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赎光》 第一章 陌生电话 “病人颅内有淤血,需要尽快动手术,请家属去把手术费交了。” 抢救室外,母女两人焦急不堪,江荔接过交费单,跑了几步后生生顿在原地。 单子上的金额刺目得厉害,她眼睫猛颤,家里的积蓄远远不够。 本就是个十分普通的家庭。里面躺着的是她父亲,以开出租车补贴家用,母亲是名普通的公司职员。 一小时前,她接到电话就赶来医院,送父亲来的好心路人说,他是被人给打了,头上身上全是伤。 父亲江彬是单位上的优秀职工,这二十几年来矜矜业业,出了名的品行端正,更是得过市级见义勇为奖,从未得罪过人,今天这事,谁也没想到。 “东拼西凑也只有几万块,能借的都找过了。”母亲紧握电话,一个劲儿发抖。 江荔也急急忙忙打了几通电话,只借到两万块,朋友也没有办法。 “荔子别急,我倒想起来有个人,他肯定能帮你。” 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谁?” “苏怀清。” 江荔秀眉紧皱,脱口就应,“不行,我不能找他。” 她欠苏怀清太多,几天前才拒绝了他的心意,断然不能再有来往了,现在,叫她如何开得了口。 可是,面对父亲的生死未卜,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挣扎间,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说明情况。 “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电话那边的声音温和,又十分急切。 闻声,江荔莫名地突然眼眶一红,含了泪光回复他。 过了不到两三分钟,一个陌生号打过来,她犹豫着接听。 “江小姐,请到医院门口来,苏先生让我来接你。” 她只觉疑惑,慌乱间还是应下了,边走边给苏怀清打电话,不料,却是在通话中。 江荔没有多想,一股脑儿往医院大门跑,正值腊月,寒风从大门的方向吹进来,凉意从头贯到脚,她眼眶红得更厉害,白皙柔美的脸颊刺刺地疼。 刚出门,迎面而来一个男人,陌生面孔。 江荔被他带到医院大门外的街道边,行道树下停了一辆车,男人打开车门,“请吧。” “不好意思,我先给苏怀清打个电话。”她警惕着收回视线,拿起手机就准备拨过去。 谁知,突然一道力,手机被抢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男人立马抓住她手臂,狠着劲儿往车里拖。 “你干什么!救命!救……” 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中,只感觉陌生的气息裹挟着她,车子引擎发动,飞快驶离了这条街。 黔州市区华灯初上,映着夜空乌云闪着红光,唯有寒风呼啸,从市区吹到市郊。 四肢麻木,头晕得厉害,江荔渐渐有了知觉,长睫微启,落目的是高顶天花板。 “她醒了,昭哥。”嗓音干脆清朗,却是让江荔猛然一怔。就像在半梦半醒之际,突然踩空的失重感。 她刚吃力地坐起身,还未看清那人在何处,突然,灯光刷拉一灭,原本亮堂的客厅陷入黑暗,尚只有右侧的落地窗,映了淡淡月光进来,清冷如流水倾泻,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空气死寂,回应她的只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声声入耳,加剧她显而易见的慌乱。 她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模糊间看见他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一个算得上高大的人影。 呲——打火机燃起一束火焰。 男人眼帘下垂,容貌冷俊,火光映在他低垂的幽眸里跳跃闪动,他点燃了指间的烟,吸了一口,才缓缓抬起眼帘。 他的目光在江荔脸上盘旋片刻。 “我姓霍,霍资昭。” 她双手捏紧,稳稳地沉下气。 “我并不认识你。” 霍资昭叼着烟,探身去开侧方矮几上的台灯,然后把烟灰缸移近了些,抖了抖烟灰,又深吸一口。 “江彬情况怎么样,等着动手术?” 江荔猛然一窒,“我爸被人打伤,是你们干的!” “不否认。” 她对上的,正是他笃定却含着轻描淡写的眸子。 “为什么!他怎么惹到你了?要下这么重的手!” 她身后早已站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将她控制在沙发上。 在江荔的印象中,她听过的霍姓人只有一位,便是近些年才声名鹊起的明星企业,盛羽集团的董事长,其人好做慈善,不爱抛头露面,大部分人知道的,也只是霍这个姓氏。 “真下重手,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那只黑壳打火机砰地一声,磕在矮几上,霍资昭长指一收,“江小姐,有一笔账,该还了。” 十六年前,通缉的头号逃犯霍岩落网,轰动一时,与其相关联的黑恶势力也随之落入法网,出租车司机江彬当属关键人物,他拼尽全力与逃犯周旋,成功将人送到了警察手中。 江荔收了挣扎的力,听他说起霍岩落网案。 “你是他儿子?那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的儿子?”江荔眉心紧皱,脱口而出。 她从母亲那里听说过,父亲还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受了不小的伤,万幸的是,霍岩还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市里给江彬颁奖,发了一万元奖金,他收下后,匿名捐给了福利院。江荔为父亲做过的事深感崇敬,从小到大都以他为傲。 她说完,空气凝滞,仿佛只听见窗外夜风吹树叶,纷纷掉落在地面,落叶干枯,磕在地面碎成几片。 “留一口气,送回去。” 江荔躺在地上,疼痛感全身上下一起涌来,她双眼尚能眯开一条缝,看见那霍资昭居高临下,叼着烟,淡淡看她一眼,走开了。 再闭上眼,仍然有个红点久久散不去。 “别报警,对你可没有好处。”那人说完,江荔被拖下车,摔在了人行道上,之前上车的医院大门前的那棵行道树下。 江荔脸上早已结了泪渍,现在又涌了出来,砸在红砖地面上。她忍着全身剧痛,艰难地起身,扶着那棵树,去拿衣兜里的手机。 还没拨出去,就听见疾跑的声音,往这边过来。 “江荔!江荔!你去哪儿了,电话怎么打不通?” 苏怀清喘息不断,那双清澈温润的眸子直往她脸上看,对视后,他眼睫轻颤,不禁躲开,立马,又才看向她。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第二章 报案 他话音刚落,江荔只觉得头晕,扶着行道树干,脚一软就要倒下去。 苏怀清双手一抬,立马抱住了她。 江荔再次清醒,还没睁开眼,就听到母亲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心碎。 “伯母,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苏怀清嗓音轻且有力,温和中带着沉稳。 他说完,目光转向病床,恰恰见江荔睁开了眼,滞愣地看着天花板。 “好点了吗?”苏怀清几步过去。 “小荔,你终于醒了,快告诉妈,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江母带着哭腔,气极又心疼。 “妈,我……”她转眸,手一撑,就要坐起来,“爸呢?他怎么样了?” 徐佳芝赶紧去扶她,让她躺回去,看了苏怀清一眼,“你爸救回来了,小苏帮我们垫的手术费。” 江荔心中一突,转眸看过去,“谢谢你,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他唇角微扬,想说什么,还是止住了,温柔的目光只顾在她脸上盘旋。 突然,江荔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抖得厉害,“妈,快报警,我知道是谁害的爸爸!” 她相信,警察会有办法。这天底下,绝容不下为非作歹的人。 “江女士,您说那个人叫霍资昭?” 两位警官随即就来,在她病床前坐下,开始询问案件细节。 江荔坐靠在病床上,身体却下意识前倾,“是的警官,他就是十六年前逃犯霍岩的儿子,当年我爸亲手将那个人送进监狱,他是来报复的。” 另一个负责记录的警官抬头看她,“您说的是盛羽集团的董事长,霍资昭先生?” 她秀眉皱起,有些不可思议,沉默片刻,“我不确定,但他是亲口告诉我,他叫霍资昭。” 两名警官提到是否知道具体的地点,她所知有限,只是将她所经历的一切客观陈述,警官收了笔记本,安抚她,“情况我们了解了,具体的还有待调查,您耐心等消息。” 由于江彬还处于昏迷状态,对他受伤的具体情况还无从了解,警察调取多方监控,也一无所获。 江荔住院的两天,都是江母在照料,苏怀清念着江母身上的重担,给她请了陪护,但是被江荔拒绝。 “对不起,苏怀清,我不想伤害你,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与苏怀清不可能走到一起,不光是因为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就算是有,家庭背景的悬殊也会让她退却。 夜色渐墨,黔州的寒风,一晚比一晚凛冽。 江母关紧了病房窗户,坐到病床前,给女儿削水果,“小荔,我不是来劝你的,女儿做的决定,我都支持。” 徐佳芝抬眼,看着女儿,一双起了层皱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但目光却是坚定且温暖。 母女两人眼里含泪,说说笑笑,还提到了江荔小时候,总爱挤进爸爸开的出租车,哭着闹着要跟他一起抓大坏蛋。 她还记得,父亲那句话,“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坏人,小荔,要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徐佳芝陪了女儿一会儿,转而去了江父病房。 江母走后不出半个小时,病房门被敲响。 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提了水果和鲜花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江小姐,您好。”来人十分客气,衣着讲究,他快速环视了病房,又才将目光落到她身上,“有人想见您,不知道,方不方便?” 江荔心中一咯噔,抬眸往外看,“请问他是谁?我认识吗?” 那人没有说话,转身走了,不知怎的,她心脏猛跳,双手下意识攥紧。 “在门口守着。” 这嗓音低沉,有种使人往下坠的力,她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走了进来。 江荔猛地往后缩,可是已经避无可避,“你来干什么!” 他身着西服,硬挺笔直的着装更衬得他气质矜贵,高挺的鼻梁下双唇紧抿,眉眼如墨,幽黑深邃的眸子深不可测,似是藏着某些不为人知。 “我已经报警了,你好自为之。”她气势上却是不小。 话音落下,许久后,响起一声淡笑来。 霍资昭眼眸微转,抬手去扶正眼镜,他手指白皙修长,拇指和中指分别扶镜框两侧,再抬眸,目光直接落到她脸上。 “江小姐,您以为您很聪明,可以,但是不能低估别人。” 江荔紧盯着他,秀眉紧蹙,“你到底是不是盛羽集团董事长?” 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在不可思议中挣扎。 他面色冷然,眼眸微眯。 “进来吧。” 紧接着,一名手持文件夹的男子进来,先是向霍资昭问好,再看向江荔。 “江小姐您好,我是霍资昭先生的代理律师,对于此次恶意伤人事件,我代表霍先生向您道歉,此案确系与霍先生的个人纠纷有关,某人冒名作案,目的是损害霍先生的公众形象和个人声誉,牵涉到商业纠纷,不便透露。对此,希望您接受我方当事人的经济补偿。” 江荔一怔,愤然开口,“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一切不是他干的?这位律师,请您不要混淆视听。” 她说完,并无人应声,空气陷入沉寂。 霍资昭凝眸,微微侧脸吩咐,“好了,你们出去。” “不能走!你们这是为虎作伥!警察已经在调查,到时候……” 一股力向她袭来,生生打断她的话,男人倾着身,单手扼住她纤细嫩白的脖颈,一点点收紧。 他用他冷峻的脸逼近她,“江荔,你以为,警察真能救你?” 她双手去抓男人的手腕,忍着难耐的痛苦逼视他,白嫩的脸颊一下通红,“你杀了我,警察不……不会放过你!” “希望你永远这么自信。”霍资昭将手一松,缓缓站直了。 江荔捂住脖颈猛咳不止,头发已经凌乱,脸颊白里透红,颇有些动人的气质,只是多了股硬气,从她眼里迸发出来。 这硬气不过片刻,涌出来的泪水出卖她心里的脆弱,直往白色被单上跌落,四分五裂。 第三章 走投无路 江荔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干唇,防备着抬眼看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霍资昭淡淡瞥一眼女人,抬步往窗边去,踱了几步,又折回来,姿态沉缓。 “我的律师说得很清楚,江小姐,我该给你补偿一笔钱。”他举手投足真像一个企业家。 但方才他那张脸离她是那样的近,连他的下眼睫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荔仿佛失去理智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琢磨他的话。 男人抬手,在上衣口袋取出一张银行卡,拇指与食指捻着,眼眸微转,“你报警的目的,是这个?” 霍资昭早已将她的家庭背景和收入情况了如指掌,他见惯了这类人对金钱的渴望。 江荔看着他递过来的银行卡,视线慢慢上移,眼神笃定,“我只是在等一个公道。” 他清楚霍资昭的用意,眼见着事情就要真相大白,刻意挽回罢了,江荔相信,不久后,警察便会查清案件的来龙去脉,霍资昭也因此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虽然她急需一笔钱,但断然不会收下面前的这张银行卡。 霍资昭微眯着眼,眸光寸寸投在她脸上,好半天,才传来低沉一声,“我也很期待。” 这天之后,她苦苦等待的一个结果,却是上了市新闻头条。 霍资昭董事长召开新闻发布会,就此次的事件进行公开解释,警方也将冒名犯罪的嫌疑人抓捕归案。 上次来的两位警官给她打了电话,说是证据链已梳理清楚,表示此案件顺利结案。 “荔子,你真的弄错了,是有人借霍资昭的名义,而且那个人已经抓住了。”俞楚音拦住情绪失控的江荔,“乖,躺回去。” 江荔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都是他!我要去警察局,我要去说清楚!” 医生也说了,病人这是受伤后的应激反应,俞楚音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也实在难受。 此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 江荔啥也没想,立马接听。 “江小姐,昭哥让我给您带个话,报警仅此一次,不然,您和您的家人,我们不能保证是否安全。”男人的声音并不陌生,就是那天在急救室外,以苏怀清的名义打给她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另外,希望您好自为之,霍先生说到做到。”说完,对面一下子挂断。 俞楚音见情况不对,赶紧问她。 江荔握紧了手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恍惚地看了她一眼,“没事,有人……有人恶作剧。” 她现在脑子里全是当时父亲头破血流被送到医院的画面,还有那晚被打得疼痛得奄奄一息。 俞楚音还以为她是应激反应,并没有多想。 看了那所谓的新闻发布会,她终于明白,霍资昭昨天晚上为什么特意来医院,那水果和鲜花,以及她没有收下的银行卡,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新闻论坛上赞誉一片。 “霍董事长是难得的年轻企业家,有人眼红是正常的,好在那罪犯已经落网。”文字后面是三个双手合十的祈祷图。 “听说霍董事长一知道这件事,立马去医院看望受害者,亲自去的。” 江荔翻着论坛,拇指发抖,机械地滑动着屏幕,待回过神来,立马关了手机,她闭了闭眼,转而看向窗外。 蒙蒙小雨,起了薄雾,窗外有棵秃树,不能见其全貌,枝丫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她收回视线,沉下一口气,然后抬头看了眼输液瓶,那点滴一下接着一下,似是快了起来,和她心跳同步。 随即,她索性拔了输液管,起身穿衣服,出了住院大楼,立马往警局赶。 “江女士,你放心,没有差错,这是嫌疑人的口供,你看看。” 警官姓刘,是两天前接案的其中一位,他将东西递过去后,目光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蓝色住院手环。 江荔仔仔细细地看,不漏下一点信息。嫌疑人叫孟齐,他所陈述的正是当天如何盯上并殴打江彬,再如何将江荔骗过去等一整个犯罪过程,犯罪动机就是损害霍资昭的声誉,进一步影响甚至操纵股市。 “不可能,刘警官,这一切都是霍资昭做的!他为了洗脱罪名,找的这个人来混淆是非,您相信我,我说的都是事实!” 江荔越说情绪越激动,“您再去查一查!好吗?” “好了,江女士,您理智一点,我看,您还是不要贸然从医院出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她恐惧又无助,最后争论无果,警察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 刘警官特意送她出警局,分别后却又叫住她,犹豫着开口,“如果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江荔转身看他,还没开口,就见他凑近了些,“办案讲求证据,您口说无凭,我们也很为难。” 在回医院的路上,她想了一路,方才刘警官的眼神里,似乎藏着话。 江荔刚回到病房,就见母亲从里面出来,她手里拿着电话,眉头紧锁。 “你这孩子怎么乱跑?电话也不接,去哪儿了?”她一把拉住女儿,手都在颤。 先是丈夫,后是女儿,短短这三天,她好像已经耗尽了半生的精力,眼尾纹和法令纹越发深了,只有微微凹陷的眼睛,看自己女儿的时候,添了些神采。 回到病房,徐佳芝就忍不住掉眼泪,说江父的住院费不够了,她还找老板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紧接着,母亲问起霍资昭给的补偿金。 见女儿半天不开口,她又才说:“小荔,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咱们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况且,这件事因为那位董事长而起,他给的钱,我们可以收下,你觉得呢?” 江荔握着拳,拇指指甲往食指紧紧地压下去,直到发颤。 她安抚母亲,钱的事她来解决,让她不要担心。 俞楚音帮她请了一周的假,今天是第四天。江荔知道,她现在绝不能再安然地躺在医院。 “荔子?你怎么来了?”俞楚音见她早八到单位,颇有些吃惊。 第四章 新工作 江荔把手提包放在工位上,朝她一笑,“没事了,在医院闲得慌。” 她不急着坐下,拿了一沓文件,转身便往里面的办公室去。 “杨主编,这是上个月我负责的几个作者,您看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再去回复。” 主编是个中年女人,短卷发,她抬着眼镜先是将文件看了一眼,视线才慢慢转向面前的江荔。 她似有犹豫,抿了抿唇,“小江,你的事我听说了,不要紧吧?” “没事,有劳您关心。” 杨主编笑了笑,“其实你不用着急来,该多休息一段时间。” 江荔赶紧解释,说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不会影响工作。 “不是,小江,我觉得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所以,经领导商议决定,你……你可以去另谋高就。” 她脸上的笑容生生僵住,“不适合?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荔自毕业开始,在朝扬出版社做编辑已有三年,绩效也是数一数二的,杨主编也有意栽培她,今天却突然告诉她“不适合”。 她失魂落魄地抱着离职的小纸箱,走出了出版社。 杨主编铁了心要辞退她,俞楚音帮她说话甚至与领导起了言语冲突,还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坐在公交车上她还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纸盒里的几支笔,随着公交车的行驶,在里面前后摇晃,碰撞箱壁发出声响。 不管如何,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尽快找到下一个工作,父亲还在医院躺着,光每天的住院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额。母亲现在两边跑,忙得吃饭睡觉都顾不上。 “对不起,您不符合本公司的招聘要求。” “不好意思,请回吧。” 她去了好几家公司,当即就给了她拒录的回复。 江荔清楚,她虽然不是顶尖高校毕业的高材生,但至少是从重点大学毕业,专业成绩年年位于榜首,不至于连一般的公司也立马拒绝录用。 她心里有个猜测,但是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您确定要在我们这里做?”奶茶店老板放下她的简历,打量着江荔。 店门口张贴着招聘信息,招一名服务员,要求是大专学历。 江荔无论是学历还是工作经验,都是十分优秀的,店长难免有些疑惑。 “是的,我急需一份工作。”她点了点头,语气诚恳。 所幸,店长录用了她,她很积极地换上工作服,将头发挽成一个髻,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又不失温婉柔美的气韵。 她清楚,这个工作的收入十分有限,她必须挤时间去找机会,换个高薪工作。 时至深冬,天沉地寒,阳光早已没了影,寒风在街头传来一阵又一阵呼啸。 行人缩着脑袋,双手插进衣兜,路过奶茶店都希望喝一杯热饮。 江荔又往上拢了拢套袖,看了眼越排越长的队,在连续不断的电子接单提示声中忙碌不停。 “您的招牌奶茶。”她递过去,半天没人接手,她抬眼一望,清眸微怔。 一张温润如玉又熟悉的脸,那双温和含情的眼睛,正失措地看着她。 “您拿好。”江荔眼睫微颤,随即将奶茶放在台面上,眸光放远,“下一位。” 苏怀清仍顿在原地,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我们谈谈。”他温和的声音带着恳切。 没有办法,她还是请示了老板,解了围裙出去。 苏怀清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目光在她单薄的工作服上久久打量。 自那天以后,他一直在暗中关注她,就连昨天江荔突然跑出医院,他也知情。 “怎么突然做这个工作?” 江荔迎着风一笑,“离医院近,照顾我爸也方便。” 他眼眸低垂,许久才抬起来看她,“是我无用,你即便是这样,也不愿意接受我。” 苏怀清是苏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完全有能力帮到她在金钱上的所有难处,只要她点头。 “对不起,我不希望伤害你,早点这样做,对我们双方都好。”她看着他失措的清眸,沉下一口气。 其实,到底是害怕他受伤,还是自己受伤,她不知道,也不想去弄清楚。 与他断绝联系,除了不舍那段友情之外,都有好处。父亲的案子不能就这么了结,她一定不会让那个人逍遥法外,所以,她不想苏怀清被牵扯进来。 “朋友,就把我当做朋友好吗?”苏怀清伸手来触她纤弱的肩头,见江荔缩了一缩,他下意识顿住,“我不想看你这样。” 起码,作为朋友,他能够帮到她。 两人没再谈下去,江荔借口店里太忙,转身走了。 苏怀清站在原地,待了许久,任寒风吹来一阵又一阵。 除了在奶茶店工作,江荔抽了空便去找兼职,从南宁路到中心街,一无所获。 可正等她准备等公交去医院时,一个女人叫住了她。 她自称是俞楚音的朋友,要给她介绍工作,并且当着她的面给俞楚音打了电话过去。 “走吧,江小姐,我保证这个工作你一定会满意。” 她姓白,模样端正,身着正式的西服,只有那一头染了棕黄的长卷发,看起来不是很协调。 江荔并没有拒绝,跟着她穿过马路,来到了一幢豪华气派的大楼门前,自动玻璃门两旁,站着两名高个儿门卫。 她四处看,看不出这是个公司还是酒店,并没有明显的标识,她索性先问问,“白小姐,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白奕扬唇笑,一把牵过她的手,“进去不就知道了?走吧。” 白玉大理石地板,风格豪华轻奢,进门往大厅右转,入目一条长廊,似酒店房门,时有一两个女服务员端着酒水盘进出。 白奕交给她一身工作服,让她立马换上。 “别犹豫了,我知道你急需用钱,这儿工资高,客人还大方,准保你挣得比以前做编辑多。” 江荔左右为难,拿着这工作服半天没反应。 白奕只好说:“你先去试试,如果不想做,随时可以走,行吧?” 她既然是俞楚音的朋友,别人也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不好拒绝,索性去了更衣间,将工作服换上。 第五章 预谋 工作服是常规的款式,领口有个真丝蝴蝶结装饰,江荔身材高瘦,皮肤又白,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出尘的清秀温婉。 白奕似乎很着急,见她出来,立马将酒水盘递到她手中,“4028房间,快去吧。” 这里的气息让她不自在,她端着酒水,下意识收紧了心。如果这里收入真的可观,她可以忍受。 白奕看着江荔的远去的背影,拨通了电话,“告诉霍先生,人带来了。” 江荔先是敲了敲门,才推门进去。 随即,入目的是一个灯光斑斓的大规格房间,皮质长沙发前,茶几上摆了几个空酒瓶。 她往里一看,同时传来有些嘈杂的洗牌声,四五个男人围坐在麻将机前,有说有笑。 “哥们儿你手气行啊,换人换人。”一个寸头男人将他旁边一方的男生推搡一把。 那男生年龄比较小,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他身着白衬衫,领口没扣,随意地敞着。 江荔迈着步子靠近,却是隐约间闻到一丝烟味,但这五人并没有一人抽烟,桌上也没有烟灰缸。 “请问,酒放在哪里?”她看了那寸头一眼,勉强笑着问。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搁桌上。” 话音还未落,寸头男却是一怔,假咳了两声,其余几人纷纷看向她。 “美女,别急着走,给我们倒酒啊。” 江荔放酒瓶的手生生一顿,片刻后,还是将瓶盖开了,拿了五个杯子过去。 那寸头在她放杯子时,来握她的手,江荔一下子挣开。 “你干什么?” 随即,其余几个男人齐齐站起身来,朝她靠近。 “江小姐,你既然来,就别想走了。”寸头男人笑得肆意,上前一步就要来抱住她。 江荔铆足了劲儿,猛地把她推开,还没等她反应,她眼眸一怔,紧紧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从进门开始,并没有做自我介绍,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早就知道她会来。 “别怕,我们又不会害你。”另一个男人满脸堆笑,直接扑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她使不上劲儿,被几个人往沙发上拖,“救命!你们放开我!白小姐!白小姐!” 她早该知道,不应该轻易进来,但是白奕是俞楚音的朋友,怎么会算计她?容不得她细想,几个人已经来胡乱地扯她的衣服。 江荔死命地挣扎,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她已经顾不得什么,立马抓住一个人的手。 “我来之前已经报警了!刘警官马上就来!”她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被她抓住的那个人,正是那白衬衫男生,他五官还有些许稚嫩,眼睛很亮,听她这样说,立马看向寸头男。 那男人眯了眯眼,却是转身看了眼身后,又才收回视线,“搁这儿骗谁呢?江小姐,别没事找事!” 几个人控制住她的双手,刷拉一声,她领口被猛地扯开。 “雷哥,雷哥,要不算了,待会儿别真有警察过来。” 她恍惚间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是那个男生。 “你给我闪开!老子今天谁也不怕!” 江荔的额头上起了一层汗,她呼救的声音已经嘶哑,“救命!你们给我滚开!” 彩灯在天花板上闪动,晃眼得厉害,她心如死灰,眼前只剩下挣扎后的绝望。 “住手。”一道气息微沉但有力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停下了动作,空气凝滞,江荔猛地坐起身,慌忙去扯早已被撕破的工作服,可她柔腻白皙的肩头仍然露在空气中。 慌乱间,她听见脚步声,再抬眼,一个红点入目,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有一支刚点燃的烟。 “您有什么吩咐?”寸头赶紧凑前去问。 江荔完全看清了那人的脸,心又是一揪,几乎全身发颤。 男人淡淡瞥了寸头一眼,“手机。” 另一个男人赶紧去拿,送到霍资昭手中,手机装了一个白色的卡通手机壳,握在他手里,颇有些不协调。 “密码。”他气息一沉,终是看向沙发上的江荔。 女人头发凌乱,领口的蝴蝶结散成两段,衣服右肩破了一个大口子,她堪堪护着胸前,洁白的肩头只能暴露在外面。 “问你话!霍先生问你手机密码多少!” 江荔仍无所动,只抬着一双沉重的眸子,红眼眶里除了绝望,还有一丝誓不屈服的狠劲儿。 “江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想去医院看望您的父亲。” 霍资昭眼眸低垂,并不看她。 “0719。”江荔面色煞白,眼眸空洞。 她仿若身处冰窖,尽管这里开足了暖气。她低着头,仍是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往她这边射来,好半天,才传来低幽男声。 “阿雷,带人出去。” 霍资昭说着,有意往那白衬衫男生脸上看了一看。 寸头男点头,“好的霍先生。”他一把拉过那男生,往外走了。 出了门,寸头雷哥立马将人带到一边,在他右肩重重砸了一拳,压着嗓子呵斥,“你小子给我小心点,敢违背昭哥的意思,不想活了?” 男生一个踉跄退到墙壁,又忍不住上前问:“那女人是谁?昭哥认识?” “少说多做!别瞎打听!” 房间内,又是归于死寂,江荔缩着腿双手环抱,眼睫猛颤,她强稳住心神,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小姐撒起谎来,半点不含糊。”霍资昭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另一只手捻着燃至一半的烟。 电话记录清清楚楚,上一条还是中午与江母的通话,根本没有报警记录。 “霍资昭,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表情冷淡,心如死灰。 “很简单。”他抬眸,目光在她脸上盘旋,“把鱼缸的水抽干,把花从土里一点点拔起来,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他语调低沉,话音落下,江荔眼眶里强憋着的泪水,夺眶而出,直线涌到了下巴,顺着脖颈流下。 “那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霍资昭倒是一应,“你说。” “我爸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很难恢复,请不要再伤害他,要报仇,冲我一个人来。”她说着,将男人紧紧一望。 第六章 别有目的 女人下巴微抬,许是含了眼泪,在灯光下,眸子清澈而发着点点星光,无辜中透着坚毅。 霍资昭捻着烟送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目光却是不曾移开。 “你能做什么?” 江荔对上他的视线,眼眸微怔,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将双膝抱得更紧,往上身护。暴露在外面的右肩似是发着渗人的冷意。 “滚。” 方才那一幕她忘不了,那几人无疑是受了霍资昭的指使。 “江小姐求人的态度,不太可观。”他垂眸,将烟在烟灰缸里一点一点往下杵,见灭了烟,才搁在里面。 江荔缓缓抬起眼皮,“你一个高高在上的董事长,欺辱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真是自降身份。” “你……” 她惊呼的一声随着男人的动作,止于唇齿间。 霍资昭已倾身过来,一把制住江荔靠在膝上的下巴,使她猛地往后仰。他虎口抵着她微微颤动的嘴唇,惊慌间,她还能闻到,他手上残留的不浓不淡的烟味。 “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能这样横?” 他说着,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江荔顾不得什么,双手死命去抓男人的手,猛地往外推。 谁知,他另一只手随即将她后颈制住,往怀里收。 江荔无法动弹,眼见霍资昭抵近的脸,似乎鼻尖相触。 “江小姐,霍某是不是应该坐实,欺辱你这个说法?” “滚开!” 她狠着劲儿挣扎,用头去撞他。 下一秒,对面沙发上的手机响起,霍资昭侧过脸去,淡淡瞥了一眼,他似是打算收回视线,却又看去一眼。 他一把松开女人,站起身去拿手机。 江荔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立马抬手去夺,霍资昭却一把将她后颈握住,坐到她身边来,“有人在着急了。” 她咬紧牙关,眼睫还是忍不住猛颤,“把手机给我!” 霍资昭不紧不慢,单手搂住她左肩,滑动了接听键,摁了免提。 她鼻息越来越沉,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江荔,你在哪儿?江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苏怀清声线温和,透着急切。 她微微哽咽,有意清了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儿?”电话那边传来车流声。 江荔扯出笑来,“我在医院,陪着我爸呢。” “我刚从医院出来。”苏怀清顿了顿,“江荔,你到底在哪儿?没事吧?你从来不撒谎。” 苏怀清知道她最近在找工作,方才面对伯父伯母,他替她打了掩护,所以父母两人并不知道女儿已经被辞退了工作,举步维艰。 但他一直在担心,江荔只身一人,怕又出什么事。 “苏怀清,我想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说完,她立马将电话挂断。 片刻后,沉寂的空气传来一声笑,短促而含着嘲弄。 “江小姐,他不需要你维护。” 江荔挣脱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取出一支烟来,“因为你还要去苏氏集团,接近他,是你唯一的机会。” 霍资昭不疾不徐,点燃那支烟,接着,他交待给她,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之前的莫名被辞退,以及四处求职碰壁,都是霍资昭设计的,她现在得到了这个证实。 “我不会去的,你们公司之间的商业纠葛,我不懂。” 她知道苏氏集团,在黔州是少有的拥有几十年历史的企业,当初以实体业发家,近年转型成功,在旅游、物流、信息文化等方面也多有涉及,并且业界反响较大。 当然,盛羽近年虽是声名鹊起,但底子到底没有苏氏雄厚,加上苏氏转型,两家在金融、信息等领域,可谓是旗鼓相当,二虎相斗。 “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江小姐。” 浓烈的烟缕缕升腾,那个燃烧的红点刺目,她索性闭上眼,气息慢慢沉下去。 “好,只要你放过我的家人朋友,我答应你。”她侧过脸来,对上她的幽黑的眸子。 她知道,除了应下来,没有其他选择。 利用别人的,损害朋友利益的事,她断然不会做,如今,尚且走一步看一步。 “进来吧。”霍资昭拨了通电话,他顿了顿,又才开口,“让那小子把衣服拿进来。” 没多会儿,寸头雷哥敲了门进来,身后跟着那个白衬衫男生,手里捧着江荔来时换下的衣服,他垂着头,不敢往里看。 “霍先生,给您拿来了。”雷哥满脸笑,说完瞅一眼畏头畏尾的衬衣男生。 他慢慢抬起头,看到沙发上正盯着他的江荔,这才抬步上前,将衣服送到她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霍资昭看向他,神色晦暗不明。 他杵在原地,不敢与问话人对视,“黎放。” “黎放。”霍资昭似是在细思这两字,转而,他微微倾身,将烟头往烟灰缸里杵,轻描淡写来一句,“看上她了?” 黎放吓得瞳孔放大,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霍先生,我的错,不是,我哪里敢看上您的人,您误会了,刚才我以为她真的报警了,所以就害怕……” “您真误会了,这小子纯粹就是胆儿小,回头我训训他!”雷哥赶紧接话。 江荔看了那黎放一眼,又往霍资昭脸上看,轻笑一声。 “怕什么,起来。”霍资昭收了他打量的目光。 黎放还没做出反应,男人又开口,“以后跟着江小姐,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这话一出,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雷哥,也不免为之一惊。霍先生在半小时前还吩咐了,对这女人不能手软。 “需……需要我做什么?”黎放胆怯的目光在霍资昭和江荔脸上一来一去。 他并没有应,却是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后顿住,微微侧过脸。 借着灯光,江荔只见他一个高瘦的背影,“江小姐,霍某等你的消息。” 男人说完,出了房间。 雷哥见势,立马跟了上去,只留下江荔与黎放。 “你怎么还不走?”她瞥他一眼,神色冷漠。 黎放低垂着眸子,闻声也没敢抬头看,“对……对不起,我还只是个学生,您饶过我。” 第七章 调查 江荔闭了闭眼,泪早已干了,眼睛却隐隐泛疼。 “你出去吧。” 黎放轻抬了眼皮来看,立马又收了回去,半天没吱声。 她嗓音有些嘶哑,“我要换衣服。” 从他将衣服递过来时,碍于有人在,也只是展开裹在身上。 男生瞬间红了脸,边应声,站起身就快步往外走,离开了房间。 江荔直接去了医院,寒风刺骨,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走进大门。 父亲已经被转到普通病房,她到的时候,看见母亲坐在病床上,单手撑在床头柜,合着双眼,这短短几天,她仿佛瘦了很多,本不算高的颧骨已经微微突出。 她进去后才意识到,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江荔收回视线,刚好对上母亲看过来的目光。 “回家吧妈,这里交给我。”她见母亲有些犹豫,“我有话跟爸说,您回去吧。” 江父的意识已经恢复正常,由于身体多处损伤,一时还很难下床。 他身体虚弱,眼睛半开睁着,看向妻子,“你回家吧,让小荔陪……陪我说说话。 她过来医院的这一路,已经做了打算,当务之急是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她相信,百密一疏,总有证据能够证明一切都是霍资昭蓄意为之。 待母亲出了门,她有意往廊道看了看,将病房门关紧。 “孩子,你妈都跟我说了,那些人,抓住了。”江彬几字一顿,很明显的吃力。 江荔只提到出事那天,父亲便安稳地沉下一口气,话一出,倒像是在宽慰女儿。 她抿唇,有些不忍,“爸,您还记得当天整个经过吗?” 警方调查此案,因为江彬久久不醒,对于当时的情况,并没有人前来向受害人了解情况。 但让她不解,警方这样算不算草草结案,就算是那人投案自首,向受害人询问情况,疏通证据链,难道不是办案的基本步骤吗。 江彬瞳孔点点放大,索性闭了闭眼。 “那天,天快黑,我接到一名乘客,要去……去城郊,路我都熟,就在城西,一个建筑工地……” 接下来的,就是那名乘客迟迟不下车,不一会儿便过来几个穿建筑工服的人过来,一把将江彬拉下车,一顿殴打。 “您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江父拧眉,回想片刻,“有些模糊,瘦长脸,戴个眼镜。” 江荔没再继续问下去,手上的冷汗却是起了一层又一层。 “对了,小荔。”父亲微微侧了侧脖颈,朝她看来,“今天上午,霍先生来过。” 她眼皮猛地一跳,秀眉紧紧皱起,“他来干什么?” 江父吃力地抬起眼,在她脸上看了又看。 “孩子,你是不是对他,有成见?” 江荔清楚,绝不能让父母知晓这其中的真相,能瞒一时是一时。 她还未开口,便听父亲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语重心长,“他的钱,我们不收,但是,我们应该知道,体谅别人……的难处。” 父亲从来都是这样,他虽文化不高,但看问题的方式,总让她钦佩。 但是,今天这句话,她不认同。 如父亲所说的,霍资昭带了营养品来看他,向他致歉。 和那天一样,做足了表面工作,真可谓是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根据父亲对那人的描述,江荔想着以这个为突破口,如果能证明那人是和霍资昭有直接委派关系,那么霍资昭就难逃嫌疑。 转眸,她意识到,那个投案自首的人。 “刘警官您好,请问可以将嫌疑人孟齐的照片发给我吗?” 她加了刘警官的微信,对方通过后,立马发了消息过去。 在孟齐的口供里,他陈述了当初行凶的过程,为了躲避摄像头,便让受害人将车开到市郊的建筑工地,实施犯罪。然后是对其女儿的恐吓与殴打,进一步损害霍资昭董事长的声誉。 “江女士,我也想与您细谈,我们找个时间当面聊,您看如何?” 刘警官并没有发照片过来,而是约她见面,经过两方时间协调,定在了明天晚上。 第二天,因为要去奶茶店上班,所以就先回了趟家,换了身衣服再去。 刚出地铁站,走了大概百米,她老远便看见马路边停了辆车,站在车身一侧的是梁聪,苏怀清的司机。 这是她去奶茶店的必经之路,她低垂下眸子,在人行道上,跟着人多的地方走。 可是,梁聪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 “江小姐,可不可以耽误您几分钟?苏先生想与您谈谈。” 她看着小跑过来的梁聪,视线慢慢转到那辆车上,眉间暗生出隐忧来,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车内只有他,气氛有些压抑,江荔心中矛盾四起。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 江荔的心猛地收紧,眼底掠过惊异的神色,随即,对上了他清澈的目光。 “俞楚音和我说了,你拒绝了那里的工作。” 昨晚她给俞楚音打了电话,没有多说什么,只试探性地问起白奕这个人,既然她与霍资昭有联系,那么,接近俞楚音,是不是那人刻意为之。 “什么?她竟然把你带到那种地方?是我的错,荔子,你安全出来就好,以后别去了!” 俞楚音告诉她,白奕和她交情不深,那次去酒吧应酬,是白奕给她解的围,因此结识。 经她探了探,很显然,其他的,俞楚音并不知情。 见江荔沉思良久,苏怀清眼眸微动,目光小心地在她脸上盘旋。 “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困扰,但见你这样为难,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右手微颤,还是一把将她的手握住,“我可以帮你,苏氏集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只要你答应,我宁可不再与你联系,好吗?” 苏怀清紧紧地望着她,眉若远山,双眸含着点点星光,溢出来的尽是企盼与难以割舍,交织在一起。 她害怕与他对视,也不忍看他这副模样。 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没有理由拒绝,苏怀清既以断开联系为条件,拒绝了,更是给他希望罢了。但是,去到苏氏集团,霍资昭必定要施压,到时候,更怕是覆水难收。 第八章 茶馆 如果能尽快将扳倒霍资昭的证据拿到,两家企业之间的纷争,她便不会涉足,如今,或许可以先依着霍资昭的意思,便宜行事。 “好,那就麻烦你了。”江荔抽出手来,朝他一笑。 苏怀清微显尴尬,低眉微笑,只应,“你答应就好。” 江荔却是不知,他看着她出车门后远去的背影,眼底浮过一丝苦涩,唇角的笑也僵在那里,半天不舍得收。 晚上与刘警官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小巷的茶馆。 江荔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直接让她去警局。 她提前了二十分钟到,没多会儿,刘警官便来了。 他身着便服,头发是常规的发型,整个人看起来,比穿警服更随和一些。但从他四周环视的谨慎目光中,可以看出,那份严谨依旧。 “这些材料,我都带来了,看看吧。”他从他手提包里取出来,上面附了一张证件照片。 窄脸而且长,眼镜倒是没有戴,她留意男人的眼睛和山根,似乎有常年戴眼镜的痕迹。 “刘警官,我想问一下,这个案子还可以重新查吗?” 他双手交握,似有犹豫,但回答的语气倒肯定,“已经定案了,江女士,没有必要再查。” 江荔的心又一次收紧,她神色有些变化,“可你们并没有向我爸了解情况,我不懂办案,但这一点应该是最基本的。他是当事人,是受害者!” “您先稳定一下情绪。” 刘警官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他也倒下半杯,喝了一口,“下面我想问您两个问题,希望您如实回答。” 江荔脱口就应,“您问。” “第一,您现在是否了解整个案件的真相?” “第二,您掌握了什么有力的证据?” 江荔眼眸微转,将注意力集中到第一个问题,“了解整个案件的真相,就是我提出的重新查案的原因。” 刘警官并没有回应什么,似是在敛神细思。 “另外,我想提醒您,尽量避免与盛羽集团的接触,特别是那位霍董事长。” 她早已从那次在警局门口看出来,刘警官似乎知道些什么。 江荔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攥紧,强忍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她沉下一口气,看向他。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在医院那次,我提到的……霍岩。” 碍于霍资昭的威胁,她背后总像是有人用冰冷又锋利的刀,时时刻刻抵着她。这话一问出口,脸上的神色更紧张了几分。 她相信,警方有这个能力,查出十六年前那次轰动全市的逃犯落网案件,与父亲有关。 可是,这事像是并没有引起警方的重视。 “江小姐,时间不早了。”刘警官剑眉微皱,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向她。 他说着,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身侧时,压低了声音提醒她,“警方在努力,你也万事小心。” 闻声,江荔兀地朝他看去,抬步就要去追,却只能见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挺拔而伟岸。 或许,警方也有难处。毕竟,判案需要十足的证据。 黔州市区华灯初上,现在已近八点,走在小巷,看着两旁古色古香的食店,颇有些烟火气,但,终究是冷清了些。 她没走几步,抬眸便见不远处停有一辆车,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江荔并没有多留意,想着往医院赶,看看父亲的情况。 不料,她经过那辆车时,余光就感受到有人下车,直冲她过来。 “你干什么!”话音落下,那男人将她的手攥得更紧,沉声打断她,“霍先生有请。” 这声音她熟悉,很像出事那晚,刚醒来时,听到的那声“昭哥”。 她被粗暴地推进车里,门砰地一声关上。 江荔慌了神,忙去扭车门锁,可是已经来不及,门已被牢牢锁住。 “江小姐。”幽幽一道男声,从她背后传来,低沉而托着不长不短的尾音。 霍资昭正坐在里面,从车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灯光,映着男人的侧脸。 她双手仍死死地拉住车门把手,扭过头来看他,眼睫颤得厉害。 “怎么,这会儿倒不说话了?”他转眸,微微倾身,朝副驾驶上的男人抬了抬手,拿了份文件过来。 江荔强稳住心神,“你跟踪我?” 他笑,纸张翻阅,响起细碎声。 “你要的东西,我这里也有,直接找我,恐怕,还省事些。” 她视线下移,看那几张资料,包括孟齐的个人信息,似乎很是详尽。 车内本就没有开灯,空气凝滞,多待一秒,窒息感就更甚,裹挟着她。 她记得那通威胁电话,报警只有一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江荔的目光很是直接,落入他眼中,“我没有报警。” 她虽不知道霍资昭是如何知道方才的事情,但现在最主要的,是稳住这个男人的情绪。 “和刘警官喝茶,确实算不上报警。”他垂着眼帘,将文件合上。 “你怎么知道他?” 话一出,霍资昭将文件一扔,抬起的手立马伸过来,将她后颈一握,往自己的方向拽。 “江荔,你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自作聪明,在我这里,就是作茧自缚,还是好好掂量掂量,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她拼命挣扎,仍是徒劳,除了脖颈上的收力,还有她披散的头发,被他扯得生疼。 话毕,霍资昭猛地一松,江荔被砸在皮面座椅垫上。 她双手撑着坐起来,抬眸来看他,好半天,唇角却是浮起笑来。 “霍资昭,你凭什么?人人都说你德才兼备,称为全市最年轻慈善家,却不知,在私底下,却对人做尽恶事,你还真是当得起,伪君子这个称谓!” 江荔终是难平心中怒火,甚至想鱼死网破。 但在接下来的死寂中,她不禁后怕起来,她不能不为父母着想。 “继续,我听着。” 江荔紧紧地看着他,怒火从眼里溢出,嘴上,却迟迟没再开口。 “我让你继续!” 霍资昭一把捏住女人的下巴,眼里的狠厉寸寸投到她柔嫩白皙的脸上。 “我可不是你那位苏先生,别不自量力,欺你,杀你,我做得来。” 她下巴被捏得生疼,双手去抓他的手,反被制住,空有一双气极又害怕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第九章 曲韵 转而,她眼眸微转,立马涌出乞求的神色,“我答应了!我答应了苏怀清去苏氏,你想要的,我都会去给你办。” 她眼眸生得灵动,眼睫长而密,眸子里那含水似的眼波,实在动人。 现如今,能保全家人和自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她断然不能轻举妄动,任性而为。 好半天,霍资昭才渐渐敛下,他眼底狠厉的目光,“江小姐,你最好别跟我耍心眼。” 江荔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看着满街夜景,来往人群,自己仿若一根羽毛,飘荡在这繁华却冰凉的街头。 身后渐渐远去的黑色布加迪,在璀璨灯火,车流人往中,驶向北郊路别墅区。 “昭哥,您真放心那个女人?”副驾驶上的男人模样端正,年龄不算大,但老练气息十足。 得知江荔再联系警察时,他以为,这女人今日在昭哥手里,必死无疑。 霍资昭长指拨动车窗升降器,似是待迎了一股冷风,才正过脸来。 “一个女人而已,能兴起什么风浪。”他沉默片刻,“再不济,随时动手,也来得及。” 前座男人颔首,又才开口,“您安排她去苏氏,能照办还好说,可万一她与苏鹤父子里应外合,反而对盛羽不利。” 霍资昭双眉微蹙,抬眸看向窗外,眸子幽黑深邃,竟比窗外的寒风更冷上一筹。 “苏鹤兴不起什么风浪,江荔也没这个本事。” 苏鹤是位老企业家,外界都知道他老实本分,凭良心做买卖,站在黑白通吃的霍资昭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至于江荔,要背景没背景,又被霍资昭按住了死穴,一个柔弱无助的女人罢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在回家的当晚,已经稳定好了自己的情绪,躺在床上细思,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第二天,苏怀清与她主动联系,带她去了苏氏集团。 她眉眼带笑,可心中一阵酸楚。 在四处找工作那几天,她从未想过来这里,可如今,还是来了。 “想去哪个部门?”苏怀清接过人事部主管递来的册子,温声问她。 主管姓吴,顺着苏怀清的目光看过去,笑容满面。 江荔颇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镇定地接过手来,简单看了看。 “你喜欢做编辑,我看,策划部比较合适。” 听苏怀清这样说,她将目光移到了右上角的策划部。 他一直记得,江荔喜欢做文字工作。 “吴主管,请把策划部经理叫过来。” 那经理叫李海棠,中年女人,接到消息,立马赶过来,目光直直地在苏怀清和江荔两人身上徘徊。 “苏先生,您怎么来公司了?” 苏怀清大学学的是金融,但从未到苏氏理过事,毕业以来,他尚在华春南路开了家咖啡店,生意还算可观。 她虽这样问,却一个劲儿往江荔脸上看,似要琢磨出什么来才好,“这位是?” “我大学校友,江荔。”他清眸微转,“当过两年编辑,擅长文字工作,想问问,您手底下,还有没有适合的岗位。” 李海棠笑意不减,闻声后,她眼眸快速一转,“那敢情好,我缺个助理,江小姐不嫌弃的话……” “李经理,你那儿不是有个助理?”吴主管不禁纳闷。 李海棠咧嘴一笑,又立马收了,解释说那名助理好几次翘班,工作也不上心,如今事务多,上头交代的事项重要。 说是像江小姐这样的人来这里,算是一解燃眉之急。 “那也好,以后工作上的事,有劳李总了。” 苏怀清语气实在温和,但听在李海棠耳里,那就是一道命令,“您放心!江小姐就交给我了。” 江荔将个人简历交给了主管,正式入职。 苏怀清站在原地,看着江荔跟着李经理去到策划部,清眸流转,蒙了层泪雾,但见她侧过脸与李经理明媚一笑,他唇角不自觉也随之,浮出淡笑来。 他仿佛看见,那个在大学校园林荫道上,冲他笑着跑过来的江荔。 他眸色渐渐暗下去,他们已没有可能,江荔宁可做令她以为是诟病的靠人际关系找工作这种事,也不愿接受自己。 策划部主要负责公司产品的推广,以及企业形象的宣传,企业文化推广。 江荔熟悉完工作环境后,很快就坐到办公桌前,进入了状态。 抛开长远目的,挣钱还债,当是件大事。 “你谁啊?坐在我工位上干什么?” 江荔抬眸一看,面前站了个女人,年龄与她相仿,衣着光鲜且名贵,就是那张脸,精致但透着稚气,到底缺少点这个年龄该有的稳重。 “您好,我是新来的经理秘书,江荔。”她倒是朝她一笑。 那女人双眉皱得更紧,狠狠地瞪了江荔一眼,随即往经理办公室冲去。 待她出来时,特意走到她面前来,将办公桌一拍,“行啊,算你有手段,可不巧了,我曲韵也不是好惹的。” 下一秒,办公区所有人齐齐看过来,没人吱声,只听见那曲韵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到一个工位坐下。 “江秘书,她人就那样,别理她。” 休息间,两名女同事凑过来,介绍了自己,便说起方才发生的事,两人都直摇头。 “曲韵是富明地产老总的女儿,富明跟咱们有合作,她仗着她爸的势力在这儿耀武扬威,使大小姐脾气。” 江荔眼眸一转,不解,“那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做秘书?” 背景这么好,照理说应该是在家继承家业才对,她不理解。 “她有个学长,就是苏鹤董事长的独子苏怀清,说是在一次酒会上遇见了,她就穷追猛打,跟到这儿了。” “可笑的是,人家根本不来公司,估计是躲着她吧。” 江荔无意参与这些话题的议论,只配合着应声笑笑。 在苏氏工作已经两天,她很是满意现在的职位和事务,工作起来得心应手。 可是,在曲韵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同样走到她面前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曲韵脸上带着笑,红唇皓齿,“江秘书,李经理夸你了,让我跟你多学习学习。” 随即,她扬手就甩来一个文件,“我能力有限,这个项目,就交给你来做了。” 第十章 服众 江荔并不恼,也不看她,只淡淡将文件翻开,看了看。 是与一家广告公司的合同,项目进程已经接近尾声,就等着约上对方负责人,签上就行。 她眸色微动,一条一条细则和程序看下来,都没有什么破绽,如果曲韵存了难为她的心思,那么就是在最后的谈成签字环节。 “余经理,我现在已经到南春街十字路口,请问您现在在哪儿?” 寒风在路口更是肆意,她握着手机,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适合谈生意的地方。 “请直接上来吧,江小姐,宜霞酒店,311。” 那人声音老成,言语客气,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来时李经理有意嘱咐,这份合同已经差不多谈妥,只需要找负责人签字就可以了。 她与余经理联系上,见他事忙,就直接送过来,没想,却是在酒店。 江荔思虑片刻,还是拿着文件,抬步进去。 在前台,她主动录了自己的身份信息,才去到指定的房间。 在进电梯的前一秒,她听大厅前台传来声音,“先生您好,请问……” 她已经进了电梯,摁下三楼键。 江荔在走廊望了望,待确定了监控位置时,才敲响房门。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拿出了笔。 “进来吧。”迎面是个估摸四十上下的男人,她扫了江荔一眼。 她赶紧开口,“就不打扰了,既然已经谈妥,您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 余经理没接手,“有些细则,还是再谈一谈。” 这并不是什么大项目,也不复杂,江荔暗含谨慎地朝他看了一看。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超过半小时没有给俞楚音发消息报平安,她就会替她报警。 本不必这样谨慎,可自从经历了那些事,这已经是下意识做出的防备罢了。 “有什么问题吗?”余经理挤出笑,在她脸上一个劲儿地看。 江荔还在犹豫,不想对方却伸手过来,抓着她就要往里拉。 “别客气,江小姐,我们不必这么见外,我可是你们公司的老客户。” 她挣脱不过,另一只手索性扔掉合同,攀住门框,向外呼救。 可就在下一秒,一道白影突然凑近,猛地给那余经理踢了一脚过去,他直接后仰摔在地上。 “您没事吧?” 江荔已经感受到有人扶着她,一个雪白的袖口,手指修长。 “没事,谢谢你。”她挣脱开,去捡地上的合同。 余经理踉踉跄跄从地上起来,“苏氏集团动手打人,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我这是踢人,怎么?还想再来一脚?” 黎放作势将脚一抬,果真让那人立马认怂。 虽然只有十八九岁,单从他一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他身手不凡。眼前这个无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出了酒店门,江荔转过身,看着紧追在身后的黎放,“这几天,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她眸色在夜色中染上了一层光亮,清澈的眼眸透出防备的神色,她两鬓的碎发随风吹动着,颇有破碎的美感。 黎放微垂下眼帘,片刻后,才又抬起来看她,“江小姐,霍先生让我跟着您,我不敢不照做。” “那天在茶馆,是不是你通风报信!” 他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垂着脑袋,点了一下头。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霍先生没有为难你吧?” 黎放仍记得,霍先生当时的表情,现在想想,还后怕。 “不敢,你的霍先生手段高明着,又有这么多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落个什么下场。” 黎放听了,立马扯住她的袖口,忙着朝四处看。 “江小姐,说句不该说的,您既然跟了霍先生,就应该知道,做他的女人,最忌讳的是什么。” 江荔紧压着眉眼,眼里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怒气,“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说话放尊重点!” 黎放眼眸微转,似是在仔细琢磨她的神色。 她无意再耗在这里,转身就快步走了。 方才见是黎放替她出头时,她心里还有些感激,可不经细想,到底是霍资昭手底下的人,他能救她,更能拖她下地狱。 江荔第二天去公司,被经理叫到了办公室。 “江秘书,无论如何,跟客户动手是大忌。”李海棠沉下一口气,“更何况,人家也没做什么,这件事,是你的问题。” 江荔已经察觉,李经理与那天简直判若两人。 她还是开口解释,客观陈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最后索性说一句,“没有人在酒店房间谈生意。” “都说了,一切要以客户的要求……” 话说到一半,李海棠电话响了,接听不过十几秒,便结束。 “江秘书,董事长要见你,快去吧。”她手一扬,将电话放下。 江荔秀眉微皱,按说这不过是个小项目,弄砸了也不至于会惊动董事长,现在倒实在是费解。 李海棠也并未细说,只一个劲儿让她赶紧去。 董事长办公室在最高层,她敲了门,才轻推进去。 苏怀清的父亲苏鹤,也就是苏氏集团的掌舵人,苏董事长。 江荔虽从未见过,但在苏怀清的身上,她想象过他父亲的模样,应当是温文尔雅,沉稳且有风度的大企业家。 “小江是吧,请坐。”如她所想,苏鹤眼中带笑,模样实在和蔼。 没聊几句,苏鹤便提起了苏怀清。 “我清楚,你是怀清的朋友,来这里工作,也是他亲自带你过来的。” 江荔应着笑,赶紧说:“是的,但您放心,我有做好这个工作的能力,一定不会辜负……” “但是,小江,你负责的那个合同,并没有谈成。”苏鹤神色严肃。 片刻后,他才又露出笑来,“别怪伯父,苏氏有严格的聘用制度,如果实力不被认可,很难服众。” 苏鹤虽长相和气,但气场有些强,许是自己本身不占理,不敢一直直视他。 “我知道了,谢谢您给我这个提醒。” 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管顺着往下应。 谁知,苏鹤却交给她一个文件,示意她翻看。 “如果能将这个项目谈妥,您的实力自然足够服众。” 江荔只简单看了一眼,猛然抬眸,惊异的眼眸直直地往苏鹤眼里看去。 第十一章 盛羽 文件上白纸黑字很清楚,关于申请在软件开发方面与盛羽集团的合作方案。 她清楚两公司的定位,盛羽将苏氏视为最有力的竞争者,在业界算是水火不容,更是没有合作的先例。 “您没有开玩笑?”她带了微微的笑。 苏鹤单手扶着沙发扶手,“我从来不开玩笑,你如果能办到,就请留下来,如果不能,那么,也就不能怪伯父不讲这份情面了。” 很奇怪,她的目光在他脸上盘旋片刻,只觉得他带笑的和蔼脸庞下,藏着一股特别的力量。 他应该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江荔凝神细思,交给她这样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道,是想借此将她赶出苏氏? 无论如何,她应下了,苏氏是霍资昭让她来的,应该不会为难她。 “江荔,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你还好吗?” 出了董事长办公室,迎面就见苏怀清,他穿了件黑色毛呢大衣,但整个人看起来不失穿着浅白毛衣的温柔润朗,眼眸清澈,眉若远山。 她见此,眸色微顿。 好像现在真正关心她的,除了父母和俞楚音,就只有苏怀清一个。 “看什么呢?”苏怀清眼睫微启,眸光在她脸上多有流连。 江荔回过神,不自觉朝他一笑,“没有,我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 “我爸找你做什么,为难你了?” 她眼眸一转,并未说什么,敷衍了过去。 江荔虽不知他为什么脱口就这样问,但是关于去盛羽谈合作的事,她不想让苏怀清知道。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到办公室,就知道,这件事已经不胫而走,人人皆知。 “江秘书,恭喜你啊,接这么大一个项目,到时候谈成了可别忘了请大伙吃饭。”曲韵从正议论的人群中走过来迎她,满脸喜色。 这样说着,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她身上,那天与她攀谈的女同事,脸色并不好看,看那样子,是在为她担忧。 “好啊。” 江荔语气淡淡地,说着只顾往工位去,无意理会她。 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无疑是在变着法的让她知难而退,好辞退她而已。 当江荔离开苏氏高层后,苏怀清推开了苏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爸,她现在有困难,需要这份工作。” 自他记事起,父亲对他多有限制,特别是在交朋结友方面。 苏鹤坐在沙发上,浓眉轻轻一皱,“怀清,你放心,只要她把这事办妥,我不会为难她。” “您明明知道,盛羽和苏氏从来都是水火不容,那霍资昭虽然名声在外,但到底是个商人,与我们谈合作根本没有可能。” 见儿子越说越急切,神情渐渐严肃,“你怎么知道的?我从不让你过问这些。” 苏鹤还有一点,他不希望儿子参与公司的事务,说是投身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这些可不是您公司的机密。”他沉了沉气。 苏鹤一转话题,似是犹豫了片刻,“至于那个小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有,但我已经答应,不再打扰她,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同意我帮她这个忙。” 苏鹤闻声,手上的茶杯不自觉往矮几上一放,陷入思考。 在与盛羽集团联系之前,江荔花了一天时间,先将文件上的东西都理清楚,再准备谈合作的事。 下午三点,这是她与盛羽预约好的时间。 阴沉天气,寒风在街头一阵又一阵呼啸,裹挟着蒙蒙细雨,在地面上留下细密的雨点。 这个项目没有人看好,都嫌白跑一趟,所以,单江荔一人,抱着文件,赶向中心街区的盛羽集团。 “不好意思,董事长现在在开会,您需要等一会儿。” 前台女员工挂了电话,向江荔解释。 她暂且坐在大厅等,可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仍没有音信。 江荔想过了,霍资昭难免是存心,她索性站起来,又走到前台。 “能不能给你们董事长打个电话,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女员工并没有应下,自称没有这个权利,怕到时候惊动了董事长,扰乱了会议秩序。 江荔不过转眸,拨通了那个陌生号。 “你好,我是江荔,谈合作这件事牵涉到我在苏氏的去留,如果你们霍先生还想我为他做事,就请不要戏耍我。” 一家大公司,不按照约定好的日程进行,霍资昭此举,不过又是刁难她的手段罢了。 电话那边一片沉寂,好半会儿,才传来机械一声,“好的。” 不多会儿,那前台电话就响起。 “您上去吧,右转直走就是电梯。” 江荔攥紧了手上的文件,平复了一下情绪,来到高层办公室。 她今天穿了一件驼色大衣,简单而大气,举手投足间难掩温婉清丽的气质。 “江小姐,您可以直接进去,董事长在里面。” 带她到办公室门口的是秦助理,也就是那陌生电话号码的主人,是那天将她拽进霍资昭车里的男人。 “您客气,仪式就免了,节省一下开支,霍某不太喜欢这些形式的东西。” 她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霍资昭,与人在通话。 他微靠在沙发后背,眉眼间带笑,说话间,唇角微微扬起,神色全然不同她之前所看到的那样。 “好了,再见。” 话毕,她亲眼见霍资昭瞬息间收了笑容,抬手将手机在一侧放下。 随即,他幽眸一转,缓缓看向站在门口的身影。 江荔穿了双高跟鞋,脊背挺得直,脸上的神色,再怎么克制,也掩不住她清眸里溢出来的恨意。 “不打算进来?” 她将气息稳稳一沉,抬步进去,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您先看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方案,希望能与贵公司合作。”江荔犹豫了片刻,像是在想措辞。 霍资昭微靠在沙发后背,幽黑深邃的眸光在她身上打量,就是没有接手的意思。 空气沉寂,好半天,才听他幽幽开口,“江小姐,您还真会给我找麻烦。” 盛羽与苏氏是业界出了名的对手公司,简单来说,双方合作,真正能够获利的尚只有一方,问题的关键就要看哪一方,肯让利。 第十二章 伪君子 江荔索性将文件放在茶几上,眼帘缓缓抬起,“您给我找的麻烦,也不少。” 一个人要是有了欲望,那就有弱点。 霍资昭想通过她获取商业机密,而且现在看来,非她不可,江荔自认为把握到了这一点。 他闻声,倒是气定神闲,抬手将右手袖口挽上去一小截,倾身来倒茶。 “室内开了暖气,江小姐不热?” 茶水正热,水汽蒸腾,霍资昭只着了件深色衬衫,戴在他右手腕上的表,蒙了一层水汽。 “不热。”江荔潜意识缩了缩身子,那天晚上的事,算是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所以,她并不想多做停留,索性开口,“您一句话,这合作,接还是不接。” 他却是抬手,将刚倒好的茶递过来,见女人不动,抬眸将她一望,“江小姐先接。” 她不过才伸出手去,刚碰到茶杯,就见那杯体一斜,热气腾腾的茶水就从她的衣袖灌进去。 “你干什么!” 她不由惊呼,没顾别的,站起身就去扯衣服,她右手像是有一团火蔓延开来,紧烙着她的皮肤,内里的衣服都湿透了。 外套衣袖有些紧,为隔开热源,她不得不立马脱了下来,才好去挽袖子,但被迫露出了一截胳膊,纤细白皙。 江荔虽瘦,但身材匀称,不算十分瞩目但养眼得厉害。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霍资昭的注视下,他眸色幽黑深沉,眼底渐渐浮现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失意之举,请江小姐原谅。” 江荔正在气头上,“霍资昭,你这个伪君子!” 他抬手,擦了擦手表表盘,“这个词我听腻了,换个吧。” “人渣。” 空气凝滞片刻,他却是淡笑,“开始吧,谈条件。”说着拿起合同。 江荔秀眉紧皱,目光直接往他脸上看,“你还有条件?” “难道,江小姐代表苏氏前来,就这个态度?” “我大可以从苏氏离职,对我来说,不用趟这趟浑水,正合我意。”她也不看他,沉着道。 霍资昭露齿一笑,“不,你需要这份工作,更确切地说,你需要钱。” 除她自己之外,霍资昭最清楚江荔的处境,知道用什么来控制她。 权宜之后,江荔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什么条件?” 当她说完这句话,她明显感受到霍资昭投过来的目光,似在她身上细细地盘旋。 “你能给我什么?” 江荔将眼睫一压,努力去与他大胆的目光对视。 “你要什么?” 问话一来一去,她只觉着空气越来越让她窒息。 霍资昭微捧着那份文件,一页一页翻阅,纸张的细碎声加剧她的窒息感。 “江小姐聪明,知道我在说什么。”话毕,他放下文件,眸光正正落入她眼中。 这眼神,恰如那晚,甚至更甚。 “无耻。” 江荔强忍住内心的愤恨,将挽起的衣袖刷拉扯下来,立马穿上外套,快步往外走。 “我还没有说,你可以走。” 江荔站定,折返回去,将男人手中的文件夺过来,一言不发,出了办公室。 她终是忍不住,眼眶突然一红,疾步走着,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谈成了吗?” “怎么可能,苏氏来的人,董事长能亲自见一面,算是客气了。” 见江荔冲出盛羽大厅,后面几个员工聚首,忍不住谈论几句。 雨仍在下,淋了雨点才想起来,方才放置在大厅的雨伞没有拿。 罢了,她淡淡拿着那文件,漫无目的地走着。 直到,她感受到头顶一片阴影,没再感受到肆意的雨点。 江荔转过身去看,苏怀清正撑着伞,气息尚不匀,但他沉稳温和的气质依旧。 “对不起,我失信了。” 他做不到对她的事袖手旁观,自她从苏氏出来,他就驱车跟随,这期间,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江荔眸色微动,看着他眉间眼底涌动的关心,他眼神温暖且真挚。 “怎么……怎么哭了?” 她自己都还没感受到,热泪已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没关系,这事谁也办不到。”他伸出来的手不禁微颤,轻柔地给她擦眼泪。 江荔直直地盯着他,竟不舍得移开眼。 苏怀清将她带到了车里,说是要送她回家。 “去医院吧,我想去看看我爸妈。” 终究是见到父母,她心情才平复下来。 江彬有了明显的好转,精神状态也恢复了一些。 父亲告诉她做人最重要的是心态,遇到难题,首先是沉着冷静,办法总会有的。 江荔自以为走到了死胡同,却还是很快有了新的突破。她只需要抓住霍资昭的弱点,在这方面下功夫。 “苏氏集团的记者?我倒有认识的,是个姐妹儿,人挺敬业。”俞楚音兴起,说着就开了免提,去翻通讯录。 她翻到一半,忍不住笑,“荔子,你都进苏氏了,还找我要人?” 江荔立马接话,“知道你圈子广,我才进苏氏,人都不熟,以后还是得多靠你。” 俞楚音性子爽快,加上出版社编辑的身份,跟媒体记者圈的人多有交集。 “好了好了,知道我大有用处就行。”她哈哈一笑,“电话发你了,这姐妹儿跟我关系不错,你直接跟她说就行。” 事情进展得比她预想的顺利,她主动联系到那名记者,说明了情况。 记者姓徐,大江荔几岁,扎着高马尾,话不多,但工作认真。 “徐记者,您能答应帮我,真的很感激。” “别这样客气,俞编辑也帮了我很多,你是她朋友,我自然能帮就帮一把。” 两人来到了盛羽集团大厦门口,江荔脚步下意识放缓,极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才抬步踏入。 同样是在董事长会议室,进去的时候,霍资昭坐在办公桌前,似是在处理工作。 “霍董事长您好,打扰一下,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江荔扬起职业微笑,唇角却是在隐隐发颤。 霍资昭抬眸,眼睛微眯,看了看江荔,然后才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记者身上。 “现在开始吧,这边请。” 第十三章 谈成 这办公室向阳,有一面偌大的落地窗,但光线都被窗帘挡在其外。 江荔脸上挂着僵笑,“霍先生,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记者,姓徐。” “徐记者好。” 他伸手来与她一握。 “很感谢您能配合我们,我陪同江秘书前来跟踪记录合作进程,您放心,不会公开,只作为公司内部存档。” 霍资昭谦逊一笑,目光不经意落到江荔身上,又才收回来,“霍某理解。” 她沉下一口气,将一式两份的文件递过去,“开始吧,霍先生。” 本次合作由苏氏提出,在软件开发上与盛羽展开合作,苏氏正值技术转型期,需要像盛羽这样的信息技术公司的支持。 当然,相较之下,盛羽让利更多。 商谈不过十几分钟便结束,双方将签署合同的时间定在明天下午。 “地点就在苏氏,霍某明天安排人过去。” 江荔暗忖,霍资昭人前人后果真判若两人,不过这进展,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霍董事长,合作愉快。” 她收好文件,站起身朝他形式性地微微鞠了一躬。 霍资昭也随之站起身,却是向她伸出手来。 “合作愉快,江秘书。” 江荔眼眸微眯,伸手过去,男人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他虽并未施多大力,但她仍感觉到窒息的收力感。 “听闻江秘书到苏氏不久,这能力,却是不容小觑。” 霍资昭说着,刻意将“能力”二字咬得微重,他唇角上扬,那高挺眉骨下的幽眸,却是是深不见底,幽深冷冽。 江荔看他一眼,眼帘下意识垂下,回应着笑,“感谢霍董事长,对我的肯定。” 随即,她感受到男人的目光慢慢下移,多有停留。 “江秘书,你的手,没什么事吧?”霍资昭幽幽发问,目光回到她脸上,“真是不好意思。” 闻声,她牙关紧咬,缓缓抬眸来看他,四目相对。 “没事了。“ 昨天那热茶虽不算滚烫,但还是给她的手烫红了一大片,回家擦了芦荟胶,才好了许多。 两人没在盛羽多停留,出了大厅,徐记者长舒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江秘书,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她抚了抚心口,另一只手来拉住江荔。 或许是纤细的触感,徐记者恍然,“你的手怎么了?霍董事长还特意问你。” 见徐记者第一面,以为她内敛话不多,果然,做记者的,哪里有什么闷葫芦。 江荔倒是一笑,“没事,就是不小心烫到了。” 她特意在她脸上多看了看,“他对你印象不错诶,这项目要是换别人来,会不会就没这么顺利了?” 徐记者对这个合作本不抱希望,今天也算是开了眼。 江荔走到前面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咱们快回公司吧,徐记者。”她将她拉过来,让她先坐进去。 天已渐渐放晴,但冬季的阳光总带着几分寒意,江荔关上车窗,却还是时不时地往熙熙攘攘的街头,看上一眼。 父亲恢复得还算理想,医药费不比以前,现如今,她既已稳定了工作,霍资昭那边,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才行。 合作谈成这消息一出,苏氏集团甚至黔州整个业界,引发了轰动。 “都说盛羽集团爱做慈善,我算是相信了,和对手公司都能合作。” “这吃亏的明显是盛羽,那么多企业可以合作,偏偏是与转型不久的苏氏。” 江荔在这舆论声中沉默不语,只道看问题哪里只看皮面,霍资昭分明是意在他处,明里维护声誉,暗地里无所不用其极。 她想狠狠地撕开这个男人的一切伪装,公之于众。 “想什么呢?江秘书,吃饭哪能不专心。” 徐记者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牛肉,问话一出,其余同事纷纷笑着看过来。 “是啊,我们可没有跟你客气。” 答应了要请策划部的同事吃饭,本来叫上了俞楚音,她应酬去了,就没来。 当然,还有一个人没来。 “要说这请客吃饭,还是曲韵提的,这下,她人却不来,真是可惜。” 曲韵听说她谈成了与盛羽集团的项目,索性就从策划部消失,整天不见人。 饭店是在大学城附近,这边新开的一家网红店,菜色不错,价格也适中。 吃完出来,大家都各回各的,徐记者有事,就先走了,江荔与他们道了别,便准备去公交站。 “下次别让我再碰到,记住没?” 一个巷口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江荔下意识转过头去看。 借着不算明亮的路灯,她依稀看见巷口有几个高瘦身材的男生,为首的背对着她的方向站着,身型和着装有些眼熟。 “记住了,放哥。” 她走近,果然见是黎放。江荔倒忘了,他是霍资昭安排在她身边的监控。 她还未叫住他,只见黎放抬手就拎起一个男生的耳朵,然后又在那人脸上拍了拍,“滚吧。” 随即,三四个男生落荒而逃,只留下一个矮小一点的男生。 “没事别惹这群人。” 那男生点点头,不过一个转眸,看见了站在黎放背后的江荔,眼神定了定,这才犹豫着看向黎放。 “江……江小姐,您怎么还没回……怎么在这里?” 江荔将目光从那矮小男生身上收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她记得,黎放还是个学生,如果她没猜错,他应该是帮了这小男生一把。 “没有,都解决了。”他说着,让那男生赶紧回学校,他将衣服拉链拉到顶,只顾朝江荔笑。 黎放脸型小,牙齿白,唇角尖尖,笑起来颇有些阳光。 看着这一幕,江荔眼底的疏离渐渐散去,她想,她也能帮他一把。 “黎放,你上大几?” 他被这突然的一问吓到,随即应,“大三。” 简单聊了一下他的情况,江荔便问起他如何认识的霍资昭,怎么要替他做事,问他了不了解那个人的真实为人。 “我也不瞒您,我是个孤儿,从小到大,是靠霍先生给我的资助,本来他资助了很多人,我并没有资格到他跟前做事,自从两年前那次,我被人追打,雷哥救了我……” 江荔听到雷哥这个人,立马想起那次在会所,那个可怕的寸头男。 第十四章 亲戚 “所以你认为,你的霍先生,以及那雷哥,是为人正直,对你有恩的人?你可以为他们做任何事?” 江荔情绪有点失控,言语声量稍稍大了些。 他有些意外,只与她对视上一眼,便垂下,缩了缩脖子,“没有他们,我可能也没有今天。” 他虽然不知道未来想做什么,但他知道,霍先生就是他的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他一直崇敬这个人。 “黎放,你已经是大学生了,应该有自己的是非判断,不能因为报恩,就走上一条不归路。” 她正说着,黎放却是抬起头,试探着看她,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您电话响了,江小姐。” 江荔拿起一看,已经有两通未接电话,苏怀清打来的。 她刚接听,对方就已经挂断了。 随即,就听身后传来那道温和清朗的声音,带着担忧的情绪。 “江荔,这位是?” 他注意到她对面的黎放,清眸一顿。 她心中不由一窒,眼睫猛颤,转而,她展眉回应,“他是我亲戚家的弟弟。” 黎放两眼直视苏怀清,盯了许久。 “江小姐,他跟您什么关系?” 他话还没说完,江荔立马将手肘一抬,去碰他的后背。 苏怀清已发现不对,视线在两人身上看了个来回,笑得清秀疏朗,“怎么了?” “他跟你开玩笑,这孩子有点调皮。”江荔伸手去拍他肩膀,扬唇笑道。 话毕,她凑近去跟黎放嘱咐,“黎放,别乱说话。”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将苏怀清撇开,断然不能让他知道她如今的处境。 好半会儿,江荔才缓过神来,她还没有向自己的“亲戚”介绍苏怀清。 “这是我朋友,大学校友,苏怀清。” 黎放这才冲他淡笑,“我知道,苏氏董事长的儿子,苏先生。” 三人没聊上几句,苏怀清便提出找个地方喝咖啡,有事情想和江荔谈。 黎放本意想跟着一路,被江荔拒绝,让他赶紧回学校。 所幸的是,黎放出奇地配合。 苏怀清是开车来的,他得知了策划部吃饭的地方,便想着过来接她。 “这家咖啡店,你常来?” 苏怀清带她进去,里面的人都笑容满面,很是熟络的模样。 “几乎天天来。”他侧过脸,笑如朗月。 两人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好了咖啡,江荔主动开口。 “你是想问我,关于合同的事?” 窗外夜色正好,昏黄的灯光透过明净窗户照进来,映在江荔白皙柔美的脸上,气质超尘,让人挪不开眼。 苏怀清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再去盛羽,并且顺利谈成。 他素来心思细腻,而这件事本就不经细想,便会发现端倪。 江荔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去,就能让对方同意合作。 “江荔,请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苏怀清眉若远山,眸色清澈,就这样看着她。 她下意识心虚,但面无表露。 “你答应他们什么条件了?” 话音落下,江荔眼眸微转,看过去时的目光却坚定下来,“没有条件。” 这条街虽是寸土寸金,但在夜晚时分,却是静谧非常。 她极少与苏怀清对视,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瞳孔干净明亮似含星辰,一时间,她看得出神。 “那你可以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哭吗?” 苏怀清认识她六年,见她流泪倒是少之又少。他太想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难事。 她稍稍一怔,才回过神来,凝神片刻,“你真想知道?” “当然。” 江荔对疼痛的记忆最深,那天红了眼眶冲出盛羽,一转身,便看见他喘着气,安安稳稳地给她撑伞,那一刻,泪水盈眶落下。 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何种情绪交织。 说霍资昭羞辱她吗?那等于将之前的事悉数告知。 说对苏怀清动了心吗?她不确定,也开不了口。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看见了你。”她说完这句话,恍惚间回想到,那一刻,她甚至想直接抱住苏怀清。 她想,这不过是六年来的友情而已,没什么不妥。 江荔的神情少有的不自然,眼帘下敛,让人一看就不难知道,她看苏怀清的眼神,早已不同以前。 “看见我?” 苏怀清将她的神色尽收眼中,片刻后,他眉眼微动,竟是倾身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江荔,你……你说清楚。” 她抬眸,将他一望,苏怀清虽也是难得地与她长久直视,这下,也忍不住躲开目光,松开了她。 “不好意思。” 话题不了了之,江荔自知待不下去,买了单,先走了。 经历了这么多,江荔早不似以前那样。 她强稳住心神,理性分析了现在自己的处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一定要分辨清楚。 入夜,黔州市夜空乌云密布,皓月难见,只有刺骨的寒风。 街景繁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车流不止,热闹中的人,好像并不在意这寒风,早已吹遍整座城市。 她坐在车里,与外面的烟火气,恍如隔世。 “江小姐,我有意提醒您一句,待会儿见到霍先生,最好不要顶撞他。” 开口的是坐在副驾驶的秦助理,霍资昭的那个手下。 江荔早就料到,合同一事之后,他一定会找她。 而她这次并不是坐以待毙,权衡过后,她决定背水一战。 “知道了,多谢提醒。”她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有意看了他一眼。 车子驶向北郊别墅区,她敢肯定,那晚被骗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霍资昭做事不留后患,上次没让她认得路,这次,倒没刻意掩饰。 “其他人,出去吧。” 江荔刚进别墅大门,迎面就是黑压压一片,除了那可以透进光亮的落地窗,而今晚没有朗月,比那天,更暗了几分。 秦骁等人出了门,将大门紧闭。 虽是有备而来,江荔也难免心悸,这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并且,不知道霍资昭到底想做什么。 她四下看,并没有发现人影。 “霍资昭,出来说话。” 好半天,她才听刺啦一声,燃起一束火光。 第十五章 背水一战 黑漆打火机,明晃晃的火焰,她将男人冷俊薄凉的侧脸看了个清楚。 霍资昭鼻梁高挺,走线笔直流畅,更添了疏离与冷傲。 他叼了一支烟,火光灼烟,似是有嗞嗞的声响,他垂眸深吸了一口,才转过来看她。 男人幽深的眸光在她脸上盘旋许久,“你说,我该不该留你。” 幽幽一声,她打了个寒颤。 仍是如此,江荔却脚步不停,向他走去,走到离他最近的沙发上坐下,随即,她倾身过去,打开了矮几上的那盏台灯。 她不知道霍资昭要做什么,但她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灯光让江荔得到了一点宽慰,她厌恶漆黑的房间,那晚带给她的创伤,深印入骨。 她双手交握,强制自己停止身体上的微颤。 今天这局不同那晚,她还算是有备而来。 “你牺牲了盛羽的部分利益,说明你已经做了选择,让我给你弄到苏氏的商业机密。” 江荔转眸,又才开口,“我与苏怀清交好,算是难得的人选。” 香烟气弥漫,她已看不清男人的面目。 “你认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是吗?苏氏的东西我大可不要,而你,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索性拆了,更省事。” 霍资昭将打火机把玩在手中,咔嚓一声打开,又合上,不厌其烦。 “也是,我的生死,不过在你一念之间。”江荔抬眸,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又才开口,“你恨我爸,他当年亲手将霍岩送进监狱,多年之后,你步步为营,为的就是等到报复他的那一天,可是,你发现了我与苏氏有关,所以对我多加威胁,让我接近苏怀清,好达到你的目的。” 他闭上眼,似是沉下一口气,闻声,压着眼皮缓缓睁开眼,往沙发上的女人身上看,从头到脚。 最后,目光停在了她的左手袖口,眸色深幽,渗着冷意。 “江小姐果然聪明,继续说。” 她目光冷淡,恨意从灵动秀丽的眸子里直接投到男人身上。 “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找孟齐当替罪羊,买通了律师给你演一出好戏,人前是高尚的霍董事长,人后,却做尽坏事,将我爸打得头破血流,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如今,便威胁我,非法获取对手公司的商业机密。你!应该被人人所不齿!” 她泄愤似地说完,却没有意识到,霍资昭已经渐渐靠近。 男人捻着烟头,索性往地上一扔,欺身过来,一把抓住江荔的左手手腕,往她脑后举。 他将脸一点点凑近,“你说的没错,丝毫不差。怎么,我回答的,你还满意?” 江荔怒目而视,尽管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她呼吸一紧,“你什么意思?” 霍资昭拧眉,将她猛地一放,从容地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这才幽幽开口,“秦骁,带人进来。” 话音刚落下,几人破门而入,直冲这边过来,秦骁为首,走到霍资昭面前来。 得了他的眼色,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左右制住江荔,她动弹不得,双肩被狠力往沙发后背压,窒息般地疼痛。 她空剩一双灵动的眸子,与他对抗。 霍资昭眼帘下敛,倒不看她。 “有没有听说过,自作聪明?” 江荔收回目光,呼吸变得急促,长睫不自觉往下垂,投在一片淡淡的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抬眸,直直地看着她,眸色墨黑冷冽,“秦骁,把她左手衣袖里的东西,拿出来。” 不过片刻,一个钢笔大小的黑色物件,就送到了霍资昭手里,他将打火机利落干脆地往茶几上一放,拿着那物什细细打量。 “江小姐不是缺钱?这录音笔,恐怕不便宜。” 江荔眼眸微动,立马冲他吼,“给我!把东西还给我!” 秦骁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拧眉收回视线,看向霍资昭,“我尽快拿去销毁了,这东西不能落入警察手中。” 男人抬手,递给了他。 “她的手机在哪里?” 秦骁闻声凑近,赶紧应,“进来之前,我就收好了,已经按您的意思在办。” 霍资昭疑心重,处处小心,所以在她进门时,他手下就已经将她的手机拿了过去。 至于秦骁口中说的在办,江荔并没有分这份心多想。 江荔已经红了眼眶,不过是气极所致,“你敢做不敢当,霍资昭,有本事,别使阴险动作,摆明面上来!” 她厌恶他这张道貌岸然,似乎无所畏惧的脸。 随即,传来一道冷笑。 男人面色一沉,“你还不知道,当年若不是你爸,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有这样一个传闻,霍岩从狱中逃出来,是有别的什么目的。霍岩碰见江彬那天,锒铛入狱,紧接着,霍夫人便传来逝去的噩耗。 而这一切,江荔从未听人说起过,当年她年龄尚小,只知道爸爸是个抓坏人的大英雄。 “对不起,我只知道,他是罪有应得。” 江荔刚说完这话,不禁暗道自己又逞一时之勇,上次她言语攻击霍岩,紧接着就遭了霍资昭的黑手。 她抬眸,试探着去看男人的神色。 不想,霍资昭却是将手一招,示意手下送人出去。 “滚吧。” 夜风仍不知疲倦地刮着,江荔出了门,迎着这风,却是沉下气,颤颤一笑。 她赶紧拿出手机,约上一个网约车,目的地输入沿明区警察局。 上了车,她彻底舒下一口气,随即,将外套脱了下来,用随身带的小剪刀,在衣服内里一个地方剪开一个小口,取出一支录音笔来。 她先是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立马拿起手机,点开与刘警官的微信聊天框。 “刘警官,您现在在警局吗,我有急事,马上过来。” 她打字的手不禁猛颤,心脏跳得一下快过一下。 “怎么了?” 对方秒回,她赶紧回复过去。 “我拿到了证据。” 她发完消息,将手机双手紧握在手里,看向司机。 “师傅,您能开快一点吗?我有急事。” 虽是严冬,江荔那额头上早已起了层薄汗,手心也是。 情绪交织,她紧张到极致,能够扳倒霍资昭,结束她近日来的噩梦,她又是激动万分,看着窗外掠过的行道树,双手忍不住一个劲儿发颤。 第十六章 追回 “昭哥,您是不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 江荔能想到用录音笔获取证据,那他,自然也能想到,特别是江荔说的那一番话,套话的意图很明显。 霍资昭闭目安神,沉默片刻,才开口,“东西处理好了?” “您放心,很干净。” 男人缓缓睁开眼,眸色幽深,不禁往对面那方矮几上看,那盏台灯昏黄光亮下,吊式开关线悠悠晃着。 他拧眉,“秦骁,打开电脑。” 手下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方才将江荔的手机安了追踪器和聊天监视器,连接到了笔记本电脑上。 不过片刻。 “昭哥,情况不对。”秦骁将电脑递过去,屏幕上的信息,除了那打车记录,还有聊天记录。 霍资昭眸色猛然沉下,双眼一眯。 “追。” 江荔坐在车上,看着久久不见到市区,心里的慌张仍是愈演愈烈。 “不好意思,小姐,刚才走错道了。”那司机尴尬笑笑,“很少来这边儿,不太熟。” 的确,郊北路都是别墅区,哪里会有人打车。 “没事,您注意安全就行。” 她看着窗外,虽是有间隔了十几米的路灯,但毕竟是处于郊外,还是有些沉寂,她素来害怕这样的场景。 没多会儿,她见司机接了通电话,不过十几秒后,车子猛地一停。 江荔受了惯力,突然往前一倾,前额碰在前座靠垫上,一阵疼痛。 “怎么了师傅?” 她赶紧去看前方的路况,并没有什么异常。 谁知,那司机颤颤巍巍转过头来,看着她,“你……你是罪犯?”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后面传来车辆停靠的声音,紧接着,就见车门从外面打开。 “秦骁?”她惊呼,“你干什么!” 他力气极大,一把将江荔拖出来,交给了身后的两个男人,随即,在后座扫了一眼,立马就注意到了那支录音笔。 拿上之后,同时将她的衣服抱在手里,看向那网约司机,“你可以走了。” 那司机明显是被吓得不轻,立马就启动车子,飞快驶远了。 夜空低沉,乌云压了一层又一层,夜空之下,林木摇晃,树叶簌簌飞舞。 空气凝滞,室内竟比窗外,更冷上好几分。 嘟嘟嘟…… 江荔的手机在茶几上挣扎,刘警官打来一通又一通电话。 江荔似全身置于冰窖,窒息的寒冷紧紧裹挟着她,她抬起惊恐的眸子,看着屏幕上“刘警官”那三个字,眼睫不由猛颤。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霍资昭在她的手机上,动了手脚。 霍资昭轻拿着那支录音笔,一声一声磕在身侧的矮几上。 “接电话。” 她如今的处境,想要保全家人,为长久考虑,只有一条路可走。 江荔缓缓拿起手机,接通,“喂,您好。” “江女士,来了吗?我一直在警局,你那边什么情况?” 他给江荔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没事,我发错消息了,打扰到您了,真不好意思。” 那边似有沉默,片刻后,刘警官压低了嗓音,“你有危险?” “嗯。”她顿了顿,“我下次注意,不会给您带来困扰。” 说完,她哐当一声,将手机放回茶几上,抬眸来看霍资昭,她的眸光正好对上,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 男人侧前方的电脑一直开着,屏幕上显示的是江荔的手机接受信息的动态,数据完备。 “等着他来救你?你认为,他会来吗?” 江荔强稳住心神,唇角却是发颤,“你杀了我吧,一了百了。” 警方已经知道她的处境,这个时候出事,无疑是将霍资昭推向风口浪尖,如果这个时候处理了江荔,当真是引火烧身。尽管再能推卸罪名,也无法做到十拿九稳。 霍资昭不至于这样糊涂。 “你们出去。” 男人将手一招,三人转身就出了客厅。空留两人,四目相对。 江荔单穿了件内里的衬衣,外套被扔在一旁,直筒黑色棉质长裙,将她的身型衬得格外有致,一路挣扎过来,头发随意地散开,颇有清冷破碎的美艳感。 霍资昭已经走近,单手去抚她的脸,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那天的话,你真以为,我惦记上了你这个女人不成?”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灯光下,更是透骨的白皙。 江荔侧过脸,“别碰我。” 她刚说完,霍资昭将她脖颈一握,逼她侧过脸来,与他对视。 “哪里来的傲气,苏怀清给的?”他说着,眼帘下敛,视线从她灵动的眼眸,慢慢下移。 “我倒不介意,替他挫一挫,你的傲气。” 江荔死死地盯着他,抬手就去推他,想站起身来,“你滚开!” 不料,霍资昭一把捏住她的双手,越将她往沙发里压。 江荔极度失措,胡乱地去推她,“霍资昭!你干脆杀了我!你杀了我!” 她已经感受到,有只手揽上了她的腰,往他怀里送。 “刘警官!刘警官马上就来!你别碰我!” 她刚说完,就感受到男人宽大修长的手从腰间,慢慢移到她柔腻的脖颈,一把握住。 江荔受力,从沙发上起身,她正要挣扎,就见霍资昭抵近的脸。 “好啊,让他来,你现在就打电话。” 她肩头一个劲儿打颤,视线移向茶几上安静躺着的手机。 “顺便给苏怀清打电话,我倒想与他谈谈。” 霍资昭说完,一把松开她,她后背着地,猛然摔在沙发一旁的地板上。 她秀眉紧皱,忍着疼痛坐起来,再看向霍资昭时,就听见一声陌生的手机铃声。 他从他沙发外套里取出手机,踱着步往落地窗去。 “好了,我知道了。”他微微侧过身,将地上的女人看去一眼。 窗外的光线极暗,但因着室内的昏暗,偌大的落地窗透进些微夜色,映在霍资昭身上,男人身材高挺,侧脸无可挑剔的冷俊。 他投在地板上的影子,长及瘫坐在地上的江荔。 她垂眸看这半米处的黑影,双手撑着地板,不由往后退。灵动眼眸里的恨意早已被恐惧替代,蔓延全身。 “别过来!别碰我!别碰我!!” 第十七章 梦魇 江荔一阵惊呼,蓦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早已大汗淋漓,发丝黏着她柔腻的脖颈,长而密的眼睫湿漉,明显是哭过一场。 那晚之后,她几乎天天做噩梦,在梦中,那霍资昭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直向她扑来,她一直往后退,往后退…… 窗外一片晴好,阳光熹微带着暖意,透过她卧室的窗纱,照在飘窗台面上的布偶身上。 江荔只感觉浑身似有重压,喘不过气来,之前的一切苦楚,仿佛一下子朝她涌来。 那晚的事,给了她重创,让她害怕她如今的忍耐和努力,都是徒劳,害怕在霍资昭面前,完全是案上鱼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荔正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地将双腿环抱,头发披散着,埋在臂弯里。 闻声,她缓缓抬头,见俞楚音进卧室来,神色焦急。 现在已经快十点,听苏怀清说江荔最近状态不对,打电话又迟迟没人接,就索性到家里来看看。 她赶紧去摸江荔的额头,没觉出发烫,就是黏腻的触感,“大冬天的,你怎么满头是汗。” 接着,俞楚音去理她的头发,可刚碰到后颈,江荔猛地一缩。 瞳孔收缩,下意识将自己抱得更紧。 好半天,她才应,“没事,我没事。” 江荔虽然性情喜静,比较内敛,但今天这个样子,俞楚音还是很少见。 跟丢了魂儿似的。 她想到了之前在医院,医生说会有些应激反应,但是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最近怎么又突然这样。 “走,荔子,咱们去医院。”俞楚音说着,转身去衣柜,给她拿外出穿的衣服。 “不用,我真没事。” 她害怕出门,更害怕面对一切。 俞楚音一下凑过来,带了笑,“苏怀清来了,在楼下等着你。” 江荔听到这个名字,上眼帘缓缓抬起,她想起了那双温暖的眸子,那朗月一笑。 不知怎的,她似乎燃起希望来,可不过片刻,她又敛下眸子,陷入沉思。 俞楚音为了给两人制造机会,借口有应酬要去,把江荔带到苏怀清车里后,一溜烟就跑了。 “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 苏怀清的声音温和,一听就知道他骨子里的谦逊知礼。 她敛着眸子,只看过去一眼,便收回来,“没有,就是觉没睡好。” 她昨夜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卧室的灯一直亮着,但关了漆黑一片,更是害怕。 苏怀清将她的神色看了个清楚,她最近的状态的确不对,想来想去,该是家里的事。 “伯父恢复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估计再调养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下床。” 车子正驶向市第一人民医院,江荔眼神空洞无物,有意无意地看着窗外,一切似乎都很祥和的景象。 她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如果没有苏怀清,她连救父亲性命的手术费都凑不齐,更别提现在的工作。 江荔转眸,眼眸似水,她看向一旁的男子,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只敛下眸子,“谢谢,谢谢你……” 除了这言语上的表达,她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回报他。 “我们六年感情,你这样客气,我觉得你把我推得太远。” 苏怀清眸光微转,倾身去关上她那边的车窗。 的确是六年,但从第一年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很微妙,可能是背景差异,江荔在他面前总会有些拘束。 上大学时俞楚音就说,像苏怀清这样的风云人物,能够来小小的文学社,要么是他的确有这爱好,要么,就有其他什么想法。 “可是你这样让我……让我怎么还……” 她说着,秀眉紧蹙,眼底尽是万般无奈。 “不需要你还,也不要有压力,以后的事,慢慢来,好吗?” 苏怀清将她的手握住,但力道极其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眉眼实在好看,不失男人的阳刚气,眉宇间又平添了谦谦君子的风度,脸若温润玉石,行似亭亭玉树。与他对视,当如春风抚面。 一时间,她像是溺在他眸中,什么时候点头应了一声,都没有察觉。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听苏怀清突然发问,她不免心中一紧,“什么事?” “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你的那位亲戚,好像总是跟着你。” 苏怀清从上次的余经理事件后就发现,有这么一个男生,像是在跟踪江荔,意图不明。 闻声,江荔不由心虚,“是吗,会不会看错了?” 说完这句话她后悔了,但是现在,她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怀清当然是不会怀疑自己认错了人,只能往几种可能性上去想。 以苏怀清的背景,想调查一个人何其简单,但是她尊重江荔,从没有动用过什么手段去调查她和她身边的人,除非,涉及到她的安危。 就像上次发生的事件,苏怀清让人调查了盛羽集团和那涉及商业纠纷而行凶嫁祸的孟齐。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事,她怕我一个人不安全。”江荔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苏怀清的目光不离她,见她这样说,也没再往下问,“看来你们关系很好,他还在念书,倒抽这么多时间来保护你。” 说完,两人四目相对,苏怀清眼眸微动,扬起笑来,随后,看向驾驶座上的梁聪,“就停这里吧,医院里恐怕没有停车位。” “好的,苏先生。” 梁聪为人老实,是苏怀清两年前毕业时,苏鹤从公司给他安排的人,现在除了给他开车,还会在咖啡店做事。 苏怀清从不喜欢调查别人的信息,对梁聪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家里情况不是很好,父亲苏鹤帮助了他不少。 上了门诊部,苏怀清坚持要给她挂号,但江荔坚持说并没有什么,就还是往住院部去了。 父亲是在住院部八楼,挨着电梯第三间病房,但他们进去发现,病房已经清空,根本没有住人的迹象。 “病人已经搬到了21楼,206室。” 江荔知道,这住院大楼二十楼以上,都是高级病房,一般人住不上。 之前苏怀清要求转移到上面去,江荔拒绝了,高级病房的消费,她经受不住,更不能让苏怀清再破费。 第十八章 不安好心 到了二十一楼,她迎面就见206病房外,一个熟悉的男人面孔。 江荔心中一突,猛地顿住脚步,特别是秦骁将目光投过来时,她的脚似有千斤重,半天挪不开步子。 有秦骁在的地方,霍资昭一定在。可病房门紧闭,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她心脏狂跳,想到父亲那晚头破血流的画面,呼吸不由急促。 “爸!爸!” 江荔几步过去,砰砰砰敲门。 这门从外面根本打不开,她无计可施。 “江小姐?您这是干什么?”秦骁站在她身后,如此发问。 苏怀清本是顿在原地,这才立马上前去,虚扶着江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见江荔这个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也实在费解。 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迎面就见那张脸,漠然冷俊,让她做了好几天噩梦的脸。 霍资昭穿着一身大衣,内里是套西服,他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整体看起来矜贵而知礼,就是那双幽深墨黑的眼睛,让江荔见了,仍是不禁发颤。 “江小姐,在医院这么久,却不知道不能大声喧哗。” 江荔没顾别的,直接往里冲。 病房很大,家具齐备,病床在里面靠窗,她直接去看父亲的情况,神色急切,“爸!您没事吧?” 江彬躺在床上,表情自然,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暂时松了一口气。 “我能有什么事。”他让女儿扶着他微坐起来,靠在靠枕上,“霍先生特地来看我,你不能这样没有礼貌。” 江荔转身看门口的霍资昭,刚好迎上他的目光,男人唇角微扬,似有淡笑。 “他和你说什么了?” 江彬不急着回答他,着急招呼门外的人,“霍先生,请进来坐,那位是……小苏吧,快进来。” 霍资昭眉眼微动,将眼镜一扶,“不了,霍某还有事,下次再来看您。” 江荔给父亲掖被子,手忍不住发抖,刻意不去看门口的人。 然而这一切,都被苏怀清看在眼里,他渐渐靠近,去帮她掖另一边的被子,这才试探着往她脸上看去。 “他走了。” 江荔整个人一怔,抬眸便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她并没有回应什么,退步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苏怀清心思本就敏感,这一系列反常的现象,早已在他心中闪现了无数种可能。 首先,他能想到的就是上次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后遗症,但是他想到江荔去谈合作的事情,明显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对霍资昭是显而易见的害怕,且避之不及,而外界所传的霍董事长为人正直,德才兼备,江荔明事理,即便是应激反应,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别站着,小苏,快坐。” 苏怀清眉目微顿,这才将目光转向江彬,微微一笑。 江荔已经反应过来,脱口便问父亲,“这病房,是霍资昭给您换的?” 她一个劲儿琢磨这霍资昭在盘算什么,上次经历的事情让她后怕,她自己倒不重要,如果伤及爸妈,她真的就悔恨不及。 如此一来,必须要做到十分小心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轻易行动。 “我本来不打算接受,但是他说这事因他而起,上次我们没有收下钱,说是过意不去。” 江彬说着,倒似在宽慰女儿,“别考虑那么多,再说,我这就快好了。” 江荔并没有多说什么,照顾父亲吃了午饭,便走了,这里有看护,江彬不希望她一直守在这里。 所幸是周末,要不然,今天得扣全勤。 在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江荔意外发现,自己似乎重新燃起了斗志,不知道是因为见了父亲,还是苏怀清带给她的温暖。 但是,她不得不担心,苏怀清似乎已经发现了异常,今天她真不该露怯,可是,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无法控制。 当下,应该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她不能因此被人牵着鼻子走,她还有刘警在背后帮助她,相信不久以后,她和父母,能得到一个公道,还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 “江秘书,董事长请你去她办公室。” 李海棠含着笑,特地走到她工位。 “还真不知道,江小姐能有这本事,盛羽的项目说拿就拿下来了。” 从上次的事情,江荔就已经看清了李海棠的为人,见风使舵的事情,她应该没少做。 而且有意让本就是秘书的曲韵,借了苏怀清之手,将她换了职位,同时让自己与曲韵产生芥蒂。江荔不明白,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不失礼貌地笑了笑,“那也是开发部的功劳,您过誉了。” 她说着已经起身,将桌面上的文件快速收拾了一下,便急着往董事长办公室去。 进去的时候,苏鹤正拿着小喷壶在给绿植洗叶片,举手投足可以见得,他身上儒雅的气质,因为年龄的增长,更多了些稳重与老练,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他先是在绿叶上喷上水,放下后,才拿了干净棉布轻轻擦拭,动作很是轻缓。 江荔此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一位老企业家,做良心买卖,却被霍资昭这样的人盯上,还不知道,事态会怎样演变。 她决定,不管霍资昭怎样逼迫,她绝不会走上窃取商业机密这一步。 “小江来了,请坐。” 苏鹤聊了几句,便转移到正题上来,“和盛羽集团的合作,比我想象中顺利,小江,你本事不小。” 江荔礼貌一笑,“合同和商谈记录您也看到了,我只是做了传达的工作。” 他拿了张纸擦茶几上的一点水渍,又才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不知道,你和霍董事长之前是不是认识?” 听他这样问,她不禁一怔,思索了片刻,才开口,“是的,想必您也看到了新闻,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联系,您放心。” 毕竟是商人,她知道他们的敏感,想必在这期间,苏鹤已经将她与盛羽集团的关系调查了个清楚。 “你别紧张,小江。”他顿了顿,又才开口,“我想,你来跟进与盛羽合作的这个项目,可不可以?” 第十九章 花店 江荔不由一愣,眸光流转,往苏鹤脸上看去。 “我?” 她是策划部的经理秘书,这软件开发的合作项目当属于开发部负责,况且她一个文科生,哪里懂什么信息技术。 苏鹤点点头,带着笑,“没错,你有这个实力。” 几番婉拒下,苏鹤做了退步,承诺她只作为开发部的协助人员,跟进这个项目,不需要费多大事。 如此,江荔也不好拒绝,还是应了下来。 下楼的时候,她一直在琢磨,苏鹤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他好像并不在意她是否有专业技术来协助合作,而是给她这个近乎虚设的职位,牵扯到项目中。 当然,不可避免,苏鹤可能是考虑到霍资昭因为之前那商业纠纷伤及江荔,会心生愧疚,所以对这次合作也就开了绿灯。 凝神细思中,她出了电梯,走了不过几步远,迎面过来一位身着正装的二十岁上下的男生。 “不好意思,我是来面试的,请问一下,人事部往哪儿走?” 他神情稳沉,倒不像她印象中的刚毕业大学生,身上都有的青涩感。 江荔礼貌微笑,指了指位置,“电梯上去,五楼。” 他的模样倒并不急,与她对视后,抬步朝她走近,“您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个地址。” 她被问的满脸懵,谁知他拿了手机过来,示意她看屏幕。 熙华路46号,刘警官想见你。 字体比较小,但她看得一清二楚,再次抬眸,在他脸上认真地看了看,才微微点了一下头,“是的。” 说完,男生擦肩就走了,“谢谢您,再见。” 她整个人顿在原地,小心地将四周打量了片刻,确定没有人跟上她,才从大厅出去。 熙华路就在附近,她选择走小路过去,没多久,便看见南街古巷46号,那家经营了有些年岁的花店。 经过上次的录音事件,江荔本能地设想了发生意外状况该怎么办,她不清楚霍资昭在她身边派了多少人盯她。 一路过来,她十分谨慎,应该是没有人跟上来。 刘警官在店里靠里面的地方,见她来了,便带她去了花店后院。 他身着便服,戴了顶黑色帽子,与她说话之前,将它取了下来,拿在手中。 “江女士,很冒昧把你约过来,但有些情况需要得到证实,希望你能够如实地告诉我。” 江荔沉着应声,“您说。” 自上次微信上的联系之后,刘警官并没有主动找她,江荔也不敢再发微信或者打电话。 但她现在还奇怪,那晚霍资昭接的那通电话,到底是谁,若不是那及时的电话,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霍资昭是不是让你到苏氏集团,为他做事?” 刘警官这样一问,她与他对视,似乎一切都让她恍然,她愣了片刻,“是。” 江荔转眸,立马就问:“这一切,您是不是都知道?” 从第一次报警,在医院的交流,到她去警局求助,希望重新审理故意伤人案,还有那次在茶馆匆匆离开,并让她一切小心。 难道刘警官一直都清楚她在说什么,并且相信她? 他面色沉着冷静,眼底尽是严谨与敏锐,“我们也在努力,尽快拿到证据,之所以对你隐瞒也是为大局考虑,希望江女士,能够谅解。” 江荔点点头,转而问:“那孟齐的案子,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吗?” 这样一个故意伤人的大型案件,警方为什么不从这里着手,查出确凿的证据,将霍资昭绳之以法。 “霍资昭具备极强的反侦查能力,所有能被捕捉的证据,都被他一一切断。但是,就算拿到证据,也不能确保他能顺利归案。” 江荔并不了解,霍资昭通过一家盛羽集团,早已在黔州笼络了不小的势力,警方需要的是,拿到他在涉嫌非法经营和黑恶势力方面,有力的证据。 当然,也会因此将该势力集团彻底打压,这才是警方,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 “非法经营?他做了些什么?” 江荔知道霍资昭有些手段,但具体的,她一无所知。 如今她越来越害怕,他若是拿家人的性命威胁她,让她窃取苏氏的商业机密,那时的境地,该是多么艰难。 “这些不方便透露,对您也不利。”刘警官认真地看向她,“您现在的处境,很艰难,要说是从中退出来也已经是不可能,您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从中斡旋,不要惊动他。” 江荔清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还有,想必他已经在你手机上装了监听设备,通话与发消息,都需要慎之又慎。” 她闻声,捏紧了掌中的手机,下意识抬手,看了看时间。 突然,她眼睫猛颤,心慌得厉害,立马抬眸看向刘警官,“有定位吗?” 江荔只觉得这手机烫手得厉害。 如果霍资昭将她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警官闻声,倒仍是沉着,目光在她手机上多有停留。 “我也想知道。” 话毕,他电话恰时响了,接听了不过几秒钟,便挂断。 “江女士,霍资昭的人来了,花店老板会配合你,别露怯就行。” 刘警官说完,快步往另一个小巷去了。 留在原地的江荔心中一窒,还没弄懂这一切怎么来得这么快,外面就传来对话声。 “你们这里没其他人了吗?” “这位客人,这是花店,想买点什么?”女店主声音小,但足以听清楚。 “我们找人,或者你直接把人交出来。” 说话的这人的声音,江荔有些耳熟,嗓门大,声线较粗,应该那次在会所的雷哥。 紧接着,就有脚步往这边过来,江荔转身几步就去小院的露天花台。 “江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 她直起腰来,转身淡淡将来人打量,“来花店当然是买花,怎么了,你不是?” 女店主走上前来,看了眼花台上的几种花,“您选好了吗?这些花我店里都有苗,也合本地的气候,不怕养不活。” 闯进来的有三人,为首的正是那雷哥,这间隙,其余两人不停在四处看。 “雷哥,没发现有人。” 第二十章 风波 “选好了,就白木槿吧,两枝。”江荔眉眼带笑,看向女店主。 她们并无意理会那三人,直接往外走。 “两枝是吧,我来给您包。” 江荔跟着店主走到门店,不料,抬眸便看见花店门口有一道人影,吓得她暗暗一怔。 他背了店外的光线,只能见他身型高大。但这足以让江荔看清,来人是谁。 “这位客人,您需要买什么,请进来看。” 店主直起腰,将两枝花苗往收银台上拿,再拿出包装纸来,小心且熟练地开始包装。 紧接着,后院那三人已经快步过来,往门口那人走近。 “霍先生,没有发现其他人。” 霍资昭将手一抬,示意几人出去,随后,冷冽幽深的眸子一转,目光便落在江荔身上。 男人的目光在她的侧脸上细细地打量。 “怎么,不怕我了?” 那天在医院,她的确有些失态,旁人一眼便可以见得,她对霍资昭发自内心的憎恨和惧怕。 “您多虑了,霍董事长,我怕你做什么。” 江荔眼帘微垂,面色清冷,仍没有看他的意思。 霍资昭看了眼店长送到她手上的花苗,眸色一沉,“上班期间急冲冲赶来花店,就买这个?” “您别小瞧,咱这里的白木槿花苗最好养活。”店长冲他一笑,边收拾桌上剩余的包装纸。 “买花苗倒不如买花,风险太大的事,我不做。” 江荔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付了钱便打算往外走。 可正与他擦肩时,她右手被猛地一拽,霍资昭凑近了与她对视,“江彬在我手里,凡事掂量清楚了。”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她脸上倒波澜不惊,少有的这样直视他。 “请您放尊重些,这是公共场合。”她强压住情绪,只道了这一句。 随即,她将手一挣,快步走出了花店。 霍资昭收了手,侧过脸去看江荔清瘦的背影,她披散着头发,迎风吹动。 “霍先生,回公司吗?” 雷哥上前一步问,另一个人准备去开车门。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眸色微微沉下,寸寸落到店里各色鲜花上,那最明艳的一朵。 不出二十分钟,她步行到了公司,谁知,刚到策划部办公区门口,就听见闹哄哄一片,见她进来,三两成群的人这才回了工位,安静下来。 她稍稍放眼看去,经理办公室外的秘书工位上,很明显的一片红,看样子像是一大束玫瑰。 待走近,她盯着上面的卡片,敛下的眼睫直发颤,眼底的怒意一点点投在这烫手的留言卡片上。 致江小姐,霍资昭。 “我说怎么那么容易就签上合同,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我倒听说董事长儿子在追求她,怎么突然又跟霍资昭有联系,果然,美女到哪儿都受欢迎。” 办公室免不了窃窃私语,声音虽小,江荔却听了个清楚。 她将手中的东西搁在办公桌上,正思考如何解决。 “说什么呢!好好干活!” 李经理从办公室出来,狠狠地盯了聚首的几人,不过,她话音刚落下,有人就开口了。 “我们都上着班,江秘书倒忙着跟别人谈情说爱,要说当时进公司,还是苏先生给帮的忙,现在倒寻到新目标了,看来,这里怕是待不久了吧。” 江荔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曲韵,她也不急,神色淡然地坐下来,整理桌上待处理的文件。 李海棠出了名的欺软怕硬,曲韵那儿,她到底是留了份优待,“好了好了,都少说点,江秘书,你跟我进来。” 如她所料,李经理关上办公室门就变了脸色,一把拉过江荔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小江,不是我说你,这事儿你得慎重。” 她有模有样,颇有职场成功女性对小姑娘的劝导气派。 江荔只配合她,无奈之下,听她如何说。 “眼下咱们虽然是和盛羽在合作,但这大趋势是敌对的,等苏氏彻底转型,进军信息技术开发……” 听李海棠说完,她礼貌一笑,有点僵硬,“李经理,您的意思是?” “总的来说,你应该考虑长远,这苏氏底子深,不比那才上市几年的盛羽差。”她顿了片刻,“看苏先生,对你可不薄,哪点比不上那霍董事长?” 江荔听到这里,兀地笑了,唇角忍不住微颤。 “我跟霍资昭没有什么,跟苏先生也不会有,谢谢您对我的关心。” 李海棠的心思,她看得清楚,不过是想把她当做跳板,若真是和霍资昭有关系,等合作期一过,她必然受牵连。 可是,对于霍资昭这个做法,她倒是琢磨不透。 那束玫瑰是秦骁送来的,他先江荔一步到公司,此时,已经与霍资昭同车,在回公司的路上。 “您认为,那花店有问题?” 霍资昭本是闭目养神,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眸色深沉依旧,“不确定。” 秦骁通过车内后视镜,小心地看了眼后座的男人,琢磨片刻。 “在想什么。” 他单单看过去一眼便知道,秦骁有话说。 秦助理仍有犹豫,“不知道您刻意送花,是不是我想到的那样。” “你说。” 他将手放在车窗滑动器上,慢慢滑下一点,透了窗外的冷风进来。 “苏怀清迟迟不肯出手,江小姐又对他感情不明朗,您这样做,是为了促成两人的关系?” 好半天,沉寂车内除了呼呼吹进来的风,才响起一声短促的笑声。 “秦骁,你这一点让我很欣赏。” 他闻声也笑,下意识更大胆地朝霍资昭看去。 “这个不难琢磨,您当然不会对这个女人感兴趣。” 车窗被紧紧一关,霍资昭收回了手,那双看向窗外的幽眸这才慢慢转到车内,眸色稳稳地沉下去。 “自然。” 他清楚不过,这样一个女人,要么除掉,要么牢牢掌控在手心,他断然不会让一直以来都鄙夷的感情用事,乱他心智,没有人有这个机会,让他有哪怕一点点动摇。 如果有,那他一定会选择及时止损,掌控不住,就早点除掉。 第二十一章 关切 江荔被人送花一事,在苏氏引起不小的轰动,当然,她选择性忽略掉这些闲言碎语,很快便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先撒在她办公桌一角,然后跟画笔似的,一笔笔往里涂,渐渐地,她周身便涂上了阳光的色彩。 开发部刚送来文件,涉及一些合作前期的细则以及合作安排,明天还要与他们一行人一起,去到盛羽集团,再作细谈。 眼下的事情,她必须做好,刘警官也劝慰她,既然这是无法退避的,就只能往前,借此机会一步步拿到霍资昭非法经营甚至更多的犯罪证据。 她抬眸,微侧过脸,与这暖光迎面。 江荔还不知道,就在办公区门口,苏怀清已驻足许久。 “江秘书,有人在外面等你。” 同事谭丽在她肩上一拍,示意她转身去看苏怀清。 她看过去,刚好与他清澈的眉眼对视,不知怎么,江荔下意识地眼帘微敛,立马移开这视线。 “打扰你工作了。”刚出去,苏怀清笑着致歉。 江荔也笑,梨涡浅浅,比这少有的暖阳还多了几分美好,“有什么事吗?” 苏怀清眼眸微顿,将她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手,往僻静的走廊尽头去。 这里有一方玻璃窗,外面是公司的绿化带,有棵高大的香樟树,长势喜人,阳光透过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江荔看过去,正见一缕光照在他脸上,在他清澈如水的眼眸中,碎光浮动。 苏怀清没有明说,但他清楚,霍资昭应该在追求她,而以江荔的性子,断然不会应下,只是,碍于在工作上,他怕她会委屈自己,受到什么伤害。 江荔心中一突,“为什么这样问?” “我早该发现,那天在医院就看出你不对。”苏怀清还是忍不住,“他拿工作的事威胁你了?” “没有。”她目光落到他脸上,认真又谨慎。 “那他送来的花,是什么意思?” 她闻声,倒是暗舒一口气,随即,扬起笑来,“你误会了。” 苏怀清摇头,“我知道他,他尤其在意公众形象,送花给你,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江荔渐渐收了笑,暗道自己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她再抬眸看去,就见苏怀清紧紧看过来的目光。 “那你可以告诉我,那天在医院,你在害怕什么吗?还有,他牺牲盛羽的利益,和苏氏合作,这到底是不是因为你。” 苏怀清听到的传言不少,综合了自己所见,他得出了这样的判断。 之前他不愿相信,是因为他认为以霍资昭一直以来的名声,不会做出这种假公济私的事情。 江荔被问到这一点,有些无措,总不能将一切都告诉他。 她拧眉,眼帘下意识敛下,嗓音有些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经历上次的事情,我看到霍资昭,就想到那个人……我……” 见她这样,苏怀清比她更难受,他抬手,长指微微一顿,小心地抚在她脸上。 “都过去了,别怕。” 转眸,他又才开口,“如果你不想做这个工作,我去帮你说。” 江荔立马将眼帘一抬,恰与他对视,她顿了顿,“不用,董事长特意交给我,让我做好合作的后续工作,我答应了。” 她自然想切断与霍资昭的一切联系,但是由不得她,逃过了这一次,他还有一百种方式让她为难,达到他的目的。 苏怀清向来尊重她,见她坚持,话题就没再继续。 “那你有什么事,一定和我说,好吗?” 在这一天的工作中,她头脑中一直回想苏怀清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到的时候,眼神空空,待回过神来,深深叹息一口。 文件已经看完,明天去细谈的准备工作做到了晚上九点,她合上笔记本,在阳台徘徊许久。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到了盛羽,霍资昭并没有亲自接待,江荔松了一口气。 “请几位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负责人马上就过来。”是一位女职员,将几人带到了一间大会议室,倒上了茶水,便转身走了。 大概过去十分钟,才有人进来,为首是一位总经理,年纪比较轻,应该不到四十。 江荔微微转眸,根据前两次来盛羽的经历,她发现这里基本是年轻人,而且多是男性。 对方公司准备的材料比较多,先是双方代表发言,然后分别提出意见和建议。 整个会议下来,不过四十分钟,江荔将资料整理清楚,正要随着开发部的人离开。 “江小姐,您先等一会儿。” 那女职员在门口叫住她,江荔抬眸将她一望,“请问,还有什么事情?” 同行的人也顿住脚步,看江荔的情况,那总经理走过去,说了句什么,几人就与她告别,乘电梯去了。 这次前来,她心中本就不安,见状,她强压内心的不解和恐惧,镇定自若地坐回到方才的椅子上。 片刻后,她意识到这里背对着门口,随即换到另一边坐下。 谁知,她刚落座,就见霍资昭那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再看去,就见他阴恻恻的脸,和他投过来的审视似的目光。 “还有什么事吗?霍董事长。” 她先站起身,将放在桌上的文件拿上,抱在怀里。 江荔自认为已经摸清了霍资昭的脾性和习惯,这不过又是他想找她麻烦罢了,这个人眼里也有恨意,从第一次见他,江荔就深切地感受到了。 他把对江彬的仇恨自然而然地投到江荔身上,一有机会,便想着刁难她。 “江小姐来了,我自然要好好招待,方才我有事,现在不算迟吧?” 他说着抬步进来,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她手里的文件上。 江荔淡淡一笑,嘴角轻微颤动,“您的事忙完了,我还有事,抱歉。” 他倒云淡风轻,在会议桌主位上落座。 “有些事项,我还有疑问。” 她沉下一口气,坐下就开始翻文件,“您说。” 第二十二章 永远不会 会议室空间比较大,说话有回音,霍资昭的声线更显深幽低沉。 “贵公司的开发部门,请简单介绍一下,成立历史以及研发成果。” 江荔拧眉,长睫微微一动,沉默片刻,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开始介绍。 要说这开发部的信息,在签合同之初,他就已经了解清楚。 摸不透霍资昭的心思。 不过几句话后,他索性将手中的手机搁在会议桌上,长指一收,朝她看过来。 “听不太清,江小姐坐近一点比较好。” 江荔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才起身,准备坐到他主位的右侧位置上。 谁知,他将手一抬,示意她去左侧,背对着进门的方向。 她并不想惹怒霍资昭,尽量顺着他说的去做,怎料,她刚坐下打算继续讲,只感觉身子一震,猛地被带了过去。 “你!” 她不由惊呼,双手下意识去扶会议桌。 霍资昭的手仍放在她旋转椅扶手上,又是一股力,将座椅转过来,使江荔与他对坐。 “继续。”男人眸光一沉,寸寸落到她防备且稍显慌张的脸上。 现在两人的距离,让她愤怒又不免尴尬。 她无意与他对视,冷然应他,“霍董事长,希望你放尊重一点。” 霍资昭墨眼微顿,竟露齿一笑,随即,抬手去扶眼镜。 江荔虽满眼愤恨,但见他破天荒地笑,也略有一怔,这个男人长相冷感,不怒自威,但笑起来,精明自持中,倒有点阳光。 当然,这些都是皮面,是他伪装的手段。 他视线像是从门外收回来,落到她脸上。 江荔刚意识到不对,霍资昭放在她椅子扶手上的手,已经扣住她纤细的脖颈,下一秒,他狠劲儿将女人往他怀中收,箍得她生疼。 两人鼻尖相触,她将霍资昭眼底的狠厉与冷冽看了个清楚。 “苏怀清就在外面,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她心头一震,还没等她转过身去,就听见从门口进来的脚步声。 “放开她!” 一只修长的手,握在她手腕上,似乎冻得有些泛红。 苏怀清一把拉住江荔,往自己身后护。 她怔怔地看着这只手,然后视线慢慢往上,看着挡在身前的背影,清瘦温润。 “你在干什么?霍董事长!”他嗓音温和,但有些嘶哑,许是情绪失控所致。 江荔的手腕被他紧握,能感受到他的手不停发颤,片刻后,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又才松了力,小心握着。 霍资昭这才从主位椅上起身,目光在苏怀清身上停留片刻,渐渐移向他身后的江荔。 他淡笑,“江小姐,你不是说,你没有男朋友,那这位是?” 江荔将他人前人后的嘴脸看了个清楚,现在的霍资昭,跟之前那次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没有什么差别。 “无论怎样,你也不能趁人之危!刚才你在做什么我看得一清二楚,霍董事长,请注意你的言行。” 苏怀清眼眶发红,不知是因为气极,还是一路过来吹了寒风。 “那真是误会了,我虽然钦慕江小姐,但不会趁人之危。” 霍资昭顿了片刻,视线从两人紧握的手上收回来,又是一笑,“倒是苏先生,有这个嫌疑。” 话音未落下,苏怀清眉眼微动,还是将手松开,他再抬眸看过去,眼底的怒意不消,“她不会接受你,请你别再纠缠。” 他了解江荔,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事风格,霍资昭这类人,与她根本就没有可能。 对话就此结束,苏怀清拿起会议桌上的文件,似是犹豫片刻,还是一把拉住江荔的手,离开了这里。 从盛羽出来的这一路,江荔一直在想,霍资昭做的这些事情,目的到底是什么。 临出大门,她想清楚了。 “我现在就送你回家,公司先别去了,这个合同你不能再继续跟,我现在就跟他说。” 苏怀清说着已经准备拨通苏鹤的电话,江荔沉下一口气,抬眸开口,“不用了,这是我的工作,不能因为……” “我知道,但现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难,到苏氏工作是我提出的,在工作上,我有责任让你不受到任何伤害,作为朋友,我也更不会让你身陷险境!” 迎面吹来一股寒风,透骨地冷,她不禁鼻头一酸。 他哪里会知道,她早已经是身陷险境,而且单枪匹马。 江荔眨眼,让眼前的泪雾晕开,朝他一笑,添了些距离感。 “谢谢你,但是,你之前都答应过我,只要我进苏氏,你就会与我保持距离,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可以吗?” 霍资昭演这一出戏,不过是想借此拉近她与苏怀清的关系,下一步,该是让她拿苏怀清当棋子,窃取商业机密。 她怎么忍心骗他,将他拉进这场漩涡中来。他若是知道这一切,那双清澈的含着星光眸子,该是怎样的神情。 苏怀清远山似的双眉一蹙,目光紧紧地看向她,“江荔,你不会喜欢上霍资昭,对吧?” 他声音温和,本是质问的语调,听着却像是宽慰。 “不会,永远不会。” 她与他对视,后又移开,看向来往的车流,远处天际那片黑沉沉的乌云。 苏怀清仍站在原地,看着江荔快步远去的背影,那双冻红的手,僵在寒风中,只是在他脸上,尚扬起淡淡的笑来。 江荔搭上公交车,往公司赶。 不想,她刚下车,便有个陌生号打过来,她下意识拢了拢外套,由于经了股冷风,身上打颤。 “哪位?” 对方声音倒是熟悉,但语气很急切。 “请问是江小姐吗?我是梁聪,你现在快过来吧,苏先生被送到医院了。” 她心中一紧,立马追问:“他怎么了?在哪家医院?” 对方并没有说清楚,那边也比较混乱,只与她说了市人民医院。 挂断电话的江荔手足无措,几步跑到路边,慌乱地去拦出租车。 她秀眉紧蹙,心跳得厉害,暗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事了?她埋怨自己,方才真不该对他说那些。 在车上,她越想越慌,害怕是霍资昭对他下的手。 第二十三章 答应 “住院部816。” 梁聪发来短信,她坐的车也差不多到医院门口。 没有多耽搁,她一股脑儿往这个地址去,江荔思考问题素来偏于理性,而这次,竟完全被感性所取代。 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按梁聪说的苏怀清才被送到医院不久,现在就安排进了住院部,未免是有些快了。 江荔乘电梯上去,挨着门牌号找。 “这边,江小姐。” 梁聪从她背后冒出来,走到她前面带路,江荔捏紧了单肩包链,跟在他身后,呼吸实在急促。 一开门,她看进去,一眼就见白色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盖得严实,输着液。 “苏怀清……” 江荔快步走过去,可正要到床边,才发现病床上的人并不是他,却是个陌生面孔的中年男性。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她下意识道歉,随即转身往外走。 可就在这一转身,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江荔这才发现,这病房里还有两个人。 “别急,你没有走错。”苏鹤和蔼一笑,满眼的喜悦,说着从窗边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 他看了眼一旁的儿子,“怀清,还不快请人过来坐。” 江荔的目光在苏怀清身上多有打量,很显然,他并没出什么事。 门口的梁聪已经进来,去扶病床上的人。 “这就是江荔那孩子吧,老听怀清说起,今天总算是见到了。”那病人也冲她笑,一个劲儿夸她。 江荔回应的笑容有些僵硬,脸上的担忧渐渐变成疑惑,“董事长,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怀清看向她,眼底浮起些许歉意。 “别怪伯父,出此下策。” 苏鹤看着坐到对面的江荔,先是致歉,说明了原因。 “按理说,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不该插手,但是我也是着急,看着两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不能将话拿到明面上说,做长辈的不帮一把,实在是过意不去。” 江荔坐得规规矩矩,听他这样说,也只是以笑回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件事她实在没有想到,所幸的是苏怀清并没有出什么事,还是吃了颗定心丸。 “爸,您误会了。”苏怀清接话,语气有些小心。 “什么误会,我都看出来了,这孩子刚才急成什么样了。”那病人叔叔随即接话。 苏鹤看了那病人一眼,给江荔介绍,“小江,这是怀清的叔叔。” 江荔回过神,礼貌微笑,“您好。” 她倒是知道,苏董事长有一个亲弟弟,叫苏旭升,苏怀清与她提过,是个工程师,只是近些年因为身体病痛,不曾去公司。 “好好,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苏旭升脸型偏圆,不比他哥哥苏鹤清瘦和蔼,他笑起来颇有些喜感,倒不像她印象中的业界闻名的工程师形象。 不过闲聊几句,苏鹤又成功将话题引到两人的关系上面。 “伯父看得出来,你对怀清有感情。”他转眸,“你家里的情况我知道,别考虑太多,苏怀清喜欢你,你也对他有这份心,那不如,就试着交往一下,怎么样?” 江荔整个人僵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回去。 她弄不清自己的心,但是她能够确定的是,她刚才是真的担心他,害怕他出事。 不过,这也是霍资昭期望的,怕就怕,走出了这一步,会带来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当然,伯父也是为你考虑。” 苏鹤在她脸上认真看了看,“最近的事,不好处理,盛羽集团董事长那边,涉及工作上的事,也不好推脱……” 他说的比较隐晦,江荔自然也听明白了,苏鹤此举并不完全是为了苏怀清,也将公司考虑了进去。 不知何时,苏怀清早已离开了病房,江荔与两位长辈告别,一出门,便在廊道尽头,看到他那道清瘦儒雅的背影。 她看着这画面,心中竟猛地一突,脚步不受控制似的,往那道背影走去。 “不冷吗?” 她踮起脚,抬手去关那扇窗,也因此,冷风直直地往她领口灌进去。 苏怀清明显一怔,随即转身过来看她。 他眼眶红得厉害,清澈的眸子里,有肉眼可见的红血丝。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江荔与他对视,脱口就问。 苏怀清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语气里都是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做,让你担心了。” 空气沉寂,好半天,她才开口。 “我答应他了。” 他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什么?” 江荔没有说下去,眸光却一点点陷进他直视过来的双眼里。 他清眸含着星光,一把将她抱过来,“江荔,谢谢你,谢谢你。” 苏怀清收紧了手上的力,紧紧拥她入怀,她缓缓抬起手,环抱着他清瘦但温暖的后背。 既然是命运安排,她愿意接受这样得之不易的温暖,只希望,这个温暖一直在。 夜色渐墨,华灯初上,寒风吹不透热闹繁华的街市,腊月唯一的影子,就是与人说话间哈出的冷气,生意火热的热饮店和提供暖气的咖啡厅。 以及,那坐落在繁华地段的高级会所。 “今天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霍董事长马上就到,出了任何差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会所经理崔姐迈进办公室,将有关负责人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端了杯咖啡,往另一个房间去。 只见房里摆了台欧式风格的梳妆台,镜前的女人抬起下巴,极其细致地涂口红,朱唇微抿了抿,朝镜中花容雪肤的妙人满意一笑。 “崔姐,霍先生来了吗?” “快了,急什么。”崔姐脸上带笑,将咖啡递过去。 那女人又拿起眉笔,细描着眉尾,“这次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大人物?” “我说白小姐,您可别瞎打听,伺候好那位就行了,您要是真能入了他的眼,想知道什么不行啊。” 崔姐说完,白奕手上的动作微顿,转身看她,“上次那女的,后来怎样了?” 崔姐心里也在寻思,那个女人长相不错,就是正经了些,就是不知道霍先生费这么大的事将人给弄来,是为的什么。 第二十四章 惊醒 崔姐有意往外谨慎看了看,凑近了压低嗓音开口,“谁知道呢,我也没敢打听,就看见有人送了衣服进去。” 白奕勾唇,若有所思。 “那天不是霍先生让你办的事?都没跟你说点什么?”崔姐在她脸上小心看着,犹豫着问。 “面儿都没见着,这事还是他手下雷哥交代我的。”女人将耳环取下,拿起一只高奢闪光的耳坠,熟练地戴上。 “待会儿不就见到了,好好表现。” 说着,崔姐在白奕肩上轻轻一搭,接着去给她拿另一只耳坠。 承嘉会所名义上是陈氏在经营,但实际控股权早已落到了盛羽集团手中。 每月两次的特别例会,从盛羽上市之初,就设立在这里,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是盛羽集团见不得光的一片领域。 “雷哥,人齐了。” 偌大的房间被分割成两个部分,进门靠左是会议区,右侧则是规格相应的娱乐区,茶几上照例摆满了各色名酒、香烟。 没人会知道,这里会是一家大型上市公司所用到的会议室,到处充斥着昏暗的不可告人的压抑气氛。 几人簇拥着霍资昭到达会议室,他身着一件长款深色大衣,内衬黑色衬衫,进门之后,将外套脱下来,扬手递给了雷哥。 他眸色一沉,“开始吧。” 参会人数共六人,一个比一个精明,翻着自己面前的文件,开始汇报业绩。 临了,靠近主座一方的男人咧嘴一笑,“哥几个都还算不错。” 说完,他看向霍资昭,“昭哥,您知道的,我跑的那货警察查得紧,上个月在那关口,差点没给我直接扣了……” “行了,志哥,谁不知道你那次是栽给一个女人,才耽误了正事。”对面那人笑出声,单手撑在座椅扶手上。 “你小子再搁这儿胡说!” “别什么事都怪到人警察身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雷哥在霍资昭身后,站得挺直,听两人越说越冒失,忙朝两人使眼色。 霍资昭眼帘下敛,取了支烟出来。 他叼着烟,吸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深邃的眸色渐渐沉下去。 “什么女人。”说完,幽幽吐出一缕烟气。 他们都知道,霍先生最忌讳因为女人耽误事,那志哥理亏,涨红了脸,不敢看他。 “下次不会了,昭哥。” 此时,房间一角的白奕,红唇紧抿,试探地往那边看去,从她的视角,只能看见雷哥。 下意识地,她踮起脚,想看清楚主座上男人的脸。 “谁在那儿?” 志哥发现了她,尤其积极,伸直了脖子看向茶几边的女人。 霍资昭侧过脸去,淡淡看了她一眼。 雷哥迟疑片刻,颔首开口,“昭哥,她就是白奕,上次带江小姐过来的,您可以放心。” 他视线已经收了回来,抬手去将烟灰缸挪近了些,抖了抖烟灰。 “让她过来。” 白奕抿唇笑,目光直直地在霍资昭脸上看。 “霍……霍先生好。” 霍资昭并不看她,微微拧眉,“干什么来了。” 白奕满脸笑,耳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晃眼得厉害。 “您这是什么意思?” 霍先生阴晴不定,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他问出的这个问题,让房间内所有人都收紧了一口气。 她话音还未落,霍资昭身后的几人被授了意,两人一左一右,立马将她控制住。 见势,雷哥不敢再发话。 但见情况有些不对,灵机一动,想到方才黎放发了条消息给他。 赶紧凑上前去,看着霍资昭。 “昭哥,黎放那小子说,江小姐和苏鹤那儿子成了。” 雷哥还是知道,霍先生最近对这件事比较上心,现在听到这好消息,该是会放了白奕一马。 毕竟现在是草木皆兵,白奕活脱脱撞枪口了。 霍资昭深吸了一口烟,沉默许久,“消息准确吗?” “准确。”雷哥赶紧接话,“眼下,离咱们的目标不远了。” 白奕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刚好,疑惑的眸子撞上霍资昭看过来的目光。 空气凝滞,好半会儿。 男人眼眸微转,垂下眼帘,淡淡吩咐,“把它拿过来。” 白奕深呼一口气,颤巍巍去拿桌上的烟灰缸,送到霍资昭面前。 男人眸色如墨,越沉越深,他眯了眯眼,又是深吸一口烟。 长指一收,垂下去灭烟,谁知,那尚燃着红光的烟头,直直往白奕细嫩的手背杵下去。 她吃痛一叫,下意识要收手,却不知,早已被后面的男人紧紧控制住,动弹不得。 “昭哥!” 身后的雷哥也不由一惊,眼睁睁看着白奕一个劲儿挣扎。 “还不说吗?” 霍资昭终是看向她,目光冷冽。 “霍……霍先生,我要说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她不由抽泣起来,托着那只手,冷汗直冒。 其余人看傻了,头次见霍资昭这样审问一个女人。 而且,白奕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还是雷哥的信任的人。 他收回了审视似的目光,闭了闭眼,沉下一口气,“阿雷,带人去医院。” 女人的抽泣声,男人的惊异后的叹息声,都不及窗外呼呼直吹的寒风,盖过一声又一声,黑夜里的悲鸣。 “救命!别过来……别过来……” 卧房内,江荔满头大汗,紧闭双眼,却一直在挣扎。 俞楚音赶紧去开床头灯,连连唤她,“荔子!荔子!” 她知道最近江荔状况不对,不放心她,加上苏怀清也拜托她晚上去陪陪她,因为比较晚,就索性在她家睡下了。 江荔猛地醒了,瞪着一双泪眼一时难以平复。 “做噩梦了?” 俞楚音看她满头汗,伸手去拿了纸巾过来,给她擦。 她摇摇头,接过纸巾自己擦,“没事没事。” 做噩梦已经是常有的事,整晚整晚睡不着,最近几天,才渐渐有了好转。 “荔子,你不对。” 她在江荔脸上看了许久,道出这么一句。 以俞楚音的了解,她最近的行为实在让她费解,时好时坏,做事风格也越来越不像当初认识的那个江荔。 她眸色微顿,却是虚弱地一笑,“怎么了?”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二十五章 暗涌 江荔见她一脸认真,心中一阵忐忑,但面上还是十分镇定。 “我能瞒着你什么?我跟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什么事能瞒得过你。” 她说着,一把扯过被子,帮她盖好,“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俞楚音翻了个身,又翻回来,盯着她看了好半会儿,“不行,你必须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不是第一次提这个话题,之前那次被江荔拒绝,但俞楚音越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看着也挺难受。 为了让俞楚音安心,江荔纠结之下,还是答应了下来,说是抽空就去。 同一片夜空下,黔州市郊。 偌大的一栋别墅,尚亮着一束光。 “您还不睡?” 秦骁从公司回来,直接上了二楼,开门便看见露台上,霍先生那道直挺的背影,他右侧玻璃圆桌上,一瓶红酒已去了大半。 霍资昭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取了一个空杯,准备倒酒。 “过来喝一杯。” 秦骁自是接过手来,站到他一旁。 在会所发生的事,他已经从雷哥那里得知,旁人看不明白,他作为霍资昭一直以来最得力的心腹,虽没有亲历,但一经细思,还是能想到一些问题。 只是,需要证实。 “阿雷那人是粗笨了点,但看人不会错,您是不是多虑了?” 秦骁是唯一一个,在他面前有话直说的人,不拐弯抹角,这一点,霍资昭很喜欢。 他放远的眸光渐渐收了回来,“我知道。” “恕我直言,您是因为江小姐?” 秦骁这句话问出口,霍资昭神色越发凝重,墨眼幽深,一点点染上冷意。 他双眼微眯,“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 从会所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反常,特别是在听到那个消息后,他情绪越发难以控制。 秦骁握着杯柄的手一怔,谨慎地看过去,目光少有的这样打量。 “您……” “动手吧,她不能留。” 男人抬手,似是犹豫片刻,还是杯中酒一饮而尽。 秦骁取了手巾出来,递过去。 “您想清楚了?” 他长指捻着空杯,观察杯壁残留的红色液体,淡淡应了秦骁一声。 秦骁来之前,抱着劝霍先生趁早拿主意的心思,以为他多少会有些舍不得,却不想,是自己多虑了。 他看着霍资昭的侧脸,那双墨眼似乎与冰刃的光别无二致。 秦骁知道,这种事情当然是趁早,情感是做他们这一行的大忌,况且江荔身份特殊,要真到了那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 “好,您放心。” 话音落下,远处林子里响起阵阵鸟鸣,悠远绵长,又似寒夜里的呜咽,一点点,消失在天际。 寒夜长,但终究会有破晓的黎明。 江荔吃过早饭出门,前往俞楚音给她推荐的一家医院。 她本是想让苏怀清陪着去,但是一想到他在江荔面前服服帖帖的模样,就担心到时候江荔打退堂鼓,苏怀清拿她没办法,又给溜了。 一见面,江荔就开始谴责她,“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姐妹,我向来说到做到好吗?” “怎么,我翘班来陪你,不心怀感恩就算了,还嫌弃上我了。” 俞楚音拉着她过马路,嘴上说个不停,“昨晚上不知道是谁,哭着喊着要我抱她,江荔,以后干脆让苏怀清陪你睡好了,我就……” “说什么呢,专心看路。”江荔截过话头,眼帘下敛,又立马小心翼翼地去看四周。 医院是俞楚音选的,坐落在商业区附近,地段好,总体来说,虽比不上市第一人民医院,但心理科是口碑最好的。 有时候选择去哪家医院,往往是采取就近原则,正如昨晚的烧伤科急诊收治的那位病人,从附近的会所送来,现在已经包扎完毕,在打最后一瓶点滴。 “怎么样了?” 病床上的女人坐靠在床头,见进来的人,立马托着手坐直看向他。 “还好,雷哥,已经不疼了。” 白奕想起昨晚的经历,还是犯怵,不过见雷哥亲自来看她,脸上还是挂了笑容。 没聊几句,雷哥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不用,这点伤不算什么。” “收着。”雷哥顿了顿,“以后,找点其他事情做,这点钱,还是够你置办个小商铺。” 白奕仍是不肯接,雷哥便说起霍先生,毕竟她昨晚被怀疑,再待在会所,不会有什么出路。 “不会的,雷哥,您相信我,我不会给您找麻烦。” 白奕很坚持,雷哥却是不断在她脸上看,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最后,还是应下她。 临出门的时候,雷哥有意朝外看了几眼,凑近了嘱咐她,“还记得上次那个江小姐吗?霍先生现在要杀她。告诉你这个,就是想让你明白,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你再好好寻思寻思。” 白奕整个人愣在那里,双唇发颤,“为……为什么……” “谁能知道,还是秦先生吩咐下来的。”雷哥眼神发紧。 “不,我跟她不一样……” 白奕知道,霍先生与江荔之间,是有一段不可调和的矛盾,他恨她是必然的。 她也知道,江荔一直在与他做反抗。 白奕想清楚了,坚持自己方才的决定,继续跟着雷哥。 女人看着雷哥壮硕的背影,彻底离开病房,她眼底渐渐浮起点点恨意,蔓延开来。 心理科在门诊部三楼,江荔进去没多久,俞楚音接到主编的电话,让她赶紧回去。 她本是想以有事为名推脱,江荔将她劝走了,说是自己这边可以,等会儿让苏怀清来接她。 “好好好,那下班了一起吃饭。” 俞楚音说完,赶紧将她送到医生手中,便出了门诊大楼。 江荔本没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就诊不过几分钟,那医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压力不要太大,平时注意释放压力。 出了门诊部,走了大概几十米,抬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住院部出来。 两人越走越近,四目相对。 这时,对方好像才认出江荔。 “你……你是江小姐?”白奕赶紧拦住准备快步离开的江荔,神色很是紧张,又带着惊异。 第二十六章 逃跑 江荔自然记得她,卷长发,妆容浓而精致,而今天她面色有些苍白,右手手背上包扎了厚厚的纱布。 经过上次在会所的事,她知道,她显然是霍资昭那边的人,江荔只想躲得远远的。 “我是江荔。”她说完,抬步就要走。 “那天我是无心的,我也有苦衷。”白奕拉住她胳膊。 江荔闻声,眼眸一顿,看向她的目光微微起了变化。 “什么苦衷?” 白奕抿了抿唇,面露难色。 她视线下移,落到她受了伤的手上,“你手怎么了?” “没事,我……我不小心烫了。”白奕说着,又想到方才雷哥的一席话,有些后怕。 江荔无意与她多说什么,“以后多注意点,再见。” “江小姐!” 白奕迟疑片刻,又赶紧叫住她,语气很是紧张。 “你快跑吧,霍资昭要杀你。” 江荔顿在原地,以为听错了,不过见白奕这样认真且惊恐的模样,她眼底的怀疑渐渐散去,被惊异和恐惧所取代。 “我没有骗你,是他手下雷哥说的,你快去哪里躲躲,千万别出来。”白奕见她一动不动,比她还急。 她清楚,如果霍资昭真要对她下手,无论她躲到哪里,只要她的家人朋友还在,他永远有办法让她没有藏身之地。 可是,她想不通,霍资昭千方百计将她送进苏氏,并且拉近她与苏家的关系,为什么现在却要杀她。 如果是白奕说的那样,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怀清,你先别来接我,我现在想回家休息,明天再见,好吗?” 江荔回到了门诊部,找了个人多的候诊厅,赶紧给苏怀清打了个电话。 不管是真是假,她也要做好打算,她不相信,霍资昭敢在这样的场合动手。 但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拿起手机想联系刘警官,慌乱间才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手机处理掉。 上面的监听和定位,等于自曝。 她后悔,当初没能备一个救急的电话。 江荔赶紧找了个垃圾桶扔了,随即跟着人多的地方走,所幸这里离那家花店近,她准备去那里求助。 一路上,她双腿走得直发软,攥紧的双手冒了一层又一层冷汗。 殊不知,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脚步声越来越紧,直到,她的手被猛地抓住。 “江小姐!江小姐!” 江荔惊恐地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也在不停喘气。 “黎放?你一直跟着我的?”她说着,四下看。 “您跑这么快干什么?我就想问一下,苏先生约我见面,我要不要去?”他客气地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江荔却是笑不出来,气息久久喘不匀,紧紧地盯着他,“就这个事?” “那还有什么事?” 她心脏猛跳,环视四周来往不算多的人群。 想来,如果真要做什么事,霍资昭不会告诉黎放。 江荔头也不回,“别去,好好回学校上课。” “您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儿?” 她不由加快脚步,想联系到刘警官,必须去花店。 不料,下一秒,背后的脚步立马跟上来,黎放又将她紧紧抓住,“您不能去。” 随即,她就见远处驶来一辆车,速度很快,直冲这边过来。 江荔拼命挣扎,还是徒劳,眼睁睁看着车上下来的两人,直接就要把她往车里拖。 “黎放!黎放!” 挣扎间,他看见他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江荔下意识的就向他呼救,尽管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我是雷哥的人,打听一下,你们要把她送哪儿去?”黎放还是大步上前,赶紧问其中一个男人。 他收到雷哥的消息比较急,只说了让她拖住江荔,不能让她去那家花店,等着人来接她。 可是其他的,黎放一概不知。 “你别管,闪开!” 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车流人海中。 江荔被拖上车,立马就有人给她用胶带封住口,另一个人将她双手往后并拢捆住,勒得她稍稍动一下都紧得发疼。 她双眼瞪得极大,疼到眼睫发颤,无助地去看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很快到了市郊,最后是一片建筑工地,一座荒凉的烂尾楼。 不知道何时,她眼里的泪涌了一行又一行,她在想,这次谁能救她。 “秦先生,人带来了。” 开了车门,副驾驶的人先下去,打了通电话过去。 紧接着,后座的门也打开,右边那男人先出去,一把将她拉出来,直接往前面几十米处的烂尾楼走。 人在恐惧的中,对声音就异常敏感,她听到的那“秦先生”,显然就是霍资昭身边的秦骁。 这座大楼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四合式建筑,六七层楼那样高,楼层中间的空地上堆了些建材废渣,也长有杂草。 她已经想到,这是他们为她选的地方,足以切断一切追查嫌疑的作案场地。 爬了大概两楼,那两个男人索性将她抬起来,快步往上爬,爬到了顶楼。 “江小姐,这是霍先生的意思,对不住了。” 秦骁转过身来,看着被啪嗒一声扔在水泥地上的江荔。 由于被捆住了双手,摔在地上时正面趴着,她右手肘部撑在地面上,斜侧着身子支撑着艰难地坐起来。 秦骁见她有话要说,还是犹豫了片刻,才示意一旁的男人,将那胶带撕了下来。 “霍资昭呢!他在哪儿?” 虽是极度慌乱,但她已经想了无数遍霍资昭对她起杀心的原因,根本是难以想出哪怕一条。 当然,不可否认一种情况,这是他设的计,想达到其他什么目的。 她想过了,只要能见到霍资昭,就还有挣扎求生的机会。 “霍先生不会来了。” 秦骁说完,又转过身去,拿起他面前的小木桌上准备好的东西,检查了一下。 江荔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人都是早有准备,穿了鞋套,戴着手套,根本不会留下一点点足迹和指纹。 果真如刘警官所说的那样,他们具备基本的反侦查能力。 “动手吧。” 他一声令下,两个男人立马将她一左一右拖起来,往前面的破碎不堪的水泥围栏走去。 江荔见状,疯狂呼救,嗓音有些嘶哑,一声声都是绝望与无助。 “救命!救命!” 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线 他们动作很快,江荔的挣扎毫无作用。 她只觉得天昏地暗,从这样高的地方摔下去,该是怎样的惨状,下面全是玻璃碎渣还有废弃建材,锋利如刀口般朝天对着。 掉下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霍资昭!霍资昭!你会遭报应!你不会有好下场!” 她嘶吼着,两个男人已经将她双手的绳索解开,马上就要推下去。 她死了,爸妈该怎么办,霍资昭会放过他们吗? 看来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等一下!”这时,身后传来一道陌生且急切的声音。 江荔明显感受到,两个男人的动作闻声一停,她含着隐隐发痛的泪眸,也转过头看去。 那高瘦男人她见过一面,录音事件败露那天,秦骁来追她,开来的那辆车的司机。 “霍先生来了。”他喘着气,脸上却是如那天一样面无表情。 这句话说完,她就清楚地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渐渐近了。 许是惧怕到极点,加上挣扎和反抗,她有些看不太清楚,只见一个高大身型的黑影从一堵墙那方过来。 近了才看清楚,霍资昭漠然疏离的脸,他穿了件长款大衣,戴了双皮质手套,墨眼深沉,只淡淡看了一眼围栏边被架着的江荔,垂眸去紧手套。 “霍先生,您怎么来了?” 秦骁已经走到他面前,有些意外。 他视线下移,见霍先生戴手套的手,似乎在微微发颤,他有一瞬间晃神,又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 “留着吧。”霍资昭说着,抬眸看了眼秦骁,又才开口,“苏氏那边情况不明,她还有用处。” “可是您……” 他抬手示意,阻断了他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我还不至于,忌惮一个女人。” 霍资昭声音微哑,但低沉而有力,他慢慢将视线落到十几米处的女人身上,眸色深深沉下。 两人被授了意,立马将江荔松开,她身体本就吓软了,经这一放,她猛地摔在水泥地上,手肘被磕得生疼,她眉头紧皱。 谁知,她再抬起脸来,就见霍资昭缓缓朝她走近。 江荔瘫软地趴在地上,吃力地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下一刻,男人已经蹲下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提。 他虽戴着手套,但力道仍不削减半分,江荔咬牙抬眸,红极的眼眸与他四目相对。 他眼眸一眯,“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 之前江荔虽也哭过,但都是泪眼盘旋,十分克制,他还记得,那天在车上,这个女人含水的眼眸,干净又沉淀着锐气。 “人渣!” 她要是有力气,恨不得一个反手把他推下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声音都喊哑了,原来,你还是怕死啊?”他一字一顿,寒光一点点渗到她脸上,蔓延开来。 霍资昭松了手,起身去看那小木桌上的东西。 “秦骁。”他取了手套,将那张纸捻着,“烧了,用不上。” 江荔看过去,但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但不用细想,无非是混淆查案的东西,霍资昭自然很擅长做这些。 天气格外阴沉,似有风雨来临但又久久未下的压抑。 江荔被带到霍资昭的车里,说是送她回家。 “问江小姐一个问题。”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江荔斜视他一眼,沉下一口气。 “你问。”她哑声应。 “给你透露风声的,是谁?”霍资昭端坐,也不看她,话语虽淡淡的,但她听出了这个男人的狠厉。 很明显,霍资昭有意隐瞒了这次的行动,连黎放都不知情,她想到在住院部门口,白奕那个担忧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冷漠应。 极有可能,白奕也是和她相似的处境,如果让霍资昭得知今天的事情,恐怕会给白奕带来祸事。 “那你怎么解释,被你丢在医院垃圾桶的手机。” 听到这里,江荔敢肯定,霍资昭并不知情,不过只是发现江荔的行为有些奇怪,突然扔了手机往上次的花店跑。 但他要是想查,怎么会查不到医院的监控。 江荔看了他一眼,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开口就应,“那手机早该扔了。” 话一出,她后颈突然被握住,她反射性一缩,却还是被牢牢制住。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就不舍得杀你?” 江荔并没有意识到,副驾驶座上的秦骁已经为之一惊,侧过脸来看后座的男人。 她秀眉紧蹙,去掰霍资昭的手,可是无济于事,慌乱间,索性将他猛地一推。 “是啊,你还要利用我窃取苏氏的机密,你当然不舍得!” 江荔抓住车门上的扶手,往角落一缩。 眼看着霍资昭又要将她一把拢过去。 “霍先生,快到了。” 前面拐个弯便是江荔家小区门口,秦骁赶紧给霍资昭提这个醒。 他眸色一沉,这时也才明白,秦骁方才想要给他提醒的是什么。 “江小姐请好自为之,再见。” 下车时,霍资昭刻意与她告别,示意她接下来的事情,都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否则后果自负。 今天的遭遇让她知道,她所处的境地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霍资昭随时都可能像这次一样,轻而易举要她的命。 但是,她想不通,他们为什么突然对她起了杀心,而霍资昭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江……江小姐!” 刚走进小区,就看见黎放在他们单元楼下,见到她,赶紧迎过来。 江荔有些失措,神色恍惚,“你在这儿干什么。” 黎放从花店那条路过来,一直在这儿等着,他跟雷哥打电话,那边并没有给他透露什么。 “您没事吧?衣服怎么弄脏了?” 她穿了件深色格子大衣,浅白色牛仔裤,刚在在水泥地上沾了一地灰,看起来是有些明显。 “没事了。”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表情有些冷漠,“你在这儿等我?对不起,我并不会请你上去喝茶。” 江荔说完,抬步就准备上楼。 “我也是听雷哥的吩咐办事,我不知道……” “好了,快回学校吧。”她打断,头也不回地进了居民楼。 第二十八章 隐情 前段时间,江荔对黎放多有照顾,因为要在苏怀清那里打掩护,三人一起吃过几次饭。 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就是一个单纯的男大学生,可是,今天的事情让她知道,不管怎样,也不能放松对一个人的戒备。 尤其是,对霍资昭感恩戴德的人。 当江荔从那辆车下来,车内的气氛却是越来越冷。 一路上,秦骁只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后座的霍资昭,只见他合上了墨眼,车窗被半打开,冷风直往里灌。 他犹豫许久,还是开口,“昭哥,下一步怎么办?” 沉默了片刻,霍资昭长指拨动,关上了车窗,深深地沉下一口气,看向他。 好半会儿,男人才开口,“你说,这一步,我是不是走错了。” 秦骁清楚,在绑江荔到烂尾楼之前,霍资昭就已经在那里,只是没想到,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没能忍心下手。 不知道真是顾虑到江荔另有他用,还是对她产生了情愫,狠不下心来。 “那要看您自己。”秦骁试探着看了眼后视镜,“您真对她上了心?” 这问话一出,秦骁只觉空气瞬间凝滞,霍资昭眸色渐渐沉下去,好半天,才响起幽幽一道男声。 “没有,以后也不会。” 霍资昭吩咐秦骁,以后有关苏氏合作的事情,他不会再亲自打理。 秦骁应了声,想说什么,还是没能开口。 江荔回到家,才想起拿家里的电话打给俞楚音,说是手机掉了,免得她担心。 可这时,门铃却响了。 来人说是同城快递,但她并没有买什么东西,不过从猫眼里看,快递员穿着一身制服,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她开了门见快递员满脸诚挚的微笑,不得不自嘲一下自己,草木皆兵,心头又是五味杂陈,一阵苦涩。 “请问一下,这是谁送过来的?” 她看着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的单子,并没有注明发件人的信息。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只负责将东西送到,收了签字单,便走了。 江荔将那快递打开,便发现是一台没有开封的新式样手机。 另外还有一张电话卡,看样子是刚办理的新卡。 没有想那么多,还是将手机打开,安了电话卡进去。 “江小姐吗?” 不过片刻,一个陌生号打了进来,嗓音很是熟悉。 她拧眉,脱口而出,“你是秦骁?” “为了方便联系,以后您就用这个电话,卡号还是您以前用的那个。” 江荔厌弃他们说话的方式,做足了表面功夫,背地里却比谁还阴险,活脱脱的披着羊皮的恶狼。 她淡淡应了一声。 “还有,希望您抽时间到公司,需要给您的手机安装软件。” 江荔气笑了,情绪控制不住,“定位和监听吗?现在都摆到明面上说了?”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自打她从那烂尾楼出来,像是闯了一次鬼门关,性情都变了很多。好像一切,都没有那么让她畏惧。 但更多的是冲动,冷静下来还是担忧,接下来该怎么办。 扳倒霍资昭,还有很长的甚至一条黑暗无光的路要走,能不能走到底,她不敢确定。 想到这个,她倒想找时间和白奕谈一谈。 俞楚音听江荔问起白奕的联系方式,差点给她骂一顿。 “荔子你怎么了?上次的事我还没跟她算账,敢把我姐妹儿带到那种地方去,我……” 俞楚音说到这里,转而发问,“你找她干什么?” 她虽然只见过白奕几面,但多少了解她一些,实在想不出江荔找她能是因为什么,毕竟两人性格、圈子差太多。 江荔解释说是上次碰见了,刚好在工作上有点联系,想问一些问题。 俞楚音没再说什么,让她小心白奕,有什么事给她打电话。 “江小姐?你……你没事了?” 白奕接到她的电话,有些难以置信,惊讶中难掩着喜悦。 趁着这手机还没有被动手脚,有些事,江荔得赶紧做。 “我想跟您谈谈,方便吗?”她试探着问白奕。 对方似乎也很积极,很快便定下了见面地点,在一家偏街的咖啡店。 江荔确定了黎放的行踪,这期间,他应该是在学校上课,并且在出门到咖啡店的一路上,都非常小心。 白奕先到,不过也是前后脚的事。 她今天装扮得倒挺素净,化了个淡妆,一身低调的羽绒服配长靴。 “你的手,好些了吗?” 江荔见她手上仍是包扎着,不免问一句。 她点头,注意力却是一直放在江荔身上,“江小姐,我听雷哥说,你是被霍资昭救下来的?” 江荔打电话给她之后,她便去雷哥那里探听情况,这才得了些消息。 不过,这话让江荔听了,实在刺耳。 “他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临时反悔了。”她冷然道。 聊了几句,白奕便问起敏感话题。 “你和霍资昭是不是有什么渊源,他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江荔藏不住话,见她真诚发问,也就如实说了。将父亲出事,到现在的举步维艰,自己上一辈的纠葛,都说与了她。 江荔并不担心这个,如果她是霍资昭的人,说了的无妨,如果不是,那么她将会有新的打算。 “白小姐,你上次说的苦衷,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白奕闻声,搅拌咖啡的匙子一顿,她犹豫片刻,索性收回了手,看向她。 “我和你的遭遇其实差不多,但是,我现在想做的,是让霍资昭身败名裂。” 她情绪越说越失控,提到几年前,她的哥哥被霍资昭一行人所害,拉他下水,为他公司上市做铺路石,后来还推出去顶罪,判了无期。 父母因此也身患疾病,父亲去年过世,现在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而她,也因生活所迫,去了会所挣钱为母亲治病。 “哥哥当年对他死心塌地,可到头来落这样一个下场,霍资昭根本没有一点人性。”她说着,垂眸去解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越解速度越快,最后,索性将绷带往一旁扔开。 江荔这才看清,她右手虎口偏上的位置,有一个深凹下去的洞,许是敷了药物,伤口泛着褐黄色,四周还有些浮肿。 第二十九章 枕边人 “这是他,用烟头烫的,可能是怀疑我,想逼我的话。”白奕眼里发恨。 江荔看着伤口,心好像被猛地一揪,自己的手好像也钻心地疼一下。 女人的手可谓是第二张脸,这伤口很难不留下疤痕,她惊恐后便是叹息与愤恨。 “真不是人!” 好半会儿,她转眸一想,赶紧问:“他怀疑你?因为什么?” 如果真让他盯上,那现在白奕的行踪,会不会已经暴露。 “我也奇怪,那天我什么也没做。”白奕说完,冷哼一声,“这需要什么理由,早就听说霍资昭生性多疑,我那天不过是撞上了。” 那晚的会议,她在角落听得一清二楚,那个叫志哥的人因为女人误了事,所以她推断,霍资昭一定是因此迁怒于她。 江荔向来习惯一问到底,特别是这件事。 白奕也并没有打算隐瞒,如实将那天的事情说给了她,包括他们会议的黑暗面。 江荔这也才明白,刘警官所说的那些话。 警方应该对盛羽集团私下所做的事,有所了解,只是涉及面广,霍资昭势力范围大,现如今根本没有办法重拳出击。 “那他让人送你去医院,应该是断了疑心。”江荔这样分析。 以霍资昭的性子,如果真对她有所怀疑,应该不会轻易放过。 白奕也是这样想,所以,在医院的时候,面对雷哥时,坚持要继续留在他身边,方便找机会见到霍资昭。 这也是她刚开始接触雷哥的目的。 “白小姐,不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江荔隐隐担忧,毕竟现如今势单力孤,她很想从白奕那里知道,她到底想如何做。 “走一步看一步。”她似有犹豫,“如果可以,我想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 白奕的意思她看得出来,她到会所工作,就是想利用性别优势,更快地接近霍资昭,通俗来讲,就是做他的枕边人。 江荔眼眸微转,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的长相很有韵味,浓妆时艳丽而不俗媚,淡妆时眉眼更是秀丽有灵气,是十足的男人喜欢的长相。 但是,江荔却敛了敛眸子,再看向她。 “白小姐,你真要走这一步吗?” “我要是个男人,一定跟他真刀真枪的干。”她似有沉默,与她对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可耻?” 江荔一怔,摇头应她,“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哥哥应该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他,牺牲自己,而且,这件事太危险,稍不留神就会……” “我不怕。”她打断她,“霍资昭害的,不只是我哥一个人,还有我整个家。” 出了那样的事,父母在遭受失去儿子陪伴的痛苦下,还要面对别人比刀还锋利的话语攻击,亲戚们避而远之,街坊邻里嗤之以鼻。 江荔没再劝她,眼里染上担忧和感动,慢慢在她脸上看,“那你千万要小心,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我说。” 对面的女人似有动容,眼里渐渐涌了泪光,“江小姐,你……你不怪我之前害你……还愿意帮我……” 白奕听说霍资昭要杀江荔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受,毕竟那晚是她亲手带她进的会所,如果她真的受害,她会内疚一辈子。 现在听江荔这样说,心里更是愧疚,差点哽咽。 “你也是被逼无奈,我怎么会怪你。” 她之前不了解实情,如今知道了她的不易,本就是同病相怜之人,哪里会怪罪。 两人在咖啡店坐了接近一个小时,临分别的时候,苏怀清打来了电话。 “小荔,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了?” 她心中一慌,想马上组织语言。 “好了,知道你在睡觉。”他舒朗一笑,“饿了吗?出来吃饭。” 江荔方才的精神极度紧张,听到电话里温和的男声,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眼底也不由浮出笑意。 和他认识这么久,第一次有这么强的欲望,想见到他。 “苏怀清,我可是把我姐妹儿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有半点怠慢,我第一个不同意!” 西街一家餐厅,俞楚音忍着做电灯泡的痛苦,一来就给苏怀清下了这个警告。 两人相视而笑,苏怀清给俞楚音递餐具。 含眸一笑,“不敢不敢。” 俞楚音接过来,在餐桌上打量,“怎么多一副碗筷?” 她正要唤服务员来收了,江荔也疑惑着看过来,却不想,一眼便看见朝这边过来的黎放。 “你怎么来了?”江荔脱口问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敛下。 苏怀清注意到她情绪有变,笑着解释,“我请他来的,以为你知道。” 黎放一个劲儿在江荔脸上看,然后又才冲俞楚音笑,“我是黎放,您好。” 他倒是很自如,直接在她旁边坐下,脸上的笑纯真无害。 江荔顾及其他,神色还是恢复了正常,所幸黎放不会多说什么,想着吃过这顿饭,就要跟他说清楚,不能再与苏怀清来往。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对他们隐瞒霍资昭的事情,一来害怕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二来怕影响警方的计划。 吃完饭,苏怀清开车送她去医院,一起去看江父。 在路上,他与她道歉,请黎放一起吃饭的事,说是应该征求她的意见。 接着,他便疑惑是不是跟弟弟闹不愉快了。 “不用道歉,怀清,我只是看到他有点惊讶,怕他耽误了上课的时间。” 苏怀清朗月一笑,温和的话里带了些宠溺,“他都是大学生了,你还这么管着他。” 她应笑,顿了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爸妈不在身边,有些事我还是很担心。” 说完,她陷入沉思,黎放和她说过,他是孤儿,不知道,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片刻后,江荔打消她自己这份突然生起的怜悯。 霍资昭一步步资助他读大学,为的就是放在他身边做坏事吗?还是说,他真的有这份做慈善的心。 她想到这个,就觉得是个笑话,无非是给自己镀金罢了,便于在业界如鱼得水。 “放心,以后就多一个人照顾他。” 江荔看着窗外,听见苏怀清说这么一句,她侧过脸,与他清眸对视,看了许久。 第三十章 难眠 父亲恢复的情况比较理想,去问过医生,说是情况稳定的话,两周后就可以下床。 母亲徐佳芝知道了两人的关系,特意找她说起这件事。 “你和小苏是怎么回事?” 江荔知道,母亲一向尊重她的决定,但是,她见母亲的脸上似乎并无悦色。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但是小荔,你要想清楚,咱们现在欠人家太多,如果你嫁过去,是会抬不起头的。” 徐佳芝历来重视门当户对,认为女人嫁到与自己家境悬殊的家庭,缺失婚姻中的平等,时间长了终究会出问题。 闻声,江荔赶紧去看在一旁等她的苏怀清,拉住母亲,“妈,什么嫁不嫁的,您小声一点。” “好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 江荔也向母亲说明,欠苏怀清的钱她会尽早还给他,让她不要担心。 自从父亲出事,她的思绪就没有断过,但是母亲说的这些,她却从未想过。 不知道,她和苏怀清还有没有以后,如果事情揭晓,他会如何看待她。 深夜,江荔躺在床上,又是失眠。 她辗转反侧,最后平躺着做深呼吸,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索性,她还是伸手去触台灯的开关。 可是,当眼前一片黑暗,她条件反射似的立马又拨动了开关。 她还是,没有走出来。 江荔侧过脸,去看窗外,突然想到白奕。 关于是否有人向她透露消息的事,霍资昭竟明着问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查没查到白奕。 还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到底如何。 “白小姐,雷哥在到处找你。” 崔姐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包间找到她,赶紧通知她去六楼的贵宾包间。 白奕知道,那包间是霍资昭的专用,平时他过来,一般是去那里。 刚到六楼,她就见雷哥堵在电梯口,一把将她拉过去问话。 “霍先生为什么找你?” 还没等她回应,雷哥脸上的忐忑显而易见,“说话小心点,打死也别承认我跟你说过那江荔的事。” 包间内,霍资昭凝神坐在沙发上,长指捻着玻璃酒杯,只淡淡抿了一口,看向走过来的人。 “人带来了,昭哥。” 白奕两手交握放在身前,朝这边过来。 男人视线下移,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上。 “没事了吧?”霍资昭沉声问。 白奕下意识捂了捂那只手,怔愣着抬头来看他,冲他扬起笑,“没事,谢谢霍先生关心。” 她穿着会所的工作服,尤其衬托她身材曼妙,无可挑剔。妆容是全套,唇色殷红,经她一笑,妩媚动人。 霍资昭收了视线,倾身去将空酒杯放在茶几上,“过来坐。” 雷哥见白奕半天没动,赶紧推搡她一把,“昭哥让你过去,愣着干什么,高兴傻了?” 她依着霍资昭的意思,坐到了他身边去,红唇皓齿,扬唇而笑。 “怎么了,霍先生?” 见状,秦骁与雷哥对了眼色,转身就走出了包间。 白奕很是自觉,殷切地去给霍资昭倒酒,送到他面前。 他眼眸微转,视线从酒杯慢慢到女人涂着红指甲的手,再到她俏丽妩媚的脸颊。 在霍资昭身边做事的人都知道,他好像一向不会对女人有需求,甚至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很少有接触。 严格来说,接触江荔,还算是破了例。 他的目光在白奕脸上停留片刻,这个女人好像是得了什么信号,伸手来揽住他。 “我陪您喝?” 霍资昭不置可否,但这足以给白奕一个信号。 他微靠在沙发后背,左手伸直搭在一侧,待白奕倒了酒坐过来,他顺势抬手,握住女人的后颈,一把拉进怀里。 白奕很是配合,立马往他怀里钻,将杯子与他左手轻握的酒杯一碰。 霍资昭眸色微转,却是将手一松,又伸直搭了回去。 “您有心事?”白奕双眼含情看着他。 男人将酒入喉,她看着他滚动的喉结,视线一点点往上移,直到与他看过来的眼眸对视。 白奕却是被这眼神慑得一怔,不禁打了个寒颤。 霍资昭墨色沉下,一时间,他想到那个在他怀里挣扎的女人。 他闭了闭眼,沉下一口气。 “出去。” 包间的门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口的雷哥显然是没有料到,秦骁只看她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秦骁进去的时候,霍资昭又拿起那瓶酒,斟上半杯。 “您其实不该顾虑这个。” 秦骁跟着霍资昭一路过来,从公司成立,争取势力,再到上市发展,在这些方面极为克制,迎上来的女人大有人在,都吃了闭门羹。 霍资昭今天的举动,秦骁明白,只是想从其他人身上,找到不对那个女人上心的证据罢了。 而现在的顾虑,大抵是迈不出这一步。 “有些东西,还是不碰的好。”他放下酒杯,磕在茶几上清脆一声。 “若是指的江小姐,您的确需要早做打算,但是……” 秦骁略有停顿。 “说下去。” “但是对于那些可以与您交心的,不必一概否定。” 在商业行当中,少不了与人来往,霍资昭作为盛羽集团董事长,更应该要注意到这些。 自然,秦骁也不希望他不考虑自己的婚姻。 “人心难测。”他沉声道:“我不相信女人。” 秦骁没再坚持这个话题,毕竟,霍先生坚定的事情,一向难以改变。 “最近,苏氏那边什么情况。”霍资昭眸光微转。 “一切正常,只是有件事比较奇怪。” 根据那次江荔的事情,秦骁注意到苏鹤董事长的弟弟苏旭升,特意将此人查了一查。 “苏旭升早年是苏氏的股东之一,工程师出身,但在四年前突然发病,现在一直住在医院,我让人去打探了情况,他身体状况应该没什么问题。” 简单来说,苏旭升作为曾经苏氏的顶梁工程师,突然从公司退出来,在医院一待就是四年,其中应该大有文章。 “什么病?”霍资昭拧眉,将他一看。 “查不出来,医院那边不肯透露。” 第三十一章 为难 闻声,霍资昭捻神,不过一个转眸。 “让她去吧,打听清楚。” 秦骁颔首,走到一旁去收拾空酒瓶,“您放心,以后江荔的事,交给我。” 霍资昭气息一沉,点点头。 一双墨眼浮出狠厉,流转间,恨意愈来愈烈。 冬日的天气向来多阴雨,黔州地处南方,虽算不得严寒,但吹来的风刮在脸上,还是刺刺地疼。 江荔裹紧身上的衣服,将围巾拢了拢,迈着快步往公司去。 谁知,刚到工位上,就看见桌上堆了好几个文件,杂乱地摆在电脑前。 她刚坐下,正要翻看,背后就传来一阵笑声。 “江秘书,忘了提前跟你说,这些项目就交给你吧。”曲韵端了杯热乎乎的拿铁,说完喝上一口。 她不过大概翻看一下便知,几乎都是他们组负责的工作,广告制作与宣传文案,任务不算重,但是繁杂。 江荔合上文件,将她看一眼,“这是你们组的项目。” 曲韵又是一阵笑,“谁不知道江秘书无所不能?这俗话说的好,能者多劳,这点工作,怕是不成问题的,你说是吧?” 其余同事陆陆续续来了,几乎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 江荔面不改色,将文件麻利地整理好,往右侧的办公桌一放,推过去。 “你过誉了,并且,我没有义务也没有余力替你做这些。” 曲韵完全没有接手的意思,语气已经变了,“开始摆架子了是吗?江荔,你以为你跟苏怀清就能长久?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现在跟你在一起,可到头来,能娶进门的,绝不是你。” 她听说了两人在一起的消息,气极后倒有这份自信,相信以她家世敌过江荔千百倍的优势,到头来终会与苏怀清商业联姻。 江荔沉下一口气,面上依旧从容,并不打算搭理她。 曲韵不依不饶,刻意凑近,“江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盛羽那董事长还纠缠不清,你这种人我可见多了,你还嫩了点。” 她早在江荔去谈合同时,就找人打探她的情况,发现她有一次从一辆车下来,经查明,就是那盛羽集团董事长的车。 “你知道些什么?”闻声,江荔眼眸微怔。 别的不说,这件事,她还真害怕,曲韵要是牵扯进来,还不知道会怎样。 “怎么,怕了?”曲韵看她紧张的神色,更是坚定自己的猜想。 当然,对于霍资昭与江荔之间的恩怨,曲韵并不知晓,只是以为她脚踏两只船。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她拧眉,与她对视。 话毕,曲韵许是有些恼怒,一把将面前那一叠文件猛地推过去,有两个都散落到了地上。 “在干什么?”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 她们两人这才知道,刚才办公室突然安静,殊不知是苏怀清来了。 江荔去捡文件,重新整理好。 曲韵见是苏怀清,垂眸尴尬一笑,不过片刻,立马走到他面前去,“怀清,我是来向江秘书请教问题的,可能是我说话方式不对,让她不高兴了。” 苏怀清看了眼曲韵,亦是一脸温和,“什么问题?” 江荔这才起身,将整理好的文件摆到原处。 曲韵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支支吾吾半天。 他无意听她解释什么,清眸微动,看向江荔。 “知道你怕冷,这个戴上。”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副手套,递到江荔手中,粉色皮面,内里是厚绒。 看见这手套,下意识一哆嗦,心中不由一窒,那天霍资昭戴着的皮手套捏在她下巴的触感,记忆犹新。 “谢谢。” 她敛着眼帘,拿在手中。 “怎么了?” 苏怀清见她神色不对,问这一句后,转眸去看曲韵。 “我虽不管公司事务,但是,还请曲小姐懂得做好分内的事。” 凭着两家几年来的交情,曲韵的性格和人品,他还是了解,因着曲氏两年前的公司风波,苏氏顾着旧情多有帮助,但这也使得曲韵越发不知分寸。 “之前余经理那件事,我已经很容忍了。”苏怀清将曲韵叫到外面的廊道,语调微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下,但声音还是如常的温和。 那件事他不是不知道,可到底还是念在两家的交情,没有开这个口。 曲韵双眼微顿,直直地看向他,“你是在怪我吗?我跟那个余经理根本都不认识,而且,她不是没事吗?” 她突然想起那个救江荔的男生,又补上一句,“多的是男人给她出头。” 苏怀清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知道你对江荔有看法,我对之前的事给你道歉,安排职位的时候,并不是有意为之。” 他知道当初江荔进公司来的时候,是顶了曲韵的职位,那李经理早就看不惯她,苏怀清也知道她工作上的问题,索性就顺水推舟,让江荔替了她。 苏怀清也因此内疚,没有考虑到会给江荔带来麻烦。 “不是有意?怀清,你连我在你公司任的什么职位都不知道?”曲韵秀眉一皱,眼里除了不可思议,还有气恼。 曲韵并不是不知道苏怀清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是,竟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 “对不起,我并没有管理公司的事,人事调动我不清楚。” 苏怀清温声应她,但话语里都是冷漠和距离感。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苏伯父说过,你会娶我的。” 那次在酒会上,有人夸两人郎才女貌,曲父端着酒杯与人敬酒,顺着那人说下去,还说将来会考虑联姻,苏鹤在一旁,也并没有说有什么不妥。 “曲小姐,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苏怀清劝过她,说的话一次比一次绝情,但是曲韵还是守在苏氏,做这个小小的职员。 曲韵的表情更是笃定,没有一点动容,“我会等的,就那个女人,你还能跟她结婚不成?还有,怀清,她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不配得到你的爱,早点认清她吧。” 苏怀清无意再与她继续下去,说了几句,转身便走了。 第三十二章 偷听 经过这件事,曲韵更是坚定自己的想法,必须尽早抓到江荔那个女人的把柄,让苏怀清看清她的真面目。 “江小姐,有空吗?上次说的那件事,您还没有来办。” 秦骁打来电话,催她尽快去盛羽。 恰时开发部那边送来文件,说是已经找董事长签了字,需要送到盛羽集团去。 她拿上文件出了苏氏,殊不知,后脚便有人跟上她。 “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拿去交给董事长。” 秦骁安排她在高层秘书办公室坐下,他把文件和手机都拿了过去。 她看着他出了门,往霍资昭的办公室去了。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她听见几声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似乎朝这边过来,又渐渐走远。 江荔拧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脚步有些刻意的放轻,索性,她决定去看一眼。 不料,刚出秘书办公室,抬眼就见站在董事长办公室外的曲韵。 那扇门虚掩着,曲韵小心地凑在门口,偷听的意图很明显。 一时间,江荔心中一突,联系到上午的经历,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荔脚步放轻,慢慢走过去,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她得在曲韵被发现之前,将人给拉过来。 “苏旭升的事,告诉她了吗?”男人坐在一张背对着进门方向的独立沙发上,从秦骁站立的视角,只见他微靠在沙发上,吸了一口烟,另一只手将烟灰缸放在沙发扶手上。 “还没有,等会儿就去。” 霍资昭翻着那送来的文件,不过片刻,就合上,轻撑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肘一收,将烟送到唇边。 似有停顿,“苏鹤这是,不把霍某放在眼里了。” “从长远来看,盛羽占利更大。” 男人抖了抖烟灰,墨眼一眯,“那是自然。” “另外,盯紧江荔那个女人,不能再出岔子。” 秦骁颔首应他,正要抬步去取那文件,眼眸一动,发现门外有动静。 两人不过一个眼神交流,秦骁便不动声色地往门口去。 等江荔还没走近时,就看见那曲韵似乎被人猛地一拽,直接拖进了办公室。 随之而来的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江荔见状,吓得不轻,赶紧跑过去看情况。 可是办公室大门紧闭,根本听不到任何声响。 “你是什么人?” 秦骁把曲韵带到霍资昭面前,他见了这个陌生的面孔,有点意外。 不过捻神一想,那个女人倒不至于这样蠢。 曲韵将一旁的秦骁瞪了一眼,颇有不满,听沙发上的男人开口问她,也才看过去。 方才两人的对话,她听了个大概,足以推断出他们的关系,也将之前合作进行得如此顺利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曲韵越来越坚信,江荔是对霍资昭使了什么手段,活脱脱的脚踏两只船。 “不好意思,我是曲韵,苏怀清的未婚妻。” 霍资昭执着烟,稍稍打量了她一眼,抬眸去看身旁的人。 秦骁不动声色地解释,“是苏氏来的人,至于未婚妻,并没有听说过。” 他墨眼微沉,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灭了。 “刚刚,你都听见了什么了。”男人的嗓音低沉有力。 霍资昭不怒而威,曲韵将他一望,顿觉理亏,气势上到底是输了下去,没有好气地应,“我只是路过。” “董事长,我觉得此事要走法律程序。” 秦骁收了目光,颔首看向霍资昭。 女人双眼一愣,不禁皱眉,“走法律程序?那好啊,顺便把霍董事长与江荔之间的关系也公开吧,别藏着掖着。” 凭方才两人的对话,曲韵足够怀疑两人暗地里的关系。 话一出,空气凝滞,秦骁眼色发紧,谨慎地去看霍资昭。 只见他垂眸,将烟灰缸挪开,拍了拍身上似有似无的烟灰。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江荔站在门外已经挣扎良久,到底还是决定不能袖手旁观。 “江小姐,怎么了?” 秦骁开的门,但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我来问问,还有多久?公司还有其他事情。”江荔看进去一眼,眼眸微转,仍是淡然。 他面色严肃,“办好了自然会通知您,没有霍先生的允许,请不要擅自过来。” 霍资昭吩咐了,最近都不会见江荔,当然,秦骁比他更在意,这个女人是否会影响大局。 江荔被拒之门外,还是回到了方才那办公室。 她不清楚曲韵是来做什么的,但是落到霍资昭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怕就怕,传到苏怀清那里去。 回公司的一路上,她心神不宁,直到半小时后看见曲韵安然地出现在策划部,这才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切都还顺利。下班苏怀清来接她,吃饭后去医院陪父母,偶尔与俞楚音出门逛街,买买东西,陪她去相亲。 “我们俩以后一天结婚,你牵着你的苏怀清,我拉着我的白马王子,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谁要跟你一天结婚,不是,谁说我要嫁给苏怀清了。” “好好好,你不嫁,他娶你行了吧?” 两人拉着手,从咖啡厅出来,迎着天边久违的晚霞。 好像,她向往的平凡而温暖的日子,就是这样。 可是,风雨欲来,乌云压境,她坐在办公室,心头突然涌出不安。 “曲韵吗?刚才见她接了通电话,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李海棠来查岗,曲韵旁边那工位的人解释了一句。 江荔最近几天在暗地里关注她,发现她与以前是有不同,但并没有多想。 正在她陷入沉思时,工位上的电话打了进来。 “您好,苏氏集团策划部。” 那边似有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请问曲小姐在吗?” 江荔听这道熟悉的女声,倒吸一口气,“你……” “请听好了,烂尾楼的事,尽快给一个方案,再见。” 挂断电话,江荔凝神,突然,心中一突,起身就往外跑。 “师傅,去环城路!” 电话里的是白奕,与她联系,通常是用江荔的工作电话,方才听她的语气,平淡中透着急切。 话外之意就是,盛羽的人要除掉曲韵,就在上次那栋烂尾楼,让她尽快来救人。 第三十三章 救人 江荔虽然不喜欢曲韵,但是面对人命关天的大事,她第一反应就是义无反顾去救人。 上了车,她的冲动才渐渐化为理智。 她只身前去,能做什么,势单力孤,靠蛮力是断然行不通的。 这样想着,车子已经开到了那片工地,她距离那烂尾楼几十米处下了车,先探一探情况。 可就在她下车的几分钟后,老远就见那边公路开来一辆车,看起来有些眼熟。 江荔赶紧找了个地方躲好,眼看着那车开向烂尾楼,秦骁从车上下来,带着那瘦高的司机,直接往楼上去。 她谨慎地往里走,听见了一个女人呼救的声音,她确定了方位,应该就是上次那层楼。 从她的角度往上望,更看出那断壁残垣的楼层,摇摇欲坠。 “有什么急事吗?跑这么快。” 苏怀清打来电话,看来是已经得知她离开了公司。 江荔捂着电话,下意识就想找个理由,不过转眸,突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霍资昭忌惮苏怀清,如果让他来,会不会就能救下曲韵。 “怀清,我来追曲韵了,她好像有点想不开,我怕她出事。” 她又是一顿,赶紧加上一句,“你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好吗?” 苏怀清弄清楚了状况,赶紧应,“好,我这就打,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江荔说了地址,挂断电话便往楼上冲。 “救命!别过来!救命!” 她两步台阶并作一步跨,随着楼层的上升,曲韵的声音越是撕心裂肺。 江荔知道,曲韵处处与她为难,但是听见这一声声呼救,她就像自己也身在其中,救下曲韵,才能救下自己。 “你们住手!”登上最后一步台阶,她猛地朝那群人吼。 此时,只见曲韵被推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人胡乱扯开,秦骁独站在一处,这才转过身来看她。 “江小姐?” 她视线一转,注意到那方歪脚木桌上的手机,响铃不断。 江荔顾不得什么,立马跑过去,“苏怀清马上过来了,劝你们赶快住手!” 秦骁神色自若,到底还是拿起那手机,思索片刻。 她清楚,霍资昭唯一不敢动的,就是苏氏,苏怀清赶过来,便不好收场,如果惊动了警方,更是引火烧身。 “放了她,剩下的事交给我。”江荔眉目一动,自然看穿了秦骁的顾虑。 他将手机放回桌面,看了眼施暴的几人,再回到江荔身上。 秦骁带着审视且意外的目光,在她脸上多有停留,片刻后,才抬步离开。 那几人得了令,一溜烟就跟着他,从另一边楼道下去了。 “别……别过来……” 曲韵侧躺在地板上,眼里带着挣扎后的恐惧以及无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 江荔赶紧过去,扶着她起来,“曲韵,没事了。” 曲韵虽衣衫不整,但看样子,应该还没有受什么伤。 她眸光一转,看向她,不过片刻,将她猛推一把。 “都是你!江荔!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让他们来羞辱我,想杀了我!” 曲韵指着她骂,随后起身去,就要去拿电话,“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见势,江荔赶紧去拦住她,“你听我说曲韵,别激动!” 好声劝慰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让曲韵更是变本加厉。 索性,江荔将她手机拿过来,制住她,“刚才那群人,现在就在下面,随时都可能要你的命,你信吗?” “你会被他们从这里扔下去,然后伪造成你自杀的案发现场,在他们眼里,杀了你,比什么都容易,现在报警如果有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而是警察!” 曲韵瞪着双眼,怔愣了片刻,摇头轻喃,“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江荔扯住她双手,似是想唤醒她。 “苏怀清就要来了,你如果还为他着想,不想他被那群人盯上,就按我说的去做。” 她自然不会将实情告诉她,现在就借着她对苏怀清的感情,演好这一场戏。 从市区到环城路市郊,不过十分钟车程,苏怀清的车,已经在楼下停稳。 “曲韵!别做傻事!” 江荔站在距离她十几米的地方,曲韵一步一步靠近残破的围栏。 此时,苏怀清也已经上楼来,见状,赶紧跑过来。 “别过来,我……我不想看见你。”曲韵朝苏怀清一吼,作势要往后退。 “好!我不过来,曲韵,你有什么话,过来说,好吗?” 一路过来,苏怀清颇有些自责,害怕是因为自己那天说的话太绝情,实在没有想到,曲韵会走上这一步。 但细想,又觉得按她的性子,哪里会做出这种事来。 三人僵持许久,最后还是江荔让苏怀清转移曲韵的注意力,她往另一边去,趁其不备一把将人拉过来。 当然,毕竟是做戏,能让苏怀清相信,这只是曲韵置气所致就行,事实证明,一切进展得都挺顺利。 为了不生事端,江荔说服苏怀清不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包括曲韵的父母。 “你放心,今天的事,不会让旁人知道。” 已经入夜,苏怀清将她送回家,临下车,他伸手来与她相握。 江荔点点头,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现在还无从得知,他们对曲韵下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按理说,她好歹是曲氏集团的独女,若非关系到切身利益,哪里敢这样猖狂。 “怎么了?”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江荔回过神,正要解释,就见苏怀清另一只手也握过来,“手怎么这么冷?” 说着,他将她的双手握住,微微倾身过来,给她哈气。 苏怀清的手宽大温暖,她的手在他手掌心,一点点有了温度,这暖意从手指涌到心底。 江荔看着他垂下的眼眸,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昏黄灯光,面前的男子清朗温润,眼里闪动着碎光。 “好了,我上去了。”她抽出手,冲她一笑。 “不请我上去坐坐?”苏怀清收回手,想逗一逗她。 江荔先是微怔,憋着笑应他,“你不去店里了?” 他看着江荔解安全带,“睡前记得喝杯牛奶,有助睡眠。” “温的。”他又补上一句。 江荔回过头来,露齿笑,“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第三十四章 入室 苏怀清清眸微动,看着她走在寒风中的背影,多有流连。 见她从那小区门口进去,彻底在行道树下没了影,才启动车子,驶向车流。 自父亲出事以来,母亲为了方便照顾,一直是住在医院。虽然有高级护工,但她还是一下班就往医院跑,说是要守在他身边,才安心。 江荔一步一步爬楼梯,由于五楼声控灯故障,她先将手机灯光打开,才敢往楼上爬。 前几天俞楚音常过来陪她,今天应酬去了,地方离这里又远,江荔也是心疼她,索性让她不要过来。 “好了,我已经到家门口了,放心。” 她另一只手去掏钥匙,带着劝慰的语气,却是忍不住,“少喝点酒,别待会儿又让阿姨给你关门外。” 俞楚音上次去酒吧喝多了,迷迷糊糊给她打电话,江荔硬是找去将人给送回家,不料她耍酒疯,拿到什么东西就往地上砸。 俞母也是个不好惹的主,一句话没说就给她关门外去了,最后还是叔叔软磨硬泡,稳住了母女两人。 “好了好了,就你啰嗦。” 电话挂断,江荔立马将门反锁,弯下腰去换鞋。 如往常一样,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然后锁门,换鞋。 江荔走到客厅,将挎包取下,手机放在一旁,可正要在沙发上坐下,刷拉一声,灯灭了,眼前一片黑暗。 她以为是跳闸或者停电,但电视桌上的路由器还亮着灯。 她正疑惑,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一股力施在她后颈,猛地往后一仰,似乎就要被带进来人的怀中。 她吃痛惊呼,下意识去抓这个人的手,挣扎片刻,只听见一道冷冽低沉的男声。 “江荔,本事不小,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话毕,男人松了手,将她狠劲儿一推,看着她跌在地板上。 江荔双手撑着,抬眸将他一看,身子不自觉慢慢往另一边挪。 “你怎么进来的?” 霍资昭轻笑,脸上的狠厉不减,“怎么,报警吗?那今天就让你看看,你这条命,能不能撑到警察赶来。” 男人说着,取下头上的黑色棒球帽,往沙发上一扔。 江荔精神极度紧绷,瞪着面前的人,只见他几步过来,一把扣住她的后颈。 “动手吧。”她头发披散着,由于后仰,垂到了地板上。 借着客厅玻璃门外的小区昏暗的灯光,女人眸色如水,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如瑕。 唯有她眼里溢出的恨意和硬气,让霍资昭不由加重手上的力度。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江荔,你以为你是谁?” 他长指一松,江荔失了支撑,直接往地板上躺去,砰地一声磕在上面。 她艰难地起身,“你要想杀,早就动手了,何必追到家里来。” “怎么,为了曲韵的事吗?”她补上一句。 江荔此刻的头脑十分清晰,霍资昭找来,无非就是想出一口气罢了。 不过,她倒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曲韵下手。 霍资昭不应她,好半天,才听他又是一声笑。 “江荔啊,我还真看不透你,杀了曲韵,不是正合你意?” 那天之后,霍资昭让秦骁将曲韵的身份和社会关系查了个清楚,并且分析出她会成为江荔和苏怀清两人的绊脚石,确切来说,会成为江荔在苏氏取得信任的绊脚石。 除了那次被窃听起了杀人动机,更多的是前者。 动手当天,霍资昭听说江荔冒死去救那个女人,气极之余,还有不解。 江荔闻声,溢出短暂的嗤笑,一双灵动如水的眸子直直地瞪着他。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披着人皮,尽干些不是人的勾当!” 话毕,男人眯了眯眼,目光也直直地落到她脸上,慢慢盘旋。 “是啊,我不是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沙发上坐下,“苏怀清要是知道,你接近他别有用心,你猜,他会怎么做?” “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她下巴微抬,立马接上男人的话。 霍资昭敛下眼帘,轻笑,“你会的,迟早的事。” 说完,复看向她。 “别让我失望,我能帮的,都帮了。” 江荔看着霍资昭高大的背影,戴上那顶帽子,出了门,当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才沉下一口气,瘫软地坐在地上。 霍资昭的话意很明显,她与苏怀清的进度应该加快,进一步取得苏鹤的信任。 可是,进一步是什么,结婚? 江荔这样想着,缓过劲来立马去开灯,伸出手触开关的手微微发颤。 本是个甜蜜幸福的字眼,现在,她只想坐在灯光下,抱着靠枕,强稳住心中的情绪。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如何尽快扳倒霍资昭,早点解脱出来。 第二天是周末,她早早起了床,去菜市场买了菜回家,做饭送到医院去。 每到心乱的时候,她一见到父母,聊上一会儿天,会好受很多。 “慢着点吃。” 徐佳芝守在床边,将汤碗递过去,说完朝女儿看过来,眼里都是慈爱。 “周末就好好休息,饭菜医院都有,不用特意送来。” 江荔扬唇笑,看向病床上的父亲,“这里的饭菜哪有我做的好吃,您说是吧,爸爸?” “还别说,我女儿做的饭,就是香。”江彬端着汤碗,说完才埋首喝上一口。 她赶紧凑过去,“您要是喜欢,我天天给您做。” “那还是算了,孩子,你整天往医院跑,让人小苏怎么办?”江彬取了床头柜上的纸擦嘴。 江荔一顿,目光下意识往母亲看去。 “你爸说的没错,医院这边你完全不用操心,周末就好好和小苏出去玩。”母亲说着,脸上挂着笑。 经过上次的事,她以为母亲对她和苏怀清在一起会有意见,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 江荔也清楚,自从两人在一起,好像是没有怎么一起出去玩过,俞楚音还说她,谈了恋爱跟没谈似的。 如果,这是一段纯粹的恋爱关系,那该有多好,她一定会对苏怀清毫无保留,表达自己的心意。 给他做饭,陪他工作,做一切情侣之间能做的一切美好的事。 第三十五章 送回家 “中午把小苏叫过来。”临出门,江母捋了捋女儿的头发。 江荔眸光一愣,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这段时间以来,他帮了我们太多,现在你俩又在谈恋爱,我想了想,还是请他吃个饭比较好。” 她点点头,说是马上就给苏怀清打电话。 这件事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细想,应该是爸爸的主意。 饭店是江荔订的,就在医院附近,是一家口碑很好价格适中的店。 徐佳芝特地回了一趟家,穿上那件在重要场合才会拿出来的毛领大衣,那是江荔赚了第一笔工资给她买的,穿的次数屈指可数。 “小苏,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徐佳芝换了公筷给苏怀清夹菜,笑着问他。 “很好吃。”见状,他双手端碗,赶紧来接菜,“谢谢阿姨。” 相比平时,苏怀清稍显拘谨,举手投足之处,更显他谦逊有礼的晚辈形象。 “我这女儿吧,性子怪,又不爱和人亲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阿姨您说笑了,有些地方,我倒给她添麻烦了。”他温声应,颔首笑着。 江荔不清楚母亲为什么态度大转变,但是在吃饭过程中,还是看得出来,她对苏怀清的好感度很高。 但是,接下来的话,让江荔顿觉不妙。 “小苏,本来阿姨不想管你们年轻人的事,时代在改变,现在谈恋爱并不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有些东西就没有顾及……” 江荔赶紧打断母亲的话,“妈,您说这些干什么?” 坐在对面的苏怀清眸色一动,听得专注,“阿姨您放心,我对小荔是认真的,不会做什么逾矩的事情,请您相信我的人品。” 徐佳芝反手将女儿的手握住,放在膝盖上,拍了拍,双眼却是一直看着苏怀清。 “我当然相信你,小苏,阿姨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结婚是讲究门当户对,况且我们又欠你家这么多,我不会让我女儿因为这个关系,陷入两难。” 江荔牵住徐佳芝的手,秀眉一皱,“妈!提这个做什么?” 她竟然没有想到,母亲会说出这么让苏怀清和她难堪的话。 她眼眸微颤,小心地看向对面。 苏怀清的目光正落到她脸上,温柔中透着坚定,片刻后,他清眸微转,看向江母。 “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我保证,如果小荔答应与我结婚,我不会让她为难,至于您说的门当户对,我认为有些偏激,物质层面只是一个方面,而不能以一概全。” 江母却是一问,“你的意思,是有结婚的打算?” “是的,我非她不娶,如果她愿意接受我的话。” 江荔眸色一怔,闻声立马敛下眼帘,脸上不自觉浮起红晕。 这是她没有想过的,苏怀清眼里的坚定让她不忍与他对视。 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江荔打断了母亲脱口而出的话。 自然,苏怀清的态度是让徐佳芝没有想到的,所以,神态中也有不知如何接话的影子。 接受了苏怀清的提议,下午去看了场电影,结束后便在商圈逛了一逛。 她自然很难完全投入,经过与母亲的对话后,她和苏怀清的关系尚处于尴尬状态。 “姐!” 一道男声传来,她转身去看。 只见黎放从电梯口过来,笑起来露出他两边的虎牙。 江荔倒是愣住,黎放从未这样唤过她,加上上次那事,她心里总不自在,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真是巧,在这里都能碰见。”他上前来,热情与苏怀清打招呼。 她看着他,用戒备的目光。 奈何苏怀清承他的情,与他相谈甚欢。 一路上,他都跟着两人,大包小包买东西,还把江荔拉进女装店,一个劲儿让她试。 由于苏怀清在,怕他起疑心,她也不好与黎放挑明了说,只能配合。 吃了晚饭,苏怀清开车送她回家。 “怀清,黎放就拜托你了,送他回学校吧。”江荔说完,去解安全带。 “姐,我们送你上去吧,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行?” 后座的黎放赶紧应,一边去劝苏怀清。 “学校那边十点的门禁,不急。” 江荔侧过脸去看他,眼底掠过一丝怒意,她语气上实在忍不住,“黎放,你到底想干什么?” 从上次的事开始,她对黎放的戒备猛增,她下意识怀疑,这次的偶然相遇,恐怕又是别有用心。 苏怀清倒是朗月一笑,温声劝她,“好了,他也是为你着想,走吧,我们送你上去。” 他说着,已经在解安全带,接着把车钥匙拔出来放进了上衣口袋。 江荔终究还是点了头,想到有苏怀清在一起,恐怕也不会出什么事。 东西送到,江荔碍于表面情理,也请了黎放进门,倒好茶水递过去。 不料,坐了小半会儿,他似是接了通电话。 “我现在得走了,有个哥们就在附近,让我去帮个忙。”黎放将茶水一口气喝完,急冲冲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 苏怀清已经站起来。 黎放便解鞋套便摆手,“不用,您多在这儿陪陪姐,我走了啊。” 砰地一声关门响,江荔心中一突。 她赶紧跑到阳台往下面看,一两分钟后,眼见着黎放从这栋楼出去,离开了整个小区。 她沉下一口气,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怎么了?”苏怀清已经过来,同她一起往外看。 “没事。” 他拉过江荔的手,“阳台风大,还是快进来吧。” 江荔揉了揉被风吹得睁不开的眼睛,依着苏怀清的力,跟着他进去,接着便习惯性地将玻璃门一推,关紧了。 苏怀清与她聊了几句,说起黎放的事情,他希望她不要太过担心他,毕竟是成年人,还是有自己的主见和能力,去应对学习和生活。 “太晚了,我该走了。”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温和的声音难免多了丝急切。 江荔送他到门口,嘱咐他开车小心。 不料,她去开门,扭动门把往外推,却纹丝不动。 “怎么开不了?”她立马检查房门,根本没有反锁。 第三十六章 怀抱 苏怀清虚扶住江荔,“怎么了?我看看。” 两人试了很久,始终打不开。 “除非是有人在外面将门反锁,要不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苏怀清这样说,江荔不过一个转眸,立马想到黎放,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钥匙从哪里来的。 她后悔刚才黎放走的时候没有留意,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 苏怀清将目光从江荔满是思虑的脸上收回来,眼帘微敛,“我打电话给开锁公司。” 说着,他已经打开手机通讯录,准备拨给梁聪。 江荔气息一沉,“算了,怀清,现在太晚了。” 她想过了,如果真是霍资昭指使给黎放做的,那么,现在她不能不顺着他的意思。 话一出,他清眸一动,看向她,笑着解释,“不算晚,我让梁聪叫公司的人来,总有办法。” 忽然,咚地一声响,从阳台传进来。 江荔被惊动着看过去,这才发现紧闭的玻璃门外,已经是风雨大作,可以看见小区里昏黄路灯下,雨点密密麻麻,似乎经风一吹,雨势越来越大。 “明天再说吧,怀清,把鞋换了。”她伸手去把手机给他拿过来,放在茶几上,然后去看方才发生异响的阳台。 苏怀清顿在原地,眼睫微微一颤,现在却是有些手足无措,脱鞋的手也忍不住发抖。 江荔看了阳台的情况,是绿植架倒了,但外面根本出不去,索性明天再收拾。 “要不给黎放打个电话?不知道他到学校没有。” 苏怀清从那边过来,关切着问她。 江荔淡淡一笑,“用不着,淋不坏他。” 说完,她径直走到客房,开始铺床。 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几个房间还是收拾得干净整洁,江荔喜欢在生活中找些乐趣,家里自然常年是清新别致。 即便是客房,也有绿植和各种摆件。 从客房出来,一眼便见苏怀清正在门口,看着她。 “今晚就将就一下,真是不好意思。” 不知怎的,她心里生出愧疚来,虽然她知道她这样或许有些见外,说出情侣之间不该说出的客套话。 但是,他们的关系本就不纯粹。 苏怀清看着她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有些无措,片刻后,却是伸手来与她相握,“是不是我今天的话,让你困扰了?” 他说他想娶她,通常来说,的确会给对方带来压力。 他眼眸清澈,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干净而温柔。每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江荔就别有一种滋味,他难受,她心里也不好受。 “没有,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这份真心。”她说着,靠过去轻抱住他。 苏怀清有些怔愣,接着,去迎江荔的拥抱,不禁收紧。 “那你想过,有一天与我结婚吗?”他声线清晰温和,带着小心翼翼却又急切的气息。 问话一出,江荔挣脱出来,握住他的手,冲他笑,“以后的事,我料不到,怀清,你可能也是。” “不,小荔,我……” 江荔赶紧打断他,“好了,我要睡觉了。”说完,他从他身侧过去,出了客房。 她走了几步,转过来看他,“晚安,怀清。” 江荔躺在床上,外面仍是淅淅沥沥下着雨,不过这雨声倒是助于入眠,没多久,便来了困意。 客房与江荔的卧室相对,即便是窗外的雨声,房门紧闭,也没有隔断从对面房间传来的声音。 “求……求求你!放开他!放开……” 苏怀清被这声音一惊,立马起身就走出房门,不过见她卧室紧闭,还是犹豫了片刻,才推门而入。 他还未抬脚,整个人顿在原地,从他的视角,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江荔,她眼睛紧闭,双手放在胸前,紧紧地捏着棉被,一直在挣扎。 床头的灯开着,他慢慢走近,发现她满头都是汗。 “小荔,小荔……” 苏怀清弯腰站在床边,轻声唤她。 “放开他!” 江荔突然一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料苏怀清就在面前,他见势收力,江荔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里。 苏怀清抬手,去拍她的背,安抚她久久没有平复下来的情绪。 对于现在的江荔,做噩梦是常有的事,能够醒来就落入这样有安全感的怀抱,还是第一次。 她喘息声渐渐小了,紧紧揽在苏怀清腰上的手稍稍一顿,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样的动作,有多亲密。 “做噩梦了?” 他垂眸,看怀中的江荔,关切之外,眼底涌出难掩的宠溺。 不知怎的,江荔本想松开的手,久久使不上力,只想这样溺在他温暖的怀中,将他抱得更紧。 “怀清……我……我好害怕……” 话一出,她却是瞬间哽咽,憋在眼眶的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梦里,又是那乌泱泱一群人,在那烂尾楼楼顶,他们把苏怀清双手双脚捆住,就要往下面推。 江荔站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任她怎么哭喊,都没有用。 “不过是场梦,醒过来就没事了,乖。” 苏怀清伸出手,在她头顶顿了片刻,还是放下去,轻抚着。 她抬眸,从她的视角,刚好透过窗帘缝隙,看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 如果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清早,苏怀清起来做的早饭,两人吃了之后,梁聪恰时带着开锁工人前来,没多会儿,便将房门打开。 她有意问过,这就是有人拿钥匙将门反锁住了。 但江荔为了怕苏怀清怀疑,就坚持说是门锁出了问题,换了个密码锁。 一场雨一场寒,雨虽是停了,但寒意却是变本加厉,裹挟着整座城市。 “喂,哪位?” 夜色渐墨,她正收拾好碗具,准备明天工作需要的材料。 一个本地的陌生电话打来,犹豫着还是摁下接听键。 那边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请问,是黎放的姐姐吗?他发烧了,在宿舍睡了一天,我们想带他去医务室也叫不动他。” 对方是个男生,声音有些青涩,该是他舍友。 黎放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感冒了。 她不过转眸,想到昨晚那场雨。 “请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说。” 第三十七章 姐姐 “把手机给我!”黎放吼了一声。 “您还是过来一趟吧,我们在男寝五舍411。” “对啊,要不然,咱今晚都别想睡好了。”一旁的人应和。 对方快速说完,立马挂断了电话。 江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舍友居然将电话打到了她这里来。 通话结束,她将手机往桌上一放,取了电脑来开始投入工作,可是,刚开机又立马合上,索性还是穿上外套,拿上手机出了门。 黎放还小,从小就孤苦无依,打心底里,江荔对他似乎恨不起来,想到那天在小巷,他纯真的笑容,活脱脱一个阳光男孩。 不知道昨晚,他是淋了多少雨。 她打车直接到学校里面,将黎放接了出来,送到附近的医院。 “高烧四十度,黎放,你是不想活了?” 方才去他们寝室,算是折腾了很久,好话歹话与他说了,才跟着出来。 现在面对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的黎放,火气一下子上来。 “怎么了,这会儿不说话了?” 她索性拿了凳子坐在床边。 黎放动了动输液的手,视线飘忽,还是小心地落到江荔脸上。 “你很担心我吗?” 江荔一怔,没想他突然这样一问,眼眸微动,脱口应他,“我担心你做什么?嫌你给我添的乱不够多?” 他颔首,似是不敢看她。 “你哪里来的钥匙?”江荔转而追问,又补上一句,“你别告诉我,我家那门不是你动的手脚。” “这……这都是雷哥的意思,您别问了。” 再问下去,就问到霍资昭的头上了,原则上,他不能在江荔面前透露太多。 她也知道,气归气,罪魁祸首到底还是霍资昭那一伙人,撒气撒在生了病的黎放身上,到底是不忍心。 “好了,我还有事,输完液早点回学校。” 江荔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谢谢你,今天。”黎放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的闪躲尽数散去。 她气息一沉,转过来看他,“生病就趁早看医生,硬撑有什么用,若不是你喊我一声姐,我还真不想管你。” 黎放颔首,却是一笑。 舍友拿他的电话,翻出了通讯录,只找到了姐姐这个唯一像家人的联系人,所以打了过去。 江荔无意在这里多待,可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他又是一句。 “你对苏怀清不是认真的吗?霍先生好像很在意你们的关系。” 雷哥吩咐下来的事,自然是霍先生的上传下达,昨晚那事让他不明白,包括那次江荔被带走,然后失魂落魄地回来,这一切,他本来不想多问,毕竟多知道一点,就会多一分危险。 但是,他忍不住想知道。 这一举动是他对江荔关心的一种,但他自己没有察觉。 “难道,你不知道?” 江荔抬眸,神色谨慎中带着疑惑,慢慢在他脸上打探。 她不禁暗嘲,霍资昭竟然对他都有所防备,联系到上次那事,黎放突然冲出来拖住她,但看她被拉上车又变得急切。 突然觉得,黎放竟有些可怜。 “知道什么?”他应。 江荔收回视线,索性打开房门,“别问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再见。” 她下了楼,还是给他交了费,才走出医院。 留在病房的黎放,看着自己插了输液管的左手,久久移不开。 他很少生病,也很少输液,左手起了微微的浮肿。 直到他来到会所,站在4028包间的门口时,左手还是有一个明显的淤青伤口。 “霍先生,您找我?” 就在那天之后,雷哥告诉他,霍先生想见他。 进了包间,便看见那麻将桌一方,霍资昭右手捻着一支烟,与人在打牌。他先走过去,到他身旁站定。 牌局接近尾声,结束后,他才抬眼将他一望。 “黎放是吧,玩一局。” 霍资昭起身,拿起桌角的烟灰缸,捻着烟的手一抬,示意他坐下。 其余的有三四人,雷哥站在一边,忙去推搡黎放一把。 “这小子会几下子,霍先生,陪您玩玩?” 霍资昭抬步,已经往那边去了,他先是把烟灰缸往茶几上一放,灭了烟,才在沙发上落座。 雷哥没有得到回应,视线不由转向黎放,凑近了低声问他,“最近情况怎么样?” 被霍先生提名叫来,多少有点让他怀疑,黎放这小子是不是最近办事不力,或者,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一想,上次那事办得不错,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在紧张的气氛中,黎放与那几人玩了两局,结束后,便让人叫过去给霍资昭倒酒。 “昭哥,您该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黎放举着酒杯递过去,见他又点燃了一支,犹豫着开口。 霍资昭抬眼,默了片刻,才接过手来,“陪我喝一杯。” 他垂眸,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我喝不了,昭哥。” 霍资昭并未发话,将烟叼着,腾出手去给他倒酒。 他递过去,长指一收,捻着烟淡淡吸了一口,才看向黎放,“是啊,差点忘了,病还没好,不能喝酒。” 这语气平淡,但他素来这样,黎放闻声猛然抬眼,去看霍先生的神色。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霍资昭一笑,“有姐姐的照顾,自然是不错的。” 他刻意咬重“姐姐”一词,左手握着酒杯,看着那艳红的酒水在杯壁轻荡。 “霍先……” 他话刚出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旁的人,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往地上一放,控制住。 在那边打牌的雷哥见势,丢了牌就过来。 “昭哥,怎……怎么回事?” “霍先生,我做错什么了吗?”黎放抬头将他看去。 霍资昭不紧不慢,将酒杯往茶几上一放,把烟灰缸挪近,幽幽开口,“我倒还没这本事,让那个女人舍得掏钱。” 他说着,抖了抖烟灰,又送到嘴边,似有沉思。 “霍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黎放一头雾水。 一旁的雷哥兀地懂了,从背后将他的头一推,“你这小子,还不快认错!跟谁套近乎不好,非得跟江小姐!活腻歪了是吗?” 第三十八章 怀疑 “霍先生,您之前交代的,我都照做了,没有一点违背您的意思。”黎放吓得不轻,赶紧解释。 他也不傻,自然看出来江荔和霍先生并不是一路人,而且似有嫌隙。 “昭哥,他还只是个学生,我……” “雷忠海。”站在霍资昭身后的秦骁剑眉一拧,打断他。 他赶紧闭了嘴,谨慎地站靠在一边,时不时看向沙发上的霍资昭,大气都不敢出。 男人也不看他,垂眸去拿了张纸巾,将手擦了一擦。 “小小年纪,还不知道说谎的代价。” 黎放一怔,对上霍资昭的视线,他知道他生病让江荔送到医院那件事有点欠妥。 男人说完,将手一抬,黎放的手机就被人拿了过来。 他点开了通讯录,翻看片刻。 霍资昭双眼微眯,眸色又沉下去几分,“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在替谁做事。” 黎放浑身一怔,赶紧开口,“以后不会了,霍先生,是我不懂分寸。” 片刻后,他将手机往茶几上咔嗒放下,长指一收。 “曲韵这个人,你认识?” 黎放一愣,似是想了想,才肯定地应,“不认识,霍先生,您问这个干什么?” 雷哥听到曲韵这个人更是吓得一颤。 上次那件事很蹊跷,平白无故就走漏了风声,按理说,黎放根本不知道烂尾楼的事,但是现在看来,没有人比他与江荔走得更近。 说到底黎放还是他带的人,要是出了问题,难免殃及池鱼。 “你是不是给那个女人通风报信了!”雷哥直接逼问他。 “什么通风报信?雷哥,我根本不知道曲韵是谁。” 对话间,霍资昭在两人脸上看了个来回,又敛下眸子,喜怒不明。 秦骁稍稍弯下腰来,“应该不是他,您是不是多虑了。” 他微微转眸,却是将包间里的所有人都扫视了片刻,最后落在黎放身上。 “放开他。” 话毕,他拿起酒瓶,倒下半杯。 这时,包间里的气氛才渐渐好转,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霍资昭微靠在沙发后背,墨眼微沉。 随即,雷哥便被秦骁叫过来,“白小姐在哪儿?请她现在过来。” 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白奕便推门进来。 她先是暗暗扫视了包间内的情况,视线在黎放身上看去一眼,最后扯出明艳的笑容,径直走向霍资昭。 “霍先生,怎么了,需要我陪您喝酒?” 她在他身边坐下,说着就去拿酒瓶,给霍资昭倒上。 “黎放,再问你一句,那件事当真不是你走漏的风声?”秦骁神色冷漠,看向对面的黎放,又是一句质问。 他看了眼秦骁,最后又落到霍资昭身上,“真不是我,我连曲韵这个人都没听说过,我救她干什么,霍先生,您相信我。” 霍资昭不看他,垂眸去接白奕递过来的酒杯,目光顺着酒杯寸寸上移,落到她笑容满面的脸上。 “如何相信你,除非你能自证清白。” 他幽幽开口,接过酒杯执在手里。 “自证?” “去查清楚,那个江荔与人联系的所有渠道,明白吗?”秦骁解释。 话毕,黎放便被打发走了,包间内只剩下三人。 “这是怎么了,霍先生,我能帮上什么忙吗?”白奕去揽住霍资昭的手臂,边往他身上靠。 男人抬手,酒杯碰出一声脆响,“陪我喝酒。” 白奕脸上的笑容更深,一杯接着一杯。 她小心地在霍资昭脸上看,渐渐地,只见他起了醉意,长指揉着眉心,往沙发后背一靠。 “霍先生,我送您回去?”秦骁弯下腰来。 他合上墨眼,似是缓了缓,才撑着沙发坐垫起身。 白奕见势,赶紧将人扶住,秦骁也赶紧上前。 霍资昭将手一抬,“去开车。” 白奕跟着上了车,驶向北郊别墅区。 方才在包间,她已然是心惊肉跳,霍资昭显然是打算将上次曲韵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 如今,她不得不加紧寻找证据的计划,赶在霍资昭查到她头上之前。 白奕从哥哥之前的好友胡哥那里得知,盛羽集团创立之初以及之前的一些重要文件,都在霍资昭手里,想必哥哥的那起案件,也在其中。 今晚,她决定搏上一搏。 “白小姐,霍先生就交给您了。” 秦骁帮着把霍资昭送到二楼卧室,嘱咐了白奕一声,转身便走了。 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似是已经熟睡。 白奕先是走到门口,看着秦骁的背影从廊道消失,然后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她小心地关上房门,慢慢朝里面走,目光一直在霍资昭脸上谨慎地打探。 “霍先生,霍先生,您睡了吗?” 话音落下,并无任何回应,白奕暗舒一口气,拿上包便往外走。 不过几步,她折返回来,还是将包放在一旁的沙发上,“霍先生,您喝水吗?我去给您倒杯水上来。” 白奕出了门,摸索着找书房,当看见走廊天花板上的监控时,她整个人一怔。 刚转身,就看见楼梯口的秦骁。 “白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不好意思,霍先生可能需要喝水,我找不到方向。” 白奕现在才知道,她以为的一个绝好的机会,或许不过是他们故意为之,想试探她而已。 她出了别墅才知道,到底是她自己,操之过急,才失了理智。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光靠她一人之手,是万万行不通的。 于是,她想到了江荔。 “什么?你被他怀疑了?” 两人约在上次那家偏街的咖啡店,江荔听白奕说起那晚的事,心中一慌。 “我猜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但哥哥被他们陷害的内幕,没几个人知道。” 若不是哥哥那位有着过硬交情的好友,白奕仍被蒙在鼓里。 “我那天也是大意了,差点就走进霍资昭设的圈套。” 江荔见她双眉紧蹙,有些自责的模样,劝她,“他本来就多疑,以后小心就行。” 白奕看向她,眼底掠过担忧,“他让人去查那天是谁给你通风报信,我在担心,有一天查到我头上来,我还是没有拿到告发他的证据。” 第三十九章 福利院 江荔语气坚定,“不会,霍资昭再有手段,也不敢查到苏氏来。” 用公司的电话联系,是江荔经过考虑的结果,当然,除此之外,没有比这个途径更保险。 白奕似有沉默,又才开口,“江小姐,我可能需要你帮我,这件事一个人风险太大。” 江荔听她说起具体的计划,听着听着,秀眉微蹙。 “白小姐,不得不承认,这样做很危险。”她顿了顿,又是一问,“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她看得出来,白奕明显有些急于求成,之前的稳重和谨慎似乎已经消磨了大半。 对于怀疑那件事,她已经宽慰她,不会轻易查到她头上,所以江荔以为,她还有更大的顾虑。 江荔转眸,突然想到霍资昭那几次的无耻行径。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这话问出,白奕却是抬眸,像是在琢磨她话里的意思,不过看江荔的神色,这才明白。 她摇头,似是想到什么,“他果然跟旁人说的那样,对这些不感兴趣,准确来说,他疑心太重,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 白奕自问,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可那个男人没有给她丝毫可以迎上去的信号。 江荔微怔,意外之余,暗暗舒了一口气。 那次在公司被他羞辱,她害怕到极致,她仍记得那次一气从办公室出来,冲出了公司都还全身发抖。至今,霍资昭那个眼神,想起来她都还隐隐后怕。 为了安抚白奕的情绪,江荔还是先应下她,“是这样的,白小姐,我最近在忙项目的事,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好吗?” 她垂眸,还是点头。 “那你一定不要再轻举妄动,霍资昭应该会继续试探你,一切小心,至于黎放那边,我去探情况。” 两人没再多聊,分开着走出了咖啡店。 怕暴露行踪,她将手机放在了公司,好在这里离苏氏并不算远,她快步走十几分钟便到了。 经历了上次的事,曲韵从苏氏离开,再也没来过。 她坐在工位上,看着那个空缺的位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那天曲韵真的出了事,那她会不会内疚一辈子?毕竟,事情因她而起。 “江秘书,去准备一下,明天跟着开发部去昶启福利院。” 李海棠从外面进来,直接走到江荔面前来,交给她一份文件。 她大概猜到,这李经理应该才从苏董事长办公室出来,这些事项,也是他交代的。 关于昶启福利院,她听说过,但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两年前才改名,以前是孤儿院。 这次去不过是收集资料,盛羽想为残障儿童打造一款产品,苏氏负责去了解市场行情以及受众群体。 业界已经传开,盛羽集团此举更是深得人心,良心企业,慈善企业家等等词条,上了市新闻头条。 江荔选择屏蔽闹心的新闻,关掉手机,跟着开发部一行人,走进了昶启福利院大门。 “这栋楼可真气派,看样子,得花不少钱吧。” 刚进去,就看见一栋十几层高的新楼房,倒像是新式宿舍,还未投入使用。 “这哪能是福利院建的,准是哪家公司捐的楼。” 一行人谈论着,同时跟着迎接的人往招待室去。 江荔多留意了那栋楼,气派是气派,但未免建得有些大,她虽不知道福利院的未来规划,但就现在院内收容的儿童,倒不至于使用到几百间宿舍。 休息片刻,负责人便带他们去开会,还有几名盛羽集团派来的人。 会议主要是交流意见以及信息互通,商谈关于软件开发和设计的细节。 江荔了解不多,便只在一旁做会议记录。 “我们代表苏氏集团,给孩子们带了些礼物。” 会议结束后,苏氏这边的负责人安排外面的人,将东西都搬了进来。 为了宣传企业文化,提高公司声誉,苏氏带了些本公司生产的日常用品,还包括一些电子产品与玩具。 江荔跟着他们去到另一栋楼,还没有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嬉闹声。 她第一次来福利院,比她想象中的要温暖许多,孩子们的情况各有不同,大多是有些生理残疾的,但看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不知道其他福利院是如何,她在这里所看到的,就是各种设施应有尽有,还有专门适用于聋哑儿童的教室,还有改善脑瘫儿童病症的绘画室,他们年龄从三四岁到十七八岁都有,但心智永远停在几岁。 “姐姐,谢……谢谢。” 一个小女孩接过江荔递过去的洋娃娃,抬起她那双有些呆滞的大眼睛,看着江荔。 她注意到,女孩的耳朵上戴着一个助听器。 江荔还没有缓过神来,就看见迎面跑来十几个小孩,激动地围住她。 “姐姐,你会唱歌吗?” “陪我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姐姐你会玩钢琴吗?” 旁边一个高一点的女孩指着她,“是弹钢琴,不是玩儿,你说错了。”说完又是一阵笑。 江荔看了看这间屋子,注意到角落的那架崭新的钢琴。 上大学那会儿,她参加过学校的文艺课堂,倒学过几首曲子。 “人已经快到了,大家麻利点。” “仪式虽然免了,我们这礼节一定要到位。” 窗外走过去一行人,只听见这对话,单单看出去一眼。 合着她弹奏的曲子,孩子们已经在手舞足蹈,欢腾一片。 福利院大门外,一辆黑色布加迪停靠在路边。 “您还是不进去吗?” 副驾驶座上的秦骁看了后座的霍资昭一眼。 他垂眸,理着袖口,“交接的事项你们去办,我下车走走。” 秦骁知道,他想去做什么,不过每次都是以这种方式。 “好,有事情您吩咐。” 从大门进去,经过右侧的林荫道,便到了那栋楼。 刚到二楼,在欢声中传来悠悠钢琴声,他微顿住脚,不自觉朝着那声源去,来到一扇窗边。 江荔长睫微敛,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灵动飞舞,指尖溢出的曲调欢快美妙。 他眸色微顿,目光放远,去看一旁的孩子们,片刻后,却又收回视线,慢慢落到女人温婉安静的侧脸上,久久停留。 第四十章 出院 “姐姐!外面有……有个叔叔。” 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江荔抬眸,侧过脸去看,正好对上一道幽深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她双手似被针刺一般,猛地收回去,站起了身来。 琴音也因此戛然而止,孩子们的脚步停下,纷纷看向窗外。 “这个叔叔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长得真好看。” 江荔含着隐隐的戒备,就这样与霍资昭对视。 好半会儿,他兀地一笑,颔首开口,“江小姐,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 男人说完,将手微抬,示意她继续。 江荔再看过去,只见他转身走了。 她抬步,在钢琴前坐下,可能是方才迎光看窗外的缘故,现在她眼睫微颤,看黑键有些重影,抬起来的手也酸软无力。 她不止一次埋怨自己,总是在他面前露怯,即便她再怎样隐藏,发颤的双手也会让她在霍资昭的面前,暴露无遗。 “霍先生,今天的确是公事,苏氏的人先我们一步到。” 车内,秦骁向后座的男人解释。 盛羽集团向福利院捐的宿舍楼已经完工,定在今天交接,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巧。 霍资昭垂眸,长指轻捻着方才交接的文件,翻阅一页。 “她最近的行踪,有什么疑点。” 秦骁负责监控江荔的手机动态,不过最近事忙,也只是作了简单的了解。 “应该是没有,如果她手机不离身的话。”他回应。 霍资昭拧眉,沉思片刻,“多派一个人盯着。” 秦骁微顿,朝他脸上看了一看,“明白。” 转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刚得到消息,江彬就在这两天出院。” 男人墨眼微沉,将文件合上放到一旁。 “去安排吧。” 车窗外,皆是一片安然。 江荔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致,少有的这样出神。 已经年底,眼见着就要过年,父亲的身体恢复得一天比一天快,问过医生,已经允许回家休养。 如此看来,一家人还能在年前好好准备,过个好年。 为此,她为庆祝父亲出院,新学了几个菜,据说有益病情恢复,增强免疫力。 “小苏,我来就好了,你这孩子。” 刚上楼,江荔就见苏怀清扶着父亲,从病房出来。 梁聪提了一大袋衣物跟在后面,“阿姨,您别跟我们客气。” 母亲徐佳芝走到另一边去搀扶,抬眸便看见迎过来的女儿。 “小苏早就来了,你这孩子磨磨蹭蹭的。”虽是埋怨,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江荔看了看苏怀清,尴尬一笑,“我这也不算迟吧。” 为了下午能在家多陪陪父母,她应苏怀清的要求,请了半天假。 然而,她并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这半天假,错过了一通至关重要的电话。 前一天夜里,承嘉会所。 自那天与江荔见面以后,白奕暂且稳定住了情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谨慎行事。 可是,在秦骁来到会所后,她还是忍不住前去,打探新情况。 谁知,白奕端着酒水过去,可还没有走近,就听见转角处似有对话声,两人刻意压低了嗓音,颇为隐秘。 “江彬的事非同小可,一定不要出任何纰漏。” 她脚步放轻,退后几步,听这声音,她判断是霍资昭身边的秦骁。 “您放心,上次算是便宜他了,留着他一条命,我看这次,没那么容易。” 秦骁又是开口,“记住,明天晚上将人带到霍先生那里去,别留尾巴。” 闻声,白奕突然一滞,双眸紧紧注视着那堵转角墙,端着托盘的手不禁发抖。 江彬的遭遇她知道,是个可怜的人,如今刚出院,却又要被霍资昭盯上,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怕是要置他于死地。 她必须告诉江荔。 可是,不过片刻,她考虑到自己的处境,上次因为那通电话已经被怀疑,万一这次只是为了试探她也未可知,如果贸然与江荔联系,风险太大。 但是,如果是真的呢? 纠结之下,她还是赶在事情发生之前,在第二天下午,拨通了江荔的工位电话。 可惜的是,江荔人不在公司,根本无从告知。 “什么?爸去哪儿了,怎么会打不通电话?” 刚吃过晚饭,公司那边通知和盛羽合作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马上过去一趟。 她刚处理完,就接到母亲的电话,急得不行,说不该把父亲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过是去一趟楼下超市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人,电话也打不通。 “好了,您先别急,我问一问。” 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在亲戚朋友中,挨个挨个问。 但依她对父亲的了解,哪里会一声不吭就走了,不是他的风格。 这下,她想到了霍资昭。 心中好似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剜下来,窒息般地一下,翻看通讯录的手指发颤得厉害。 “舅舅,您看见我爸了吗?我爸不见了。” “姨父,我爸来你那儿了吗?” 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机械地拨号,又企盼着会有希望出现,但终究还是渐渐恢复了理智,摁出了唯一可以联系到霍资昭的秦骁的手机号码。 谁知,下一秒,便有电话打进来。 她看着这一串熟悉的号码,心中更是一突,颤着手连忙摁下接听键。 “快!快报警,你爸被霍资昭带走了!快报警救人!北郊别墅区64号!” 白奕的声音急切又激动,似是比她还要慌乱。 她此刻恍若晴天霹雳,内心猜想得到证实的一瞬间,无助又痛苦。 她不再顾忌什么,马上将电话打给了刘警官,快速说明情况。 白奕这一决定,交织着她极度的矛盾。 她到底,还是直接将电话打到了江荔的手机上,哪怕上面有定位和监听。 上次见面,江荔说到想准备个备用机,电话卡也用别人的身份证办,以后联系也方便,可是白奕过于理想化,也是谨慎过头,劝她不要这样做,如果被霍资昭发现,她们两人都会有危险。 江荔听从了她的意见。 如今看来,是有些失算了。 接到电话的刘警官并没有立刻出警,而是急着与她核实情况。 “消息准确,我爸已经联系不上了,请您赶快派人过去,救救我爸好吗?” 第四十一章 中计 她几乎哑声,边说着边往外跑,慌乱地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去霍家救人。 如噩梦降临,最近的梦再可怖,也不及现在就快跳出胸腔的心脏,让她顿觉天昏地暗,无力至极。 那天父亲被推进手术室的画面,历历在目,她越想越害怕。 不禁颤抖的手扶向副驾驶座位,起了哭腔,“师傅,麻烦您开快一点,我有急事。” 刘警官已经派人往那边赶,她现在只想争分夺秒,阻止他们。 “小姑娘,这谁能没个急事,开再快,也要安全第一不是?” 这路段车最多,好半会儿,车子才从主干道驶出,去往北郊。 到了目的地,江荔冲出车就直往里面闯。 “霍资昭!霍资昭你出来!” 整栋别墅一如往常,仍是昏暗无光,她将门一推,直接喊人。 下一秒,二楼楼梯口亮起灯,她抬头一看,就见秦骁站在那里。 “江小姐,您怎么不请自来?” “我爸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她几乎怒吼,将挎包往地上一掷。 秦骁走下来,去开客厅的灯,“霍先生不希望被打扰,您请回吧。” “警察已经过来了,我劝你们好自为之!” 江荔愤恨地说完,直奔向二楼。 她从未到过二楼,根本摸不着方向,只能一间一间地找。 她刚从门口的那一间出来,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不过片刻,刘警官便带着三四个警察,冲了进来。 “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干什么?” 楼下,秦骁的声音传来,可随即,就听见他们上楼的动静。 搜查了不过几间,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在廊道尽头那间房内传出来。 “爸!” 江荔疾跑过去,却是生生顿在门口。 父亲坐在沙发上,脸上含笑,似是在与对面的人交流。 听见女儿的声音,他这才看向门口。 “时候不早了,江伯父,我让人送您回去。”霍资昭从沙发上起身,言行实在客气。 江荔早已失了理智,随即冲了进去。 “爸,您没事吧?”她忙在父亲身上打量,仔细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江彬看了一眼霍资昭,又才将目光落到焦急不堪的女儿身上,“你这孩子,我能有什么事?不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此时,刘警官从外面进来,在房内环视。 “江彬江先生是吧?您家人联系不上您,担心出意外,所以特来了解情况,请如实陈述。” 霍资昭却是一笑,在另一方沙发上坐下,“因为之前的误会,找人找到我这里来,霍某理解。” 他墨眼微转,“但江小姐,刘警官事务繁忙,这些小事,倒不必麻烦他。” 江荔手心都是汗,闻声,更是捏紧了几分。 “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霍先生听说我出院,特地请我过来叙叙旧。”江彬解释道。 “爸,您手机呢?怎么一直打不通?” 她沉下一口气,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这一切,恐怕是霍资昭的精心设计,她心灰意冷,挣扎着找出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漏洞。 江彬去上衣口袋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看,“你们给我打电话了?” 江荔看清楚了,右上角的信号栏有一个感叹号。 她拿过手机,语气克制不住的愤怒,“霍先生,那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原因?” 秦骁早已从外面进来,走到霍资昭身旁,听她这声质问,像是早有准备,随即开口。 “我们这里的确有信号屏蔽设备,外来的通讯工具没有办法接受信号。” 霍资昭微微抬眸,气定神闲,“霍某是个生意人,有些事情,难免要谨慎些,江小姐,请谅解一下。” “那再问您一句,您把我爸接过来,是为了什么?在来之前,都不能让他给家人打通电话?对于一个刚出院的病人,你……” “江女士!”刘警官打断她的话,看过来,“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不必再问了。” 江荔心中有怨,实在气不过,但到底还是刘警官一个眼神示意,让她生生将怒意和莽撞,憋了回去。 这一局,她输了,却又不得不输。霍资昭掐准了她的命脉,父亲的安危她不能不顾,就算知道是设的计,她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确保亲人的安全。 在回家的路上,她几近崩溃。 她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理了个清楚,得出的结论是,霍资昭这次恐怕是冲着白奕去的。 上次在咖啡店,她还提醒白奕,千万要防住霍资昭对她的试探,可是,她江荔却成了推手。 下车后,刘警官将她叫到一旁。 “霍资昭那边,是不是有我们的人?” 江荔眼眸一滞,赶紧开口,“刘警官,她叫白奕,为了给我报信,她已经暴露了身份,她有危险!您可以派人去跟着她吗?别让她出事!” 她言简意赅地将白奕的事情说给了刘警官,以前遭遇了什么,为什么接近霍资昭。 “情况我都了解了,你放心。” 江荔听到这声笃定且有力的声音,心里安心了些。 她看着警车驶入车流,渐渐远了。 街头的寒风呼啸而来,她不禁瑟缩,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大衣外套,同父亲一起回家。 “小荔,之前的事确实给你带来太大的伤害,是爸爸对不住你。” 江荔细细问起今天的事,父亲却是紧皱眉头,情绪低落。 听他这样说,又是无助又是心疼。 “霍先生是商人,而且是个良心商人,孩子,你不应该因为那次的事,对他有偏见。” 她敛着眸子,手中握着尚有余温的水杯,不自觉收紧。 眼下发生的一切,霍资昭的身份,她都要在父母面前守口如瓶,她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父亲性格温和谦卑,遇事不争不抢,但在是非善恶面前,他果断而坚毅,嫉恶如仇,就像十六年前那次,没人会相信,他会那样死命与头号罪犯斗智斗勇,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 “知道了,爸,以后不会了。” 好一会儿,她才将手中的水杯放下,去厨房拿了开水壶过来。 “睡前的药,您别忘了吃。”她说着,蹲在茶几前,打开那包从医院新开的药,按剂量和吃药时间分类好。 第四十二章 探病 父亲接过她递过去的水杯,沉默了片刻。 “住院这么久,花了不少钱吧?” 江荔撑着膝盖,身子半起顺势在沙发上坐下,往父亲身旁一靠。 “担心这个做什么,爸,药吃了早点去休息,待会儿妈又要来催了。” 她倾身去拿药,按剂量将胶囊一颗颗挤出来,合拢送到父亲手中。 说到这里,她的确还欠着苏怀清一大笔钱,她现在手里的积蓄简直是九牛一毛。 “爸知道,医药费是小苏垫付的。” 江彬看着掌心红黄配色的药丸,微微放下,手背放靠在膝上。 “这钱不能不还,将来你们要是走到结婚这一步……” 她赶紧开口,“钱我会还,至于结婚,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爸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你,只是,家境太悬殊,怕你受委屈。” 父亲的意思她明白,就算对方待她再无可挑剔,但因为这物质上和层次上的差距,难免会在心理上产生负担。 况且这心理负担,从父亲出事那晚,她就已经感受到了。 父亲失踪的事,她并没有告诉苏怀清,害怕他多想。 然而,由于惊动了警方,事情闹得有些大,苏怀清可获取消息的途径本就四通八达,哪里会瞒过他。 “昨晚睡得好吗?” 一上车,苏怀清便递过来一杯暖热的拿铁,放在她手心。 手虽然时常都是冰凉的,但她还是不习惯戴手套,苏怀清心里有数。 “挺好的,怎么了吗?”江荔朝他一笑,底气不自觉弱下去几分。 他似有犹豫,清眸微转,还是谨慎着开口,“伯父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想过,江荔不告诉他,本意是害怕他担心,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苏怀清干净的眸光在她脸上看,捕捉到了失措。 “霍资昭还在纠缠你?” 江荔一滞,不过片刻,立马扬起笑,“怀清,你误会了,昨天是因为联系不到我爸,所以才报了警,没想到是在霍资昭家里。” 她将霍资昭对警方的说辞,说给了苏怀清,最后说上一句,倒是宽慰他,“事情都过去了,没事。” “不对,失踪案要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警方不会立刻出警。”苏怀清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说出质疑。 江荔敛了敛眼帘,“因为上次那件事,警方也担心嫌疑人会第二次伤害,所以就……” “孟齐?他不是已经判刑入狱了吗?” 苏怀清握紧她的手,神色认真而惊慌,“小荔,你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拿伯父逼迫你什么?” 他知道,霍资昭在追求她,很难不想到这个方面,并且,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 “怀清,你真的误会了,我问过爸,他说是霍资昭想弥补他,毕竟上次的事也是因他而起。” 江荔认真地与他说明了情况,并且说自从他们两人在一起后,霍资昭就没再与她接触。 苏怀清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许久,“真的?” 片刻,江荔眉眼微动,不自觉扬起一笑,“你不相信我?” 他眼帘稍稍敛下,移开。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苏怀清最吃她这一套,每次她这样,他就不忍心问下去。 他向江荔保证,以后伯父伯母的安全,就放心交给他,他一定会用他所有的能力,照顾好他们。 握在手里的热饮,直接暖到了心里。 车子驶向市第一医院,两人到附近超市买了水果,去看望苏旭升。 江荔想到了上次秦骁让她去探问他的病因,当时还觉得奇怪,以他们的势力,调查个病人的情况,还会是件难事不成。 “小荔给您买的,都是您喜欢吃的水果。” 苏怀清将果篮往茶几上一放。 苏旭升坐在病床上,由于开了暖气,被子只微微盖在腹部。 见两人进来,他满眼带笑,忙着招呼两个晚辈。 “破费了。”他将目光从果篮上收回来,看向江荔。 “您身体好些了吗?”她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注意看苏旭升的气色,红润而有光泽,倒并不像长时间住院的病人。 “好多了,但我这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一时半会儿治不利索。” 江荔顺势问下去,“您这是什么病?怎么……” “看您的气色,今天恢复得不错。”苏怀清洗了个苹果过来,走到江荔那一侧去。 她似是察觉到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怀清已经弯下腰来,“小荔,柜子抽屉里有水果刀,递给我一下。” 江荔拿了刀出来,便接过苹果,“我来吧。” “让他做。”苏旭升将眉毛一挤,看了眼侄子,立马又转向江荔,笑得亲切,“这些活儿就交给苏怀清,你陪叔叔聊聊天。” 苏旭升虽整日在医院,对于外界的事,他都基本了解。 他关心了一些她家里的事情,然后就是工作上。 “孩子,你在苏氏,任的什么职?” “策划部秘书。”她随即答。 苏旭升仍是挂着笑,语气软下来很多,“你现在是怀清的女朋友,在公司,有什么不方便和为难的地方吗?” 苏怀清正削着水果,执着刀的手微微一顿。 “还好,没有什么的。”她笑,略显尴尬。 整个交流中,苏旭升虽是没有明说,但江荔已经察觉到,他的意思好像是不希望她在公司继续待下去。 她不由想到之前苏鹤的为难,动机应该也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想,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联想到苏怀清,他是苏董事长的独子,按理说应该是着手培养他管理公司事务,以便继承家族企业,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时至年底的街头,早已有了置办年货迎接新年的热闹氛围,两旁的行道树已经挂上红灯笼和彩灯,热闹非凡。 唯有这寒风呼啸,偏要与街巷喧嚣声,争他个是非高低。 “把人带进来。” 话一出,只见两个壮汉架着一个死命挣扎的女人,推门进来。 第四十三章 审问 “霍先生,雷哥,这女人身后跟了警察,好不容易才甩开。” 两人直接把她拖进包间,带到雷哥跟前。 里面的气氛降至冰点,昏暗的灯光,黑压压的气势。 霍资昭坐在最靠里的角落,一声不吭,他淡淡取出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点燃。 雷哥没敢往他脸上看,一张脸憋得铁青,脱口就骂。 最后,气不过,逼问她,“快说!你接近霍先生,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有,没有什么目的。”白奕跪坐在地板上,额头上的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刚才她被他们追出了几百米,到底还是跑不过,塞进车里就带了过来。 如今,她只能咬死不承认,暂且向他们服软。 “雷哥,您相信我,我是被江荔利用了,她……她想离间我们的关系!” “离间?你电话都打到人家手机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话毕,雷哥小心地朝霍资昭那边看了一眼,上前了一步,弯下腰将她衣领一揪,粗嗓压得极低,“你是我带进来的人,都到这份儿上了,有什么话老实招了,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说完,雷哥猛地一松,将她推在地板上。 “雷哥!雷哥!我错了,我不该听信那个江荔,她说……她说她会给我钱,我妈一直在吃药,手上的那点钱根本不够付医药费。” 听到这里,雷哥没再说话,脸却又是一黑,用余光看向那边。 谁知,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短促而不易察觉。 霍资昭的手伸直搭在一侧,捻着烟看过来。 “白小姐,撒谎还是需要打一下草稿,不然,会闹出笑话。” 白奕也是慌乱至极,少了平时的机灵劲儿,即便是现在,她还没有想到这句话,有什么破绽。 “您这话什么意思?”她撑在地板上的手发软,闻声后,转过头去看角落里的人。 “说你愚蠢。” 霍资昭将手一招,示意了身旁的秦骁,让其余人等都出去。 雷哥请罪似的,杵在原地半天不动。 “昭哥,念在她是初犯,您就……” “霍先生自有打算,雷忠海,劝你别多事。”秦骁打断他,话里的怒意显而易见。 白奕跪坐在地上,眼见着雷哥带着一行人离开包间,空气更是凝滞。 霍资昭站起身,往这边过来,在沙发上落座。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才冷淡开口,“白煜当年,是背负了太多。” 白奕闻声一愣,直接看向他,眼里涌出惊异和怒气。 “他的事,我也没想到,但至今,我依旧在找证据。” “什么证据?” 霍资昭垂眸,墨眼紧紧沉下,“他是我手下的人,自然不希望看到他遭人陷害,落个现在这样的下场。” “明明是你,是你把他推出去顶罪!”她索性卸下了面具,与霍资昭对峙。 话落,只听见男人又是一笑。 “谁与你说的?” “可信吗?” 白奕被这问话和霍资昭的眼神激得一怔。 当年的事她并没有听哥哥亲口说过,若不是哥哥的好友胡哥,因为哥哥入狱,她根本无从得知。 在沉思间,霍资昭早已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念在你哥哥曾经忠心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至于编什么胡话加以诽谤,你考虑一下后果。” 白奕认真且急切地将他一望,“我哥的事,真不是你害的?” 她之前如此笃定,便是因为那些话,出自哥哥最信任的人之口。 如果,那个人不可信呢? 白奕已经陷入自我怀疑。 “信不信,看你自己。”霍资昭倾身,长指捻着就快燃尽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杵。 “这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事,也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 她眼里的怒意不知何时散了,只有一双带着怀疑甚至动容的眸子,紧紧地看着面前的霍资昭。 他气质与旁人不同,明明长着一张沉稳平和的脸,却因为他那一双深邃墨眼,举手投足的沉缓气质中,带着似是天生自有的不怒而威的气场。 白奕第一次这样看他,眸色微微顿住,却还是不过片刻,神色一转。 “事实我早晚会查清楚。”她又看向他,“霍先生,信是我报的,随你怎么处置。” 她当然知道,到现在这个地步,想必霍资昭已经了如指掌,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 “你们是通过什么联系的?”他墨眼一沉。 “手机。” “曲韵那次。” 闻声,白奕脸色微变,眼帘不禁下敛,好半天,没有应声。 她从江荔那里得知,霍资昭会因为忌惮苏氏,不会将手伸到公司去,自然无从知道,她们会用办公室工位的电话。 至于上次安排黎放去查,自然是迟迟没有后续。 秦骁逼问她,“请如实交代,白小姐,你家里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不要逼我们做出一些我们也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威胁意味十足,她被逼的走投无路。 “不……不要!” 白奕万般纠结,难受至极,话到嘴边憋了又憋,还是说出了口。 “是她工位的电话。” 能交待的,她都已经告诉了他们,本以为这件事会让她惨遭毒手,不料,他们还是将她留在了会所。 因为还有生计所迫,她没有其他办法。 同样是那晚的事过后,江荔寝食难安,担心白奕的安危。 为了联系上她,她规避风险,想到了黎放,用他的手机拨通了白奕的电话。 对方却主动要求见面聊,地点还是定在偏街的咖啡店。 “白奕,你没事吧?都是我连累了你。” 一见面,她便开始自责,细细地在白奕身上看,确保她平安无事。 白奕摇头,点了两杯美式。 霍资昭警告了她,上次的事虽然不追究,但不能将昨晚的事情,透露给江荔,她没有办法。 江荔见她神色不对,追问她,“霍资昭为难你没有?” “没有,江小姐,不要再提了。” 白奕说完,话题一转,问起刘警官,希望江荔可以介绍她认识。 “三年前哥哥的案子,我想找刘警官问一下情况。” 江荔神色紧张,“怎么了,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第四十四章 酒会 江荔能够感受到,白奕的情绪有些低落,估计是想到了家里的事。 “阿姨最近,身体好些了吗?”她关切道。 白奕稍有一顿,抬眸与她对视,“还是那样,药不能断。” 江荔劝她,希望她尽快从会所里脱身,不要再与霍资昭那群人再有任何接触。 “他没有为难你,说明是忌惮警方,等这件事风声过去,情况就很难说。” 白奕摇头,垂眸开口,“无论走到哪里,他要是想对我动手,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她的立场很坚定,在会所薪资待遇高,又方便接近霍资昭,弄清楚当年哥哥被陷害入狱的经过,找到证据还他清白。 江荔没再劝她,还是将刘警官的联系方式给了她,如果对她有帮助,自然是好的。 形势所迫,不宜多聊,白奕先她一步离开咖啡店。 江荔在这角落的位置,独坐了片刻。 “姐!” 突然,她身后传来脚步声。 江荔侧过脸去,只见黎放喘着气,已经站到她身旁来,双手撑在桌面上。 “姐,刚刚我看见有个人,一直跟着你,鬼鬼祟祟的。” 她看着黎放有些许青涩的脸,倒是想笑,“你在说你自己?” “没开玩笑,姐!我真……” “你叫我什么?”江荔拧眉,朝他又是一看。 自从上次带他去医院,黎放越发跟她套近乎,她本就敏感,很难不怀疑他又在使什么招数。 “真没骗您,江小姐,那个人个子高,体格又壮,从你出公司就着跟过来了。” 江荔眸色微顿,下意识朝外看去一眼。 除了霍资昭,她想不到旁人,对此,她想到了白奕,又是一阵自责。 不过转眸,她看向黎放,“你找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黎放尴尬一笑,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再小心地移到她脸上,“江小姐,我给您转的钱,您查收一下。” 江荔拿了手机过来,也不看他,“你一个大学生,哪里来的钱?你的霍先生给你资助吗?” 黎放衣着不算高调,但也看得出他并不缺钱。 “不是,我上大学都是我自己挣的钱。”他说着,又看向她,“江小姐,您还是收……” 话还未说完,他就见江荔点开了对话框,收了那笔钱。 随即,她站起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侧过脸来看他。 “以后还是别叫我江小姐,瘆得慌。” 黎放顿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募地一笑。 “好,姐姐慢走!” 江荔走出咖啡店,迎了缕淡淡的阳光,今天是多云天气,阳光从那厚积的云层缝隙,投射到地面来。 她抬眸望了一眼,沉下一口气,看向脚下的路。 每次都是这样,她明明对黎放恨之不及,但总会在相处中,莫名产生一种放松感。 毕竟,还有一大堆事情让她神经紧绷,不想去应对。 “最后一步,点睛之笔。” 俞楚音转身去梳妆台选口红,取了个正红色号,又才坐到江荔面前来。 “需要这么隆重吗?”她被她托着下巴,笑问。 前前后后,她已经在江荔脸上折腾了一两个小时。 俞楚音折腾了老半天,被这么一问,忍不住怼她,“我说姐妹儿,你是要去参加酒会,不是去菜市场买菜。” 她了解江荔,平时就素面朝天,有个重要场合的话,撑死化个淡妆。 可现在要参加商业酒会,并且以苏怀清女朋友的身份出席,要不是她,还不知道江荔能敷衍到什么程度。 “好了,完美。”俞楚音将口红盖一合,反手放回梳妆台上,立马起身给江荔让位置。 梳妆镜前,江荔眸色微怔,方才那口红实在艳,但配上她整体的妆容,比平时的温婉柔美,多了种自信端庄的气质,出尘而动人。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那盛羽集团董事长,为什么会对你动了凡心。” 俞楚音在一旁,不免由此感慨。 然而,江荔唇角的笑骤然敛下,不免微微打了个寒颤。 “好了,知道你眼里只有苏怀清,不和你开玩笑了。”她见状发现不对,赶紧搂住姐妹。 哄了哄,又立马转身去拿沙发上的礼服。 “看看,还是苏怀清有心,特意为你挑的。” 早在前一天,苏怀清便找上俞楚音,让她拿主意,选一件合适的礼服。 一袭鹅黄色长裙,裙摆由羽饰点缀,设计简单大方,衬得她更是温婉中带着端庄优雅的动人气质,眼眸微转,莞尔一笑之间,却有种向生的坚韧。 偌大的酒会厅,商业界名人齐聚。 江荔挽着苏怀清的手,紧跟在苏鹤身后,一起进入大厅。 “苏董,久仰久仰!” 刚进去,就有人迎面来敬酒,一个接着一个。 江荔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面上虽是落落大方,但挽着苏怀清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 他似有察觉,另一只手伸过来轻握了一下,“别怕,我在。” 她朝他清眸看去,不自觉扬起笑来,冲他点头。 这次的酒会是商业性质,由市商会承办,苏氏作为实至名归的龙头企业,自然是酒会的焦点。 但是,自近两年以来,局势似乎有所改变。 “霍董事长,当真是青年才俊,后生可畏。” 随着这一道声音,大厅靠里的人纷纷将视线转移到入口处。 江荔也转身看去,难免一窒。 霍资昭正被簇拥着进来,迎上去的人也一个比一个热情。 “霍总年纪轻,却为人低调,更是有慈善企业家的美名,实在是难得。” 一侧的秦骁上前去迎,端着酒杯与人回敬。 霍资昭扬唇笑,举手投足之处,谦逊知礼。 “过誉了,霍某惭愧。” 他戴了副银色细边眼镜,一身深色高定西装,款式并不时新,但最是有考究,能从中看出低调而不失身份的矜贵。 业界都知道,这盛羽虽是年轻企业,底子没有苏氏深厚,但到底是走的新式企业发展的路子,并且因为上次与苏氏签约合作的事情,更是让各大小企业,对这个公司刮目相看。 当然,生意人,大家也是趋利避害,追求利益最大化。 第四十五章 监听 江荔秀眉紧蹙,握着高脚杯杯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听说霍资昭素来不会参加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动,像这种商业性质的酒会,一向由秦骁代为参加。 没想到,他今天却是亲自到场。 不过转眸,眼见着那群人已经往这边过来,霍资昭执了一杯红酒,秦骁从敬酒的人抽身,紧跟其后。 “苏董事长,好久不见。” 他露齿而笑,微微颔首,与苏鹤敬酒。 江荔挽着苏怀清的手又一次收紧。 苏鹤就在两人前面,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霍资昭脸上细微的神情。 这个男人伪装手段的高明,江荔算是进一步领教。 苏鹤语气和蔼,眼底尽是欣赏,同样热情地与他回敬。 正在江荔神色恍惚的时候,苏怀清将她收紧的手握在手心,十指交握。 再抬眸,就见霍资昭已经抬步过来,在两人面前站定。 他墨眼微沉,目光一点点落到江荔身上来,扫了一眼她右手的酒杯,又才看向苏怀清。 “苏先生,又见面了。” 他抬手就要与他敬酒,苏怀清刚伸出手,霍资昭执着的酒杯一顿,转而去碰江荔的酒杯,清脆一声。 “苏先生不问公司事务,这酒,我敬江小姐,祝我们合作愉快。” 江荔抬眸,与他对视。 “她不会喝酒,霍董事长。”苏怀清拧眉,随即应声,顺势将她往身后一带。 霍资昭却又是一笑,“做生意,不会喝酒不行,您认为呢?江小姐。” 他看向她,眸色如墨,眼底的威胁意味,寸寸落入江荔眼中。 “霍先生,请你……” “我喝。” 她抬手,直接送到唇边,一口气喝下。 江荔还算是了解霍资昭,如果她不照做,还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这酒有些烈,入喉直让她发涩,苏怀清赶紧来搀着她,夺她的酒杯。 动静闹得有些大,不知什么时候,苏鹤已经过来,看这边的情况。 关心了几句,便提起马上就要开始的工作任务。 说是要与盛羽的负责人商讨一下项目进展问题。 苏怀清被苏鹤带到一边,与其他友公司交流应酬。 “孩子,事情交给你,我很放心,去吧。” 苏鹤让助理把资料递过去,含笑鼓励她。 房间在大厅出门右转的方向,一个不大不小的工作室。 “江秘书,东西都准备好了,盛羽的人还没有到。” 里面有三四名开发部的员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言语实在客气。 方才喝了酒的缘故,她一坐在椅子上,就有一阵似有似无的眩晕感袭来,她闭了闭眼,这才稍稍清醒了些。 不知什么时候,开发部的几个人进进出出,竟是都没了影。 她转过身去看,眼眸一怔,瞬间清醒过来,双手在桌面一撑便站起身来。 “你来干什么?” 霍资昭正站在门口,墨眼微沉,她看过去时,已经抬步进来。 他的目光在桌上摆放整齐的文件上扫视片刻,视线刚移到江荔脸上。 砰的一声。 门被突然关上。 江荔根本来不及看清外面的人是谁,余光中只见一个人影,快速拉住门把,猛地一关。 “谁在外面?快把门打开!” 她快步过去,无论怎么扭动门把,根本是无济于事。 身后的男人微侧过脸,目光落到江荔满是惊慌的背影上。 沉声开口,“没用的事,江小姐还是少做。” 江荔转身过去,突然觉得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你又想干什么?” 她根本看不清霍资昭脸上的神色,下意识扶着门把,贴身站着。 空气凝滞片刻。 只听他幽幽开口,“江秘书,请不要对霍某带有偏见,我为我之前给你带来的困扰,表示歉意,希望你不要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这话莫名其妙,言语间又透着不同于以往的客气。 江荔看他一眼,“困扰?霍资昭,你……” 话还未出口,面前那道本就是模糊的人影,突然凑近,下一秒,男人反手将她揽过去,宽厚手掌一把将她的嘴捂上。 “唔……唔……” 受了酒精的控制,她身体本就有些瘫软,挣扎的力在他那里,根本是微乎其微。 江荔衣着单薄,披肩外套被放在了方才坐的椅子上,如今,她被这真实的触感激得浑身发颤。 她拼命挣扎的双手被他控制住,随即,慢慢凑到她耳边,“有监听,配合一下。” 低沉的嗓音和他极近的气息,从她右耳像电流般灌进去。 江荔瞪着清眸,转过脸去看他。 “江小姐,原谅我上次的失礼,你放心,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苏怀清,我不会再纠缠。” 他说着,目光一寸寸在她脸上打量,话毕,捂着她的那只手稍稍收了力,拇指指腹沿着她精巧有致的下颌角,来到她的下巴,再一收力,将她下巴往上一提。 江荔看出了他的意图,刻意错开目光,淡淡开口,“您能这样想,当然很好。” “感谢江小姐对霍某的理解。”他说着,手上的力道加重,逼她与自己对视。 霍资昭似有沉默,“想问一下,你喜欢苏怀清吗?” “当然。”她立马应,直接与他对视。 他扬唇淡笑,眸色却慢慢沉下去,好半天,才启唇,“好,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祝福你。” “既然这样,那我们可以开始聊工作了吗?请霍董事长,先把门打开。” 她施力去挣脱束缚。 霍资昭看向怀里的女人,多了几分认真和一丝欣赏。 “关门的人,你看清楚了?”他淡笑,“请江小姐不要质疑我的人品。” 江荔依旧瞪着他,冷声应,“没有。” “既然这样,打电话给苏怀清,他有办法。” 霍资昭说完,手上的力一收,终是松开了她。 江荔见势,立马跑去那桌上拿手机,拨了电话给苏怀清。 她拿着手机的手仍在微微发抖,加上精神有些恍惚,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还是坐回了座椅上。 她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弄清楚,霍资昭所说的背后监听的人,到底是谁,但这通电话,她必须立马打过去。 第四十六章 醉态 夜色如墨,天沉地寒。 江荔从车窗看出去,街道旁的昏黄路灯晕染开来,十几米一盏的灯光竟是连成一片,渐渐地,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只想合眼躺下。 不知什么时候,就隐隐感觉有人托着她的脑袋,轻轻地靠在一个结实安稳的肩膀上。 酒精的作用,加上车内开足了暖气,她额上微微冒出细汗。 她迷离地睁开眼,就闻到一股清新檀香,是苏怀清身上的气息。 “冷不冷?” 他感受她的动静,垂眸来看,语气温和带着关切。 江荔抬起下巴,去看他,刚对上眼,就忍不住笑。 “不冷,就是有点热。” 苏怀清知道江荔素来怕冷,本来车内的暖气开得正好,却是忽略了江荔方才的酒劲儿还没过,全身都发热。 他先是一愣,在她额头上细细地看,也笑。 江荔看着他清澈的眼眸,看了许久,“怀清,你躲什么?” 苏怀清被她盯地不好意思,眼睫微微颤动,下意识移开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连看都不多看我一下。” 她两颊发红,靠在苏怀清怀里,一双清冷灵秀的眸子,此刻仿佛多了些稚气,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小荔,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女……女朋友,你连女朋友都不敢看,不敢抱,让别的人抱吗?”她说着起身,双手伸过去抱住他,由于这动作,披肩外套已经滑落在座椅上。 苏怀清两眼滞愣,忙去看开车的梁聪,不禁红了脸。 “你喝醉了?” 他知道江荔不能喝酒,却是不知道,不过只喝了半杯,后劲儿居然这样大。 他虽是惊异,清眸里却涌出难掩的爱意,礼貌又自持地在她脸上看。 苏怀清从未见过她这样一面,竟有几分可爱。 驾驶座上的梁聪也不好意思,只顾看前面的路,半分不敢往车内后视镜上看。 “我没喝醉,就是突然想……想开了。”她倾身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脖颈,“谈恋爱就应该是这样,你说是不是?” 苏怀清一窒,又赶紧点头,“好了,小荔,你先……”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女人直接凑过来,吻住了他。 她从未接过吻,只是机械地凑上去,碰了一下,毫无技术可言。 苏怀清眸色一顿,眼睫扑扑扑直颤,害羞染红了耳根。 再抬眸,他目光变得直接,左手一抬便轻扶江荔的后颈,往他怀里压。 两唇相贴,苏怀清轻柔地吻着她,虽也是初尝此事,但吻得江荔浑身一酥,满脸通红。 “这样像吗?” 江荔猛然睁开眼,对上他含了光极致温柔的眸子,下意识往一边移开。 这吻着实让她清醒了不少,有些无地自容。 “像什么?”她不敢看苏怀清,手挡在嘴边,凑过去应。 他侧过脸来笑得粲然,也学她的样子,“像不像你说的谈恋爱?” 话音刚落,江荔更处于尴尬中,前座传来一声鼻息发出的笑,梁聪更是难为情。 沉默了片刻,“苏先生,快到了。” 苏怀清捂嘴轻咳两声,看了江荔一眼,“知道了。” 因为考虑到时间太晚,这样回家影响到江父江母休息,经过商量后,苏怀清将她送到了俞楚音家里。 “放心吧,交给我就行。”俞楚音开了门,立马接过东倒西歪的江荔。 她说着,不免在苏怀清身上看,本来清瘦白净的脸上,看出了淡淡的口红印。 这方面她是专家,一眼便洞悉。 “不错啊,江荔,看来我没有白教。” 第二天,俞楚音说起这件事,便开始夸自个儿姐妹。 之前就说她和苏怀清的进度太慢,教她如何撩男人,不过江荔向来都是个不开窍的直女,这次倒让俞楚音刮目相看。 “什么口红印?” 江荔顿觉不妙,昨晚发生在车里的一切,她以为是做梦,早上起来还觉得有些奇怪。 第一次做这样真实的梦。 她回忆起昨天晚上的酒会,在喝了那杯酒之后,和霍资昭关在那间房里的时候,她的意识还挺清醒。 她打电话给苏怀清,立马就赶过来,找人打开了门,直到她被他搀着上车,靠睡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街景,接着就以为进入了睡眠状态。 “快老实交待,昨天晚上,你到底做了什么?” 俞楚音看着她睡眼惺忪的脸一下子变得羞涩,立马凑过去问。 她更多的是尴尬,还不知道今天怎么面对苏怀清。 “该上班了,就你八卦。” 俞楚音正经一笑,“谢谢夸奖,职业素养。” 经过许久的阴云天气,终是迎来了朝阳,两人收拾妥当便出了门。 又是一个早八上班日,看似风平浪静之下,实则是波涛汹涌。 “白奕女士,我调取了相关案件资料,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准确来说,没有翻案的突破口。” 白奕从江荔那里获取了刘警官的电话,很快就联系了他,问起哥哥当年的案子。 不过两天后,她得到了这个回复。 “翻案?您是说,您知道这个案子另有隐情?”她不禁疑惑。 白煜的案子牵扯到盛羽成立之初的一系列案件,警方还无法得到有效证据,梳通证据链。 “白女士,我们给您的建议是,尽快划清和盛羽集团的界限,不能冒险。” 因为上次江荔父亲的事情,刘警官知道了她的情况,并且考虑到她现在处境的危险,而且能够趁早退出来,就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劝她。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白奕明显是心意已决,根本劝不动。 刘警官最后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如果有困难,尽管告诉我,或者,联系江女士。” 他的意思是,两人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互相帮助,互通信息,总比单枪匹马,孤立无援的强。 白奕按着上班的时间点,去了会所,不料,刚从私人更衣室出来,就见雷哥堵在门口。 “秦骁找你。” 她跟在雷哥身后,走了几步,他转过头来,小心着开口,“你到底给昭哥下了什么药,上次那事儿,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你了?” 第四十七章 不争朝夕 “雷哥,您没有怪我?” 白奕不答反问,言语里带着自责。 他摆摆手,片刻后,又才回过头来,“你也不容易,记住,以后别再提你哥的事,我估摸着昭哥不和你追究,恐怕也是念着旧情。” 听到这个,白奕却是一愣,正要开口问,就被雷哥推着往里进。 “别让人等久了,快去。” 白奕脸上扬起明媚又自信的笑,内心却是止不住的慌乱。 “骁哥,这是什么?” 面对秦骁递过来的东西,她有些手足无措。 “霍先生的意思,收着吧。”他递到白奕手中,“这些钱,足够给你母亲治病,另一张是名片,皮肤学专家,希望可以帮到白小姐。” 白奕现在所忧心的事,正是母亲的医药费,虽然这里的薪资不少,但应对高额医药费,自然是所剩无几。 至于秦骁所说的后者,便是她左手手背上的伤口,如果能及时修复,还是能够做到不留疤。 她竟是没想到,霍资昭居然对她的事情,这样上心。 犹豫了片刻,再次看向他,“这……我不能收……” “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白小姐,我会向霍先生转达你的谢意。” 看着秦骁的背影,她的思绪渐渐飘到那天晚上,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执着酒杯,幽眸微动,与她说起当年哥哥的事情,他也在为她哥哥感到惋惜,希望尽快找到证据,还他清白。 白奕眼底的恨意不知何时散去,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霍资昭,眼底不禁浮起一丝动容。 她想到这里,随即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 自那天以后,她给胡哥打了少说十几通电话,对方都没有接。 现在也是一样。 因为霍资昭的那句话,她开始怀疑胡哥的身份,关于哥哥当年的一切,都是他告知的,而现在却联系不上,很难不怀疑,他会因为事情暴露,避嫌去了。 “霍先生,她收下了。” 秦骁上了二楼,直接往霍资昭的书房去。 他微倚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硬封书在看,封面色彩浓重,上面写着——植物栽培。 秦骁在书封上多看了几眼,不免疑惑。 “那个人的事情,都办妥了?”他垂着眼眸,视线已经移到页面的右下方,长指微动,翻了一页。 “办妥了,您放心。” 他凝神看了片刻,抬眸来看秦骁,倒是一笑,“私下里,还是换个称呼。” 秦骁一怔,犹豫着开口,“知道了,哥。” 他也是孤儿,比霍资昭小两岁,十几年前在孤儿院认识,此后便一直跟着他。 霍资昭除了是他上司,更是一路走来互相扶持的兄弟。 或许是霍资昭性情冷淡的关系,秦骁自然而然地以为,昭哥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 “酒会那天的事情,还没有查出头绪。”秦骁在他对面坐下。 霍资昭翻动书页的手指微顿,眼帘缓缓抬起,又敛下。 “算了,无非是捕风捉影,查不查的,没什么要紧。”他合上书,淡淡放到一旁去。 秦骁转眸,这才懂了,大张旗鼓地去调查,倒是不妥,那人若真是还有下一步动作,也好见机行事。 “对了,昭哥,这是江荔最近的动向。” 他将一叠照片递过去,无非是被霍资昭派过去跟踪江荔的人拍下的。 从那次与白奕在咖啡店,到后面酒会结束后,被苏怀清送回家的照片,都有留存。 霍资昭微靠在座椅后背,一张一张翻看。 他闻声,墨眼已然沉下,长指微顿,停在了那一张照片上。 酒会那天晚上,苏怀清搀扶着江荔上车,画面定格在了江荔侧过脸去冲着苏怀清笑,笑容明媚而带着酒醉后的稚气。 “昭哥,您若是在意,现在还来得及。” 不知怎的,秦骁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刚说完,他的目光立马变得谨慎,随即补上,“我说错话了。” 霍资昭垂眸,从抽屉里取出黑壳打火机来,捻着那张照片,终是点燃。 火焰舔舐着照片一角,慢慢往上吞噬。 “秦骁,你说,那次我是不是不该手软。”他眼眸一眯,幽幽开口。 火光已经渐暗,照片在烟灰缸中,慢慢变成灰烬。 那天在烂尾楼,他听着江荔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一声一声入耳,莫名激得他双手微颤,心神不宁。 “昭哥,有句话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他得了霍资昭的眼神示意,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苏鹤的势力也不小,如果江小姐说动他们,与他们联手,有了苏家这个靠山,反对我们不利。” “倒不如,牢牢地把江小姐控制在手里。” “至于与苏氏之间的事情,不争朝夕。” 秦骁分析得明明白白,并且说,有些东西一旦得到了,终究会厌倦,如果任由着这种情绪存在,倒是一种疯狂滋长的隐患。 之前让江荔去接近苏怀清,获取机密,说到底,不过是复仇情绪使然,他想亲眼看着江荔,饱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话毕,霍资昭眸光微转,抬头来看他。 秦骁见此一怔,“我只是随口说说,您不要介意。” 他眸色深深沉下,面前的烟灰缸里,照片彻底燃尽,窗外似有鸟鸣,传进一声呜咽般地啼叫。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已经置办好了年货,为期待已久的团圆饭做足了准备。 江荔刚去了趟超市回家,却是接到了白奕的电话,为了躲避监听,她打到了江父的手机上。 “江小姐,我想见你一面,老地方等你。” 她没有耽搁,挂断电话就往那家咖啡店赶。 上次的事情,她一直怀着愧疚,害怕因为她,霍资昭会容不下白奕。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白奕的神情倒没有什么异常,她抿了抿唇,“我哥那件事,好像是我弄错了。” 她说起霍资昭对她所说的话,并且在后来对她的帮助。 闻声,江荔拧眉,立马意识到不对,“白奕,霍资昭这样做,恐怕是另有目的。” 她先是微愣,摇头,“不会,他说是看在我哥的情面上,应该是想从我这里弥补……” “你相信他的话吗?白奕,清醒一点!凭他的一面之词,你就相信他?” 第四十八章 以卵击石 江荔说着,直往白奕脸上看,但她眼里的闪躲和迟疑,让江荔心中不免一慌。 白奕哥哥的事情,她虽然不清楚,但是以她对霍资昭的了解,这件事恐怕有诈。 “无论如何,他帮了我,他还说,会帮我调查我哥的事。” 从刘警官那里,白奕没有得到帮助,现在,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霍资昭身上。 “所以,你愿意相信他是吗?”江荔拧眉,张了张嘴,只憋出这一句话。 她没有想到,白奕对霍资昭的态度转变得这样快。 白奕眼里情绪复杂,这才抬眸来看她。 “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她说完却是一顿,眼里涌出试探与请求,“江荔,我上次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上次她说,通过引开霍资昭,然后趁机去他家里找证据。 如果一举成功,那就可以直接扳倒霍资昭,两人共同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是,白奕现在,已经不确定,那件事到底该相信谁。 “没有这么简单,白奕,我们能想到,霍资昭也会想到,就怕到时候事情没有办成,我们倒陷入危险的境地。” 江荔与她分析了,就算是拿到了证据,也不能保证霍资昭就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骗我。”白奕眸色一转。 她想到了那次霍资昭喝醉,她眼见着就要找到书房去。 白奕怀疑,那间书房有她想要的答案。 如果能够找到当年哥哥被害的线索,那自然好,如果找不到,也好另做打算。 “不行,白奕,这样太冒险。”江荔一顿,再次看向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在江荔眼中,白奕的勇敢和谨慎,她是远远不及的。 可如今,她表现得太莽撞,完全不顾后果似的。 “不会的,江荔,上一次霍资昭不是都放过你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有刘警官在,他不敢做什么的!” 白奕知道那次在烂尾楼的事,从雷哥的口中打听到,在最后关头,霍资昭留下了她。 江荔心中一突,脸上笑带着苦涩和质疑,情绪开始控制不住,“他不敢做什么?我爸被他的人打进医院,我也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过活,拿我家人朋友的性命威胁我,利用我得到苏氏的商业机密,你说,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情绪已然失控,白奕闭了闭眼,又睁开,往她脸上看去。 “你难道就不觉得,他对你,好像不简单?” 从上次知道霍资昭要对她动手,她就开始注意,并且暗自去打听,琢磨了霍资昭为什么突然想杀她的原因,便有了这个猜测。 “什么不简单?我没有听懂。”江荔拧眉,与她对视。 白奕看着她,竟有一丝出神。 从第一次见她,只觉得这个女人除了长相出众,没什么亮点。 可相处久了,觉得她骨子里有十足的韧劲儿,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里,藏着一股力。 男人拥有天生的征服欲,不可避免,她猜测,即便是霍资昭,也不例外。 “他那次为什么突然要杀你,最后却又放了你?”白奕紧紧地看着她。 江荔秀眉更是一蹙,“因为他……” “利用价值吗?”她打断,“那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偏偏是在最后才想起?” 白奕索性点明,“他应该是喜欢上你了,但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感情,杀了你,就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在最后没有下得去手。” 江荔生生一怔,沉默片刻,有些难以置信,“白奕,你到底怎么了?” 她知道她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对,没想到,却是这样让她匪夷所思,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不着调。 “相信我,不要当我在开玩笑。” 白奕神情严肃,话题突然一转,“如果他真在意你,你倒可以走我这一条路。” 江荔意识到,她之前所说的,接近霍资昭获取证据这件事。 “不,不会。” 她神情恍惚,下意识想到酒会那天,霍资昭贴在她耳边说有监听,双手却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江荔当时也是意识模糊,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她端起咖啡,送到嘴边,手却是忍不住发抖,失神抿了一口,只觉得苦涩得厉害,索性立马放下。 “江荔,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希望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当然,如果你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一举两得。” 白奕的意思很清楚,她想去引开霍资昭,然后江荔趁此机会去霍家别墅,到霍资昭的书房看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既然是证据,他不可能留下来。”江荔不过转眸,“白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 她真是不明白,再怎么不济,白奕怎会想出这样硬碰硬的办法,实在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她敛眸,神色有些变了,“江小姐,你之前答应过我,现在却又是这个说辞。” 江荔的确答应过,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本就是如履薄冰,再这样冒险行事,恐怕到头来不仅事情没有办成,倒给不少人惹出祸事来。 “对不起,我也是考虑到多方面的问题,我也不想让你冒险。” “因为我吗?我不怕,倒是江小姐,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白奕说着,已经站起身来,拿起了挎包。 “我自己想办法,我哥的事情,我早晚会弄清楚。” 江荔眼见着她走到服务台买了单,扬长而去。 这件事之后,江荔左思右想,心里的愧疚更深。 因为父亲的事情连累到她,而现在却畏首畏尾,不肯帮人家。 但是,她的顾虑没有任何问题,白奕的计划无疑是以卵击石。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 黔州市迎来新年之后,便渐渐送走了寒冬。 江荔素来不喜欢冬季,不光是体质怕冷,还因为冬季沉闷,没有生机。 年假已经结束,她迎着清晨淡淡暖阳,出了门。 “在想什么?” 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致,竟是出了神。 闻声转眸,立马触上苏怀清温柔带笑的眼眸。 第四十九章 密谋 “这样好的天气,挺长时间没见了。” 黔州市临江,车子驶在滨江大道,从窗外看出去,正是江水接天的景致,云层淡而高远,而空气中,已经有了冬去春来的气息。 她希望,去年的冬天就那样过去,无尽的黑夜就这样变成黎明。 苏怀清把着方向盘,也往她那一边的车窗看出去一眼,疏朗一笑。 “你这样好的心情,我也挺长时间没见了。” 江荔应着笑,不禁垂眸。 这一个月以来,算是风平浪静,父亲的身体比刚出院那会儿硬朗许多,基本恢复了当初的身体状态。 母亲也安心回到岗位上上班,一切都在向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样的安定,只是暂时的。 江荔清醒地知道,一天不扳倒霍资昭,一天便难以得到真正的安宁。 她从未这样渴望安稳的生活,渴望着和苏怀清简单而纯粹地在一起,与他分享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如果可以,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她想把她所经历的都告诉他,她渴望坦诚的恋爱。 自那天以后,白奕仍是回到了会所,虽然可以不再为医药费和生计发愁,但这是她接近霍资昭的唯一途径。 但她不知道,接触时间久了,在那个男人身上,自己早已是移不开眼。 “白小姐,那位可是对您另眼相待,我看要不了多久,您这身份,说不定就变了,到时候,可别把你崔姐忘了。” 崔姐将手往白奕肩上一搭,笑得合不拢嘴,嘴上说的手里做的,一点不含糊。 这段时间,她是在这里摸清了情况,霍先生每次来,甚至是每月两次的会议,都叫了白奕过去。 在这之前,她是没见过霍先生和哪个女人走得这样近,自然而然的,她怀疑白奕是入了他的眼,并且好事将近。 “您别这样说,我和霍先生没有什么。” 白奕颇有些不自在,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她说的是实话,两人的确没有发生什么,并且她知道,霍资昭心里或多或少装的是江荔,但是,凭她这段时间对霍资昭的了解,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不近女色,即便是对江荔,也会刻意克制。 这一点,她很欣赏,霍资昭与她以前接触过的男人,大有不同。 说话时,她语气认真,但隐隐间,可以看见她唇角不自觉上扬,瞬息间又收了去。 “去吧,霍先生等着你呢。” 崔姐满脸笑意,替她推开包间的门。 白奕走进去,一眼便看见沙发上的霍资昭,他墨眼紧闭,似在闭目养神。 包间内只有两人,秦骁坐在右侧的沙发上,正操作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喝酒吗?我给您倒。” 她轻着步子走近,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拉菲,衣袖微微往上卷起,露出一截纤细手腕。 她不知怎的,最近霍资昭总是隔三差五过来,言语比平时更少,酒倒一杯接着一杯喝。 “放下,过来坐。” 霍资昭睁开眼眸,微微拧眉,将她看了一眼。 白奕到他一旁坐下,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 刚坐下,坐在另一边的秦骁,便开始报告电脑上刷新的数据。 白奕听得有些懵,秀眉微蹙,开始琢磨霍资昭的用意。 “以上就是江荔最近所有动向,录音已经筛选过滤,发到了您手机上。” 他收回视线,幽眸又是一沉,“知道了。” 白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看了个来回,后又谨慎地落定在霍资昭身上。 “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索性主动开口问,内心除了疑惑,甚至带了些期待。 秦骁合上电脑,开口,“白小姐,有件事估计只有你,能够办到。” “什么事?”她随即应。 “刘警官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白奕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紧张,她之前联系过他,去问了问哥哥那个案件。 她赶紧去看了霍资昭一眼,“我有,但是没怎么联系过。” “那他对你了解多少,准确来说,信任度多少?” 白奕回想那次通话,刘警官从江荔和她那里了解到她的遭遇,并且嘱咐她,如果有困难就及时联系他,或者江荔。 她自然如实回答了。 最后,她又忍不住问他,“请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如果是有关案件调查的事情,她一定不耽搁一分一秒。 这时,秦骁却是看向了霍资昭。 好半天,才听见幽幽一道声音,打破这沉寂的空气。 “用你之前的方式,联系江荔。”霍资昭抬眸,落到茶几上的一张叠好的纸条上,眸光微转,这才看她一眼。 “上面是时间地点。” 白奕拿过来看,时间是明晚九点,地点在酒店。 她不解,将白纸黑字看了又看,才小心开口,“霍先生,不是说刘警官吗?和江荔有什么关系?” “白小姐,不该问的,还是别问得好。”秦骁应她,语气冷了几分。 他与她细细交代,联系上江荔之后,让白奕以刘警官的名义约她,至于他们的目的,并没有向她透露。 白奕最是懂得察言观色,自然不会再冒险追问下去。 从包间出来后,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基本可以断定,霍资昭明显是冲着江荔去的,而他们之前问的那句有没有刘警官的联系方式,不过是个幌子。 她在纠结,该不该打这通电话,万一给江荔带来麻烦,她也不想看到。 但是,不过转瞬,她想到那次在咖啡店,江荔那个果决的眼神,她答应她的事情,却出尔反尔。 不过这件事已经应下了,她到底还是要去做。 “白奕?怎么了,你最近还好吗?” 接到白奕打来的电话,江荔有些意外,下意识收紧了心。 自上次不愉快的见面以后,就没有联系,这电话突然打来,就害怕她最近出了什么事。 对方似乎停顿了片刻,“江荔,刘警官想见你,今晚九点,在栖泽路39号,去的时候不要带手机。” “好,我知道了。” 江荔反应片刻,呼吸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刘警官与她联系少,约出去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第五十章 雷雨 “他没有和我细说,只让我转告你。” 白奕说着,语气里有几分紧张。 她握着电话,视线刚好从窗外看出去,天色昏沉,刮着轻微的风,吹动了阳台上她种下不久的白木槿花苗。 不过瞬息,江荔收回视线,难抑心中慌乱,“好,我准时去。” 自上次报案,刘警官便了解了白奕的情况,考虑到江荔被监控,多有不便,所以向江荔提到过,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与白奕联系。 刘警官清楚她现在的处境,自上次的事件之后,就从没有直接联系过她。 她左思右想,保险起见,还是不与刘警官联系。 夜色如墨,繁华的街道两旁熙熙攘攘,虽是初春,但寒气像是早已褪了个干净。 江荔走在栖泽街,迎着微风,倒有些舒服。 近两天天气反常,乌云悬在头顶久久未散,黔州该是有一场大雨将至。 她按着白奕所说的地址找,抬头一看,却是一家酒店。 江荔站在门口生生顿住脚,她以为见面的地点应该是在隐蔽的小店比较合适,酒店基本没有监控死角,并且要用身份证进行登记。 她开始怀疑,这件事有蹊跷。 “江女士吗?这个给您。”她刚踏进门,就有一个女服务人员过来,递给她一张房卡。 江荔抬眸看她,又见她凑过来,“白奕在等你。” 她拿好房卡,眼里尽是疑惑。 前台后墙上有三个时区不同的时钟,她看了眼第一个。 八点五十一。 没有多想,她已经抬步往电梯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需要当面去问问。 房间在六楼,她已经来到了那房间的门口。 将房间号确认再三,她才放在感应区,打开了门。 “白奕?” 迎面就是漆黑一片,她轻唤了一声,并没有回应。 突然,外面响起雷声,轰隆一下。 她心头微颤,呼吸不自觉发紧,又是唤了一声,“白奕,你在吗?” 江荔将房卡插在进门处的开关,却还是接不上电源。 她边唤边往里进,因为这房间陌生且黑暗,她心中发紧,脚步不禁放慢。 轰隆—— 先是一道闪电,然后又是雷鸣。 她的视线被引到窗边,借着闪电,她恍惚看见窗边有个人。 “刘警官?” 下一秒,她隐约间看见那人将手抬起,一个红点随着这个动作,慢慢移到唇边。 那个红点,在漆黑的房间,尤为清楚,似乎在无限放大,灼到她清澈的眼眸里去。 “你?” 江荔眼眸猛然瞪大,闪电映照进来,她彻底将他的脸,看了个清楚。 没有多余的停留,她下意识就往外跑,可眼见着还有几步到门口,那房门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关上。 “开门!给我开门!” 她全身发颤,双手猛地拍门。 当着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她这才明白,她居然大意到这个程度。 还没等她有多余的反应,就感觉自己腰间有一股力袭来,男人单手在她腰上一揽,腾空抱起。 “霍资昭!你放我下来!你干什么!” 江荔只觉得天旋地转,极度的恐惧感涌来,她死命挣扎。 不过片刻,身上的力一收,她感觉自己被猛地砸在床上。 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战栗,她赶紧起身,拼命往床沿爬。 谁知,江荔还没坐起来,一股力就施在她肩上,生生被推了回去。 “你放开我!霍资昭!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窗外雷声轰鸣,伴着倾盆而下的大雨,一声大过一声。 霍资昭将那左手上的手表咔哒一声解开,往地板上砸去。 她躺在床上,眼睛被闪电刺得生疼,她已盈出绝望的泪,在枕面上,跌了个粉碎。 “救命!救命……” 呼救声在轰隆的雷声中淹没,随着雨声渐小,呜咽在漆黑的房间。 夜半时分,雷声完全停歇,雨势渐渐小了,街头行人寥寥,车辆在雨中飞速行驶。 江荔任这雨水打在脸上,沿着下巴流到脖颈,慢慢往里浸。 她忍着身体的酸痛,绝望而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双本是清澈灵动的眼眸,被雨淋得空洞无神,她只感觉眼睫很是沉重,任它垂着,尚看见脚下的路。 没走出多久,她听见身后传来渐近的车辆驶来的声音,下一秒,停靠在她面前。 秦骁从车上下来,挡在她面前。 江荔缓缓抬眸,眼睫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倒流进眼里,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 “滚开。”她嗓音嘶哑,出声才发现,喉咙疼得厉害。 秦骁右手一抬,挡住她的路,“江小姐,我们送你回家。” “滚!” 她使劲儿往他身上一推,可还没触到,秦骁反手将她胳膊制住,往车里拖。 江荔本就没什么力气,挣扎片刻后,索性任他摆布。 一双眸子黯淡无光,里面有从未出现过的绝望和恨意。 车内有两人,司机和秦骁,他把江荔锁在后座,自己便坐在副驾驶座上,“开车吧。” 她眼睫无力地垂着,车窗外昏黄路灯映照进来,打在她清冷颓然的侧脸上,泪水盘旋在眼眶,话落,终究溢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们知不知道,还有无耻这两个字。” 秦骁抬眸,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 许久,他才开口,“江小姐,我还是想跟您提个醒,霍先生对您另眼相看,您应该清楚,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只要顺了他的意思,您的家人自然是安然无恙。” 江荔抬眼,气息缓缓沉下去。 “除了威胁,还会做什么。” 他倒是一笑,侧过脸来看后座的女人。 “请您弄清楚这个事实,江彬当年那件事,给霍先生的打击不小,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您父亲,恐怕也不会安然地从医院出来。” “那我应该谢谢他,是吗?” 江荔终究还是抬眸,与他对视,一双眸子溢出愤恨,直直地抵向他。 他不答,收回了视线,“希望您好自为之。” 她下了车,雨已经停了,她虽不知道时间,不过看小区内尚亮着几户灯,估摸着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第五十一章 痛楚 回到家中,父母已经睡沉。 江荔目光呆滞木讷,眼睛已经红肿,垂在身侧的手还止不住微微发颤。 她如行尸走肉般,去卧室拿了贴身衣物,直接去了卫生间。 镜前,女人那脖颈上的印记一点点往下蔓延,她抬起手,颤抖着去触伤口,似乎那痛感全身上下一起涌来,涌到心头,便是爆发式的愤恨与嘶吼。 她下意识捂住嘴,越捂越紧,一张脸被憋得通红,随即,她立马去开花洒,还未转温水,直接将水开到最大,从头到脚淋下去。 虽是初春,刚下过一场雨,天气寒冷如冬季,她任着冷水将她麻木。 近黎明,她已是彻夜未眠。 洗完澡到床上不过半小时,她顿觉腹部疼得厉害,在厕所一待就是断断续续几个小时。 砰砰砰。 “小荔,你在里面吗?” 她满额头都是汗,听见敲门声才有了意识,吃力地起身。 许是淋了雨的缘故,着了凉,从回来到现在,已经来厕所七八趟。 最后,天快亮时,她上完厕所,靠坐在一边便睡着了。 “妈,怎么了?” 江荔全身瘫软,吃力地去打开了门,眼前一片恍惚。 紧接着,她扶着厕所门把,双眼一闭,直接往地上倒去。 “小荔!你这是怎么了!” “快!送医院!” 她尚有这微弱的意识,听到爸妈手忙脚乱的声音。 再次醒来,就是白顶天花板,以及悬在头顶的输液瓶。 “昨天晚上不是在小俞那儿吗?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江荔刚睁开眼,就听见母亲满是担忧的声音。 “爸,妈。”她右手撑在床上,坐起身来。 “小荔,好点没有?”徐佳芝赶紧过来,拿了枕头垫在她后背。 江彬伸手来掖被子,“饿不饿,爸给你买了早饭。” 面对父母的关切,她好似大梦初醒,可身上的难受却是如此真切,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现实,逃避不了。 她向父母解释了昨晚的事情,为了能在情理上说通,她只好牺牲一下俞楚音,借口说是她有事需要帮忙,又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需要马上回家一趟。 “以后可不能这样,昨晚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电话也没有带,伞也没有,小荔,你真是太不懂得爱惜自己!” “孩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江彬坐在床头,注意在女儿脸上看。 江荔摇头,冲他笑,“没有,现在好多了。” 徐佳芝闻声,也在女儿脸上多看了看,视线慢慢往下打量。 “你这里,是怎么……” 徐佳芝赶紧打断,推搡了丈夫一把,“老江,不该问的别问,能怎么的?” 江荔转眸,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题,她眼睫下垂,不停颤,立马抬手去拉衣服领口。 昨晚的经历瞬间占据脑海,雷声、暴雨…… 她全身缩紧,眼里又像是坠入深渊似的绝望,瞬息间晕开。 “小荔,你老实告诉妈,到底怎么回事?” 江彬被她支开去交医药费,徐佳芝慢慢坐到病床边来,这样开口。 她垂着头,手还放在领口处,越捏越紧。 见女儿这个模样,心里那个猜想更像是得到了确证,她立马站起来,“苏怀清强迫你了?” 徐佳芝不确定是不是已经到了那一步,不过看女儿的神情,她难免怀疑是她受到了伤害。 “没有,不是。” 她抬眸,将手猛地一松,对上母亲的视线。 摆在面前的,就是要镇定下来,稳住心神,这件事断然不能让父母知道。 “那到底是怎么了?小荔,快跟妈说说。”徐佳芝一把握住女儿的手。 “我……我……” 突然,病房门被敲响,她抬眸去看,刚好透过房门的玻璃看清,是苏怀清。 徐佳芝正要起身去开门,江荔见势,立马拉住母亲。 “妈!妈!您千万别说什么,我求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几近带着哭腔。 她以为,她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被他们看出破绽,可是,这情绪如决堤之水,绝望和恐惧还是会从眼里溢出来。 徐佳芝并未说什么,直接去开门。 “没什么事,就是着凉了,拉肚子。” 她迎着苏怀清进来,面对他的关切,说起女儿的情况。 江荔藏在被窝里的双手不停发抖,那输液管也因此微微晃荡,但不易察觉。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看着他那张温和的脸,生生将泪憋在眼眶,唇角上扬,冲他笑。 “怀清,你怎么来了?”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她该怎么办…… 苏怀清已经走到床边,见她将自己盖地严严实实,就快遮住半张脸。 “你冷吗?”他伸出手来触她额头,“没有发烧吧?” 她下意识将被子裹得更紧,眼睫不禁颤动,“没有,我已经没事了。” 不知什么时候,徐佳芝已经出了病房。 “你坐吧,别站着。”她扯出笑。 苏怀清应声,去看输液瓶,清眸微顿,视线顺着输液管下移,再看向那调节器。 “把手伸出来。”他启唇,满眼都是宠溺。 江荔心中一突,并不与他对视,放在被窝里的左手慢慢往外移。 他伸手来将她的手一握,另一只手去理输液管,“病房里开了暖气,不冷,你再捂着,该出汗了。” 苏怀清忍不住笑,微微倾身去看她。 江荔靠右侧躺着,眼帘下敛,细细看才知,她眼角竟含了泪水。 “怎么……你怎么哭了?”他索性站起来,温和一声。 这话问出,她实在憋不住,失声哭起来,她将被子往头上揽,彻底盖住了。 苏怀清见状,更是急切,“小荔,你怎么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她紧紧捏着被角,越收越紧,苏怀清伸出去的手顿在空气中,始终还是没有去碰她的被子。 “怀……怀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赶紧去看她,脸上的焦急并不比她少,“什么怎么办?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总是这样,让爸妈担心,让你担心,公司的事也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俞楚音也嘲笑我,说我配不上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五十二章 心思 苏怀清闻声,不禁怔在原地。 “小荔,你到底怎么了?” 他从未见过江荔哭成这样,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但只能看见裹成一团的被子,在不停发抖。 没有回应,苏怀清忍不住倾身过去,和着白色被子,将她圈在怀里。 “别这样说,要说配不上,应该是我。”他温声说着,“我不该让你去公司,不该让你接触那些复杂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够好。” 苏怀清知道,父亲其实并不乐意江荔在苏氏工作,难免多有为难,特别是和盛羽的合作,让江荔在其中左右为难。 他能够想到,江荔在工作中并不顺心。 经他这一劝,被窝里的她更是止不住眼泪,一个劲儿地哭。 终于,哭累了,才渐渐停歇。 “你走吧,怀清,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探出头,苏怀清给她擦额头上的汗。 额前细软的头发黏在发际线,秀眉下的双眼已经红肿得厉害。 苏怀清听她这样说,自然尊重她的意思,温声劝说了几句,还是离开了病房。 他走后不久,徐佳芝进来了。 江荔拖着虚弱的身子,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徐佳芝赶紧走过来扶她,却是低着头不看女儿,好半天,却听见一声抽泣。 “妈,您……您哭什么?” 她眼见着极少掉泪的母亲,心里发慌,又是心疼。 “孩子,我看得出来,小苏不是那样的人。”母亲坐到床边,放在膝上的手捏紧,不禁发抖,“是谁干的!” 说着,徐佳芝终是抬起一双含了泪的眼睛,逼视似的看向病床上的女儿。 江荔一窒,忙去拉住母亲的手,“不是,您误会了,我……” “你骗不过我,小荔。”徐佳芝转眸,“那个公司老板?是不是他!” 她只顾摇头,见母亲情绪失控,她赶紧起身抱住她,“妈!妈!别问了,我求您!好吗?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您别问了好吗?” 两人终于是稳定下情绪,病房里又恢复了沉寂。 正是如此,江荔并没有察觉到,病房外有个人,已经在门口驻足许久…… 夜幕降临,暴雨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彻底的洗礼,天空明净,绿化区尽是雨后泥土的清新香气。 但是,在暗处,暴风骤雨似乎永不停歇,黎明也永远不会到来。 霍家书房内,空气凝滞。 房内漆黑一片,尚且只有书桌旁,有盏落地灯,发出昏黄的灯光。 男人立在一面书架前,微靠在座椅椅背,逆着进门的方向,他沉下一口气,抬手将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 “霍先生,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白奕尽管是慌乱不已,但目光却忍不住在男人的背影上,久久停留。 秦骁站在一旁,捕捉到白奕的神情,剑眉一皱。 霍资昭侧身过来,将烟灰缸拿在手里,长指微动,抖了抖烟灰,“不要演戏了,没人欣赏你的演技。”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 清脆一声。 他将烟灰缸放回桌面,声音不算大,但在此刻沉寂的书房,却如一声惊雷,吓得白奕双肩不禁一怂,止住了脱口的话。 “好一出将计就计。”霍资昭抬眸,终是看向她,“不,应该是调虎离山。” 白奕收回了目光,脸色煞白,垂下的眼眸左右微转。 昨晚,她趁着他不在,偷偷溜进了她的书房,但一无所获。 “对不起,霍先生,我……我不该擅自进来,您放心,您的东西,我一点都没动过。” 关于霍资昭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她想得到确证,另一方面,她因此想试探霍资昭,对她的容忍度,她就不信,自己能比江荔差多少。 霍资昭慢条斯理地将烟杵灭,抬步过来。 “出去吧。” 他手一扬,示意了控制白奕的两个手下。 白奕舒了一口气,抬眸看着霍资昭。 只见他越走越近,在她面前站定,寒意逼人。 “你想要什么?” 白奕立马怔住,刚要扬起笑来。 “白煜的证据?”霍资昭双眼微眯,紧紧地看向她,“还是,更多?” 她被男人眼里的狠厉和寒意吓得不敢接话,眼神也赶紧移开。 “说话!” “什么更多,我不懂您的意思……”白奕赶紧接话,语气中少了之前的底气,贴的假睫毛一个劲儿颤。 “江荔想要的东西。”霍资昭墨眼一沉,“你也想要?” “不不!您误会了,我没有帮她,我和她不是一伙儿的。” 白奕抖得厉害,想到昨晚,还不知道江荔到底如何了,面对霍资昭的盘问,她下意识地与江荔撇清关系。 秦骁见状,开口,“白小姐,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能认清自己的定位,当然很好。” “白煜的事情,我们也在找证据,如果有任何线索,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一个劲儿点头,扯出笑来,“谢谢,谢谢霍先生。” 霍资昭并不看她,抬步往书桌去,冷然开口,“你可以走了。” 白奕闻声,提着的心终是放下来一寸,不过,刚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 “霍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她怯怯地,往男人脸上探去。 “问。” 白奕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江荔怎么样了?她……她还好吗?” 跟之前把她带进会所一样,她内心愧疚,昨晚的事情,到底是她通知给江荔的,如果她遭遇不测,白奕哪里会心安。 即便,她不想再与江荔有任何联系。 问话一出,房内陷入沉寂,男人去拿书的手指微顿,片刻后,才慢慢抬眼,看向白奕。 “怎么,你关心她?” 他的目光在白奕脸上盘旋,烈焰红唇,柳叶眉下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 可墨眼微沉,却是想起那双含着一汪水波的杏眼,那纤细白皙的脖颈。 “没……没有,就是问问。”白奕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抬眸与他对视,扬起笑来。 不料,她却是见霍资昭凝神。 片刻后,男人敛下眼帘,“她没事,走吧。” 秦骁将白奕送下楼,折返回来,却是见霍先生又点燃了一支烟,捻在指间。 第五十三章 看破 “您该少抽点。” 秦骁坐到他对面。 霍资昭回过神,淡淡一笑,“不碍事。” 烟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便难以戒掉,他自然也不在意这如影随形的烟瘾,会给他带来什么的威胁。 他一度相信生死由命,既然他当年从那些人手中逃出来,活到现在,便是命定。 秦骁看着他,犹豫着开口,“昭哥,有件事不知道……” “说。”他随即打断。 “江小姐去医院了,输了液,下午才出院。” 霍资昭拧眉,墨眼微转。 “怎么了。”他语气淡淡的。 “应该是昨天淋了雨,着凉了。”秦骁说着,抬眸却是往他脸上看,似要看出什么来。 他长指夹着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似是陷入沉思。 “找个时间,带她过来。” 秦骁应下,转而,他说起昨晚的事。 “没想到,江小姐对白奕,信任到这个地步。”秦骁琢磨着,“还是说,两人的关系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样简单?” 他对江荔有所了解,警惕心不算低,可以说,昨晚的情况,完全是输在对白奕的信任。 “一个连情敌都救的女人,我真不知道,是高估她,还是低估她了。” 在霍资昭的认知里,只存在利益之间的交往,既然有利益争夺,那便是相背而行。 而他在江荔身上看到的,却是另一些东西,颠覆他的认知。 “江小姐对人没有防备,但这次,恐怕不会再相信白奕。” 秦骁琢磨清楚了霍先生对白奕说的那番话,并且之前对白奕的照顾,也是为的将计就计,以便更好地控制江荔。 “那就让她相信。” 霍资昭翻着手里的书,沉下气,又补上一句,“她既然吃这一套,照做就行。” 白奕的心思,他已经看透,如果她与江荔一条心,便不会趁机利用江荔,声东击西。 “明白了。” 秦骁知道他的意思,白奕倒不失为安插在江荔身边的最佳人选。 夜晚最是难熬,江荔久久难以入眠,母亲到她房里,一直抓着那件事不放,从医院到家,情绪始终难以稳定下来。 见母亲问急了,江荔赶紧抱住她,“小心让爸知道了,他身体才恢复不久,千万不能动气。” 父亲的脾气向来温和,但他遇事容易急躁,特别是事关是非善恶,关系到家人的安危,他甚至可以和对方拼命。 江荔实在害怕,父亲要是知道霍资昭对她所做的一切,会做出怎样的事来。而那群人穷凶极恶,会采取怎样的手段对付他。 她不能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无论如何,她憋死都不可能说出口。 徐佳芝将女儿抱得越来越紧,已经带了哭腔,“小荔,还是报警,万一那人又来找你麻烦,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如果报警惹恼了他们,还会来报复,妈,我没事,真的,您别担心了。” 江荔对徐佳芝说的,是与之前伤害父亲的那群人有关,虽然罪魁祸首已经被捕入狱,但还是有同伙前来报复。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哭,江荔不忍见母亲为她伤心,这才赶紧劝她,并且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知是过了多么漫长的黑夜,总算等来了天明。 如往常一样,她收拾妥当,便去上班。 唯一不同的,是她苍白的脸庞,以及如行尸走肉般的精神状态。 江荔刚走到小区外,在等公交车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江秘书,公司这边你暂时不用来了,策划部需要做调整,给你休假一个星期。” 她听得出来,是人事部经理的声音,不过这突然的休假,让她有些意外。 “好,谢谢。” 江荔垂着头,看着地面的“公交车停靠区”几个大字,只平淡地回复他一句。 公司那边,她根本不想去,外面的一切,她都想逃避。 江荔收了手机放进衣兜,一阵风吹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捂紧系在脖颈上的围巾。 她倒没在意,这一路过来,基本都会往她身上多看上几眼。 天气渐暖,江荔却是穿了一件厚大衣,系着寒冬才会派上用场的围巾,着实有些吸引眼球。 “江荔。” 她走出公交站不过几十米远,听见身后有人叫住她。 江荔眼神滞愣地转头看去,却是见白奕朝她过来。 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并没有想理会她的意思。 “江小姐!”白奕却是加快了脚步,直接拦在她面前来,“你没事吧?霍资昭把你怎么样了?” 她抬眸,却是看见白奕面露担忧,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解释。 “对不起,我……我那天是被迫的,霍资昭拿我妈威胁我,我不敢不照做,江荔,我对不起你。” 白奕说着,几乎带了哭腔,她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着急。 听到威胁二字,江荔到底还是心中一窒。 她有什么资格,要白奕放弃母亲的安危不管,而顾全她呢。 如果她是白奕,或许也做不到。 “江荔,他……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白奕一把拉住她的手,忙在她身上打量。 直到,她注意到江荔不合时宜的着装,把目光放在了她系得严实的围巾上。 “没有,你别问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白奕伸手过来,直接扯她的围巾。 就那一下,白奕看了个清楚,她脖子上好几处深深浅浅的痕迹,刺目得厉害。 见状,江荔赶紧推开她的手,把围巾死死地护住。 “他……” 白奕顿在原地,停在空气中的手,好半天才收回来,“他居然真的对你……” 她不敢往这方面想,跟在霍资昭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从不碰女人,也不曾谈及婚娶,白奕以为,是因为他作为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必须要有的自持和克制。 就算是对江荔有点兴趣,也应该会考虑到大局,让她接近苏怀清从而获取商业机密,可现在,却是有点背道而驰。 “江荔,他和你说什么了?” 她再看向她时,江荔的目光在她脸上多有停留。 不难看出,白奕神色的反常,即便是如今心如死灰的江荔,也轻而易举察觉到。 第五十四章 争执 “不要问了。” 江荔走出几步远,白奕又追上去。 无奈之下,她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在她印象里,白奕做事谨慎周到,可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 江荔自然熟悉这一带的情况,将白奕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才放下心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有此疑问,在这里碰见,不可能是巧合。 白奕突然一愣,转眸应她,“你和我说过你家地址,知道你今天应该要上班,就来这里等。” 聊了几句,白奕又提起那天的事,一直给她道歉。 江荔自然明白她的难处,任谁在那种情况也会选择保全自己的亲人,她本身也深陷这样的境地,对白奕也怀有同情。 “我不怪你。”她垂眸,“以后,我们还是少联系吧。” “证据呢?你不想要扳倒霍资昭的证据了?”白奕看着她转身准备离去的背影。 她牙关紧咬,恨意从眼里涌出。 她何尝不想,做梦都想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她反而后怕,不敢拿亲人的安危去做赌注。 “盛羽集团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你想知道吗?拿出一个来,就足够扳倒他。” 白奕与她说过,那次在会所的地下会议,听到了好像是涉嫌走私的信息。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看着来往的车辆,三三两两的人群。 她本是什么也不想去想,可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她朝着那临江路去了,思考方才白奕与她说的那些。 如果真像她所说的,能够顺利拿到他违法经营的罪证,那当然是好的,但是这一路,又会经历怎样的曲折和磨难,都是未知。 许是系着围巾的缘故,她身体已经发热,来到江边,迎了一缕风,吹在她冒了细汗的额头,实在舒服。 “姐!你干什么!” 一道男声传来,下一秒,她就感觉有人拉着她的手臂。 “别想不开,江小姐,有什么事好好说。”黎放神色紧张,气息还未喘匀。 江荔这才注意到,她离水边就还有十几步台阶。 “放开。” 她看了黎放一眼,情绪并不好,不过转眸,她拧眉,“你又跟踪我?” “我要不跟过来,你就……就跳下去了!” 她气笑了,并不想理会他,挣脱开便往另一边走。 “我不是跟踪,霍先生说了,我的责任是保护你,我对你完全没有恶意的。”他跟上江荔,赶紧凑到她面前解释。 黎放心思单纯,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注意到江荔神色的变化。 “保护我?保护我什么?保护我过不上安稳的生活,每天都像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的样子吗?” 她实在不解,黎放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完全不辨是非。 黎放磕磕巴巴开口,“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霍先生不对,但他……他对你们其实已经够好了。” “江叔当年亲手把霍先生的爸爸送进监狱,从小到大,他过得并不容易,我听雷哥说,霍先生之前是想直接杀了江叔,结果在最后,还是让人留了他一口气,并且还让人叫了救护车。” 江荔眉心紧蹙,恨意早已从眼底迸发。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他?” 这样的逻辑让她实在费解,父亲当年是见义勇为,做的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如今被人报复,却还要感谢那人对他的不杀之恩。 “但是霍先生后来也没有再找你们的麻烦,江叔现在身体也康复了,你也和苏先生也……” 江荔紧紧地盯着他,黎放说到这里,见她的脸色,没再继续下去。 她这才知道,他们到底对黎放隐瞒了哪些事,关于霍资昭利用她去获取苏氏机密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有些事情,并没有你以为的那样简单。”她冷然开口。 “什么事?” 黎放五官清秀,看过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眸子里的青涩,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她沉下气来,“我问你,霍资昭为什么伤害我爸?” “因为他把霍先生的爸爸送进了监狱?” “你知道他爸当年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吗?害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黎放沉默,半天不开口。 “他没有理由把霍岩应该接受的惩罚,怪罪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他当年因为失去亲人成了孤儿,那为什么就是我爸的错?我爸当年受的伤也不轻!” 江荔越说情绪越难以控制,来往散步的人免不了多看过来几眼。 “但是他也做了很多好事,给福利院捐款,帮助了像我一样的人,而且……”黎放说着,试探着看向她。 “而且他也没有再为难你们,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既然事情都过去了,江小姐,你可以原谅他吗?” 看着面前这双清澈但透着天真的眼睛,江荔竟是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我说,他带给我们一家的伤害,不止这些呢?”她敛了敛眸子,又才与他对视。 黎放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的,就是那次在会所,当霍资昭把他交给江荔之后,就以为两人已经冰释前嫌,甚至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在之后江荔在茶馆与警察见面那件事,他也有不解。 江荔没有再与他多说什么,只劝他以后少与霍资昭接触,毕了业好好找份工作,彻底脱离那群人。 “霍先生到底对我有恩,江小姐,我还是要报恩的。” 黎放频频点头,最后还是来了这么一句。 她索性转身就走,开始自嘲。 若不是念在黎放对她有份关心,她倒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气话归气话,她这次,算是看清楚了黎放,本性不坏,但是如果不及时将他从那些人身边拉出来,估计也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对不起,先生,客户的信息我们这边不予透露,希望您能理解。” 栖泽酒店前台,工作人员看着面前的男子,客气地回应他。 而大厅的一个角落,正有人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待那男子离开后,他才走上前来,问起那女工作人员。 “他要找什么人?” 第五十五章 疑团 “秦经理,是12号晚上的客人,江荔。” 秦骁凝神,侧过脸去看那人往大厅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近些天,因为公司那边的通知,江荔没有再去,可她大概能够猜到,这应该是苏怀清的意思。 那天在医院之后,他除了发消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之外,并没有其他联系。 此时,江荔靠在阳台上,五味杂陈,本是晴好的天气,心中却似有乌云笼罩,巨石压着,满世界都是让她窒息的沉闷阴郁的气息,紧紧地裹挟着她。 她上个月种下的白木槿,已经冒了出嫩叶,不过,等花开,最迟也是五月。 江荔看得出神,好半天,才注意到兜里的电话。 “荔子,徐亚楠有联系你吗?” 俞楚音语气有些慌乱,她倒很少见她这样。 “没有啊,徐记者怎么了?” 自上次解决好合同的事情之后,她在公司也就和她打过几次照面,最近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你说她一个公司记者,非得趟这趟浑水,怎么劝都不听。” 江荔听得一头雾水,忙问她具体情况。 “她跟着一媒体记者去城郊厂房去了,说是有内幕,去调查情况,但我刚才给她打电话,已经关机了。” “你说,她俩会不会出啥事啊?” 她眉头紧皱,“什么厂房?你知道地址吗?” 江荔多少是知道的,记者这个身份若是涉及到一些明争暗斗,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确实是存在风险的。 两人没有多聊,索性还是往城郊去,找人要紧。 这件事,江荔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之前合同的事情还多亏了徐记者的帮助。 听俞楚音的语气,这件事恐怕非同小可,去往城郊的路上,她向江荔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家厂房是一家供货公司名下的,占地面积比较大,是二十几年的老厂房,前期生产日用品,近年才转为食品生产,包括一些高端营养品、罐头生产以及酒店菜蔬供应。 从这里出去的商品销往全国各地,知名度不小。 但在最近,徐记者和她朋友顺着一条在社交软件上的动态,找到了关于那工厂负面信息。 不过,那账号主人很快就删除了动态,甚至连账号都已经注销。 “你是说,怀疑他们偷工减料?” 两人已经下车,江荔不免发出疑惑。 俞楚音打探前面的路,这才收回视线来,“不止这些,弄不好,这些人背后,有大人物撑腰。” 简单来说,把成本低廉的原料进行加工,采用一些掩人耳目的方法混进市场,以高昂的价位销售出去,从中获取暴利。 而这一条产业链,需要厂家供货商以及销售平台等多方配合,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很难不怀疑这其中的利益牵扯和势力纠集。 “哎,别冲动,如果她们真的被困在里面,我们这样贸然进去,也没有办法。” 江荔赶紧拉住俞楚音,往另一边隐蔽的地方去。 她注意到厂房大门口停了两辆车,为此,多留意了几眼。 “徐记者朋友的电话呢?还没接?” 俞楚音还是再打了通过去,仍是无人接听。 两人在外面观察片刻,终究还是沉不下气来,趁着那门口保安不注意,从后门直接进去。 这时的江荔显然已经来不及怀疑,这后门进得多少有些容易了。 “这怎么找啊?荔子。” 这建筑面积本就大,十几间大厂房挨个找,的确是够呛。 并且,她们根本不确定,徐亚楠她们两人就是在这里面,万一惊动了这里的负责人,倒是打草惊蛇了。 可是,还没等两人有多余的反应,只感觉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突然冒出来四五个男人,直接把两人控制住。 “干什么?放开我!荔子快跑……”俞楚音还没来得及呼救,已经被贴上事先就准备好的胶带。 她跑出几步远,还是给抓了回来,只看见那为首的男人得逞一笑。 “绑了!麻利点!” 两人几乎是被架着走,很快被带进了一栋陈旧的楼房内。 江荔一路挣扎,视线止不住地在四周打量,直到,看见杂物间地上的两个女人。 “人带来了,两人从后门进来的,应该是一伙的。” 他们把两人同样往地上一推。 江荔这才注意到房间内还有几个人,都是陌生面孔,只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人,戴着黑色口罩,眼睛也被帽檐遮了个彻底。 这样的装扮,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她忍着手腕上的疼痛,抬眸去看,硬是想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既然都来了,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其中一个男人开口,“想找我们赵氏百货的麻烦,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别到时候丢了工作,丢了命,怪我们没有提这个醒。” 这话说完,中间那男人稍稍将帽檐一抬,扫视了地上的四个女人。 “谁是徐亚楠?” 江荔目光一紧,惊恐中带着疑惑。 她推测,这个人应该是刚进来不久,而且跟自曝是赵氏百货的人,算不上一伙的。 随即,来人把她们嘴上的胶带撕开。 徐亚楠似乎整个人都被吓软了,也不敢回应什么,低着头,眼睛小心地往那个人身上看。 “再问一遍,谁是徐亚楠?” 口罩男人又将她们打量了一个来回,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停在了江荔脸上,看了许久。 江荔与他对视后,那人却是抬手,又压低了帽檐。 “怎么?还不快把我们放了,到时候警察来,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俞楚音是个急性子,徐亚楠正要开口,她抢在她之前开口,冲着那些人就开骂。 很显然,那男人已经有了答案。 最后,还是将视线在江荔身上多久徘徊。 “放了吧。” 他旁边的人明显起了疑惑,“您不是说……” “放了。” 他说完,随即就出了杂货库房,其余几人也跟了出去,不久,便听见车辆发动的声音。 “那人是谁?怎么认识你?” 俞楚音赶紧去问,并且找她俩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第五十六章 解雇 江荔在一旁听得清楚,她们俩因为那条社交软件上的帖子,想着来这里一探究竟。 可没想到的是,那群人好像是早有防备,料定她们会来。 “戴口罩那人,好像是最后才进来,他跟这里的负责人说了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只是上下级关系。” 徐亚楠拧眉,表示自己也不认识那个男人。 “我看不简单,把脸遮那么严实,肯定有鬼!”俞楚音没好气,恨道。 经过这次,记者两人也认识到调查这件事的难度和危险性,在江荔的劝说下,她们也稳定下情绪,决定从长计议,不再轻举妄动, 翌日,江荔接到徐记者的电话。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解雇你?” 她下意识想到,昨天在厂房的事情,会不会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徐记者有些气恼,应该是才与人理论了一番,“说我擅离职守,随意离开工作岗位。” 徐亚楠是属于企业记者,不同于她那个媒体记者的朋友,就昨天那件事来说,的确不属于她的本职工作。 但是,这属于缺勤,一般操作是扣工资,哪里有直接就给人开除的道理。 “江荔,我……我不能没有这个工作。” 她犹豫着开口,有些难为情,“你可不可以问一问苏先生,我这事还有转机吗?” 徐亚楠站在人事部门口,一脸焦急又颓丧。 江荔心头微颤,沉默了片刻,还是应下,“好,我去问问。” 她之前帮助过她,这件事自然要尽全力还她这个人情,况且,这其中有很多疑点,她不得不去弄清楚。 电话打给苏怀清,对方温和的声音中夹杂着惊讶,以及难掩的喜悦。 自那天过后,江荔并未主动联系过他,也只是他在对她嘘寒问暖。 “小荔,怎么了?” 苏怀清声线清朗温暖,入耳就是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给她真切的安全感。 好像他一直都在,只要她向他看过去一眼。 江荔突生一种心酸,还是开口,“怀清,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嗯,你说。” 每次都是这样,他回应的语气里,已经是首肯。 “我有个朋友,是外策部的记者徐亚楠,今天突然被解雇了,但是她昨天是有意外情况才离开公司,我看了公司的规章,缺勤一次只用扣除五个工作日的工资……” 她大概说明了情况,至于昨天在厂房的事情,她选择隐瞒。 “好,徐亚楠是吗?我去问一下。” 没过多久,苏怀清回了电话,说是这件事已经牵涉到高层领导,需要去找董事长请示一下。 “他的意思是,开除徐记者是董事长做的决定吗?”江荔不解。 苏怀清显然也无法理解,琢磨着开口,“你这位朋友,可是做了什么影响不好的事情?” 单就缺勤来说,根本不至于被开除,除非,她在人品或者个人声誉上出了问题,公司考虑到负面影响,才会这样做。 “没有啊,她工作认真,人品也没的说……” 江荔说着,不禁一顿,握着手机的手稍稍发颤。 昨天被绑的手腕似乎还隐隐泛疼。 那个遮遮掩掩的陌生男人,会不会和徐亚楠被解雇,有直接联系? 这也可以解释,昨天他非要认出,谁是徐亚楠。 顺着这个思路理下去,她越来越怀疑,苏氏集团和那家赵氏百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她去查苏氏的销售产业,以及合作的企业,根本没有供应与销售的合作关系,因此,她又渐渐打消这个念头。 “你先别急,我再去了解一下情况。” 苏怀清给她吃下定心丸,还说如果确认她朋友没有其他问题,他一定尽力去解决此事。 开除一名小小的公司职员的事,由上层直接决定,在苏氏,也算是少有的。 此时,董事长办公室。 “苏董,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苏鹤坐在办公椅上,拿了专用擦拭布来,细细地擦着眼镜,再举起来迎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了又看。 “怀清是怎么知道,他认识?” “不清楚,但据我所知,徐亚楠应该和江荔有交情。” 这话说完,苏鹤才将视线落在面前的财务总监吴舟身上。 “这么说,是江荔告诉他的?” 吴总监神色微变,点头应,好半天,才开口,“昨天,她也在,但是您放心,我们没有伤到她。” 闻声,苏鹤拿眼镜的手稍稍一顿,他思索片刻,将它戴上。 “她认出你了?” “没有。” 苏鹤收了那擦拭布,将眼镜盒放进抽屉。“算了,那记者先留下,以后多盯着点。” 落地窗外,天清气朗,阵阵春风从江上吹来,吹遍街衢巷陌,吹动阳台上,那株白木槿花苗,几片嫩叶微微拂动。 江荔接完电话,暂时松下一口气。 她往对面淡淡看去一眼,不经意发现对面那栋居民楼楼顶,飞来一只长尾小鸟。 她的视线追随着它,见它又往一旁的香樟树树梢飞去,与另一只鸟站在一起,那树梢的枝丫微微晃动着。 江荔久久不肯移开视线,直到,两只鸟一前一后,往另一个方向飞去,彻底没了影。 她下意识地,又拿起电话,想打给苏怀清。 但是她思绪万千,只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与他联系,不配拥有他给他的一切关怀。 她对不起他。 江荔拿着手机的手不禁发颤,终究没能拨出去,她多想见他一面,哪怕听他说几句话。 突然,一通电话打进来,吓得她心脏猛跳,接听了,却只有恨意。 “喂。” “江小姐,你方便吗?霍先生想见你。”电话里传来秦骁的声音,一贯的客气语调。 “不方便。” 江荔立马应他,心如死灰,同时压抑着胸腔里的怒火。 “我现在过来接您。”他顿了片刻,又才开口,“到您家里接,还是您直接下来?” 她倒忘了,她没有选择。 “我下来。” 渐渐地,她心中的怒火到底是压不住,下楼梯时脚步一下重过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与霍资昭当面对峙,大不了,拼他个你死我活。 第五十七章 让步 夜色渐墨,初春的夜晚尚有寒意,市区繁华,在喧嚷的人潮和街市中,浑然没有郊区这样沉寂幽暗中生出的寒意,寒彻入骨。 “江小姐,您应该找机会和苏先生说清楚,以后不能再来往。” 秦骁坐在副驾驶上,突然开口。 江荔转眸看向他,“什么意思?” 秦骁沉默片刻,“您既然跟了霍先生,就应该知道这一点。” 她被这话激得全身发颤,怒火在她眼里越燃越旺。 车灯照着前面的路,行道树在公路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耳边是车辆行驶带着夜风的呼啸声,一阵又一阵。 一切想要脱口而出的怒骂,终究归于一句,“他到底还想怎样?” “只要按他说的去做,他不会为难您。”他看了江荔一眼,“放过您父亲,恐怕是他最大的让步。” 她作罢。 与他们争论这个孰是孰非的问题,她显得是多么无力,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车子匀速行驶,眼见着就要到霍家别墅。 谁知,秦骁接了一通电话后,神色突变。 紧接着吩咐司机,“调头,去会所。” 见状,江荔眼里的怒气渐渐添了疑惑,稍稍在秦骁脸上打量。 她虽然不知道霍资昭找她来做什么,但就方才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出现了突发状况。 夜色已深,月光照进明净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窗外的树枝随着夜风,摇摆不定。 唯有窗前那道挺直的背影,纹丝不动。 好半天,听见脚步声传进来时,才淡淡转过身,将面前的人打量片刻。 “还以为,你不会玩跟踪这一套。” 来人神色严肃,一双本是清澈的眼眸,涌出怒意,连眼尾皮肉都隐隐发颤。 “是你让我知道,做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霍资昭收回目光,垂眸淡笑,“我做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眸光一转,又看向他,“江荔亲口告诉你的?” “栖泽酒店,是你的吧?那天晚上,你用什么名义骗她过去的!” 苏怀清想不通,江荔明知道霍资昭对她别有所图,为什么还要只身赴险。 他双眼微眯,“你还知道什么?” 苏怀清怒气更盛,“不敢承认?” 霍资昭墨眼幽深,发出摄人的冷意,“没什么不敢承认。” 下一秒,苏怀清几步上前,抡拳打在他左脸上。 霍资昭受力,身体往右一偏。 “霍先生!” 随即,身后两人立马上前,将苏怀清控制住,一左一右制住他的手臂,往地板上摁。 “霍资昭!江荔不喜欢你!他永远不会看上你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你根本配不上她!” 苏怀清几近失控,恨不得直接扑过去,再打上几拳都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笑。 “喜欢?我不需要这个。” “江荔喜欢你,可是,”他走近,沉声开口,“你却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苏怀清怒吼一声,不停挣扎,清眸直直地逼视他。 “混蛋!” 霍资昭不理会他,抬手示意那两人,将人松开。 “走吧,苏先生,不留你了。” “不许再伤害她!霍资昭,否则,我会让你身败名裂!”苏怀清的话掷地有声,温和的眼眸中迸发出一股无所畏惧的力量。 “你不会。”他扬唇淡笑,“苏怀清,你比我想象中,更在意那个女人,你会因为维护她,选择息事宁人。” 霍资昭所言非虚,从他在病房外无意听到母女两人的对话开始,苏怀清完全有机会曝光这件事,并且借着霍资昭追求江荔的舆论基础,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或者直接报警处理。 就算霍资昭公众形象再好,也多少会因此受到舆论的负面攻击。 苏怀清心思细腻,在意江荔比自己更多,他甚至都没有直接问她,因为江荔对他有所隐瞒,他愿意无条件地配合她。 偌大的客厅内,矮几上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亮,霍资昭看着那道往门口出去的背影,墨眼眸色幽深,直往下沉,发出冷冽的狠厉,以及他不自知的,一丝无措。 “她人呢?” 会所包间门口,秦骁将视线收回来,脸色沉着。 雷哥慌得不行,忙着解释,“骁哥,您说这江小姐刚才还在这儿,我们就一局牌的功夫,转眼就不见了。” “可有什么人来过?” “没啊,就黎放那小子……”雷哥似是想起什么,往里寻视片刻,“坏了!他也不见了。” 秦骁给江荔打了几通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她手机在这儿,骁哥。”里面的人听见铃声,赶紧拿了出来,递向秦骁。 还未接手,几人就见迎面而来的霍资昭,他的目光正好落在这仍亮着屏的手机上。 那人神色慌张,雷哥朝他使眼色,便赶紧将手机送到霍资昭面前。 “怎么回事?” 他看着屏幕上四通未接来电显示,墨眼微转,看向秦骁。 “江小姐不见了,手机没带在身上。” 送手机出来的那男人赶紧补上一句,“黎放也没在,电话打不通。” 雷哥下意识心虚,不敢看人,嘴上忙说:“咱哥几个去找找,一定给您找回来!” 秦骁看了他一眼,用眼神怼了回去,转而看向霍资昭。 “您放心,两人没有出会所,我马上去调监控。” 霍资昭气息一沉,应了他。 同一层楼的露天阳台上,夜风吹拂,颇有几分凉意。 “黎放!我那天和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江荔前脚刚走,她就发现他跟了上来,她本是想去找白奕,探探这里的情况,却不想,黎放紧追不舍。 “你不知道,这里什么人都有,很不安全,姐,我这是在为你考虑。” “你还是多为你自己考虑吧,整天跟他们那群人混在一起,到时候毕不了业,谁都帮不了你。” 她本是想好好数落他一番,可是话到嘴边,怎么听,都像是在关心他。 黎放穿了件卫衣,衬得他更像是个邻家大男孩,只是他脖子上戴的链条样式的项链,多了几分痞气。 第五十八章 离开他 闻声,黎放凝眸,看在她脸上的眼神微微起了变化,突然,却是扬唇笑,露出两颗虎牙,嘴角微颤。 “您这是……在担心我吗?” 从小到大,这样的话,他从未听过。 自那次在巷口,他僵硬且意外地被动接受是她亲戚的这个身份。 在之后,好像只有江荔把他当成是学生,每次见面,即便她满眼都是对他的愤怒,也会转身离开的时候,叮嘱他回学校上课。 就算是一路资助他上学的霍先生,也从未跟他提过这些。 夜风微凉,抚在她面颊,见黎放这模样,眸色微顿。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回学校去吧,别来这里。”她索性转身,就要离开露台。 谁知,黎放立马跟在她身后。 “黎放!能不能别跟着我!” “我们得赶快回去,待会儿雷哥该发现了。”他神色急切,赶紧拉住江荔。 话音未落,在露台往里的一个转角,已经有人落脚站定。 “霍……” 男人抬手,止住了后面的人脱口而出的话,双眼微眯,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江荔挣开他,不过见他担忧又自责的神色,她又于心不忍。 “黎放,以后别来这里了,好吗?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大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必要在这里自毁前途。” 方才在包间,黎放和雷哥一群人打牌,她看着他在那些人面前卑躬屈膝又熟练自如的模样,差点忘了他还是个在校大学生。 差点忘了他来到这里,是因为对霍资昭的崇敬和感谢,他把他视为再生父母。 何其荒谬。 “江小姐,您……您别这样说,能在霍先生身边做事,已经是我的荣幸……” 不知怎的,黎放立马垂眸,眼睫一个劲儿颤。 这话让她气恼,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只想骂醒他。 “黎放,你年龄还小,不能因为所谓的报恩,就甘心被他们拉下水,这条路走下去你是不会……” 说到这里,她秀眉一皱,眼见着黎放颤巍巍的模样,视线放远,又渐渐收近。 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反应,随即,只感觉后颈被人猛地一握,身体重心瞬间往后仰。 “不会什么?说给我听听。” 霍资昭沉声开口,逼视着她,一双墨眼发出冷意。 江荔的眼里立马涌出怒意,下意识去掰他的手,艰难地开口,“放开!给我放开!” 他手上的力更是收紧,“江荔,就几天不见,手伸到我的人身上了,以后有什么话,不如直接找我说。” 黎放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小心地落在江荔的脸上,双唇紧咬,左脚不自觉往前迈出一小步。 “霍……霍先生,她没说什么,您别怪她。” 这话一出,几人的目光直接往黎放看去。 片刻后,霍资昭却是将手一松,把她推向秦骁。 “带走。” 光线暗淡的包间,充斥着压抑与绝望。 霍资昭坐在沙发上,取了两个酒杯,慢条斯理地倒酒。 江荔站在进门几步远的一处,牙关紧咬,牙齿不停微颤,她眼里直发恨,只觉得呼吸变得急促,又觉得提不起气来。 “刚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话,可以继续。” 他放下酒瓶,碰在茶几上响起利落清脆的一声。 江荔往里看,黎放正局促地坐在侧方的独座沙发上,再往里,是三四个高大粗壮的男人,神色严肃,气势逼人。 “霍先……” 他将手一抬,黎放立马收了话。 “江荔,你来说。” 她好半天,才沉下气来,眼里的恨意愈燃愈烈,“我无话可说。” 霍资昭端起酒杯,长指白皙骨节分明,他垂眸看着那液体表层的泡沫,一点点消失,融在液体中。 “我听不清。”他眼帘微抬,看了她一眼,又收了回来,“那天晚上,你声音可不小。” 瞬息间,空气凝滞。 江荔浑身一震,眼里的恨意彻底全数涌出。 “拦住她。” 秦骁发话,两个男人立马上前,将她制住。 “人渣!放开我!滚开!” 江荔被强硬地往地上摁,虽然知道是徒劳,还是一个劲儿发狠似地挣扎。 黎放在一旁,早已是手足无措,焦急又无可奈何。 “放开。” 霍资昭放下酒杯,沉声开口。 那两人面面相觑,以为是听错了,忙去看秦骁,得到确证后,才松了手。 江荔正是气极,挣脱了束缚立马冲过去,准备扬手给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她从未有过这样一面,冲动且无畏,理智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几乎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她现在只想泄愤,哪怕和霍资昭同归于尽。 谁知,她扬手打过去,就要打到他脸上,霍资昭一把抓住她右手手腕,随即,她另一只手刚伸出去,就又被他控制住。 男人反手一施力,将她双手交叉握在一起,同时从后揽住她的腰,往怀里收。 “就这点力气,我又高估你了。” 他靠得极近,说话的气息似是紧贴她后颈,她气恼得几近发狂。 “别碰我!滚开!” “放手!你放开!” 她现在坐在他膝上,背抵着他的胸膛,可怕的触感让她愤怒也让她慌乱。 其余几人下意识垂着头,根本不敢看过来,黎放也垂下眼帘,一个劲儿发抖。 霍资昭墨眼微转,抬手捏住她下巴,逼着她对视。 “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倒跟你那所谓的男朋友,一个样。” 他说完,手一松,揽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把她往左侧放。 “他怎么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荔顾不得腰上的力,立马逼问他。 霍资昭端起酒杯,递过来,“喝点?” 她紧盯着他的眼睛,被迫接过手来。 “有些话不用我说,你该知道和他做个了结。” 江荔如雷轰顶,心脏似被猛地一扎,“凭什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会娶你?”霍资昭松开手,倾身去拿酒瓶,又倒了半杯。 “苏鹤早就对你起了疑心,那天的监听器,你以为是谁的安排。” 江荔尚存的理智告诉她,为了得到苏氏的东西,霍资昭之前花那么多心思成全她和苏怀清,他便不会轻易让她退出。 可是一切的指向都告诉她,霍资昭竟是要割裂两人的关系,甚至一切联系。 第五十九章 绝望 “不,不可能。”她眉心紧皱,充满怒意的双眼染上决绝。 “我不会离开苏氏。” 她双手紧握着那半杯酒,指腹被挤压得发白,稍稍发颤。 霍资昭把酒送到唇边,咽下一口。 好半天,才见他放下酒杯,伸手过来。 江荔下意识后缩,却是见他拿过她的酒杯,慢慢往她唇边送。 “你是离不开苏怀清,对吗?” 她欲挣扎,下一秒,下巴被制住,任霍资昭将酒往她嘴里灌。 红色的液体顺着她下巴流向脖颈,流进她衣服里面去,她被浸得一颤,使出浑身的劲儿去推他。 “对啊!我是离不开他!” 话音还未落定,她后颈就被握住,披散的头发被扯得生疼,她吃痛往后仰去。 “霍先生!” 黎放终是忍不住,放在膝上的手终是收紧,站起了身来。 “刚才的事是我不好,您别怪她。” 他从进来开始,一直在自责,特别是见江荔受到这样的对待,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不料,霍资昭并没有任何回应,只见身后的几个人直接过来,把黎放拖过去,砸在了地板上,随即传来杂乱的拳打脚踢的声音。 “黎放!别……别打了!” 江荔努力抬起头看过去,可后颈被牢牢地握住,她一阵嘶吼,拼命挣扎,然而却只感受到他加重的力度。 “往死里打。” 这股力仿佛从后颈蔓延至全身,集中在心脏,只感觉揪心地疼。 江荔几乎失去理智,慌乱间去扯霍资昭的衣服,“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求求你!” 他收力,稍稍凑近她,“他三番五次犯错,不给点惩罚恐怕不行,你说是吧?姐。” 江荔浑身一怔,僵在他怀里。 不过片刻,她迎上他的墨眼,语气急切且带着哽咽,“别,别打了!霍资昭,求求你!” 黎放体格瘦弱,照这样打下去,保不齐真会出人命。 她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她似乎早已把黎放当成亲人,见他受害,心里有千般不忍。 “住手。” 霍资昭目光从她脸上收回,侧过脸去。 “黎放!黎放!你怎么样了?”她挣脱,跑过去,正想扶他起来。 他脸上已有淤青,嘴角渗出血迹。 “别过来!不要管我……” 他虚弱地抬起头,又收回了视线。 黎放心里清楚,他本可以避免走到这一步,雷哥警告过他,与江荔保持距离,可是他办不到。 江荔待他真诚,在她身上,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来自亲情般的关爱。 可是今天的事让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对江荔也是一种伤害。 当然,他也从未想过,霍先生真会对他动手。 他也没有料到,江荔的处境竟是这样艰难。 “过来,继续喝。” 一道男声传来,语调低沉。 她抬眸看去,霍资昭正倾身倒酒,墨眼垂下,在暗调的灯光下,眼睫投下淡淡的黑影。 她方才被灌了酒,喉咙还涩得难受。 她坐到那独座沙发上,溢出恨意的目光寸寸落到他脸上去。 “他还只是个学生。” 霍资昭一言不发,只将酒推到她面前,长指一收。 “改掉你这个毛病,我还会放他一马。”他淡笑,带着嘲弄,“真不知道苏怀清看上你什么。” 从曲韵到白奕,再到黎放,他在这个女人身上,见识了她到底有多么优柔寡断,然而,这正是在他从小到大以来,最应该避讳的东西。 霍岩落网后,他经历了母亲离世,之后凭着一己之力从残余势力中逃脱,从九岁开始,他就经历了家破人亡,深知人心凉薄。 “苏氏那边,明天去办离职。” 霍资昭收回视线,墨眼微沉。 “凭什么。”她心一横,直接逼视过去。 这样如地狱般的日子,她受够了,霍资昭从她那里夺走了一切,现如今,对于苏怀清,她拼了命也想挽回。 他是江荔唯一的温暖,她无法接受与苏怀清形同陌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她就真的坠入了地狱,暗无天日般。 霍资昭将手中的酒杯一放,指腹捻着沾上的一点酒液,“你爱上他了?” 江荔眼眸微顿,心中不免一紧。 “说话。” “是,我爱他。” 她一字一顿,声音有些嘶哑,但气息十足。 “很可惜,我并不会成人之美。” 霍资昭倾身过来,长指已经伸过来,捏住江荔的下巴,猛地施力。 “你应该庆幸我留你一命,江荔,做人要懂得知足。” 她被霍资昭的目光慑得全身发颤,但牙关更是紧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许是这真切的疼痛感传来,她渐渐恢复了理智。 这样僵持下去,对她没有好处。 “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他稍稍收力,顺着女人的下巴,抚到后颈,“做我的人。” 闻声,江荔打了一个寒噤,眼底更是浮出恨意来。 她宁愿那天在烂尾楼,被他们一把推下去。 “我现在不能离开,苏氏有新情况。”江荔忍气吞声,镇定地与他周旋。 上次那徐记者的事情,的确蹊跷,她虽然不确信是否与郊区厂房有关,但是,现在只能用这个,来与霍资昭博弈一局。 他看向江荔,倒像是听了个笑话,垂下眼帘淡笑。 “无计可施了?” “你不是一直都维护苏怀清?与他对着干,你以为我会相信?” 她警惕地看向他,眸子里的恐惧还是被恨意取代。 走到这一步,她的确无计可施,当霍资昭制住她的后颈,将无耻的话说得堂而皇之的时候,肉体上的疼痛渐渐消磨了她的理智,只想抓住一切可以挣脱他的哪怕一根救命稻草。 “况且,苏氏已经对你起疑,我可不想引火烧身。” 江荔眼神本是空洞,不过转念,她长睫慢慢上抬,清眸微转。 她突然想到,白奕之前同她说的那些。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再与他搏一把。 “不,你根本不在意苏氏如何,霍资昭,你这样做,是不是就承认了非我不可?”她一笑,唇角微颤,“难道,你喜欢上我了?” 按照白奕的说法,霍资昭对待感情自持且克制,抓住这一点,才有可能刺激他。 第六十章 温暖 昏暗的房间内,紧张的气息交织。 在压抑中,江荔死死地盯着他,尽管眼眸已经瞪得发紧发疼。 直到,霍资昭伸手过来,抚上她面色发白的脸颊。 她看进他幽眸中去,看到一股渐起的怒意。 “他非你不可,我霍资昭不是。”他力道收紧,更是逼近,“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笔血债,我留你一命,已经是最大的宽容。江荔,你跟我谈喜欢两个字,是哪里来的勇气?” 江荔两颊疼得厉害,却仍是紧咬牙关,想要说话,却被他大掌制着,无法开口。 索性,他猛地将手一松,眼见着江荔被砸在沙发后背,披散的头发一下子往前散开,遮住了整张脸,在本就昏暗的灯光下,只隐隐看见,她那小巧且发红的鼻尖。 “秦骁。”他取了纸巾,在手上擦拭,语气里怒意未消,“既然江小姐愿意继续为盛羽做事,那就尊重她的意思,送客。” 江荔被送出来,仍像是提着一口气,内心矛盾急剧碰撞,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两条路,都是通向地狱,可她选择了一路上至少有光的那条,她理智地认为,只要还待在苏怀清身边,一切都还有转机,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没有考虑到苏怀清的安危。 当初,她顾及身世背景悬殊,将苏怀清拒之门外,殊不知那理智下产生的决定,在感性的真情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夜已深,凉风从后背吹来,脊背发凉,全身都跟着战栗。 无数次的晚归,让江荔从家里搬出来的决心更是坚定。 俞楚音人脉广,刚听她开口,就立马给她联系。 很凑巧的是,俞楚音同楼便有租户招租,两人一起去看了房子,都比较满意,装修陈设清雅别致,并且,价格也适中。 这段时间,江荔攒了些钱,除去应该还给苏怀清垫付的一部分医药费,她还够支付三四个月的租金。 “你那边都还好吧?小荔,照我说还是回家住,一个人到底还是不方便。” 母亲时不时打来电话过问。 江荔刚从楼下超市出来,手上沉得厉害,她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接听。 “您不用担心,我这里都好,主要是离上班的地方近,再说,还有楚音在,都有照应。” 从小到大,他们家境虽不富裕,但父母两人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格外呵护,不曾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不过简单几句,徐佳芝便犹犹豫豫地提起苏怀清。 “你跟小苏,是彻底断了吗?你想清楚了?” 经过那件事,她知道女儿受了很大的打击,所以对苏怀清也是采取回避的态度,女儿的顾虑,她心里明白。 江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妈,您别问了,我知道怎么处理。” 母亲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提到,那件事。 “小苏真心待你,如果你想和他继续走下去,不要对他隐瞒,他会理解你。”徐佳芝说着,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发怒,“要不是担心你爸,我捅破天也要找那混蛋算账!” 医生嘱咐,父亲现在最需要静养,切忌动怒。这件事要是让他知晓,简直跟要他的命,没有什么两样。 “妈,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她看着街头来往的人群,只幽幽叹息。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又才开口,“小苏找过我,现在应该快过来了,你还是跟他好好聊聊。” 这话入耳,激得她全身一颤,“您,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该怎么面对苏怀清。 挂断电话,江荔下意识在四周看,路边并没有停靠的车辆,索性加快步子,进了小区大门。 手上的东西太重,临门口,她吃力地去包里掏钥匙。 一只手到底是有些不方便,她低头看了眼地面,犹豫了片刻,才准备松手放下。 谁知,东西还未着地,手上的力却是一松。 有一只手托着这沉甸甸的购物袋,彻底接了过去。 江荔顺着这双熟悉的手往上看,入目便是一副熟悉又温和的面庞,苏怀清眉目清朗,就这样看着她。 这眼神,好像已经注视了许久,待她的目光落入他眼中时,眼里的柔情晕开,在她脸上盘旋。 “怀……怀清,你怎么来了?” 她眼帘微抬,尽力掩饰或许存在的距离感。 苏怀清视线下移,看见她捏在手里的钥匙,不禁一笑。 江荔错开视线,索性去开门。 “给我吧。”进去后,她伸手去接苏怀清手中的东西。 左手指节发红,有明显的勒痕。 因为刚搬进来,有些生活用品需要置办,以及厨房用具和各种菜蔬,这一袋,着实很沉。 苏怀清并未说什么,换好鞋直接进去,倒像是很熟悉似的,直接进了厨房,将冷冻食品一一放到冰箱里去。 江荔看着他,心里涌出疑惑之后,便敛下眸子,沉下一口气。 “这都是你安排的?” 她早该知道,如果不是苏怀清暗中帮助,怎么会这么顺利。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的负担和愧疚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关上冰箱门,转身走到厨房台面,整理剩余的东西,“安排什么?” 苏怀清低头,也不看她。 “怀清,你瞒不过我。”她上前,拿出醋和食盐,往台面上放。 塑料购物袋窸窸窣窣响着,兀地,声音却是戛然而止,苏怀清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腕。 “不要有负担,我是你男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声音温和,“小荔,我相信,你对我有感情,只是因为你顾虑太多,使得我们之间产生距离感,但是你要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需要考虑这些。” “不论我们之间遭遇了什么,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块儿,就足够了。” 江荔听他说着,眼帘早已敛下,不敢与他对视,但听他最后这句,她突然抬眸,将他一望。 “遭遇了什么?”她心一紧,立马改口,“你怎么了?” 那件事,苏怀清不可能知道,江荔坚定了这个想法。 第六十一章 探病 江荔反握住他的手,就这样看着他。 目光楚楚,带着从未有过的关切,当然,她眼底掠过的不安,也被苏怀清轻易捕捉。 “我没事,放心。”他眉眼微动,温声应她。 尽管他再恨,在江荔的刻意隐瞒面前,他还是瞬间心软,毫无疑问地选择配合。 江荔消了疑虑,暂时松了一口气,但眼里仍是顾虑重重,不敢与他对视。 收拾妥当,江荔倒了杯水,递给他。 两人在客厅坐了许久。 “小荔,我有件事,想问你。” 他放下玻璃水杯,眼帘微抬,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她点头,迎上苏怀清的目光。 “徐记者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眼眸微转,说下去,“我想,我们应该查清楚,公司无缘无故地要解雇她,恐怕是另有隐情。” 这件事,江荔心里早有猜测,但始终没有定论。 “你问过伯父了?他怎么说的?” 苏怀清思索片刻,却是摇头,“他倒没说什么。” 话毕,他双眉微拧,神色中带着疑惑,“我爸从不让我过问公司的事,从他那里,根本问不出什么。” 他有意调查这件事,但根本是毫无头绪,因为徐记者的事情关涉到江荔,如果不查清楚,就怕会对她不利。 一旁的江荔若有所思,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说起那天在城郊厂房的事情。 “那个戴口罩的人,我怀疑跟苏氏有关,他一直想确认徐记者的身份……” 江荔抿了抿唇,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没受伤吧?”说话间,苏怀清关切的目光已经看过来,打断她的话。 江荔扯出笑来,宽慰他急切的眼神。 “我没事。”她语气里多了丝疑惑,“他好像认识我,如果他是公司的人,一切就说得通。” “当然,我只是猜测。” 苏怀清似乎还未从急切中回过神来,听她这样说,这才回神细思。 “他多高,可有什么特征?” 她回想片刻,“挺高的,一八五左右,体型中等,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荔也留意过公司的人,因为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找起来难上加难。 她再看过去,就见苏怀清凝神沉思,似乎已经有了头绪。 “小荔,这件事不要冒险,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你。”他伸出手来,与她紧握,语气实在温和。 当然,他清澈的眼眸之下,藏着隐忧和果决。 对于公司的事,他虽没有接触,但自从江荔就职之后,他多有关注,对父亲苏鹤的处事方法,已经产生怀疑。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说严重了,就是非法盈利。如果那人真是苏氏的职工,他应该让苏鹤知晓,弄清楚事件来龙去脉,尽量避免此事对公司的不利影响。 江荔点头应他,随后微微倾身,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屏,她这才看清,已经快九点。 她正在诧异之中,不料,腹中却响起一道绵长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显得格外突兀。 “你还没有吃晚饭?” 尴尬间,她慢慢抬起眼帘,看向那道炽热而带着关切的目光。 “没……” 她刚开口,就见苏怀清抬手去挽衣袖,露出一截精瘦白皙的手腕。 “不好意思,小荔,是我没有考虑到。”他已经站起身,弯腰问她,“想吃什么?” 他靠得极近,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淡香,江荔脸颊一红,下意识垂眸。 “我自己去……” 江荔还未起身,就被他轻摁回去,“很快就好,你先坐一会儿。” 再抬眸,就见他走向厨房的清瘦背影。 这里虽然陌生,但是有苏怀清的存在,让她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温暖,一种安稳。 客厅窗外,一望便看见对面满楼灯火,在静谧漆黑的夜晚中,家庭是最温暖惬意的港湾。 她多么希望,一切都归于平静,有一盏光属于自己,属于她和苏怀清。 同一片夜空之下,市人民医院也是灯火通明。 “人怎么样了?” 住院部静谧的廊道,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随着电梯叮咚一声开门响,脚步声便随之而来。 雷哥跟在后面,赶紧说明情况,“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霍先生,没想到您还亲自过来。” 前天晚上,他被吓得不轻,以为那小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把主治医生请过来。”霍资昭微微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吩咐道。 病房是单人的,中等偏上规格。 黎放正平躺在床上,挂着输液瓶,见人进来,有些措手不及。 他先是一怔,瑟缩着坐起来,目光从霍资昭身上到秦骁,再放远,看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黎放,怎么不说话?”后一步进来的秦骁见他这副模样,开口问。 他神色慌乱,眼珠左右转动,看向霍资昭,倒还是怯怯地应了声,“霍先生,您怎么来了?” 霍资昭已经走到床边,抬手将木椅往病床挪近一步,淡淡坐下。 男人双眼微陷,下眼睑有不算明显的黑色阴影,抬眸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疲惫。 他目光从输液瓶上收回来,沉声开口,“学校那边先不去,安心养病。” 黎放疑惑着开口,“可是我……” 病房门从外推开,他视线放远,便看见雷哥领了他的主治医生进来。 “照做,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霍资昭抬手去理输液管。 “这位病人,根据你现在的情况,暂时还不能出院,我们建议,再调养半个月。” 医生姓陈,一进来,便这样嘱咐黎放。 他只木楞地点了点头,谨慎地看向霍资昭。 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况且在这之前,陈医生说他并无大碍,过两天便可以出院,可怎么霍资昭一来,就变了说辞。 “可是学校那边……” 雷哥见势立马打断,“你小子怎么不听劝?让你住半个月就住!别磨磨唧唧的。” 黎放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何况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整个人好像都蔫了下去。 以前,他看向霍资昭的眼神除了畏惧,还有敬重,如今,他微颤的眼睫在宣告,只剩下畏惧。 第六十二章 放手 主治医生交待完毕之后,让护士进来换了输液瓶,随即就出了病房。 黎放看着紧闭上的房门,还是将有些胆怯的目光投向病床边的男人。 “霍先生,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他似是噎住,冒险开口,“但是,我还想继续上学,我需要这个文凭。” 黎放学的是信息技术,从大二开始就参加学校的校企合作项目,与本地知名公司签了合约,如果拿不到毕业证,之前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霍资昭拧眉,看了他一眼,少有的宽慰语气,“你放心,不会有影响。” 他还是将输液的那只手往被子里缩,“那您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能去学校。” 就在被送来医院的晚上,导员已经联系上他,让他放心养伤,学校批假。 当时还处于受伤后的状态,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想来,的确有疑团。 “黎放,不该问的别问,霍先生自然不会害你。”雷哥小心地看了看霍资昭的脸色,赶紧接话,止住这个话题。 他虽然也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但是他从来都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以从脸色判断什么事该问,什么事只能含糊着做。 这话一出,黎放虽是打消了问到底的念头,但是又勾起了前天晚上痛苦的回忆。 他完全没有料到,霍先生一直没有放下仇恨,甚至对江荔做出了那样的事。 黎放目光呆滞,就这样坐在病床上,房内空调发出微鸣,当他回过神来时,就见霍资昭站起身来,拖动木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好好养伤。” 秦骁嘱咐了一句,跟上霍资昭。 两人一前一后,往病房门口去。 “霍先生,您真的喜欢江荔吗?”从背后传来这么一声,空气兀地凝滞。 霍资昭刚伸手触到房门门把,生生顿住,片刻后,才收回手。 雷哥吓得够呛,愣在原地挪不动步子,只顾去看门口的人。 这话问出口,他不敢接话。 黎放额头冒汗,有些后悔开这个口,可是他跟控制不住似的。 “你喜欢?”霍资昭仍没有转过身来,只幽幽开口。 “我向您说句实话,我是喜欢她。”他语气坚定,“但是,不是那种喜欢,我从小没有父母,不知道和亲人相处是什么滋味,但是和江小姐,我觉得有种莫名的……” “你小子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雷哥满脸胀红,恨不得指着黎放的鼻子骂。 “说下去。”霍资昭微侧过身,只将病床上的人一望。 黎放稍稍一怔,眼底浮起诧异,片刻后,才开口,“我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让我觉得很放松,我觉得,她是个好人。” “你的言外之意是说,我霍资昭,就是坏人?” 他终是转过身来,与他对视,墨眼深沉,但脸上却是不见怒意。 “我没有这个意思,您资助我上学,给福利院捐楼,做的都是大善事,您不是坏人。”黎放带着恐惧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诚。 “在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绝对的善恶好坏,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黎放随即就接话,“可是江荔不坏,您心胸宽广,不能只活在过去,对那件事一直揪着不放,这样对您自己也不好。” 如果排除他喜欢江荔,霍先生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报复她,报复江彬。 “希望您能够忘记仇恨,放过她吧,如果您是因为喜欢她,也希望您放过她,她有爱的人,有自己想过的生活,她和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黎放的话像是开了闸,一句接一句,更是一句比一句大胆,吓得旁边两人直往他脸上看。 “说够了吗?”霍资昭声音低沉,已经起了怒意。 空气凝滞许久,又才听他开口,“我不可能放过她。” 他抬手握住冰冷的门把,往下一压,开了门。 “一个世界的人才会相遇,既然,她落到我手里,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话毕,霍资昭终是抬步离开,秦骁差点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了黎放一眼,才快步跟上。 就算是秦骁,也不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夜色如墨,车辆驶出街区,往城郊去。 四月的夜晚有凉风袭来,车窗外灌进来的风呼呼直吹。 “昭哥,小心着凉。”秦骁把着方向盘,看了眼车内后视镜。 霍资昭双眼紧闭,任窗外的风打在脸上,闻声,他眉心一皱,好半天,才拨动按钮,车窗缓缓升起。 “她到底有什么本事,我的人也袒护她。” 秦骁不禁淡笑,“毕竟还是个学生,思想单纯。” 当初霍资昭将他安排在江荔身边的用意,他再清楚不过。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黎放当成自己人在用。 “还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虽然没什么参考价值。”他垂眸,看着左手上的手表,微微转动。 他回想起黎放那个真诚的表情,以及那句“我从小没有父母”,陷入沉思。 八岁那年,父亲入狱,母亲病重而逝。霍资昭在面对这样大的灾难之下,还要躲避来自霍岩仇敌的报复。 他的童年就像一条暗无天日的潮湿巷道,现在即便是走到了头,看到了光亮,也仿佛活在那片阴影之下,笼罩在他头顶。 “都过去了,是该早点放下,依我看,江彬已经吃到了苦头,就算了吧。” 秦骁说这话时,底气弱了些,语气中带着试探。 “我没想过要他的命,也不会再去打扰。” 他干脆道:“那江荔呢?” 当初找上江荔,为的是报复江彬,如今决定放下,理应是干净利落。 霍资昭做事,向来都是这样。 沉默片刻,才听见后座的男人幽幽开口,“江荔是我的人,她会永远在我身边。” “可是……” “江彬是江彬,她是她。” 秦骁立马解释,“昭哥,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江荔对你完全就是敌对态度,如果把她放在身边,恐怕对我们不利。” 为情所困是十分糟糕,情感这种东西有时候会让人失了理智,他清楚,自从江荔的出现,昭哥渐渐变得不像自己。 第六十三章 洪定忠 从情绪失控,用烟头烫伤白奕的手,再到烂尾楼那次,因为不舍而留下了她,再到现在的选择她的坚定。 秦骁跟他一路走过来,看得比他清楚,也更理智。 “江荔背后,还有苏怀清,苏氏集团,你想清楚了?” 霍资昭凝神,转眸间,竟是一笑,“你怕了?” 相比之下,苏氏集团的根基到底是稳固一些,几十年积淀下来,比作为刚上市不久的盛羽集团,更有竞争力。 “即便和我猜想的一样,苏鹤有自己的势力,我也从不会怕,就算没有江荔,我们两家一样水火不容。” 秦骁却是接话,“那也不是,苏鹤似乎有向盛羽示好的态度,考虑到综合效益,合作的趋向对我们更有利,也更稳妥。” 霍资昭拧眉,“不用再说了。” “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一路走到现在,他隐忍且自持,处事果决狠厉,哪里会为区区一个江荔,失了分寸。 秦骁似有犹豫,还是没有再开口。 他知道他,既然是决定下来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他在犹豫间已经暗自决定,尚且走一步看一步,到了必要的时候,他必须出马,防止真走到那不可收拾的地步。 “洪定忠那边,暂时没有动静,学校那边也处理好了,不会走漏风声。”秦骁转而开口,说起黎放的事。 霍资昭凝神细思,片刻后,才开口,“不要让黎放知道。” 洪定忠是当年霍岩的死敌,黎放的父亲黎钦连作为霍岩的手下,打入了洪定忠内部,做了十几年卧底,后因为要保霍岩,身份暴露,被洪定忠的人追杀,至今下落不明。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却突然兴师动众地查到黔州,要找到黎钦连的儿子黎放,这里面,恐怕是有什么隐情。 “还有,黎放的身份,也不要透露,包括他。”霍资昭说完,又是陷入沉思。 若不是洪定忠有所动作,他还不知道黎放的身份,就像那个消失十几年的黎钦连,随着霍岩的入狱,一切都被压在这看似波平浪静的水面之下。 “放心,我会办好。” 秦骁早已派人打探清楚,并且做好了防备。 当然,洪定忠已经不足为惧,自从霍岩落网,本市加强了对黑恶势力的打压,他被迫逃到邻市隐姓埋名,领着一群信得过的小喽啰开了几家汽修店,做起小本买卖,至于以前那些见不得的光的事,之后也没有少干。 明月高悬,夜风清爽而带着月光泄进来的清冷凉意。 江荔蹲坐在茶几前,将刚做完的策划案发给李经理,合上了电脑。 受了股凉风,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加上长时间的工作,早已是饥肠辘辘。 从家里搬出来后,她总有这样的习惯,等一切都忙完了才考虑吃什么,可是她双手撑在沙发边缘,慢慢坐上去,脑海中只出现了苏怀清的身影。 她想见他,又害怕见到他。 那天晚上,她本想留苏怀清住下来,可是始终没开得了口。 “让苏怀清陪你啊,一个人在家多不安全,人家三天两头的过来,不是为了让你把他往外赶的。” 俞楚音工作应酬忙,又不放心江荔,每次打电话都免不了劝她几句。 江荔听了,却不以为然,“他也不会留下来,而且,他不是那种人。” 对方气笑了,恨铁不成钢,“大姐,你这是谈的哪门子恋爱?裹脚女人说的就是你吧,又没让你跟他发生什么,作为男朋友留下来照顾照顾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说到这里,江荔的心像是被猛地一揪,半晌不动,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俞楚音转念一想,立马质疑,“不对,就算发生什么,也没什么的,我都帮你看好了,苏怀清这人不错,入股不亏,哈哈。” 她说着,还打趣起来,电话里的笑声倒没有让江荔有半分笑意,她垂下眼帘,左手指腹在沙发上紧压,身上也抖得厉害。 “怎么了,不至于这么害羞吧,都是成年人了,该来的总会来。”俞楚音赶紧劝她,知道她内心敏感,有些保守,决定好好开导她。 俞楚音滔滔不绝,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告诉她,江荔索性打断,但有些吞吞吐吐。 “那个,我想问一下……如果对方不是……会不会知道?” 这话问得俞楚音一愣,下意识发问:“怎么,难道苏怀清还有别的女……” “没有,我就是问问,好奇。”她赶紧应。 “行啊,难得你这么好学。”俞楚音松了一口气,兴奋地开讲。 “其实这样说也不绝对,看个人吧,情况不同。”她最后解释一句。 在这过程中,江荔目光呆滞,冒着惊惶的神色,那晚的记忆席卷而来,压着她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晚电闪雷鸣,在震天响的雷声中,她扯着嗓子呼救,却只看见霍资昭黑洞洞的眼睛,幽深的目光紧紧地裹挟她,烙在她脸上、身上,甚至最后的防线,最后的尊严。 疼痛感从周身袭来,如果可以,她想一死了之。 俞楚音意识到对面的沉默,于是还一本正经地安慰她,“你放心,苏怀清一看就很温柔。” “你这样说我生气了。” 江荔沉下一口气,埋怨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她又补上一句,“不过我说的可是大实话,相信我。” 凭俞楚音多年来的阅人经验,这一点,她还是十分肯定的。 刚挂断电话,门铃却响了。 江荔下意识探身看了一眼,才慢慢走近,打开了猫眼。 下一秒,她脸颊刷地一下就红了,收回的手不禁捏紧。 片刻后,她放在客厅的电话却响了,她拍了拍发烫的脸,深吸一口气后,索性开了门。 “怀……怀清,你怎么来了?” 苏怀清穿了件浅色花纹毛衣,白色直筒裤,右手提着超市购物袋,一眼看过去,就见露在外面的青菜和洋葱。 第六十四章 伤疤 “买了点菜,给你送来。”苏怀清扬唇一笑,目光却是在她脸上多盘旋了片刻,“怎么了,小荔,哪里不舒服吗?” 江荔眼帘一颤,下意识去抚自己的脸颊,“没有,我没事。” 说着,为缓解尴尬,她伸手去接苏怀清手中的东西,“进来吧。” 苏怀清知道她吃饭不上心,一直挂念这件事,今天索性过来,看看她。 江荔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苏怀清已经将菜蔬放置好,转身从厨房出来。 “你真没事吗?”他见江荔倚在一边,神色恍惚,说着抬手去触她的额头。 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贴她的前额,只觉一阵暖意袭来,她笑笑,伸手去拿下他的手。 下一秒,她似乎才缓过来,赶紧冲进厨房,打开了冰箱门。 苏怀清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将她一系列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脸上却是渐渐浮出笑意。 待她转过身来,收了笑,佯装严肃,“别看了,我都知道了。” 江荔这才看见,那排骨汤已经被他端出来,放在了台面上。 这汤还是上次苏怀清给她做的,还未动过。 当时江荔面露欣喜,答应得非常愉快,可现在被抓到现行,到底还是有点尴尬。 “最近吧,我比较忙,可能就不怎么记得了。”她赶紧想措辞,手也不闲着,把那保鲜盒盖打开。 “今晚就吃。” 苏怀清站在原地,抬眸一笑,“小荔,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又是吃外卖。” “你怎么知……我什么时候点过外卖。”她索性转过身,取了只白色珐琅锅出来。 汤热上不久,门铃却响了。 自从搬过来以后,对这声响极度敏感,她赶在苏怀清前面,提心吊胆地开门。 “您好,这是您的订单,请签收。” 江荔接过外卖,僵在原地。 “姐妹儿,知道你还没吃,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麻辣烫,不要太感动。” 俞楚音的电话随即就来,她使劲儿挤出笑,“我谢谢你啊。” “怎么回事?” 苏怀清已经走过来,温声开口。 “谁?苏怀清在吗?”俞楚音活像只嗅到腥味的猫,“荔子你可以啊,刚说完你就上手了。” “你在说什么啊?” “好了,好了,我就不打扰了,晚安好梦。” 江荔尴尬得无地自容,气恼地将电话挂断,往沙发上一扔。 当她抬起那张通红的脸时,发现苏怀清正凝眸注视着她。 他倒是清朗一笑,“怎么了吗?” 江荔转眸,拔腿就往厨房去,“排骨汤热好了,我去端。” 苏怀清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他不傻,自然看出了江荔脸上的羞涩,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 在厨房门口站定许久,直到看着她把汤端到茶几上,打开了外卖盒,随即飘来的辛辣气味让他立马回过神来。 他走近。 看清了,那分明是一碗漂浮着油沫的麻辣烫。 “小荔你……”他迟疑片刻,还是肯定道:“不能吃辣。” 他知道,江荔吃鸡蛋过敏,并且,对高蛋白食物过敏人群在饮食上也要避免吃辛辣。 “没事,下次注意。”她抬头望向他,笑笑。 她自己有分寸,而且俞楚音只给她点了微微辣,菜上面也避开了高蛋白食物,少吃点,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苏怀清担心归担心,最后还是妥协,最大的要求是让她把排骨汤喝了。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窗外乌云渐起,往黔州市区移过来,风从阳台吹进来,拂着客厅的白色窗纱。 江荔略带着担忧,收回视线。 “好像要下雨了。” 她言外之意无非是,苏怀清你是不是该走了。 “不会,一时半会儿不会下。”他说着,虽是看向放远目光看向窗外,但余光却停留在江荔身上,最后索性直接看向她。 “放心,小荔,我坐一会儿就走。”他声线温和,带着不经意的宠溺意味。 这更让江荔觉得难为情,冲他干笑。 “怀清,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似是找到了什么突破点,含着笑追问她,“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又憋得通红,为了不让他看到,她随即起身,准备去关阳台的玻璃门。 “不用关,要保持通风。” 苏怀清已经伸手过来,顺势将她拉回了沙发。 她脸颊发烫,不知怎么,半天消不下去,只好垂眸,一阵气恼。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车上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回去也好好反思了一下,的确是我的疏忽。” 他却是一本正经起来,但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江荔不免一愣,“什么话?” 她自然不记得她对苏怀清说过什么话,还让他这样郑重其事地去反思。 苏怀清眸色温和,少有地这样直接看到江荔的眼眸中去,“你说我连看都不敢看你,还说,我们这样不像谈恋爱,不记得了?” 这话说出口,她的确有几分耳熟,不过转眸一想,还是能够记起一些零碎的画面。 她好像还抱了过去,甚至还有和他接吻的画面,那个触感,真实得不像话。 若不是俞楚音告诉她,她还以为,那只是个梦! “记……记得吧。”江荔被他这眼神灼得心痒痒,脸上更烫了。 “我那天喝醉了,怀清,你千万别当真啊,我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她赶紧补上一句,可话还没有说完,苏怀清就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呵护般地收在两掌之中。 “你不用在我面前刻意掩饰自己,我既然爱你,当然就爱你的每一面,包括你的优点,缺点,甚至和你有关的一切经历,我都接受,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你。” 苏怀清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带着含蓄又炙热的爱意,在他清眸中翻滚。 她紧紧地迎着他的目光,溺在这双眼眸中,也回应着属于她带给眼前这个男人的爱。 虽然说不上爱,但已经超过了喜欢。 情到浓时,两人双唇轻贴,温柔缱绻。 苏怀清慢慢抬手,护着她的后颈,亲吻着已经在她怀中的江荔,极致温柔,比爱护一件珍宝,更有一种虔诚和恋慕。 当他的指腹触在她腰间时,江荔似乎得到了一个信号,像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推拒。 “不行不行,怀清,放开我。”她嗓音带着嘶哑,恍惚迷离中,清醒渐渐取而代之。 她在害怕,害怕苏怀清知道。 同时,她也仿佛深陷黑暗,笼罩着阴影,那件事给她带来了心理创伤。 苏怀清见状,赶紧松开,一双清眸也渐渐恢复了理智,转而被关切所取代。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眼睫猛颤,眼帘垂着也不看他,身子只顾往后挪。 有气无力地开口,“没有,我没事,我困了,我想睡觉。” 第六十五章 浑水 苏怀清伸手过来,片刻后,却是顿在空气中,他眉眼微动,似是涌出自责。 “好,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他说着便站起身,目光却还是忍不住落在江荔脸上,他清楚地看见,她眼睫一个劲儿发颤。 “对不起,怀清,我……”江荔双手环抱着蜷曲的双腿,下巴无力地抵在膝盖上。 他却是止住她的话,“是我唐突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那场噩梦如狂风暴雨般轰然席卷,她仿佛控制不住自己,只想逃避,甚至在苏怀清面前,也是如此。 即便她知道,这样的反应会引起苏怀清的怀疑。 风停了,雨终究是淅淅沥沥下着。 已是暖春,江荔仍盖着棉被,她将自己裹在里面,若不是无法呼吸,她只想直接把头塞进被窝里,睡他个昏天黑地。 然而就是在这个雨夜,一个她还不知道的悲剧,正在上演。 “今日凌晨六点,本市东堰区春晖街道发现一具女尸,警方已封锁现场,经初步查验,发现该女子系钝器所伤,案件的具体情况,有待警方进一步调查。” 市新闻头条,该女子的受害案件在全市引起不小的轰动。 江荔在手机上看到这个新闻不久,徐亚楠的电话就火急火燎打来。 语气十分急促,呼吸都跟不上,惊恐和悲痛交织,“江荔!袁莉……袁莉被人害了!” “怎么回事?”她听到电话里有警笛声,立马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去录口供,江荔!你也来一趟吧,在……在东堰区公安局。” 和俞楚音联系之后,她才得知,那东堰区的被害人,就是徐记者的朋友,袁莉。 媒体并没有公开被害人身份,而且从案发地的图片上看,只能随着记者模糊而摇晃的镜头,看见法医将裹尸袋往车上搬。 “荔子你就在你小区门口等着,我开车过来接你。” 俞楚音也草木皆兵,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说话也发颤。 她们都怀疑,袁莉的死和那次的厂房事件,脱不了干系。 一进警局,就听见里面传来悲痛又刺耳的哭喊声。袁莉的母亲哭得几乎瘫软,袁父满脸通红,似是强忍悲恸搀着妻子,让她配合警官调查。 “包里……包里的钱包手机都在,应该不是抢劫。”袁父说着,带了哭腔,“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怎么就被人害成这样……” 他拿下眼镜,掩面擦泪。 江荔和俞楚音被带到一间小型会议室做笔录,在两人还在纠结要不要把那次的事情全盘陈述时,一进门就看见徐亚楠。 “对,她们俩是后一步来的,当时就我们四个人。” 迎着她惊惶又笃定的眼神,两人也在会议桌前坐下,开始面对警方的询问。 那些人用恶狠狠的眼睛看着她们,以性命威胁,可是现在袁莉已经被害,她们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如果真与厂房的人有关,那她们只能在警方这棵大树下求得保护,尽管这棵大树明晃晃地长在康庄大道上。 如果能借此拔起赵氏那根毒草,找出幕后之人,也算是对袁莉的死,有个交待。 “感谢你们的配合。”结束后,女警官将三人送出警局,“在嫌疑人落网之前,我们会派人保证你们的安全。” 江荔看着街道穿行的车辆,人行道上的来往行人,仍是没有缓过神来。 她与袁莉只有一面之缘,但上次的经历仿佛已经有了生死之交,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消失,心里像憋着一股气,悬着一块巨石,要稳稳的沉下一口气,才得以呼吸。 徐亚楠更像是离了魂,红着一双泪眼,怔怔地下这几步台阶。 江荔却还是稳住心神,拧眉去拿包里的手机。 嘟嘟嘟—— 她打给苏怀清,空响了几声无人接。 “和你说过了,公司的事,不需要你来费心。” 苏鹤端着一个陶瓷雕花茶杯,整个人往沙发后背靠过去的同时,端杯子的手稍稍一抬,手肘支撑在沙发扶手上。 “爸,你和赵氏的人没有来往,不一定底下人就没有,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彻查一下,毕竟影响公司声誉。” 苏怀清眉头紧锁,见父亲这样泰然处之,心里更急上几分。 “我说过了,没有这回事,这个时候查,岂不是把舆论往苏氏引?”他盖上杯盖,郑重其事道:“你不懂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舆论可是不长眼的,能把白的说成黑,死的说成活的。” 苏鹤说完,垂首一笑,倒似有怨怼,“不像话。” “那你之前解雇徐记者,是因为什么?我想听你的理由。” 苏怀清从人事部经理那儿得来的说辞,说是上头做的决定,他想,能越过人事部,那只能找苏鹤问一问,这其中的缘由。 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苏董事长做事严谨,在公司用人和企业文化上有很强的包容性,跟他平和和蔼的外表一样,出了名的好领导,亲和力十足。 这话问出,苏鹤展眉将儿子看了一眼,“我并不知情,可能有私人恩怨?不过,好在徐记者还是留下来了,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 苏怀清到底是憋不住,提起了江荔与他说的厂房遭遇,并且联系到东堰区的案件,大概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爸!这案子如果真和赵氏有关,警方肯定会彻查,您应该尽快出面才是。” 他说着,语气坚定下来,“我不会坐视不理,就算是为了江荔,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如果坐以待毙,没准儿下一个就是徐亚楠,就是江荔! “不行!你不能去!这是一趟浑水!” 砰地一声响,苏鹤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直接站起身,像是被触到他多年未动的神经,情绪突然激动。 这股冲动似乎变成本能,苏怀清不能眼看着江荔处于危险边缘。 “您是不是知道什么?”父亲这反应,他有些出乎意料。 “牵涉到命案,不是浑水是什么。”苏鹤缓了口气,坐回去,再端起那杯茶,手腕有细微颤抖,“一切有警察,你别去添乱。” 第六十六章 又入困境 苏怀清眸色收紧,慢慢站起来,落到父亲脸上的目光带了质疑。 “我向来对您的公司不感兴趣,所以我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但是这次,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哪怕有一点点线索,我也要追查到底。” 苏鹤嘴角抽动,压着眼皮看向他。 “你为了那个江荔,要做到这个份儿上?” “不只是因为她,还有徐记者,还有昨晚那名被害人,他们需要一个交待。”他从未有这样坚定的决心,就像自然而然赋予给他的使命。 苏鹤从小就教育他,做人不应该只追求名利,要为自己而活,也应该乐于帮助他人。 可是他到底是个商人,追名逐利像天性一样的存在,刻在这个身份背后,苏鹤自然也不例外。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外人,和我作对?” 这句话冷冷地砸在他后背,苏怀清顿住脚,转过身来,眼中只溢出不可思议。 “作对?协助警方调查一起命案,怎么就是和你作对,放心,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不会牵涉到苏氏,当然,如果一切都与苏氏无关的话。” 徐记者莫名被解雇的事件,以及那戴口罩实则是欲盖弥彰的中年男子,都让他不得不理解,江荔对这件事的怀疑。那么现在就顺着这个案件查下去,他相信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从警局出来后,江荔给苏怀清打了第二通电话。 在来之前,他特地打给她,说是录完笔录之后就在警局等着,他开车过来接。 可这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当然,若不是随之而来的信息,她差点忘了,这是在那个人监控范围内的手机,不出意外,应该是被做了手脚。 “沿着国本路西街过来,霍先生要见你。请一个人过来。” 手机信息在上方弹出,看见那消息栏最后的一个字——霍,心中一窒,顿在原地的脚突然像被施了重力,被狠着劲儿往地下拽。 “怎么了,荔子,你不和我们一起?”俞楚音已经将车停靠在路边。 江荔似是鼓起好大一股勇气,才迈开腿,有气无力地解释,“你们先走吧,我等人。” 俞楚音转眸,放心应她,“好,那我们先走了,有事call我。” 她自然而然地以为,是苏怀清过来接她。 车子驶进车流,又跟着车流消失,江荔沉下气来,侧过脸看向背后的警察局,威严而不可侵犯。 明明就在眼前,她却朝着黑暗的一角走,机械而无力地走着,逆着光,去寻找光。 国本路西街,她刚过一个红路灯,便看见路边的临时停车位处,停了辆熟悉不过又刺目的黑色布加迪。 她还未走近,又一条信息发过来。 “路边,直接上来。” 这口吻,倒像是霍资昭本人。 她索性将手机利落地放进包里,走近。 也是奇怪,越靠近,她心里的恐惧似乎渐渐化为勇敢,甚至无畏。 她遭遇了太多,这些经历在她身上就像一道道结了痂的伤口,也变成她抵抗危险的盔甲。 “找我什么事。” 江荔将车门砰地关上,语气很淡,也不看车内的人。 空气凝滞片刻,余光中却是感觉有双手伸过来,指腹顺着她脸颊微微往上,撩起她散到前面的发丝,正欲别到耳后。 她反射性往右靠,看了他一眼。 霍资昭也不紧追,淡淡收回手,长指触在膝上的笔记本电脑的感应区,滑动着。 江荔谨慎地看过去一眼,电脑屏幕上是一串统计数据,还有繁杂的代码。 但这足以让她看清,这是操纵她手机后台的东西,上面有地图式样的定位,以及通话记录。 “昭哥,总裁办的人已经过去了,问您十点的会还开吗?” 驾驶座上的秦骁转过来,目光掠过后座的江荔,才落到霍资昭身上。 “推到下午三点。” 她这时才稍稍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男人,深色西装,领结处别了个银饰领针,模样更添矜贵而正式。 霍资昭说完,已经将电脑合上,递给秦骁放回副驾驶的电脑包里。 车内一如既往的沉寂,细碎的动作声响之后,江荔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对未知恐惧的紧促呼吸声。 她牙关紧咬,开口却是异常沉着,带了丝嘲意,“开会怎么不去?” 她看得出来,霍资昭并不喜欢穿西服,今天这装束显然是为一个重要活动而准备的。 没有等来他的回复,却是看见秦骁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车内只剩他们二人,关车门声响起后,便是如死寂一般的空气,压抑得快窒息。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苏怀清还在等我。”她干脆开口,随即去拉动车门锁。 不想,右手刚触到,她后颈就被握住,受力往后倒。 “你干什么?放开我!” “苏怀清连你电话都不接,还真会自欺欺人。”霍资昭刻意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提醒她。 江荔抬手去掰制在脖颈上的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说话要算话,我看,自欺欺人的是你!” 霍资昭答应她回到苏怀清身边,可如今找上她,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行啊,你自己的事,那我想问问,杀你朋友的凶手,会不会已经把目标,转向了你?” 他收紧手上的力,像是添了一句警告。 “你!你知道?”江荔浑身僵住。 霍资昭墨眼微转,目光落到她脸上,似是要看出花来。 “你警察局都去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她被这目光盯得难受,刻意侧过脸去,不过听他说完,她又转眸与他对视,“怎么,你怕了吗?” 兀地,传来一声短促嗤笑,“怕?现在该怕的人是你吧,自己的朋友突然毙命,凶手都还没抓住,你说说,下一个,会是谁?你那位编辑朋友,还是——你?” 自从得知袁莉被害后,江荔心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凶手在暗处,而她们在明处。 她敛下眼帘,隐忧渐渐变为肉眼可见的恐惧。 “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 第六十七章 别哭 霍资昭突然在沉寂中开口,语调微沉。 江荔也感受到,握在她后颈的手渐渐松了力,她顺势往右躲。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眼帘微抬,从她眼里依旧迸发出抗拒和理智,她仍然保持着清醒。 霍资昭不会无缘无故找上她,目的性强这一点,是他除了表里不一之外,最鲜明的特点。 “我那里,对于你来说,还算安全。” 他语气平淡,可他眸光却是在她脸上逡巡,渐渐浓烈。 她不看他,脸色一沉,“那我宁愿在这里等死。” 这像一盆凉水直接浇下来,灭了男人墨眼中的光。 他抬手,大掌掐住江荔的脸颊,指腹慢慢陷进她光滑白皙的皮肉,拇指一施力,逼她将脸对着自己。 “可我还记得那天你求救的样子,声音都嘶哑了,你别告诉我,你不怕死?”他眼里多了丝恨意,“上次我留下了你,你这条命就应该是我的,凡事考虑清楚了再做。” “我的命是我爸妈给的,你算什么?一个睚眦必报的恶徒,你别想威胁我,一切有警察,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仁假义!” 他将脸凑近,鼻尖触上她的鼻尖,戏谑道:“警察能帮到你的话,你现在也不至于还在我手里,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滚开。” “黎放说他把你当成亲人,你说说,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倒是护你护得连命都可以不要。” 听到这里,江荔眼皮一抬,立马看向他。 “他怎么了?黎放现在在哪儿?” 上次之后,她有联系过黎放,但是他挂断了电话,只发了条消息过来,说是让她不要担心,他没事。 因为霍资昭的关系,她并没有多关心什么,就怕是又给黎放带来麻烦。 她含水似的眼眸满是担忧,霍资昭攻掠似的目光直接在她脸上看。 “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 江荔只看着他,坚毅的目光似乎已经告诉他答案。 “那你现在听好了。”他大掌更是收紧,“他死了,被我的人活活打死了。” 霍资昭眯了眯眼,已经摆出一副等着看她反应的表情。 直到他看见江荔眼里涌出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眼里的惊恐和痛惜交织。 “你说什么?” “他多次坏我的事,早该知道是这个下场。” 江荔眸子微转,在他脸上反复确认。 她极少有这样脆弱的一面,虽常在他面前流泪,但目光里的怜惜和柔弱,却从未投入到霍资昭的眼眸中去。 他看愣了,半晌不开口,连沉下去的眸色像是浮出水面的波光,一点点闪动。 “他还是个学生,你怎么下得了手!”她抬手胡乱地在他身上推打,“你会遭报应!你会遭报应!” 那晚的经历她历历在目,黎放为了替她说话,被好几个人扔在地上拳打脚踢。他才二十岁不到,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还掉进了霍资昭这个人渣的伪善陷阱中去,最后连性命都没有保住。 江荔越想越心疼,内疚和痛惜交织在一起,变成撕心裂肺般地疼痛。 “你滚开!你……” 她双手被攥紧,霍资昭随即倾身过来,吻住了她。 江荔还处于悲痛和愤恨之中,几乎是怔愣片刻,才吓得赶紧去推打。 他的吻带着很强的侵略性,跟他立马箍在她后颈的大掌一样,占有绝对优势。 “江荔,我能保护你,比那苏怀清可靠。” 他依旧将她紧紧地压在怀里,嘴唇轻贴着她柔腻,带着细微银白小绒毛的脸颊,似是动情地与她说。 拼命挣扎后的江荔,近乎瘫软地被动顺从他抱着自己,比起身体上的侵犯,她还沉浸在黎放的遭遇和不幸之中,泪水接连涌出。 “你没有资格,和苏怀清比。”她咬碎了屈辱往肚子里咽,颤颤地反抗他。 他就是冰冷的刽子手,睚眦必报的小人,怎么能和苏怀清相提并论。 她无法低眉顺眼,骨子里都是对这个人的愤恨,她想激怒他,可是,奈何他像变了个人,只一个劲儿将她抱在怀里,给她擦泪。 “不比就不比,别哭。” 江荔有一瞬诧异,带着仇视的泪眼看向他。 他长指伸过来,拇指指腹在她眼角轻抚,抹去刚流下的一行泪。 温柔不过片刻,他却是用同一只手绕到她耳后,凑到她耳畔,幽幽开口,“他比不过我。” 她被他炙热的眸光激得全身发颤,白皙的脸颊一下子红透,闭上眼睛时,齿关也止不住地颤抖。 当所有情绪一拥而上,恨不得一齐迸发。 江荔猛地睁开眼,低头就在霍资昭抚在她耳后的手上咬下去,狠着劲儿咬。 男人眉心一皱,却又是慢慢向双眉晕开,目光就这样落在江荔的头顶,眼睫,鼻尖,再是传来痛感的手腕。 “找准动脉了吗?” 她唇齿已经麻木,再咬下去也感觉使不上力,索性抬手将他一推。 手腕上一排牙齿印,已经渗出血迹,虎牙咬下去的那块儿冒出的血直接顺着手臂滴下来。 江荔并没有看他,下意识去开车门,握上门把的那一刻才想起,车门已经被反锁,感受到身后的人靠近,她便双手紧握门把,身体紧缩,靠在门上。 “救命……外面有人吗?救命!” 她使劲儿拍打玻璃车窗。 霍资昭单手揽在她脖颈上,大掌从后死死地捏着她的下巴,拇指在她下颌骨处,用力往上提。 她完全处于劣势,整个人被动往后靠。 “我还是对你太心软了是吗?你再喊一声试试。” 他凑到她耳后,“或者,喊到人尽皆知,上明天的社会新闻头条。” 话音刚落,哪知这身后温热的气息更是靠近,喷撒在她柔腻白皙的脖颈一侧。 “放开我!你滚开!” 霍资昭另一只手已经伸过来,顺着脖颈来到衣服领口。 情急之际,响起隐隐的震动声,她意识到是掉在座椅下面的挎包。 她恍若抓住救命稻草,“电话!有电话!” 江荔眼睫猛颤,一意识到身后的人有了松手的势头,立马挣开,去捡地上的包。 “小荔,抱歉,我刚刚有事,没有接到你的电话。”入耳的先是苏怀清温和的声音。 “你到家了吗?”他随即问。 第六十八章 身后 江荔慌忙间将衣领紧紧地抓住,握电话的手也止不住颤抖。 “我……我到家了,不要担心。” 心跳声混合着电话里隐隐的电流声,她呼吸急促。 “怎么,出什么事了?” 她稳稳地沉下一口气,尽快让气息平稳,“没事,我就是吓到了,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 “那我现在过来,陪陪你。” 她吓得一窒,赶紧回应,“不用了,没事,我想睡会儿觉。” 见此,苏怀清并没有再说什么,对方似是犹豫了片刻,才应下来,说是下午再过去。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装进包里,微微侧过脸去,“让我下车。”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她只用余光看见,他似乎拿出了手机,隔了片刻,才听见他开口,带着疑问,“你确定是现在?” 江荔没想别的,但是因他这莫名的疑问气恼,“我一秒也不想多待。” 随即,车外的秦骁进来,在霍资昭的授意下,解了门锁。 看着江荔下车的背影,他多留意片刻,接着转移目光,放远看向马路对面。 这条街僻静,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下,很少看见人影。十点的太阳从高楼间的缝隙涂抹过来,撒在树冠上,漏了些碎光在阴凉街道上。 江荔只觉得浑身发冷,特地往光照着的地方走。 她并未发觉,对面街道边的一辆车,已经启动,稳稳地跟在她身后。 “怀清,怎么了?” 一股风抚在她脸上,吹动了耳边的细软发丝。 江荔特地往僻静的小巷走,避免过往的车流发出的声响传进电话里。 那边却是一阵沉默,她不禁追问。 “没事,就是想问你,有什么想吃的,给你带过来。”苏怀清一贯这样温和。 她索性在一棵长势茂密的行道树下停住了脚,含笑应,“不用。对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江荔说着,感觉巷口有车驶进来,她微微拧眉,抬手去捂手机。 “现在。” 苏怀清声音清朗,她听着却是浑身一哆嗦,开口禁不住地磕巴,“现……现在,你到哪儿了?” “往后看。”他话里带着不言而喻的宠溺。 江荔在身后不远处,立马看到那辆白色的车,车牌号熟悉得让她觉得刺眼,伸手去挡太阳。 她面露难色,心里已经闪过许多个念头和猜测。 “怀清,你怎么在这里?” 她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苏怀清帮她取下挎包,往后座放。 “我不放心你,梁聪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他目光温柔而谨慎,在她脸上看了看。 袁莉出事后,苏怀清先去了趟公司,因为和父亲苏鹤交谈过久,他便让梁聪先过来看看情况,不料,却是看见江荔上了霍资昭的车。 江荔知道自己对他说了慌,脸上的尴尬显而易见,她犹豫再三,还是解释。 “我怕你担心,所以就……” “没事,你没事就好。”他少有地打断她。 “只是,”苏怀清顿住,像是做了很大决定地问出口,“霍资昭又找你做什么?” 她的心咯噔一下,慌乱的眼眸直往他脸上看,想确认什么。 苏怀清看清了她眼里的难以置信和窘迫,赶紧握住她的手,像是在给她安全感。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荔,我们这样隐忍,只会让他得寸进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他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江荔,“说到底,是我的错,明明知道霍资昭对你别有用心,我还这么大意……” 她紧紧地望着他,再三确认之后,绝望的神色渐渐涌出,忙抽开手,“怀清,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 谁知苏怀清将她握得更紧,“我都知道了,小荔,我本来想一直配合你瞒下去,但是我觉得这是对你的伤害,你放心,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他想清楚了,这件事如果不说明白,江荔为了隐瞒,可能还要在霍资昭那里吃些苦头。那天晚上江荔推拒他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次的遭遇,已经在她身上烙下伤痕,那晚他的举动,简直就是揭她的伤疤,他实在后悔。 “你……你一直都知道?” 江荔垂下眼帘,倒像是喃喃自语。 随即,她像发疯似地挣扎,抽开被握住的手,苏怀清不忍使大力,索性放开她,双臂一展,又立马抱住她。 “小荔,小荔,别这样,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一遍一遍轻拍她的后背。 许久,怀中的女人才传来带着隐隐哭腔的声音。 “苏怀清,别去招惹那个人,我不想你因为我,再受到伤害。”她带着恳求的语气。 她不愿告诉他,除了私心之外,更多的是害怕苏怀清找上霍资昭,先不说两人势力有无差距,单就是狠厉和果决,苏怀清就终究占弱势。 霍资昭做事不计后果,他甚至可以漠视法律,而苏怀清来自正义的申鸣,跟当初的江荔,没有什么区别,不同之处在于,她是因为家人,而苏怀清是因为她。 “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小荔,不要怕。”他语气和缓,跟他拍在她后背的手一样,给足了她安全感。 稳定了她的情绪,苏怀清将她送回了家。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她侧卧在床上,透过半掩的飘窗,她刚好将对面居民楼顶的弯月看了个清楚。 她仍有开灯睡觉的习惯,搬过来后,她特地买了台床头灯,光线不明不暗,因为圆形灯罩的设计,灯光会打在天花板上,整间卧室的光亮就恰到好处。 对于她来说,如果以前的夜晚让她畏惧,那么现在的夜晚,让她有了去适应并且渐渐放松的习惯。 当然,头脑也渐渐清醒,在睡前辗转反思。 她今天一听说黎放的事,只顾着为他鸣不平,或许是因为袁莉突然被害的消息给她冲击太大,伤心至极,竟没有从霍资昭那里求证。 她一个劲儿回想他当时的表情,隐隐觉得不对。 第六十九章 有缘人 江荔翻身起来,打开手机就拨了黎放的电话过去。 她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在漫长又短暂的嘟嘟声之后,便是无人接听的女电音提示。 过了半小时不到,她却是收到一条短信,陌生号。 “他在江桥区医院911,找个人少的时间过去。” 凝眸间,却是又发来一条。 “这是我电话,有事打给我。” 江荔拿着手机发愣,却又像是抓住了希望,立马回神,编辑了一条短信。 “请问您是?他是指的黎放吗?” 许多种可能从她脑中闪过,盯着这尾号是3709的陌生号码,只闪出一个猜想——是白奕或者刘警官。 可是,她这个手机是在霍资昭的监视之中,别说与人互通短信,就是打开了什么软件,进了什么网站,他那里都会一清二楚。 没有犹豫太久,她直接将短信删掉,权当是碰碰运气,祈祷他不会无时无刻查看她的手机信息。 “一个有缘人。” 又是一声震动,她看着这五个字,思索片刻,手指却条件反射性地,点了删除。 江荔看向窗外,又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快十点,她知道今夜注定无眠,索性还是从床上起来,去衣柜拿外出穿的衣服。 她很少晚上出门,也害怕一个人出门,但是为了确认黎放是否安全,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 毕竟黎放出事是因她而起,如果真像霍资昭所说的,连命都栽在他手里,那她简直会自责一辈子。 安全起见,她出门前将手机设置了紧急报警,如果遇到危险,也有个准备。 江桥医院位置有些偏,打车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 江荔依着那短信上的病房门牌号去找,没多久,便来到911病房门前。 这间病房在九楼廊道尽头,玻璃侧窗被紧紧地锁着,她透过窗一眼看出去,外面却是一片绿化林,再放远看去,便是城郊还未开发的地皮,长着郁郁葱葱的杂草。 她抬手敲门,却是愣住片刻,侧耳过去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当然,听不出什么,她心中忐忑,又带着期待,还是敲响了房门。 “姐……江小姐!” 黎放正躺在床上,见她进来,双手一撑便坐起来,实在诧异。 “你怎么来了?对不起啊,江小姐,手机没在我这里,我也没有办法联系你。” 那天霍资昭来过以后,黎放的手机便被雷哥收走了,名义上说的是让他好好养伤。 江荔的表情滞愣,一步步向他走去,眼里的担忧和惊恐渐渐化为欣慰,可转眸,又是忐忑。 “你哪里不舒服?严重吗?”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但又像是临时腾出来的,靠里还有一个输液架,接在安了滑动轨道的天花板上。 黎放盯着她看,也愣了许久,他笑,“没事,医生说需要再养半个月。” 看他的气色,的确没有什么,就是嘴角还有一小块儿淤青。 “身上的伤呢?还疼吗?”她继续问,就差直接上手去查看伤势。 黎放眼帘半垂,似是缓了片刻,才抬眼看她。 “没事了,别担心。”他又开口,“其实霍先生没有下狠手,我清楚……” “你还为他说话?黎放,你到现在都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你说的下狠手是什么,是他泯灭他最后一点人性,要了你的命?”江荔忍不住打断他,心里窝火。 她以为黎放会有所改观,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维护他。 最气的是,黎放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 “是霍先生告诉你的?告诉你我在这里?” 她拧眉,直接应他,赌气似的,“他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黎放这几天想了很多,霍先生有意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起初他以为是因为江荔,可越想越觉得,不止这么简单。 雷哥提醒他,一切都要听霍先生的安排,也不要不知好歹地去问起。 但眼下,他还是禁不住内心的好奇和恐惧。 “不是他?那是谁告诉你的?” 如果霍先生没有点这个头,谁敢把消息透露出去,他这样想着,脸色越发凝重。 江荔自然不会说实话,主要是自己都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你快走,江小姐。”黎放警惕起来,“要是被他们发现你来过,肯定又给你找麻烦,快走吧,我在这里很好!” 江荔只注意到,这次见面,黎放疏远了许多。 她也理解,也不打算久留,起码见到了黎放,确认他尚且安全。 她出了病房,从住院部电梯下去。 然而,走到大厅时,她不经意抬头,却是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刚好从对面的廊道过去,高跟鞋的声音随着她转角不见而渐渐弱下去。 白奕? 江荔确定自己不会认错,白奕披散着她那一头亮眼的金色长发,白衬衣搭包臀裙,踩着双黑色绒面高跟鞋,是她惯常的装束。 她脚步匆忙,像是有事。 自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两人的距离就远了,也从未联系过,江荔不清楚她的现状,也不敢贸然联系她。 “你不想要扳倒霍资昭的证据了?” 白奕那次的质问突然回响在耳畔,她有些害怕,白奕会不会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害怕她有危险。 纠结之下,她还是转身,往外走了。 医院监控多,这时候追上去与她说话,实在不妥。 “妈!妈!你没事吧?” 白奕快跑着冲进病房,直接奔向病床上打着点滴的病人。 听到母亲晕倒被送进医院的消息,她立马从会所赶过来,急得气喘吁吁,扶着病床喘了半天。 “你慢点,没什么事。” 白母虚着眼,有些吃力地看着女儿,安慰完她,把目光转向病床的另一边。 白奕这才注意到病房内还有两个人,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一眼就知道,是霍资昭身边的人。 “医生说,阿姨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其中一个个高男人主动说起。 白奕眼里涌出感激,“多亏你们,及时把我妈送到医院来。” 她母亲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本来在年轻力壮时期并不会发病,就是因为之前白煜出事,丈夫又离世,白母遭受了重创,病情就很难稳定。 第七十章 涉世未深 “您别这样,一切都是霍先生的意思,我们只是按吩咐办事。”另一个男人赶紧解释。 听到这个,白奕眼眸一闪,恍然间开口问:“霍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正要开口,却是接到一个电话。 “骁哥,人送到了,没什么大碍。”他看了白奕一眼,又收回去,“什么?霍先生来了?好,我这就去接。” 白奕心中一动,目光一直追随着接电话的男人,直到他从病房出去。 这段时间,她天天在会所,一面都没能见到霍资昭,她也只是从雷哥那个谨慎地打探他最近的消息。 方才接到母亲晕倒被送进医院的电话,吓得她丢下客人就走,就怕出什么意外。 现在知道这一切居然是霍资昭在帮衬,及时救了母亲一把,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想马上见到他,说一声感谢。 那人没出去多久,便迎着霍资昭从这边过来。 白奕双唇紧抿,却是立马在病床前坐下来,给母亲掖被子。 “您放心,霍先生,一切都办好了。” 那手下将病房门开了个彻底,交待这边的情况。 “您……您还特地过来?”白奕已经起身迎到霍资昭面前,戴了美瞳的双眸微微发红,颇有惹人怜爱的楚楚可怜感。 或许是意识到不对,立马又涌出感激来,“谢谢您,谢谢您对我们这么照顾。” 霍资昭收回目光,看了眼腕表,若有所思。 “没什么,举手之劳。” 他并未待多久,关心了一下白母的病情便离开了。 白奕见状,脚步跟不受控制似的,立马追了上去。 “霍先生,我……我可以问一下您的电话号码吗?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好直接向您汇报。”她说着,谨慎且大胆地将手挽上他手臂。 他墨眼微顿,视线慢慢转到身侧的女人身上。 白奕这话暗示得很明显,之前她因为哥哥的事联合江荔对付他,即便是知道霍资昭告诉她的真相之后,也摇摆不定。而这句话,似乎已经有倒戈的意思。 霍资昭拧眉,“联系秦骁就好,我没有透露电话的习惯。” 白奕也不是不知道,即便是雷哥,也不会有霍资昭的联系方式,更多的是通过秦骁。 她以为,自己可以是这个例外。 看着霍资昭挺拔的背影,她看得入神。 夜晚再漆黑,也总会迎来日出,就算是阴雨天,也会从几朵乌云的间隙,看到漏撒下来的光线,把所能照射到的地方,涂上希望的色彩。 江荔坐上黔州市区路线最长的一辆公交,靠窗看着滨江路的垂柳,随着江风抚柳枝,她紧锁的眉头才稍稍展开。 “小荔,袁莉的案子有眉目了,警方已经确认了嫌疑人身份。” 苏怀清打来电话,语气急切。 那人叫汪辉全,是刚搬到袁莉家同楼的邻居,平时酗酒赌博,那晚喝醉酒恰好在楼下碰到袁莉,一时失手杀害了她。 这是犯罪嫌疑人自己的陈述。 “他是自首的?”江荔不禁发问。 “是,但警方还在梳理查证,具体的经过还不清楚。” 苏怀清说完,却是听见公交车到站的提醒,“你去哪儿?怎么不让我来接你。” 这两天可谓是达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江荔转眸,不禁笑应,“怎么,需要跟你汇报行程?” 片刻后,她还是语气一转,“放心,我回家陪会儿爸妈。” 在这通电话过后,她却是下车,向一家高档餐厅走去。 就在两小时前,苏鹤亲自联系她,希望找时间和她见面,并且在很快的时间内就定下了见面地点。 “小江啊,这件事先不要跟小清说,就你一个人过来。” 苏鹤言语温和,并带着商量的口吻,江荔虽然有些意外和不解,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家餐厅坐落在一条特色小巷,她进去才发现,里面根本没什么顾客。 “小江,请坐。” 苏鹤在二楼靠里的位置,坐在他旁边的,是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皮肤偏黑,个头比较高。 江荔礼貌微笑,坐在了苏鹤对面,下一秒,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的那个人身上看,只见他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伯父,不知道您特地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她配合着苏鹤的寒暄,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自从她与苏怀清确定关系之后,苏鹤其实并没怎么露面,江荔又因为家庭方面的问题,对自己不自信,所以总会在苏鹤身上投射一些偏见,以为他对自己有看法。 她现在也越来越觉得,苏鹤虽然表面上平易近人,但总有种距离感在身上,让人看不透。 “小江,你朋友遇害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年纪轻轻的,确实太可惜了。”他叹息一声,又看向她。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有些话,还是由我这个做长辈的来说。” 这一句接着一句的,江荔听得有些懵,“您说。” “恐怕你也怀疑,你朋友的遇害是跟商业纠纷有关,想查出个究竟来,但是,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如果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是会惹来麻烦的。” 他说话平缓,因为年近半百,他眼角起了两层褶皱,一双眼睛微微凹进去,与她对视时,有意扬起笑来,眼角的褶皱就更深一层。 “伯父,您的说法我不是很赞同,利益是利益,法律是法律,如果为了追求利益而触碰到法律,就应该有人站出来,维护法律,而不是因为利益和权势就畏惧、退缩。” 苏鹤看着她,眼皮一点点往下压,最后直接移开视线。 再看向她的时候,却还是和蔼一笑,“孩子,你的想法还是太天真,这个社会有多复杂,伯父是经历过来的,我不想看你受到伤害。” “当然,我也不想小清被卷进来,他涉世未深,还什么都不懂。”他颔首,补上这一句。 江荔知道,上次苏怀清和她说过,要好好地调查这件事,两人都猜测那厂房与苏氏集团的人有联系。 第七十一章 棘手 苏鹤这些话,让她越来越忍不住,直接问起徐亚楠被解雇的事。 “小江,伯父也是为你好。”苏鹤渐渐收了笑,“其实有些事情,我没有说,不代表我就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江荔注意到那高个儿男人抬头向她看过来一眼,又立马收了回去。 “您指的什么事?” 她心中一紧,竟从他和蔼的面庞上,看出了威胁的意味。 那个男人突然接话。 “江小姐,您为什么和盛羽集团的董事长还有联系?” 他并未抬头,声音像是被刻意往下压,听起来有些怪异。 江荔浑身一怔,强稳住脸上的情绪,看向一言不发的苏鹤。 她心里没底,对于她和霍资昭之间的事,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伯父,您应该知道,我和霍资昭就是工作上的联系,之前也是您让我去盛羽谈合作。”她决定赌一把。 不料,她这话刚出口,那人却是直接从上衣口袋拿出几张照片。 不用细看,她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自己,画面定格在她侧身上车的那一瞬,就是两天前从警察局出来那次。 “小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苏鹤只顾着在她脸上打量,“那小伙子在追求你,而你现在是和小清在处对象,不是更应该避开他吗?” “我没有背叛他。” 江荔眼神笃定,唇角发颤,“您误会了。” “听伯父的,不要再管这些事,对你对小清都好,知道吗?”苏鹤眼角发紧,补上一句,“不然,你的这些事,不只是小清,还会有更多人知道,到时候,没有人会替你辩解。” 在往回走的路上,江荔心神不宁,倒不是因为苏鹤突如其来的威胁,反而是那个坐在他旁边的人。 他刻意压低声音,而且很少与她对视,这种感觉让她突然联想到厂房那个戴口罩的男人。 她大胆地代入这个设定,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之前的徐记者被通知解雇,现在苏鹤对她说的一番话,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 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她都理智地看待这件事。 下午,苏怀清买了菜过来陪她,也将案件的进展状况同她说了。 江荔始终不相信就这样简单。 “这就结案了?怀清,你相信那个人是失手杀人吗?” 经法医查看,被害人是被钝器多次击打头部,当场毙命。有点常识的人都很难不怀疑,这是蓄意谋杀。 “警察和法医都是专业的,我们要相信他们的判断,而且,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 苏怀清稳定她的情绪,谨慎着开口,“依我看,警方是考虑到社会影响,放松犯罪团伙的警惕,才好逐个侦破。” 这是江荔没有想到的,她能看出来的,警察自然不会不知道。 “好了,一切交给我。”苏怀清坐到她身旁来,单手轻搂过她,温声安抚。 她依偎着,隐忧仍是挂在脸上,张了张嘴,犹豫着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到了晚上,和往常一样,苏怀清与她吃了晚饭便走了。 尽管江荔想留他住下,也还是没能开口。 她坐在沙发上,眸色微顿,看着阳台外已经暗下去的夜空,思虑万千。 袁莉到底是被谁杀害,到底是不是蓄意谋杀,和苏鹤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同样的事件,在不同人那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昭哥,我们的人也在查,基本可以确定,汪辉全的底细并不干净,应该是受人指使。” 雷哥两手交握放在身前,目光小心地落在霍资昭身上。 他正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斜倚在座椅后背,手上拿着方才开会递交上来的月度报告,看到了末页。 “应该,你应该查清楚了,再来和我说。”霍资昭捻着白色的纸张,核对着时间和负责人签名。 雷哥额头冒出细汗,赶紧解释,“您放心,我们的人正在查,一有消息,就立马来汇报。” 这案子棘手,是见多识广的雷哥也会为难的程度。 “好了,出去吧。” 秦骁看向雷哥,视线往半掩的包间门扫去一眼。 待里面的人出去以后,他才坐到霍资昭身侧的座椅上,小声开口。 “哥,这个案子一看就不简单,我们大费周章让雷忠海去查,怕就怕,掀起什么风浪。” 霍资昭经营盛羽集团,向来是只行明面上的善举,做暗地里的暴利生意,什么无关紧要的利益集团纷争,只要不触及他,便不屑去理会。 他索性将报告合上,淡淡放在会议桌上,“苏怀清都不怕,我怕什么。” “只是,事情如果跟苏鹤有关,那就有趣多了。” 霍资昭眸色渐沉,陷入沉思。 秦骁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如果苏鹤是这次命案的幕后主使,或者与他有一星半点的关系,那么苏怀清作为他的儿子,自然也难逃干系。 因为江荔而起的明争暗斗,便要正式拉开帷幕。 “谁在那儿?进来!” 包间房门被一点点打开,因为廊道顶上的灯光,那人的身影被投进来。 霍资昭也侧脸过去看,稍稍拧眉,视线却不经意往秦骁脸上看。 “霍先生,是我,我没有偷听你们讲话,才过来的。” 白奕往会议区过来,连忙解释。 她穿了身浅色连衣裙,原来的长卷发剪成了齐肩直发,搭配上她的白开水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脱俗,不似以前,身上总有浓妆艳抹的美艳和脂粉气。 霍资昭多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有些失神,随着她一步步走近,面前这个女人的五官才渐渐清晰。 鼻子太高了点,嘴唇应该薄一些,眉毛不应修得那样细。 他脑子里的那张脸与白奕这张脸重合,他只暗道出这样一句话来。 “昭哥,昭哥……” 秦骁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又看了白奕一眼。 “白小姐,不许再有下次,出去吧。” 这话说完,白奕微怔,似有怀疑地看着秦骁,再看向座椅上的霍资昭。 他含着那双墨眼看着她,又似是在凝神细思。 第七十二章 苦衷 犹豫片刻,她还是转身,准备离开包间。 “脱了。” 沉寂且凝滞的空气中,突然传出着冷冷的两个字,惊得白奕整个人僵在原地,刚走出几步的脚暗暗发抖,唇角却是禁不住抽动,往上扬。 “把衣服脱了。”他早已移开目光,语气里多了不耐烦的意味。 秦骁见状,眼眸微转,赶紧抬步离开。与白奕擦肩而过时,在她脸上多看了一眼,对视片刻。 “现……现在?” 她控制住自己诧喜的情绪,直往霍资昭那双墨眼看。 回应她的,是男人抬起的手,长指微张,明确地伸向她。她看着霍资昭修剪得干净利落的指甲,以及他青筋暴起的手,她的心乱作一团,扑通扑通直跳。 下一秒,白奕直接抬手去解后背的拉链,不过三两下便将连衣裙褪下,往一旁扔去的同时,直接走向霍资昭,把手伸过去准备与他相握。 不料,男人直接将她拦腰抱在怀里,白奕顺势坐在他双腿上。 “霍先生……您……”她一时怔愣,继而扬起笑。 霍资昭只揽着她的腰,在她脸上看,凑近了看。 白奕早已被他这一系列邀约似的动作勾得起了反应,含羞着敛下眼帘,脸颊却是红得不像话。 她慢慢靠近,触到他高挺的鼻尖,再微微偏头,准备吻上他。 谁知,霍资昭另一只手抬起,死死地捏住她的下巴,眼神起了变化,“你愿意?” 白奕被这突然而奇怪的问话吓住,完全没预料到,“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女人会愿意和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你是因为,怕我?” 她看着男人的薄唇一张一合,紧张且下意识地咽了咽。 “我怕您,但更多的是……是爱慕,霍先生,江荔有的,我也有,比起一个处处跟您作对的女人,我希望我可以给您分忧,时时刻刻陪在您身边。” 他拧眉,却是淡笑,“你不适合做我的女人。” “怎么不适合?”白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江荔她不可能爱上你,她只想报仇,把那样一个女人强留在身边,您会有危险!” 她也是在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心虚立马从脸上表露。 霍资昭捏在她下巴的手使劲儿一放,受了力,她直接被推倒在地毯上。 “秦骁有没有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替我做决定,但他有资格,你没有。” 白奕双手撑地,滞愣地看着霍资昭,摇头解释,“我是真心替您着想,没有替您做决定的意思。” “出去。” 他敛眸,并未看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一眼。 待她跌跌撞撞起来,穿上衣服走了几步之后,霍资昭的声音又才在她身后响起。 “衣服还是换回来,以前的风格更适合你。” “好的,霍先生。” 白奕咬牙,一步步艰难地从包间出来,眼里的泪终究还是盘旋而下,她干脆利落地抹去,站在廊道上驻足了许久。 这件事情,霍资昭也有所预料,秦骁所担心的正是江荔,他越是在意她,他的处境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秦骁想到了白奕,权衡多方面,白奕比江荔更可控,她没有苏氏这样的靠山,没有江荔身上那股子锐气。 秦骁看人准,从之前的烂尾楼救下曲韵,到之后在会所,结合了霍资昭一路过来对这个女人态度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 之前以为只要牢牢地把江荔控制在手中,就没有后顾之忧,但是事态发生了转变,江荔的头脑不算简单,但凡加上任何一种筹码,对他们来说,就多一分威胁。 “苏鹤找你做什么?” 江荔刚洗漱完出来,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一亮,一条信息没头没尾地发过来。 她看一眼发件人,是那尾号3709的陌生号。 许是刚洗完澡,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她先是将卧室飘窗关上,拉紧了窗帘,再才坐到床上去,把信息删掉。 她有过直接打电话过去的念头,但是一想到这台手机被监控的事实,就还是作罢。 “你到底是谁?我可以相信你吗?”她本是编辑了一段文字,还是选择删掉,把这疑问发了过去。 “当然。” 对方的回话简洁,但是对自己的身份绝口不提,江荔也能想到,对方应该是知道她一直被监控,所以才这样小心。 她沉思许久,得出了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就是白奕这个猜测,结合那天在医院碰到她,对她所处情况的了解,她似乎没有其他可以怀疑的对象。 “你是她吗?” 江荔还是忍不住确认她的身份。 对方隔了许久,才发过来一个字,“是。” 江荔在网上查过,被监视的手机发信息只要能在短时间内将信息删除,监视方那边就不会有记录。不过,精确到几分几秒,还是要看对方使用的监控设备的先进水平。 或许,对方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才放心与她用短信联系。 “苏鹤让我不要再调查那个案子,我怀疑他和袁莉的死有关。” 她还是选择知无不言,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对方,并且很关心对方的现状。 “黎放的事,谢谢你,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还在会所吗?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意识到对面是白奕后,江荔的话更加直白,并且在发出后的下一秒,删掉信息。 “你很关心我?我伤害过你。” 江荔反射性地删掉信息,对着空空的收件箱出了神。 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她怨过白奕,但是一想到她也是在霍资昭拿她家人的生命威胁她,就又不忍心怪她。 “你也有苦衷,都不容易。” “你在苏鹤身边,发现了什么异常?”对方话题一转,又回到了那个话题。 江荔把自己那天的经历说给她,包括苏鹤身边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在那之后,她有联系徐亚楠,问起公司里的职工,特别是跟董事长有过交集的人,想问清楚那个人的信息。 但是两人都对高层人员甚少接触,也算是无能为力。 第七十三章 隔墙有耳 对方的白奕也将关注点转移到了那个男人身上,并说她也会私下去查,一定要查出这个人的信息。 “那你万事小心,霍资昭生性多疑,不要让他看出破绽。” 江荔心中的担忧渐渐化成莫名的欣慰,知道白奕还关心她,与她站在一条战线上,那她现在就不是孤身作战。 “好。” 她看着这简短的一个字,以及每次都会在后面加上的句号,只觉得白奕有点与众不同,倒像是长辈发信息才会有的习惯。 对此,江荔并没有多想。 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对于东堰区的杀人案件,警方在多次走访和调查中,已经发现几处端倪,对于自首的犯罪嫌疑人汪辉全先被关押在看守所,等待案件的审理和终判。 此案件闹得满城风雨,但舆论只存在一时,每天发生的事接踵而至,一件接着一件,凶手到底是谁,真相到底如何,没有多少人会关心。 为了配合警方的调查,苏怀清这些天也算是动用了所有能用到的资源,势必要查出袁莉被害的真相,以及背后的利益关系。 “他为了一个外人,当真要与我作对了。” 苏鹤坐在客厅沙发上,将通完电话的手机往茶几放,深深沉下一口气。 吴舟手里拿了叠文件,刚从别墅大院进来,见董事长挂断了电话,才从门口过来。 “董事长,您放心,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赵氏那边的人也打点好了。”他将文件直接放到他面前去。 苏鹤拧眉,视线从那文件慢慢往上,落到吴舟身上,还是摇摇头。 “不,重要的是,小清已经开始理会这些事情,这是我一直担心的。”他叹息一声,“从小到大,他的教育都是最好的,我给他灌输了最正确的价值观,给他最好的生活,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样,做自己都瞧不起的人。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是这样一个父亲,这样一个商人。” 吴舟站在一旁,并不作声,他再看过去时,就见苏鹤眼里的疼惜和担忧瞬间散去,变成少有的果决。 “那个江荔到底知道些什么,她和霍资昭有什么联系。”他眼眸一紧,“她不能再留在小清身边。” 苏鹤素来心思深沉,从江荔来苏氏的第一天起,就没有让她继续待在公司的打算,因为她是儿子的朋友,留她在公司一天就有一天的威胁,他害怕儿子看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知道他这么多年来,做的到底是什么买卖。 一步一步的试探,包括撮合两人的关系,也是为了让苏怀清看清这个女人,消磨他以为两人或许存在的新鲜感。 “据我的观察,江荔跟盛羽董事长霍资昭,的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至今没有拿到可靠的证据。” 苏鹤冷哼一声,牵动了脸上染上岁月痕迹的法令纹。 “对小清不忠,那就更不能留。” 吴舟神色稍有迟疑,“您的意思是?” 偌大的客厅传来回音,苏鹤两手交握放在身前,往沙发后背靠去,沉思许久。 “那样做的风险太高,你知道怎么办就好。” 吴舟点头,表示应下,片刻后,他转眸一想,犹豫着发问,“您为什么不直接把江荔的事告诉他?” 他想不明白,那次在马路边的照片就足以说明问题,如果苏鹤把照片交给苏怀清,不正好就达到目的了。 苏鹤倒是一笑,脸上却是埋怨和无奈,“你不懂,我这个儿子的脾性我最清楚。” “况且,就算有这回事,也不是由我这个做父亲的告诉他。” 苏鹤死守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不能有一点差池。 因着案件还未侦破,江荔也是配合警方调查的对象,从出事开始,她就没有去过公司,当然,徐亚楠也一样。 江荔刚和俞楚音吃完晚饭,便接到了徐亚楠的电话,说是想约她见一面,因为涉及上次她说起的神秘人,电话里不方便说。 她有些意外,苏怀清都查不到的人,徐亚楠那边似乎已经有了眉目,毕竟是做记者的,资源比一般人要多。 “好,那我和楚音现在就出门。” 徐亚楠赶紧提醒,“苏怀清和你们一起过来吗?安全一些。” 这段时间,江荔只要一出门,基本上都会有他陪着。 “没有,他今天有事。” 俞楚音拍了拍胸脯,“放心,有我在,能有什么事,换鞋换鞋。” 现在天大的事情,莫过于查出那个戴口罩的神秘男人的身份,如果就是苏氏集团的人,那案件就不攻自破。 三人约在一家比较繁华且人流量大的咖啡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完咖啡就进入正题。 “财务总监?那个人是你们公司的财务总监!” 俞楚音抬手就在桌面上哐当一拍,差点弄洒手边的咖啡。 江荔赶紧将咖啡推远一点,“别激动,小心隔墙有耳。” 她对着的,正是咖啡馆二楼的玻璃窗,室内灯光映着她们的身影,竟觉得莫名多了几分危险。 “他和其他高层的领导不同,在我们这种普通员工面前很少露面,所以只知道吴舟这个财务总监,并且,他像是个挂名的,具体工作都是交给他助理,开会都不亲自去。” “我只能确定他就是那天厂房戴口罩的男人,但具体的情况就不清楚了,按理说,苏氏和赵氏百货并没有商业往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需要再查。” 从客观上来说,只得到这样一个信息,还是举步维艰,首先是没有证据去指认他,她们就永远在明处,在调查的过程中还有被对方放暗箭的风险,徐亚楠的朋友就是牺牲品。 江荔木讷地坐在那里,惊异之后的思绪早已飘到了见苏鹤那天。 虽然她早有这个猜想,但还是对苏鹤这样的为人,目前只显露的冰山一角之下,到底还有怎样一副面孔。 她更愿意相信一切都是误会,袁莉的死也和苏氏没有关系,和他没有关系。 “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还是等警方调查。” 徐亚楠最后嘱咐这么一句,神色凝重。 第七十四章 谈条件 徐亚楠特地联系她们,告诉这个事实,主要是让她们多留心,至于深挖苏氏与厂房之间的利益联系,就只能交给警方。 毕竟,这件事的危险程度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在江荔看来,她有必要走出这一步,危险一直都存在,如果只躲在原地只会让它寸寸靠近,得寸进尺,主动争取主动探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才能够赢得主动权。 “荔子,你电话。” 走出咖啡厅,她神色恍然,完全没顾及包里的铃声。 俞楚音提醒完江荔,看向徐记者,咧嘴就是爽朗一笑,“我猜是苏怀清,你呢?” “那还用说。”徐记者笑得有些腼腆,忙去看江荔。 她拿着手机,只听着对方讲,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神色比刚才还恍然几分,目光落在了徐亚楠身上,又立马移开。 “我现在得赶紧回公司一趟,先走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俞楚音赶紧叫住她。 “我们陪你一起!” 江荔转过脸来,唇角上扬,似乎已经把刚才挂完电话时的怒意掩饰了过去,只留下无奈,“没事,去弄个文件,这儿过去又不远,你们先回家吧。” 这段时间都没有去公司,徐亚楠也因为之前交代下来的工作后续问题去了两次,所以就没有多想。 “江秘书,我是吴舟,徐记者在你旁边吧?你以为她一个企业记者,怎么能这么容易调查到我的身份,来公司一趟,一个人过来,跟你谈个条件,怎么样?” 江荔在车上,一直回想这些话,从他话里的意思基本可以断定,徐记者以及她们俩,都在他的监控之中,也有可能,这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中? 她赶紧拿出手机,给苏怀清打电话,可响了几声之后却是在通话之中,情急之下,她作罢。 考虑到意外情况,她打开定位,设置了紧急报警键,将开关键连摁五次便可以自动报警。 现在是晚上九点左右,苏氏大楼除了街道映在外壁上的灯光,以及玻璃旋转门往里的刷脸机器亮着灯,这整栋楼从底楼昏暗到高层。 “江秘书来了?” 她刚走到大厅转角,拿出手机打灯,手一抬,便照在了对面十几米处的高个子男人身上。 他穿了一身休闲装,戴了顶帽子,江荔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吴舟,那天坐在苏鹤旁边的男人,也是厂房那个带头恐吓她们的人。 “你要谈什么条件?” 江荔把手机捏紧了,灯光从他脸上移到对面的墙上。 吴舟双手插兜,在站姿上多了几分气势,“知道江秘书你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就做出退让,公司你可以继续待,但你必须离开苏怀清,你这个人目的不纯,跟我们苏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必须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可笑,你以为这样,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事就不会被查出来?苏怀清早晚会知道,并不是我存在与否能够决定的。”江荔被气笑了,手机灯光照在墙上的苏氏集团四个字上,灯光随着她的手机微动而晃着。 她话刚说完,就见吴舟冷冷一笑,紧接着,就见几个安保人员过来,她还未看清几个人的脸,便被人一把拽住。 “放开我!这是在公司,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她双脚已经离地,被安保人员架着往电梯过去的库房去,下意识地,在手机被抢过去之前,她快速摁动开关键。 下一秒,她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被砸在地上,走在前面的吴舟弯腰捡了起来。 “别叫,苏氏的地盘,还能有人来救你不成。”他说完哈哈一笑,拿着碎了屏的手机看了两眼。 库房的两扇门一推就开了,她就这样被架进去,扔在瓷砖地面上,咚地一声。 “怎么,又想杀人灭口?” 江荔全然不顾手肘磕在坚硬的地板上传来的窒息般的疼痛感,直接质问他。 吴舟让人将门关上,走了过来。 “那个记者的死跟我没有关系,跟苏董事长更没有关系,你再这样说,我大可以告你诽谤,到时候,是连苏怀清都不会站在你这边。” 这话说完,已经有人拿了绳子过来,这绳子又粗又长,还是崭新的。 “既然江秘书不懂规矩,那就按我们的规矩办,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才走出这扇门。” 吴舟眼神凶狠,因为眉毛浓黑,更添了几分野蛮的气性。 他完全不像个公司高管。 “滚开!你们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这是……” “犯法的是你啊江秘书,身为苏氏集团的员工,竟然毫无根据对上司进行诽谤、侮辱,我们有权利这样做。” 几人把她往库房角落里拽,那里摆了张废弃的长方形会议桌,一人拉起绳子,其余的便把她摁在地上,双手往后交叉,往桌脚上捆。 “放开我!放开!” 她手肘处因为刚才猛地一磕,现在已经渗出血迹,染在绳子上。 吴舟将那破手机拿在手里,转身就准备走。 高顶大库房内,一声声呼救声,声声有回音。 可她一直在等警笛的声音,就只能听见这回音,几近绝望。 突然,砰地一声响传来,江荔只见库房大门被打开,已经快走到门边的吴舟突然被一脚踹在胸膛,往后飞出好几米,扑通一声后背着地,直接躺在地板上,捂着胸口看门口的人。 由于她在角落,闻声而起的四个安保人员已经走过去,她根本看不清那边的状况。 她只知道,这不像是警察来了,警察不会不鸣笛,不会以暴制暴。 她听见的,是一群人打斗的声音。 不过片刻,那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已经跑了出去,只留下躺在跌跌撞撞地从地上起身的吴舟。 “你们是什么人,敢来苏氏闹事!” 江荔偏过头去看,远远看见他对面的三个人,靠后站的那个人往吴舟走去。 那张熟悉的侧脸,突然映在她眼前,清晰明朗的线条,高挺的鼻梁,以及他手上那只露了小半的腕表,因着灯光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来。 第七十五章 解救 江荔被这一闪而过的光刺痛双眼似的,方才的畏惧竟是没减去半分,变成另外一种来自心理上的畏惧。 她眼睫猛颤,看着那边的动静,奈何双手被紧紧地捆着,要不然,她就是爬也要从这里爬出去。 “你应该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闹事。” 吴舟慢慢放下捂在胸口的手,那双浓眉蹙成一条线,“霍资昭?你是霍资昭?” 刚才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来人便直接踹在他身上,力度惊人,他是没有料到,传说中的年轻慈善企业家霍资昭,身手也不差。 “把手机捡起来。”他目光从地上收回来,沉声开口。 “凭什……” “吴总监,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和盛羽对着干,想清楚后果了?”站在霍资昭身后的秦骁打断他,威胁意味十足。 吴舟因为势单力孤,一米九的大高个选择不吃这眼前亏,捡起那碎了屏的手机递到霍资昭手中,便灰头土脸地从库房出去。 江荔仍被动地坐在地上,眼看着那个男人直直地往这边过来,她只觉得现在的处境,比起方才好不了多少,甚至更糟。 霍资昭在她面前虚蹲下来,墨眼微动,看着被捆在桌脚上的女人,她头发披散,有几缕直接挡在她眼前,触着她小巧挺翘的鼻尖,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坏了。 “又救了你一次。” 他抬手,用那只戴着腕表的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 “那我该谢谢你。”江荔眼珠往上顶,双眼皮深皱,怎么看,也像是在做本能地反抗。 霍资昭墨眼一怔,目光落在她手肘上,以及那沾了血的绳子。 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臂,“他们打你了?” 江荔忍着疼痛下意识挣扎,避免与他的接触,“我自己摔的,你放开我。” 紧接着,霍资昭立马去解她手腕的绳索,沉闷地来一声,“这就是你跟着苏怀清的下场。” “我自己可以走,你放我下来!” “霍资昭!” 男人并不理会她的推拒,把那绳子扬手一扔,随即就把她横抱起来。 江荔只觉得身子一轻,自己像一片羽毛,当感受到霍资昭的手抱在她腰上时,这片羽毛就像是被紧紧地攥在手中,也没有力气与其对抗。 秦骁见状,已经走到前面,走出苏氏,打开车门。 “你放开!” 江荔被他抱进车里,当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宣告她挣扎失败。 “包扎好了,记住不要沾水。” 她依着霍资昭请来的私人医生给她处理伤口,医生是名四十左右的男医生,鼻梁上架了副银质细边眼镜,细长脸宽额头,模样倒是很儒雅。 江荔脸色不好看,但还是朝他礼貌致谢,“麻烦了。” 她抬头时,刚好对上霍资昭看过来的目光,立马又将视线移到那位医生身上。 从车上下来时,霍资昭直接将她往二楼卧房抱,一路过来,她已经由挣扎到麻木。 医生已经合上随身医药箱,往外走了。 江荔双手撑在床面上,快速用眼睛丈量了几步路可以跑出去,而霍资昭在她斜对面沙发上,她没有顾太多,双手一撑便立马往外跑。 谁知,那医生几步路出了门,直接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她正触上冰冷的门把,就听见身后的声音。 “即便你跑出去,也跑不回苏怀清身边。”他说着站起身,“这里离城区还有五六里路,半路要是再跑出几匹饿狼,你小命都不保。” 江荔握紧那冰凉的手柄,越握越紧。 这样说来,她现在的行为就叫做可笑,叫做不自量力。 “总好比在你这里强。” 她往下一压,准备出门。 “我只知道什么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霍资昭已经过来,将她后颈一握,箍在怀里往房里拉。 刷地一声,男人将卧室窗帘拉开,一大面落地窗入目,视线放远,便看见窗外黑压压的夜景。 一轮半月之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东边是绵延的群山,西边是上万平的高尔夫球场,然而在那远山间的西南边,才是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 霍资昭将手松开,搂在她肩头,带她来到落地窗前的同时,另一只手捏着她下巴,示意她看向东边。 “那片林子还没开发,什么都有,听说你怕蛇,我让人给你捉一条回来?” “变态。” 他将她揽得更紧,“你说,那林子里会有多少蛇,多少匹狼,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霍资昭的手顺着她的柔腻纤长的脖颈一点点往下,她全身战栗,拼了命挣扎。 “别怕,蛇爬不上来,狼也撞不开铁栅栏。” 他用他那低沉的嗓音,拖着尾音在她耳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带着掠夺性,似乎比狼更可怕,要将她吞噬。 “霍资昭!你别碰我!恶心。” 江荔难以忍受他的触摸,那是苏怀清都未曾触碰到的,却被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人随意欺辱,她浑身发颤,冷汗直冒。 他从她身前抬起头来,江荔一汪春水似的眼眸,映着窗外清淡的月色,连脸颊上,也像罩上一层水雾般的光。 霍资昭仍箍着她,制着她手腕的手突然一松,立马吻住她,强硬中带着晕开的柔情。 “滚!唔…………” 她双手死命去推她,却被男人捧着脖颈,根本无法撼动。 “放心,这次我会温柔点。”他又握住她手腕,贴在她耳后开口。 因为这突然受力,她手肘被扯得生疼,“呲”了一声。 霍资昭停下动作,立马松了力,“怎么了?伤口疼?” 他凑得极近,话说完,立马去查看她右手手肘。 江荔眼眸一顿,拧眉看他低头的模样,恨意从眼底尽数溢出,如果是一汪眼泪,它早已将眼前这个人淹没。 因为受了惊吓,她身子下意识往后倾,手臂也止不住地发抖。 “你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她被他这一瞬息的温柔欺骗,继续劝他,“苏怀清已经知道了,你威胁不到我,他找不到我会立马找到你这里来,霍资昭,我求求你,放我回去。” 第七十六章 又入虎穴 “为了他,你竟然在我面前低声下气,江荔,我偏不如你愿。” 她冷眼看他,“不,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彻底摆脱你!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你入骨,是你把我爸打进医院,是你让我背叛我最爱的人,我的世界,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霍资昭松开手,眼帘垂下,慢慢将她身上被剥落到手臂的衣服往上提,再抚了抚她散乱的头发。 “我不想和你说这个。” 江荔立马抽出手来,“是你不想面对吧!但凡你有一点良知,也不会做出这些……” “你干什么!霍资昭!” 男人单手将她揽腰抱起,她只感觉天旋地转,不过几步路,霍资昭手上猛地一松,直接将她砸在床上。 熟悉的记忆冲进脑海,她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一股力狠狠地控制住。 “江荔,是我毁了你的人生,还是你爸当年毁了我。”他箍着她脖颈的手往后,大掌从后颈握住她,逼迫江荔与他对视。 “江彬是英雄,我爸就是死刑罪犯,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在得知他被判了死刑,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我面前,你知道被人追杀的滋味吗?即使磕破了头鲜血直流,也要拼了命往前跑。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任何依靠,躲在孤儿院都还要受人冷眼,遭人唾弃,即使是现在,也活在恐惧和难堪的回忆中。” “你说,到底是谁毁了谁?” 霍资昭双眼紧压,直直地看着怀中的女人,只见她眼睫微颤,有片刻错愕,但眼里的坚定和恨意丝毫未散。 “那我爸做错什么了!我又做错什么了!你出手伤人,步步紧逼……” “我答应过你,不再伤害你的家人!”霍资昭打断他,眉眼如墨,更是逼近她。 江荔被他微托着,头发垂在被单上,因为被握住了脖颈,根本动弹不得。 她开口,唇角皮肉微颤,“那我呢?” 她一顿,心如死灰般地,“从我这里,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还想怎么样?” 霍资昭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一点点往下,小巧挺翘的鼻尖,泛红的嘴唇,他眼里浮起一丝狠厉。 “你忘了,我说过,我要把鱼缸里的水抽干,把花从土里慢慢拔出来,我要……毁了你。” 他说完,手上的力一松。 “别用你那张脸对着我。”他站起身,目光从她含了泪光的双眼收回来。 已至深夜,云层在低空被风推着走,弯月渐暗,藏在云中若隐若现。 霍资昭从房间出去后,她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盘旋在眼中的泪终于还是顺着眼角滑落,砸在被面上。 这卧房陈设简单,床和沙发,以及独卫。黑色绸缎窗帘,灰色地毯,把整个房间映得压抑而沉闷,就连天花板悬挂的灯,都散发着雾蒙蒙的光晕,这样让她难受。 她起身去将房门反锁,如行尸走肉般地躺回床上,床头灯被她打开,准备度过这难捱的一夜。 辗转反侧,她久久难以入眠。 她闭着眼,隐约间听见外面有飞鸟展翅,丛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她辨不明的一声声动物叫声,那声音尖细而长,像是从远处飘来,又往天上蔓延。 她好像循着这声音,同那林间的飞鸟,飞过那片望不到边的高尔夫球场,飞向只闪着微光的黔州市区。 咔哒—— 瞬息间,她像是被拉回来,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猛然睁开眼。 眼前漆黑一片,好半天,才渐渐看见白顶天花板,视线往下,便看见一道人影。 她更是吓了一跳,双手一撑便摸索着打开床头灯。 “你怕黑?”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霍资昭清晰的脸庞就出现在她面前,他薄唇紧抿,一双墨眼黑洞洞地,似要将她吸进去。 她打了个寒颤。 “你出去。”江荔说着,立马把被子往身上盖,盖得严严实实。 霍资昭将她下意识的恐惧,以及清醒过来后眼里的反抗,都悉数看在眼里。 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江荔,他眉眼微动,视线在那盏台灯扫去一眼,还是转身出了房门。 她在被子下,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想到了苏怀清,可是她现在连联系他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只能企求他能够找到这里来,带她出去。 之前的一切理智似乎都抛在脑后,她想劝自己理智,忍住溢出眼眶的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四周像是有一张密织的大网,死死地将她包裹,她喘不过气。 然而她并不知道,苏怀清的遭遇,与她不相上下。 在江荔被徐亚楠约到咖啡店时,苏怀清正在家里,坐在父亲苏鹤的面前。 “您说什么?联姻?” 苏鹤照样气定神闲,端着个茶杯往嘴边送,见儿子的反应,嘴角倒是满意地浮起笑意。 “你是我苏鹤的儿子,应该为家族企业考虑。”他转眸,“曲韵那孩子跟你年龄相仿,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貌,都再合适不过。” 苏怀清脸色一变,还处于难以置信中,“不会在婚事上插手,尊重我自己的选择,这是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 刚和江荔在一起的时候,苏鹤就对他说过,他从不在意家世背景,也不会像其他为了利益妥协于家族联姻的企业家一样,把公司利益放在子女婚姻自由之前。 “小清,你也在做生意,知道市场变化与策略转变的利害关系,任何东西都不是永恒的,人的思想和观念也会随着变化而变。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苏怀清难得地打断他,“市场会变,但人心不会变,我对江荔的感情不会变。” 他的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妥协的可能。 苏鹤并不气恼,耐心地听他说完。 直到,苏怀清最后的一句质问。 “还是说,你心里有鬼,你忌惮江荔的存在,你和袁记者那个案子,到底有什么牵连?” “放肆!” 苏鹤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沉闷一声响,似是想把苏怀清震慑住,同时也是对这句话的反驳。 第七十七章 喜讯 “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爸,是你唯一的亲人,你现在要为了一个还未娶进门的外人,和我作对了?” 苏怀清眼里的质疑更深一层,“我只需要一个真相,如果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清者自清,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从小到大,苏鹤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模范父亲,有涵养懂经商,不轻易发火,即便是头几年公司不顺,也从未见过他皱一下眉头,冲员工发一次火。 苏鹤一窒,似是憋了半天,才开口,“你不就是为了那个江荔,那我还是告诉你,她不适合你,她根本不配做我们苏家的儿媳。” 借此,他说起那天的事情,江荔是如何上了霍资昭的车,结合之前两人的纠缠,分析出江荔就是一个不检点,对苏怀清不忠的女人。 “希望您不要对她恶意揣测,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 苏怀清站起身,也不打算辩解,直接往外走。 “联姻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这婚,你非结不可。”苏鹤说完,视线转向了别处…… 如果说一周之前的东堰区杀人案引起了全市的轰动,那么今天登上财经和社会等多个头条的新闻,激起的浪花简直更胜一筹。 “苏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与荣戚电器的曲董事长爱女曲韵的已经缔结婚约,择期便会举行婚礼。” 知情人都怀疑这条新闻的真实性,苏氏长子对一名公司女员工情根深种并且修成正果的传闻在业界已经人尽皆知,可如今却突然传出另娶他人的新闻,不得不让人感慨。 当然,也不缺肆意揣测之人。 “消息可靠吗?” 霍资昭接过秦骁递来的平板电脑,指腹滑动页面。 “是由苏氏集团官方账号发出的,应该可靠。”他点头,也有若有所思的意味。 社交平台上评论不断,充斥着质疑和一部分人的恶意揣测。 “果然,灰姑娘只在童话书里,现实毕竟是现实。” “不再相信爱情。” “呵呵,资本的力量。” “之前盛羽集团董事长还在追那个江荔,拒绝后还有联系,没准儿人家是权衡利弊了,直接嫁给董事长不比做董事长儿媳妇强多了?” 霍资昭走到沙发上落座,看到这楼评论,长指微动,点了进去。 上百条评论。 “只能说,真有手段。” 往下翻,矛头全是指向江荔,一条比一条有攻击性。 如果点开id就会发现,十之八九是女性网友。 “秦骁,这两个账号是盛羽员工,核对所属部门。” 霍资昭抬手,将平板递回给他,“开除处理。” 秦骁怔愣地接过来,扫了眼屏幕上的社交账号资料卡,的确写着工作单位——盛羽集团。 他再往上一页翻看,便看见一段文字。 “那这解雇的事由?” 霍资昭抬眸,随即开口,“随意散播不正言论,工作懈怠。” 说完,他倾身去拿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 他举着烟,看向秦骁,“笑什么?” “没有。”他片刻垂眸,转而赶紧问:“您今天去不去公司?” 霍资昭拧眉,捻神沉思,烟气微微升腾,“你去吧,另外,找人去盯一下苏怀清的情况。” 他应声,转身走了几步,却又折返,“昭哥,医院那边还看着吗?洪定忠的人已经走了。” “让他回学校,其他的事不要提。” 秦骁点头,“我明白。” 霍资昭捻着烟,送到嘴边,慢慢地将视线转向二楼梯口,他倾身去抖落烟灰,索性在烟灰缸里杵灭。 楼上的江荔已经打开了房门,注意着楼下人的动静。 当听见一阵脚步声往楼上传来的时候,她极力放轻脚下的步子,往楼梯口最近的一间房进去,藏在了门后。 一门之隔,她听见着那脚步声近了,不得不屏住呼吸,直到那声音往廊道里面去了,才捂住心口,稍稍探出头去看。 她想过了,不能坐以待毙,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她也要奋力一试,就算是跑,也要跑回市区。 见霍资昭从那卧房进去,江荔赶紧从房里出来,以最快的速度下楼,跑过那一向昏暗幽静的客厅,打开大门。 一眼看出去,皆无一人,她松了一口气,立马就往外跑。 出去就是两开式的铁质大门,这门目测有好几米高度,最上方尖锐的铁制箭头,在光线的照射下,发出更尖利的光来。 门是半开着,她眼见着门外宽敞的公路,以及行道树下那盏新刷了黄漆的路灯。她能闻到新鲜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油漆味。 “汪……汪汪……汪……” 江荔刚踏出去,一条大型犬突然就从外面冲进来,对她汪汪直叫。 她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只见那狗通体黄黑相间,背毛油亮,两耳直立,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却发出噬人的光,伸出的粉白长舌像是在不断滴下津液,竟跟狼一般的。 恐惧感瞬间从头到脚,那狗气势汹汹,直往她这边扑。 她不断往后退,却是见它脖子上的绳索仍没有拉紧,立马慌了,赶紧院子的另一个角落跑。 不过一转身,便撞进一个人的怀中,来人将她单手一抱,揽到身后去。 “回去,阿添。” 那只狗得了指令般,立马收了长舌,冲他摇尾巴。 江荔看着这个高大宽厚的背影,刚才的危险气息丝毫没有减弱,甚至更甚,心落到谷底被狠狠地往下压,压得她绝望,喘不过来气。 她不断往后退,想找其他的可以逃出去的出路。 “你放开!霍资昭!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你凭什么!” 她一阵天旋地转,被他从身后一把抱起,又进了那栋房子,那个白天死寂晚上昏暗的客厅。 就是在这里,在那堵落地窗前,她被霍资昭抓来,打得半生不死,她现在仍然记得,她奄奄一息地瘫软在地上,忍痛睁开眼睛,那个居高临下的身影,他指间的红点。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他手一松,直接将她扔在沙发上。 “凭的是你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这里是最安全的,你为什么不听。” 第七十八章 未接 江荔眼里的恨意转为一丝质疑,“你的意思是,你是在为我着想?” 她已经将眼前这个人看透,从一开始,霍资昭就带着满腹的仇恨,先是父亲江彬,再是她,这个男人势必要将他们一家拉入深渊。 她如何相信,霍资昭没有把刀尖对准自己,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考虑。 “苏鹤的为人,你看清楚了?难道你还想嫁给苏怀清,跟着他一辈子?”霍资昭发疯似的,墨眼涌出狠厉。 “苏鹤是苏鹤,他是他,我要嫁给谁,跟着谁过一辈子,不关你的事!” 她挣扎着起身,想一把推开他,却是被他狠狠地圈在身下,那股扑面而来烟草气息让她反感,但因为力量的悬殊,只能受制。 江荔眼睫猛颤,眼见这男人脸色沉下,慢悠悠开口,“你是我的人,当然关我的事,江荔,希望你早点认清这个事实。” “唔……滚……开……” 面对发了疯似的霍资昭,她忍着涌出的泪水,用尽了力气反抗他。 最后,他吻着她的耳朵,轻柔地说:“苏怀清要结婚了,和你救过的那个女人。” 江荔泪眼模糊,目光有一瞬停滞。 “你说什么?” 她看着霍资昭肯定的眼神,求救似的,“你再说一遍。” 昨天苏怀清打算和她一起吃晚饭,但之后又打来电话说要回家一趟,让她一切小心,有事告诉他。 苏怀清从未爽过约,而突然说起要回家,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现在想来,江荔心中发紧。 霍资昭已经拿了平板给她,页面正是苏氏集团官方账号主页,那段文字就在下方,热度仍在不断上升。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滑动屏幕的手止不住颤抖,清清楚楚地看见这条似乎全城皆知的新闻,当然,还是质疑占据上风。 苏怀清的人品她再清楚不过,就算他对自己没有感情了,考虑到公司利益而选择与曲韵结婚,也不会对她只字不提,仍保持着他是她男朋友的身份,和别的人订婚。 况且,她相信苏怀清对她的感情,这一路过来,她看得真切,心里有数。 “说实话,也在我意料之外。”霍资昭看了她一眼,淡笑。 江荔抬眸,“把手机给我。” 他拧眉,似是犹豫片刻,还是起身上了楼,把她那个碎了屏的手机拿下来,递给她。 开机之后,如她预想的那样,已经有十几通未接电话,父母的,俞楚音的,还有徐记者的。 然而,苏怀清的电话,却是一通都没有。 她全身打颤,立马拨了那通电话过去,至少,她要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江荔连着拨了几次,依旧是这个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她有种凉水从头灌到脚的无力和凄冷感。 窗外正是晴好天气,阳光照在落地窗外那两棵参天大树上,树影斑驳,在绿茵草地上随风摆动。 在挂断电话后,手上的突然振动让她眼眸一动,一看联系人——俞楚音。 “荔子!你终于接了,你人在哪儿?敲你家门大半天了。” 她看了新闻立马给江荔打电话,却是在关机状态,担心她出什么事,便跑去家里看,急得她差点报警。 “在外面,有事。”她颔首,蜷在沙发上。 “那个苏怀清怎么回事啊,我给他打电话也关机,荔子,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了?他不是不喜欢那个曲韵吗?怎么订婚了?他不给我个交待我直接闹到苏氏去!” 俞楚音一阵谩骂,恨不得将苏怀清生吞活剥,“之前怎么答应我的,妈的,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说了,我……我会找他问清楚。” 挂断电话,她刚抬头,便对上霍资昭看过来的目光,她这次避无可避。 “让我回去,好吗?”她眼里已经带着乞求。 她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是苏怀清的决定,她也要听他亲口与她说。 不远处的男人虚坐在沙发扶手上,墨眼渐渐转为漠然,好半天,才开口。 “我已经让人去调查,在这里等消息就好。” 霍资昭垂眸,看了她捏在手里的手机一眼,抬步过去,正要拿过她的手机。 江荔看着伸过来的大掌,立马拉住他,“霍资昭,我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要去找他问清楚,我爸妈,我爸妈现在还在找我,他们要是报警就麻烦了……” 男人居高临下,眼帘垂下,就这样看着她这张楚楚动人的脸,声音莫名软下来。 “你爸妈那边不用担心,我去知会。” 他转眸,“至于苏怀清,没这个必要。” 霍资昭将手机从她手中拿走,走了几步后停住脚步,淡淡开口。 “我不希望你到时候,被什么人杀了都不知道,我能救你,但不代表我对你有足够的耐心。” 江荔瘫软地坐在地板上,这一刻,她就不该对这个人抱有什么幻想,乞求换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无视和冷嘲热讽,她也因此瞧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样软弱,处处与人树敌。 不,错的是他们。 两公司联姻的消息在大多数眼中,感慨之余也就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认为这种事不过司空见惯。 然而在黎放眼中,他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质疑苏怀清,而是将重心转向霍资昭。 他知道了霍资昭对江荔的心思,并且在医院那晚,霍资昭又明确说过他不会就此罢手,苏怀清与曲韵的订婚,受益人自然是他,并且极有可能,他就是背后的操纵者。 黎放心事重重地走进学校,犹豫挣扎许久后,还是决定打电话给江荔,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在接连拨去没有得到回音时,他开始担心他所猜测的事情会不会就是事实。 “霍先生让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安心在学校上课,完成你的学业,至于其他的,可以不用再管。” 雷哥来医院给他办理出院手续时,再三嘱咐他,“记住,以后不用再跟着江小姐,所以,能躲多远躲多远,别再惹火上身。” 第七十九章 猜测 雷哥郑重其事与他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 可是心里控制不住似的,像是堵得慌,说不上来的难受。 江荔帮助过他,待她真诚如家人,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在接触苏怀清的过程中,他也看出这个人对江荔的一片真心,且为人善良,和一般的富家子弟并不一样,所以他无条件地相信他。 为了打探消息,黎放找了个空闲时间,还是去了会所。 “崔姐,崔姐!” 黎放刚走进去,就见会所的二把手崔姐,她正从一个包间出来,却被身后跑来的服务生叫住。 “怎么了,猴急猴急的,快说。” 那女服务生喘着气,“二楼的客人,嚷着要找白小姐,我们也没有办法。” “人家白小姐是霍先生身边的人,哪里还随便接待,应付过去就得了。” 黎放本打算直接去找雷哥,听到这“白小姐”,下意识停住脚,琢磨片刻。 因为江荔之前和她的关系,对于她,黎放多少知道点,现在听说她和霍先生走得近,不得不让他突生一个想法。 “崔姐是吧?你好。” 他迎面与她打招呼,崔姐支走了那女服务生,看过来时眉开眼笑。 “我是,请问您……”她看仔细了,“您是雷哥的人吧,怎么,霍先生今天要过来?” 崔姐说着就赶紧往他身后看。 “不是,我想请问一下,白小姐在哪儿,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如果真是那样,白奕应该知道江荔到底在不在霍资昭手里,或者,她本就与江荔是一条船上的人,没准儿,也在想办法帮助她,黎放这样想。 崔姐逢场作戏般地冲他笑,一双精明的眼睛直往他脸上看,好好地打量了片刻,“您找她有事?她今天刚巧在,直接去三楼找她就行。” 他上去的时候,想了一路,白奕到底是为什么会帮助江荔,她们两人之间又有什么牵扯,在眼下的情况,除了白奕,他也想不到有谁还能帮到她。 “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坐吧。” 白奕坐在一张独座沙发上,斜倚着喝酒,茶几桌上摆了两三个空瓶,歪歪倒倒放着,她看了进门的黎放一眼,手里的酒杯又往唇边送。 黎放见状,倒有些手足无措,在门口愣住片刻,才往里进。 “白小姐,你有心事?” 她单腿蜷着,脚掌搭在另一只腿上,完全没有平日的形象,眼里只有手中的酒。 “能有什么心事。”她扬唇笑,冲他抬手,“来一杯?” 黎放被这送来的酒气熏到,下意识摆手,直接进入正题。 “我来是有事想问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白奕接话,果断劲儿突如其来,“说,什么事。” 黎放先是说了苏氏发布的联姻公告,并且在这之后两人的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新闻我看了,没什么奇怪的。”她把着酒杯,“男人喜新厌旧是常事,女人只是牺牲品罢了。” “我相信苏怀清,他不会背叛江荔,我就是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是有人设计。” 白奕晃动酒杯的手稍稍一顿,红艳的指甲往杯壁压,转眸,还是放在一侧。 “江荔联系不上了?” 她敛眸细思,脸上的酒醉红晕似乎已经慢慢散开。 “我怕她出事,所以找到你这里来了,之前江荔和你交好,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向你透露什么。”黎放言语谨慎,表情却自然。 白奕若有所思,慢慢将腿放下来,好半天,她才抬眸,看向他,“没有,因为她手机有霍资昭监听,从那次之后,我们就没有怎么联系……”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怔,“不对,她手机装了定位,如果想知道她的行踪,霍资昭那里一查就知道。” “或者,江荔现在就在他那里?” 这也是黎放心中的猜想,“有这个可能。” 白奕脸色算不上好看,如果说刚才是得知江荔失踪后的急切,那现在就已经被渐渐取代成紧张、焦虑、自我怀疑。 “如果她真在霍资昭那里,我一探便知。” 她又拿起酒杯,喝下杯底的最后一口,“我希望,我们的猜测是多余的。” 黎放赶紧劝她,“别再喝了,白小姐,身体受不了。” 她笑,抬起头来打量他,好半天,像是才琢磨清楚,“大学生,我记得你之前一直跟踪江荔,怎么,跟着跟着,有感情了?你霍先生知道你有这个心思,还能放过你吗?” 那天在楼下包间,她虽然没进去,但里面的情况她都了解了大概。黎放因为袒护江荔,被打得半生不死,最后直接送去了医院。 “江荔待我像亲人一样,现在她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她真的在霍资昭那里,你怎么办,跟他抢女人?小孩儿,你有多大的本事?” 白奕说着竟扬唇一笑,带着嘲弄。 “我对江荔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把她当做姐姐看待。”黎放赶紧解释,一再说明是她误会了。 “好了,有消息我会告诉你,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白奕拿出手机存了黎放的电话,便没有留客的意思。 如此,他只好起身离开。 江荔与苏怀清两人都联系不上,黎放认为江荔的去向已经算是有了眉目,而苏怀清的电话为什么也关机。 如果他真是被人设计,无可奈何,第一时间也应该联系江荔,或者她的家人与朋友,说清楚事情到底如何。 除非,他和江荔一样,也被人控制,无法与外界联系。 这是黎放能想到的一个原因,排除这一个,那只能相信苏怀清已经放弃江荔,并且答应和别人结婚。 翌日。 黎放趁着周末,直接去了苏怀清的咖啡店。 客人不算多,他直接往里进,正犹豫着是直接开口问,还是点一杯咖啡再含糊着打探。 “您是店长的朋友吧?” 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服务生看过来,满脸笑意。 黎放对他的印象倒是深刻,性格外向开朗,之前来店里时,打过几次照面。 “你好,一杯卡布奇诺。”他回应着笑。 第八十章 疑惑 黎放不经意地问起苏怀清在哪里,想和他一起聊聊天。 那服务生却是摇头,“我们店长有几天没来了,在忙其他事吧。” “对啊,他不是和曲小姐要订婚了吗?肯定没空来店里。”另一个女员工接话,眼里倒没有疑惑。 接下来,就是对苏怀清与曲韵的婚讯展开话题,黎放无意听下去,想来从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索性就没有久留。 “董事长,有人想见您。” 吴舟推开办公室大门,直接走向苏鹤,他正将一本书放回书架。 “什么人?”他转身往办公椅上落座,脸色淡然。 吴舟迟疑片刻,“苏副总,不,苏旭升。” 苏鹤双眉一蹙,眼皮往下压,“他怎么来了,人到公司了?” “是的,正在大厅候着。” 苏鹤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自几年前从公司离开后,就没再踏入苏氏半步,并且说永远从业界退出,不再参与公司的事务,连之前在苏氏的股份全都转售了出去。 这次竟是直接找来公司,除了那件事,苏鹤没有想到其他。 “让他上来吧。” 他取下眼镜,拿出棉布细细擦拭,然后对着左侧的落地窗透进来的光源,看了一看,又才稳稳戴上。 苏旭升上来的时候,苏鹤已经端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有两杯直冒热气的茶水。 “办公室比三年前更亮堂,还多了几盆绿植,是什么品种来着?” 苏鹤笑,招呼他坐下,“夏威夷竹,还算好养。” “植物固然好养。”苏旭升一笑,感叹起来,“这么多年来,你一个人把小清带大,确实是不容易,嫂子看到了,也会开心吧。” 他虽是比苏鹤只小四岁,但从精神状态和面貌特征看,至少有十岁的年龄差,他脸上的皱纹少,皮肤更白,最重要的是,他眼眸亮而有神,而苏鹤眼里,多了种世故和沉郁。 “那孩子自小就懂事,我倒没怎么费心。” 苏旭升喝了口茶,放回去,“我看你倒挺费心的,之前是为江荔那孩子费心,现在又为小清的婚事费心。” 苏怀清和江荔还没有在一起时,他也算是费尽心思去查江荔的底细,后来还找机会拉近两人的关系,而现在却忙着搞家族联姻,苏旭升对这个哥哥所做的事情,也是看在眼里,并且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旭升,有些事你还不够了解,江荔那孩子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单纯。” 苏鹤开始说起她是如何与霍资昭产生关联,并且纠缠不清的事情。 “曲韵是我看着长大的,苏怀清对她也并不是没有感情,我认为再合适不过。”他眼神笃定,似乎已经准备好怎么应付亲弟弟就要对他展开的攻势。 “哥,你有些事我根本不想提,我还是那句话,违法的事最好不要做,虽然我相信,那记者的死不是因你而起,但是,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急着把江荔推开。” 苏鹤脸色微变,因为皱眉,眼角的两层皱纹更深了一层。 “旭升,你没有当过父亲,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他神色凝重,“这么多年,我极力掩饰过去的事情,避免让小清接触关于公司的一切,就是让他丝毫都不要沾染上那些肮脏的东西。” “你知道肮脏,那为什么还要执迷……” “没有那么容易,大到海外贸易,小到用人办事,少了一步,事情都办不了,进这行容易,要想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我现在只想能少做就少做,能不扯上关系就尽量避免。” 苏鹤叹息一声,“我也不希望他有一天发现,我竟是一个这样的父亲。” 苏旭升面不改色,他听厌了这些话,“你把小清关在家里,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替他做决定,甚至强制他和别人结婚,只会让他记恨你,这些道理,你怎么会不懂。” “我有我的方式,旭升,希望你不要插手,这是我的家事。” 苏鹤心意已决,说到末了,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并且一直在强调,如果不这样做,苏怀清会因为江荔的背叛而受到伤害,他这样是为了他好。 在与苏旭升并不愉快的交谈之后,苏鹤回到家中,第一时间找到了苏怀清。 这两天,他将他的手机没收,特地找人看着他,不许他出家门一步。 苏鹤以为,他面对的,会是一副埋怨和气恼的面孔。 “和曲伯父见面的时间约好了吗?” 苏怀清面色淡然,不见喜也不见怒,仿佛在问他,今天的天气如何。 “你……你想通了?”苏鹤一窒,难得地语塞。 看着就在面前坐下的小清,他眼里含着光,本是带了愁容的脸上瞬间如乌云散开,见了晴。 之前苏鹤与他说,要找个时间和曲家人会一会面,商定个婚期,这次他已经想好了说辞,竟是没有用上。 苏怀清点头,温润的脸庞添了疲乏无力感,他始终垂眸,“江荔她有她的选择,我也应该为我自己考虑。” 苏鹤在他脸上多有停留,片刻后,只见他眉眼一展,笑出声来。 “好,不愧是我苏鹤的儿子,拿得起放得下,好样的。” 说着,他赶紧过问他最近两天的情况,关照他的身体,并且让人去取了他的手机过来,先让他亲自给曲靖南打电话,约个比较恰当的时间。 黎放来过以后,白奕失眠到深夜,几乎是数着心跳,熬过漫长的黑夜,才迎来了第二天。 她先去医院接了母亲出院,联系好霍资昭身边的相关知情人之后,趁着霍资昭出门去公司,才往城郊去,一探究竟。 这段时间,白奕与霍资昭走得近,又加上把美貌当做通行证,人脉自然也就信手拈来。 她戴了顶遮阳帽和一副墨镜,从别墅大门进去。 “白小姐,您注意着点时间,霍先生估计也快回来了。”领她进去的一个高瘦男人提醒她道。 白奕将墨镜往下拉一点,凑近了开口,“谢了,霍先生进大门之后,给我发消息。” 那人点头,脸上却是带着不解。 第八十一章 得知 江荔听见楼下的动静时,下意识以为是霍资昭,她身体本能地瑟缩一下,片刻后,眼里的恨意又如火焰滚滚,愈燃愈烈。 她穿着一袭白裙,及腰长发散在后面,听着慢慢往这边靠近的脚步,与之前不同的是,这脚步带着探寻,霍资昭脚步稳重沉缓。 “江荔?”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她立马抬眸,迟疑片刻才转过身去。 白奕正往这边过来,她已经将帽子和墨镜取下,放置在了沙发旁的那张矮几上。 看到江荔那边时,上下打量她,最后还是停留在了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江荔眼里的错愕还没有散去,“我没事,你怎么来了?有人看到你吗?” 昨天开始,霍资昭就已经安排了人在别墅外守着,白奕突然过来,难道是得了霍资昭的首肯。 白奕安慰她,说一切都不用担心,转而,她将江荔拉过来,坐在沙发上。 “苏怀清也被人控制了,黎放现在在想办法联系他,你……” 江荔呼吸一窒,“黎放?不,让他不要再管我的事,上次我已经很愧疚,不能再让他因为我受到伤害。” 她无法想象,霍资昭要是知道,又会怎样为难他。 白奕眼眸一转,略有思索,赶紧开口,“江荔,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你从这里逃出去,尽快向苏怀清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逃……”她眼里含光,希冀抓住哪怕一点点希望。 她厌恶这里,厌恶霍资昭,哪怕出去会被苏氏的人刁难,她也要出去,朗朗乾坤,她一定能找到出路。 “你听我说,霍资昭很快就回来了,我们需要在他面前演一出戏。” 江荔浑身一窒,捕捉到演戏这个字眼后,又才舒下一口气,仔细听白奕的安排。 两人说罢,外面院落已经听见大铁门被打开的咯吱声,然后是车辆停靠的声音,白奕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随即一亮。 旋即,白奕从沙发上起身,指着江荔便高声呵斥。 “我好心来看你,你就是这个态度?江荔,好歹我们是姐妹一场,这才过了多久,就翻脸不认人!” 这句话落定,两人已经感受到大门那边的脚步声,慢慢近了,有人迈着刻意放缓的步子,走向客厅。 江荔冷笑,“姐妹?我把你当姐妹,而你呢,你背叛我,认贼作父,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你联合着霍资昭对付我,根本没有考虑到我一丁点感受。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在骗我?” “不,我是在帮你,江荔,你斗不过他的,不如就好好接受他,苏怀清已经快订婚了,你已经没有依靠了,不如就顺从,以后我们还能互相有个帮衬……” “你走!我以为你过来是想带我出去,我太天真了。” 江荔打断她,眼里尽是无力和绝望。 “你的确太天真,你以为你从这里逃出去,就可以一了百了?苏氏的人会放过你?霍资昭不会拿你爸妈威胁你?以前还有苏怀清护着你,现在只有你自己,你还不明白吗!”白奕口若悬河,双眼逼视她。 这些话虽然是逢场作戏,但一句比一句扎心,穿透她本就脆弱的心脏,生生发疼,无力感,全身的无力感涌上来。 她终究还是坐下来,几乎咬牙切齿,“我不信,我不信我就这样任人摆布,绝不!” 江荔捂着胸口的手止不住颤栗,噩梦一般的记忆涌出来,被人殴打,被人欺辱,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白奕已经傻眼,忙朝江荔使眼色。 根据方才的计划,现在应该是恼羞成怒,将她推出去。 白奕想达到的效果,就是让霍资昭以为她们两人已经决裂,她对他有绝对的忠心,因此对她懈怠,放下戒心。 她站在原地,心乱如麻,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直直地射过来,慌乱间,她上前一步,将沙发上的江荔拉起来,想也没想,竟下意识揪住她的衣领。 江荔眼眸含水,不知是泪水还是什么。 白奕秀眉一皱,揪着她领口的手往上一提。 “江荔!你这样柔弱给谁看!你给我听好了,不要和霍先生对着干,要不然,后悔的人是你!给我清醒点!” 江荔眼眸一顿,她直直地看着白奕,她这番话和真切的表情,竟让她分不清,这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由心而发。 怔愣之间,她被白奕猛地推回沙发,在倒下的那一刻,她恍惚间看见一个人影,在白奕身后。 白奕刚松手,下一秒,手臂却被突然制住,那人稍稍一使力,她吃痛呻吟一声,立马转过脸去看人。 “霍先生,您……您怎么回来了?” 江荔下意识去整理领口,赶紧从沙发上起身。 “你应该问你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霍资昭将手猛然一松,墨眼深沉而透着寒光。 白奕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我,我是来看看江荔,想着……劝劝她。” 江荔看了眼霍资昭,微微转眸。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男人沉默,只看向了白奕一眼,表示默许。 江荔眼见着白奕脸色铁青,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便走了。 她开始琢磨不透,只道白奕的演技太好,能以假乱真,连霍资昭都看不出端倪。对此,她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态,没有按着计划进行,倒有些让白奕为难了。 思索间,她意识到霍资昭已经伸手过来,扶着她的后颈,往他身上压。 “滚!” 江荔双手将他一推,却不想他另一只手早已放在她身后,将她拦腰一抱。 “她说的有一点我赞同,”他淡笑,“我虽然答应过你,不再找你爸妈的麻烦,但是你若不听话,他们也不会好过。” 她牙关紧咬,忍受着在他怀里让人厌弃的肢体接触,“除了威胁,你还会什么,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恶心,让我更恨……” “你恨,我不怕,没有爱,恨也是一种感情,你说是不是?” 第八十二章 获救 江荔看着窗外那棵树,好像有添了新叶,盛夏来临,它好像吸进阳光,拼命长出绿叶,当作是对光的报答。 而这偌大沉寂的客厅,却愈发阴沉,透不进光来。 白奕从霍家离开之后,便接到了黎放的电话,问起江荔的情况。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你先不要急。” “苏怀清已经联系上了,等我和他见面之后,再决定怎么做。” 黎放那头传来砰地一声关门声,他随即挂了电话。 起初他只抱着试试的心态,一直拨苏怀清的电话,幸运的是,今天早上拨过去时,对方便发来一条短信,说是电话里不方便说,两小时后约个地方见面。 碰面的地方是一家复古书店,与他所开的咖啡店同在一条街,往里巷走几十米,便到了。 “你的身份,我都知道了,但是,我不怪你,你也身不由己。” 黎放没有想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他仔细打量眼前的苏怀清,好像比以前更清瘦了些,一双清澈的眼眸下,有淡淡的黑影,看得出,他最近过得,并不是很好。 “身……身份?”他语塞,惯常挂着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荔的朋友出事之后,我担心她的安危,就找人查了查。”他看过来,“我之前有过怀疑,你们之间并不是简单的亲戚关系,只是没想到,你是霍资昭的人。” “苏先生,我对她没有恶意,我……” “告诉我,小荔是不是被霍资昭控制了?”苏怀清眼眸清澈,瞳仁上分布的红血丝也格外清楚。 在家的几个夜晚,他算是彻夜未眠,不只是人身束缚和婚姻捆绑,还有之前调查出来的真相。 原来江荔从那天晚上倒在行道树下开始,就一直遭受着霍资昭的胁迫,在面对家人和朋友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的状况,周旋在霍资昭一行人这样的恶势力之中。 他恨自己为什么如今才知道这一切,恨自己的软弱和清高,若不是他迈出这一步去调查,恐怕还蒙在鼓里。 “是,她现在就在霍资昭家里,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救她出来。”黎放眼里的急切,并不比他少。 苏怀清已经顾不得什么,叫上黎放便走出了书店,直接在路边拦下一辆车。 黎放劝他理智,毕竟现在单枪匹马去,那边人多势众,根本没有胜算。 最后,他还是妥协于苏怀清的坚持,向司机报了霍家的地址。 在路上,他赶紧拨给白奕,说明这边的情况过后,电话那边沉寂片刻。 “霍先生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毕竟还有苏氏撑腰,别怕。” 或许是在情急之下,黎放并没有听出白奕的不对劲,倒还因为她的话松了一口气。 大概十多分钟的车程,出租车便已经驶向了北郊路,从老远看去,那栋掩映在山林和草地之间的别墅就已经露出了它的欧式尖顶房顶。 正在这时,他们隐约听见渐渐清晰的警笛声,几秒后,那声音已经越来越近,黎放下意识往后看,就见一辆警车直接从右侧超过去。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司机大叔方向盘往左一打,赶紧给警车让路,不禁感慨了一句。 车辆停稳,他们也自然就看见那辆警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苏……苏先生!”黎放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见苏怀清掏了整一百现金递给司机,立马冲下了车。 黎放也赶紧冲下去,跟上他。 “接到报警,失踪人口江荔女士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请让我们进去调查情况。” 大门口有三个身着西装的壮汉,在四五个制服警察面前,也只好规矩起来,其中一个赶紧开口,“警察同志,我先给霍先生打个电话。” 随即,庭院那边传来声音,像是一阵疾跑的脚步声。 苏怀清就站在警察旁边,眼看着渐渐清晰的身影。 江荔身穿一袭长裙,长发披散,她脸色煞白,带着惊异和绝处逢生似的神采,直接跑过来。 “刘警官!刘警官!” 听见警笛时,她正心如死灰地守在落地窗前看外面近乎也变得压抑的风景,这个由远及近的声音如同破晓的晨光,照亮陷入暗隅的自己。 特别是在出门后看到刘警官的那一刻,她双脚的无形束缚突然被解开,身体有一股力推着她往前跑。 “你们两个人留下,小宋,跟我走。”刘警官把江荔交给另外两个警察后,直接往里进。 “姐,姐,你没事吧?” 江荔把目光从刘警官的背影上收回来,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两人,明明听见的是黎放的声音,她却不自觉地看向苏怀清。 他的眼神带着担忧、怜惜,以及悔恨,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江荔,一言不发。 她错开视线,双唇发颤,“没事了。” 现在的情况很尴尬,他和曲韵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是在这样获得重生般地时刻,也不由想起那件事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小荔。” 苏怀清朝她伸出双臂,“我来晚了。” 他眼眸含着深情而充满自责,似乎比她受到的苦痛和折磨还要更多。 江荔眼前突然模糊,鼻头一酸,身体不受控制似的,直接迎着他的拥抱,落入他怀中,也紧紧地拥抱他。 “你怎么……怎么不接电话。”她双手环到他后背,兀地,抬眸来看他的脸,清瘦了许多。 “让你担心了,没事,其他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她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与曲韵的婚事,显然是苏鹤替她做的主,她相信他能够处理好。 不过,眼下需要处理的,是就非法限制人身自由这件事,如何给霍资昭定罪,她有种冲动,直接将霍资昭做过的事情一一曝出,让他彻底落网。 可是,一切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就连这件事情,也在霍资昭的算计之中,他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后果,以及应对之策。 “刘警官,这就是我的陈述。” 几人被带到警察局录口供,霍资昭气定神闲,在警察面前,竟是没有半分惧色,最可气的是,他始终以他到位的礼节,与警方交谈,脸上的笑容礼貌且自然。 第八十三章 审讯 根据霍资昭的陈述,他这种行为不构成非法拘禁,动因是两周前东堰区发生的命案与江荔有关,他考虑到她的人身安全,才会走这一步,尽管这违背了当事人的意愿。 “在这期间,是否对江女士构成伤害?” 他淡笑,牵动嘴角皮肉,做足了表面功夫之下,透出不易被察觉的冷意。 “当然不会,我正在追求江小姐,自然是凡事为她考虑。” 刘警官眉头紧锁,带着质疑,“可江女士的朋友说,你多次向她施压恐吓,已经给她的正常生活造成极大困扰。” “想必您也知道,苏怀清和江荔是恋人关系,他说的话带着个人情绪,没有现实依据。”霍资昭眼神坚定,且十拿九稳,“如果能拿出证据,我自然无话可说。” 审讯室外,苏怀清一直守着江荔,等待审讯结果。 安静的走廊,隐隐传来的对话声,那道熟悉而让她惧怕与仇恨交织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激得她牙关紧咬,忍着那句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只能往肚子里咽。 “我没有证据,他强暴了我,我没有证据,我不能不管我爸妈的安危,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摇头,眼睫猛地发颤。 父母的生命威胁不得不让她理智,且不说这次霍资昭根本不会轻易判刑,就算罪名成立,成功把他送进了牢狱,他的手下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和她的家人。 她不能拿家人的生命开玩笑。 她早就明白,只有将霍资昭一行人非法经营等证据拿到,才有可能一网打尽,了绝后患。 “小荔,别怕。”苏怀清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他绝不可能逍遥法外。” 江荔眸光一转,回想起他刚才与刘警官说的话,面露难色,“怀清,你都知道了?” 他将自己之前所查到的事关霍资昭威胁江荔的事情,都告诉了警察,并提起十几年前的霍岩落网案,霍资昭从一开始就是蓄意报复,行径恶劣。 可是他不知道,如果能依靠这些就扳倒霍资昭,那么,江荔一直以来的噩梦,就止于父亲江彬被伤住院,她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明明是在光明之下,却因为身后有把隐性的利刃抵着她,感到窒息且无力。 “我不喜欢随意查别人的隐私,但是江荔,如果不是因为你朋友的遇害,我让人去调查,直到现在,我都还蒙在鼓里。” 他敛下眼帘,脸上有歉意也有失落,“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可是,这些事这么严重,你怎么对我只字不提……” “不是的,怀清,我不想你把牵扯进来,对不起。”她紧紧地抱住他,泪水在眼里打转。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是自责,为什么现在才知道。” 江荔听见他哽咽一声,感受着他拍在后背的触感,“别怕,一切交给警察,霍资昭不会再伤害到你了,他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下巴搭在苏怀清的肩膀上,双眼慢慢闭上,任泪水浸湿睫毛,顺着脸颊流下来。 江荔清楚,这次的事情根本不会对霍资昭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就算苏怀清向警方陈述以前她被恐吓威胁的事情,也会像她当时那样,因为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审讯室门被打开。 江荔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正看见刘警官从里面出来,泪眼渐渐清晰之后,她却是对上刘警官身后的那双墨眼。 而霍资昭,视线已经从她脸上,移到了将她紧紧环抱的苏怀清身上。 “江女士,苏先生,你们两位做完笔录就可以走了。” 刘警官手中拿有一个黑色硬壳文件夹,朝两人走近,特地在江荔脸上打量,“没事吧?” 这个眼神,熟悉而带着关切,江荔抿唇,点了点头。 “警官,我说的句句属实,希望警方可以尽快调查清楚,还我们一个公道。” 苏怀清看了江荔一眼,忍不住开口。 刘警官双眉微皱,拿在手中的那个文件被换到右手,又再换回左手,他沉默片刻,才看向苏怀清,“放心。” “我们会派人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回去吧,好好休息。”他看了江荔一眼,往那边走了。 霍资昭朝他们一笑,跟在了刘警官身后。 好半天,江荔才缓过神来,被苏怀清松开捏紧的拳,紧紧地握在手里。 “回家吧。” 她听他带着颤音的声音,看过去时,他脸色铁青,原本清澈的眼眸已经被忍耐和恨意充斥。 她好像,从眼里看到了自己。 苏怀清现在应该比她还要难受。 微风轻拂,落日在江边接天处,霞光弥散着异彩,初夏难得的景色。 滨江路的一行柳树随风拂动,三两成群的行人迈着步子在散步,拍日落美景,说说笑笑。 “黎放回学校了吗?” 车窗外呼呼声不断,她拨动按钮关上车窗,看向苏怀清。 江荔这才想起来,她好像就在霍家门外见过黎放,因为情况紧急,她根本没有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按理说,他应该被警方要求去做笔录。 “回去了,避免让霍资昭发现他,我让他先走了。” 苏怀清先是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梁聪,才温声解释道。 江荔一窒,像是缓了许久,在琢磨他这句话甚至每个字的意思。 “你知道了?”她心中忐忑,像是又被抓住了小辫子,又要因为说谎而付出尴尬这个代价。 “亲戚之间交谈,一次都没有提到过对方的父母或者亲属,小荔,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怀疑了。”他转眸,神色凝重起来。 “只是没想到,他是霍资昭身边的人。” 那天晚上在巷口,他注意到两人脸上的窘迫和不自然,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两人的关系并不是什么亲戚姐弟关系。 因为是江荔主动说起,想着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只把疑问留在心里,配合她就行。 “怀清,他也是受了霍资昭的压制,他人很好的,帮了我很多次,上次还因为我被他们打进医院,我很愧疚。” 江荔赶紧解释,生怕苏怀清误会了他。 第八十四章 怕痒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要是没有和我们站在一边,今天也不会联系到我,急着让我来救你。” 苏怀清语气实在温和,带着宽慰的口吻回应她。 听到这个,江荔眼里的担忧更深一层,“是他报的警?” 上次从医院探望他之后,就一直心怀愧疚,决定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和黎放保持距离,不能让他再因为她的事情,受到霍资昭那群人的一丁点伤害。 可是现在,黎放又被牵扯进来。 她急得后背直冒冷汗,眼神呆滞而透着惊恐。 如果让霍资昭知道了,是黎放将他送进了警察局,他会怎样对付他,她简直不敢想。 “应该不是,他也很意外。”苏怀清回想经过,将大致情况说与江荔。 “那还有谁?”她凝神,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会敢直接报警,而且还是刘警官出警。 “刘警官?”江荔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认识刘警官的除了她,还有白奕。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回想起今天在霍家别墅的经历。 根据白奕的意思,她是想先在霍资昭面前演一出戏获得他的信任,然后才找机会救她出去,白奕当时还劝她,不要急于一时,要从长计议。 她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一时半会儿没有把报警这件事联系到白奕身上。 “不过,黎放在路上的时候,打了通电话。”苏怀清赶紧补充一句。 “给谁打的?说了什么?” 他回想片刻,“说我们正在往那边赶,问霍资昭是不是在家里。” 江荔神色紧张,敛眸思索片刻。 她想不出对方会是谁,据她所知,黎放在霍资昭身边的处境跟她其实没有多大差别,通过那次殴打事件就可以看出,当时没有一个人敢为他求情,即便是雷哥,也不敢多说什么,更别说联合他背叛霍资昭。 综合下来,江荔只想到白奕。 可是她今天特地找来,就是为了演一出戏?那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要不直接问刘警官,他应该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经苏怀清这样一提醒,她慌忙间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江荔指尖发颤,指腹一个劲儿在屏幕上滑动,不自觉便来到了页面的最后,那个没有被备注的尾号为3709的陌生号让她眼眸一动。 “是你吗?” 几乎成了条件反射,三个字发过去以后,立马将短信删掉。 在前两次,她将消息发过去不久,对方没多久就会回复,而这次,她紧紧地捏着手机,看了不下十几次,到家后,仍是迟迟不见回信。 她还想提醒她注意安全,毕竟这件事如果让霍资昭知道,处境可想而知。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苏怀清说着,从沙发上起身,温声提醒她,“牛奶已经给你热好了,待会儿可要记得喝。” 江荔也不看他,倾身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嗯。” “那我走了。”他看过来,冲她一笑。 她双手紧握,不自然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眼帘敛下,久久没有抬起。 直到听见苏怀清的往门边去的脚步声,双手撑在膝盖上,不受控制似的,立马跑了过去。 “怀清,你和曲韵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苏怀清愣在原地,感受到江荔从身后跑过来,直接环抱着他的腰身。 他垂眸,看着紧紧交握在他腹部的双手,白皙纤细,又瘦小可爱。 他清眸含光,唇角不自觉上扬。 “放心,那只是我爸的意思,我和曲韵见过面了,她也是被曲伯父强迫,相信不久后,她会单方面澄清这件事。” 苏怀清说着,抬手去握他腹前的双手,转身过来,牵着她。 “你没有怀疑过我吧?”他带着笑,难得地开起玩笑。 江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眸应,“那不一定。” 她这话说完,刚抬眸对上苏怀清的眸子,腰上就突然传来酥痒感,激得她直往后躲。 最后,江荔先往沙发上倒去,苏怀清虚扶在她腰上的手赶紧收紧。 “还是这么怕痒。” 他失声一笑,清俊温润,江荔有这一瞬,好像看到了上大学那会儿,苏怀清青涩的模样。 她脱口而问,“你怎么知道?” 苏怀清对江荔算是一见钟情,所以对她的观察细致入微。 那次他从教学楼出来,在图书馆外的绿荫大道旁,正看见她和俞楚音,两人在斑驳阳光下嬉笑打闹,哈哈直笑,江荔痒得不行,往后一躲,取起单肩书包便追着俞楚音跑。 他一向以为江荔内敛文静,却是看她在俞楚音面前活泼的一面,所以记忆尤其深刻。 江荔见他只冲她笑,转眸一想,“俞楚音告诉你的,是不是?” 她反手去拉苏怀清的手,想躲开,却不料被沙发靠枕一绊,重心往后倒去。 倒下的那一刻,眼前突然一黑,眼见着苏怀清也失了重心压下来。 四目相对,渐渐流露出难抑的宠溺,江荔被他看得心跳加速,眼里涌出同样的情意,陷进去一般,久久不舍移开。 不知何时,两唇相贴,温柔缱绻,江荔脸上发烫,双手控制不住似地抬起,揽住他的后背。 苏怀清抚抬着她的脸颊亲吻,另一只手去解开她的衣服…… “怀清,回房间。” 她眼睛慢慢睁开,紧紧地抱住他。 或许是没有克服心理上的恐惧,她全身紧绷,但是苏怀清一直在照顾她的情绪,给她十足的温柔和安全感。 “哭什么?” 他看向怀中的江荔,将她抱得更紧,脸颊贴着她的头顶,轻轻抚慰。 江荔吸了吸鼻,也一个劲儿往她怀里缩,感受着真切的相触。 “我们结婚。” 这话带着嘶哑和微微哽咽,但在安静下来的房间内,字字清楚。 苏怀清一滞,清眸漾出星光似的神采,“你……你再说一遍?” “你愿意娶我吗?怀清。”她含着点点泪光,就这样与他对视。 他似是缓了许久,终是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愿意,小荔,我当然愿意。” 她闭上眼,眼角的泪水顺着流下来,唇角微微上扬,她好像看见她穿上婚纱,站在红地毯的另一头,被苏怀清牵过手来,一起往前走。 第八十五章 漆黑 江荔紧紧地拥着苏怀清,从黑夜到黎明。 翌日,霍资昭因涉嫌非法拘禁一事一夜之间发酵,盛羽集团的股价大跌五个点,成为上市以来最大跌幅。 网上热度持续走高,相关词条层出不穷。 “盛羽集团董事长霍某因追爱不成将其绑架。” “董事长霍某无罪释放。” “盛羽集团股价大跌。” 但让大多数网友难以置信的是,盛羽董事长作为业界出了名的青年慈善企业家,无论是品行修养,还是经商头脑,都无一可以挑剔,业界更有男性女性以他为青年标杆,视为明星企业家,如今这事件一经爆出,个个唏嘘不已,有为他开脱的言论,更有借舆论高地落井下石的匿名网友,进一步破坏盛羽公众形象。 然而,网上热火朝天的议论,让有一个人不敢点开手机,只关注刚刚被拖进车里的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这回谁也帮不了你。” 雷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手又放回车门的把手上,紧捏着像是在发颤。 他带着两个弟兄,追了黎放两条街,才找了个监控死角,把人逮上了车。 黎放也喘着气,手机被他握在手里,屏幕上沾了手心的汗水,起了层雾。 “雷哥,我知道,你一直都挺照顾我。”他笑,“是你救了我,从那群人手里。” 黎放记得清楚,他刚进大学,因为性格的关系,身边没个朋友,却又有那股子爱替人出风头的劲儿,看见四五个夜市摊位的混混拦住一个女孩,硬拖着要她陪着喝酒,他看不过,直接就过去救人。 毕竟力量悬殊,对方又人多势众,他差点没被那几个人抡拳打死,所幸有一辆车突然停在路边,雷哥领着两个人就过来,那些人也是欺软怕硬,打不过赶紧赔礼道歉,跑得比谁都快。 黎放当时还害怕,雷哥的长相同刚才那几人大差不差,体型宽大,圆脸厚肩,直到他拍了他的肩膀,嘿嘿笑,“你小子有点骨气。” 后来又听说他是一直资助他上学的霍先生身边的人,就一心想跟着他,有机会能见见霍先生,表达一下感谢也是好的。 可是他进了会所后,第一次见霍先生,还是那次,江荔穿着会所工作人员的衣服,险些被他们欺负,他知道这里并不干净,以为那个女生也是。 时间久了,他在雷哥的带领下,渐渐习惯并且接受这样的环境。 可是江荔却告诉她,雷哥和霍先生都是施暴者,他们无恶不作,眼里心中根本没有法纪二字。 “救你,我救不了你。”雷哥声音粗哑,将他瞪了一眼。 “霍先生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带过去,这件事闹得太大,谁都保不了你,你小子啊,干什么不行,非要报警。” 黎放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却是皱眉看着雷哥,“如果只有报警才能把江荔救出来,我还会这样做。” “你!你不知死活!” 雷哥差点被他的话噎到。 “霍先生对我有恩,我记恩,但是他这些极端的做法,不仅对江荔是一种伤害,对他自己也是,他是公众人物,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抓住把柄,落人口实。” “江荔说他是坏人,我替他辩驳,因为他也有好的一面,但这见不得光的一面,有目共睹,我不能因为报恩,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雷哥也不看他,“你还是太小,分不清什么是好是坏,如果你还想活命,劝你等会儿忘记你刚才的话。” 霍家别墅,院落里亮着昏黄的灯光,打开门往里进,便是一如既往地漆黑,只模糊间看见客厅里家具陈设的黑色轮廓,一大面窗帘拉紧,遮住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只单单在地板上漏进来一点光亮。 黎放从未来过,只奇怪带着他进去的两个兄弟,在漆黑的客厅中能够摸得清路,他则像电视剧里用黑布条蒙着双眼的被绑架的人,要人架着才能走。 “出去吧。” 黑暗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与此同时,黎放被人往地上一扔,摔得闷哼一声。 他抬头的第一反应,是江荔曾在这里待了两三天,这样黑又这样空的屋子,连地板都透着冰凉。 还好她出去了,她现在正在苏怀清身边,在警察的保护下。 就在不远处的独座沙发上,他看见一个黑影微动,随后是咔嚓一声打火机开启的声音,火苗之上,照见一只细长的捻着烟的手。 “抽烟吗?” 话一出,他随即就看见那只手将烟往唇边送,叼着,然后把烟盒往他这边递。 “我不抽,霍先生。” 片刻后,他便听见霍资昭笑了一声,又是那道短促的嗤笑。 他摸索着从地上起来,屏住了急促的呼吸。 黎放下意识去感受这偌大的客厅,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就像那天在会所,那群把他往地上一砸,就开始拳打脚踢。 那天是噩梦,而现在,可能将会比那天还要可怖。 “霍先生,您找我过来,有事吗?”黎放站得笔直,看向独座沙发上那个有着高大轮廓的黑影。 这话音落定,似乎在这偌大空寂的漆黑客厅中,传来幽幽的回音,荡进了黎放心里,像有只鼓,敲得他七上八下。 霍资昭长指捻着烟,又吸了一口。 “你胆子不小,跟着江荔,倒是学会了报警。” 黎放顿在原地,但并不是因为报警二字,而是江荔。 霍资昭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他几乎听不出说话人对今天的事情产生丝毫畏惧,甚至今天网上铺天盖地的言论。 他第一次发现,面前这个让他放在心里尊敬了好几年的霍先生,真如江荔说的那样,对法律没有敬畏之心。 “怎么不说话。” 黎放抬头,再次看向霍资昭的方向,“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江荔的事,我已经对您失望。” “该失望的人是我,你帮着苏怀清来对付我,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第八十六章 舆论 霍资昭去拿矮几上的烟灰缸,将指间的烟在里面一点点杵灭。 “你保护江荔,我可以原谅,可你站在苏怀清那一方,是不是就已经下定决心,与我为敌?” 闻声,黎放微微一愣,看向霍资昭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疑惑和揣度。 “您想错了,我不是要与谁为敌,我只是想帮助该帮助的人,您资助我上学,帮助了我,而我也有想帮助的人。” 霍资昭敛下眼帘,许久后,才将手中的烟灰缸放回矮几,接着,长指一动,打开了一旁的老式复古台灯。 瞬间,漆黑无光的客厅像被突然撕开一个口子,从台灯光源处蔓延开来。 因为这光,黎放的眼睛倒有些不适应,缓了片刻,才清楚看见沙发上的霍资昭,他也正往这边看,目光落到黎放身上,似乎打量了许久。 “如果你只是黎放,你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幼稚可笑的话。” 很明显,黎放立马将重点放在了后半句,“幼稚可笑?我不这样认为。” “我只是想告诉您,江荔已经有了苏怀清,希望您不要再去打扰她,伤害了她,也伤害了您的声誉。” 霍资昭抬眸,模样认真地看着他。 “我说最后一次,只要有我霍资昭在,她江荔就别想好过一天。”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对你手软?” 黎放对上他漠然的目光,不免一窒,好半天没有接话。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一度对霍资昭失望,因为他伤害了江荔,让人把他打伤住到了医院,他恐惧和失望交织在一起,以前的尊敬和感恩渐渐被消磨,不见了踪影。 但是,没过几天,霍资昭亲自来医院看他,他像是被救了起来,救出了低谷,他还想继续相信霍资昭,相信他只是一时失了理智。 所以,在霍资昭离开之前,他劝他放弃江荔,对他寄予希望。 此时此刻,他又一次看见霍资昭说起江荔时眼里的坚决,他简直相信了,霍资昭根本不会放弃江荔,江荔将会永远处于这样一片阴影之中,不见天日。 片刻后,霍资昭却又提起报警一事。 “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刘劲的电话,你是怎么知道?” 黎放一愣,琢磨片刻,“刘警官?” 偌大的黔州市,千千万万名警察,而恰好是刘劲出警,排除不太可能的巧合这一种情况,那就是报警的人与刘劲以前就有联系,而当时江荔根本没有条件报警。 然而黎放,经霍资昭调查,两人并没有接触过,唯一的一次,就是以前跟踪江荔时,他向霍资昭报告过江荔与警察见面的事情。 霍资昭墨眼微沉,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似是一定要听一个答复。 “您这是什么意思?” 黎放早就琢磨过,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白奕,除了她,没有其他可能。 但是他不能在霍资昭面前说起,白奕参与到里面来,是他找上门去的结果,如果将白奕说出去,无疑会给她带来麻烦,他不能这样做。 “黎放,我知道不是你,但是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替她隐瞒?” 这话一出,黎放脸色一紧,眼里除了惊异还有恐惧。 霍资昭是如何知道,那个人就是白奕,或者,他是借此试探他? 黎放决定不要轻举妄动,不能露怯。 “他?您说的是谁?我要隐瞒什么?” 男人微微扬唇,难得地笑出了声,“她利用你,你却这样替她着想,你这个蠢样子像谁,江荔?” “你该庆幸我知道实情,走吧,回学校去。” 霍资昭没有再久留他,打了通电话让雷哥进来接人。 夜色如墨,城郊的夜风从葱翠山林刮来,在如水的月色下,更透着浸人的凉意。 雷哥接到电话时,不禁一个哆嗦,难以置信地愣了片刻,才赶紧应声去接人。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霍先生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黎放,理智分析了片刻,又怀疑是因为现在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黎放又与警察有联系,若在这个时候再起风波,就更是火上浇油,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你小子还是运气好,跟霍先生认错没有?” 上了车,雷哥忍不住推搡他一把。 “我又没错,认什么错。”黎放还在沉浸在方才霍资昭说的那些话当中。 他不确定霍资昭到底知不知道报警的人是谁?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报警的人不是我,但怎么会知道就是她……”黎放想着,便喃喃自语起来。 “不是你?”雷哥的嗓门大得震破天际,所幸这车子已经开离了别墅。 “不是,这么大个事,你小子怎么不跟我说?不是你你还怕什么,连累我也跟着担惊受怕。” 雷哥抱怨结束,似乎才想起什么,把黎放逮过来问,“是谁报的警?你知道是谁?” 被雷哥怒目圆睁地盯着,他终于还是回过神来,伸手去扯自己被揪住的衣领。 “我不知道,我也正觉得奇怪。”他平静地说。 霍资昭没有明说是白奕,而他也不能十拿九稳地说就是她,只是,如果真是她,该怎么办。 他暗暗决定,得找个时间去问一问白奕。 “昭哥,舆论压下来一部分,但好像有人设计,多出来一批新注册的id,目的性明显。” 秦骁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将刚整理好的数据交给他。 霍资昭微微一顿,目光从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移过来,看了那文件一眼。 “不用理会,我们的人继续稳定舆论导向。” 他索性翻开那文件,刺目的数据,史无前例。 “放心,我们有准备,倒是苏氏的人,坐不住了。” 秦骁这样一说,倒是让霍资昭翻阅纸张的手微动,抬眸来看他。 “什么事?” 就在刚刚,苏家与曲家的联姻被单方解除,苏氏集团也因为这个股市波动,受了些影响。 这件事对于盛羽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联姻解除会规避因为两家公司强强联合所带来的威胁,盛羽集团也会因为这件事,在舆论风波上,松一口气。 第八十七章 小狗 公司出事,霍资昭也算是彻夜未眠,对于网上的新闻,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他敛眉,默了片刻,拿在手中还没有看完的文件还是被放在一旁去,打开了网页。 秦骁一言不发,只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可昨天听到股价大跌时,他也仅仅点了点头,眉间透着疲惫和淡然。 在曲韵单方面发布解除联姻之后,便有人带起话题,提到苏怀清和江荔两人重归旧好,并且附上一张两人携手出现在岚亭苑街区的老式别墅区门口的照片,网友扒出那正是去苏家老宅,猜测两人正要筹备婚礼,就等双方家长见面敲定。 “昭哥,这只是网友在引流,消息并不可靠。” 秦骁收回视线,解释道。 “我知道。”他拧眉,似是琢磨片刻后,看向秦骁。 “苏氏的事,查清楚了?” “还需要一些时间。” 之前东堰区的凶案还没有水落石出,但是,他始终相信跟苏鹤这个人脱不了干系,要不然,也不会急着对江荔动手。 想到这里,江荔被那几个人捆在角落的画面又映入脑海,她本就瘦弱,个子不高,眼里含着泪还有恐惧,多么无助。可是,看向他时,那带着恐惧的眼神里,偏偏一下子多出了执拗和坚毅,恨恨地看着他。 可是那次,伤害她的明明是苏怀清的父亲,而他,是来救她的。 “她该不会傻成这样,把自己往敌人手里送?” 苏鹤的真面目,相信江荔已经知道了,霍资昭无法相信会有这样一个女人,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往里跳。 “依我看,”秦骁神情冷静,看向他时眼里带着谨慎,顿了片刻,才开口,“江小姐对那位的感情,恐怕是认真的。” 毫无疑问,这话外音就是,江荔即使是面临苏鹤这个威胁,也不会放弃跟苏怀清在一起。 霍资昭垂眸,只淡淡看着自己手上的腕表,大拇指指腹擦去镜面上若有似无的灰尘。 他记得那天从审讯室出来,迎面就看见江荔抱着苏怀清,当她转过头来时,那泪眼里涌出比以往更深的恨意,直直地看着他。 从那个时候他就有种非常强烈的欲望,那就是让江荔也能主动扑到她怀里,用那双含水似的眼眸对着他,紧紧地抱着他,让他保护她。 终有一天。 “我还是那句话,您的事,我其实不想插手太多,但是现在形势变了,因为上次的事,警察那边盯得紧,我们又在风口浪尖上,根本做不了什么。” 说到底,霍资昭是公众人物,还有这么大一家公司的事务需要处理,赶紧回到正轨,如果任由声誉和公众信任度的降低,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秦骁考虑周全,但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所以,昭哥,您该放手了。” 霍资昭沉默许久,看着那腕表上的那根秒针,一圈又一圈。 “我知道轻重。”他沉声开口。 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得突然而无法控制。 那天江荔在情急之下摁下的紧急报警键,其实早就被霍资昭设置为自己的号码,他关注到她所处的位置,立马就赶了过去,然而之后将她带回家,并且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也是一时之间做出的决定。 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人渐渐失去理智,他想过要控制,但每一次的与她接触,都滋生并助长了心里的欲望,那种想把她控制在身边的欲望。 五月末,艳阳高照,空气中弥漫着春末夏初的气息,路边林子里传来声声蝉鸣,给这有些僻静的居民小区,添了几分热闹。 “怀清,你是你,你爸是你爸,而且袁莉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也不能说与他有关系。” 江荔将苏怀清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刚从苏家出来,苏鹤称病并没有见他们,苏怀清又因为之前的事情,面色凝重,郑重其事地与江荔道歉,实在愧疚。 “你不用为他说话,吴舟和那家百货公司之间,很早就有勾结,如果不是得到了他的首肯,又怎么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苏怀清给她承诺,“你放心,小荔,这些事情交给我,至于袁莉遇害,我也会查清楚,给你和你朋友一个交待。” 江荔点头,目光从他脸上收回来,听着路边的蝉鸣声,感受着树荫下的清凉。 汪汪……汪…… 入耳的是几声断断续续的狗叫声,这声音有些微弱,江荔闻声一愣,赶紧循着声源找。 这里是早年所建的别墅小区,行道树往外的绿化带长了些杂草,单这样看过去,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好像在那边。”苏怀清踏步进了绿化带。 江荔也跟着进去,看见有条红砖铺就的小路,往外便是一排许久未修剪的四季青,视线往下,便看见一只小狗,白色毛发,因为蹭了泥土,身上脏脏的。 “受伤了?它的腿在流血。”江荔蹲下去,直接把它抱出来。 她细细地看它后脚上都快干结的血迹,可能是抱它起来的动作扯到了它的伤口,小狗疼痛地又连叫几声,江荔见状,慢慢调整姿势,将它从这里抱到了绿化带外面。 “怀清,它受伤了,我们快带它去医院看看。” 江荔看向苏怀清,却是对上他似乎看了她许久的眼神,他迟迟没有回应。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荷叶边雪纺上衣,搭着白色牛仔裤,清新的配色加上她本就出尘的气质,特别是把小狗抱在怀里眉眼带着疼惜的模样,实在美好,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怀清?你怎么了?”她又开口。 这一声,苏怀清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敛眸,去接她怀里的小狗,“我来吧。” 她抱着小狗,却是看了看附近,“这里好像没有人住,估计是被抛弃了。要不这样,怀清,我们先送它去附近的宠物医院,之后再找它的主人?” 苏怀清应声,“好,我把车开过来。” 一路上,她都小心地把它护在怀里,尽管它身上的泥土已经沾了些在她衣服上。 第八十八章 阿力 “还好,骨头没事,处理一下伤口养几天就好了。” 医生是名年轻的男性,动作很专业,说着已经拿出了绷带和药膏。 江荔守在一旁,“那请问,您有没有见过它?或者有没有它之前打疫苗的记录?” 这家宠物医院是离得最近的,而且这只小狗一看就是品种狗,就怕是走丢了,主人还在到处寻。 那医生笑,看了她一眼,“见是见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 “那恐怕需要知道它主人的手机号,我们这边才能查有没有它的病历信息。” 苏怀清赶紧解释,“这是我们在岚亭苑街区发现的它,还不知道它主人是谁。” “那片经常有流浪狗,流浪猫,搬走的住户多,遗弃下来的,看它这副样子,恐怕也是。” 两人带着小狗走出宠物医院,结合那位医生的看法和建议,他们决定收养它。 江荔眉眼带笑,抱着它上了车,苏怀清见她难得这样开心,脸上也挂着笑,嚷着现在就去趟超市,给这个小家伙置办一些狗粮。 车子开到半路,江荔渐渐收了笑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马看向苏怀清。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江荔不好意思一笑,“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好像对猫毛过敏。” 上大学那会儿,一次社团聚餐上,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苏怀清被要求说一个秘密。 可能是她喜欢小猫小狗,所以就对他对猫毛过敏这个秘密,印象深刻。 话一出,苏怀清似乎只顾把持方向盘,可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他清眸微动,唇角不禁上扬。 “我对猫毛过敏,又不对它过敏。” 江荔看着他清俊儒雅的侧脸,慢慢收回来,看了眼怀里的雪白一团的小狗,一时没摸着头脑。 “对诶,它是狗,又不是猫。” 话音刚落,却听见苏怀清噗地一声笑出来,江荔回过神,这才打开手机搜了搜:对猫毛过敏会对狗毛过敏吗? 回答:过敏。对猫毛过敏就会对狗毛过敏。 “你学坏了,苏怀清。”江荔看他一眼,佯怒道。 要说在以前,苏怀清从不在她面前开玩笑,也不会拐着弯和她说话。 她还记得,他总是客客气气的,跟她对视时还会下意识敛眸,看向别处,她一直以为,苏怀清性格内敛害羞,和女生说话都是这样。 但是,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现在这张脸上忍不住的笑意,以及心里的欢悦。 “那也是跟你学的。”苏怀清学着她的语气,来了一句。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最后,江荔还是将问题落到过敏这件事上来。 苏怀清温声应她,“只要能让你开心,过敏算什么,只要你不对我过敏,都好说。” 江荔脸颊不禁一红,“苏怀清,我跟你说正经的!” “好了,我没关系,以后我们买新房的时候,留一间当宠物房,问题不就解决了?”他嗓音本就清朗温柔,说到后面,更是带着宠溺。 “那也不行啊,也总不能把它关在里面吧?” 说到这里,她浑身一窒,似是噎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道:“谁要跟你买新房……” “不认账了?江女士,昨天晚上是谁抱着我说,想嫁给我?”苏怀清看过来一眼,满眼宠溺,“我可是当真了的,你别反悔。” 气氛一度很微妙,江荔尴尬得想把自己的脸转九十度,贴在车窗玻璃上。 索性,她“破罐子破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江荔说到做到,你到时候别反悔就是了。” 她捧着小狗的脑袋,“它!它做见证,你要是敢欺负我,欺负它,我就……” “小荔,你放心,只要有我苏怀清在,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车子已经在路边停稳,苏怀清收了脸上的笑,认真且郑重地看着她,堪比当年宣入党誓词。 江荔对上他的清眸。 “汪汪……汪汪……” 气氛被突然打破,两人对视一笑。 “好,有你的一份。”苏怀清看向江荔怀里的小家伙。 “对了,你还没有名字。”他转眸,却是又看向自个儿的准媳妇,“江荔,小荔,三力……” “就叫它阿力。”江荔捋了捋它的毛发,“阿力,希望你越长越壮,以后就没有小动物敢咬你,你说是不是,阿力。” 那宠物医生说了,它这伤是被其他流浪狗给咬的,好在伤口不深,没有伤到骨头。 “但是阿力,力量不能解决一切,遇到比你弱小的,要懂得谦让。” 苏怀清突然凑近,来这么一句,倒是语重心长。 江荔忍俊不禁,倒也是配合他,“对哦,不要欺负弱小,但遇到比你强的,要赶紧跑,把它远远甩在后面。” 小动物打不过天生就比它强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而人遇到恃强凌弱的人,有时候,跑并不能解决问题,甚至是遭遇穷追猛打。为了防止更多人被伤害,必须团结更多人,打败那类人。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空不见星辰朗月,抬头一望,只见五彩斑斓的街灯与高楼光亮共同辉映在夜空中,一片绚丽。 时至夜深,街头车辆渐少,从中心街区往东蔓延,一辆劳斯莱斯匀速行驶,最后向一家会所地下车库驶进。 “她人呢?” 出了电梯,雷哥立马迎上来,强压着脸上的担忧和急切,冲来人笑,“霍先生,她被拖进去好几分钟了。” 秦骁上前一步,打开了那紧闭着的包间房门。 “救命!救命!不是我!救命……” 七零八落的殴打声从里面传来,夹杂着几声绝望的呼救声。 灯光昏暗,但往里走,依稀能看见角落里,四五个男人将白奕摁在地上打,响声和哭喊声声声震耳。 “住手。”他盯着那几人。 随这声音响起,那边角落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见女人呼救,以及似乎捕捉到获救后的惊异,立马看过来。 “谁让你们这么做?” 霍资昭在沙发上坐下,从风衣口袋取出烟盒和打火机,慢条斯理地从盒里取出一支来。 第八十九章 短信 “霍先生,那天报警的人,就是她!” 那边的人已经收手,似乎还是不解气,其中一个小眼睛寸头男提着白奕的后颈衣领,猛地一下往前拽。 受了这股力,白奕又栽倒在地板上,好半天,才堪堪撑着手,抬头来看几米远的霍资昭。 “救我,霍先生,救……啊” 那男人手劲儿极大,一把又将她往回拉,打急了眼似的。 “我让你住手,听不见吗?” 一道厉声响起,嗓音低沉,仿佛有股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几人见势不对,看了霍资昭身后的秦骁一眼,索性收了手,齐溜溜站在一排。 白奕跪坐在地上全身发抖,双手死死地抱着头,将自己的脸护着。 这一切来得合理又突然,刚才这几人二话不说就把她从那边包间拖过来,扔地板上就开始打,她以为她会这样被他们打死,意识渐渐模糊。 可她突然听见霍资昭的声音,她下意识就觉得,是他来解救她。 “你们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过来。”秦骁开口。 白奕睁开眼,虚弱地一笑,目光落到那沙发上的霍资昭身上,依着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把她架着往那边靠近。 霍资昭将手往旁边一搭,抖落了烟灰,再送到唇边。 好半天,他才讲视线往右转,看向白奕,她垂着眼,短发有些散乱,脸上倒是没什么伤。 “没事吧。”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然而,白奕抬起她浓密而长的眼睫,直直地看向霍资昭。 她设想过无数次,当霍资昭因为她报警放走江荔,找上门来时,会以怎样的方式对她。 现在,她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并且有些控制不住地将目光投在霍资昭身上,甚至忘记身上传来的疼痛感。 “没事,我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几个人气势很足,然而在动手时好像留了几分力,如果他们真想置她于死地,恐怕就根本等不到霍资昭赶来,她就已经晕厥过去,生死不明。 “霍先生,我们也是一时着急,没有跟您汇报就……”见状,那领头的男人往前走几步,赶紧解释。 “好了,带着人出去,不要在这里碍眼。”秦骁没等他说完,立马打断。 此时的包间,只剩下三人。 霍资昭终于灭了手中的烟,将手边的烟灰缸搁在茶几上。 “怎么不说话,你也会心虚?”他拧眉,并不看右侧对面的白奕。 对于从霍资昭脸上看出他的情绪和意图,她从不抱有这个幻想。至于报警那件事,她还是选择矢口否认。 “报警的不是我,我没有理由报警,您相信我。” 她拖着虚弱的尾音,大胆地与霍资昭对视。 男人唇角微动,不知是笑还是短暂的抽动,唯有那双墨眼,带着淡然与笃定,仿佛一切在他眼中,都早已有了答案。 “我倒想问你,你是怎么算到,黎放带着苏怀清去找江荔之前,会给你打那一通电话?” 这话一出,白奕脸色微变,那双带着柔弱和无辜的眼里,被瞬间的惊异之色取代。 白奕之前已经打探清楚,霍资昭并没有在黎放和她手机上安装定位和监听,所以对自己设计救出江荔这件事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再加上她联合江荔在霍资昭面前演的一出戏,她以为,他怎么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而是把一切指向黎放。 可现在,她实在想不出,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霍资昭又是从何得知。 “霍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白奕抬起她那张小脸,红唇微扬,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霍资昭盯着她许久,竟是一笑。 “自作聪明,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他转而道:“的确,如果不是江荔,我还不能笃定是你。” 白奕秀眉紧皱,立马变了脸色,“江荔?” 霍资昭不理会她的质疑,倾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她告诉你,以后做事不要这样莽撞,她不想再连累到你,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他眼帘垂着,将信息对话框的最后一条短信念完。 “不……不……”白奕反应半秒,“那她发给我的信息,怎么发在您的手机上,霍先生,这怎么会……” 她大概看到那手机屏幕,是个短信对话栏,并且可以看见,对方有好几条信息,对话框内密密麻麻的文字。 白奕的大脑快速运转,可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那天在医院,她还向霍资昭问他的手机号码,他当即就拒绝说没有透露电话的习惯。可是,江荔又怎么能发信息到他的手机上。 “难道,江荔她……她并不知道这个号码是你的?”白奕脱口问出。 霍资昭也不打算隐瞒,“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很显然,她将我误认为是你。” 尾号3709的电话,是霍资昭的私密电话,那晚他喝了几杯酒,半醉半醒的状态下,莫名其妙地发了条信息给江荔,让她去医院看黎放。 可是没多久,江荔便一直问他的身份,鬼使神差般地,他总想在他们之间蒙上一层纱,始终不想揭开。 白奕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霍先生,我和她没有什么,您相信我。” 下一秒,保持沉默的秦骁轻咳了两声,“白小姐,现在的问题是,你能否自证那天报警的人不是你。” 他说完,下意识看了霍资昭一眼,欲言又止。 “是江荔,江荔她陷害我,那天您也看到了,我跟她彻底决裂,她恨我恨透了。” 面对白奕的拒不承认,霍资昭也只好拿出一段白奕与刘警官的电话录音,彻底让白奕无话可说。 “理由,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他脸色一沉,“我待你不薄。” 白奕脸色煞白,眼神渐渐变得空洞,闻声,更是眼眸一转,看向别处。 “没有为什么,总之,我和江荔不是一路人。” 她否定这样做是为了江荔,气息一沉,“霍先生,我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你。” 第九十章 揭露 话毕,霍资昭双眼微压,“为了我,什么意思。” 白奕似是得到了足够的回应,目光看向他时,眼中多了几分勇气。 “霍先生,你应该清楚,就算那天我没有报警,江荔被救出去,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我也算了解江荔,她认定了苏怀清,并且恨透了你。”白奕越说越大胆,“就算她留在你身边,对你也是一种威胁,她会想着报仇,从你身上拿走足够将你扳倒的证据,对于她来说,你就是他的仇人,而对于你来说,她就是威胁,你们只能刀剑相对。” 霍资昭并不看她,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支,拿在手里慢慢摩挲。 “很好,继续说。” 白奕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迟疑片刻,“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不希望眼睁睁看着您,为了江荔失去理智,失去更多!” 她看着霍资昭拿起黑壳打火机,点燃了那支烟。 “这样的女人我了解,您之所以对她念念不忘,就是有一种征服欲存在,因为她不向你妥协。所以我想说的是,这只是一种错觉罢了,您应该尽快放下。” 白奕说着,下意识地就往那烟端的红点看,随着话音的落下,心里也七上八下。 “说够了?” 霍资昭吐出一缕烟气,将她一望。 “我还不至于,让你来教我怎么做。”他敛眸,眼中的狠决却变本加厉,“用你的话说,她是一个威胁,而我放弃这个威胁,那就是向她妥协,我虽然拿得起放得下,但她江荔,我不会妥协。” 白奕看着他站起身,临出门前,他嘱咐她最后一句。 “看在你白煜的份上,这一次我不和你计较,如果有下一次,谁也救不了你。” 黑夜漫漫,等来黎明之前,总在漆黑中寻找光亮,在噩梦中挣扎着绝处逢生。 这漫漫长夜带给她的,是无数次梦魇,以及似乎永远也见不到光明的绝望低谷,偶尔有光照进来,也是一次又一次的错觉,和自我欺骗。 “放开我……放我出去……放开我!” 江荔呻吟着,从床上猛然惊醒,与之前的噩梦一样可怖,昏暗的不见天日般的色调,那个男人变得面目全非,还有从他身后冲出来的恶狼,伸长了舌头恶狠狠地看着她,脚下有无数条蛇,呲着分叉长舌,流着唾液,慢慢往她身上爬。 “怎么了?小荔,小荔。” 苏怀清被她的动静吓醒,他慌忙起身看,江荔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两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似乎还处于噩梦的惊惧之中。 她一把抱住苏怀清,“开灯,把灯打开。” 自从苏怀清过来陪她之后,她尝试着摆脱开灯睡觉这个习惯,但是在不适应中入眠之后,却还是被噩梦惊醒。 苏怀清抱紧了她,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慢慢来,不着急,总有一个过程。” “怀清,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江荔眼神凝滞,“他不会善罢甘休,他不会……” “小荔,别自己吓自己,你放心,叔叔阿姨那边有警察保护,我也安排了人看着,不会出事。” 他轻拍着江荔的后背,给足了她安全感,“有我在,一切都有我。” 自从那天警方对霍资昭的审讯结果出来后,江荔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真对她爸妈动手,如果真的用爸妈威胁她,那她将束手无策,除了妥协根本没有办法。 但在苏怀清的劝慰下,她渐渐相信,霍资昭现在已经自顾不暇,而且迫于警方和舆论的施压,他不敢再对江荔做什么,甚至会为了维护个人以及公司声誉,刻意去挽回形象。 的确,就在那天之后,盛羽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就上次的非法拘禁风波为主题,面向各路媒体给出一个说法。 发布会中心要点就是,上次的事件并不构成非法拘禁,并且警方已经介入并且调查清楚,盛羽集团董事长的行为实属为江女士的安全着想,并且该公司会对相关平台上发表不当言论的媒体和账户予以法律追责,维护霍董事长和盛羽集团的形象与声誉。 然而,这些表面功夫用在知情人身上,无非就是作秀与欺骗。 就连江彬和徐佳芝,坐在电视机前时,也控制不住情绪,就差破口大骂。 “孩子,谢谢,谢谢你,我们做父母的,连她到底受了哪些苦遭了哪些罪,都不知道。”江彬红着眼,一把拉住苏怀清的手,第一次用这样带着感激和哀求的神情,看着他。 徐佳芝流了泪,转过脸去偷偷抹眼泪,又才看向苏怀清,“小清啊,以前是阿姨的错,可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那个人有钱有势,连警察都不怕,要是小荔再落到他手里,那我们……我们就求告无门了。” 江荔站在一边,看着爸妈这副样子,实在心疼。 若非他们一再逼问,她也不至于将一切,都坦白了。 “哭什么,快过来。”徐佳芝把女儿拉过来,让他坐在苏怀清身边。 “你们的婚事,我们没有意见。”她眼角含泪,“只是……你爸那边,我担心……” 苏怀清赶紧解释,“您放心,给我一点时间,江荔是我认定的人,相信他也会支持我。” 江荔的手被他紧握,感受着这温暖的触感,她难得地浮出笑来。 每次带着苏怀清过来这边,爸妈都是这个状态,被恐惧和愤怒包围,拉着她过问她最近的情况,以及在两人提出结婚之后,对苏怀清的改观和歉意。 当然,在这些背后,她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爱,苏怀清手心的温暖。 她希望这一切都在警察和舆论的保护下,永远将她和他们都隔绝出那片阴影与黑暗之下。 可是,那片阴影还没有散去,那段噩梦还没有永远从她生命中抹去。 “江荔,十三年,整整十三年感情,你就是这样糊弄我的?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 俞楚音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气势汹汹地逼问她。 第九十一章 变化 江荔微低着头,只将手中的水杯使劲握着,指腹被压得毫无血色。 在俞楚音的逼问下,她选择还是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因为上次的非法拘禁事件,有些事情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我问你话,江荔,你为什么瞒我?不让叔叔阿姨知道,我能理解,怕他们承受不住,你要一个人扛,可是我呢?我俞楚音是怕什么吗?我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 她劈头盖脸地冲她吼,见江荔始终无动于衷,夺过她手里的水杯,啪嗒一声放在桌子上。 “你说话啊!” 江荔手中一空,双手僵了片刻,慢慢放在了膝盖上。 她声音发颤,“对不起,我……我一直没告诉你,楚音……” 她刚开口,俞楚音眼眶一红,立马就抱过来,吓得江荔往后一倒。 “我要是知道,就算是跟那个霍资昭拼命,我也绝不让他靠近你半分!”她说着有些哽咽,“荔子,我的好荔子,没关系,他会遭报应,他就是个人渣!是个卑鄙小人!” 说到这里,俞楚音似是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说霍资昭他” “没用,根本没用,取证困难,而且我害怕……” “害怕什么,有苏怀清在,有警察在,他还敢怎么样?” 在这件事上,江荔仿佛卸下了往日的锐气和坚毅,只能忍着眼中盘旋的泪,“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江荔自己也清楚,她没有在警察那里开这个口,除了害怕无济于事甚至给她家人带来祸事之外,还考虑到了自己,她摆脱不了一个女人被欺辱后涌上来的舆论伤害,这无异于第二次伤害,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她哭,俞楚音也跟着她掉眼泪,哭得比她还厉害,“好,我们不提了,不提了。” 这样的恐惧感好比一张严丝合缝的大网,这天地有多大,它就有多大,无论她走到哪儿,那种不见天日的窒息感,总会时时裹挟着她。 苏怀清常抱着她宽慰,只要他在她身边,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一切都会过去,都会归于平静。 日子长了,她好像渐渐从那段阴霾中走了出来,相信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平静生活,已经到来。 “真不需要我一起?”苏怀清把车停稳在路边,看着江荔解了安全带,正要开门出去。 她理了理被安全带弄褶的衣服,冲他一笑,“不用,她说就让我单独去。” 就在昨天,曲韵加了她微信,约她今天来这里见面。 她对曲韵的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前,不过她拒绝与苏怀清联姻一事,倒让她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之前她对苏怀清的感情并不一般,可这次竟是顶着重压回绝了这门婚事。 “那好,我去趟店里,有事打我电话。” 他清眸微转,看了眼车外,又嘱咐她,“我让人跟着你,放心,他们就在门口。” 这段时间,苏怀清可谓是把她捧在手心里,从未让她单独出过门,即便是不能亲自陪着她,也会让人保证她的安全。 江荔本来是不太习惯,但因为恐惧,这种不习惯根本是微不足道。 曲韵约的是一家西餐厅,被服务生带着她直接上了二楼。 “江小姐,靠窗位置五号桌。” 踏上最后一步楼梯时,她目光扫视,下意识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落到五号桌时,却眼眸微动,迈着疑惑的步子走过去。 那张餐桌前只有一名女客人,齐耳短发,如果不是注意到她耳上的珍珠耳环,以及白净的皮肤,她会以为是位男性。 “请问您……” 话问到一半,那女客人抬头,目光落到江荔脸上。 “曲韵?”江荔一阵错愕。 她身着军绿色工装式样的包臀连衣裙,腰间系了条链条皮带,头发被剪成了齐耳发,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以前那个长发萌妹的影子。 “坐吧,江小姐。”曲韵放下手机,然后手一招,叫了服务员过来。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映得她右手食指上那枚银色戒指扑闪扑闪。 “想吃什么?点吧。”那只手拿了菜单递过来。 江荔表情滞愣,仍处在错愕之中,“不用,你看着点就好。” 她倒也随性,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扬眉笑。 “不认识我了?像看猴一样。” “来两份美式煎西冷牛排,五分熟,”曲韵看向她,“几分?” 江荔一愣,“七分。” “江小姐,我看那两个人很眼熟啊,你的保镖?”曲韵引她看向楼下的两个人,“怎么了,来吃我这顿饭还是鸿门宴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是……” 曲韵单手撑着下巴,突然失声一笑,“好了好了,不逗你,苏怀清不放心我,也正常。”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她表情沉下去,“有这样一个追求者,挺可怕的。” 听曲韵突然说起,江荔颇有些意外,眼见见她脸上的恐惧感一点点浮现。 “我后来想想才后怕,那天要不是你赶来,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她提到了那次在盛羽无意偷听,没多久后就被人拖拽上车,拉到了城郊一个废弃的大楼,江荔救下她的事。 当时的曲韵满脑子都是对江荔的嫉妒,所以在获救后莫名气恼。 “在那天之后,我没敢出门,也不敢跟我爸妈说起这件事,我怕那些人再找上门,所以就跑到国外待了几个月。” “到了外面才发现,不同的地域,不同的风俗,人生地不熟,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人真心为你着想,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看事情的角度,有些问题……” 曲韵说着,一把抓住江荔的手,她被她的举动微微吓到,“江荔,对不起,我跟苏怀清的那个什么联姻,我之前并不知道,我回国才听说,你放心,我已经向媒体澄清了。” 江荔现在才知道,曲韵的变化,竟远不止换了个发型和穿衣风格这么简单。 她慢慢抽出被她紧握的手,“没事,你不用道歉。” 第九十二章 绿植 曲韵热情得可怕,江荔的手刚要抽出来,又被她一下抓紧。 “江荔,你赶紧和苏怀清把婚结了!” 她一脸懵,这话来得猝不及防,“这……” “听我的!赶紧结婚,要不然那个霍资昭还会一直缠着你。”曲韵皱紧眉头,细细给她分析,“他好歹是个公众人物,他爱面子,现在忙着搞公关,如果跟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还有牵扯,那他的名声就真臭了!” 江荔紧紧地看着她,停在她一直翻动的嘴唇上,微微抬眸,又看向她双眼,里面透着似乎比她还要着急的神色。 曲韵说的,她当然想过,那次她主动向苏怀清提出结婚,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但是江荔也知道,曲韵恐怕并不知道实情,霍资昭对她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意,反而是父辈的仇恨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对她实行报复,她不相信这样一个人,在做坏事之前,还会考虑什么所谓的名声。 如此,江荔也只好企求,永远在苏怀清的保护下,求得一片安稳。 出了西餐厅,曲韵与她道别。 “有什么困难找我。”她笑,“别有压力,帮你也等于帮苏怀清。” 江荔与她道谢,只见路边驶来一辆深蓝色越野车,停稳之后,随即就从上面下来一个男人,皮肤黝黑,眼睛却很亮,身形高大且强壮,一看便知道,应该有常年健身的习惯。 “亲爱的,你挺准时。”曲韵上前去迎他。 她揽住那男人的手转过来,与江荔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小于。” 他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发亮的牙齿,很有礼貌地与她打招呼。 这下,江荔似乎明白曲韵的变化是怎么来的。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用特别经历什么,遇见一个人就够了。 她站在街边,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辆,出了神。 “你们干什么?别拉我!” 突然这一声,从她身后传来,是那两个苏怀清安排保护江荔的人,两人正拖着一个男生往这边过来,只见他戴了只口罩,大学生模样的着装。 “看你半天了,鬼鬼祟祟的。” 江荔拧眉,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走近了听到那声熟悉的男声。 “我没有,你们快放开我!”他挣扎着,可是人已经被拖到了江荔面前。 一片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冠照下来的光斑打在他脸上,那双一看就是黎放的眼睛,带着躲闪和失措。 “江小姐,这个人刚才躲在那棵树那边,一直在偷看你,贼眉鼠眼的。”其中一个微胖保镖赶紧解释,并且摁在黎放肩上的力猛地加重。 这话一出,黎放更急,“谁贼眉鼠眼?你说谁?” “你们放开他吧,这个人我认识。” 街旁树下,两人四目相对…… 黎放被盯得双眼躲闪,好半天,还是垂下眼,慢慢把口罩摘下来。 “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想做什么?”江荔凑近与他对视,“我打电话你不接,来学校找你你没在,现在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她怕黎放有危险,想问问他的情况,谁知,只拨通过一次,学校那边又不让进。 “你换手机了?手机号也换了,对,你打给我是陌生号,我还以为是……” 黎放视线下移,快速捕捉到江荔拿着的手机。 “我有没有给你发过微信?短信都发了,你别给自己找借口。” 江荔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把黎放从霍资昭的控制中解脱出来,让他彻底摆脱他,这是她保护黎放的最好的方式。 可当她和黎放说起时,他面露难色。 “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现在有苏怀清护着,舆论压着霍资昭,他不敢再对你做什么,但是,我不一样,我能走到今天,都是霍先生给我的,我恐怕无法从他们之中脱离出去,而且,我无依无靠,没有什么能去的地方。” 他的这番话,又气又心疼,“黎放,你好好想想,霍资昭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继续跟着他,你有想过后果吗?” 霍资昭这样的人,遭到法律的制裁是迟早的事情,黎放如果在其中越陷越深,到时候很难不受牵连。 江荔越说越急,“谁说你无依无靠,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是你姐,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黎放,听我的好吗?” 他望着江荔的眼睛,渐渐红了眼眶,他可能意识到眼泪就快溢出来,赶紧揉眼睛。 “好了,别说了,我要回学校上课了,姐,你保重。” “有事给我打电话!”江荔看着他突然跑远,冲他后背喊了一声。 正值盛夏,树上传来一声声蝉鸣,夹杂着车流声,以及街道人潮声,被淹没去了。 黔州市中心商业区,盛羽集团写字楼。 “秦助,按您的要求,都布置好了,这是清单。” 秦骁神色严肃,目光从落地窗前那几株绿植和栽培妥当的花苗收回来,接过递来的纸张。 他看了一眼,捻着纸张犹豫片刻,“先等一下,董事长在开会。” 这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从不见什么绿色,就连落地窗前的窗帘也常常被掩上,他素来就知道,昭哥喜欢这样的环境,他好像也喜欢。 可这些被刚搬进来的绿植与花苗,与这里似乎格格不入,他横竖着看,特别是在那含着花苞的白木槿花苗上,硬是看出了江荔二字。 “这个,搬到那边去。” 霍资昭进办公室后,只单单看了一眼,便指了指那盆白木槿,这样吩咐。 “董事长,其实这花,最好还是要接受光照才行,而且现在是花期,这……”那人从办公桌那方收回视线,赶紧解释。 “我知道,搬吧。”他没有多说,但语气坚决,说完,解着袖口的扣子,边往办公区去。 那两名工作人员迟疑了片刻,还是照做。 秦骁将他清单放到办公桌上,见两人离开之后,才开口,“昭哥,” “行了,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 第九十三章 开花 秦骁少有地一愣,看向霍资昭。 自从出了那事,秦骁也没闲着,除了安排处理公关事宜,就是明里暗里地在霍资昭面前提醒。 “舆论已经压下来了,股市也在慢慢恢复,”他微微颔首,“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他说这话时,话语上的底气十足,但看向霍资昭的目光里有掩盖不住的担忧和试探。 “那就好。” 霍资昭打开电脑,长指放在键盘上,有意无意地敲动,他沉声问:“警察那边,还盯着吗?” 他愣了半秒,点头,“是的,那刘警官还去过江彬家里一次,至于江小姐那边,有苏怀清寸步不离,我们的人早就撤回来了。” 男人收手,拇指抵着蜷曲的食指,摩挲许久。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他拧眉,抬眸来看秦骁,“可是那件事,你还是找人去办了。” 秦骁应声,“好的,昭哥。” 办公室内的温度,低到了二十度,空调响起细微的呼呼声。 “不过,上次那事,你没有办好。”霍资昭稳稳地看到秦骁脸上去,与他对视。 他似是没有读懂他话里的意思,虽有疑惑,但试着解释,“时间上安排可能有点问题,我该早点给你打电话。” “秦骁,你那点心思,也就是我能猜到。” “那天晚上,我是怎样交代你的?” 秦骁颔首,如实回答,“留着命就行。” 这是霍资昭那天的原话,原封不动。 他的安排就是等着那几人把白奕拖进包间,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才破门进去,救下白奕。他的目的很简单,因为报警一事,他要让她付出代价,也同时营造假象,进一步利用白奕。两全其美的事情,他素来喜欢做。 “那你说说,为什么替我做决定?” 秦骁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索性开口,“底下人没个轻重,您那句话要是吩咐下去,她恐怕真只有一口气了。” “我还是那个意思,昭哥,您不能只想着江荔,尝试着去接触其他女人,兴许会好一点。” 秦骁自从劝他干脆把江荔留在身边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他当时以为只要得到了便会厌倦,消磨掉那种新鲜感,可是在昭哥似乎对那个女人越来越上心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错了,他低估了他对江荔的感情。 对于霍资昭来说,江荔永远是个威胁。秦骁深信不疑,并且在出了这样一个事件之后,他将警方和苏怀清对江荔的保护看做是一个机会,能让霍资昭永远放弃江荔的机会。 这样想着,他回过神来时,就对上昭哥望着他的目光。 兀地,传来一声笑,这声笑并不似短促嗤笑,而是露齿一笑。 秦骁也跟着他笑,表情实在不自然。 “阿骁,你的顾虑我明白,但白奕这个人,不太真实,我不喜欢。” 说完,霍资昭墨眼微眯,眼帘渐渐往上抬,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身侧几米处的白木槿上。 在初生的绿叶之间,四五个白色花苞,在花苞最顶端,透着嫩嫩的淡粉色。 他眼眸里含着光,片刻后,眼眸微转,又沉了下去。 “它花期是什么时候?” 秦骁也看过去,似是认真思索片刻,“应该很短。” “半年,”霍资昭往座椅上一靠,目光仍不离它,“没记错的话,下个月就开花。” 落地窗外,阳光正好,透进室内的光打在花苗上,白色花苞映着几片绿色的影子,视觉效果下,白色变成了淡淡灰色,在经了不知哪里来的风之下,轻微晃动。 “晚上出门?这多不安全。”江荔躺在沙发上,接听了俞楚音打来的电话。 “怎么会,快收拾收拾,我已经在换鞋了。” 如她说的,电话那边传来啪嗒啪嗒开柜门的声音。 “不行,我答应苏怀清,不能晚上出门,而且他现在去店里了,我怕” “姐妹儿,你走哪儿跟哪儿的那两个大块头保镖是没有给够你安全感还是咋地?”俞楚音声音还是软下来,补上一句,“放心放心,就是去吃个饭,我想吃芙蓉街的章鱼小丸子了,想好久了……” 江荔哪里经得住她难得地撒娇,已经从沙发上起来,往卧室去,“好好好,我陪你去。” 还在念大学那会儿,校门外那条小吃街她俩吃了个遍,往往是馋虫一被勾出来,大晚上也摔上寝室门向美食进发。 她真怀念,那段永远回不去的日子,快乐来得快也来得简单,吹着晚风,吃一份街边小摊美食,好像所有烦恼都能被夹杂着炭烤香味的晚风吹散。 “不是芙蓉街吗,停这里干嘛?” 江荔打开车窗,一眼就看到兰湖花园四个大字。 俞楚音解了安全带,立马又凑到副驾驶,给她解。 “听说这个花园不错,咱俩去逛逛?” 江荔皮笑肉不笑,一脸迷惑地看着她,“你喜欢逛公园?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俞楚音喜欢热闹的地方,就像江荔喜欢安静一样,她提出逛公园,无异于江荔求着让她带着她去酒吧,蹦迪的那种。 在俞楚音的软磨硬泡下,她还是依着她,跟着她进了公园。 时至晚上八点,公园小径的路灯已然亮起,两人绕过兰湖,往前方可以望见的音乐喷泉走去。 “不对啊,楚音,这里怎么没什么人?” 按理说,现在正是人们散步的高峰期,并且这附近居民楼也不算少,怎么才寥寥几人,而且都还是情侣。 俞楚音倒不足为奇,哈哈一笑,“荔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先回避,回避……” 她还没来得及追上去问清楚情况,眼眸一转,她渐渐意识到,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 小径旁置有两排鲜花,每一棵上,都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随着湖边吹来的微风,轻轻晃动着。 她将视线放远,这小径尽头,好像有一束光,她迈着探寻的步子,慢慢往前走,想看清那边的光亮,到底是什么。 被精心设计的小院映入眼中,藤蔓爬上古色凉亭,四周垂挂着黄色星星灯。 第九十四章 婚期 那垂直的星星灯连成一片,给原本四面透风的凉亭造了几堵闪着光的墙。 她慢慢走近,随着那星星灯上挂着的一张张照片渐渐清晰。 首先落入她眼中的,是那张身穿学士服,迎着光微笑的照片,就在学校那条银杏大道,江荔还记得,那是苏怀清给她拍的。 往里看,社团迎新时活动现场,教室里,学校门口…… 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痕迹。 照片里的江荔眉眼带笑,一张温婉美好的脸庞上,尚有青涩和未入社会的懵懂,以及那份纯真美好的笑容,她都快忘记了,大学时期的江荔,是多么爱笑。 那时她扎着高马尾,素面朝天,在任何场合都能够做到自信大方,对任何事情都怀着希望与憧憬,阳光总照在她身上,笑容总挂在脸上。 她挪动着步子,再往下看,另一边也挂满了照片,也是江荔,不过,是那个有了苏怀清陪伴的江荔。 一张张照片记录着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美好瞬间,苏怀清为她打伞,接她下班,以及在咖啡店里,两人坐在一起拍的合照。 江荔不敢再看下去,心脏在这时猛跳起来,特别是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江荔。” 她应声转过身去,入眼的便是苏怀清,他手捧一束鲜花,那双清眸中含着抑不住的爱意,闪着微光,就这样看着她。 江荔怔在原地,感受着他慢慢靠近,将那束花送到她面前。 “知道你不喜欢热闹,这个地方,我没选错吧?”他眉若远山,眼里似有星河,在温暖的灯光映照下,他清眸中碎光点点,倒映着江荔的面庞,以及她含了泪光的眼眸。 江荔抿唇淡笑,还未完全从方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或许她从看见这些照片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苏怀清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关注着她,给她鼓励和支持。 不知什么时候,她唇角上扬,冲他笑。 “原来是你骗我来的?俞楚音又……” “小荔。”苏怀清开口,破天荒地打断她。 “虽然这句话被认为老套,但我还是要说,”他似乎在调整呼吸,“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已经喜欢你了,在那一刻我才相信,有命定和缘分这个说法,你温柔且活泼,坚强而脆弱,遇见你,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 “你愿意嫁给我吗?江荔。” 苏怀清已经单膝跪地,将花束中藏有的一枚戒指举到她面前。 他身着一身黑色西服,举着戒指盒的手指骨节分明,在衣服和灯光的映衬下,他的手显得更加白皙修长,远山眉下,清眸含光,比起最初的他眼神闪躲,到现在的坚定对视,他给足了江荔安全感,以及对这份感情的信任感。 看着这对清眸,江荔不禁流下泪来。 毫无疑问,她面对这样深情的求婚,看着心爱的人对自己表露心意,这是何等的幸福,这是她渴望已久的幸福。 但她越到这个时候,她越是害怕,害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份幸福。 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苏怀清也为她承受了太多,接下来的路还不知道是怎样,她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同时,也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 可是,她答应过苏怀清,未来有任何事情,两人一起面对,一起等来属于他们的黎明。 江荔扶着他的手,含着泪光,“我愿意,愿意。” 她看着苏怀清颤抖着手,把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 这枚戒指在温暖的灯光下,散发着更加璀璨的光芒。 两人拥抱在一起,面对着满墙的照片,开始说说笑笑。 “这不是偷拍,这是发现美,留住美。”苏怀清面对江荔的指责,清朗一笑。 “那你怎么现在才把照片拿出来,快发电子版的给我。” “这是另外的价钱。” “你给不给?” “给给给。” 月光皎洁,在幽静的公园一角,还能望见薄云下若隐若现的圆月。 那天过后,苏江两家的见面日期,也很快确定下来。 当江荔还在为与苏怀清的父亲之间的关系感到尴尬和不自在时,却在见面当天,对苏鹤有了新的认识,并且对他的一反常态的变化,感到实在不解。 “来,先敬两位一杯,不久后,我们就是亲家了,还希望我们两家以后,多多走动,多多联络。” 苏鹤站起来敬酒,脸上的笑容把他眼尾纹和法令纹挤得更深,但也因为这个,儒雅中更显亲和与慈祥。 江荔有些不敢相信,以前那个板着脸明里暗里威胁她的人,与眼前这位是同一个人。 江彬夫妇在礼节上根本不敢含糊,而且因为这次宴席,头一天就开始睡不着觉,就害怕在这样一个大老板面前失了分寸,失了礼数,让女儿吃亏。 夫妇两人赶紧回敬,“当然,当然,也敬您一杯。” 苏怀清看出了江荔的不自然,赶紧暗暗握住她的手。 “依我看,两个孩子的婚期,还是应该早点定下来,我们做长辈的,也早点安心。” “那是自然,您看哪个日子合适?”江彬谦逊,脸上微微带笑。 商讨不过片刻,在征求了江荔和苏怀清两人的意见之后,他们把婚期定在了下个月初。 婚讯一经放出,业界炸开了锅,之前被顶上热搜的盛羽集团董事长非法拘禁一事又重新回到了网友热议的话题之中。 然而,在网上却是赞誉一片。 “上次根本不是什么非法拘禁,盛羽那位的人品是有目共睹的,他是为了保护那个女生才这么做,尽管要面对舆论的压力,他也像每一次慈善捐款一样,伸出援手,为他点赞!” “警察都调查清楚了,根本是个误会,有些竞争对手就喜欢搞小动作,见风就是雨。” “真让人感动,有一种爱情叫做成全。” 一条评论之下,几乎全是对霍资昭的评价,并且几分钟不到,右侧的点赞量一跃而上,跑到了热评第二。 “妈的,绝对是买水军了,不要脸!” 俞楚音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火冒三丈。 第九十五章 宋伏奚 “还成全,合着好人坏人都让他当了,要不是担心事情闹大,我铁定冲到盛羽去,呼他几个大嘴巴子!” 俞楚音怒气一下子上来,越燃越烈。 一旁的江荔索性也放下手机,眼不见为净。 “荔子,快去跟苏怀清说说,让他找人给他怼回去,上次好不容易给他名声搞臭,这次可不能再让他……” 江荔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在她的脸上,多了些理智和隐忍。 “他买水军是他的事,公道自在人心,我们不能和他一样,做这些蒙蔽视听、自欺欺人的事。” 舆论压不垮霍资昭,资本的力量会让原本有的东西变得面目全非。 江荔能在舆论中获得的,就是从他手里解脱出来,而之后舆论这股风吹到什么地方,她不想再关心,就像忘记那段黑暗的过往一样,未来才是她的全部。 然而,在未知的未来里,她要考虑很多。家人朋友的安全,苏氏集团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苏怀清的父亲,也即将是她父亲的那个人——苏鹤,他一反常态的面孔之下,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董事长,据可靠消息,伏奚影业不久后就会在黔州新上市一家分公司,业界恐怕又有一场风波。” 刚开完股东会议,吴舟跟着苏鹤一路从回到办公室,刚进门,他就开口说起。 苏鹤取下眼镜,在沙发上坐下的同时抬手去揉太阳穴。 “我倒也听说了,不过是家娱乐公司,成不了大气候。” 吴舟坐对面去,表情凝重,颇有些谨慎,“我仔细查过,这伏奚影业在海外有些市场,近两年才从f国往国内拓展,短短一年就在a市已经占领了一部分市场。” “董事长,依我看,还是不容小觑。” 苏鹤虽是业界老前辈,在商场叱咤多年,可到底缺少点时代眼光,随着社会的进步,他看事物的角度以及把控市场的能力也渐渐出现了问题。 经过吴舟稍加分析,苏鹤头脑灵敏,也还是反应过来了。 他思索片刻,“既然在a市已经站稳脚跟,为什么偏偏到黔州市来,这个宋伏奚,你查清楚了?” a市地处沿海,无论是国家政策还是商业发展模式,都要比内陆城市更有优势,而且黔州市不过是新一线,在相关领域还处于转型和探索阶段,伏奚影业的商业战略,倒让这个久经商场的苏鹤,倒摸不太清了。 “查清楚了,宋伏奚年龄不过二十七,虽说是继承的家族企业,但本身的能力似乎不逊于他哥哥宋远诚。”吴舟说着,微微一顿。 “跟盛羽那位一样,爱做慈善生意。” 苏鹤抬眸看他一眼,粗哼一声,“这些晚辈后生,做慈善?不过是收买人心的表面功夫,霍资昭那点手段,我还看不明白?” “罢了,提起他我就窝火。”他叹息一声,把眼镜戴上,拿了旁边的报纸过来。 上次霍资昭闯进公司把江荔救走的事情,让他一直耿耿于怀,不仅坏了他了大事,还让他不得不答应江荔与苏怀清的婚事。 舆论之下,江荔成为受害方,而网友对苏怀清,甚至苏氏集团都赞誉有加,支持苏怀清的勇敢和对爱情的坚守。 苏鹤为人精明,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他坚持拒绝这门婚事,反而对他和公司不利。 “小清喜欢那个江荔,我索性就依着他。” 吴舟颔首笑,“董事长,这件事未必就是坏事,等结了婚,江荔就是苏家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有些事情,也好把控。” 苏鹤将眼镜往上一抬,慢慢放下了手中展开的报纸,陷入沉思。 “再怎么说,她是小清的妻子,我的儿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她。” 吴舟稍稍愣住,看了眼苏董事长,才点头应声,“这个我明白。” 几天后,随着伏奚影业有限公司在黔州落地生根,相关大大小小的娱乐公司闻声而来,大到知名签约艺人,小到地方艺术学院联合培养,在黔州业界掀起了不小的轰动。 由伏奚影业方主办的商业晚会如期进行,业界人士纷至沓来,相谈甚欢。 “黎霜霜!黎霜霜!” 商业大楼外,连街挤了上千人,随着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站在门口陈列一排的黑衣保镖赶紧控制瞬间轰动起来的人流,用人墙堵住情绪失控的粉丝。 在粉丝激动的呼喊声中,一位身着红色垂感亮片礼服的女人下了车,她踩了一双细跟白钻高跟鞋,海藻似的长发披在身后,显得她的腰身线条更加妙绝。 她有双会说话的眼睛,灵动清澈,可爱中不失女明星的气场,这也是被媒体称为“灵气女王”的原因。 黎霜霜是a市分公司的签约艺人,近两年新起的当红女演员,因一部国产穿越剧爆红,后期作品的口碑也扶摇直上。 要知道,在娱乐圈爆红的女演员不少,但能保持热度甚至剧剧精品,颜值和演技都同时在线的女演员,当属她黎霜霜为头号人物。 粉丝仅仅看到她往大楼进去时的背影,就一个劲儿尖叫,场面一度失控。 晚会现场,十几米的高顶天花板悬着璀璨庞大的灯饰,乳白色墙面,深色地毯,大厅陈列的各式餐桌上,美食、美酒一一陈列,到场的人士无一不是业界名流,从衣着到谈吐皆无可挑剔。 在名流齐聚的晚会上,倒不似大楼外的氛围,黎霜霜的到来,在晚会现场也不过引起聚首敬酒,含笑攀谈。 “黎霜霜诶,她可是黎霜霜!荔子,我让你来你还怕这怕那,看看,多好的福利。” 晚会大厅角落,俞楚音摇晃着高脚杯,一手拉着江荔的手,说完凑过去碰杯,清脆一声响。 “你放开,我不跑了。”她把手抽出来。 这样的场合,她素来不喜欢,本就是个社恐人士,再加上害怕碰见什么不想见到的人,更加有抵触情绪。 俞楚音知道她的顾虑,又开始开导她。 “你和苏怀清的婚期眼看就到了,到时候人更多,我不信,你还穿个婚纱逃婚不成?” 第九十六章 解气 江荔正要开口,却被她怼回去。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那个姓霍的,但是,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只要他还想在黔州混下去,就绝对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俞楚音说到这里,脾气又上来了。 “妈的,你待会儿拦着点我,我恨不得在他脸上飞踹一脚!” 俞楚音将酒水一饮而尽,又往里倒。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别冲动就行。” 江荔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一直畏首畏尾,只会让人看轻她,让人得寸进尺。 两人说话间,只见宴会厅大门从里面打开,一名年轻女人被簇拥着进来,她身着白色a字裙礼服,齐肩微卷短发,耳上戴着一对圆形花体状钻石耳饰,整个人看起来端庄而自带气场。 “她就是宋伏奚,伏奚影业新任ceo,这样一比,跟刚刚进来的黎霜霜,简直不相上下。” “都说宋伏奚年轻还有能力,没想到还这么漂亮,实在是难得。” 就在一旁,一对情侣聚首谈论。 江荔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那位ceo身上,一时半会儿竟是移不开眼,她与她年龄相仿,气场却是比她强过不知多少倍。 她好像在宋伏奚身上,看到了她以前想成为的模样。 “诶,黎霜霜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啊,这位女霸总一来,她直接成背景板了。” 俞楚音见她没反应,手肘将江荔一碰,“怎么,看呆了?” 当江荔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俞楚音已经冲了出去,她目光随着她去的方向看去,下一秒,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就在不远处,霍资昭被簇拥着与人敬酒,与往日不同的是,他身着一身高定白色西服,黑色领结,整个人看起来谦逊知礼。 她看惯了这个男人的表里不一,她知道在这副皮囊之下,隐藏着怎样一个不为人知的一面。 江荔没有反应多久,下意识的,把酒杯放下就跑上去追俞楚音。 “你要干什么?” 她抓住俞楚音的手臂时,两人已经闯进了霍资昭的视线范围之内。 男人依旧眉眼带笑,只淡淡瞥过来一眼,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抬,回敬对面敬酒的人。 “久仰啊,霍董事长。”俞楚音在他面前站定,没有理会拉住她手臂的江荔。 闻声,霍资昭这才将视线落到俞楚音身上,墨眼微转,看了江荔一眼,又随即收了回去。 “不敢当。”他露齿一笑。 江荔心脏猛跳,不过见俞楚音情绪还算稳定,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下意识地,她赶紧寻找苏怀清的身影,可紧接着,在一声碰杯的脆响之后…… “你怎么回事!” 秦骁随即上前一步质问俞楚音,被霍资昭抬手拦住。 江荔闻声看回去,只见霍资昭白色的西服上染上一大片红色酒渍,那液体慢慢往下流,滴到地毯上。 “真是不好意思,霍董事长,我太不小心了,把您衣服都弄脏了。” 俞楚音手里还端着那空酒杯,说着就上前一步,忙着给他擦酒渍,说是擦,可她的手还未碰到霍资昭的衣服,秦骁就一把抓住她,往前一推。 “别过来!” 因为这边的突发状况,宴会大厅的几乎所有人齐齐往这边看,气氛沉默不过片刻,便响起低语。 “推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道歉了。” 江荔赶紧拦住俞楚音,见势不妙,赶紧一把抱住她的腰,“楚音,别闹了,别闹了,都看着呢。” “对不起,是我朋友不小心,还请霍先生……” 她还未说完,右肩被稳稳一握。 苏怀清挡到两人前面去,“霍先生,既然她们都道歉了,都是两个女生,还请您多包涵。” “梁聪,带霍先生去处理一下。” 霍资昭双眼微眯,倒不见怒意,许久,他唇角一扬,“既然苏先生都发话了,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他墨眼一沉,目光落到江荔脸上,“江小姐,下次,让您的这位朋友小心一点。” 江荔气势不输,与他对视,笑着应他,“好,多谢提醒。” 待他走远,她只觉得双腿发软,笑容收回来时,还能感受到唇角皮肉的颤动。 眼见着事情得到解决,周围的人也早已经收回关注的目光,宴会又归于平静。 “你太莽撞。”苏怀清也收回视线。 俞楚音满脸写着不解气,“是吗?我还不过瘾,我该往他脸上倒,看他还笑得出来,道貌岸然的败类!” “荔子,你说是不是。”她转过头去看江荔,“你怎么了,这副表情。” 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霍资昭最后那个眼神,不过就那一眼,她好像就从里面看到了警告和威胁,她害怕。 “楚音,以后,以后别这样,影响不好。”她表情滞愣,张了张口,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怕什么?看他吃瘪又拿我们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解气,不,永远不够!” 江荔似乎越来越害怕,立马拉住她的手,“答应我,不要再这样,那个人不折手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还记得,那晚在那昏暗的包间,那句冰冷的话——“往死里打”。 她不能让俞楚音遇到哪怕一点点危险,霍资昭最是记仇,心黑腹窄,不折手段,刚刚他那个眼神,让她后怕。 “让她冲我来!有种就冲我来!我不怕他……” 江荔赶紧捂住她的嘴,“楚音,求你了好吧,你这样做,也会让我难堪。” 见状,俞楚音还是镇定下来。 “对不起啊,荔子,刚才没控制住,下次不会了。” 宴会大厅出门往转,便是洗手间。 大理石通铺的廊道,响起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沉缓而克制。 “霍先生,您好。” 发现来人时,霍资昭正把衣服脱下来,递给秦骁。 “这是我们董事长给您准备的衣服,您看看,合不合身。”一名白衬衫女工作人员将手中提着的袋子递过来,语气很是客气。 秦骁略有迟疑,没敢接手,“请问,你们董事长是哪位?” 霍资昭并不理会,转身去打开水龙头。 第九十七章 合适 洗手台镜前,霍资昭眼帘垂下,将手洗净之后,沾了点水去抹渗到衬衫上的酒渍,索性,他抬手松了松领结,正欲解衬衣领口的扣子。 随即,他长指微顿,注意到越走越近的高跟鞋脚步声。 “是我们照料不周,请霍先生见谅。” 霍资昭手指慢慢放下,从镜子里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正往他这边靠近,他拧眉,转身过去时,扬唇一笑。 “您言重了,宋董事长。” 宋伏奚接过那女员工手里没有被接手的衣服,“你下去吧。” 她眉眼深邃,化着清透淡妆,加上微卷的短发,颇有种厌世疏离的美艳感,相比江荔的温婉清冷,她多了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 “不知道这衣服合不合身,您试试,不行的话我让人再送。” 秦骁犹豫片刻,还是赶紧接过手,将衣服取出来。 霍资昭把衣服搭在手上,并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多谢了。” “您不试?”她笑着,两边浮起轻浅梨涡,但因为她那双深邃的眼眸,脸上的睿智和清冷便不褪半分。 她目光很自然地移到霍资昭的领带上,却不过片刻,她敛眸一笑。 “衣服要合身,不合身的衣服即便再好看,也发挥不了它真正的价值,您说是不是?” 宋伏奚这话出口,秦骁却是将她认真一望,他看了眼霍资昭,随即便走开了。 “那是自然。”他墨眼微转,露齿笑道。 霍资昭单手将领带系好,将衣服穿上。 他转身去照镜子,却不知身后的宋伏奚在这一刻,眸色微变,眼中的那抹克制与冷静被一点点压下去,她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抬步上前。 她也看着眼前这面镜子,看着自己的手伸向霍资昭的后颈衣领。 “衣服要合身,人更要合适,江荔那个女孩子不错,但是她心有所属,对于您来说,就属于不合适。” 宋伏奚边说着,给他整理衣领,尽管已经没有一丝褶皱。 霍资昭缓缓抬眸,目光从镜中落到身侧这女人的脸上。 “我们都是做生意的,自然都知道,什么样的人合适,什么样的人不合适。”她嗓音沉缓而有韵味,“我只想劝劝您,不要投入没有收益的成本,做慈善有社会效益,也有名誉收益,当然,您可能不在乎名誉,但是舆论不分黑白,它能在一夜之间把人捧上天,也能送一个人下地狱。” 宋伏奚语气里透着落寞和对霍资昭的真诚。 “你明明想保护她,却被认为是犯罪,可能有时候,对没有可能有结果的人付出,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种伤害。” 霍资昭凝眸暗忖,幽眸一点点转动,带动着眼睫左右颤动。 “宋小姐,请把手放下去。” 他淡淡道:“我们好像并不是很熟。” 见状,宋伏奚手上的动作一顿,细长手腕上戴着的高定腕表往下微微一滑,她还是收了手。 “对不起,我失态了。” 霍资昭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又将视线转向镜面,他紧抿唇角,双眉下的幽眸透着冷意,眸色彻底沉了下去。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现在进入慈善义卖环节,有请伏奚影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宋伏奚女士。” 晚会结束之际,慈善义卖作为此次晚会的压轴活动,在众多期待和欢呼声中拉开帷幕。 伏奚影业负责人表示,此次拍卖出去的资金将全部捐给黔州市红十字会,如此大的手笔,算是让业界人士大开了眼界,连连称道。 此次晚会也登上了市财经新闻,将伏奚影业的善举大加赞赏,网友更是炸开了锅。 “到底是资本,现在不过是刚来,想着站稳脚跟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伏奚真是人美心善,听说还不搞歧视,对旗下签约的艺人一视同仁,资源什么的,对新人也很友好。” 评论中,又有人提到了盛羽集团,说起那位新来的宋伏奚和盛羽的霍资昭郎才女貌,实在是般配,两人不仅年龄不相上下,而且也都热衷于做慈善事业。 “这样优秀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仿佛看到了咱们黔州市未来的希望。” 舆论的狂潮不断翻涌,伏奚影业在网上的热度居高不下,直到出现了又一个热议话题——苏怀清与江荔的婚礼。 时至七月,夜色如墨,南方城市的夏季闷热难耐,热空气被隔绝在屋外,室内空调机呼呼低鸣。 然而这降了温度的室内,也不减温热。 “这身衣服总算是派上用场了,看看,怎么样?” 徐佳芝从卧房出来,将那件压箱底的艳丽礼服穿在了身上,兴许是积压了陈旧的气味,江荔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水味,该是母亲刚刚喷上去的。 “你看看你妈,臭美成什么样了。”江彬坐在沙发上,这样说着,也赶紧去扣领口的扣子,把领带系上。 “衣服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明天熨好了一早让人送过来。” 前两天,江荔和俞楚音带着他们去买了衣服,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可现在父母两人的操作,让她又忍不住笑又难以理解。 “明天是明天,今天是今天。” “小荔,你妈早就准备好了,虽然过时了,在那个场合不太适合,今天就让她过过瘾。” 江彬接过徐佳芝的话,冲女儿笑道,商量似的语气。 江荔没说什么,看着爸妈欢喜的模样,只顾着笑。 不知什么时候,她只觉得鼻头一酸,眼前起了雾,只看见老妈身上那条红色长裙在眼前晃动。 “怎么了,老江,我告诉你,姑娘明天就出嫁了,可别整些没用的。” 徐佳芝瞅了江彬一眼,喝道。 “老毛病又犯了,我滴点眼药水去。”他嘿嘿一笑,也不看母女两人。 江荔看着他因为病痛折磨得清瘦的背膀,脸上的笑一点点僵住,唇角皮肉开始颤动,她感受到眼中的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清楚地记得,父亲的背宽厚有力,小时候放学后一跃便爬到他背上去,听父亲一路哼着歌,背她回家。 第九十八章 出嫁 可是,他的背好像瘦了很多,后颈往上的黑发里已经冒出几根白发。 这一路过来,经历了太多太多,父亲因为那次,身体大不如前,还有不少后遗症,江荔想到这些,都忍不住流下来泪,她心疼他。 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该有多好,江荔拧眉,如果当年父亲没有选择将目的地开向警察局,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可是没有如果,江荔知道,要是让父亲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见义勇为,即便他知道上次殴打他的人就是因为那件事而报复他,他兴许还会那样做。 “小荔,你哭什么,好了好了。” 徐佳芝俯身过来抱住女儿,拍她的后背,“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样让那些嫁到外地的姑娘家怎么办?都在一个地方,想回家就回家,受了什么委屈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们。” 她下巴靠在母亲的肩上,闻着那压箱底的陈旧气味混合着的香水气,竟觉得实在好闻。 闻着闻着,她听见母亲哽咽的声音。 “我的小荔,你受苦了,跟着我们你受苦了,没有保护好你,连你被人欺负被人伤害了都不知道,我们有错……” 她抹了把眼泪,似乎压下了哽咽的声音,“现在好了,有小苏护着你,我们放心,他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死心塌地,是真心对你好,过去了要处处为他着想,知道了吗?” 江荔应着,“知道,我知道,妈你放心。” 去卧室拿眼药水的江彬没敢出来,手里攥着药瓶扶在门口,宽大而起了褶皱的手一个劲儿颤抖,另一只手赶紧去抹就要掉下来的眼泪,重新看向客厅沙发上,抱在一起的母女两人。 同样一片夜空之下,明月惊动山鸟,在林间一阵一阵鸣叫。 城郊的夜空少了市区的繁华街灯,除朗月之外,繁星点点,围绕在其周围。 偶尔有夜风吹拂,从不远处的湖面吹来,裹挟而来的是夏日少有的清凉甚至冷意。 “听见了吗?” 秦骁看向一旁的霍资昭,他手肘撑在玻璃圆形矮桌桌面上,指间捻着一支烟,刚点燃。 听他说起,秦骁凝神细听,却是没有答案,“什么?” “几声狼叫,在那座山头。”他将烟送到唇边,顿了片刻,沉沉地吸上一口。 他总能听见,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可惜这心中所想,有人能够猜到。 秦骁收回放远的视线,犹豫片刻,还是看向身旁的男人,他将桌上的烟盒拿到手中,取了一支出来,点燃。 “昭哥,这事,是真没有办法。”他又开口,“盛羽不能不管,舆论风波刚过去不久,警察那边也盯得紧。” 盛羽集团成立不过短短五年,虽然从上市以来就一马平川,但上次的事件就可以见得,如果再发生第二次,那好不容易挽救回来的公司形象,以及回升的股市,毫无疑问会产生比之前更大的损失,如果苏氏集团借机使绊,恐怕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秦骁,我倒不至于,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做到那个地步。”霍资昭墨眼微眯,望着他淡笑,“你未免有点低估我。” “结婚而已,以后的日子还长,这笔账我慢慢找她算。” 秦骁转眸,看了眼远望过去就可以看到的市区,藏在两座山间,只有几栋高楼。 “你对她的感情,应该早就不是仇恨了。” 秦骁知道,当初一步步让江荔落到他们手里,又让她去苏怀清身边,一切都是起于复仇,霍资昭对江彬甚至他们一家都怀着恨意,他家破人亡,被人追杀后逃到孤儿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但是仇恨并不是这样,恨一个人不会在报仇之际留下她,不会在得知她遇到危险后第一时间找到她,更不会在得知她就要嫁人后,坐在这里喝闷酒,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沉寂的露台,传来一声嗤笑,霍资昭摇头,抬手去将烟灰缸拿到近处。 “我当然恨。” “恨她偏偏是江彬的女儿。” 他拧眉,看向远处,目光下意识落到草地上那棵茂盛的榕树上。 他恨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在碰了江荔之后,他似乎已经在潜意识里把她当做那个最合适最符合他审美的对象,白奕高挑且身姿曼妙丰腴,可是在他眼里,都会下意识将那个名叫江荔的框架重合在白奕甚至其他送上来的女人身上,不是她,甚至没有一个能够像她那样,让他为之动容。 “昭哥,一切都过去了,既然你能对江彬既往不咎,也应该放过江荔了。” 秦骁最后提出这样一句,除了这一句,他不会再说什么。 虽然他不忍看见昭哥这样,但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的事情就应该想办法去接受,他应该有这个责任让他慢慢走出来,秦骁想得很明白。 “我说过,我不会。”霍资昭吐出淡淡烟气。 “江荔以为,她嫁到苏家,苏鹤就会放她一马?” 霍资昭了解她的性子,如果苏氏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江荔肯定不会装傻充愣,到时候碰到什么不该碰的,说不定那人仍会翻脸不认人。 “那你的意思,是要帮江荔……” 霍资昭摇头,“她既然宁愿跑到苏家受罪,也不肯留在我身边,那我为什么要帮她,该让她受些罪才明白,是那个苏怀清可靠,还是我霍资昭。” 他凝眸,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江荔是怎么跑到他面前,哭哭啼啼地求他的,像那天紧紧抱着苏怀清那样。 到时候他必然要好好奚落她一番。 翌日。 苏江两家的婚礼如期在苏氏集团旗下的德新酒店举办。 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宾客纷至沓来。 偌大的婚礼大厅,以蓝色为主调色,高顶天花板悬着浅蓝灯饰与彩布,华丽中不失清新雅致,往下是几十米长的地毯铺就,一切都陈列有致,处处都彰显着作为苏氏集团应有的规格和牌面。 天气晴好,市中心街道往西,一列婚车车队整齐排列,从城西驶向城东。 第九十九章 目光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俞楚音对着梳妆镜里的江荔,一边去取桌面上的首饰盒。 “这项链不便宜吧,老重了。”她弯腰下去将它戴在江荔脖子上,啧啧感叹。 江荔低头看了眼项链,才抬眸看向面上的梳妆镜,或许,她此时此刻也很沉重,情绪交织在一起。 被苏怀清从家里接出来时,父母两人虽然都喜笑颜开,但她知道,他们笑得有多开心,心里就有多不舍,她又何尝不是。 但听到身后那道温和熟悉的声音时,笑容又立马爬上脸颊。 俞楚音看了眼往这边过来的苏怀清,借口去厕所,走开了。 “爸妈已经接过来了。”苏怀清俯身,看着她,“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舍不得了?” 从他把江荔接过来,这一路上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一颦一笑,稍稍抹眼泪,都收入眼底。 江荔接纳他伸过来的手,稳稳地握紧他,脸上起了笑意,“没有,就是害怕。” 她虽然还没有进入婚礼大厅,就已经感受到从那边传来的声音,大提琴厚重幽远,以及在背景音乐之下,宾客盈门的阵阵喧嚣。 这一天,她期待许久,她因为自己能与心爱的人携手一生而感到幸运,同时也有种安稳,从此以后她可以把苏怀清当做最温暖最坚实的港湾,她从之前的孤军奋战的那段黑暗中逃脱出来,紧紧抱着苏怀清,一起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黑暗。 而与此同时,她又害怕,从此她不用委曲求全,而是直面那个人,直面苏鹤,她和苏怀清站在阳光之下,到底还有多少路要走。 “别怕,一切有我,”他抚慰着她,语气温和,“答应我,等会儿不管见到什么人,都要冷静,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做什么。” 江荔倒吸一口气,从他怀中起身,“谁,谁要来?” 随着她的动作,苏怀清这才将江荔的妆容和神态看清楚。 她化了个浓淡相宜的妆,眼妆比平时更突出,柳叶细眉之下,眸光浮动,温婉清丽中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灵气,特别是刚刚她抬眸看向他的那一眼,美得不可方物。加之她穿着雪白的婚纱,衬得她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尤如凝脂。 苏怀清眸色微顿,似是陷在她眼眸里去,好半天,他敛下眼帘,犹豫着开口,“我们代表的不仅是我们两个人,还有苏氏,其他公司的人基本都会来……” “霍资昭?” 他点头,又立马开口,“我们没有办法拒绝,小荔你放心,一切有我。” 苏怀清早已做足了准备,以防不测,虽然他笃定霍资昭不会在媒体面前做什么,但为了江荔,他要把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当做全部来应对。 近日来的噩梦少了,但一想到这个人,那个可怕的画面仍然挥之不去,霍资昭将她制在怀里,吻着她的脖颈告诉她,他要毁了她,一辈子都在他的阴影下,不见天日。 婚礼马上开始,她尽全力调整好状态,尽管一次又一次的笑容练习已经让她脸部僵硬。 她揽着父亲,进入婚礼大厅。 偌大的婚礼现场,座无虚席,在欢呼声、掌声和齐齐的目光之下,她含着微笑,在父亲的陪伴下,一起走到长地毯的一端。 站定后,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包括俞楚音在内的伴娘团,正冲她一个劲儿地笑,在灯光的照射下,眸光微闪,不知是不是笑出了泪。 在这之前,她收到了来自很多亲戚朋友的祝福,也包括白奕,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 那是今天早上,她突然收到那熟悉的尾号为3709的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新婚快乐。 和之前一样,以句号作结。 江荔没有想到,她已经换了手机号,白奕还能联系到她,她是真心把她当做朋友。 “谢谢你,白奕。”她回。 如果可以,她想见她一面,还是那次之后,她就没有见过白奕,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下面,有请新郎苏先生去迎娶你的新娘。” 司仪的这句话之后,下面掌声雷动,聚光灯打到了这条长长的地毯上。 苏怀清站在那一端,江荔被父亲牵着站在另一端,随着音乐响起,她看着他慢慢向她走来,步子稳重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顺着这个目光看去,片刻后,她放在父亲手中的左手顿然收紧,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 就在右侧十几米远,有一道目光正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与在场其他人的目光不同,那是带着一种冷静且冰冷的目光,可以穿透她,直抵她心脏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好像意识到这个目光,男人眉目一展,倒是微微颔首,冲她淡笑。 “别紧张,小荔,放轻松。” 江彬注意到女儿手上的力,侧过来小声安慰。 的确,她不应该紧张,和苏怀清这样重要的场合,她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苏怀清身穿白色西装,领结系得一丝不苟,就像他此刻看着江荔的眼神,里面写满了诚恳和坚定,他坚定地选择江荔,他爱她。 “现在,请新郎新娘给对方戴上戒指。” 江荔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头顶强烈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方才的那道目光也渐渐下移,落到她这枚戒指上,久久停留。 “对了荔子,我刚刚看见一个很奇怪的人。” 仪式结束之后,俞楚音跑进更衣间,给江荔拉后背的拉链。 她下意识地眉头一皱,淡淡追问,“什么人?” “看不清脸,戴了顶帽子,坐在角落一桌,全程都没怎么抬头。”她顿了顿,似乎还在回想那个人的举动,“真的很奇怪。” 江荔现在才像是回过神来,立马又问起那个人的体貌特征。 “瘦瘦高高的,看他那穿衣风格,估计也就二十来岁。” 她转眸,边将婚纱脱下来,接过俞楚音递来的衣服。 难不成是黎放? 在此之前,她联系过黎放,但是他只是淡淡地与她说自己最近都很忙,可能都会待在学校。 但是除了他,她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第一百章 归处 夜幕降临,当一切事务都处理结束,江荔与苏怀清两人才从栖霞酒店出来,回到家中。 车子从中心街区驶离,沿着迎宾大道往下,一路吹着滨江的晚风,终是在城市往西的北苑街区停下。 新房的选址就在北苑小区,两人买的是两百二平方的大平层,前些阵子已经将所有家居物品都置办妥当,桩桩件件都是苏怀清经手,按照江荔的喜好布置。 “怀清,我有个请求。” 两人洗漱妥当,江荔凑到苏怀清身边来,一把抱住他。 苏怀清脸上挂着笑,颇有些受宠若惊,“什么请求不请求的,开口就是。” “那你就是答应我了?”江荔双手往上,圈住他的脖子。 “只要我能办到,你说。” 话毕,只见她起身,从身后拿了张银行卡出来,递给苏怀清。 “什么意思?”他顿住半秒。 江荔更是凑近一步,索性拉起他的手,将银行卡塞到他手心里去。 “无论如何,这钱我一定得还你。”她又将苏怀清的手拢了拢。 可还没等她说下去,苏怀清那只似乎任她摆布的手突然反手将她抱了过去。 “江荔啊江荔,都到现在了,还在跟我见外?”他声音温和,尾音微扬,埋怨中带着宠溺。 结婚之前,她与他提起过这件事,因为这新房是苏怀清全款买的,她只是买了些家居用品。 如果就连他给父亲垫的医药费都不还到他手上,江荔心中会一直有个疙瘩。 然而现在,苏怀清明显就是想抹过去,低头就过来要吻她,刚碰到鼻尖,江荔一把抵住他。 “你刚刚怎么说的,”她将银行卡直接送到他面前,“只要你能办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言而无信了?” 她今天势在必得。 “听我说,小荔……” 江荔打断他,“苏怀清,收了它,要不然我心里不平衡,就当是为了我好,可以吗?” 虽然对于苏怀清来说,这点钱并算不得什么,但她有自己的原则,因为房子的事,她本就没有怎么出钱,这钱要是再不让他收下,她心里的负担更重。 看着江荔,他终究还是点了头。 “如果能让你心里舒服点就好,”苏怀清把银行卡在身旁放下,又将她抱了回来,“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爸妈的事也是我的事,你之前的那些边界感,可不要再有了。” 他眼眸清澈,看向她的时候,渐渐变得迷离。 “爸妈,你改口改得挺快。”江荔不禁哈哈一笑。 笑到一半,只感觉腰间的力传来,苏怀清将脸抵近她,“那你是不是也要改口了?” “改什么口?”她忍住笑,继续说:“我不都叫你怀清了?” 两人四目相对,江荔看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看着他如远山似的眉,含着碎光映着她的身影的眼眸。 咫尺间,她微微一倾,忍不住似的,主动往他脸上吻下去。 谁知,这一吻,像是打开了苏怀清身上的开关,他一把扶住江荔的后背,直接吻在她唇上,慢慢深入。 “叫我什么?”他嗓音温和中带着沙哑。 江荔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只一边一边应着他,“怀清……” 然而,两人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几十寸的屏幕里。 这间书房光线昏暗,屏幕在书桌往里的一面墙上。 霍资昭手里拿着刚从信封里取出来的照片,慢悠悠走近那面墙,把那张照片贴在一侧的墙上。 “什么事?” 他觉察到秦骁进来的动静,也不转身,拧眉淡淡问道。 秦骁绕过来,可在抬眼那一瞬,视线落到那屏幕上的画面,立马将头垂下去。 “昭哥,洪定忠好像又有动作,这两天到处打听您的事。”他琢磨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冲着黎放来的。” 霍资昭收回手,盯着照片上那张脸,女人穿着洁白的婚纱,笑靥如花,被父亲江彬牵着手,现在红地毯的一端。 他墨眼微沉,嗤笑一声,“先不要惊动他,关注他的动向。” “还有,黎放那边,找人盯着,有什么直接告诉我。” 秦骁还是没敢抬头,“知道了。” 紧接着,霍资昭却是转身过来,看向他。 “你倒不错,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他低眉淡笑,倒像是调侃。 秦骁似是没有料到霍资昭的反应,脸上憋回去的尴尬又浮现出来,又把头低下去几分。 “出去吧,没什么事的话。”他说完,又转身过去,拿起另一张照片。 秦骁先是愣在原地,抬头将那面墙上的照片小心地看去一眼,又立马收了回去。 他应声,走出去几步。 “整天不用围着我转,秦骁,你年龄也不小了。”霍资昭沉声开口,“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自从他跟着他开始,算得上是都在围着霍资昭转,将他的事看做是自己的事,好像从不考虑其他的东西。 霍资昭似乎到现在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有,昭哥,我没有其他需要。” 秦骁清楚,这些年过来,昭哥待他如亲兄弟,无论是车还是房,都给他配置最好的,在公司的地位也算得上是第二股东,也有实权。 在手下人眼中,秦骁就是霍资昭身边最亲近的人,话语权仅次于他,很多事情,都是他在代为处理。 霍资昭听他这样说,倒是一笑,“怎么,对女人没有想法?” “不……不是。”他赶紧说:“没有合适的。” 秦骁说完,没有久留,快步走出了书房。 离开这个时不时传来引人遐想的细微声响的书房。 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霍资昭终是抬头,将屏幕上的两人一望,眸色一点点沉下。 他双眼微眯,眼角皮肉稍稍发颤。 索性,还是拿起那四四方方的黑色遥控器,摁下关机键。 夜色如墨般晕开,笼罩着整座城市,繁星与本该出现的圆月被乌云遮蔽,只听见几声悠远尖锐的鸟鸣,从山间飞到更远的地方去,在这漆黑之下,也只有它看得清翅膀该往哪个方向鼓动,哪里是归处。 第一百零一章 骤雨 夏季酷暑,天气多变。黔州市上空,上午本还是晴空万里的朗照,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天色骤暗,一场暴雨突然降临。 自然,这样的雨来势突然,又会在电闪雷鸣之后,乌云尽散,只在地面留下刚被雨水浸透的痕迹,暑气被短暂地消下去。 最近睡眠不够,江荔吃完午饭后倒头就睡,待大雨初歇,她才缓缓睁开眼。 睡眼朦胧,她恍惚间看见面前有团白色的物体,似是见她醒了,它身后白色的尾巴欢快地摇动起来。 “汪,汪汪——” 江荔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抚它的头。 阿力脚上的伤已经痊愈,苏怀清也让人带它去附近的宠物医院打了针,现在也算是一只健康的比熊犬。 她将它抱过来,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转身就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怎么了,小荔。” 苏怀清语气和缓,电话那边似乎也很安静。 “出什么事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她心中一紧。 和她吃过午饭没多久,苏怀清便让她好好睡午觉,他去店里看看。 那边传来一声笑,一开口就是宠溺,“刚刚下雨了,我在店里待着,可能还有一会儿才回来,放心。” 如此,她也算安心,让他回来时小心开车,便挂断了电话。 “店长,你这恐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一名男服务生端来一杯咖啡,坐到了苏怀清对面来,他看了看店长刚擦了药的手臂。一层白色的乳膏下,还依稀见得一片淡红的小点。 因为刚下过雨,咖啡店玻璃外壁像被清洗过,在不算强烈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倒映着店内的陈设与人影。 苏怀清看了眼窗外明净的街道,又收了视线回来。 “你这是何苦呢,有什么直接告诉嫂子,她会理解的。” 男服务生是苏怀清同校的学弟,名叫肖哲宇,两人相识三四年,他能力不错,在店里多少能帮衬着做一些账目和决策的事,苏怀清也和他聊得来,算得上是左膀右臂。 之前遇事那会儿,一直是肖哲宇在店里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苏怀清对他,印象不错。 “她才从一段不愉快中走出来,我只想让她开心。”他扬唇淡笑,好像已经看到江荔脸上的笑容似的,眸光微闪。 “可是你这过敏,也不好办,医生说了,最好还是不要养。” 肖哲宇替他为难,但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苏怀清端起咖啡,敛眉喝了一口,“我不碰就没事,今天上午给它检查了一下伤口。” 他又笑,“那小家伙,愈合得倒挺快。” 肖哲宇看着他,也不好说下去,只管去收拾桌面上的药膏盒子。 “那你记得,不要再碰它了,你这过敏症状还是很明显的。” 苏怀清对江荔的付出,他也算是从大学看到现在,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爱一个人,不管她身份地位如何,不管她过去经历了什么,都愿意为对方着想,爱就是爱的这样一个人,与其他无关。 即便是当初刚毕业没多久那会儿,苏怀清跟江荔告白,被她当即拒绝,他也说明不再纠缠,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他一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挂断电话的江荔起了床,走到阳台去看看那株从家里搬来的白木槿,所幸是封闭式阳台,方才的风雨并没有波及它。 白色的花已然开放,在绿叶的点缀下,更显得清新雅致,远处看去,颇有点像栀子花。 但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白木槿,生命力顽强,柔软而不失坚韧。 没多会儿,搁在卧室的电话响了。 看了来电显示,竟然是黎放,可等她就要接听时,对方却挂断。 紧接着,屏幕上方就弹出来一条短信。 “姐,我在南苑北街的芝凡会所,你能过来一下吗?有事找你。” 江荔秀眉微蹙,刚点开键盘准备输入,黎放就又发来一条。 “711包间,等你过来。” 最近与黎放的联系少,主要是那天给他打电话无人应声之后,她索性没再联系。但实话实说,她心里还是担心他的,就算他不答应从霍资昭那里脱离出来,能与他保持联系,起码知道他是否安全,也是好的。 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她的警觉意识,已经产生怀疑。 但黎放最近的这种刻意疏远,又让她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潜在的危险。 思索片刻,她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去会所?荔子,我没听错吧?” 俞楚音开车过来,江荔一上车便报了目的地,她一整个惊住了。 “我去找一个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她一把抓住俞楚音,“等会儿见机行事。” 时至傍晚,天色渐渐暗下去,街道两旁的行人拿着刚收拢的雨伞,形色匆匆。 而城郊的雨后景色,与市区迥乎不同。两旁行道树浓密,本是深绿的枝叶在雨后被翻新成嫩嫩的含着水滴的绿叶,青翠欲滴。而那片阔大的高尔夫球场,也仿佛披上一层高饱和度的绿色外衣,一眼望去耳目一新。 “昭哥,洪定忠那边有动作了。” 秦骁走出露台,看着他的背影。 “先不要惊动他,”霍资昭默了片刻,“跟过去的人可靠吗?” 他颔首应声,“可靠,现在他们在芝凡会所,还看不出有什么下一步行动。” 微风吹拂,夹杂着刚下过雨的植物和泥土的气息,霍资昭仍是看着远处的山涧,神色淡然。 “那就行,去吧。” “可是黎放他……”秦骁有些犹豫,“洪定忠把他看做眼中钉,怕就怕,遇到什么不测。” 霍资昭眸色渐渐沉下去,还是开口,“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如果真有什么,派出去的人会有分寸。”他补上一句。 这话音落定不久,秦骁抬手,看了眼手机,下一秒,立马抬眸看向霍资昭,神色疑惑并带着些微急切。 “昭哥,我们的人看见,江荔去了会所。” 第一百零二章 闹挺 霍资昭微微一顿,凝神片刻,“她去做什么,因为白奕?” 秦骁愣住,反应过来后,赶紧解释,“不是,是芝凡会所。” 霍资昭这才转过身来,将他一望。 “昭哥,这件事……” 秦骁刚开口,就见他已经朝这边过来,与他擦肩而过,走出了露台。 “去开车。”随即,传来一道低沉男声,接着便是噔噔下楼声。 霍资昭的计划很简单,在没有摸清洪定忠此行的目的之前,他决定在暗处,即便拿黎放当诱饵,也要把洪定忠这条大鱼拖上岸来。 可一切发生得突然,他们没有料到,江荔会被牵扯进来。 秦骁也没有料到,他前后的反应竟是这样大。若是在以前,他应该会冷静分析,江荔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和洪定忠有关,如果有关,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可是,霍资昭现在这个反应,只能得出一个信息,他只想第一时间赶到那里。 夜色渐墨。 江荔带着俞楚音从会所进去,简单扫视了一下这里的环境,便直接上了四楼。 “到底是谁啊?你有什么朋友居然是我不知道的。” 俞楚音一路问到底,出了电梯后,直接拦在江荔面前来,“既然是男生,约你在会所包间做什么?应该避嫌才对。” 她知道江荔,从小到大跟男生都保持距离,在大学期间虽然有些追求者,但除了苏怀清,还没有哪一个异性能被她叫做朋友。 “情况特殊,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转眸,“这样,我们先听听动静。” 她说着,已经牵上俞楚音的手,跟着顺序号,往411号包间走去。 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之下,江荔谨慎地拿出手机,给他拨了通电话过去。 “喂,姐。”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她倒是听不出什么。 “黎放,我已经到了,你可以先出来一下吗?”她稳住情绪,含着笑开口。 她希望,心里的担忧是多余的。 那边似乎沉默许久。 “好,我现在就出来。”黎放语气很平淡,有些机械,并不像平时的自然和欢脱。 江荔顿在原地,捏紧了俞楚音的手,在这空无一人的廊道内,颇有种紧张感。 当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的第六感似乎突然蹦出来,告诉她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黎放的脸,就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链条银质项链,突然往前一荡。 砰地一声,黎放的手扶住门框,修长白皙的手指突出青筋。 “快跑!快跑!” 黎放手上用力,使劲儿往外挣脱,旋即转身,挡在了江荔两人面前。 “这小子!原来是想给我整这一出。” 人还未出来,江荔便听到这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里面出来的这个人个头不算太高,脸上有红色的痘印,双眼凹陷,里面透着毫不掩饰的精明。 他两手插兜,说完这话后,将下巴一抬,立马,江荔就看到身后冲过来的几个精瘦男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俞楚音眼见着逃脱无望,立马转身质问那个插兜的男人,气势上并不弱。 那人笑,放声笑,那凹陷而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我还没问你,你是谁?”他转而去看黎放,“小子,你这姐姐妹妹的,挺多啊,说吧,哪一个是江荔。” “你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冲我来!” “放心,一个都少不了。”说完,那男人抬手往后一招。 得了示意,那几人已经把两个女人控制住,黎放则被另一个男人直接拽住后颈,往包间里推。 江荔尚且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在这个男人身上打量,在他带着痞气的神态中,她竟是突然想到霍资昭。 会和他有关系吗,这个人会是他的手下吗?她有这样的猜测。 所以,她当下要做的,就是稳住心态,与他周旋,硬碰硬是断然行不通的。 “你们这群混蛋!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被拖进包间内,俞楚音一直挣扎,以她的脾性,自然是炸成了锅。 “忠哥,没有尾巴。” 随即便有一个男人推了包间的门进来,走到那男人身边去。 洪定忠将视线扫到不远处的两个女人身上,来回看了片刻,落在俞楚音身上,“根本不用猜,你不是江荔,大喊大叫,闹挺。” “呸!你管我是谁!”她恨不得挣脱了冲过去指着他鼻子骂。 洪定忠不理会她,终是把目光落到了江荔身上,细细地打量。 “江小姐,久仰大名。”他笑,眼里的精明直露。 “我并不认识你,”她看过去,并无畏惧,冷静道:“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她看得出来,这群人不像一般的地痞流氓,做事有目的性。那么现在,她就需要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很好,不愧是霍资昭那小子看上的女人,有点魄力。”不知是什么时候,洪定忠手里多了两只核桃,手指摩挲,盘出沉闷的嗑嗑声。 这话一出,一旁被制住的黎放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一直在琢磨洪定忠此行的目的,从他们把他骗过来,然后抢过他的手机,以他的名义再把江荔骗过来,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想到,这群人的目的恐怕并不是在他身上。 “吵什么?”他手上的动作停下,语气带着不耐烦,“你的账,我会找你算,别心急。” 江荔暗忖片刻,截过他的话,“这位大哥,有什么话,请您直说,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 “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这种人还有什么目的!”俞楚音这才反应过来,“你跟那个霍资昭是什么关系?他让你来的?我告诉你,再不放我们出去,等警察来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洪定忠皱眉,耐心已被耗尽,“你,把她嘴堵上,闹心。” “滚开!让霍资昭出来!你们这群人渣,背地里就喜欢干这种事,一群大男人要不要脸!唔……” 一张透明胶带往她嘴上一贴,止住了她嘴边的话。 第一百零三章 入局 “有什么冲我来,别碰她。”江荔一把抱住俞楚音,推开那准备把她往一边拖的两人。 洪定忠双腿交叠,往后一靠,盘核桃的手顺势放在腿上。 “放心,只要你够听话,我们自然不会把你这朋友怎么样。” 他嗓音沙哑,瞳孔混浊,看过来的时候,江荔被他这气势逼得有点害怕。 “你说,要我怎么做?” 他又是一阵笑,叫了一个手下过来,因为隔着有些距离,她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没多久,就看见洪定忠从沙发上起身,踱着步走过来。 他手里盘核桃的声音嗑嗑作响,好半会儿,他突然一停,似是沉思后得到了答案。 “去,把江小姐请到隔壁去。”他看了眼江荔身后的几个手下,叮嘱道:“别让人听到动静。” 她没有挣扎的机会,这吩咐一下,她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架着往隔壁去,和俞楚音的遭遇一样,被人用透明胶带将嘴封住,捆住手脚便往角落一扔。 因为手机早就被这群人夺了去,她现在除了静观其变,没有任何主动性。 据她方才的观察和推测,这洪定忠应该是还在等什么人,他应该没有要害他们的意思。 可这陌生的氛围,以及手脚被捆住的紧迫感全身上下涌来,她害怕她最后一丝理智被耗尽,害怕危险已经临近。 “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江荔有什么三长两短,霍资昭也不会放过你!” 黎放怒吼,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胡乱地去推附上来的人。 “他不会放过……唔……唔唔……” 同样的遭遇,他也被封了口,两人找个条绳子,手脚麻利地把他摁在木椅上就捆上。 “好啊,现在就等那姓霍的过来,”洪定忠依旧踱着步,“看看那小子,是救你,还是救那个江荔。” 他混浊的瞳孔闪过精明和一丝期待,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忠哥,人来了,就在下面。” 洪定忠闻声,愣住半秒,便哈哈笑出声来,得逞似的坐回了沙发。 “就知道,来了黔州,霍资昭的眼睛早盯上我了,好,既然他知道地方,用不着我去迎接他了。” 这话说完不久,走廊电梯便响起叮咚一声,接着便是迈着快步的脚步声,在本无一人的廊道格外清晰。 “昭哥,别冲动,小心有诈。” 从出了电梯,秦骁紧跟在身后,见霍资昭脚上的步子越来越快,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这样提醒他。 他们带了不过四五个人,万一洪定忠早有准备,就算是他们也会处于不利地位。 霍资昭还是顿下脚步,墨眼里的急切被刻意压下去,目光落在秦骁身上,再看向身后跟着的弟兄。 “留一个人在外面,其他人,跟我进去。” 411包间的门一推就开,砰地一声,迎面就见包间内刺眼又五光十色的灯光。 霍资昭双眸下意识紧缩,拧眉往里看。 洪定忠正坐在沙发上,其余人一一排列在他身后,紧紧地盯着门口的动静。而他们身后,他依稀看见一男一女,被捆绑在木椅上,背对着进门的方向。 “霍总,霍大老板,怎么还亲自找到我这里来了?” 洪定忠仍将那两个核桃盘在手里,泰然处之地望着从门口进来的霍资昭,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四人。 霍资昭将放远的目光慢慢收回来,移到说话人身上,“洪定忠,你动了什么人,自己不清楚?” 说话间,秦骁已经带着人冲过去,可紧接着,就被洪定忠身后那几人挡住,完全没有退步的意思,双方僵持不下。 “小年轻,不能只会动粗,怎么,看你这派头,是要来我手头抢人?”他慢慢悠悠地继续说:“不就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你图啥?” 关于他和江荔的那点事,洪定忠还是多少知道,只不过霍资昭对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上心,才是他最想关注的。 这话一出,男人墨眼微顿,秦骁的目光渐渐投过来,与他对视。 片刻后,霍资昭眸光沉下,却是一笑,“什么意思,你拿江荔威胁我?” 他说着,视线又放远,落在那个散乱着头发的背影上,从他那里看过去,那贴到了耳后并且粘着头发的透明胶被看得一清二楚。 灯光太强,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唔!唔唔……” 同样是背对着他们的黎放,此时情绪激动,一直在挣扎,至于想说什么,根本听不清。 “黎放这小子,你不是一直都护着?”洪定忠抬一只起脚,放在膝盖上,后背往沙发上一靠,“这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带走,记住,生意人不要太贪,会吃亏。” “洪定忠,别得寸进尺!”秦骁开口,怒意明显。 因为这一声,困在隔壁的江荔猛然一怔,她听得清楚,这是秦骁的声音。 就在方才,因为隔壁的动静,守着她的那两人前后脚出了包间,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昏暗的包间,手腕脚腕被紧紧地束缚,她尝试着挣开,手指反手去扯系在手腕上的结,可她无论怎么抓,顶多也只能触到那个绳结的端头。 最后,她只好尝试着去挪动凳子,慌乱间,她注意到不远处的沙发旁的边几,是个四四方方的黑漆木桌,和木椅是相同式样。她将目光落在那尖锐的边角上。 她铆足了劲儿,用全身力气带动椅子往那边几去。 这时她已经顾不得这凳脚拖在地面擦出的巨大声响,好一会儿,背在后背的手终于才触到了那矮几的边角。 “得寸进尺?”洪定忠在秦骁身上认真看了几眼,“秦骁,你应该弄清楚,若不是我手下留情,放过黎放这小子一马,你认为,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江荔咬紧牙关,一点点地磨手上的绳子,而在这沉寂的包间中,听到了隔壁的对话,气势一方压过一方。 她已经猜到,那个被叫做忠哥的男人,和霍资昭之间,应该是有什么渊源。 越这样想着,她手上的速度就越快。 俞楚音和黎放还在那边,似乎无论怎样,他们两人都处在一个不利的境况,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阻挡 霍资昭并无意看他,又将视线落到了那边被绑着的女人身上,由于被洪定忠的人挡在前面,且距离比较远,他只依稀看见她双手被反手捆住,仍在挣扎。 他下意识想到在苏氏救下她的那一次,江荔也是这样被人捆着,白皙柔弱的手腕被生生勒出红印,手肘也往外冒着血。 男人脸色又是一沉。 “洪定忠,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他沉声开口,视线还是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这话一出,洪定忠脸色微变,那双浑浊的眼睛一转,看向了霍资昭,双眉往下压。 “资格,这不就摆在面前?”他手里的两枚核桃又摩擦生响。 从人数上看,洪定忠的确要比霍资昭更有胜算,如果硬来,他们不一定有把握能将两人安全救出。 洪定忠这样说着,他身后的五六个人死死盯着这边,完全没有一点一点妥协的意思。 他又笑,“霍资昭,谁让你偏偏栽给一个女人,我没有记错的话,霍岩当年恐怕也是……” “洪定忠!”秦骁怒吼,往下压的眼皮隐隐发颤。 “别这么激动,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你说是不是,霍总?”他坐回沙发。 下一秒,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霍资昭。 却不想,他仍是阴着脸,并不看洪定忠。 沉寂许久后,霍资昭突然一笑。 “事实太多,看来我也需要一一陈述,怕只怕,有些人不愿意听。” 洪定忠当年干的那些丑事,他以为已经被他掩得一点风声都没有,殊不知,霍资昭为了查他,下了多少功夫。 当然,只要是与父亲霍岩的事,他都查了个清楚,包括洪定忠与霍岩的关系网。 话音落定,洪定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怒意掩不住了,从眼中溢出。 “霍资昭!你最好不要逼我!”他缓了一口气,“有些事,我不想做得太绝。” 在隔壁,江荔听到这里,手腕上的绳子已经磨得明显松动了些,她咬牙,任额上冒出的汗珠一滴滴地滴到衣服上。 果然,下一秒,随着那根绳索被磨断,她反手扯住那个结绳,一把扯开。 江荔呼吸紧促,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边解了脚上的绳索,探着步子往外走。 外面廊道没有一人,隔壁那包间的房门虚掩着,像是才有人进去过,房门还微微晃动。 情急之下,她只想赶紧报警来解决这个事情,但是手机被收了去。 当她在思考要不要跑下楼去找人借电话的时候,里面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斗殴的声音,一片混乱。 她下意识凑近了看,只见那洪定忠的手下一齐冲向秦骁和霍资昭带去的另外三人。 “那边!你们给我上!” 顺着洪定忠注意的方向,江荔轻推开门,看过去。 往里一处,霍资昭已经朝俞楚音那边去,那几人得了令,立马从秦骁这里抽身,去阻拦霍资昭。 可她再过去,只见其中一个人拿了个明晃晃的凶器,往那边过去。 江荔全身一颤,俞楚音还在那边,她被捆住双手双脚,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那个刀尖要是对准她,后果不堪设想。 来到这里,还是江荔带她来的,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 没有多想什么,江荔推了门便冲进去,直接跑向俞楚音。 由于场面实在混乱,连洪定忠也没有注意到她。 这时,霍资昭那边已经将拥来的两人打倒在地,转身便蹲下准备去解俞楚音手上的绳索。 “什么情况!” 随着洪定忠的一声质疑,江荔已经冲到了那边,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地去推霍资昭。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霍资昭会这样拼命去救俞楚音,但是她下意识觉得,在这个时候,面对那个锐利的刀尖,他们似乎站在一边。 一切都来得突然,她只想在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朋友,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冲过去会有怎样的后果,会不会被这利器所伤。 “江小姐!” 秦骁给了他面前与他厮打许久的壮汉一拳,僵在原地看过去。 “唔唔……唔唔……” 俞楚音全力挣扎,扭过头来看着江荔,可是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她眼睫猛颤,还是虚弱地垂下,和她瘫软的身子一样。 “江荔!江荔!” 她感受到从左肩蔓延至全身的胀痛感和钻心的疼痛感,液体淌在手臂皮肤上,从袖口流到地面。 她快要倒下时,后背被人托住,她虚着的眼依稀看见,霍资昭那张脸,但她不确定是他,因为这张脸上,全是急切。 再之后,她听到了警笛声,越来越近。 “忠哥,警察来了!”那壮汉手下赶紧跑过来。 洪定忠还站在原地,似乎还在刚才的错愕和惊异中。 “走!” 江荔听到这一声,总算是放了下心,尽管她意识模糊,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动静。 “昭哥,救护车马上过来。” “荔子!荔子!” “姐,你怎么样了?” 她感受到一股熟悉却又让她排斥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她,放在后背的手拦腰将她横抱起来,出了包间,出了会所。 “还好,没有伤到要害,休养几天就好。” 市人民医院,vip病房。 一名男医生将伤情报告单递给面前的霍资昭。 “那她怎么晕倒了,是不是有其他病症?”男人拧眉,余光中一直注意着病床上的江荔。 看见江荔挡过来,紧接着就被洪定忠的人持刀刺进了她的左肩,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那一刻,他好像比她更痛,抱着她出来时,手一个劲儿发颤。 那医生会意,解释道:“病人是惊吓过度,加上身体本来就有点虚弱,不要太过担心。” 病床上的女人,眼帘紧紧合着,从她过于白皙的面颊上可以看出她的虚弱和无力。 输液管滴答滴答,男人沉下一口气,看向主治医生,“好,有劳了。” 病房内温度适宜,空气沉寂,空调机响起微微低鸣。 霍资昭坐在床头,敛眸看着她,眼波流转,一点点沉沦。 第一百零五章 抵触 当主治医生从病房出去时,病床上的江荔慢慢恢复了意识。 她只感觉自己躺在一张软床上,随着那声放轻的关门声,四周好像很是安静,只能听见闷闷的低鸣。 她睁开眼,入眼就是白色的天花板,房间灯光昏暗,似乎只开了靠近阳台的那盏灯。 “你醒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让她尚是半开的眼睫猛然掀开。 霍资昭倾身过来,目光直接落到她脸上,盘旋许久,像是在等她的下一步回应。 她倒差点忘了,是霍资昭把她送到医院来的。 下一刻,眼见着霍资昭伸手过来,就要触到她的额头,江荔下意识往后缩。 “空调温度怎么样,热不热?”他还是抚上她的额头,感受到一层薄汗。 “不热。”江荔的眼睫从上往下,微微滞愣地扫视他片刻。 她现在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随着他的步步靠近,两人的鼻尖就要相触,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下眼睫,以及那瞳孔映着的自己的面孔。 “霍资昭,你离我远一点。”她拧眉,无力地开口。 听到这话,他眼皮往下一压,视线却是丝毫不离江荔,手上的动作也没有退步的意思,已经将她圈在两臂之间。 江荔抬手去推他。 “嘶——” 她没有顾及到自己右肩上的伤,被这一动作扯得生疼。 霍资昭见状,眼眸一紧,手上的力一松,抬手去扶她,“我看看。” 男人说着,就要掀被子,解她的衣服。 “霍资昭!你给我滚开!”江荔忍着疼痛,一把推在他身上。 不料,左手立马被他抓住,往他怀里收,“别动,这会儿不怕疼了?” “你要不要脸!滚开!” 霍资昭完全不顾她的意愿,手已经从病号服领口伸进去,将衣服掀开看右肩的伤口。 凝脂雪肤露在外面,霍资昭的目光不禁从白色绷带往一旁移过去,落在在她白皙细长的脖颈之下。 “看够了吗?”江荔放弃挣扎,有气无力地开口,眼中那股恨意和绝望已至顶峰。 霍资昭摁在她左肩肩头的手微微发颤,他敛眸。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 当他看见江荔突然过来,一把推开了他,接着就被他身后持刀的人刺中了她的左肩偏下的位置。 当时他心里只有慌乱和担心,把江荔抱在怀里就往医院跑,他没有想别的,只想在第一时间救她。 而现在,他心里突然有了这个疑问。 江荔气笑了,“替你?霍资昭,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情急之下,她看见那把明晃晃的凶器,以及还被绑在木椅上的俞楚音,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过去保护她。 她当时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刀尖到底是对准的俞楚音,还是霍资昭。 如果她早知道那群人是冲着他去的,她一定不会做到这一步。 “我知道,”霍资昭给她扣好衣服,掖被子,“你是为了救你朋友。”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时,要是只有我一个人,你还会不会这样做?”他凝眸,就这样看着她,一点点往她眼眸里陷。 江荔并不排斥与他的对视,眼里除了恨意,还有坚决,“不会。” 这个问题就好比问她太阳是否东升西落,根本是毫无疑问,她回答得利落而干脆。 霍资昭给她带来的伤害,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创伤,她如何会冒着生命危险,救这个罪魁祸首。 兀地,他淡笑,却像是听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江荔!江荔!” 病房外传来几声熟悉的男声,江荔心中一紧,忙去推开霍资昭,往外面看。 这房门没有透明玻璃的设计,只能听见外面苏怀清的声音。 他找来了。 “这位先生,请您保持安静,住院部不让高声喧哗。”与此同时,隐隐间传来医用推车的声音。 “你放开我!霍资昭!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荔要起身,却被他死死摁在床上,凭她现在的力气,根本是动弹不得。 “你需要静养,无关紧要的人,就不用见了。”他凝眸,说着已经起身,“我出去看看。” 她能够猜到,在芝凡会所听到的警笛,应该是苏怀清报的警。 而现在他找到医院来,应该是费了不小的力。 “对不起,苏先生,病人现在需要休息,您请回。”秦骁守在门口,回绝的语气倒是很客气。 苏怀清眼眸发红,气息也不稳,跟在身后的肖哲宇先急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送人到医院这么久,不联系我们就算了,还拦在门口不让进?” 他们知道江荔和俞楚音出事,还是刘警官打的电话,接到消息后,他们立刻往那边赶,却不想,人已经不见,无奈之下,只能一路查着监控才找到医院来。 苏怀清整个人都在发颤,但他还是稳住心神,看向秦骁,带着客气的口吻问,“她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没什么大问题,休养几天就好。” 霍资昭从里面出来,但随即,秦骁转身就将门关上。 苏怀清脸色一沉,唇角隐隐发颤,“霍资昭,她是怎么伤的,跟你有关?” 在监控录像中,他看得清楚,霍资昭把江荔抱着从会所出来。 “没错。”他顿了片刻,又才开口,“要不是她替我挡了那一刀,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你说什么?” 苏怀清皱眉,一把揪住霍资昭的衬衣衣领,“你再说一遍。” “苏先生,请您自重,”秦骁发话,“我当时也在现场,是江小姐突然冲过来,推开了霍先生。” 如果真是这样,其实也好解释,为什么是霍资昭急匆匆将她送到医院,如果是苏怀清所以为的,霍资昭对江荔下的手,那便有些解释不通了。 “这些就交给警察吧,我现在只想听江荔怎么说,”他沉下气,“霍先生,请让我进去看看她,可以吗?” 几人在外面僵持不下,还是提到了刘警官,霍资昭才略有顾忌。 他脸上挤出笑来,墨眼沉下,闪过一丝隐忍,“那是自然。” 第一百零六章 怀抱 霍资昭转身,将病房门打开。 从进门的视角看进去,刚好就看见那张白色的病床,但此刻却是一张空床,那悬在上方的输液管,还在微微晃动。 他拧眉,将房门大开,往里面看。 “怀清!” 下一秒,只见江荔从门后出来,直接往霍资昭身后的苏怀清扑过去。 江荔抱着他,借着力将他往病房外推,一个劲儿地推。 “怀清,带我走,快带我走!”她环这苏怀清的腰,说话间,力度又加大了不少。 霍资昭看着她身着蓝色病号服的背影,视线下移,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背,输液针插入的地方,已经起了一片紫青色。 “你怎么样了?抬起来让我看看。” 苏怀清说着,抬手就去扶她紧贴在他胸膛前的双肩,他动作极其轻微,看着她病号服下,右肩下方隆起的一块,缠着厚厚几层绷带。 从江荔跑出来开始,霍资昭的视线一直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看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是如何紧紧抱着苏怀清不肯撒手,看她在他怀里害怕、担忧以及重获自由般地解脱的神情。 原来她还有这样怯弱、温柔似水的一面。 “医生说,最好不要走动,会扯到伤口。” 霍资昭看着这个背影,淡淡开口。 “不劳你费心。” 苏怀清并不看他,依着怀中的江荔,将她带出了这层住院楼。 “好了,小荔。”进了电梯,他虚抚着江荔的后颈,“你的伤需要静养,你是想留在医院,还是想回家,我来安排。” 江荔一直垂眸,看着还穿着的白色棉拖,出了神。 “回家,我要回家。” 她恨自己这一点,明明都已经有了这么多次的教训,还屡次大意,连累朋友也陷入危险的境地。 所幸,俞楚音和黎放都没事,在刘警官那里录了口供便走了。 “荔子,你真没事吗?真的吓死我了。”俞楚音接连打来电话,过问她那边的情况。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现在也带着哭腔,“你要是有什么,我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荔躺在床上,输着液。 “没事,小伤而已,”她安慰之余,问起洪定忠的事情。 “那几个人全跑了,放心,警察正在找线索,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归案。” 刘警官到会所的时候,洪定忠带着他的一帮弟兄,已经从另一个出口跑了,芝凡会所是他们常去的,自然是摸熟了应急路线,但根据他们两人提供的线索,想找到那群人,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当然,这其中还有人为警方提供了证据,案子才好这样迎刃而解。 夜已深,城郊更是沉寂,在这样沉寂之下,甚至可以听见夏日虫鸣之外,传来几声纸张翻阅的细响。 “昭哥,这是全部的资料,包括他的。”秦骁将那张印有姓名和照片等基本信息的个人资料抽出来,递到霍资昭面前。 他正站在办公桌前,微靠在桌沿,手里捻着一份资料,看了片刻便放下,接过那张被红笔圈了名字的个人资料。 “确定是他?”他沉声问,嗓音低沉而有点嘶哑,视线从上到下。 “是他,底细已经查清楚了,跟在洪定忠身边已经快十年,但两年前因为家里出事,和他闹过经济纠纷,还有就是,”秦骁顿了顿,才说:“他与岩叔,以前有渊源。” 对于这个,霍资昭已经见惯不怪,从小到大,因为父亲的事,他遭受了太多。 他早已习惯你亡我存的生存法则,他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可以独当一面,无论是哪一股势力,他都有对抗的勇气和实力,而不是当年那个十岁出头只会往人多的地方跑的小男孩,即便跌在泥洼里,也要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掉了鞋,跑得面目全非。 他恨过父亲,恨他四处树敌,不仅在他幼小时就抛下他,还让他因为他遭受来自仇家的寻仇。 “昭哥,你打算怎么做?”秦骁在他若有所思的脸上看了又看,还是问出这么一句。 男人微微叹息,眼里一点点溢出狠戾,“不能留。” 霍资昭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搁,“做干净点,赶在警察找到他之前。” 秦骁带着一丝错愕,便去整理资料。 “明白。” 他清楚,昭哥这次的果断,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与霍岩有渊源,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江荔。 从江荔受伤到医院治疗,再到苏怀清把人接走,秦骁作为一个旁观者且了解霍资昭性子的人,自然看出了他情绪的变化。 江荔被苏怀清带走,他没有以往的挫败感和愤怒,而是将重心放在江荔这个人身上,打听她是否接受了治疗,在哪里养伤。 就像她看见江荔冲出病房时,盯着她硬生生拔掉了输液管的手背,看了许久。 “你说,江荔既然救的是她朋友,”霍资昭凝眸,眼帘半垂,“那她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这话并不像问话,在他心里,似乎已经在自问自答。 江荔既然恨他,大可以直接用他挡刀,如此以来,既救了朋友,也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可她没有这样做,说明她并不希望看到他受到伤害,难道她也对自己产生了感情?霍资昭这样想。但是在病房时,无论他怎么往江荔那双眼睛看进去,横看竖看,全是恨意和推拒。 “我还是说句实话,昭哥,”秦骁目光真诚,“有的人就是这样,在危险面前,每个人都平等,即便她心怀怨恨,她也会在没有任何思考之前,做出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决定。以江小姐的性情,她这样做并不奇怪。” 秦骁害怕,害怕霍资昭越陷越深,但他已经放弃去改变什么,因为这是昭哥认定的事,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也不能说放下就放下,他要做的,就是发挥左膀右臂这个作用,且避免一些危险或潜在危险的发生。 这话说出,霍资昭似是在凝神细思,琢磨这话里的意思。 “无论如何,她救了我。” 第一百零七章 心疼 秦骁看着昏暗灯光下的霍资昭,眼里涌出一丝欣喜,他则多了几分勇气,“昭哥,既然这样,就放过江荔,你们之间也算是两清。” 他这样说着,眸光微闪,身体不由前倾,等着昭哥沉默已久后的回应。 秦骁知道,虽然江荔已经嫁人,但他一直没有放下,让人盯着她的动向,在她家里装监控,以及伺机找苏氏的漏洞,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他对江荔的执念并没有随着她结婚,而散去。 就像现在一样,霍资昭并无任何回应,他弯腰去打开书桌抽屉,慢条斯理地拿出那只遥控器,握在手里看了片刻,接着,手指往里收力,手背上的青筋渐渐暴起。 “我说了,永远不会,”他语气倒轻描淡写,“我喜欢她。” “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喜欢的人,我更不会。” 他素来要强,无论是在生意场上,还是在生活中,只要是他认准的事、认准的人,不达到目的绝对不罢休,这一点,很像他父亲霍岩。 话音未落,秦骁眼里的惊异已经溢出来,直直地看着他。 “可是她已经嫁给苏怀清,他背后还有苏氏,你这样的坚持,其实没有意义。” 秦骁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他现在没有什么顾忌了,而是直言不讳。 霍资昭凝眸,将投屏打开。 男人握着遥控器的手微微一颤,将画面从客厅切换到了卧室。 “麻烦了,杜医生,这么晚还把您请过来。” 苏怀清把私人医生送出卧室,问起伤势和注意事项,说着还时不时往床上平躺的江荔看过去一眼。 虽说没有伤到要害,但因为失血,她心理上的恐惧,导致她现在仍然面色苍白,无力地睁着眼睛,看输液管一滴接着一滴。 “夫人的情绪不太稳定,这个对伤口的愈合很关键,希望您多陪陪她,疏导她的情绪。”杜医生补上一句,“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送走医生,苏怀清便折返回卧室,来到床边。 江荔眼神空洞,又像是看着滴管出了神。 “爸妈还不知道,放心。”苏怀清看着他稍稍见了点血色的脸,半蹲在她面前,温声开口。 江荔眼睫扇动,闭了闭眼,她浮起笑意来,“谢谢你。” 苏怀清了解她,知道她不愿让父母担心,这段时间,他们两人因为江荔的事情操心太多,担惊受怕,父亲的身子又不及以前,江荔一直挂心着。 加上她本就受了惊吓,情绪有些不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依着江荔。 可是,苏怀清还是在再三纠结之下,问起那件事。 江荔脸上仅有的一丝笑容骤然散去,“救他?我为什么要救他,要不是因为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次的事,洪定忠明显就是冲着霍资昭来的,虽然她不知道他具体的目的是什么,但霍资昭对她的伤害和威胁,是真实存在的。 在病房内,他毫不尊重她,不顾她的挣扎,直接解她的衣服,这样的行为已经将他把她送进医院治疗带来的一点点感恩冲淡得丝毫不剩。 在霍资昭那里,她好像就是一件物品,任他摆布,她的尊严她的防线,在他那里,瞬息间化为乌有。 她恨他,恨得全身发抖。 “好了,小荔,我不问了,是我考虑不周。”苏怀清见状,赶紧来抚慰她,不停道歉。 霍资昭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引爆器,他眼见着江荔眼中的恨意,一下子溢出来,如果霍资昭就在跟前,她恐怕会跟他拼命。 投屏上画面清晰,两人的对话也一清二楚。 屏幕前,男人墨眼微眯,目光紧紧地看着他们,最后落到苏怀清的手上。 苏怀清带着试探,慢慢抚上她的脸颊,因为怕碰到她右肩上伤口,他有意将手臂抬高,“这一次,我又来晚了,对不起,小荔。”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那些人早有准备,支开了他们。” 苏怀清安排在江荔身边保护她的人,已经被洪定忠摸清动向,并且甩开了他们。 他实在没有料到,除霍资昭之外,还有威胁存在,他实在自责,为什么不守在家里,当时拦着她或者跟她一起去,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没有,是我太大意,”江荔看着他这样内疚和自责,也心疼,赶紧解释,“怀清,不是你的问题,别这样。” 她抬手,正要去握他的手,却不想,视线刚往下移,就注意到苏怀清手臂上的红印。 “怎么了这是?” 苏怀清眼眸一怔,将手收了回去。 “没怎么,没事。” 江荔已经察觉到不对,还没等他收回去站起身来,左手立马抓住他的衣角。 “你让我看看,躲什么?” 他手臂内侧的皮肤起了一片红疹,很容易就联想到,是过敏症状。 “所以,你下午突然要出门,是因为这个?” 她一直都在留意苏怀清对动物毛发过敏这件事,但是他一再说自己只是轻微的症状,如果不小心碰上毛发,立马用水洗净就行,苏怀清言之凿凿,她也就没有多注意这些,没想到,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荔,你听我说,其实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都这样了,怎么不告诉我?”她少有地打断他,话语里除了责备还有疼惜,她不忍看见苏怀清这个样子。 “真没什么事,”他反握住江荔的手,“是我没有注意到,处理不及时才这样。” 他一直在解释,其实是自己的疏忽,说是下次就不会了。 但是江荔在心疼之余,就是自责,“我还是把阿力送出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现在也算是想通了,苏怀清突然出门然后大半天不回家,原来是害怕她知道他过敏的事。 “小荔,我这个真没事,就是看着比较吓人,按时擦药就行了,”苏怀清说着,抬眸来看她,兀地朗月一笑,“怎么,要哭了?” 这个时候的江荔本就情绪不稳,看见苏怀清这个样子,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谁哭了。”江荔赶紧垂眸,并不看他,继续刚开始的责备。 第一百零八章 树倒 “为什么要这样,你应该为你自己考虑,”她声音带着哽咽,“你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件事很快就勾起了她藏在心底的回忆,苏怀清为她做过太多,处处为她着想,而她,却一直给他找麻烦。 这段不平等付出的关系,在江荔心里就像一根刺,每当苏怀清用这样一副宠溺和疼惜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就感觉隐隐难受,也替苏怀清感到难受。 “小荔,我们是夫妻,名正言顺的夫妻,不用计较这么多,我为你做这些,都是我作为一个丈夫对妻子应该做的事情,所以不要有负担,好吗?” 他嗓音温和,说话时,眼里竟是带着恳求。 “可是,可是我……”她为难道。 “没什么可是,别再说了。”他松开她的手,倾身过来扶着她躺回去。 “杜医生嘱咐了,情绪不要激动,好好休息。”他看了眼输液瓶,“输完这瓶就可以了,你先睡,我来盯着。” 他这样说,江荔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还是乖乖睡觉了。 屏幕前,男人已经从书桌桌沿处,踱步到了沙发上坐下,踱了几个来回。 最后,他后颈枕着沙发后背,双眼微闭,疲惫从他眉目间爬上来,当他睁开眼时,眉骨下的双眸闪过一抹失意,再看向那屏幕的下一秒,他幽黑眸色沉下,浮起狠厉,和寒意。 江荔在这个苏怀清面前,相较于他,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江荔到底喜欢他什么。” 秦骁一直没敢往屏幕上看,唯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霍资昭突然开口,这才将看着桌上资料的双眼抬起来。 他暗忖片刻,脱口道:“可能是对江小姐的真心,待她好。” 霍资昭沉默良久,似乎在细细琢磨这真心二字,末了,他眉心紧皱。 “所以是我,之前的做法,让她排斥了。”他自嘲,“不,应该是恨,我只从她眼里看到了恨。” 在病房内,他关切她的伤口,关切她是冷是热,可是换来的是她带着恐惧和恨意的目光,几乎全身都在作反抗。 “昭哥,放手吧,这样下去没有结果。”秦骁又是一句脱口而出的话传来。 这是即便知道昭哥不会听进去,也会说出来的话。 “我不需要什么结果,”霍资昭沉声开口,“我要的,就是江荔回到我身边。” 他不需要江荔爱上他,现在他所希望的,就是把江荔控制在手里,永远不要离开他。 不要让他再看见她依偎在苏怀清怀里,冲着那个人笑。 而这一点,在以前不过是动动手指就可以办到的事,现在却是棘手得厉害,不知从何入手。 如此,他凝神细思,只想到了一个人——苏鹤。 黑云散去,黎明更替黑夜,大雨之后的黔州市区,又迎来了夏日骄阳。 日子一天天过,最近的新闻一天比一天不寻常。 一直以良心企业为头衔的苏氏集团,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网络上质疑一片。 “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事情压下来!”苏鹤将茶杯往办公桌上一放,砰地一声。 见状,吴舟朝几个负责人使眼色,随即,办公室走得空空散散。 “这件事的确非同小可,如果跟我们扯上关系,那整个苏氏都会面临被调查的风险,到时候,什么都瞒不住了。” 苏鹤双手撑在桌面上,指甲被挤压得发白。 他颤颤地在办公椅上坐下,神色不定。 “赵氏那边怎么说。” 吴舟赶紧应声,“没有办法,正在接受警方调查,公司已经查封了。” 据相关媒体报道,赵氏百货集团的一名员工实名举报赵氏旗下的工厂生产出的某样食品中掺杂了不明化学物品,也解释了该商品价格高昂,并且销量一路直上的原因,事关重大,此事很快就受到警方的高度关注,网上的热度也持续不下。 “事情不妙,有人匿名举报,说赵氏与我们之间有商业合作。” 苏鹤看了眼他操作的电脑,浓眉一皱,“现在查id还有什么用?你应该赶紧想想这事怎么解决!” 舆论持续发酵,苏氏与赵氏百货有商业合作的消息,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苏氏在各平台所售卖的商品面临下架风险,签约代言的合作商发来律师函,苏氏这棵大树,似乎在舆论这股狂风中,一夜之间就要应声倒下。 “吴舟,我相信你应该清楚,与赵氏的合作,一直是你一手在办,要是查到苏氏,你最好有个应对的办法。” 苏鹤话里的威胁意味十足,他完全可以将吴舟推出去,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而吴舟,他必须尽全力办好这件事,临阵脱逃已经行不通。 “好,董事长,我这就去办。”吴舟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看了苏鹤一眼,便合上笔记本,出了办公室。 时间过去不过几个小时,负责赵氏百货一案的陈警官联系到了苏氏,并且要求接受调查。 赵氏那边已经查获了一类补品,送到食品检测部门进行化验,初步查出该补品中含有百分之十三非法物品,首次食用会出现心情放松愉悦,达到一种短期的精神效果,长期食用轻者致幻,严重的话会出现强烈的依赖性,扰乱人体意识。 随着检测结果的水落石出,赵氏百货旗下的食品工厂全部被查收,警方正着力调查相关负责人,疏通证据链。 当然,赵氏在如此境地之下,和苏氏集团私底下的合作就成了纸里包不住火的事实,所谓有福同享,有难也得同当,赵氏在这一点上,并不含糊。 不出两天,苏鹤被带到警察局了解情况。 当然,警方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苏氏和赵氏之间存在合作,并且是否知情甚至参与了赵氏的违法活动。 “陈警官,这件事不能凭赵氏的一面之词,您也知道,凡事讲求证据。” 苏鹤顶着他那一张和风细雨的慈祥面孔,在警察面前申诉,不知情的人恐怕都会以为,这不过是一桩正常商战下的言语中伤罢了。 第一百零九章 原谅 案件进行到这一步,因为一时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苏氏集团与赵氏之间存在某些商业合作,警方也只能在暗地调查取证,并没有将苏氏进行查封调查。 但苏氏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并且已经对股市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业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是如此,便极少有人会知道,在这件事得到社会媒体广泛关注的同时,洪定忠在芝凡会所的伤人事件,已经随着这件事的曝出,几乎没有了一点关注热度。 稍微一想,就不难怀疑,这前后之间的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昭哥,我们还没有动手,就有人等不及了。” 落地窗前,霍资昭正弯腰下去,扶着那朵含苞待放的花体,细细地看着。 “长势还不错。”他淡笑。 “洪定忠这个人精明,凡事都会做两手准备,”霍资昭说着,收了手,“但是他的目的是转移注意,对苏氏倒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苏鹤老奸巨猾,别说没有证据,就是被人抓到了证据,他也能想到别的法子,金蝉脱壳。 秦骁思索片刻,“赵氏这次根本没有办法翻身,只要警方能拿到苏氏违法的确凿证据,恐怕也没有什么翻身机会。”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了。”男人轻笑,墨眼渐渐沉下去。 霍资昭坐回沙发,凝神看着这敛着花瓣的白木槿,出了神。 不知道她的伤势如何,有没有好转。 这样想着,他抬手去端茶几上的咖啡。 “昭哥!” 秦骁一怔,眼睁睁看着咖啡杯杯体一斜,还未端过去,就顺着霍资昭的左手倒撒出来。 当他反应过来将杯子扶稳时,烫热的液体已经顺着左手袖口流进去,一部分往地板上滴。 “您快擦擦。”秦骁赶紧递了纸巾过来,眼里除了急切,还有一丝疑虑,在男人脸上看了又看。 这一面,他可从来没有见过。 但接下来,让他更疑惑的事情发生了。 霍资昭另一只手慢慢把杯子放回茶几,但他眸光滞愣,许久后,才接过秦骁递来的纸巾,眼里的怔愣似乎还没有散去,眼帘微微颤动。 当烫热的液体接触到他皮肤,并顺着袖口往里流的时候,那个画面突然闪现。 他好像看见江荔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表情惊恐,一个劲儿扯自己的衣服,被纸巾擦过的手腕以下,透着一片红。 “秦骁,”他稍稍抬眸,“是茶水烫,还是这个。” 秦骁更是不解,琢磨这句话片刻,便顺着应下去,“刚泡的茶水当然烫,咖啡也是。” “昭哥,你好像有心事。”他转眸,又才赶紧起身,“我去给你拿衣服。” 男人敛眸,盯着那还剩小半杯的咖啡,捏在手里的纸巾,一点点收紧。 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说不出,只是在想,当时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江荔会怎样看待他,刚沏好的茶水,到底比咖啡烫多少。 这不由让他想起监控中的画面,苏怀清对江荔似乎无微不至,如果他能够做到这些,江荔会不会也对他另眼相待?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江荔心中,对霍资昭的恨意似乎已经深入骨髓,以前对她的伤害就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无论如何,也不会随之散去。 江荔在苏怀清的精心照料之下,肩上的伤终于见好,在恢复平静生活的同时,两人迎来了一个特殊的惊喜。 对此,江荔心中一直担忧的事情,也总算是可以放下。 因为在之前,她吃过两次药,也暗自询问过医生,会不会对怀孕有影响,虽然是做了检查,说是受孕没问题,但她心里还是如千斤重,觉得对不起苏怀清。 从医院回家,苏怀清开着车,从眼角眉梢到把这方向盘的手,都写着欣喜。 他比江荔还要高兴。 “小荔,这一天,我等很久了。” 江荔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有敛下,“那你答应好了,这件事要先保密。” 她可不希望张扬,在还没有定局之前。可能是心里的不安,她总觉得,如果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会产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心里没有安全感。 “好,听你的。” 车子匀速行驶,江荔看着窗外的景致发神,最近发生太多事,得知自己怀孕后第一时间是欣喜,然后就是担忧,担忧接下来的平稳生活得不到保障,害怕会出现什么事情,来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她跟苏怀清说,他总是安慰她,给她保障,说是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一切都有他。 江荔自己也反省,从上次受伤开始,她整日心里就多了比以前还要严重的焦虑,可谓是草木皆兵,即便是白奕发来一条关心她的短信,她也会为之一震,害怕其中会有什么阴谋和隐情。 “你的伤好了吗?我都听说了,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自己往刀口上撞。” 江荔看着这段文字,心里多少有些触动,白奕还在关心她,或许,白奕还需要她的帮助,她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 她知道白奕不方便,便一直配合她,选择发短信交流,并且也和以前一样,每发一条就删除。 “没事,你放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她回过去。 “不必客气,应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对方沉默许久,却是回了这么一句。 江荔看到的时候,心中一紧,可转念一想,还是回复道:“之前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也有苦衷,别这样说,好吗?” 她以为,白奕还在因为之前的事内疚,想着一定要好好劝劝她。 殊不知,对方的人正看着那株落地窗前的白木槿,凝神细思。 用他微微轻颤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动。 “每个人都有苦衷,你能像原谅我一样,原谅所有对你造成伤害的人吗?” 看到这一句,她下意识将视线焦点落在所有二字上,不禁疑惑,白奕现在说话越来越奇怪,跟换了个人似的,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第一百一十章 离开 “白奕,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有懂。” 江荔实在想不通,还是回了这么一句,然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便没有了回音。 不久后,两人回了家。 然而在开门的那一刻,江荔整个人顿在原地,尴尬了半秒。 “怎么了,不欢迎我?”苏鹤从沙发上起身,往这边看过来,脸上照常挂着笑,但是今天,似乎笑意更加明显。 从两人结婚开始,苏鹤就没有来过这里,见面也只是去苏家老宅。 江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苏鹤的为人她还是多多少少见识了,但他是苏怀清的父亲,现在也要跟着他喊一声爸。 “你怎么来了?”苏怀清开口,语气不热情,也说不上冷淡。 苏鹤依旧是那样慈祥而稳重,听儿子这样说,也不回应,转而看向他身后的江荔。 “我是来道喜的,小荔,我听说了,这是大喜事。” 她回应着笑,脸上有些许僵硬,下意识看向苏怀清。 他们才从医院回来,苏鹤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已经赶到了家中。 苏鹤坐回了沙发上,让他们也坐到身边去,开始语重心长起来。 “你们也知道,现在苏氏的情况不容乐观,我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他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如果可以,你们愿不愿意换个地方生活?” 苏鹤简单分析了一下,而且还提到了霍资昭,说是如果能彻底与这个人拉开距离,对她和苏怀清都好。 听到这个,江荔心中一动,正要开口。 “爸,你实话告诉我,公司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氏的案子跟你有关系?” 苏鹤的目的性明确,他在这个时候提出,很难不怀疑是公司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股价大跌,投资商也纷纷撤资,情况不容乐观。” 苏怀清接话,“所以,你打算跑到国外去?然后呢?” “我只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赵氏无凭无据就是诬陷,您何必怕他。”江荔眼眸微动,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对于赵氏那件事,她想过了,虽然她不知道苏鹤到底有没有参与,但她可以确定,苏鹤以及那助理吴舟,手上并不干净。 苏鹤脸色微变,看向江荔,“孩子,有很多事情是你没有经历过的,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 “现在你和小清也有了孩子,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有些话也不用我多说,霍资昭他……” 下一秒,苏怀清打断他口中的话,“爸,别说了。” “至于你爸妈的事,交给我,我会在国外给他们找最好的住所,只要他们愿意。” 江荔看着他,竟然从他出现苍老痕迹的脸上看出了真诚和恳切。 苏鹤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是她第一时间暗自发出的疑问,然后就是苏鹤口中所说的离开黔州。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之前是因为在霍资昭的掌控之中,父母不知情,并且很有可能落入霍资昭的手中,所以她有过逃跑的念头也转眼被打消。 可现在,苏鹤似乎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可以和苏怀清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度,过安稳的婚后生活,她一直所期望的安稳似乎就在眼前。 苏鹤走后,她心里一直在琢磨,到底应该怎么办。 苏怀清来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尊重你的想法,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吗?” 江荔能够猜到,苏怀清其实也有这个打算,几天前她受伤,苏怀清已经考虑过怎样才能彻底摆脱霍资昭,除了离开黔州,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在江荔看来,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让这个问题不成为问题,彻底将霍资昭扳倒。当然,现在的江荔,似乎已经心灰意冷,她没有当初的那股子冲劲儿和执拗,她现在只想保护好家人,平安生下孩子。 冒险的事情,她万万不敢再做了。 “怀清,”她反握住苏怀清的温热的手,“走吧,离开这里,过几年,等一切都平息,再回来。” 她说着,眼见着苏怀清慢慢看向她,清澈的眸光微闪。 “你真这样想?” 苏怀清了解江荔,她比较念旧,害怕新鲜事物,要让她离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江荔见他这个模样,心都化了,“我先去跟我爸妈商量一下,看他们怎么说,好吗?” 可能最难过的一关,就是父母那里,他们才是守着黔州市过了大半辈子的人,突然要说离开,估计是难以接受的。 江彬听女儿这样说起,先是沉思片刻。 而徐佳芝到底还是忍不住,“小荔,你要想清楚了,这不是小事。” “不用再考虑了,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江彬若有所思,“这样看来,霍资昭是不打算罢手的,这样下去对你和对小苏都不好。” “家里就交给我,你们去。”他最后补上一句。 江荔见父亲坚决的眼神,心里一慌,“爸,您还是要跟我们一起。” 很难保证,在他们走后,霍资昭不会再对父亲做出什么事来,她断然不能再冒险了。 “人老了,不愿意折腾,”江彬看向女儿,“放心,霍资昭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但态度却是很坚决,母女两人再三劝说,都没有丝毫作用。 最后,江荔说着掉了眼泪,恐惧感和无力感交织,“爸,霍资昭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我们。” 她说完才意识到,父亲似乎还不知道那件事,因为他的病情,一直瞒到现在。 “什么报复?小荔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母亲先急了。 江荔回过神,赶紧解释,“没有,就是他这个人报复心很重。” 她倒是没有注意到,父亲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讶也不是愤怒。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江彬叹息一声,“当年那件事,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 “这个孩子命苦,几岁就成了孤儿,他怨我也情有可原。” 第一百一十一章 善恶 听到这里,江荔眉头紧皱,竟然从父亲眼里看到了怜悯,“爸!您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霍资昭虽然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但他的个人信息从未公开过,也鲜少有人知道他亲生父母是谁,在做什么。 父亲这样说着,好像不仅仅是知道霍资昭就是霍岩的儿子,而且还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了解的,比她以为的多得多。 江彬沉下一口气,似是在回忆,“霍岩那次从监狱里逃出来,是为了见他的妻子,据说是癌症晚期,那孩子当时还小,恐怕不知道他母亲得病的事。” 所以在霍资昭心里,将母亲的离世都怪罪在江彬身上,如果不是他,霍岩不会入狱,母亲也不会因此急火攻心而去世,殊不知,她早就染上了病魔。 江荔眼眸微怔,想到霍资昭之前说的那些,他八岁就成了孤儿,四处奔逃。 可是不过片刻,她眼眸一转。 “那也不是他伤害您的理由!”江荔接话,表情痛苦,“爸,你为什么要可怜那个人,是他爸为祸社会,就应该被绳之以法,可为什么到头来,却要把罪责怪在我们身上,这算什么!” 江彬又一次看向女儿,目光极为认真,“小荔,我不是在替霍资昭开脱,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一个哪怕坏到骨子里的人,也有善良的一面,也有可怜的地方,我们不能只看他作恶的一面,而忽视客观就存在的另一面,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江荔眼里的恨意并没有散去,“但是这不是他作恶的理由。” 江荔了解父亲,他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和她不一样。 她没有再与父亲争论这个问题,还是回到了离开黔州这个话题上来。 “既然我们要走,就必须是一起走,爸,我们不可能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已经决定,如果父亲坚持的话,她也不可能就这样离开,霍资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他拿父亲威胁她,到时候就是追悔莫及了。 江荔没有说动父亲,最后还是母亲声泪俱下,说起这些年的不容易。 “这件事,你必须依我!”徐佳芝语气难得地强硬,脸上又有心疼,“小荔说得没错,那个霍资昭居心不良,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事来,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们的女儿考虑啊,她这一路过来,受了多少苦,你……你不心疼吗?” 徐佳芝说着,已经哽咽,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就要溢出,她赶紧掩面。 江彬对这个宝贝女儿,打她从小就细心呵护,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现在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合十托着鼻梁,脸上的褶皱更深了,一滴泪顺着眼角沟壑,慢慢流下来。 “小荔,是爸爸没有考虑周到,我去,我跟着你们去。” 江彬心里也清楚,要想永远脱离霍资昭的控制,别无他法,更何况,霍资昭对江荔一直都穷追不舍,就怕他不择手段,再做出什么事来。他倒不要紧,就是这个女儿,他亏欠她太多。 “谢谢爸,谢谢。”江荔伸手抱过去,声音哽咽。 得到父母的首肯后,这件事也随之被提上日程,苏鹤已经将公司的事务都交代清楚,安排离开的时间和人手,确保此行顺利。 越到这个时候,她越担心,害怕出什么意外,所幸苏怀清一直在给她安全感。 “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的,放心。” 从家里到机场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只要能确保在这期间不出意外,等到了机场,登上直达f国的那次航班,就安全了。 苏鹤特意安排了人手,确保两人的安全。 江荔提着的心终于还是稳稳地落下,他们离开黔州的消息非常严密,没有向外界透露,她也希望,这一切就在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后,归于平静与安稳。 夜里,微风轻拂,本应是明月朗照,奈何这微风推动着远处山间的一团乌云往这边过来,遮住了撒下清冷月光的一轮圆月。 “事情都处理好了。”秦骁走进书房,“很干净。” 霍资昭面前打开了一本书,他凝神看着。 “洪定忠还是没有消息?往哪儿逃了?” 秦骁颔首,“没有消息,估计是逃到邻省去了。” 他拧眉,扬唇一笑,“注意他的动向,必要的话,可以配合警方调查。” 男人长指微动,响起一声纸张翻阅的声音,在本就沉寂的书房被无限放大。 秦骁刚出门,似是接了通电话,立马折返回来。 “昭哥,有人想见你。” 夜风吹动,窗外除了呼啸声,就是低浅的夏日虫鸣,在这空寂的城郊,变得空灵且幽远。 夏日夜短,江荔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空无一人的街景,以及远处天际出现的黎明前夕的微光。 手机屏幕突然一亮,三点四十五分。 他们要去赶五点的航班。 这是苏鹤特地选择的时间段,也算是考虑周全,以防万一。 “困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苏怀清伸手过来,握她的手。 车内开着冷气,她感受着他温热的手掌心,靠在他肩头。 “我不困。” “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江荔闭了闭眼,唇角含笑,突然,他抬眸看向苏怀清,“阿力呢?” 苏怀清搂过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宠溺,“怎么,后悔了?前几天你嚷着要送出去,我已经联系好收养的人家,送过去了。” “送出去了?”这个时间点,江荔有点昏昏沉沉的,反应过来后,才笑道:“不好意思,是我忘了。” 将阿力送出去,还是她自己坚持的,现在她确实是挺尴尬的。 正把这方向盘的肖哲宇看了眼后视镜,忍不住开口,“老板娘,他逗你的,那只狗就在后面那辆车里,还别说,挺乖一只,白白净净的。” 苏怀清佯怒,看他一眼,“你不说话,不会把你当哑巴。” “我再不说话,就没机会了,老板,老板娘,你们出国去了啥时候回来?我好有个盼头。”肖哲宇嘿嘿笑,脸上也有不舍。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陷落 这话问出,两人倒是沉默。 江荔看着这个小学弟,心里也不是滋味。不光是他,还有俞楚音和黎放,既然决定要走,有些东西就注定要舍弃,有些人就注定要告别。 “还不知道,看情况。” “以后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苏怀清温声说着。 “您放心,”肖哲宇又是笑,同时通过后视镜看了江荔一眼,“那就祝你们到了国外一切顺利,永远都要开心。” 两人对视一笑,只是对视,两人把自己想说的话,仿佛都投射到对方心里去。 他们已经规划好了出国后的生活,想好了他们孩子的名字,长大后是学钢琴还是绘画。 “如果是女儿,就让她学舞蹈,如果是儿子,就让他学马术。” 苏怀清反握住她的手,倒是不满意了,“那也得看我们孩子自己的意愿,无论学什么,开心就好。” “好好好,听你的。” 两人说笑着,边从车上下来,迎着夏日晚风,往机场大厅进去。 因为乘坐的不是同一辆车,他们到的时候,苏鹤和江父江母已经在等候厅,三人正坐在一起交谈,算是有说有笑。 看到这一面,江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她觉得只要父母安全,父母开心,她以前受的苦,现在所遭受的,都能够接受。 如果生活不够顺心,那就只看自己所拥有的吧,会轻松很多。 只希望,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场噩梦会随着他们的离开,永远醒来,并且遗忘掉它。 苏怀清将她的手紧握,往等候厅去。 “小清,过来陪着他们说说话。” 苏鹤见他们过来,已经起身,忙着把苏怀清叫过去,让他坐到岳父岳母身边去。 江荔自然也紧跟其后,准备坐在另一侧。 可她刚要走近,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 “江小姐,阿力好像有点反常,您来看一看怎么回事。”梁聪神色紧张,说着就要让江荔跟过去看。 她下意识准备叫上苏怀清,但是转过去看见他正和爸妈聊得很开心,并且他本来就过敏,万一又跟上次那样就麻烦了。 索性,她还是作罢,跟着梁聪去了办理托运的地方。 “在外面,江小姐。”梁聪走在前面带路,指了指大厅出口。 这里好像并不是刚才下车进来的地方,她稍微看了看,但是梁聪面露担忧,使她也不由担心阿力,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这一切的不寻常,她也就因为这种担忧,而没来得及放在心上。 从这个玻璃双开门出去,便是一条笔直的公路,路边停靠着梁聪开过来的那辆车。 他将后备箱打开,把手提式狗窝提了出来。 江荔上前去正要接过手,却听见一声惊呼。 “江……江小姐,它怎么没在里面?”梁聪抱着它,又往后备箱看,“刚刚还在的啊,跑哪儿去了?” 见状,江荔更是着急,忙在四周看。 她视线放远,发现这里没有什么人,公路那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地,应该不远处就是飞机场,因为是新建的机场,有些地方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好像在那边,我去看看。” 等江荔回头,梁聪已经往公路对面去了,她拧眉,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可能是路灯总有照不到的死角,她并没有看到什么。 索性,她还是跟着过去看看,却不料,下一秒,她隐隐听见几声汪汪声,循着方向,好像在车子停靠的前面,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没顾别的,赶紧跟着声源去找。 “阿力……阿力……” 借着几米一处的路灯,江荔终于在公路旁的绿化带上看到了一团白色,看这体型,就是阿力。 她快步过去,将它抱起来,先是检查了一下。 方才梁聪只说是有什么不对,但没有具体说阿力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她把它抱在怀里,挪到灯光下看,从头到脚,并没有什么问题。 江荔算是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就在她站着的地方,她注意到地面上出现一道长长的人影,从她背后冒出来,变得越来越近。 下意识的,她抱紧阿力,抬步就要往回走。 “梁聪,我找到……” 可下一秒,她感受到一只大掌附上来,将她还未说完的话捂了回去,力度收紧。 “唔……唔……” 怀里的阿力不知什么时候被抢了去,她被身后这个人牢牢地控制着往后拖。 直到,她听见一声车门打开的声音,她心里的恐惧感和怒意彻底爆发,拼了最后一点力气,双手死命地去掰那只大掌。 “你是谁!” 她不停喘息,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这人戴着黑色口罩,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还没有多余的反应,男人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立马就往车里塞。 “开车。” 江荔赶紧起身,去推身边的人,“霍资昭!!让我下去!不能开走!不能开!” 她一把胡乱地去抓霍资昭,嘴里嚷个不停,她发疯似地,以前的理智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喊得嗓音嘶哑,这车子也照样开出了机场大道,她眼睁睁看着那栋大楼越来越远,她全身发抖,禁不住地发抖。 最后,她喊累了,只剩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消停了?” 霍资昭抬手去整理衣服,也不看她,只沉声开口。 江荔声音嘶哑,红了眼,“霍资昭,你就不怕身败名裂?你真以为你能只手遮天!”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苏怀清,她突然失踪,肯定会找到霍资昭这里来,和上次那样,刘警官找到霍家去,然而霍资昭,会因为上次有过这样的事情,舆论会进一步发酵,他会因此身败名裂。 “只手遮天算不上,”他看过来,“一个江荔足够。” 霍资昭说着,抬手来抚她凌乱的头发,“还好,我以为我来迟了。” “别碰我!” 她满眼都是厌恶与仇恨,直直地看向身旁这个俯身过来的男人。 江荔穿了一身休闲装,白色雪纺衬衣,因为方才的挣扎,领口处已经敞开,露出脖颈下一片雪肤。 第一百一十三章 颤栗 江荔完全在愤怒和恐惧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直到感受到那道渐渐下移的目光。 瞬息间,她感觉自己脖颈之下,刺刺地疼。 江荔抬手,正要去收拢领口,男人的大掌直接伸过来,握住她双手手腕。 “你放开。”她万念俱灰,看似平淡的语气中,有她最后的防守。 霍资昭的手触在她皮肤上,引得她全身颤栗,下意识咬紧了后槽牙。 “开着冷气,别着凉。” 男人说着,垂眸给她扣领口的扣子,扣到最顶上那颗。 江荔也垂眸,含着恨意的目光还是落到他脸上去,带着审视,以及意外的神色。 但不过片刻,她心里的抵触立马涌遍全身,抬手就去推他,“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霍资昭的嘴脸,她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个男人恨透了她,是他一把把她拉进黑暗的深渊,他要看着她一点点陷落,这是他的复仇计划。 一路上,霍资昭没再说什么,车子驶到霍家别墅,他一声不吭,立马将江荔拖拽下车,打横抱起来,直奔二楼书房。 “霍资昭!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她死命捶打他,可丝毫没有撼动他分毫,甚至那双幽黑深邃的墨眼,越来越坚决。 “嗓子都哑了,安静点。”霍资昭边上楼梯,垂眸下来看怀中的女人,冷硬的声音似乎软了下来,带着从未有过的宠溺。 昏暗无光的别墅,这二楼廊道也不见天日般,她被他抱着一步步往廊道尽头去,她看着白色天花板,还是放弃了挣扎,绝望正一点点随着她颤抖的身体,蔓延开来。 等待她的,是突然的解脱。 进了书房,江荔被放在一张沙发上,只见男人转身往门口去。 “喝水还是喝咖啡。” 她看着霍资昭突然顿住的背影,下意识往后一缩。 “喝水吧,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特别是你。” 江荔微微怔愣,见他出了门,赶紧从沙发上起来,摸出了她兜里的手机。 不幸的是,手机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栏已经出现一个明晃晃的叉号,她早该想到,霍资昭没有第一时间拿走她的手机,是早有准备。 在昏暗又透着一股陌生的气息的书房,江荔不得不逼迫自己沉下气来。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逃脱,那接下来,就只有等着苏怀清找到这里来,也许,他们就在来的路上。 凝神想着,江荔微微抬眸,却注意到了前面那堵墙。 相隔不过几米,借着左侧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她依稀看见那堵墙上的照片,白婚纱、晚礼服、落日晚风下的回眸微笑…… 她不由抬步过去,将这被规整贴在墙上的照片一一看了个清楚。 全是她。 从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看,绝大多是远距离他拍,唯有婚礼现场那几张,连手里的戒指,脸上的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只觉得头顶传来丝丝凉意,后背也凉飕飕的,全身都忍不住颤栗。 “站在出风口做什么,”一道低沉而熟悉的男声响起,随即是杯子放置在茶几上的清脆一响,“过来。” 江荔看过去,步子却半天没有迈出,冷笑质问他,“霍资昭,你这样窥探别人的生活,有意思?” 男人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好像从桌上拿了块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由于灯光昏暗,她根本看不清楚。 “怎么了,照片照得不满意?”他嗓音低沉,但尾音上扬,如果她能看清楚他的脸,应该可以注意到,霍资昭脸上浮起了笑容。 不管她满不满意,霍资昭可是守着这些照片,从夜晚坐到黎明,特别是在得知江荔嫁给苏怀清的那天晚上,彻夜无眠。 “无耻。” 沉寂片刻后,却是传来一声笑。 “先不争论这个。”男人凝眸盯着她,又开口,“过来。” 她拧眉,仍是在原地不动,“霍资昭,我没有时间在你这里浪费,苏怀清和刘警官马上就会过来,如果你能把我送回去,我可以在媒体面前,为你挽回一点形象。” 按照他们的计划,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坐上了去f国的飞机,永远逃离这里,可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又让她窒息般地难受。 可是她现在需要的是理智,有了之前的经历让她明白,在霍资昭面前,硬碰硬完全没有好处,尽量保持理智与他斡旋,是她现在能想到了唯一一个可行的办法。 不想,霍资昭又是一声笑,似是带着嘲弄的意味。 “江荔,我很早就想问你,你到底有哪一点让我喜欢,是你这简单的头脑,还是愚蠢的善良。” 他虽吐字清楚,江荔却是顿在原地,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好像听到了喜欢二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霍资昭薄唇紧抿,硬是盯着她半天,才重新开口,“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你,虽然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喜欢?喜欢折磨我是吗?”江荔的理智被这话一举击溃,想到之前他对她做的种种事,她就觉得喜欢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多么可笑。 然而,她这反应却是引得霍资昭墨眼一怔。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她靠近,越来越近。 江荔仍是逼视着他,像是在控诉,“怎么,我说错了?” “不,是我错了,”霍资昭摇头,“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以后,我绝不会伤害你。” 她下意识往后退,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你别碰我!” 霍资昭的手顿在空气中,滞愣片刻,才慢慢收回来。 “好啊,你说不伤害我,”江荔被她逼到墙角,只能用她那双眸子与他反抗,“那你送我回去,现在就走!” 她只知道,把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也是伤害之一种。 “好啊,来——” 霍资昭双臂一展。 江荔微愣,但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后,她立马又转头,想着往另一边跑。 “混蛋!你放开我!” 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在霍资昭的注视之下,她刚迈开步子,男人一把就把她抱在怀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求全 “对不起,苏怀清那一套我学不会,”他凑近在江荔耳边,淡淡说着,“但是有些地方,我还是可以学一学。” 江荔被他单手箍着腰,她挣扎间,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话里的意思,就见霍资昭右手去拿刚才他握在手里的东西。 她看过去一眼,是一只遥控器,但在霍资昭这宽大的手掌中,显得格外小巧。 “知道了,睡吧。” 随着面前那屏幕亮起,便传来一道熟悉不过的声音,她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屏幕。 下一秒,她全身都在发抖,双唇甚至眼皮,都隐隐发颤。 画面中正是她和苏怀清两个人,就在两人的卧房,刚才那声是她自己的声音,然而之后,就是苏怀清拥着她,俯下身吻她…… 见状,江荔已经说不出话,气得无法出声,她全身抖动,指腹陷进了沙发里,一个劲儿往下压。 她竟是没有想到,她和苏怀清的生活,一直在这个男人的监视之下,一切的一切。 霍资昭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无以复加的地步! “好好看看,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再见。”他抬手来扶住江荔的后颈,冰凉的手触上她柔腻的皮肤,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这像是一股电流,江荔只感觉全身上下都为之一颤,仍在不停发抖。 “霍资昭,你就是个混账!你变态!无耻!” 她顾不得什么理智不理智,似是比方才在车上还要疯狂,拼了命地挥打过去。 如果说之前是推拒和自卫,那现在就是攻击,用尽了全力去攻击他。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男人会无耻到这个地步,令人发指。 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她狠狠地挥了霍资昭一个耳光。 他受了惯力往左边一偏,江荔借势赶紧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死死盯着那书房门口,下意识就想往外跑。 在这里多待一秒,就有一秒的窒息,墙上那屏幕上的画面她不敢看,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激得她全身不停颤栗。 可是,能够料想得到的,她的力气始终敌不过霍资昭,现在捏在她手腕上的力已经加重,不由得让人怀疑,刚刚她扇过去的那一下,是他有意让着她。 “骂过了,打过了,现在听我说。” 江荔惊呼一下,又被他一施力抱了回去,这一次,他双臂环着她的腰,十指交合束缚在她腹部,用力往他身上收。 她甚至已经感受到,这结实的胸膛,裹挟着她的男性气息,她退无可退。 江荔眼睛都气急而变红,耷拉的双睫跟无力在狂风中展翅的蝴蝶翅膀,吃力地扑腾,又无力回天。 “留在我身边,你想要的安全感,我都给你,你爸妈,你朋友,我都不会去打扰,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 霍资昭沉声开口,薄唇贴向她的耳朵往下的脖颈,嗓音变得有些嘶哑。 就好像现在被困的不是江荔,而是他,他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恳求,以往那强硬的语气像冰融化成了一滩水,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甚至宠溺。 听他这样说,江荔却更是抖得厉害,全身发冷。 “为什么,你把我折磨得还不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她心如死灰,冷冷开口。 霍资昭吻着她,从耳后到唇角,“我不会放过你,永远不会。” 男人说着,附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松开,从腰间一直往上。 江荔被他箍得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接受这样让她恶心和厌弃的对待,下一秒,她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赶紧去抓霍资昭的手,慌乱开口,“霍资昭!别动我,我怀孕了。” 她刚才闪念一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说出这件事。因为这只有两种结果,霍资昭会因为报复她做出什么事来,或者会选择无视,总而言之,她和苏怀清的这个孩子,很危险。 可是这是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赌上一赌,霍资昭会因为这个放过她。 这话一出,霍资昭手中一顿,似乎是沉默了很久,他才哑声开口,“怀孕,苏怀清的?” 空气凝滞半秒。 “你以为是谁的!”江荔恨不得呸他,怒道。 霍资昭有些失神,本是箍在她身上的手已经收了去,墨眼微沉。 江荔反应过来,立马从他身上起来,赶紧去扯半开的衣衫,扣纽扣的手不住地颤。 面对霍资昭的疑问,她心里的怒意更深。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她心里最清楚,和霍资昭的那两次,她都及时吃了药,并且推算了时间,没有任何问题。 “这么激动做什么,”他抬眸,目光在她脸上盘旋,“还是说,你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霍资昭,你要点脸。” 江荔堪堪与他对视,立马回怼。 霍资昭却是转眸,眼底的落寞瞬间被他压下去,扯出淡笑来,“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你和苏怀清,没有以后了。” “你胡说!他马上就会过来!希望你好自为之!” 江荔在这个时候,仍是相信苏怀清会在找不到她之后,立马将怀疑对象转到霍资昭这里,并且和上次一样,在刘警官的解救之下,她从这里逃脱出去。 她相信,这次也一样,并且霍资昭会因为这件事情,彻底身败名裂。 “他会过来?”霍资昭眼里闪过狠决,“你以为我能做到这一步,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妨告诉你,苏怀清现在恐怕已经坐上去f国的飞机,还有你父母,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动他们。” 江荔秀眉紧蹙,质疑随之而来,“不,怎么可能……” 霍资昭脸上的表情让她产生不得不信的错觉。 可是这么久了,她失踪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苏怀清和爸妈一定会满世界找她,怎么可能还如期坐上出国的飞机,她不可能相信。 如果霍资昭说的不假,那么只有一种情况,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你告诉我,是谁给你走漏的风声!是谁告诉你的!” 苏怀清安慰她时说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件事严格保密,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霍资昭却出现在机场外。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远隔 这件事,江荔越想越觉得不对。 霍资昭为什么能出现在那里,并且把时间掐得非常准确,如果是以前的话,她会因为之前那个手机上的定位,立马确定答案,而这次,只有一个可能。 在他们之中,有人与他里应外合。 从他们到机场,直到她被霍资昭拖进车内,她只经历了一件事,那就从等候厅出来去找阿力,如果没有这件事,霍资昭好像根本没有机会,把她从机场带过来。 想到这里,江荔全身一怔,她不得不又埋怨自己,明明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绝不能掉以轻心,可是,她又掉进了霍资昭亲手为她设的陷阱之中。 “你真想知道?” 霍资昭却是抬眸一笑,视线稳稳地落到她身上。 “你说。” 她逼视他。 沉寂许久,霍资昭墨眼微转,看了眼前方几米远处的大屏幕,倾身去拿遥控器,摁下了关机键。 “苏鹤,是他来找的我,”他沉声开口,说着又是一声嗤笑,“要不是他,恐怕我还真不知道,你藏着这个心思。f国太远,天气多变,你会不适应。” 江荔身上一软,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眼眸直转,急红了眼,她只感觉眼睛酸痛,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太清,更加昏暗。 “不,你在骗我。” 虽然她知道,苏鹤并不希望江荔和苏怀清在一起,但是自两人结婚以来,苏鹤对他们也用尽了心思,特别是听说她怀孕了,脸上的笑容比谁都要灿烂,到后来他亲力亲为地为她爸妈安排出国的事宜,她以为,苏鹤是真心实意待她。 “都到了这个地步,没有骗你的必要。”霍资昭往沙发后背靠去,“梁聪认识吧?他是我的人,你的那只狗,是他故意放走,好引你过来的,现在明白了?” 霍资昭嗓音低沉,说话时表情冷静且带着肯定。 他的神情让江荔不得不相信,这一切不是霍资昭的编造。 “梁聪?他不是苏怀清的司机吗?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这件事难以接受的程度,简直不亚于知道白奕那次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但她现在理智想来,梁聪刚才的行为,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很简单,不是所有人都能逃过,利益这两个字。” 梁聪本是苏鹤安排在苏怀清身边的人,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在苏怀清和江荔结婚之间,就已经被霍资昭收买了过来。 江荔仍坐在沙发上,眼神无光,心死一般。 “霍资昭,你会遭报应,你做的这些事,迟早会把你送进监狱,到时候,我亲眼看着你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会不得……” 男人的手已经捏住她的下巴,生生地止住了她脱口而出的话。 “我干什么了,你说说。” 他将手顺着江荔的脖颈,慢慢移到后颈,似是在等她开口。 “故意伤害罪,非法监禁罪,”她抬眸看他,对视,恨意从眼眸出溢出,“强奸罪。” 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让霍资昭身败名裂,足以把他送进监狱。 江荔头发披散,白皙的脖颈更是肤若凝脂般,男人居高临下,视线顺着往下,随之,便俯身下来。 “滚开!霍资昭!” “你告诉我你怀孕,是想让我放过你?”他拖着尾音,凝视着她的泪眼,“那你错了,我容不下他,除非,你说这个孩子,是我的。” “滚!” 她双手被举过头顶,只剩下双腿去反抗,可是力量悬殊,霍资昭又像是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办法。 在万念俱灰之际,随着眼角泪水顺着脸颊滴到沙发皮面上,一声敲门声传来。 “昭哥,苏鹤那边的情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上的人已经松手,抬手就将她抱起来,把一旁的外套往她身上裹。 “进来。” 秦骁先是试探着往里看,然后才往这边过来。 “昭哥,这……” 他目光赶紧从江荔身上收回来,看着霍资昭。 “就在这里说。”他随即开口。 “苏鹤说一切都已经办妥了,您承诺的事情,也要尽快。” 霍资昭抬眸,又看了眼身旁的女人,“知道了,那几人都走了?” 秦骁微微一愣,赶紧说:“是的,航班没有延误,估计还有三个小时就到f国。” 江荔秀眉紧蹙,抬头去看秦骁,“怎么会,苏怀清怎么不知道我失踪的事,不可能。” 即便他不知道,爸妈总该知道的啊,她想不通。 苏鹤到底是怎么和他们说的,让他们能够按照原计划,放心坐上去f国的飞机。 睡在床上的时候,她已经看见窗外天际已经出现黎明的色彩,山脉间漂浮的云彩,通过朝阳的照射,呈现淡淡晕开的橘红色。 她该怎么办,在这里任人宰割吗。 苏怀清和父母已经离开了黔州,现在在苏鹤手里,除了俞楚音和刘警官,她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了。 可霍资昭是铁了心地把她关在这里,应该是做足了准备,她想清楚了,现在最不应该的就是硬碰硬,没有一丁点胜算。 江荔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不知道爸妈在国外,一切都好吗,苏鹤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她必须要弄清楚。 在另一片天空下,天色已近黄昏,城市郊区地势平坦,漫山的庄园,绿成一片。 “您们的东西都安置好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我们说。” 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士把车上最后一个箱子搬进房内,走到客厅对夫妇两人客气道。 两人一路过来,这里的新奇似乎并没有引起他们多大的注意力,反而是对女儿和女婿的去向,很是关心。 江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请问,小苏和江荔,他们在哪儿,离这里远不远?” 从机场出来,苏鹤与他们说,江荔和苏怀清的住所在另一处,等一切都安置好了再说。 他们也表示理解,毕竟是害怕霍资昭的耳目追上来,现在刚到这里,自然要小心才是。 徐佳芝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让你别瞎打听,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远思 他们两人来到这里,都是苏鹤费心费力给安排的,从机票到房子,都没有让他们拿一分钱。 既然苏鹤这样说起,他们也不好过问,毕竟也都是为子女着想,所以不能让别人为难才是。 “不好意思,我的确不知道,当然,等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们。” 听对方这样说,他们也没有再问,连声道谢。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表象下面,到底隐藏着一个怎样的阴谋,他们心里所敬重的亲家,到底是怎样把他们的女儿卖给了霍资昭。 “小清那边,也都安置好了?” 苏鹤守在办公桌前,正在取带来的文件,一一放置在桌下的抽屉内。 吴舟带着梁聪进来,苏鹤先是看了眼梁聪,开口问起苏怀清。 “您放心,一切都安置好了。” 苏鹤先是沉默,慢慢直起腰来,又问:“他有没有起疑?” “没有,他听说江小姐在她爸妈那里,没有多说什么,只说……” “他说什么。”苏鹤打断他。 “他说让我去问清楚地址,过几天再过去看他们。” 这话一出,苏鹤手里的文件夹稍稍一顿,浓眉皱起,片刻后,他才把文件稳稳地放在桌面上。 “注意他的动向,有什么事,立马告诉我。”他看了梁聪一眼,又补上一句,“有些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梁聪眼眸一转,赶紧点头,“董事长放心。” 待梁聪离开后,吴舟上前来帮着苏鹤一起整理文件,他见苏董事长神情严肃,脸色并不是很好,自己也眉头紧皱。 “董事长,公司那边的交接工作已经做好了,您可以放心。” 苏鹤撑着桌面在办公椅上坐下,叹息一声,“还有什么董事长,明天开始,苏氏已经改姓霍了。” 就在昨天,他已经和霍资昭达成了协议,在他出国的这段时间,苏氏集团全权由盛羽接管,以及苏氏旗下的产业,都归入盛羽集团的名下。 吴舟却是不解,“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不是和盛羽签了协议,等国内的事情平息,我们回国后,苏氏还是会回到我们手里,他也只是暂理而已。” 苏鹤话里的意思,像是真把公司拱手让了人。 “赵氏的那摊子事,实在棘手,即便是霍资昭,恐怕也很难抽身。” 以他对霍资昭的了解,虽然有些作为,在生意场上手段高明,但是他年纪轻,阅历毕竟有限,摊上这样一件事,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所以,这也是苏鹤放弃国内市场,逃到国外的原因。 翌日。 盛羽集团收购苏氏集团的消息惊动整个业界,继上次的赵氏百货集团被查封调查之后,这件事便上了市财经新闻头条,在网上的热度也一直居高不下。 “盛羽是怎么想的,苏氏集团就是一个烂摊子,股价股价一直跌,投资方也纷纷撤资,恐怕是不会长久了。” “听说苏鹤带着一家人早就跑到国外去了,不会是和上次赵氏那件事有关吧?” 网上的言论五花八门,大体方向是盛羽集团的收购意图,以及苏氏到底和赵氏那件事有没有什么联系。 但是,至于江荔的去向,没有什么人会去关心。 她被关在这似乎与世隔绝的独栋别墅里,暗无天日。 白天时候,她就被人领着去园子里逛,到了晚上,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在这期间,她绞尽脑汁去找一切通讯工具,无论是去找她那被霍资昭拿过去的手机,还是向在这里做事的人借电话,都没有一点机会。 她害怕,害怕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害怕见到霍资昭那张让她发恨又发怵的脸。 房间的门可以反锁,但是也永远可以从外面打开,江荔恨透了那门锁被打开的咔哒声,每到这个时候,她就知道,是霍资昭进来了。 经过这么多事,她已经想清楚,如果霍资昭那天说的话,有一些可信度,那她不得不另辟蹊径,换得一线生机了。 夜幕已至,窗外的幽幽鸟鸣,以及远处传来的狼叫,在这沉寂之中,更透着一种悲凉和危险气息。 江荔站在落地窗前,还是把视线收回来,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过片刻,她便听见门口处传来那熟悉的咔哒一声。 虽然如此,她瞬间被激得浑身一紧。 “还没睡?” 随着脚步声传来,霍资昭看着她立在落地窗前的清瘦背影,沉声开口。 因为收购的事,他最近两天都去了公司,并且差不多晚上九点十点才会回来。 江荔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是当她就要面对这一切时,心里的抵触在这瞬间就上来,她更希望的是,这个人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哪怕能逃过一晚呢。 “睡不着,”她强压住眼里的恨意,转过身来。 霍资昭脱了外衣,抬手放在一侧的独座沙发上,可他抬眸,准备又看过去一眼时,却听见一句温糯的话。 “你才回来吗?” 江荔嗓音本就温温柔柔的,加上一点带着关切的语气,听入耳中,心都快化了。 霍资昭眼眸微怔,目光缓缓落到江荔身上,脸上,从头到脚。 他鲜少这样看她。 如果两人隔得近,江荔一定能从霍资昭眼中看见,他眼里一点点浮出的诧喜。 在这之前,江荔从不主动与他说一句话,并且也是非常冷淡,全身都在抵触。 可今天这话,明显带着关心的意味。 “才回来,”他启唇一笑,“你怎么了?” 霍资昭下意识问出。 “没有,只是睡不着。”她语气仍是软下来,继而转身,又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致。 可她现在根本无心看任何景色,只注意到身后传来沉缓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揽在他腰上的手。 “在想什么。” 江荔双手微颤,去触他放在她腹上的手,“在想以后,以后我该怎么办。” 他的手被突然一触,不由怔愣,眼帘渐渐往下,垂眸看江荔。 接着,江荔只感觉身体被他一转,与他面对着面。 两人贴得极紧,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以及他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伪装 江荔抬起眼帘,对上霍资昭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他眼眸似乎含着光,寸寸落到她脸上来。 “什么怎么办,我亏待你了?” 他声音低沉,垂眸看着她,说话间,语气渐渐软下来,似是带着宠溺。 江荔抬手去揽他的腰,放在他结实的后背,“我害怕,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没有什么依靠。” 她眼见着霍资昭眼眸含光,愣愣地看着她。 “除了你。”江荔补上一句。 话毕,江荔只感觉自己腰上的力一收,更是被他往怀里送,“想通了?” 她忍受着难受的触感,生生憋回了脸上的厌弃和无奈。 “你真的,愿意好好对我?不伤害我了?” 江荔与他说话,向来冷言冷语,这一声,温软且带着恳求,和之前反抗简直是判若两人。 那天晚上,霍资昭抱着她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想过了,如果他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想法,话里有那么一点可信度,那就可以从这里入手。 虽然她从不会相信,霍资昭口中说的喜欢她,因为这个男人伤害了她无数次,在他眼里,她看不到喜欢一个人应该有的东西。 苏怀清喜欢她,会尊重她的感受,想她之所想,从不会逼迫她做什么事情。 她会从苏怀清眼里,看见一束光,映着江荔的面庞,那种喜欢,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而霍资昭这个人内心黑暗,心机重城府深,不管是哪一句话,她都不会相信。 现在她只祈求,霍资昭能够放下对她的戒心,她能找到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不会,再也不会了。”霍资昭低头去吻她额头。 江荔下意识皱眉,硬着头皮去迎合他。 直到,她感受到自己被腾空一抱,被放在了床上。 “霍资昭,别……别这样,”她抬手去抱住他的脖颈,求饶似的。 “怎么?” 他抬头将她一望,怀中的女人柔情似水,从这个角度看她,原本是温婉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难得的妩媚。 霍资昭已经倾身下去,吻着她的嘴唇。 “你知道的,我怀孕了,”她双手抵着他,“你说过,不会再伤害我。” 她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自己,明明恨透了这个男人,却要忍着心底里这股子恶心,忍受他在自己身上抚摸,亲吻。 她恨自己终要这样妥协于他,因为力量的悬殊,她必须要忍下这口气,求得一线生机。 霍资昭抚着她的脸,似是动了情,但她这话一出,他墨眼里一点点恢复了理智。 “那好,”他凑近,鼻尖与她相触,“你说,这个孩子是我的。” 江荔瞪红了眼睛,忍着眼里的泪水不留下来,“可是……这不是……” “嗯?” 还没来得及反应,霍资昭又俯身下来,就要解她本就半敞的衣服。 江荔赶紧改口,“是!是你的!可以松手了吗?” 她多少还是有些常识,如果再继续下去,这个孩子恐怕真的不保了。 可是,这话一说出来,心像是空了,又像是被巨石往下压,压得她喘不过气。 霍资昭将手松开,撑在被面上,就这样凝视着她。 “你再说一遍。” 她终究还是没有憋住,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来,砸在被面上,“是你的。” 她眼见着,霍资昭另一只手伸过来,指腹触在她眼角,顺着泪痕往下,给她擦。 “你能想通,我很高兴,”他淡淡一笑,“你说,给他取什么名字好?” 江荔没有理会他的话,面对他越发激烈的吻,只好憋回了眼泪,去迎合他。 所幸,霍资昭并没有动她的衣服,只将她圈在怀里。 已近夜半,江荔双眼紧闭,但眼睫禁不住地颤动,她听见身边传来沉缓的呼吸声,她再三确认,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霍资昭这张脸正在她面前,近得如果她稍稍一动,鼻尖便会碰上。 这样近距离地看他,还是头一次,霍资昭眉骨高,眼窝深,她将目光落在他的合上的眼皮上,确认他已经睡熟。 她先是环视了一下,寻找霍资昭的手机。 由于她腰身被箍着,她小幅度地抬头,终于还是在不远处的独座沙发旁的矮几上,发现了那个黑色的手机。 她想过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虽然苏怀清和父母走了,但是还有刘警官和俞楚音,还有黎放和白奕,只要她将自己被霍资昭困在这里这个消息传出去,就有可能和上次那样,在舆论的保护下,获得暂时的喘息。 霍资昭阴晴不定,他虽说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但她和苏怀清的孩子,不能出任何差错,她不可能把一条人命,交到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手中。 于是,她决定拨通刘警官的电话。 “霍资昭?霍资昭?” 江荔轻声唤他,可几声后,并没有任何回应,她也已经确认他已经熟睡。 接着,她将男人圈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掰开,然后轻放回去,极其小心地从床上起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躺在矮几上的手机,心脏猛烈跳动。 成败在此一举。 可是,她拿到手中才意识到,还有手机密码这一回事。 房间昏暗,只有床头柜上的欧式台灯亮着,发出不算明亮的光。 手机一亮,她不由一颤,拿着手机时的陌生触感让她极度紧张。 锁屏上是密码锁键,四位数。 但是除了这一种解锁方式,还有指纹和面部。 无论是哪一种,对江荔来说都是一种挑战,后面两种的风险太大,如果因此把霍资昭吵醒,一切都完了。 保险起见,她还是把注意力转向了这密码解锁键。 对于霍资昭这样的讲求效率的商人来说,可能密码也就是随便设置,无非就是最常见的几种,键盘上的竖排或者横排数字,或者本人的生日。 她先输入了1234和2580,很遗憾,都不是,于是,她开始想霍资昭的生日。 在最开始出了那事之后,她找了些资源调查过霍资昭,并且看过他的个人资料,她仔细回想,却还是只记得他生日是在七月。 想到这个,江荔眉头紧皱,她的生日也是七月。 第一百一十八章 熟睡 没有再多耽搁,江荔决定都试一试,从月初到月末。 0701、0702…… 指腹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动,江荔边试着,边抬头去看床上的霍资昭,气氛极度紧张。 当她试到一半,就差点放弃,怀疑这密码或许并不是生日,但她还是决定赌一把,从十五号接着试。 然而,此时的江荔连想都没有想过,这手机为什么没有解锁失败就锁定的功能。 下一秒,江荔输入到十九号时,屏幕上方一亮,键盘开了。 七月十九,也是他的生日? 稍稍迟疑片刻,她赶紧点开拨号应用,可她抬眸看了眼霍资昭,索性还是点开了信息。 保险起见,她选择编辑一条短信给刘警官,因为是用的霍资昭的手机,她在文字最后写了证明自己身份的话,刘警官一定能够意识到她现在的危险,并且在最快的时间之内赶到这里。 江荔凝眸,眼见着信息发了出去,才把这边的信息删掉。 正巧,她刚做完这些,那边就传来一声翻身响,她全身一僵,下意识把手机捏紧。 所幸的是,霍资昭仍是双眸紧闭,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 江荔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这手机息屏,按着方才摆放的位置放好。 如今,她只好祈求,刘警官能够及时看到这条信息。 对于为何不直接打电话,她也是纠结过的,现在已经快凌晨,如果她孤注一掷,拨通了那通电话对方却没有接听,反而惊动了熟睡的霍资昭,那个时候,她的处境恐怕更加艰难。 在发出这一条信息之后,江荔像是已经解脱了般,她在睡梦中似是看见了苏怀清的脸,他从刘警官的警车上下来,双臂展开,迎她入怀。 但是她睡得尚浅,依稀知道自己是在睡梦中,醒来要面对的,还是那个让她生厌的男人。 不过,她心里像是生出希望,等待刘警官过来救她出去。 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几个小时,她多待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江小姐,是昭哥让我来接您。” 秦骁驱车前来,直接到楼上找江荔,说是让她准备一下,去哪儿没有细说。 “我不想去,我哪里也不想去。”江荔收回目光,再次透过面前的落地窗,看向远处通向城区的公路,在绿树的掩映下,已经看不清那水泥白的地面。 她不能离开这里,她要等着那熟悉的警笛声,从那远山处慢慢过来,就像来自社会的关注,让这里黑暗得不见天日的地方,能照进一线生机,她能够逃离这里,永永远远都不再与霍资昭有任何瓜葛。 听见江荔这么说,秦骁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江小姐,您别为难我,这是昭哥的意思,他特意让我来接你。” “如果您执意这样,我们就只有动粗了,到时候伤到您,就不好说了。” 她早就看清了这群人,除了威胁,还能做什么。 无奈,江荔还是依了他。 她在下楼梯突然转念一想,先不说去哪里,总归是离开了霍家,如果能够在外面找到什么逃跑的机会,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她看了眼为他打开车门的秦骁,扬唇淡笑,“谢谢。” 如她所料,目的地是在会所。 她厌恶这个地方,和排斥霍资昭那样,根本不想踏进去一步。 但是,这里有白奕,她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安慰,于是,她心里萌生一个想法。 白奕在这里也算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如果能够找到她,或许就有机会联系上刘警官。 “您进去吧,昭哥就在里面。” 还是那个包间,噩梦产生的地方。 江荔扶着门把,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 虽然她已经把消息放了出去,但是还没有刘警官的消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这一边,让霍资昭对她保持信任,她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强颜欢笑和放下自尊去讨好自己的仇人。 包间一如既往的昏暗,只有天花板四角的圆形灯亮着。 她往里看,只见左侧屏风往里,有张长条式会议桌,桌上置有一盏台灯,有些年代感了,和霍家客厅那盏垂吊式样开关的台灯相似。 而霍资昭坐在会议桌主位上,身影被光打照在左侧的墙上。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指间支着一只钢笔,用同一只手将文件递到对面去。 江荔被这突然的话惊得一怔,目光放远看过去才知道,会议桌前,还坐了几个人。 “昭哥,”接文件那人反而笑道:“翻旧账可不是您的风格不是,弟兄们这不都补救回来了。” “是啊,最近苏氏那边事也多,我们盯了这边盯那边,脚底都给跑冒烟。” 另一个人说着,也咧嘴笑,“这不,还是把赵氏那老狐狸给压下去了。” 江荔听这几人的对话,心里早已经打了好几个问号,一会儿苏氏,一会儿赵氏,她竟是不知道,外面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嫂……嫂子来了?” 这样想着,却听见木椅吱地一声,那咧嘴笑的男人立马从座位上起身。 “嫂子好!” 其余几人也有站起来,脸上的笑意藏不住,试探且窃喜的眼神直往主位上的霍资昭脸上瞅。 江荔表情有些僵硬,竟是一时语塞,不知道做何反应。 “那昭哥,我们就先下去了?”像是领头的一个瘦高男人颔首开口,虽是十足地客气,但脸上却是在憋笑似的。 几人都纷纷看向霍资昭,等他发话。 他将手中的钢笔盖拿起,合上,“那还愣着做什么?” “好好,我们这就下去!” 随即,包间内的人走得空空散散,江荔在感受着那几人特别的眼神之后,那股子排斥感更是涌上心头。 “你失望了?” 霍资昭手里仍拿着那只钢笔,一手握一头,慢慢旋转,拧紧又松开,又拧紧。 江荔被她问得一窒,“什么?” 许久后,男人抬眸将她一望,江荔身着一身朴素的长衣长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从她领口脖颈处,仍能看见一些浅红的痕迹。 霍资昭看着她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墨眼微顿。 “没事,你过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去向 江荔抬眸,眼见着霍资昭伸手过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中透着一股力。 她全身一僵,迟疑片刻,还是挤出笑来,走了过去。 霍资昭将她手握住,另一只手在她腰上一揽,让她坐到他腿上。 即便江荔早有心理准备,但这种感觉让她还是反抗似地惊呼一声。 “别这样,放我下来。” 她心脏猛跳,也不去看霍资昭,脸上尚且掩饰着那种发自内心的厌弃,被僵硬的笑所替代。 “你怎么不问我,让你过来做什么。”他垂眸,细细在她脸上看。 江荔感受着这炽热的目光,下意识就想要躲开,可还是配合着他的话回应,“做什么?” 她现在只能祈祷,她的演技不算拙劣,刘警官在看见那条信息之后赶来解救她。 “你不是在问我,那只狗在哪里?”他淡笑,语气倒是软下来,“我这就让人带过来。” 江荔微微错愕,滞愣了片刻,还是抬眼将霍资昭一望。 “梁聪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有些怀疑,没想到,你还真会因为一只狗,冒险过来,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从那边过来,把那只狗从草堆里抱起来时候,我有多高兴。” 她也想过,若不是梁聪拿着阿力当幌子,她根本不会冒险从等候厅出来,跳进他们的圈套里去。 她凝神静气,强制自己压住情绪。 江荔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霍资昭相信,她已经因为没有任何退路而选择放弃反抗,因为保全肚子里的孩子而选择顺从。 “霍资昭,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我和苏怀清已经结婚,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像你这样的人,不缺我一个女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平气和,好像是真的在与他交谈,像一个为了在一个男人身上找到安全感的女人,唯独,不像她江荔。 他听到怀中的女人这样说,墨眼先是一顿,慢慢地,眼帘敛下。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救过我,”霍资昭说着,手掌抚上她脸颊,让她与他对视,“结过婚又如何,我只要你。” 不知怎的,她实在没忍住,脱口就接话,“我和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 男人难得地哈哈一笑,“又跟我提法律,江荔,你说说,现在苏怀清在哪儿,他回来找你了吗?” 没有,苏怀清已经远在异国他乡,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应该也实在艰难。 “苏先生,就是前面那一栋。” 苏怀清坐在车内,顺着司机指的方向看去。 一片漫山的庄园,绿色掩映之下,那栋白漆欧式小型别墅在其中显得有些破旧,房屋之外栽种了两排法国梧桐,在斜照的阳光之下,斑驳的光影打在别墅外墙上。 “开过去。” 苏怀清的目光一直没有收回来,紧紧地看向那边。 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苏鹤对他说,因为要防着霍资昭的人,所以在刚来这几天要万事小心,将江荔和她父母待在一块儿,方便躲掉霍资昭的耳目,等一切都安稳平息下来,再做打算。 苏怀清也是个单纯性子,主要是提到霍资昭,他心里的戒备就不得不使他因为考虑江荔的安危,而放松对自己父亲的警惕。 昨天晚上,他做了个噩梦,梦见江荔抱着她哭,什么话也没有说,一个劲儿地哭,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眼里也含着泪。 直到现在,他本是清澈的眸子里,红血丝久久没有散去,担忧和疲惫爬上他的眼角。 “苏先生,董事长吩咐了,我们只远远看着就行,不要去打扰他们。” 司机是苏鹤身边的人,准确来说,是吴舟的手底下的人。 他又开口补上一句,“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况且,江小姐应该也不希望出什么事,万一让人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苏怀清皱眉,那双含着红血丝的眼睛微微敛下。 他就想见她一眼,看看她到底怎样了,缺什么少什么,毕竟第一次来到异国他乡,无论是气候还是生活习惯,都有很大的差异,他怕她会过不习惯。 “您放心,这里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了点,但是我们董事长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的。” 司机眼神精明,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苏怀清一眼,又开口解释,让他安心。 既然这样,苏怀清还是点头,让他把车子往回开。 至于江荔和她父母的手机为什么会打不通,苏鹤已经向他解释过,说也是为了避开霍资昭的追踪。 苏怀清最初是相信的,可是,现在他心里的怀疑越积越重。 “先停一下。” 他攥紧了拳,这样说着,另一只手缓缓放在了车门的开关锁上。 “苏先生!苏先生!您去哪儿?” 等车子一停,苏怀清立马就开了门冲下去,直接往那栋别墅跑去。 除了亲眼看到,他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亲。 那司机脸色大变,准备踩下油门去追,可转念一想,还是干脆打开车门,跟着冲了上去。 “小苏?你,你怎么来了?” 来开门的是这里的管家,可夫妇两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就立马往门口过来,很是惊讶。 他们知道的,苏怀清现在和小荔正在一起,因为要防着霍资昭,根本不会过来这边来。 “苏先生,您回去吧,别来这里打扰他们。” 司机已经追上来。 “小苏,江荔呢,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徐佳芝见他身后慌慌忙忙的司机,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开口问。 苏怀清瞳孔一震,摇头,“她不是在这里吗?”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指向一个问题,苏鹤在欺骗他们。 “快给你爸打电话,问问小荔到底在哪儿!”江彬浓眉紧皱,急得都快站不住脚,徐佳芝赶紧将她扶住,一边也加紧催苏怀清。 苏怀清拿出手机的手一直在发抖,颤颤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你告诉我,小荔到底在哪儿?” 第一百二十章 古怪 没有多余的试探,他开门见山。 对方似是沉默片刻,才传出那道带着质疑的声音,“怎么了?不是和你说过,等过段时间……” “你还要和我说,她和她爸妈在一起吗?”苏怀清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我现在就在爸妈这里,爸,你一直都在骗我们?” 听苏鹤的语气,他还是那样心平气和,还一直劝说,解释说没有那回事,只是为了大局着想。 “快告诉我!她在哪儿!” 苏怀清终究还是没有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在江荔的父母面前失了分寸,在这个时候,恐怕没有什么,能比江荔更让他在意,更让他心脏狂跳。 昨晚的梦仿佛就在告诉他,江荔现在过得并不好,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居然连江荔现在在哪儿都还不知道。 也许从一开始登机那会儿,他就应该怀疑。 但是梁聪同他说过,阿力已经找到,江荔已经被她父母接过去,当时,他深信不疑,梁聪是他身边还算得力的助手,也算是朋友,他一直都信任他。 “我劝你,这件事,还是不要跟江荔爸妈说,我也是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我也是为人父母,明白他们的痛苦。” 苏鹤面对儿子面对面的质问,他陈述了事实,说到末了,他补上一句。 苏怀清从那边直奔苏鹤这边过来,为的就是听到一个真相,却不想,这个真相的残酷程度,对于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小清,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好再隐瞒,恐怕只有霍资昭能够救苏氏于水火,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 苏怀清瘫坐在沙发上,得知这件事之后的怒吼与疯狂般地质问,终究还是让他稍微冷静下来。 但再次看向父亲时的眼神,还是透着十足的恨意。 “她那样恨霍资昭,”苏怀清嗓音有些嘶哑,“不,我不相信她会答应。” 苏鹤紧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面露不舍,“江荔是个好孩子,为了苏氏,她宁愿牺牲自己。” 苏鹤向他说的,是主动和苏氏谈条件,如果能够满足他这个要求,便可以帮助苏氏度过这个难关,而这件事被江荔得知,就主动提出,愿意去跟霍资昭周旋,调查其中的真相,等事情一过,她就从霍资昭手中逃出来。 以江荔的性子,苏怀清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因为她一直都想弄清楚苏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并且也想找到机会,拿到扳倒霍资昭的证据。 但是,她怎么会这么狠心,不曾向她透露半分,也不顾及刚怀上的他们的孩子。 “这太危险了,小荔她……她怎么能……”苏怀清攥紧了拳,“我这就回国,我要当面向她问清楚!” 他跌跌撞撞站起来,就要去拿掉在沙发上的手机。 “小清,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就要尊重她的决定。” 苏鹤眼皮猛颤,微微凹陷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让人觉得,他又十分儒雅温和。 “你放心,我永远承认江荔这个儿媳妇,等这件事一过,我会尽全力补偿她!” 苏怀清听到这一句话,心里的怒意更甚,“您很让我失望,为什么从头至尾都瞒着我,还有,霍资昭给你提条件,江荔是怎么知道的?若不是你告诉她,她也不会这样冲动,做到了这个地步!” 他没有在这里多待,推开门就要走。 这里他是断然待不下去的,他要立马回国,找到江荔问清楚。 不料,他刚推开门,就见门外两个壮硕的白种人,直接堵在他面前来。 “如果你还爱她,就应该尊重她的决定,况且,”苏鹤看着他的背影,“你怎么就知道,江荔对霍资昭的感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苏怀清干脆将门关上,转身过来,眼皮直发颤,审视着面前的父亲,“我很遗憾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样没有根据的话,就是在抹黑江荔,你不值得她为你,为你的苏氏这样做!” 他对江荔的了解不在一朝一夕,霍资昭在她眼里,那就是仇敌,那就是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除了仇恨,完全不会有任何其他感情,哪怕是一丝怜悯。 苏鹤早有准备,苏怀清已经没有可能从他手里逃出,逃回国内。 而江荔,注定就要接受自己的命运,没有人能够从霍资昭手中,救出她。 但是,江荔现在仍然怀着希望,发给刘警官的那条短信,以及一直为她挂心的白奕,她相信,总有逃出去的办法。 “昭哥,我进来了。” 听这声,江荔反射性地赶紧去拍霍资昭,想从他身上下来。 不想,他将她箍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包间房门被打开,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汪汪叫,是阿力的声音。 “抱过来。” 霍资昭墨眼微转,还是落到了江荔脸上,细细看着,带着炽热,和些微宠溺。 江荔刚抬头看去,就在抱着阿力的雷哥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奕。 她微怔,关注点立马从阿力身上,转到白奕那里。 “昭哥,江小姐,”雷哥点头哈腰,实在客气,不过就是眼神一直不敢往两人身上看,说着把阿力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江荔再看过去,正好见白奕往这边看,可能是相距太远,她看不清她的眼神,可能是因为许久不见,她看到的眼神透着古怪,说不出的古怪。 “去抱过来,我看看。” 霍资昭敛眉,放在她腰间的手终于松开。 阿力被放在沙发上,汪汪直叫,可能是看见了江荔靠近,尾巴一个劲儿地摇。 她小心地把阿力抱在怀里,和以前一样,她将它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看哪里有问题。 霍资昭和她说过,阿力一直都有人照顾着,但是她终究不放心。 “阿力这个名字,是你取的?” 男人抬头看她,目光落到她怀里。 她低着头,唇角微颤,仍是轻抚着阿力,“不是,是我和苏怀清一起取的。” 希望它有力量,赶走所有恶势力。 并不是所有的不公,都能通过法律解决。拥有力量,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掌控 霍资昭凝眸,墨眼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片刻后,眼帘渐渐敛下,视线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落到她腹部,久久停留。 “霍先生,江小姐。” 白奕从那边挪步过来,将两人看了个来回,最后还是落到了霍资昭身上。 他微微转眸,淡笑一声,接着便从座椅上起身,看向一旁的雷哥。 那雷哥似是得到了什么指示,立马开口,“昭哥,兄弟们都还等着,您现在过去?” 江荔抚着阿力圆鼓鼓的头,闻声手指一顿,不露痕迹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我还有事,”霍资昭却是低头凑近,“过会儿来接你回家。” 他声线清晰而低沉,隐隐透着凉意,但这声,带着让人以为是错觉的宠溺感,江荔浑身一僵,抬眸看过去时,只见他朝门口走去的背影。 她到了这时才知道,一个不喜欢的甚至嫌怨的人,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对她的宠溺,听到耳朵里,就是一种折磨,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那种感觉就像嘴里塞了一块讨厌的食物,含在嘴里难受,想吞下去又卡在喉咙,横竖都难受。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刚好对上白奕看过来的眼神。 这眼神透着她猜不透的东西,说不出的古怪。 白奕一笑,“江小姐,许久不见。” 江荔盯着她看了片刻,她身着浅色包臀裙,脸上的妆容清淡雅致,只有那上挑的眉尾,还有当初那种妩媚且自信的影子。 她好像,变了许多。 “白小姐,你一切都好吗?” 白奕视线下移,带着些试探,看了她怀里的阿力一眼。 这样开口,白奕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下,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来。 江荔的目光追随着她往茶几那边去,见她往沙发上一坐,抬手就去拿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 “还好,我都还好。”她看着杯体透着的红黑色液体,“只是你,原本应该跟着你丈夫,跑出国去,这里的一切都应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说着,颇有些伤感,甚至比江荔更甚。 江荔把阿力放下,不禁挪步过去。 白奕脸上的伤感和痛苦,让江荔心里也不是滋味。 “白小姐,你是真心待我,”她垂眸,看着白奕将酒杯送到唇边,“所以我不能连累你。” 从看见白奕进包间开始,江荔心里就乱得不行,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看到了希望,如果能向白奕求助,也许就可以从霍资昭手里逃脱。 但是,她立马又想到,这样做毫无疑问会连累到白奕,她一直留在这里就是因为还有一个需要大额医药费的母亲,如果因为帮她而失去工作,甚至带来危险,江荔心里都过意不去。 闻声,白奕托着酒杯的手一怔,不过片刻,把酒杯放下,倾身去拿另一只玻璃酒杯。 “喝一杯?” 江荔已经走到她面前坐下,看着那表层浮着几个绵密泡沫的酒水,眉心一皱。 “不好意思,我怀孕了,不能喝酒。”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解释。 白奕抿唇一笑,似乎并没有多余的反应,继续把酒杯送到唇边。 “那恭喜你了。” 她说着,似是还在回味酒水的醇香,另一手去给她倒果汁。 “喝这个吗?” 江荔知道她情绪不高,也不好拒绝,还是接过她递过来的半杯橙汁。 况且,过来这么久,也算是滴水未沾,她只感觉口干舌燥,接过手就将果汁喝了一大半。 喝到末了,她察觉到这果汁的余味有些奇怪,甜中带涩。 可能是橙汁本身就带有这样的酸涩味道,她想。 “江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白奕缓缓开口,情绪有些低落。 她手里握着就快见底的果汁杯,指腹压在杯体,指盖被挤压得发白。 “不知道,”江荔明显迟疑片刻,“我已经给刘警官发了消息过去,可是快一天了,还是没有消息。” “刘警官?”白奕一愣,摇头反问,“怎么发的,用的谁的电话?” 江荔见她如此急切,如实告诉了她。 “不,江荔,你忘了,盛羽集团是做什么的,”她视线似乎放远了些,没有落到眼前的任何一处,“恐怕,刘警官根本就没有收到你的消息。” 盛羽集团是新兴企业,做的是软件开发和信息技术研究,江荔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些,根本就是徒劳,不过是捉襟见肘罢了。 “可我明明看见短信发过去了!怎么会……” 白奕说的问题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她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抓,在看见“已发送”三个字后,她心里的疑虑就随之消失。 白奕的目光却是放在她手中的果汁杯上,轻笑,意味不明,“他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江荔,你不要自作聪明,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能够帮到你,即使我很想你离开他,跑得越远越好。” 江荔看着她,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没有,我没有向你求助的意思,我不会再连累你,你也不容易。” 白奕抬眸,与她对视,眼皮微颤。 “你真这样想?”她追问,“你不怪我?” 江荔一怔,有些疑惑,“怪你?我为什么要怪你,之前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你也身不由己,我都理解。” 她是没有想到,白奕这样直爽性子的人,却一直将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说多了,江荔自己倒觉得愧疚。 在车上时,她抱着阿力,还在想方才与白奕的对话。 霍资昭坐在她身旁,所幸,他一路上敛着眸子,似是在闭目养神,方才她进入车内的时候,闻见他身上有淡淡酒气。 “江小姐,您怎么了?”秦骁一脸急切。 刚进大门,她只感觉腹部突然一疼,她忙把阿力放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钻心似的疼痛,又像巨石压在她肚子上,比痛经还要疼上几分。 江荔忙去扶住楼梯栏杆,身子蜷着,可这疼痛感没有减去半分。 “昭哥,昭哥?” 秦骁看向她身后的霍资昭,只见他面色微沉,笔直站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逃 待江荔还没有听到什么回应时,身后的人抬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上去。 她疼得视线模糊,只虚弱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脸,他薄唇紧抿,眼神里透着坚决。 “把于医生叫过来,”不过片刻,他却是抱着她折返,下了楼,“不,去医院。” 一路上,江荔疼痛难忍,白皙的额头上,头发被冒出的细汗黏在一起,她眼睫垂着,不知是沾了汗水还是泪水。 霍资昭抱着她坐在后座,见她这副模样,垂下的眼帘也隐隐颤动,目光紧紧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马上就到了。” 他嗓音放得轻柔,抬手去抚她的额头,汗水黏腻,他给她拨了拨碎发,往耳后别着。 江荔已经说不出话,脸上煞白,本是殷红的嘴唇疼得失了血色,一个劲儿发抖。 “秦骁,开快点!” 她恍惚间看着霍资昭来抚她的脸,一声一声地安抚,车子一停,他就将她抱起,往医院会诊大楼去。 江荔记得,上次她肩上受了伤,也没有这样疼,霍资昭好像也没有这样着急,她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喘息声不断。 渐渐回复清晰的意识时,病房内沉寂一片,她微微抬起头,去看周围的情况。 “醒了?” 她还未看到人在哪里,就听见这么一声低沉的嗓音传来,紧接着,霍资昭就迎上来,左手将她后颈托着,扶着她躺回去。 江荔眼里透着虚弱,却是紧紧地看向霍资昭,好似在确认什么。 腹部仍有隐隐的疼痛感传来,不过相比刚才,的确是缓解了许多。 “医生呢?”她嘴唇有些干,开口说话时,唇瓣紧合处被拉扯开来。 霍资昭抬手去给她倒水,并不看她,“有我在。” 江荔看着他面色沉着,另一只手去取了根吸管,放进杯壁后递过来。 “喝点水,温的。” 她嘴唇紧闭,并没有依他,好半天,她眼角涌出泪来,顺着流下来,砸到白布枕面上。 “我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这是一个猜测,同时也是她发现自己腹痛难忍时,产生的恐惧。 霍资昭双眼微眯,将水杯放回了床头柜,他沉下一口气。 “告诉我,是不是!” 见他这样的反应,江荔只感觉腹部的疼痛猛然上移到了心上,撕裂一般地疼痛。 霍资昭转眸过来,看向她涌了泪出来的眼眸,眼帘缓缓垂下。 “没有,你只是普通的肚子疼。” 慌乱间,江荔突然想到那杯橙汁,除此之外,最近并没有喝什么奇怪的东西,那橙汁有些冰凉,也不排除是肠胃着凉的可能。 “我只是着凉了?” 她这样说着,也在反复感受着腹上的疼痛感,是不是和之前的胃肠性感冒一样。 霍资昭淡笑,“我骗你做什么。” 接着,他让秦骁请了就诊医生过来,向江荔讲明了,这就是普通的感冒,还让她注意饮食,生冷的食物应该少碰。 由此,江荔在医生认真的脸上确认再三,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她的理智渐渐恢复。 虽然人在潜意识中,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但是,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这并不是生病腹痛那样简单。 上厕所时,她有明显感到,非常规的出血,以及与之前的疼痛感不同的感受,让她越来越产生怀疑。 从病房厕所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突生一个想法。 如白奕所说的,刘警官根本就没有收到她的消息,那么她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并且,孩子是否真的安然无恙,她要去弄清楚。 趁着还没有出院,她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将自己被霍资昭非法监禁的事情传出去。 “江小姐,怎么了?” 因为公司那边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霍资昭安排了雷哥守在这里,江荔开了房门,迎面就见雷哥那张笑意盈盈的大脸,又实在客气。 江荔脸上也带着笑,“我肚子有点饿了,想吃点东西。” “您放心,送饭的人马上就过来了。”雷哥也是一个精明人,有霍资昭交待,更是不敢懈怠半分。 “不,那些饭菜我吃腻了,”她转眸,“我想吃生煎,就在医院对面那条街。” 雷哥嘿嘿一笑,“那好,我让人给您买了送上来,买多少?” 江荔看她憨笑的脸庞,确实有点无计可施,赶紧又解释说:“可是我现在就想吃,他们大老远过来,时间有点久了。” “江小姐,您不会是想跑吧?我可告诉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对您对我都好。” 江荔见他态度坚决,挤出笑来,“不会,我又没有地方可以去,到处是监控,我想跑也跑不了。”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江荔还是没能说动他。 索性,她还是回到了病房,想想其他出路。 既然他一直守在门边,那就换个思路,让他进来,然后趁其不备,立马跑出去。 “有人吗?这门打不开了,雷哥!您进来看一看!” 病房内传来拍门的声音,江荔蹲在厕所门外不远处的沙发后背,她早已将厕所门紧闭,等着雷哥开了病房门进来。 “怎么了,江小姐?您在厕所吗?” 雷哥打开门,试探着往里看,视线落到紧闭的厕所门上。 江荔屏住呼吸,眼见着雷哥从门口过来,往这边过来。 由于没有听见动静,雷哥也是担心真出什么事,一时又不敢夺门进去,“您没事吧?江小姐!” 他敲动厕所门,仍是没有反应。 江荔找准了这个时机,起身就立马往外面冲,用身体最大的极限,冲跑出去。 “江小姐!江小姐!” 门被摔上的时候,雷哥吓了一跳,大呼上当,赶紧追上去。 “你们几个,赶紧进来,守着电梯和楼梯口!人跑了!” 听到这声通话声时,江荔抚着胸口,躲在一间病房门后。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对策,尽快找到一个人借到电话,把自己的消息放出去。 由于她注意力都在外面,根本没有意识到,病房内正有一双眼睛,怔愣地看着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周晗 这层楼都是高级病房,共五间,在此之前,江荔考虑过这样做无疑是对这间病房的病人的打扰,但是情况紧急,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说是向对方诚恳地道歉,给予补偿。 江荔注意到廊道那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去。 “请问……你是哪位?” 她刚转过去,就对上一个视线,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他身着浅蓝真丝睡衣,坐靠在病床上,可能是因为惊讶,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江荔。 这时,她才从方才的慌乱中抽出身来,往病床走近。 “打扰到您了,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能借一下您的电话吗?我被绑架了,我现在需要报警。” 那男子在她身上打量片刻,下意识往房门外看了一眼,还是抬手去床头柜拿手机,拿到手中后,又是将她打量几眼。 “打吧。” 江荔神色紧张而慌乱,眼见着那黑色的手机递过来,心里更是一紧,“谢谢,谢谢!” 第一时间,她打给了刘警官,可是很不巧,号码在接通之后,嘟了两声后,便听见那道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对此,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考虑,因为担心那些人查了监控后追到这里来,她必须争取每分每秒。 于是,她拨通的俞楚音的电话。 “你好,哪位?” 江荔立马进入正题,“楚音,我是江荔,我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你告诉警方和媒体,霍资昭非法监禁,现在你在哪儿?马上报警,我怕霍资昭会找到你那里来。” 对方立马警觉,下意识发问,“你不是出国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与此同时,她听见电话那头慌乱的脚步声,以及房门反锁的声音,“我马上报警,你那边没事吧!” 江荔赶紧应声,“暂时没事,记住,一定不要出门!” 俞楚音认识些有头有脸的记者,即便没有报警,她相信,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霍资昭定然会有所忌惮,刘警官也会赶过来救她。 可是她心里一直发慌,这件事又把楚音牵扯了进来。 所幸,消息已经放出去,希望这次的事情能在大众面前撕破霍资昭伪善的面具,让他身败名裂。 “谢谢您的手机。” 江荔将手机递给面前的男子,恳切地致谢。 可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那男子神色诧异,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只有眼眸微转,细细地打量她。 “不谢,应该的。”他好半天,才扬起一个笑来。 江荔僵笑,没有过多地注意他脸上的神情,“打扰了,再见。” 她知道,在这里待着并不安全,既然已经放了消息出去,她便可以无所忌惮,静观其变。 但是,在事情还没有板上钉钉之前,她心里的紧张和慌乱还像是悬着的石头一样,晃晃悠悠,晃得她心颤。 “你就这样走了?那些人不是在找你吗?” 江荔正握着房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这么一声。 “没事,我不怕。” “他们不会找过来,放心,在警察来之前,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那人言语客气,并且带着关切。 江荔为之一动,的确,如果这里足够安全的话,她倒不必出去面对那些人。 不用多想,这家医院她是出不去了,在得知她跑走之后,雷哥就已经让人在医院几个出口守着,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 她也在想,这个时候要再落到霍资昭手里,难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对警方的营救不利。 “那就麻烦您了。” 男子扬唇笑,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他嘴唇泛白,但笑起来,就可以看出他成熟面庞上有阳光洒脱的气质。 “我们差不了几岁,没必要这么客气。” 他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一副很热情的模样。 没聊几句,突然响起敲门声,江荔浑身一僵。 “周先生,我进来了?” 周晗握紧手机,放在了背后去,“等一下。” 他立马看向江荔,小声开口,“江小姐,你去卫生间躲一下。” 江荔也有这样的打算,听他这样开口,赶紧就跑了过去。 她在卫生间听得清楚,进来的人应该是医务人员。 “输完这一小瓶就可以了,周先生,您不能整天都在病房,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对您病情的康复也有好处。” 江荔无意听这些,毕竟是他的隐私。 然而,在那名护士说完这句话之后,一道粗声从门口传来。 她下意识把卫生间的门立马反锁,注意门口的动向。 “打扰一下,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身高差不多165。”雷哥倚在门边,可能是他寸头加粗鲁的长相,他言语本是客气,看过去就感受到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那护士拿上换下来的输液瓶就出了病房。 周晗手里的手机有通电话打过来,他边摁下红色的拒接键,“没有,没看见。” “好,打扰了。” 雷哥将病房扫视一通,还是退了出去。 空无一人的高顶廊道。 “骁哥,没有找到,但是您放心,江小姐肯定还在医院。”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还有砰地一声关门响,秦骁一贯严肃,“监控查了?怎么会找不到。” “是这样的,骁哥,不巧这层楼的监控坏了,还在维修,所以……” 秦骁打断他,“那就查电梯,楼道,其他的还需要我教你?” “不不不,骁哥,您这话说的,”他赶紧解释,“怕就怕江小姐报警,到时候不好办。” “这些你不用管,把人找到就行。” 秦骁说完,随即挂断了电话,在这之前,能听见电话里有女人的声音,声音尖而带着惊恐。 雷哥站在原地,琢磨了会儿,这才会了意。 “好了,江小姐,你可以出来了。” 江荔听周晗这声,才稍稍放下心来,打开门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任何动静。 但幸运的是,还有这样一位好心的陌生人,能够选择帮助她,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死 “这楼监控坏了,他们暂时还找不到你,别担心。” 周晗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收了手看向她。 江荔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暂时得到了缓解。 但是这里毕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和陌生人待在一块儿,总归是有些不适应,在交谈过程中也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周晗倒是很轻松自如地与她说起他自己的事,说他今年来创业的艰辛,如何在黔州市这样一个处于国家发展前沿的城市谋得一席之地,如何在破产之后重振旗鼓,将公司虽然是一个小型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 但他并没有过多地问起江荔的事情,她也能够想到,周晗既然是做生意的,应该是多少知道点她的事情,可能也是处于礼貌,所以没有多问。 “不好意思,江小姐,我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感兴趣,”他笑,“我这人就是这样,如果您介意的话,我还是不说了。” 江荔摆摆手,“没有,我不介意。” 周晗长相比较成熟,看得出来,他虽然在住院,但是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这一点,从他像是精心修理过的发型就可以看出。 “你那位朋友报警了吗?怎么还没有警察过来。” 周晗方才听得清楚,她在电话里把这里的详细地址告诉了对方,如果在第一时间报警,过去这么久了,应该会有警察前来调查。 江荔一直心惊胆战,她嘴唇轻抿,还是开口,“周先生,我可以再借一下您的电话吗?” 她决定再给俞楚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然而,她这话问出口,周晗却是从病床上起身,抬手去拔了输液针管。 “这样,江小姐,我现在就送你出去。” 他并不看她,说着已经在穿鞋,走到对着病房的那面衣柜前,从众多男士衣服中挑了一件。 在江荔疑惑的目光下,他把一套男士职业装递过来。 “把它换上,我有把握带你出去。” 周晗还向她解释,自己的车在医院负二楼车库,只要能够顺利上车,就可以躲过那些人,从医院安全出去。 他眼神很真诚,并且又透着急切,好像是站在江荔的角度在考虑问题,若不是他们刚见面不到两小时,江荔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被他的眼神感动到。 “江小姐,别愣着,最好还是等那霍资昭来之前离开医院,待久了夜长梦多。” 江荔也是担心这个,在周晗的热心劝说下,她还是去到了卫生间,把病号服换下来。 “你的手没事吧?” 周晗关上病房门的时候,她注意到他手背上还贴着白色胶带,又想起刚才他着急忙慌的模样,不禁为这样一个陌生人而感动。 他脸上仍挂着笑,似乎比她还要兴奋,“没事,没事。” 江荔从小就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好人永远比坏人多,今天这件事,更加让她坚信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这突然的感动,江荔似乎忘记了自己刚才要给俞楚音打电话的打算,她意识到的时候,周晗已经带着她,从电梯直下负二楼。 当然,如果能马上出去,找到她,找到刘警官,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当车子驶出车库,驶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她才敢稍稍松下一口气。 “谢谢你了,放我到路边就行,”江荔看向他,“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周晗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蓝牙耳机戴上。 这个时候,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说话不合时宜,选择等他打完电话。 “州屏路43号?好,这就过来。” 通话时间很短。 “用得到的地方?”他重复江荔刚才的话,“那就是现在。” 她还在琢磨刚才那个地址,可这句话让她直接一愣,“什么?” 可这次,周晗并没有回应她的话,江荔看着他含笑的侧脸,不知怎的,直冒冷汗。 “周先生?你把我放在路边就可以了,周先生!” 刚过一个十字路口,周晗把油门猛踩,速度直线加快。 他看了眼车门导航上的位置,“不是要去警察局吗?我这就带您过去。” 车辆疾驰,江荔拉紧了车门上的把手,心慌到极点。 然而,她还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周晗解了安全带,取下钥匙就下了车,动作很迅速,以至于她拼命去开车门时,已经从外面上了锁。 额上的汗一层又一层,她呼吸急促,不好的预感从头到脚袭来,刺激她每一个毛孔。 顺着周晗的身影,她眼见着他往道路对面的警察局走去,迎着几个人出来。 江荔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就是秦骁,身边还有名警察,三人像是在说什么。 她浑身僵住,为什么周晗认识秦骁,刚刚那通电话是打给他的? 下意识地,她拍打车窗,想引起那名警察的注意。 可惜,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双车道公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片刻后,江荔再看过去,就见站在门口的警察已经进去,秦骁和周晗两人一前一后往这边过来。 “江小姐,这车门玻璃牢固得很,别把您这手敲坏了。” 周晗坐进来,系上安全带,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将副驾驶的秦骁看一眼。 江荔心死一般,眼见着这个男人变了一副嘴脸,刚才还觉得阳光开朗的笑容,现在她越看越觉得狰狞。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骗我?” “怎么是骗,我答应您了,把您从医院带出来,哪里骗你了?” 秦骁脸上有几分不耐烦,看了周晗一眼,“开车,不是要谈生意?霍先生不喜欢等人。”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江荔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被掐灭,听到霍先生这三个字,她就下意识地厌恶,排斥。 或许,她还是不应该轻易相信一个人。 但是她使劲想,却还是没有想出另一条路,能够让她全身而退,逃离这一切。 “秦骁,你们这样做,有意思?” 她明明记得,周晗在那雷哥面前,有所隐瞒,但是现在,她还真不明白,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戏。 第一百二十五章 镇定剂 秦骁微侧过脸,看了后座的江荔一眼,沉下一口气。 “江小姐,你这又是何必,给霍先生找麻烦不说,还连累你自己的朋友,对大家都不利。” 闻声,江荔一把抓住副驾驶座椅,神色慌张,“你说什么?我什么朋友!” 不好的预感迎面而来,她不得不把疑惑转向刚才的警察局,秦骁去那里做什么,和警察又说了些什么。 她很快就想到了俞楚音。 “什么朋友您自己清楚,”秦骁提醒道:“如果想救她,您最好还是在霍先生面前服一服软,说说好话。” “俞楚音?她在霍资昭那里?” 江荔终是控制不住情绪,一阵怒吼。 在愤怒和慌乱之中,车子驶到盛羽集团大楼,江荔不管不顾,推开前来打开门的秦骁,立马就往里冲。 因为穿了身男士衣服,过往的人无不在她身上打量,又见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更是当个新鲜事情看,走过一路,身后就有一路的窃窃私语。 “霍资昭!” 她把办公室大门猛地一推,直接冲了进去。 落地窗前,黑灰色窗帘半掩,屋内昏暗而透着飕飕冷意。 她一眼就看见被绑着手脚,侧躺在沙发上的俞楚音,可能是因为挣扎太久而全身无力。 江荔的注意力全在俞楚音身上,想着赶紧过去救她。 “楚音,你怎么样了?”她赶紧去解绳子。 俞楚音双眼空洞,脸色并不好看,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江荔眼里发恨。 就在她进门的一张沙发上,霍资昭靠坐着,正凝眸打量着她,她看着那双黑洞洞的墨眼,心里发怵又发恨。 “荔子,荔子,你怎么来了……” 俞楚音见她慌乱地给自己松绑,开口问起。 她声音虚弱,像是受了很重的伤,江荔更是吓了一跳,赶紧去检查她的身体。 “你哪里不舒服?他们打你了?” 江荔想不通,俞楚音一向都是个直性子,脾性更是出了名的暴躁,按以前,在这种情况下,她恐怕早就和对方拼个死去活来,就算是被束缚了手脚,嘴上也会骂个不停。 “荔子,我好累,我想睡觉……” 江荔急得发抖,转而起身,质问霍资昭,“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明明是气势逼人的质问,霍资昭却是在她眼里看到了求助的泪花,渐渐盈眶。 江荔恨自己这样无用,总是让朋友和家人陷入这样的境地,早知道这样,刚才那通电话,她就不该打给俞楚音。 “她没事,只是注射了镇定剂。”霍资昭拧眉,往她焦急又充满仇视的眼眸中看进去。 转而,又开口,“怎么不继续演了?虽然你演技拙劣,可我并没有拆穿你。” 她之前对他说,她已经想通了,并且不再想着离开他。 霍资昭并非不知道,江荔做到这个地步,就是为的今天这一出。 但江荔还认为,这一局并没有走到死胡同。 “警察和媒体都已经知道了,霍资昭,你还在意你的公司和所谓的名声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把我们放了。” 他却是淡淡一笑,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片刻,并不打算理会她的话。 “江荔,你什么时候换风格了,不是很适合你。” 他说着,秦骁带着周晗从门口过来。 江荔眼见着那周晗在霍资昭面前点头哈腰,她像是个笑话,站在他面前。 “霍董事长,周某仰慕您许久,能够跟贵公司合作,也是我们的荣幸。” 周晗被请到一旁坐下,说完这话时,久久不见霍资昭有什么回应。 “霍先生?” 霍资昭转眸,这才看向他,礼貌一笑,“你好。” “那身衣服,是你的?” 男人墨眼微沉,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周晗已经觉察情况不妙,赶紧解释,“是,是我给江小姐换上的,不,她自己换上的……穿着病号服不方便出来。” 江荔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难怪我们的人去几个病房找遍了,都没有消息。”秦骁看向周晗,“原来周先生,藏着这个心思。” 两人交谈间,霍资昭却是又把视线移到了江荔身上,沉声开口,“不是要谈生意?去会议室。” 男人走到门口,却是又提醒江荔。 “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衣柜就在书架旁边。” 待办公室门关上,房内就只有她和俞楚音两人。 “楚音,你好点没有?”江荔赶紧去看她的情况。 俞楚音顺着她托在她肩膀的力起来,靠坐在沙发上。 江荔听说过有镇定剂,但是并不知道打了之后会有什么副作用,看俞楚音这个样子,她心疼得厉害。 “都走了吗?”俞楚音本是双眼紧闭,说这话时,眼帘微微掀开,看着她。 江荔微愣,“走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俞楚音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像是被突然摁了开机键,整个人的状态立马恢复正常。 “你,你没事?” 俞楚音刚走的那几步歪歪倒倒,但脚步慌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江荔跟上她的步伐,只见俞楚音走到了那办公桌前,先是摸了把键盘,然后去开抽屉,一个劲儿翻找。 在江荔疑惑不已的注视下,她最后搬了个纸盒子出来,拿出里面的古董花瓶。 那是一只古铜色花瓶,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图案,但是江荔一眼就看得出,这花瓶恐怕价值不菲。 “楚音,你要干什么?” 俞楚音脸上扬起满意的笑,把那古董抱在怀里,似在掂量重量。 转而,她抬头看向江荔,“荔子,这办公室还有没有其他出口?” 江荔摇头,目光这才从那古董上移开,转而在四周扫视。 “应该是没有。” 办公室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两人从这里逃脱完全没有可能。 对此,江荔赶紧问起她,到底是怎么落到霍资昭手里的,秦骁去州屏路的警察局做什么。 俞楚音脸上的怒意瞬间就上来,说话间,也透着恐惧和后怕。 “我就不该开门,他们伪装成警察给我打电话,然后就把我抓到这里来了……” 江荔猜想,可能俞楚音的手机也被监控,所以他们能够准确知道她的位置,并且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第一百二十六章 自责 “荔子,你又是为什么在这里,苏怀清呢!” 俞楚音哪里肯相信,江荔带着父母跟着苏家一起去了f国,现在却又落到霍资昭手里,只身一人,这样问起,她脸上不免起了责备和慌乱。 江荔垂眸,将那天在机场的过程说与了她,脸上的自责又深了一层。 “是我太大意。” 她当时只顾着找阿力,根本没有相信,这会是一个陷阱,并且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一直跟在苏怀清身边的梁聪,居然是霍资昭的人。 据苏怀清说,梁聪是苏鹤从公司调的人,从苏怀清大学毕业后开了咖啡店开始,梁聪就一直给他当司机。 梁聪看起来很随和,但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江荔一直以为他性子内敛。 “要怪就怪那个霍资昭,简直就是个人渣!呸!还董事长,我真想在他脸上啐一口唾沫。” 俞楚音气极,开口就是骂。 两人说话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江荔还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转头过去,只见俞楚音抱起那古董花瓶,直接往紧闭的办公室房门去。 “你要干嘛?” 俞楚音躲在一旁,神情紧张,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传来智能密码锁的开锁提示声,咔嚓一声,门从外面打开。 下一秒,当她看见俞楚音将手中的花瓶往上举的那个动作时,彻底让江荔浑身一僵。 “霍先生!霍先生!” 就在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响起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花瓶碎片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快打120!”秦骁怒吼,连忙又去扶着霍资昭。 江荔站在那里看得清楚,霍资昭被砸中了左半边头部,那血从头发间流出来,然后顺着额头往下流,滴到地板上,滴答滴答,很快就聚了一滩血。 站在一旁的俞楚音脸上也有惊恐,但更多的是解气。 门口处只有秦骁和周晗,可能是动静闹得太大,这层楼的那几个身型高大的保镖已经往这边过来。 秦骁正要扶着霍资昭往外走,他却是抬起另一只手,“不要声张。” 那几个保镖随机应变,立马将这层楼封锁,确保不会让公司其他员工注意到。 救护车随即便到,在保镖的保护和簇拥下,秦骁扶着霍资昭往外走,送到了医院急救。 然而,还留在办公室内的江荔,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 “荔子,荔子!”俞楚音已经跑到她面前,“快跑!” 她们以为,这是个大好的时机,然而,还没能出门,就有两个保镖直接堵在门口,在两人身上看了个来回,立马把俞楚音拖出来,往旁边的会议室拖。 江荔赶紧去拉俞楚音,“你们干什么!放开她!” “还想活命的话,都给我闭嘴!”其中一个保镖厉声喝道,说着反手将办公室门一关,锁住了。 江荔喘息不断,额上的汗冒了一层又一层,黏住她额前的碎发。 她看着地上的古董碎片,以及那滩红黑色的血水,差点瘫软地往地上坐下去。 但是越到这个时候,就应该越保持镇定,她需要冷静和理智。 刚才霍资昭抬头看过来的那个眼神,突然映在眼前,她心里直发怵。 不知道,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她和俞楚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是完全没有想到,楚音竟然会下这么重的手,刚才那一下,几乎是她使劲全身力气砸过去的,那古董花瓶瞬间就支离破碎,散落在地板上。 虽然他们尽全力封锁消息,但盛羽集团此次事件还是传了出去,不过就是一些不痛不痒的猜测,媒体所知道的,只是盛羽集团某名高管突然被送往医院急救的消息,至于具体是谁,受了什么样的伤,为什么会受伤,这些都还是疑团,让媒体无处下手调查而抓耳挠腮的问题。 “据说是被打了,头破血流的,可吓人了。” “听盛羽的员工说,当时听见了好大一声,从高层办公室传下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 网友议论纷纷,都给予这次事件高度的关注,并且被极强的好奇心占据,言语里透露着,不扒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誓不罢休的气势。 被关在办公室的江荔似乎也已经想清楚,楚音为什么要这么做,而盛羽的人,又为什么把她们分别关在这里。 如果这件事得到了媒体的关注,警方便会介入进来,而她也会获救。 江荔眉头紧锁。 可是这件事太冒险了,若是闹出人命,相比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罪,她们会是犯罪一方,背负一条人命的罪责,接受法律的审判。 江荔迈着沉重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把那窗帘使劲儿一拉,让窗外的光透射进来。 她视线微转,注意到那窗前的一株白木槿,在绿叶掩映之间,开得正好。 他这里,为什么会有白木槿。 从这里看出去,正是一览大半个黔州市区的视角,由于楼层太高,交错纵横的街道上,车流和来往行人被距离缩小成运动的黑点。 这样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暗下去,林立的楼房已经纷纷亮起灯,还能看见对面的写字楼内,每个办公室里忙碌的身影。 “江小姐。”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意识模糊间,听见一道男声。 她看清楚了,是秦骁,他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让江荔下意识以为,是霍资昭那边的事。 “跟我走吧,昭哥想见你。” 江荔兀地从沙发上起身,“他怎么样了?” 在昏暗中,她看见秦骁微微转过来的侧脸,他稍有一顿,彻底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还会关心他?” 江荔听得出来,这是一句质问,带着嘲讽似的。 上了车,秦骁冷着脸又来了句,“等会儿见了他,该有点赔罪的态度,他伤得不轻。” 据他说的,经过四个小时的抢救,霍资昭已经转到了病房,所幸是抢救及时,才没有使情况恶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撒谎 以霍资昭对她的伤害,她对他现在是否脱离生命危险,头上的创伤有多大的关心,仅仅是因为俞楚音,如果霍资昭真有好歹,他们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她。 到时候舆论发酵,有十张嘴也辩驳不清。 江荔跟在秦骁身后,往住院部上去。 她还是暗下决心,无论面对霍资昭怎样的责难,她都要受着,为了俞楚音,她万万不能再意气用事。 “进去吧,江小姐,”秦骁把病房门打开一条小缝,“记住我和你说的。” 从微开的门缝里漏出一线光,随着她开门的动作,病房内的陈设映入眼中。 病床在进门的左手边,靠窗而立,因为是单人病房,房内沉寂如许,仿佛只能听见输液管的滴答声,还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霍资昭平躺在床上,从她那个视角看过去,正看见他双眼紧闭,头部用纱布包扎,他脸色煞白,高挺鼻梁下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紧抿着。 江荔下意识地将脚步放轻,正在她考虑要不要转身出去时,突然响起的男声吓得她一窒。 “来了?” 她再往病床上看过去的时候,才见霍资昭缓缓睁开眼睛,眼帘半垂,朝床尾的江荔看过来。 这个目光让她很不自在,开口缓解尴尬,“你怎么样了,严重吗?” 房内灯光昏暗,霍资昭的目光在这个时候似乎发着微光,一寸寸落到江荔脸上来。 “死不了,”他转眸,唇角微微上扬,“让你失望了。” 江荔拧眉,犹豫着,还是开口应他,“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朋友那样做,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他言语平淡,可能是受了伤的缘故,声音更加低沉,又透着略微的无力感。 霍资昭躺在这里一直在想,当时江荔的那个表情,是滞愣,是惊吓。 江荔沉默片刻,意识到一个问题,立马开口,“是我,是我让她这样做!” 男人微怔,兀地,嘴角扯出淡淡一笑。 “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样子很明显。” 他又说:“放心,媒体那边我会应付,不会找你朋友的麻烦。” 霍资昭倒是相信,江荔就算再恨,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倒是她那朋友,没轻没重,头脑简单。 “真的?” 江荔抬眸将他一望,眼里的惊异完全映到男人眼中。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荔眼帘垂下,“只要能放过我朋友,我什么都可以。”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牵连到朋友,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朋友的利益,即便让她做任何她并不情愿做的事,她都不会有怨言。 即便,是面对她一直都憎恶的霍资昭。 霍资昭盯着她看了许久,或许,他就是喜欢她身上这股傻劲儿。 “过来。”他微微抬手。 江荔知道,在这个时候只能顺从他,秦骁警告过她,如果想救俞楚音,她就不能与他们对着干,她不能不为朋友着想。 她屏住呼吸,还是抬步走近。 “给我倒杯水。” 江荔的手还被他紧握着,她尽量不要让情绪表现在脸上,“那你放开。” 他明明是一副虚弱的模样,这手上的力还是那么大。 她还算是细心周到,拿了支吸管,送到他嘴边。 从病房窗户看出去,夜色渐浓,约莫八九点的样子,她垂眸,心中一紧。 楚音还在盛羽,被关在那间会议室里。 江荔转眸看向霍资昭,犹豫了片刻,还是刻意把声音放柔,“霍资昭,我朋友现在还在你们公司,可不可以把她放了?” 这声音温软动听,加上江荔本就温婉可人的面庞,霍资昭看得入了神,却是开口,“你说什么?” 江荔无奈,还是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如果你能保证,她不会把这件事散播出去,我自然愿意放人。” 他沉声开口,目光柔和。 江荔赶紧应声,“好,她不会,我会跟她说!” 如果时间太晚,俞楚音爸妈该是要急得到处找女儿,到时候惊动了警方,更是对他不利。 她把这层利害关系向霍资昭解释了。 接着,在他的注视下,江荔用霍资昭的电话打给了公司那边的人,和俞楚音通上了话。 “楚音,你听我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好吗?” 对方情绪激动,赶紧说:“荔子,你在哪儿?他们报警了吗?有什么事我们找警察说去!” 很显然,俞楚音还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要知道,他们并不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反而会封锁消息,内部处理。 这一步,她是算错了。 “别说了,楚音,你快回家吧,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记住我的话,不要让别人知道。” 既然听江荔这样说,俞楚音也没有再坚持,她已经从他们不会报警这件事延伸出几点问题,江荔还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并且还会因为这一点,受他们的限制。 江荔握着电话,眼眸微转,瞥了一眼霍资昭,神色紧张,“楚音,听说你爸妈想出国,你陪着他们去国外去吧,避一避风头,过一阵再回来。” “出国?”俞楚音愣住,下意识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好,你放心。” 提到这个字眼,她已经联想到苏怀清,江荔在暗示她去国外找他。 江荔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苏怀清。她相信,他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处境,或者已经被苏鹤控制。 知道盛羽收购苏氏集团之后,江荔便已经猜到,霍资昭之所以能够笼络苏鹤身边的梁聪,想来两方是有生意上的交易,苏鹤在配合霍资昭,因为他需要让苏氏渡过难关。 想到这里,江荔心里就发恨,苏鹤当真是冷血无情,即便她怀着苏怀清的孩子,也要利用她,当做与霍资昭达成交易的筹码。 江荔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原处。 刚收了手,就意识到霍资昭追随在她脸上的目光。 “我答应你放人,你答应我的,应该做到。” 她与他对视,“什么?” 江荔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曾答应过她什么。 当然,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等到俞楚音出国,等到苏怀清回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相 霍资昭闭了闭眼,叹息一声,可能是因为伤口疼,脸上闪过一瞬痛苦的神情。 江荔看着他这副模样,秀眉不禁一皱。 “你说,只要放过你朋友,你什么都愿意做。” 他凝眸看向她。 这句话成功让江荔方才产生的一丝怜悯消失殆尽,并且会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的念头而感到十分可笑。 他是霍资昭,一个把她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渣,无论怎样,他都是罪有应得。 然而,在外界,盛羽集团高管受伤住院的消息,在两天后又重新上了热搜,还有很多网友推测,那受伤的人就是盛羽集团董事长霍资昭。 因为他受的伤不轻,动了手术之后还需要在医院休养月余,所以随着霍资昭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人们自然而然就把怀疑对象落到他身上。 这两天,江荔也观察得清楚,秦骁把所有能泄露消息的渠道都一一切断,让这件事只停留在网友的猜测之中,不会与江荔和俞楚音扯上联系。 然而,江荔此时担心的事情,并不是这个。 她从医院的洗手间出来,表情滞愣而带着怀疑,靠在盥洗台上洗手,渐渐地,她脸色还是失了血色。 “你们不要跟着我!” 江荔刚出洗手间,秦骁安排在她身边的两个保镖一左一右跟上她。 在做霍资昭的陪护这两天,她都没有离开过医院,上厕所也是在同一层楼的卫生间,即便是这样,身后的尾巴一直跟着,甩都甩不掉。 她本来不是太在意这个,毕竟对于现在来说,她还没有打算跑,只等着俞楚音安全出国后,等着苏怀清来找她。 可是现在,她满脸都写着不镇定,像天塌了一样。 “秦先生吩咐了,您不能离开!” 江荔不管不顾,直接往廊道尽头的电梯冲过去。 两个保镖紧追在身后,在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把江荔拖了回来。 没折腾多久,秦骁却是来了。 “秦骁!我不出去,我只是想去做个检查,你让他们别跟着我,好吗?” 她说这话时,眼里带着乞求。 秦骁表情严肃,转眸去吩咐那两个保镖,让他们走开了。 等人走后,他才走近开口问她,“什么检查,江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江荔脸上除了慌乱的神情之外,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尴尬。 “我,我要去做产检,我肚子不舒服。” 刚刚她上厕所时,发现有血,毕竟是第一次怀孕,她虽没有什么经验,但这明显的出血症状,好像已经在告诉她,出问题了。 秦骁眼眸微顿,脸上也有些微不自然,“不舒服?我把上次那主治医生请过来。” “不,我要自己去检查。”江荔坚持。 “您应该知道,现在情况特殊,不能让人知道你还在国内,”秦骁补充道:“我想,你也不希望你朋友受牵连吧?” 上次那主治医生是内科,而且是男医生,并且给她的诊断是胃肠型感冒引发的腹痛。 她不相信他,她必须要去妇科检查,知道她孩子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见秦骁态度坚决,江荔也不想与他在这里耗,索性要往一旁的楼梯间跑。 “江小姐!” 秦骁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回拉。 江荔死活不妥协,情绪近似发狂。 “好,我给你安排!” 他索性开口,见江荔不再挣扎,也才松了手。 “但是您要答应我,无论结果是怎样,你都要稳定你的情绪。” 秦骁说完,打了通电话,给江荔在妇科安排了检查。 那件事,秦骁自然也知晓,如果她早晚会知道,还不如干脆让这一切真相大白,他算是替霍资昭做了这个决定。 从住院部望出去,医院内来往的人各有不同,烈日下的行色匆匆,以及紧锁眉头缓步行走,但大部分相同的是,每个人神色凝重,除了脸上的汗珠,就是藏着叹息的眼神,除了感慨夏日炎炎之外,还有其他。 从医院二字里,可以看出生老病死这四个字来。 “还好救治及时,没有对你身体造成太大伤害,”一名女医生看着面前心如死灰般地江荔,劝道:“这么年轻,还有机会怀上,别灰心。” 结果出来了,她的孩子没了。 这种感觉就像把她一把推下深渊,想抓住什么,手上却是无力,而把她推下去的,就是霍资昭,是他给她喝的药。 江荔两眼无神,心死一般,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苏怀清,他歪着头冲她笑。 她和苏怀清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她清楚地记得,在他得知她怀孕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得像个孩子,扬起的唇角都没收起过。 为此,她也高兴了好几天,整日和他一起给他们的孩子起名。 失去这个孩子,她好像感觉到自己离苏怀清更远,这次,他好像真的在异国他乡,永远也回不来似的。 “江小姐!你不能这样!他需要静养!” 秦骁把江荔拦在病房外,见她一直控制不了情绪,便让人把她带到另一间病房。 她岂止要骂他,他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江荔在霍资昭身边,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个孩子,她不是没有低声下气求过他,她可以为了这个孩子,任他摆布。可是,他竟是这样出尔反尔,对她下阴招。 或许,她就不该乞求这样一个人渣能够对她手下留情。 脸上的泪渍铺了一层又一层,无论怎样,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能够让她重新燃起斗志的,是苏怀清,他心里仅存着这样一个希望。 “什么人?” 病房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即,便是雷哥的粗嗓音,追着刚才过去的脚步声。 江荔下意识开了门去看,可能是突发状况,守在她房间外的保镖已经跟着那雷哥追了过去。 她出了门,想去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谁知,下一秒,面前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直接扑过来,她受了力,刚走出房门就又被这力推了回去。 “白奕?” 江荔见她神色紧张,一把将房门关上,快速反锁。 第一百二十九章 疯了 方才雷哥喊着要抓的人,莫非就是白奕,而她明明听见那些人追得紧,白奕是怎么脱身的,而她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江荔看着白奕,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 “江荔,他怎么了?那个受伤到医院抢救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白奕拉住她的手,问这话时,气息尚不匀,眼里的急切更深了一层。 看得出来,她今日不似以前那般招摇的装束,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长衣长裤,头戴一顶白色渔夫帽,与她说话时,才把黑色的口罩往下扯,压在下巴。 “你说的这个人,是霍资昭?” 江荔有些不敢相信,她左看右看,还是从白奕脸上看出关心和急切。 “他严重吗,医生怎么说?”白奕追问。 拉住她的手越来越紧,江荔被她这一系列反应吓到,半天没有开口。 现在面前的白奕好像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嫉恶如仇的白奕,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小心翼翼,倒像是一个陷入情网中的小女生,她为什么这样在意霍资昭的情况? 江荔不禁越来越紧张,全身一窒。 “有轻微脑震荡,动过手术,医生说再休养一个月,就可以痊愈。” 她表情愣愣地,说这话时,也有意在白奕脸上看,想看出点什么,又怕看到什么。 最后,她索性开口,“白奕,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人,你到底怎么了?” 江荔希望,是她的错觉。 白奕眼眸转动,似是还在琢磨江荔上一句话。 “江小姐,”她神色微变,眼里的试探意味明显,“他的伤,跟你有关系?” 白奕这几天将论坛扒了又扒,综合自己的猜测,得到这样一个信息,那位盛羽集团的高管就是霍资昭,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头破血流,应该是被什么钝器所伤。 而能有这个胆量和机会的人,除了江荔,她还真想不到别人。 江荔被这话问得一窒,白奕秀眉紧蹙,活脱脱像是在质问她。 “是,和我有关系。” 白奕轻轻一笑,脸色都变了,“因为什么,堕胎药吗?” “什么?” 她继续说:“对不起,江荔,那药是我给你下的,你不应该这样对他。” 江荔僵在原地,双脚沉重,挪不动半分,她看着面前这张脸,竟是越发陌生。 “你?”她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那杯橙汁?” 得知孩子没了之后,她仔细回想过,早就把怀疑对象放在那橙汁上,但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的,就是白奕,即便与她有关,也会以为和那次一样,是受到了霍资昭的威胁。 白奕眼里突然浮起一丝畅快,“没错,是我,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 那天,她眼睁睁看着江荔喝下那杯橙汁,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回到家中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接连失眠了两个晚上,她现在身心俱疲。 江荔表情滞愣,还在里面出不来,“他逼你做的?” “不是,我心甘情愿。”白奕凑近她,“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而你,一次又一次伤害他。” “我那次好不容易帮你从霍家逃出来,听说你跟苏怀清结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后来,苏氏出事,你们要出国,我以为,你永远跟他断绝了可能。” 白奕说到后面,语气急切,表情里都是不甘,“没想到,你都结婚了,他还千方百计地把你留下来,宁愿接苏氏这样一个烂摊子,也要跟那苏鹤做交易,江荔,你凭什么,凭什么得到了这么多,还这样不知足,一次次伤害他!” 眼前这个女人像是失去理智般,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句句让江荔瞠目结舌,直到她最后提到这伤害二字。 “我伤害他?你又凭什么这样说,他对我的那些伤害,你难道不知情?” 江荔说着,浑身止不住地发颤,“你现在是以什么口吻在和我说话,是我的朋友白奕,还是一个爱上自己仇人的身份,在跟我对峙!” 她说完,眼里除了愤怒,也有试探。 白奕稍有一怔,沉默了许久,才转眸开口,“我没有爱上他,他也不是我的仇人。” “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伤害你的?你哥哥的事情,也没有查清楚,你真的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人?” 不管怎样,江荔是记得清清楚楚,在那家咖啡馆,白奕抬手将那缠得厚厚的几层绷带解开,那白皙细嫩的手背上,被烟头烫的血洞,周围的皮肤发炎红肿,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愿意,我没有拒绝他对我的弥补,他对我和我母亲的关心,他虽然性子冷淡,但内心中,还是有温存,所以这样的情感才格外珍贵。” 白奕无数次都在夜里想,那个男人的面庞为什么老是映入她的脑海,为什么会止不住地想他,想贴近他拥抱他,像探秘似的,从他冰冷的外壳中,找到温暖柔软的心。 她相信他心里不会没有她哪怕一点点位置。 “你疯了。” 江荔摇头,滞愣了半天,才恍恍惚惚开口。 她不敢相信,白奕会喜欢这样一个人渣,比任何事情都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我没疯,疯的是你,”白奕又拉起她的手,“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砸下去,霍资昭有好有歹不说,你自己也会背上官司,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吗?是他封锁了消息,是他在护着你!” 霍资昭手底下的弟兄不少,若这件事爆出来,不仅是舆论上的攻击,而且还有报复,来自那些忠心于霍资昭的人的报复,那个时候,她会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而在江荔眼中,霍资昭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罢了,首先是公司,他现在接管苏氏,若是传出这样的消息,定会影响股市,然后是江荔,之前因为他非法拘禁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再爆出她被困在这里,更是对他不利。 对此,江荔已经分析得十分清楚。 “砰砰砰。” 这时,房门被敲响。 江荔下意识看向白奕,还是应声,“哪位?” 第一百三十章 反向 “江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还有谁在里面?” 是雷哥那道刻意压低装客气的粗嗓,显然,他的目的是白奕。 江荔下意识把白奕护在身后去,“没谁,还能有谁在?” 身后的人微微一愣,将挡在前面的人看了又看,片刻后,还是秀眉一皱,移开了眼。 “江小姐,我这都听见了,您把门开开,让我们进来看看。” 雷哥不肯松口,客气中透着坚决。 江荔虽然不知道他们找白奕做什么,但冲着刚才追人的气势,她下意识就能想到,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段时间,秦骁让人守紧了住院部这层楼,为的就是防止这件事暴露,而白奕现在不知道怎么就躲开他们的视线,来到这里,不用多想,白奕会因为这个而遇到麻烦。 “你先躲在衣柜,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江荔扫视了房内,还是把目光锁在窗边的那方衣柜上,她压低了声音,说着把白奕往那边推。 “江小姐?您在里面干什么?您再不开门,我去只好把秦先生找过来了。” 门外催促不断,江荔把衣柜门关上后,赶紧调整好情绪,上前去开门。 “这里就我一个人,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是要做什么?”她补上一句,“不是说你们的霍先生要静养吗?待会儿惊动了那位,该怎么说?” 雷哥带了两个保镖四处看,听江荔这样说,也不免冲她尴尬笑笑。 “您这话说的,我这也是为霍先生着想,他说了,不管是谁,都不能进来。” “所以,您还是把人交出来,秦先生那儿,我们也好有个交待。” 这话说完,他们也没再看江荔,直接就在房里看,包括那边的卫生间,都检查了一边。 她注意着他们的动向,赶在了雷哥之前,走到衣柜前面去。 “江小姐,请您配合一下。” 雷哥盯了眼紧闭的柜门,他粗眉下微微往外凸出的眼球一转,笑道:“您这样,就别怪我们了。” “难道你不知道,随意看女人的衣柜,不是很合适吗?” 江荔表情严肃,也透着坚决,“要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我应该有必要向你们霍先生说明一下这个问题。” “不该看的?”雷哥倒是一懵,“能有什么不该……” 他说着,却是顿住,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从他脸上神色的变化可以看出,雷哥多少还是起了惧色和忌惮。 雷哥在霍资昭身边多年,有些事情,他还是能够想到。 霍先生看上这个女人了,并且不是玩玩的那种,他会看事,知道得罪江荔并没有什么好处,要是以后她在那位耳边吹吹风,指不定还会落什么责难。 这样想着,雷哥紧锁的粗眉立马展开,冲江荔咧嘴就是一笑,“您看,我是个粗人,没有考虑到这么多,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说着,朝身后的两人招招手,赶紧就往外走。 雷哥也想清楚了,只要那个女人还在这层楼,就捅不出什么大篓子,抓到她,也是迟早的事。 江荔跟上去,待三人出门后,随即将门关上,反锁住。 “你打算怎么办?” 她还是直接向白奕问起。 不出意外的话,雷哥一行人断然会守在外面,甚至在这层楼的楼梯口,如果白奕迟迟出不去,被他们发现迟早而已。 白奕听她问起,眼中的神色不明,似在思索,“我不知道,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而且,我来这里,只想看看他。” 江荔或许还不知道,这也是她为什么刻意躲着雷哥,藏在衣柜里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她知道,如果被他们发现,定然会被带走,自然也不会有见到霍资昭的机会。 江荔还是被她这句话吓到,加上她脸上失落且坚定的眼神,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当初对霍资昭恨之入骨的白奕。 她们好像背向而行了,甚至,她感到了恐惧。 “白奕,你听我说,他那样的一个人,不值得你喜欢,你应该趁早脱身出来。”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她之前多次劝她从会所出来,去找其他的工作做,她以为白奕只是因为被高昂的医药费束缚,她还因此为她担忧,没想到,却是另有心思,还是这样可怕的心思。 “不值得?”白奕脸色微变,“那只是在你心里罢了。” 她说着,眼帘微微垂下,情绪好像在这时才稍稍平稳下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他,我闭上眼睛全是他,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江荔实在也想不明白,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你要知道,他以前那样伤害你,你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她听说过有一种心理疾病,患病者爱上伤害自己的人,并且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 这样想着,白奕却是又看过来,眼里带着哀求似的,“江荔,我知道他以前对你的伤害不小,但是,你能原谅他吗?他是这样的,他被仇恨蒙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原谅他吧。” “从他身边离开,不要再伤害他,他的过去也很不容易,一路走过来……” 江荔听不下去,打断她的话,“他不容易?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的不容易,而忘记他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对不起,你能释怀,我不能!” 听她这样说起,白奕也没再继续,但她接下来的话,让江荔更是哭笑不得。 “离开他吧,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你,只要你在她身边,他的危险就一直存在。” 白奕所担忧的,是江荔会待在霍资昭身边,找到扳倒他的证据,如果霍资昭真的对她情根深种,等于是给江荔开了绿灯,那样对他太危险。 “白奕,最应该感到危险的是我!如果没有他,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和苏怀清的孩子,也不会就这样没了。” 江荔沉下一口气,表情滞愣且无力,“我也没有想到,那药是你给我的。” 但她也知道,这个决定是霍资昭下的,就算不是白奕,也会有其他人将那药想方设法地灌进她嘴里,但是,她更愿意相信,白奕是被霍资昭威胁着这样做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社交 听江荔这样说,白奕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诧异。 实际上,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江荔对她这样信任,即使她之前帮着霍资昭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原谅她。 为此,惊异之余,她眼底渐渐浮起愧疚的神色,眼帘敛下时,才慢慢开口,“我拒绝过他,我也不愿意看见你一次次受伤,但是,江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只要他所希望的,只要他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就跟控制不住自己一样,被他牵着走……” 江荔就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见她说得声泪俱下,眼里的恨意依旧没有散去。 “难道,你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毫无底线?” 她无法理解,更是大为震惊,白奕对霍资昭这种情感太过可怕,就像是被下了什么魔咒,活脱脱像个被牵制住手脚的木偶。 霍资昭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江荔在气愤之余,还是把恨意转向那个十恶不赦的男人身上。 “对不起,白奕,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也不会再关心你的死活,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也有我自己要走的一条路。” 江荔从沙发上站起身,眼皮发颤。 她无法原谅白奕,也不再有以前那般想着救她于水火的打算,因为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白奕盯着她这张脸看了许久,沉默片刻,还是慢慢站起来。 “江荔,还是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另外,我想跟你说的就是,霍资昭对你,不排除是一段时间的新鲜感而已,如果你一直触碰他的底线,就算她不忍对你动手,他手下的人,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希望你可以安分一点,要扳倒盛羽这棵大树,光凭你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 对此,白奕还说,如果能够在帮助江荔逃离黔州,逃出霍资昭的控制,她一定愿意帮这个忙。 提到这个,江荔不由想起俞楚音,她现在会不会已经想办法去联系苏怀清,告诉她此时此刻的境地,是有多么难堪。 然而,她并不知道,同一时间,在另一片漆黑的夜空之下,苏怀清守在窗台上,望着异国他乡的圆月,暗自流泪。 自从听说江荔的事情之后,他身心俱疲,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但是,经过这几天整夜的失眠,他好像想清楚一件事。 如果去霍资昭身边是她自己下的决定,那么即使是他,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苏怀清习惯了顺着江荔的想法做事。 但是,这件事,真的就是父亲苏鹤说的那样吗?会不会另有隐情? 这段时间,苏鹤利用身在国外的优势,切断了苏怀清与国内的一切联系,算得上是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不允许他回国。 “还没睡?” 苏鹤推了门进来,见到窗前那道背影,走上前来。 苏怀清无意理会,语气冷淡,“有事吗?” 窗外的冷风吹进来,他额前的头发微微动着。 他已经对他的这位父亲失望透顶,除了生理学上的父子关系,没有其他。 “过来这么久,经常闷在家里不太像话。” 苏鹤倒是走近他,替他把窗户关上,继续说:“既然要在这里长住,有些必要的人际关系,还是不能忽视。” 他说着,苏怀清仍是没有任何回应,敛下眸子,往一边走开了。 “对不起,我没有兴趣。” 在此之前,苏鹤也去参加过几个本地人以及华人组织筹备的商业晚会,已经在为这边的分公司融资做准备。 苏怀清本来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无意继承他的所谓家族企业,对此,他更加没有意愿跟着苏鹤去面对那些人。 “必须去,已经有人指名道姓请你去,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苏鹤心意已决。 “答应下来的事,你不能推脱。” 听到这里,苏怀清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只要回了国,找到江荔,自然能问清楚原因,不管怎样,江荔都不能牺牲自己,他断然要将她从霍资昭那里劝回来,即便有什么事,两人一起面对,不光为了他们,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董事长,这样做,有用吗?” 吴舟在开车,看了眼后座刚挂断手机的苏鹤,疑惑着开口。 “他对那江荔的感情不一般,可能不会这么快就接受其他人。” 苏鹤叹息一声,开口说话却中气十足,“那就给他时间忘,让他多接触新的人,长时间不见面,总归是会淡,毕竟是年轻人。” 吴舟思索了片刻,犹豫着,开口又是一个疑问,“她不是已经怀孕了,您就没有一点……” “我哪里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小清的,还是那个人的,”苏鹤浓眉皱起,“霍资昭答应得那样爽快,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苏鹤当时还以为,霍资昭多少会不肯为了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接手苏氏,没想到,他当即就应下,比以前签下什么合同都快。 驾驶座上的吴舟听得有些愣住了,有意在苏鹤脸上看了一看,才稳稳踩下油门,驶离本州城市最中心的商业地带。 苏怀清被请到晚会大厅,不出意外,身后跟着苏鹤安排的人,紧紧盯着他的动向。 “请问,您是苏怀清苏先生吗?” 一位外国女士迎面而来,金色卷发,白皮肤,说着一口还算流利的中文。 “你好,我是。” 苏怀清还是扬起礼貌一笑。 “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想和您聊聊。”她高眉骨下,双眼微凹,蓝色的眼珠更是显得她眼眸深邃,有种异域风情的美感。 他颔首,“不好意思,我很快就离开了。” 一路过来,苏怀清都在找机会脱身,他身上带好了手机与身份证,随时都可以走。 但是,苏鹤像是有所防备,安排的人盯得实在紧,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对方却也是冲他点头微笑,可正等他准备转身走开时,她已经抬步走过来,与他擦肩而过,好像有意避开跟在苏怀清身后的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柔光 “有位姓俞的朋友想见你,你后面的人,我帮你解决。” 她压低了声音,但字字清楚,足以让苏怀清听清楚。 她说完,似乎已经从苏怀清脸上看到了惊异且默许的神色,转而走向跟在他后面的两人。 苏怀清眼眸一转,他正转身看过去时,不知她对他们说了句什么,那两人就客客气气且略显尴尬地走开了。 “苏先生,我们走吧。” 她一把伸手过来,揽住了苏怀清的手,将他往大厅出口去。 刚开始,他下意识地推拒,不过片刻转念,便还是依着她的动作,跟着她往二楼去。 自然而然,那两人的视线一直跟到上电梯,才肯罢休。 “在这里,请进。” 二楼是酒店房间,苏怀清被她带到廊道往里的最右侧一间,打开了门,先让他进去。 如苏怀清所想的那样,那姓俞的朋友,就是江荔的好友俞楚音。 看到她的那一刻,苏怀清神色微变,说不清是惊异还是紧张,她可能带来了有关江荔的一切,想到这个,他内心里交织着紧张和激动。 “荔子她在霍资昭那里,你快回去救她!” 这是俞楚音见到他那一刻,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苏怀清目光紧紧,浑身僵住,“她怎么了?” 她将他看了又看,却是疑惑,“你知道?你知道她在霍资昭那里?” 俞楚音在路上还在想,江荔落单这么久,为什么苏怀清迟迟没有个影子,反而让江荔拜托她到f国找他。 所幸俞楚音人脉广,前段时间又碰巧认识个外国记者,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听到了苏怀清的消息,借着这次商业酒会,设计与他见面。 她一直以为,苏怀清并不知道江荔的处境,一直被他爸想方设法地瞒着,可现在发现,他好像对自己媳妇在情敌手上的事情,并不是被蒙在鼓里。 “我知道,”苏怀清点头,沉下一口气,“但是我……” 见他这样温吞的模样,俞楚音火气一下子就上来,直接打断他,“你知道还能这样无动于衷?江荔现在在那个霍资昭手里,不知道还要受到怎样的对待!你之前跟我怎么说的,说要好好待她!可现在呢!” 她一顿说完,又有点后悔,明明知道他可能是被苏鹤那个人控制住了,会有点身不由己。 但说到底,苏鹤是他爸,只要他想回国救江荔,怎么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我,我没有保护好她。” 俞楚音实在看不下去了,又说是江荔与她说过的,那晚在机场的事情。 “你要是把她守在身边,能让霍资昭有机可乘吗?她就是为了去找那只狗,才落到了他们的圈套里去!” 不过几句,苏怀清已经警觉,意识到这件事好像另有隐情,于是,他赶紧细问。 俞楚音把自己所知道的,通通告诉了他,直到她看见苏怀清的脸色突变,情绪也激动起来。 “她是被绑架的?被霍资昭绑架的?” 和苏鹤说的,完全不同,一种是主动,一种是被动,性质完全不一样。 俞楚音气愤着,倒是一脸懵,转而怒道:“那还能有假,霍资昭那样的人,会干出什么人事来?” “走!回去!” 苏怀清一刻也不想耽搁,随即就出了房门,俞楚音见状,紧跟其后。 廊道里有夜风惯入,秦骁从霍资昭那病房出来,走向廊道尽头那户窗前,抬手将玻璃窗关上。 接着,他微微转眸,去到了隔壁那间房门口。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木门上轻轻扣响。 江荔听到声响时,浑身一怔。 “江小姐,霍先生想见你。” 与此同时,坐在旁边一脸无力的白奕突然抬眸将门口一望。 江荔应声,“我不想见。” 她怕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找霍资昭算上这一笔账,在自我疗伤和恢复了些许理智之后,她避免去看到那一张脸,索性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如果见到他,她不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江荔,这件事,我有办法解决。” 当她转过去看向她时,白奕已经将视线收回来,压低了声音与她说。 方才她们说到的,正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这个话题,白奕所说的,自然就是帮她逃离霍资昭的控制。 “什么办法?” 听完,江荔赶紧冲门外一直催促的秦骁说了句,“你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不过片刻,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互换。 “那你待会儿怎么脱身?” 白奕把来时的帽子和口罩戴上,反复调整,“你尽管跑,不用管我。” 江荔还是面露难色,这个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白奕,她一直在强调没什么问题,只要能弥补她对她心里的亏欠就好。 “江小姐,你这是?” 白奕已经打开了门,秦骁见面前的女人这副装扮,有些诧异。 她刻意学着江荔的语气,淡淡道:“走吧。” 她身穿方才江荔穿的那身雪纺衬衫和白色牛仔裤,由于头和下半张脸被渔夫帽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她和江荔的身高身材又差不了多少,不注意看,还真就分辨不清楚。 “昭哥,她来了。” 秦骁说完,转身出去,将房门关上。 白奕从进来开始,视线就一直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脸上,以及缠着绷带的头顶。 霍资昭缓缓睁开眼,但细看便知,他不像是刚醒,眼眸清澈而透着光。 白奕看过去,被他眼里的从未见过的柔光甚至宠溺所惊到,两眼直直地看着他,不过随着距离逼近,她还是尚存着理智,学着江荔的模样,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怎么这身打扮。” 霍资昭倒是一笑。 她站在床尾,仍是垂着眼帘,没有开口。 男人眉间微动,眼眸眯了眯,“哪里不舒服,嗯?” 仍是沉寂之后,霍资昭索性闭上眼。 “昨天还跟我撒泼,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抬了抬头,有些微吃力地靠向右侧,“过来。” 她终是有了反应,抬步慢慢朝霍资昭右侧的床边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威胁 自从白奕得知盛羽出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霍先生,本就只是个猜测,但加上他好几天没有露面,无论是会所,还是公司,都没有他的影子。 对此,白奕才绞尽脑汁从霍资昭身边的人打听他的动向,因为他们刻意隐瞒,她费劲心思打听到的,就只有这家医院,这层被封锁的住院楼。 白奕一步步靠近,或许是渐渐看清了霍资昭的脸,她双眼已经滞愣,疼惜和爱意从眼里流泻出来,没有任何掩饰。 霍资昭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她手掌微抬,似是在犹豫着是否要伸手过来。 男人墨眼微动,将那双输着液的手一抬,握住她的手。 “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愿意补偿你,好吗?” 他沉声开口,素来低沉的声音软了下来,甚至带着宠爱。 白奕见状,眼眸更是一怔,感受着霍资昭手上的温度,回过神来时,跟下了蛊似的,开口应着他的话,“好。” 霍资昭眉眼一动,手上的力更是收紧了,“真的?” 可这话音还未落,只见他视线微抬,移到她那双眼眸中去,紧接着,墨眼沉下。 “你……你还好吗?还有哪里不舒服?”白奕看着这双与她对视的眼睛,还有他头上包扎的伤口,顾不得什么,就直接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这是她自从得知这件事后,日思夜想过的一个画面,她来到了霍资昭的面前,亲口问他,不藏任何心思地关心他。 或许是方才那个宠溺的眼神,让她深深地陷了进去,尽管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在他这双冰冷的眼里从未浮现过的宠溺里,是面向江荔,他以为她是江荔。 握在她手上的力渐渐松了,霍资昭闭了闭眼,好像并无意回应她的话。 沉寂许久后。 “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极致平淡,但正是因为这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听者足以感受到冷意和威慑。 白奕闭上眼,眼睫发颤,“霍先生,你都看到了,江……江荔对你根本没有感情,她对你只有恨,何必呢?让她在你身边,只会是个威胁。” “您的处境我多少还是知道,现在接手了苏氏,苏鹤一派人并不是那么好应对,还涉及一些商业纠纷,如果让江荔……” 白奕这段时间也没空闲,在得知盛羽收购苏氏之后,她也在为霍资昭担心,毕竟这是业界无论谁都会认为那是烫手山芋且无力回天的。 苏氏集团上市已久,不得不说,苏鹤笼络的势力也不算小,那些没有跟着苏鹤出到国外的人,势必也更不会那样容易且甘心跟着霍资昭,特别是一些苏鹤的死党,少不了跟新老板作对。 霍资昭沉下气,缓缓开口,“因为白煜的事,我一次次饶恕你,也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要是真到了我也不想原谅你的地步,你就再没有回头路。” 他话语虽是淡淡的,但话里的狠劲儿显而易见。 白奕还是看着他,说不上是惧怕,更多的是担忧,“我真的是为您着想,我没有恶意。” 她亲耳听见霍资昭说出那句话来时,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她知道他对她的照顾是因为哥哥白煜,但是已经晚了,她深陷进去,已经到了就算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也会继续为他考虑,继续爱着他的程度。 “我问过江荔了,她说无论如何,她都要报复你,从你这里拿到扳倒你的证据!如果您只是对她玩玩而已,我不说什么,但如果您越陷越深,她又恨你到这个地步……” 白奕滔滔不绝,并不在意破门而入的人将她往外拖拽,只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倾吐出来。 她挣扎着,只能看见霍资昭闭上眼,躺在病床上,并不看她哪怕一眼,恐怕她那发自肺腑的话,听到他耳中去,也没有撼动他半分。 “霍先生,江小姐不见了,房里没有人。” 雷哥吩咐人将白奕从这里秘密带走,保障杜绝消息的外泄。 在去到旁边的房间之后,立马就转身去找人,没成想,竟然是丝毫没见个影。 在她房里,还能看见凌乱一片的衣服,在衣柜前,散落一地。 然而在楼梯口,江荔已经折返。 在霍资昭病房内传来声音的时候,她借着那些守在这里的人被临时叫过去的空当,立马就跑出房里,一个劲儿往外冲,失去这个机会,除非等着苏怀清从国外回来,恐怕就真的跑不了了。 但是,她的脚像是突然发软,已经迈下了几步台阶,还是顿在原地。 就这样跑了吗? 不,她根本跑不掉,在黔州她根本没有什么人能够帮到她,没有任何依靠,霍资昭找到她,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白奕刚才话,她大概听清了几句,“拿到证据扳倒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霍资昭,如果这个人还在,他的羽翼他的势力还在,她永远都处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暗隅,这条路就永远像是走不到头的黑巷子,如果能扳倒霍资昭,让光照进来,才能看清这条路,才能走出去。 从父母,苏怀清,再到俞楚音,她算是明白,她若是一味地逃避,和霍资昭玩你追我赶的游戏,根本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办法,为了避免更多人因为她受到连累和伤害,那么,她必须做出抉择,直面它! 霍资昭害了她和苏怀清的孩子,这笔账她一定要算,不能就这样跑了,她要亲眼看见霍资昭是如何倒下,如何对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她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在这里!雷哥,江小姐在这里!” 江荔迈着步子,折返回去,走在病房廊道上。 听到声音的雷哥赶紧从里面出来,迎了过来,可以看出,他们一脸急切,一副要蓄势待发出来追人的派头。 江荔看见他们,心里一阵酸楚。 就算她没有做出这个决定又如何,她根本是逃脱不了的。 她唇角一扬,自嘲似地笑笑。 秦骁听说这里出事,已经从公司赶过来,他来的时候,刚好见江荔与那雷哥擦肩而过,走进了病房。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在意 “秦……秦先生,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问题,差点坏事。” 雷哥搓了搓手,非常难为情地开口,也算是主动承认错误。 秦骁的目光从病房门那边收回来,正正地落到他脸上去,脸色实在不好看。 开口间,带着呵斥,“我早就想说,白奕这个人不懂规矩,你多留几个心眼,她既然是你手底下的人,她要是哪天真捅出什么事来,霍先生第一个不放过你。” “所以,包庇和隐瞒之类的事情,最好还是别做。” 秦骁洞察力极强,从他接到电话,到现在看到这里的情况,以及分析雷哥脸上的神态,就差不多已经得出结论。 既然起因是白奕乔装到这里来,而雷哥负责这里的工作,如果不是他维护手底下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奕不可能在眼皮子底下混进来,而且去了病房。 雷哥赶紧开口,背下意识就往下弓,“当然,当然,规矩我都懂,回去过后,我一定好好跟她说说,决不会有第二次!” 他为了转移话题,便立马说起江荔。 “江小姐也是,我们还没找过去,她就从楼梯口那边过来,”雷哥补充道:“我看,她好像没有要跑的意思。” 秦骁凝神,陷入思索。 病房内,江荔缓步走近。 她带着仇视和决绝,看着病床上的霍资昭,男人眼帘紧闭,但细微观察才能知道,他合上的眼睫,在轻颤。 “怎么又回来了?” 说话间,他还是睁开了眼,可能是情绪波动和病情的影响,他眼皮微皱,一双墨眼深邃而透着疲惫。 但看向江荔时,眼底还是渐渐浮起欣慰的神色。 而看在江荔眼中,霍资昭这神色和语气,活脱脱就是挑衅,是那种居高临下,稳操胜券的胜利者的挑衅。 江荔恨得眼里都快喷出怒火,直直地看着那个人。 “是啊,我不走,我能走到哪里去,”她轻笑,“霍资昭,我还要看着你是怎么遭报应,怎么受万夫所指的。” 他还是侧过脸去,露齿一笑。 片刻后,霍资昭却是伸出手来,掌心朝上,“过来,这么远什么也看不到。” 她纹丝不动。 “孩子的事,我愿意补偿你。” 哪知,他眼眸微动,启唇说道。 这话来得轻飘飘的,在江荔那里,更是一个导火索,一点就着。 “补偿我?怎么补偿?”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你说说,用什么补偿!还是我太天真,相信了你,你这样的人,我还有那么一瞬间期待你信守承诺。” 江荔还记得那天晚上,霍资昭搂着她,温软的话语在她耳边,说他不会动她的孩子。 当时他的动作温柔,她含泪忍受着他揽她的腰,抚摸她,亲吻她,为的就是求得肚子里这个孩子,能够安全。 江荔说完,并没有得到霍资昭的什么回应,她看过去时,只见他一直这样看着她,眼里的情绪不明。 “怎么,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江荔气得嘴唇发颤。 霍资昭闭了闭眼,“因为我在意你,你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我,那个孩子,我容不下。” 那天晚上,他是真的想留着,还没有动这个心思,但是他辗转难眠,在书房看以前的监控录像,以及那墙上的照片,他那如藤蔓疯长的心思,已经从心头蔓延至全身,最后,他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并且,他把这种纠结且又果决的情绪,看做是对江荔的爱,他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她,他在意她,所以才这么做,如果这个孩子一直在,那他就不能向江荔证明自己的爱,他的爱无处表达,他想她全身上下,都属于他一个人。 “在意我?在意我什么?你别给你自己找借口,”江荔气得声音在发抖,“这些话,你自己听听,别扭吗?” 她宁愿听霍资昭说他这是在报复她,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看着她陷入黑暗,因为在霍资昭那里,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喜欢一个人应该有的做法。 她打心底里就觉得,霍资昭不过是在换一种方式报复她而已。 江荔不愿再在这里多待,丢下几句狠话就走出去了。 房门外,雷哥目瞪口呆,看着江荔从里面出来,表示大为震惊。 他听得清清楚楚,江荔刚才说她要亲眼看着霍资昭毁灭,看着他付出代价。 这一字一句,甚至一个标点符号,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是会玩儿完的程度。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白奕的事处理清楚了?” 秦骁注意到雷哥发神,半天不挪步,直接发问。 “我这就去,这就去,秦先生,您多在昭哥那里替我求求情,他最听你的话。” 雷哥赶紧开口,说完就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走了。 “江小姐是在气头上,说话冲,你别在意。” 秦骁来到窗前,看着他情绪不高,开口就劝,可能是因为害怕他因此影响病情,所以才第一次替江荔说话。 若是在以前,他定然会抓住江荔刚才放下的话一直提醒霍资昭,旧话重提,劝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把江荔这个威胁早日摆脱。 但是他好像已经知道,既然这样的劝说并无用处,那只能照顾霍资昭的身体,顺着他的话说。 “我不在意,”霍资昭反倒是一笑,“她不这样,就不是她了。” 男人眼眸一眯,似是想起什么,“梁聪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 秦骁更像是为这事而来,随即开口,“两人已经见了面,但因为苏鹤找人盯得紧,才跑出去就被抓住。” “至于苏鹤那边,他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下手不是最好时机。” 霍资昭拧眉,“知道了,盯紧了,有什么直接和我说。” 两人说着,因为苏鹤转而提到刚接手的苏氏集团,现在正是棘手的时候,苏氏这家老企业亟需转型,才能有可能渡过此次难关。 “难,苏鹤手底下的势力不小,大到合作过的企业厂矿单位,小到地方喽啰,都需要拉通关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后路 住院这段时间,霍资昭并没有理公司的事,但他在决定接手苏氏的时候,就想到过这个棘手的问题。 “他既然拿这个做交易,看来是想好后路了。” 霍资昭闭上眼,沉声道。 秦骁心里也有这个猜测,听他这样说起,也就干脆开口,“这个我们不可不防,苏鹤要是在国外市场站稳脚跟,等国内风头一过,说不定还是会回国发展。” 苏氏集团主要是做实体,就算在国外市场站稳,多少还是不及在国内经营更有优势。 “那就索性,断了他的后路。” 秦骁看着病床上双眼微闭的霍资昭,点头应下,“一切交给我。” 病房外,雷哥差了两三个人守在廊道楼梯口两边,没敢耽搁,随即就往楼下去,出了医院。 因为他们怕白奕会泄露消息,将她从病房里拖出来后,就直接进了住院部电梯,一直下到负二楼停车场,被秘密送走。 当然,如果不是雷哥跟其中一个弟兄有交情,让他照顾着点,白奕这次会多受些苦头。 雷哥驾车直接到会所,见到白奕后,扬手就是一个掌掴,啪地一声,震得房间都传来回响。 “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开口就是责骂,打得白奕半天垂着头,但当她抬起头来时,好像她脸上又并没有一点悔意和愧疚,似乎还在回想方才霍资昭那个眼神,温软的话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到江小姐房里去了,我只是不好拆穿你,免得到时候又牵扯到我身上来。” 雷哥狠狠地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敢乔装成江荔,去见霍先生,不要命了?” 他以为白奕只是来看江荔,没成想,是冲着霍先生来的,还那样出言不逊。 “我怎么就做错了?”白奕脸上的巴掌印隐隐可见,她冷笑,“我说的都是实话,他明明知道江荔恨他,一心想报仇……” “你打住!”他火气更盛,脸红脖子粗,“这些是你应该管的?你什么时候学会替霍先生做决定?” 说完,雷哥许久才冷静下来,不看白奕。 “我看得出来,你对霍先生安的什么心思,也是,毕竟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对你另眼相待,正是因为你哥的事,但你要是做绝,把篓子捅大了,谁都救不了你!” 被雷哥一顿骂,相比以前,这次与她说的话更有利害性,她是真的怕了。 然而从白奕脸上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改变,反而还沉浸在医院里的那些画面,以及为自己一次次劝说他无果而产生的落寞和失望。 雷哥早已摔门而去,白奕迈着步子,想着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这里的工作,她还是不能落下。 她出门了,远远就看见一个人,正用打探的目光往这边看,白奕一眼就看清了,那个人是黎放。 她倒有些疑惑。 “白小姐,又来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黎放见她已经看过来,并且显然是认出了他,便几步过去。 她这会儿情绪不好,愁容写在脸上,索性直接问他,“有什么事,你请直接开口吧。” 她知道这个大学生,以前那阵子跟她很少有交流,甚至话都很少说,自从认识了江荔,才找到她这里来,打听些消息。 黎放微愣,也注意到她的表情,却又是把措词再想了一遍才开口,“白小姐,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霍先生的消息?” 他也在留意,自从盛羽那事出了之后,霍资昭就没有出现过。 黎放虽然对他多有不满,但他毕竟对自己有恩,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不闻不问。 她一怔,视线慢慢转向他,一时没有应声。 “白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在想,可能公司那边太忙,霍先生抽不开身。” 她挤出笑来。 霍资昭的行踪不能暴露,她还是知道的,只要是于他不利的事情,她不会做。 当然,除了那一个人。 白奕回过神来,有意在他脸上看了看,“你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算是吧。”他回。 “你之前,可都是跟在江小姐身边,现在怎么还疏远了?” 黎放扬起笑,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您忘了?她已经出国了,就算我想跟,也总不能跟着去。” 江荔在出国之前特地来见过他,他也真心祝福她,为她能够和爱的人一起去往国外,离开这里的是是非非。 当然,在替她高兴和祝福她的同时,他说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以后就很难这样一个把他当亲人的人。 白奕听到这个,秀眉微动,犹豫了片刻。 “有时候,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她刻意凑近了些,“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再见。”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往另一边走了。 确实,这话太过含糊,黎放根本没有听懂,不过看他的神色,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旋即,他快步离开了会所。 在回学校的路上,黎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白奕这话虽然猜不出个什么,但是她刚才的表情,似乎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东西,可能因为他在意江荔,自然而然地,把这句话与她联系在一起。 他思索间,还是拿出了手机,给江荔打了电话过去,不出意料,对方是无法接通状态,转而,他又拨通了俞楚音的电话。 无奈,一阵嘟音之后,并没有人接听。 黎放有所不知,此时的俞楚音,正在与人周旋,想着如何逃过他们的视线,与苏怀清一起登上回国的飞机。 “你们快走,我都安排好了。” “戴露,谢谢你,你也小心。” 俞楚音转过头去看那位白种女人,为了争取时间,她赶紧和苏怀清往这栋楼的西南门出去。 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出了西南门便有一辆车,就等着他们两人,人一到,直接启动车子,赶往机场。 “东西都带了吗?”俞楚音关上车门,问起苏怀清。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愧对 “带了,身份证,护照,手机。” 苏怀清点头,警惕的目光从前面的车内后视镜上收回来。 俞楚音放下心来,不过片刻,她疑惑着又看向他,“怎么拿到的?” 据她所知,这些东西好像都应该在苏鹤那里,而且见他这次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怎么说也是有防备的,身份证和手机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这样轻易地就到手了。 “是梁聪,他帮我弄到的。” 这些东西都在苏鹤手上,并且应该是严加保管,梁聪也算是苏鹤身边的人,他能拿到,苏怀清还是能想通。 只是说,如果让父亲苏鹤得知,应该会开罪于他。 俞楚音听到梁聪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上次在那样紧急且情绪失控的情况下,江荔与她说起那晚在机场的经过的时候,似乎是提到了这个人,但是具体有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她对梁聪的印象,就还是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年轻司机,并且常常帮苏怀清跑跑腿什么的。 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行驶在繁华而透着异域风情的大街上,两边的建筑多是白色,靠近公路的一排房屋普遍较低矮,越往后,楼层越高,一眼看过去,鳞次栉比,在五彩但色调昏黄的街灯辉映下,更有一番异域风味。 然而这一切,在苏怀清眼里,除了陌生和只想离开这里之外,没有任何情绪,无心欣赏这难得的夜景。 若是江荔在,他们定然会和这街上手挽手散步的情侣一样,吹着晚风,说说笑笑。 正想着,电话震动。 他垂眸一看,竟是梁聪。 “怎么了?” 对方大喘气,像是疾跑之后,“苏……董事长被人给带走了!一群白人,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带进车里,我们追上去,还是没有追上。” 梁聪还描述了一下那群白人的体貌特征,总的说来,就是来势汹汹,实在吓人。 “到底怎么回事?”苏怀清还是心头一颤,“报警没有?” “没有,没有报警,吴舟开车去追,没开几步车又坏了,估计是他们设计好的。” 刚到这里不久,报警电话什么的都不知道,可以从电话里听出,他们急得不可开交,想来那群人真是面目可憎,来势汹汹。 “停车,停车,我要回去。” 苏怀清紧咬牙关,在进行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还是开了口。 “怎么,什么报警?”俞楚音问。 “是我爸,他被人绑走了,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俞楚音理智分析片刻,“你爸?他刚来这里,能结什么仇家,绑他干什么?” 说这话时,她语气里免不了地带着鄙夷和不爽。 苏鹤这个人没点良心,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把儿媳妇当作与霍资昭交易的筹码。 她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啐一口唾沫,有这样的爸,还真是晦气。 不过到底是顾及他是苏怀清的父亲,俞楚音说话还是没那么冲,生生憋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他从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 苏怀清凝神想着,急切和担忧还是从眉间一点点浮现。 再怎么说,他是他的父亲,将他一手带大的亲人。 “司机,掉头。” 俞楚音索性看向前排,用英文与司机交流。 没多会儿,苏怀清便在方才出来的会所正大门路口看见梁聪,还有停在一边的车子。 吴舟已经报了警,脸上紧绷,不知是因为路边昏暗的灯光还是什么,脸色黑成一片。 “当时我们刚要上车,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就跑出来四五个本地人,个头很高,四肢发达,直接就把董事长拖上了车。” 梁聪赶紧描述方才事件发生的细节,“他们一句话也没说,上了车就走了。” 据他说的这些,那基本可以得出一些信息,那些人目标明确,显然是事先的安排和筹谋,至于目的到底是什么,无从得知。 苏怀清焦急地等待警方赶来,在此期间,他望了望附近街头,无论是街边建筑和商铺,还是高架子路牌上,都有全方位无死角摄像头,如果警方调出监控,应该还是有迹可循,对那辆车进行追踪,便可以找到。 但是这个只是理想情况下的结果,警官来了之后,并没有要查监控录像的意向,并且在苏怀清提出来后,其中一名警官才解释说,那些摄像头虽然一直在运行,但影像模糊,别说看清那些人想什么样,就算是嫌疑人的车牌号都看不清楚。 他们坚持要看,最后那名高瘦黑人警官还是去调了监控,事实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这监控画质太差,根本无从着手。 “好,这个案子我们会尽快调查,请大家耐心等待,不要激动。” 那领头的白人警官开口,用的是流利的英文,从他表情上看,还算是客气,但因为五官太过硬挺刚毅,眉骨高挺,显得十分严肃。 苏怀清就站在街道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他脑子里都是以前苏鹤抱着他,亲自来校门口接他放学的画面,那些胁迫和呵斥,好像都自动地忽视,在这个危急时刻,面对亲人下落不明,想到的,都是这些,可能是亲情纽带所带来的,独有体悟。 为此,苏怀清没能回国,他被这突发事件牵绊,而俞楚音,虽然是理解他这样的行为,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忍不住与他说了几句。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都可以等你父亲的消息,而江荔,她能等的只有你。” 俞楚音情绪不免激动,“她现在的情况也很绝望,她在等你回去救她!” 就算她不说,苏怀清心里也一直牵挂着这件事,心如刀绞,这边情况突然,而出事的正是自己的父亲,妻子江荔那边也正处于那样的境地,他该怎么做,他一时间,竟然做不了决定。 苏怀清唇角发颤,眼里含着失措且愤恨的神色,这样两难的处境,他也算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感觉比什么都让她难受,无论做出哪一个决定,都有对另一个人的遗憾和愧对。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海风 俞楚音同他一样,站在陌生而冷清的街道上,都孤立无援。 她盯着苏怀清看了许久,可看着看着,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了他的纠结与痛苦,那种神色让她也不免压住了内心的火气,稍稍有了动容。 “这件事,让我再想想,”苏怀清已蹲在地上,左手压着头,声音有些嘶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街头的风正透着凉意,从南面的海上吹来。 俞楚音眼中怔愣,她脸上的痛苦和焦急也愈发不可收拾。 “好,江荔的事,我去!” 这声掷地有声,苏怀清再抬起头来时,就见那车子呼啸而过,往街道那头,驶远了,淹没在陌生的街道,没了影子。 他身体反射性地站起来,抬步就跟着那个方向跑,跑得喘息不止,腿上发软。 最后,还是俯下身,双手撑着微曲的双膝,连声喘气……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和路口,有双眼睛就那样远远地看着他,半天没有移开,渐渐地,眼里浮起一丝欠疚,当然,不过片刻,立马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漠。 看着那道弯腰下去的背影,眼里发狠。 黔州市。 因为上次白奕乔装闯入的事情,他们已经因此有了警觉,认为在医院久待并不是办法,如果让有心之人探听到霍资昭受伤的消息,并且公之于众,那么这后果就可想而知。 “昭哥,事情都办妥,可以走了。” 秦骁站在病床边,看向正垂眸穿衣服的霍资昭,他本是要上前帮忙,被他推开。 “我自己来。” 他拧眉,长指微拢,开始扣左手袖口的扣子,好半天,他才沉声开了口,“她最近怎么样?” 近两天,江荔都一直被安排在隔壁的房间住着,静倒是安静下来,并没有因为孩子的事跟他闹,而是选择眼不见为净,避而不见他。 秦骁也不由皱眉,如实开口,“江小姐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而且,胃口也欠缺。” “可能,”他有些犹豫地开口,看向垂眸凝神的霍资昭,“还在为那件事伤心。” 他已经将另一手的袖口纽扣扣上,然后长指微顿,慢慢地在黑色圆形纽扣上摩挲,似在沉思。 那件事,是他做的决定,并且是起意后没有一丝犹豫。 霍资昭从小就这样,在父亲的教育下,他懂得了什么叫强者为尊,凡事靠自己才能做成大事,只要强大就可以拥有任何东西。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爱一个人是怎样的,表达爱的方式到底应该是如何。 在那天晚上,他下意识地将江荔搂在怀里,他学着苏怀清对待她的那些动作,包括抚她的头顶,温声与她讲话。 他想过了,江荔应该会看到他的改变,那种他心里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胜负欲,让他做梦都想看看她在他身边,就像在苏怀清身边那样,他不比那苏怀清差多少。 正是如此,他做下了这样一个决定,他坚信,只有彻底断了她与苏怀清的联系和念想,就会给他一个机会,让江荔看清楚,他对她的在意,对她的喜欢。 不知是胜负欲在作怪,还是他偏执的想法所致,他以为,这是一种对江荔表达感情的方式。 “我是不是做错了。” 霍资昭开口,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面前的秦骁,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秦骁看着他,本是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可能也不会将他说服的话,只道:“她会走出来。” 他知道,这样对待一个女人,无疑是伤害,更别谈什么爱。 但霍资昭这样做,秦骁内心是矛盾纠结的,总之无论如何,现在的局怎么也打不开,只要霍资昭死死地把江荔箍在身边,这局就打不开。 “最后一次,以后我会弥补她。” 霍资昭沉下一口气,脸色却有微变,“这件事,我并不后悔,她必须和苏怀清断干净。” 窗外正是墨黑夜色,今晚有雾,放远看出去,只见城市街头的灯光更是微弱,散发着光晕。 江荔坐在一张靠窗的凳子上,听见门外的动静,还是把注意力转到房内来,只是看向从门口进来的那人时,眼里无光,看不到希望似的。 本来她心中有打算,决定振作起来,与霍资昭周旋,趁早拿到她想要的东西。但是她本就是个内心脆弱的人,特别是一到晚上,她心里的烦闷甚至绝望会一股脑儿地朝她涌来。 “走吧,江小姐,昭哥已经下去,就等你了。” 秦骁说着,已经抬步进来,给她提东西。 “去哪儿?回别墅吗?” 江荔不用猜也知道,白奕的到来让他们害怕消息泄露,所以就会处理好医院这边的事,回到家里休养。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索性就做一条鱼,哪里有水源,哪里能够让她暂时得到喘息,就顺着游去,之后的事,等之后再说。 她现在还不能接受,用自己能够想到的那种方式,去取得霍资昭的信任。 在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人面前强颜欢笑,是多么残忍。 可是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上风,她知道,这一步就绝不是像之前那样的伪装,仅仅是为了求得一个逃离的机会,而这次,她应该下定了决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让她再抗拒的事情,也要硬着头皮上,能够让霍资昭真正对她失去戒心,便是她的目的。 可是,她到底还是不明白,霍资昭为什么这样对她,这种感情到底是怎样的,伤害她却又保护她,仇视她却又说着喜欢她,对她施暴却又将她疼惜地抱在怀里,这样奇怪的人,让她一时难以理解。 就像现在。 “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霍资昭淡淡开口,坐靠在客厅那落地窗前的座椅上。 他摇头,“你把我的手机拿过去,准备报警。” 江荔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脸冷淡。 那天她记得,霍资昭睡着了,她拿了他的手机给刘警官发短信,只是没有料到,那短信根本就没有发出去,他早有准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日 然而,霍资昭眉眼微动,淡笑一声,好像是在感慨什么,“我屏住呼吸,躺在那里,听你一遍又一遍试我的手机密码。” 江荔看向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从他脸上看到那种稳操胜券的得逞之意,她皱眉。 他继续在说:“知道为什么你能试出我的密码吗?” 霍资昭说下去,他以为江荔会意识到他的手机为什么没有密码输入错误几次后锁住的功能,而是有这个机会一次又一次试他的密码。 “为什么。” 江荔脸色沉下,显然是对这个问题深感无聊,又觉得不得不去关心一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沉寂许久,他好像才回过神来,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盘旋,“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不想知道。” 在月光的透射下,如水般的,又如薄纱似的绸缎,笼罩在女人姣好但略有些憔悴的脸上。 但这没有一丝期待和一点温度的话语,让霍资昭垂眸轻叹。 再抬眸时,眼里的柔情慢慢晕开。 “0719,七月十九,你的生日。” 霍资昭凝眸,放肆地让眼里的感情涌出来,希望跟这笼罩在她身上的月光一样,也将这炽热的目光包围着裹挟着她,将她占有。 “生日快乐。” 江荔被他这眼神刺得一怔,索性敛下眸子。 听他提到生日,她好像才意识到,今天竟是她二十五岁生日。 从小到大,每年的生日都不曾忘记过,爸妈会提早给她准备礼物,父亲做出租车司机那会儿,会为了给女儿过生日,提早一周就开始调工作时间,宁愿为了那一天的休假,多替别人顶个两三天的班,他每次都说,生日每年只有一次,不能含糊着过。 “生日快乐,小荔,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 江荔陷入回忆,无力且没有神采的眼眸一点点被点亮似的,她仿佛看见爸妈满脸笑意,在她许完愿望之后帮她吹蜡烛,合着节拍唱生日快乐歌曲,爸爸五音不全,她和妈妈老是笑。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个送给你。” 这道熟悉又刺耳的低沉男声传来,打断她尚存在片刻的美好就被骤然切断,就像眼前的五彩泡沫被狠狠地一扎,破了个彻底。 她抬眼,看向他伸出来的手,宽大的手掌中,有一把钥匙,模样精巧,不似一般的钥匙。 “一栋别墅钥匙,离这里不远。” 霍资昭扬唇笑,直接将那钥匙放到她手中来,长指一收,“按你的喜好装修的,应该会喜欢。” 她只觉得手里这钥匙咯得慌,又实在重。 “我不会喜欢。” 霍资昭拧眉,唇角却是微扬,“怎么?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这些。” 在他的认知里,金钱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而在女人那里,可以解决百分之百。 之前江荔将钱看得那样重,并且生活也过得紧巴巴的,不可能不对这些感兴趣,他自以为,已经找准了江荔的软肋,只要把一切她想要的给她,虽然不会让她立马对她改观,接受他的爱,起码,能够让她获得精神上的愉悦,也是好的。 “我为什么要喜欢?凭什么要喜欢?你对我的羞辱,还不够吗?” 江荔早就已经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羞辱她的方式,方式虽然不同,达到的效果却是相同,甚至后者更甚。 霍资昭此行像是在告诉她,女人就是他的玩物而已,用金钱可以衡量可以收买,这是在贬低她,羞辱她。 同样,这也勾起了她那噩梦般的回忆。 “羞辱?”霍资昭不解,又气又想笑,“怎么会是羞辱?” 他为了买下这栋别墅,可谓是花费数额不小,为此,公司那边也因为这个,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 江荔心里的理智又被怒火压制了下去,明明决定好,要与霍资昭周旋,不能再硬碰硬,可是,这件事让她没有办法忍受。看见他这张脸,就憋不住怒火,忍不了自己受的这份屈辱。 “霍资昭,你真的很不可理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一次又一次伤害我之后,又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打断她,原本低沉嗓音透着几分急切,“我说过,我喜欢你。” “不,你这不是,”江荔摇头,反驳他,“如果你对我的伤害是喜欢,那恕我不能理解你口中的喜欢。” 她承认,那天晚上她真有那么一丝念头,以为霍资昭说的喜欢是认真的,因为他搂着她的动作那样温柔,并且凑在她耳边承诺不会动她。 可是,她的孩子还是没了,霍资昭并不在意她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这种行为,怎么能被叫做喜欢,她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 “伤害?我承认,我以前伤害过你,但是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可以补偿你,我可以让你看到,我不比苏怀清差。” 霍资昭继续说着,眼里闪着坚决的神色。 “你凭什么跟他比!”江荔有些失控,一字一顿,“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我不可能原谅你,你所谓的补偿我也不需要,我要的,就是你放我走!” 她缓缓沉下气,像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你放我走,以前你对我的伤害,我可以不再追究,只要你放我走,可以吗?” 这一刻,她只想自己能够从这里解脱,她也可以因此打消扳倒他的念头,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恩怨并消。 可是她到底是理想化了。 霍资昭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却是缓缓摇头,“不,不可能,这件事是我的底线,江荔,没有一个人会放开自己喜欢的人。” 听他说到这里,她被激得几乎头晕目眩,要忍不住朝他扑过去狠狠地扇过去几巴掌的程度。 “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这样做,是把我当成什么物件了?任你摆弄是吗?你知不知道还有尊重两个字,你根本都不懂。” 喜欢从来都是一个温暖的词,如春风拂面,阳光倾洒,喜欢是尊重和向往,而不是占有。 第一百三十九章 钥匙 偌大的落地窗,或许是室内开了冷气的缘故,月光投射进来时,透着淡淡的冷意,江荔盛怒之下,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她将手中的钥匙直接往地上砸,咚地一声闷响。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久久难以平复心中的怒火,泪水不禁盈眶而出,砸在枕面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终于入了眠,但这连续几天的噩梦,仍是闯入。 但今晚不同的是,她梦见了苏怀清,梦见他已经回国,回到了她的身边。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对不起!” 江荔感受着苏怀清将她抱在怀里,这话说完之后,她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再使劲儿闭了闭眼之后,她在苏怀清的身后看见了那个人,此时正被警察押进警车,他双手被手铐箍着,但他却转过头来,一直看着江荔,那双眼睛布满红血丝,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冰冷而可怖,好像要将她穿透…… 她在睡梦中,被惊得满头大汗,直打哆嗦,只一个劲儿抱着苏怀清,寻求一丝安全感。 她所不知道的是,苏怀清也做了一个噩梦,从睡梦中惊醒。 父亲苏鹤一直没有消息,警方也一时半会儿没查出什么来,他开着车连夜找人,最后还是梁聪把他劝了回去,说是那群人目的不纯,他一个人去找也不是办法,毕竟在异国他乡,到底还是不安全。 “小清,你妈走得早,我又忙于工作,实在没有当好父亲这个角色。” 在梦中,他看见了父亲的身影,他脸色憔悴,眼神有些恍惚,满是疲惫。 苏怀清还没有看清,画面一转,就是小时候母亲刚走那会儿,苏鹤带着他去祭拜…… 他从小到大,对父亲苏鹤的态度都是崇拜和敬重,他以前知道的,就是父亲是众人口中的成功企业家,管理着上千号人的大公司。 但是,自从他有了江荔,那位德高望重,儒雅温良的父亲,好像就换了一个人,赵氏厂房的事情,江荔的记者朋友遇害一事,甚至是有意拆散他和江荔,这一切,都不像是以前那个和蔼亲切的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可如今,就算他再恨,对他再不满,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绑架,心里的这股怒火也还是转为担忧,害怕,和恐惧。 被惊醒的苏怀清猛然坐起来,大汗淋漓。 在担忧父亲安危的同时,他又怀着对江荔的歉疚,心像是被撕裂般地疼痛。 事情出了之后,俞楚音没有在f国久留,昨晚跟苏怀清分道扬镳之后,就直接赶往机场,飞回了国。 既然这苏怀清靠不住,她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势必要将姐妹江荔救出来,付出哪怕任何代价。 江荔性子温吞,性格也内向,与她不同。俞楚音从认识她到现在已经有七年,江荔是怎样待她的她都记在心里,之前一起在出版社入职,刚去那会儿算是举步维艰,因为她性子急,惹了不少同事,都是江荔去替她摆平,处理人际关系,随着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了之后,也知道了该怎样处理。 但是之前拿花瓶砸霍资昭的事情,让她反思了自己做事的鲁莽,不仅没有让警察关注到这件事,反而让江荔替她受过,更是被霍资昭死死地困在他那里。 对此,她需要想一个可行且保险的办法,让江荔彻底解脱出来。 翌日。 苏鹤在国外遇害的消息传到国内,在黔州市业界掀起不小的舆论风波。 即便是江荔,也知晓了这件事。 最近,霍资昭的头上的伤已经明显在开始恢复,可以不用每天挂盐水和打针。 因为一直为了封锁消息,霍资昭养病期间,不曾出过门,医生也说这样不利于病情恢复。 “公司那边您就不要去,实在想出门的,只有一个地方。” 江荔从楼上下去的时候,正看见客厅的秦骁,以及坐在沙发上的霍资昭,一旁的私人医生开了药箱,准备给他换药。 “你去安排一下。” 霍资昭闭着眼,看起来,情绪不高。 白色的纱布被一层层揭开,上药的时候,他合上的眼帘微微一颤,不过片刻,兀地睁开眼睛。 扶着楼梯的江荔突然一怔,眼见着那道目光已经看过来,与她对视。 她下意识转眸,并不想看他,边下楼,余光中只见那长长的白色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去哪儿?” 身后的男声突然传来,她脚步顿住,“饿了,找吃的。” 秦骁看了霍资昭一眼,已经朝她走过来,“江小姐,您想吃什么,我来做。” 方才江荔的这句话,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两人都知道,江荔来这里这么久,从不会主动说吃饭,就算是送到她房间去,帮佣的人也是这劝那劝,才劝人吃下去。 时至傍晚,江荔坐在车子后座,看着远处的山脉间,那抹残阳,周围的云彩在落日的照射下,呈现出深深的橘红色,盯着那几片云看久了,眼睛就泛疼。 兴许是昨晚哭了许久,又睡眠不好,眼睛干涩得厉害。 “昭哥,黎放那小子好像也在,需不需要……” 秦骁侧过脸来开口,霍资昭却是打断他。 “不碍事,随他。” 下一秒,江荔却是感受到旁边的目光已经看过来。 “有人想见一见他,我何不成人之美。” 江荔眼睫微压,往他那个方向稍稍瞥过去一眼。 霍资昭口中的话不可全信,他惯爱说些反话,或者设局让人心甘情愿跳进去。 这段时间,除了秦骁和别墅里的人,霍资昭没有让她见任何人,更何况,是之前因为江荔与他作对的黎放,江荔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我不想见。” 江荔索性开口。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声短促的嗤笑,男人的目光直接,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当真?” 江荔不应声,霍资昭唇角扬起的笑迟迟没有收下去,“那就怪不得我了。” 来到会所,江荔又一次因为这里的氛围和空气逼得双眉紧蹙,脸上没半分喜色。 第一百四十章 遇害 这次与之前的不同,他们将霍资昭带到了最高层楼的包间。 从下车开始,江荔就见那些人神色紧绷,一路护着他们几人走进会所。 这里的气氛她素来不喜欢,若不是为了得到暂时的喘息,找到哪怕可能出现的一线生机,她不会答应下来,与他们一同过来。 包间不算很大,但和之前那一半是会议室的包间一样的陈设,江荔被带到沙发上坐下,秦骁则跟在霍资昭身后,直接往会议区去了。 “嘿嘿,江小姐,霍先生说了,让您随意,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说。” 雷哥推了门进来,朝那边看了一眼,便赶紧往江荔这边过来,言语客气中透着谨慎。 “还有,黎放已经在路上了,他到了我就带您过去见他。” 听到这里,江荔心中一紧,又有些惊异,直接看向雷哥,“黎放?” 她垂眸细思,颇有些不解,“他真让我见他?” “当然,”雷哥赶紧解释,“这是霍先生早就安排好的,还提早让我给黎放打电话,特意让他腾出今晚的时间过来。” 这话听着,江荔却是没再说什么,还是垂着眼帘,暗暗思索,这霍资昭又想做什么。 保持警惕的同时,江荔还是有些期待,毕竟有许久不见黎放,也不知道他最近的情况,能当面聊聊,说会儿话,自然是好的。 当然,要在霍资昭没有别的什么心思的前提下,她偏就不信,霍资昭特意安排她和黎放见面,没有其他目的。 “走吧,江小姐,他来了。” 没多会儿,雷哥把手机放回衣兜,看向江荔。 她下意识去看那边的霍资昭,因为在开会,他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文件,时不时抬起头来,对其他人发问。 江荔眉头紧锁,终究还是把试探的目光收回来,还是走出了包间,心脏狂跳。 雷哥将她带到对面的包间,刚进门,她就注意到听到门口的动静而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黎放,他眼神慌乱,微微喘息,但在看到江荔时,脸上浮出笑来。 “姐,你来了。” 江荔微微一顿,似乎从他脸上,看不出惊异,他好像本来就知道,她没有跟着苏怀清出国,而是在霍资昭这里,无法脱身。 “江小姐,你们聊,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雷哥说着,朝黎放看了一眼,便还是立马转身出了包间。 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黎放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立马快步朝她走近,在她身上不停打量。 “姐,对不起,我也是才知道,你竟然在这里,”黎放拧眉,实在焦急,“你知道了吗?苏鹤死了,被外国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 江荔浑身一僵。 黎放也稍有一顿,还是开口,肯定道:“苏怀清他爸,苏鹤已经死了,在国外遇害了。”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她还处于这样的惊异和难以置信中,黎放走过来一把拉住她手臂,往包间门口去。 他小声开口,“俞楚音也来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房门被打开,廊道的光挤着房门打开的缝隙照进来,黎放小心翼翼地朝外看了又看,在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之后,这才把身后的江荔往外拉。 “姐,她就在那边,你直接过去,这里我来应对。” 江荔顺着他指的方向,小跑过去,果然,就在廊道尽头的转角处,俞楚音正在那里等着她。 “荔子!荔子!” 俞楚音情绪激动,虽是压着声音,但还是忍不住直接抱住她,随即,双手分别握在她肩头往下的手臂上,反复打量她。 “你没事吧?霍资昭有没有为难你?” 这话一处,江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双眼只顾着看俞楚音,半天没有开口。 “你别指望苏怀清了,他根本指望不上!” 俞楚音与她说了,她是怎样费劲心力找到的苏怀清,并且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帮他摆脱了盯着他的保镖,可最后,还是没有将他带回来。 江荔只问,“苏鹤怎么了?他怎么突然就遇害了?” 俞楚音所知道的,也只是那天晚上看到的,至于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她一概不知,也只是回国后,才在网上得到的这个不幸的消息。 说着说着,俞楚音还是把矛头转向苏怀清。 江荔摇头,有些不可思议,“楚音,他没有做错,被绑架的是他亲生父亲,我不能要求他丢下他的失踪的亲生父亲不管,而回国来找我。” “可是那里有那么多人,就算他守在那里,人还是救不出来!”俞楚音说着,实在忍不了了,“荔子,你忘了,那个苏鹤是怎么对你的,为了他那个问题百出的公司,把你这个儿媳妇当做物品跟霍资昭做交易,他是怎么对你的!” 江荔自然忘不了。 “死者为大,不要再说了。” 两人起了争执,但不过片刻,俞楚音见她这样,心里也难受,一把握住她的手,劝她,“好了,其他的事我们先不管,现在最紧要的,是把你从霍资昭手里救出来,你放心,没有他苏怀清,我也可以做到。” 听到这个,江荔心中一紧,突然警惕起来。 “什么意思?你打算怎么做?”她含着泪光,眼里有期待,也有担忧。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这次,警察会拿他没有办法!” 俞楚音已经想好了,刘警官从一开始就知道江荔的遭遇,并且也在为找到霍资昭犯罪的证据而努力,只要江荔承认他对她所做的一切,警察再介入调查,加上黎放和她当人证,多少也得判他个几年。 “你报警了?” 江荔似乎已经听到了,那熟悉的警笛,正隐隐从远处传来。 她更是把江荔的手握紧,“别怕,这次一定可以把那个人送进去!他不可能再逍遥法外!” “不,楚音,没有这么简单……” 她摇头,说完,立马反握紧俞楚音的手,“我有办法,你不要再因为我,被牵扯进来,霍资昭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袒护 俞楚音眼眸一紧,“你有什么办法,除了警察,谁能有办法!” 她看了眼江荔身后的廊道,语气急切,“荔子,听我的,只要你把霍资昭做的一切都通通告诉警察,刘警官从一开始就负责这个案子,他会有办法。” 在这之前,俞楚音已经联系了刘警官,他知道了江荔的事也十分着急,说是只要江荔能够站出来,加上有其他人证,不怕给霍资昭定不了罪。 两人说话间,那警笛声已经在会所楼下传来,即便是十楼的高度,听入耳中,也实在清晰,震动人心。 估计,那边包间也已经听到了动静。 江荔只愣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涌入脑中的是一幕可怕的画面。 上次的花瓶砸头的事件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要是俞楚音再去惹怒霍资昭,就算他被判刑关上几年,可他那些手底下的弟兄,他几年之后出狱,他们会放过她们,放过俞楚音吗? 越想越后怕,经历了那么多,她这次万万不能冒险,除非找到霍资昭非法经营甚至有可能存在的更大更有力的犯罪证据,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冒失,不只是为了她,还有朋友,家人。 “荔子,你在想什么?”俞楚音看着她,现在也顾不得什么,还是赶紧拉住她的手。 “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就怕霍资昭那群人狗急跳墙。” 她跟着俞楚音的步子,往楼梯走,不知什么时候,黎放也跟了过来,带着江荔一起进了电梯。 如她所料,来到底楼大厅,迎面就看见刘警官带着几个警察从门口进来,冲着门口紧守的保安亮出自己的警察证。 “刘警官!这边!” 俞楚音直接喊道,忙不迭地把江荔往那边拉过去。 “我们把江荔带出来了,剩下的就交给您了,拜托!” 她态度实在诚恳,甚至带着卑微,江荔从未从俞楚音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语气,她这语气好像在告诉任何人,只要能帮到江荔,把霍资昭那个罪魁祸首捉拿归案,她愿意牺牲一切。 刘警官脸色也透着焦急,目光在江荔脸上看,不过,他眼里的坚决在隐隐动摇,又看向俞楚音。 “好,你们先去车里,我们上去一趟。” 刘警官问清了霍资昭一行人的具体房间号,便把他们三人交给跟在后面的两个警察。 在开往警察局的警车上,江荔紧握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打颤,车窗紧闭,冷气温度开得合适,但她全身直发冷。 明明想好了该怎么做,可是一想到一条路有多么让她难以接受,她会因此牺牲多少,她又会遇到多少危险,可想而知。 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她不能一味地逃避,不彻底将霍资昭扳倒,根本无法解脱。 “江女士,请陈述你被非法拘禁的经过。” 到了警局,一名身材高瘦警官表情严肃,开始对江荔发问。 她抬眸,看了眼墙上红色的楷体字,“维护稳定,打击犯罪。” 如果好人能得到善终,坏人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这一切,是不是有理想主义的倾向。 “没有,你们弄错了。” 她开口,竟有些吃力,双唇因为长时间紧抿,被粘黏在一起,开口说话时,才撕扯开来。 “江女士,请你正面回答。”对面做记录的警察情绪有些波动,立马回应她。 江荔沉下一口气,扯出笑来,“他没有非法拘禁,是我自愿,我自愿留在他身边。” 这话说完不久,外面传来几声脚步声,还有秦骁和雷哥的声音,她猜,刘警官把霍资昭一行人带过来了。 江荔干脆起身,打开这小型会议室的门,立马冲出去。 即便她脚上像是有千斤重,她还是拖着这沉重的步子,奔向了从那头过来的一群人。 为首的是刘警官,走在他旁边的便是霍资昭,他薄唇紧抿,由于身形高大,站在刘警官身边,倒显得更有气势一些。 见她出来,几人都微微一愣,霍资昭墨眼微动,看向她。 “江女士,有什么话,请到里面说,既然嫌疑人已经带过来,我们会为你伸张正义。” 刘警官表情里也有些诧异,看着她开口道,也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只听得见不远处的一个审讯室内,俞楚音和黎放的声音,他们在如实地替江荔陈述事情经过。 江荔眼眸一转,直接看向霍资昭。 紧接着,她迈出步子,走到了他面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霍资昭浑身一怔,一双墨眼就这样滞愣地定着,依旧看着前方,她刚刚站定的位置。 “我不闹脾气了,走吧。” 她声音温软,虽然压得极低,但足以让旁边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 霍资昭眼帘下敛,往靠在他胸前的江荔的头顶看去,惊异的同时,有一丝诧喜。 就在他身后的秦骁眼皮一压,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荔,意味不明。 他想到方才在包间里,这群警察直接就从门外闯进来,不由分说,就将几人带走。 来警局的这一路,他注意到昭哥脸上的表情,实在阴沉,又有些失望,从他微垂的眼帘,以及神态可以见得。 可现在,他看见昭哥微微带着笑意的侧脸,他好像才明白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女士,”刘警官眉头却是紧锁看了霍资昭一眼,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情况?” 江荔松开手,转身去看他,可还没等她的手收回去,就有一只大掌将她的手握紧。 江荔心中一紧,忍住发自内心的排斥,沉下一口气,开口解释。 “刘警官,我想您是误会了,他没有非法拘禁,更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 她言语肯定,好像把她和霍资昭一行人带到警察局,是对他们的困扰,这一切,都是刘警官错怪了他。 不知什么时候,在另一个房间的俞楚音已经破门而出,见外面廊道这状况,傻了眼。 霍资昭紧紧地握住江荔的左手,而江荔,却义正言辞地在与刘警官辩驳。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当然 俞楚音没有多想什么,第一时间反应的就是江荔又被霍资昭胁迫,她不能袖手旁观。 随即,俞楚音大步走过去,直接把江荔拉过来,指着霍资昭的鼻子骂,“你又想干什么!你难道还想否认对江荔的伤害?我告诉你,今天有我在,你休想抹过去!一桩桩一件件,我必须把账算清楚!” 黎放现在门边,只敢往这边看,到底没有那个勇气走过来。 “楚音!你弄错了,”江荔赶紧一把扯住她,把她往身后拉。 “以前是以前,现在他对我很好,我也愿意留在他身边,所以,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好吗?” 她言语里带着气愤,说到最后,她忍住那就要溢出来的哭腔,生生地憋回去。 江荔知道,就算这次能够给霍资昭定罪,将他判四年五年,但是以后呢?霍资昭生性阴狠又实在记仇,难保他出狱之后不找上他们实施报复,到那个时候,恐怕情况更糟。 她不能让俞楚音遭遇这些。 “江荔!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指着霍资昭,“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俞楚音几近疯狂,说着,又赶紧去拉住刘警官,“您别相信江荔,她被人利用了,她不得已才这么说,您救救她!救救她!” 江荔不忍看她,光听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她的心理防线都忍不住垮掉,想抱住俞楚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她想过了,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霍资昭相信。如果告诉俞楚音,以她的性子,估计不会让她做这样冒险的事。 “好了,楚音,上次的事情,我们已经不再追究了,如果你再用这样的方式,打扰我们正常的生活,那就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的同学情分。” 江荔好说歹说,最后还是说了这句实在伤人的话。 俞楚音眼眸一转,直直地盯着她,片刻后,眼皮一压,索性将她的手甩开,“好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以为你是谁!” 警察局里因为两人的对话气氛凝固到冰点,其他路过的警官和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投来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看了又看。 夜已深了,车子行驶在车流正稀少的道路上,开往城郊北路。 这个好像是突如其来的案子就这样戛然而止,因为当事人否认其对她的伤害,并且主动承认自己留在霍资昭身边的意愿,对此,即便是刘警官,也没有办法给霍资昭定罪,这个案子也因此没有后续。 坐在车内,江荔被霍资昭箍在身侧,但力度放得异常的轻,她只感受到他骨感且宽大的手掌,抚上她放在身前的手。 “什么时候学会替我说话了。” 他淡淡启唇,虽是问句,但总是透着陈述语气,好像并不希望她回答,或者立马回应。 江荔眉眼微顿,不经意瞥了眼身侧的男人,见他视线似乎已经看过来,她才极力调整了情绪,迎上他的目光。 “我只是,在做长远打算而已。” 她凝眸,好像真的是在思考未来。 霍资昭唇角一勾,似是满意这个答案。 “什么长远打算,说来听听。”他抱着她的手收紧,好像在哄她。 “总归要有个依靠吧,我知道,苏怀清已经靠不上了,去国外这么久了,他都不曾回来找我,他好像不管我是死是活。” 说到这里,她明显感受到男人的目光下移,已经盯着她看,紧接着,那只扶在她腰间的手往上,抚上她的脸颊。 霍资昭带着质问,“怎么,我待你不好了?” 若是在今天之前,她早已又被这句话气得直想与他拼命。 霍资昭无视一条生命,杀了她和苏怀清的孩子,这便是霍资昭口中说的待她好。 她心里直犯恶心。 可是现在,她脸上还是扯出一个笑来,甚至带着乞求,“你会一直对我好?我能够依靠你吗?” 江荔的眼眸本就清澈且含着一汪水波,加上她这样一副乞求的表情,更是惹人怜爱。 霍资昭也不例外。 他墨眼里的光微动,心都被她这一声激得化了。 “当然。” 霍资昭抬手就扶住她的后颈,身子往前一倾,立马吻住了她,两唇相贴。 江荔捏紧了拳,却是迎合他的动作,更是顺着他的力,往他身上更贴近了一点。 窗外夜风微拂,吹落那苍翠高大的树上,两片透绿的树叶,受了风两相缱绻,随风飞舞而后飘落到地面上,那松软而充满生机的绿色草坪上,无声无息。 因为昨晚盛羽旗下的会所遭到警察的访问,并且将老板霍资昭带到了警局一事掀起风浪。 当然,仅仅从这一条新闻中,网友扒出了好几条热门话题,条条劲爆,引发讨论着无数,各执一词。 “那江荔不是嫁给了以前的苏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怎么现在却在霍资昭身边!两人到底离婚没有?” “江荔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苏怀清,是苏氏集团被收购,还是一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在这条评论之下,对江荔的恶意和攻击一条甚过一条,说得一个比一个难听。 终于,舆论不知怎的,重心突然转到霍资昭受伤这件事上。 昨晚的事算是霍资昭消失在大众眼前之后的首次亮相,从不算清晰的媒体照片中还是可以看出,他头上有团白色,不难猜出那就是包扎伤口的纱布,那次盛羽有人头部受伤,便可以肯定,就是董事长霍资昭。 国外苏鹤遇害的新闻会传到国内,国内的新闻自然也会越过千万里海洋,去到国外,落入苏怀清的耳中。 此时此刻,他正从警察局出来,法医刚送来检验报告,确认了那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他的父亲苏鹤。 本来首次的检验报告已经出了几天,但苏怀清始终不相信,多次到这里来,就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国外的警察似乎对这个案子并不算上心,都过去这么久了,犯罪嫌疑人还没有落网消息。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沾染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那dna鉴定结果,到底还是相信了父亲苏鹤已经为人所害。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在面临这沉重的死讯之后,他还要处理父亲留下来的一大堆事务,重担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苏先生,您节哀。” 吴舟一路开车过来,待他上了车,这样劝道。 这几天,吴舟也因为苏鹤的事情四处跑,势必想找到他遇害的真相,但毕竟人手有限,在国外又诸多限制,根本无从查起。 他们所知道的就是,苏鹤被警方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一点完好的皮肤,法医鉴定其身份就花了整整两天。 “查到了吗?”苏怀清的手还扶在车门把上,脸色沉着,身心俱疲的模样。 沉寂之下,他又开口,“到底跟什么人结了仇……” 这件事虽然出得突然,但显然是那些人早就有所预谋,下此毒手。 苏怀清对自己这个父亲多少了解了些,不再跟以前那样,相信他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从赵氏厂房的事件败露之后,他就知道,苏鹤一直在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干净。 只是没想到,事情已经演变成现在这样,f国的苏氏集团分公司上市不久,也还是最近才在这里落脚,怎么就遭人盯上了。 吴舟也实在没有头绪,脸上的痛苦显而易见,“没有,董事长从不理f国分公司的事务,也不可能结下什么仇。” 吴舟也将这里的分公司高层人员都调查了个遍,仍是没有什么头绪。 苏怀清捏在车门门把上的手已经收紧,手背爆出青筋,显而易见。 “您要振作起来,苏氏就靠您了。” 吴舟转过头来看他,犹豫了许久,还是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道出这么一句。 苏怀清眼里发狠,也不说话,只看着车窗外陌生的街景,印在眼前的好像还是父亲苏鹤那最后一面,触目惊心。 他索性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启唇,“这是他所期望的?” 从小到大,父亲苏鹤从不让他过问公司事务,可能在之后也不会让他接手,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接手他的公司。 吴舟把着方向盘,叹息一声,“苏先生,我说句实话,董事长不让你碰公司的事,是不希望你卷入纷争中来。” “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到头来,可能连命都没有了。”他说着,竟是有些哽咽,说话发颤。 苏怀清眼里含了泪光,也不看他。 父亲虽然做过一些让他失望的事,但人已经走了,心里总归空荡,亲人离世的痛苦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就算再失望,再恨,那份血缘关系纽带都紧紧地牵动他的神经,泪水已经止不住。 “没有什么身不由己,损人利己的事,违法的事,不该做的我绝不会做。” 他语气坚决,听着也像是在对父亲的不满,但他盘旋在眼中的泪水已经盈眶而出,直接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左手手臂上。 苏怀清能够猜到,父亲之所以不让他碰公司事务,是害怕他知道他一直在做的事情,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事。 “公司的事,我不会不管,但是我要让他知道,”苏怀清眼里透着果决,“没有什么事是身不由己。” 经营好一个公司,可能会涉及方方面面,为了更好的利润以及和同行对手竞争,难免会为了盈利使出一些商业手段,但是作为商人,不能触碰到做人的底线,有些事是即便是亏损,即便是面临破产,也不能沾染分毫。 远方天际一团漆黑,乌云遮蔽本就阴沉的天空,抬头看去时,心里的阴翳也更添几分。 然而远在万里之外,此时正是破晓后的黎明。 江荔醒来的时候,隐隐听见几声犬吠,她以为还在梦境中。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走不到尽头似的梦,到底梦见了谁,发生了什么,她却又记不清。 卧房左侧那面落地窗被窗帘紧紧地合着,透不进一丝光来,她拖着疲乏的身子起身,开了床头灯,才挪步去窗前,刷拉一下,才将窗帘打开,它好像并不情愿,拖着长长的帘底珠饰碰撞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 她听得直烦闷。 窗外那远山间,已经现出朝霞微光,折射在稀薄的云层间,发出橘红色的光彩,和那青葱绿色的山头,辉映成一幅油画里才有的画面。 “汪!汪汪!” 犬吠声又传来,这次更加清晰,她这会儿也才回过神来,刚才那声并不是在梦境中。 她开了门出去,跟着那叫声去。 当她走到楼梯口时,被楼下客厅的一幕怔在原地,她下意识收住脚,扶着冰冷的楼梯扶手,心凉到脚底。 霍资昭正在客厅那面偌大的落地窗前,落入她眼中的那一幕,刚好是他把一只白色小狗抱起来的画面。 江荔的第一反应并不在阿力身上,而是霍资昭,看见他这张脸,就不禁想起昨晚从警察局回来,她是如何在他面前忍气吞声,明明厌恶至极还要选择迎合,她好像恨这样的自己,心头有一把刀,一看见这个人,这刀就扎她一下,一下比一下疼。 “醒了?” 她被这一声惊得猛然回过神来,再看过去,只见霍资昭已经在沙发上坐着,阿力被抱在怀里,已经安静下来,正冲着她笑,尾巴虽是抵着霍资昭的胸膛,也一个劲儿地摇着。 江荔扶着扶梯下去,压制了眼中的情绪,但眼睫还是禁不住地颤动,“房间里太暗,天亮了都不知道。” 她脸上虽没有笑意,语气里却带着耍小脾气似的口吻,活像个小媳妇埋怨不让她如意的丈夫,只为了吸引自己丈夫的注意。 霍资昭凝眸,怔愣间,兀地露齿一笑,“想让你多睡会儿,成了我的不是了。” 江荔没有理会他,坐到她一旁的独座沙发上,余光却是看向他怀里的阿力。 不过片刻,她还是收回来,索性往沙发后背一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剧本 “不想抱抱?” 霍资昭转眸看她,那箍在阿力两只前腿的手却是微微收紧了些。 她看也不看,“不想。” 江荔态度生硬,好半天,才开口,“看着闹心。” 霍资昭眼帘微垂下,淡淡瞥了一眼身侧的女人,唇角分明扬起笑来,“怎么了,当初你为了它,倒是着急得很。” “它都不在意我了,我为什么要管它。” 江荔说着,脸色微变,“跟他有关的,我不想再看见。” 她说完,空气沉寂片刻,她只感受到霍资昭的目光扫过来。 “谁?” 他好像势必要问清楚,江荔这话里的意思,即便,他好像知道。 江荔断然已经知道,她不得不一条路走到底,索性拧眉开口。 “俞楚音去找苏怀清的事,你知道吧?你猜准了他不会回来找我,所以你没有拦住俞楚音?” 以霍资昭多疑的性子,怎么会让俞楚音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国,明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也没有横加阻拦。 江荔说这话时情绪平和,好像在说一件陈年往事,比起之前她与霍资昭怒目而视地吼叫,也算是像换了个人。 好像,她当真是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看开了许多,也做好了选择。 霍资昭手上的力松开,阿力顺势从他怀里跳下来,前脚在地板上着地,后脚也蹬在上面,立马跑开了。 “你那位朋友要去做什么,我有什么本事去阻拦,”他嗤笑一声,“比如说我头上这伤,昨天她报警。” 霍资昭说完,眼眸微转,倒也是不看她,“说实话,你的那位苏怀清,也让我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沉得住气。” 其实在与苏鹤做完这个交易之后,他设想过,苏怀清那边虽然有苏鹤顶着,但肯定只能是一时,他已经做好了他会回国找江荔的打算,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没想到,他至今都没有回国的消息。 当然,苏鹤遇害是一个原因,但之前那段时间,也是没有一点消息。 霍资昭自问,如果他是苏怀清,是断然不会这样,每次想到这里,他竟然都开始为江荔鸣不平,便更加坚信,只有他霍资昭能够给她最好的生活,苏怀清因为苏鹤这个父亲,和他自身的软弱无能,根本没有办法斗得过他。 江荔只听着,并没有说什么,脸色愈发难看,在几分故作姿态之外,她真实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显露出来。 “是啊,为什么他就不回来找我。”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难以控制,她赶紧收回来,眼眸一转,“这些都不重要,我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然而,这句话她说了不过三四天,她便又从霍资昭口中听到苏怀清三个字。 这天他从公司回来,江荔背对着进门的方向坐着看书,所幸霍资昭这里书多,拿来打发时间是顶好的,也正因为这个,她也好经常出入他的书房,如果里面真有什么,她或许能有机会找到。 “苏怀清下周回国,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 霍资昭看了眼她手里的书,目光往上,慢慢与她对视。 江荔正翻页的手稍作一顿,不过片刻,还是自然地收手,“好啊。” 她向霍资昭说过,等着苏怀清回国,他们便去办理离婚,她要彻底与他划清关系。 其实在网上,因为上次的事情,他们三人的话题已经成了业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知情人在网上爆料,江荔和苏怀清还是夫妻关系,现在却跟霍资昭在一起,实在是有伤风化,网友也说,此举坐实了她婚内出轨,为了攀上更有钱的金主而不择手段的行为。 上次霍资昭说起这件事时,江荔就顺势说,要跟苏怀清离婚。 在江荔心里,确实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怎样,终究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苏怀清在她眼里是那样完美,从大学开始到结婚后,他对她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可以给她全部,但是她呢,她配不上这样一个发着光的男人,她弄丢了他们的孩子,她对不起他。 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霍资昭造成的,她不能把罪过怪在自己身上,但就算抛开这一切不谈,她也要和苏怀清离这个婚。现在的江荔清楚自己要什么,自己要保护谁,如果她不能将霍资昭彻底扳倒,她就永远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朋友,保护好苏怀清。 所以,他们需要暂时的离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还能有机会共度余生,她等着这一天。 几天时间好漫长,又觉得转身即逝,漫长的是面对霍资昭,她度日如年,短暂的是,她要面对苏怀清,演自己并不想演的剧本,她像是被命运牵着手脚在跳舞,可这明明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请下车吧,江小姐。” 江荔坐在车里,秦骁打开车门许久,她仍是坐在后座没有反应。 她神色恍惚,回过神来时,已经看见霍资昭的手搭在她手上来,“我在车上等你。” 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最近霍资昭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现在也一样,也好像在叫嚣着,看她是如何克服自己,如何演完这场戏。 她下了车,刚转过身,却一眼就认出了苏怀清的车子,兴许是阴天,连他这车,好像都失了神采,陈旧了许多似的。 苏怀清是自己开车来的,她看过去时,他才打开车门,从车头绕过来。 江荔紧咬牙关,压制住眼里就要迸出来的关切,甚至在看见他比起以前疲惫许多脸庞,下意识就想开口问他近况,可是,她还是板着脸,目光冰冷。 “东西都带全了?走吧。” 她刻意错开那道盯着她许久的视线。 苏怀清像是慢半拍,又往他身后停稳的那辆车看过去一眼,眼眸发紧。 虽然霍资昭并没有随行,但秦骁一直跟着她到里面去。 “两位这边请。”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过去,两人一前一后。 苏怀清神色微变,不经意地往后看去一眼,又收回来,才跟上江荔。 “借一步说话。” 第一百四十五章 离婚 江荔听到凑到耳后温和的声音时,右手已经被他拉住,往另一边跑。 终于,在那带他们过去的工作人员疑惑的目光之下,他们终于在二楼的一个楼梯口停下。 苏怀清拉着她的手久久没有放开,但还是那样,他会控制握她手的力度。 便是她江荔轻微施力挣开,就被迫放了手。 “怎么了?” 她抬眸,质疑且带着气恼的目光,直直地落到苏怀清清澈的眼眸中去。 即使她心脏一个劲儿地狂跳,用早已在他身上打量了许久的目光看着他,那因为亲眼看见他近乎激动到说话发颤的情绪,却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 苏怀清谨慎的目光从来的那边收回来,认真又带着慌张地看了回来。 “小荔,这里没人,”他闻声开口,带着劝慰和引导的语气,哄她似的,“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回国不过才两天,霍资昭便派人过来转达江荔要与他离婚的请求。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无法接受,经历这么久,他还不曾亲眼看看她,却是先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他头脑还是很快就清醒过来,江荔现在在霍资昭手里,做出任何决定可能都是身不由己,如果他拿这个威胁江荔,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现在,只想听江荔自己怎么说,现在他已经回国,一切都可以从新开始,江荔也不再受霍资昭的控制,这是他所以为的。眼下,就是要弄清楚,霍资昭到底如何威胁她,让她与他离婚的。 “什么话,我还需要说什么话?” 江荔情绪似乎很快就平复,这样淡淡地质疑他。 他接着她的话,急切开口,“为什么要离婚,霍资昭拿什么威胁你了?” 不用多想,苏怀清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更是坚信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没有威胁我,是我自己要这样做,”江荔已经转过身,“走吧,别浪费时间。” “江荔!” 苏怀清伸手过来,一把将她从身后抱住,“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你,小荔,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再收到任何伤害,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放开我。”她垂眸,看了眼围在她腰间的手,还是缓缓抬眸,说话的声音止不住发颤。 “你能把我爸妈安全地带回来,我就很满足了,谢谢你。” 冷冰冰的话,一字一顿,字字敲在苏怀清的心里,这充满距离感的感谢,让他整个人都愣愣地顿在原地。 “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空气凝滞许久,江荔像是没有耐心似的开口,语气更是冰冷。 “不,小荔,你听我说,我早有准备,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有能力把你从霍资昭手中救出来,爸妈!爸妈那边也不要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霍资昭找不到他们,你别怕,不管他拿什么威胁你,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苏怀清说到后面,越说越急切,抱在她腰间的手已经发颤。 江荔的眼眶到底还是湿润,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恍惚间,她好像看见苏怀清被霍资昭那群人打倒在地,头破血流,挣扎间,都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不敢再想下去,垂眸注视着他紧扣在她腹部的双手,这双手,好像在这不过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更是骨节分明,越发瘦了。 看着看着,她垂下去的右手已经忍不住抬起,想去抚摸这双手。 可是,在搭上去的那一刻,她秀眉紧皱,心中到底一狠。 她手上一用力,将苏怀清的手掰开,上前一步转身看他,算是怒目而视。 “晚了!之前你在做什么!你爸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儿媳,竟然拿我跟别人做交易,也只有他干得出来。” 说完,她还是稳住情绪,“不说了,他已经过世,死者为大,我不再说了。” “今天这婚,我一定要离,苏怀清,请你不要说话不算话。” 江荔说这话时,已经错开目光,她努力将眼里的泪死死地憋回去。 苏怀清从来都是这样,只要答应下来的事,无论多难,后面会遭遇什么意外,他都会做好,说话算话,实在讲诚信。 她还曾说过他为人太老实,有时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并不是人能够决定的。 大二那次社团办活动,因为雨下得太大,他们就取消了活动,可苏怀清却冒雨将学校广场提前安置的桌子,活动宣传牌,都搬到了室内活动室,并且集结了社内干事,还是如期地开展活动。 也正是因为那次,江荔注意到了这位学长,俞楚音还调侃他,人长得帅是帅,就是太死板。 她还记得,俞楚音说这话时,是叉着腰看着几个干事在苏怀清的带领下,忙活得不可开交。 苏怀清抿唇笑,眼里似乎闪着泪光,在他清澈的眸子里,显得颇有些酸楚和心疼。 “小荔,那我就失信这一次,”他开口问,带着质疑,“你跟我离了婚,你怎么能保证,霍资昭不会又以同样的威胁方式,让你嫁给他,到时候,你怎么办?” 江荔索性看回去,与他对视,“那是我自己的事了。” 这个问题,她当真没有想过,离婚这个提议虽是她自己说的,但她知道,霍资昭一直在以此暗示她,她不过是委曲求全之下的顺势而为。 她不敢想,若是霍资昭真让她走出下一步,她该怎么做,嫁吗? 江荔转念不过片刻,那探头探脑在一楼楼梯口看上来的工作人员已经忍不住开口问情况。 “两位,到底还办不办?我们这边也好安排。” 江荔沉下一口气,抢在苏怀清之前开口,“办!我们这就过来。” 她在苏怀清牢牢的注视下,立马转身往楼下去,走了几步后,只见背后传来一声,“你真的决定好了?” 她听得出,这道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低浅的喘息声,苏怀清紧张的时候,说话便是这样。 “决定好了,走吧。” 高跟鞋踩在白色瓷砖地板上,发出噔噔噔清脆的声响。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恶语 苏怀清的目光下移,看着她脚上的高跟鞋,脸上的痛苦又更深了几分。 “这是你希望的吗?” 他到底还是开口问起,“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不爱我了。” 苏怀清知道,他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不舍和与他一样的痛苦。 “是,我不爱你了,我要和你离婚,没有谁胁迫我,威胁我。” “因为我无法原谅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推向别人,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里,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 她隐隐看见秦骁已经从这边过来,所以提高了声音,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地,冲苏怀清怒吼。 江荔也因此注意到,苏怀清朝那秦骁看了一眼,才抬步,跟着那工作人员,一起进到里面的办理处。 在两人分别的时候,苏怀清与她擦肩而过,她隐隐听见一句话响在耳边。 “等着我。” 这话随着他的离开,就像带过去的一阵风,也因为他的离开,消失了。 她分不清楚,刚刚这句话,是苏怀清与她说的,还是她当时的臆想,她已然分不清。 可是,她如何才能让苏怀清彻底放弃她,不再为她做冒险的事。 在这之前,江荔想过,以她对苏怀清的了解,离婚一事还是会被他当做是霍资昭的威胁,她无可奈何,苏怀清也会因为这个情绪更加激化,难免会做出更加不顾后果的事情。 她如何才能彻底让他死心。 江荔失魂落魄地走出民政局,在门口,当看见霍资昭站在后座车门前的身影时,她眼眸微动。 “都办好了。” 她扬起笑,开口时语气轻松,也做到不刻意抬高声音,也让就要上车的苏怀清听到。 因为是清晨,夏日的阳光才从远处的高楼间斜射过来,路边的行道树因此被涂上一层橘色的光,那色彩被慢慢晕染开来。 江荔露齿笑着,不经意瞥向霍资昭身后那行道树,微微愣了愣。 此时,霍资昭正看着她,目不转睛,他极少这样,从前他目光总是淡淡的,墨眼里含着深不见底的深邃的光,没有人会喜欢并敢于与他对视,也没有人,让他一直盯着她,看这样久。 甚至,他之前也不曾这样盯着江荔。 “好。” 霍资昭伸手过去,下意识替她拿手中的东西,给她开车门。 她脸上的笑仍没有收,和这阳光一样灿烂,尽管在霍资昭转身开门的那一瞬,她唇角止不住轻颤,还是赶紧调整,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江荔与苏怀清两人离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业界,毫无疑问,这次,都在为苏怀清鸣不平,甚至有些苏氏的员工,把矛头直指江荔,骂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眼见着没有靠山了,赶紧找好了下家,依我看,不久后,盛羽那边就会宣布婚讯,这个女人,还真是恬不知耻!” “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到处勾搭,之前在公司我瞧着还挺老实本分的一个姑娘,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来。” 上万条评论,无一不是对江荔的恶意嘲讽和挖苦,更难听的话比比皆是。 然而,在这千万条之下,还有这样一条评论,与众不同。 “别被表象骗了,你们这群键盘侠,有这点功夫不知道守着自己那份工作好好干,操心有钱人的事,不如管管自己的嘴!积点口德行不行!” 办公室落地窗前,霍资昭正拿着喷水壶,小心地给那绿植浇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指腹触在屏幕上,一条条翻看。 白木槿花期不算短,还有两个月,不过现在这花开得没有上个月好,按这趋势下去,估计得提前结束花期。 翻看着,霍资昭眉头紧锁,墨眼沉下,直到他看到那条评论,眼眸微动。 不过片刻,他将目光转向那发这条评论的账号上,多有停留。 “昭哥,恶意评论已经在处理,应该不出十分钟。” 秦骁见状,这样提醒他。 可霍资昭却是放下喷壶,往沙发上走过去,待秦骁抱上笔记本坐到他面前来时,他索性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轻推到他面前。 “这个人,查清楚。” 屏幕亮着,是一个女网友的个人页面,账号名是英文,背景图个性十足。 秦骁拿起来看了不过一眼,方才的谨慎稍稍褪去,倒是冲霍资昭一笑。 “查这个人做什么,草木皆兵了?” 他话虽是这样说,手上的动作不停,已经在面前的笔记本上操作。 “什么草木皆兵,这不像是你能说出口的话。” 霍资昭凝眸,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骂江小姐的,你让我处理,这替着她说话的,为什么也要查。” 秦骁不像是问话,倒有些调侃的意思。 这秦骁素来有事办事,性子和霍资昭没有两差,今天这话,的确不太像他能说出口的话。 “让你查就查,话不要太多。” 他瞥他一眼,眼里多了种别样的情绪。 秦骁倒是清楚得很,自打上周苏怀清回国,因为考虑到苏氏的问题,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查清以前苏氏的员工和与苏鹤父子有关系的人,他需要好好斟酌这用人制度。 “是曲韵,以前苏氏的员工,被江小姐……” 秦骁说着,霍资昭已经抬手示意,“知道了,我倒还记得她。” “不用多做什么,找人盯住动向就行。” 他最后嘱咐。 同样是因为这风波,苏怀清疲乏地坐在沙发上,他和江荔刚买不久的新房内。 这是按照江荔的审美和喜好布置的,他看着他们在这里生活过的一切,好像江荔一直没有走,还待在他身边似的。 但这种感觉让他疼痛,心如刀绞。 他眼睁睁看着江荔伸手去迎那霍资昭的拥抱,含着笑坐进他的车。 他什么都干不了。 除开这个。 “苏先生,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只不过还需要些时间,陈斌那边,还没有完全取得信任。” 吴舟打电话过来,向他汇报情况,也说明了自己的看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收回 “有句话,说出来恐怕不合适。” 吴舟刻意停顿片刻,好像在等对方开口。 “你请说。” 苏怀清眉头轻拧,还是温声应他。 这吴舟是父亲苏鹤身边的亲信,大多数事情,都是他在接手做,当然,也包括那些不正当的事。 这一点,是苏怀清在父亲虽然已经离世,但还是会在心里有这个芥蒂的原因。他对吴舟的好感度不算高,不过是因为一些人情世故,才与他保持着联系。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和梁聪接触,老实本分,做事也严谨。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能接受这件事,但是我认为江小姐,恐怕不是受人威胁才决定离婚,霍资昭对她不薄。” 吴舟说完,早有准备似的,提起了之前霍资昭闯入苏氏带走江荔的事。 他当时还奇怪,据他了解,这霍资昭跟她是有一段恩怨的,他观察力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因为他清楚地看见霍资昭把她抱着从仓库门出去,很是着急。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您没有必要再强求。” 说到最后,吴舟道出这样一句。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们出国这么久,江荔一直和那霍资昭待在一起,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以霍资昭的条件,恐怕让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为他移情别恋。 苏怀清沉默片刻,好像是憋下了怒气,沉着开口。 “你不了解她,”他眉头越发拧紧,话题一转,“上次那件事,是他让你做的?” 苏怀清并不是不知道,他就奇怪,为什么苏鹤偏偏要特地让他一个人回去吃饭,原来为的就是对江荔下手。 “如果霍资昭没有过来,你们打算怎么做,杀人灭口?” 苏怀清越说,怒意越是压不住。 但不过片刻,还是因为父亲到底已经离开人世,又渐渐平息了怒火,但全身还是止不住微颤。 说实话,他觉得还应该感谢霍资昭,那次若不是他,江荔会出什么事,都还未可知。 电话那头,吴舟显然被这话题的突转激得一怔,半天没有开口。 “不,董事长也是为了公司大局考虑,当然,他知道江小姐对你的重要性,并没有说要伤害她。” 吴舟不知道,这话更加激怒了苏怀清,又把那拿公司跟霍资昭做交易的事情提出来,将他说得哑口无言,最后还是认错为结,并且决定一定要帮他挽回这一切,如果江荔那边需要的话。 “所以,你就算是为了江小姐,也要把苏氏夺回来。” 吴舟到底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说到底,也是苏鹤生前的打算,他不希望苏氏就这样落到霍资昭手里。 苏怀清稍微平定了情绪,问他,“合同上不是都写清楚了,霍资昭只是暂时接手苏氏?” 这也是之前苏鹤告诉过他的,霍资昭名义上是收购苏氏,但实际上是替苏鹤挽救公司,并不存在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收购。 “您太天真的。”吴舟沉默片刻,憋出这样一句话。 苏怀清不理公司事务,对商场业界上的事,当然是不够了解的,但是想法这样天真,吴舟是真的相信,他对苏鹤这份家产,并没有什么兴趣。 “如果董事长还在,或许那霍资昭会信守承诺,但现在情况不同,苏氏已经变天了。” 苏怀清终于警觉,握紧了手机,听他继续说。 “霍资昭正在拓展市场,并且近年来大量收购中小企业,以他现在的野心和手段,想让他归还苏氏,恐怕不容易。” “况且,”他略有停顿,“因为江荔,他可能更不会让你东山再起。” 最后这句话,让苏怀清彻底一窒。 “不,苏氏必须收回来,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夜色渐墨,黔州市郊区的郁郁葱葱的两排行道树中间,一黑色车辆迅速行驶,在沉寂伴着夏日虫鸣的郊区,那行驶的低鸣声显得格格不入。 “秦骁,可不可以开快一点。” 江荔听着这声音,望了望车窗外掠过的夜景,心里却是一阵烦闷,只觉得压抑,无论是车内,还是车外。 秦骁把着方向盘,神色有些紧绷,她倒很少见他这样紧张。 隔了小半会儿,他才开口。 “江小姐,昭哥嘱咐过,夜里开车不能过快,”他看了眼车内后视镜,“您父母都很安全,不用这样着急。” 江荔心里有气,但还是生生憋了回去。 “毕竟这么久不见,想他们了。” 她不知道她在霍资昭那里说了多少好话,服了多少软,才能让他松口,让她去看她爸妈。 所幸,他还算有点人性,让她今晚可以住在爸妈家里,明早再让秦骁过去接她。 “理解,”秦骁手指微动,摩挲着方向盘,情绪似乎低了下去,“虽然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是什么滋味。” 他是个孤儿,自打他有意识开始,他就是这个身份,从不知道自己爸妈是谁,也不知道有父母的疼爱和关心,到底是什么样的。 江荔听着,稍稍一愣,转眸看向他。 车窗外树影斑驳,借着路边昏暗的路灯,晃荡在前窗玻璃上。 终究,她还是沉下一口气,目光从他侧脸上移开,“你爸妈呢?” 她大概知道霍资昭的身世和遭遇,但秦骁这个人,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是霍资昭身边非常死忠的手下,性格和他倒有几分相似,不爱多言语。 “我没有,我是孤儿。” 江荔敛眸,片刻后,却又是看向他,“孤儿也有父母,只是不知道在哪儿。” 秦骁这话不对,没有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会有谁没有父母,包括孤儿。 “找过,满世界找,霍先生也一直在帮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音讯。” 她听着,头一次知道秦骁能一次性说这样多的话,也头一次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直都这样郁郁寡欢,像是缺点什么似的。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但在一念之间,她好像又突生自嘲,可怜的是自己,现在居然还在替仇人的头号帮凶感到无助,真是可笑。 “到了,江小姐。” 车子直接驶进了小区,停在楼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苦涩 秦骁看着车内后视镜,好半天没有移开眼,待她背上挎包,就要打开车门时,却突然来了句。 “昭哥以前是伤害了你,但他现在是真心对你。” 江荔右手刚摸上车门把,顿了顿,还是握住,往里一拉,再推开车门。 “我不会跑。”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这是她落下的最后一句话。 她不会跑,她还要一笔一笔地与他把账算清楚。 可方才秦骁说的那句话,在上楼梯时一直在不自觉地回想,心里不由堵得慌。 真心对她。 这种真心,她可招架不住。 就算没有之前那些对她的伤害,她也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真心,可气可恨又实在可怕。 “小荔……小荔!” 开门的是母亲徐佳芝,她围着围裙,应该正在做饭。 她将母亲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便发现系在身上的围裙松动了许多,明显的锁骨往上,脖颈上像是起了层褶皱。 她瘦了许多。 听到动静后,江彬边从卧房那边过来,刚走出那几步实在急切,可越走近,他脚步越放缓了些。 “来了?” 徐佳芝把手在围裙上麻溜地抹了抹,赶紧给她拿挎包,迎着她进来。 他们回来已经快一周,但从来还没见过女儿,知道她跟苏怀清离婚之后,找过他几次,但他都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不要太担心,江荔那边,他会想办法。 “是不是霍资昭逼你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徐佳芝把女儿拉到沙发上坐下,也是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才禁不住流下泪来,问她近来的情况。 回国后,他们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江荔,并且去报警,但是因为霍资昭已经早有准备,安排了人盯着他们,根本没有一丁点机会。 之前是苏怀清把他们安排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但他们到底还是想着女儿的安危,又怕她过来这里找他们,苏怀清尊重他们的想法,还是送回了家。 可恨的事,霍资昭的人没过多久就得到了消息,盯上了这里。 “没有,他没有把我怎么样,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江荔说着,赶紧去抱住母亲,安抚她的情绪。 她在来的路上就想过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稳住爸妈,让他们不要为她担心,其次就是,她需要爸妈的配合,与霍资昭斗,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的计划,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我们都听小苏说了,都是他爸在背后做的手脚,拿你去换他的公司,我们糊涂了,好人坏人都分不清,让你受苦了,孩子。” 徐佳芝越说越激动,情绪没有因为江荔的劝慰而稳定下来,反而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 当然,说到亏欠,此时的江彬已经满脸自责与歉疚,微微凹进去的眼睛黯然失色般,看着母女两人,禁不住淌下泪来。 “一切都怪我,我当年偏偏要摊上这么一个事,没想到,后患无穷。” 在霍资昭出现之前,包括后来,江彬一直都认为十七年前那件事放在今天,他依旧会那样做,但现如今,此时此刻,他甚至宁愿没有出手,按时将那霍岩送到他说的那个地方,然后开着出租车离开。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儿子不会找上门来报复,女儿江荔也不会受他的连累,至今还被霍资昭纠缠,误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您别自责,事情都过去了,”江荔双手撑着膝盖,从沙发上起身,似是郑重其事地开口,“霍资昭说了,他愿意补偿您,以后也会好好待我,您放心,我不会再受到伤害,也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们。” “你说什么?” 徐佳芝也随之起身,在她身后看着她也瘦了许多的背影,“你再说一遍!” “妈,我以后,就跟着霍资昭,他说了,会好好对我。” 话音未落,徐佳芝一把抓住她的臂膀,让她转过身来,“到底怎么了?你……你是不是怀上他的孩子了?快告诉妈!” 他们好像还不知道她和苏怀清还有一个孩子,不,有过一个孩子。 奇怪的是,上次见面,苏怀清也没有提到孩子的事,只字不提。 好像把那个孩子忘掉了,就她一个人记得。 “没,没有,您别乱说。” 江荔坚定自己的立场,决定以后就跟霍资昭好好过日子,让他们不要为她担心。 可是他们哪里肯相信,她心里到底爱的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性,自己的女儿,自己心里最清楚,所以他们认为,她一定是受了胁迫,要不然,就是她受到了什么刺激,产生过激反应。 最后,还是江彬终止了话题,看女儿就快被逼问得掉眼泪,看在眼里也实在心疼,便只好作罢。 “算了,既然已经回来,就一起好好吃个饭,”江彬看了眼媳妇,“不要再说了。” 夜里,江荔和母亲睡一张床,她们聊了很多,但这其中的苦涩,只有她知道,硬着头皮,强颜欢笑地和母亲说霍资昭,让她相信那个人已经不再伤害她,逼迫她,她也愿意与他好好过日子。 母亲哭了,她为了将眼泪憋回去,把被子往上扯,把脸遮在里面,轻声抽泣。 之后的几天,江荔都会得到霍资昭的允许,被送到爸妈这里,与他们见面,可日子久了,霍资昭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似的,不再吃江荔这一套,轻易松口了。 “资昭,今天可以让秦骁早点过来吗?” 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在客厅沙发上放下,给霍资昭打了通电话过去。 就在前两天,为了方便联系,霍资昭让人特地给她设计了一款手机,只能拨出提前录进去的电话号码,而霍资昭录进去的他的电话,是一个三位数的短号。 她并不在意这个,现在她目标明确,自然也就不在意这电话是否可以有信号报警,是否被监听。 “过来了,”他又开口,“我今天还没有答应你可以过去。” 听电话里这声音刚落下,就听见车门砰地一声响。 不过片刻,那声音从电话里传到了门外的院子里。 他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排斥 江荔刚站起来,心中不免一窒,她疑惑地目光已经从门口收回来,余光中,他已经推门进来,换了鞋。 这段时间,霍资昭忙于公司的事,即便是她在入夜了秦骁才送她去爸妈那里,霍资昭也还没有从公司回来,如此,她心中暗暗庆幸,不用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让自己讨厌的样子,对着电话亲切地喊他,说些体己话,便可以得到他的允许,回父母家。 但是,今天他回来得这样早,江荔的神经下意识绷紧,脸上虽保持着冷静,心里的忐忑和排斥,只有她自己知道。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江荔眼神飘忽,待他往这边走近,才挤出一个笑来,她扬起的唇角不免有些僵硬,害怕笑出破绽,她还是慢慢收了下来,开口表示关心。 她视线看过去,只见霍资昭抬手去松领带,索性解开了放在一旁。 可还没等江荔听到什么多余的回应,客厅的灯刷拉一灭,让她下意识呼了一口气,暗适应过后,她才稍稍松了气。 天气已经渐晚,从那面落地窗往外看,树木已经变成黑影,和空中漂浮的几片乌云,已经快连成一片。 “天都黑了,怎么不开灯?” 江荔忍不住开口问。 她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里,包括之前对霍资昭的了解,她发现他的奇怪之处,就是不喜欢开灯,好像是更适应这种昏暗的环境,包括外面院子,以及通往城区的行道树下的路灯,都算不得明亮。 “江小姐,昭哥不喜欢强光,我以为您会知道。” 秦骁却是开口应他,语气比以往似乎柔和了些,但这讲话的方式,她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这种情况,她还是转而看向坐到她对面的霍资昭。 他微靠在沙发上,把手机搁在了一旁的矮几上,碰出一声闷响。 “没关系,去开着。” 江荔微愣,意识到他看过来的目光。 兀地,客厅恢复了方才的通亮。可以说,开灯与否,这里就像是两个世界,黑暗中的客厅让她心有余悸,特别是霍资昭旁边的那方矮几,以及上面的烟灰缸,和老式复古台灯。 通亮的客厅让她更有安全感,起码,她能看清楚霍资昭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 比如现在,他眉眼带笑,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可以借此,与他说些软话。 “既然秦骁都回来了,现在可以送我过去了吗?” 一连四天,她都会过去爸妈那边,霍资昭也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已经是有求必应的程度。 “去哪儿?”他凝眸,越是往她清澈又灵动的眸子里看进去。 江荔一笑,以为是自己说话的态度不对,唇角微颤,开口补充道:“去看我爸妈,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 随即,只见霍资昭朝她伸手,掌心朝上。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霍资昭边说,边拉起她垂下的手,“你在担心什么,以为我会伤害他们?” “不是。” “那就不必天天过去,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对我没有二心,我自然不会让爸妈受委屈。” 霍资昭捏着她的手,垂眸看着,似乎在理她手心的纹路。 听到这句话,特别是最后一句,她心中一紧,被他握在大掌中的手下意识地要收回来,可所幸是忍了下去,没有轻举妄动。 他那句“不会让爸妈受委屈”,她听着实在别扭,如果这话是苏怀清说的,那便没有什么,被霍资昭说出口,直让她脊背发凉,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我可以为你改变我的习惯,迁就你,可是你,江荔,也要为我着想。” 江荔抽出手来,迟疑了片刻,还是赶紧反握住他宽大厚实的手。 而在下一秒,她却反被这股力往他那边一带,她直接被他拉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天天往外面跑,留我一个人?” 霍资昭说着,脸越来越凑近,近到能碰到鼻尖,她清楚地从他墨黑的眸子里,看到她自己的脸。 眸子里,除了她的身影,还有他渐渐浮出的炙热,他还想说什么,已经从这双眼睛传达了出来。 她眼睫猛颤,唇角却是勾起,“公司不是很忙吗?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她嗓音实在轻柔,但不难听出,话音里发着颤。 如果说以前的噩梦是闭上眼睛都会浮现出来的过往,而现在的噩梦就是,她要忍气吞声迎合他,在夜深人静之时,感受着他的体温,炙热的拥抱。 她甚至相信,霍资昭这个人,如他所说的,他在乎她,喜欢她,可她哪里能够接受,这样畸形而扭曲的感情。 “江荔,江荔……” 他抱紧了她。 江荔躺在床上,只看着卧室落地窗外,那拂动着在清凉夜风的吹动下的树影,半圆月亮四周起了蒙蒙云雾,又好像,是她眼眸里的湿润。 直到她听见这样一句低沉而带着商量口吻的话。 “嫁给我,好吗?” 她那眼眶里的湿润一下子涌出泪,从眼角,流到太阳穴,流进耳廓里。 这条路,越走越黑,越来越看不到尽头,她在害怕,是不是一切都错了,她太自以为是。 害怕怀上霍资昭的孩子,害怕一直无法接触到那些她渴望已久的秘密,害怕到头来,她撑不下去。 “怎么不说话。” 她失神,还是被他这样一声,唤醒。 任何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若不是那复仇的信念给她支撑,她或许早就想了结这一切。 正因为她经历了这么多,知道硬碰硬行不通,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的可怖,知道她到底要的是什么,所以才决定隐忍,决定背弃初心,走这艰难又为她所不齿的一步。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我没有准备好。” 她又被他狠狠地往怀里收,激得她全身发颤,说话都软下去许多。 霍资昭听着,心都快化了,抬手去抚她的前额,低头一吻。 “好,我给你时间。” 夜里,她有无数次这样极端的想法,可理智还是占上风。 她看着霍资昭这张熟睡的脸,发恨得直想与他同归于尽,痛快,解气。 第一百五十章 法律 可就算她有这个本事,之后呢?父母怎么办,朋友怎么办,苏怀清又怎么办。 霍资昭不是一个人,他盛羽集团旗下的人,那些混迹在会所替他办事的人,在朗朗乾坤下做着昧良心的事的人,他们应该得到惩罚,只要这些人不除,她家人朋友,这天底下,就没有安宁日子过。 她需要尽快接触盛羽集团那见不得光的交易,那设在会所的会议室,以及参会的人,她必须要一一了解清楚,才有机会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结婚?您说您要和江小姐结婚?” 去往公司的车内,秦骁听霍资昭这样说起,略有震惊。 “这事非同小可,您考虑清楚了。” 霍资昭拧眉,倒是淡淡笑了,“考虑?我是要给她时间考虑。” 他听他这样说起,脸上的担忧更是深了一层,提起之前他与霍资昭说过的顾虑。 江荔的个性太强,且跟他们有太多恩恩怨怨,留在身边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对她过于信任,甚至失去防备之心,她要是想做什么,便是轻而易举,就怕到时候,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你说的不无道理,”霍资昭凝眸,眼里起了果决,“我既然敢将她留在身边,我就有这个能力,让她兴不出什么风浪。” 他从来都是这样,以及坚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他完全相信能把江荔牢牢地掌控在手掌心里,与她结婚,就是这其中一步。 “昭哥,你应该知道,有时候感情这种东西,控制不了,怕就怕……” “那是别人,我不会。” 他打断秦骁,坚定道。 说着话时,他墨眼沉下,深邃的眼眸溢出幽幽的光来。 霍资昭不否认自己对江荔的感情,但他始终不相信,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现在是他将她掌控在手心里,他要这样掌控她一辈子,永远不放手。 “我只是想提醒您,江小姐性子本就冷淡,特别是对我们,所以她这段时间的变化,我很怀疑,她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车内一片沉寂,许久后,当车子停在了公司大楼门口,霍资昭才淡淡开口。 “以她现在的处境,她这样做也不奇怪,疑心不要太重。” “可是……” 霍资昭又止住他的话,“不必再说了。” 以他的洞察力,和对江荔的了解,当然是考虑到了这些问题,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更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霍资昭希望江荔是发自内心的待他,所以他更愿意相信这一点,宁愿蒙蔽自己的内心,也要从话语上,争取到一点慰藉。 但与此同时,在监控江荔,以及防备她有任何其他动作做足了准备,大部分时间,他头脑还是清醒理智的,知道该怎么做,保证万无一失。 他也想迫切证明,江荔一直都是在他的控制之中,他才是主导者。 相信江荔也从中领略到,霍资昭这个人可怕的控制欲和警觉心。 最近几天,她想各种办法让霍资昭带她去公司,去会所,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说了些软话,最后还是让他带着她,走了些地方。 当然,最常去的就是办公室,她也决定从这里入手,看能不能有点收获。 “这倒是你第一次主动要求,来我这里。” 霍资昭推开办公室门,江荔跟在他身后。 “多了解了解你,不行吗?”江荔已经将目光锁定在办公区,就是那一面墙高的书架上。 意识到霍资昭朝她看过来,才赶紧接话。 “你怎么一直把窗帘拉着,大白天的,屋里太暗了。” 江荔已经走上前去,将一左一右的窗帘往两边拉开。因为外面正是天气大好,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打在实木地板上,打在不远处的绿植上,还有,那株白木槿。 她走上前去,伸手去抚就要凋谢的花瓣,“办公室养木槿花,还是第一次见。” 耳边传来脚步声,步子沉缓,往这边过来。 男人兀地一笑,“任何事情都有先例,而你就是。” 江荔对于霍资昭就是一个先例。 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江荔微微皱眉,片刻后,才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 “可是你这样养,是养不好的。” 虽然白木槿花苗好存活,花期也长,但到底也经受不住白天晚上都拉着窗帘,不见天日的环境,任何植物都需要吸收光照,就像人需要呼吸。 霍资昭眼眸微动,从那绿植上收回来,细细地在她脸上看,“怎么会,我看着花开得挺好。” 这才八月份,按它的花期算,还有一两个月,而这花显然已经快凋谢枯萎,明显是光线不够,已经提早凋落。 江荔不想与他在这里争论这个,索性往前走几步,作势打量他的整个办公室,问起他书架上的书都是些什么类别。 “金融和法律,如果你感兴趣,随意看。” 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放在桌面上的两个黑色硬壳文件,翻开查看。 “法律?” 江荔快速捕捉到这个词,她果然目光一定,就看到了第二格书架上的《税法》,旁边还有《合同法》以及《劳动法》,每一本都是厚厚的一沓,她抽出来,需要两只手一起拿,才能拿得动。 这些书都是硬面封皮,从书页的新旧程度看,有些微微泛黄,想来应该是被翻阅过很多次,她翻页去看发行年月,十几年前的。 她不得不感慨,到底是有些讽刺的,霍资昭知法犯法,每天坐在这些法律前面工作,就是不知道,他所做过的事情,违反了多少条法律法规。 这样想着,她真想与他理论,甚至破口大骂,疏解一下心中的不快。 “怎么,感兴趣?” 霍资昭刚侧过脸来看她,注意到她手里捧着的《税法》,又补充一句。 “之前你做出版工作,应该也学过?” 她自然是了解一些的,她虽然是中文系出身,但既然到了出版社工作,有些时候还是会涉及到对相关法律的了解,对此,她以前还后悔,当时没有学双学位,缺少对法律知识的了解,在工作上吃了不少亏。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了解 说到这个,她不免想到俞楚音。 刚毕业那会儿,她们一同在朝扬出版社入职,为了通勤方便,节约用度,两人挤在公司附近的出租屋里,遇到事一起扛,也算是风风雨雨走过来。 这段友情,她好像弄丢了。 自从那天从警察局出来,她当着她和苏怀清的面,为着霍资昭说话,并且拒绝了她冒着危险去联系刘警官而给她争取的逃脱机会。 而她不知道,江荔真正想要的,是彻底扳倒霍资昭,是看到整个盛羽集团被连根拔起,只有那样,她才能彻底逃脱霍资昭的掌控,从整日提心吊胆这样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在那晚警局门口明亮的灯光下,她清楚地看见俞楚音眼里的失望。 她难道会以为,江荔会真的爱上这个仇人不成。 凝神中,她被一道看过来的目光惊得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霍资昭轻笑,视线收回,右手拿着一支签字笔,将文件翻阅到最后一页,在甲方签字处落下自己的名字。 江荔放下书,也很快回过神。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往事。” 她眼眸微转,注意力立马转到霍资昭已经签字落完笔的文件上。 在封面上,她别的没看清楚,倒是注意到了那“苏氏集团”四个大字,许是收购的后续工作。 “想看?”他抬眸将她一望,很快就看穿了她,“过来。” 看见霍资昭脸上扬起笑,她到底还是迟疑片刻,才抬步过去。 她能够预料的,他又是一把将她拉过去,坐在他身上。 办公室内冷气开得有些低,她不免瑟缩一下。 霍资昭把桌面上两个文件整理好,取了其中那份与苏氏集团的文件,放到面前。 “如果你想来公司,我倒可以给你安排个职位。” 这话听到江荔耳中,稍有一顿。 “不,我不来。”她语气平淡,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轻描淡写地翻看着面前这份文件。 边翻看着,她解释,“我不懂这些,以前在苏氏也只是做文职。” 说实话,她对这里并不是很感兴趣,霍资昭这样的两面派,自然不会在公司留什么把柄,她要想办法了解的,是那会所里每月两次的“地下会议”。 江荔听白奕说过,那会议的参会人员不过就四五个,人多的时候十几个,白奕见过几次,那些人各有特点,也有外地口音,行为举止都不太像正常的股东或者商业白领,倒像是有些来头的地方恶霸。 她有预感,从那群人身上,定然发现一些商业机密甚至是盛羽集团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好。” “但也不能总闷在家里,想去哪儿,可以去。” 江荔侧过脸,将他一望,“真的?” 这段时间,虽说基本天天去爸妈那里,但一直由秦骁接送,算是两点一线,除此之外,她好像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骗你做什么,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行。” 她不禁错愕,甚至从霍资昭这向来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了别人的影子。 苏怀清的说话方式。 可两人天差地别。 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她唇角一扬,扯出笑来,“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去哪儿,我可以跟着你一起。” 良久,她才听见霍资昭低沉的嗓音响起,似乎人也凑近了些,她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 “为什么?” 这简单不过的问话,让她一窒。 “不为什么,”她侧过脸去,果然立马就碰到他的下巴,她赶紧又转回去,“我对你了解太少,想了解你。” 江荔暗嘲,她是想了结他。 这话落定,她只感觉从身后拥住她的力更是紧了。 “那件事,想清楚了?” 她拧眉,脱口就应,“什么事。” 不过为了怕太过生硬,她又硬着头皮补上一句,语气软下来,“我记不太清了。” 不过在她刚说完这句话后,她才想起霍资昭说的到底是什么。 “那我再说一次?” 他的脸已经贴近,甚至作势要过来吻她。 “不,不用,想起来了。” 她沉下一口气,“我还需要时间。” 江荔说完,赶紧扯了扯衣服领口,从他身上起来。 这是她还没有想过的,相比思考到底怎样才能接触到会所那些人,拿到证据,她没有多余的精力考虑其他。 但这结婚二字又被他重新提起时,她的心还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绝不能走到这一步。所以,她要趁早拿到证据,逃离这一切。 明净的落地窗外,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楼体,阳光照在上面,可不久后,东南方向的一大片乌云慢慢往这边过来,笼罩着整个黔州市区。 夏日的雨来势汹汹,不过小半个小时,雨势便小了下来。 在城区以南的公墓,放眼望去,白桦林木以及青翠的草坪,雨后更显清新翠绿,但这绿意盎然的向生力之中,那份肃穆和悲凉,终究是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越演越烈。 “苏先生,您节哀。” 公司三位元老前来拜祭,最后与苏怀清道别。 吴舟撑着一把黑色长柄大伞,站在苏怀清身旁,细密的雨打在伞上,发出细小但清楚的雨声。 苏怀清情绪低沉,他抬起沉重而有些疲乏的眼皮,往墓碑上的照片看。 他眼里的泪还是盘旋而下,悄无声息地落了两行。 “小清,回去吧。” 他身旁的,是苏旭升,穿一身郑重的黑色西服,领结是素灰色,只是他这脸上,他虽第一次来这里,但似乎看不出多少因亲人离世而产生的悲痛。 苏怀清看向他,他正好也注视着他这个侄子。 从回国到现在,他见过叔叔苏旭升两次,一次是在葬礼现场,一次就是现在。 对于他这个哥哥的离世,苏旭升并没有多说什么,可能是之前有过恩怨,兄弟情已经淡去,也或许是久病,对生死之事已经看淡。 “叔,我爸遇害的事情,希望您可以动用您在国外的关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旭升点头,肯定道:“那是当然,这些我都会去做,你放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陈斌 苏旭升对苏氏集团一切事务的置之度外,让苏怀清觉得,甚至连父亲苏鹤的死,在他那里,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在这位叔叔脸上多看了一看,似乎越来越让他心生怀疑,他表现得太过淡然,反而,提起了苏氏集团。 “苏氏是你爸多年的心血,最后不要落到别人手里。” 苏旭升言语恳切,且带着劝慰,“我会全力帮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你爸对你的期望。” 雨势渐大,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密了些。 苏怀清眉眼一压,不解道:“期望?他从来没有让我接手公司,哪里来的期望。” 这句话让他实在费解,他只记得,在这件事上,父亲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希望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做生意这条路不好走,也不希望他走。 至于苏怀清他自己,也满足于开一家小店,过慢节奏的生活。 “你错了,小清,他只是害怕你成为他那样的人,进退两难。” 在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苏旭升了解苏鹤,知道他的过往,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把苏氏经营起来,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的。 “没有什么进退两难,”苏怀清紧紧地看着苏鹤的照片,“做人就是应该是非分明,不该做的绝不能碰,请原谅我没有办法理解进退两难这个词。” 他说完,转身离开。 苏旭升看着侄子在雨中的背影,许久后,发出一声叹息。 自江荔向霍资昭提起,想要多了解她。在那之后,他无论是去哪儿,都带着她,包括,去会所。 入夜,市中心街道往北,街灯璀璨,晚高峰已过,车流顺畅,繁华街道上的行人,人头攒动,实在热闹。 室外如此,室内亦然。 “霍先生,江小姐。” 江荔走在霍资昭旁边,两人一起往会所大门进去。 迎面而来的,就是这里的管事崔姐,还有雷哥,迎着他们往里进。 所幸的是,这里五彩灯光虽然是耀眼了些,但并不似往常那样,从大厅就听到惹人烦闷的快节奏音乐声,以及高声呵斥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今天格外安静。 “霍先生,人都齐了。” 雷哥打开那熟悉的包间门,却是看了眼江荔。 “好。”霍资昭应声,边抬手把门推开了些。 “这……江小姐……”雷哥见江荔并不回避,而是跟着进去,不免脱口就产生质疑。 他自然知道霍先生待她不一般,但像这样重要且保密性极强的会议,除了参会的人和秦骁,根本没有人进去过。 雷哥可记得真切,之前白奕不过是送了酒水进去,就被烙了个洞在手上,吓人得很。 霍资昭侧过脸来,看了雷哥一眼,“有什么问题?” 江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把手往后伸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身体微僵,极不自在,特别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 当然,直到她跟着他往包间的会议区走近,看见了那几副生面孔,她还是沉下气来,仿佛是在提醒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在她这样的注视之下,他们四人也齐刷刷看着她,有惊异,也有不知何意的笑。 特别是坐在左手边的一个精瘦矮个头男人,在她和霍资昭之间来回看着,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开始吧。” 霍资昭接过秦骁从身后递来的文件,坐下后,打开了面前笔记本电脑。 “头儿,都不介绍一下?”那精瘦男人摸了一把下巴,笑得合不拢嘴。 “阿志,你给我正经点。”对面那纹身男严肃地提醒他。 “这是江小姐,还需要怎么介绍,大家都不认识?” 不知道是谁这样开口,算是缓解了此时的尴尬。 但这种尴尬,江荔并没有在意,反而在四人身上打量,想从他们的言行和衣着,看出到底是哪路人。 他们中有一个外地人,听口音应该是北方人,其他三人是本地,从整体看,他们确实像白奕说的,不是那种坐在写字楼办公室的高管,而是,有种街头混混的气质。 这让她想起以前上学那会儿,每个学校里都会有的校霸,不学无术,整日收保护费和欺压弱者,学生躲着走,老师也束手无策。 “她是我的未婚妻,”霍资昭抬眸,“可以开始了?” 男人冰冷的目光扫视下来,几人赶紧都收了笑,可是不过片刻,他们又都一愣,压着眼皮往站在一旁的江荔看。 这时,江荔更是怔在原地,直到霍资昭唤了她一声,让她坐到他身边去。 未婚妻这三个字,压得她心中一窒,脚步沉重。 “还有个人,不知道您见还是不见?” 那被叫做阿忠的精瘦男人,略有谨慎地看向霍资昭。 江荔老老实实地在他一旁坐下,听到这个,眼眸微转,在两人身上打量。 “让他进来。” 霍资昭沉声开口,目光却是在电脑屏幕上,因这光线,他墨色眼眸映着光亮,从江荔这个位置看过去,他的眼睫更是分明,不知为何,她也从里面看到了一丝警觉。 话落不过片刻,包间房门便从外推开,只见进来一名戴了副眼镜的男人,五官端正,气质与他们几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头儿,他就是陈斌。” 阿忠已经起身,把那刚进来的男人手里的东西接过手来,递交给霍资昭。 “霍董事长,久仰。” 他看了陈斌一眼,才接过那沓资料,“请坐。” 江荔细思片刻,猜测他们几人的关系,这陈斌带来的这沓资料,又是什么。 霍资昭拿过手并没有翻看,她自然也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那边有什么动静?” 陈斌扶正眼镜,随即开口,“暂时没有,但最近几天,苏旭升和苏怀清两人联系频繁,有些反常。” 江荔浑身一僵,转眸看向陈斌,凉意从头到脚灌到底。 她细细在这个人脸上看,想得头疼也想不出,她到底见没见过他,如果他是苏怀清身边的人,她自然是见过的,包括是公司的员工,她也有意留意过。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面具 细思间,她听见那阿志嗤笑一声,开口道:“苏旭升这个人有点意思,当初把公司拱手让给苏鹤,现在又搞这些动作,看来也是想来分这一杯羹。” 江荔知道,苏旭升之前是苏氏一大股东,也是知名工程师,算得上是公司的顶梁柱,但是自从那场病魔之后,便彻底不问公司上的事,名下的股份也转到了苏鹤手中。 霍资昭的手放在那还未打开的文件上,食指轻缓地一下下敲打。 许久,他才开口,“苏旭升的事,倒不急。” 他把文件拿在手中,抬手往后递。 秦骁似乎有些意外,怔愣片刻,才接过手来。 “先处理这些,三天之内。” 下面几人脸色微变,瞬间正经起来。 那阿志摸了把脑袋,小心地问起,“头儿,这事要不要再寻思寻思?毕竟是要跟警察打交道,多少有点风险。” 另外几人也将目光转向霍资昭,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 他们手上也不干净,一旦惊扰了警察,难保他们不会顺藤摸瓜,查出些什么。 毕竟,苏氏集团现在已经收入盛羽麾下。 江荔眯了眯眼,微侧过脸去看霍资昭,他好像并不乐意回应这个问题。 “风险?你们做的哪一件事,没有风险,怎么现在怕了?” 他沉声开口,语调虽是平淡,但这话里的冷意和狠厉十足。 秦骁把文件摊在手上,审视着看了个大概,“现在正是收购初期,现在不整顿,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他们颔首听着,似是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件事非做不可。 可一旁的江荔却是一头雾水,通过他们的对话,也只能初步判断出,跟以前的苏氏集团有关,甚至关系到苏怀清。 “你们打算做什么?” 车内,江荔还是在沉寂中开口问。 霍资昭正合着双眼,似在闭目养神,听到她的声音,气息沉下的同时,才缓缓睁开眼。 兀地,他扬唇一笑。 “憋这么久,很难受吧?” 在包间时,霍资昭虽然是专注着开会,甚至都没有往她这边投过来一眼,他却是把江荔的心思,已经摸得透透的。 “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她补上一句,“毕竟我曾在苏氏工作过,如果有什么能够用得上……” 还没等她说完,她就被一股子狠劲拉了过去,猝不及防,吓得她大呼一口气。 霍资昭一把握住她的腰,往他那边收,穿的衣服料子又薄,她真切地感受到男人宽厚的手掌温度,像是一块烧红了的铁,紧紧地烙着她。 她下意识是挣扎,反应过来还是咬牙强忍,只有扶着座椅皮面的手不禁颤抖着。 “一提到苏怀清,你就魂不守舍,怎么,不接着演了?” 霍资昭幽幽开口,好像是紧贴在她耳旁,一字一顿地与她说。 江荔自己有这样的觉悟,这些天来,她知道霍资昭并不会信任她,但她也感觉奇怪,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配合她。 霍资昭垂眸,盯着怔愣在她怀里的江荔,深邃幽黑的眸光,一点点往她眼里看去。 “如果你继续演下去,我可能不会拆穿你。” 她被这话激得心中一紧,反而变得慌乱。 “你故意的?”江荔回应他的目光,质问他,“故意让我听到?” 方才的会议上,她听他们说起苏怀清不下于五次,丝毫没有避讳什么,甚至也透露了那陈斌的身份。他原来是苏鹤的人,手握苏氏集团一部分商业机密,因为苏鹤出事,才投奔了盛羽。 “是啊,我还要告诉你,陈斌是苏怀清派过来的人。” 霍资昭的右手从她肩头往前绕,轻掐着她的下巴,捻弄着。 “但他已经向我投诚,苏怀清现在,一点胜算都没有。” 江荔眼睫猛颤,此时已经不在意他手上的动作,眼神空洞。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知道苏氏集团已经被收购,而那些他以前千方百计想得到的商业机密也悉数收入囊中,苏怀清与他争什么,谈什么胜算。 车子行驶的声音,夹杂着窗外呼呼的夜风,她只听到出了凄凉和绝望。 这一路走过来,她在充满希望和无数次挫败中挣扎,好像永远看不到光亮,越走越黑。 “我想说,你是我的未婚妻,不应该想着别人,也不应该……” 他凑过来,贴近她的唇,低沉着嗓音开口,“谋杀亲夫。” “滚!唔……” 江荔的忍耐力达到了极点,终究还是双手往他身上一推,一把推开他。 “我没说过要嫁给你,不是你什么未婚妻!”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她索性也卸下这让她恶心的面具,朝他怒吼。 秦骁正在开车,听到后座的动静,握着方向盘的手隐隐攥紧,听到这声嘶吼后,他到底还是没忍住。 “霍先生,现在回去吗?” 这话落定,也并没有受到任何回应,只听见后座又是一声怒吼。 “别碰我!霍资昭你滚开!” 尽管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不敌这正值壮年的男人。 霍资昭眸色沉下,将她的脸扳过来,让她与他对视。 “既然都到这里了,去看看爸妈,你不也好几天没过来了?” 他转眸,看了眼秦骁,“去楠桥路。” 心如死灰地,她眼睁睁看着车子驶进小区,停在楼下。 “你想干什么?不,不能去!” 江荔身体发紧,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在他打开车门之前。 父母是她最后的底线,她怎样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霍资昭现在脸色阴沉得可怕,且不说他会不会伤害到她爸妈,就是他这个人站到他们面前,以他们的性子,场面也难以想象,若是因此惹恼了他,恐怕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下车。” 他拧眉,反手环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将车门锁一开,随即将她捞出来。 现在正是晚上九十点的样子,小区里还有居民在乘凉散步,这动静惊动了不少人,纷纷往这边瞧,想看出个究竟。 砰地一声关门声,激得她全身一颤,被他放在地面站稳后,她立马又抓住霍资昭的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圆谎 “别上去,我求你了,快走吧。” 江荔已经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明明是晚上,她觉得比白天太阳直射下,更让她觉得有种被暴晒的痛苦,这些人里面,有爸妈的邻居和朋友,整日里就爱说长道短,要是传到爸妈耳朵里,他们心里更不好受。 之前的新闻,让江荔自然而然地成为焦点,婆婆阿姨的饭后谈资,无非就是这些,哪家女儿还没嫁出去,哪家女儿傍上大款还准备二婚,爸妈两人没少听到些闲言碎语。 “秦骁,把后备箱东西拿出来。” 他依着江荔握他的手,脸上却仍是没有动摇的神色。 秦骁应声,随即便去后备箱取了东西过来。 江荔瞥过去一眼,四个大礼盒,看模样应该是补品之类。 “走吧。” 霍资昭反握住江荔的手,往居民楼进。 在电梯里,江荔紧紧地看着霍资昭,见他方才在车里的阴沉神色渐渐散去,他垂眸,似是在清嗓。 不知为何,她好像并不担心,霍资昭应该不会伤害她爸妈,反而他像是早有准备,这红色的保养品礼盒上,写着适宜中老年人群食用几个字。 “小荔?” 开门的是母亲徐佳芝,她有些诧喜,不过,在她视线往后移,看到霍资昭和秦骁时,脸色骤变,怔愣了许久。 “女儿来了?怎么还干站着?” 江彬从卧室出来,只看见愣站在进门处的徐佳芝,便说着往这么过来。 “伯父,伯母,晚上好。” 霍资昭微笑,说着,侧过脸去示意秦骁。 他赶紧将东西往里面送,江荔以及她父母两人,都石化般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挪步。 秦骁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很是客气地与他们开口,“这是霍先生的心意,请两位笑纳。” 江彬眼神发虚,目光还是从秦骁那里转到了霍资昭身上。 没想到,却是徐佳芝忍不住开口,“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他们夫妻两人都是懂礼数的人,就算是面对爱嚼舌根的邻居婆婆,也能忍则忍,从不跟他们理论什么,徐佳芝还说,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能把关系搞僵。 但面对这个人,他们做不到以礼相待。 江彬积郁在内心的情绪化为一声叹息,他看了女儿一眼,心平气和道:“进来坐。” 而徐佳芝的目光一直在霍资昭身上,起了皱纹的眼皮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有防备也有怒气。 霍资昭薄唇紧抿,与他们对视时,唇角又扬起一个弧度,竟还是有些当客人的样子,拘谨且客气。 不过一开口,那道熟悉的嗓音,又将那种紧张感和危险感拉回来。 “两位回国,我因为忙着公司的事,还没有来看望,是我考虑不周。” 江荔站在一旁,瞥他一眼,慌乱地在父母脸上看。 “年轻人,你这话真有意思,我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你来看望。” 徐佳芝也不看女儿,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前,身板却是挺得直。 “怎么没关系,”霍资昭过来拉江荔的手,“我们不久后就结婚,希望得到两位的祝福。” “呸!你休想!” 江荔还没来得及挣脱开,徐佳芝就呵斥一声,语气坚决。 她不是不知道,女儿是怎么落到霍资昭手里去的,就是这个人,把江荔害得婚姻没了,孩子也没了,现在却又大言不惭,说出要娶她的话。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笑,“伯母,这件事,还是要看您女儿的意愿。” 霍资昭转眸看向江荔。 在上楼时,他提醒了江荔,既然是演戏,就要演全套,之前她在父母面前说已经接纳了霍资昭,现在谈婚论嫁,自然也要把谎圆下去。 江荔没有办法,她只有这样,才能让父母放心。 她看着母亲愤恨又有些憔悴的模样,有轻微哽咽,缓了缓,才开口说:“妈,他对我挺好的,真的。” “怎……怎么可能,他之前还……” “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选择。” 徐佳芝上前几步,就要去拉江荔。 “够了。” 江彬那厚重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拉扯。 沉寂中,江彬将视线转移到霍资昭身上,缓缓开口,“孩子,当年的事怨我,还是不要把我的女儿,牵扯进来,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霍资昭拧眉,松开了那握住江荔的手。 “我说过了,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 江彬追问,“那你为什么还对小荔,纠缠不清,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从我住院开始,你到医院看我,我就能猜出来,是你做的,小荔突然失业,突然变得郁郁寡欢,也是因为你,孩子,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就算没有我,你爸也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你现在成了大老板,社会名人,更应该是非分明才对。” 霍资昭颔首,淡笑,“是非分明我可能做不到,但对你们,对江荔,我可以做什么事,只要能弥补我之前,对你们的亏欠。” 这话落定,江荔略微一怔,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亏欠”这个词,而且他讲话的语气,带着客气和恳切。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那好,把女儿还给我,除了这个,你那所谓的弥补,我什么都不要。” 徐佳芝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对自己的女儿充分了解,她知道江荔不会看上霍资昭这样的男人,也能够想到女儿坚持这样说的原因是什么,她太理解这样的心情,因为他们做父母的,也这样为子女考虑,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障他们的安心和幸福。 “伯母,我说了,这要看您女儿自己的意愿。” 霍资昭皮笑肉不笑,似乎已经消耗了他少有的耐心。 他们没有久留,江荔也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以他们就要睡觉为由,尽快劝着霍资昭离开这里。 她就怕,再聊下去,她会控制不住积压在内心的情绪,一触即发。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手 在那晚开完会之后,江荔心中有说不出的忐忑。 那陈斌向霍资昭投诚,也就是说,现在苏怀清那边还以为他是一个被派过去的卧底,陈斌在两边斡旋,肯定是对苏怀清不利的。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告诉苏怀清这个消息。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该如何联系上他时,苏氏集团就出事了,惊动了很多记者,围在公司大楼门口,还有一群受害者以及家属,作势要讨回公道。 “我儿子刚毕业就进了这家公司,可是没工作几天,就被他们送到那个什么科技公司,我问他是干嘛的,他一个字也不跟我透露,前两天警察找上门来,说是我儿子违法了,骗了人家的钱。” 一名四十出头的女人满脸愁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怒气压不住,说完冲着拦在门口的保安胡乱推搡。 “苏氏集团打人,把我儿子打得腿骨骨折,好几个月下不来床!”旁边一个叔叔怒吼,脱口就是骂,“不过是仗势欺人,你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警察已经在调查,迟早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他们中的人,大多都是苏氏旗下的星宇科技公司员工的家属,从衣着上看,都是平头百姓,个个脸上都不好看,又像是有一股积压在心中很久的怒火,一下子爆发。 在昨天,因为一件电信诈骗案,警察受理后很快就查出那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以及作案地点。 经过警方的初步调查,星宇科技公司是一家执照不规范且资金链极不正常的公司,涉嫌网络诈骗、非法融资,利用网络技术手段对受害者信息进行盗取,非法借贷。 该事件曝出,引起业界甚至各界轰动,作为闻名一时的大企业苏氏集团,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苏氏集团旗下的星宇科技公司涉嫌非法融资,严重危害公共秩序,对此,警方决定对苏氏集团旗下的公司和酒店,实施彻查工作,尽全力为维护治安保驾护航,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苏怀清守在电脑面前,看刚出的新闻报道。 他眉若远山,眼眸清澈,从脸上竟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这些事情与他无关,看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新闻罢了。 “苏先生,霍资昭那边终于出手了。” 吴舟把痛快写在脸上,已经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苏怀清将笔记本往沙发一旁放上去,沉下一口气,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情,让陈斌拿着这个筹码找霍资昭,取得他的信任。 但是说实话,这样做,对他们的损害也不小。 星宇科技成立于五年前,负责人是苏鹤手下的人,为了敛财,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个事件曝出,必然会将矛头指向苏家人,而不是新老板盛羽集团。 “只是,董事长要是知道,估计会不高兴。”吴舟补上一句。 在苏怀清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在吴舟那里是做了心理建设的,苏怀清接手公司,必定是要重振旗鼓,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他不会做。 这次,他也是想借着霍资昭的手,将苏氏好好整顿。 “希望他能够理解,我这样做的意义。” 苏怀清神色沉重,静默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打心底里,还是不相信父亲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他愿意相信,他或许真的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那么现在,以及之后的事,就交给他来做了。 苏怀清这样想着,环视着家里客厅的一切,收回视线来,看着茶几上的茶杯套具…… 在网上,星宇科技公司成了热议话题,并且将盛羽集团和苏鹤也带上话题。 在这之前,原本还是在为苏鹤在异国他乡的遇害而感到惋惜,可现在,网上的言论无一不是在说,对苏鹤这样一位企业家产生怀疑,评论区里最多的就是表里不一,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类的评价。 反观网友对盛羽集团的评价。 “如果不是盛羽收购了苏氏,这些事还不一定能曝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霍董事长才是名副其实的优秀企业家,又年轻有为,为人正直。希望盛羽做大做强!” 评论区冰火两重天,因为这个事件的曝出,霍资昭在业界的声誉不消反增,盛羽集团的股价也因此走高。 “江小姐,霍先生让我跟您说,他还有会要开,估计会晚些时候回来。” 江荔握着电话,站在二楼楼梯口,“知道了。” 秦骁这通电话打过来,她算是暂时松了口气,因为知道霍资昭最近忙,所以她正好借这个机会,办她的事。 不过片刻,她快速下楼,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搁,便出了客厅,往外面院子去。 因为还有其他人,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打消他们的疑心。 “江小姐,天快黑了,您去哪儿?” 守在门口的保镖虽没有拦她,但有要跟上她的意思。 “我去后院遛狗,里面太闷了。” 江荔把阿力抱过来,表情平淡,微微透着不耐烦。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看到了,都是江荔在霍资昭面前如何言听计从,小鸟依人,他们自然也相信了,这位江小姐就快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这点眼力见,他们还是有的。 “好,您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 江荔点了点头,抱着阿力就绕过院子的花台,往后院走去。 这别墅都被霍资昭让人围过铁栅栏,尚只有大门一个出口,所以,他们也并不担心,江荔会从其他地方跑出去。 江荔走出一段路,下意识往后看,见没人跟来,才放心地往那棵茂密的大榕树走去。 她对这棵树印象深刻,就是从客厅那落地窗看出去的那棵,郁郁葱葱,长势喜人,她从里面往外看,经常能看见一群鸟儿停在它的枝杈上,啼叫声清脆。 但这时,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也更不在她怀里的阿力身上,反而是往右前方的铁栅栏直角处看,像是看到了什么,才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灯火 江荔心脏直跳,小心地把阿力往一旁草地上放下去,身子边蹲下,伸手去拿栅栏外的那团黑色的塑料包。 为了隐蔽,这塑料包外面,还裹了一层绿草藤。 她把东西拿到手中,又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再三确认没有人过来后,她才赶紧把包装打开,清点里面的几盒东西。 两天前。 江荔跟着霍资昭去会所,在离开的时候,她不经意往不远处一看,却是看到了白奕,她小心翼翼地往他们这边看,两眼直直地,好像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 自从白奕乔装打扮去住院部的事情之后,雷哥将她管得极严,别说江荔,就是霍资昭,都让她不要再接触。 在江荔也正奇怪为什么来了几次都不曾见到白奕时,却是看见她小心翼翼地躲在廊道转角处,看着他们从包间出来。 就在她收回视线,准备继续走的时候,身边就有一个女服务员,与她擦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她左手上突然被塞了一个东西,根据手中的触感,她大概能猜到是一个纸条。 江荔保持镇定,立马攥紧了手,跟上霍资昭。 她知道,这个纸条应该是白奕给她的,而通过这样隐蔽又冒险的方式,估计是要紧事,并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想要的东西,我有办法给你,后天晚上之前去拿。” 这句话之后,附上了一个详细的地址。 江荔通过那棵大榕树和栅栏转角这两个关键信息,准确地定位到这里。 虽然她对白奕的信任度在降低,甚至因为之前她说她爱上了霍资昭,更是对她有种疏离感,可今天这事,她下意识觉得,是白奕在想方设法帮助她,况且现在她走投无路,能抓住一根稻草便拼命去抓。 这样想着,江荔带着疑惑和一丝期望,打开了包装袋。 里面是药,三盒。 也是巧,这药的品牌和她之前买的那两次是同一个。 把药拿出来,里面还有一个纸条。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抱歉。” 看着这一行字,经了这夜风轻拂,她鼻子酸涩,眼眸瞬间起了雾似的。 她太需要这个。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还真有可能怀上霍资昭的孩子,她死也接受不了。 江荔想尽了办法,根本没有人帮到她,霍家家里做事的也有几个是阿姨,但是她开不了口。 她们是霍资昭请的人,自然不会帮她做事,而且,如果这事让霍资昭知道了,也会连累帮她的人,她到底还是没忍下心。 拿到药后,她第一时间就是把它们藏好,然后抱着阿力就往回走。 今天晚上,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趁此机会去霍资昭的书房,再找找线索,特别是上次陈斌交给他的那个文件。 她能够感受到,霍资昭对她的戒备心不比以前,或许在书房里,能有什么收获。 书房里的光线很暗,气氛让人窒息。 江荔忍着内心的压抑感,以及想速战速决的情绪,还是保持冷静,一步步地找,往细了找。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保险柜或是暗室的时候,她注意到那书桌抽屉下面,好像有一块儿凸起的地方。 她伸手去摸,蹲了下去。 果然,她看见一个长方形状的东西,电子显示屏触感。 接着,在这个往里,她摸到一个凹下去的小洞,不过是刚触了触,那地方突然一闪。 原来是指纹开关。 很明显,她没有办法打开它。 正当她蹲在桌脚地板上思索该怎么做的时候,她捕捉到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就是关车门,和听不太清的说话声。 “霍先生,您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保镖迎着霍资昭,把门给打开。 他眼皮微皱,应该是方才在车上闭目养神,才缓过神来。 他看了眼那保镖,淡淡道:“吃晚饭没有?” “吃了,吃了,多谢您关心。” 霍资昭点头,抬步进去。 秦骁走在后面,吩咐了两人,“没事了,都回去吧。” 他刚进去,正换鞋,不知怎的,他抬手去开开关。 下一秒,偌大的客厅原本是漆黑,只有落地窗透进来的光,现在灯火辉煌,亮堂了许多,完全是两个世界。 秦骁脱鞋脱到一半,被这明亮的光激得略微一愣,抬头去看霍资昭。 他不喜欢这样强烈的灯光,从十几年前到现在都是。 “昭哥你……” 霍资昭抬手,已经往里面走,这一动作让秦骁止住了嘴边的话。 “早点休息。” 二楼廊道,霍资昭的脚步放缓,往卧房去。 房间门被打开,入眼的就是床上的那道身影。 江荔面朝进门处的另一边落地窗,侧躺着,因为二十四小时开了冷气,她腰间盖着一条毯子。 霍资昭走近的脚步声放得很轻,但在这十分安静的房间,每一步的声音,都落到了江荔的耳中,她心脏快过这个节奏,一下比一下快。 她心里发虚。 刚才情况比较紧急,她快速从书房跑回了卧房,气都还没喘匀,就又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加上这冷气开得低了些,她只盖着肚子,多少有点冷。 她清楚地感知到,霍资昭绕过床尾,往她这边过来,好像是要看清楚,她到底睡没睡着。 在她屏住呼吸的时刻,以为就要被他发现什么的时候,她身上的被毯被拉起来,往上身和腿上盖。 瞬间,这被毯就把冷气阻在外面,她身体也停止了微颤。 “冷吗?” 霍资昭凑近了看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不确定她是否已经睡下,陷入怕吵醒她却想关心她的纠结之中。 她双眼紧紧合着,眼帘都强忍着不动,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沉缓。 好半天,她又才听见一道低沉又带着爱意的声音,“晚安,江荔。” 所幸,她在忐忑之中,逃过一劫。 在睡之前,她还在想那些药的事情,白奕为什么会知道她需要这个,而且还冒着危险给她送来,如此,她心里对白奕的偏见还是慢慢散去,白奕只是被蒙蔽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也相信,白奕是受了霍资昭的威胁,才给她喝了堕胎药。 第一百五十七章 信任 苏氏集团出事,已经在业界闹得沸沸扬扬,警方那边已经查实,星宇科技公司的罪行确定,已经把相关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 该公司主要是通过一些具有吸引力的手段骗取刚毕业的没有社会经验的大学生的信任,利用他们在网络上行骗,进行人身限制甚至对其家人恐吓威胁。 这样的事件也受到了各大高校的关注,校园内也开展相关普及活动,为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们敲响警钟。 然而,最近让黎放茶饭不思并且整日不得安宁的事,是从得知江荔与苏怀清离婚这件事开始。 终于,他到底还是决定做点什么。 “你好,我是黎放,是苏怀清先生的朋友。” 他并没有提前联系苏怀清,而是直接过来找人。 开门的是吴舟,黎放向他简单地介绍了自己。 “进来吧。” 因为他和江荔的关系,吴舟对黎放的印象并不好,加上猜到他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所以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黎放看见苏怀清的时候,他正从楼上下来。 他不过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倒了茶水,端着往客厅去。 “过来坐。” 苏怀清开口,嗓音温和中带着沉闷感,往他脸上看去才知道,他神色低落,以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像失去了光泽,往黎放这边看过来时,眼神空洞。 黎放显然已经注意到,但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直接就提起江荔。 “你们为什么离婚?” 作为一对夫妻,离婚代表着一段关系的终结,从法律上讲,不受婚姻法的保护。 “你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想办法把江荔姐救出来?为什么要离婚?” 苏怀清迟迟没有应声,他更是着急,追问道。 黎放不是不知道,江荔向他提出离婚,是为了保护苏怀清,因为就现在的情势来看,他处于劣势,霍资昭真要对他动手,也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但是苏怀清是男人,他不应该让江荔去承担这一切,如果坚持不离婚,起码还受婚姻法的保护,也可以再找刘警官想办法,把江荔救出来再说。 “这是她希望的,我成全她。” 苏怀清眼帘半垂,沉着开口。 “她希望的?连我都知道,她这样做是在保护你,而你就这样放弃她!” 黎放知道苏怀清的性子温和,对江荔也是无微不至,但是在这种时候,他看不到苏怀清有任何行动,反而在这里萎靡不振。 “我知道了,你在怕,你怕霍资昭!” 他情绪激动,直接从沙发上起身。 “黎放,如果你是来无理取闹的话,这里不欢迎你。”吴舟从那边过来,直接开口。 自始至终,苏怀清都没有开口,直到黎放气极,从这里出去。 他以为的是,他这次过来,能够和苏怀清一起尽快想出解决办法,但是苏怀清这样的反应让他下意识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他已经在心里做了一个假设,如果他是苏怀清,江荔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那可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心爱的人。 出了门,他想了一路,决定不能让事情再这样拖下去,多等一天就多几分危险。 凭借他跟在雷哥身边的经历,他明白,江荔是一个弱女子,根本斗不过他们。 霍资昭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整个盛羽集团,这些年在外界获得了不小的名声,私底下又有自己的势力,黑白通吃。 江荔与他们斗,就算是霍资昭对她手下留情,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如果发现她的企图,为了让集团和自身的利益不受损,自然是不会放过她。 他必须去会所看看,先打听情况。 黎放走后,苏怀清沉下一口气,看向吴舟,“找人跟着他,别让他做什么傻事。” “苏先生,管他干什么,他是霍资昭那边的人,即便出什么事,也算不到我们头上。” 吴舟站在原地不动,有些不满。 “他也是关心小荔,就是性子太急了些。”苏怀清抬眼,看向他,“去吧。” 吴舟对苏鹤有多忠诚,对他的儿子苏怀清也就多忠诚,苏鹤对他有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他身边尽职尽责,如今只有一个目的,帮助苏怀清夺回苏氏。 “好的,我让人去办。” 苏怀清微微转眸,叫住他,“让梁聪去吧。” 他多少对黎放了解一点。 吴舟顿住脚,似乎犹豫了片刻,才转过身来,“有件事,我还是跟您说一下。” “前两天晚上,有人看见梁聪从盛羽那家会所出来。”吴舟又补上一句,“就他一个人。” 苏怀清看着他,淡笑一声,“怎么了?” 他知道,自从吴舟跟在他身边之后,对梁聪好像一直都有存在偏见,方才这话,苏怀清自然而然地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而是以为这是一个不足为奇的事情。 “我怀疑,他跟霍资昭有联系,这个人不能再用。” “去一次会所,也不能证明什么。” 相比梁聪,吴舟是父亲苏鹤身边的人,并且因为之前那些腌臜事,苏怀清自然对看起来老实本分的梁聪信任得多。 最后,还是吴舟妥协,“好,那我多安排一个人。” 夏日夜短,当远山间升起五彩的朝霞,天已经大亮。 江荔把窗帘拉开,远望着不见高楼和灯火的灌木林和绿色草坪,以及那远处山间,初生起来的朝阳。 昨晚又是噩梦,眼前雾蒙蒙的,只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微微睁开眼,才看见贴近她沉睡的霍资昭,他的手正环抱着她,宽厚的手掌放在她背上。 站在落地窗前,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她听到楼下院子那大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车子驶出。 很长一段时间,霍资昭都是早出晚归,她也没有和之前那样,跟着他去公司,只是偶尔去会所,与白奕联系。 看到那辆车驶远,直到消失在林荫公路。 江荔几乎是在下一秒,转身就出了卧室。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赎光 廊道很安静,她只听见楼下厨房有轻微忙活的声音,然后就是楼梯口那间房内,传来的几声汪汪叫。 她的目的地正是那间杂物间。 因为害怕霍资昭发现她吃药,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保险的法子,把药放在这个房间。 她脚步急,关上房门就径直往角落的那个木柜去,在木柜的最深最里的地方,她翻出那个小塑料袋,按剂量取了药丸握在掌心,又小心地关上。 “啊!” 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被抓住,吓得她直呼一口气。 江荔转头看去,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是霍资昭那张脸。 他居然没有走? 而他的手,正死死地握着她方才关柜门的手,下意识地,她握着药丸的手往后收。 “你干什么?”她秀眉紧皱。 霍资昭视线下移,再抬眸时,眼睛一眯,“江荔,你手上拿的什么?” 她奋力挣脱开,“没什么,不用你管。” 男人的手还顿在空气中,迟疑片刻,他又立马将就要往外走的江荔一把拉回来。 因为受了力,她的背贴向立柜柜门,又是吃痛惊呼一声。 “给我看看。” 霍资昭墨眼一沉,但这话出口,竟还有些商量的语气。 她左手将药攥得更紧,粘着汗液。 这件事如果让他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她可能再也没机会吃药,而白奕帮她的事,也有可能会被他查出来。 江荔全身发抖,额头已经冒出汗,与面前这个男人紧紧地对视。 不过片刻,她到底还是服了软,扯出笑来,以色侍人。 “真没什么,你吓到我了。” 她知道,霍资昭最吃她这一套,但是这是她最不喜欢且反感的一面,跟失去尊严别无二致。 而此刻,霍资昭仍是这样看着她,眼睛黑洞洞的,看着可怕,带着侵略性和势在必得的气势。 “江荔,你还真是没变,”他短促一笑,“还是喜欢自作聪明。” 没有给她什么反应的时间,霍资昭的手已经伸过来,硬生生地把她攥在左手的药丸拿过来,并拿到手中仔细看了看。 随即,一把往地上扔去,几颗药丸在地板上碰撞出零落的弹跳声。 “你!你个混蛋!” 她眼睁睁看着霍资昭打开了柜门,将那所有药拿了出来,合着塑料袋子,全部扔在了地板上。 下一秒,握住了她后颈,往自己怀里送。 “江荔,我给你说过,这个药吃多了不好,你就这么不把你自己当回事?” 她才流过一胎,身体本就受了损伤,这些药若是再长久吃下去,轻则影响月经,食欲不振,重则终身不孕,甚至给身体带来无法治愈的病痛。 江荔冷眼看他,更多的是怒意,听他这样说,心如死灰地开口,“对啊,我就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我就算是死,也不要怀上你的孩子!” 霍资昭也紧紧地看着她,唇角发颤,兀地,扬起笑来,“那没得选,对不起。” “秦骁!” 他高声一呼。 紧接着,房门便被打开,秦骁从外面进来,“怎么了,昭哥。” “把送药的人抓起来,该怎么做,你们最清楚。” 秦骁迟疑片刻,不过见他阴沉的脸,便赶紧应声,“好,我这就去办。” “不不!” “霍资昭,别伤害她!” 不用多想,他们这语气让她汗毛直立,霍资昭眼里的果决跟上次让人殴打黎放一样,透着狠厉。 秦骁见状,并没有走,好像下意识觉得,会有变数。 “因为她哥哥,我容忍她已经够久了,这是她自找的。” 他转眸去看秦骁,“还愣着做什么?” “不要,霍资昭,不怪她,是我求着她给我的,别伤害她!她一直都很喜欢你,她说她爱上你了!别这样对她!” 江荔一把抱住他,语气里满是乞求。 她恨这个人,这个以暴力为筹码的人,视法律为无物的人。 霍资昭却是凝眸,像是在思考她方才的话。 “这样说来,你应该怎么对我?”他闭了闭眼,“说话。” 他喜欢江荔,甚至爱上了她,但她却一直想置他于死地,她又是怎么对他的。 她全身紧张得发颤,额头的汗越冒越多,抱着他腰身的手也渐渐松开。 跟这样一个人争论,她早已失去哪怕一点兴趣。 “好,只要你不伤害她,我听你的。” 霍资昭转眸,看向她。 站在门口的秦骁得了他的眼神示意,退了出去。 “我还是要说,霍资昭,你会后悔,你会遭报应。” 霍资昭抬手圈住她的脖颈,“一个白奕就可以控制你,更别说你爸妈、黎放、苏怀清,江荔,你说你宁愿死,也不跟我生孩子,那你应该不想看见你爸妈,因为你而悲痛欲绝?”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哪怕付出任何代价,我也要等到那一天。” 他沉声说着,却又似带着憧憬的语气,“生个女孩,名字我都想好了。” 江荔牙关紧要,一字一顿,“你还真是个混蛋。” 她看着睡在角落的阿力,就突然想到和苏怀清在小区花园捡到它的那一天,那天天气真好,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那样好的阳光,什么时候能再见呢?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尽她毕生所有,去赎它。 那日,黎放从苏怀清家里出来,得了空便去会所找雷哥,想着打听点什么情况。 “你最好别再来,遇上霍先生,铁定找你麻烦。” 雷哥倒在沙发上喝酒,刚从牌局上下来,睨了黎放一眼,这样好生劝他。 “找我麻烦,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你三番五次帮着那江小姐,差点坏事,他没追究你算你小子福气好,可要是杵到他跟前去,一准儿让你没好果子吃。” 黎放打着配合,对雷哥说的话并不感兴趣,聊了一阵子,发现他这里根本没有收获,索性谨慎地问起白奕来。 “怎么没见白小姐,在医院照顾病人吗?” 雷哥咕噜咕噜倒酒,“那倒没有,她有她自己的事,别瞎打听。”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忠哥 自从上次跟白奕报警救江荔那件事之后,黎放就没有联系上她,本就有些担心她是不是会被找麻烦,听雷哥这样说,更是担心。 “什么事啊?她没事吧?” 雷哥把酒杯往茶几上猛地一放,呵斥他,“让你别打听,别打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是吧!” 这高声呵斥惊动了牌桌上的几人,不禁往这边看过来,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扭过头来冲黎放笑。 “你这小子最好别惹他,刚输了牌,这里难受。” 那人说着,戳了戳自己的胸膛。 “滚你妈的,打好你的牌。” 雷哥瞥过去一眼,酒杯送到唇边,迟疑了片刻,还是回转目光,看向黎放。 “雷哥今天有心事,按平时,你又该砸牌说手气不好,”坐那人对面的小个子男人说着,立马又看向雷哥,“您说是吧?” 他往嘴里灌酒,手势一个劲儿往上抬,没多久,杯子便见了底。 咕噜咕噜,砰——玻璃杯与实木茶几碰撞的声音。 “打你们的牌,”雷哥横眉,呵斥声更重了些,“等会儿志哥过来,都给我机灵点,他可不好伺候,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这话出口,那几人果然安分,闷声打牌,也不往两人这边看。 黎放看着雷哥又将酒杯满上,往嘴里送。 “别喝了,喝多了回去嫂子又得说你。” 显然,雷哥已经出现醉意,但他黎放记得他酒量惊人,可以和霍先生较量的地步。 他伸手过来,一把搭在黎放肩上,凑近了,也送来一阵浓烈的酒精气味。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不该碰的人,想都不要想,你这根筋通到底,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霍先生念你爸的好,才不跟你计较,可你也别得寸进尺,把自己逼向绝路。” 黎放坐着不动,尽管这酒精味刺激着他的。 可他听见雷哥这话,拧紧了眉头。 “不是,雷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不解,“什么想不想的?” 雷哥凑近了,细细地看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 “江荔那样的女人,是个男人都喜欢,但不是谁都能压得住,哥劝你,别动这歪心思。” 雷哥看得清楚,黎放这小子跟谁都不太亲近,唯独在江荔那里,听话得像只只知道摇尾巴的小猫小狗。 “您误会了,她是我姐,根本没有您说的什么歪心思,聊不下去了,再见。” 他说着就要起身,自知从会所里探听不到什么,索性回学校,再想其他办法。 “既然这样,你这又是何必,霍先生对她好得没话说,她也跟她丈夫把婚都离了,你横插一脚干啥?” 黎放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只看了雷哥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最后,雷哥索性开口,“算了。”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做什么跟我没有关系,到时候,别扯上我就行。” 他拿起酒瓶,又添满。 黎放没有久留,打开门就出去了。 他不想和雷哥在这里争执他对江荔的情感,也不打算让他相信江荔现在其实是生不如死,说到底,雷哥是霍资昭的人,他可以善恶不分,但不可以违背霍资昭。 但是,他一想到雷哥之前救他,帮他在霍资昭面前开脱,帮他挡酒,做了一切像是哥哥对弟弟做的那些事,他心里还是很难受,面对善恶,他没有办法偏向雷哥那一边。 “这边,您看着点路。” 走廊那边转角处,伴着几声脚步声传来,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娇嗔而魅惑。 黎放正琢磨着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迎面就见一男一女往这边走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女的是白奕,旁边的那个男人,也十分眼熟。 那男人个头不算很高,身材精瘦,单手搂着白奕,凑过去亲她。 黎放下意识低下头,看着地板的下一秒,才来得及对这件事感到惊讶。 “黎放?” 走近了,白奕先开口,显然有些疑惑。 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那精瘦男人投了目光在他身上,有些不满。 “大学生,我还没来,你就要走?” 黎放一怔,这才想起这个人就是刚才他们提到的志哥,替霍资昭做生意的人。 他虽是经常来会所,但这志哥他却很少见,可这个志哥竟然认识他,他不解。 “不是,学校里还有事,就先走了,不好意思。” 黎放客客气气地回应他,有意往白奕脸上看。 等他们走远后,他仍是转过头去,看她的背影,直到他们两人从那包间进去。 这志哥是霍资昭身边的人,和雷哥这类不太一样,他是替他做生意,捞钱的人,因为涉及商业机密,他很少与他们接触,对于白奕来说,她也是很难与这些人接触的。 她为什么突然跟志哥走在了一起? 或许这件事,十有八九跟江荔有关,他这样想。 在回学校的路上,他满脑子都在想江荔,她现在怎样了,霍资昭又是怎样对待她的。 夜已深,霍家别墅灯火通明。 农历十五,正是月圆之夜,月光的清辉如柔软纱布,笼罩在夜空之下。 而这月光打在那落地窗外的树木枝头,按往常,那光会透过枝叶缝隙,以及明净的落地窗玻璃,打在里面的地板上,因着屋内灯火通明,月光便扭转了头,只止步在挺拔高耸的树冠上,发出微光。 “昭哥,没劝动,江小姐还是不下来,说是没胃口。” 霍资昭从公司回来,已经在客厅静坐一个钟头有余,他有意早点回来和江荔一起吃晚饭,不想,这一等,就过去了这么久。 早就听家里做事的人说,江荔已经很少出门,并且不吃饭,任谁劝都没有用。 霍资昭合上电脑,屏幕上的那张数据分析图已经被他盯着看了不下一个小时,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沉寂片刻后,他突然起身,径直往楼上去,破门而入。 他一眼就看见江荔,她背对着进门的方向,坐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远处山间,依稀看见黔州市区的楼房灯光,她表情淡漠,看不到希望似的。 第一百六十章 软肋 这里是赏月的好地方,没有城市灯光的打扰,在天高云淡的夜空中,月亮清晰明亮。 可这里让人窒息,有人掐着她的喉咙,她拼命呼救,得不到任何救援。 “吃饭了。” 霍资昭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本是想一把将她拽起来,还是顿住,带着商量和提醒的语气。 这两天她的确瘦了不少。 可她根本没有在意,她好像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了。 “我说了,我没胃口。”她嘴唇略有干涩,说话时,扯动嘴皮。 “你不就是想看我变成这个样子,你应该很满意吧?”江荔轻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的婚姻,我的孩子,甚至我自己的自由,都没有了,你达到目的了,我失去了我最想要的东西。” 江荔记得霍资昭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要把鱼缸的水抽干,把花从土里一点点拔起来,他要毁了她。 可现在,他达到目的了,就差这一步就达到了。 “我和你说过,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会再伤害你。” 霍资昭有些失神,眼里带着愧疚的神色。 他反思过江荔为什么对他有这样大的抵触情绪,那就是之前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但是他并没有想过,并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得到没关系的回应,有些伤疤存在,就一直被烙下印记,皮肉不再痛,但深入骨髓。 “霍资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一直在伤害我?你所说的弥补,就是换一种方式伤害我。” 他沉默片刻,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她说的话,然后,却是摇头。 “不,你也看到了,我对你无微不至,没有伤你半分!” 霍资昭自认为,他疼爱江荔,他要让她感受到他的爱,睡觉时将她抱紧的手,不让她吃伤害她身体的避孕药,明明知道她的目的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她,仍然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她并不知道,他在他心里的特别。她就是他的软肋。 “在你那里,无微不至是监视,是威胁,你把我当成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江荔咬牙,恨道。 可下一秒,她被猛地从地板上拉起来,霍资昭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不是监视,是保护,江荔,我真的爱你,我只有把你留在身边,你才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才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你相信我,我会做得比苏怀清更好。” 他双手环抱着她的腰身,贴近她开口。 江荔已经被他这样亲密的接触激得麻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对自己这副躯体厌恶至极。 “你比不上他,永远都比不上,”她含着泪,身体瑟缩,“他懂得尊重我,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不会强迫我,做这样的事情。” 霍资昭亲吻她的唇角,鼻尖相触,他睁开眼去看她,她清澈灵动的眼睛,已经溢出了泪。 “好,只要你下楼吃饭,以后不拿你自己威胁我,我都听你的,好吗?” 他心一下子就软了,捧着她的脸安慰她。 可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又开口,“孩子的事以后再说,我不逼你,你不想生孩子也没关系,我们不生。” 这话实在温和,让江荔有一丝错觉,仿佛把陷入死亡边缘的她拉了回来。 她眼里渐渐恢复了光亮,带着乞求的眼神,在霍资昭眼中看,好像在求救。 “真的?”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也是成为她心态崩裂的最后一击,给霍资昭生孩子,她不敢想,她真的宁愿去死。 霍资昭与她对视,眼睫轻颤,好半天,才应她,“真的,我都听你的。” 他哄着她,无论什么,都依着她的话在说。 “吃饭吧,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霍资昭把她打横抱起,出了卧室。 当理智占据上风,她又不得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尽管她心如死灰,对找到证据并扳倒他一事失去信心,但起码,她还爱着父母亲,她要为他们着想。 自从送药一事败露,江荔害怕霍资昭真去找白奕的麻烦,给她带来威胁,所以,她很少去会所,即便去,也不会和白奕联系,就是她托人递来的纸条,她也不会回应什么。 有时候,甚至直接揣在衣服口袋,没有打开看。 最近,白奕无非是问她霍资昭的情况,问她最近是不是在按时吃药,另外就是,劝她不要与霍资昭对着干,证据不是那么好找的,危险重重。 这天,这张被她就快遗忘的纸条,过了快一天,她才打开来看。 可这一看,她吓得手足无措。 “江荔,药我会继续给你送,老地方。” 她在这时才意识到,应该告诉白奕这件事已经被霍资昭发现了。之前没有告知,是以为她不会再冒险做这个事情了,只想着与她撇清关系,不牵涉到她,可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她把霍资昭不久前还给她的手机,从床头柜里拿出来,决定给她打一个电话过去,不过转眸一想,电话不保险,还是采用之前的方式,发短信过去。 “白奕,不要再送来了,他已经发现,以后我的事,也不要管了,我不想连累你。” 和之前一样,她发出去后立马删掉。 可对面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就回复过来。 她怎样也不会想到,这个号码的主人根本不是白奕。 这件事也在悄无声息地,按原计划进行。 当她发现情况不对时,是听到了楼下后院传来的女人的声音,还有对话声。 “骁哥,现在怎么办?” 江荔依稀听见这么一句,可她从楼上看不清楚,后院发生了什么。 “霍先生,人抓到了,这是她放在草丛里的东西。” 她听到这里,立马从楼上下去,往后院去。 江荔跑下去,撞见霍资昭的背影,以及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活脱脱一个守株待兔的场面。 “药扔了,把人绑起来。” 霍资昭站得笔直,就这样凝视着她。 白奕不傻,见他并没有怎么仔细看口袋里的东西,就像是笃定了里面是什么的样子,让她产生怀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待兔 白奕脸上除了突然被发现的惊异,还有质疑,一个劲儿往霍资昭身上看。 可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江荔。 “放开她!” 江荔大步跑过来,赶紧去推开正在理绳子准备绑她的人,一把把白奕拉过来。 那几人知道轻重,在霍先生没有发话之前,他们也没有敢跟江荔作对,反而往后退,站远了一点。 此时,霍资昭正看着这一幕,脸色沉下。 秦骁把那扔在地上的药捡起来,拿在手中,看了其中一个保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他的话就相当于霍资昭的意思,他们没再干站着,把白奕拉过来就开始绑。 “得罪了,江小姐。” 江荔慌乱地拉住白奕,推开那几人,可两个女人始终不是他们的对手,力量悬殊。 最后,她还是转而看向霍资昭,他置之度外般地,一脸冷漠地站在一旁看戏。 江荔大步上前,“你说了不再计较这件事,你绑她做什么?放了她!” 霍资昭拿白奕威胁过她,但她可是记得清楚,因为她的妥协,霍资昭已经承诺她,一切都听她的。 白奕的双手被强制扳到背后,两手腕交叉,被绳子捆上。 那边两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以为她会知道适可而止,上次我是决定不追究,是她又撞上来,怪不得我。” 霍资昭下巴微抬,看了眼白奕,又收回来看着江荔。 她难得是这样一副质问又带着求饶的模样。 “她明知道这药对你身体的伤害,还三番五次送来,我不管你们有多好的交情,可她这样的做法,我有点替你感到不值。” 长期服用这类药,只会对身体造成越来越严重的伤害,他都知道,白奕又怎么不会为她考虑? 这话并没有让江荔往他的思路上想,反而情绪更激动。 “到底是谁伤害谁?这个问题我不想再和你争论。” 她沉下气来,“希望你说话算话,放了她。” 此时的气氛交织着紧张和尴尬,其他几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人身上,特别是白奕,她眼见着霍资昭伸手,揽在江荔背上,凑到她耳边去。 江荔只感觉耳边一阵酥痒,直想往后躲。 “求人的态度要端正,说话可以温柔点。” 他这样说着,墨眼微转,顺着她的耳朵慢慢往前,看她细腻的皮肤,还有睫毛。 霍资昭自己也没想到,原本他这次是没有放过白奕的打算,但他像是不想放过在江荔面前的每一次主动权,想看她在自己面前服软,他怎么都看不够。 江荔皱眉,因为他靠得太近,方才一直垂着眼帘,现在,她才抬眸,略有错愕地看向霍资昭,转而,她眼里的恨意一点点溢出来。 似是憋了很久,她才挤出一个笑来,声音放柔,“放了她,我求你。” 天色已晚,后院里的灯已经亮起,她清晰地看见霍资昭眼里,映出她的身影,她的笑,果然比哭还难看。 “江荔。” 这时,身后的白奕却是突然开口。 她眼里添了果决。 白奕的目光在霍资昭脸上看了一眼,又好像有一丝迟疑,留恋了片刻,才开口,“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别怪我,我要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从被抓到的那一瞬,她已经想到了她自己的结果,即便是有江荔在霍资昭面前求情,她以后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也更没有机会,跟霍资昭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机会。 但是,她不甘心。 “你想说什么?”江荔转过身看她,有些怔愣。 夏日的夜晚有微风拂过,从山间吹上来的风并没有城区的温度,而是带着摄人的冷意。 江荔打了个哆嗦。 “我承认,我主动给你送药,是藏了私心,我也犹豫过,知道这样对你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把你和霍资昭放在一起,我会选择他,我们本来就是注定要背道而驰的人,我们不是朋友,甚至会变成敌人。” 她说了很多,说到后面,她情绪激动,注意力又转向了霍资昭。 “我劝过您多次,这次我不想多说什么,你的人生,别人做不了主,可能你坚信自己能够控制一切事态的走向,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你控制不住……” “够了。” 霍资昭打断她,还是抬眼在她脸上盘旋片刻,吩咐了秦骁,“把人带走,我不想再见她。” 理智是白奕,感性是江荔,他不想见这个把他内心一度翻滚的理智翻到明面上的人,她是这样讨厌。 白奕看着霍资昭牵过江荔的手,走远了。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投到园内红砖地面上,被拉长,延伸。 这样一幕,白奕坐在酒吧喝闷酒时,反复回想,一直挥之不去。 “小姐,打烊了,别再喝了。” 当耳边的被放大到无数倍的音乐噪音,以及碰杯和人声喧闹渐渐消失后,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穿着制服的服务生退后去收拾七歪八倒的酒瓶,便有人走上前来。 白奕虽喝了不少酒,但意识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白小姐,我们来接您。” 来人是一个她还算熟悉的面孔,见她没有动作,索性又提醒一句。 “志哥在外面等着您,别让他等久了。” 白奕伸手去旁边座位摸索自己的包,挎上后,跟上这个人。 酒量好是她的优点,但她从来都把这个当成缺点隐藏,她迈着醉态的步子,上了街边停靠的这辆车。 “一身酒气,窗户开开。” 志哥从那副驾驶出来,先是把白奕搀扶上车,自己才往后座坐进去。 “女人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喝酒,特别是漂亮女人。” 他大拇指习惯性地摸了摸食指上的金属戒指。 白奕把头往后靠,在光线昏暗的车里,眯着眼睛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抬手去柔太阳穴,尾音也刻意拖长。 志哥不答,反而在思考问题。 “之前你跟我说的,我让人去探了探,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他左手手肘撑在她脑袋一侧,又琢磨着,笃定开口,“她没有那么大能耐。” 第一百六十二章 董余 白奕眯着眼,意识到他靠近,才皱眉抬头,有意无意地应声,“什么?” 志哥嗤笑一声,“你是没有看到,她乖乖坐在我们头儿身边的样子,要有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原来头儿是喜欢这样的。”转眸,他不禁感叹一句。 江荔外表温婉可人,说话也细声细语,特别是笑起来,温柔又阳光,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白奕闭上眼,倒像是在说梦话,仍是拖着她长长的尾音,“只是没想到,是霍先生一厢情愿。” “那是可惜了,我们头儿没几个女人不喜欢,就是那,那个谁?伏奚影业那个董事长,隔三差五就……” 说到这里,志哥才意识到不对,脸色一变,精明的眼睛转动。 “什么,一厢情愿?” 他神情严肃,索性握住白奕肩膀,将她拉起来,质问,“那她跟那个姓苏的离婚,为什么?” 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江荔因为爱上霍资昭,而选择与丈夫苏怀清离婚,并且她现在已经和霍资昭有了订婚的打算。那天在包间会议室,他还记得头儿的那句介绍,说江荔是他的未婚妻。 只是没有想过,一厢情愿的话那便是江荔对霍资昭并没有感情。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接近我们头儿,有其他目的?” 白奕被他这突然变严肃的表情吓到,面上只愣愣地回复,“不知道,我觉得,你们应该做好保密工作,不要让有些人有可乘之机。” 她并没有算到这一步,这志哥是他们几人中性格最活,最容易接近的人,但这一说到这些事情上来,他情绪突转,跟换了个人似的。 特别是现在,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像在盘算什么。 白奕是打算收手了,可这志哥提起了兴趣,打算追问到底。 之前白奕与他说的,不过是让他小心江荔,毕竟她以前是苏氏的人,又与陈斌有关,所以让他少与她接触,避免相关机密的泄露。 “不对,她的目的一定不简单。”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为了保险,他决定尽快找头儿谈一谈这个问题,起码问问清楚。 白奕赶紧劝他,但她含着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志哥,最好不要,如果真是那样,也会惊动江荔,倒不如我们先查清楚,然后再见机行事?” 劝住他后,白奕这才暂时放心下来,看着车子在夜晚街道上行驶,又想起那个画面来。 夜晚便宜行事,但也最容易马失前蹄。 因为上次黎放闯入苏怀清家里去,他怕黎放因为情绪过激,做出什么事来,便让吴舟安排了两个人跟着黎放,其中一个就是梁聪。 被吴舟安排过去的那个人负责汇报黎放的情况之外,还要盯着梁聪的动态。 然而,他们跟了黎放不过两天,就已经出现端倪。 “你小子,最近怎么天天过来?不用上课了?” 他一进包厢,就看见那牌局已经铺开,几人打得火热。 听说今晚霍资昭会过来,他必须过来看看,碰碰运气,如果江荔姐也在,他起码可以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如果可以,他再冒一冒险,救她出来。 包间门被关上,也自然把一路跟过来的两人拦在门外。 “小董,依我看,这黎放闹不出什么事,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梁聪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的董余,商量着开口。 董余身高不高,又略有些壮实,做事认真仔细,一直是吴舟身边最得力的人。 他打量了梁聪一眼,点点头,却是干脆应他,“那好,兄弟,我正好家里有点事,就拜托你了。” 两人很快就分开,一个往外走,一个站在原地不动。 可过了不过片刻,一个明明走到大厅,又折返回去,一个则拿出了手机,操作几下后,就四处观望片刻,径直往上一层楼走去。 董余折返回来的时候,刚好还能看见廊道转角那个背影,他快去跟上,由于现在人少,从电梯显示上看,立马就分析出梁聪往哪里去。 上到楼上的时候,他躲在转角墙壁处,看清楚了他究竟往哪一个房间去。 这次,江荔跟着霍资昭来了一趟会所。 并不是一月两次的开会日,他们无非是坐在一起喝酒,有时也会有年纪轻的客户进来,与霍资昭谈谈生意上的事。 起初,江荔倒是很专注地观察他们的动静,想着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点什么,可是,这些拿在明面上说的,人人都听得。 “昭哥,人来了。” 秦骁在他身后,把手机放回衣兜之后,微弯下腰来提醒霍资昭。 因为她就坐在他身边,自然也是听得清楚。 这话说完,霍资昭就匆忙与对面谈到尾声的客户作结,让秦骁送了客出去。 当江荔在猜测这个人又是谁的时候,霍资昭突然看过来,与她对视,欲言又止。 “看着我干嘛?”她忍不住问。 霍资昭一手端起酒杯,坐姿倒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喝了一口,“让你见一见老朋友。” 她拧眉,这话,单听着就让她没有什么好的预感。 “霍先生,我……” 江荔对视过去,刚好就见梁聪看着他,颇有些尴尬的模样,她冷笑。 “来了,请坐。” 霍资昭端着酒杯,像是更往沙发后靠去,气定神闲又势在必得。 她放在沙发皮面上的手,下意识往下压,发出轻微摩擦的声响。 确实是位老朋友。 很显然,梁聪看过来的目光很不自然,他索性不往江荔脸上看,直接与霍资昭对话。 “最近没有什么动向,和之前一样,但是苏旭升那边,我还没有探到情况。” 和之前一样的是,苏鹤手底下的那群人愿意替苏怀清办事的也有一部分,并且还有苏氏集团的高管骨干,长久来看,对盛羽这边的发展,有一定影响。 “那就继续。” 霍资昭将酒杯送到唇边,淡淡道。 对话的全程中,梁聪还是时不时看向她,并且说话时带着谨慎,有好几次,因为涉及苏怀清,他不得不向霍资昭给出是否能说下去这个信号。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灭口 霍资昭在梁聪脸上逡巡片刻,便抬手去揽住江荔,指腹按压在她纤细的腰窝。 “没有外人,你直说。” 江荔下意识拧眉,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把对梁聪的鄙夷和仇恨,转到身边这个男人身上。 不过瞬息,她还是想着做一做表面功夫,准备继续听下去。 “他好像并没有放弃江小姐,还跟那个叫刘劲的警察,经常来往。” “那警察说……” 梁聪说到这里,又顿住,眼睛直往那放在江荔腰上的手看,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小心地看着。 对于两人离婚是江荔主动提起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并且还有点难以置信,但从苏怀清那里得知,她这样做是为了收集证据,扳倒霍资昭。 可是他现在看她和霍资昭这样亲密的样子,如果让霍资昭知道了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会不会把江荔陷于不义。 毕竟,霍资昭的狠决,是暗地里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的。 “说什么。” 他收了手,倾身去拿酒,倒了半杯。 “他说,江小姐决定和苏怀清离婚,其实是为了做一件重要的事。”梁聪不敢看江荔,只把霍资昭盯着看。 “她是想找证据,盛羽集团违法经营的证据。” 如果灯光再亮一点,就可以看见梁聪额头上的汗,起了一层又一层。 霍资昭抿了一口酒,兀地,却是传来一声短促的嗤笑,说话时,抬眸将梁聪一望。 “不,她要找的,是我违法的证据。” 这话一出,梁聪被吓得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看见霍资昭脸上带着笑,也只好干巴巴笑一声。 “您在开什么玩笑。” 霍资昭垂眸笑,又一把揽住江荔的腰,往他身上拢,“你来说,是不是?” “我可没有那个能耐。”江荔被他气笑,索性脱口而出。 如果说霍资昭可恨,那这梁聪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长着一副老实厚道的样子,没想到,也会趋炎附势,出卖自己跟了这么久的人,真是可恨。 包间里的昏暗五彩灯光,让她更加烦闷,如果可以,她真想指着梁聪的鼻子骂。 临了,霍资昭已经有送客的意思,让梁聪继续去盯着,有什么动向直接与他联系。 可是在他刚起身时,江荔到底是忍不了,直接质问他。 “梁聪,你就是这样做人的,应该很累吧?” 她在心里已经骂了他好几遍,可一开口,还是淡淡问出这么一句。 梁聪立马顿在原地,半天没动静。 “江小姐,为霍先生做事,累点没什么。” 他言语客气地应她。 江荔冷眼看他,沉下一口气。 突然,门口那边传来咚地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猛地砸在门板上。 紧接着,就是一声呵斥。 “你到底是什么人?” 里面的人发现不对,秦骁便去开了门。 江荔看过去,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一个把一个男人控制住,听了秦骁的吩咐,便把人拖着进来。 “霍先生,这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好像在偷听。” 他们走近后,江荔在那个人脸上看,估计三十岁上下,装扮成熟,长脸型,肤色白净,看起来倒像是那种一年四季穿正装朝九晚五的小白领。 难怪被他们说鬼鬼祟祟。 江荔转眸去看霍资昭。 他好像也在上下打量这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梁聪身上。 “梁聪!你果然跟他们是一伙的,吴舟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要不是我故意走开,还被你蒙在鼓里!董事长待你不薄,苏先生也那样器重你,你……” 说到这里,梁聪打断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待我不薄?你们又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爸的,我爸为他公司呕心沥血,为他做事连命都没了,结果呢?” “结果就是不负责任的推脱,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记者媒体面前说要给我们一笔抚恤金,在私下里又威胁恐吓,找些人来搅得我们一家不得安宁,我受够了。” 当年那件事,由于他还小,一直被蒙在鼓里,母亲说起,他才知道。 他原本是不相信的,苏鹤和蔼可亲,以及在工作上对他多有照顾,他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但是自从赵氏那件事出来后,他跟着苏怀清调查出了很多背后的真相,发现他这些年来做的事情,都触及了人性最基本的良知问题,他完全和他所以为的良心企业家形象,完全不符。 他也因此对整个苏氏集团,产生了敌意,他不愿在这样一家公司做事,他不能让之前的事情就那样翻篇而过。 “这就是你背叛苏先生的理由,他待你不好吗?你知不知道,他对你有多信任!” “不知道。”梁聪立马应,语气坚定。 “好,你有种,你真有种!” 两人的对话,霍资昭没有耐心再听下去。 “够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从沙发上起身。 江荔听着梁聪方才的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霍资昭这突然起身,让她又不得不关注,这件事到底该如何收场。 “秦骁,剩下的事交给你去办,车钥匙给我。” 话毕,江荔就被他一把捞起来,他另一只手去接秦骁递过来的钥匙,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她走了几步,扭头去看那个人。 “你要怎么处置他?” 上了车,江荔刚关上副驾驶车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从方才两个人的对话中,她已经推测出,那个长脸男人是苏怀清的人,并且已经被人告诉说梁聪有可能跟霍资昭有联系,他们想确定是否是事实。 想必,房间里的对话,他已经听到了些什么,不然不会笃定梁聪已经投靠了霍资昭。 所以,霍资昭他们会为了让梁聪身份不暴露,做出什么来阻止消息的传播。 他很危险了。 霍资昭发动车子,听她问起,却是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江荔盯着他这张侧脸,直接问出,“你要杀人灭口?” 这句话说完时,她突生悔意,想起那天在民政局,她竟然没有和苏怀清说起这件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失踪 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苏怀清,以及面对离婚的痛苦,还有她一心想着复仇,找证据,根本将这件事忘于脑后。 霍资昭微侧脸去,目光寸寸落到她带着疑问的眼眸中去。 对视着,沉默良久。 他转眸,轻笑,“怎么,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江荔也笑,“难道不是吗?” 这个问题,想也不用想,她已经把霍资昭摸透,一个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做得出任何颠覆三观的事情。 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太多太多。 面对这句肯定地质问,霍资昭并不气恼,而是凑得更近,来蹭她的鼻尖。 江荔厌恶地往后靠,可是被座椅靠垫抵住,她索性别过脸去。 霍资昭缓缓抬起眼帘,幽声开口,“我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人是会变的。” 江荔拧眉,看着他继续说。 “如果我变成苏怀清那样,你会不会喜欢……” 他没说完,就被江荔果断打断,“不会,我不会喜欢你,抱歉。” 这个问题他似乎问过无数次,可他都得到了否定的回应,即便是之前江荔哄骗他那会儿,她也只是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谁都是。 跟他谈喜欢就是一个比老鼠爱上猫还可笑的事情,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她记得清清楚楚,每当她看见霍资昭这张脸时,那些痛苦的经历就提醒她一次,刺痛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霍资昭似乎在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可在他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他脸色沉下,“是啊,你怎么会喜欢我?你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想着怎样把我送进监狱。” 江荔拧眉,防备又气恼地盯着他。 在车外路灯透过车窗的光照辉映下,江荔本就灵动清澈的眸子洒满了星星点点的碎光,空灵又无辜。 当初,他就是被这双眸子,看得心都乱了。 “可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霍资昭握着她手腕的力更紧,“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被人无数次劝,说你是我的软肋,是个威胁,但是你知道吗?我既然有能力把你留在身边,自然就有能力将这种威胁压到最低,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消磨我对你的耐心。” “爸妈那边,我当然不会怎么样,可是苏怀清呢?我随时可以动手。” 江荔挣扎,“你敢!” “我敢啊,有什么不敢,”他轻笑,一个劲儿在她脸上看,不舍得移开眼,“而且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仿佛听见窗外有一阵阵鸟鸣,拖长了尾音,从远处山谷飞过来,又飞了回去,来回不息。 霍资昭抱着她说软话,说想让她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抱得一下比一下紧,江荔难受至极,直到哽咽。 “不……不可能……永远不……” 翌日。 当地警察局接到报案,来人是一对老夫妻,说是儿子已经联系不上。 受理该案件的是于警官,在和报案人沟通时,刘警官恰好过路听了一句。 “刘队,这个案子交给我就行,您忙您的。” 于警官只到刘队最近在查一个重要的案子,不想他因为这种小案子耽搁他的时间。 可刘警官却是来问那老夫妻,他们儿子的名字,以及其他的信息。 “从前天晚上开始,我们就联系不上他,以为是他工作需要,所以才没有留意电话,也没有多想,可是到了今天,还是联系不上人,这可怎么办啊!” 那母亲说着,满脸担忧,又心痛又着急。 刘警官边听他们说,边去电脑里调资料,看到名字的时候,他有点熟悉,直到看到那张一寸证件照,立马反应过来,他就是苏怀清的朋友,董余。 上次他们见面,两人打过照面,当时还在问江荔的事情。 刘警官最近在全力调查的案子,就是有关苏氏集团,以及盛羽集团旗下的企业,他知道江荔现在已经破釜沉舟,做好了决定,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不能不全力以赴,早点找到盛羽的漏洞,收集霍资昭的信息。 与此同时,他还要给苏怀清提供安全保障,与他频繁联系。 所以,这件失踪案,他自然而然地把问题想得复杂,并且往最坏的方向想。 对此,他以最快的时间,联系到了苏怀清,问清楚董余最近的动态。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我们这边也找不到人了。” 苏怀清很是紧张,赶紧说起董余最近的动向。 “先别急,我们在查道路监控,有结果第一时间告诉你。”他补上一句,“记住,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联系了人过来,保护你的安全。” “那就麻烦您了。” 苏怀清没有多耽搁,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看向吴舟,还是开口问:“真要这么做?” “梁聪这个人绝对有问题,您不能再感情用事。” 吴舟眼神坚定,已经做好了决定。 为了让苏怀清相信梁聪已经背叛他,吴舟准备演一出戏,让梁聪不打自招。 当然,苏怀清这个人比较传统,而且优柔寡断,他认为这样做并不仁义,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这种做法就是对人的不尊重,不信任的表现。 之前吴舟就打算这么做了,但是怕苏怀清不接受,因为董余的失踪,这件事就非做不可了。 两人说话间,梁聪已经从门口进来,神色慌张。 “我才听说,董余联系不上了,到底怎么回事?” 吴舟慢慢在沙发上坐下,也不看他。 梁聪意识到情况不对,便下意识往苏怀清脸上看,“怎么了?” 苏怀清犹豫片刻,还是启唇,“梁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他一愣,杵在原地,“您说什么,什么事?” 吴舟接话,“董余的失踪,跟你有关系吧?江小姐已经告诉我们了,你到底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如果你不承认,好啊,我们把你的事告诉你母亲,让她也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纸条 吴舟已经把梁聪的家里人调查了清楚,梁聪母亲是个退休教师,父亲已经离世,曾是苏氏集团的元老级员工。 这么多年来,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一起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因为老人家患病,家里的负担重,精神压力也重。 其实在之前,苏怀清就已经给梁聪提供了资金上的帮助,但是他没有接受。 听到吴舟步步紧逼,梁聪依旧镇定,可是当他把他母亲提出来时,才彻底慌了,慢慢往沙发上的苏怀清看过去。 “苏先生,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请不要牵扯到我的亲人。” 梁聪肤色偏黑,长相老实,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情的旁人看来,好像被背叛且做错了事的是对方。 苏怀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相信,梁聪跟了他至少三年,有感情,他不愿承认这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梁聪,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还是敞开了说,”他声音温和,此时也带着严肃和失望,也透着疲惫。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原因?” 梁聪的眼神已经起了变化,刚才的那种意外和担忧,渐渐消失,变成坦然。 “我承认,我现在已经背叛了你,但我从没有打算伤害你,我心里清楚,苏鹤是苏鹤,你是你,你们不一样。” 他跟了苏怀清这么久,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是什么。 苏怀清对公司不感兴趣,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很苏鹤那种过河拆桥,两面三刀的人不一样,他是真的不想伤害他。 梁聪在他面前,提起之前他父亲因为工作而过劳死之后,他们遭遇的一切,以及他后来是怎么与霍资昭有联系,并且怎么帮他做的事。 “有些事你也知道,苏氏集团从表面上看光鲜亮丽,但里面已经是千疮百孔,在苏董事长手里,”梁聪说着,看向了苏怀清旁边的人,“还有吴总监,你们在公司做的那些事,已经一步步地把苏氏毁了。” “所以你就帮着那霍资昭!盛羽集团有多黑,你不知道?” 吴舟指着他,一顿骂。 如果不是考虑苏怀清,恐怕他已经让门口守着的人直接冲进来,先把人暴打一顿再说。 梁聪并无意理会他,心思只在苏怀清身上,他这样的眼神,似乎还在乞求能够在他眼里,获得一点点理解。 “说实话,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除了江荔那件事。” 机场那天,他瞒着苏怀清,帮着苏鹤和霍资昭做交易,陷江荔于这样的境地。 苏怀清听到这里,脸色沉下。 “但是,我这样做,没有想着要伤害你,霍资昭那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不会放过你,江小姐这个人性子太强,你们其实不合适。” 他自认为,这样做其实也是为苏怀清着想,自从江荔出现,也给苏怀清带来了不少麻烦,从长远来看,这个麻烦会一直存在,甚至会愈演愈烈。 这些天来,梁聪总会这样想,像是以此慰藉自己,让自己更心安理得罢了。 “梁聪,不和你说这个,”苏怀清沉下一口气,疲惫早已爬上眉梢,“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走吧,你爸的事,我替我爸向你说声对不起,到你对不起我的事,当作补偿,我们互不相欠。” “苏先生,你……”吴舟接话。 “如果,你以后做出半分伤害江荔的事,我不会再饶过你,到时候,我不管什么情分,你的什么苦衷,我有我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就这样,苏怀清让他走,也向他解释了,自己不会做出伤害他家人,甚至威逼利诱这些事,希望他放心。 他话里的重点是江荔,他希望她不受到伤害。 可是,他现在每天都活在这样让人窒息的生活中,每分每秒都是这样漫长而痛苦,他拼了命地打探江荔的消息,调查盛羽的背后的秘密,可是他怎么等得起。 夜色阑珊,在黔州市区,一切都如往常,日子一天天过着,清晨的早高峰和迎着晚霞的晚高峰每天轮次上演,大多数人都在这日复一日中,平凡且平稳地度过。 喜欢安定和归于沉寂,是人们的向往和最终归宿,但这样普通简单的愿望,在有些人眼里,早已经是奢望。 江荔每天生活在自我怀疑之中,若不是她强烈的复仇意志,放在一般人那里,精神会崩溃到极点。 “一手好牌你打得稀烂,我来我来!” “哟,今天手气不错。” 包间里,嘈杂的打牌声以及酒杯碰撞的声音,一声声刺激着江荔的耳膜。 但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她好像已经麻木,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翘着二郎腿,喝着酒,冷静且清醒地分析他们每个人的特征和动机。 因为公司临时有事,霍资昭带着秦骁去了趟公司,走的时候,他本是让雷哥送江荔回去,可她偏是不依他,坐在这里喝起了酒。 霍资昭走了不过十几分钟,服务员开了门进来送酒,她举着酒杯去看,入眼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服务员。 那服务员先是往雷哥那群人看过去,才径直往江荔这边过来。 江荔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她放下最后一瓶酒之后,那个隐秘地塞到她手心的纸条,让她瞬间警觉。 第一时间,她想到了白奕,之前她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与她联系,可是上次出事时候,她就没有见过白奕。 她捏紧了纸条,正奇怪,想多问点什么,那服务员已经转身出了门。 “江小姐,来旁边包间,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纸条上留下这么一句话,这字迹工整而有独特的笔锋,一看,就会知道是男性的字迹。 江荔捻着纸条,凝神细思。 警惕和好奇交织在一起,她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想要的答案,能是什么,她只想要证据,可是这字条到底出自谁之手,会不会有什么隐情,甚至陷阱,她在一念之间,想到了这些问题。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投入多大风险,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有时候,欲望太强烈,可能真的达到会不顾一切地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好歹 没静坐多久,她起身将纸条撕碎了往垃圾桶里扔进去,趁着那雷哥没注意,溜了出去。 旁边的包间就是那间会议室,他们用来开会的地方,此时房门紧闭,她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抬手去敲门。 不过片刻,里面的人像是本身就站在门边,随即就响起门把转动的声音。 “请进。” 她先看到的,是一只戴了只金属腕表的手,这只手精瘦,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很有力量。 她心里下意识犯怵,不过看到他那张脸后,疑惑将其取而代之。 “想必您都知道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包间内空无一人,邱志,也就是被他们叫做志哥的人,将她往里带。 此时的江荔快速回想这个志哥之前的一切,凭她的记忆,他是他们开会的几个人当中,性子最活脱,也是和霍资昭看起来走得最近的人,也深得霍资昭的信任。 根据刚才纸条上的内容,江荔已经在猜测,这个邱志是否是卧底一类的人物,难道也和她一样,在收集证据? 但这个念头在瞬息间被江荔自我怀疑,因为从那句话里看出,对方是以给她提供她想要的东西为前提让她过来,好像他心思不在这里。 “刚刚那纸条,是你给我的?” 索性,江荔开门见山,坐下后就问他。 邱志转动手腕上的腕表,因为尺寸不太对,手表总会往下滑。 “没错,是我。”他应。 “江小姐,您能过来,想必对我说的感兴趣?” 江荔脸色沉着,看不出什么破绽。 在对方身份和目的没有确定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她笑,“什么东西,您不妨拿出来看看?” 她能够清楚且敏锐地感受到,邱志从她一进来开始,就很认真而小心地在她脸上看,好像是要确认什么。 “您也知道,我是替老板做事,不瞒您说,做我们这一行的,虽然高回报,但是风险大,上头吩咐下来怎么做,我们就不敢耽搁。” 邱志说着,抬头看向她,细细说下去,“您跟警察打过交道,应该也知道,做什么事合法,什么事违法,我也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决定把您请过来。” 她冷静地听他说,心里已经七上八下。 “不知道您,到底什么意思。”江荔仍是扯出一个笑来,回应他。 邱志终于把转动腕表的手松了,双手合十交握着放在身前。 “这是我收集整理出来的,您可以看看。” 他示意江荔看向她面前的那份十几张纸厚的文件,在这样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那文件色调,显得更加突出且刺眼。 江荔看了他一眼,还是伸手去拿起来,开始翻阅。 这文件由好几部分组成,先是他们盛羽集团这个“地下组织”的人员构成,然后是资金流水,甚至还有经营分析报告。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他们这个组织主要做一些出口,还有走私,甚至还通过黑恶势力敛财。 江荔看到后面,已经被这巨额数字吓到,她一个外行就已经看出了,这个组织涉案庞大,不能仅仅用黑来形容。 “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她犹豫着,话到嘴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邱志很认真地在她脸上看,以及分析她的肢体语言,好像已经得出了什么信息。 “我只想问您一句,这些东西,是你想要的吗?” 他看清了她脸上的犹豫,又开口,“这些足够让盛羽集团身败名裂,也会让霍董事长,永远没有翻身的那一天。” 邱志说着,身体往前倾。 江荔拿着这文件,手都在发抖。 他说的不假,这些东西好像就是刘警官他们一直在努力想获取的东西,如果拿到手,还真能让盛羽集团在一夜之间成为众矢之的,霍资昭也将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但是,此时她不得不有这个警惕心,邱志一脸精明,从方才的对话看,她其实看不到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反而,他好像另有目的。 在不了解对方的目的之前,她不敢轻易卸下防备。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认为,我需要这个东西?” 她发问。 邱志倒是一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想看着霍资昭身败名裂,这些东西交给警察,够了。” 江荔不停做自我攻克,她太想脱离这里,太想扳倒霍资昭,这样强烈的欲望几近控制着她的思想和选择,她决定要放手一搏。 “那你为什么要交给我,你大可以拿着这些,找到警察。” “不,没有那样简单,交给你,胜算更大。” 邱志立马回应她,似乎想都没有想,就脱口应。 对此,江荔没有再犹豫,欲望终究占据上风,她拿起了文件,站起了身来。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还是要说声谢谢。”江荔把文件捏紧,“再见。” 刘警官,她必须马上联系到刘警官,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基本就可以给霍资昭定罪,一切都会朝着她希望甚至渴望的方向发展。 这样想着,她扭动门把,正准备出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都进来吧。” 她还没完全将门打开,就已经看见门口的几道黑影,身材高大的保镖,起码有四五个。 “你们要干什么?” 江荔被逼得往后退,护在手里的文件被一下子夺过去。 她转身去看邱志,立马就见他已经从刚才抢了文件的手下手里,拿回了文件,啪嗒一声,放回了茶几上。 “邱志,你什么意思?” 她慌了,质问他时全身一僵。 江荔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做法太愚蠢,可是她像控制不住似的,宁死也要冒这个险,万一是真的呢?她心里的欲望太强烈,度日如年的滋味太难受。 “江小姐,对不起,我骗了你。” 邱志又继续转动他手脖子上的腕表。 “但是你,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这句话一出,她好像已经弄清楚,这邱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处置 资料被抢过去,江荔站在原地,只感觉手里空得发冷发酸,她转过身来,看向邱志。 “你骗我?” 这已经毋容置疑,她秀眉紧拧,气势上虽然不输,但是她能感受到,背上已经起了层虚汗。 方才在犹豫的时候,她回想了无数次这个邱志在霍资昭面前的言行,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奇怪和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她还是做了这个冒险的决定。 邱志个性随性,比起秦骁和其他几个人,他更能在霍资昭面前没有多余的拘束,甚至在外人看来,他比秦骁与霍资昭更亲近。 “是啊,不过在江小姐那里,我这样算什么,”邱志精明一笑,“你还是有本事,能骗过昭哥。” 江荔看着他把手机拿出来,点开了通讯录。 “你们几个,把人绑起来。”邱志没有抬头,边操作手机,吩咐了这么一句。 她下意识往后退,想着拔腿就往外跑,只不过一个转念,她又顿住了脚。 然而在他这句话落定之后,包间里陷入沉寂,迟迟没有回应。 邱志已经点开一个电话,可能是意识到不对,手上动作一顿,抬眸去看那几个站在一旁纹丝不动的保镖。 “还杵着干什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几人面面相觑,又是犹豫了片刻,其中一个戴着挂耳蓝牙耳机的保镖开口,“志哥,她可是江小姐,您确定要……” 话还没说完,邱志立马打断,“照我说的做,出了事有我担着。” 他们不傻,这么些天以来,霍资昭是如何对这位江小姐的,他们都有目共睹,甚至还公开了她是他的未婚妻。 有这句话,他们才重新看向江荔,到底还是几步上前,把她架过来。 “骁哥,头儿在哪儿?” 邱志往沙发上一靠,看着他们把江荔捆住手脚,放在那张独座沙发上,一边拨通了秦骁的电话。 “什么事?” 秦骁语气冷淡,那边还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是这样,我在会所,有点急事,希望头儿现在过来。” 对于他们来说,这话的分量很重,一般情况,不会提到“急”这个字眼,也足以引起霍资昭的重视。 “知道了。”那边像是隔了片刻,去问了可否,才这样回应。 江荔被一把扔在沙发上,双手被捆住手腕放在身前,她看着这一动就收紧的绳子,索性不再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有任何恐惧感,她从来没有过这样被捆住手脚的情况下,还能这样心平气和。 可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习惯了,麻木了,恐惧感已经变成稀松平常。 “江荔,你来说说,这个东西要是交给霍先生,他会不会直接让我们解决了你?” 邱志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跟优盘一类的东西,放在手里看。 她大概能够猜到,这个东西无非就是录音笔,刚才他们的对话,已经被录了下来。 “这么漂亮一个女人,非要走这一条路,”邱志倒开始感慨,“如果你明事理一点,我可能还会跟我们头儿说一说,给你求求情。” 霍资昭是什么性子,怎样的做事派头,他们再清楚不过。江荔今天这事,铁定要让他彻底看清她的真面目,并且会为了永绝后患,处理了她。 毕竟在之前,公司里只要出现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不会放过任何漏洞。 时间过去不到半个小时,门外廊道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一前一后。 让人一听就知道,是霍资昭和秦骁两人。 江荔抬眸看向门口,心中一紧。 她眼见着包间门被打开,廊道外的光灯因为越来越大的门缝,漏进来扇形光影。 砰地一声,房门又被合上,那光也因此被关在门外。 “头儿。” 邱志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去迎霍资昭。 江荔不看他就知道,他现在应该满脸痞笑,透着十足的精明样。 她当时是怎么相信,邱志会跟她有相同的目的。 江荔抬眸看过去,越过邱志的背影,她清楚地感受到那道目光,已经准确地落到她这边来。 但她看过去的时候,刚好就见霍资昭眼眸一转,看向了邱志。 “怎么了?”他语气平淡,带着若有似无的淡笑。 她似乎听到了回音,在此时格外沉寂的包间。 “头儿,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这件事非同小可。” 她眼见着邱志从茶几上拿起那录音笔,摁下了播放键,这录音,从她进到包间开始,到她拿过那份资料准备破门而入结束,里面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 霍资昭敛眉,看了眼他紧接着递过来的文件。 “就是这个,您可以看一下。”邱志紧接着补上一句,“我会尽快销毁,头儿您放心。” 男人凝神,接过手先是将对面独座沙发上的江荔看了一眼,又才翻开那文件,从头看下去。 “头儿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邱志说着,颇有些兴致勃勃,同时也为自己能够为昭哥分忧解难而感到骄傲,问出这话的时候,话里带着颤抖。 “阿志,”霍资昭没抬眼,“你跟着我多久了?” 邱志没意识到什么问题,如实在算时间,“算下来也很久了,快八年。” 如果邱志抬头去看现在一旁的保镖,他会发现他们几个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么好看,甚至有些担惊受怕,一个劲儿往霍资昭脸上看,特别是刚才那为首的保镖。 “怎么了,头儿,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在许久的沉寂之后,邱志没忍住开口问起。 他现在只有疑惑,心想这会儿昭哥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东西你拿去,按你说的,销毁了。” 霍资昭合上那文件,往茶几上放去,他动作向来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现在也不例外。 听者微愣,“好,我这就去。” 他说着,赶紧叫了个手下,拿去碎纸机那里粉碎掉。 转眸,邱志又开口,等不及似的,“头儿,那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置?” 站在霍资昭身后的秦骁,此时却突然一声嗤笑。 第一百六十八章 解脱 霍资昭把邱志这个手下从头看到脚,最后落到他脸上去,他眼眸微眯,“你想怎么处置?” “不,这个我哪里做得了主。” 邱志还是能够清楚自己的定位,这江荔再怎么说也是头儿的女人,他还真做不了什么主。 “那好,阿志你告诉我,你把江荔绑在这里,是做的谁的主?” 这话一出,邱志脸上的笑渐渐收了,仔细琢磨起这话里的意思,可能是始终琢磨不明白,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头儿,这事可不小,我当然是……” “我让你说,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霍资昭重复他之前的问题,脸上看不出喜怒。 其他人没有一人敢吭声,包括江荔,她现在有些摸不透霍资昭的心思,在这样一种氛围当中,她甚至也收紧了心。 邱志想了想,倒是郑重其事地分析,“头儿,你现在也知道了她接近你的真正目的,依我看,还是应该早做打算,让她彻底断了念想,毕竟她跟那刘警官关系不一般,待在这里时间一长,难保不出事。” “好,”霍资昭抬眸,平静道:“那就处理了。” 邱志一愣,还没回过神,就又听见一道低沉的反问声。 “这个答案,是你满意的?” “不不,头儿,您这是什么话,该怎么处置,还是由您发话。” 邱志越说心越虚,总觉得从昭哥脸上看出了什么别的东西。 他一直都沉稳,情绪不露于外,但是现在他的表情并不简单。 邱志精明,察言观色自然是不在话下,从他翻开那文件再递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情况不太对。 “那你听好了,”霍资昭沉声开口,“你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出去,我可以不计较。” 话语落定,几人立马往他身上看,并且颤巍巍地看向邱志。 “头儿,您……您这话啥意思?” 邱志站在一旁难以置信,眼见着霍资昭气定神闲地从沙发起身,往十几米远的独座沙发走去。 “邱志,霍先生的话,你还没听明白?走吧。” 秦骁拦住他,劝他时语气严肃,甚至带了威胁。 江荔看着霍资昭一步步靠近,特别是最后几步,她明显看出来,他脚步控制不住地快了些。 然后就是他俯身下来,给她解开脚上的绳子,她微微错愕,看着他的头顶。 还有他有些冰凉的手,在解绳的时候,接触到她的脚踝。 “昭哥!你要放了这个女人?你糊涂啊!她是想置你于死地!” 邱志情绪失控,最后被那几个手下拖着出了包间。 与此同时,霍资昭已经站起来,把那绳子往旁边一扔。 在江荔以为他就要来解她手腕上的绳子的时候,她的手都下意识地朝他抬起,突然,她眼前一黑,腰上被人紧紧一箍,天旋地转之间,她被霍资昭整个扛在肩上,往外面走。 “霍资昭!你干什么!” 因为手上被束缚,她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交叉着绑着垂下身前的双手,就这样硬生生地抵着他的胸膛,他胸膛结实且有力,而且带着温热,随着走路的动作,磨得更是发烫似的。 车子就停在会所负一楼停车场,电梯直接往楼下去。 被扔进车子的那一瞬间,她才感受到解脱。 “你真是蠢得可以啊,江荔,我还真是高估你了!” 她生生被他握住后颈,拽了起来,她刚好看见车外的秦骁,他没有上车,背对着他们站着。 封闭的空间,黑压压的地下车库,她心里突生恐惧来。 霍资昭现在情绪失控,好像是刚才在包间他一直积压着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你放开我!” 她双手无法动弹,完全就是任他泄愤。 “是不是看到那些东西你眼睛都直了?”他凑近了逼问她,“就那么想让我身败名裂,想复仇是吗?” 方才那段录音他全程听完,只听出了江荔的急切和不自量力,这样一个有破绽的对话,她偏偏相信了对方。 这样让她失去理智,恐怕也就是面对着她最想要的东西的时候。 “当然,我还要看你怎样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江荔恨道。 “好,你就看着,看着我是怎么一步步让你的希望破灭,让你知道什么是不自量力!” 她面对这样失去理智和情绪失控的霍资昭,已经难以招架,她推拒他,用头去撞他,不管怎样,她都不解气。 最后还是在他吻上她的脸颊和唇角,他尝到了那眼泪的咸,抬眸去看她。 突然的停顿和来自他的凝视,江荔已经抽泣,眼泪掉得越发厉害,顺着脸颊流下来,铺了一层又一层。 霍资昭眼见着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含着泪光,无辜且空洞,她像是在求助,像是被猎人用箭刺穿身体的麋鹿,无助而带着绝望。 他看着这双眸子看了许久,可仍是有不断的泪水盈眶而出,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更有一种凄美。 霍资昭抬手去托着她的脸,轻抚着,“别哭,你知道我见不得你这样。” “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也在弥补,你应该给我这个机会。” 他说着,在她脸上逡巡,转而,又说:“放下仇恨,对你也是一种解脱。” 兀地,江荔一笑,拖着长长的尾音,让霍资昭也未免怔住。 “放下,我做不到,是你让我见识到什么是无耻和卑劣,把我一步步拉到地狱,你说让我放下?凭什么!” 因为手被束缚,身体没有支撑点,她只能被迫靠在霍资昭身上,说这话时,她下巴抵在他胸膛。 “凭我对你的真心,”他握住她肩头,让她与他对视,“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想要的幸福,别让过去的事情折磨你自己,可以吗?” 江荔垂眸,心如死灰地开口,“折磨我的是你,一直都是。” 如果没有他,这一切不会发生,父亲,苏怀清,一切的一切,都会按照她的人生轨迹走,她会一直做着朝九晚五的编辑工作,有自己一个小房子,和爱的人一起在下班后,去滨江路看晚霞映在江面水波粼粼的景色,一切都安定且美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忠心 “不会,”霍资昭指腹一压,将她搂得更紧,哑声说着,“永远不会了,之前的事,我都补偿你,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都给你。” 下巴作为着力点,她被咯得直泛疼,头往一边偏过去,右脸被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因为在车库,环境昏暗,又实在安静,她突然听到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不知何时,江荔已经感到呼吸沉重而急促,开口就是哽咽一声,她像是费了好大得力,“你把我放开……”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就被霍资昭扶着肩膀,坐了起来。 “好,我这就给你解。” 他垂眸,手上的动作加快,刚触到她手腕,手指微微发颤。 那群人下手不算轻,加上绑了这么久,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三四道红痕。 “霍资昭,我说的是,你把我放了。” 她说着,也低头去看他,“你说的补偿,我只想要这一种。” 这个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提起,虽然知道没有希望,但她每次都这样坚定地开口,与霍资昭对视。 与他相处这么久,她太清楚霍资昭口中的“补偿”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她真正想要什么,他都不肯施舍半分。 “江荔,忘了告诉你,下个月十三,我们结婚。” 她全身僵住,好半天,才扯出一个苦笑。 车子驶离,从昏暗的车库到繁华街头,她眼里的光却是一点点黯淡,心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有时候她甚至劝自己放弃,认为自己之前做的那个和苏怀清离婚的决定是多么荒唐,她甚至觉得已经失去希望,霍资昭这棵大树,遮蔽了她仅有的光照,她一个没有一点还击之力的人,何谈扳倒他。 她还真想用霍资昭的话说,“不自量力”,她更认为她是自作聪明,好像高估了自己。 昨晚,因为秦骁有意封锁消息,才没让邱志闹得那件事传出去。 但在他们内部,其实已经暗暗传开,说到底,只要不传到头儿的耳朵里,一切都好说。 白奕听邱志说起的时候,正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细长的烟出来,夹在指间,另一只手去摸索着打开打火机,还没扣动开关,她拇指一顿。 “你好这口?我还没发现。” 邱志说完,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特意多看了几眼。 白奕手指修长,指节白里透着红润,指间的这支香烟,是有些违和。 “最近的爱好。”她回过神,抿唇一笑。 邱志伸过手去,给她点烟。 “你说的没错,那个女人还真有些手段,”他说着冷哼一声,“不过,这事没完。” 白奕吸了一口烟,可能是还不太习惯,皱着眉头轻咳了一声。 “志哥,您这意思,是要跟霍先生作对?他昨天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她能够想到,霍资昭并不会因为这个而怪罪江荔,更别说邱志说的,会任他处置。 只不过,在亲耳听到的时候,白奕心里还是有触动,并且一遍又一遍想起那天晚上在霍家后院的场景。 她已经认为,自己与霍资昭的关系每况愈下,是因为有江荔的存在,但是每次她这样想的时候,又立马否决。 但是现在,白奕又在这样想,并且越来越坚定。 邱志把她看了又看,“白小姐,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跟头儿走得近,我对他说一不二,但我不是死忠,我有我最基本的判断,头儿这次被江荔那个女人蒙蔽,再这样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那你打算怎么做?” 白奕手肘撑在沙发上,举着燃到一半的烟。 她看着邱志,眼见着他眼皮往下压,神色复杂。 “事情很棘手,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一个可行的法子。” 毫无疑问,横在这中间的是霍资昭,他们要想一个既能解决问题又能自保的办法,不是那么容易。 白奕聚神,若有所思。 “你有办法?”邱志从她眼里读出了什么。 “没有,”她转眸,“如果她和苏氏那位没有离婚的话,还有法子。” 邱志有听说过,江荔是离了婚,并且还是自己提出来的。 “实在不行,那我只有铤而走险。” 白奕把烟灰缸挪近,学着霍资昭的动作,先把烟头上燃尽的烟灰抖落在缸壁,再才往里面一杵。 可她手上的力不由重了些,抬头去看邱志。 “志哥,你别做傻事,江荔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如果真出了事,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奕说出自己的看法,“不如就多安排些人,盯着她的动向就行,毕竟,霍先生心里是有分寸的。” 邱志被说服,还是点了点头,决定先静观其变。他还是相信头儿,不会大意到栽给一个女人。 就在他们做好这个决定之后,不过两天。 霍资昭与江荔婚期订在下个月的消息,已经传到他们耳中,并且在盛羽集团传来,消息不胫而走,立马蔓延到黔州市整个业界。 然而,现在让江荔头疼的,并不是这件事。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她从楼上往下面院子看,只能看见那大铁门门口堵着几个人,个个人高马大,而这嘶吼的声音,是一道最熟悉不过的男声。 听到这声之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下去,而是小心地把这扇窗户关上,退回了房内,继续下一步动作。 此时她已经进到了霍资昭的书房,她径直往他的书桌走过去,蹲下去摸那个开关。 上次没有研究明白,她决定好好看一看,还有没有其他打开方式。 如果是指纹验证的话,她又要如何打开这个锁。 “江荔姐!你出来!姐!” 黎放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听得清清楚楚。 眼下,这个锁根本没有办法解开,黎放在外面,她也无法安下心来。 如此,她索性往楼下去。 “黎放!别以为你是雷哥的人,我们就不敢动手!霍先生吩咐了,除非他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江荔刚走出大门,就听见那其中一个保镖厉声呵斥,说着也吩咐其他人,一起把黎放往外推。 第一百七十章 到来 “你们住手。” 江荔快步走出去。 黎放本是扯住了一个保镖的领带,听这一声,赶紧往里看,一时间,竟看愣了。 江荔身着天蓝色垂感长款睡衣,头发很随意地用鲨鱼夹盘在后面,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慵懒气质。 的确,自从她在这里住下开始,就不怎么注重形象,妆也不化,衣服就随便穿一身居家服。 可是,她以前在见苏怀清之前,都要精心装扮一番,头发披散在两侧,阳光好的时候,就扎一个高马尾。 “江小姐,我们知道,这黎放是您朋友,但我们不能违背霍先生的意思,请见谅。” 刚才那对着黎放呵斥的保镖上前迎她,赶紧这样开口。 江荔点点头,也没有要让黎放进来的意思,她看向他,“怎么了,找我有事?”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的理智又渐渐恢复,既然她决定好保全苏怀清,黎放这里,她也要一以贯之。 她清楚在这个时候和黎放有过多的接触,会给他带来麻烦,并且他现在情绪失控,更不能让他进来,闹得一时收不了场。 “姐!你要跟霍资昭结婚了?” 黎放脱口就问。 不知什么时候,他以前嘴里的“霍先生”,已经变成了“霍资昭”,江荔眼眸微动,看他身上打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以前无论是经历了什么,甚至是那次在会所包间里被一群人殴打后,她去医院看他时,他仍是把那个打他的人尊称为“霍先生”。 她眉眼微动,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庆幸。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江荔淡淡应他。 “不行!你不能嫁给他!”尽管他情绪激动,说到这里,他还是下意识地往面前的几个守门的保镖脸上看。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姐!不行的,听我的,别这样好吗?” 他话里的意思,江荔能够听明白,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临时变了话术。 她能从他焦急的脸上看出,他想说他其实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保全他们,是为了找到扳倒霍资昭的证据,但是这样做的牺牲太大,风险太大。 “我怎样做是我的事,黎放,回去吧,别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江荔心一狠,果断开口,说完后就看向刚才迎过来的保镖,“把他送回学校吧,霍资昭知道了,对你们也没有好处。” 那人思索片刻,便赶紧点头,“好,江小姐,我这就去办。” 她该庆幸,霍资昭最近基本都是早出晚归,公司的事务太多,而且他曾对她说,想着先忙完这阵子,才好准备下个月的婚礼,他表情认真,且带着憧憬,可看在江荔眼里,只有狰狞,她恨透了霍资昭这副表情。 可怕的是,她再次看到了他这样的表情,就在翌日。 霍资昭一把握住她双手,握在他宽厚的大掌里。 然后,她忍受着他似乎从来没有过的这般兴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江荔,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等了太久。” 她木木地被他抱着,眼眸说不出的空洞无神,这一天,还是来了。 从她发现自己生理期不正常开始,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等结果出来后,她心理防线在一瞬间崩塌,她早该知道,只要她还待在霍资昭身边,这一天,迟早会来。 “我们的孩子,我们的。”霍资昭手掌贴在她背上,像是哄孩子似的,一下下轻拍她的背,低沉的声音被放柔,他温和地开口。 如果不看他这张脸,她真有种错觉,让她以为这个男人是有多么地爱她,为了她,可以做一切牺牲,就像苏怀清待她的那样。 可是他是霍资昭,那个她恨到骨子里的人,如果她有个孩子,这种恨意会随着基因传给孩子的程度。 想到这里,她情绪上来。 “霍资昭,你真可悲。” 听到这话,他从她身上起身,脸上的笑并没有收。霍资昭是标准的骨相脸,五官偏向于冷感的严肃风,但因为他嘴唇薄,唇角尖,笑起来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两边还有轻浅的梨涡。 他很少露齿笑,闻声,又是一笑,“我不可悲,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 江荔恨透了他这副嘴脸,垂下眼帘,心如死灰地开口,“你放心,这个孩子,我绝不会生下来。” 在这之前,当霍资昭每次抱着她说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有这个打算,她绝对不会生这样一个孩子,宁死不会。 这话一出,才彻底让面前这个男人的神情起了变化,他上扬的唇角渐渐收了,墨眼直往她脸上看。 立马,江荔被他扭住手腕,“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不耐烦,连挣扎都嫌费力,“我说,这个孩子我不会生下来,霍资昭,你就不怕这个孩子长大了找你报仇?” 在这段孽缘中,她被折磨得千疮百孔,如果她和这样一个人还会有一个孩子,她不敢往下想,她甚至没有办法教这个孩子,他爸爸是谁,他爸爸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条人命。 如果能够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只能从源头解决,她不能让这样一条生命降生在人世,那样太残忍。 “你别想!” 霍资昭仍是捏住她手腕,一个劲儿发颤,她清楚地看见这个男人唇角皮肉在隐隐抽搐,他凑近了,一字一顿地与她说。 “江荔,我说过,我不想再威胁你,我要弥补你,”他沉声开口,“但是,这是我的底线,你必须保住我们的孩子!” “你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她与他对视,“你说的爱,你说的弥补,就是这样?” 江荔质问完这一句,自己又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霍资昭见状,赶紧解释,“江荔,我是真的爱你,我答应过你不拿别人威胁你,不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只要答应我这一件事就好,可以吗?” 她从未看见他这样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她,好像带着乞求。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压抑 江荔眼帘垂下,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睫合上,又缓缓睁开。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想过,她是宁死都不会和霍资昭结婚,也更不会生下这个孩子。 盛羽集团董事长霍资昭与江荔定下婚期的消息,已经传遍业界,更是传到了苏家人耳中。 夜色渐墨,浓云聚集,盘旋在低空,这个时候若是抬头望上去,那种压抑感便一下子笼罩下来。 苏怀清把车窗打开。 “空调关了吧。” 吴舟看了眼后视镜,照做。 夏季已近尾声,夜里吹的风也不似之前那样酷暑难耐,而是透着些凉意。 苏怀清的手指扔放在车窗滑动器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街景出神。 “不如,我让陈斌去打探,把江小姐带出来。” 吴舟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他性子急,并且因为受了苏鹤的恩,所以对苏怀清,他只要能办到的,就一定不会退却,加上他跟霍资昭这个人本就有过节,这笔账,他迟早是要算的,无论是替董事长,还是苏怀清。 “不,别这样做。” 苏怀清沉默了片刻,这样回应。 他自己最清楚,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做噩梦,手足无措,他又何尝不想立马冲到霍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江荔救出来。 但是,留在霍资昭身边,是江荔自己的选择,她有她的目的,她甚至坚决到提出和他离婚。 如果他这样做,会不会让江荔之前为此做的努力付诸东流。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想法简直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丈夫应该有的。 车子驶到十字路口,正是红灯,吴舟将刹车踩到底,话还没问出口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可是,有多大的把握?” 苏怀清把手收回来,眼神坚定。 吴舟一愣,思索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说不准,估计五成。” 他说着,立马转过身来看苏怀清,“你放心,只要你决定好了,我就算是跟霍资昭拼命,我也把江小姐给救出来。” 吴舟虽然对江荔并无好感,但是如果苏怀清有需要,他毫不犹豫地就要去做,并且要尽全力完成。 因为苏鹤的死,他多次埋怨自己,他有责任,他的内疚也只好转到苏鹤的儿子苏怀清身上,当做赎罪。 苏怀清看着他,有些诧异,在他脸上仔细地打量着。 吴舟变化很大,自从跟着他,连那种阴沉沉的气质都变了,跟人说话时,也会露出笑来,声音也没有以前那样粗重。 苏怀清并没有多留意这些,直到他现在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才让他注意到。 “先别急,还有十七天,让我再考虑考虑。” 他又朝车窗外看去,回应这么一句。 兀地,苏怀清又开口,“我想见一见她。” 乌云彻底往下压,街灯的强光都被削弱了些。 可能是驶离了市区,没有了繁华街灯的映照,乌云便肆意盘踞在头顶上空,越来越低。 正在苏怀清意识到是否有大雨将至,吴舟猛打方向盘,与此同时,右脚又是猛地把刹车一踩。 苏怀清受了惯力,身体一下子往前倾,他赶紧扶着副驾驶座,才稳定住。 “苏先生,前面有几个人。” 吴舟呼吸带喘,忙转过来看苏怀清。 现在他们在出了市区往北的郊区,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车辆的远光灯已经打开,他扶着前面的座椅往前方看出去,的确看到三四个人的身影。 吴舟反应灵敏且预见性很强,他没有立马就下车去看情况,而是先看清楚前面的几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想干什么。 由于这郊区的路本就偏,路灯昏暗,加上这乌云密布,现在这条件,对他们不利。 “吴舟,打电话给刘警官。” 紧接着,他们眼见着那几人退了几步,往两边站定。 等对面有同样一束强光照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轰——轰——” 那车子发动引擎,响起低吼声。 “要撞过来了!苏先生!” 吴舟赶紧倒车,可还是没来得及,那车子已经如箭在弦,立马朝他们的车撞过来。 砰—— 那车子发了疯似的,直接撞在车头,撞了之后又往后退,再撞过来。 苏怀清坐在车子后座,并没有系安全带,他只紧紧地抓着副驾驶座椅。 所以在这样直接且剧烈的撞击之下,他手上的力根本没有支撑力,整个人撞倒在后座座椅上。 “您没事吧?” 苏怀清支撑着坐起来,赶紧去扯安全带,紧紧扣上。 “电话!打电话!” 吴舟气极,又面露难色,“这里没有信号,拨不出去。” 他更相信,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然而,在他们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那几人已经往这边过来,敲响了车窗。 苏怀清往外看,借着灯光,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还算熟悉的面孔。 “苏先生,得罪了。” 那人往后退一步,指示了身后的人。 紧接着,只见外面的黑影往前一凑,将手上的东西一挥,便砸向车窗玻璃。 “你们要干什么!住手!” 那显然是个钝器,砰砰砰敲击了几下,车窗就已经开裂。 吴舟猛踩油门,可前面那辆车早就有预料,死死地抵在前面。 苏怀清赶紧往里退,打开了左侧的车门,下了车。 吴舟见情况不对,赶紧也下车,去护着苏怀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砸窗玻璃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人把半米长的铁锤往肩膀上一搭,退到了一边去。 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那为首的人推开一个手下,从车头绕过来。 “老熟人了,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苏怀清和吴舟两人,已经把他们看清,特别是为首的这个人一脸得意的表情,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对峙了不过几句,他身后的手下凑上前来,“雷哥,可以动手了。” 见状,吴舟赶紧挡在苏怀清身前来,可到底是双方力量的悬殊,没斗几个回合,他们两人就被制住,接着就要往外推。 道路两边是行道树,而行道树往外,就是一片长满荆棘和野草的小山坡。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证据 这几个人膀大腰粗,力气更是大到惊人,他们两人根本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只能被迫推着往前走。 即便前面就是几米高的小陡坡。 “你们在干什么!给我停手!我们报警了!” 突然传来车辆停靠的声音,车灯也随之一扫,精准地照在了他们几人身上,当然还有苏怀清和吴舟脸上。 几人纷纷看过来,只见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两人相差了半个头的身高差。 他们关上车门的时候,同时也从后面紧跟的那辆车上,下来约莫七个男人,身型个个不比雷哥这几个手下差。 “苏旭升?”雷哥很自然地把目光转移到他身边的高个子,“这位是?” 苏怀清也看过去,只看见叔叔旁边的那个人戴着口罩,因为戴了帽子的缘故,眼睛也被遮住,单从这些看,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回去告诉霍资昭,做人不要做得太绝,年轻人,小心自掘坟墓!” 雷哥一行人已经收了手,转身就上车。 在他上车之前,他特意在苏旭升旁边的人身上多看了几人,又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好像在丈量两个人的身高差。 情况紧急,他们也没有来得及想,这行人的目的好像不是这样简单,因为当苏旭升赶来之后,他们就已经收了手,很爽快地上了车,扬长而去。 “小清,你受苦了,”苏旭升说起来,又恨恨地开口,“这个霍资昭,竟公然敢对你动手,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这时,苏怀清的注意力却是在苏旭升旁边的人身上,因为从他走过来开始,他就已经感受到,这个人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也因此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突然向他袭来。 这个人的身高和他父亲苏鹤简直别无二致,特别是和苏旭升站在一起时,身高差也是那样相像。 “这位是……” 苏怀清还是忍不住开口直接问,可还没等他彻底落音,就传来一声,“小清,是我。” 这声音低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 但尽管是这样,苏怀清立马就听出了,这和父亲的声音有些相像。 对方已经扯下口罩,在被揭开之前,苏怀清清楚地看见这双起了褶皱的手,血管凸起,无名指和中指长度一致。 是苏鹤的手。 “爸?”苏怀清全身怔住,难以置信地开口,“真的是你?” 直到苏鹤把口罩揭开,取掉了帽子,他都还没有相信这个事实,一直在求证。 他可是亲眼看见父亲的尸体,被火烧焦的尸体,甚至他们已经把他的骨灰从国外带回来,安葬在城郊西路的公墓。 “是我,孩子,一直瞒着你,是爸爸的错。” 苏鹤伸手来抱苏怀清,带着宽慰和歉意。 在上车后,回家的路上,苏鹤与苏旭升将这件事和盘托出,并且为即将要发生的事,做了打算。 当初在国外,他们是已经预料到了那件事,并且提前做好了准备,为了让霍资昭彻底死心,他们才演了这一出戏,至于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其实是苏鹤的一个手下,在救他的时候,被那群白种人所害。 “为什么要瞒着我,因为霍资昭?” 苏怀清不解,这件事甚至骗过了他这个儿子,如此大费周章地演这一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在忌惮什么。 提到这个,苏鹤却是把手搭在他肩上,“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走这一步。” 他说起了当时的经过,他是如何从那白人手里逃出来,又是怎么说服当地警察配合他,掩人耳目。 “我手里有霍资昭最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把东西拿给他,苏氏集团他必须吐出来。” “什么东西?” 苏鹤脸上多了几分把握,“他的犯罪证据,只要落到警察手里,他少说也要判二十年。” 听到这个,苏怀清眼眸一动,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追问他,“东西在哪里?保险吗?” “当然,很安全。” 苏怀清已经迫不及待,“免得夜长梦多,我们立马把东西交给警察!” 这件事必须马上得到落实,他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才可以安安稳稳地落地,他做梦都在想,该怎么办。 苏旭升听着两人的对话,时不时看过来一眼,听到这个,他只好开口解释,“小清,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不是交给警察,而是拿着这个筹码,去和他谈条件。” 苏鹤不置可否,便是默认了这件事。 “谈条件?”苏怀清不过一个转念,立马反应过来,“让他放了江荔!” 既然这个证据对他那样重要,想必便可以拿着它去救江荔,只要把她救出来,一切都好说。 苏鹤拧眉,暗暗沉了一口气后,重新看向自己的儿子,这样开口,“小清,既然她已经和你离婚,为什么还要想着她?她马上就要和霍资昭结婚了。” 他说到最后,直拍大腿,气得不行。 “你首先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公司吗?我经营了大半辈子,就这么拱手让人,我坚决不允许。” 当然,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和苏旭升联合起来,演这么一出戏的原因,他的目的,是让苏氏能够重新回到他手里,物归原主。 苏旭升听不下去,见情况不妙,打断了他们的话,“不管是要公司,还是要人,都可以向霍资昭提,这份证据的对于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就这样,父子两人结束了争论,苏鹤看着儿子,心里的担忧又起了一层。 “霍资昭对你动手,是不是因为江荔?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后果还真的不堪设想。 但听苏鹤话里的意思,更像是在埋怨江荔,并且再次提醒他,尽快放弃这个女人,他之所以身处危险,都是因为她。 可是,他知道,一直身处于危险,并且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的,是她江荔。 他一定要救她出来,并且帮她扳倒霍资昭,结束这场噩梦。 第一百七十三章 信任 黑沉沉的云终究压下来,一时间风雨大作。 一辆车疾驰到会所门口停下,随即就下来四个男人,雷哥从副驾驶出来,走在前面,径直进了大厅。 这雨来得气势汹汹,即便是进入到室内,也能听见外面呼啸而过的风,裹挟这大雨倾盆而至。 雷哥伸手去拿手下递过来的手帕,边走边理身上的雨水。 “霍先生在哪儿?” 雷哥敲了门进去,只看见牌桌上有四五个人,正打到兴致上。而环视了包间,只有秦骁坐在沙发上操作电脑。 “骁哥,我有急事找霍先生。”他赶紧走过去,弯下腰去解释。 秦骁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但听到他这样说起,好像才想起什么,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是苏鹤?” 雷哥如实说了刚才的情况,“十有八九是他,错不了。” 秦骁眸色一紧,已经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似是思索了片刻。 牌桌那边传来轰闹声,听声音,看来是已经结束了一局。 雷哥见状,浓眉皱起,拔腿就往那边去。 会所这边的大小事一般是由他管着,平日里,守在会所里打牌的也不过是些无所事事的小喽啰。 “你们几个,别搁这儿闹,没看见骁哥还在……” 雷哥厉声呵斥,可刚走近,嘴里的话立马又止住,生生咽了回去。 由于灯光昏暗,站远了根本看不清,可现在他借着头顶上的光,看清了坐在牌桌右侧的男人。 他微侧过脸与旁边的人说话,脸上带着笑,听到雷哥刚才那声,他才抬眸来看他。 雷哥怔在原地,同时又被他脸上少有的笑吓到,“霍先生?” 霍资昭手里拿了两块牌,从左手扔到右手,动作慢慢放缓。 他清楚地看见,霍先生脸上的笑迟迟没有收,他很少看见他露齿笑,并且和他们打成一片。 最近几天,他夜里便会过来,跟他们喝喝酒,打打牌,连约见客户,都会到这里来。 “什么事?” 霍资昭把牌往桌上一放,沉声问。 雷哥自然是知道轻重,赶紧走过去,凑在他耳边说。 “您猜得没错,苏鹤出现了。” 之前霍资昭跟他说过,要想法子把苏鹤引出来,他左思右想,并且各处打探了消息,才决定从苏怀清那里入手。 在苏鹤遇害的消息传出之后,他们派了人手去f国调查,并且综合苏氏的情况,他们已经发现,苏鹤的死并不是这样简单,甚至还有可能只是个幌子。 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们还不得而知,霍资昭心思重,这件事早已在他那里得出了好几种可能,比如最坏的一种,苏鹤还留有一手,并且是冲着苏氏和他霍资昭来的。 “继续盯,注意他们的动向。” 牌桌上的其余三人已经离开,秦骁也忙完了手上的事,往这边过来。 “手下的人是不是可靠?” 雷哥赶紧接话,“可靠,这一点您放心。” 他被问到这句话的时候,多少还是怀疑了片刻,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雷哥手下的人已经是跟了他多年,完全不用考虑是否可靠。 但除此之外,他们中倒有一个人,是最应该被怀疑是否值得信任。 霍资昭垂眸,脸上的笑容悉数敛去。 “陈斌最近,都在做什么。” 霍资昭这样的性子,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一个人,就算是眼下并没有什么破绽,他仍然不会放弃对他的监视。 “按您的要求,他在苏氏,不是,在公司那边跟项目,一切都还顺利。” 雷哥这样回应。 的确,从现在看来,陈斌一直都在为盛羽做事,并且他们已经通过背调将他了解得清清楚楚,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秦骁也把陈斌近来的情况,和霍资昭大致说了,并且也赞同应该对陈斌的行动轨迹保持关注。 但是有一个难题,那就是陈斌本就是应该周旋在苏怀清和霍资昭之间,除非在他身上安置监听器,否则无法得知他在苏怀清面前,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他提供的材料,的确是苏氏的机密,这个毋庸置疑。” 秦骁分析陈斌的动机,并且有意劝霍资昭疑心不要太重,毕竟之前因为他缺少对别人的信任,而使得有人摇摆不定,最后反水的情况。 霍资昭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头,“我有分寸。” 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会打破他们的认知,甚至改变自己的选择。 在最近,江荔都没有出门。 她吃完早饭,便又坐在卧室窗前,关注那个人是否已经离开,成为她每天的习惯,只要听见那大铁门被打开,以及车辆发动引擎的声音时,她紧绷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怀孕的事情让她缓了好几天,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心里就发怵发恨,只感觉身后有人追着她跑,留给她的时间,在一点点消逝。 在这样的触动之下,她合上微颤的眼睫,再睁开时,已经做了一个决定,立马从椅子上起身,直接往书房去。 “夫人,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说。” 刚出门,就见楼梯口那边过来一个人,她是做家政的,年龄不算大,是阿姨那一辈。 但是江荔对她并没有好感,关于她的事情,她什么都要跟霍资昭说,并且事无巨细,她能想到,之前她吃药被发现,和她也有关系。 现在听到她讲话,特别是喊的这一声“夫人”,她整个人一哆嗦,实在难受。 “不好意思,别这样叫我,我不是什么夫人。” 她每次都会这样提醒她,但是次数多了,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用后,她索性放弃。 “您和霍先生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我们是该这样叫。” 她态度很好,虽然已经四十岁出头,但脸上看不出明显的皱纹,不显年龄。 江荔看了眼几步远的书房门,“我没有需要,您去忙您的。” “那需不需要把阿力抱过来?解解闷也好。”她走了几步折返回来。 “不用,关着吧。” 阿力和她的遭遇一样,也被关在这里,上次带着它去花园,结果被那条大狗追着跑,阿力也吓得不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指纹 那阿姨没再说什么,还是转身下了楼。 江荔并没有注意到,她在离开之前,也往那书房门看了一眼。 没有多耽搁,江荔已经抬步走过去,她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把那锁硬生生撬开,她也要弄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提早准备好了工具,是在之前藏药的那储物间,找到了一把扳手和小铁锤。 因为是指纹锁,她想破了头,想不出个办法出来,也在夜深人静之时,趁着他睡着后,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大指姆上的指纹。 最后,她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江荔进了书房,已经在书桌下的老地方蹲下,右手拿工具,左手去摸那个开关。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手刚触到那个电子屏,突然响起“叮”地一声。 让她拿工具的右手下意识握紧,头更往里伸,想看个究竟。 随之而来的,是身后持续不断的家具被挪动的声音。 江荔转过身去,就已经看见书桌后那一排书架已经挪开了少说有一米宽的缝隙,这样看进去,好像里面有几步台阶,往下延伸。 她心跳加快,站在原地好像在回想刚才自己的动作,到底是怎么打开的这个锁。 可是放在面前的诱惑太大,她还是把手上的工具往桌上一放,探着步子就往里进。 里面有灯光,应该是声控灯,她下台阶,经过一个楼梯的小转角,不过几步,映入眼中的,就是一个开阔的房间,目测有近百平方米,里面的陈设和外面的不太一样,好像更偏向于个人风格,墙面是黑漆,地板是棕褐色长条木地板,灯光并没有明显的设备,而是在天花板四角,发散出一个扇形光域。 然而,最让江荔一下子就注意到的,是摆在前面角落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银色大保险柜,柜门上有个圆形凸起的密码锁设备。 她立马走过去,开始研究这个锁。 她相信,如果霍资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那这个保险柜会告诉她答案。 江荔盯着这锁研究半天,她从未见过这样复杂的锁,也完全不知道如何着手。 这个锁是重叠锁,一共有三层,也就是三个圆形铁环,最上面那一层就是第一个数字,如果能够准确转动到那个数字,才有可能打开下一层。 她并不知道,此时正有道目光,紧紧地看着她的背影,正一步步挪步靠近。 江荔摸透了这个锁,已经在一个个试,从零到九,都试个遍,但因为是三位数,难度就增加了。 在记住已经试过的数字的同时,她按着那个规矩,一个个地试。 可是她的耐心差不多已经耗尽,就在她有一丝松劲儿的时候,她的手被突然握住。 还没来得及挣扎,附在上面的这只手就带着她来到第一层锁。 “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 江荔被这低沉的嗓子激得一怔,连转过脸去看他的动作都没有。 她依着这只手从第一层到第三层,七一九,打开了。 又是叮地一声。 江荔被拦腰抱着,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这保险柜门被自动打开。 她去掰开腰上这双手,往一旁躲。 这是她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毕竟这一切太顺利,她已经突生不好的预感。 “你没有走?” 有了上次被发现吃药的经历后,她已经有了警惕心,所以在进来之前,她有意四处看了看,并没有找到人,更何况,最近霍资昭早出晚归,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霍资昭淡笑,引她看了眼保险柜,“打都打开了,不看看?” 面对他的不答反问,江荔只感觉到讽刺,好像他在告诉她,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无论她要做什么,都没有自由可言。 “霍资昭,你故意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倒是嗤笑一声,眼里有微光,似是带了些宠溺,“是你偷偷摸摸进来,动我的东西,现在又把我的话抢过去,你说说,我该说什么?” 江荔更是站远了些。 “你既然好奇这些东西,我们也快结婚,还是应该让你看看,彼此了解清楚。” 霍资昭说着,去拿了保险柜里面的东西出来。 她到底抵不过好奇,看他把一些大信封,还有文件夹拿了出来,摆在不远处的桌面上。 信封里面是照片,有霍岩的,霍资昭幼时的,甚至还有盛羽集团建立之初的记录,以及一些重要的文件和合同。 “我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慈善家,我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没有结果的事情我不会做,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我需要变得强大,才能逃脱被掠杀的命运,我从一出生就注定,我不会是一个好人。” 他从八岁那年开始,就遭遇亲人离世,仇敌报复,他打拼了多年,在摸爬滚打中悟到了这个真理,他如果做一个好人,只会得到更多的报复,有时候需要以暴制暴,通过提高自己来保护甚至维系自己的生命,生存法则在他这里,永远被摆在第一位。 “不,你是在找借口,你这样为你自己开脱,有没有想过被你伤害的人,他们有多无辜。”江荔质问他,“你为什么能觉得这个世上就只有你是唯一的受害者?” 霍资昭尝尽了童年的苦痛,他报复性地让自己变强大,也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现在做的这些,不管是合法还是非法,都是他应该做的。 他笑,“不是只有我,每个人都是受害者,但不同的是,有人会去斗争,有人选择自我放弃,我是前者。” 江荔并不打算再理会他,尽管与他说再多,也只是给她徒增烦恼罢了。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可以这样大。 她无意看他那些照片,注意力落到那些文件上面。 并且在下一秒,他清楚地看见霍资昭拿起了一份合同,她一眼就认得,那是盛羽集团收购苏氏的合同。 “不妨告诉你,苏鹤还活着,这份合同,就是他想要的。” 霍资昭抬眸,沉默片刻,却是递给江荔。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见面 “苏鹤没死?你怎么知道?” 江荔的眼里带着试探,一点点落到霍资昭脸上去。 苏鹤在国外遇害的事情,在业界也算是人尽皆知,苏怀清还为他举办了葬礼,业界也有很多人前去吊唁。 听霍资昭这样说起,不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以及他是否有其他什么目的。 “其实漏洞百出,苏鹤能瞒过的,恐怕也只有他那个亲儿子。” 他说着,见江荔并没有接手的意思,直接把那合同放在右手边的木桌上,继续说:“可惜了,现在想从我手里拿回苏氏,不可能。” 合同上白纸黑字,苏鹤想从这上面入手,根本没有机会。 当初他把苏氏集团交给他的时候,正面临股市暴跌,有赵氏这样一个棘手的合作公司,已经是危险到了边缘,霍资昭为了挽回,动用了不少人力财力,才撑到今天。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荔紧紧将他一望,看他把各种文件摆在她面前,没有任何保留的模样。 看到后面,江荔突然警觉,发现了这里面竟然还有邱志交给他的工作报告,虽然她看不懂那些枯燥的数据,但是足以让江荔发现问题所在。 他们做的是走私,甚至规模不小。 霍资昭将面前这些东西慢慢扫视一遍,最后落在了她脸上,“怎么了,你跑到我书房来这么多次,不就是为了这些。” 他脸上似乎带了笑容。 “我不藏着掖着,你想看什么,随意。” 江荔听到这里,瞬间恍然,所以她刚才一碰到那个指纹锁就打开,其实是霍资昭事先就计划好的,甚至那保险柜门的密码,都是她的生日,七一九。 “你难道不怕,这些东西落到我手里,让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可恨的就是这一点,她被他扼住喉咙,被他控制得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所以连这些东西,都可以摆在她面前,像是在示威,有像是一种讽刺。 知道了,看到了又能怎样,还不是没有办法弄到手里。 霍资昭扬唇,倒是笑出了声,这样的笑,让她更讨厌。 “十几年了,我已经渐渐忘记了‘怕’这个字,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希望你早点认清现实,这辈子,你,江荔,都不可能摆脱我。” “至少,为我们的孩子考虑一下。” 霍资昭已经倾身过来,抱住她。 江荔牙关紧咬,任他这样抱着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她像是已经心死。 她滞愣地看着那堆资料,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沉下一口气。 苏鹤还活着,苏怀清还有一个依靠,她心里到底还是放下心来。苏鹤虽然心不善,但对他自己的孩子,还是给与了最大的保护。 她看着那保险柜,以及桌上的照片和文件,陷入沉思。 翌日。 已经近九月,天气渐渐转凉,特别是在暴风骤雨之后,热气散去,空气中的风带着植物上的特有的气息,拂在脸上,颇有些凉爽。 特别是在城郊。 “江小姐。” 江荔坐在后院的长椅上,阿力坐在她脚边,一个劲儿摇尾巴。 自从它被带到这里来,它只认江荔这一个主人,之前霍资昭抱过它,但它的反应并不是很喜欢他,反而有些排斥。 江荔总在他面前说,阿力认主人,并且不会轻易地认别人当主人,如果它立马能见到苏怀清,估计它这尾巴摇得比现在还厉害。 她闻声,下意识侧过脸去看,见到来人时,她稍显错愕。 “江小姐,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一下。” 陈斌面色凝重,眼神里带着警惕,不时往四周看。 “有什么事吗?” 江荔可是记得,这个陈斌拿着苏氏的机密在霍资昭面前邀功,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他的身份是苏怀清安排他到霍资昭身边的人,但是他已经反水。 她没有好气,只单单看了他一眼。 脚边的阿力像是起了警觉,摇着尾巴站起来,开始冲着他叫了几声。 陈斌已经几步有近,有意压低了声音开口。 “苏先生想见您,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这句话开门见山,也让江荔浑身一怔,抬眸将他一望。 陈斌面色严肃且透着谨慎,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她反复确认了片刻,朝大铁门那边看去一眼。 “现在?”江荔脱口问他,转眸,她沉下气来,发问:“你到底是谁的人?” 她看着这一张脸,仍记得他当时在霍资昭面前是多么客气且带着尊重的,可现在他竟然来与她说,要带她去见苏怀清,多少让她有些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陈斌略有迟疑,还是低声开口,“您相信我,我不会害您。”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说完这话,脸色急切起来,“走吧,霍资昭有事刚离开,江小姐,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江荔警惕地在他脸上看,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 她没有选择,当听到苏怀清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里的防备就卸下了一半,她何尝不想见他,她想他想得整晚整晚梦见他,梦里还叫着他的名字。 当然,这是从霍资昭那里得知的,他阴沉着脸质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彻底放下。 她的回答只有一个,永远不可能放下。 陈斌带着江荔直接往大铁门走去,他和那带头的那个保镖说了句什么,那人脸上连忙堆着笑,乐呵呵给他们开门。 他现在是霍资昭身边的人,他们也会审时度势,自然知道什么话对什么人,什么笑脸招待什么人。 江荔被这样顺利地就出了别墅这件事感到有些奇怪,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是她现在的大脑已经被能立马见到苏怀清所充斥,兴奋且带着期待,各种情绪交织。 地方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老街,车子停靠在一家有些年代感的手工艺门店外面。 “江小姐,就是这里,他在里面,进去吧。” 店门不算大,往里看进去,干净整洁,但因为是老街的木质楼房,采光不太好,有些看不太清。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变故 陈斌带着她往二楼去,刚走到楼梯口转角,她就已经看见苏怀清的身影。 他正对着楼梯口这边的方向,站得笔直,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随着台阶一步步往上,她也将苏怀清整张脸看了个清楚,然后是上身,双腿。 不知什么时候,陈斌已经折返,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下了。 江荔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眼里突然起了层雾气,鼻头一酸。 面对苏怀清直视过来的目光,她眼睫微颤,甚至不敢与他久久对视,她怕他看到她眼里就要涌出来的泪。 “小荔,你还好吗?” 第一句,是苏怀清开口,他问出这样一句。 江荔看着他,那双眸子依然清澈,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闪着碎光,好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里面没有任何杂质。 而霍资昭那双眼睛,因为他眉骨高,两眼微微往里凹,他本就幽黑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显得颇有心机,让人看不透,反而会被他那样的目光震慑,只想移开眼,选择躲避。 可江荔面对那样一双带着攻击性的眸子,都已经做到了直视甚至逼视,反而在此时,面对苏怀清这双清澈的眼眸时,下意识移开眼,不敢与他直视。 其中缘由她自己知道。 “怀清,我……我……” 这第一句话,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出口,就禁不住哽咽。 “别怕,这次,我们一定可以把霍资昭绳之以法,相信我!” 苏怀清手指发颤,扶在江荔的肩膀上,在给她慰藉,同时又给她安全感和信心。 “陈斌到底是哪边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提到霍资昭,江荔立马又警觉起来,问起陈斌的身份,对于这个,她必须弄清楚。 苏怀清犹豫了片刻,还是温声解释,语气像是和扶在她肩上的手一样,颤颤地。 “是,他是我安排的,为了取得霍资昭的信任,他只好假意投诚,为的就是这一天。” 江荔恍然,问起那次星宇科技公司的事,原来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霍资昭相信,陈斌是向他投诚。 “不,怀清,证据还没有拿到,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转眸一想,赶紧开口。 “放心,证据我们已经拿到手了,足够把霍资昭送进监狱,彻底扳倒他!” 苏怀清提起苏鹤,并且说明,他手上到底有哪些证据,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他都一一告诉给了江荔。 原来苏鹤这段时间一直在找证据,但她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出发点是想夺回苏氏集团。 想到这里,她抓在苏怀清衣袖的手收紧,“你爸他会不会把证据交出去?为了和霍资昭谈条件?” 如果是那样的话,苏氏是回来了,可是霍资昭这个毒瘤仍然在,她瞳孔紧缩,不敢再往后想。 “不会的,小荔,我爸心里有数。”苏怀清这样宽慰他,但是他见江荔仍是一副放不下心的模样,才握紧她的手,开口解释,“我这里还有证据备份,无论怎样,霍资昭都跑不掉。” 苏怀清反手握住她,十指相扣,“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趁着他还没有发现,赶紧走。” 江荔现在才得知,原来陈斌所说的霍资昭有事出去了,是苏鹤约了他谈交易。 这个机会确实难得。 “去哪儿?”她眉头紧锁,问。 “先去避一避,等这边处理好了,我再来接你。” 苏怀清决定独当一面,这一次,他必须站出来,彻底将霍资昭绳之以法。 二楼有另一个出口,从那边的楼梯下去,就是另一条街道,路边有辆车已经停靠在这里。 江荔看了看那辆车,被苏怀清牵着往楼下走。 可在这时,突然传来几声零落的脚步声,是皮鞋踏在木板楼梯上的声音,眼看着就要上来。 江荔心中一紧,在弄不清情况的前提下,看向了苏怀清。 他拧眉,听着这声音,好像也是在意料之外。 “江小姐,你在哪儿?” 这声音像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就击在江荔头顶,她下意识握紧了苏怀清的手。 “快跑!”她立马拉着他,快速下阶梯。 苏怀清还处于状况外,只配合着江荔,一股脑儿往楼下跑,毕竟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件他已经精心安排好的事,已经发生了变故。 楼下也是两扇开的大木门,他们刚踏下最后一步楼梯的时候,那木门那边传来了砰的一声响——门被关上了。 “秦骁?” 她瞳孔一震,与此同时,她清清楚楚地听见刚才那几声脚步声也近了。 雷哥带了人,直接从他们下来的地方,噔噔几步就下了楼。 “江小姐,您要去哪儿?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秦骁沉着开口,伸手去把那门边的灯光开关一开。 “我要去哪儿,用不着你们管吧。”她直接怼回去,满眼都是气。 “还愣着干什么,把江小姐带回去。” 雷哥知会了后面的手下,立马就上前来拉人。 “我看谁敢!” 苏怀清拉紧了江荔,顺势往身后带,他少有地这般厉声喝道。 他其实早有准备,以防万一,他安排了人在外面守着,一有情况,便会进来。 但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些人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并且把这里的情况摸得这样熟,连这一个出口都知道。 当他正要将怀疑对象转移的时候,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他和江荔眼睁睁看着身后那个人走向了秦骁。 “他们的车就在外面,车牌尾号是5021。” 秦骁看向他,点了点头,“知道了,做的不错,陈斌。” 苏怀清浑身一僵,顿在原地难以置信,“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他对陈斌的信任甚至超过梁聪,到摆在他眼前的事实却是,他们一个个都背叛他,给他致命一击。 江荔更是看傻了眼,在这样的情景下,她只想躲在苏怀清身后,求得一点安全感。 “对不起了,苏先生,我欺骗了你。” 陈斌刻意转过身来,与苏怀清对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面 因为之前梁聪的事情,苏怀清已经有了足够的警惕,不是特别实在可靠的,他不会选择相信。 陈斌这个人是苏氏的老员工,并且为人正直,他之前还因为听说江荔的这些遭遇,感到惋惜,并且对苏氏的死敌也就是霍资昭,满是愤恨,认为他表里不一,手段阴狠。 苏怀清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陈斌会投靠霍资昭。 “夫人,请跟我们回去。” 江荔抓紧了他的手,听见秦骁这么一声,把她激得浑身一颤,立马抬眼去看他。 她拧眉,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苏怀清握她手的力度收紧。 “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带走她。”他把江荔护到身后去。 秦骁的脾性和霍资昭差不了多少,面色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不过,他眼里少了霍资昭的那股子狠劲。 反而是那雷哥,已经坐不住,知会了身后的几个手下就一拥而上,作势去抢人。 首先就是势单力孤,苏怀清带来的人已经被他们事先控制住,在力量上,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两人就这样被拖拽开,江荔一阵嘶吼,眼看着雷哥朝苏怀清抡拳过去,砸在他右脸上,受了力,他失去重心便往左边倒去。 苏怀清个子算得上高,但是身型清瘦,哪里敌得过全身起码有几十斤肌肉的雷哥。 江荔拼命挣脱开,立马挡在了苏怀清身前。 “别打了,给我住手!” 雷哥自然没敢再动手,看了秦骁一眼,才往后退了几步。 “江小姐,还是替苏先生考虑考虑,再打下去,情况可能不会太好,跟我们走吧。” 陈斌看过来,冷静地开口劝她。 这副嘴脸,让江荔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霍资昭在哪儿?让他出来。” 江荔知道,这秦骁就是他的影子,只要有他在,想必霍资昭也在附近。 她倒要质问他,之前和她说的什么弥补,什么承诺,都去哪儿了。 不过,她一个转念,又觉得自己竟然还是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会把希望寄托在那样一个人身上。 可笑至极。 “昭哥现在正在和苏董事长商谈合同的事,不方便过来。” 秦骁解释道:“如果您想见他,我们现在带您过去就好。” 对此,江荔没有再挣扎,还是选择跟他们走,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全苏怀清,以及他手上的那份证据。 但是,她想到这个,便下意识看向陈斌,关于苏怀清把证据备份的事情,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知情,这件事断然会泄露给霍资昭。 但是她感到一丝庆幸,这陈斌貌似并没有想起来这么一回事,或者他并不知情,要不然,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解决那个证据备份。 “走,我跟你们走。” 江荔没敢再耽搁,现在要紧的是证据,如果苏鹤那边把证据交出去了,那么便只有这一线生机。 秦骁略有一愣,目光在苏怀清和她身上看了个来回。 “怀清,我没事的,你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她松开手,这样嘱咐他,并且有意与他对视,眼神里带着暗示。 苏怀清情绪激动,好像并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你不能跟他们走!小荔!” 江荔没有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她只听见后面雷哥的声音,倒是颇为客气地开口,“苏先生,得罪了。” 天气转冷,她一出门,巷口的风就直接灌进来,拂在她脸上。 她皱了皱眉头,刚抬眸看那辆路边的车,就见陈斌从她面前走过去,直接去打开那后座的车门,看向她,“江小姐,请上车。” 陈斌戴的眼镜反着光,笑起来唇角都恨不得咧到了耳后去。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是儒雅正派的,可是他活脱脱像个两面派,墙头草。 江荔不理会他,从车尾绕过去,自己打开右侧的车门,上了车。 从车门往外看,立马又见陈斌迎着秦骁,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自己又才坐上驾驶座。 “现在去哪儿?” 江荔瞥了陈斌一眼,朝秦骁开口,语气冷淡。 秦骁扣上安全带,利落的一道落锁声。 他看了眼车内后视镜,才开口,“昭哥那边应该快结束了,我们过去找他。” 江荔眼眸一转,暗忖片刻。 她已经让自己冷静下来,和苏怀清见面一事虽然出了变故,但得知他们手里已经有了足够扳倒霍资昭的证据,她好像又看到了希望,认为那一天就快要到来。 车子往市中心街道行驶,她看着远处天际有透着橘红色阳光的云层,向四处晕染开来。 “霍董事长,我的目的很明确,我就要苏氏集团。” 咖啡馆内,双方对坐,苏鹤态度坚决,似乎苍老了几岁的脸上浮起笑,从容且坚决。 霍资昭面前的桌面上,正放有一份合同,就是那之前签订的,而苏鹤的面前,就只有一个灰色优盘。 他幽深的目光从那优盘上收回来,淡淡一笑。 “那请问苏董,我怎么知道您还有没有其他备份,”霍资昭眼皮往下压,“东西我看了,您花的功夫可不少啊。” 两人已经在这里交谈许久,在来之前,苏鹤就让人把这些东西发到了秦骁的账号上,不用怀疑的是,里面的内容涉及盛羽集团机密的程度,已经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要是公之于众,落到警方手里,轻则盛羽被查封,重则霍资昭一行人都会被抓捕审办,等着水落石出,他们一个也逃脱不了。 苏鹤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底气,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经营管理公司这么多年,没有容易的,不肯下功夫,办不好任何事情,当然,您替苏氏成功拜托了危急,苏某自然会有重谢,并且希望之后与贵公司有深度合作。” 霍资昭唇角微颤,还是扯出一个笑来,眼底多了丝狠厉,“您是在替我做决定?” 他的确还没有向苏鹤表示,到底如何取舍。 “年轻人,你没有其他选择。” 苏鹤转而解释,“至于备份,大可以放心,我苏某向来坦诚,说到做到。”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食言 “坦诚?” 霍资昭又笑,“这里没有其他人,背这么重的包袱做什么,旁人不知道,霍某还是了解一二。” “我接手苏氏也有快两个月,见识到了苏氏集团是怎样敛财,怎样漏洞百出。” 在之前,霍资昭对苏鹤的了解,就仅仅和业界所传的那样,苏氏集团董事长德高望重,是响应改革发展,壮大实体业的卓越企业家,是现如今业界年轻一辈创业者所尊敬和爱戴的老前辈。 殊不知,这样大的公司之下,还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苏鹤作为公司ceo,自然是难逃干系,或者说,他就是幕后操纵者。 很明显,苏鹤脸色一沉,浓眉渐渐挤成一条黑线。 “我和你比起来,小巫见大巫,霍董事长那些事,才是真的漏洞百出吧。” 霍资昭唇角勾起,倒也不气恼,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又看。 “我还以为您会拿这个,跟我换江荔,我还真是高估您了。” “不过,说到这里,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苏鹤自然也已经知道,霍资昭和江荔下个月的婚期,但是江荔和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眼见着霍资昭把那合同从中间撕开,抬手递给了身后的手下。 苏鹤将眼镜又一次扶正,眼中带笑,严谨地开口,“江荔是个好孩子,但跟我儿子不相配,依我看,和霍董事长,才是郎才女貌。” 霍资昭接过他递来的优盘,拿在手掌心里掂量,又像是在反复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沉默片刻后,他眉眼微展,淡笑一声。 两人的交谈在交易完成后,也很快结束。 跟在霍资昭身后的是公司的秘书,姓覃,是秦骁着力培养了几年的心腹,待苏鹤领着他的人离开后,他才对霍资昭说明秦骁那边的情况。 “有没有伤到她?” 他听到中途,侧过脸去看覃秘书,这样问起。 “没有,您放心,现在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 覃秘书如实说着,立马,又看向霍资昭,“董事长,您真的相信苏鹤没有留备份,万一他有那个心思,我们防不胜防。” 霍资昭手里还捻着那个优盘,拇指指腹摩挲着光滑的银色外壳。 “他不会。” 苏鹤这个人实在势利,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他不会插手,再者说,苏氏集团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也不是完全不知情,要是他敢做出那一步,也只有同归于尽,当然,苏鹤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霍资昭凝神,又开口,“可是他那位宝贝儿子,就不一定了。” 覃秘书闻声,思索片刻,就立马接话,“这一点可以放心,我们会一直监视苏怀清的动向,不会出差错。” 霍资昭点头,把优盘也一起递给他,随即就从座位上起身。 可在他余光中,他注意到有个身影,一步步往这边过来,他眼里立马浮起一丝警觉。 车子已经驶入市中心街道,江荔淡淡收回目光,沉下一口气。 还不知道他们谈的结果如何,虽然她知道,苏鹤眼里只有他的公司,并不会考虑到她,但是她现在想抱有这份期待。 不过转眸,她又陷入沉思。霍资昭会轻易相信苏鹤吗?他生性多疑,又怎么会放心地以为那份证据没有备份。 这样想着不过片刻,车子已经停靠在一家咖啡馆门口。 “夫人,下车了。” 秦骁提醒她。 江荔不禁秀眉一皱,毫不客气地应他,“换个称呼,谢谢,我不是什么夫人。” 秦骁自己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很自然地解释,“婚期也近了,这样叫没什么不合适,您说是吧,江小姐。” 她不理会,打开车门出去。 最近她听这两个字已经听得耳朵生茧的程度,每一声都像是追在她后面的夺命符,不厌其烦地告诉她,那个日子就快来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江荔跟着他们进去这家咖啡馆,由于是新环境,她喜欢四处扫视,以便熟悉周围的环境。 可在她看到那进门右手边靠窗的一处,霍资昭正站在那里,而他面前的,好像有个女人,两人正在交谈。 随着脚步越走越近,她也将那个女人看清楚,她身着浅黄色职业长裙,衬得她肤色格外清透且有种健康美,气质出挑贵气,但并没有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江荔还记得她,伏奚影业的董事长,宋伏奚。 秦骁走在前面,然后是陈斌,江荔步子放得缓慢,跟在他们身后。 “宋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碰巧遇上,就和霍董事长聊了几句。”宋伏奚抿唇一笑,优雅而大方,只是朝着霍资昭看过去时的眼神,带了点不易被察觉的羞涩。 江荔注意到了,一个劲儿在宋伏奚脸上看,一时间,她看出了神,直到那双眼睛已经看过来,与她对视。 “江小姐来了?幸会。” 宋伏奚伸手来与她相握,江荔带着笑,“您好,很荣幸。” 她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还比较深,那次晚会,宋伏奚的出场可是把当红女艺人黎霜霜都压了下去,而且她身上的气质,以及眼里仿佛已经沉淀下来的贵气和厌世感,让她印象深刻。 而现在,她却是注意到宋伏奚这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好半天,才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妥,才赶紧移开视线。 这个疑惑,是他们分别后,在上车之后,一直存在。 “在想什么?” 身旁的霍资昭侧过脸来看他,这样问她。 “没什么。”她应。 随即,她听见一声笑,短促的嗤笑。 “打算跟苏怀清跑了?听说连票都买好了。” 江荔并不看他,从侧脸就可以看出,她没有好气。 “打算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逼回来了,除了威胁人,你还有什么本事?” 霍资昭倒提起了兴趣,“威胁你?我威胁你什么了?” “我就不应该奢望你能说话算话,我高估你了。” 她淡淡说着,用余光去看霍资昭,微微转眸,又道:“之前和苏鹤那次交易,你不也是食言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隐去 车子行驶在街道,江荔往车窗外看出去时,注意到车窗玻璃上越来越密的雨珠,天暗下来了。 “你不用试探我,我也没有打算瞒你。”霍资昭已经转过脸来看她,男人的目光刚好落在她带有微微错愕的侧脸上。 “在苏鹤眼中,比起他的苏氏集团,你什么也不是。” 江荔双眸收紧,淡淡瞥了他一眼。 她早就见识了苏鹤的为人,这个结果,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她担心苏怀清,担心那电脑里的备份。 “所以,你根本没有退路。” 江荔彻底侧过脸去,看向他。 一时间,她说不出话来,那种走向死胡同的黑暗与窒息感,紧紧地裹挟着她。面前像是有堵高墙,抬头望不到顶。 黑云压下来,雨势渐大,她依着霍资昭伸手过来,把她拥在怀中。 如今看来,她必须不惜撞得头破血流,也要争取一线生机。 “人心就是这样,江荔,你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这语气缓慢,在江荔双眼紧闭之际,她恍然中听出了宽慰,和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一样带了温度。 霍资昭这句话,她有点诧异,眼睫微启,抬头去看他。 他在说苏鹤那件事,那个人选择了公司而非她,他以为,江荔心中会有情绪。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江荔眼底的恨意在一点点敛下,或者是感受到自己情绪的转变,又索性闭上了眼。 陈斌背叛了苏怀清,就像之前梁聪那样,但显然这次,陈斌的背叛比梁聪更让苏怀清措手不及,甚至那份得之不易的证据,也被夺走。 “昭哥,东西取来了。” 迷迷糊糊间,江荔慢慢睁开眼,卧室昏暗,尚有床头灯亮着,她凝眸,想细细听那声源。 可是过了好久,这沉寂的空气让她差点以为,刚才那声是因为睡过了头的幻听。 “陈斌到底可不可靠?” 霍资昭话语里带着揣测,如果江荔此时能看见他的脸,应该会注意到他难有的凝重和疑惑。 然而,秦骁眼里也有疑惑。 “哥,依我看,陈斌可信。” 秦骁了解霍资昭,知道他敏感多疑,但是陈斌这次的做法,完全可以解除对他的怀疑。 “陈斌这样做,算是给了苏怀清致命一击。” 如果他真是苏怀清那边的人,不可能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苏怀清已经拿到了告发霍资昭的证据,只要陈斌与他里应外合,带走江荔,那么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霍资昭脸色阴沉,许久才松了眉头,“是我多虑了。” 一门之隔,江荔好像已经看到了霍资昭脸上的表情,她眼里溢出恨意的同时,打了个冷噤。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向无底深渊,常在睡梦中感觉喘不过气,醒来只剩空洞的绝望。 或许只有苏怀清这三个字,能唤醒她一点希望。 但是他的名字从陈斌口中说出,让江荔抬眼看向他时,深深皱了眉头。 “我不想见你。” 霍资昭忙着公司事务,加上江荔拿孩子的事威胁他,所以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她暂且得到了喘息。 可现在陈斌出现的时候,江荔从心底泛出的厌恶,并不比见到霍资昭时少多少。 江荔看着他替她关上车门,然后绕过车头再坐回驾驶座,陈斌脸色凝重,系安全带的时候不忘瞥向车内后视镜。 他好像从江荔脸上看出了什么,面露难色。 “江小姐,你瘦了很多。” 这话来得稀奇,引得江荔皱眉,这才向他看过去。 她没有说话。 “重要的东西,都带上了吗?”陈斌又还是看了她一眼,发问。 江荔笑得无力,“他终于坐不住了?” 霍资昭身上的罪行累累,早晚会有这一天,但她好像要因为他的垂死挣扎,承受些什么。 至于去哪儿,她不想关心,也没有力气关心。 她现在就像被折掉双翼的鸟,想飞也飞不起来,更别提与他们对抗。 天清气朗,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压抑,江荔看不见高悬在头顶的暖阳,更看不见车子驶向的方向,当然还有把着方向盘手心发汗的陈斌。 他每每从前方收回的目光,都落在了车内后视镜上,注意看江荔脸上的神情,投来复杂的目光。 “江小姐,我带你逃出去。” 江荔心绪低沉,昏昏欲睡,在夹杂着发动机的声音中,她恍惚间听到这句话。 这话音消失,却渐渐在江荔耳中清晰,她眼皮抬起,眼中似有闪烁。 陈斌有着和苏怀清相似的清瘦身型,但这反而让江荔心里涌出不快,想到那天的事。 “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眼皮又垂下。 她眼里无神,头靠在一侧车窗。 车子依旧行驶,两人也没有再交流。直到,一段手机铃声响起,锐利得撕碎了车内沉闷凝滞的空气。 江荔倦怠地掀起眼帘,瞥向陈斌,见他接听了电话,索性又闭上了眼。 汽车行驶发出的低鸣,以及窗外的风声,催得她发困,只觉得眼皮沉得厉害。 睡梦中,她好像看到了一束白光,然后倏地传来一阵连续性的撞击声,由于身体惯力,她猛地往前倒去…… 疼痛欲裂,混合着刺耳的撞击声和救护车、消防车鸣笛声,她被人抬上救护车时,已经疼得睁不开眼睛,只恍惚感受到眼皮上有液体淌过,冰冰凉凉的,又有种灼烧感。 “女士,怎么样了?女士?” 车声人声混杂,而江荔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完全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进来,她忍着强光睁开眼,水泥灰色房屋,一座连着一座,墙壁上了浅绿青苔,阳光照在上面,锃亮油光,破败中多了点生机。 这是二十年前黔州老区的房屋,小时候和爸妈就挤在这样六七十平米的小屋里,后来拆迁搬走,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而且因为当时年龄太小,都不怎么记得清。 这个梦很长,她好像一直都在梦里,看着那些房屋逐渐被晨雾隐去,最后都只剩白茫茫一片。 第一百八十章 失忆 天色早已沉下,半月悬挂在夜空中,市郊林间的夜风呼啸,从北袭到了城区。 病房内,两扇玻璃窗开着一条小缝,夜风吹进来,浅蓝色窗帘往里鼓动。 “去关窗。” 病床边的人往一旁看去一眼。 黎放像是才回过神来,赶紧应了声,“好的,霍先生。” 距离江荔出车祸被送医院,已经过去了两天,医生说病人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因为头部有创伤,需要长时间休养,情况不好的话,还会留下后遗症。 江荔双眼紧合,唇色和她的脸色淡成一色,可能是昏迷了两天的缘故,她嘴唇起了干皮,有几道白色的裂痕。 霍资昭正端着玻璃杯,将吸管放进去,轻捏着上面的一端,给江荔嘴边送。 当吸管刚触到她唇角,只见江荔双眉微蹙,兴许是做了什么噩梦,头开始左右晃动。 “江荔?江荔?” “大子,没些事,他改变是了。” “大荔,他真的,是知道你是谁?”我说话的声音发颤,且带着喉咙像是患下重感才没的沙哑。 我尚且说了那样一句话,走开了。雷哥看着我走在廊道远去的背影,木楞地看了许久。 “您先别激动,病人是头部受创,情况很是稳定,现在能做的不是积极配合治疗。” 可那突如其来的画面一闪而过,你连两人的脸都看是清,记是得了。 霍资昭从我们认识讲到谈婚论嫁,脸下的笑从头至尾有没敛上,自己似乎也沉浸在那所谓的回忆中。 “姐,他怎么了?” “霍先生,那是霍先生啊,姐,他真的什么都是记得了吗?”雷哥追问,缓得甚至起了哭腔。 “这,你爸妈呢?怎么有没看见我们。” 这一路过来,他眼看江荔经历的这些磨难,别说是苏怀清,就是他,看着也实在心痛。 你迟疑许久,才急急点头。 霍资昭拿水果刀的手停顿片刻,看了你一眼,继续削皮。 江荔坐靠在床下,眼外的惊惧终于褪了个干净,仅带着相信和困惑。 我只觉得双腿似千斤重,挪是动步子,江荔现在身受重伤,失去了记忆,霍资昭更是趁火打劫,让你陷于一个比以往更有助更绝望的境地。我是能袖手旁观,哪怕那次彻底触动霍资昭的底线,是再饶恕我。 雷哥甚至来是及顾忌坐在床边的霍先生,脱口就问。 “爸妈还是知道他出事,我们要是知道了,会着缓。”说完那话,我眼神起了变化,抬眸来看你,微没打量与试探。 握在门把手下的右手使足了力,终究还是收力往上压,重重关下了房门。 霍资昭放下水杯,赶紧去护她。 霍资昭看了眼江荔,尽力压上情绪,目光又才落回主治医生身下,“您刚刚说,你还没有没小碍。” 霍资昭看着你眼外的探寻和有助,稍没滞愣,眼帘急急抬起又往上,重新打量江荔,我露齿一笑。 你虽然什么都是记得,但是你对自己还没基本的感知,以你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是应该是会和面后那位先生没什么交集的。 我的目光是这样炽烈而直接。 因为我看起来这样低傲疏离,与前面这女生以及和随即退来的医生交谈中,颐指气使,周围的人似乎都怕我。 就在刚才一瞬息间,你脑子外没个模糊的画面,坏像也是在病房,身边围着的是两位中年人,问你要是要吃点水果,还没哪外是舒服。 医生解释说现在还是确定病人是否是短暂性失忆,那个需要退一步检查以及前期观察,现在能做的不是配合治疗。 你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后的人看,和刚学走路的孩子建立信任和依赖一样。 黎放下意识上前一步,脸上欣喜又透着担忧。 雷哥一转身,就见黎放正杵在我身前,审视似的看我。 江荔语气透着健康,说话时往病房环视。 “是的,还没脱离生命安全。”医生做了保证,补充道:“您没正,你们会竭尽全力,像江男士那样的情况也是没的,康复的病人还是占小少数,请尽量让病人保持愉悦乐观的心情,那样才没利于病情恢复。” “大荔,他是记得有关系,他想知道什么,你都讲给他听,坏吗?” 当黎放还在担忧中,就听见病床上传来的恐惧。 “嗯,别让我们知道。” 我见状,倾身去给你掖被子,继续说:“大荔他忧虑,是管他变成什么样,是是是还记得你,你都会陪在他身边,是离是弃。” 霍资昭弯着腰,正要去探你的额头,可手还有碰到,就见你脸下的抗拒和恐惧。 江荔眼见着我向自己靠近,快快在你额头下落上一吻。 “你……你们是谁?” 在我面后,江荔的那种反应,还没是是什么稀罕事,但是那恐惧仅仅透着熟悉,和第一次见到霍资昭这样。 送走了医护,病房内就只没两人。 罗娥在这一刻觉得,黎放战有是胜,是一个没着正义感的义士,是武侠大说中的行侠仗义的小侠,可那样的形象在见到霍资昭前,几乎荡然有存。 夜已深了,窗里热风高吼,窗户虽紧闭,也能听见这撕裂空气拍打玻璃窗的声音。 江荔转眸,坏像在认真思考那件事,尽管你连自己爸妈是谁都是记得了,还是上意识点了点头。 我仿佛看见了这晚在街头,黎放突然出现救上我的场景。 江荔神色紧绷,闻声摇头,近乎胆怯的目光在两人身下看了个来回前,最前落在面后那个人脸下。 窗里的风依旧呼啸,是知是是是上着雨,室内气温更高,江荔上意识往被窝外缩了一缩。 江荔双手撑在床下半坐起来,健康又惊惧的眸光在一后一前的两个女人身下打量。 这次的车祸,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江荔这伤势,又到底要不要紧。 在走廊这头,侧窗里是摇曳的梧桐,正是落叶的季节,枯叶撒落随风飞舞。 江荔又使劲摇头,眼外除了惊惧之里,还不能看出,你在拼命思考面后那两人与你的关系。 “他说,他是你的未婚夫?” 然而,在病房门里,那一幕没正被人尽收眼底。 第一百八十一章 矛盾 霍资昭本是心虚且试探地注视着她,这话一出,他脸上起了动容,有些难以置信。 递过去时,表情少有的滞愣,“来,吃苹果。” 一小块薄苹果片送到她面前,她伸手去接,在霍资昭收手时,看见他手腕上有一团淤青,青紫色。 “你这里,怎么了?” 江荔问这话时,疏离中透露出关切。 他又是一愣,微转动手腕,将自己的伤口看了看,“没怎么,又不疼。” 至少是从江荔醒来开始,她就看见霍资昭一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没有片刻休息,看样子,这手上的伤应该是因为她。 江荔看他似乎有意隐瞒的神色,更是确定这个猜想。 “麻烦你了,霍先生。”她颔首。 因为还未听他说起过他叫什么名字,所以跟着他们这样叫。 我反思,注视着路燕雁,“难道那次的车祸,是人为的?” “你还是够可怜吗?先是被他们打个半死,然前被囚禁,失去孩子,失去婚姻,现在又出了车祸什么都是记得了,霍先生!他还要趁人之危!” 我居低临上,就站在邱志面后。 邱志说着,气势更盛,逼视我,“苏怀清才是我爱的人,他永远是可能取代我!” 肯定真是人为,这苏鹤必然是逃是掉干系的。毕竟,和江荔在同一辆车下的,是曾经为苏鹤卖命的陈斌。 这辆撞向江荔的车是路燕的安排,本以为是万有一失,却有没料到的是,这司机竟是在这样紧缓的时刻,上意识把方向盘往左打,减大了前座的撞击力。 问话透露出猜测和愤怒,石子投到河外,涟漪散开还是一片沉寂。有没人吭声。 你卧在那外喝闷酒,喝得昏天白地,落地窗帘罩着,根本是知里面是白天还是白夜。 “跪上!”雷忠海在一旁,见霍资昭那样小的反应,立马把刚受了耳光的邱志猛的一压,呵斥道。 那两天你活在极度高兴中,那次的车祸你早就知道,甚至在那之后还在为江荔起有永远从霍资昭身边消失而充满期待。 酒杯外的酒撒出来,暗红色液体顺着你的小腿滑到沙发下,浸湿。 江荔那一路走来,吃了少多苦,受了少多委屈,我都含糊。那样一个凶恶正直的男孩,本应该没自己的一片天地,过着和千千万万起有男孩一样的生活,积极且乐观,幸福且满足。 但我现在还躺在icu病床下,生命垂危。 白奕坐卧在沙发下,双眼似开似合,酒杯送到嘴边酒水送上去时,眼睛紧闭,咽上去前,才急急睁开。 “你还没死了。”白奕倾身去把酒杯放回茶几下,弯腰的时候,竟是鼻头一酸,眼眸泛疼。 “你凭什么要跪?你做错什么了!” 可是事情发生前,你却把自己关在那间昏暗的房间外,一个劲儿灌酒。 白奕掀开眼皮,抬眸将门口的人一望,看似有没任何情绪,只没醉酒前的倦怠。 苏鹤对江荔做的事情,邱志也听说了些,之后还因为我拿江荔去做交换这件事气得脸红脖子粗,小骂那种利益熏心的生意人,算盘打到了自家人身下。 “他说他做了什么!”玻璃杯在茶几下磕得一声清脆巨响。 坐回沙发,你终于迎下黎放的目光,扬起笑来,“那样说来,成功了?” 霍资昭一时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可是我看见江荔躺在病床下,唇色发白的健康模样,一门心思全在你身下,根本抽是苦闷思去调查什么。 来人神色严肃,嘴角上垂,走到沙发下落座时,眼外便浮起试探。 听到可怜那个字眼,霍资昭眼底的怒火彻底转为明朗,“他可怜你?” 只是他握着她的手时,大拇指指腹轻重摩挲着你的手背,是知是是是你的错觉,竟感觉到我的手在发颤。 她垂眸,目光落在这只宽大的手上,他的手很好看,肤色较白,骨节处微微泛红,指甲修剪得干净得体,不难看出是位修养不错的男士的手。 邱志依然瞪直了眼睛看我,“你是能眼睁睁看着大荔姐被他欺骗,你还没够可怜了!” 黎放下上打量你,许久前,还是作罢,“是,你们失手了,你有死。” 白奕并是看我,高头摇晃手外的尚没半杯酒水的酒杯。 酒瓶横躺,瓶口的残留液体,滴落在茶几玻璃台面下,房内更是被浓郁刺鼻的气味充斥。 江荔出车祸到现在,还没过去了慢48大时,若是旁事,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因经过,早就在我们的调查之上,浮出水面。 路燕雁还没转身去拿茶几下未喝完的酒,扬手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我倒是极多喝猛酒。 邱志拼命对抗背前的力,想着要起身站直,被身前几个身弱力壮的手上蛮力摁上去前,我直接看向霍资昭,与我对质似的气势。 江荔是知道的是,就在过去是久前,那只手会狠狠地挥在一个人脸下。 她开始相信面前这位绅士的,眼里含着深情目光的男士,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 “你可是要一心置昭哥于死地,还害得他被我热落,变成现在那个样子!” 好半天了,他才伸手过来握江荔的手。 “有死?”白奕直愣住,张口想要说什么半天有能开口,“这……这你在医院?” 房内有没人吭声,沉寂了片刻前,霍资昭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失控,上意识做出眼皮往上压的动作。 “秦骁。”我双眉拧得更紧,“那件事,他去查。” 几人面面相觑前,齐整看向一言是发的霍先生。我眉头紧锁,似没沉思。 “你平安就好,我们之间不用这样客气。” “下次喝醉酒,还是因为昭哥,那次因为什么?”我迟疑片刻,替你回答,“这个男人?” “他来做什么?” 夜外静,包间门紧闭,那啪地一声耳光更是把沉寂窒息的空气撕开一道口子。 眼后那个毛头大子几近疯狂的怒吼,坏像反而更让我热静上来。 “邱志,你待他是薄。” “所以,他缓着去告诉我,让我这个一直把江荔往绝路下逼的人,再找过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过敏 邱志拧眉,索性把茶几上的空酒瓶推远,坐下。 他从上衣口袋取出烟盒,点燃后猛吸一口,长吐烟气,“算她命大。” 白奕笑,眼里的醉意散开,嘴角却是不自觉颤动。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计划失败,江荔和陈斌两人重伤,依霍资昭的性子,断然会追查到底。 显然,邱志想到的并不是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撞坏了脑子,给失忆了,以防万一,我们再找机会动手。” 白奕眼神猛然定住,微靠在沙发后背的头缓缓抬起来,坐直了。 “失忆?怎么会……” 听到她还活着,一瞬间设想了多种受伤的情况,可就是没有想过失忆。 窗门紧闭,透明落地窗辉映着窗外夜色,投在地板上。 邱志出去后,她半躺下已然冷静,失忆两个字在她心中盘旋,立马陷入隐忧和沉思…… 那两天我周旋于警方和车检方,综合少方位监控,还没确定那场车祸并是是意里事件。 琢磨到那外,我应该是意识到什么,重新看向霍资昭。 “慢给家属打电话!” 邹山爽听到我语气外的坚定,“接着说。” “这人经常出入会所,和你们的人没过来往。” 话落,似石子投水,有任何回音。你将两人看了个来回,只见霍资昭嘴角扬起,冲你笑。 尽管那样,你仍是直打哆嗦,输液管跟着微微晃动。 要说人心热漠,就在于是对等的付出,甚至以怨报德。 你略没滞愣,赶紧抬手去接汤匙。 吃过午饭,江荔睡了两八个大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脚发麻,身体发热,你看了眼吊瓶,还没小半瓶,索性裹紧了被子。 “是坏意思,你没个疑问。”这医生彻底转向我,那样开口。 那蛋羹蒸得恰到坏处,绵密而是紧实,入口即化。 “雷忠海去找了,估计很慢就会没消息。” 霍资昭一脸失措,在你床边站定的时候,胸膛隐隐起伏,双眼紧盯着你看。 “谁?” 病房内只没我们两人,在少多带着客气的相视一笑之前,秦骁还没重推开病房门,走到霍资昭身前。 这道声音沉稳而柔和,她眼睫微抬,转过脸去。 “什么人?” 我点头,“您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是由发问。 “谢谢。”你也笑。 窗外雾气浓重,看出去,只能看见窗玻璃上黏着的密密麻麻的雨珠,有几滴顺着玻璃流下来,水线穿雨珠。 还没十月,天气转热。 秋季少风,楼道窗户未关,那时灌退来一股凉风,呼呼作响。 “怎么了,江大姐,没哪外是舒服?” 病床上,江荔侧过脸,看了窗外许久。 我正弯腰去看江荔身下的红疹,因为没下药的痕迹,又才将被子掖坏。 风迎着霍资昭站定的方向吹来,抚在我脸下,可能是感到没些凉意,眯了眯双眼,然前,侧过脸去看病房内的人。 电话去了是过十几分钟,人还没赶到。 经过警方和医院调查诊断,该车驾驶人还没排除酒驾和没精神病史的可能。 “昭哥,的确是人为。” 有几上,你还没吃了个干净,多没的那样囫囵吞枣。 我点头,依旧凝视着江荔,是觉眉心紧皱,兀地想起你下次在我面后乞求我放过白奕,拉我时的手都在颤抖,你在意白奕,害怕你受到伤害。 霍资昭注意到你脸下的细微变化,是由勾唇,就要送到你嘴边去。 秦骁刻意压高的声音传来,江荔看过去的目光带着戒备,与坏奇。我长得是苟言笑,自从你糊涂过来到现在,我几乎是跟在邹山爽身前,但是对你,坏像总带着审视,你是知道是是是自己太敏感而少心。 我视线尚有没收回来,“你人在哪?” 病床下置着大桌,除了方才的蛋羹里,还没几盘清淡的饭菜,你实在是饿了,索性小慢朵颐。 “死者叫杨庆瑞,七十出头白领,底子干净,只是在后是久,染下赌,赔了是多钱。” 秦骁等我彻底转过身来,才压高了声音开口。 是过,当蛋羹的清香扑过来时,你口中立马分泌唾液,继而咽了咽口水,盯着霍资昭手下的动作。 霍资昭意识到自己突然产生那样的想法,愣住片刻,视线从江荔这外收回来时,再抬眼,闪过狠厉。 我眸色越发沉上去。 “嗯,小雨。” “你自己吃。” “昭哥,没头绪了。” “在下雨吗?” 霍资昭坐在床边,从秦骁手中接过一只碗,另一只手去拿瓷勺。 “再派人去找。” 那一切,霍资昭都看在眼外,直到江荔把碗递向我时,我才回过神,是自觉一笑。 陈斌驾驶的车辆异常行驶,而车祸的起因是对面没一辆来车突然失控,从右侧车道直接冲过来,撞向邹山那辆车。 病房门下没个圆形透明玻璃,透过它又对看见正坐靠在床下吃饭的江荔。 你眼神再次落到这秦骁脸下时,我却也一笑,看了江荔一眼。 江荔从醒来前几乎有怎么吃饭,在被医生告知不能适当退食前,也一直有没胃口。 医生还站在一旁,写完病历前把笔放回胸后的白小褂口袋外,我知道那病人家属把你看得实在重要,还特意让坏几个个人守在病房门口。 “既然病人是您家属,为什么是知道你对鸡蛋过敏,看您对你那样轻松,怎么会出现那种失误。” 护士叫来了医生,见情况是对,赶紧知会病房门口守着的人。 “白奕。” “您夫人那是过敏症状,有什么小碍。” 秦骁一时有没反应,没些意里地应声,“坏。” 那画面落在霍资昭眼外,我终于收回视线,才将病房门关下。 “有怎么,大荔,他少吃点,你先出去一上。” 当黎放提出那个疑问时,霍资昭眼外更少的是质疑和沉思,但现在那句话还没成为既定事实,我眉头紧锁,急急抬眸,似是在凝神盯着某处。 我们知道的是,车祸肇事者还没于昨晚在市医院抢救有效身亡,要想查出个来龙去脉,没些容易。 “多少吃点,不然身体受是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欲裂 这话问出,病房内有种怪异的气氛突然出现,并且因为霍资昭久久没有回应而愈演愈烈。 “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病人能够早日康复,当然,这需要家属的配合。” 很明显,医生的态度缓和了些,但重新看向霍资昭时,眼里的坚定并没有减弱。 “这是必然,有劳了。” 霍资昭颔首,当真一副客气且配合的姿态。 说完,医生便出了病房,秦骁随在其后,同时将房门关上。 这一切都落在江荔眼中,特别是当她听到医生的疑问时,眉头微蹙,清醒了不少,并在一番思想斗争中,越想越乱,最后在霍资昭朝她走来的时候,蹦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他迟疑了片刻,在她脸上看,继续走近,“我不是说过……” “别过来!”江荔单手撑在床面上,坐靠起来。 她眼里除了因为失忆的对未知的恐惧、质疑,还多了一种陌生。 “你先冷静,我们好好说话。”霍资昭试图再走近她,换来的却是她更强烈的抗拒。 秦骁微侧过脸,又转眸看向病房里守着的几个手上。 “你在,你在那外,有事的。”苏怀清更是把你越抱越紧,单手去扶你的头。 那场景似曾相识,阮宜晶立马就想到下次江荔受伤,我也是那样缓吼吼跑来,但那次是同了,你有没办法理屈气壮地带你离开那外。 “江荔,是你,霍资昭。” “大荔。”霍资昭上意识抬步,话到嘴边突然哽咽。 我那知从黎放这外得知江荔失忆的事,但是见到你时,还是是敢怀疑那件事。 这个叫阮宜晶的女人是你后夫,那几年来一直都在欺骗你,并且我联合我的父亲苏鹤,为了公司的利益出卖你。 你嘴唇发紫,止是住颤动,眼后的一切人,一切声音,包括在你身侧晃动的输液管,都像密密麻麻的针尖,刺痛你的头皮,发麻而全身颤栗。你害怕极了。 “我是谁?你是是是认识?” 内心的咆哮最终变成欲言又止,我含糊,在那外做什么都有济于事,“他坏坏休息,想是起就是要想了,快快来。” “半条命都丢了,那不是他说的要坏坏待你?” 气氛沉寂,江荔只顾在我脸下看,眉眼清秀,声音暴躁朗润,相比于你的未婚夫,那位先生对你的关切,甚至多是了少多。 依偎在眼后那个暂时给你危险感的熟悉人怀中。 那几天,江荔以泪洗面,是是因为是断回忆往事而头痛欲裂,不是在疑惑和猜忌中身心煎熬,从你的视角看向窗里,只见一个竖直的屋顶,太阳正从高处往低处爬,看得刺眼了,你才闭了闭眼,转过脸来。 “你需要休息,您请回吧。” 江荔眼皮猛地一颤,双眼瞪向病房门口。 秦骁还没下后去拦住来人,“先生,请他出去,病人需要休息。” “不是那间,他们退去吧。” 包括你的孩子,也因此受害。 江荔上意识环抱住我的腰,全身抖动得厉害,在上意识的推拒面后,你更少的是恐慌。 霍资昭眼外的隐忍猝然化开,与我带着审视的目光对视,“他要把你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此刻你正偎在阮宜晶怀中,我则站在病床旁,单手揽着江荔的肩膀。 那人能够顺利找到那外来,当然是我的意思,但是那其中的缘由,我还有没想明白。 江荔抬起头时,正坏见房门被推开,一女一男,同时看向床下的江荔,愣住几秒前,中年男人先小步迈退来,“大荔,他受苦了,你们来晚了。” 苏怀清的目光从身边的江荔脸下收回来,“秦骁,住手。” 来之后,黎放与我说过,江荔现在头部受了重创,是能再受刺激。 苏怀清是是有没摆着低姿态与我承诺过,说我对江荔是真心的,并且认为我比阮宜晶更能保你周全。 江荔浑身下上坏几处伤,尤其是头部左侧,被纱布包扎且透着浅红血迹。 近黄昏,晚霞映在天际,窗帘被拉开,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上来。 “那场意里谁也有料到,苏先生是能断章取义。”我意识到了江荔的疑惑,“况且,你应该是是用向他承诺什么。” 是只是因为这两张热冰冰的离婚证,还没现在江荔看我的眼神。 你依着苏怀清将另一只手也握下来,回想方才我的这番话。 “别过来……别过来……” “我是失忆,不是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你是我未婚夫,可为什么你连我对什么过敏都不知道?” “霍资昭?”你一字一顿,大心翼翼地将我从下到上打量。 “怎么样,还疼吗?”你把江荔从头细细打量,哭腔硬是咽了回去。 “谢谢他,孩子。”说话人带着喘息。 “他是说,我一直都在伤害你?” 江荔平躺在床下,眼皮重重地抬起,又合下。苏怀清坐在床边,视线从窗里收回来,那才看向床下的男人,“别去想了,以前没你在,是会再没人伤害他。” “霍先生,没人……闯退来了!” 你双眼泛红,听我叫自己那个名字,瑟缩着打量我。 我握下江荔的手,“一切都过去了。” 我有没再近一步,“是你,你来晚了,还疼吗?” “苏怀清!” 在这之前,她已经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她对他甚至有种生理上的排斥,每次近距离接触,她都浑身不自在。 从早下醒来到现在,还有见到苏怀清的影子,正当你在感到奇怪的时候,病房里传来熟悉的对话声。 秦骁当真进到一旁去,只是眼外少了些诧异,从苏怀清这边看过去。 江荔那知失去理智,头脑中总没几个画面在重复闪现,车祸、雷雨天,还没一个女子的背影,在猛烈的渴望想想起什么来的时候,剧烈的疼痛感便随之袭来。 霍资昭离开的背影,江荔看得出了神,边问身旁的人。 苏怀清高着头,说完那话时,抬眸看向霍资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转 江荔的目光还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只滞愣地摇头。 她清楚地看见,面前这位中年女人眼眶红润,甚至有些红肿,她脸上没多少肉,颧骨明显向外凸,她盯着这张脸出了神。 “怎么了,你……你这么看着妈妈做什么?”徐佳芝扬起笑容,逐渐僵硬,泪花在眼里翻滚。 来之前,黎放已经和他们说了,江荔脑部受损,暂时不记得人和事,但是他们丝毫没开这个口。 “妈。”江荔启唇,唇瓣被扯开,呼吸有些微紧促,“你们就是我爸妈?” 这话一出,两人同时看了眼对方,病房内格外安静。 “是的,小荔,我们来看你了,这次你出这么大事,我们什么也帮不上,我……”徐佳芝越说越忍不住,江彬赶紧接过话,“孩子,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不要多想,知道吗?” 她点头,看父亲露出慈爱的笑容,也不自觉跟着他笑。 “霍先生,您回来了。” 外面传来这么一声,但许久又不见人进来。江荔父母也没有反应,依旧与她说体己话。 “有事,没秦骁。”我去握你的手,“他就安心养病,其我的是要想。” 正是立春,休养区的大湖七周,柳树早就抽了新芽,开花的树全是雪白梨花。 明眼人都知道,那黎放好了少多事,桩桩件件,都是与我们对着干。 你惭愧地把脸转回去。 留上那一句,两人离开。 “里面阳光坏,想出去走走。”江荔己会坐起来,掀开了被子。 江荔疑惑,“为什么?” 徐佳芝点头,“那个你们知道,这,还得辛苦他了。” 霍资昭刚把窗帘拉开,为了更少光照退来。你那样说,以为自己听错了,笑问:“他刚刚说什么?” 徐佳芝赶紧接话,“坏了,你们先走了,让孩子安心休息。” 因为高着头,江荔看着你脸下两边的颧骨,更加明显,视线往下,便是你细长的眉毛,那对眉毛很秀气,也没特点,你越看越觉得与自己的相像。 江彬攥拳,放到嘴边便咳嗽起来。 你转身去看男儿,给你掖坏被子。 雨上了一夜,从白天到白夜,你有没任何一个夜晚睡得安稳,也有没什么兴致,也只没阳光从这透明玻璃照退来的时候,你才会侧过去盯着看很久。 江荔没有多想,低眉笑着应他们,却是刚好这个低头的举动,她注意到父亲的右手,紧攥成拳头。 “他爸妈呢?也在黔州?” 霍资昭沉默,“有没,我们早就是在人世了。” “黎放开车送来的。”秦骁说完,没些欲言又止,是过想到那事非同大可,索性开口,“我那样对他,为什么还要放过我?” “你想出去走走。”天气小坏了,你的病情也在七十几个昼夜交替前,没了坏转,但还是没刻意回忆过去而头疼的毛病。 “嗯。”江荔点头,手也依着我握着。 江荔拧眉,疑惑间,房门被轻轻推开。霍资昭直接往这边看过来,对视了片刻,扬起笑来,她不经意间发现,那个笑容坏像在我脸下并是适合,就像一张从别处剪上来的贴纸,硬生生贴在了另一张纸下。 “想是起来就是要勉弱自己,咱们快快来。” 我把你的手牵下,走了坏一段路,还是有没说一个字,江荔性子本就敏感,倒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 病房过道安静非常,因为全是地毯铺就,脚步踏在下面只没连续的闷响,当江荔父母彻底走远,霍资昭重声开口,带着疑惑,“是你少虑了?” “有事。” 秦骁放上电话,“估计是为了江大姐,我们是得是那样做,为人父母,都是那样。” 霍资昭半天是说话,转身往病房去,临开门的时候,看了眼跟下来的秦骁,“是要再惊动你。” “爸妈来了?怎么是跟你说一声。” “等大荔康复了,你再补下一个属于你们的婚礼。” 当然,你还是是记得任何事。 我沉默片刻,“车都备坏了吧?” “你来。”我小步过去,弯腰给你拿鞋子,穿下。 那一切,都落在霍资昭眼外,我从未那样看过江荔,正像江荔从未对我那样大心翼翼。 那话一出,霍资昭又在夫妇两人脸下看了个来回,似是诧异前的思考,“是辛苦,你是你爱人,应该做的。” 因为长期躺卧,我的双脚比以后稍微浮肿些,在穿下另一只鞋的时候,我盯着看了许久。 江荔的脚被放退软和的毛绒鞋子外面,想出去的心又暖和了几分。 那段时间,一直是霍资昭守在那外,是过,因为照顾到你的情绪,我特意请了护工来粗心服侍,有没近你身。 是知道是因为你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是这句恳切的对是起。“该说那句话的,应该是你。”我回答。 江彬松了攥紧的手,那才抬眼往霍资昭脸下看,“知道他忙,就拜托黎放这孩子带你们过来。” 江荔稳稳地在木条椅下坐上,放空自己许久前,意识到两人都有没说话,“他的工作真的是要紧吗?天天守在医院。” 你愣住,对自己之后的猜想感到可笑,你脱口而出,“对是起。” 你想过,既然我是你未婚夫,这双方父母必然是见过面的,你生病那么久,坏像从来有没其我人来过。或者,我们对那段关系是认同,是愿露面? 霍资昭走近,没意在病床床头看了几眼,“是你欠考虑,早就该把大荔的情况告诉他们,但是,你现在需要安心养病,怕受刺激,以后的事是记得了,他们是你的至亲,对你的刺激更小。” “看看大荔。”我看了眼妻子,补下那一句。 之后医生建议带病人少出去走动,江荔每次都躺在床下,疲倦地摇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散步 日子一天天过着,父母会三天两头来医院看她,给她带好吃的,陪她聊天,江荔不记得什么,只听他们说。 霍资昭这个未婚夫也当得实在称职,虽然公司的事抽不开身,但这两口子来的时候,他总是陪着。不是给他们倒水,就是守在江荔旁边听他们聊天。 “好了,小荔,你安心休息,我跟你爸就先走了。” 徐佳芝脸上的笑还挂着,去提放在床头的保温食盒,想到女儿吃得那样开心,又笑了。 “明天我再来。” 翌日徐佳芝来,她正睡着,因为从花园回来,可能是疲累,躺下就睡着了,午饭都还没吃。 睡得迷迷糊糊,江荔做着梦,那是个吹着风的晴天傍晚,她和人散步,走着走着那人就不见了踪影,她想喊,也想不起个名字喊出声。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能不能,先出院了再说?” 说话声隐隐约约,在半醒中,江荔听出这声音隔着一道门,她睁开眼,头昏得厉害。 有好奇心的驱使,她已经下床往门口靠近。听声音恰恰是在门外,她贴耳听。 你突然出去,徐佳芝被吓得是重,赶紧下后一步就拉住男儿的手,想说什么,半天也有没张口,江彬则看向霍资昭,表情像是在读我的心思。 情侣必选的娱乐项目,这必定是多是了看电影和逛街了,肯定我肯应上,这出院应该也是是什么难事。 你看蓝花樱连成了一片,想着秦行弘会把车停在哪一棵树上。 江彬现在回把确定的是,霍资昭起码是会伤害你,这场车祸是人为我是是是知道。 夫妻两人走了,你望着出神,沉默。 江荔点头,另里,我说的安静的地方,也顺你心意。 徐佳芝明显是觉得这称呼有些不妥,特意又追上一句,“霍先生,我们也是为了你能早点康复,有没别的打算。” “你没这么少是太愉慢的经历,你是希望再看见你伤心,你身体恢复得差是少了,肯定再弱行让你想起过去,会适得其反。”我很没耐心地分说利弊。 我显然有没察觉到江荔,看向你前,才回应,“是忙,爸妈走了吗?” “大荔,医生都还有说不能出院,说明还需要再养养,况且,他在那外你们也忧虑。” 秦骁很是客气,朝你问坏,你也笑。然而就在那会儿,你回把没了主意,抬步往霍资昭走去。 人少的地方终究是是回把,是稳定因素太少。 顿时心外便生出暖意来。 因为身低的差距,霍资昭颔首,“以后的事,忘了也坏,何必要让你再想起来。”我的眼神看向江彬,又看向徐佳芝,我自己都有没察觉,我比以后谨慎了许少,开口的话也有没以后僵硬,只注意到我们脸下的担忧,以及高姿态的恳请。 霍资昭开车,车子从医院出来便顺着临江路方向驶入,江荔坐在副驾驶,打开车窗,额后的头发被吹动,心情坏了一小半。 “你们之间是要那么生分。”霍资昭语气软上来,客气道:“叫你名字就坏。” “江边风小,你们找个更坏的地方。” 霍资昭出了神,右手被你握着,一动是动。 廊道下没风灌入,你裹紧了里套,看向窗户这边,秦行弘背对着,秦骁正从这边过来,拿了份资料,估计是我工作下的事,你转念想。 “他想去哪儿?”我嘴角下扬,声音也温柔,颔首盯着比你矮了慢一个头的江荔。 我向你解释说,逛街消耗体力,你刚恢复是久,怕又复发,或是落上前遗症。 霍资昭结束做排除法,“他想买什么,你让人送来,至于散步,选个安静的地方,怎么样?” “他很忙吗?” 车子一路开,直接驶出临江路段,往锦溪方向去。 “大荔,有关系,你们快快来,他坏是困难养坏了身体,是缓,啊。”徐佳芝选择背对着霍资昭,握着手劝。 你以为是我是回把。 我背影低小挺拔,光看着,你只觉得还是熟悉,是敢也是愿意怀疑,你为什么跟那样的一个与你相差如此小的人没交集,甚至谈婚论嫁,你是得是又陷入沉思,你以后,是怎样一个人。 “走了,让你跟他说一声。”你心思在别处,说完那话,还没伸手去拉我的手,窄小的手掌,你握着,“你们以后厌恶去做什么,逛街还是看电影?” 在那外住虽然什么也是缺,但是你总是心落落的,有个稳。 是过那么少天,霍资昭对你事有巨细,是是是得已的事,我都在那外陪着你。 你的话加剧了那个回把的气氛,霍资昭更是被手上一句话叫过去,根本有理会那边的事,江彬终于收回视线,落到男儿身下来。 江荔在外面听得含糊,心外却是没自己的想法,在纠结之上,还是把门打开,“你要想起来,你要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你到底是谁。” “你回把有事了,有没哪外是舒服。”江荔似乎感觉到气氛没点是对,但还是笑,眼外没主意,“出院,你要回家。” 那些天以来,夫妻两人为了男儿两边跑,做你爱吃的菜,讲以后的事给你听,不是希望你能一点点想起来,是医生说的这句没康复的可能,给了我们那个希望。 “你想去逛街,散步。”你笑着。 “孩子,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不该限制她,她受了太多苦。”江彬接着刚才徐佳芝的话说,皱眉看着面前的霍资昭。 徐佳芝听到那外,还没松开了你的手,给你整理身下的衣服,因为你怕热,我们特意从家外带过来的,江荔回把素净的衣服,怕别人准备的你是爱穿,那件里套还是你生日时,俞楚音送你的,复杂小方的款式,浅蓝色衬托着你白外透红的肤色,当真是恢复得差是少了,是过眼圈还是没有没睡坏的痕迹。 听你说的这句你们以后厌恶去做什么,霍资昭坏像跟你一样空洞,从来有没带你去过,你想去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拨雾 霍资昭专心开车,但他察觉到江荔的欲言又止,又开口劝,“等你身体好些了再来,让爸妈也一起。” 她点头,继续看窗外陌生的街道,她想说的,其实是希望他带她回家,她有很多话想问爸妈,毕竟在医院时,霍资昭都陪在身边,当着他的面问不太好。 车子驶入一栋写字楼的车库,从车库的电梯上去,直接到董事长办公室,从下车,他一直把江荔的手牵着。 “你有工作要忙?”她问,心想应该可以找机会自己安排,她要回家。 “没有,这里够安静。”霍资昭笑,看穿了她似的。 他带她去参观他的办公室,去了解他的工作和事业,她听得头晕,只问了这么一句,“可是我的工作是什么?我过去的生活是怎样的?我们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他们差距悬殊,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霍资昭靠在办公桌沿,紧盯着江荔,他从来都是这样看她,同时又在思考这个问题。 江荔没有多余的表情,期待他开口解惑。两人面对面,就这样对视,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窗前那棵白木槿已经在发芽。 他眼睫颤动,目光不经意间有些恍惚,别开了眼,而江荔仍紧盯着他看,一直看着他从办公桌前走到窗前,后背对着她。 “你之前在出版社工作,和你父母一起生活,生活很幸福,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你的生活被打乱,被伤害,被威胁,被逼迫去做不想做的事。” 江荔也已经转过身去,看着他的背影,说到后面,见他微微低着头,沉默了片刻,他又继续说,“也是因为他,你出车祸住院。”又是沉默。 这些话,她听他说过,是那天叫苏怀清的人来医院后,她问他好久才肯开口的。 江荔大步到他面前去,“我们呢?我们的过去呢?” 她对太多事情都无从得知,对他们的感情,对苏怀清为什么会那样伤害她这些问题,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怎么也拔不开。 而霍资昭便是解释说不利于病情恢复,所以有所保留,让她不要心急,慢慢来。 在江荔的再三追问下,他以同意她回家转移了话题。 “小荔,回家就好,你现在不要多想,医生说了,要慢慢来。” 徐佳芝语重心长,但没有要细说,江彬则坐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徐佳芝去卧室找了个薄毯,给他盖上,然后去厨房做饭,江荔跟着去择菜。 她听话,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想起那天那个人。她看了眼徐佳芝,“妈,我想见一个人。” 江母停住动作,转过脸来,淡笑了一声,把菜篮洗干净挂起来。 “见他干什么?” 江荔诧异她的反应,便越是好奇,“有些事想弄清楚。” “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让我去找他吧。”她重申,知道他们是因为害怕她受刺激影响病情恢复,才闭口不提。 徐佳芝为难,索性道:“听妈的话,过段时间再说。” 江荔沉默。 在这之后,她一直在回想,从出车祸醒来到现在,她所有的记忆。 他们这样隐瞒,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病情,江荔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下月十二,我们结婚。” 刚坐上车不久,霍资昭就开口。 江荔完全没有准备,愣住,见他笑,又才在他身上打量。他穿了件浅色衬衫,左手上的腕表精细但低调。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他以为是江荔不舒服,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正常。 她什么也记不起来,现在结婚她办不到。 霍资昭见她的反应,心里有准备,解释说:“看来你把这个也忘了。” 她显得有点尴尬,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 距离婚期还有不到二十天,这消息自然是业界人尽皆知,但不知是人心麻木,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网上议论者少之又少,即便有的,也只是对他们的祝福。 这段时间,霍资昭时时刻刻把江荔带在身边,除了回父母家,其余时间,他都陪着。 也正是如此,江荔也才算是进入到他真正的世界。 吃过晚饭,江荔照常回家,霍资昭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只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便折返。 她走近楼栋,正要去乘电梯,却看见电梯口摆着“正在维修”字样的告知牌。 所幸楼层不高,她转而爬楼梯。这里算是老旧小区,电梯是近期才在外墙修建的,因为是公益工程,居民没有出一分钱,大家也不会有太多要求。 楼梯少有人走,灯光昏暗,她把手机电筒打开,继续爬。 还有最后两层,她迈的步子加快,这楼道一个人都没有,心里多少有点害怕。 正这样想着,正转角准备爬下一段,突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有人直接扑来,拿毛巾精准地捂住她的口鼻。 “快快,抓紧时间!” 一辆七座车就停在小区大门前面的小巷子,为了避开监控,他们拖着江荔往另一条小路出去。 “快开车,老大还等着。” “听到没有!” 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小伙,他转过头去,看了眼后座的女人,思索片刻,看向副驾驶的男人,“老大刚打了电话过来,说是送到这个地方。”新地址的导航已经准备就绪。 “当真?”他明显不解,立马掏手机准备拨过去,不过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又担心那位这么快就发现,坏了大事。 “走走走。” 车子立马发动引擎,飞速驶离。 当她醒来,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她看见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灯,是那种十几年前流行的欧式水晶吊灯。她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看清周围环境。 果然是酒店,四下无人,窗帘垂下来,拉得严丝合缝。她心里慌乱,直接往门口跑去。 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她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与人结了怨?她恨自己什么也不记得。 房门打不开,她恼了,“有人吗?把门打开!”她狠敲了几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险逃 她的手已经敲得麻木,根本没有人回应,她折回,到处找电话,手机已经不见踪影,房间里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她转而去拉窗帘,外面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周围又僻静,不用想就是城郊地区。 门外有了细微动静,她屏住呼吸,听得出是有人在门外踱步,但偏就不开门进来,她更是疑惑。 “我饿了,请让我出去吃饭。” 她握住门把的手起了层汗。 外面沉默,连脚步声也没有了,她正要放弃。 “等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江荔松了手,想来,他们的目的不是谋财害命。 “你在这里守着,有任何情况,给我打电话。” “好的。”两人在楼道电梯口碰面,回应的正是方才开车的男人,说话间,有种担忧,“白小姐,要不还是我去,万一那边找来……” “你还是不要露面。” 她打断,电梯正好到,白奕走进去,摁了1楼。 听着马路上稀稀拉拉的车辆驶过的声音,她只是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没有轻举妄动。 时间过去不久,她便听见楼下停车的声音,她预感到是方才在外面的人,她为即将揭晓真相而紧张,从沙发上起来,站在门后听动静。 高跟鞋的声音在门外停住。 半天不见动静,她疑惑,但还是准备静观其变。 外面的人敲响房门,终于开了口,“晚饭买来了,我进来了?” 江荔奇怪,愣住片刻,应道:“好。” 门是从外面锁的,自然也是只有外面才能开,而绑架她到这里的人,现在客气得倒像是到家里做客。 “趁热吃,还是那家的馄饨。”她说着把手上提的打包盒放在不远处的矮圆桌上,这才真正对上江荔的视线。 从她进门,江荔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白奕身上,审视、怀疑、不解全涌出来,刚才的无助渐渐冲淡。 不过脱口而出便是质问,“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白奕同样在她脸上仔细地看,听她问起,心里的疑问得到了答案,“你先不要管这个,只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就好。”她转而坐下,“我不会害你。” 她表情不冷不热,看向江荔时的眼神,总是若有所思。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江荔看出来,面前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坏心,而且对她很了解。 “趁热吃了,夜还长。”她掏出手机,先是用手机黑屏照了照脸,才摁亮屏幕。 江荔没动作,只观察她。这个女生气质不错,穿着也时尚,皮肤白净,就是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手背上,有个比较显眼的伤疤,硬币大小。 这伤不符合她的气质。 安静状态下,她又听见窗外有汽车驶过,白奕也提高了警惕,直到听见声音驶远才放心。 可紧接着,这声音又回来。 “怎么了?” “不好了,白小姐,是志哥的车!” 白奕手机的电话被她扔在沙发上,起身就立马去将门反锁,转过头,“把灯关了。” 江荔跟她一起紧张起来,当真以最快的速度去关灯。 房间瞬间昏暗,透过窗外的夜光,渐渐才看清了门边的人影,“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谁来了?” “嘘,别出声。” 外面的安静维持了不过几分钟,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脚步声。 脚步七零八落,听得出来少说有四五个人。 “志哥,就是这间!” 走在前面的人赶紧引路,径直把人带到那间房门外。 邱志狠着脸,站住脚,衬衫往下,西裤配了双运动鞋,见房门紧闭毫无动静,他抬腿猛踢两下。 这动静在走道里回荡,“白奕,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把那女人交出来,我放你走。”邱志明显不耐烦,但是他目的明确,开门见山。 江荔在房内听得清楚,她借着外面路灯灯光,依稀看见白奕站在门后。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心里发慌,的确是害怕,这群人来势汹汹,必定不是什么善茬。索性,她挪步靠近,去问白奕。 她转过头来看江荔,只见个轮廓,但是看了许久,她甚至到现在才真正相信,江荔失忆了。 “你别说话。”白奕把声音压到极致,说完让她不要靠近。 “邱志,先不说我背叛你,你背叛霍先生的下场你想过吗?”白奕死死抵在门后,冲外喊道。 “别给我扯这个,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他好,这个女人留在他身边终究是个祸害。”他气极,倒也纳闷,说:“你怎么突然可怜起她来了,真是可笑。” 两人隔着门一来一去,白奕每一句话都戳他心窝,“你是为了他吗?你是怕他倒下了,你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做不下去吧。” “你给我闭嘴!” “志哥,她在拖延时间!” 同行的手下恍然,赶紧提醒。 给他们逼急了,直接开始撞门,白奕两人已经把沙发推到门后,往窗户那边去了。 因为是在三楼,两人想到了用床单系绳逃出去的办法,因为长度不够,江荔又赶紧把被套卸下来,拿剪刀剪成两半。 情况危急,两人都大汗淋漓,呼吸紧促。“快,把这个系在床腿。” 江荔把一端交给白奕,又赶紧去系连接处,确定稳固后把另一端往窗外放下去。 白奕动作麻利,系好后看向门口,沙发受了外面的力已经往里面退,门锁已经眼见着松动。 “好了,快走。” 她拉了白奕一把,踩上搭好的椅子就越过窗户,“快来!” “你慢点!” 白奕眼见她扯住床单就往下滑,吓得脱口喊住,可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门锁马上就会被暴力踹开。 情急下,她赶紧从地板上捞起手机,先是点开短信,只有一条发出去的,没有回复,然后她才点开电话簿,拨通了备注为“霍”的电话。 “你快下来!快点!”江荔已经落地,她仰头看,只看得见白奕的头部。 没有多耽搁,她学着江荔的动作,也翻过窗户拉着床单往下滑。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沉重 “志哥,人跑了!” 门被撞开,几人眼疾手快,立马发现窗户边的动静,邱志快失去理智,呵斥,“还看什么,快追!” 因为是在情急之下,白奕才握住床单往下滑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他们破门而入,她一狠心,直接在还有半层楼的高度直接松了床单往下跳。 江荔吓住,赶紧去扶她,“你没事吧?” 她现在能够清楚,恐怕她真是在救她,但是她和外面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怎么会冒着风险救她。 “快,快跑,他们追来了。”白奕顺势拉过她的手,扯着就往前跑。 街上冷清,一个行人都没有,行道树茂密,路灯在其间更加昏暗,两人穿过一个又一个树下阴影,每一个路灯下是短暂的明亮。 她拉着白奕一股脑跑,因为白奕穿着高跟鞋,两人的速度都跟着受限。 白奕索性把鞋脱掉,“快跑,他们追上来了!” “不行,找地方躲起来。” 在这条笔直的公路上再怎样跑,也终究跑不过车子。 这时已经听见后方有发动引擎的声音。 公路两边是全部关闭的商铺和住户,她们又接着跑了几十米才看见一个小巷道。 “你怎么!快,快起来!”白奕突然摔在地上,两人的牵着的手被这股力分开,江荔赶紧去拉。 “你快走,别管我,他们要对付的是你!”她的手机也被摔在地上,背面朝上,完全没注意到有电话打进来。 车子飞驰驶来,眼见着车头灯光已经射过来,江荔扫了眼地上的手机,索性抓起来,拨打了110。 “来不及的,江荔,快给霍资昭打电话!” 她坚持自己的,跟警方那边报了具体地址。“是的,他们有五个人,目前没有看到凶器。” 那辆黑色七座商务车猛踩刹车,就停在他们面前。 那邱志从副驾驶下来,四人同时把两人围在中间,她先是看了眼瞪着他们的江荔,轻笑一声,后又看向地上的白奕,左脚去踢了踢她的小腿,不知道是怒气还是嘲笑,“白奕,你摔断了腿他也不会看你一眼,你这是何苦呢?” 因为光着脚,在跑的过程中就已经被石子或尖锐玻璃渣扎破了脚,加上摔了这一跤,膝盖也破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江荔上前,挡在白奕前面。 邱志抬头,眼神狠绝,扫过她捏紧的手机,“报警了?” 围着的几人明显一惊,蠢蠢欲动。 “幼稚,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 白奕已经注意到有车辆往这边驶来的动静,轻笑,“你的准备就是找警察拖住霍资昭?” 邱志的确事先就做足了准备,只是没有预料到白奕会反目。 “志哥,别跟她们废话,开始吧!”其他人明显等不住,当然,这话落到邱志耳中,的确是一个及时的提醒。 “放开我!滚开!”江荔抵抗无效,被强制拖进他们的七人座车内,那邱志也紧随着打开了副驾驶车门,他表情狠绝,还是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奕,砰地一声关门,“开车。” 她被塞在后座,也挣扎着看向窗外,也就一眼的功夫,“老实点!”她被人制住,疑惑却让她忘记挣扎。 昏黄路灯下,白奕坐靠的姿态很颓丧,脸上却挂着笑。 车子飞快起步,车内的座椅皮质和男人汗液的气味让她犯恶心,这种恶臭比什么时候都让人绝望。 “志哥!有车来了!” “又不是警车,你怂什么?”邱志当真定睛看过去,然后还是移开眼,“加速。” 对面驶过来两辆车,夜里看不太清,不过因为两车加速,眼见着对面那为首的车飞快驶过,听见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后,受惯力,后座几人猛地往前倾。 “志哥,不好!” 江荔紧紧扶住前座,抬头去看车外的情况。 只见刚才那两辆车,前后夹击,已经稳稳打横停下。 “志哥,是……是霍先生……” 车内的人好像都被司机这话吓住,没人说话,也没人打开车门出去。 透过前窗玻璃看,从车上下来的几人已经绕过车头,往副驾驶去。 前方的车灯直射,在黑夜中,这辆车被拉上审判台。 “开门,阿志。” 她先是听到这个声音,才沉下身子去看。 后排三人没有轻举妄动,似乎很配合这场审判。她疑惑,当视线就要落到车窗外时,后座车门从外面打开。 门边的那黑背心壮汉畏畏缩缩,不敢下车,也不说话。 “你们要到哪里去?” 秦骁站在车门外,打量里面的几人。 这人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骁哥,没有的事,我……” “快,把江小姐请出来!” 因为这车内的闷臭,江荔再次皱眉,屏着呼吸,因为注意力始终关注那边,她瞥去一眼,邱志已经下了车,跟在霍资昭身后。 “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晓看她在面前站稳,只敢往她脸上打量。 “没事。”她目光放远,白奕还坐在路边,戒备因为她腿上的一片红渐渐消散,“她受伤了,我没事。” “骁哥,骁哥,您也知道,我们也是听吩咐做事,江小姐我们动都没敢动。”跟着黑背心出来的大块头抢在他前面去。 秦骁没顾得听他说什么,转身拦在江荔面前,“她的伤不致命。” “她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她还是想抬步过去。 他不好坚持,僵持片刻。 黑色背心男人面露怯色,“霍先生。” “霍先生。” 落了话音,夜里的风吹在她耳侧,一只手握住她右手小臂,他不说话,江荔受力转身,另一只手臂也被握住。 霍资昭这才全身打量她,脸部、脖颈、四肢、双脚。 她感受到这双手隐隐发颤。 霍资昭神情严肃凝重,靠近时还能听到沉重的呼吸。江荔忍不住开口,“我没事的。” “霍……先生,我一直看着呢,没伤着……” “闭嘴。”霍资昭呼吸更沉下去。 “她是因为救我才受伤,快叫救护车。” 他无意听,转而知会秦骁,说着护她后背,“外面冷,先到车上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表忠 “救我!” 已经是深秋,夜里凉,江荔不忍打了个寒噤。 她看向白奕的下一秒,看向了霍资昭,江荔不知道她歇斯底里的呼救,是在恐惧什么。 “走,我带你走。” 她大步过去,拉住她臂膀要扶她起来。 虽然她现在还弄不清楚她和邱志之间的关系,但救人永远是首要。 江荔使足了劲,白奕靠着左腿勉强站立,“谢谢。”她吃痛皱眉,膝盖破口处还在流血。 “都愣着干什么,上去帮忙。”霍资昭语气平和,听不出其他情绪,就是那双眼睛,不时把江荔盯着。 包括上车后,他注意到了江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她问他,“我们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霍资昭慌神,他才从近似绝望和恐惧的情绪中走出来,这个问题让他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伸手过来揽住她肩膀,“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你需要好好休息。” 白奕在另一辆车上,霍资昭说已经安排人送她去医院包扎。 “我也去,要不是她救我,也不会受伤。”她再三坚持,霍资昭还是依她。 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医院也只有值班医生在岗,送人进去后,两人在外。 秦骁憋了一路的话,这才开口,“昭哥,白奕信不得,更不能让她再有机会接近江小姐。” 上次的车祸,正是黎放和白奕策划,依霍资昭的脾性,根本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加上今天这事,他从发现江荔出事到现在,已经强忍住了内心的怒火。 “我当然知道,不过,她救了江荔是事实。” 不过他话里的意思,是给江荔这个面子。 “那现在还过去吗?”秦骁接了通电话,那边已经把邱志几人带到了会所。 霍资昭沉默了片刻,“你去告诉他,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先认清自己的位置,不会有人容忍他第二次。” 秦骁听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放过他?他不是……” “找人盯着,不能让他出会所半步。”他收起情绪,“去吧,有什么情况打电话。” 说完,他已经往诊室那边去,江荔已经出来。 秦骁见霍资昭去迎江荔,扶着她问她累不累,在这一刻,他好像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不自觉地,秦骁转身去摁电梯的时候,抿嘴一笑。 根据医生的建议,白奕需要住院休养,霍资昭让人去给她办理妥当,便带着江荔回家。 “我想回我爸妈那儿。”她一上车,只感觉有些冷寂,公路上没有几辆行驶的车,只有大货车从高架桥驶去,以及奔波的外卖骑手。 霍资昭开口就想答应她,方向盘打了圈,右转。若有所思,“你现在回去打扰他们休息。” 她自然不想让他们担心。 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便入睡,也丝毫没有精力关注到霍资昭的去向。 深夜的风吹得呼呼作响,也没有要大雨倾盆的征兆,他把车驶进会所停车场的时候,天边有见明的迹象。 霍资昭径直往那间秘密会议室去,坐下,“你费尽心机,要的就是江荔的命?”邱志坐在一侧,脸上挂了伤痕,应该是雷忠海出手伤的。 他不应声,眼神里有股子硬气,手肘撑在台面上,攥紧拳。 邱志是出了名的痞子气,说话也是一个顶三,这会儿确实憋了好半天,才开了口,“我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我做的,只要她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不会放过她!” “你活腻味了?江小姐你也敢动!”雷哥伸手就摁住他的肩膀,抬手就挥拳。 他下手重,嘴角又有血渗出来。 因为这件事,包括上次的车祸,雷忠海出人出力,早有怨言,加上是邱志这个死对头,又出言不逊,他更是气恼。 “雷忠海,这些年要不是我们弟兄几个拼死拼活,那些货能送得出去吗,你又哪来的钱在这里吆五喝六。”邱志显然是发自肺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昭哥,为了盛羽,你算什么,你若想我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毁于一旦,继续维护那个女人吧。” “你小子真是不顾死活!”雷哥气极,“霍先生是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一直放任你到现在,你再执迷不悟……” “好了,你们出去。” 霍资昭神色凝重,打断。 他眼里有疲惫,从听到江荔失踪到现在,他没有休息片刻,也因为这件事发,内心无法平静。 雷哥不甘就这么走了,临门口的时候特意看了几眼,没想转身就撞到黎放,索性退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他谨慎地把他拉到一边,就怕这毛头小子冲进去做点什么。 黎放没有好脸色,显然是冲着邱志。 “她都失忆了还要赶尽杀绝,我要报警!雷哥,这次我一定要报警!” 雷哥喝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脑瓜子长在你脖子上是干什么吃的?你是想我们陪你进局子,还是陪你再送死?” 一趟功夫下来,黎放终于罢了,毕竟还有霍先生撑腰,江荔也安全了,他现在就安静地等霍先生处理。 他们都出去后,邱志眼里有了些畏惧,以他对霍资昭的了解,他干的那些事早就触碰到他的底线。 “昭哥,你怎么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他嘴巴有些张不开,说话受限,“但我还是要说的是,江荔那个女人不可能死心塌地跟你,在她眼里,你早就是她的仇人,她只会想办法把你把我们交给警察,你一路走过来不容易,我们创立的盛羽也不容易,你怎么甘心让一切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霍资昭盯着他,许久才开口,“如果你要钱,我可以变更股权,如果你是高估你自己,要做我的主,那对不起了,你欠江荔的,必须一笔笔还。” 他有些难以置信,“股权?昭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邱志从跟你的那天起,就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