无法控制地被刺痛了。 这位宸太贵妃,即便不是他的生身母亲,也是他苦苦爱了想象了期盼了十七年的母亲的形象啊! 宸太贵妃见刘曙只是一脸复杂之色地看着她,并未给出她期待的答复,眉头开始皱起,嘴上的话也变得毫不留情:“刘曙,怎么,把自己的母妃接出皇陵这种事儿也做不到吗?本宫怎么能有你这般窝囊的儿子!” 一旁的李宝儿来气了,她护犊子一般拽开宸太贵妃,在宸太贵妃怒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怼道:“太贵妃,怎么,您就这般不想陪着先皇?” “放肆!你个什么玩意儿!来人!” 有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碎步进来,又被东莱王一声冷冰冰的“滚出去”给呵停了脚步。 刘曙不再因着各种杂味情绪而磨叽,拉着李宝儿后退几步,向来温润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他按照之前和李宝儿商量的话术来诈宸太贵妃:“母妃,九弟为什么要杀母妃?” “什么?!”宸太贵妃那美丽的双目充满了震惊。 刘曙再次一字一顿地问道:“陛下,为什么要,杀!了!你!” 李宝儿细细观察宸太贵妃的神色,就见其美目圆瞪,丹唇颤抖,簪满华美头饰的脑袋微微地摇着,身子却似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刘曙温声细问:“母妃,可是犯了什么大错?” 宸太贵妃一下子回过神来,挥手道:“不可能!” 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顼儿不可以杀本宫!” 第273章 弑母灭祖 宸太贵妃的这声“顼儿”把刘曙腻了个猝不及防。 也突然让刘曙意识到,宸太贵妃从来都是称他为“刘曙”或是“老八”的,他也从未在宸太贵妃口中听到过一次“曙儿”。 李宝儿敏锐地感觉到刘曙一瞬间的僵硬,刚主动拉住刘曙的手想给他一丝丝安慰的时候,就见那宸太贵妃恢复了镇定,坐在了椅子上,对着刘曙温柔招手道:“曙哥儿,你过来,告诉母妃,谁说的陛下要杀母妃?”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宝儿瞬间攥紧了刘曙的手,牵制住他,不让他走动。 刘曙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宸太贵妃嘴中的那句“曙哥儿”,只是低头看了眼李宝儿握紧自己的手,甚至还呵呵笑了一下。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又挂上了哀伤:“母妃,儿子是来见母妃最后一面的。” 宸太贵妃强装镇定坚持问道:“陛下怎么说的?” “陛下说,有些事情,只剩下母妃知晓了,”刘曙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焦急,“母妃,您一向对陛下慈爱有加,到底是什么事……” 李宝儿手下攥紧了刘曙,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宸太贵妃,就见那座上风韵犹存的宫妃面上有一闪而逝的怒色。 “肯定是误会。”宸太贵妃说话的时候,嘴角有些僵硬,“曙哥儿,最近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曙垂眼不答,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失去母亲的哀伤中。 宸太贵妃兀自脑补了一番,又追问道:“最近和羌国可有摩擦?” 刘曙抬眼后一脸的惊讶,仿佛在问宸太贵妃,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要关心这些事? 宸太贵妃继续急切地追问:“或者,最近朝中可有抓住什么羌人细作?” 刘曙忍不住皱眉,有点装不下去悲伤儿子的形象了。 宸太贵妃的这句话,问的太直白了!丧命的当口还在关心什么羌人的事儿,莫不成这宸太贵妃和那羌国还有什么勾连? 宸太贵妃没有心情在乎刘曙神色的变化,用带着肯定的口气追问:“陛下是不是亲自审了什么人?” 刘曙捋了捋最近一路上听闻的信息,回道:“儿子久不居朝堂,自然没什么灵通的消息。不过近来似乎都在传有位羌国的静娜公主在我汉国境内失足落入捕猎陷阱,身死魂消。那羌国的老皇帝正借着此事想要勒索陛下一番呢!” 殿内寂静。 宸太贵妃本还白嫩红润的脸色瞬间灰白一片。 我儿他,知道了! 我儿刘顼定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所以他要灭了本宫的口!他灭了自己外祖母的口后还要灭自己亲娘的口! 只要灭了本宫的口,死无对证,我儿汉人的血统才不会遭到质疑,我儿才能稳坐这汉人的江山! 我儿刘顼一直是位非常聪明的帝王啊。 宸太贵妃有惊恐的泪流了下来。 宸太贵妃依稀还记得当初母上大人的交代:只要羌人的血脉坐上那汉室的皇位,羌人便有跟汉人共享天下的那一天。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流有羌人血脉的帝王会为了区区一个汉国帝位做出弑母灭祖的事啊! 他明明可以坐拥两国的帝位啊! 第274章 多管闲事 宸太贵妃宫殿的小院子里。 牡丹正盯着李狗蛋扎马步。 要说李宝儿从彭子征那得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扎马步勉强算一样。 李宝儿发现自从被彭子征强迫着每天扎两个时辰的马步后,她的身体素质的确好了很多,她甚至都在想当初彭子征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打成内样,自己都没像先前几次一样直接噶了,保不齐跟彭子征的魔鬼训练有关。 所以,离开了彭子征后,李宝儿不光自己每天会主动扎一个时辰的马步,还把这份优良传统继承给了李狗蛋。 谁让李狗蛋那断过手脚的弱身板需要锻炼呢? 一天一夜的车马行程已经让李狗蛋耽误了日常锻炼,又为了防止这李狗蛋在这皇陵里乱窜嘴贱惹了是非,李宝儿在陪刘曙进殿前吩咐牡丹盯着李狗蛋把半个时辰的马步扎够了。 如今的李狗蛋,从只能扎一炷香的马步进步到扎得住半个时辰的马步了。 有皇陵的巡卫从宫门口经过,领头的将领瞥见小院里的这一幕,直接抬手暂停了巡卫们,自己则迈步走了进来,声若洪钟询问道:“什么人!干什么呢!” 牡丹直接转身跪倒在地,这份身为奴仆的肌肉记忆让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发出声音的这位:“回禀大人,奴婢是东莱王的婢女(牡丹提东莱王比提李宝儿名头大~),东莱王正在宫内面见太贵妃娘娘,奴婢得了东莱王的指令,在此守候。” 牡丹身后扎着马步的李狗蛋虽没像牡丹那样跪下,却也被眼前这位铁面具覆脸,气势凶煞的军官给吓住了。 金平有句话说的的确对,这李狗蛋,惯会窝里横。 不过李狗蛋也有李狗蛋的怵的东西。他虽说天生反骨,性格乖戾,却也是从小被一群暗桩组织训练大的。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的军官散发出的煞气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在暗桩组织里被支配的恐慌。 铁面具下的眼睛已经如鹰隼般直勾勾地盯着李狗蛋了,李狗蛋扎着马步开始答复:“我叫李狗蛋,是东莱王的义子。” 铁面具绕过跪地的牡丹,立在狗蛋身前,依旧带着一股汹汹气势震声问道:“谁教的你扎马步?” 李狗蛋心下转动,编了说辞:“军营里学的。” 李狗蛋的计较是,这铁面具虽说是朝廷里的人,但是敌是友未可知。如今他三两句话的功夫就直奔自己扎马步的渊源来了,保不齐是从自己这扎马步的方式上认出是大爹的传承。 万一,这人和大爹有仇呢? 李狗蛋的小心眼子立马把祸水引到这铁面具不敢招惹的地方,只说自己是军营偷师。 铁面具:“彭家军?” 李狗蛋眼眸微闪:“昂。” 谁知那铁面具直接嗤笑了一声,抬脚把李狗蛋的腿踢得更开:“学也没学成个样儿!再开点!脚尖也开!” 说罢直接扭身走了。 等巡卫的身影消失,李狗蛋收了收被踢开的大跨,嘟囔道:“谁啊,这多管闲事儿!” 牡丹已经起身了,她瞅了瞅院子中央的圭表,忠实地继续执行任务:“蛋主子,坚持一下,还得一盏茶的功夫。” 李狗蛋瞪了牡丹一眼,嘟着嘴道:“我又不是不会看圭表!” 第275章 变故 李狗蛋二人正在院子里扎着马步呢,就听到殿内一片喧哗。 原本空荡荡的小院里迅速从各个方向窜出三五个太监奔向紧闭的殿门。 李狗蛋拔步就冲,比那些小碎步太监先一步推开了殿门,就见自己的大爹伏在地上抱着一位华服宫妃的双腿,一侧的面颊上带着长长的断断续续的冒着血珠的划痕。而二爹正束缚住宫妃的双臂,听到门响的那一刻一掌劈在了宫妃的脖颈处。 宫妃瘫软晕倒。 李狗蛋忙跑过去看李宝儿:“大爹!怎么了!” 李宝儿轻碰面颊,撑着地面站起来,踮脚抚了抚李狗蛋的后脑勺,笑道:“没啥,真没啥。” 刘曙的焦虑声音传来:“你们这些奴才,平日里怎么照顾的母妃!竟让母妃得了癔症,还不快请太医!” 三五太监面面相觑,眼前的一位是他们日常伺候的主子,一位是主子的儿子……本着谁发话听谁的的原则,太监们又匆匆离开找太医去了。 一波刚走,一波又来。 之前指点李狗蛋扎马步的高大军官带着两个小兵跨了进来:“太贵妃出了什么事!” 李宝儿抬眼看去,不觉嘶了口气。 这位军官虽说被铁面具覆盖了上半张脸,可是却有一道深深的旧伤沿着面具下缘奔了出来,长长地贯穿了整张面庭,而那道伤痕经过的唇瓣也不出意外地外翻着,让上唇裂成了三瓣。 李宝儿赶紧垂眼。 不能这样盯着人家,不礼貌。 刘曙摆出上位者的姿态:“你是何人?” 军官单膝跪地:“卑职皇陵守卫二卫护卫长罗大石!” 刘曙:“罗护卫,母妃平日里可曾犯过癔症?” 罗护卫的答案铿锵有力:“卑职殿外巡视,不敢踏足太贵妃殿内。” 这个意思就是这罗护卫不知道了。 刘曙摆摆手:“行了,退下吧。母妃这是犯了癔症。” 罗大石起身,退出去前还是多了句嘴:“王爷,太贵妃平日里应是心绪郁结,惯有碎掉的杯盏器物更换。想来今日乍见王爷,欣喜异常,冲了心脉。” 刘曙看向罗大石的目光有些探究。 这人谁啊,竟然还主动给自己找托辞? 刘曙领了这罗大石的好意,想来这守卫皇陵的日子困苦且上升无望,这罗护卫应是想借借自己的力吧:“是个好守卫,本王记下了。” 殿内再次空荡荡。 李宝儿问刘曙:“怎么办?” 刘曙宽声安慰:“没事,太医那里有上好的生肌去痕膏,你的脸不会有事。” 李宝儿气恼:“谁问脸的事儿,我是说宸太贵妃怎么办!” 刘曙不作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还瘫倒在地上的宸太贵妃,又打横将其抱起,进了内殿,将其放到了床榻上。 李宝儿很庆幸,这宸太贵妃不知为何屏退了这殿内的所有宫人,他们刚才跟宸太贵妃的争执没有人看得到。 一直默不作声尾随着刘曙和李宝儿的李狗蛋正气鼓鼓地嘟着腮帮子,被李宝儿瞥见了,赶忙进行心理辅导:“这又是怎么了?哪儿来的气儿让你又变成河豚了?” 李狗蛋冲着刘曙的方向狠狠皱了一下鼻子,小声说道:“二爹什么男人啊!半天的功夫都过去了才关心关心你的脸!” 李宝儿挑眉无奈地笑:这可真是她的好大儿啊! 第276章 儿死则母活? 为了照顾“发病”的母妃,刘曙和李宝儿几人都暂留在了皇陵。 太医前来诊了脉后,也是说太贵妃心神波动,恐是大喜大悲引发的心阳不振,以至于不能温养心神,使神明失于潜藏,遂致突发癔症以至晕厥。 所有人都当是这太贵妃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儿子,大喜过望,才导致如今的状况,没有一个人敢猜另一个“大悲”的选项。 太医又开了一些宁心安神、补养气血的方子,嘱咐太贵妃的贴身宫女日常里要让太贵妃少思多眠徐徐调之,然后才带着提了药箱的药童告退。 李宝儿的脸上也敷了药膏,但她心里还是很不安。 李宝儿不懂中医,不管这中医是玄学还是科学,能进入太医院给皇家看病的太医都不可能是没能耐的。 李宝儿害怕这位不认识的太医靠把脉查出这太贵妃其实是被人劈晕的。 还是牡丹宽慰了李宝儿:“宝儿姑娘,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但太医基本上也只能靠着切脉来诊断。倘若这位太医看到太贵妃脖子处的红肿或是问上一二,肯定会得出太贵妃晕倒的真相。但这隔着帘子呢……” 李宝儿很缜密:“可是太贵妃又不是不会醒……” 牡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李宝儿深更半夜地敲了刘曙的房门。 “刘曙,咱怎么不跑呢?那宸太贵妃都要杀你了,这次躲开了,等她醒来咱还有活路吗?” 刘曙看着李宝儿脸颊上的伤,突然搂住了李宝儿道:“你为我挡了那一簪子……” 李宝儿挣扎着要起来,骂骂咧咧道:“我还不如不挡呢!你他娘的是武林高手,怎么可能躲不过一柄圆头簪子?艹,说起这个我就气,我真是蠢死了。” 刘曙还是紧紧搂住李宝儿。 李宝儿继续挣扎:“刘曙你给我撒开,你不会是趁机占我便宜吧?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想点正经事儿?” 搂着李宝儿的刘曙声音突然愉悦起来:“亲都亲了,搂搂抱抱的算什么占便宜?” 李宝儿:“嗨!小老弟,来聊正经事儿可不可以!” 白日里,被皇帝要灭口吓住了的宸太贵妃突然笑了一下,眸光流转间就摘下发间的一柄镶了红宝石的累丝牡丹金簪,对着刘曙继续招手道:“一直以来母妃也没留给你什么好东西,来,这柄簪子是你父皇赐给母妃的,母妃一直带着。母妃怕是见不到你大婚的那一天了,你来替我那未来儿媳收着母妃予她的赠礼。” 刘曙知道李宝儿是喜欢这些精巧玩意儿的,她平日里虽不带什么首饰,却会对着漂亮首饰赞叹连连。 因此刘曙上前了。 然后宸太贵妃在递上簪子的那一刻突然转了方向,簪针奔着刘曙的脖子就扎了过去。 一直盯着宸太贵妃一举一动的李宝儿直接一个飞扑把刘曙撞飞,而那柄簪子就这样划过了李宝儿的脸。 失去好时机的宸太贵妃依旧不甘心,开始叫嚷:“母让儿死,儿竟敢躲?你死了,你那个弟弟就不会杀母妃了,你还不速速尽孝!” 李宝儿:神他妈的逻辑! 第277章 和解 刘曙终于松开了李宝儿,大大的眼睛里仿佛亮着星辰:“不用担心。陛下要杀母妃是假的,那之后的所有事情就都是假的。” 李宝儿没转过弯来:“什么意思?” 刘曙拉着李宝儿在房内桌旁一起坐下:“当时殿内除了太贵妃和你我,没有其他人。” “对呀。” “母妃醒来后,会主动嚷嚷陛下要杀她吗?” “……为什么不会?” 刘曙扶额:“那换个说法,母妃醒来会嚷嚷着要杀掉我吗?” 李宝儿:“……为什么……不会?” “前一个,没有明旨,母妃却喊得个尽人皆知,这无异于自找死路。后一个,我,刘曙,是皇家子嗣。” 李宝儿突然明白过来。在这古代社会,除了父母亲大外,还有一个严苛的尊卑制度压着人,那就是:君臣。 宸太贵妃身份再贵重,也只是个太妃,是妃,是妾,是女人。 别说现如今的宸太贵妃只是一个失去先皇的前宠妃,就算是先皇还活着的时候,她要是随意打杀了刘曙,也得背上一个戕害皇嗣的罪名。 李宝儿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气又提了起来:“明的不行她就不会来暗的吗?她可以说你假传圣旨,也可以利用你‘亲娘’的身份出这样那样的阴招儿。” 刘曙冷笑:“呵呵,假传圣旨?物证呢?人证呢?” 刘曙继续说:“只要母妃不离开这皇陵,她的什么招就都是废招儿。” “那我们还不快走?” 刘曙摇头:“母妃病了,我这个儿子还是得做做样子的……” 李宝儿安了安心神,但还是觉得脑子里有点条理不清的感觉。 这种条屡不清不是因为她的脑子不够用,而是因为现如今李宝儿的所有判断都需要基于对这古代社会的规则制度的了解。 可是,她对这方面的了解,还是太匮乏了。 刘曙又浮现了那副崇拜大哥的小弟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态道:“大哥!有小弟在呢!小弟可是唯大哥马首是瞻,定不会让大哥身陷危难!” 不知为什么,本已经习惯了刘曙这番作态的李宝儿,突然的脸热了…… 她“噌”地站起了身,在刘曙注意到她逐渐泛红的脸前逃离了房间,也不回头,用大大咧咧的语气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睡觉去了。” 刘曙对这戛然而止的谈话感到不解,他还要和李宝儿聊聊太贵妃和羌人的关系以及那个“子不杀母”的箴言呢! 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今天李宝儿下意识地为他挡凶器这事儿让刘曙阴霾了三天的心放晴。 他想,宝儿就是不会抛弃他的,就是! 宝儿已经表明了她对他的判决。 抑郁不在,刘曙开始想李宝儿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刘曙,要的是李保保的这副躯壳,还是她李宝儿的灵魂? 这用想吗?刘曙有些纳闷儿,我要一副躯壳干嘛……一个空壳子认识我吗?会像宝儿这般灵动吗?我要是喜欢这副躯壳的脸,我跑到太傅府看吴芃恩不行吗? 刘曙又想起那天宝儿顺着自己的身材画的那个葫芦样儿,觉得鼻子又有些热了。 我刘曙竟然还有这样好运的时候?刘曙热热地想…… 第278章 李宝儿心态骤变 宸太贵妃果然如刘曙所说,醒来后并没有说什么让李宝儿胆战心惊的话,反而和刘曙演了一番母慈子孝。 而李宝儿不可避免的在想现代和古代的问题。 她看着宸太贵妃被衣领遮住的红肿,想:这若是现代,直接去个公安局验伤,咋地也会有个软组织挫伤,然后宸太贵妃就可以站在法律的制高点上。可是在这古代环境,宸太贵妃身份越贵重却越要守个什么男女大防,连给太医看看肩膀头子都不能。 当然,除却这个原因还有一些君君臣臣的原因,让这位太贵妃被恐吓了一通也计较着不能宣之于口。这些太细化的心理矛盾李宝儿就分析不清了。 刘曙和宸太贵妃演完了母慈子孝,便拉着李宝儿去聊昨晚没聊的话题。 “所以说,我听到的那个‘子不杀母’的箴言应该是真的。不然宸太贵妃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咱们的胡诌,她心里肯定有这件事的合理化缘由。”李宝儿道。 “嗯。其实早在之前,我就猜到了。” “猜到什么?缘由吗”李宝儿问,其实她心里也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 “嗯,”刘曙继续说道,“我本想着,皇嗣的调换是大罪。如今我那九弟皇位已稳,若是知晓了这件事,为保江山稳固,也是有可能除掉当初的所有知情人的,包括我。” 李宝儿害怕了:“妈的,那这件事岂不是越查越危险?” 刘曙抚了抚李宝儿抓住他的手,继续分析道:“但九弟也不是必须用这种极端的手法,毕竟我说了,九弟的皇位一直很稳,他没必要冒着戕害生母和手足的罪名来圆这件事。只要他是真的皇嗣,他的位置依旧可以很稳。” “你是怀疑……宸太贵妃给你爹带了绿帽子?”李宝儿言辞大胆。 “不好说。” “这江山是谁的根本无所谓。刘曙,我们不要沿着这个方向了,我们只要想到不让皇帝杀太贵妃的法子就行。”李宝儿从不钻死胡同,迅速跳出这条极度危险的路线。 刘曙苦笑:“还能有什么方向?” 李宝儿更加语出惊人:“可以让别人先杀了宸太贵妃!” 四下陡静! 刘曙看向李宝儿的目光里带上了不可名状的汹涌。 李宝儿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紧接着脸色刷白。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能说出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话! 李宝儿再次“噌”地站了起来,想逃。 刘曙却一把抓住了她,像是了解她的恐慌与不安般安慰她道:“宝儿,没事的。你太紧张了。你……因为我的生死关心则乱了而已……” 李宝儿依旧面色惨白心中惶惶然:羞愧、惊恐、对自己的不可置信和愧对刘曙对自己的滤镜等等等等都让她想逃…… 李宝儿还是扒掉了刘曙的手,眼角飞红声带哽咽地边说“对不起,对不起……”边逃离了刘曙的房间。 …… 京城,皇宫。 听完右金吾卫将军谢阿丸汇报的皇帝刘顼,下旨:“宣承恩公赵政及承恩公夫人丁氏觐见。” 第279章 皇帝误会了 赵国舅及国舅夫人见了皇帝后,便被赐了座。 皇帝刘顼走了下来,来到二人面前,而赵国舅和国舅夫人又连忙起身。 刘顼招手让宫女搬了把椅子给自己,然后让赵国舅和国舅夫人同自己一齐围坐。不多时,便有宫女端了热气腾腾的韭菜盒子和炸芫荽肉丸放到了桌子上。 国舅夫人强忍着闻到韭菜味道的不适,保持仪态端坐。 皇帝也掏出帕子掩住口鼻,眼中却是目光灼灼,盯着国舅夫人:“舅母可是不喜欢这两道菜?” 丁氏不敢欺君,起身就要跪地告罪,却被皇帝拦着:“都是自家人,舅母不必如此。哪道菜舅母不喜欢,朕让人撤下去便是。” 虽说眼前这位帝王登基之后就鲜少与国舅一家来往,但其小的时候也是时常往承恩公府跑,在他们府中感受一下自己母后曾经留存过得痕迹。 丁氏回忆起小时候的刘顼长得玉雪可爱却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由得心下一软,也就卸下了点命妇觐见时端着的姿态,笑道:“舅母的确不太习惯韭菜的味道。” 刘顼也是微笑,言语间挂上了一丝丝孺慕之意:“朕同舅母一样呢!来人,把这韭菜盒子撤了!” 赵国舅在一旁不语,心中却是翻滚着惊涛骇浪:此时不是饭点,皇帝为什么会命人端上这两道热菜?而且身为帝王,怎么可以轻易地表明自己的喜好!他在试探什么! 皇帝又指着剩下的一道炸芫荽肉丸,看了两人一眼:“舅父舅母若是不喜这道菜,朕也可让人撤了下去。” 还是国舅夫人开了口:“其实你舅父之前可是极喜芫荽的,那时候他恨不得顿顿都吃。可能陛下有所不知,臣妇嫁入国公府八年不曾有孕,也是烧香拜佛吃遍各种汤药,结果……”国舅夫人丁氏本就是个明媚且温柔的女子,见皇帝如此亲近他们,也是打开了话头,嗔怪般瞥了赵国舅一眼:“结果问题竟然出在你舅父爱吃的芫荽身上,这芫荽竟然又名断阳草,还有着给男子避孕的功效。” 皇帝眼睛又是一亮:“哦?那朕以后也得少食此物了。不过,听舅母之言,您只是八年不曾有孕,可是芜表妹如今才十六呀。” 赵芜是丁氏长女。 而丁氏嫁入国公府已经二十七年。 丁氏面色一暗,正要继续诉说,那赵国舅却突然打翻了手中的杯盏,那盏中的茶水洒了一桌子,转眼间就流到了丁氏的衣摆处。 有宫女带着丁氏去更衣,其余的打扫宫女也开始收拾。皇帝则看了赵国舅一眼,让他跟着自己来到内室。 “舅父,”皇帝屏退了所有人,把玩着内室浅坛中的五彩神龟,问道:“我那位早逝的表兄是哪日出生的?” 赵国舅“哐当”跪了下去,大汗淋漓。 和吴芃恩泛舟湖上的那天后,赵国舅把自己关在赵氏祠堂中一整夜。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小妹赵锦仪的死是因为年岁尚小却生子的缘故,是天命,是无奈。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也可能是人为。 能手眼通天杀死一国之母的人,还能有谁?是皇帝?是后宫宫斗?还是……食子的虎父? 那天晚上,赵国舅在祠堂中,得到了答案。 第280章 赵氏要倒了 “舅父,”刘顼并没有让跪地的赵国舅起身,甚至都没回身看他:“莫非是时光久远,朕的那位出生便夭折了的表兄已经被舅父忘记了吗?” “武安三十年,十月……二十五日。”赵国舅还是说出了他那位“夭折”的长子的出生日期。 刘顼终于放下神龟,转过身来,声线清冷:“倒是比朕早出生了三日。” 赵国舅闭上了眼睛。 婴孩出生后,一天便是一个样儿。 过了洗三的婴孩肌肤更是会褪去产道中因挤压导致的红彤彤,那周身的褶皱也会展开。 可是双生子,哪怕是一大一小,也不可能是一个雪白圆润另一个却是通红皱巴的呀。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前承恩公,要杀死自己的亲女以及亲外孙女的原因——他想要赵氏子孙踏踏实实地坐上这汉室的皇位! 赵国舅想起祠堂里那因他磕了许久的头而开启的机关,想起机关里那封厚厚的充斥着理所当然语气的信,想到眼前傲然而立的帝王就是十七年前出生即“夭折”的亲生子,想到自己的妻子十七年间往返于大悲寺与京城时无法抹除的哀思,想到,他那天真美好的妹妹——赵锦仪。 我的父亲啊!你让儿子以后……如何活下去! “舅母年年都去大悲寺,为朕那早逝的表兄点上长明灯。”刘顼继续说道,“舅父为什么就从来不陪着舅母去呢?” 为什么?赵国舅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是因为,他不想继续看着妇人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仿佛是他作为男子觉得只该惦记着前路。 但眼前的这位帝王,却不会这么认为吧。 皇帝只会认为,他赵政,是知情者。 赵国舅,百口莫辩。 皇帝开始不耐于赵国舅的沉默,直接伸手将其大力拉起,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做都做了,为什么斩草不除根!崔尚宫为什么还活着!” 赵政茫然。 皇帝被赵政的这股窝囊样惹得怒气更盛,突然高声喊道:“来人!” 瑞安老太监匆匆从外面快步进来,就听到皇帝下旨: “承恩公赵政,抱恙在身,朕心忧切。未恐朝务操劳致其病事增重,特旨令其于承恩公府安心调养,一应所需皆由宫中悉心照料。 养疴期间,非朕之召,不得擅离。诸夫人及在室子女,需尽孝榻前,百善孝先,子女婚丧嫁娶,皆推后另议! 望承恩公谨遵朕意,悉心养病,勿负朕望!” 赵国舅震惊,皇帝这是要软禁他整个承恩公府的人啊,甚至于自己的子女都要困守于此,他忍不住再次跪下求情:“陛下开恩啊!你的弟弟妹妹尚且年幼,且到了嫁娶的年纪……” “放肆!”刘顼少见的如此大怒,又对着瑞安吼:“拟旨!让他带着圣旨滚!” 瑞安也吓坏了,承恩公这是怎么惹了陛下啊,天子一怒可是伏尸万里啊! …… 皇帝软禁承恩公的事情在朝野之中飞速的传开,而一向勤勉的帝王也罕见地辍朝三日。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旺盛了两百年的赵氏,要倒了。 第281章 偷 吴芃恩还在奉旨调查先皇后赵锦仪产崩一案,调查的结果让他越来越心惊,因为他发现老承恩公不仅试图杀掉吴岁宁,连赵锦仪之死可能也跟他有关。 一切还没来得及查证,皇帝软禁了承恩公一家的消息便铺天盖地地传了出来。 吴芃恩停止了调查。 皇帝辍朝后,最先召见的人就是吴芃恩。 等吴芃恩踏进皇宫,跟着老太监瑞安来到皇帝寝宫的内室的时候,就见那个自小便一身君王之姿的孩子头一次露出了萧索疲惫之态。 他穿着明黄色的中衣依靠在榻上,手里攥着一柄小小的玉如意,玉如意的尾端系着一穗打的歪歪扭扭的络子。他听到来人的声音,反应依旧敏锐,对着吴芃恩发出低低的呼唤声:“老师,学生有惑。” 吴芃恩坐在瑞安搬到榻前的绣凳上,猜到皇帝应该是先他一步发现了自己的外祖父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事,心中也不免伤感。 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难接受了。 “陛下,您乃大汉之主,是万千汉国百姓之主。先君,后亲……” 刘顼是吴芃恩看着长大的学生,他自小便聪慧沉稳,而吴芃恩对刘顼的教导也向来是点到即通。 吴芃恩本以为,自己说完这段话,受困于亲情之碍的帝王会明白过来,却没想到皇帝的精神反而更为萎靡:“老师,你不懂。” 刘顼手里的这柄玉如意,是父皇给他的。 那年他五岁。 他与八哥刘曙本是一天的生辰,但是那天刘曙的亲娘宸妃却总是端着一碗长寿面去找他。刘顼不高兴,年岁尚小的他即便是再聪慧也无法言明这种又酸又涩又愤怒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于是他去找了父皇。 “父皇,我不喜欢宸妃。”那天,他仗着自己的生辰日头一次说出了孩子气的话。 老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一脸的打趣:“怎么?宸妃得罪你了?” 小刘顼的眼睛有些氤氲:“她总是想讨好我!” 老皇帝哈哈大笑:“你是太子,她想讨好你,很正常。” “不!”小刘顼固执的否认,“她居心叵测,她想让我忘记母后!” 皇帝收了笑。 小刘顼没见过自己的母后,却听闻了不少关于这位出身名门的赵氏贵女华美的赞辞。而刘顼东宫的寝室中挂了一幅舅舅为母后做的画像,母后的身姿容颜,正如他想象般那样美好。 刘顼五岁生辰那天,父皇推了朝务,牵着他的手走入民间,走进京城百姓的日常生活里。刘顼有看到滚进母亲怀抱里撒娇的幼童,也有看到独自带着孩子的鳏夫。 那天,父皇带着刘顼看了一下午的民间百态,绝口不提刘顼母后的事情,穿插其中讲述的依旧是些帝王之责民生之重。 等回到宫中,父皇赐给刘顼一柄玉如意作为生辰礼:“皇儿,人生不如意之事不会因得你是帝王还是百姓就区别降下。但父皇还是愿我儿能人生如意常开怀。” 谁说的皇家没有亲情?他刘顼打出生便失去了母后,但他刘顼却从父皇那儿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 先皇,是名好皇帝。 先皇,也是名好父亲。 可是这个好父亲,竟然不是他刘顼的!!!! 他刘顼不光偷了座帝位,还偷了……不属于他的父爱…… 第282章 木氏菡萏宴 西南益州郡。 冷画拿来一张赏花宴的帖子进了吴岁宁的书房:“小姐,溪谷木氏递来一张帖子,说是木府的千瓣莲要开了,特地办了场菡萏宴,邀您过去。” 吴岁宁将手中那封看完了的信件放到了匣子里,向来清冷的面色上竟浮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她微微抬起头,音色清澈悦耳:“都道是鸿商富贾,铜山金穴,做脂粉生意的商贾家中竟都能栽种这如此珍稀而又名贵的千瓣莲。” “小姐要去吗?”冷画问。 “看看也好。”吴岁宁昂首看向窗外,这处小小的三进宅院是父亲在圣上赐婚后匆匆着人来到这益州为吴岁宁置办的,这院中景致还是这宅子的前主人布置的,空旷有余造景稀少,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三两棵已经过了花期的木兰树。 溪谷木氏是吴岁宁来到益州郡后认识的。 吴岁宁虽惯有清冷之名,却非那等目下无尘的仙子,也不会瞧不起一些商贾出身的人家。 她常年随着母亲打理吴府的庶务,通文墨也知五谷。如今吴岁宁初初来到这边疆益州,也是打算与这益州各户走动了解一下的。 因此她应下了木氏的帖子。 十日的功夫转眼就到。 吴岁宁的马车来到木府门前的时候,也看到了几家她已经有了印象的官眷。因此吴岁宁又与这些新认识的夫人小姐一一打了招呼,才结伴而入。 站在木府门口迎客的是木老夫人的幼女木星辰。 木星辰今年刚刚及笄,正是烂漫待放的年纪。如今六月的天气里,她穿了一条织入银丝的浅粉长裙,靠两条细细的天水碧色锦带束在胸上,又配了织入细细银丝小花的轻薄披帛搭在肩头,整个人显得灵动可爱,青春逼人。 木星辰看到吴岁宁了,立马蹦跳着出来迎接:“宁姐姐~你来啦!你看我今日的裙衫可是好看?” 吴岁宁抿嘴:“跟今日的菡萏宴很配,我还以为是菡萏仙子过来迎我了。” 木星辰顿时眼睛亮的如同真的星星,笑出的声音也是叮铃悦耳。 “有了你宁姐姐,就忘了你菲姐姐。小星星你还真是见异思迁啊!”这个音色略略低沉的声音是益州郡卫白家的女儿白宇菲,其大哥白宇苏正是当初被借调到彭家军不还了的那群郡兵将之一。 白宇菲的打扮依旧是清爽飒气,一袭浅蓝色收腰罗裙,配着的依旧是舒适的便于活动的水茉色双满开袖,满头厚重的秀发在头顶紧紧地束成一个高马尾,将她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一整个的露了出来。 木星辰又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挽住白宇菲的胳膊,眼睛转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玲珑话儿来圆一圆。 吴岁宁也不上前解围,只是挂着浅浅的笑看着她们。 白宇菲还是给木星辰递了台阶:“把你们木家最新最好的胭脂给我留一盒儿,我今儿个就饶了你。” 木星辰却有台阶不下,眨着她那忽闪忽闪的睫毛质疑道:“姐姐你又不用胭脂,要那么好的胭脂作甚?” 白宇菲气的揪了一下木星辰的小鼻子:“是好东西我为什么不要?我留着送人不行吗?” “哎呀,菲姐姐,你把我的粉都蹭掉了!”木星辰跺着脚抱怨,“母亲还命我在这儿迎客呢!” 门前嬉笑一团。 第283章 木氏姐弟 各家夫人小姐以及年幼的哥儿们都过了垂花门,来到木府的第二进院子里。而种有千瓣莲的池塘就位于院中正西侧。 吴岁宁看着这木府的布局,有些微微地讶异,讶异于这木家应是特地拆除了院落中的西厢房,只在雪白的墙壁旁留下一条宽宽的长廊。 而那本该建有西厢房的空地上被挖了一池长有荷叶开着荷花的水塘,且这水塘之中不知布置了何种机关,竟有那活水源源不断地循环涌入。 汉国虽不像前朝那般打压商贾,但对于商贾的住宅依旧是有规制的:像三进以上的宅院只能是达到一定品级的官员才可以居住;而这商贾之家,哪怕家主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其所居住的宅院也不能深过三进。 木宅就是三进。 吴岁宁知道那木老夫人有三儿二女,按照惯例,木老夫人家的三位公子应该住在这中院的东西厢房,小姐及丫鬟们则是住在第三进的后罩房。 如今木家拆除了西厢房,那他家的那些公子儿郎们的房屋数量,够吗? 似乎没有人在意这划给千瓣莲的地皮本该属于木老夫人的次子和三子,几乎所有人都被那奢华瑰丽的名贵莲花吸引了心神。 千瓣莲,花如其名。其花瓣重重叠叠密集近千瓣,其花头硕大若海碗,其颜色是墨紫红粉浓淡相彰。盛开的千瓣莲奢华美丽得让人迷醉,甚至让这容纳了八九家客人的小院静了那么两瞬。 吴岁宁与白宇菲同坐在西侧长廊处的小几处吃着茶点赏着莲花,听着白宇菲跟她聊着这西南边境的风貌人文,倒也觉得有几分雅趣。 往来于各桌正学着招待客人的木星辰很快拉着一位跟她年龄相当的少年郎来到了她们这桌。 少年郎有细长而鲜明的眉眼,穿着一身月白色罩纱罗的广袖长袍,透过那薄薄的纱罗可以看到那白袍前胸至衽裾处用墨写了几句诗。 吴岁宁不觉多看了两眼。 白宇菲替吴岁宁问出了口:“星汉你这袍子上怎么还写了字?” 少年郎有些腼腆,一双笑靥处晃出一对儿浅浅梨涡:“是三哥写的。” 木星辰已经开始给吴岁宁介绍了:“宁姐姐,这是我的双生弟弟木星汉。你快看看,我们两个,谁长的更好看?” 吴岁宁想,这边城的女子果真如传言般天真热烈,她和这木星辰也就不久前见过一面,再见的时候这小姑娘对她竟像是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一般,什么话儿都敢讲。这若是在京城,木星辰这样问她“吾与吾弟孰美”定是要被人诟病浅薄以及让人误解她这是要为难吴岁宁的。 白宇菲再次给吴岁宁解围:“是你是你是你,你最美了。跟自己的弟弟也要比个上下,你羞不羞啊木星辰!” 木星辰不觉得羞,反倒对着白宇菲扮了个鬼脸:“武有高低技有深浅,那美也可以分个上下啊。我不羞!宁姐姐刚认识我和星汉,眼睛最为清亮,她说的我才信!” 木星辰的双生弟弟木星汉也给吴岁宁解围,先是腼腆地对着吴岁宁施了一礼,道了句“宁姐姐好”,又对着木星辰道:“四姐,你自然是比弟弟好看的。你不要这样追问宁姐姐……” 木星辰仿佛这才意识到吴岁宁是京城贵女,比不得她们这些边陲人士口舌自在,因此歉意地冲着吴岁宁吐了吐舌头,又对着木星汉哼道:“就你是个细致人儿。” 吴岁宁心中却是一动:这木家总共五个孩子,听这木星汉嘴里说过的三哥四姐什么的,似乎是……男女连序…… 这汉国向来都是男女各自排序的呀。 第284章 我不是爱八卦我只是为了让你了解的多一点 这木星辰活泼归活泼,热情归热情,却不是那种扰人的性子,和吴岁宁白宇菲高高兴兴地聊了几句后又拉着她的弟弟跑远了。 吴岁宁把刚才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白妹妹,咱们益州城的习俗是兄弟姐妹一起排序吗?” 白宇菲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又明白了吴岁宁指的是什么,饮了一盏莲叶茶后解释道:“单他们木家这样。他们木家从商,女儿家也会当男儿郎来培养。哪个孩子能撑得起生意那木老夫人就会把产业多给这人一二。所以在这木家男女连序,只论长幼不分男女。” 说罢,白宇菲又想了想,才压了压声音跟吴岁宁继续介绍道:“听说这木家长子,也就是他家排行老二的那位,因为没拿下木老夫人看中的胭脂材料,被打发到了北边苦寒之地种香木去了。” “哦。”吴岁宁也叉起一片软炸莲花,品尝开来。 白宇菲为了让吴岁宁快速地融入她们益州郡,坚持介绍道:“岁宁你知道吗?那位木老二的媳妇都快临盆了,木老夫人还是把木老二给罚走了。要我说这位木老夫人真的是位手腕儿硬的。” “哦。”吴岁宁又捏起一片荷花糕放入口中。 因为彭将军和白宇苏的关系,这白宇菲算是吴岁宁来到这益州郡交好的第一位本地朋友。吴岁宁很喜欢白宇苏这种精气神很飒执行力很强的女孩子,而且和白宇菲相处的多了,吴岁宁学会了舒适地偷偷懒。 此时的吴岁宁正在言语回馈上偷懒,却被白宇菲掐了把腰上的软肉:“现在不许做冷漠的你!装回你之前善解人意的样子!不然我会觉得此时的我像个长舌妇!” 正在喝茶的吴岁宁差点呛到,忙放下杯盏一脸真诚地回道:“白妹妹,要是这益州郡没有你,姐姐就会闭目塞听了,白妹妹一定要继续讲。” 白宇菲满意了,又换了种莲芯茶饮了一口,去去火,继续八卦道:“刚才那木星汉袍子上的字你看到了吗,你应该看得懂写的如何反正我是看不懂。这题字的木家老三,就是这木老夫人的第二个儿子是咱们西南这块儿出了名的风流才子,据说他写的词儿曲儿的被很多名伶声姬抢呢~” 吴岁宁回馈:“哇……” 白宇菲:“而且那木老三长得俊的很!我只见过他几次,每次一看他的眼睛就觉得魂儿都被勾了……” 吴岁宁专心回馈:“哇……” 白宇菲叹了口气瞪了吴岁宁一眼,然后抓起一条荷花百合卷狠狠撕了一口:“你还是做回冷漠的你吧。” 吴岁宁难得地拿着帕子掩唇一笑,就听到白宇菲继续嘟囔道:“不过,这木家的子女长得怎么都那么标志呢?也不知道那位木老爷得是什么神仙般的人物。” 白宇菲咽下清脆鲜嫩的荷花百合卷,突然眼神失焦直直地呆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地悄声问吴岁宁:“这木家老大从未露面过,不会是因为……独独她一个人丑吧。” 第285章 宴散 这菡萏宴从上午持续到傍晚。木家除了安排了与这菡萏宴应景的午食茶饮,还请了从东处楚城而来的擅唱男伶于这池畔清唱。男伶袅袅似水的歌喉让在宴的客人们如置钧天,再次被“美”之一字沁入了心脾。 一时之间,雅致非凡,宾主尽欢。 归家的时候,彭子征竟然来到木宅接吴岁宁了,吴岁宁看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骑着高头大马独自前来的彭子征,不知道他说的“过来接她”有什么意义——当随行护卫吗。 又来到门前送客的木星辰捏着吴岁宁的胳膊,语气怯怯小声问道:“宁姐姐,这就是姐夫啊,真吓人……” 一同准备离开的白宇菲用手指头点了点木星辰的额头:“怎么就吓人了?彭将军那是周身的英雄气势,你要这么说,那些保家卫国的兄弟们可会伤心的。” 木星辰又往吴岁宁身后躲了躲,不满道:“菲姐姐你给我扣大帽子,说都说不得了吗?人家就是觉得吓人嘛!” 白宇菲扶额,直接把木星辰从吴岁宁身后拉了出来,一直把她拉到了彭子征跟前说道:“来来来,多看两眼就不觉得吓人了。” 木星辰低头勾首,仅抬眼瞟到了彭子征的胸口就吓得像只小兔子一样跑了。 彭子征一脸懵逼:“菲姐儿,你干嘛呢!” 吴岁宁也走上前来,问白宇菲:“怎么反应这么大?小姑娘家家的胆子小很正常啊!” 彭子征知道了前因后果,才恍然大悟,微扬了一下下巴,让视线看的更远一点,就见那木宅蛮子门后晃出一角粉嫩的裙裾。 彭子征摸着已经光溜溜的下巴,不解道:“胡子都剃干净了,还吓人?我可比白宇苏看上去干净和善多了。” 白宇菲怒目瞪他:“彭将军!” 白宇菲,是个哥控。 可是她那个哥哥白宇苏长得的确凶神恶煞了点,满脸的络腮胡,一双大眼一瞪气势骇人。也不知是不是因得这个原因导致这白宇苏年至二十五还没说下一门亲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白宇菲听到木星辰说武官吓人整个人就炸了的原因。 彭将军又勾头看了看那门后粉色的裙角,吴岁宁注意到了,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冷笑:“好看?” 彭子征点头:“好看。赶明儿我也带你去置办一套粉色的夏衫,我还没见过你着粉衣呢!” 吴岁宁撇嘴,抬脚上车:“走了。” …… 木宅正厅,木老夫人抚着怀里的狸奴,点头道:“彭子征那等男子最是容易逞保护欲了,辰辰做的不错。不需要主动去迎合,跑掉反而更能引起追逐。” 说罢又看向木星汉:“阿汉就没和那吴岁宁多说上两句?” 木星辰抢着答道:“那吴岁宁可够端着了,我明明看她多看了几眼五弟的衣衫,却愣是一句不问三哥的事儿。” 木星汉依旧乖巧:“让母亲失望了。” 木老夫人目中含笑,安慰道:“阿汉性子纯善,隐有君子之风。做你自己就好。” 此时门外传来清亮的男音:“母上大人,全家怎么就五弟可以做自己?您还说您不偏心?” 第286章 粉色软弱,我不喜欢 进来的男子穿得一身火焰般艳红纱衣,轻柔飘逸的繁复纱裙却卷着一股侵略感。 他进了屋后规规矩矩地给木老夫人行了个礼,然后眼含深情笑意,问木星汉:“怎么,哥哥给你的衣衫不够美?” 木星辰木星汉齐齐对着木月皎行礼道:“三哥。” 木星汉又回复木月皎道:“是弟弟愚鲁,没能穿出这身衣衫的出尘脱俗。” 木月皎唇色艳艳,却笑得唇角歪歪,可是这本该不羁的笑依旧带着莫名的深情。 他抬手揉了揉木星汉的脑袋,又问木老夫人:“娘,您想要那吴小姐直接跟儿子说呀,干嘛难为五弟。” 木家这五个孩子,只有木月皎固执地喊木老夫人“娘”。 木老夫人微笑:“日后再说。” 木月皎对木老夫人眨了下眼:“好呀。” …… 彭子征向来言出必行,第二日一早便敲了吴岁宁家的大门。 吴岁宁刚刚吃罢早食,正坐在房中让冷画给她梳上兴起在益州年轻女子间的随云髻,就听到小丫鬟阁外传话,说是彭将军来了。 吴岁宁吩咐秋光出去让彭子征在花厅等上一会儿,又让冷画给自己浅浅上了个妆,最后择了一身浮光橙色的外衫走了出去。 彭子征上前就拉吴岁宁的手:“走,咱们买衣裙去,我下午又要回军营了。” 吴岁宁甩他的手拒绝:“彭将军,我从不穿粉衫,而且我不喜欢粉色。” 彭子征回身皱眉不解:“为什么?多好看啊!你没穿过怎么知道自己不适合穿粉衫呢?” 吴岁宁移步走到桌椅处,款款坐下,沉静纠正:“将军可以好好回忆回忆,好看只是因为木星辰穿得好看罢了。粉色柔弱,我不喜欢。” 彭子征也坐了过去,一副思考样儿。 站在吴岁宁身侧的冷画暗暗为彭子征捏了把汗,心想:这彭将军不会是真的开始回忆那木家小女儿了吧?这可怎么是好?小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 吴岁宁面上没有一丝丝不高兴的迹象,反而噙着笑,眉眼放松地看着彭子征。 彭子征突然一个击掌,说道:“师妹说的对!那粉色果真不好看!我想了想那木家小女郎,果真是一副忸怩胆小的样子,那弱的,跟我打个喷嚏都能吓死她一样!” 冷画松了口气。 秋光憋不住“噗嗤”乐了一下。 而吴岁宁神态未变,依旧惬意地摇着手中团扇。 “那师妹上午想做什么?我只能陪师妹一上午了。” 吴岁宁摇着团扇,望着花厅外各态奇石堆出的景致,问道:“彭将军力气怎么样?” 彭子征很骄傲:“不说能拔山,但也能举鼎。” “那今儿上午将军帮岁宁搬几块小石头吧。岁宁被这几块石头烦扰许久了,一直找不到有力量的男子帮一帮岁宁。” 彭子征还教育吴岁宁呢:“师妹你聪慧归聪慧,却也着了眼前无风景的道儿。你也知道我的惯用兵器是那柄重刀,想想这个也知道找我就行啊!” 吴岁宁对着被秋光带去园中彭子征的背影,撇了撇嘴。 第287章 铁骨铮铮彭子征 虽说园中置石是很多庭院布置中必有的设计。但此处宅院的前主人显然有着癖石之风,院子各处都有孤、对、散群置放的奇石。这花厅是临水而建,抬眼处本该看到一池荷莲,但吴岁宁却只能看到一池三山。 彭子征搬走了园中几块玲珑剔透却巨大的太湖石,也觉得有些热,因此直接脱了衣袍,只穿得一条束腿裤子开始继续搬那剩下的石头。 又有小丫鬟过来禀报:木家五小姐来了,说是给小姐带了木家最新的胭脂膏子。 吴岁宁看着园中光着膀子踏实卖力的彭子征,笑了。 “请进来吧,给木小姐指了路,让她自己过来。” 小丫鬟走后,秋光不解:“这样木五小姐会不会觉得咱们轻慢了她?” 吴岁宁依旧微笑:“有人带路的话,我怕影响了木小姐的发挥。” 冷画接着小声询问:“要不要提醒一下彭将军,穿上点儿衣服?” 吴岁宁笑盈盈地看了冷画一眼:“不必。” 不多久,还穿着那套粉色裙衫的木星辰就在小丫鬟的指引下走了过来。 然后,吴岁宁摇着团扇,好整以暇,看着下面的木星辰和搬着石头的彭子征走了个对过儿,然后木星辰像片花瓣一样飘零跌倒,挡住了路的中央。 还在抱着一块巨石的彭子征似乎对着地上的可怜人儿说了句什么,然后迈步从木星辰的脚腕处跨了过去…… 从人家姑娘的脚上,跨了过去…… 吴岁宁又撇了撇嘴,好像很失望的样子,然后对着冷画说道:“去接应一下木五小姐吧。” 冷画下去后,秋光震惊开口:“这木家的是想……” 吴岁宁食指轻触唇珠:“嘘。” 冷画没把木五小姐请上来。 她过去的时候倒在地上的木五小姐眼泪还在扑扑簌簌得落着,红红的眼周衬得那张脸愈发的惨白。 冷画弯腰将木星辰扶起来后,木星辰只是将带给吴岁宁的胭脂膏子往冷画手中一塞,告了个罪,然后跌跌撞撞却步伐飞速地逃离了这里。 冷画又回身抬头看吴岁宁,就见自家小姐依旧是摇扇端坐,没有其他动作。因此冷画也没去追那木五小姐,拿着胭脂膏子回到了花厅,且一脸担心地问道:“小姐,她的胭脂能用吗?” 看来冷画也看出问题了。 吴岁宁不怕:“下次见娇娘的时候,记得带上,让娇娘看看。” 冷画点头应是后,去找匣子好好收着这手里的膏子了。 彭子征在那木星辰走后才回到花厅小院,且穿戴了整齐。 他没有继续搬石头,而是上了几个台阶找到厅前观景的吴岁宁,皱着眉头道:“师妹,这个小姑娘是不是有问题?” 吴岁宁:“哦?” 彭子征说出自己的推测:“这木家虽是商户,却也是金银累万。可这木家的小姑娘怎么连着两天都穿了一样的衣服?我现在看那粉色真觉得晦气。” 吴岁宁失笑:“你晦气什么?” 彭子征的理由很充分:“粉色软弱啊!我堂堂大汉归德将,镇守西南,要的是硬骨头。总用一些让人软弱的玩意在我跟前晃,还不晦气吗?” 吴岁宁语滞,半晌后“夸”彭子征道:“将军真是,铁骨铮铮……” 彭子征得意了:“那是!” 吴岁宁:…… 第288章 岁月迁延,方识全人 吴岁宁抬眼看了看下面小院子里剩下的三块古朴苍劲的黄石,问彭子征:“剩下的石头,将军可是搬不动了?” “怎么可能!”彭子征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神色,继续说道:“我是先和你说一下那粉衣服。” “哦,”吴岁宁垂眸想了一下,鉴于眼前这位的良好表现,她还是决定给他说明白了:“木家的确是家财万贯,木家的女儿也的确不缺几身各式各样的衣裙。木小姐穿上昨日引起将军张望的衣衫,岂不会更让将军容易记住她?” 彭子征皱眉:“我记不记住她的,关衣服什么事?她岁数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是看不起本将军的眼神吗?” 吴岁宁无奈打断他:“将军!那只是木五小姐的小女儿心思罢了!” 彭子征仅仅愣了一息,随即哈哈大笑道:“那丫头片子在勾引我?!” 吴岁宁夸他:“将军人中豪杰,当世英雄,被姑娘家惦记上也是应该的。不过,刚才木小姐跌倒的时候,将军对她说了什么?” 彭子征的重点落在吴岁宁的夸赞上:“哦,就是说她挡道了。师妹你真觉得我还不错是吧?” 吴岁宁及时止住自己想撇的嘴,夸道:“自然不错。勉强配得上我吴岁宁。” 彭子征没计较后半句,被前半句那四个字整的热情高涨,立马又扒了衣服下去搬大石去了。 秋光也就憋住了片刻,俯身轻问:“就彭将军这样的……脑子,真是那位纵横沙场彪炳史册的归德将军吗?别是他抢了什么人的功绩……” 吴岁宁捂嘴乐了,然后伸手指头戳秋光的额头:“抢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他彭子征从一个小小的七品校尉能一路抢成个三品将军?彭子征这位大英雄只是一心放在护国安民上,对这些儿女情事不多计较罢了。” 秋光大胆取笑吴岁宁:“哟,小姐您对咱家姑爷的改观不小啊!” 吴岁宁哼了一声,并没因为丫鬟的促狭取笑而脸红:“观人之道,自是尤浅及深,自偏至全罢了。” 午间,吴岁宁让人提前备了饭食,留彭子征吃罢饭后才送其出了门。 “将军,此次休沐匆匆中断,可是边防又有了战事?” 彭子征摇头:“羌人早就破了胆子,只敢来些不入流的小动作罢了。是陛下交代了一些事情,我得去处理一下。” 吴岁宁心中一动,想到匆匆送走自己的父亲,淡声试探道:“朝堂之事都用到边防武将了,可见并非小事。” 彭子征想抬手抚吴岁宁的头发安慰她,却只是稍稍抬手便尴尬作罢,目光回避抿了抿薄唇回道:“哪是什么朝堂之事,别乱想。” 道了别,吴岁宁看着纵马飞驰消失了的彭子征,心下沉重。 没有战事,不涉朝堂,还能有什么事是皇帝需要镇守边防的将军帮他做的呢?总不能是些私事吧?这陛下对彭子征宠则宠已,也只是一位帝王对臣子的驾驭之术罢了,二人之间总不会有什么私人情谊的。 难不成…… 吴岁宁微微叹气:难不成是因为彭子征与自己的这层关系,方便皇帝用着彭子征对父亲下手吧。 吴岁宁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第289章 当时彭子征对木星辰说的话 “秋光,你给娇娘说一下,后来那花园的小厮怎么说的?”吴岁宁坐在罗娇娘家特有的松软靠椅上,让秋光学一学那日搬石头的彭子征对着“摔倒”在地的木星辰说的话。 虽说那日彭子征告诉吴岁宁自己只是说那木星辰挡道儿了。可是附近松土准备移植花草的小厮听到的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家姑爷说:‘啧,衣服碍眼,人也碍事儿,老子搬石头容易吗还遇到个挡道儿的!’然后姑爷直接从那木家吴小姐的脚腕处跨了过去,还嘟囔了句‘果真是好狗不挡道儿’。” 罗娇娘听得是花枝乱颤,连句话都说不连贯,顺了好几顺才娇声问吴岁宁道:“话说你家就这么缺力工,让一个将军去你家出苦力?” 吴岁宁哼了一声:“苦吗?我看他干的挺愉快的。” 罗娇娘笑的贼兮兮:“你不会就是想看你家彭子征光膀子举大石吧!” 吴岁宁神色淡定,唇角傲娇,眸子微斜地瞅罗娇娘:“心怀花意,满目皆花。你若想看,下次彭子征休沐了我带你看。” 罗娇娘一看怎么火还烧到自己身上了,不待掐吴岁宁,就听秋光急着为自家小姐辩解道:“姑娘才不是想看,姑娘那是气姑爷菡萏宴上瞅了那木家小姐好几眼呢!” 罗娇娘再也不娇滴滴笑了,她的笑声爆发地如同群鹅,即便是笑得喘不来气也要出声取笑吴岁宁:“鹅鹅鹅……岁宁你……鹅鹅鹅……还会……鹅鹅鹅……吃醋……鹅鹅鹅……传闻中那位心若冰清目下无尘的吴家长女……鹅鹅鹅……哪儿去了?鹅鹅鹅……” 而吴岁宁脸色黑了又黑,直接罚秋光道:“罚一个月月银,脑壳就这样笨吗?净给我丢人。” 秋光还懵着呢,她怎么了?小姐不是一向爱夸自己伶俐吗? 罗娇娘笑完了匀了气儿,安慰秋光道:“没事儿的,秋光。为了回报你的消息,你家吴小姐不给你的那个月月银,罗小姐我给了。” 吴岁宁仿若没听见这句话,姿态娴静地拿着一只香箸拨着椅边小几上冰碗里的佩兰冰球。 秋光却上前几步对罗娇娘行了个礼,推拒道:“秋光谢罗姑娘疼惜。只是我家小姐罚奴婢自有罚奴婢的缘由,奴婢万不能耍滑逃避。” 罗娇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又看向吴岁宁,小嘴一抿,舌尖轻翘,对着吴岁宁就是“啧啧啧”了一顿。 三人揭过这一话题。 秋光退后后,心下松了口气,也有些埋怨这罗娇娘不懂规矩。要不是她知道这罗娇娘的确是自家小姐的挚友,又是那等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士,她都要怀疑这位罗娇娘在赤裸裸地害她了。 自家主子刚罚了自己,自己就从旁人那儿领了补偿,那这算打主子的脸还是打自己的脸呢? 是觉得她秋光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还是那等吃不得主子罚的人?自己这次若是接了这位罗娇娘的“好意”,那主子眼里的她会不会在下次也会主动接受别人的好意来替别人做点什么背主的事儿? 想到这里,秋光决定回去后还得好好跟小姐请个罪,起码要把自己这次挨罚的原因了解清楚了。 小姐是个好主子,也是位无比聪慧的主子。小姐能为了让自己不被窒息噎死而暴露她的千金贵体(东莱王府乔迁宴那次),也能因为奴婢的一次不忠而永不再用。 第290章 二师姐三师姐,老神棍饿了 至于那木星辰送的胭脂膏子,罗娇娘看了看又嗅了嗅,表示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可以留在她这里待她细细研究一下。 吴岁宁同意了。 午时,周婶子端上了一锅新研制出的鸡绒山药玉米羹,上面铺了一层切得细细的青菜丝儿,吃下去顿觉腹中清爽舒适。吴岁宁和罗娇娘自然组成了夸夸团,对周婶子这个“厨艺天才”夸了又夸。 几人也就刚吃了一半儿,外头的大门被推开了,老神棍健步如飞地窜了进来。 “好饿,诸位师姐,有什么吃的先给我老神棍来点儿。”老神棍边往饭桌这儿奔边嚷嚷,也不等他的两位师姐招呼,一屁股坐在了余下的空位上,端起那剩下的半盆鸡绒山药玉米羹就开始喝。 他喝完了抹抹嘴,还挑剔上了:“这是什么玩意,荤不荤素不素的,喝完嘴里还能淡出个鸟儿来。咱家这是买不起咸盐了吗?” 周婶子一摔筷子,沉了脸。 罗娇娘顺着周婶子的后背,又骂老神棍:“我看出去了两天是被埋盐堆里咸麻了舌头了吧!看我不灌你三天凉水洗一洗你这块老咸肉!” 填了填空肚皮的老神棍这才恢复了一丝丝理智,忙诚惶诚恐地轻扇自己的脸跟周婶子认错:“哎呦三师姐,老神棍我错了。您在乎我这种市井老货干啥,我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夏虫不可语冰,癞蛤蟆吃不上天鹅肉!” 周婶子缓了神色,不跟老神棍一般见识,问道:“这两天你干啥去了?还有时秒,怎么还没到西南?” 老神棍耷拉了双眉,叹了口气:“别提了!我就没见过这般纠缠不休的女子!之前我算的那位一生会嫁九次的女子,竟跑到这儿堵我了,非要让我给她找下那第八任不会死的夫君。还说什么她没了七任夫君都是被我之前的言语给方的!你说这算什么事儿,那是她命里带的啊,我老神棍再厉害也改不了天逆不了命啊……” 老神棍絮絮叨叨一通,把那前血煞堂大小姐绑架自己一事儿埋怨了半天。 罗娇娘一脸八卦:“这才多久的功夫儿,那姑娘已经嫁了七次了?” 老神棍一脸无辜:“她说的呀。二师姐你没看到她见了我的那脸色,跟我杀了她老子似得。” 罗娇娘点头:“你也算间接杀了她爹。血煞堂咋没的?不就赖你吗?” 老神棍惊恐:“二师姐你别瞎说,你这是要让我认下这因果呀!血煞堂被朝廷剿灭是他血煞堂作恶多端!” 罗娇娘挑高眉毛也不看他,歪着脑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周婶子还在关注神偷时秒的消息:“你们是不是也没收到老五的消息?他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老神棍直接伸手掐算了一下,然后一脸轻松地说道:“放心吧三师姐,时秒那儿有彭将军给的任务呢。我算了算,他身上的桃花还亮了亮。甭管这小子,咱们几个里属他会钻营,吃不了亏。” 一直听这师姐弟三人说话的吴岁宁突然插了句嘴:“你们不是一共有六位同门吗?我怎么一直没听起过你们小师弟?” 罗娇娘一脸的无所谓:“他估计又去找大师兄了。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数他爱黏着大师兄,大师兄可烦他了。” 吴岁宁更加好奇:“他找得到你们大师兄的行踪?” “找不到,但耐不住小六滚刀肉地找啊!” 第291章 洛峋碁 被师哥师姐们惦记着的时秒原本在遂国,他去帮彭子征去“取回”一块疑似属于洛家人的玉佩。 前段时日被彭子征捉到的那几个羌人细作里,有个面黑干瘦长得尖嘴猴腮的细作贪生怕死,主动提出要跟彭将军以消息换活路。 彭子征一开始是不想理会的。这批细作都是些底层喽啰,能倒出来的东西多半都是他彭子征已经掌握了的,不会有什么消息能值一条命的。结果那名细作临刑前还是不死心,哭的满脸大鼻涕喊哑了嗓子还在喊:“玉!玉!你们将军他也有的!玉……玉啊!” 监刑的白宇苏粗中有细,觉得听上一听顶多让这细作多活上那么一刻半刻的,并不耽误事儿。因此他止住了侩子手的动作,亲自把被五花大绑的那名细作拎到了彭子征帐内。 彭子征直接训斥白宇苏道:“羌人狡诈且善毒,你拎了他一路没被毒死算你运气好!下去直接领十五军棍去!” 白宇苏二话不说直接出去领军棍了。 可是挨完了军棍的白宇苏并不服气,又直接折返回彭子征那儿打算犟犟嘴,结果一进将军营帐,就见被五花大绑的那名细作正跪在地上被一名小兵投喂食物。而彭子征手上摸索着一枚玉佩眼神直直得在出神。 白宇苏大嗓门问道:“还真有有用的消息?” 彭子征回神,看向白宇苏,封赏的话语掷地有声:“老白,我赏你一栋二进的宅子。” 给白宇苏吓一大跳:“娘的,竟然这么有用?”旋即白宇苏又想起自己挨的十五军棍,嚷嚷着彭子征罚错他了。 这个错彭子征可不认,直接说道:“过则罚,功则嘉。你别把两样儿混成一谈!以后做事儿的时候周全着点!” 白宇苏还打算把憋了一路的犟嘴话儿说一说,却被彭子征直接挥手赶了出去。 白宇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彭子征的眼睛格外的润泽光亮,跟被泪水浸润过一样。 “不可能!”白宇苏边摇头边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将军可不是软蛋,不可能会哭!” 彭子征的眼睛是真的氤氲了。 那个细作描绘的那块玉佩,是属于父亲的,属于他们洛家人人手一块的洛家玉。 而彭子征也就是洛冰河的父亲,就是那位失踪了十一年的洛将军——洛峋碁。 据那名细作讲,十一年前他还是一个跟着羌匪四处流窜抢掠的半大小子。他们掠至一家羌民破屋的时候,在外围扫尾的小细作在那家屋后堆得高高的草垛里翻出一位搂着两个羌人小孩的大汉。 大汉“贿赂”了小细作,递给了小细作一块磨掉了花纹的白色玉佩。 然后大汉和两个孩子活了命,小细作也有了卖出这块玉佩得来的银钱傍身。后来他起了脱离了羌匪窝的心思,又几经辗转,最后吃上了羌国的吏饭。 彭子征听那细作对十一年前草垛中的大汉的面貌描述,与印象里那位聚少离多的父亲的面貌有些对上了,尤其是那细作说了,此人右边眉头里长得一颗米粒般大小的胭脂痣。 是父亲。 父亲,还活着吗? 活着的父亲,为什么不出现? 第292章 可怜的时秒 远在遂国的时秒早就把将军要的那块玉佩搞到手了。 不是彭子征要硬抢,是那得了玉佩的遂人任凭彭子征的人出多高的价钱都不卖那玉佩,万般无奈间彭子征只能找了时秒出马。 可是时秒在赶往西南的路上被一小妇人劫了道儿…… 那小妇人身上穿了一席黑色且滚了红边的礼服,虽说她头上并没什么凤冠喜帕,但她身后的红轿子和立在轿旁扎着红腰带的几个轿夫都表明今天是这小妇人的正日子。 被绊马索绊落在地上的时秒很吃惊,心想如今这当山匪都得这样勤勉的吗?大喜的日子里还不忘别梁子做活? 时秒站了起来,想跟对方对上几句黑话表明大家是一个道儿上的,结果没等开口就有一扎着红腰带的瘦高个晃了过来,一巴掌就把时秒推转了一圈儿,再然后一把扯下了时秒的裤子。 时秒反应很快,飞速提起落在腿弯下的裤子展臂退着就飞了起来:别他妈的对黑话了,这群山匪估计他妈的选压寨相公呢! 他时秒好不容易搭上了公门中人,还是堂堂归德将军彭子征,他时秒傻了才会选落草为寇! 可是时秒在这条山坳路上飞了不足半里地,就被一张大网给罩了下来,网子里的时秒对着走过来的这位也就过了二八年华的小妇人劝道:“妹儿,你看你多标志多水嫩的人儿,无论翩翩少年还是魁梧壮汉不都得可着你选嘛!干嘛找我这种又丑又挫貌侵郎?” 谁知那小妇人冷笑一声,嗓音低沉且带着粗狂:“你以为老娘没选过?” 然后那小妇人对跟在一旁的瘦高个儿点评道:“不是傻子,还会轻功,还会说点文雅词儿,优秀!极品!绑回去拜堂!” 时秒都傻了,完全忘记揭指缝儿间贴着的那片软刀片了。 他时秒优秀?他时秒极品? 虽说他时秒的真实能耐的确可以配得上这俩词儿,可是从没有人打眼一见他就开始这样直白且不吝地夸呀……时秒都想找面铜镜照照自己的脸了,不会是这段时间他那平凡的五官面相变了吧…… 没等时秒飘飘然完毕,他已经连人带网被扛了起来。然后被扛着的时秒刚转过一弯儿,就看到路过的山根树丛间躺着一个也穿着黑色滚红边儿礼服的壮汉。 时秒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听到那个低沉粗狂的女声儿吩咐道:“把他送医馆去,听说这子孙根断了也会死人的,我可不想给自己身上添什么杀孽,本来这日子过得就倒霉!妈的!” 时秒:草!是黑寡妇! 一个小小的匪窝自然困不住神偷时秒,诏狱都不曾困住过他,何况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匪窝呢? 可是……可是……时秒被绑了的第二天才逃出那匪窝,第一天他被下了软筋散。 时秒这一路潜逃一路流眼泪……他为什么第二天才逃……他为什么不在第一天狠狠心拿烛台扎自己的几个疼痛大穴然后赶紧逃跑…… 他为什么……要等到第二天…… 时秒为什么伤心流泪又懊恼呢?因为那女山匪实在是雷厉风行,按头拜堂后就洞房了…… 他时秒,逃脱术天下第一的时秒,盗术天下第一的神偷时秒,清清白白过了三十一年的无痕先生的五弟子时秒,被一个小妇人给强-暴-了-…… 第293章 她就是我娘 时秒忍住破了童子功的悲伤,边躲着那女土匪的小喽啰们的追捕边憋憋屈屈地往益州郡跑。而与此同时,他那个消失了许久的六师弟叶尘正以承恩公府家养杂耍伶人的身份与国舅爷一家子软禁在府内。 但叶尘不是真的被困住了,他有大师兄给的“门路”。 承恩公府的第二进院落里那棵老梨树底下有个猫洞,而专守这个猫洞的那位金吾卫是大师兄打点好的自己人。 为什么是猫洞呢?因为它比狗洞还小…… 叶尘边施展缩骨功边在心里对那位龙椅上的天子骂骂咧咧:这猫洞还专门派个金吾卫守着干嘛?害得他每次出去都得搭上半两银子作为那金吾卫的茶水费!是不是那皇城里吃干饭的纨绔子弟太多,所以那小皇帝硬是给安排了这么些个可以尸位素餐的职位? 心里骂咧咧,出来后却还得笑咧咧,叶尘递上半两碎银眨着大眼睛崇拜道:“谢大哥,日日夜夜地守着这里,真是辛苦了!小叶子就做不来这个活儿,还得是谢大哥你呀。” 易容了的谢阿丸面无表情地接过那鼻嘎般的银子,面无表情地把银子扔进荷包,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守着猫洞。 叶尘走远后才敢咬牙气愤:收银子还不高兴着点儿?跟嫌钱少一样。 谢阿丸:对,就是嫌。 要不是皇帝让他在这儿演,他肯定在这小白脸递给他鼻噶儿的那一刻抽刀宰了这叶尘。 右金吾卫将军谢阿丸,还没被这么贱的贿赂价格羞辱过。 叶尘按照大师兄给的地址钻进一处山间茅庐,然后立马眼含喜悦蹦跳着奔向案几前端坐的白衣师兄。 大师兄今天的脸色比前段时间好多了。 叶尘坐在大师兄对面,顺手拨拉了几下案几上的古琴,同时雀跃开口道:“大师兄,这次这么这么快就找我啦!” 刘顼含笑:“承恩公府上吃的还好?” “吃的是真不差,还没什么事儿干,要不是想着还得钻那猫洞,不能辍了锻炼,师弟的筋骨都要僵硬了!” 刘顼继续微笑,信手拨出一段古曲,问道:“可是恼了师兄让你钻那猫洞?” “不是不是不是!”叶尘急的直摆手,“我是说多亏了师兄让阿尘避免流于疲懒呢!” “国舅夫人,心情可还好?吃东西如何?每日里还是多静少动吗?” “我看那赵夫人挺平静的呀,而且这些我每日的信件里都有写呀!”叶尘很是困惑,紧接着又有些醋意,“大师兄,你怎么这么关心那国舅夫人啊,您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这可不行哈,贵族夫人们虽说保养得宜,但年岁上终究是差的太多了,她都能当你娘了!” “铮!” 弦断。 叶尘讶异低头,紧接着耳朵里飘进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她就是我娘。” 叶尘猛地抬头。 刘顼眼中波涛汹涌,嘴上的话却说的云淡风轻,这让刘顼的整个面容都带有一种割裂扭曲般的气场:“所以,阿尘,你要为师兄守好我娘。” 第294章 母子相见 刘顼从叶尘的每日信件里得知,自己的亲娘在被软禁后非常的平静,只是和赵国舅分了房。 与之相比,赵国舅的日子却过得颓废至极。 赵国舅原本只有一位姨娘,多年来也是比较自爱且与国舅夫人琴瑟和鸣。可是被软禁后的赵国舅竟然开始连番给府里的丫鬟开脸了。 短短二十日,赵国舅就抬了五名通房丫鬟,然后困于房中,饮酒寻欢,没个清醒的时候。 其实在赵国舅给第一名丫鬟开脸的时候,刘顼就通过叶尘知道了此事。 因为涉及到了偷天换日这种事儿,刘顼并没有在承恩公府内安插监视的探子。虽说能直接听命于皇帝的探子肯定都是忠心不二的,但是他们忠心的到底是刘顼还是皇权呢? 刘顼不敢细想。 他天潢贵胄的底气已然消散。 他不是真龙。 他只是个小偷。 “我娘她,这段时日里去过佛堂吗?”刘顼没管叶尘的震惊,继续问道。 “啊,这个……似乎没有吧。回去我注意一下?” “不用了……”刘顼闭了闭眼,“估计我娘知道了……” 承恩公府的小佛堂里供着承恩公夭折长子的牌位。因为是夭折,所以他的牌位不被允许放入赵氏祠堂,于是爱子心切的赵夫人就单辟了座小佛堂,每日里都会给她的长子点灯、上香、放上净水和供果。 娘亲不再去小佛堂,说明她已经知道了承恩公府被软禁的真正原因。娘亲知道自己还活着……所以,娘亲才会如此的平静;所以,娘亲才会和承恩公分了房。 叶尘能感受到一向心如幽海静水深流的大师兄内心正在汹涌,向来稳若泰山的气场变得杂乱。他很恐慌,他爱那个万事有度的大师兄,他爱那个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的大师兄,他不想让大师兄这样,因此他急切地开口道 :“大师兄,我把赵夫人带出来?” 刘顼笑了。 他抬手摸了摸比他还大上四岁的叶尘的脑袋,说道:“好。” 刘顼有些冲动,又想了想说:“亥时,你带赵夫人从后门出来,我让谢大人接应你们。”然后刘顼掏出一条明黄色的帕子递给叶尘道,“把这个交给赵夫人,她会跟你走。去吧。” 只有帝王才可以用明黄色。 但作为江湖浪荡子的叶尘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在意,直接揣上帕子,回去钻猫洞了。 刘顼还在这草庐中坐着,用这仅余六弦的残缺古琴拨弄了一曲残缺而又苍凉的古音。 …… 叶尘把赵夫人带进草庐的那一刻,刘顼此生第一次有了木僵的感觉。赵夫人眼含热泪,伸手向前,颤抖的嘴唇中呢喃着两个字:“我儿……” 听到这俩字的刘顼感到一股汹涌的酸涩感急速灌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强压着情绪,转头看向叶尘说道:“六师弟,你先出去。” 叶尘迅速地离开,留给这对十七年未见的母子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 刘顼挪步迎向赵夫人,弯膝就要跪。赵夫人紧走上前阻止了他:“我儿,你不能……你是皇帝!” 刘顼四肢百骸中的所有酸涩之意在那一瞬间灌入他的双目,从小便“没娘”的刘顼,终是哭了…… 第295章 我儿就该是个纨绔 刘顼看着并不陌生的赵夫人,她虽然眼睛泛红,但那张脸依旧是白皙明媚的。刘顼一直知道国舅夫人是个善良且明媚的夫人,也知道她对自己长子那连绵十七年不间断的爱。 可是刘顼跟国舅夫人相认的第一句话却是忐忑地询问:“娘亲可否怪儿子软禁了承恩公府的人?” “不会!”国舅夫人斩钉截铁,“软禁的好!他们赵家干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儿,我儿不能被他们再害一次。我儿必须得关着我们所有人,万不能从承恩公府中走漏出一丝风声……” 刘顼的胸腔中再次弥漫了酸涩。 这就是娘,这就是母亲,这就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危宁可困住自己也不让自己儿子有一丝丝风险的母爱。 他刘顼其实一直被母亲爱着啊! 赵夫人还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刘顼,往日面圣的时候她遵循礼法从未这样直视过这个孩子,感受到的也只是庄严肃穆的龙威。如今她用眼睛细细的描绘着刘顼的面容,看他雪白的肤色,看他厚重的发量,看他深邃而上挑的眉眼,看他唇线清晰笑起来却微微左歪的唇角……此时这位当了三年帝王的孩子眼神不再犀利如鹰,而是漫着忧郁如稚鹿,赵夫人忍不住抚上刘顼的鬓角,说道:“我儿,你长得跟娘想象的一样……” 然后赵夫人就开始絮絮讲述她怀上刘顼时的喜悦,讲述还在她腹中时的刘顼是多么的乖顺懂事儿,讲述当时她摸着隆的高高的腹部的时候刘顼用小脚对她做的回应…… 赵夫人是爱她的每一个孩子的,但她的第一个孩子又的的确确最牵绊着她的心,那是她第一次成为了母亲。 “我儿,当皇帝,是不是很辛苦?”赵夫人问。 所有人都艳羡那张龙椅上的权利,只有自己的母亲会心疼坐上那张龙椅的自己会不会很辛苦。 刘顼轻轻“嗯”了一声,头一次跟人表现出身为皇帝的疲惫:“很辛苦。很累。儿子从五岁起就要寅时刚过便起床。当了皇帝后每日里也是批不完的奏折,防不完的人心,平衡不完的朝中势力。” 赵夫人又拿着帕子开始盖眼睛,帕子下发出的是闷闷的咒骂:“天杀的赵家人!想瞎了心的赵家人!我儿本该是悠闲富贵的少年郎啊!我儿本该可以斗鸡走狗锦衣玉食嬉笑怒骂恣意风流的少年郎啊!现在我儿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啊!你打小就要扮成个老成样儿,都没在娘怀里滚一滚,呜呜呜,天杀的赵家人!” 这话反而让刘顼笑了:“娘亲,您是想让儿子长成个纨绔吗?” “怎么不可以!”赵夫人理直气壮,“你甭管那赵家是什么地位,就说你外祖家也是旺盛了数百年的琅琊世家王氏嫡系,可比那突然冒出来的狗屁赵家尊贵的多了。你当个纨绔怎么了?我儿就该是个纨绔!” 刘顼被自己亲娘这番理直气壮给逗笑了。 这就是母亲吧,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儿子怎样都好,只要过得自在,只要过得富足。 第295章 皇帝想八哥了 刘曙和李宝儿在皇陵中待了三天,正准备走的时候竟然接到皇帝的口谕:宣东莱王刘曙及东莱王妃李氏觐见。 李宝儿对这句“李氏”的称呼很不习惯,刘曙却被那句“东莱王妃”愉悦了整颗心。 传旨太监让人把属于王爷王妃规制的华丽常服交给牡丹,又笑着解释道:“陛下知道王爷王妃轻装游历一路风尘,特命奴才给王爷和王妃带了换洗的衣冠鞋袜。因得陛下备得是家宴,所以给王爷王妃备的是常服。” 刘曙有些不习惯自己这位九弟对自己的热情,甚至生出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猜忌。 可是刘曙不能抗旨,因此他只能回去沐浴更衣以便随着外面等候的传旨太监一同回皇宫赴那皇帝的家宴。 刘曙刚脱去衣衫坐进浴桶,就听到“咚咚咚”三下敲门,然后李宝儿的声音响起:“刘曙,我第一次进宫有些害怕,你给我讲讲宫里的规矩呗!我进去啦!” 刘曙让一旁侍候着的小太监拿过浴巾准备擦干了好披上袍子,那李宝儿已经不请自入了。 身后还跟着牡丹。 刘曙赶紧往浴桶深处坐了坐,又把漂在水面的花瓣往身前拢了拢,让屋里侍奉着的几个太监全都出去,才脸蛋红红地问道:“宝儿,你怎么没沐浴更衣?” 牡丹垂着眸子,李宝儿则高高兴兴地打量着刘曙修长脖颈下流畅而平展的肩部线条,吹了个哑巴口哨故意发表了一番调戏言论:“刘曙,你是不是故意没阻止我进屋儿,想让我看你洗澡?” 刘曙耳朵也红透了:“乱讲!你耍流氓啊李宝儿!我也没想到你能直接进来呀!” “昂哼,这不着急嘛,粗鲁了粗鲁了。”说完这句,李宝儿做出一个更为粗鲁的举动,她跨步向前,搬了把凳子坐在浴桶旁边,双臂搭在桶沿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刘曙的眼睛小声问道:“是不是鸿门宴?” 刘曙又往下缩了缩,连半个下巴壳都埋入了水中,桶内的长手长脚憋屈地难受,但他还是做不到大大方方地让李宝儿看到他赤裸的上半身:“你就因为这个过来找的我?” 李宝儿一脸天真:“不然呢?我还能是真的过来看你洗澡?在你眼中我是那样肤浅的人吗?” 刘曙嘟囔:“也不是不能肤浅。” 李宝儿被刘曙的嘴硬给硬笑了,她直接伸手入水把刘曙埋进水里的半个下巴抬出来,嘲笑道:“小老弟别光打嘴炮啊,不怕我肤浅你倒是站起来呀!” 刘曙做了个欲要起身的假动作。 李宝儿泰然冷笑:呵呵哒,姐姐我擞音上鉴赏过多少擦边儿男, 还治不你这个纯情男大? 刘曙的红蔓延到脖子根了。 大哥就是大哥,抗不住,我刘曙真的抗不住…… 李宝儿还记得自己的正经事,不再调戏刘曙,又问道:“你不是说你跟你那九弟不熟吗 ?他怎么突然邀请你吃什么家宴?还有他消息这么灵通的吗,还知道咱们在皇陵?” “其实一直以来,陛下都有派探子监视我。只是数月前青松说陛下突然把人都给撤了。至于究竟为什么让我进宫,我实在是无法揣测。”刘曙顿了顿,又补充道:“揣测的方向很多也很少。” 李宝儿知道刘曙说的“多”和“少”是指什么,但她还是努力往“少”的那个方向归拢:或许,那皇帝就是单单纯纯地叙叙兄弟情呢? 第296章 又是上班又是加班 皇帝不是找刘曙叙兄弟情的。 皇帝是找刘曙当牛马的。 不光是刘曙,连李宝儿听到这位小皇帝说出的话都差点掏掏耳朵以为自己是幻听。 “八哥以后别乱跑了,平日里上罢朝就陪朕去御书房学点朝政之事,这江山是我们刘家的江山,朕需要八哥。” 这是什么两级反转! 说好的盯梢王爷呢?说好的时刻准备着揪刘曙谋朝篡位的小辫子呢?这特么的真的不是狗皇帝钓鱼执法吗? 刘曙停箸跪下:“请陛下收回成命啊!臣不行!臣做不到啊!” 开什么玩笑,这话的意思是他刘曙以后不光要上朝还要加班!他刘曙就没想过这辈子会干这样的事儿!他刘曙如今守着媳妇的日子不香吗?! 李宝儿还坐在饭桌上,悄悄抬眼儿瞟皇帝的神色。 皇帝挂着一脸的轻松,可他身后的布菜太监却瞟着李宝儿冲着地面努了努嘴。 李宝儿福至心灵,忙也起身陪着刘曙下拜,谁成想没让刘曙平身的皇帝反而先免了李宝儿的礼:“皇嫂不必多礼,坐下接着吃吧。桌子大,喜欢吃什么直接让福成给你端过去。” 李宝儿内心感动且无助,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啊!面前这位男高男大岁数的皇帝对她的态度有种长辈宠小辈的错觉! 但李宝儿的这个想法也只敢过脑子一瞬。她依旧对这些古代阶级社会中长成的上位者有种百分百的不信任感——当然,刘曙是例外。 刘顼看了看太监夹什么就吃什么的李宝儿,微微摇头轻笑,心下困惑:刘曙这么浅薄的吗?怎么能喜欢上这样一个呆头呆脑又畏首畏尾的女人呢?但…… 刘顼又看了眼李宝儿的脸,微不可查地对着伏面在地的刘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八哥也有了心仪之人,但朕的中宫还空着。朝务繁忙,朕都得不了空闲去择位皇后。朕,很羡慕八哥啊!” 李宝儿内心吐槽:你羡慕啥啊你羡慕?羡慕刘曙不衬皇位?羡慕刘曙对你伏低做小?还是羡慕刘曙认贼作母还遭受你亲娘的冷暴力??甭说什么羡慕刘曙有女朋友,我能不知道吗?你们这些当皇帝的就没有一个求真爱的!演啥‘吴y烦’‘孤独寂寞冷’呀! 皇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刘曙也只能领旨。而刘顼也很有“人情味”,给了刘曙三天的时间来做做“上班入职”的心理建设…… 回到刘曙京城私宅的李宝儿非常肯定地恶意揣测皇帝:“他肯定是钓鱼执法!” 匆匆跑来见两位入宫归来的爹们的李狗蛋在门外听见了这句话,问着“什么是钓鱼执法?”就推门而入。 李宝儿用眼神儿示意刘曙:你的暗卫怎么没拦着他? 刘曙用眼神儿无辜回复:他不是咱儿子吗?要拦? 李宝儿叹了口气,推了推刘曙:“你来给你的好大儿解释。” 刘曙开始针对现代词汇一门功课对李狗蛋传道解惑:“就是不让水里的鱼吃蚯蚓却在鱼竿上挂了蚯蚓诱惑鱼犯错。” 李狗蛋很愤怒:“凭什么不让鱼吃蚯蚓!” 第297章 要不,藏拙? 刘曙看向李宝儿的笑眼中带了嘲:这就是你非要认的好大儿! 李宝儿垂了垂肩膀,旋即又想开了,走过去再次踮着脚尖给了李狗蛋一个后脑勺攻击:“进门前不知道敲门等批准?!懂不懂点儿礼貌?!” 李狗蛋摸着后脑勺委屈:“大爹你不能再打我后脑勺了!我的后脑勺都不好看了! ” 李宝儿不认同:“谁说的?谁说你后脑勺不好看的?带我找他去!”然后李宝儿连哄带吓地把李狗蛋给轰走了。 轰走李狗蛋的李宝儿很谨慎地嘱咐刘曙:“还是让你的暗卫守着点儿吧,牡丹她们也别让靠近。” 刘曙点头,说了句:“听到了吗?” 青松牌监控传音入四耳:“属下领命!” 李宝儿都听多少次了,依旧是觉得很神奇,忍不住啧啧称叹道:“这么牛逼的技艺怎么在现代就失传了呢?” 刘曙知道“现代”就是李宝儿的家。 他也好奇:“传音入耳并不是什么很难学的技艺啊,你家那边儿为什么没有?” 李宝儿黑线,这是什么凡尔赛发言!她立马反击刘曙道:“不难学也没见你会呀!” 然后,李宝儿就被刘曙打脸了。她的耳朵里清晰地出现一种类似于入耳式耳机中的声音:“宝儿真可爱。” 李宝儿的眼睛迸射出求知的光芒:“刘曙,教我!” 刘曙笑眯眯地摇头:“你得先有我这样的内力。” 李宝儿,求学失败……她本还想靠着这门技艺回到现代当大网红赚钱钱呢! 聊回正经事,李宝儿如今的诉求只有俩,一个是保命,一个是回现代。如今眼瞅着皇帝对刘曙的态度诡异大变,且变得方向并不是一个皇帝的正常操作走向,因此李宝儿很警惕。 但李宝儿向来不会绕死胡同,她一直相信没有修复不了的bug只有找不出的bug!李宝儿想出对策,提议道:“如果他是钓鱼执法,你该上朝上朝,该学朝政学朝政。装学霸不容易装学渣还会难嘛?时间久了,皇帝一看你那么废物,肯定就不在你身上费工夫了!” 刘曙犹疑地询问:“宝儿你是说……藏拙?” 李宝儿不吝夸赞:“对!还得是文科生,这话儿说的,真文雅。” 刘曙无奈笑道:“我那位弟弟可是聪明得很,万一他发现我是藏拙然后打我板子怎么办?” 李宝儿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他不会因为你藏拙杀了你,他打你板子我就给你屁股抹药!” 刘曙:…… 刘曙: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而且,”李宝儿继续加码,“他要是发现你是藏拙,这不更表明了你不想沾这朝中事儿?一个懒惰无欲的王爷能有什么威胁性?” 刘曙再次纠正李宝儿的思维:“他是皇帝,他不会认为我只是疲懒,他会认为我只是为了迷惑他然后憋了个大的!” 李宝儿张口结舌,半晌后才说道:“真是憋着法儿的把人往坏处想啊,他这样做人累不累!” 刘曙和李宝儿齐齐叹了口气。 第298章 学渣不好演1 汉国的朝会是九日一朝,取长久升旺之意。 因得皇帝的原话儿是“平日里上罢朝就陪朕去御书房学点朝政之事”,所以刘曙以为自己只需要每九日过去应付一下就行。谁知三日后的大朝会上班加加班结束后,刘曙还没完全退出那御书房的门,就听到刘顼说了句:“明日巳时过来即可,别空着肚子来,朕这儿不管朝食。” 刘曙的不甘不愿不可置信的样子流露得非常自然且真挚,脱口而出道:“不对呀,不是说的只是上朝的日子里才来嘛!” 处理了一天朝政之事的刘顼略显疲惫,右手肘支案,手的四指与拇指撑开,将脑袋靠在手指上做歇息状,反问道:“学一日而荒八日?” 刘曙演出一副懵懂且认定的样子来:“对呀陛下!不是臣疲懒,是臣真的适应不了啊, 这一天下来臣好几次憋着想哭了!” 刘顼气笑了,放下手肘抬头冷笑:“所以八哥觉得朕活该天天困于此处案牍劳形,且从五岁起就能适应了这种事情?” 刘曙“啪叽”跪下:“陛下恕罪,是臣愚钝疲懒,是臣。” 其实刘曙心里并没如此诚惶诚恐,反倒是学着李宝儿的语气腹诽:可不就你活该嘛,你责任多你权利也大啊! 刘顼挥挥手让刘曙下去,整个人觉得更疲惫了。 …… 回到府上,刘曙就开始和李宝儿核对复盘今日发生的方方面面。李宝儿一开始认为演个学渣很容易,结果实行起来却发现真的很有难度。 因为这个学渣要渣的合理且到位,一旦在不该不懂的地方楞装不懂,就会被那个小皇帝默认你刘曙就是在跟我装,且所图甚大。 “今日里,我觉得我有个地方我做得不对。”刘曙复盘到今日朝堂争论不休的一个案子时,跟李宝儿讲到:“前不久荣养在二皇兄府中的太嫔病了,请过三位太医入王府诊治。谁想这三位太医是老油子了,因得二皇兄贪财又吝啬,就想着把太嫔的病诊得严重点也好多拿点赏赐。因此他们心照不宣地全给太嫔开了些不治本的太平方。谁承想太嫔体弱,吃了太平方也就三天的功夫病情就发展严重下不来床。二皇兄连夜把值守在太医院的一位年轻小太医给抓来过府医治,小太医年轻冒进,并没有细想为什么那三位老太医治不好太嫔这常见病,几针下去稳定了太嫔的病情,又开了方子抓了药,也就一夜一日的功夫儿,太嫔的病情就好转了……” 这个事儿把李宝儿听得是瞠目结舌,忍不住说道:“那三位太医也是真敢啊……不过,关你什么事?” 刘曙摇了摇头,说了句“案子简单,关系却是盘根错杂”,然后继续讲到:“今日朝堂上,二皇兄跟陛下哭诉求陛下做主。本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案子,可是这个时候,刑部尚书廖大人竟然给那三位太医之一求了情,说什么这位张太医是三人之中最后一位到了王府的,那时候另外两位已经生了计,张太医碍于同僚关系又对自身医术很有信心觉得可以托底,所以才被迫加入的,所以应该轻罚。” 李宝儿总结道:“这刑部尚书和这张太医有什么关系吧?” 第299章 学渣不好演2 刘曙夸道:“宝儿聪明。张太医家的小儿子娶得正是刑部尚书家的一位庶女。而那庶女的生母是刑部尚书最为宠爱的姨娘。然后刑部尚书都保人了,另外两名太医的人也就跳出来保人了,朝堂上也是乱了一会儿。” 李宝儿“哇”了一声,先是感叹了句这掌管刑罚的刑部尚书竟然还有几分真情放在儿女情长上,又感叹了一下这官场上果然是官官相护,最后疑惑地问刘曙:“这些关系是皇帝告诉你的还是他们在朝堂上就开始互相扒脸皮了?” “都是同朝为官的,怎么都会给彼此点面子,不会在朝堂之上就这样下别人的脸的。我这几个月也培养了点人手用来打探消息,虽说根基太浅很多事情了解的不够全面,但这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之间的关系我也是略有所知的。过去的我太幼稚,以为自己不沾这些就可以平安地当名闲散王爷,可是真遇到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独木难支无手无脚。” 李宝儿迅速抓住“华点”,先是对着刘曙竖了个大拇哥,然后笑道:“小老弟,咱俩日夜厮混在一起,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么快就培养出了人手,你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刘曙并不知道“时间管理大师”这个词儿的意义,只觉得是夸奖他的话儿,同时纯情小刘曙又被“日夜厮混”这个词儿给击中了,耳垂有开始热了。 李宝儿看着刘曙再次发红的双耳,无奈的不能再无奈了。是这古代人都这样纯情敏感还是只她的小刘曙这样?整的李宝儿经常觉得自己是不是言辞有点太虎狼了。 刘曙顶着热热的耳垂自谦道:“也用不上我什么时间,就是吩咐了几个人罢了。” 然后刘曙继续讲到:“朝堂上的扯皮让陛下变了脸色,直接点了我的名,问我该怎么办,然后我就说错了话。” 李宝儿:“哈?你说了什么?” 刘曙讲:“我说:‘各位大人都有理呗,那就让他们各自去裁决呗!’” 李宝儿:“哈?让他们狗咬狗?” 李宝儿:“不是……这句话不好吗?不正显得你不爱揽事儿只会推脱且容易得罪人不会拉帮结派吗?” 刘曙点头:“若是其他人说了这话,倒的确在表明他在推脱。但我是王爷,是先皇正统血脉。我在陛下跟前是臣,在其他人面前却是君。” 李宝儿:??? 刘曙继续解释:“这些官员如此明目张胆地用歪理去误导陛下的决策,想要牵着陛下的鼻子走,这是对皇权的藐视。此时案件的裁断反而不是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让这些人意识到皇帝看出来了,意识到皇帝对他们的小心思摸得透透的,意识到皇帝对于他们的藐视君威动了怒。而我说出的那句话,也恰恰是陛下要表达的意思:没有君会被臣牵着鼻子走。” 刘曙看了眼听傻了的李宝儿,总结道:“这是帝王之术!” 李宝儿惊恐:“草!你是王爷!你在用帝王之术!那皇帝不得……” 刘曙苦笑:“所以我说错话了,我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第300章 走,逛南风馆去 如今刘曙每日白天里去皇宫“上班”,日落后再回去跟李宝儿仔细复盘刘曙面对皇帝时的一言一行以及对方的每个反馈,一个月下来,刘曙觉得皇帝并没有像之前那几年那般时不时地试探他,反倒是让他有了种皇帝真的在教他处理朝堂之事的错觉。 尤其是今天白日里,皇帝竟然跟刘曙念起先皇对其的教导“设矩备衰,察察之政;兵甲之备,则为无争战血刃之用。” 李宝儿不懂,刘曙解释:“就是制定国策是为了为政清明防止衰弱;国防巩固就是为了天下太平不轻易发生战争。” 李宝儿茫然:“他和你说这些干嘛?……他在和你唠闲嗑儿?” 刘曙目光深深:“陛下,从不会说无用的话。” “他当时什么表情?讲这些话之前你们在说什么?” “当时陛下让我批兵部弹劾西南边防军费支出过高的折子。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李宝儿安慰刘曙道:“应该就是有感而发吧。那彭子征不是皇帝的爱将吗?兵部在皇帝爱将头上动土,皇帝自然要给兵部扣个名正言顺的大帽子,这不就引出先皇的名人名言了嘛?” 刘曙摇头:“后来,陛下还教导了我为君之道,让我谨记:王者治人以道,降心以志。” 李宝儿“噌”地站了起来:“吃饭去,饿了!” 李宝儿很愤怒,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这简直就不是钓鱼执法了,这是往鱼嘴直接塞蚯蚓开始养鱼了!他是想禅位还是怎样?!那么大一个皇位杵在那里,刘曙能不动心?刘曙动心了要去当皇帝了,失败了她李宝儿要跟着死,成功了他刘曙还跟不跟自己回现代了?保不齐刘曙还要给她整个囚禁爱呢! 这顿饭李宝儿吃的有些堵得慌,可是她不想问刘曙会怎样抉择。 她不相信语言的兑换力,也不想听到刘曙说出她不想听的答案。她连刘曙的浪漫赏月邀请都拒绝了,蒙进被子里就开始关机睡觉。 第二天,刘曙去上班,李宝儿去寻欢作乐了。 自李宝儿穿越以来,她不是在彭子征的阴霾下努力隐身苟活就是拉着刘曙陪她找回到现代的方式。迄今为止李宝儿除了观摩了几次在现代几乎失传了的非遗技艺外,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个古代中有钱人能享受的乐子。 因此,李宝儿决定今天开开眼,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合法男模儿店:漾风馆。 出发前,李宝儿还咨询了一下牡丹的意见:“牡丹姐姐,你说我是打扮成男人过去还是打扮成女人过去?” 牡丹看着李宝儿已经鼓鼓的胸脯,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李宝儿感觉被羞辱到了,轻扥了一下牡丹垂在脖颈后的那把辫子:“我这张脸就这样看不出男女吗?人琳青霞多雌雄莫辨了都能认出是个美女来。” 牡丹知道宝儿姑娘是误会自己了,解释道:“那儿就是供贵人们取乐的地儿,里面的小郎都是知眼色的,姑娘您想让他们把您当成男人就算您穿女装过去他们也会喊您公子的。所以牡丹是想问姑娘对装扮的纠结,是这二者有什么区别缘由吗?” 李宝儿咂嘴感叹:“这服务态度也是绝了。” …… 在皇帝跟前保持着精神紧绷的刘曙累了一天,回到家里就听到他的便宜儿李狗蛋幸灾乐祸地说出噩耗:“二爹你也不能得到了就开始不珍惜了,你看你现在啥精气神儿啊,跟犁了十亩地似得也太萎靡了。我大爹都给我找三爹去咯。” 第301章 找媳妇 刘曙找上李宝儿的时候,房间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少年温香软玉在怀,俏儿郎柔情似水喂酒等场景,反而在房内一桌子席面上看到一个熟人。 前皇陵护卫长罗大石看到刘曙推门而进的那一刻,立马单膝跪下行礼:“卑职罗大石拜见东莱王。” 刘曙黑着脸也不让罗大石起身,迈步而进,直接走到灵鹫公子的位置上喊了声:“起开!” 然后一屁股坐在灵鹫公子的位置上,也不看旁边的李宝儿,直接问罪罗大石道:“罗护卫,本王把你调出皇陵就是让你来南风馆寻欢作乐的?” 罗大石跪地无言。 李宝儿直接替罗大石说话:“人家罗护卫又没花你的钱,有人开门做生意,自然就有人上门捧生意。你冲罗护卫发什么邪火儿。” 谁也没看到,退在一旁的灵鹫公子在听到刘曙说出“调出皇陵”四个字时,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罗大石。 李宝儿也不管刘曙憋着又醋又邪的满肚子怨气,直接走过去拉罗护卫:“罗大伯起来吧,不怕,我还想听你继续讲呢!” 然后李宝儿递台阶般夹了块桌上的脆皮肘子放到刘曙面前新替换的碗碟里,说道:“整个京城,就这儿有脆皮肘子,我想吃这口想很久了。在这儿吃饭无非就是贵了点不划算了点儿,我平日里也没买金买玉奢侈过,就图一个口腹之欲,你大大的一位王爷不会养不起自己的媳妇儿吧?发什么邪火儿!” 刘曙心里又是千言万语憋成一团。 这李宝儿实在是可恶,他刘曙是因为银钱不高兴吗?! 这李宝儿是倒打一耙,是欺负他! 可是刘曙耳朵里的重点还是忍不住划在了“自己的媳妇儿”五个字上,让他生气的同时忍不住又想翘嘴角儿,可是每当想翘的时候又警告自己这个时候不可以被李宝儿糊弄! 这南风馆是什么好地方吗?万一宝儿在这儿被什么污糟玩意下了黑手,他刘曙去哪儿哭去! 李宝儿看着刘曙一脸便秘的神色,立马施展儿童心理学,夹起一块脆皮肘子就往刘曙嘴里递:“快尝尝,我特意让人在你快下值的时候上的菜,也好让你吃口热乎儿的。” 刘曙嚼着吃食,顾不上嘴里有食物不能说话的礼仪,问李宝儿:“你不是出来一天了吗?那上菜前你在这都干了什么?” 李宝儿眨了眨眼,如实汇报:“额,是花了点儿小钱,让这南风馆的小郎们挨个在我跟前走了个秀,然后不是遇到罗大伯了嘛,就边喝茶边听罗大伯讲故事了。” 刘曙咽下食物,先把屋里的其他人包括罗大石赶走,然后委屈质问李宝儿:“走了个秀是什么意思?还有,狗蛋儿明明说你是出来给他找三爹了!” 李宝儿咬牙:“这熊孩子嘴是真贱!我走前明明说的是去看看美人儿的!” 刘曙跳脚:“那你刚才还说你是来吃脆皮肘子的!” 李宝儿不高兴,站在维护个人自由的制高点上批判刘曙:“怎么,看也不行?刘曙,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控制欲强烈的大男子主义者!” 刘曙想哭:“李宝儿你就是欺负我!” 第302章 又被李宝儿发现华点了 李宝儿和刘曙刚踏进家中大门,二院内一直听着消息的李狗蛋便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准备看热闹。 谁想到他没看到二爹灰头土脸的样子反而被大爹一把抓住给了一后脑勺攻击:“臭小子,等会儿收拾你。” 李狗蛋儿委屈。 李狗蛋儿气恼。 记仇的李狗蛋不甘心:当初大爹你脸都被划伤了,血珠子都呼呼冒了,二爹都没第一时间关注你,你就这样算了?我李狗蛋不服! 李宝儿来不及管她的好大儿李狗蛋到底憋着什么心思,她进府后就急匆匆地把刘曙拉进书房,并扬声给不知道挂在哪里的随身摄像头说不准任何一个人靠近。 刘曙不明所以,这是要干什么? 刘曙甚至有点大胆的小期待,宝儿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不为外人道也的小补偿给他? 然而,李宝儿接下来做的事情依旧是很正经:“刘曙,那个漾风馆,不对劲儿。” 刘曙:??? 刘曙:李宝儿莫不是又要找什么光明正大的正经事理由来粉饰她找粉头小倌的事儿吧? 李宝儿:“今天我和牡丹一进那漾风馆,就遭到了贵宾对待!” 刘曙插话:“你不就是想过去遭遇贵宾对待的吗?” 刘曙是懂“贵宾”这个词儿的。 李宝儿不和他插科打诨,继续认真说道:“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做服务行业的,做到宾至如归是正常服务。但后来我在房内听到罗大石想重金求见灵鹫公子而不得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 说到这里,李宝儿站起来,在刘曙跟前转了个圈道:“你看我这一身,虽然不便宜但也不华贵。凭着那漾风馆里人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有这身打扮的也就算得上是一般富户。” 刘曙的神色郑重起来。 李宝儿向来喜欢穿方便行动的衣服,且不爱奢靡。 李宝儿继续说:“而我这身气质,就算装也装不来你们这种吃金吃银养大的贵族公子哥儿的范儿。所以说他们如此上心地对待我,只能证明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你给我的身份:东莱王未过门的王妃。那刘曙我问问你,这京城中,能有多少人认识我且知道我就是东莱王王妃的?” 刘曙皱眉,宝儿在这京城中从无交际。 从一开始的彭子征手下到后来的东莱王侍卫再到现在的东莱王王妃,能跟李宝儿混个脸熟且知道她就是东莱王王妃的人,不超过五个。甚至皇帝也是月余前的那场“家宴”上才把宝儿的脸和东莱王王妃的名号对上的。 一个小小的南风馆,消息竟然这样灵敏吗? “这只是其一。”李宝儿坐下,继续分析道:“我进了那包间后,也只是说挑几个长相好的小郎让我看看。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去看什么头牌,一不小心喝个头牌喂得酒听个头牌弹得曲儿就让我倾家荡产了怎么办?” 刘曙冷笑:“你还真是心思缜密作风谨慎勤俭持家啊!” 李宝儿不理刘曙的阴阳,装模作样地拱手说了句“谬赞谬赞”就接着说道:“您猜怎么着?那漾风馆的头牌长谷公子和老鸨灵鹫公子直接就过来了!” 第303章 你们这些臭男人啊 “你没点他们?他们就过去了?”刘曙有些不相信。 “对呀!”李宝儿冲着刘曙眨眨眼,“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两位的重量级呢,还想怎么其余的小郎都那么稚嫩,就这俩老么卡哧眼的?” “老么卡哧眼”是李宝儿新学的京城这边的方言,略带贬义,形容人岁数大又老又不精神的样子。 李宝儿为了哄刘曙别再纠结于她逛南风馆,专心来聊正经事,也是昧着良心来侮辱长谷公子和灵鹫公子这两位也就二三十岁的熟龄美男了。 李宝儿心里还在给自己定位呢:我这是审时度势,要不是得和刘曙聊正事儿,我管他高兴不高兴我去哪儿呢,哼。 刘曙是一如既往的好哄,李宝儿对南风馆头牌和前头牌的形容让他心里一阵舒畅,于是他更为认真地问道:“单单这些也不足以让你觉得那儿不对劲儿吧?也或许这风月场上的人就是有这个八面玲珑的能力,想巴结王妃你呢!” 李宝儿抓紧机会拉紧刘曙和她的cp感:“哇,刘曙你懂我!你就是我的知己!全世界就你最了解我。” (遥远的彭子征:感觉似乎失去了什么。) 刘曙嘴角翘翘。李宝儿抓紧机会继续说道:“他俩可能觉得我是山村出来的,乍富初贵没那么多分寸,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套我的话儿,硬把话题往你身上扯。” “哦?怎么扯的?” “无非就是利用恩客的救风尘心结,说什么多么苦多么无奈,然后扯什么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能把他们从东家大老板手里拉出来,再然后扯到最近风头无两的你。”说到这里李宝儿看着刘曙一脸鄙夷道,“古往今来还真都爱玩这一套,就利用你们这些臭男人热衷于救风尘从良拖良家下水的卑劣情结。” 刘曙目瞪口呆,怎么聊着聊着还拐到他身上了:“不是?首先他们是对你用的这一套而且你也不是男人啊!其次,你说臭男人归说臭男人,你用这眼神儿看我干嘛?” 李宝儿义愤填膺的劲儿冷静下来,连忙葫芦刘曙:“哎呦哎呦,激荡了激荡了,嘿嘿。我家小刘曙才不是臭男人,我家小刘曙香着呢!” 刘曙哭笑不得:“不许说我小!” 李宝儿一脸调戏:“别忘了我可是二十岁的姐姐!” 刘曙小愣了一下,旋即一笑,凑上前来:“那姐姐闻闻我到底香不香,哪种香?仔细闻闻呗。” 李宝儿五指推刘曙脑袋:“聊正经事儿呢,你给我正经点儿。” 刘曙委屈:凭什么你不正经的时候就可以不正经,我不正经的时候你说停就停。 其实李宝儿心里也委屈:她可不是只喜欢打嘴炮,她是社会主义教育下的好青年啊,她怎么可以对着十七岁的未、成、年下手!! “正巧这个时候我听到外面罗护卫和别人的争执声儿,吩咐牡丹出去一看才知道,这罗护卫跑南风馆好几趟了,光银子就花了六百多两了,想见一下那灵鹫公子却总被推三阻四。于是我把罗护卫叫进来了。” 第304章 罗护卫讲了个山精野怪的故事1 “说起这个罗护卫,我明天得找他一趟儿。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儿吗?”李宝儿眉头紧缩,突然说道。 “怎么了?我现在叫他过来?”刘曙看李宝儿的样子,就知道她脑子里又开始整理组合她注意到的各条线儿了。 李宝儿没抬眼,匆匆说了句:“别,我还没想明白。先不说了,我想到一些事情,我先捋一捋,别打断我。” 刘曙不再说话,静静坐着如同一座雕像。他已经习惯了李宝儿“捋事情”时陷入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李宝儿蹙着眉头,眼皮自然半垂目光失焦,时不时的嘴里会轻轻呢喃“不对”“不通”,过了好久,她又起身奔到书案那儿,根本顾不得研磨忝笔,直接取了茶壶里的水化开那干上了墨的未洗笔头,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刘曙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轻轻走过去,给李宝儿磨墨,就看到李宝儿在纸上除了写了一些熟知的人名外还画了一些a、b、c等奇奇怪怪的符号,然后每个符号或人名间都被连了虚实不同的线。 刘曙看着李宝儿在纸上写写画画,并时不时的在各个人名或者符号上补充一些简短的细节,最后呆愣愣地看着这张画的满满当当的纸,然后猛地抬头问刘曙:“你为什么把罗大石调出皇陵?” 刘曙张着嘴巴,不明白为什么李宝儿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他也很快回答了李宝儿,他不需要跟李宝儿隐瞒任何事:“罗护卫有一支被迫落草为寇的兄弟队伍,给了我。” 李宝儿目光灼灼,逼问道:“给,你就敢要?” “我自是打探清楚了,那帮人在落草之地口碑很好,与其说是寇匪不如说是一群侠义之士。” “他们的口碑,树了几年?” “迄今为止,已有十余年。如果他们的口碑只是演的,那这十余年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刘曙,你撒谎。那罗护卫到底是什么人,我不信你只月余间就会如此容易信任一个陌生人。” 刘曙目光闪烁,半晌叹了口气:“宝儿,不是我瞒你,是我跟洛将军承诺过,不会将他的身份告知第二人。” 李宝儿又盯了刘曙一会儿,终究放弃:“你们讲究君子重诺,我不怪你。”她又停了一会儿,坐下,吩咐刘曙给她倒杯茶,一饮而尽后又说道:“刘曙,今天罗护卫给我讲了很多故事,讲到精彩之处的时候,那漾风馆的灵鹫公子泼洒了茶水。你想知道他讲的是什么故事吗?” 刘曙又给李宝儿斟满一盅茶,然后答道:“想。” “他给我讲了一个山精野怪的故事。” …… 遥远的雪乡,有着很多修为颇深的精怪。其中白狐一族灵智开化的最为彻底,它们在深山老林里茹素奉礼、尊崇天道。哪怕后来有过路的神仙看中了这雪乡,它们也放低了姿态愿意让仙人成为这座山的主人。 随着仙人而来的还有一些伴着仙人飞升而得到造化的鸡犬牛马,以及那仙人的坐骑仙兽虎妖。 白狐族长家的小女儿就这样认识了虎妖家的三儿子,虎三儿。 第305章 罗护卫讲了个山精野怪的故事2 狐族长老对自家小十跟这仙人的爱宠结亲一事乐见其成,于是两家婚约很快就定了下来。 然而这喜事的六礼还未走完,白狐族中就有妖惹了这雪乡的新主人。仙人目下皆蝼蚁,白狐旺盛了千百年的族群一夜倾倒。 当时这与虎三儿定亲了的狐十小姐给虎三儿传了信,希望他能在仙人跟前求求情,毕竟那虎三儿的父亲是那仙人的坐骑。 虎三儿是这仙兽一家体弱多病的一个存在,但他依然是答应了那狐十小姐,且传信给她说无论自己这边成与不成,他都会在日入之前过来找狐十,哪怕拼得被仙人贬下凡间他也要把狐十保出来。 虎三儿当然是失约了。 狐十小姐哀过心死,在那日头彻底消失之后,自尽在了白狐洞府,死在了她的父母以及九位兄长之前。 …… 讲到这里,李宝儿顿了顿,然后抬眼问刘曙:“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曙微微皱眉,不答。 李宝儿也不等刘曙回答,接着说道:“其实人世间的各种故事内核都是大同小异的,看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我也知道这个故事里有很多未明之处,但故事之所以是故事, 就是因为它可以存在百出的漏洞,不然就不是故事是案子了。所以,我觉得你最想问的应该是:是哪部分精彩之处让灵鹫公子失了神?” 刘曙眸中绽放欣赏之情:宝儿,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李宝儿接着讲道:“罗护卫讲到狐十小姐自尽的时候。” 刘曙断言:“到虎三儿失约那处就可以推断出狐十的结局。自尽之结局,已然是垂垂无力的必然了,不算精彩之处。” “对!”李宝儿接着说,“所以那灵鹫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失控?风月场上的前头牌就这样做不好表情管理吗?” “所以那狐十的命运影射了灵鹫公子心里很重要的那个人。”刘曙一言。 “有十就有九,那灵鹫的鹫字,怎么就不可以是狐九的九字?”李宝儿一语。 谐音梗这种东西,在现代人李宝儿的眼中已经太普遍了。 刘曙立刻站起身来说了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派人接罗护卫。” 李宝儿点头。 想了这么半天的事儿,她的确是累了。而且她写写画画的那张纸上,还有四分之三的关系没给刘曙说。 罗大石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要见灵鹫公子? 罗大石好南风吗?不见得。 李宝儿想:罗大石应该就是想告诉灵鹫公子这个故事,告诉他,罗大石猜到灵鹫是谁了。 那罗大石又是谁呢? 他和皇陵中的那位以及皇位上的那位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那仙人手下的仙兽还是那白狐一族的漏网一狐呢? 李宝儿歪着歪着就有些困倦,她想:不管了,反正刘曙知道他是谁。 睡着后的李宝儿竟然梦到一个好久没出现的人:不让她吃包子的小大哥。 小大哥还是那副稚龄儿童的样子,看向她的神色却充满了不赞同:宝儿姐姐,这个现代,你是非要回吗? 李宝儿气笑了:不然呢? 第306章 对话 “你在这里,就可以是王妃,珠围翠绕钟鸣鼎食。且以后也不是不可能成为一国之母。你的现代能给你带来什么?每个月摇尾乞怜地盼着公司给你发没多少的工资?每日里朝九晚六地做着牛马社畜?”小大哥的脸上头一次出现阴沉之色。 李宝儿又笑了:“我他娘地都懒得和你讲道理。看来你对我们的现代生活了解也不少啊,那你咋不把我拐到现代的非洲部落里当王妃?” 李宝儿不管小大哥的脸色,撇嘴讥讽:“还珠围翠绕钟鸣鼎食,会的词儿不少啊。你别抛去本质谈表面,在这里我怎么得到的这些?通过刘曙得到的。在这里不依附这个男人的地位,我他娘的什么都不是!我在我的家,一分劳一分获,我就是我!我每个月等工资我乐意,我不光等工资我还涨工资呢!我不光涨工资我还有五险一金呢!我摇尾乞怜我还膝盖硬呢!我还有我亲爹亲妈呢!我特么的还有擞音上的擦边小哥哥呢!我特么还有祖国盯着败类维护我的合法权益呢!在这里我有个屁!!!我特么有一堆骂你的话都懒得对你讲,你岁数不大能力不小你思维到是很僵化啊!我建议你还是拐个古代人到现代学习一下什么是人权什么才是社会发展趋势!” 梦里的李宝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都觉得累了。她甚至对自己讲出的话很得意,心想:我这思想状态,不往政委方向发展可惜了。 不知道李宝儿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小大哥,梦里的小大哥突然身形晃荡,开始猛地生长,长大长高长老,又快速的返老还童变小变矮,身形虚实变幻,看的李宝儿长大了嘴巴,开始有些恐惧:这玩意儿不会要爆炸了吧,会不会波及到我啊!不行我得赶紧醒过来。 李宝儿在梦里知道自己在梦里。这种半清醒的梦她也不是没做过。 小大哥的变化逐渐稳定,但却趋于透明,他用一种及其虚弱的口气警告李宝儿:“你小心点!别再作死,我没有能力再让你重生一次了!” 李宝儿被“作死”二字刺激到了,谁他娘的作死了?我来到这个古代还不够苟活吗?是我遇到神经病了啊。 她抓紧时间冲着逐渐消失的小大哥大声讥讽道:“喂喂喂,珠围翠绕钟鸣鼎食这么好的话,那个钟鸣鼎食了上千年的白狐一家怎么就一夜倾覆了呢?请问你这个封建奴隶社会的拥护者怎么看?别走呀,呦呦呦,说出你的想法呀!不是想让我为你转身吗?别走呀……” 不知道是不是李宝儿的错觉,她觉得那个几近透明的小大哥似乎怄出了口黑血。 李宝儿在梦里推卸责任:应该不赖我。它那么大本事总不会被我几句话气吐血了吧?那也太拉垮了吧?而且我也没骂它,我也没打它啊,我还是个受害者,弱小可怜无助啊…… 此时,李宝儿的榻前,刘曙看着自己的好大哥边闭眼睡觉边发出“嘎嘎嘎”的笑声,觉得莫名惊悚是怎么回事?他不敢把她从美梦中吵醒,只能在屋内听着李宝儿的笑声硬撑着等她醒来。 第307章 天塌了让刘顼顶着吧 李宝儿也就小憩了没多久, 睁眼醒来就看到刘曙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着她画的那张脑图。 “现在什么时辰了?罗护卫来了吗?”李宝儿还有些睡意朦胧的样子。 刘曙走过来:“罗护卫不在家。宝儿,那罗护卫的确不是普通人,可是……” 李宝儿打断他:“其实他是谁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想接触你的灵鹫公子是什么人。如果这灵鹫只是一个想要巴结权贵的底层也就罢了,但如果不是的话……” “他不是。”刘曙接着说道,“如果他就是罗护卫故事里的狐九的话,那他出身大族,长于世家,他的家族曾一度能主宰王朝的更替,天下的兴衰。” 李宝儿冷笑:“那看来他是想干回他家族的老本行了?” 刘曙低头再次看手中的纸,“灵鹫公子”下面画着两条分支,一条走向末端写着“从龙之功”,另一条则写着“造奸除恶清君侧”。 刘曙抿了抿嘴,问道:“宝儿你很敏锐。你怎么发现他不对劲儿的?” 李宝儿剜了刘曙一眼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李宝儿从今到古就没遇到他这样巴结我的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我李宝儿有什么?我李宝儿除了你,什么也没有。所以那灵鹫公子肯定是冲着你去的。” 刘曙点头,又拿了笔把“灵鹫公子”下的两条分支圈在了一起并在底下标了个“汉”字:“不过我们还是得先听罗护卫怎么说。这灵鹫公子真是狐九的话,那他的目标就不是我了。” 李宝儿皱眉,她分析错了? 刘曙接着讲到:“他的目标应该是整个大汉。因为是父皇灭了他们旺盛了千年的谢氏门阀!” 李宝儿忍不住说了句“草”,小声说道:“你爹也是牛逼啊,能灭掉一整个门阀??” 虽然古代的世家门阀这些李宝儿不是太懂,但她也隐约知道要动这种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的扎根了上千年的团伙并不容易。 刘曙苦笑:“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我之前……” 李宝儿摆手道:“别懊恼之前了,咱们走好以后。” 刘曙点头。 明日又是九日一次的大朝会,刘曙得寅末就起卯时到朝,因此李宝儿催着刘曙赶紧回去休息,天塌了有皇帝刘顼顶着。 而刘曙也对李宝儿千叮咛万嘱咐白日里不要独自去找罗护卫更不要再去漾风馆,这里面的事儿李宝儿惹不起。 李宝儿也跟刘曙打包票:“小老弟,我你还不知道吗?我多惜命啊?我是那种逞英雄的人吗?” 刘曙乐了。 …… 第二日李宝儿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李狗蛋已经吃完早食练上早课了。 李宝儿秉承着小树苗不修理不直溜的原则开始兑换“收拾李狗蛋”的话,背着手把刚下了早课的李狗蛋提溜到后院大树底下,命令他扎马步。 “大爹,我起床后已经扎过半个时辰了啊!”李狗蛋不理解。 “从今日起,每日再加俩时辰的马步!扎不完这天的晚饭就不要吃了。”李宝儿下了命令。 “什么?!一天两个半时辰?大爹你疯了?!”狗蛋震惊。 第308章 家中不和,狗蛋无德 李宝儿也不愣罚她的好大儿,罚的时候得告诉他为什么挨罚:“昨天爸爸说去看美人儿,你怎么说是去给你找三爹?” 李狗蛋扎着马步理直气壮:“让他有点儿危机感呗?大爹你不觉得二爹这段时间太忽视咱们父子了吗?” 李宝儿一愣,怎么,这孩子又缺爱了? “哪里忽视咱俩了?” “大前天,我在二院杂役房那儿被门框碰了头,他都看到了也没让人把那门框改高点儿!” 李宝儿:“嘶……” “前天,大爹你不是说了句好久没吃葡萄了吗?这几天也没见二爹给你买回来!” 李宝儿盘着下巴:“嘶……” “一个月前,你被那老妖婆用簪子划破了脸,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着急更没有让太医第一时间给你诊治!” 李宝儿努嘴咂吧了两声:“还有吗?” “目前没有了。但是大爹,你不是说细节决定命运吗?二爹这些细节都没做好,所以他得承受大爹找三爹的命运!” 李宝儿蹦着高又扇了李狗蛋一后脑勺:“你他娘的还当起了命运本命了你呀啊?那爸爸再告诉你一句话:家中不和多半就是子女无德!那杂役间你一年去不了一两次凭什么为了你改门框?那葡萄我真想吃的话我自己有手有脚还有嘴我不会自个儿买?还有你二爹的银子都在爸爸这儿,你觉得你二爹会担心爸爸缺那几串儿葡萄?” 李狗蛋懵了:“大爹,那句话儿我知道……明明是‘家中不和老人无德’!” 李宝儿:“嗨,好小子你还有文化了是嘛。总之,刘曙和咱俩是一家子,刘曙是咱俩的后勤保障部,你别分不清大小王,以后对你二爹尊重着点儿。你戾气要是再这么重,小心我送你去彭子征的军营里打磨打磨!” 李狗蛋“哼”了一声,噘嘴不再言语。他虽然反骨长得邦硬,但他对李宝儿有雏鸟情结。李宝儿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拯救了他且不榨取他价值的人,所以李宝儿说啥他就忍不住想听啥。 李宝儿正在后院儿大树根儿下上演着训子呢,牡丹一路小跑儿找了过来:“姑娘,姑娘,王府那边儿有人传话儿,说是有您同乡找来了。此时人正在前院刘管事那儿呢!” 李宝儿困惑:“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人带进来了?你们传说中的那么大一本工作手册里就这么教的?” “哎呦喂, 我的姑娘,自然不是。刘管事正在审呢!这人找来的时候说自己是孟连山李家村过来给东莱王侍卫李保保报信儿的,说是姑娘家的老爷夫人在二十日前被人给带走了!” 得亏李宝儿脑子转得快,她在被这堆各式各样的称呼绕晕之前明白过来:孟连山李家村的李八鲁夫妇,被绑架了。 李宝儿抓住还在抬着手臂做抱大西瓜状的李狗蛋的手,说了句“跟爹走”就带着狗蛋和牡丹呼啦啦往前院走去了。 在进前院待客厅前,李宝儿想起来如今自己是女儿装扮,而孟连山李家村那边儿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把她当男儿养。 于是李宝儿止住步伐,对着牡丹和李狗蛋说道:“你们进去问问三丫有没有被绑走?此时在哪里?问清楚我爹娘被绑那日的具体信息,然后,我的身份是东莱王的贴身侍卫李保保,记住了吗?” “记住了!” 第309章 李大树进京报信儿 从李宝儿这个位置,只能透过门轴缝儿看到来人是名壮年男子。 不得不说,刘管事能混上管事这个职位也是有几分眼力见和能动性的。他早已命人端上了茶果点心,与这男子边吃边聊,又因为听得这男子找的是东莱王贴身侍卫李保保,所以与其闲谈之间说起的就仅仅是东莱王侍卫李保保,并未提什么王妃这种词儿。 牡丹进去后,直接以李保保未婚妻子的身份与这壮年男子见了礼。 可是轮到李狗蛋升辈成李保保的好兄弟自我介绍后,那壮年男子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讷讷问道:“你是保弟的兄弟,那应该也是王府的侍卫吧?怎得他上值去了你却在这儿闲着?” 门外的李宝儿一听这问话就知道坏事儿了,保不齐那男的真是李保保的熟人。如今他看到李狗蛋这个好皮相的“男人”和李保保媳妇结伴儿前来,指不定得把李保保当成那绿头巾武大郎了呢! 李宝儿暗恼自己脑抽了让李狗蛋也跟着进去,这不平白多了麻烦事儿嘛!刚才她是咋想的?!不说别的就说这李狗蛋的嘴贱也能给她坏了事儿啊。 牡丹不愧是这儿的大丫鬟之首,反应贼快,迅速拉住即将开启攻击模式的李狗蛋,先发扬声儿定性道:“大树兄弟,这孩子才十三岁,当不得值。都说傻子爱蹿个儿,这孩子脑子有些问题,所以平日里保哥让我看着点儿他。” 李狗蛋的脑袋“噌”地转向牡丹,牡丹连看也不敢看这位睚眦必报的蛋主子,但她很确定此时蛋主子的眼神儿里在下刀子。 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本想说蛋主子是个哑巴来阻止他说话的,只是方才蛋主子已经开口自我介绍了!牡丹只能在心中默默流泪:姑娘,能从蛋主子手里保下奴婢的只有您了!出了这个门后,您一定要救奴婢呀! 李大树听完牡丹的介绍,松了口气,然后详详细细地把那日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牡丹。 原来二十日前,被李大树称之为翠婶子的保保娘牵着三丫匆匆找去了李大树家,说是她和保保爹李八鲁要出一趟远门,拜托大树把三丫带给李保保照应。 这李大树是李保保大哥李贝的发小,和李贝是从小一起撒尿活泥儿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也是吃着翠儿婶家的饭长大的李家村孩子。所以他没理会新娶的媳妇儿在他身后扥后襟儿的动作,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谁知翠婶子走后没多久,三丫就藏不住了,红着眼眶说爹娘不是要出远门,爹娘是被五个穿着皂袍的大官给抓走了。当时李大树听了是一阵后怕,但又想到带走翠婶子和八鲁叔的人既然能让翠婶子先出来安置三丫,那就不会是什么凶官恶吏,于是他匆匆又出门叫上李家族长和里长一起去翠婶子家看情况,结果到的时候他家已然是挂了锁没了人儿。 上次过年的时候,李八鲁曾经带着李宝儿走亲戚,所以这李家村的长辈们都知道如今的李保保出息了,是王爷手底下的亲卫。于是村里人一商量,直接凑了盘缠给李大树,让他带着自家媳妇儿和三丫一起来到京城东莱王王府找保保了。 牡丹听后问道:“嫂子也来了?嫂子和三丫现在人在哪里呀?” 第310章 谁是谁的女儿,谁又是谁的妈? 一个半月前,刘顼第一次看清了他那位八皇嫂的脸。 那张酷似吴芃恩的脸让刘顼转瞬的诧异后想到了很多可能性。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刘顼在这是“巧合”还是“阴谋”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阴谋”。 皇帝,不相信巧合。 皇帝,从不大意。 之后刘顼迅速派出人马前往李保保的家乡孟连山将李八鲁夫妇带入了宫中。与此同时,另一组探子开始逐丝逐缕地调查那李八鲁夫妇的过去,还真的发现了“一辈子”未走出过孟连山的李八鲁夫妇曾经一起走出过孟连山。 三十二年前,六岁的八鲁媳妇小翠曾被拐子拐走过。当时已经十岁的李八鲁一路尾随着拐子打算救出他的小童养媳,结果不出意外地也被那伙儿拐子给抓住了。 李八鲁的父亲是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件后才接回了这俩孩子。据说这俩孩子是被好心人救出来的,具体这好心人是谁名甚已不得而知,甚至于具体从京城何处接回的孩子也无从查证,但皇帝刘顼还是很肯定地认为这个“好心人”跟吴芃恩有关。 谁让当时八岁的吴芃恩恰恰就生活在京郊的锦瑟镇呢? 刘顼看着案子上的消息,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倘若,救了儿时李八鲁夫妻的恩人真的就是吴芃恩或是吴芃恩的家人,那现在这对儿夫妻养了一个跟吴芃恩那样相似的孩子,到底是恩将仇报偷了婴孩儿还是说……仅仅是在替吴太傅秘而不宣地养一个孩子? 刘顼揉了揉额头。 此事如果是在之前,在刘顼不知道自己是个窃国贼子在位不正的时候,刘顼肯定不会大费周章地去查这八王妃李保保和吴芃恩的关系。 刘顼会在看到李宝儿的第一眼就决定杀掉她。 因为他不会允许刘曙与曾经的辅国大臣当今的太傅吴芃恩联姻。 哪怕这个联姻对象可能只是吴芃恩的私生女。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刘顼屁股下的龙椅每时每刻都在烫着他。 他白日里疲于朝政,夜里却时不时地梦到先皇。梦里的先皇不再是一副对他谆谆教诲的微笑模样,反而是双目流泪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可恶的赵家贼子!偷了我刘氏江山!赵氏贼子!还我刘氏江山!” 刘顼承受不住了……他承受不住自己是乱臣贼子,承受不住一夜又一夜的噩梦连连,承受不住他曾经无比尊崇的父皇用如此卑劣的词汇来形容他刘顼…… 刘顼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脆弱的一个人,他甚至在某次噩梦惊醒半夜时分匆匆更衣跑去承恩公府外让谢阿丸带他见他的母亲国舅夫人王氏。 国舅夫人王氏依旧是温柔且明媚。那天,她搂着刘顼,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刘顼的发髻,宽慰话语一语中的:“我儿,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脆弱。任何一个人一直以来的信仰和骄傲被打碎,都会崩溃的。我儿已经很厉害了,我儿真的,很厉害了。” 刘顼在国舅夫人的怀里,内心逐渐平静,他想:“有娘,真好。” 所以刘顼是真的在教刘曙治国之道,他要禅位。 第311章 抱着火炉穿棉袄 “禅位”一事,刘顼没有人任何人提及。毕竟自古以来活着的太上皇没有几个善终的,他刘顼如何脱身如何择留身边人以及选哪位刘氏子孙来坐那个皇位他还没一个详细的章程,一切只能徐徐图之。 刘顼再次打开那有“公主”字样的布条,起身说道:“摆驾离洛轩。” 皇宫离洛轩里安置着李八鲁夫妇。 身穿明黄色常服的刘顼踏进那个院落,被请进这处皇宫内院已有两日的李八鲁和翠儿立马伏地跪下。 “朕问你们话前,想提醒你们一句。” “欺君之罪,诛九族!” 一路过来并未受到苛责的李八鲁和翠儿伏地抖成一团。 …… 李宝儿再次裹上了她的束胸,可能因为是夏日衣薄也可能因为她现在的发育已不同往日,无论李宝儿缠得怎样紧,穿上外裙后还是能看出她的身材略显玲珑。 李宝儿抻着脖子喘了好几口气,吩咐牡丹:“别死磕胸了,一不小心再给我整出个肋骨断裂。牡丹姐姐,给我裹腰吧,把腰裹粗了,然后咱们晚上去找那李大树,屋子里的灯芯剪剪,别那么亮应该就没什么了。” 牡丹把李宝儿伺候完了,哼哼嗤嗤地也不下去。李宝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牡丹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谁想牡丹“啪”地跪下了,勾着头,声线颤抖道:“牡丹求姑娘救救牡丹,牡丹……牡丹不想……不想当众……当众……” 李宝儿懂了。 之前她们回京的不久后,金平就带着翟土杀了过来, 悲愤填膺地跟李宝儿控诉李狗蛋对他下毒的恶行。虽然事情以李宝儿赔了金平五百两银子并承诺抽李狗蛋鞭子为惩罚做了了断,但是因为失去五百两银子造成的心痛和不甘还是让李宝儿跟牡丹蛐蛐了拉裤子金二好几天。 牡丹已经啪嗒啪嗒地流了泪:“姑娘,奴婢愚钝,当时那个情况实在是没想出其他的法子,说蛋主子是傻子也只是权宜之计……奴婢知道,是奴婢的不对,是奴婢愚钝,但是……但是……姑娘,要打要罚牡丹都认了,但是别让蛋主子下手成吗?牡丹求姑娘了!”说罢,一个头“咣当”一声儿磕了下去。 李宝儿连忙拉起牡丹:“牡丹姐姐你没错儿,你当时做的很好。这几天你吃喝拉撒都先跟着我,我会管住狗蛋的。” 牡丹抹着眼泪站起来。 等刘曙下了值,看到身穿男装的李宝儿敦实粗重的身躯上顶了个小小的脑袋,好悬没给吓了过去,又听完李宝儿说的李八鲁夫妇被带走一事儿,也不歇息,直接拉上李宝儿的手找到被安置在外院的李大树夫妻和三丫。 虽说房间里光线昏暗,但三丫还是在李宝儿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认出了自己的“二哥”,扑过去抱住“二哥”粗壮的身躯就是嚎啕大哭。 李宝儿流汗了,热的。 身上不光缠绕了一圈圈的棉布,还挂着一个如小火炉般的小孩儿,在这炎炎夏日里让李宝儿体会到了三伏天抱着火炉穿棉袄的感觉。 李宝儿抹了把汗,把三丫从身上摘下来,又抹了把汗,最后还是先说了句:“牡丹,让人再搬个冰盆进来……别热坏了王爷……” 第312章 是皇帝 “那些人穿的都是黑衣服,嗯……黑靴子……大夏天的头上还带着那种紧紧的帽子……嗯……都带着刀……”三丫跟刘曙和李宝儿描述那些“接走”父母的人的衣着打扮。 李宝儿眉头微皱,扭头看向刘曙,就见刘曙一脸的平静。 紧接着刘曙又温声问三丫:“三丫还记得那些人带着的刀是什么样儿吗?” 三丫歪头细想,说道:“就是长长细细的刀,塞在刀鞘里挂在腰上。嗯……好像刀把儿上都缠着暗红色的布。” 刘曙点头,宽慰三丫:“没事儿的三丫。你二哥和……本王,会找到李大叔李大娘的。”然后刘曙又对着李大树夫妻表示感谢,招呼刘管事拿出一卷儿银票和一兜儿碎银道:“多谢二位千里迢迢带来消息。如若不弃,二位就在这儿多住些时日,平日里也逛逛这京城。” 李大树和妻子惶惶然下跪感谢,他们知道保保当了王爷的亲卫,但不知道保保竟然如此得王爷的看重,王爷还亲自出面了。 刘曙拉起李大树二人,也不顾那李大树想和保保叙旧的眼神儿,喊了句“李侍卫你随我来”,就离开了。 牡丹牵着三丫紧随其后,看到二人是往书房的方向走,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刘曙止住步伐看了眼突然变得不知进退的牡丹,皱了眉。 李宝儿则是了然,她答应了牡丹跟着她,可是她又的确不能让牡丹随她和刘曙进书房。于是李宝儿蹙眉想了一会儿,否了把狗蛋五花大绑了的这个方案后,把手伸向了这府里备着的安神香和安神汤上,给狗蛋来了个强制关机。 然后李宝儿拍了拍牡丹的肩膀,道:“牡丹姐姐,实在是事情紧急,这次我也肯定得罪我那好大儿了。实在不行回头咱俩卷上银两,一起跑路吧。” 牡丹惊悚,刘曙无奈。 进了书房后,刘曙严肃起来,直接断言道:“带走李大叔李大娘的人,是皇上的人。” 李宝儿:“哈?不能吧?这跟皇帝有什么关系?” 刘曙:“可能还是因为你这张脸。我算了算时间,大叔大娘被接走的时间恰好是咱俩进宫面圣后的第十天。以皇帝身边黑龙卫的能耐,十日的功夫是能从京城赶到孟连山的。只是这一个月来我并没有听过皇上单独召见吴太傅!” 李宝儿无措了:“要是是皇帝下的手,咱们是不是没辙啊!他俩虽然不是我亲爹亲妈,可对咱俩都是很好很好的,我不能不管他们的!” 刘曙顺了顺李宝儿的后背,安慰道:“我们当然要管。这样,今天半夜,你穿上夜行衣,我带你去一趟太傅府。” 李宝儿:“哈?” 刘曙解释:“如果你和吴太傅没什么关系,我觉得陛下不会难为李大叔和李大娘;但如果你和吴太傅真的有关系,那这件事,咱们最好还是让吴太傅出面。” 李宝儿仔细一想,的确是。 列出了接下来的章程,李宝儿提起来的气终于松了点儿,她也终于再次意识到身上一层层纯棉布带来的闷热,于是她把手伸向了衣带。 第313章 好牛叉的小老头 刘曙眼睁睁地看着李宝儿褪去了外衫,目瞪狗呆! 等李宝儿又要去脱那层轻薄的白色里衣的时候,刘曙窜过去一把摁住了李宝儿的手:“不至于!宝儿,不至于!大叔大娘也是我的岳父岳母……就这点儿事儿,真不至于……” 李宝儿头上淌的汗把额头鬓角的碎发都湿的一缕一缕的了,她甚至感觉到胸口处也浸泡了粘腻的汗水,而刘曙扑过来时带来的那股热气让李宝儿更想快速地解衣褪衫。 李宝儿焦躁地拍开刘曙的手:“想什么呢?我里面缠的都快成大棉袄了,你啥也看不到。快点出去让牡丹备水,再捂下去我要中暑了!” 刘曙整个人通红同手同脚地窜出书房找牡丹。 洗了个痛快澡儿,换上了夜行衣的李宝儿简直如获新生,等她又被刘曙带着一路踩屋踏瓦在京城上空飞来飞去的时候,那种舒爽的感觉都要让她想学一门轻功了。 回到现代展示轻功,应该也能赚小钱钱。 “咚——咚咚” 更夫手里的梆子发出一慢两快的敲击声儿,意味着三更天已到。 刘李二人跳上太傅府的院墙,看到府内院中虽然点有灯笼照明,但大多数房间内的烛火都是灭了的。 刘曙还是带着李宝儿一路踩屋踏瓦地过去,最后停在了三院东侧唯一一处亮着灯的屋前,那是吴太傅的书房。 不待刘曙上前推门,一道人影闪过,刘曙再一细看,面前已经站了一个身穿灰色仆役衣服长相普通的老头儿。 刘曙感受到对方外泄着的庞大内力,知道二人之间实力悬殊之大能比天壤,立马浑身肌肉紧绷。他把李宝儿往身后一塞,眼神锐利而警惕地盯着对方。 小老头呵呵一笑,对着刘曙拱了拱手:“东莱王深夜前来,是有何要事找吴大人吗?” 刘曙:这谁啊? 小老头见刘曙神情怀疑,收了收自己的内力,轻轻一歪头对着刘曙身后的李宝儿问道:“那位可是东莱王妃李保保?不知二位此次前来,是王爷要找吴大人还是王妃要找吴大人呢?” 李宝儿和刘曙齐齐一惊,这特么的谁呀! 刘曙迅速拿出王爷的气势,呵斥道:“王妃的名讳也是你能提的?!你是何人,谁给你的胆子挡本王的路?” 小老头嘿嘿一笑,让出路来,且伸手把门一推,请道:“不敢不敢,请。” 李宝儿扯了扯刘曙的衣角:什么情况啊,这不会是请君入瓮吧,进不进啊? 刘曙给了李宝儿一个安心的眼神儿:没事儿,吴太傅不能把咱在怎么样,在这虚张声势呢! 刘曙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小老头武功的高超程度已达化境,可返璞归真,根本不会让他刘曙轻易感受到这小老头的内力。既然这样的话,这小老头刚才的一系列表现,应该仅仅是想威慑一下他刘曙。 房间内,吴芃恩还在明亮的烛火下批着公务,房门的开关和进来的几人都没让他停笔抬头。 吴过也跟着刘曙和李宝儿走了进来,关上门后把两人引到了房间一侧的两把陈旧却干净的罗圈椅处,待俩人落座后还指放唇处发出“嘘”的禁声词。 李宝儿忍不住悄声对着刘曙说:“他好牛逼啊,还敢让你这么大一王爷干等着。” 远处的吴过耳聪目明,听到李宝儿的话后发出低低的笑声。 第314章 刘曙很气吴芃恩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吴芃恩并没有让刘曙和李宝儿等太久,也就半炷香的时间他就搁了笔,合了公文。 可是他抬头望去的方向却直直地对上了李宝儿的眼。 李宝儿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大叔估计真是李保保亲爹且他知道李保保的存在! 吴芃恩的眼中饱含了无尽复杂情绪,但他很快收住心神,站起身来对着东莱王躬身行了个礼:“下官吴芃恩,见过东莱王。” 刘曙莫名其妙地突然想摆谱,于是他也不站起来对这位开蒙老师还礼,反而冷笑一声答道:“本王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了,倒是先见过了你吴大人。” 李宝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刘曙,不觉有些新奇,甚至看刘曙“抖威风”的样子还有点儿想乐。 吴芃恩倒是能伸能屈,直接撩袍跪下称罪道:“是下官怠慢了,还请王爷恕罪。” 这一跪把李宝儿给跪不会了。 眼前这位除了是位列三公的正一品朝廷大员外,还确确实实是教过刘曙两年的老师,甚至可能是刘曙的另一位岳父老爹。这个古代不是讲究什么君亲师吗?他吴芃恩一个人就占了里面的两样儿,如今却华丽丽地对着刘曙和李宝儿下跪认错,整的李宝儿差点坐不住跳了起来。 但李宝儿又很快想明白了:吴芃恩在这儿跟刘曙演以退为进呢!李宝儿甚至隐约间闻到了陈年老绿茶的芳香,这让她不禁有些疑惑:传说中智谋无双的吴太傅,就这?就这样一些……不入流的绿茶手段?他之前的名声不会是请水军给自己造的人设吧? 刘曙却很坦然地受了吴芃恩的一跪,然后抬手免了吴芃恩的礼,给台阶道:“吴大人宵衣旰食,勤于公务,想必适才也是太过沉迷于公了。不过,”刘曙话头一转,指向远处立在角落里的吴过,说,“本王没想到的是吴大人手下还有此等高手。本王看这位动静身手之间,到是有几分大内高手的意思。” 李宝儿闹不明白了,刘曙在干嘛?在和吴芃恩打什么机锋吗?他们咋这么久还没切入正题?不是要说李八鲁和翠儿的事儿吗? 听了刘曙这话的吴芃恩突然笑了,一笑之间如初雪乍晴,让整个点了明亮蜡烛的房间变得更为明亮起来。 李宝儿呆了…… 果真是……掷果盈车啊…… 李宝儿脑袋转向刘曙,眼神却还落在吴芃恩的脸上挪不开,她问刘曙:“刘曙,我笑起来的时候,也这么好看吗……” 角落里的吴过又发出低低的笑声。 吴芃恩则是直接说出吴过的真实身份:“王爷鉴貌辨色,明察秋毫。吴过曾是先赵皇后的暗卫,曾经倒也算是大内一员,”然后吴芃恩开始看向李宝儿:“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也抱过岁宁。” !!! 草!上来就开这么大?李宝儿双眼瞪圆,心想你吴芃恩的“智谋无双”是不是点在“奇袭”上!现在我要干嘛?站起来认爹吗? 还是刘曙有定力。他握住李宝儿的手腕儿,让她踏踏实实地坐着,然后不再接关于李宝儿和吴岁宁的话茬,直接道明了来意:“宝宝的父亲李八鲁和母亲翠儿,于二十日前,被陛下带走了。” 刘曙的嘴中的“父亲、母亲”这俩词儿,咬的很重。 第315章 琼林宴换女 吴芃恩本以为东莱王刘曙和李保保的突然造访,是来给这位未来的东莱王妃要一个贵女的身份的。毕竟李保保是以山村农女的身份嫁入王府还是以官宦贵女的身份嫁入王府,她在勋贵圈层中得到的体面差距之大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所以,吴芃恩在二人进门之初表现出的怠慢之意,是刻意的。 他不可能公开李保保的身份。 他还得要李保保不去讨要她本来的身份。 可是东莱王的态度和话语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估量错了。而东莱王又带来的“李八鲁和翠儿被皇帝带走”的消息又让他全无准备:皇帝?怎么皇帝插手了这件事? 吴芃恩正在脑中快速整理这件事能牵连到的林总隐秘以便及时扫尾的时候,吴过已经来到跟前开口问了:“皇帝为什么要带走八鲁他们?” 刘曙身子往罗圈椅背上一靠,露出一个带有嘲讽的笑意:“这个,就要问问吴大人了。” “吴过,你先冷静。”吴芃恩回身又坐回了他的书案前。 如果李八鲁和翠儿被皇帝带走,那,岁宁的身份,可能瞒不住了。吴芃恩搭在膝头藏于案下的手开始不自控地颤抖:他吴芃恩,难道又要保不住于他而言最重要的那几个人了吗?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李八鲁!” “我李翠儿!” “我赵过!” “我赵锦怡!” “……” “吴芃恩你磨叽什么呢!快着点!不想跟我们结拜吗?”和另外三人一起跪成一排的小赵过用肘子狠狠地怼了怼身边的小吴芃恩。 “我……吴芃恩……” “今日义结金兰!祸福与共!生死相依!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三十二年前,五个身份迥异来处不一且人均不足十岁的小孩一齐“干了票大的”后,豪气冲天热血上头,在赵锦怡的庄子上对着皎皎明月就这样插香结拜了。 记忆略过,吴芃恩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那日,本是我金榜题名,琼林赴宴的日子……” 皇后崩的大丧钟音响起的那刻,吴芃恩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心境不够,被这高中状元的喜悦迷了心窍,以至于耳畔脑海中出现这等癫狂的幻觉。 皇后是赵锦怡啊! 她还那么年轻啊! 她怎么可能会死?! 宴厅死寂,刚刚还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新秀众臣们皆是笑容凝固,停箸顿盏。 有内监一路急跑,面色惨白,扑通跪地,奏报哭泣:“陛下!皇后娘娘,崩逝了!” 吴芃恩顿在手中的酒杯落了地。 圣上匆匆离席,重臣纷纷议论,吴芃恩失魂落魄地借口如厕走出殿外,甚至遗落了状元帽上别着的那朵御赐金花都不自知。 吴芃恩六神无主地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他知道锦仪就在这偌大的皇宫某处,可是他见不到她,他更帮不了她,无力而绝望的感觉席卷了吴芃恩。 一路上都是步履匆匆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他新科状元郎的衣冠服饰很是惹眼,便有那等行事圆融的上前招呼,把他引回圣上御赐的状元轿上。 轿子里,藏着的是多年未见的赵过以及锦怡刚刚生下的那名女婴。 吴芃恩迅速回归理智,喊了轿夫禀了皇宫侍卫,说是家中夫人临盆,自己实在是不放心,想回去看上一看。 侍卫听了吴芃恩要走的缘由,很是同情:皇后娘娘都没躲过产子而崩,状元郎的妻子恰恰也要临盆,状元郎如今肯定是吓坏了。 第316章 没享贵女的命先遭贵女的罪 “吴芃恩,那产婆要杀皇后娘娘的孩子,我救下孩子回到未央宫的时候,丧钟正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崩逝了!”此时裹住小公主的是赵过用撕下的里衣做成的襁褓,那原本的襁褓已经在周婆子将公主溺入盆中之后无法再用了! “为什么不找圣上!”吴芃恩问。 赵过沉默许久,最后咬了咬牙,吐露道:“我听到产房里,有老主子的声音。” “什么!”吴芃恩失声惊呼,“承恩公为何会在皇后娘娘的产房里!你听到他说了什么?!” 赵过声音苦涩且艰难:“他说,今日之事,外传者,死……” 今日之事,外传者死。 今日之事,外穿者死! 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事! 那要溺死公主的周婆子已经在赵过的一怒之下,被按入了池塘,死无对证。而赵过听到的承恩公的话语又让吴芃恩不敢细想这里面的个中内情。 正如赵过的选择一样,吴芃恩也无法去找当今圣上。 他们怕,害了皇后娘娘的母家…… 那是锦仪的母家,是锦仪口中有着天底下最宠妹妹的大哥的母家。 决定就是这样匆匆的下了。 吴芃恩把自己的亲生女李保保替换成了皇家公主吴岁宁,两个均是刚出母体的浑身通红皱巴沾满胎脂的猫儿一样的婴孩儿,妻子施氏刚刚经历了生产已经力竭昏厥,唯一一个经手过婴儿的接生婆子也被吴芃恩封了一大笔银子远远地送到了鱼米丰饶的遂国。 李保保,被送到了遥远的孟连山,养在了他和赵过以及赵锦仪的结义兄妹李八鲁和李翠儿的家中。 赵过也从那日起变成了吴过。 “八鲁大哥是知道保保和岁宁的真实身份的,他瞒不住皇帝。”讲完故事的吴芃恩没有表现出一丝丝对李保保的愧疚,紧接着就开始分析后面的事,“陛下明君正治,知道事情的真相应该也不会做伤害双生同胞姊妹的事情。但这毕竟是皇家丑闻,若是陛下想要遮掩一番,也是……” 吴芃恩正分析着,抬眼看出东莱王刘曙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的戏谑嘲弄,他皱了眉头,问道:“东莱王,可是有话要说?” 刘曙冷笑摇头:“我想先听吴大人说完。” 吴芃恩心下翻转,扭头问李宝儿:“保保,这些年,苦了你了。” 李宝儿摇头:“啊?哦,就苦了半年多。不是,吴大人你到底救不救我爹我娘啊?” 吴芃恩又是一皱眉头,然后肯定的回答:“当然要救。只是,你不能做回吴府的女儿,陛下若想遮掩这等丑闻,必不会让你回归吴府的。” 李宝儿好笑:“吴大人,您没听到我刚才问的吗?我说,能不能救我!爹!我!娘!而且,吴大人,就算您想让我去吴府我还不敢呢,万一皇帝要追究你个偷盗皇嗣之罪,我李保保别是贵女的命没享受到,就先把贵女的罪遭一遍。听说这获罪的官眷可要被充入教坊司的,可怕!” 吴芃恩结舌。 第317章 牡丹,还是中招了 吴芃恩有些说不下去了。 在他的意识里,只有父母不认子女的,哪有子女不认父母的?父母给了子女生命,对子女的人生也有着绝对的掌控权,就算他没亲自抚养过李保保一天,那他也给李保保安排了最为妥当安全的道路。前朝时期尚有郭巨埋儿的前例,他吴芃恩没有直接埋掉初生的李保保,而是把他托付给自己义结金兰的大哥和小妹,这李保保在怨什么? 吴芃恩的眉头愈皱愈深,皱到最后竟然觉得不想对这俩黄口小儿讲他接下来的谋划了,别再因为这李保保的不甘怨恨乱了他的计划。 于是吴芃恩开口道:“明日,我会去面见圣上。其余的事,你们不用管了。” 刘曙见此,幽幽开口道:“吴大人既然说完了,那本王就再说上两句。吴大人这种割肉奉友的豪情壮举实在是让本王有些感动,本王之前在京中倒也听过不少关于吴家嫡长女备受家族看重的传闻,不过……”刘曙顿了顿,打量了一番吴芃恩。 吴芃恩的面色并不好看。 “割肉奉友”并不是什么好词儿,用在江湖侠客身上尚且能得人一句义薄云天的称号,但放在一位以智谋和美貌扬名的一品大员身上,就有些讽刺了。 刘曙笑了:“倘若陛下真是吴家嫡长女的双生同胞,的确不会把你们吴家看重的这位嫡长女怎么样。但倘若他,不是呢?” 吴芃恩面色骤变:“你什么意思!休要胡言乱语!” 刘曙笑得依旧和煦,站起来行了个礼:“曙岳父岳母的事情,就劳烦吴大人了,想必吴大人对这两位金兰故人也会同对另一位金兰故人一样浓情厚意的。” 然后刘曙拉着李宝儿就要走。 “你站住!你什么意思?!”吴芃恩心中滔天巨浪翻涌,而一旁一直听着的吴过转瞬之间就堵在了门口处。 “吴芃恩你大胆!”刘曙也拿出了他东莱王的气势来,屋内的气势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其实李宝儿并不像刘曙那般为自己的不公待遇感到愤怒,她趁着两方互相瞪眼的功夫,问了吴芃恩一件她一直很不解的事情:“吴大人为什么一直让我扮成个男人?” 养女为男这种事儿,肯定不是李八鲁夫妻定下的。 吴芃恩的眼神一瞬间有些闪烁,结果还是刘曙替他说出了答案:“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李保保永远不可能回到吴府啊。你想,倘若哪天吴府东窗事发,吴夫人想去寻找她的亲生女,那她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也想不到要在一个男子身上找寻自己的女儿!” “哇哦,刘曙你真是太聪明了!”李宝儿星星眼。 挡在门口的吴过露出比吴芃恩更为愧疚的神色。 而刘曙就在这个双吴失神的空档里,拉着李宝儿一把推开了吴过,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吴府。 …… 李宝儿和刘曙回到他们自己的家的时候,四更都过了一半儿了。 李宝儿打着哈欠,还跟刘曙说呢:“这么晚了,牡丹他们肯定都睡下了,咱俩也别找人伺候了,自己打点水洗漱一下就行了。” 结果二人刚走进二院,就看到提着灯笼等在二门处的杜鹃。 刘曙和李宝儿本就穿着夜行衣,突然出现的时候吓得杜鹃尖叫一声连灯笼都丢了。等杜鹃回过神儿来,立马跪下膝行爬至刘曙脚下:“王爷,王爷,宝儿姑娘,求求你们救救牡丹姐姐吧!” 第308章 训子 “什么!李狗蛋说牡丹爬他的床?”李宝儿咬牙切齿地吼道。 宝儿姑娘向来和善,杜鹃从没见过她如此震怒,忙又膝行至李宝儿身边,努力憋着泪替牡丹求情道:“宝儿姑娘,牡丹姐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宝儿姑娘饶了牡丹姐姐吧。” 李宝儿如今手臂力气也是不小,一把拉起了杜鹃。而刘曙则是冷静出声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鹃站在两位主子面前,垂着头,努力整理语言道:“两位主子刚走没多久,蛋主子就醒了。然后蛋主子唤人喊牡丹过去,还,还传话说想和牡丹姐姐敞开心扉聊一聊…… 牡丹姐姐也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就去了。我和芍药姐姐不太放心就跟了过去,毕竟……毕竟……已是夜半……可是我和芍药姐姐没得允许,也不敢太靠近蛋主子的房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也听不真切。只是,只是约莫了两盏茶地时间后,蛋主子竟然自己打开了门,招呼了我们进去。我们进去后就看到……看到牡丹姐姐吗,牡丹姐姐衣衫不整地躺在蛋主子的床上昏睡着,手上脚上都被布条绑了结实。蛋主子就说,就说牡丹姐姐想要爬床勾引他,还说……还说要全府的下人都过来看看,呜呜呜……” 说到最后,杜鹃还是哭了出来,又强止住哽咽泪水继续说道:“现在芍药姐姐正跪在蛋主子那儿求他不要声扬此事,不然牡丹姐姐的名声坏了,牡丹姐姐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就在二院这儿等王爷。王爷,宝儿姑娘,牡丹姐姐真的不可能做出爬床勾引主子这种事儿啊!” 李宝儿的面色越来越黑,心中对李狗蛋的失望之意也是越来越重。 她本以为李狗蛋只是因为经历坎坷有童年阴影,所以才产生了某些自我防御的扭曲心态,才让他如此乖戾睚眦。她本以为李狗蛋还小,自己平日里时不时地给这颗小树苗修理枝丫,给他灌输正确健康的价值观,且发自内心地让他感受到他是这个家的一员,能让李狗蛋走回正途。 可是他干了什么? 那是牡丹啊!那是每日里陪着他李狗蛋扎两个半时辰马步风吹日晒守着他的牡丹啊!那是亲自安排李狗蛋衣食住行功课行程的牡丹啊!那是陪着他们一路走来,照顾着他们这一大家子的牡丹啊! 就因为牡丹说了句他是“傻子”? 他一个古代人不知道在这里一个女孩,一个没权没势的底层女孩的名节有多重要吗? 他李狗蛋是想让牡丹死! 李宝儿怒了。 她迈着重步快速走进李狗蛋的院子里,见院中并没集起其他奴仆,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芍药暂时拦住了李狗蛋。 李宝儿一脚踹开李狗蛋的房门,吼着:“你他娘的就是个傻子!”然后一巴掌甩在了李狗蛋的脸上。 李狗蛋白净细嫩地脸颊顿时高高肿了起来。 “李狗蛋!你跪下!”宝儿不顾李狗蛋的错愕,骂骂咧咧,“你体质倒是好呀,安神汤只让你睡了半宿,扎马步把你扎结实了是吗!这安神汤是我灌给你的,你是不是也要报复我?” “你他娘的还挺雷厉风行啊!一错眼的功夫儿还给你抓住时机了?怎么?牡丹爬你的床?爬你这个兔崽子的床?你他娘的毛长齐了吗爬你的床?你个小流氓你他娘的从哪儿学来的这种污糟手段!” “不就是说了句你是个傻子吗?当时什么情况你瞎了?你是不是傻子!你就是傻子!傻子!大傻子!我他娘的也是个傻子!他妈的路边捡男人果然会倒霉!我他娘的才是个傻子!” “哭什么!我也骂你傻子了!你是不是正憋着法子弄我呢?李狗蛋!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你整金平,我饶了你,出钱替你摆平了,鞭子也没真抽你,你是不是就觉得你没错?你的行为还值得持续发展了?这是牡丹啊!平时我他娘的只是动动嘴,其余的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不都是牡丹给你处理的!?” “哭什么!你还委屈上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没错?是不是觉得你特别黑白分明有仇当场报了?是不是我平日里给你说的那些话你表面上听着心里却笑我蠢呢!” 李宝儿踱着步子越骂声儿越大,到最后嗓子都劈了的感觉,裂的生疼。 除了地上跪着的肿着脸“啪叽啪叽”流眼泪的李狗蛋和一旁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刘曙芍药和杜鹃,床上被李狗蛋骗着喝了碗安神汤的牡丹也被吵醒了。 牡丹晕晕乎乎地坐了起来,看到屋里好几个人,整个人完全摸不清情况。 芍药跑了过去,给牡丹拢起脱了一半露出肩膀头子的外衫,又跑到桌前倒了杯凉茶让牡丹喝一口清醒清醒,然后才又和杜鹃并行立在房屋一侧。 李狗蛋“啪叽啪叽”地流着泪,地上竟然都攒出一小片水渍,他听到李宝儿终于不再骂他了,开口问道:“大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李宝儿不理会李狗蛋,吩咐杜鹃和芍药带牡丹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坐了下来,就着牡丹喝过的那个茶盅也灌了自己一杯凉茶清清火儿缓缓喉咙。 李狗蛋见李宝儿不说话,大着胆子开始给自己辩解:“大爹,你怎么能这样骂我!呜呜呜!我就是吓唬吓唬牡丹姐姐……我也没真的要找人过来看啊……呜呜呜,芍药和杜鹃都是牡丹姐姐的朋友,我就想一起吓唬吓唬啊呜呜呜,我也没真想把牡丹姐姐怎么样啊呜呜呜,大爹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不是流氓,我也只是看了牡丹姐姐的肩膀头子啊呜呜呜,平时我起床的时候牡丹姐姐还看过我的肩膀呢,凭什么她看我就不是流氓我看她就成流氓了,呜呜呜,大爹你不要我了吗?” 李宝儿蚌埠住了。 是她过激了还是这李狗蛋在狡辩? 一直看着李宝儿训子的刘曙终于走了过去,要拉李狗蛋起来。 结果李狗蛋一把把他甩开,吼道:“不用你管!刚才你都不管我现在装什么好人!” 李宝儿:“嗨!” 第309章 你看这个表爸,他哭了 面对李狗蛋的控诉,刘曙表现得比他还委屈:“我被你大爹吓着了啊!你以为我像你这样勇啊,面对你大爹这滔天怒火还敢还个嘴,我都吓傻了好半天了好吗,我一回过神儿来就找你,你还不领情!我真是无妄之灾啊,我还连遭了两次无妄之灾啊!你还冤枉我,我这个二爹就是你认大爹附赠的是吧?就是个添头儿是吧?我还是个王爷呢,我这个王爷当的是真窝囊啊呜呜呜……” 浑身是刺的李狗蛋傻了。 他,他,他怎么还哭上了? 大人也会哭的吗? 李宝儿简直没眼看,她耳边再次回响起彭子征的话:他刘曙从小蔫儿坏,惯会扮猪吃老虎…… 李狗蛋浑身的戾气和委屈突然散的一干二净,他无措地看看二爹,又求助性的看看大爹。李宝儿叹了口气,对李狗蛋说了句“哄哄”就陷入了沉思。 她在想,或许这李狗蛋真的是十三岁,不然怎么就信了刘曙的鬼扯淡了呢?不然怎么就被金二坑着买了好几套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呢?现代社会都有身高一米八却佩戴小天才的男小,古代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呢? 还是说这李狗蛋的脑子真有毛病? 要不……明天让刘曙找个厉害的太医给李狗蛋看看? 李宝儿不想训子了,她也困得要命,于是就把空间留给这对儿又表又干的父子俩培养感情,自己一声不吭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食的时候,李狗蛋磨磨蹭蹭地最后一个到了。 往日里都是牡丹给他备好第二天的衣着鞋袜,备好清晨洗漱的一应用具,最后再亲手给他硬而浓密的头发扎成一个发髻。今日伺候他的却是一个脸熟的小厮,导致他觉得衣服穿得也不合心意,洗漱的水温也不够合适,甚至那他惯用的香胰子也不够香了。 李狗蛋想起昨晚二爹跟他说的话,蹭到饭桌前先对站在李宝儿身后的牡丹长揖一礼,认错道:“牡丹姐姐,狗蛋错了。” 吓得牡丹连连摆手结结巴巴:“使不得,蛋主子,使不得啊,您折煞奴婢了。” 李狗蛋起身后并没落座,而是老老实实地解释道:“牡丹姐姐,我昨日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后来看杜鹃和芍药也来了,想着你们是好朋友……一起吓的话,效果更好……” 牡丹依旧结巴:“啊,啊,好,好,蛋主子真聪明,啊,不是……” 李宝儿看到李狗蛋说完话后一直斜眼儿瞟刘曙,在刘曙微微点头后才落了座,心下惊讶:这刘曙跟李狗蛋说啥了,怎么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了?但当着众人,李宝儿也不好问刘曙,只好憋在心里先吃饭。 吃罢饭刘曙又要去“上班”,临行前他又在大门口嘱咐李宝儿道:“罗护卫还没找到,再加上昨晚我看那吴芃恩并没憋什么好屁,所以你这几日还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李宝儿欣然答应:“没问题呀小老弟。” 刘曙踏步刚要走,又顿住了步子,转头对李宝儿说了句“对不起。” 李宝儿:“哈?” 刘曙小声儿解释:“吴岁宁是我的双生姊妹,因为她你受了那么多苦,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气的李宝儿用小拳拳怼了刘曙一胸口,小声说道:“刘曙你有毛病啊!我不是李保保!我一天李保保的苦都没吃,全吃在彭子征身上了。快走,别伤春悲秋的了!” 刘曙点头,然后心里给彭子征又记上了一笔。 送走刘曙的李宝儿一回身就看到门后的李狗蛋,李狗蛋看李宝儿看向他了,就蹭着过来,然后吭吭哧哧地问道:“大爹,你还要我吗?” 李宝儿好笑,一个后脑勺攻击又甩了过去:“想什么呢你!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我还等着你出息了给咱家赚钱呢!” 李狗蛋愣了愣,然后“哇”地一声儿又哭了。 李宝儿头疼,眼前杵着一个比她高好多的大男生,却对着她嗷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宝儿尴尬。 “行了,教功课的老师都到了,擦把脸上课去吧!不好好上课就没学问,没学问就赚不了钱,赚不了钱你以后就得靠卖姿色养老爹,你看着办吧!” 李狗蛋挂着泪扭身飞一般地跑了。 李狗蛋走了,牡丹又来了。 当然牡丹不是在外院那儿找的李宝儿,而是等李宝儿回到内院儿进了书房后才找的李宝儿。牡丹一进书房门就“扑通”一声先跪了地,给李宝儿吓一跳:“你不要膝盖了啊?大夏天的跪石板地,有啥事儿?” 牡丹感谢道:“牡丹谢宝儿姑娘。” 李宝儿拉起牡丹:“甭谢了,我也就是混上‘好’时代了,放在我们那儿我儿子这样讹诈你,我得赔钱又丢人。起来吧,以后你也甭搭理李狗蛋了,就在我身边贴身伺候吧。” 牡丹给李宝儿磨好了墨,就退在了一旁远离的书案。李宝儿拿起之前自己画的人物关系脑图,又在上面加加减减,补全了吴芃恩这一支。 脑图上,与吴芃恩相连的一条虚线末端,是彭子征。 彭子征这个人也很奇怪。李宝儿坚信他在这个世界里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但他又有着很多匪夷所思的跳脱的情感连接。 比如他对吴芃恩的恨几乎是整个西南大营都知道。可是在李宝儿随着彭子征到了京城不久后,这彭子征对吴芃恩的恨似乎一夕之间消散了,还跟吴岁宁定了亲。 比如他和皇帝的关系,按理说这对君臣是很明显的猎人与良弓的关系,可是以李宝儿对彭子征的晋升路线的了解,这皇帝是打登基开始就不遗余力地找机会嘉奖那彭子征,明明去年这对君臣才第一次相见啊! 再比如他对刘曙的了解,一个边关长大的兵将,怎么就能对刘曙的为人这样了解,还说出刘曙小时候性情就是如此的话来? 对了,似乎是彭子征对刘曙也有种天然的恶意…… 李宝儿困惑了。 第310章 给李狗蛋看脑子 在这个古代世界里,李宝儿需要隔三差五地告诉自己:别忘了我的目标是回现代,回我的家。 可是人一旦身处在生活当下,就会不可避免地遇到很多因果牵绊,让人顿了步子,耗了时间。 李宝儿真的很怕自己在这个古代越活牵绊越多,最后真的就像那小大哥说的一样,变得混淆不清,变得分不清她是蝴蝶还是蝴蝶是她…… 比如这次归京,李宝儿和刘曙的目的就是找出永久性避免“子不杀母”这条箴言的法子的,但李宝儿却迟迟无法进展。 现如今,李八鲁和翠儿夫妇的事儿李宝儿不可能不管,针对李狗蛋的“树人运动”李宝儿不能不做,甚至于如今皇位上的那个人对刘曙那异于往常的态度也让李宝儿和刘曙不能不防。似乎每一件事都比李宝儿回家的优先级高,因为这些都涉及到了“人命”。 无论李宝儿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哪里,无论李宝儿遇到的这些人是纸片人还是异时空还是一场黄粱大梦,李宝儿都做不到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尤其是这些人还有血有肉言笑晏晏地和她李宝儿有过交集。 刘曙上朝归来,就觉得李宝儿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以为李宝儿是担忧李八鲁夫妇,于是直接说起白日里他打探到的情况:“陛下依旧没有透露出一丝关于岳父岳母的情况,甚至对我和吴芃恩都没有一丁点的试探之意。无论是大理寺狱诏狱还是皇宫大内,我都打探过了,也没有任何相关消息。但三丫说的那五人的衣着服饰又的确是皇帝独有的黑龙卫的标志。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觉得皇帝此番表现,只是因为他还没准备好,既然没准备好,岳父岳母目前肯定就不会有事儿。皇帝这人从来不出无准备的招儿,咱们边等他出招边继续查。” 李宝儿张了张嘴,话头还是转了过去:“刘曙,你给李狗蛋找个擅长看脑子的太医吧!” 刘曙:“啊?” 李宝儿又说:“还有那罗护卫,你似乎对他自身的安危很放心。可是我觉得咱还是得好好找找他。” 李宝儿再次提醒:“你要是还有人手精力的话,查查那彭子征。我总觉得他似乎早就认识你且很熟悉你。” 最后李宝儿又说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敢说出的话:“刘曙,如果有一天你在这里有了绝对的权利且要留在这里的话,别拦着我回家,好吗?” 刘曙静静地看着有些消沉的李宝儿,开始一条条地回答她。 “我会找李太医过来的,他精于癫疾之治,又善愈心疾。” “罗护卫和那漾风馆的灵鹫公子都失踪了。我已经加派人手在找了。” “那个彭子征,你若是想知道他的事,我会派人去调查。” “宝儿,你是不相信诺言的。但是,我只是想说: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李宝儿的“嗯”字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刘曙办事从不拖拖拉拉,这天晚上就派人去请了已经赋闲在家的李老太医。 李老太医来到刘曙府上,给李狗蛋搭了脉,闭着双眼久久不语。李宝儿都差点儿怀疑这老太医岁数太大,早早犯了困在这里坐着睡着了。 老太医没睡着,睁开眼后对这李狗蛋笑的慈祥:“小公子身子骨不错,又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早些年受到的那些筋骨皮肉之伤已经长好。” 李宝儿纳闷儿地看了刘曙一眼:我是要给李狗蛋看脑子的啊! 刘曙悄悄握了握李宝儿的手,然后笑着对李老太医说道:“劳烦老大人了,孩子身体恢复的好,本王也就放心了,还请老大人厅前吃茶,歇息一会儿。” 然后刘曙拉着李宝儿陪着李老太医去了前厅。临走的时候,刘曙回头跟李狗蛋说:“身子骨儿都长好了,你大爹说的每日两个半时辰的马步就不要讨价还价了。我听阿三说你今日还欠了一个时辰,现在就去吧,别让你大爹生气。” 李宝儿再次诧异地看了刘曙一眼。 刘曙几乎不会过问李狗蛋的事儿啊!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要支开狗蛋吗? 宝儿真相了。 刘曙请李老太医的时候,当然说明了是要给义子看脑子而不是看什么筋骨皮的。这李老太医诊完李狗蛋后对脑子的事儿只字不提,可见……这李狗蛋的脑子确实有问题,还可能是大问题。 想到这里刘曙心中再次对李宝儿的敏锐发出赞叹,宝儿是怎么想到这个只是小心眼嘴巴贱却又好骗的很的李狗蛋会是脑子有问题呢? “小公子心胆气虚,心神失养,又肝郁久而化火,扰乱神明。此病久矣已入脏腑,想必小公子为人自高贤,自辩智,自尊贵,做事丧心甚作极。” 李老太医话说的相当直白且不客气,但李宝儿听得是一言难尽一句不懂。她只是听到“入脏腑”什么的就觉得这李狗蛋应该是得了什么大病。 因此李宝儿直接问出了口:“老大人,是哪种病这么严重?” “脑疾,癫症。” “哦……”李宝儿想了想,这两词儿范围都太大了,于是又问道:“偏执狂?躁狂症?被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轻度阿斯伯格?老大人我这些词儿都是字面意思,您找跟狗蛋病情相似的词儿靠一靠,我也容易理解。” 这回轮到李老太医一言难尽了。 李宝儿等不到李老太医的回答,就想算了别对号了。就算是对上了现代医学词汇,她也没有现代医学药品啊。于是李宝儿撤回一个询问,改问道:“那他这病,能治吗?” 李老太医呵呵一笑,要了纸笔,斟酌着开了方子递给李宝儿:“要说治愈,老朽不敢保证,自古脑疾难痊愈。但是让小公子的病情转为轻症,老朽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这是五日的方子,五日后我再来为小公子看诊,之后五日换一次方子。” 李宝儿接过方子,大体看了一眼就递给了身后的牡丹。 …… 第二日,李狗蛋在李宝儿的巧言哄骗下开始喝上了汤药。 第二日,李宝儿头一日才伤感过的无暇解箴言的问题突如其来地被解决掉了。 宸太贵妃,死了。 第311章 怎么是罗护卫 “八皇兄,太贵妃是在偷跑出皇陵的路上摔下悬崖的。”刘顼告诉了刘曙宸太贵妃的死因,“八皇兄节哀。” 刘曙的嘴唇抖了抖。 “不过,”刘顼继续缓缓开口,“皇陵守卫森严,这种情况本不该出现。可惜,前不久皇陵守卫有人员变动,岔子就出在新来的守卫身上。” “八哥突然借调走了皇陵内的一名老守卫,是有什么原因吗?” 刘曙跪地不言,眼泪带着几分真切哀伤滚落了下来,任谁看都是一副突闻母丧的悲恸欲绝的模样儿。 “罢了!朕准你三个月的假,为宸太贵妃置办丧事。至于丁忧的事,容后再议。瑞喜,传旨:着礼部侍郎廖伯贤总理太妃丧仪诸事,详拟丧礼规制;工部速备丧葬器物;户部拨出专款,以供支出。太贵妃乃先皇挚爱,赐葬妃陵伴驾左右,谥号贞顺。钦此。” “臣,谢主隆恩。”刘曙哑着嗓子,哽咽着说。 东莱王王府缟素一片,刘曙和李宝儿带着李狗蛋及四大丫鬟以及一众侍卫驾车赶往皇陵。 东莱王的马车上只有刘曙和李宝儿两人,上车前李宝儿发觉刘曙的神色不对,便没让丫鬟们跟着上来。 九月的天儿依旧带着燥热,车厢内的窗户上悬挂着轻薄的黑纱。车厢内放有冰盆,但李宝儿还是看着刘曙发髻脖颈处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掏出帕子给刘曙擦了擦,又举起扇子给刘曙细细地扇着风。 刘曙头扭向窗外,沿途的道路从市井板路来到阡陌之间,路旁两侧高大郁葱的树木上有无数只蝉在竭力发出嘶哑而尖锐的哀鸣。 “宝儿,我没想到,我会这样难受。”刘曙终于开了口,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内心之伤。 “你叫了她十七年的母妃,也曾盼了十七年她的母爱。”李宝儿表示理解。 “宝儿,她,她是不是也没做什么天大的错事?她也把我养大了……”人死债消,曾经的刘曙再怎么愤怒于这宸太贵妃给他造成的痛苦,此时的他能想到的却也只剩下当年那个小小的刘曙对母爱的渴望,而那个娘亲的影子,十七年来都是宸太贵妃的形象。 李宝儿心里想说养大你的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李宝儿的沉默让刘曙突然举起袖子掩面,掩在广袖下的刘曙发出有些低闷的声音:“宝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爱憎无常,挺……挺窝囊废的。” 李宝儿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咽下差点出口的骂声儿,问道:“你这个人,行事洒脱,处事果决,爱憎分明。但我听到你好几次说自己窝囊说自己废物了,我想问一句:刘曙,废物和窝囊废这俩词,是谁第一个用在你身上的?” 无论刘曙曾经的这些自我形容是自我调侃还是惑敌以弱,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顺手地频繁地取出这俩词儿来用,除非他对这俩词已经失去敏感度了。 掩在广袖下因悲伤而略显扭曲的脸突然恢复了平静。 当然是宸太贵妃。 没有人敢把这两个词甩在皇子王爷耳朵里,除了皇子王爷的君亲。 李宝儿拉下刘曙的袖子,举着扇子往眼圈红红却眼神平静的刘曙脸上扇了扇风,道:“刘曙,这种时候,无论你是高兴还是难过,都是没毛病的。但你不能妄自菲薄你知道吗?太贵妃死了,你高兴是因为因果有轮回;太贵妃死了,你难过是因为你性子淳厚善良。但你不能高兴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不该高兴,难过的时候又纠结于自己不该难过。” 最后,李宝儿又总结了几句:“刘曙,你很好。你现在这样,只是因为你太小了,你才十七岁。你再聪明再经历的多看的广,你也只是十七岁而已。不要给自己定性,好吗?” 刘曙平静的目光中带上了复杂的光彩,半晌,鼻音囔囔地说道:“不许……说我小。” 李宝儿“啧”了一声儿,撇着嘴说:“禁止未成年开车。” …… 皇陵很快就到了。 丧仪繁琐。 小殓大殓停灵祭祀奉移安葬等等流程足足走了七日,每个人都是疲惫不堪却要强打精神。葬礼彻底结束之后,刘曙和李宝儿还要在这皇陵中再住上四十二天,以便把之后死者的三七、五七和七七祭祀完全。 头七过去,大小官员命妇纷纷离开皇陵,陪着刘曙一天天跪拜着的李宝儿也终于可以四处走动走动活动一下她的腰椎颈椎了。带着牡丹走在皇陵间的李宝儿忍不住开始想象,千余年以后,这里藏着的宝物是不是也会引来那些吴邪胡八一们?这里埋着那些天潢贵胄们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一个个可怕丑陋的大粽子? 想象着漂亮的宸太贵妃变成个只会嗷嗷叫的大粽子的情形的时候,李宝儿忍不住边说罪过边控制不住的乐。 她的“罪过”二字还没说第三遍,路旁柏树林里突然窜出一个浑身血呼啦的高大人型物。李宝儿直接一个嗷嗷尖叫大骂道:“草!你个大粽子大白天能出门嘛?给我退!退!退!” 而牡丹则在“大粽子”扑上来的那一个转身抱住李宝儿,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那怪物。 “砰”的一声儿,是重物倒了地。牡丹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李宝儿则掰过牡丹的手臂拉着她就要跑。 两人也就跑出了两步,李宝儿就听到地上那“粽子”竭力喊出了“曙——”字,于是李宝儿大着胆子停足,折返回来拨拉开那血人满脸的头发一看:“草!罗大伯!” 罗护卫拼着力再次出声儿:“找……曙……重……要……”然后昏死了过去。 …… “刘曙,罗护卫怎么跑这里了?他身后不会还跟着什么坏人也进了皇陵了吧?”李宝儿看着床上被缠成木乃伊的昏睡罗大石,小声提醒刘曙道。 刘曙神情凝重,吩咐下去加强皇陵守卫,才猜测着说道:“罗护卫在皇陵值守多年,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想来往这边逃命也是无奈之举。如今皇陵守卫不比之前,我们是要小心。” 第312章 洛谢对峙 当日从漾风馆离开归家的罗大石,在双手推向大门的那一刻就知道家中来客人了。 月色皎洁,月光倾洒,灵鹫公子背对着罗大石静静伫立在这小小的空空的院儿中,周身似被披上了一层银纱。 “阿九这是等不及想听那后面的故事了?”罗大石对着那个背影问道。 灵鹫公子转过身来,裙角随着他的转动在月光中划出一道如细碎星子流过的光。罗大石再一次看到谢九灵那双又细又长却仿若狐狸般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里已经没了当初那骄傲风流,变得深邃若古井。 谢九灵薄唇微斜,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你是洛峋碁。倒是命大。呵呵,你那故事还没完?” “你若不是来听故事的,那就是来灭口的。”洛峋碁嘴上说着灭口的事,脚下却不慌张,信步踱到院内的石凳处,撩袍坐下,大马金刀,继续说道:“灭口的事儿,都等不得一刻半会儿,看来阿九挺怕我啊!” 谢九灵目迸恨意,他知道这位曾经随着洛老将军征战无数的洛家长子使了个激将法,此时的他不应该继续听这人的诡辩,而是应当立马杀了洛峋碁。 可是他骨子里世家的骄傲还是让他吃了这个激,他无法让眼前这位也曾意气傲然的洛老大给他定成那种浮躁求成的人。而且谢九灵的确有话要问洛峋碁,不然他今日也不会等在这个院子里。 那边儿洛峋碁已经自顾自的开始继续讲那山鬼精怪的故事了:“狐十的死让整个白狐一族都恨上了仙兽虎家,认为虎三儿曾经的那些信誓旦旦和如今的背信弃义都是为了逼死狐十使出的诡计。毕竟虎三儿娶了出身罪族的妻子于他的前程而言,不是好事。但是,”洛峋碁顿了顿,抬手摘下那张铁面具,用他那张疤痕贯穿了整个面部的脸发出苍凉的大笑,而笑声中伤疤狰狞扭动,“但是别忘了,那虎三体弱多病啊!那虎三半个月里有十天都在生病啊!为了赴约,虎三拖着发热的病体去找了狐十,在半途中晕厥过去从马上栽下滚进了河里!” 洛峋碁接下来也不借着精怪之口了,直接说道:“你是死了妹妹,可你妹妹真正的死因是因为你们谢家妄想翻天!并不是因为我三弟!我的三弟,因为你妹妹,也差点没了。后来即便是被灵丹妙药生生堆回了一条命,但太医也断言他将来的寿数过不了三十。可是你谢老九,竟然连三十岁都不让他活!直接一把火烧了我们洛家满门!” 随着洛峋碁的怒吼,他已经站起身来一把攥住了谢九灵的衣领:“谢老九,我父亲和二弟的死,也有你的手笔吧?那场战役中的背叛,也是你算计的吧!” 洛峋碁没有看到谢九灵做何反应,脖子处就是一痛,他强忍着眩晕的感觉扭头回看,就见那漾风馆的头牌长谷公子正一袭黑衣笑着站在他的身后。 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这是个高手。洛峋碁彻底晕厥前,如此想到。 …… 洛峋碁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一处逼仄简陋的小房间里。他拽了拽手腕处的镣铐,对着坐在一旁的谢九灵嘲讽道:“看来,曾经光风霁月的谢家九公子这些年也学了不少阴损招式。” 谢九灵坦然一笑:“成王败寇,何必拘泥于形式?” 洛峋碁再次嗤笑:“还想成王呢?果然是谢家的根子,总会生出痴心妄想。” 谢九灵理了理衣摆、袖口,然后挑眉挑衅道:“我的痴心妄想已经成功了。当今圣上,可是我的外孙。” 谢九灵不怕洛峋碁知道真相,一个死人知道了真相又能干什么呢?况且,他们世代“忠君爱国”的洛家人就这样死绝了也太好命了吧,他还要洛家人被诛心,让这个洛老大带着这个诛心的消息去底下跟那群老鬼痛哭! 洛峋碁曾经也是排兵布阵征战无数的。兵者,诡道也。因此洛峋碁并没有相信谢九灵的话,反倒是笑地喘不来气地问道:“当今圣上年十七,我若没记错的话,你谢老九如今也就三十有二吧,你怎么不说当今圣上是你重孙子呢?谢老九啊谢老九,”洛峋碁故意上下打量了谢九灵几遍,进而嘲讽道:“怎么?恨了这么多年把你脑子给恨坏了?” 谢九灵并未被激怒,反而轻拍手掌给这个依旧在抖威风散气场的阶下囚鼓了鼓掌,再吐出一个真相:“圣上的生母当然非我所生。但圣上生母的母亲却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的这位妻子不光也是出身名门,还是出身羌人名门呢!所以,当今圣上,怎么就不算是我谢九灵的外孙呢?” 这个信息让洛峋碁目眦欲裂,但他压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言不发的睥着谢九灵,仿佛再说:编,你继续编。 谢九灵举扇遮嘴轻笑,多年欢场上的伪装已让这位曾经的贵公子不自觉地拥有了些矫揉造作的魅惑习气:“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此次找你,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的。” 洛峋碁不想接茬,他还想让谢九灵解释明白刚才的话,但他又不能主动追问,问就落了下成。 谢九灵也不管洛峋碁的沉默,继续问道:“你还有个儿子,当年非常幸运地从我手心儿里跑了。你告诉我,你那个儿子,在哪里?” 洛峋碁怒极反笑:“谢九灵你有毛病吧!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儿子那可是我亲生的。” 洛峋碁趁机刺了一下刚才谢九灵瞎认后人的行径。 谢九灵再次遮嘴轻笑:“我知道你手里有一帮战场上下来的兄弟。那帮人如今在东莱王的手中,我动不了。但他们的家眷子女,我总能动上一动吧?” 说到这里,谢九灵拍了拍巴掌, 然后一串绑着双手双脚满目惊恐的孩童被推着鱼贯而入:“你的子嗣,和你兄弟们的子嗣,选一个吧。洛!将!军!” 第313章 蠢女人 “谢老九!你!真!贱!”洛峋碁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骂道。 谢九灵轻轻摇着折扇,嘴角噙着笑也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击道:“成!王!败!寇!洛!老!大!” 洛峋碁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再次骂道:“你们谢家人,全他妈的是阴沟里的老鼠!想偷国怯家却个个都是怂包蛋!你逮着我们洛家霍霍干嘛?有本事你跟皇家人干啊!有本事你刨了你家那个妄图叛国的祖宗的坟啊!他妈的怂蛋玩意!” 此时的谢九灵,脸皮厚了,耍混道:“我就是因为干不过那刘氏所以才霍霍你们洛家这倒霉催的啊!怎么,打不着主人还不让我打条狗来助助兴?洛峋碁,你也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你真那么恩怨分明就不会让我扯上你那些兄弟们无辜的家眷!换,还是不换吧?还犹豫什么啊你这个伪君子!” 一位三十好几年岁的大男人和一位四十好几年岁的大男人正吵吵着,又有一长相姣好的小郎推门而入,对着谢九灵附耳说了句话。 按理说这话不应该被洛峋碁听到,可是彭子征(洛冰河)的那双狗耳朵就是从洛峋碁这儿继承过来的,于是洛峋碁很容易就听到汇报的小郎说的是:宸主子死了。 谢九灵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瞳孔一缩,旋即站起身来,然后对着那串儿小孩说道:“想活命的,都对着这个丑八怪哭,哭着求他!他若是心软了愿意用自己儿子换你们的命,你们就能活。” 然后谢九灵卷着股风走出了房间。 没有一个孩子哭。 此刻的洛峋碁根本没注意到这个挤满了小孩的逼仄房间里是如此的安静。他脑子里装满了“chen主子”这三个字。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三个字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是一个姓陈的人。但洛峋碁是在皇陵守了小十年的人啊,尤其是最近半年,他每天都要从那位先皇宠妃宸太贵妃的宫殿附近巡逻经过,这个chen字让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宸”。 宸太贵妃,和谢家有关系!? 洛峋碁细思则恐,绑着铁链的手因抖动让铁链发出微小的哗啦声儿。 当今圣上若真是谢九灵口中的“外孙”,那这个外孙的生母就该是谢九灵口中那个明媒正娶的羌人妻子。可是不对啊!当今圣上的生母是承恩公府所出的赵锦仪啊! 宸太贵妃出身不详且也有一个儿子,那就是东莱王刘曙。 刘曙和当今圣上同年同月同日生! 洛峋碁都不敢往下细想了,这怎么可能!皇宫大内,规矩森严!怎么可能出现盗换皇嗣的事情!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 洛峋碁愈发的气血翻涌,不可置信地压抑着的怒吼被他生生卡在喉头,而怒火也似乎正在烧灼着他的奇经八脉,最终,洛峋碁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罗爷爷……”一声带着关心之意的呼唤颤巍巍地从一个小女孩口中叫出。 洛峋碁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抬眼望去,就见这群孩子里年岁最大的那个约八九岁的女孩正用捆绑着的双手费劲儿捂着一个扑簌流泪的三岁孩童的嘴巴,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你是……谁家的孩子?”洛峋碁问道。 “我爹爹叫赵勇。”小女孩小声答道。 赵勇……他洛峋碁手下的先头兵,也是他安置着落草的那群兄弟们的二当家。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认识我的?”洛峋碁努力发出温柔的问声。 “我叫赵珍珍。爹爹给珍珍说过,罗爷爷脸上有那么长的一条疤……那是罗爷爷为了救爹爹被坏人砍下的……爹爹说脸上有疤的人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爹爹说若是有一天珍珍见到了罗爷爷,就让珍珍给罗爷爷磕个头……” 说罢,赵珍珍把手下无声流泪的孩童过到另一个大孩子手中,自己则跪了下来,费劲儿地给洛峋碁磕了个响头。 “好孩子,快起来!”洛峋碁想要上前扶起赵珍珍,却被拴在床柱上的铁链限制的步子。 赵珍珍刚在同伴的帮忙下站起来,长谷公子推门而入。 “都哑巴了吗?不是让你们哭吗?不会哭的话那舌头就不用要了!”说罢,长谷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匕首在这群孩子眼前晃了晃。 那个本来就被捂着嘴流眼泪的三岁小孩终于憋不住了,开始嚎啕大哭。其余几个小孩也开始抽抽噎噎哭泣起来。 长谷公子很满意,瞥了眼面色并不好的洛峋碁,哼了一声儿就又出门了。 “贱人!”洛峋碁从牙缝儿里呲出一句骂。 …… 皇陵护卫罗大石被调走后,宸太贵妃迅速找机会通知了谢九灵,让其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当时的谢九灵对宸太贵妃所说的皇帝要杀了她一事并不相信,但也不妨碍他趁着这个机会安排了人补了这皇陵守卫的缺儿。 可是这临时补上的人并不中用,那宸太贵妃也着实脑子蠢,竟然就这样威逼利诱着那个自己人带着她逃出了皇陵。 可是,那蠢女人怎么就死了呢? 以后要挟利用刘顼还需要这个蠢女人的生身母亲的身份啊! 总不会真的是这刘顼要杀了宸太贵妃,在宸太贵妃出逃的路上顺水推舟了吧! 谢九灵很烦躁。 宸太贵妃的死讯,谢九灵还得传给他那个远在边疆的静娜公主妻子,他的这位妻子可不是什么柔情蜜意以夫为天的女人,他的这位妻子手段相当的狠辣无情! “蠢女人!”谢九灵边踱步边骂道。本来事情有了好的转机,洛峋碁就这样自投罗网的出现了,可是那宸太贵妃怎么就死了呢! “查!给我好好地查!那个蠢女人死时的位置,出逃的时间都给我好好的查!”谢九灵愤愤吼道。 守在一旁的亲信有些犹疑:“主子,如今皇家治丧队伍已经快到皇陵了,咱们这个时候插手……会不会打草惊蛇?” 谢九灵一个砚台砸向亲信,亲信的脑门顿时血流如注,整个人晃了好几晃才强忍住生理上的晕厥,不敢动作。 “我能不知道!我用你提醒!你就不会谨慎着来?废物!滚!” 第314章 宝儿,我们成婚吧 罗护卫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但醒来的罗护卫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给罗护卫诊脉的太医告诉刘曙,这罗护卫不光满身的皮外伤和各处的筋骨裂,他身上还中了一种很罕见的毒。可是皇陵这儿的太医并没有把握辨别出这毒的种类,只能开一些通用的清毒方子勉力救治。 罗护卫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要找东莱王。见到东莱王后先是求他赶紧前往漾风馆西侧那处排水管道内救人,那六个孩子虽然可以躲进那半米深的沟渠里,但那里毕竟是污水雨水排放的通道,阴暗潮湿,孩子们躲在那里一天一夜,恐怕身子遭受不住。 刘曙迅速安排了下去,才又问罗护卫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罗护卫目光撒向李宝儿和房内的几名丫鬟身上,刘曙只打发走丫鬟,然后对罗护卫开口道:“你的身份,我没和任何人说。但宝儿不光是我未来的妻子,更是我的伙伴是我的挚友。再多的事情,我不想瞒她。” 罗护卫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有一个大男人事事跟自己的妻子汇报的?久而久之,就不怕牝鸡司晨? 但此时的罗护卫已经没了选择,只能开口看向刘曙道:“皇帝在位不正,你才是先皇后的亲生子!” 刘曙和李宝儿俱是面色平静,而李宝儿先开了口:“罗大伯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您这几天是在哪里?” 罗护卫怔愣,打量了李宝儿几眼,略一沉思,索性据实已告:“我是前镇国将军洛幕城的长子洛峋碁,我们洛家军在十二年前与羌人的战役里,遭叛徒出卖,我父及二弟当场身死,我洛家军几乎全军覆没。这里面有被先皇覆灭了的谢氏后人的手笔,而勾连羌人的叛徒也是藏身隐秘。这些消息都是我这十余年来隐姓埋名打探到的。而那漾风馆的灵鹫公子就是造成我洛家灭门的黑手之一,也是那唯一的谢氏后人,谢九灵。” 这些信息,刘曙早先已经知道,可见罗护卫的重复是说给李宝儿听得。 洛峋碁想开的很快:如果刘曙是明主,他自不会受制于一介妇人,反倒会利用妇人的信任,夫妻同心互为臂膀。但,倘若刘曙不是……洛峋碁有些泄气,他妈的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是带有羌人血统的皇帝,天要灭汉! 洛峋碁边说边观察李宝儿的神色,就看到这个身量尚小的少女边听边点头,眼中纯净未起波澜。 “既然,他们这么大的能耐,洛大伯为什么不好好藏着,反倒是孤身前往漾风馆,自投罗网呢?”李宝儿提出质疑。 “我……”洛峋碁神色突然变得悲愤,“我命不久矣,可我洛家的仇人并没有连根拔出,我要找到我的儿子……我要知道我儿子是生是死……” 李宝儿:??? 李宝儿:怎么又解锁新人物了?这些复杂的关系还没完没了了? 刘曙适时开口:“冰河哥哥在谢九灵的手里?” 李宝儿看向刘曙:怎么,新人物是你的老熟人? 洛峋碁摇头:“这么多年我没听到过冰河的死讯。我本以为就算冰河没在谢老九的手里,也会被谢老九盯着。结果不是……” 然后洛峋碁惨然一笑:“我本想用谢九灵的真实身份来要挟他交出我的儿子,没想到他身边竟然有比我还厉害的高手,且他也想要挟我来打探出冰河的消息。这下好了,我还真成了自投罗网……” 刘曙安慰洛峋碁:“洛将军,急则生乱。你为什么说你命不久矣?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才是先皇后的亲生子的?” “我于十二年前中了羌人的毒,是‘十年梦’。这‘十年梦’会逐年蚕食我的神志和身体,按理说两年前我就该死了的,这两年,是我赚了的。” 李宝儿再次发现华点:“羌人为什么给你下了这么慢的毒?不该直接毒死你吗?” 身材高壮一脸大胡子的洛峋碁狰狞的疤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丝被侮辱了的羞耻之态,却只是言语含混地答道:“有人想逼迫我归顺。” 李宝儿闭了嘴。 洛峋碁接着回答刘曙的问题:“谢九灵以为对我的命十拿九稳了,跟我说了实话,当今圣上身上流有羌人的血脉。而先皇后赵锦仪不可能做出背叛皇家的事更不可能是羌人。你和当今圣上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你所谓的生母宸太贵妃出身不明,所以我怀疑,你和刘顼,被调换了。” 这次刘曙的神色有些波动了,他早就猜到自己和刘顼被调换了身份,但是他想不到那宸太贵妃是羌人。 如果刘顼真的是羌人的血脉,那么那把龙椅,刘顼他坐不得! 刘曙迅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剩余的那几个皇兄:二皇兄没有子嗣,五皇兄子嗣丧尽,七皇兄全家遭遇意外尸骨无存,唯独剩下的那位有子嗣且活着的六皇兄为人钻营刻薄,寡恩弄权…… 刘曙浑身汗毛陡立:这一切……真的是天命巧合吗? 李宝儿看到刘曙脸色发白,有些不明白他惊悚的点在哪里。 李宝儿的世界里,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就算当今圣上有一半羌人的血脉又能怎样呢?他依然是先皇的儿子啊!而且那羌人所在地不还是我大中华版图上的一部分? 因此李宝儿也绝对想不到,此时刘曙的心里把刘顼直接排除后又把几位可以继位的皇兄过了一遍,发现唯一能撑住这汉室江山的人,似乎是只剩下了他刘曙…… 刘曙的面色越来越白,在这九月的燥秋里手脚冰凉,他想起前几天李宝儿对他说的话:刘曙,如果有一天你在这里有了绝对的权利且要留在这里的话,别拦着我回家,好吗? 刘曙不管床上的洛峋碁皱眉疑惑的表情,如生锈了的门轴一般缓缓地扭动脖子,看向李宝儿,脱口而出道:“宝儿,我们成婚吧!” 第315章 你可能是个m吧 刘曙的突然求婚让李宝儿沉默了,刘曙也顿觉自己说错了话。 洛峋碁并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觉得“狗粮”闪现了一霎那后,气氛就莫名诡异起来。但洛峋碁不喜儿女情长那一套,皱了皱眉就把话题又撤回大位正统上来:“东莱王,如今我说的这一切只是个猜测,但涉及国本,不得不慎重。” 说到这里,洛峋碁挣扎着要起身跪地,被李宝儿一把给摁回了床上:“别讲那些繁文缛节了,洛将军接下来作何打算,想让我们帮什么忙都一并说了吧。” 洛峋碁眉头皱的更深,他对这李宝儿的印象变得不好了。这还没有成妃成后呢,就开始试图牝鸡司晨了吗?东莱王还没发话,她一介妇人做什么主? 但此时此景,洛峋碁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于是他也不看李宝儿,扭头盯着刘曙直白说道:“东莱王,非臣有谋逆之心,只是羌人骚扰边境多年,对边境汉民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自高祖立汉以来,多少儿郎将士的大好年华都终止在西南那片土地上!倘若当今陛下身上真有那一半儿的羌人血统,那我们上百年的灭羌卫国的牺牲就是场笑话!东莱王!我大汉,危矣!东莱王乃先皇后正统嫡子,受命于高祖亲封,理应正本清源,给大汉黎民一个交代!” 李宝儿:草! 李宝儿想甩手而去,但李宝儿忍住了。 刘曙咽了口口水,不敢看李宝儿的表情,只是对洛峋碁说:“关于当今圣上的血统身份,只是洛将军的猜测,甚至这种说法可能只是那谢九灵用于迷惑分裂我皇家手足的说辞。洛将军你先好好休息,莫要激动。” 然后刘曙拉起李宝儿的手,仍然不敢看她,就准备走。 “东莱王!”洛峋碁声嘶力竭地喊住了刘曙。 刘曙站定,并未回头。 “东莱王,你莫要自欺欺人!你就说你的长相,和宸太贵妃可有一丝丝地相像?!” 死去的宸太贵妃肌肤赛雪,是冷白皮;刘曙长得虽然也白,但却透着红润。 太贵妃下巴尖尖,巴掌小脸线条柔美流畅;刘曙下巴颏儿虽也是修长,却形状略方显得人轮廓分明富有力量。 太贵妃眉毛修长,却因稀疏状若轻烟,显得整个人疏朗淡雅;刘曙却天生一副浓眉,如山峰般浓黑而英挺。 太贵妃和刘曙均是一副含情目,可太贵妃的眼尾微微上扬若柳叶,笑起来又是双眼弯弯眯成两条俏皮的弧线;而刘曙,双眼圆润饱满得恰到好处,宛若杏核般让人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纯与真,而他即便笑的时候也是眼眸清亮,让人能够看清他黑白分明的眼仁儿。 …… 细想,差之太多…… 刘曙依旧没有回头,嘴硬道:“我肖父皇!” “你不肖!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先皇!你就是长了一副赵家人的脸!” “洛峋碁你放肆!”刘曙背对着洛峋碁吼了一句后,拖着李宝儿快步逃跑了。 刘曙攥紧了李宝儿的手,攥的李宝儿手骨都快错位了,攥着她直直地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寝宫中。 然后,刘曙猛然转身,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细细地看着李宝儿,又突然紧紧抱住了她,呜咽着呢喃:“宝儿,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李宝儿不动,不语。 她不可能因为刘曙的可怜挣扎而放弃回家的路。 李宝儿甚至在此时刘曙脆弱不堪的时刻一遍遍在心中提醒自己:李宝儿,没原则地心疼男人会倒霉;李宝儿,没原则地心疼男人会倒霉!李宝儿!不可以让任何人牵绊住你回家的步伐! 她李宝儿不光是他刘曙的李宝儿,她李宝儿还是她现代父母的李宝儿! 她李宝儿的根,就不在这个时代! 刘曙抱了李宝儿许久,抱到身子不再颤抖,抱到心中平静下来。他松开臂膀,和李宝儿拉开一点点距离后,又捧着李宝儿的脸,摇着头叹道:“我是真喜欢这个狠心的你啊!” 李宝儿惨然一笑,不忘吐槽道:“可能你是个m吧。” …… 长谷追着洛峋碁来到皇陵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武功高强,却没想到那洛峋碁韧性那样足,跟块臭石头一样捅上千百刀都捅不烂。而长谷公子在于洛峋碁的持久战里也吃了不少亏,等他返回漾风馆跟灵鹫公子禀报的时候,肋骨也断了,肩胛也穿了,整个人的内力也消耗的快要亏空了。 谢九灵没有因为长谷身受重伤而放过他。他发疯般地抬脚踹跪在地上的长谷:“废物!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你还活着回来干什么!一个洛峋碁都能让他跑了,我要你有什么用!来人!把他给我扔进蛇窟!” 谢九灵没有武功,所以他那几脚并没有给长谷公子带来什么伤害,可是他的话却伤到了长谷公子。 长谷一言不发,也不给自己求情,任由两个下人把他拖出房门。 好在谢九灵很快醒悟过来,跑到房门处对着外面拖行着长谷的两个下人喊了声“站住”,然后又走到长谷跟前,直接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后吼道:“不会给自己求情吗?装什么有骨气!给我滚回房间等大夫去!” 谢九灵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焦虑地踱步:洛峋碁知道的那些事,并没有什么可查的证据。如今宸儿已经死了,刘顼身份的事儿更是死无对证。可是皇陵有刘曙啊!万一这刘曙起了篡位的歹意怎么办?刘顼应该能够应对吧! 然后谢九灵又开始陷入了懊恼痛苦中:我为什么没直接杀了洛峋碁!那洛峋碁的儿子并没有那么重要!说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 接着谢九灵又陷入了恐慌:宸儿的事,该怎么跟静娜说?自己留在京城这么多年,又得到静娜诸多势力辅助左右,就是为了给宸儿保驾护航。可是如今宸儿死了,静娜会放过自己吗?静娜后院儿还有那么多的年轻郎君供她采撷,她会念及一丝丝早年的情谊和那张脆弱的汉式婚书而放过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