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中的图书馆》 序章 一颗星的诞生 其一 人类已经在这片大地上灭亡十年了... ... “保护‘图书馆’逃离,是我们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任务。” “收到!” “我们所背负的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延续和繁荣!” “明白!” “我们拼上的是我们的性命!” “...” “了解。” “螨虫”的入侵,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没有人想到,短短二十年,这群星海中的浪客,就已经把这片大陆的原住民驱逐出原本属于他们的家园。 人类将所有事关人类文明,人类历史,人类科技的一切书籍将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全部搬离,它们都被存放进“图书馆”里,逃逸出这片大陆,将前往星海深处漂泊,期待孕育出新的文明,以此延续人类的文明。 我叫安娜苏?克莱因斯顿,现在是一名滞留者,我从黑暗中活下来,为的是掩护“图书馆”的撤离,完成许多先知交代给我们的任务。与我一起完成这个任务的,过去有着癸癸、莱特妮丝、青黎以及我们的华利队长。这里是滞留者狮子座第二小队,我们滞留者面对的是,看不见的敌人,“螨虫”们。我们是骑士,我们是英雄,我们亦然是:炮灰与牺牲品。 不安,也许是我们一整天的状态。 “这个叫桂花糕,超好吃的哦!”癸癸在笑。又或许,有时候心情会好一点。 我们都很饿。太阳熄灭之后,这片大陆上已经很难寻找到任何适宜我们食用的东西。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边,吃着那有点被冻得发硬的糕点,有一股花朵的香味扑鼻而来。癸癸的家乡,听说是在一条巨大的川流不息的江河旁边,有一片花田漫山遍野地长在环绕流过的山上,红的青的紫的,会给山丘披上一件美丽的嫁衣。透过手中的糕点,太阳熄灭之前的大陆上的风光,似乎若隐若现出现在脑海里...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莱特妮丝被用火烤过的桂花糕黏住了牙,青黎在洞口站岗,华利队长在给我们所有人整理着武装,将剑磨得透亮。癸癸捧腹笑着,她的酒窝似乎在火光中闪着光,她很喜欢笑,她是个开朗的女孩,她来自神秘的东方硕大的繁荣国家,她的笑让我们所有人安心。 她生活的家,与她的故乡的美如出一辙。 “花开了呢。” “真好啊,它顶着黑暗,仍然绽放了自己的美好呢。” 癸癸的家就如他的故乡一样诗意,唯一的收入来源,是父亲种植的桂花树。他们每年春天,桂花开花的时候,就会把一片片桂花叶摘下,放进木桶里捣碎,把它们做成桂花糕,以及酿成桂花酒,送往城里售卖。 他们住在山坡上,春天的风,总是能吹拂到那片颜色如云般清澈的挂画林。春天的收入,就是他们一年的生活。但是,随着太阳的日益黯淡,一切都变了。变得恐惧变得难过。 “父亲卧床已经三年了,村里的郎中已经没有办法了...” “每天都记得把从郎中讨来的熬给父亲喝。” “剩下的草药还能熬两天的份,可是,姐姐,我们已经快没有钱了...” “家里还有三瓶桂花酒,我去集市把它们卖了。” “那是父亲的...” “管不了这些了。” “花,那些花...开了吗...”她的父亲颤颤巍巍地起身,哽咽着。 “父亲!”癸癸放下手中的包囊,转身看向父亲的床铺。 “太阳已经完全熄灭了,院子里的桂花树已经开始枯萎,再没有可能开花了。” “不,弟弟,你们得去‘图书馆’,在那里,你们可以活下去,可以再种植桂花树,可以再看到桂花开花。” “可是,‘图书馆’我们没有资格去啊。” 癸癸再次背起了背囊“我要成为滞留者,滞留者的家人,都可以被允许进入‘图书馆’。” “姐姐!可是,你会死的!” “等我把钱换回来,去再讨三天的草药熬给父亲喝,剩下的钱去买些食物吧。五天后带着父亲去‘门’那里,我走了。” “可是姐姐!” “把酒给我留一瓶,剩下的换钱足够了。”她的父亲再次躺下,闭着眼睛。“吴桂癸...你的剑术,你自信,我也一样...但是,要活着到达灯塔下面。‘图书馆’到达灯塔的时候,你若不在那里,我就再不是你的父亲。” “这样的未来不可能出现在你的眼前的!” 癸癸笑了。她推门出去。微笑一直挂在她的脸上。门外山坡上的一片桂花树,树枝像刀一样锋利像矛一样尖锐,在黑暗中摇摆,想要摆脱死亡。 癸癸和弟弟还有父亲母亲,本来生活在这令人无比向往,令人陶醉的美丽的的林间,靠山吃水。桂花开尽,是它对着癸癸在笑,对着这片美丽的大陆在笑。 她将钱带回,放在父亲的床头。那天晚上她点着油灯,用小刀将桂花木削成形状,她彻夜未眠,用这散发着幽香,象征着过去的平凡而美好的生活的生命之木,变成了她手中斩尽自己家人前行道路上荆棘的武器。 “桂花啊桂花,你陪着我,就会像父亲和弟弟他们陪着我一样。我们一定会是最快赶到灯塔的,你说对吧!” 她将手指咬破,留下鲜红的血来,拿来一个碗接住,又倒入了一碗桂花酒。她将这碗酒洒在剑身上,那剑缓缓冒出一丝一缕耀眼的光线来,夺走了油灯的光亮。她似乎感受到了,那桂花剑,它在赞同她的话,就像是她的家人一样。她那天晚上对着那把桂花剑,讲述了她和她的家人一生的故事。 “螨虫”侵蚀了每个人的生活。 “癸癸呢!?”华利队长嘶吼着。 我们的盔甲上面满是伤痕,我的腿甲已经脱落,我的腿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顺着身体直冲大脑。华利队长的剑已经折断,莱特妮丝和青黎昏死在我的腿边。那是一场大战,我只记得,一个城墙高的触手,它融入黑暗中,浑然不知,像是沙海里的虫子,只是看不见的虫子,它从溶洞深处伸来,那看上去就好像是。 神。 “队长...癸癸她...被拖进黑暗里了...” “...留在这里吧...它们,已经走了。” 我在地上痛苦地爬着,将昏死过去的队友用腰带上的铁链拴住,爬至华利队长的身边,被搀扶着坐起,坐在早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边。 我亲眼看见,那个披着红色丝绸披风的开朗的女孩,被触手接触的那一刻脸上恐怖的表情,五官扭曲,瞳孔就像是要跳出她的眼眶,泪水,汗水,口水掺杂在一起,从她的脸上七窍里杂乱地流出来。她的剑掉落在我的脚的旁边,慢慢的,流出晶莹的液体,我明白的是,她在哭,绝望的哭。“螨虫”究竟是一群什么东西,在那一天我们似乎得到了新的答案。 癸癸她总是对我们笑着,唯独那一天,她冲至那巨物身后,莱特妮丝,青黎,华利队长,他们再没看见过癸癸的笑容。而我,却只看见除笑容之外的其他东西,令我恐惧的东西,原来也能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死了,在再没有人欣赏她的笑容的时候,她被拖入了黑暗,融入了无限的深邃中,再没有声音。安静,诡异,充斥了她的死。只剩下那把桂花剑,掉落在地上突然化为一滩灰烬随着风消散而去,随之而去的还有那漆黑中本来生机盎然的由那剑召唤而来的绿色枝条。只留下她剑上的一个桂花木配饰,我拖着伤残的腿将其捡起,而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入了我的脑海。 ... 我们的死,似乎是必然的事情,只要我们还活动在熄灭的太阳底下,我们还存活在无垠的阴云里,这些可怖无情的怪物,就会不断涌出,觊觎着大地上的每一个灵魂,将其吞噬殆尽。 我们不再安心,我们失去了我们处于黑暗中最美的一盏明灯,只能闻见桂花的香味,似乎还飘荡在我们的身边,那无形的,令人陶醉的气味,没有温度,没有视感。 但是我们是幸运的,狮子座的第一小队已经被清剿解散,第三小队已经与我们失去了联系。而我们,只是失去了最活泼最可爱的队员而已。这一股幸运的涌来,随之到来的是,我们接替了第一小队未完成的任务,去往克莱尔山上的灯塔,启动那盏灯,为“图书馆”指明方向。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剩下四名队员,山上那灯塔的顶端,为未来人类带来一丝氤氲...也许吧,我也许能撑到吧... 太阳熄灭了太久太久,我们在黑暗的平原上行进了太久太久。风,不停地吹拂着脚下早已经变得像是树根一样坚硬的草,还有我们。华利队长搀扶着我,我的右腿,已经失去了知觉,青黎和莱特妮丝在前面用剑处理着坚硬的杂草,我们残破的披风都在风中无规律地摆动。 青黎和莱特妮丝,他们的背影在这一刻看上去是那么可靠。青黎来自东方的岛国,他出身于剑术世家,在人类撤离的“调度”时期,他偷走了兄长的征集令,加入了滞留者。 “你必须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青黎,我的剑术可是比你要强个起码十年呢。” “白梓,我们的武馆必须要有人继承,这是我们的父亲的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他的哥哥,名叫白梓,莱特妮丝在我们行进的路上常常向他问及他哥哥的事情,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剑术独傲,却又十分慈祥的一个大哥哥。 “为什么不能是我最可爱的弟弟来继承父亲的位置呢?” “可是...白梓,你的剑术,才值得被称得上是真正的枫叶流派,只有你才能背负得起父亲的牌匾!” “你又想说,天分,是吗?” “这是事实,我永远都比不上你...不是吗?” “青黎,父亲留给我们的,不只是这个武馆,也不只是枫叶流派的剑法,还有完整的我们两个人,真正的枫叶流派的传人。你我都是最有天分的人,你应该相信你的剑,它会带着你独自一人完成父亲的夙愿。” “武馆,需要你才能被其他人承认。” “你觉得我才足够强,才能被学员们承认是吗?” “是的,白梓。” “好,那么你更没有资格代替我去加入滞留者了!我们兄弟两人,都是父亲最珍贵的遗产,我们死去就是对父亲最大的不敬,你又是否能保证你一定能凭借你的剑术活着赶到灯塔那里呢!” “我...白梓...” “我会用我们的剑,父亲的剑,在那些入侵者的爪牙下好好苟活的。青黎,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我们的武馆,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答应我好吗,青黎?” “哥哥!” “或者,证明给我看,对着我使用出那招‘枫落’,证明你有活着到灯塔的实力,我就让你去。” 他的哥哥的眼睛那一刻变得不再慈祥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无情与不屑,将竹剑狠狠摔在地上。青黎缓缓拔出他要腰间的竹剑,他摆好了架势,那一刻的马步扎的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稳健。他注视着哥哥,握紧的剑柄似乎就要撕裂,发出滋滋的响声。他注视着弟弟,他毫无动作地挺立在他的面前,双手背在后面。窗外阴沉的风吹拂着兄弟两人的训练袍,丝带在飘扬。 枫叶凝聚又散去,没有飘落在地上。回过神来,青黎发现自己已经站立在白梓脸前,手上的剑距离哥哥的胸脯只有一毫,而白梓依然挺立在那,腰间的另外一把别剑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姿势毫无改变。他又一次失败了。 “白梓...你...为什么...没有拔剑...” “回去吧,青黎。” 武馆再次回归寂静。白梓推门离去,只剩下青黎留在原地双手依然保持着刚刚举剑欲挥的姿势,他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汗滴缓缓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训练袍。窗外依然是狂风呼啸。天变得更黑了。 青黎的咬紧牙关,无助还是其他什么痛苦的情感像潮涌一般进入他的脑海。他颓然坐倒在地。手上的剑,在他恢复理智那一刻,握的更紧了。 那天晚上,他在哥哥熟睡的时候,用竹剑刺穿了他的右下腹部,在他的袖口取出了征集令,他骗了将要和他一起前往“门”那的舅舅,将白梓带离。 “白梓!你被杨柳家的人行刺了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个‘刺客’,他在这一瞬间的思考时间里,躲开了我的‘枫落’,刺向我却避开了所有的致命伤...也许,这也许是父亲的安排...现在,我也别无选择了吧,难道还是...随他去吧...” 留下白梓跪坐在床上捂着不断渗血的腹部,注视着敞开的窗户。他是从这里进来的逃走的。 “我会证明给他看,我能发扬父亲的剑术,用我们的剑,劈开这些黑暗,让白梓看到灯塔下熠熠生辉的我!” 他那时放下了手中的桂花糕,一边向我们说着一边将一片枫叶丢向燃烧着的篝火,那一片绿色在一瞬间,便化为灰色的尘埃,又有一束小小的火花飞扑出来。莱特妮丝也结束了她的一连串追问,癸癸将另外一块桂花糕塞到青黎手里。 “你这故事,真像我小时候读的神话里面的英雄!”癸癸笑着,像平时一样。 “我也有一个哥哥,令人操心的哥哥。” 莱特妮丝背对着我们,望着洞外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我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喜欢向青黎提及他哥哥的事情。她找到了同类。 莱特妮丝的故乡在北部寒冷的帝国,克纳斯帝国,以全世界独有的御剑魔法机关术闻名。听说她的家族是全国有名的贵族,也便是依靠着操纵剑的魔法机关术生存于千万贵族的政治厮杀当中。她的剑术,一样是从她的父亲手上接手过来的。她的家族的两位继承人,她和她的哥哥,也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全人类的灾难,面临这无比艰难的抉择。 “我会去申请成为滞留者。菲莱亚特,我会通知工匠,改造你的轮椅,让你可以通过‘门’。” “可是,父亲,带着我走不是你们的累赘吗...让我去当滞留者,你和妹妹他们,也许会有更好的未来,我相信凭借妹妹的才能可以继承您的家业,她可以做的比我更好!” “住口!她是女孩,而你是男孩。我要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思想坚韧,一个顶天立地的成熟的男人继承我们的技术,也一并延续我们家族的荣耀!再说,你这个样子你想拿什么和那些恶魔战斗!” “父亲,厄莱特工匠已经用我设计的魔法核心改造了我的轮椅,它不仅可以适配我的剑,还能适应我的双腿带动它们活动起来。” “你的天赋令人赞叹,但你的才能并不是让你去送死的,我希望你带着你这机关术才能,去‘图书馆’继续施展。” “父亲,你知道的,我会跑掉的,就像好几次你阻止我去森林里实验一样。怎么样碍事的腿都是阻止不了我的心的。” 他们的父亲没再回话,慢慢打开他的房间门,头没再回过来。开门的那一瞬间,有一个蓝色的人影眨眼穿过。他只是走向厅间,挥手叫来随从。 “去通知工匠,用那个机关将菲莱亚特的房间门以及所有的窗户锁上。你们每次到用餐时间都将夫人准备的餐点送到那个机关上面放好便可。” 莱特妮丝看尽随从惊讶的眼色,从一旁躲着的柱子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在门口听到了全部,她为他的哥哥担心,一直以来都是。她也认为哥哥不该如此贸然行事,但她也认为父亲不该拖着他那历经战争残缺不堪的身躯去对抗这些令人恐惧的梦魇。她的眼泪在菲莱亚特的房间门口偷听的时候已经流尽,她盯着房间书柜上面那把熠熠生辉的魔术晶剑,她只有思考自己能否做些什么。 “菲莱亚特,他经常为了实验他的新魔法机关去森林里寻找那些强壮的魔兽,独自一人,拖着轮椅。” 她那一天一只手握着破碎的训练用刚剑,另一只手拽着哥哥的轮椅,身上的训练服残破不堪,裙摆被烧的如同纸屑一般,一只火龙倒在身后森林的空地上。菲莱亚特的轮椅被那只火龙啃食掉了一边轮子,他手上是破碎的晶体。 “又失败了。” “这是你这周第八次偷跑出来,而且这次你居然敢惹火龙?要不是我在训练场的休息室喝了口水看到了你,估计你这时要么已经变成焦炭要么已经进了火龙的肚子里了。” “这不是有你吗,哈哈。” “每次你偷跑,倒霉的都是我。现在回去马上洗澡,我让仆人给你熬得草药估计已经熬好了,这次你必须泡够两个小时,不然你的腿只会越来越糟,你知道了吗!” “你和母亲简直一模一样,婆婆妈妈的。我知道啦!” “我没见过母亲,我不知道。但是父亲让我照顾好你,这是我的本分。” “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吧!你的剑刚刚和火龙战斗的时候碎掉了,我的房间里,有一把刚刚做好的晶剑,我就作为礼物送给你吧!” 莱特妮丝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是的,她一直想要那么一把可以运用机关的晶剑,就像父亲他曾经使用的那把一样,也像菲莱亚特每次实验的那几把一样。她的脸突然就像当时黄昏落下的太阳一样红润,她回头看向菲莱亚特。 “不会和你手上的这个机关一样易碎吧?” “当然不会!那是我最得意的杰作。最好的晶剑,送给最好的妹妹!” 她看着书柜上的这把剑,想起来了很多事情。她那天晚上她将烧焦的发出恶臭的训练服脱去,穿着最华丽的散发着香味的晚礼服,令人沉醉的交响乐曲中,大提琴深邃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熙熙攘攘的来了许多贵宾,每一个人都衣着华丽,多么耀眼夺目,但是,今天晚上,她是主角。她瞪大双眼看着菲莱亚特亲手将这把剑送到她的手上。那是她第一次接触魔法机关,有一股像是电流一样的魔力顺着那剑柄,似乎直冲她的全身,渴望着迸发出来。菲莱亚特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他们的父亲站在旁边,微笑着点头。 她看着书柜上的这把剑,她想起来一直惹事的哥哥的充满活力的神情,她想起来一直微笑着的父亲憔悴的脸庞。无数次将哥哥从森林里拖回,战胜一次又一次强壮的魔兽,累得半死不活。父亲窝在房间里,处理着数不胜数的文件,又参加一次又一次会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微笑着看着自己在训练场训练。 她终于取下来那用镀银晶架供奉着的晶剑,她的抉择,从那一刻已经确定了。 她偷走了父亲房间橱柜里的征集令。向父亲的桌子和哥哥的桌子上都一并留下了一张纸条。 篝火熄灭,围绕着这火堆的故事会也一并随着“螨虫”的打扰和癸癸的死去拉下帷幕,现在我们只是行走在举步艰难刮着飓风的枯萎草原之上。前方克莱尔山的海拔,突然间变得那么可怕,山顶又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序章 一颗星的诞生 其二 我们攀爬在这寒冷刺骨的山崖,顶着透过这漆黑的岩石而变得更加毛骨悚然的飓风,向上攀爬着。我们很快抵达了半山腰处的一个足够支撑我们休息的平台,华利队长背着我举步艰难。我望着趴倒在石板上面的队长,他的双颊不停渗出汗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必将连累队长共同坠落山崖。青黎和莱特妮丝也许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从腰间一并解下了锁链。 “我们两个先上去,再从上面系好锁链放下来,你们顺着锁链上来,会更好爬一点。” “批准行动!小心一点,如果遇到‘螨虫’马上停止作业!立刻往山上灯塔处撤退!去点亮灯塔是我们最后的使命!” “明白!” 沿着山脊,两个人的人影随着手与脚的摆动跳跃转瞬间便消失在漆黑而寒冷的雾里。他们的动作,就像是山间的精灵一样灵活,真不愧都是武术世家。 这一离去,只剩下我和华利队长留在这一个寒冷的石头台阶上,风不断如针刺般穿透我坏掉的腿甲一次又一次的啃食着我受伤的腿。我看着华利队长,他的脸,在漆黑中又是那样闪着光辉,眼眸似乎发出骇人却友好的光芒。那眼不断靠近,他将披风摘下,盖在我受伤的腿上,又将山崖旁边的一只枯木用断剑砍下,尝试生火。 我与华利队长的第一次认识,是在滞留者训练营里,他在那里,便是一个领头的人。他是我们的教练,教我们如何,燃尽我们的生命。 “所以我们的使命,一切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 “我要教给你们的不是剑术或者是任何战斗技巧。你们知道,我们也知道,你们都是来自世界各地最强的武术家族所自愿赶来拯救人类的英雄。一切的战斗培训都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都是徒劳。所以我要教给你们的,是一颗必死的信念,与人类最为可贵的精神...” 华利队长那时将剑插入剑鞘,将右手放至胸前,他对着我们所有的训练队员扫视了一圈。 “团结。” 进入训练营后紧跟着的就是第一场训练,我们被放至在半圆形的训练场中,各自被分为五人小队。所有的训练队员被要求讨伐训练场中的魔法驱动石像巨型黑龙,没有任何导语,凭借我们的力量与战斗技巧。 “我们没有时间测试你们每个人的默契程度,所有队员的默契,在这与黑龙的战斗自行培养。” 我,癸癸,莱特妮丝以及青黎,被分到了华利队长的小队当中。我望着眼前的黑龙,它巨大的像是一座城池,它的鳞片,似乎比我手上的剑要锋利上百倍,在训练场周围的灯光下照耀的闪闪发光,它的呼吸声,发自坚硬的石头,却有一股活生生黑龙的感觉令人生畏。我的剑,在手中颤抖,我的腿在叫我退缩,我的心坚定我站在这里。即使它还仍未启动。 “我的家乡,是被一条真正的黑龙毁灭的...”我听到华利队长的低声细语。 华利队长将我们聚集起来,将剑插在地上。 “我需要了解你们各自都有什么能力,特长是什么,以此来组织战术。我们滞留下来之后的战斗,我们也要一并会实行。” “我,我叫癸癸,请多多指教!我的能力是通灵剑,我可以通过我的桂花剑衍生出坚硬的植物协助作战。特长嘛...我也不知道,特别能喝酒算不算?” 华利队长笑了,我们都笑了。 “那就在战斗中发掘你的特长。特别好,那么你呢,青色头发的武士。” “你好,我叫青黎。我的剑的特点是快,我可以以枫叶的多段伤害寻找并攻击敌方的弱点。” “是少见的东方剑法啊!那么,这位贵族小姐,你的能力是什么?” “敝姓黎华尔兹,可以叫我莱特妮丝。我的剑,是北方魔法机关,我可以通过机关凝聚力量造成强力的打击。请让我有机会进行法术的吟唱,以及告知我需要打击的目标。” “厉害!是魔法机关啊!那么最后是你了,金发的女孩。” 华利队长了解了他们的能力,快速地将它们写在了他手中的一个兽皮外皮的册子当中,他认真的神情,透露着无限的光芒。他将脸转向我,他那一瞬间似乎有一股带着惊讶的神情,又看着我腰间的佩剑,我便缓缓将它拔出。用手指温柔地抚摸了一遍剑锋,将我手中的魔力注入,我的佩剑,顺着那荧光着的回路,便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您好,华利队长,我是来自科利尔德的魔力回路驱动战术人形,安娜苏?克莱因斯顿。我们的能力是消耗身体回路驱动所需魔力制造剑锋上的强化光辉,照亮漆黑的环境提供视野,并为各位提供附带的魔力继承协助战斗。” 所有的队员,包括华利队长在内,他们听过我的话,都一起注视向我的脸,以及我的配剑。 “你原来是人形吗?真没看出来,你这脸也太真实太可爱了!”癸癸捂着嘴喊着。 “科利尔德的科技真让人叹为观止...” “这个可比魔法机关更要复杂多的多了吧...” “科利尔德的人形,可不是机器,更不是什么机关。所有的人形都像这个女孩一样,是真实的值得人们尊敬的一样拥有生命的‘人’。”华利队长将册子合上,塞入裤腰带间的夹包内。 我突然间,有一股说不上的情绪涌入我的脑海。 “我们是被制造出来应对这场战斗的人形,我们的生来的价值就是参与这场战斗。所以在战斗中请不要吝啬您的指挥,尽情的使用我的能力。” “我会好好发挥你们的能力的,不过,我的要求,是你要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战斗,在我的队伍里,没有人形,只有生而高贵的每一个我的队员。” 我听到,他再次强调了一次“人”这个概念,我不明白... “现在,我了解了你们的能力和特长,也该让你们也了解了解我。” 华利队长的眼睛缓缓闭上,又再次睁开。那一次睁开,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浑浊,仔细去看,似乎充满着闪着光的点点星光,看上去就好像,他的眼睛里面填满了整个星空,引人去欣赏,去观察这无垠的深渊一般... “剑,不是我擅长的东西。” 我的整个思维,好像陷入了那一片深渊,我的视野突然变得暗淡,一切变得飘然而虚无,意识,在缓缓消散殆尽... “醒来吧,各位。” 意识的归来,像是一瞬间,又好似过去了许久。我回过神来,我看向周围的队员们,我们在虚无中竟摆好了战斗的架势,青黎站在侧面扎着马步,癸癸顶在身前,莱特妮丝站在身后举剑吟唱,而我被包围在队员们中间,手中的剑被我轻轻抚摸。我了解到,我们四个,在深渊中都迷失了自我。 “好神奇...是控制法术吗?”癸癸放下了手中的剑。 “队长你原来是精灵族吗?” 我不了解莱特妮丝的话,我不明白精灵族是什么。 “我的法术,会根据我对你们的了解而发掘出你们最佳的力量与实行最佳的战术。现在你们被控制的时候会失去意识,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羁绊还不够深刻,所以我们需要在战斗中培养我们队伍之间的团结,以此发挥出我们最强的力量。” 华利队长再次将眼睛闭上,再次睁开时已经失去了那夺人眼眶的星空,剩下的只有平凡的瞳孔。 黑龙缓缓启动,整个训练场震动着,那石像的运动引发了整个训练场的地震,我们的腿都摇摆着,摇摇欲坠。眼神紧盯着那慢慢振翅腾跃而上的黑龙,它的眼神闪出杀人的光芒。 火铺天盖地的笼罩在整个村庄,每个人都在发了疯一样四处逃窜,拼命的呐喊着,生命的力量在那一刻变得那么弱小... 黑龙,巨大无比的黑龙的嘴里衔着身着洁白衣裙金发的少女,发出骇人的咆哮。翅膀不断扇出令人恐惧的飓风,所有人都顺着这阵生灵涂炭而向着远处逃离。 唯独有一个少年,逆着飓风双手持着巨剑,向前靠近着这条黑龙。 “华利!马上跟我们走!” “黑龙!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精灵的家园!” “科利尔德...命令...斩草除根...” 华利那一刻突然听到黑龙的抽泣,抽泣中蕴含着这么一串话语。 “精灵族圣女...抢夺...带回...否则...毁灭...” “我不明白,黑龙,但是你不能带走克里斯汀,我要把她从你的嘴里夺回来!我要你马上离开莱利!” “华利...”巨龙嘴里的少女有气无力,颤抖着身躯。 “克里斯汀!我马上就会把你救下来带你去医生那里服药!” “亲爱的...华利...不要管我...让我跟着黑龙走...不要让族人陷入危险...” 华利紧握着手中的的巨剑,嘴紧紧闭着,仇视的望着那条巨龙。黑龙停下振翅,四腿落在地上,一阵尘雾刮到华利的身上。他们对视着,互相随时准备突进夺其性命,一切只有一念之差。黑龙用泥石将克里斯汀封起放在身后,华利睁开眼睛打开了自己的法术。 一场恶战,他刺不穿黑龙的鳞甲,它的针刺攻击不到敏捷的华利,只有风还在呼啸吹拂在他们身上。 “我要结束这场战斗,黑龙。” 华利的眼睛那一刻闪出别样的深邃的蓝色光芒,他倾注了全身的魔力于那一次施法当中,为的是一击决胜,再无机会。 从他的残破的巨剑里面,一阵如同海洋巨流一般的法术突然凝聚而成,随着剑的挥砍,他呐喊着,倾尽全力,一道蓝色光芒就这样向黑龙飞扑而去,照亮了整个被火染成灰黑色的村庄。 黑龙咆哮着,它无比痛苦地呻吟着,似乎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华利看到了。黑龙慢慢趴下,呼吸急促而深沉。华利没有再继续释放他的法术,跪倒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黑龙。自己的手再没有力气举动任何东西,膝盖再不能支撑他站起。 “黑龙...你走吧,快离开这里。” “命令...死亡...” 黑龙依然倒在地上,不断发出急促的气流。 “毁灭...” 他看到眼前模糊的景象,黑龙忽的抬起它的头,从他的喉咙深处,突然发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凝聚在空中,变成了一个白色的法阵,法阵闪着光芒,又再次将漆黑的夜晚照亮。 “斩草除根...” 黑龙最后一声咆哮,风随着刮来,它的腹部闪出土灰色光芒,慢慢出现裂痕,华利那一刻看到了黑龙的两侧脸颊流出一行晶莹的泪... “死...” 法阵突然裂开,黑龙化作一阵光芒,他的意识模糊,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到无数东西炸裂以及族人们痛苦的喊叫声... “我再次醒来,莱利已经变为一片泥沙一片乱石,族人们的尸体散落四处。我哭着呐喊着沿着村庄的痕迹一路寻找任何活着的族人,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找到。以及我的妻子克里斯汀,精灵族的圣女,也不再在那黑龙构造的土石里面。所有的一切生灵,那一刻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最后巨像黑龙终于倒在场地中央。我们一起坐在场地旁边的石台阶上,听着华利队长的故事。所有的战斗技巧在那三天有所间隔的战斗中被激活。随着战斗的深入,我们也慢慢培养起了羁绊,华利队长的法术对于我们也不再会夺去意识。 华利队长的故事,让我了解到了精灵族,以及一个悲惨的无家可归者的心境。 那堆枯木慢慢飘出烟雾来,很快那火红的颜色便足以覆盖整个小小的石板间的空间,坐着的石头也慢慢变得暖和而渗出水来。我将腿上的披风轻轻捻起,以防沾上那融化的水。 “其实你长的很像克里斯汀。”华利队长摆弄着火把,低着头说着。 “但是我不是,我只是来自科利尔德的一个战术人形,我叫安娜苏。” “是啊,那只黑龙口中,似乎也是要把克里斯汀带往科利尔德...” 我沉默了,所有的回话在那一刻似乎都不适用。 “克里斯汀,她很善良,也很乐观。她是村里的法术教师,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她也是精灵族的圣女,常常协助村里的人完成日常事务。” “她携带着重疾出生,她体弱多病,但却总是帮助别人以自己力所能及...” 华利队长看着我,微笑挂在他的脸上。 “但是我只是战术人形,我要遵从的只有完成我的使命,我没有办法成为第二个克里斯汀小姐,华利队长。” “我说过,你不是人形,你是‘人’。我也不需要第二个‘克里斯汀’的出现,我现在只需要跟着我的心走,完成剩余的未尽之事就行了。而你,你跟我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的希望也是,你能作为一个人而言活好你的剩余时光,就行了。” “我不明白,华利队长。” “到灯塔之后,我会让你明白的。” 那火堆华利队长的包围下艰难地燃烧了好一会,就像是破败不堪的生命在风中摇曳。山崖边能够到的枯木即将用完,没有看见锁链顺着那山脊滑下。期待变成了恐惧。 “他们,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我感到恐惧。 “他们也许遇上了困难...但我们要相信他们。灯塔终究会被我们点亮。” 华利队长望着那山脊出神,没有了枯木用作续命的火种,那火很快变得弱小,摇摇欲坠般即将化为一滩灰烬。 “他们回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华利队长突然将我扶起,他将裤腿撕下一块布条,将披风扎在我的腿上,又再次将我背起,向那向下伸展着的锁链走去。将锁链捆在我的腰上,一只手抓过那锁链,有一只手搂过我的腰,我从他的手掌间感受到了,涌动着的魔力,和十分温暖的温度。 “不要乱动,我带你上去了。” 华利队长在艰难的往上爬着,虽然比起登上那个石台之前的过程,他的手更加没如此颤抖,但我依然可以感受到华利队长,他正在拼尽全力... “您可以将我留在石台,华利队长,我在那等你们的消息。” “队员...需要...一起前进...谁也不能...独自一人承担危险...” 华利队长的手青筋暴起,他的话语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声艰难的发出。我再次沉默,面对华利队长的话,我似乎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和他反驳,又感觉,他的做法却是对于我来说是错误的。但是却是没有理由的错误。 最后一段距离,看上去是那么遥远,更加对于华利队长来说。他踩着山崖的凸起,眼望着那最后的一段距离,猛地向上一蹬,手脱离开那锁链,随着那轻盈清脆的一声铁靴触及石块的声音,他的手抓住了悬崖的边缘。 “你先上去,安娜苏。” 他将我举起,我抬起手来抓住那边缘,稍一用力便登上了那山顶。我回过头来,伸手去拉队长悬在空中的那只手。我们都上来了这原本看似遥不可及的山巅,望着远处虚无漆黑的雾气,我们没有看到其他人,没有看到莱特妮丝和青黎,只有那锁链的另一端被捆在一块巨石上竟也随着风飘荡。 “青黎!莱特妮丝!” 华利队长对着前面的深渊呼喊着,没有人回应。 “走吧,安娜苏,我们去找他们,以及灯塔。” “希望他们没有遇上‘螨虫’...” 华利队长看着远处,他摇了摇头,好像回答了我的话。 向着雾气的深处走去,视野变得越来越暗,很快什么都变得触不可及起来。只有我的魔术回路的光辉,可以照亮眼前些许区域,给我们前进的路上提供一丝丝视野。透过光辉,我们看见地上碎石子一般的东西散落在地上顺着远处练成一条线。顺着这条线我们依旧艰难地走着,风和黑暗带来的恐惧与“螨虫”如出一辙。 “前面那颗枯木,下面坐着的好像是他们!” 华利队长突然将我背起,顺着我手中的剑的光辉拔腿飞奔向前。我也隐约看到,前面的枯木下面坐着一个人影。 “青黎!是你吗!” “队长!您终于来了!” 青黎突然趴到在地上,随着我的剑的光辉靠近,我们看到青黎的眼睛充满血丝,他的眼眶流出泪来。 “我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我就像是向地狱深处走去一样。” “没事了,青黎,安娜苏的剑可以为我们提供安全感。” 华利队长蹲下将青黎扶起,将他眼眶两旁的泪珠抹去。又将我们两个都拉到那颗枯树旁边坐下,唯独他自己站起,靠着他那颤抖的双腿四处张望。 “青黎,莱特妮丝在哪里?锁链是她放下来的吧?” “她让我先深入去寻找灯塔,让我用桂花糕洒在地上,在这寒冷的风下会被冻成尖锐的冰,她摸着这痕迹会找到我。她将锁链处理好马上赶到。” “但是,锁链处没有她,路上也没有看见她...” “会不会是...‘螨虫’...”我似乎恐惧着,双手不安地摩擦。 “不会的...我去找她。” 华利队长看向来的路上,无尽的黑暗,他的眼睛没有退缩。 “我们和你一起去。”青黎坚定的眼神,紧盯着站在身前的队长。 “留在这里,我们的小队不能被清剿,我们需要有人去点亮灯塔。” “可是,没有我的剑,队长你什么也看不到。你如何找到莱特妮丝呢?”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挺身出来,即使那不是我的使命的范畴。 “那么如果又留我一个人在这,那岂不是有点残忍。” 青黎笑了,他慢慢站起,手上紧握着腰间的剑柄,他的眼睛也不再充满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如同队长般坚定的目光。 “而且您不是说过,人类最为高贵的精神便是,‘团结’。” “那好吧,队员们,打起精神来,我们该去寻找我们另外一个重要的队员!” 青黎伸手将我扶起,缓缓走向立在黑雾前的华利队长,前面的路,随着我的剑的靠近,前面的路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华利队长靠近,他们站在我的两侧,共同扶着我,他们温暖的手,好像驱散掉了我心中的恐惧,接下来的前进,并非使命,却好像是队长所说的跟随这我所谓“人”的情感。 走了许久许久,黑暗中,时间,空间,任何的观念消散而去。跟随着来时地上的桂花糕碎屑,被冻成冰块的它们在我的剑的金色光辉下却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照射出,祂们... “队长...马上跑!” 黑暗中传出像是以前世界的雷声,无限的咆哮着,所有的黑色的雾气那一刻变得有些沉重,变得像是空中的乌云。恐惧,似乎再一次笼罩了下来。透过那咆哮的雷声,又好像寻找到了那熟悉的声音,莱特妮丝的声音。 “莱特妮丝!是你吗!” 透过前面的黑暗,却好像似乎看到了更加黑暗的东西逐渐靠近我们,一个无比巨大的东西。祂比那山洞里所遇到的祂...似乎更加巨大... “那是...祂们...”我,首先停下了脚步。 “不止一只!!!” 青黎吐着粗气,他转头看向队长。我们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沉默,腿,又好像被寒风冻在了地上。 “莱特妮丝...在那个黑影上面...” 我看到了,那长发的女性人影反射在我的剑的光辉上,她被黑暗包围了整个腰部,低着头,毫无动作,好像被那黑暗给束缚住了。 “跑,马上跑...队长!” 看着前面无比巨大的黑影,那一刻,我们无论是面向任何方向,前进亦或是后退,好像都... “走不掉了...” ... 序章 一颗星的诞生 其三 青黎呻吟的声音贯彻了整片黑暗。我醒来的那一刻,我的剑插在地上,我艰难地伸出手向它注入更多的魔力,但发出的光辉再没有作用,任凭那光再亮,也融入了黑暗的一部分,只是给虚无染上了颜色而已... “华利队长...你在哪...” 我听见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震耳欲聋,延绵不绝。华利队长不断地在坚持着战斗。 “青黎!莱特妮丝!安娜苏!你们都还活着吗!” “队长!我的手臂被‘螨虫’侵蚀掉了...”我听见青黎尽力压抑着他痛苦的声音,向着黑暗喊出那一句话。 “队长...我在‘螨虫’的身上...祂的黑暗包裹着我...我挣脱不了...祂们似乎是凭借着我寻找到的你们...对不起...队长...” 我听见莱特妮丝的抽泣,抽泣有气无力,却呐喊的无比具有穿透性,她好像真实的想要队长听见她的道歉... “队长...我的光...没有用了...”我抚摸着手中的剑,我绝望的看着手中的剑... “你们都没事...就行...” 金属摩擦的声音停下来了,所有的一切变成了只剩下我们共同呼吸的声音的无边寂静。 “祂们在组织下一次袭击。” “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将如何对抗祂们...” “我们需要先想办法聚集到一起!” 我伸手触碰地上,一个寒冷而尖锐却熟悉的东西接触到了我的手掌,我把它捡起,好像它还残留着那桂花的香气。我将桂花糕放在我的剑上,剑上的回路缓缓闪着光,桂花糕透过回路,缓缓融化,我闻到了,好像是癸癸身上常有的那股香气... “这个是香囊,里面是桂花里提取出来的精油制成的魔法晶体。...你很喜欢吗?那就让你闻久一点吧!” 那一瞬间,我好像再次看到了癸癸的笑脸。我将身体回路里的魔力灌注进与那桂花糕接触的回路,那一小块桂花糕随着魔力的侵蚀化为一滩粉色的液体融入了剑内。它再次发出了光辉,随着那光席卷而来的,是扑鼻的香气。 我想起来癸癸口中对桂花林的描述,那如同人间天堂一般的景象,让人欲仙欲死的橙黄色与绿色交织的仙境,由着那香气在我脑海里若隐若现...那东方少女的形象,漫步在那漫山遍野的绿色林间... “闻到了吗各位!顺着桂花的味道到我这里来!” “安娜苏,是你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华利队长的声音首先出现在我的眼前。 “队长,安娜苏,我来了...” 青黎靠近,我看到他的右手手臂有一片黑色的痕迹,那痕迹周围血肉模糊,不停地往外渗灰黑色的液体。 “青黎,你还能战斗吗?” “队长,我可以,请尽情指挥我!” “青黎...安娜苏,你有受伤吗?” “我能感受到体内的回路正常运行,除了我的腿以外,没有再出现任何伤口。” “那么,我们需要制定作战计划,应对祂们的下一次袭击,并救回莱特妮丝。” “队长!我的魔法机关还在我的身边,但是魔力已经耗尽...我需要魔力,我可以对祂们实行一次近距离的打击。” “莱特妮丝!是你吗?” “祂们没有办法听到我们说话,祂们靠光和人类身上的温度寻找目标!” “但是你离祂们太近了,这一次打击会让你身陷地狱!” “我没事的...队长,给我魔力。我们需要...‘团结’。” “我的回路可以给莱特妮丝补充魔力,华利队长。”我将剑举起,闪着光芒又散发着香气的它,好像一棵桂花树一般。 “我可以用枫叶寻找可以打击的弱点,请允许让我靠近祂们。”青黎拖着右手,以左手拔出了他的剑。 “安娜苏...青黎...还有莱特妮丝...我明白了,我会用我的法术发挥你们的作用赢得这场殊死战役。” ... 这场短暂的会议很快结束,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我们互相背对着背看向四周,我们不知道这些怪物,祂们会从哪个方向突然袭来,以最残忍的方式夺走我们的生命。 雷声,那恐怖的雷声又一次出现在黑暗的那侧,乌云,那雾又一次变成了乌云。 “祂们又来了...做好准备。” “明白...” 风嘶吼着,寒冷席卷而来,还有那黑色的影子。 “散开!” 我顺着声音飞扑出去,滚落在地上。回头看去,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章鱼触手一般的黑色巨型影子砸落在地上,一滩液体向我脚边流来。 “都保持你们身上的通过安娜苏激活的桂花香囊在身上!我要启动法术了!” 我们都竭尽一切力量通过喉咙发出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到莱特妮丝的那一声十分嘶哑。华利队长,只能通过那一声嘶哑的叫声确定莱特妮丝的位置。 我受伤的腿短暂地失去了知觉,挺然站立起来,那一刻又回复了疼痛的感觉一股熟悉的力量与感觉出现在我身体各处。我举起剑来,光芒伴随着花香,似乎又能再一次突破这无边的黑暗。 “那么,要上了!” 我忍着疼痛冲向那黑暗,用光辉接触到的那些触手状的黑影都慢慢散开,眼前是华利队长的身影。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所有其他队员的思维,他们的想法,像一缕缕线一样萦绕在我的脑海。我们的一切行动都被华利队长联系在一起,就像是每一次战斗训练一样,也一并像那名为“团结”的人类崇高精神一样。 我的眼里看到,青黎左手挥着剑,冲向了那无比巨大的黑暗,莱特妮丝的方向。 “枫息!” 枫叶从他的剑里忽然飘落出来,凝结成一道半月,向那黑暗飞梭而去。在接触那一巨物的一刻,突然散落开来,尖锐的它们向四处飞去划过巨物的身躯,给那黑色留下无数个口子。 伤痕却马上凝聚成另外的黑暗,又接连而来的是无数的黑色触手向青黎袭来,他踩着袭来的触手,躲过了一次攻击,但脚底却传来一阵炎热的感觉,他发现他的的木屐只剩下一片扁平的木板。 “这些触手会侵蚀我们,千万不要触碰到!” 他陷入了苦战,靠着灵活的躲避以及枫叶的不断创伤寻找着他们的弱点。 “安娜苏,青黎在寻找弱点,也一并吸引了祂们的注意。我会协助你靠近莱特妮丝,来上来吧。” 华利队长再一次将我背起,向着黑暗里面飞奔而去。我的剑散着桂花的香气,透过华利队长的法术我以莱特妮丝的感觉确定了她的位置。 “队长,我找到了。” “好!我会用我的法术转移你的疼痛,你需要独自一人去接近莱特妮丝的位置。” “什么是...转移?” “我来承受你的疼痛。青黎!继续闪躲!寻找弱点!我会留在这里帮你躲避祂们的攻击!” 我从华利队长的背上下来,坐在地上,望着华利队长的侧脸,他紧紧盯着青黎的方向。我站了起来,我的腿再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就好像重获新生一般。 华利队长将他的断剑丢到地上,伸出手来,一阵短暂的吟唱,它分裂开来变为了无数个阶梯一般的断剑围绕在黑暗当中。 “顺着我的剑,寻找路径去接近莱特妮丝,快去!” 我跳上那悬浮在空中的断剑,本来应该伴随而来的撕心裂肺的痛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我看到华利队长猛的坐在地上,眼睛依然看着青黎的方向,却流下汗来。我挥着手中的剑,伸腿确定每一把断剑的位置,向着莱特妮丝的方向曲折地逼近着。 “青黎...向后闪躲!” 一阵巨响,似乎是那巨物撞裂开来山上的巨石。那触手距离青黎的脸只差一毫,枫叶不断切割着那眼前的触手,却又再次从另外一处黑暗中再生归来。祂们,是恐惧本身。 “太可怕了...弱点!弱点究竟在哪!一定可以有办法阻止他们再生!” 我踏着那阶梯,手上的剑的光辉忽的暗淡起来。 “糟糕!安娜苏!有一只向你那边冲去了!” 华利队长的话,我先行从联系里面感知到。触手向我袭来,我向着它挥砍而去,剑锋间的光辉在接触黑暗的那一瞬间,被夺走了。触手也撤离而去,预备着下一次攻击。无法再思考下一次祂会从何处刺向我,我需要尽快接近莱特妮丝。我的脑海里闪烁着青黎战斗的画面,队长跪倒在地上,莱特妮丝不停地挣扎,就在那一刻,脚下的踏板,好像映出了正确的路径。 脚步一直没有停下,我一步又一步的靠近那黑暗的巨物,我的剑上的光辉变得十分暗淡,但桂花的香气依然扑鼻。台阶下面,原来已经凝聚了无数的“螨虫”,那下面,就如同无垠的黑洞一般,将所有的光吞噬。我看到了,莱特妮丝无神的瞳孔挣扎在黑暗当中。 “安娜苏!祂们又来了!” “来不及了!可恶!...枫息!” 我回过头来,是青黎的那个方向,一个无比巨大的触手就像是城楼一样移动过来,祂接触着地面,将接触的一切推平。祂,像是真正的恶魔,又像是神一般... 枫叶包裹着那触手,青黎的枫叶的切割对祂似乎毫无作用,在我眼前不断膨胀,将锋利的枫叶弹开,向我袭来...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只能隐约听见队长和青黎的喊声。 那触手伸出的刺从我腿边擦过,披风从我的腿上掉落,我看见它在空中扭曲,化为一滩黑色的液体。我在坠落,脚下,身下,没有了任何遮拦,我只有一直往下坠落着,掉入那“螨虫”的深渊。队长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喊叫,莱特妮丝就在身前,她尽力地伸出她的手,没有任何作用,我在下落。 我要死了。 ... “你好!我本名叫做吴桂癸。在这末世的大地上,我们是最后的朋友咯!” “桂花是我们传达感情的方式哦,所以,尝尝我带来的桂花糕吧!” “我的剑,我的通灵术,会一直保护你们的...” 我的腰带上的包里,一个东西滑落下来,掉落在我的剑上。我看见,那是癸癸的剑上的配饰。是啊,癸癸也一直在跟着我们战斗啊... 我剑上的回路像是之前接触桂花糕一样发出光来,那块方片状的配饰,携带着微弱的光先行坠落入那一片漆黑当中。光,紧接着刺穿了深渊。 “那是...什么...”我看见队长擦去脸上的汗,看向我。 我停止了下落,身后是一片柔软的感觉,无数的柔软的,散发着香气的生命在那一刻包裹了我。 一棵桂花树,巨大的桂花树,枝叶繁茂,拔地而起,将我的身躯撑起,立于深渊之上,树上的花瓣好像在微笑。 “癸癸的通灵术...为什么...太神奇了...”莱特妮丝,她目睹了一切。 癸癸...她救了我,她一直在我们身边... 没有再犹豫,没有时间再回忆。我撑起身子,举起剑来向莱特妮丝的方向跳跃而去。 “枫徊!安娜苏!我会让我的枫叶围绕着保护你接近莱特妮丝!” “安娜苏...我的阶梯...还在!” “我明白了。” 我到了安娜苏的眼前,那在眼前的巨物的对照下,莱特妮丝娇小的身影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的光辉已经足够距离施法。枫叶散去,我将左手放在剑上,凝聚了全身回路的魔力,我将它们全部用力注入,在那一瞬间剑上的回路便充盈满了魔力,我将它举起,光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的光辉刺穿发射向前面莱特妮丝的方向。莱特妮丝的魔法机关反射着我的光,她将剑用力举起,挣扎如此之久的她十分虚弱。 “队长...我已经准备好了...” “莱特妮丝...安娜苏...好样的...青黎!继续跟随着我的感觉寻找出打击的目标!” “队长!让我自己来吧,你已经不行了,不要再勉强自己。” “青黎,相信我,我还能撑住...” “队长...” 枫叶不断席卷着整个黑暗当中,他们两个人的思维化为无比坚韧的联系,在这一片漆黑中挣扎,我们都渴望着击碎这一片黑暗。 那颗桂花树,不停落下花瓣来,花瓣由着我剑上的光辉生出根茎来,一颗颗桂花树拔地而起,企图填满了整个黑色的深渊。我看向那成片的顽强生长的桂花林,我的眼眶非常红润而滚烫,我不了解是为什么...腿上的疼痛夹带着烧伤的感觉突然回到我的脑海,我失去了平衡,落入一棵桂花树的枝条当中,它的枝条将我围起... “桂花树可以协助你们闪躲,伙伴们...” 青黎穿梭进了那花海当中,枫叶与桂花花瓣的交织,就好像回到以前的世界一般。 枫叶夹带着桂花花瓣不停围绕着那片黑暗飞舞,交流着飞梭,桂花与枫叶,它们都想要给这漆黑的世界再次带来生命。 ... “青黎!往左侧的树上跳去!触手在逼近!”队长在喘气。 “队长!祂们从四面八方袭来了。” “青黎,我还在,我还在协助着你...啊!!!” 一声惨叫,贯穿了整个云霄,黑暗会从任何你看不到的地方袭击而来,就像是祂们的袭击一般,触手将青黎包围而起不断收缩。华利队长,他的胸腔,有一株漆黑的触手伸展着祂的刺,从背后贯穿到前面... “队长!你...” “继续...继续攻击祂们...我...我没事...” 队长一并跳上了一株桂花树,他围绕着黑暗不断躲避着袭来的漆黑触手,黑色的血不断从他背后渗出。 袭击,祂们也是富有智慧的恶魔,在队长帮助青黎无暇顾及自己周围的时候,这一次酝酿已久的袭击也便出现了。脑海中的联系,慢慢变得模糊,队长的魔力在不断流失,就像是他的生命一般突然如风中摇曳。 “必须想办法脱离这个困境...” 青黎无暇再顾及队长,眼前包围着他的黑暗不断缩小企图将他吞噬,他想要摆脱困境。手中的剑变得十分沉重,枫叶的切割对眼前这堵厚重的墙壁毫无作用。必须挣脱这一个牢笼,他还不能倒在这里,我们的队伍还不能倒在这里。 “白梓...哥哥...如果是强大如你,会怎么做...” “青黎,我亲爱的的弟弟,你的身手超越别人的矫健,你的眼睛很快,你在战斗中十分擅长找到突破口。所以,你又为何是没有天分呢?” 青黎看向了四周,触手,黑暗,像真正的像一堵墙壁一样。 “如果是墙,那也会有薄弱的地方...” 青黎想起哥哥的话,他明白了,自己真正擅长什么,他逐渐了解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天赋,那超越别人的潜力。 “我会出去,我会杀出去,去灯塔,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手中握着的剑,枫叶不断从上面泄出,很快剑锋上便布满了枫叶,那火红的叶子代替了剑锋,力量凝聚于此,蓄势待发,预备着一次东方剑法的顶端招式。 “枫息!” 他将剑挥砍出去,凝聚的枫叶随着他劈砍的痕迹形成了火红的流线,在接触那扇墙的一瞬间,转动了自己的手腕,扭动自己的躯干,向着那黑暗划出一道半月形的口子。 “枫落。” 他期待着,等着那凝聚的枫叶落在地上,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恐惧将迎刃而解。但是,枫叶就像之前一样,就像他无数次尝试一样,飘向空中消散而去。而那被划开的黑暗,从那伤口里面如同拔弓射出一般,射出黑色的尖刺。 “啊!” 青黎拼尽全力躲避,一根如同木干一样粗壮的触手刺穿了他的左手,剑跟随着他左手手臂,一同掉落在脚底的桂花树枝上。现在,能够举起剑反抗的两只手,都已经支离破碎... “去你的!啊啊啊啊!” “父亲...我该怎么办...” “青黎,白梓,‘枫落’的发动,需要自信,需要有坚定的信念,只有你们的信念与你们的剑产生共鸣,杂念落下,枫叶才会落下,才能真正发出‘枫落’。” 自信,信念。他看向刚刚被枫叶划开的那一道长长的漆黑伤口,触手从那里伸出填补了伤痕,但那一处,颜色却变得更加没有那么深邃,并且正在向外收缩,并没有跟随着整个墙壁继续向内扩张。 “我看到了...我明白了...” 现在,他蹲下,忍着剧痛伸出右手将剑夺过。 “枫息!” 他抓住时机,断裂处的触手正在逃离,枫叶再一次凝聚,再一次攻击向那伤痕处。 “别想跑...再来!枫息!” 枫叶切开伤痕的一瞬间,再次凝聚来一串枫叶,它们流荡在那切开的痕迹上面,不断地撑开那些漆黑的伤口。 “我能做到...因为...我是枫叶剑法的传人...我是最有天赋的传人...” “白梓...我确实比你要强!” 枫叶落下,触碰到那伤口的低端,没有像平常一样再消失。 枫叶,每一片枫叶都衍生出无数的枫叶,每一片枫叶都闪着火红色的光芒,它们共同抖动着,如同水流般流动在那黑暗中,红色的魔力飞涌出来。脚下的桂花树的花瓣,跟随着这一道光芒,融入那红色的溪流里面,萦绕在黑暗里,是一股名为“信念”的溪流。 “癸癸...你也要和我一起战斗吗?...那么...准备好了吗...” 青黎用尽全身力气挥动他的右手,剑在手中闪着枫叶火红的颜色。他嘶吼着。 “枫...落!” 枫叶失去了叶子的形状,夹带着黄色的花瓣,构成了那样一股东方诗画一般的景象。小溪,落叶,鲜花,所有的一切凝结在青黎眼前,法术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黑暗都覆盖。枫叶化为溪流,桂花化为枝条,构成一幅画卷。这一幅画卷顺着那伤痕向外延伸着,与黑暗接触而发出铜铃般的声音,美丽的画,与祂们争艳。黑色的墙倒塌,牢笼破碎,回复了自由。 “队长...祂们的弱点...是新生出来的触手,这些触手十分虚弱...” 青黎喘着粗气,他再一次呼吸到了外面寒冷的空气。 “咳咳...那么拜托你...咳咳...莱特妮丝!”队长跪倒在树上,触手已经停止了祂们对他的袭击。 “莱特妮丝,我用枫叶为你创造一个巨大的伤痕,在那一瞬间,你随着我枫叶飘落的地方释放你的法术!” “青黎,我明白了!” 莱特妮丝缓缓举起了她手中的剑,头缓缓抬起,一阵美妙的如同歌曲一般的吟唱词从她嘶哑的喉咙传出。她看向远处的黑暗透过她手中透明的晶剑,又好像看到了她的哥哥菲莱亚特。 “妹妹...我的机关又失败了,真麻烦啊,这样的机关不够,会被其他家族的人看不起的吧...妹妹,今天我的机关战胜黑熊了哦!什么嘛!你把我拖回去的跑腿费我会给的,就这个机关模型行不行?...妹妹,你觉得我的机关,能不能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啊?干嘛露出这样的表情!...” “哥哥...菲莱亚特...你的机关,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强的,现在让我帮你证明!” 她手中的剑不停向外散发着丝绸一般的千丝万缕的魔法实体,吟唱结束,魔力充盈着整个透明的晶体剑锋,剑拔弩张,等待着出击的那一刻。 “青黎,我的准备好了!” “好...莱特妮丝...来吧!” “队友们...我的法术...你们之间的联系...还在...上吧!” “要上了...枫落!” 枫叶,桂花,那幅画卷不断向那前面延伸,沿着那黑暗给莱特妮丝指明方向。一座城墙般的黑暗巨物,被那枫叶所构的溪流流过,留下一道枫叶形状的巨大的裂痕。 “莱特妮丝!马上!” “我明白了!” 莱特妮丝手中的剑充盈着的魔力呼之欲出,她看着那枫叶所包裹的一片,顺着桂花的香气,她确定了打击的目标。 “菲莱亚特,你的机关,你的剑,协助我战胜黑暗!” ... 一阵闪光暂时照亮了虚无的黑暗,所有的一切可见之物突然间消散而去,所有的魔法迸发而出。它吸收了我的剑的光辉,它掠过空中漂浮的枫叶与桂花,它依照着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断扩张着,期望将黑夜驱散而去,我们都瞪大了双眼,希望用双眼饱尝这一久违的光芒,却因为总是处于黑暗当中,如同被针刺一般疼痛袭击了瞳孔。 “疼疼疼!我的眼睛好痛,还有我的膝盖...这是,地面...我挣脱了...祂们...消失了...” 围绕着我的枝叶缓缓展开,我从似乎十分漫长的睡梦中醒来,在梦中我只能看到其他队友们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感觉,十分温暖。就像是队长所说的那所谓“团结”一般的精神不断在我的脑海里闪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散去,留下的只有黑夜而已。 “队长...我们成功了”青黎倒在地上,他松开无比疼痛的右手,剑掉落在地上。 “队员们,做...的...好...” 脑海内的联系,在那队长说完那一句话的一瞬间突然断开,我的脑海只剩下了自己的思维,但是,我依然知道,队长倒下了。 “队长!” 我跟随着一开始联系存在时候的感觉,坚挺起我愈加剧痛的腿在已然枯萎的桂花树上跳跃寻找队长的位置。我终于找到了队长,他的胸腔不断往外渗出黑色的烟雾,流下的血,是灰黑色的。他的眼睛紧闭,口中流出的气流毫无规律,虚弱地如同晚秋的微风,等待着入冬。 “队长!” 青黎和莱特妮丝紧接着赶到,我看到青黎的左手已经从他身上消失,如同队长的胸腔般散发着黑色的烟雾,灰黑色的液体滴落在树枝上。莱特妮丝的身上衣着破烂,那来自“螨虫”的灰黑色液体杂乱的分布在她身体的各个地方。为这场战斗,我们付出了太多,投入了我们所有的信念,对我们的精神消磨殆尽。 还有妄图夺走我们的领袖... “队员们...快走吧...去点亮灯塔...不要管我...” 我跪坐下来,将队长的身躯放置在身上,我的回路与他身体接触,我感受到他身体的魔力不停地流散而去,我已然感受不到他身上那种滚烫的温度,已然感受不到他体内涌动的魔法。 “队长!我们要带着你一起走!” 莱特妮丝的眼角,流下数不胜数的泪珠,不断滴落在华利队长的胸甲上面,她颤抖着身躯,双手撑地,哭喊着。 “队长,我们不会丢下你,走,我们带着你走。” 青黎断臂的袖口在风中摇摆,他的眼眶红润,他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看着腿上华利队长漆黑的脸庞,他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神情,已经没了曾经几时坚定而勇敢的那些情感。他一动不动,手摆动在风中。桂花树的枝叶不断摆动触碰着他的手指,它好似,也想要将他叫醒。 剑,我看到我身旁闪着光辉的剑,我想起来桂花树从黑影里面伸出躯干的样子,我想起来它将桂花糕的香气散播至黑雾。我明白了,我想尝试,那一刻,我想尝试。 “让我试试看我的光辉,我想救队长...” 我将剑拿过,那依然带着灿烂光辉的剑轻柔地接触队长胸口上的伤口,光芒四散开来,而那灰黑色的痕迹不断随着那光芒逃逸出去,我的光,也在慢慢变得暗淡。 “安娜苏...你究竟还能创造多少奇迹...”莱特妮丝看着我,眼泪依旧向下落着。 我看见,队长的眼睛缓缓张开一道缝隙,他的瞳孔依旧携带着星空的颜色。 “克里斯汀...克里斯汀...是你吗?” “队长...我...我是。” “你...你回来了...太好了...” 他露出了笑容,眼睛再一次闭上,呼吸的频率逐渐恢复正常。身上的温度不再下降,魔力微弱的继续存在于他的身体当中。风不断吹过我们的发梢,枯萎的桂花树的枝条也在风中舞动,一切的一切,终于出现了安逸的平静... ... 序章 一颗星的诞生 其四 青黎用锁链缠绕着队长,将他背在背上,他被侵蚀的右手手臂也一并由我的剑的光辉治疗,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他手持着我的剑,走在最前面。莱特妮丝搀扶着我,以用桂花树枝条制成的拐杖支撑着我前进。漆黑中,我们似乎隐约看到了一座高耸的建筑,挺立于山巅,给一切的一切,带来希望。 “那好像就是,灯塔了。我们终于到了。” 青黎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座雄伟的建筑。莱特妮丝和我,也跟随着停下,眼望着那座天堂宫殿般的希望。 “我们得加快脚步。” 莱特妮丝低下了仰望的头,继续看向了前进的道路,拉着我,继续前进。 即使行走于黑暗当中,我的剑提供的光辉所照亮的视野也在不断变换着,眼前的建筑随之而在眼前变得逐渐巨大起来。脚底下的被冻得坚硬的岩石随着我们的走动不断发出碎裂的声音,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其他声音。 “安娜苏,这是正常的吗?” 我看向青黎,他手中我的剑的光芒突然变得黯淡起来,开始闪烁,不停地,就像是...那时...那触手向我袭来时候的样子一样... “又是祂们!” 我支撑着拐杖,挺立起腰杆,向四周看去。我们之间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当中。黑雾没有再次袭来,取而代之的是,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加寒冷... “伙伴们...做好准备,这次,我们需要想尽办法逃跑...” 一切都被冻结,移动变得如此艰难,逃跑,在那一刻变成了奢望... “枫息!” “安娜苏,为我的机关补充魔力,待在这里看好华利队长。” “我们需要开辟一条道路,去往灯塔,点亮那里的灯可以驱散祂们!枫息!” 寒风不断吹拂在我们的身上,眼望着不同的恐惧,汗水流下,转瞬间便化为了尖锐的冰锥,粘在身上。行动,好像身上布满了霜晶,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挂上了千斤重的铁链。四周任何一道道路,都被无尽延伸至天界的冰凌覆盖,那厚厚的冰墙映射出“螨虫”狞笑的面庞,笼罩于我们周围。 枫叶飘向那堵冰墙,瞬间变成雪花一般,撕裂成碎片。莱特妮丝的魔法接触到那冰墙的一刻便突然消失,好像被那冰给吞噬进去。我的牙冻得发颤,我的意识逐渐随着温度的下降而变得模糊,我手中的剑的光芒慢慢暗淡。冰棱不断从那扇墙上伸出,就如同刚刚祂们的触手一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攻击我们。 “我们得...呼...尽快离开这里...” 青黎的嘴不断冒出气来,他沉重的呼吸声让我一并感到恐惧。 冰棱不断冒出,黑暗中,透明的祂们好似夜空中的幽灵,只有当武器接近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祂们的存在。 “太硬了...我们的法术都不起作用...呼...” “莱特妮丝,和我合力攻击灯塔方向的冰墙。” “明白,我准备好了。” 枫叶再一次像刚刚那次战斗一样突然凝聚在地上,化为流动的溪流,流动着,往那冰墙飞驰而去冲刷着这尖锐的冰。歌曲般的吟唱,北方国家的特殊腔调,美丽而富有高贵的气息,引人入胜,那吟唱很快结束。我立即补充我剑中回路的魔力,将光辉照向莱特妮丝的方向。光随着那吟唱的最后一段高音而发射向枫叶溪流中,一道闪光再次照亮了黑暗,发出震耳欲聋的冰块碎裂的声音。 “成功了吗...” 冰块散发出的雾气消散而去,我们都认真的看向被打击的那个缺口,追寻着希望...冰墙留下了深深的坑洞,没有击穿,却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继续打击,我们能出去...” 青黎再次举起了剑,枫叶在凝聚,莱特妮丝也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寒风却从那裂痕里面吹来,一阵令人恐惧的,夹带着绝望的寒风... “糟糕!快向那裂痕四周散去!” 青黎突然将剑收起,跳跃而去。一阵爆破的声音,冰块的碎屑从那缺口处如箭般射出,划过空气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闪电,像是天灾... 莱特妮丝立在原地,她身处裂痕中央。眼前的冰,她看不见,眼前的天灾,她那一刻无处躲闪,只能将手中的晶剑双手提起挡在眼前,以那剑中的魔法覆盖自身,阻挡着祂们的猛烈攻势。 “我的手...好冰...我感觉我的骨头在碎裂...” 冰块射向那远处的冰墙,莱特妮丝留在原地,双手插满了冰刺,她的头发在魔法的光中清晰的可以看到被冰块的碎屑染成了白色。 “莱特妮丝,你没事吧?” “我还可以动,继续攻击那个裂痕!” 莱特妮丝缓缓将剑放下,她的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冰晶在她的关节掉落,冰冷的感觉从她的双手的骨髓蔓延至全身。她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但她还是将剑再次举起,凝聚着魔力。 “青黎,我准备好了,来吧。” “好...这次我们需要发动更强烈的攻击。” 我将剑中的回路尽力填充魔力,就像是那场突破黑暗的战斗一样使它充盈着最闪耀的光,我体内的回路中的魔力,历经两次战斗,竟然消耗掉到了这种地步,我的思维我的行动,都随之而变得吃力起来。我再次将光辉照向莱特妮丝,她的剑发着像那时一样的光芒。 “好的,安娜苏。青黎,要来了!” “枫落!” 我的光辉又照亮了青黎洒落的枫叶,魔力继承在上面,那东方画卷般的溪流在那缺口处打转,红色魔力不断在冰面上溢出。紧随而来,是那无尽的一如那白天般的闪光。 “菲莱亚特,再次,交给你了。” 溪流夹带着阳光,从那圆弧状的缺口处回旋,却没有化为能量击碎那片冰墙。黑暗中,那道光没有穿透出去,使得像那时一样照亮整片天空,它回旋,反射,发出剧烈的震动。向着莱特妮丝的方向席卷而来... “那片冰墙...为什么...” 那耀眼的魔法向着顶着白蓝发色的贵族少女冲去,没有任何阻拦,能够吞噬黑暗的那道魔法,足以将眼前的这个少女烧成灰烬。 “遭了!...莱特妮丝!” 莱特妮丝的全身抖动下冰渣,她面对于眼前这一魔法无能为力,只能将剑再次举起,企图阻挡那竟然恐惧的光芒。 “菲莱亚特...父亲...我...该如何...” 那透明的水晶剑锋反射着那片魔力,它想要竭尽所能为它的主人挡下那一致命的打击。却无能为力。她身上冰渣脱落的声音,伴随着那晶剑碎裂的声音,光,吞噬了眼前的少女。 晶剑的碎片漂浮在空中,向四周散射着光芒...照亮整个冰墙监狱...我的双眼被刺痛,不由自主地合上。 ... “妹妹,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把我救了啊?” “还不是因为你如此不让人省心。” “明明你是女孩子啊,而且我可是哥哥!...可恶!什么时候我也能救你一次?” “等你不再那么让人放不下心,成熟一点再说吧。” “喂!我可是很成熟的好吗?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的机关可以救你一命呢!” “只要你的机关,不会在我战斗的时候碎掉,我就谢天谢地了!” “父亲他们可是说我很有天份的好吗?!你等着!会有一天轮到我来保护你的!” ... “哥哥...菲莱亚特...这一次...你真的...保护了我...” 晶剑的碎片漂浮在空中,一条条白色的法术光线链接了每一片棱形的碎片,构成了一个球形的屏障,包围了莱特妮丝,蓝发的少女坐在其中,她身上毫发无损,地面散出金色的飘动着的魔力絮流。魔法散去,絮流浮动至她的眼前,构成了一串句子... 亲爱的妹妹,莱特妮丝,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 “莱特妮丝...你还好吗?”青黎艰难地睁开双眼。 “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谢谢你...菲莱亚特...”屏障依然在空中浮动着,包围着莱特妮丝。“青黎,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这次的‘螨虫’,这次的祂们,只要我们发动攻击,就会受到祂们的反击。但是...安娜苏,看看你身后。” 我转过身来,我身后的冰墙,一个深邃的有手臂般粗大的洞口,透过它我看到了冰墙外面的夜景,冰雾不断从那里面渗出。那一刻,我意识到,就在刚刚,一道散射出来的魔法从我的头发旁边划过,刺穿了冰墙。 四周出现了无数这样的洞口,除了莱特妮丝身后的那一扇墙。 “再想想我们的第一次攻击。” 第一次攻击,墙壁出现了裂口,冰渣从里面发射出来,但是那一次的魔法并没有反射回来。 “直接的攻击,我们无法击穿这堵冰墙。但是祂们自己,可以将自己摧毁。” “什么意思...”我伸手触摸那洞口,刺骨的寒冷让我退缩。 “祂们可以通过冰墙吸收我们攻击的力量,然后再将其强化释放出来。在祂们吸收我们能量的时候,是脆弱的,所以才能产生裂缝。那么如果我们将攻击倾泻向冰墙的四面八方,再由祂们自己反射出来后射向祂们自己呢?那么会产生怎么样的后果?” 我似乎理解了青黎的想法。 “我们需要的,是一次对于整扇冰墙的全方位强力打击。将一整堵墙摧毁的力量,祂们无处可躲。” “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没有队长...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看向我身边仍未醒来的华利队长,一切显得那么无助... “安娜苏,你的剑,你的剑是我们的希望。你的剑可以强化我们的魔法。” “什么?” 我手中的剑依然发着光芒。 “那一片拔地而起的桂花林,那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光辉。你可以让我们看到希望。” “我不明白...” “这一次赌上一切的挣扎,需要靠你实现。靠你强化魔法的能力,突破重围。” “青黎,安娜苏,把强化后的魔法引导向我,利用这些晶片散射出去可以实现全方位的打击。” 莱特妮丝缓缓站起,她身上的冰渣脱落到屏障上面,化为雾气。 “可是...你真的能承受住这攻击吗?”我举起了我的剑,我赞同了青黎的战术。 “菲莱亚特,我相信他,他在保护着我。”莱特妮丝伸手触摸眼前的屏障,一片片碎片在她的手中的剑柄上面凝聚,随着絮流的散去,那把魔法机关晶剑再次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手中。 “那么,伙伴们,再一次,准备好。即使这次我们没有队长,我们也要团结在一起,赢下这场战斗!” 黑夜中,闪耀着红色,金色与白色的光芒,一切的颜色都企图霸占这一片黑暗的领地。 ... 冰锥从四周的墙壁不断延伸,随着温度的下降,周围的空气不断出现冰块成为那堵冰墙的一部分,空间变得越来越小,呼吸好像要被冻结。 “枫...落!” “安娜苏,快用你的剑去触碰这串魔力流!” 我从队长身边站起,那一股红色的溪流夹带着莱特妮丝洁白的魔法,围绕在我周围,靠的那么近,我看清了每一片枫叶的脉络,所有的叶脉连在一起,又从上面映出白色的光。我再次将灌注满魔力的剑举起,温柔地触碰了那一股溪流。在转瞬间,一道光从那片溪流上面从那片溪流冲向天空,我们身处的地方变为一片光明的牢笼,地上的冰块好像飞出闪着光的萤火虫,在空中漂浮。冰墙的每一处都反射出我们的脸庞,那一刻,好像已经足够美好了... 但是还不够。 “干得好,安娜苏,你简直就是奇迹本身!...莱特妮丝!”青黎挥舞着剑,他掩饰不了脸上的惊讶。 “来吧!” 莱特妮丝再次将剑举起,双手举着将其横着放在身前,面对着我,她的剑锋,她的双眼,发出星星般的光芒。 溪流从我身边离去,温柔,流畅而曲折地向着我身前冲去。一开始,它如同清泉小溪,清澈并款款向前,好似随着流动发出北方交响乐的声音。进而,它慢慢靠近莱特妮丝,音乐的声音变成了贯彻云霄的响雷,溪流在那一刻也变成了雄伟的洪流,咆哮着,好像将四周的冰块掀起化为水花,冲刷着地上的冰,所到之处冰面变得平滑如镜。那恐怖的猛兽,向着莱特妮丝冲去。 洪流冲刷在她的剑锋,向四周散开,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就如同她在对抗一座巨山的冲击。汗液从双颊流下,滴落在那股散射开来的絮流,转瞬间消失。 莱特妮丝... “来吧...青黎!全部都引导过来!” 青黎的仅剩的右手手臂暴起青筋,所有的光流都跟着他的剑流动,全部集中到莱特妮丝身上。一股洪流,在青黎挺直腰板的一瞬间,化为一个巨大的光球,聚集在莱特妮丝的剑前面,她的剑再一次发出锦帛将要撕裂的声音,四周的冰锥在蔓延,那滋滋的电流声夹杂着冰块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切显得那么恐怖。 “好了!放手吧青黎!” “那么...接好了!莱特妮丝!” 青黎紧咬着的牙关突然放松,随着他的剑掉落在地上,他的手臂被“螨虫”啃咬的伤口上再次渗出暗黑色的血来,又不断大口喘气。 那一个光球,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如同猛兽一般,在她的剑上不断啃咬,不断渗出的魔力似乎可以吞噬整个黑暗。莱特妮丝缓缓将紧握的手放松,任由那头猛兽撕咬,剑也在流光中不断分为千万片碎片,悬浮在空中,就像奇迹第一次发生时一样。 “菲莱亚特,我的命,我们的命,交给你了...” 她将剑完全从手中放开,那剑受尽折磨,彻底撕裂开来变为碎片,无数的白色魔法光束再次将它们链接起来,那镜面般的屏障又一次出现在莱特妮丝的身边。莱特妮丝也由于猛烈的冲击而被击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 光,魔法,四处逃逸,试图吞噬一切。光球一瞬间便变为无数道洪流覆盖了整个墙内的空间,什么在那一刻都变得虚无,白色充溢了所有可视之处。那头猛兽突然失去束缚,化为无数头猛狼啃咬着四周的空气。 “枫徊,枫落!安娜苏,带好队长,不要乱动趴倒在地!躲在我的枫叶里!” 红色的溪流将我和队长包围起来,我将仍在沉睡的队长搂在怀里,身体蜷缩着,闭上了双眼。 狂啸的声音席卷了许久许久,不断将我周围的空气带离而引发出剧烈的风,我的剑插在地上却不断摇摆,队长的头发在我脸上拍打,而四周的冰墙不断传出大山崩塌一般的声音,轰烈可怕的气氛充溢了我整个脑海。就这样持续了许久许久,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白色的光一直在我周围。 风不断散去,我的脸上落下来碎裂的枫叶,一切缓缓变得安静下来。光慢慢变得暗淡,黑夜企图再次占领这一片属于它的领地。刺痛的感觉从我的脸上散去,我的眼睛能渐渐睁开,眼前的所有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透明的乱石遍布在四周各地,光已然消失殆尽。眼前的空间变得宽敞,黑夜再一次变得无边延伸开来,冰锥插在地上,远处的灯塔那一刻变得那么清晰而闪着希望的光芒。就在那一刻,我的双手感受着队长身上的温度,我的眼眶变得那么滚烫,一股奇怪的情感涌上我的心境,我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我露出了笑容。我知道,我们,成功了... “安娜苏,莱特妮丝,你们...还好吧。” 围绕着莱特妮丝的碎片震动着,化为灰烬,落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光芒。她的身上布满了灰尘与冰渣。她将交叉在眼前的手臂松开,她的衣袖烧成灰色。一切都是她想看到的,眼泪随着她抬起的脖颈而滑落在地上。青黎的剑断裂,枫叶散落在冰锥上凝聚为雪花,他跪倒在地,眼望着这一切,他也笑了。 “我们成功了...菲莱亚特,谢谢你。” 我擦去落在队长脸上的枫叶,眼前缓缓踉跄走来的青黎和莱特妮丝彼此搀扶着,远处的巨大建筑闪着希望的光辉。我的嘴角不住的上扬,他们向我扑来,想要一起享受生存下来的希望。 “青黎,莱特妮丝,华利队长,还有...癸癸。太好了,太好了!” 莱特妮丝和青黎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围在在一起,温度在那一刻不断回升,寒冷早已离去,寒风也吹不散那一刻的喜悦。滚烫的眼泪不断滴在我的肩膀上,所有的一切,显得那么美好...青黎的嘴里流出黑色的血液,莱特妮丝全身的冰渣好像已经渗透进了她的皮肤,华利队长仍未醒来,他们,都从死神手里回来... “走吧,去灯塔,去完成我们的任务!” “起来吧,安娜苏,带着队长走。” 他们从我身上向后倾去,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看着他们的眼睛,充溢着疲惫与希望。他们身上的温度,正在骤降,体内的生机似乎已经寥若晨星,鲜血缓缓从他们脸上的孔洞流出... “伙伴们,我...” 无数的冰渣在空中飘落,眼前一片染成亮色的黑,那片碎裂的空间好像淡淡的发出喘息。插在我身边的剑光辉再次变得暗淡... “不...好...” ... “安娜苏?克莱因斯顿。” “厄科里斯公爵,我在。” “你准备好了吗?安娜苏。” “公爵先生,我随时可以出发。” “好,安娜苏,你是皇室研制的第一批实验战术人形,运用的是科利尔德最先进的技术。因为是实验品,所以你身上蕴含的许多潜力需要你自己挖掘。这次任务,你必须完成的使命是协助你所在的小队完成滞留者任务。靠近一点,我来为你戴上这个。” “公爵先生,这个吊坠是?” “安娜苏,你的佩剑内的回路所能包容的魔力不多,无法最大程度发挥你体内回路的力量。这个吊坠,一旦启动,可以无止境地吸收你体内的魔力,并将其迸发出来。”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使用它?” “哈哈,由你自己决定,安娜苏。但是,你要知道,使用它意味着你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因为它将吸收你身体内的所有魔力,让你化为一滩躯壳。总而言之,这将会是你发出的最后一道光芒。” “公爵,什么是...死亡?” “孩子,死亡就是牺牲掉你所拥有的一切。很多时候死亡不可避免,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而突然被埋葬在过去的时光里。又有时候,我们会为了其他事物而选择死亡,让生命闪出它无可匹敌的光芒。安娜苏,我希望你会是后者。” “我们会为了什么事情而死?” “为了,创造奇迹。” “奇迹是什么?公爵先生。” “奇迹就是,眼前出现你最想看到的光景。” “我不明白,公爵先生。” “哈哈,你会明白的,去吧,出发吧。” “是,公爵先生。” “去这片大陆创造属于你的奇迹。” ... “安娜苏...你的手,你的身躯,还有你的剑...在脱落...” “安娜苏...你在...流汗...” 一根巨大的冰刺在我面前碎成冰渣,它缓缓融入黑暗当中。我坚挺起疼痛的右腿,挺立在那里。 空中凝聚了无数根冰锥,他们闪着白色的光,再次将天空吞噬,不只是我们在垂死挣扎,还有祂们...它们散为雪花状的碎屑,漂浮在空中,光芒在那一刻变成了黑色,那一魔力的感受,比起我们的攻击,要强上数千倍,那是祂们的垂死一击,也是我们的必死一击... 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我的吊坠悬挂在我双手举起的剑尖处,它闪出的光辉愈加强大,从剑锋处流出的魔力流不断侵蚀我的手臂和我的剑柄。身后,是莱特妮丝,青黎,以及华利队长... “伙伴们...这一次...交给我...” 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一幅画面,一幅我想要的光景,那就是我想要创造的奇迹... 魔力在从我的回路里面流失,落下的黑色雪花飞速靠近我的吊坠,在那片光辉上转动,不断化为灰烬,却源源不断,那股力量企图占据我所有的魔力。那股力量,比起我们所经历的任何一切都要恐怖,因为它带着死亡的气息...我的感受到生命在流失,我也在无限接近死亡... 眼前的一切都变的隐约起来,逐渐的,我感受不到我的手的存在,身上不断掉落着我身体的碎屑,一切的感觉都慢慢变得模糊。一切的虚无中,我好像听到癸癸的笑声... ... “谁还想再尝尝桂花糕?” “癸癸,这桂花糕的花香真浓,就像是以前的世界所能闻到的真实的桂花一样。” “嘿嘿,那就再来一片‘花海’吧队长!” “太多了!” “让我试试看烤一下,也许更香。” “烤这种糕点,会粘牙的吧,莱特妮丝。” “你早说啊,青黎...已经站上了...” “哈哈哈,呐,喝口水吧莱特妮丝。” “谢谢队长。” “我吃够了,我去洞口巡逻。” “等等!青黎,不要走先。来来来都过来,这几袋小块的桂花糕一人一袋带在身上当零食吃哦。” “真不错啊。” “谢谢你癸癸。” “小块的会不会没那么粘牙...” “啊,还有你的哦,安娜苏,给你。” “真香...还有这个袋子,好精致...” “你很喜欢啊,嘿嘿。” “谢谢你,癸癸。” “队员们,这一袋桂花糕也成为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之一。我们可以靠着这一片联系向着灯塔,向着希望不断前进。” “队长,说的真不错!” “坚定我们共同的信念吧!” “好!” ... 我们身上,闪耀着“团结”的联系。 “怎么能只交给你啊,安娜苏。” “应该是,交给我们。” “那个吊坠,上面都是你体内的魔力吧。” “安娜苏,你在燃烧生命,然后引爆它,战胜祂们...对吧...” 几近失明的眼前,我的身边站住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艰难地站住,顶着那股巨流。桂花糕袋子在我两肩摆动,桂花的香气顺着魔法流穿过了模糊的意识直冲我的脑海。枫叶,晶体碎片,突然飞来,围绕在我的身边... 我肩膀两旁的温度,是篝火旁的温度。 “安娜苏...队员们...别忘了...你们的队长啊...” 联系,熟悉的法术,在我们脑海里面涌现,在魔法流动的感觉里面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华利队长。 “华利队长!是你吗? 没有回答。但是那联系在一起的感觉涌上脑海,那种感觉,一如既往的美好,我们彼此之间一起,企图战胜一切困难的这种觉悟,一如既往的美好... “安娜苏,我们感受的出来,你在燃烧你的生命。停下来吧,剩下的再交给我们吧。” “安娜苏,你创造的奇迹够多了。你知道吗,安娜苏,你就像是我父亲常常给我和我哥哥讲的神话里面的女神一样。你,华利队长,癸癸,还有青黎,我们共同走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安娜苏,我不想承认,但是现在,只有你有能力撑到灯塔并去点亮它。咳咳咳...去吧,代替我去灯塔,告诉白梓,他的弟弟,最有天赋的弟弟,学会了‘枫落’,青黎已经证明给他看他有能力战胜这些梦魇了啊!” “安娜苏,也代替我,去和我的父亲,我的哥哥菲莱亚特说一声。莱特妮丝对不起你们...” 他们的眼泪落下,掉在我的肩膀上面。他们又再一次看向我,他们的眼睛,无限的深邃,我看到的是,我前所未见的...他们在微笑,又在流泪... “不,不,青黎,莱特妮丝。我不会停下来的,我也停不下来的。我想要再次看到奇迹,伙伴们...” “那就,让我们来制止这一切。” 青黎携带着枫叶腾跃而起,他的断剑不断反射着那片黑色的光芒。在我的左肩,莱特妮丝也一并腾跃而起,她手中的剑柄缓缓聚集了一些还未变成灰烬的晶片,形成了一把短短的匕首,她跨过那道黑光挑起我剑尖上的吊坠。他们共同,挟持着我的吊坠,由着那枫叶飘荡在空中,黑光穿透着他们的身体,血从他们全身各处渗出。那吊坠巨大的光芒,好像是他们怀抱着太阳... “击碎它...莱特妮丝,结束这一切...” “来吧...” 莱特妮丝的匕首夹带着枫叶,刺向他们怀里的太阳般的吊坠。歌曲,莱特妮丝最后的吟唱从那片阳光里面传来... “尊敬的北方星神科里斯科特,拯救处于深渊之子民,您的女儿在此渴求,希望奇迹的降临...” 枫叶夹着匕首上的光线,缓缓刺穿我的吊坠。 “引爆这些魔力,一定足够对付祂们...” “来吧。” 我看到,他们共同将脸转向我,最后一次... “不...不...不...莱特妮丝,青黎!” “再见...安娜苏,完成我们的使命...” 那个个太阳变得巨大巨大,好像,覆盖了整个世界。我体内的所剩无几的魔力,突然随着我的剑流露出来,覆盖了我和华利队长。一切在那片阳光扩大至再也没有缝隙,以及莱特妮丝和青黎狠狠地将眼泪挤出无所顾忌地猛哭着的那一刻,我的意识消散。眼前只留下了所有人的笑脸... “再见...再见...莱特妮丝...青黎...癸癸...” 我的眼眶,好像流下泪来。 什么都再听不见,什么都再看不见。只有雪花落在身上的感觉。 ... “安娜苏。” “还有什么事,公爵先生?” “死亡,不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会见到其他人的死亡,那也许会是你重要的人的死亡。” “重要的人?” “你要知道,你不只是人形,安娜苏,你是储存有情感的容器,你也许会在任务中遇到重要的人。你的情感会被激活,在你见证他们死亡的那一刻,你会理解一切,你会明白重要的人从你的世界里消失而去的感觉是那么痛苦。你因此而失去希望,却不能因此而失去目标,你要去灯塔,点亮它,照亮其他人的希望...” “厄科里斯公爵,我明白了。” ...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躺坐在灯塔灯室的墙边,队长的头横卧在我的大腿上。一切,一切都那么安静,什么也没有...我无力地低下我的头,看着队长的侧脸。 “安娜...苏,你...成功了...” “队长...队长...莱特妮丝...青黎...他们都...” “我知道...安娜苏...我知道...咳咳...你们都是好样的。” “队长...你...你的身体在变冷...我的剑...我已经没有魔力了...” “没事的...安娜苏...没事的...” “队长!” “你在哭,安娜苏,你在哭,这是你第一次落泪...” “为什么...队长...” “我说过了啊...你是一个...真实而美丽的...‘人’啊...” “我止不住我的泪...华利队长...” “不用制止它,安娜苏。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吗?现在我们在灯塔,我们完成了我们的使命,我应该信守承诺,让你理解,作为‘人’的意义了...” “队长...” “看啊,你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在哭,在难过,在痛苦。你看啊,你会像真正的人一样恐惧害怕祂们,恐惧那些‘螨虫’。你看啊,你搂着莱特妮丝和青黎露出灿烂笑容的那个时候,那也是你第一次笑啊,你也一样会开心,会喜悦。但是你会压抑,你从来都只是根据你作为人形的行为准则而行动,抵抗着你的心境。看啊,安娜苏,你现在在哭,毫无保留地发泄你的情绪,这才是你要成为的人啊...” “安娜苏,你不应该只是储存情感的容器,你是一个可以表达情感的生命。你的世界里,我,癸癸,莱特妮丝和青黎,我们的闯入,让你的世界突然变得多姿多彩。安娜苏,看啊,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特殊,他们有着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故事,以及他们为着理想而奋斗的理由。以及他们为之而付出生命的抉择。安娜苏,生而为人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特殊,而你,也是最为特殊的一个真正的人。” “安娜苏,我们追随着光而前进,我们不断地对前路充满希望,为此而贡献一切。就像是化为桂花树而守护我们的癸癸,以及救下我们的莱特妮丝和华利。我们造出‘门’,我们造出图书馆,我们派出滞留者点亮灯塔。人类的希望,即使在‘螨虫’的笼罩下那么缥缈,我们依然放由‘图书馆’在星海中漂流,延续人类的光。这就是人...你现在...你用尽全身力气将我带来灯塔,将灯塔点亮...你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了啊” “安娜苏,作为一个人,你要学的东西很多。你留在灯塔,等着他们将你接回家,你会学到人类最为美丽的情感。” “那名为‘爱’。” “人类会爱一切东西,一切美好的东西。你在那里,要学着如何去爱这个世界。安娜苏...” “我要教你的东西...到此为止了...安娜苏...睡一觉吧...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在远处的天空...代替我们去看...安娜苏...” “队长!队长...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的,安娜苏...睡一觉吧,安娜苏,在梦里想象未来的太阳。” “安娜苏...克里斯汀...我们,梦里再见吧...” ... 华利队长的手触碰我的脸颊,将我脸上的泪擦去。他的手在我的脸上闪出一道魔法,那道魔法将他的手掌变为白骨,缓缓席卷向他的全身...眼前巨大的灯泡不断向着外面的天空闪着亮光,夜空中在那一刻多出了一颗明星,闪耀,闪耀。夜空中唯一也最璀璨的那颗星,引导着人类的希望。 ... 灯塔点亮,随着无数光芒的消逝,一颗星,诞生了。 第1章 赞歌献给属于人类的明星 “那一束光,你看到了吗?弗雷尔卓德。” “好美,好亮,是洁白的像水流一样纯净的光,那是不是就是太阳的光芒?” “不不不,那比起太阳的耀眼,微乎其微。但是,那一束光,是希望的光,它会像太阳一样为我们带来生机。” “那是源自过去繁星的英雄们给人类带来的希望...” “愿亘古的给识冠主降临埃格尔,我们将会将赞歌献给故去的繁星之子!” ... “老爹!您能不能快一点啊!” “莫莫,你老爹比你多出来的腿可并不能帮助我追上你这辆四轮马车!” “哎呀老爹!您把拐杖收起来,来吧,我来背您。” “莫莫,你去了‘花园’可不能像现在那么鲁莽啊。哎呦!” “行了老爹,您抓稳了吗?准备出发!” “我真想给你这辆马车装个缰绳!” ... “柳娜公主,给识之门在两个时辰之后就能对接灯塔,请您尽快为祭礼做足准备。” “我明白了,厄科里斯公爵,顺便请您帮我取一下三十八层九列七行那本书。” “《梵特里斯赞歌》,是这一本吗?公主殿下。” “是的,厄科里斯公爵。您也帮忙把这些书都放回原位,可以吗?” “公主殿下...您稍微也使用一下‘图书馆’里面的魔法装置啊...” “那些机械臂吗?我怕它们触碰到书会更加容易滋生书虫,人的手是最安全的。” “您多虑了,柳娜公主。” “谢谢你厄科里斯公爵,您先下去布置吧。” “是的公主殿下,望您尽快。” ... 泛着微蓝色头发的公主怀里抱着厚重的书本,缓缓移步到窗前,将遮掩的窗帘打开,耀眼的光芒无止境的袭入微有点点光芒的巨大密室一般的房间,光携带着屋内充斥的书籍独有的木香气息带走了公主的思绪。窗外无数房屋林立,每一扇窗户都发出金黄的光,商家小摊的丝绸篷子被收起,卵石街道四通八达,上面挤满了居民。不同发色的小孩们跑着唱着,衣装各样的妇女熙熙攘攘的声音充盈整个城市,留着络腮胡健壮的男人和披着布衣青年笑着谈话。一路人流如溪水般流向巨大建筑的正下方。千万盏南瓜状的灯笼悬挂在藤蔓绕成的灯柱之上,闪着水晶反射而出的晶莹一般光。那些光像是千丝万缕的丝线凝聚成一圆风中飘荡的丝绸,围绕在那中央正六边形苔石构成的巨大广场的周围。广场之上是一袭耀眼的金光,没有任何分散的照亮了整个苔石平台。 “愿冠主格雷尔德题写知识于埃格尔。” 柳娜公主转身将手上的书放在夹杂在巨大图书柜之间的橡木书桌之上,上面除了一席巨大的木雕以及几件水晶样的饰品与木框相片之外,已经堆满了无数同样的书本,那甚至堆叠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之上,已有一人之高。她又走向书柜间微小地如同一本小书般的小门方向,那人影缓缓消失在图书馆微弱的光中,那张书桌也渐渐融入书香之中,柜子之间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空灵且幽邃。 微蓝色的头发闯入宽敞的大厅,那充斥着洁白的大理石装饰。女士们穿着着繁华装饰的洁白连衣裙头戴黄色的花环清理着巨大的厅子。而男士们端庄面对着站在有十来个他们之高的门两侧,仅仅穿着普通的黑色礼服,胸口别上一枚闪着金光的六角形配饰。 “范蕾亚,我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吗?它在哪?” “觐见公主殿下。您的衣服现在已经送往您的房间,在您的衣帽间可以找到它。您若对它有任何意见,请随意吩咐我或者可克里斯阁下。” “好的范蕾亚,你去忙吧。愿格雷尔德称赞你。” “是的,公主殿下。” “可克里斯公爵,你辛苦了,礼服有问题还望请您修改。” “觐见公主殿下。这是阁下应该做的,请您进去换装吧,我会在门外通知您时间的。现在离祭礼还有...嗯...一个时辰,请您尽快,有问题通知我。” “愿格雷尔德称赞你。” ... 男女老少各色各样的人聚集在巨大的苔石广场之上,围绕在中心照耀在巨大的由银色的石头砌成的埃格尔给识冠主格雷尔德巨像之上的金色光芒周围。人群人声鼎沸,盼望着一席神圣的祭礼,期待那一神圣的时刻。 “老爹,我们到了!” “莫莫,你这匹马都要把我这枯老树枝般的脊椎给颠碎了。” “嘻嘻,没事吧老爹,我扶着您。嘿!看那扇门,半掩着两扇中有一道光从那射出来,那里就是可以去埃拉托‘花园’的门对吧。” “收一收你的热情吧,莫莫。” “嘿!老爹!我会穿过那扇门,去到过去人类生活的世界,我也许可以见到他们伟大的文明遗址,我甚至可能会见到那些来自繁星为全人类殿后的英雄!问他们过去看见所做的一切,我赞美他们。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我想成为的那种!” “莫莫,你在那个世界可千万不要冲动贸然行事,你必须听从命令。你要知道的是一个骑兵可组成不了一个军队。” “老爹!我可是要成为英雄的人!一个军队只能有一个将军。” “莫莫,你会知道的,真正的英雄可不是形单影只的。那是一种灵魂的羁绊。” “好了!老爹,我们再穿过人群靠前一点吧!” “放冷静点儿,给我收起你的鲁莽!知道了吗!”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您腿上的力气都在你双手举起拐杖敲我脑袋的动作上了吧。” 如雷贯耳的轰隆声中断了人群的吵闹,停下交流的人们看向雕像身后缓缓打开的城堡的巨门。两扇石门转动着划过地板,摩擦的巨响带动地板剧烈震动。门完全张开,它停在那,震动和巨响却没有停下。 “看啊!是朝阳骑士!教会乐团!还有那是柳娜公主,她清澈的灵魂如新生之恒星般闪耀!” 上千以巨型盔甲包裹了全身的骑士,手持比人高上一米的巨大长枪整齐的形成两列方阵,顺着门的边缘缓缓前进,上千的足甲砸在地上如同巨石滚动一般,地面轰动。头上的鲜红烈鸟羽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就如同那传说之中的朝阳一般。紧跟两边方阵的是那些身着华丽连衣裙的女士们,她们整齐地手握着各式各样的铜管乐器,不同音色的旋律夹杂入骑士的踏步声中,和谐的音符构成无比美妙宏伟的图画。所有的音阶在那一刻都是神圣的,清晰的透露出她们内心无比纯洁的神的样子。 银色和白色之间,那一抹鲜艳格外吸引人的眼睛。小巧的身材,却被蓬松的墨绿色雕花丝绸裙摆显得巨大,两手袖口如花蕊绽放飘扬,她端庄缓慢的走着,两位头发花白的伟岸黑色礼服男士行走在她的两侧惦着她的双手。在人们看来,那一点鲜艳,是他们的教主,他们的灵魂纯洁的象征。音乐为她而奏,骑士为她而前进。 “愿给识冠主祝福埃格尔!” 人群中,一个嘶哑的声音脱颖而出。 “愿给识冠主祝福埃格尔!” 人群搅动着,跟随那个声音一齐喊着。 头戴三棱金色皇冠的柳娜在男士们的搀扶下缓缓走上雕像前高大平台的台阶,每一步都如同敬畏般端庄。皇冠上镶嵌的蓝色宝石将雕像上的金光折射向台下已经整齐排列的骑士们身上,照亮周围的一片,一切都那么神圣那么特殊。站稳在平台中央,她得以俯视眼前密密麻麻的人民,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光,微笑洋溢在他们脸上。 她立在那,双手放在胯前,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厄科里斯,他戴着眼镜,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示意着向柳娜点了点头。柳娜微微一笑,注视向台下的人民。 “所有埃格尔的公民们,愿冠主之荣光照耀洗涤你们的灵魂!” “参透主之意志,公主殿下之魂魄永世清澈透亮!” 她的声音得以轰烈的回应,所有公民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她清了清嗓子,仰望着前方无数的房屋所构成的家园。 “觐见前世先知,今日我们追寻前繁星的指引,寻觅往昔之‘花园’,给识冠主的承诺在今天得以实现。石门重建,它将开启,敢于窥见前世之踪迹的勇士将继承繁星英雄的意志,通过这扇门,勇士们将为我们人类重归家园带来希望之火种!” 两位身着黑白教士服的男士伴随着公主的言语慢慢从阶梯踏步上来,胯边配备与两人身份似乎出入甚大的佩剑在脚步迈动间上下摇动。他们在公主的发言结束之时恰巧背手站在她的两侧,在台下的观众的欢呼声中向公主弯腰鞠躬。 “被选中的追寻前人踪迹的勇士,你们将听从先知之子的命令,通过修复的石门,前往‘花园’的国度——埃拉托,为全人类带回希望之火种。” 公主将双手抬起,两位男士一并直起腰来,看向台下的公民。 “这两位,便就是长老之子,他们来自北国教堂,他们是勇敢的‘花园’先行者,他们将由自己高超素质与战斗技巧以及对神的敬畏,带领勇士们前往过去的国度,带领人类更进一步。现在,话语权交由他们。” 公主向两侧点头,缓缓向后退上一步,而两位男士走向前方,并肩再在一起,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前,环视着台下的公民。 “所有埃格尔的被选中朝气蓬勃的青年们,主之荣光照耀你们!”欢呼声再起。 “我觉得应该向各位勇士以及公民们介绍一下我们。鄙人姓贝德里奇,这位是弗雷尔卓德阁下。我们,都是北国教堂的公教,我们已经为今天而从出生起开始训练我们的素养以求完美成就这一艰巨且伟大的任务。并且,我们都是先知的后代,我们将坚持我们祖先的意志,继承前人类之荣光,带领各位勇士顺利取回希望火种。将给识冠主的承诺在这一天给予光亮!” “勇士们,我,弗雷尔卓德,听从我的命令,我将为你们平凡的生命添上一笔绚烂的颜色,人类希望的金色!” “被召唤的勇士们,请上台来吧,我们必须为前往‘花园’做足准备。” 台下的人民呼喊,小孩们两眼放光,期待着迈动脚步前进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妇女们双手紧握,不住注视着人群;而中年人们微笑,双手抱在胸前,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敬畏。 ... “莫莫,赶紧上去吧,等下就差你了。” “老爹,您一定要呆在这里别乱走,可别被人群卷走了。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老爹我可没你那么鲁莽,赶紧迈动你的马腿跑上去吧!” “知道了,老爹。我走了。” “你必须记住,这里没有一个人的英雄。” “也许吧,嘿嘿。再见,老爹。” 棕色头发的年轻少年将拄着拐杖的老人扶到街边的长椅,稍微整理了衣襟的他拨开人群缓缓前进。他靠近的人们注视着他,微笑着向两边驱散为他开出一条宽敞的道路,协助他前往那高耸的台阶。 “嘿!莫莫,回来记得来我的水果店,有些苹果是为你准备的!” “莫莫,加油,你是最强大的英雄!” “莫莫,我们的工团一直给你留着位置。” “莫莫哥,以后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勇士!” 赞美声,祝福声,充溢在他的耳边,这是这位年轻的少年一直以来都渴望的,这是他迈向梦想的第一步。 “谢谢各位,莫莫不会给各位丢脸的!我会拿着最光荣的成绩回来!” 他挥舞着双手,回应着每一个向他呐喊的人们。所有不同感情的言语,会在那一刻都会显得十分突兀。 “英雄...英雄全部都毫无意义...都该去死。” 声音夹杂在人群,他顺着声音回头望去,他只看到一个小个子的背影,衣衫褴褛的小孩,顶着蓬松杂乱的长发钻入人群,留在他印象里的只剩下那虚弱却似乎充斥着怒火的语句。 “那个小孩...没见过...她的衣服好破,是流浪的小孩吗?” 所有四周的声音都遁入虚无,他的脑海只剩下那个小孩低声的言语。他想起来孤儿院黛丽丝侍女的话,不断重复在他的耳边。 “英雄...算得了什么呢...仅仅是毫无意义的挂名罢了...啊,这样啊...如果是小莫莫的梦想的话,你应该付出努力去实现哦。” 他思索着寻找着以前的记忆而无意识地的向前走着,微笑凝固在了他的脸上,人群的呼喊没能把他的思维带回来。夹杂着数不清的情绪的他最终还是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了两位公教的身前。 “你好,勇士,你的名字是?” 他单膝跪地,低头看着地上,没有做出回应。 “年轻人?” “啊,公教大人,我在。” “你的名字,年轻人。” 年轻的少年环顾四周,他站在高处,可以看见那些为他而呐喊祝福的人,其中白发公教的身旁站着小巧的公主,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公主的容貌,美丽稚嫩的。她的长长的睫毛在闪着荧光,在她庄严的面容上碧绿的双眼是唯一令人可爱的东西,注视着他。他意识到此刻,他站在十分光荣的位置之上。他于是回过神来,稚气与勇猛再次回到他的身上。他双拳紧握,右手放在胸前,抬头注视着眼前白发公教疑惑的面庞。 “请叫我莫莫,公教大人。” “有意思的名字,莫莫,你来自哪里?” “我来自坎德洛特郊区的孤儿院。我的名字是孤儿院里的老爹为我起的,我希望您可以带领我将这个名字写入埃格尔的光荣史,我愿意听从您的指挥!让我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英雄!” “哈哈哈,孩子,你知道吗,你的瞳孔正在冒火——坚毅的火。” “是的,公教大人,我随时都可以出发。我的双手正在为成就我的理想而颤颤发抖。” “将你的征集令交给弗雷尔卓德阁下,然后站在那些少年之中等待吧。我不会让你等久的,我不会让双眼的怒火不会被等待而刮来的风所吹灭的。” “是的,公教大人。” 他站起,公主缓缓将手上最后一个紫色的手镯递到他的手上。转身,眼前是一个高大的淡黄色头发的健硕的男人,他双手抱在胸前,咧开大嘴看着他,旁边是整齐站着的像他一样年轻的少年们,激情充溢在他们身上。 “嘿!年轻人!你似乎很招那家伙的喜欢啊。你的名字是...莫莫...有趣的名字!征集令我保管就好了,去站在你同样拥有坚韧灵魂的伙伴身边吧!哦对,保持你内心的火焰,证明给我看贝德里奇对你的期望不是无所谓的!还有,以后你该叫我弗雷尔卓德队长!” “弗雷尔卓德队长,队员莫莫听从指示!” “哈哈哈,去吧,少年。期待属于你的冒险!主会祝福你的。” ... 巨大的石门之间的缝隙不断扩张,如溪流般的洁净的光止不住的从缝隙中逃逸出来,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刻,人民们的热情不断升温,他们熙熙攘攘的声音不停的席卷整个广场。 “差不多了,公主殿下。” “我明白了,厄科里斯公爵,去把书取来吧。” “公主殿下,那我和弗雷尔卓德该带领勇士们去石门前等候您的指令了。” “去吧,北国的公教。愿格雷尔德赞美你们。” “是的,公主殿下。” ... “所有勇士们!石门即将开启,我们即将踏入花园,追寻前人所留之踪迹,为践行先知之命,振兴人类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两群高大的骑士骑着健壮的马匹,马蹄不停的拍打着地面,踢踢踏踏,巨大的缰绳拉着石门将其缓缓打开。每个人都屏息着盯着石门的开启,缓缓展现在眼前的,是虚无的光,里面所见之物只有飘扬而来的雪花状的绒屑,寒冷的风似乎从里面刮来。人们看到的每个人看到的,都不尽相同。像是被封印的魔鬼妄图脱离门的枷锁,像是高耸的雪山发出刺骨的警告,又像是高傲的神所布下的试炼。但唯一的人们所知道的是,那是人类希望的光。 石门完全打开,光照亮了整个城市。冷气呼啸过站在石门前的所有勇士们,不禁让人寒栗。眼前的光,闪耀在莫莫的眼里,咬紧牙关,眼睛微张开企图觊觎眼前的光,咧着嘴微笑着。两位公教站在勇士们身前,挺立着,直视着那耀眼的光芒。 “先驱。赞歌献给你,那属于人类的明星的赞歌!” 第2章 我所认识的世界 “光越来越暗了。” “没有那么刺眼了。队员们,可以摘下你们的眼罩了。” “我们就快要到了吧,贝德里奇?” “应该快了,我感觉周围的空气在凝结,温度在骤降。” “让我把手伸进你的披风里吧...贝德里奇。” “谁叫你誓言的时候为了耍帅把披风甩出去了啊...喂!这样走路很麻烦诶!” “呼,手指活过来了...贝德里奇...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是歌声,模糊的歌声,” 虚弱的歌声。 ... “安娜苏,好好的睡一觉吧,去梦里,去想象一下灿烂的阳光...” 狂风戏谑着整片大陆,高耸的宏大的建筑在飓风中似乎也显得摇摇欲坠。黑色的圆盘枯萎般的挂在天边,似乎垂下泪滴,漆黑的身影不断穿梭在永不尽的黑夜当中,祂们翩翩舞动着,酒水好像在风中传递,佳肴在大地之上流动,祂们在享受不愿结束的庆典。 与死亡抗争,也许是生命的本能。枯萎的草芥布满了冰屑,却有一株株碧绿的嫩芽顽强地屹立于缝隙之中,开着嫩黄的枝叶。垂悬的芽却不曾向黑夜低头,婀娜的茎誓与死神争艳。它们零零散散,遍布在黑夜里唯一闪着光的建筑周围,而在漆黑的大地,它们也是唯一闪耀着光的生命。冰渣压迫它们,冰渣又以在光中融化的点点露水滋润它们;一如死亡压迫它们,又给它们带来生存的渴望。 高耸的灯塔四射着光芒,也就是这样,漆黑的沙漠般的世界也就诞生了一片绿洲,融化的冰流动在新生的草芽之间,流过每一株嫩黄的小花深扎冰里的根系。生命的歌声微弱的萦绕在光所形成的温室周围,她拒绝了黑夜中死亡的拥抱,一片花园般的景色便再一次绽放在这片大陆之上。 “太阳,温暖的光...金黄的颜色,希望的模样...” ... “到头了,歌声也消失了。弗雷尔卓德,快放开我的披风!” “行吧,小气的公教大人。” “明明是你!...” “快看!贝德里奇!”弗雷尔卓德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灯塔。 白发的公教仰望着,所有的身着铠甲的青年们都仰望着,直入云层的塔楼,塔的基部宽大,好似一个巨人站立,塔的墙壁洁白透亮,轮廓清晰的驻足在那里,光芒从顶部直冲而下,虽然昏暗的光芒却照亮了一整片暗绿色的区域。那光并不耀眼,却被无垠的夜所衬托,显得如此纯洁美丽,清晰的照映进勇士们的心里。 “好美...可是,这里可没有一丝‘花园’的样子...” 莫莫将面盔推上,他驻着剑,看向了灯塔的远处,妄图看见星空的痕迹,挂在天边的是仅有轮廓的黑色圆盘,光亮的边缘遁入了虚无,吞噬了外界的一切事物,至少,它们进不到人类的眼睛里面。刺骨的寒冷不断席卷着穿戴盔甲的勇士们,每一阵刮来的风,就好像尖锐的剑刃划过甲胄,生机仅存在于这一片光亮之中。 “公教大人,这里,真的是‘花园’吗...”其中一位青年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呆在有光亮的地方,勇士们。看来这并不是一份容易的差事。” “所以这才需要勇敢的青年们嘛!你说对不对!莫莫。”健壮的手臂拍向了莫莫的肩甲,他露出微笑眯眼看着眼前的青年。 “呃...啊,对没错,弗雷尔卓德队长!贝德里奇队长,放心的交给我们吧!” “小心行事。这次‘灯塔’计划的先遣活动的任务是...弗雷尔卓德,拿出先知给的卷轴看看,今天我们应该完成什么。” “好的!让我找找...噢,在这,让我看看...” “将柯里尔装置布置在灯塔顶部扩散信号!...” “喂!让本大爷来宣布任务啊混蛋!” “勇士们,都听到了吧,将装置抬过来,我们要登上那座塔楼。”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可恶!” 四名健壮的青年肩膀上稳稳地靠着一袭五人高三人臂围粗的深蓝色装置,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回路,似乎反射着荧光,萦绕在周围以蓝色的丝绸一般的魔法屑流。 “你是叫莫莫是吗?”莫莫右侧对面的青年喘着气与他对话。 “你可以这样叫我,这是我老爹一直叫我的名字。” “哈哈,很高兴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我的名字叫赛斯特,我就住在莱博利中央城,你来自哪里?” “我来自坎德洛特郊区的一所名叫水星院的孤儿院,我老爹是那里的院长。” “啊啊...希望没有勾起你不好的回忆,我不是故意的。” 莫莫看向脚下的碎石。四名勇士的脚胄在冰上摩擦,细细簌簌的声音带动光里的嫩芽摆动着身躯,将身上冰块融化的露水抖落,陷入干枯的土壤。外界人的到来,为这一片花园增添了更多的生机。 “这可没有什么的!虽然是孤儿,但是我在水星院可不比其他在外面的孩子活得自在且闹腾。我在那里有很强的格雷特教父陪我练剑学习攀岩,还有黛丽丝侍女让我挖土钟的小花园...啊要说不好的回忆,可能是随时狠狠贴在我屁股上的原木拐杖吧...” “噢噢,你在那里的生活听上去好有趣。” “真的吗?” “除了拐杖那一部分。” “哈哈哈。你不会想感受一下的。” 勇士们来到高耸的灯塔脚下,那宏伟的建筑,正当它屹立于眼前,才又一次惊艳了每一位外来者的心灵。风刮过,巨大的瓦片在墙体上作响,一如亘古的防守城楼,巨大,高耸,不屈不挠地抵御着外界的侵犯,渴望着城墙内的人接他回家。 两位公教站在似乎有七人高的灯塔门前,他们触摸着结厚厚的冰霜的把手,岁月似乎已经洗礼它多时,钢制的门面上面布满了微小的好像是被风刮起的冰块所侵蚀的划痕。两双粗壮的手用力地推向沉重的门面,门挺缓缓张开,缝隙里面透出更比外面洁白且耀眼的光来。外来者们深入光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盘旋在灯塔墙边的楼梯不断向上延绵着望不到尽头。雪白色的雾随着门的打开从台阶上向门外席卷而出,扑在每一个外来者的脸上身上。每一阶台阶都反射着光芒,点状的斑纹刻印在其上,铜制的扶手与墙边的长条状魔法蜡烛伴随着台阶盘旋。盘旋的尽头,是最为光亮的围着一圈栅栏的台面,洁白的光,从那里向外四散着。 “小心点队员们,当心脚下,我们得到灯塔上面去。真是望不到尽头啊...” “我在后面顶着,贝德里奇你去前面扛着,队员们在两侧用力,这样上去比较省力些,不然中途可就累趴了。” “好,队员们,来。” 四人将装置扛进大门,贝德里奇将双手伸向装置突出一圈的前端,手掌为玩紧紧地扛起前部,队员们跟随着贝德里奇的脚步前进。而弗雷尔卓德紧随着,也将双手伸到了装置底部将它扛起。六人携带着装置,倾斜着,在阶梯上缓缓上升。 “后面两个,嗯...莫莫和赛斯特?还有弗雷尔卓德队长,小心一下脚下,台阶两侧有伸出的冰锥,可能会有点滑。” 莫莫前面的青年,发出低沉的嗓音,对着后面的人说话。 “嗯,谢谢提醒。你叫什么名字?” “科里。我也来自莱博利中央城。” “噢,你们还都不认识吗?贝德里奇没有向你们互相介绍?” “哈?我以为这是你负责的?” “喂喂喂!明明是你负责检阅诶!” “但是是你负责审核和编排啊。” “编排?有这回事?” “该不会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嘿嘿。” “服了你了...都怪你睡懒觉,所以刚起床你那迷糊的脑袋听长老讲话什么都没听进去,是这样的吧。” “那么就在这种时候开一场自我介绍派对吧!” “真有你的...” 队员们的笑声穿过空荡的灯塔大厅,接触着墙壁,回荡在无人的走廊。外来者让这里再次恢复了一部分往日的生机。 “那就只剩一位了,你的名字是?”赛斯特对着身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昧向前走着的背影问道。 “斯坦利亚.克里奇。”他的声音几乎接近静默,微吐出的几个词语艰难的被队员们理解。 “你来自哪里?”莫莫追问道。 “莱利。” 陌生的姓氏,陌生的城市,对于每一个队员来说。这个青年吐字细微,好似随口呼出来的热气,队员们只是艰难的捕捉他口里所传出的每一个字词,在脑海里拼凑。 “嗯...莱利...莱利这个城市...啊...你...”赛斯特吞吞吐吐的想要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情,但是他冷冷的回答态度以及他身上陌生的一切让他有些许语塞。之后的时间,长长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莱利是欸格尔西北方的偏僻小镇啊。这位队员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和你们并肩作战,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啊。”最前面传来的贝德里奇的声音,缓解了片刻的尴尬。 “哈哈哈,喂!莫莫,这家伙好像比你要坚毅啊。”弗雷尔卓德的笑声从莫莫的身后传来。 “放心吧弗雷尔卓德队长,我会在任务中拼命超过所有人并且包括他的!” “克里奇小子,说话大声一点,拿出你的气势,拿出你能压过莫莫的嗓音!” 奇怪的少年依旧维持沉默着,他没有在回应队员们和公教的任何一句话。 “喂!小子,要不要队长来教一教怎么和这些勇士们打交道?” “呃...弗雷尔卓德,大声的介绍自己这个环节还是留到教廷联谊聚会上吧...有微小的声音,从上层传来了...” 细微的人声,夹带着类似管弦乐器的乐声婉转的沿着空气的流动飘动过来。那声音凄凉,似乎在流动中因温度而冻结:那声音细小,似乎在与粗糙的空气接触而被磨的尖锐。外来者们静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欣赏着风吹过大堂与冰屑砸落的节奏。歌声它窜入每个人的耳朵,伴随着节奏舞动。 “是来到‘花园’前听到的一样的歌声...” 那声音好像发自已经运作许久的喉嗓,夹带着嘶哑的杂音与哭腔。希望与绝望在歌声里好像同时存在,她在歌颂,又在求救。她在呐喊,好像在向神祈求宽恕。歌声延绵不断,没有如光中所听般断断续续,歌声清晰可闻,但是这次他们仍是没有能将每一个歌词拼凑起一个故事,只能知道的是,那一串歌声从绝望的漆黑中来,虚弱的在光中栖息。 “朝阳...天空...爱...氤氲的雾...人类...桂花...柳叶...雪花...杂碎的词语,好像在胡乱哼唱一样。” 他们的脚步都停下,仰望着已经在眼前的顶层平台,只是驻足欣赏着歌声。 “我们要继续前进吗?公教大人。”赛斯特呼吸的气流开始变得飘忽。 “喂,贝德里奇,没有什么好怕的吧,我们上去吧,我还急着完成任务回去和叔叔喝酒呢!” “收起你的酒熏大脑。队员们,将装置留在原地,启动你们手镯里面的武器,进入备战状态,我们一起上去。” 硕大的装置被缓缓六个人缓缓直立起斜靠在墙边放着,每个队员轻轻触碰手上的紫色手镯,一把蔚蓝色的魔法光剑快速地从里面伸出,两位公教也从腰间掏出佩剑,在吟唱中将魔法萦绕在剑锋之上。两位高大的公教走在最前,所有人微躬着身躯,做出备战的姿势,脚步轻盈的踏步在阶梯上,缓缓向上步行。 “快到了,歌声已经很清晰了。” “就是这里了,让我先上去吧,贝德里奇。” “小心行事,弗雷尔卓德。” 队员们眼前高大健壮的棕发公教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阶梯与顶层平台之间的链接处。队员们的留在原地待命,传入耳朵的,除了逐渐让人寒栗的歌声,还有队员们眼望着队长消失在眼前而产生的回荡在安静的大厅的隆隆作响的心跳声。 “队长...那到底会是什么...” “保持警惕,先知说过...这里很危险。” “有动静,好像是弗雷尔卓德队长...可是,歌声还在啊...” 尖锐的踏步声出现在平台与楼梯的相接处。 “作战准备...” 所有人的神经在那一刻绷紧,直勾勾的盯着相接处缓缓出现的一双腿。 “嗯...贝德里奇,还有队员们,上面的场面...有些奇妙,但是没有危险,都跟我上来吧。”出现的人影,是弗雷尔卓德,他的佩剑被塞回腰间的剑鞘,走路的姿势显得随意,挠着头发看向贝德里奇他们。 “什么?” “我解释不清...哎!要是真是什么怪物本大爷也把他们杀完了!” “收起武器,上去看看吧,队员们,装置先留在这。” 队员们直立起腰板,光剑被收回手镯,紧张的气氛消散而去。贝德里奇也一并将剑收起,他们一起跟着弗雷尔卓德的脚步,走上了最为光亮的顶层的平台。 “这里,好宽敞。”赛斯特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整座灯塔发出的光,是来自这个吧。” 贝德里奇看向硕大的大厅的中央,一个圆柱状的不停旋转着的巨大物件伸出塔顶,里面的部分透明,闪着耀眼的光芒,给灯塔供给着光源。灯光从墙壁一周的布满冰晶的窗户向外界散射出去,却没有到达更远的地方,消失在了一片漆黑的如屏障一般的远处。他顺着那巨大的器件向更内部望去,不同于周围整洁的样貌的杂乱出现在另外一侧。桌椅横七竖八的摆放在另外一侧的角落,许多器件与稿纸洒落在地上,角落形成了一片唯一没有光打到的黑暗。 “听见了吗,歌声来自那个地方。贝德里奇,你自己去看看吧。”弗雷尔卓德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 贝德里奇艰难的迈动着双腿,缓缓绕过巨大的器件,那漆黑的角落在他的眼前愈加清晰可见,歌声也一步一步接近他的耳膜,凄凉虚弱,沙哑失真。队员们跟随过来,走在前面的是莫莫和克里奇,他们的脸上更是充满了恐惧,好像只是不由自主的向着那骇人的歌声靠近。 “这个是...” 贝德里奇站定在角落前,队员们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不会有错的...”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这是...人类....过去的人类...” 第3章 去认知 “她在说话,队长...”声音来自赛斯特。 “她身上布满了伤痕,脸上衣服上又挂满了冰霜和灰尘,她待在这很久了...她是怎么活下去的...”科里问着。 “这两位...都是过去的英雄吧...”莫莫严肃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场面。 “华利...她说了...华利对吧?”微弱的声音,是克里奇。 贝德里奇回过头来,他看见自己的队员挂在脸上的色彩各异,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唯有克里奇的眼神,让贝德里奇难以理解,甚至是使他恐惧。 “克里奇...你说什么?” “她刚刚...是说了...华利队长...没错吧?” 贝德里奇回忆身前的这个来自过去的人类所发出的一切他所能理解到的词语,在他无限的脑海里,缓缓的,拼凑出来,他从记忆里找寻到这个少女确实发出过如此的词语。 “华利队长...怎么了吗?你认识这个人吗?克里奇?” 克里奇缓缓将头低下,头盔被他取下单手握在腋下,他蓬松巨大的金色头发迸发而出,遮盖了他的眼睛。他的脸色昏暗,嘴唇颤抖着,只是低头对着眼前这位少女腿上的白骨。他再次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克里奇?你没事吧?”贝德里奇快速起身,将右手手掌放在他左肩上,注视着眼前这个奇怪的青年。 他忽然猛地拍开贝德里奇的手,拔腿冲向跪坐在地上的少女,他停在少女的跟前,他蹲下,双手猛地抓起少女两侧的肩甲,他大力摇晃着少女的身躯,发出所有人对他印象之外的狂怒而巨大的嗓音。 “你还活着对吧!快给我起来!别给我装睡了!这具尸体就是华利对吧!给我起来解释清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快点!快点起来啊!你这个混蛋!!!” “弗雷尔卓德!把他拉开!”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弗雷尔卓德飞快地迈动步伐,身后的队员们惊恐地望着他们的队友发出难以理解的咆哮。 弗雷尔卓德健壮的右手提起克里奇的后领,将他用力向后扯去,他的双手却仍旧坚韧的抓住金发少女的肩甲,他眼神充满着愤怒。 “放开我!” “给我冷静一点!克里奇!” “...华利...” 忽地他的手缓缓松开,耷拉在身体两侧,眼神失去了光,望着白骨,愤怒的怒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小小的嘀咕。任凭弗雷尔卓德将他拖至贝德里奇跟前。 “搞什么啊?喂!少年,你到底在冲动什么?” “告诉我,这个‘华利’,你认识是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吗?克里奇。” “喂喂喂,你这样可不像一个战士!” 克里奇被弗雷尔卓德放下,他跪坐在地上,只是出神的望着地上洁白的霜,他的头盔被丢弃在少女身前,贝德里奇眼前少年的金发近乎废墟般杂乱。队员们惊恐的望着自己的队友此刻的神情,莫莫紧盯着跪坐在地上的队友,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克里奇?”贝德里奇再次将右手手掌放在他的肩甲之上。 “队长...”他抬头,他的眼里渗出眼泪... “可以告诉我吗?孩子。” ... “把绳结拉到我身前,我来系上。” “已经稳了,打好结的话就可以出发了。” 莫莫站立在楼梯口,他将身上的麻绳绕过腰围在胸前系上了一个坚固的绳结,麻绳将金发的少女绑定在他的背上,她依旧沉默着,低声发出着声音。赛斯特站在他的身边,他的背上是一个巨大包囊,里面存放着的是,已然为人类文明而殉职的英雄。 “可以出发了,莫莫。” “好。那我们走了,弗雷尔卓德队长。” “战士们,可别贪快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啊!” “队长,这可是我第一个任务,看我怎么表现吧!” “这种任务可有点磨灭你想成为英雄的斗志吧?” “不会的队长,作为英雄可是什么都能完美完成的!” “哈哈哈,去吧,少年们,路上小心。” 赛斯特也一并向队长作以告别,他们便一齐转身向着平台下的楼梯走去。阶梯旋转而下,光依旧在楼内闪耀,外面的风却变得喧嚣。两位青年远离了队伍,向着灯塔下面迈着稳重的步伐。 “赛斯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魔术人形’啊?” 在回旋的安静之中,莫莫回忆起贝德里奇队长的话。 “蓝色的眼泪...这皮肤...还有这裸露的回路散发的魔力...她是魔术人形...” ... “魔术人形...我在科利尔德上学的时候...好像听过这个词。” “那是怎么样一个东西呢?” “科利尔德的教廷,出来巡游的修女,她们总是面无表情的,听我父亲说那就是魔术人形。她们都是魔法驱动的人形机械,没有情感,没有性格。” “机械吗,这就是她没死在这里的原因吗?” “看上去她经历了很多...如果是正常的人类的话,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吧...” 莫莫掂了掂背上的重量。“这两位都是真正的英雄。” 两位勇士走出了大门,将步伐迈在夹杂着绿茵的冰面上,向着来到花园时的方向走着。与来时完全不同的狂风席卷着灯塔周围,微黄的嫩芽在风中摇曳,似乎将要折断了身子。他们顶着风艰难的向前走着。 “那个圆环状发着黑色的光的地方,就是来时的门吗?” “我都没注意过,原来它长这个样子吗?” “我也没注意到。” “我们快进去吧!赶紧完成任务!” “好的。诶!等等我啊,莫莫!” 莫莫耸了耸肩,将背上的东西背稳,飞快地冲入那圆环状的门,赛斯特紧随其后,那扇门也缓缓扩大,更亮的光从内侧射出,似乎在迎接两位勇士。两个青年的身影遁入光中,脚下踏着的路如云朵般柔软且隐约,迈着大步伐向着门的另一侧跑着,熟悉的埃格尔的影子在眼前浮现。 “温度上来了,莫莫...有点热了。” “回到埃格尔了,快走!我们去见公主。” 两位青年的身影从巨大的石门的光中忽然出现,一步踏入了苔石广场的地板之上,脚上的触感也随之变得真实。他们也就站立在门前,抬头望着公主演讲的高大台阶,居民早已散去,公主的身影也不再在那平台中央,广场远处的居民楼间的街道恢复了熙熙攘攘的状态,灯光从每一户窗户射出,与天上的月亮争艳。 “看来祭礼已经结束了啊。” “我们赶紧去找公主吧!” “哎!莫莫,你跑的也太快了吧!” 神像后面的的建筑像是巨人一般双脚矗立在大地之上,它是埃格尔呼吸的脉搏,一切的知识都存在于那之内,因而而闪出的知识的光辉,也覆盖了一整片中央城城市的光,成为闪亮的恒星,指引着埃格尔人们前进。而为人们所尊敬的给识冠主之教主公主柳娜,埃格尔的坚固堡垒朝阳骑士,以及参透主之旨意的给识教会,都存在于那神话般的建筑,它也一并是人类文明延续的希望,带着文明在星海中前行。 “呼呼...莫莫...到了...好累啊...” “我们进去吧!” “喂,莫莫,我们...” 莫莫敲开了巨大的洁白的大理石所构建成的沉重大门,高大的门襟与地板摩擦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门缓缓打开,门的那侧两尊高大的身影瞬间映入他们的眼帘,巨大的如机器般的骑士握着高过头顶的长枪,单手撑着门闩,庄重的直立的看着眼前渺小的两位青年。 “汝等何名,来此何事?” 两个飘荡着烈火般羽毛的巨大头甲的缝隙间传出低沉且幽邃严肃的声音,询问着两位青年。 “我们是刚从花园埃拉托回来的勇士,我们需要觐见公主完成任务。” “不知所云,请指明缘由。”骑士的身躯没有一丝动摇,仍旧阻挡着他们。 “喂...莫莫,我们得有公爵大人的觐见旨意才能进去见公主啊...”赛斯特凑到莫莫耳边,小声的说着。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以为你知道...而且你跑那么快,我怎么跟你说。” “那伤脑筋了...我们现在去哪找公爵大人?” 青年的身后,传来阵阵的踏步声音,伴随着清理嗓子的咳嗽,那声音越来越近,慢慢地,那身影已经站在莫莫两人身后。 “你们两位这身穿着...是去埃拉托的荣誉勇士吧。”穿着黑白服装的男士突然开口。 “啊!你是厄科里斯公爵大人。” “公爵大人!您好您好,我们需要进去觐见公主,能麻烦您为我们开路吗?” “啊,非常乐意为两位勇者效劳。你们需要见公主干什么呢?” “啊,是为了这两个东西。” 莫莫和赛斯特缓缓将腰间上的麻绳解下,将背上的东西轻轻放置在地上,所裹着的布匹也随着重力慢慢逝去遮掩,所背之物在厄科里斯公爵眼前展现自己的色彩。少女残缺却美丽的容颜以及布满尘灰的人类白骨。 “这是....” 厄科里斯公爵的身躯随着遮掩的逝去猛地一惊,他双眼睁大,早已超出他所带眼镜的大小,他颤抖着蹲下,伸出右手摸向少女的脸庞。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安娜苏...你活着回来了啊...太好了,好样的...” 他向前一扑,抱住了坐在地上仍旧沉睡的少女,他的身躯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侍女推开昏暗且宏伟巨大房间的大门。 “什么事?范蕾亚?” “是厄科里斯公爵,他还带了两位荣誉勇士,他们想要觐见您。” “把他们带进阅识之间吧,我就在这里见他们。” “可是,公主...这里...还有您的衣服...” “没关系的,范蕾亚,去吧。愿格雷尔德称赞你。” “好吧。遵命,公主殿下。” 侍女退下,走到门外走廊的尽头。厄科里斯公爵高大的身躯携带着两位少年从敞亮的大堂走廊款款而来,向着敞开的大门走进,里面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房间,摆放了许多巨大的书架,上面布满了发着微弱光芒的书籍,似乎那便是知识的光,与主的祝福。散发着机械美感的长长的手臂状物体,它们遍布在天花板之上,它们摆动着轻摇着。昏暗,却从四面八方都能透进微弱的五颜六色的光,每一处地方似乎都散发着难以理解的美妙的魔力。莫莫被这一切所震惊,他只是痴呆的从门的对面望去,那是一扇透进闪亮月光的巨大十字木窗,窗台底下是一张宽大的木桌,上面摆放着高高的书籍。月光将一尊小巧的身躯的身影打在地面之上,那身影端坐着,捧着书阅读着,知识在她瞳孔闪亮,她的衣服在微风中飘荡,她的影子如同她的被主洗涤过的灵魂一般明亮清澈,洒在地上,洒在莫莫眼里。 “厄科里斯参见柳娜公主。” “赛斯特参见公主殿下。” “参见...哦哦,莫莫参见公主殿下。”莫莫好不容易将神情夺回,照着同伴的样子行礼。 公主的仍未放下手中的书籍,似乎仍然神情专注的阅读着书中的字里行间。 “厄科里斯公爵,你有什么事情?” “柳娜公主,这两位是去往埃拉托的荣誉勇士,他们从花园带回来了东西。” “哦?那么快就早到了过去国度的遗产?是什么东西?” “公主殿下...是两位人类。” 厄科里斯公爵的话发出,公主沉默,她缓缓从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根羽毛,将书合上,羽毛夹在未读之页,她将书放下,看向了三人。 “你是说...人类?埃拉托的人类?”她的眼睛如月光般明亮透彻,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准确来说,是一位已经牺牲英雄的白骨,和一具残缺不堪的魔术人形。” “魔术人形?是她吗?!”公主双手撑在书桌之上,猛地站起。 “是的,安娜苏。” “先知是对的...安娜苏...安娜苏她在哪?”公主跳下椅子,她提着裙摆跑向三人,她身着的宽大衣裙飘荡,那是莫莫和赛斯特第一次见到这样随意穿着的公主,她娇小的身躯向着他们靠近。 “公主,请您小心点。”厄科里斯向前扶起公主的右手。 “荣誉勇士们,莫莫,赛斯特,你们带回来的人类在哪?”她向着两位青年扫视一番,她的脸上挂着微笑。 “公主殿下,他们在这。” 赛斯特和莫莫再次将背上的包囊解下,摊开在地上,如同见到厄科里斯公爵般在重力下布匹缓缓卸去伪装,一切的一切赫然展现在公主的眼前,她望着两位英雄出神,双手捂住嘴巴,试图抑制住自己的惊讶。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厄科里斯公爵...他们身上的伤痕...已经睡去的这位骑士的白骨...残破不堪的安娜苏...他们是主的骄傲,他们是主所歌颂的人类...” ... “莫莫,就这样就行了吗?我们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当然了!我们完成的很快嘛!不过...厄科里斯公爵和公主称那个少女叫...安娜苏...他们都认识那个魔术人形吗?” “对欸,那是从埃拉托带回来的魔术人形啊,为什么他们会认识呢?” “好奇怪,还有,先知说的对,是先知说了什么啊?” “不要管那么多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吧。来吧来吧,来比比谁先到石门!” “喂喂喂!谁比得过你啊莫莫!还有,你抢跑了啊!” ... 太阳从远处升起,绿茵在山坡上摆动,树木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溪流流动,流过冰河,将它融化,携带着冰渣流动到少女的脚边。少女直直站在溪流旁边,身遭的环境的温暖与盎然使她几乎忘却了刚刚的寒冬。温度在回升,到了让她无比舒适的程度,冰川在融化,春天在到来... 她眼望着远处的草丛,熟悉的人影从草里花间窜出... “华利...华利队长!” 少女跑动着,向着那身前的身影扑去,她已经忘却了身上骑士装备的沉重,她已经忘却了小腿上深厚的伤痕,她已经忘却了所经历的所有绝望。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看,你快看,是太阳,是你说的那个世界。” 她伸手抱去,她摸到的是一片虚无。 她转身,那身影消失,只剩下了地上的绿茵... “是梦吗...又是梦吗...” 少女止不住眼泪,她比过去的任何这种时候都要哭的猛烈。 “安娜苏...安娜苏...是我...厄科里斯...是我...” 少女抬头,她又看见了另外一个熟悉的人影。 “公爵先生...为什么...您会在这?” “安娜苏...回家了...已经没事了...” “公爵先生...可是...” 公爵的手伸向少女,他接起少女的手,那一刻的触感没有再熟悉的化为虚无,那是真实的温度,来自她熟悉的人。她被慢慢扶起,她的眼睛依旧流着眼泪,她注视着眼前的公爵先生。 “公爵先生...我...我...” “真的没事了...安娜苏...梦醒了...你该回家了...” “公爵先生...我一直在流泪...我好痛苦...我能感受到一切...一切你所说的情感...” “你成长了安娜苏...你是我的骄傲...我带你回家吧...” 少女的眼前一阵光从公爵先生的背后缓缓扩大,照耀着,公爵的手拉起少女的手,他们的身影融入光中。 “去认知,这个世界。” 所有的一切遁去,她梦醒了。 第4章 苏醒 硕大的巨物翱翔的双翅遮蔽着天空,低沉的咆哮从云层中传出,就像是的雷声回荡在天空之中。 “那是看不到任何光亮的一天,族人们的哀嚎响彻整片城镇。” 金发的少年双手杵着剑,眼望着天空中的黑色巨物,双脚跨站着,人群从他身边流动而去,唯有那一个人坚定站立在原地。他如同英雄般,眼神坚定,对抗着似乎要刮走一切生灵的飓风。 “他的实力与它势均力敌,战斗持续了很久,黑龙的攻击愈加猛烈,摧毁了大片城镇房屋。” 巨大的法阵覆盖了整片天空,法阵底下是碎了剑的金发少年,他单膝跪在地上,早已经没有了力气,他的金发在风中摇曳,身躯颤抖也似乎生命接近凋零。法阵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许多魔法续流不断从少年身边飞驰而过,不断打击着地上的一切生命。 “一道黑色的光。我拉着母亲的手向着远处跑着,一道黑色的光覆盖了所有可见之物,所有的感觉突然在那一刻消散而去。” 法阵碎开,巨大的魔法忽地向着大地席卷而去,吞噬一切它所接近的事物,在触碰的瞬间化为漆黑的灰烬。翱翔天空的巨物,城镇的灾难献祭自己的生命向着城镇居民们发动了毁灭的打击。金发的少年,也一并消失在黑色的光芒之中。 “我睁开眼睛,母亲紧紧抱着我,族人们四散的躺在身边,也一并陆续醒来。蔚蓝色的巨大魔法屏障罩住了我们,保护了我们免受那次毁灭的打击。族人们苟活了下来,但是在那一刻站在族人们身前的英雄华利,还有我们的大祭司克里斯汀,在那一次灾难之后,再也不见了身影...”克里奇用他那几经静默的声音将故事讲完,两位公教都聚精会神的保持着安静听着。 “也就是说...你是精灵族?你们的族群...在人类还生活在埃拉托的时候经历了灾难?” “是的,贝德里奇队长。” “喂,贝德里奇,教会里面的书可是说精灵族的文明灭绝于一场巨大的天灾之中。而且,他们从未提起过人类过去在埃拉托生活。” “如果是真的,那么所有的埃格尔史书必定都经过修改...克里奇...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是精灵族吗?” “这个...”克里奇缓缓撩起他蓬松的金发,他尖锐的三角形耳朵展现在队员们和队长眼前。 “还有这个...” 克里奇缓缓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睛,他的眼眸充斥着蓝色的光芒,贝德里奇的思维渐渐在光中变得模糊,被那束美丽的续流带动远离而去。 “贝德里奇?...贝德里奇?...” “啊...怎么了?”他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低下了头,而自己的身躯被弗雷尔卓德用力摇晃着。 “你刚刚坐立在那原地一动不动,跟块石头一样。” “这是...控制精神的法术...好神奇。克里奇,你确实是精灵族。可是...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们这些?你们的族群...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愿意说更多事情吗?” “公教大人...您会相信我说的话吗?”克里奇的眼睛缓缓出现晶莹的泪滴,他没有抬起头来。 “我会结合我的认知和客观事实去选择是否相信。” “给识教会...公教...你们的宣言是世界带去格雷尔德冠主所记载之真相,对吧?” “是的,我们会永远追随主的意志。” “那么...真正应该记载的真相是...漂流着的埃格尔,想要执手捏碎精灵的文明....” 克里奇抬起头来,泪珠滴落在地上结为冰渣,他的眼神直直的看着贝德里奇的眼睛。那一刻他的言语不再显得细小,而是那么洪亮震撼,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膜之间。弗雷尔卓德摩擦着双掌砸着嘴,贝德里奇被眼前这个少年的气势震撼,他一动不动,被震惊,在深思,一切的常理在那一刻需要被重新翻出整理,需要拼凑出一个他是否选择相信的答案... ... 巨大的阅识之间,机械臂摆动着,晃动在木桌之上。 “公主殿下,英雄的骸骨已经交由驿客送往先知殿堂。” “好的厄科里斯公爵,进来吧。” “斯里兰卡,她的情况怎么样?”厄科里斯公爵走进,询问着在木桌旁边不断操弄着的身着布满工具的复杂服装的青年。 “公爵大人,公主殿下,这具魔术人形...安娜苏阁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她体内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身上特别是腿上的回路不断向外渗透着少量的魔力,而且这些缺口...被不明物质覆盖了...” “斯里兰卡工匠,你是全埃格尔最闪耀的明星工匠,格雷尔德会祝福你,请务必让她醒来,这位是我们十分重要的人。”蓝发的公主围在旁边,双手放在胸前祈祷。 “您过奖了。毕竟是公爵大人亲自上门请求我,并且还是公主您的要求,我会拼尽全力去完成的。” “需要多少钱和材料我们都会满足你的,请你务必尽力!” “我会的。她身上这些黑色的物质...到底是什么?就是它们在抑制回路内魔法的传导...”戴着奇怪眼镜的工匠将眼镜摘下挂在头顶,瞪大眼睛的望着眼前金发的少女。 “你会有办法的吧,斯里兰卡?”公主向前靠近,她仍然在祈祷。 “细小的缺口处的这些我兴许可以处理掉并且修补,但是她小腿上的巨大缺口...嘶...这些黑色的东西好像在蠕动一般...她的右腿我只能将其替换成新的魔术机关。” “你放心去做吧,我现在通知侍女们过来协助你。” “今天之内,我会让她醒来的。” “愿格雷尔德祝福你。愿格雷尔德怜惜安娜苏。” 工匠重新将眼镜戴上,将身后巨大的包囊取下放在身边,巨大的机械臂跟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他聚精会神,丝毫没有松懈。公主在一旁注视,公爵缓缓走向门口招手引来侍女。巨大的房间内的书架上的书籍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似乎听到主的意志,祝福着木桌之上的昏睡之人。 ... “哈?开什么玩笑?凭什么埃格尔会想要毁灭你们?”弗雷尔卓德歪着头喊着。 贝德里奇忽然结束了思考,他双眼直视着克里奇的瞳孔。 “克里奇,告诉我你加入荣誉勇士的真正目的吧。以及,你到底是怎么被选上的。” “队长,您猜的对,我是来找寻证据的,以及,寻求主之意志,先知之子的指引与帮助。”克里奇将眼泪拭去,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尖锐。 “是给识教会内部的人将你引荐的,对吧?” “是的,队长。” “原来是走后门啊,小鬼!”弗雷尔卓德咂着嘴。 “看来教会内部说不定有反动人物啊,弗雷尔卓德。” “我相信这是真相。” “可是我的回答是...”贝德里奇缓缓站起,背向克里奇向后走去。 弗雷尔卓德飞速的将剑拔出,他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冲到克里奇的跟前,转眼间,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克里奇瞬间启动了手镯的武器,招架下了弗雷尔卓德猛烈的一击。他们彼此注视着,弗雷尔卓德的眼神严肃,克里奇的眼神也是一样尖锐。 “我不相信。”贝德里奇停下脚步,他回头,同样严肃的表情看向被纠缠住的克里奇。 “小子,你挺有实力,这一击居然被你防下来了。” “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我可不会倒在这里。” “那么,证明给我看。” 弗雷尔卓德将剑抽走,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后跳去,将剑向着克里奇的右侧劈砍而去,而克里奇只是顺势将手镯的武器停住,扭动身体再次招架住了这次进攻,巨大的响声轰鸣在灯塔塔顶。他们不断扭动着,一次次攻击的触碰都引发一次响彻云霄的轰鸣。 “是什么让你坚信你的理念!勇士!”贝德里奇以几乎训斥的口气向着克里奇喊着。 “公教大人,我们精灵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们仅仅是怀着对主的敬畏过着不与尘嚣的边境生活而已,我们只是怀着希望与向往苟延残喘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上而已!我必须找到真相,精灵们的生活需要回归正轨,那是我们本来就拥有的,那是我们被夺去的,那是我们应得的!我要让我们走回原本充满光芒的生活!”克里奇的声音近乎嘶哑,他咆哮着。 “证明给我看你的决心!” 弗雷尔卓德的剑凝聚着一股洁白的光芒,它闪亮着刺痛着克里奇的眼睛。弗雷尔卓德再次向着身后跳去,这一次他的脚步沉重,双手抬起已经被赋予魔法的剑锋,他单脚一蹬以雷电般的速度向着克里奇冲去。他越来越近,他严肃的恐怖的表情距离克里奇的眼前越来越近,克劳奇将手镯抬起,他充满了坚定,稳步站在原地,全身的力量都为这一刻接下这次攻击。 “也许你会是埃格尔的叛徒,但是现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会是我们值得信赖的队员。” 克里奇手镯伸出的剑锋碎裂,掉落在地上,他的身躯不为所动,依旧立在原地。弗雷尔卓德解除了架势,他挺起身子,将剑收入剑鞘,缓缓走向克里奇的身后。贝德里奇转过身子,走到克里奇的跟前,他眼望着公教的身影靠近,身子颤抖着,缓缓倒下身来坐在地上。贝德里奇靠近,他单手放在他的肩膀之上,身后的弗雷尔卓德也一并蹲下做着相同的动作,克里奇抬起头,他扭动身体扫视一遍两位公教的脸庞。 “你很有实力,小子!我就喜欢和有实力的人以及满腔热情的人打交道!哈哈哈!”弗雷尔卓德眯着眼笑着。 “欢迎入队,克里奇。接下来的时间里,请你用你的实际行动打动我,让我相信。”贝德里奇恢复了微笑,他们都将严肃收起。 “公教大人...” “一起去认知真正的世界。” ... 窗外夜色渐渐接近尾声,旭日在远处的天边缓缓出现,温柔的光射进巨大的窗户,光影打在地上,以及美丽的少女的脸庞之上。 “公爵大人,已经完成了。” “十分感谢,斯里兰卡阁下。” “现在需要魔力充盈她的魔术回路,还有需要某项启动程序,才能让她再次驱动...厄...醒过来。” “幸苦你了,接下来的就交由我们吧。这是你的报酬。” 侍女从门口进来,双手端着玉石雕刻的盘中,上面摆放着闪闪发光的十枚蔚蓝色圆形的宝石。她将盘子放到工匠眼前,任凭宝石璀璨的光芒射入他的眼帘。 “这,这可是科尔顿宝石...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我只要一枚就够了。” “都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即使公爵大人这样说...那我也最多拿两枚吧。”他小心翼翼的拈起两枚,放入胸口的口袋之中。 “斯里兰卡阁下,你的品质值得主的赞扬。” “哈哈哈,过奖了公爵大人。即使是公主殿下和公爵大人,我也要正常收费才行啊。” “还有一个问题,斯里兰卡阁下。让安娜苏醒来所需要的魔力数额应该在多少?” “嗯...这具魔术人形的回路似乎是专门为了战斗而设计的...体内的回路所能储存的量有些让我震惊。应该需要注入五万法拉左右吧。” “好的,我这就去...” “让我来吧,厄科里斯公爵。”柳娜公主身着睡衣从门口走进。 “公主殿下,您应该继续休息的。”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可睡不着。没事的,让我来吧,厄科里斯公爵。” “有劳公主殿下。” 公主走到木桌前,眼前的少女双手放在胸前,已经没有了残破的痕迹,被休整过的脸颊如此稚嫩**,身躯皮肤的白皙透露出闪亮的光芒,身上脱去了尘嚣的灰烬与绝望的伤痕,所留下来的是绚丽而可爱的可人少女形象,躺在初生的旭日之下,生命也即将迎来重生。 “安娜苏,主的目光注视着你。” 蓝发的公主双手合十,她低头闭上眼睛,嘴唇不断闭合着念着咒语。整片阅识之间跟随着公主的祈祷而做以回应,书籍在书架之上摆动着。缓缓的,公主的咒语似乎附带起伴奏,形成了一首歌谣。歌谣唱响,回荡在阅识之间,书架之中的书籍翻动着飞动出来,浮动在空中。飞动摆动着书页的书籍不断增多,它们如同河流一般汇聚,飞向公主的头顶,书页翻动着,每一本书都散发出刺眼的五颜六色的光芒,汇聚成一颗知识的太阳。歌谣逐渐高潮,书籍的飞动接近疯狂,整座建筑为之而摆动着,翻动着,书籍的光照耀在少女身上。 “这就是...格雷尔德教主,柳娜公主的魔法...”斯里兰卡艰难的双腿跨立站在地上,书籍散发出的狂风席卷着他。 照亮整片房间的光缓缓变暗,歌谣接近尾声,书籍的狂躁安定下来,巨大的书籍所构成的云彩四散而去,缓缓地回到书架之上它们原本呆着的位置。公主合十的双手放下,她转身看向厄科里斯公爵。 “厄科里斯公爵,魔力已经传递好了。” “好的,公主殿下,接下来交给我吧。” 公爵从衣服内侧取出一个项链,上面金色的宝石异常耀眼。他举着项链缓缓走到木桌跟前,他伸手抓起少女的右手,将项链握在她的手心之中。他缓缓蹲下,双手紧握着少女抓住项链的手,看着少女熟睡的脸庞。 “安娜苏,是我,厄科里斯公爵。” “安娜苏,回家了,我来接你了。” “安娜苏,所有的绝望,所有的黑暗都消失了,快回家吧...” 少女白皙的皮肤之中忽然如同血管般流动起蓝色的长条,汇聚在她握住项链的手上。项链中的宝石发着微弱而闪烁着的光,她的手指也渐渐跟随着光微微颤动着。随着光芒震动的频率加快,少女的嘴唇开始慢慢活动,她紧闭的眼皮也在抖动着。嘴她里开始微微吐出的言语,嘶哑,细微... “公爵先生...公爵先生...” “我在,我在!安娜苏。”公爵露出了笑容,公主也飞快的拨动脚步靠近。 “公爵先生...我在哪...” “你安全了,你回家了,安娜苏。” “灯塔...螨虫...死亡...伙伴们...华利队长...” 少女微睁开眼睛,她扭头看向了厄科里斯公爵。 “一切都过去了,安娜苏,你是我们的骄傲,你完成了你的任务。” “我的...心...好痛...我好难受...他们都...死了...为什么...我会哭...公爵先生...” 少女的眼睑忽然流下蓝色的液体,顺着脸颊直直的滴落在木桌之上。 “这具魔术人形...会流泪...”斯里兰卡站在远处,望着醒来的少女。 “安娜苏...回家了......”公主扑向躺着的少女,她紧紧抱住她,她的脸颊靠在少女的脸颊之上,公主的泪滴混入少女的泪滴,一并滴落着。 “你是?...” “安娜苏,你成长了,你将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你的光芒将照耀在全新的向着光荣未来前进着的属于人类的埃格尔图书馆。” 厄科里斯公爵也一并向前扑去,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安娜苏,我带你去认知这个世界。” 第5章 望向远处 两位青年再次从黑色的光中穿出,跑向不远处的巨大灯塔。 “我们回来了,莫莫。” “快去找队长吧。诶,那是科里!” “莫莫!你怎么还有体力啊!” 一位与他们身着同样盔甲装扮的勇士站在灯塔巨大的门的右侧,他稳稳立在那里,就像是灯塔本身的守卫一般。任凭狂风肆虐,他不在风中跟随草叶摇摆。 “你们回来了。”勇士听到扰乱风声踏着草叶的脚步逐渐向着跟前而来,顺着那声音转过头来。 “是队长们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站岗的吗?”莫莫跑到了那位勇士的跟前。 “是的,两位队长,还有克里奇,他们都在上面。” “克里奇吗?有点好奇,他到底为什么会那个样子。”莫莫回想起那时克里奇愤怒的摇晃沉睡的少女的肩膀的恐怖的样子,以及他遮掩着的刘海下缓缓流出来两行晶莹的泪的模样。那个人在他看来,充满着秘密。 “呼呼呼...莫莫,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一个人上去跟队长报告吧...呼呼呼。”赛斯特艰难的弓着腰走到他们跟前,大口喘着粗气。 “好的,就交给我吧!” “那我就和科里待在一起吧...呼呼呼...” “那么就...” 高耸的灯塔顶部忽然传来剧烈的响声,灯塔的发出的光随着震动摇晃灰尘从顶层的窗口飞散出去,震动传导到地面,强烈的震动险些让队员们摇晃摔倒。灯塔周围地面的冰渣被强烈的波动四散飞去,队员们一齐抬头震惊的望向灯塔塔顶,那一阵阵冲击不断轰击着,恐怖,震撼。 “上面...出什么事情了?” “呼...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马上上去!” 莫莫站稳了脚跟,以迅雷般的速度推开灯塔的门,向着里面冲去,赛斯特和科里甚至没有看清莫莫的影子,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等等!莫莫!上面好像很危险!我们应该一起上去!” “呼...对啊!莫莫,等等我们!” 赛斯特艰难的直起腰板,科里已经转身跑走,他们一起顶着震动向着莫莫跑去,顺着晃动的楼梯,看着头上逐渐缩小的莫莫的身影飞驰而上。 “这种程度的冲击,希望不是什么难对付的灾难...” 莫莫将手镯中的武器启动,弓着腰飞奔在楼梯之上,脚踏在阶梯之上十分响亮,每一步都显得十分急躁。他的身影在科里眼里逐渐消失,望尘莫及,他也尽力向上跑着,唯独赛斯特艰难的爬着一个个台阶,喘着大气,走走停停。 急行的少年很快便接近了顶层的平台,震动已经停止,但是少年没有停下他飞快的脚步。莫莫摸着台阶扶手,急行而上,将到平台之时他用力撑在扶手之上,顺势转身登上台阶,弓腰伸出武器飞刺向平台中心,他的速度之快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看清平台之上的景象。 “莫莫已经到了吧。诶,震动停下了。” “哈呼呼呼...我还是留在这里吧科里...你们小心点。” 科里紧随其后也已经到了入口处,赛斯特在下面的阶梯大声向科里喊着。 “好的,赛斯特。动静已经消失了,有点不对劲...” 科里停下了脚步,启动手镯中的武器,蹑脚贴着扶手弓腰慢慢向着平台上去。他顺手将木制扶手削下一块,迈着轻轻的脚步已经蹲伏在阶梯与平台的相接之处。开口的地方灯塔的光照射进来,他向着光亮的上方将削下的木块用力一扔,掉落在平台之上,与冰渣接触,发出细微的响声。 “没有动静?再等等。” 科里已经做好了作战姿势,时刻戒备着。 “有人影...在靠近...” 人影慢慢靠近,笼罩在科里身上,他企图起身,发起攻击。但是转眼之间,人影消失,灯塔顶部闪耀的光再次将他包围。 “哪里去了?” 科里不安的摸着扶手,他企图寻找人影的去向。 “被发现了吧...” 他猛地起身,踏上平台,躬身准备向前。但是他停下了。忽然感受到一股力量,一只巨大的手掌紧紧的按住他的头顶。 “你怎么上来了?小子。” 科里突然扭动身躯,他顺势将手中武器转身刺去,但是那个身影飞快的跳跃闪躲了他的攻击,立在了他的眼前。这时,他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弗雷尔卓德队长?发生什么事情了?莫莫呢? ” 科里立住了脚跟,他将武器收回到身边,疑惑的看着弗雷尔卓德的笑脸。 弗雷尔卓德用下巴指了指,科里看去,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莫莫坐在贝德里奇脚下,队长的身旁站着的是将刘海拨开露出白色睫毛眼睛的克里奇,他居然与队长勾肩搭背,并排站着。 “那个小子一上来就对着我们一通乱砍,所以我将他绑起来了。” “可是...那些声响,是怎么回事?” “嗷嗷嗷,只是我们三个在上面训练罢了,哈哈。” 科里回想起刚刚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几近倾倒的震动,眼前呲牙笑着的队长的话可信度似乎有待考证。 “真的...没事吗?” “要是真有什么危险,本大爷也能将它完美的解决!所以放心好了,科里队员。” “哦对了。莫莫,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对吧,你居然可以那么快赶回来。”贝德里奇队长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莫莫,缓缓将他松绑。 “队长...你怎么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一瞬间给我绑上那么紧的绳子啊...勒的疼死我了。”被松绑的莫莫猛地站起身来,晃动他的肩膀,对着队长行礼。 “报告队长,我和赛斯特已经圆满完成任务!” “速度非常快嘛,充满激情的少年。那么...赛斯特呢?” “啊,他一直跟在我后面啊。”莫莫看向楼梯口。 所有的人都随之望向平台的缺口,并没有人影在那。唯有科里走向楼梯,他顺着阶梯往下望着,看到靠墙的巨大仪器在缓缓有规律的发出微光,微光的频率跟随着坐靠在仪器旁边的赛斯特的急促呼吸在摆动,他仰头视线对上了向下望着的科里,张开双臂挥舞着。 “如果要把它搬上去,那就顺便连我一起吧!” 科里笑了,所有的队员走近,听到赛斯特虚弱且滑稽的声音一并笑了。 ... 硕大装置靠在塔柱旁边,它发出蔚蓝色的光芒跟随着灯塔伸出塔顶的柱杆的洁白光芒闪烁着。光滑铜质的外壳反射着光芒如同立灯一般有些许刺痛围在周围的队员们的双眼,它靠在那里,闪烁的光从它长条的酮体中央如同眼睛一般的三角形蓝色宝石之中散射,如同它睡眠的呼吸一般,等待苏醒。 “这颗宝石,就是用来启动这个家伙的吧。”弗雷尔卓德用食指关节敲打着如同布满镜片般的宝石。 “它发出的光有微弱的魔力,应该是要用魔力来启动的吧。”贝德里奇注视着。 “那就快点完事吧,斯利奇老板可等着我畅饮一杯呢!” “队员们,让开一下,以免伤到你们。” 莫莫拉起了坐在地上的赛斯特,围靠在队长旁边的队员们识趣地往后远离了装置,克里奇严肃的眼神注视着两位队长的动作。 “也不知道它需要多少魔力。” “那么大一个家伙,应该...应该...不管了!先消耗五千法拉试试看!” 弗雷尔卓德的右手伸向腰间的配件,上面的挂饰石牌泛着黄色的光芒,微微摆动。摆动的挂饰接触到他的右手,一股极为细小的絮流缓缓爬上他的手指,围绕在他的手掌之上。他的手顺势拔出配剑,将剑锋指向装置的宝石中央。未等队员们的观察的眼神驻足,一股的风从他的剑锋周围四散出来,伴随着声响与冲击,划过队员们的发梢,赛斯特被惊吓,险些没有站住脚步,摇晃欲坠。洁白的一串细长光芒随着那冲击从剑上流出射进宝石,蓝色的光芒瞬间闪耀,但转瞬即逝,再次变得摇晃暗淡。 “啧,似乎不够啊,这家伙真能吃。”弗雷尔卓德将举起的剑立在地上,手掌撑在剑柄。 队员们的眼神都充斥着惊讶,呆呆的立在原地,毫无所动,思想似乎仍停留在那强大的冲击刮来之时。莫莫的双眼发出光芒,他似乎为这强大的力量所动。 “看上去它是需要一次达到阈值的魔力才能启动。根据刚刚闪烁一瞬间的光来看...这次一次性提升到一万法拉试试看,弗雷尔卓德。”贝德里奇托腮观察着装置的变化。 “好吧,交给本大爷!” 更强大的一股洁白的魔法絮流再一次缓缓流动上他的手掌,顺着剑柄包围了整个杵在地上的剑体,他手中佩剑因魔法的包围而体积骇人。弗雷尔卓德缓缓将那柄魔法巨剑举起,又一次将剑锋指向了装置中宝石的方向。本来环绕着微微流动的魔法絮流,一瞬间如同迸发的喷泉般聚集在剑锋并发射出去,形成了一颗让人难以睁眼的耀眼光球,更大的震动与风场也一并四散开来,响声刺痛着队员们的耳膜,风卷起每个人的发梢,就连站住的脚步都因此而后移一段距离。唯有两位队长的脚步稳重,毫无动摇。 “这才是...队长的真正实力吗?...不...他远比这要更强...那个配饰...”克里奇在风暴中自言自语着。 装置上的宝石被魔法照亮,它再一次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这次它没有再暗淡下去,装置铜质的胴体内部发出清澈的流水般的响铃声,回荡在大厅之中。弗雷尔卓德举起的剑上的条条絮流忽地逃逸而去,消失在空中,剑上的配饰也不再发光。 “啧...好像用完了,可恶!不过这家伙总算启动了。”弗雷尔卓德缓缓将剑收入剑鞘。 “不过这东西,该怎么扩散信号呢?”贝德里奇向着装置走前。 贝德里奇的话语刚出,装置内部的响铃声变得急促,清脆的声音变得空灵,宝石蓝色的光芒变为一道线条,忽地射出。灯塔旋转着的光柱似乎得到共鸣,它停止了旋转,光芒变得更加明亮,将塔顶玻璃之上的冰晶转瞬融化,灯塔的上空变得清晰可见。从里面飘动出无数细小的长长的如同柳树枝条般的白色魔法,融入装置蓝色的光中。那一条条白色的魔法流动在蓝色的光中变为无数颗细小的如同纸屑般的晶莹晶体,飘动在光中,顺着光向上方飘动。响铃回荡在大厅,如同奏响清脆的管弦乐。蓝色的光引人注目,如同曼妙深邃的星空一般,吸引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快看上面,好神奇...”贝德里奇顺着光线看向塔顶玻璃外的天空。 弗雷尔卓德也一并走近,抬头看向玻璃外。那道光芒在天空中旋转着聚集,缓缓形成了一个球体。它的内部深邃透明,晶体散落布满了整个内部。外表是明亮的白光,包裹了整个球体。它的旋转不断向着四周发射着白色的絮流,向着天空各处划过,白色的晶体也跟随着絮流布满了它的四周。它像一颗暗淡的恒星,旋转着挂在天边,给以黑夜阴影。 “队长们!队员们!快看外面!”莫莫趴在灯塔的窗边,回头对着大家喊着。 所有人靠近巨大的布满冰晶的窗台,一并望向远处的天空。恒星发出的光芒射向远处,如同无数流星一般划过天空,随着光芒留下无数晶莹的物质,给以漆黑一丝丝一点点光芒。天空中的黑似乎挂上一丝蓝色,点点白色如同夜空中的星星。本可怖的漆黑变得深邃与美妙,即使依旧看不到黑暗中的任何,但那如同夜空般的远处已然给与队员们探索的向往。向着宇宙深处探索的希望。 “好美...” ... “安娜苏?安娜苏?别只是端坐着,吃点东西吧,安娜苏。” “公爵先生...我是人形...不需要摄入食物...” “你尝尝这个,安娜苏,你会喜欢的!” “公主殿下...我...” 没等安娜苏的话吐尽,柳娜公主已经用叉子将一小块黄色的蛋糕用手托着送入安娜苏的嘴里。宽敞明亮的大厅,门口站着两位手托毛巾的侍女,巨大的铺盖上白布的长条餐桌之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佳肴,在许多蜡烛与各类花朵的点缀之下熠熠生辉,巨大的金色吊灯为这一席挂上绚烂的颜色。身着布满各种装饰洁白裙子的金发少女端坐在餐桌短边的中央,她眼前的餐盘上空空如也,两侧的餐具仍旧保持着初始的端正。两侧坐着的是同样华丽衣装的公主以及端正衣装的厄科里斯公爵,他们在安娜苏的两侧共同微笑着看着她。 “好吃对吧!安娜苏?” “是的,很美味,公主殿下,它有一股桂花的清香...” 少女咀嚼着,温柔的将食物咽下。忽地低头想着些什么。 “公爵先生...柳娜公主...我现在到底在哪?...你们...这里...都是真实的吗...”少女低头,她将右腿微微抬起,露出裙摆之外,仔细观察着。 “安娜苏,来,吃多一点,你一定都饿坏了吧。”柳娜公主不停的摆动刀叉,将做桌子上的菜肴一点点放入安娜苏的餐盘。 “公主殿下...” “安娜苏,别辜负了公主的好意,吃点吧。等你吃完,我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以及存在于这里的我们,触手可及的真实。”公爵端庄的动着刀叉。 “好吧...公爵先生。” 安娜苏才将刀叉用手掌握着举起,她观察公爵的动作,慢慢调整着持握的手势,跟随着笨拙的摆弄着食物,许久却没能成功将其送入一口。 “哈哈,安娜苏,我来教你。”柳娜公主走到了安娜苏的背后,她伸出双手穿过安娜苏的腋下,拿起安娜苏的刀叉,在她眼前示范,将食物送入安娜苏的口中。 “安娜苏,看来你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公爵露出了慈爱的眼神。 ... 两位高大的骑士缓缓推开大门,安娜苏与公爵并排站在门前。随着门缝的出现与扩张,那安娜苏从未见过的,温暖的金黄的阳光止不住的侵袭进来,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启齿的温暖与盎然。大门完全打开,阳光完全照进厅堂,安娜苏张大嘴巴渴求的想要注视这令她无限向往的东西,却被那刺眼的阳光刺痛双眼,她微眯着眼睛,望向外面。氤氲的空气,夹带着植物特有的芬芳,温润的空气不停的拍打着安娜苏的感官,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金黄的阳光。她彻底睁大双眼,抬头追寻光的方向。巨大耀眼且温暖的天体挂在天边,不断给以她乃至所有生灵以生命的温度,给以这个世界希望的光。她将视线平视,眼前缤纷,各种她从未感受过的香味杂糅在花园内部,是花的芬芳,是土腥,是绿植的香。各种色彩在她眼前排列组合,花园里面各种盛开的花蕾在园丁们的劳作之下,摇摆,舞动,抖落身上的露珠。园丁们在花丛中交谈,嬉戏,嘈杂中又混入规律的富有韵律的清脆鸟鸣,与昆虫飞舞的声音形成和谐的乐章。 安娜苏只是呆呆的立在门口,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讶与好奇,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如此的不真实,如此的令她向往。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身上的一切感官,都妄图将眼前世界的一切欣赏一番。她伸出双手,一束阳光照在她的手掌中央,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随着手臂扩散至她全身各处。 “公爵先生...我在哪...这里好暖...好亮...各种东西都不是黑色的...天空中的那个又是什么...是,太阳吗...” “安娜苏,这里就是人类的第二个家园,伟大的格雷尔德冠主照耀下的埃格尔,你的新家。” “这里就是...华利队长说的太阳的世界...我梦里的世界...” 安娜苏的瞳孔闪着光亮,她望向远处。公爵牵起安娜苏的手,协助她前往探寻这个温暖世界。 第6章 生活 “老爹!格雷特教父!黛丽丝姐姐!莉莉,刻刻!大家!” 马车飞奔在麦田间的道路之中,周围飘满了泥土的香气。 “老爹,看到了!莫莫哥回来了!” “姐姐,姐姐,在哪?” “黛丽丝,走吧,我们迎面过去接他。” “是的,教父大人。” “臭小子,回来的挺快的嘛!” 四轮马车渐渐接近了道路的尽头,一串围栏出现在麦田之中,挂着“水星院”牌匾的教会样式巨大建筑坐立在围栏之中,给四周的金色麦香与乡间芬芳添上一丝庄重的气息。教会的大门敞开,门口站满了身高不一的男孩女孩,老人站在人群最前,杵着拐杖,弓着腰,他粗大的眉毛紧锁,脸上有丝严厉却带有幼稚的气息,似乎他是这些孩子们的老大一般,他眼睛注视着缓缓驶来的马车,似乎少有的浓密的胡须里的嘴角微微上扬。围栏里面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坪绿油油的在风中摇摆,小片的树林也郁郁葱葱,一切充满了生机。花草间,树木间,高大壮硕的身穿教会服饰的男士携着瘦小轻盈的女子沿着草路赶到栅栏门门口,马车恰好也一并在门口侧身停下。莫莫从车间里猛地跳下,冲向了眼前高大的男子,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格雷特教父!我想死你了!” “哈哈哈,莫莫,你才离开了院子三天而已啊。” “还有黛丽丝姐姐,我想你做的饭了!” “那你回来的真是时候,已经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哦。” “太棒了!” 马车车间的帘子缓缓打开,两位公教从车上下来,他们走到格雷特教父的身前。 “喂!小子!你还是小孩子啊!”弗雷尔卓德抡圆了拳头砸在了莫莫的头顶。 “疼疼疼!” “两位,您好。我们是负责荣誉勇士管理和带队执行任务的两位公教,吾名贝德里奇·斯莱因,他叫弗雷尔卓德·克里斯曼。请多多指教。”贝德里奇站立,对着两位眼前的人行礼。 “斯莱因大人,克里斯曼大人。我是水星院的教父格雷特·塞里斯特,这位是水星院的侍女黛丽丝·安黛因。这段时间莫莫承蒙两位的照顾,今后也烦请两位公教大人了。”格雷特教父向贝德里奇回礼。 “叫我贝德里奇就行了。这里有公主殿下对荣誉勇士家庭的奖励慰问,既然您是这个教会的教父,那这些就交由您来分配吧。弗雷尔卓德,打开吧。” “选一颗吧,教父先生。”弗雷尔卓德缓缓将手中的镶嵌金绒的盒子打开,里面展现出几颗璀璨耀眼的蓝色圆形宝石,里面的颜色如同大海一般深邃。 “这是科尔顿宝石,这...” “每个月的慰问都能选取一颗,直到荣誉勇士的任务完成。选择这个月属于你们的那颗吧。” “这个实在是太贵重了...”教父的脸颊微微冒出点滴的汗珠。“并且负责管理水星院的并不是我,还是让...” “怎么那么慢啊,格雷特,黛丽丝?”拐杖接触地面的敲击声从背后传来。 “老爹!我可太想你了!” “去你的!想我?!你小子报道完之后怎么就没想给你丢在长椅上的老爹呢!”老人举起拐杖敲响了跑来他眼前的莫莫的头。 “啊!我忘了,老爹,实在对不起!” “臭小子!给我站住!” “哈哈哈!小子,跑快点!”弗雷尔卓德噗的大笑起来。 “这位是?”贝德里奇尽力遮掩着自己的笑容向教父提问。 “啊,这位才是水星院的院长,赫雷尔老先生,他才是负责管理这里的人。选取宝石这件事还是让先生来吧。”教父似乎放松了一口气。 “是这样吗?那劳烦老先生...” “老爹,请您过来一下。” “怎么了?那些小崽子们等着开饭呢,什么事在这拖那么久。”老爹停下,走到两位公教面前,莫莫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老爹,是这样的...”格雷特向着老爹解释。 “科尔顿宝石?你自己随便选一块不就好了。” “意思一下嘛,毕竟您才是水星院的管理者。”贝德里奇微笑着对赫雷尔说。 “对啊老爹,我不可不敢决定这种事情啊。这种贵重的东西...”壮硕的教父笨拙的挠着脑袋。 “我这老身板,你小子迟早是要当家作主的。行了,把科尔顿宝石拿上来让老爹看看。” “在这,老先生。”弗雷尔卓德再上前一步。 赫雷尔老先生看向打开的盒子,向着每一块蓝色扫视一圈,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缓缓将拐杖举起,将其压向盖子将盒子合上。 “除了这些宝石,还有其他的可以选吗?” “哦?老先生,这可是科尔顿宝石啊!一颗品质中等原石的都价值五十万卢克!更何况这是加工过的宝石。”弗雷尔卓德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知道,但是有没有更实在的补贴?老身可不想大老远跑腿去城里找珠宝商换取卢克。我们这种小乡村可不是大老爷们的地方,没人收购这种东西。” “老爹!我可以跑腿的!不要为难两位队长了。”莫莫走上前。 “老先生,您考虑的很周到。但是我们都只是交付任务的,图书馆提供给我们带来的补贴也只有这些宝石,恕我们没有他物以满足阁下的需求,抱歉。”贝德里奇走上前来,向着赫雷尔鞠躬。 “行吧,让这臭小子跑腿。打开再让老身看看。” 弗雷尔卓德再次将盒子打开,宝石反射着的阳光杂乱四射向周围,表面泛着蔚蓝的涟漪,赫雷尔注视着涟漪,再次微微露出了刚刚奇怪的笑容。 “就这块吧。” ... 一条条石铺道路宽阔平坦四通八达,两侧排列着无数敞开大门彼此依靠着的各式各样的店铺,鱼类的腥香与花类的熏臭彼此争夺着地位,店门口吆喝的声音与客人议论的响声彼此争艳。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熙熙攘攘,老人提着篮子挨家挨户的观望,男女间嬉笑着搀扶踏步,报童压低着帽子飞梭在人群之中大喊,声音妄图压过店门口的吵闹。阳光倾洒在大地之上,温暖清洗着整个城市。 “公爵先生,这里的声音...好响...味道好刺鼻...” “你会习惯的,安娜苏,这些都是生灵的气息。” 金发的少女将头发盘成髻,绑上了深蓝的丝带,衣着华丽绸缎装饰的长裙与青紫色的披肩上衣,高跟长筒皮靴与黑色的袜包裹了她整个的腿部。公爵背过一只手,与她挽着一只手,携着她脚步笨拙的在路上。 “我还不适应我的新腿,抱歉,公爵先生。” “那我们走慢一点吧,让你多看看这里。”两人放缓了脚步。 敞开大门的花店,身着园艺服,头顶草帽,戴着麻布手套的女子将一盆盆盛开的花摆放至道路边花店门口的柜台之上,店门的风铃将琳琅的花香吹拂到道路之上的行人的脸颊之上。安娜苏停下了脚步,公爵跟随着驻足,她的目光因一盏碧绿中穿插着蓝紫色的生命的舞动而停留。 “公爵先生...我能再走近一点吗?” “当然可以,安娜苏,走吧。” 他们穿过布满绿植的栅栏之间的缺口,缓缓向着那五颜六色的柜台走去。 “啊啊,两位,欢迎光临。请稍等一会。”园艺服女子将最后一盆植物摆放至柜台之上,将手套塞入身前的口袋,转身向店内走去。 “安娜苏,你看中了哪一株美丽的生灵?” “它的味道...并不像其他的那些那样刺鼻,它的身形...好美。”一株迷迭香铢两分的花苞在悬挂其上,在阳光下摇摆,在安娜苏的眼睛里面舞动。 “你喜欢它吗?” “我想...摸摸它。” “两位久等了。啊,这位小姐,您喜欢这株迷迭香吗?”园艺服女子摘去了草帽,编好的长麻花辫耷拉在她的肩头,她微笑着走向两位跟前。 “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小姐。” 安娜苏的手指渐渐接触到那生灵柔弱的花蕊,一整株植物在她纤细的手指触碰下忽地微微颤抖。 “这位小姐,这株迷迭香是我们的栽培园里品相最好的一株,它的种子是来自科利尔德的原产地,今日凌晨才刚刚露出花苞,只要再悉心照料两天,它就能绽开最鲜艳的花蕊,让您的房间飘满清香。”女子走到聚精会神的安娜苏身边,一同注视向那株可爱的植株。 “它的颜色,它的姿态,好美...它的味道...是食物的味道。” “啊?”女子疑惑的看向安娜苏。 “这种味道...这种清香...有这种香味的东西,找到了它伙伴们就能填饱肚子有力气继续赶路,去完成使命...” “小姐?” “啊,不好意思,店长小姐,请不要在意,她只是念叨一些回忆里的东西。请见谅,让她再欣赏一会,我们决定要买下它。” “没关系的,这位...先生...”店长转头看向公爵,忽地咽下了嘴里的词汇,捂住嘴巴遮掩惊讶的神情。 “您是厄科里斯公爵大人!您居然会光顾敝店,真是受宠若惊啊!” “过誉了。店长小姐你所精心栽培的花朵,真是如此娇艳美丽,让人的双眼难以移向别处。” “啊,您才是过奖了呢,嘿嘿。那么这位小姐是?” “这位啊,是我的女儿,安娜苏。”公爵缓缓走到安娜苏的身旁,他露出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已然望着眼前美丽的迷迭香植株出神的她。 “原来如此,父女出来散步是吗。啊,没什么好招待公爵大人的,我为两位泡一壶茶水吧!店里还有一些我买的点心...” “不必不必,勤奋细心照料这些曼妙生灵的店长小姐你只要专注向我们介绍你的这些可爱的植物孩子们就可以了。” “店长小姐,它叫什么名字?”安娜苏好奇的眼神转向店长小姐。 “小姐,它的名字,额...我们都叫它迷迭香呢,它还没有名字,但是如果小姐您喜欢的话,您可以为它取名哦。”店长双手合十,歪头对着安娜苏闭眼微笑着。 “为它命名吗...” “你喜欢的话,我们把它买回家吧。” “买?”安娜苏疑惑的转身看向公爵,他正从口袋掏出一个皮夹。 “店长小姐,烦请您与这株娇艳的迷迭香割舍的代价是多少呢?” “哈哈哈,公爵大人,您真幽默。这个孩子我是很喜欢啦,但是它生来就是要去往其他人家里招摇自己美妙的英姿为别人带来祝福的,而且是公爵大人的话...收您二百卢克。” “店长小姐你没有刻意压低价格吧?”公爵缓缓将银色的币从皮夹里面取出,安娜苏疑惑的注视着公爵的动作。 “啊,当然没有,嘿嘿。即使是公爵大人您,作为花匠的我也不会廉价割舍我美丽的孩子们哦。” “你是一个好花匠。”公爵将几枚银币递到店长的手心中。 “公爵大人您再夸我就要骄傲自满了,就培育不出更多美丽的花朵了。”店长再次走入店内,取出一个洁白的花盆形状的木筐,上面有精致的丝带包装的麻绳悬挂在筐的两侧,形成了一个手提的形状。 “小姐,请您让开一下,我来为您将它打包起来,好让您将它带回家里欣赏。” “噢,好的。”安娜苏笨拙的向后退去。 “勤奋的花匠,我还没询问你的名字呢。” “公爵大人,我叫玛贝尔·罗德里格斯,一位来自科利尔德的花匠。”店长一边细心的将那株迷迭香送入木筐,一边回答公爵的问题。 “好了,小姐,您一定要认真对待它哦,它一定会好好的回报您的!”玛贝尔咧开嘴笑着将打包好的迷迭香双手提起送到安娜苏眼前。迷迭香细长的枝叶夹带着花苞在阳光下如同跟随着花匠笑着一般。 “谢谢你。”安娜苏接过在包装下更加娇艳的那株生灵,散发的清香似乎更加让她如痴如醉。 ... “公爵先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城市,是人们生活起居的地方。” “生活起居...” “他们在这里交换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里追寻自己需要的情感,将希望撒向大地,每一天。” “他们每天都是那么活跃,每天都能看到这些充满色彩的东西吗...” “是的,安娜苏。” 渐渐的,他们从海边的集市拐入另外一条街道,街道两侧从熙攘的主客缓缓被替代成在大伞之下小圆桌品味着黑色饮品与粉红甜点的人们,手握着报纸的络腮胡子男人翘腿坐在木制长椅,帽子耷拉在椅子角上,他的怀里躺着一位睡着的女人;孩子们在巷子间嬉戏打闹;两位妇人各自将衣物伸出窗台悬挂在阳台之上,隔着窗台彼此攀谈,三位年轻的女孩将五颜六色的绸缎从房子里拿出,在门口的小板凳之上动手梳理着。彩带横跨在各个建筑之间,摇摆,舞动,吸引着安娜苏的目光。 “他们也都有伙伴...”安娜苏停住了脚步,她缓缓看向四周,眼里充斥着难以明察的光。 “安娜苏,伙伴有很多定义,他们可以被称作夫妻,可以被称作朋友,还可以称为兄弟与姐妹。你所最亲密的伙伴,他们可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公爵大人,是什么?” 厄科里斯缓缓走到安娜苏的面前,他顶着安娜苏疑惑的目光,伸出手为安娜苏整理衣襟,他的眼里充斥着笑意。 “一个美丽的名字:‘家人’。” “公爵大人...” “而你,安娜苏,你就是我的家人。”帮忙整理好衣角的公爵温柔的抚摸着安娜苏的脸颊。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家人...公爵大人。”安娜苏伸手触碰公爵停留在她脸上的手掌,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温暖。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席繁花似锦的地方,追寻幸福的人们给了那一片桃园一个可爱的名字,他们叫它‘家’。” “家...家是什么感觉?” “家是无论外面多么寒冷你一旦回来能感觉到温暖的地方,无论外面多么黑暗一旦你回来都能看见光亮的地方,是你无论多么伤心痛苦一旦回来就能欣慰的露出微笑的地方。多少苦难家里的家人们都会与你一同承担,每一个幸福的瞬间都能与家人们共享。那是一片桃园,存在于每个人心中。” 安娜苏出神的听着公爵的话,头缓缓低下,她的眼睛逐渐湿润。 “是大家一起围坐在摇曳的篝火...是癸癸向我们分享她清香的桂花糕...是青黎和莱特妮丝讲述他们家庭的故事...是华利队长艰苦的背着我爬上山顶...是每个人前仆后继的踩着彼此的肩膀与祂们拼命...是癸癸的香囊最后一刻结出的转瞬即逝的鲜黄花朵...是青黎和莱特妮丝击碎项链在爆炸的烈光中对我的微笑...是华利队长倒在我的怀里时,我所流出的眼泪...” “安娜苏?”公爵的手抚摸着安娜苏的垂下的头。 “公爵先生,安娜苏有过家...像您说的一样的家!它现在在哪...在哪...”安娜苏抬起头来,她的眼里已经再次溢满了蓝色的眼泪,不断的从眼眶里面滴下,扭曲的面容透露着无比的悲伤的痛苦。 “安娜苏,它在这。你会再拥有一个这样的家的。”公爵蹲下,伸出双手紧紧抱住站立的安娜苏,将她的头埋入自己的肩膀,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娇红的太阳渐渐逝去色彩,黄昏的颜色开始取代天边湛白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鲜艳的一抹红色夹带其中的黄,逐渐席卷整片天空。嬉笑的人们开始往着建筑的深处走着,人影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妇人将盆中的水泼洒向街道,转身微笑着走进房子;孩童们将玩具收起,各自牵起了大人的手四散而去;高大的男子将穿起,报纸折叠收入腋下,压低帽檐向着路口走向驻足等待的白色连衣裙女子。建筑顶层长长的砖砌结构缓缓飘出不规则的白色烟雾,在夕阳下被染的透红,夹带着一股香气飘向远处,化为天边的红霞。店铺敞开的摊位缓缓进到屋内,熏染了咖啡香气的伞被折叠起来由人抬到建筑旁边,飘摇在粘土坛子五颜六色的花安静的呆在橱窗里面,随着光的暗淡而褪去了色彩。街道逐渐变得寂静,亮起的房屋内,却又一次布满了不同的吵闹熙攘的声音。 “公爵先生,天空...太阳...光亮...在消失...”安娜苏的眼神透过公爵先生肩膀,她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太阳,瞳孔放大,身体微微发颤,恐惧席卷向她的心灵。她狠狠握紧了手中迷迭香花盆的麻绳。 “安娜苏,放松,它们已经不是恐怖的黑暗了。” 街道两旁的路灯接二连三的亮起黄色的灯光,交叉的建筑的十字窗里也不约而同的一并射出光来,天地间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与灰色的暮霭交融,光亮与颜色没有丝毫因为太阳的落幕而变得暗淡,它们变换了一种格调,在披上蝉翼般金纱的城镇中依旧绽放。星光在天边闪烁,与一轮明月在无垠的斑斓夜空中给与大地光亮。流淌在城中的溪流倒映着路灯的黄与星空的白,色彩险些与烈阳在时齐平。没有可怖的黑,只有让人无限遐想的美丽的夜景。 “公爵先生,这里,阳光与温暖...会一直都在...”她的手渐渐放松,眼睛深邃的闪着光,望着无限美丽的城镇。 “这里有着对你来说崭新的生活。” ... “弗雷尔卓德。” “什么事?贝德里奇。” “那位老先生看样子深藏不露啊。” “水星院的赫雷尔老先生?你为什么这样说?” “他选走的那颗是品相最好的科尔顿宝石。” “这能说明什么?只是老先生他运气好呗。” “科尔顿宝石是由无数细小的晶体构成的,每一粒小晶体都存在反射光的特性,每一粒的细小晶体都能反射蓝色的光,这也就是科尔顿宝石呈现蓝色的原因。” “额...所以?” “每一粒小晶体都形状不一,各个宝石内部晶体的排列也不尽相同,导致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的显色情况也会各不相同。品相好的科尔顿宝石每一粒小晶体的排列会较为紧凑,形状偏规则的晶体体量也会较多,在阳光下的显色就会显得相对较为平滑。” “啊等等,你的意思是...” “是的,他故意引诱你将盒子盖上,又引诱你打开,这样他就可以看到每一枚科尔顿宝石在阳光下的显色过程。” “哈哈哈,这个老先生,可真是毫不客气啊。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方法?” “这说明他经常接触科尔顿宝石。” “可是科尔顿宝石可是高贵且难以开采的一类作为高级施法器具的宝石,只有皇室的人以及皇家雇佣的矿工还有私人雇佣的资深魔术师才能经常的接触它们。” “所以这位老先生绝对不只是一所教会孤儿院的管理者如此简单。” “啊啊啊,这也无所谓啦,我现在只想着和斯利奇老板畅饮呢!” “我们回去第一要务可不是吃喝玩乐,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什么事情?” “对教会内部进行大清洗...” 第7章 琐事 “刻刻,莉莉,快看,我们到了!” “莫莫哥!城里好壮观啊!” “姐姐,你挡住我了,让我也看看!”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再挤我了,我要摔下去了!” “你们几个能不能让老爹我享受哪怕一分钟的清闲!” “喂喂!你们几个坐稳坐好!黛丽丝侍女,去把他们都拉到蓬里坐好。” “教父大人,孩子们都很兴奋呢,我拉不动他们。” “姐姐,姐姐!那个是什么?又高,又闪着光,还会响!” “嗯...我想那个一定是城里的闹钟。对不对?莫莫哥?” “你猜的真对!那个叫钟楼,是给全城人报时用的。” “啊,那全城人都要一起准时起床去跑圈锻炼,烧秸秆,然后去帮忙处理庄稼吗?...好痛苦,还要忍受那么响那么大的闹钟!” “什么嘛,城里人才不用跑圈烧秸秆呢,他们也不用自己种庄稼,想要什么都能直接从家里的壁橱直接拿出来。对不对?莫莫哥?” “城里的人也不是坐拥宝库啊!他们要的东西都是动手买的,只不过城里什么都能买到!” “真的吗?就连姐姐的那本绘本里面画的那个五颜六色的很多窗户的石头盖的复杂的巨大的农舍也能买到吗?” “那么多形容词是什么啦?!” “那个是城堡啦!是贵族和皇室住的地方,肯定要成为贵族才能买到的啦,对吧,莫莫哥。” “大概吧。” “我以后就要赚很多很多钱,在城里买一座城堡!” “我能住你的城堡吗姐姐?” “当然啦,我要让水星院的所有人一起住进我的城堡!然后一起成为全埃格尔最有势力的贵族!嘿嘿。” 马车飞驰在巨大城市外的道路之上,颠簸伴随着车内孩子们的嬉闹,逐渐传到了莱德利中央城巨大城墙的门口。十几位士兵端着枪站在长长的城墙过道两侧,每一批进入的人马都必须暴露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小崽子们,准备进城了,都给我把头缩回来端正坐好!小心那些士兵拿枪打爆你们的脑袋!” “坐好坐好...” 一瞬间,两个小孩和一位神似小孩的头从马车蓬间的帘子上收入车内,端端正正的坐在篷子里面的座位之上,表情布满了稚嫩违和的严肃。 “啊,老爹您动动嘴就能把他们拉回来了。” “黛丽丝你真的对孩子们毫无威慑力啊哈哈。” “格雷特,再慢点,反正就要进城了,而且我这把老腰被折腾的有点难受了。” “好的老爹。” 两匹棕马沉稳缓慢地踏着脚步,渐渐接近了那士兵把守的大门,许许多多人马也一并靠着右侧在门的内外在那些持枪士兵的监督之下来来往往,马匹的清脆踏步,车轮的沉重滚动,人们的嬉闹,车上货物之间触碰的声音,铁皮汽车的轰鸣,贵妇在车窗边哼唱的歌词,以及披着皮衣诗人手中乐器弦与弦的震动,构成了一副城市的曲调。 “那种车,不用马匹拉也能跑起来啊。”格雷特教父缓缓拉动手中的缰绳,引导着马匹一步一步跟着人群前进着。 “那个是叫汽车吧,听说城里都是这些奇形怪状的车。”赫雷尔在旁边附和着。“就是那些城里人喜欢的铁皮怪物而已!” 马的脚步接近了门口两位士兵的跟前,他们将手中立起的枪支一同横下,前面的人已经进到门的内侧,格雷特的马车转而被拦下。 “请出示相应证件,表明来自何方以及入城目的。”一位身上军服别上一颗闪耀五角星的军官从旁边走来,对着前室里的教父说话。 “我们是从坎德洛特郊区的格特鲁德村来的,我们进城是为了采购,还有带孩子们看病。”格雷特从衣服内侧的口袋掏出一副皮质方形证件,递交那位军官。 “车里有多少人?”军官低头打开证件仔细检查。 “两位小孩,一位老人,一位青年,还有我和这位侍女劳伦提娜·黛丽丝。一共六人,长官。” “我们需要对车辆进行例行检查,请你配合。”军官说着将他的证件递回。 “请便,长官。” 另外两位士兵持枪从军官旁边走来,缓缓靠近车蓬。 “喂!你们两个,没听到里面有小孩吗?把枪放好再去检查!”军官发出十分洪亮且充溢着愤怒的喊叫声,吓得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哆嗦。 “是!” “有劳长官您费心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我只是在维持秩序而已。” 两位士兵回到军官旁边,将枪支端正的平放在地上,又迈着大踏步小跑到车篷后面,将篷子缓缓拉开。 “报告少校大人!车内无异常!” “好。你们进去吧,愿给识冠主祝福你们。”军官向着他们敬礼。 “谢长官批准。主之荣光你我共沐。” 两位士兵横架的枪支再次立起,给马车放行。 ... “厄科里斯公爵,安娜苏,你们怎么才回来?” 高大的骑士将巨大的大门打开,身着华丽衣裙的柳娜公主站在大厅中央,门外公爵携着安娜苏缓缓步入。看着进来的两人,公主提起裙摆大步跑来。 “公主殿下,我带着安娜苏游遍了整个中央城,让她认识了很多的东西。” “公主大人,这个世界...很美。” “啊,可是你们在哪里过夜?” “城里的旅店。” “你能习惯吗?安娜苏?” “在以前我必须在任何地形入眠,以保证体内回路的正常运行,所以不要紧的。只是,那里的床...有点过于柔软,有种让我陷下去的感觉...很恐怖。” “安娜苏在半夜三次敲我的房间门问我公爵先生我们是否应该起床出发了。” “噗!哈哈哈,安娜苏你真有趣。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这是?”柳娜公主牵起安娜苏的手,注意到了她手里提着的一个美丽的碧绿生灵,摇曳在木筐花盆里面。 “它叫欧幸,是一株迷迭香,它,很美...” “是喀纳斯语吗?丰收的秋天...把它放在你的房间里面吧,它一定会成长结成如秋天丰收般的清香。” “您知道...喀纳斯语?” “别说这些了,走吧安娜苏!” ... “就停在这个车棚吧,格雷特你下车去把马拴上。小子们,下车!” “我们到了,你们三个快起来了。” “啊,你们怎么睡到我的腿上了,哇,莉莉你的口水都流到我的裤子上了!” “唔呣...我们到了?” “姐姐...莫莫哥...我们到哪了?嗷嗷嗷,到中央城里面了!” “该下车了,小朋友们。”黛丽丝提着裙摆走上车篷里,牵起两个小孩的手,将他们轻轻带下车。莫莫揉着双眼紧随其后。 “喂!小子,给我精神一点!”老爹举起拐杖敲打莫莫的小腿,他猛地一跳,站直了身子。 “你好,这个是你们车的牌匾,请保管好,凭牌匾取回你们的车子。”掌管这个车棚的车夫将一块木牌递给前来打招呼的格雷特。 “好的,麻烦您了。老爹,已经处理好了。” “走吧,刻刻,去治好你的牙齿。”侍女牵着两个小孩的手走到了格雷特身边。 “管好这两个小鬼,黛丽丝,跟好格雷特。走吧,臭小子。”老爹转过身去,面向了跟格雷特只身前往的不同方向。 “啊?老爹,我们去哪?不是和格雷特教父他们一起吗?” “去做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你要是怕了就去跟侍女他们照顾小鬼们吧。”说着老爹已经动了脚步,莫莫踉跄的跟上。 “怎么会,老爹,我现在可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既然是麻烦的事情怎么能累到您老人家,嘿嘿。” “别卖乖了臭小子,跟在我后面,别又脱缰一样拔腿跑的飞快!” “明白了老爹。不过我们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呢?” “去接我们水星院的新小鬼。” “啊?新的家人,在中央城?为什么城里也会有孤儿啊?城里的人都那么幸福,他们那么有钱,又有军队和皇家的骑士庇护他们,还什么都有,为什么会出现孤儿?” “飓风总是随意出现,所以何处都会有枝叶飘落。小子。” “我不明白,老爹。” “这是我师傅经常说的话,你自己花时间揣摩吧。” “城里的人明明个个都衣着华丽的...”莫莫双手放在脑后,仰着身子小步的跟着老爹缓慢的步伐。 “啊!不对,我在城里确实见过乱糟糟跟我们村里一样的小孩!”莫莫突然大叫一声,猛地直起身子,冲到老爹耳边。他回忆起了荣誉勇士报道上台前看到的那个小孩的模样。 “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小鬼。” “我记得那个小孩说,她厌恶英雄...” “那这个小鬼和你这个大哥可合不来啊,水星院里面的小鬼可要分帮结派了。” “也许吧。”莫莫再次恢复仰身懒散的模样,跟在老爹后面走着。 ... 洁白的印花飘纱窗帘在木制的敞开十字窗前随着微风飘荡,外面的金黄阳光透过一切缝隙形成了无数条光柱顺着窗边长桌的边沿射在了平滑的深棕色石质地板之上,散射开来的温暖填充了整个宽敞且洁白的房间。 “这里...好亮,而且...很宽敞。”安娜苏站在华丽雕刻装饰的门边,她扫视向整个房间,里面的每一个物品都让她为之感到奇特。巨大的床一样挂着许多飘纱围绕着,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件器具,巨大的书架摆满各色书籍立在桌子右边,左边另一个拐过墙角的巨大架子上面摆了一些木制装饰品,不同样式的椅子放置在房间各处,窗边的有着木制的扶手,窗边柜子旁的有长长的靠背,贴在门侧墙边圆桌旁边的两张是皮质的并且附带洁白的靠枕,床前火炉前石质桌子边的是长长的沙发。 “你应该会喜欢这些布置吧,安娜苏。” “这里,很好看,公主大人。”安娜苏缓缓走到床边,脚下踩上了有着红色雕花与金色边沿的毛质地毯,那让她感到舒神。 “公主大人,那欧幸它...”安娜苏双手捧起了手中的迷迭香,转身看向了门口的公主。 “把它挂在窗边吧,它比你更喜欢窗外的阳光。” “是的,它在光下会变得更美...”安娜苏将那迷迭香挂在了窗前,每一片它的枝叶都似乎在微微闪亮。她呆在了书桌之前欣赏着这个细嫩的生命。 “安娜苏,如果你需要更改这里的装饰布局,只要通知外面的侍女就行了。”公主走进,立在安娜苏旁边微笑着与她一起欣赏。 “公主大人,我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不必劳烦各位。” “是的,安娜苏,你很坚强...” 公主忽地直起身子,长舒一口气,恢复了端庄的站姿,脸上的微笑没有收敛。 “安娜苏,你先坐下吧,我有重要的两件事需要拜托你。” “啊...安娜苏愿听凭差遣。”安娜苏飞速的坐在椅子之上,端正严肃的面向柳娜公主。 “哈哈哈,不比那么拘谨的安娜苏。我想安排你跟我一起参加今晚面向全城的演讲,在演讲上我会告诉你我想拜托你的另外一件事。” “我明白了公主大人。” “那到晚上之前的时间,你随意安排吧,这个房间你也适应一下,有事通知门边的范蕾亚侍女。我就先走啦。” “好的公主大人。” “范蕾亚,你留在这里服侍安娜苏小姐,我这边我就安排克洛斯就可以了。” “好的公主殿下。”范蕾亚向公主鞠躬,公主端庄的走出走廊,范蕾亚留在了房间的门边。 “花店的玛贝尔小姐说过,你会开花,会更美丽,是吗?”安娜苏再次转向了窗边悬挂的迷迭香。 ... “老爹,我们到了?” “对,就是这里,弗利克斯市长说的就是这里。” “可是这个房子...住在里面的...确定会是一位孤儿?” 眼前的房子立于闹市中央,周遭是各色各样的摊位与店铺,门口小院里面的花与一颗云杉已经枯死,三层的房屋透露出一副富贵气息。木制的雕花大门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已经撕扯的不成样子的纸条,窗户从内侧被模板封上,看不见内部的任何东西,二楼的阳台垂下几株常春藤,楼顶的烟囱只有少许黑灰积攒,也没有油烟结块流动下来。 “弗利克斯市长说的不会错的,我们要找的小鬼叫苏珊娜·弗鲁利亚,就住在东中央城街102号。”老爹从衣衫口袋里拿出委托书比对。 “那我,敲门了?” “还用问?去敲门。” “有人吗?。”莫莫走上门前的石阶,轻轻敲击了几下,接而的是五六分钟的沉默,但是没有人回应。 “好像没人在家啊老爹。” “那就在这里等等吧。”老爹缓缓坐在了房子对面装饰水坛边的长椅之上。 “可是为什么市长不派市政局的人们来安排她住到我们水星院,而是我们自己来带她去呢?”莫莫坐在了老爹旁边。 “市政局的人出面过了,就连市长本人也试过了,他们说搞不定这个小鬼。” “啊?搞不定?” “这个小鬼不愿意去孤儿院,非得留在这里,但又没有自理能力,在城里到处流浪,捡拾垃圾赖以为生。” “那可真倔啊,可是为了什么呢?” “要是知道了为什么那说不定早就搞定了。” “你好,两位,你们是来找小苏珊娜的吗?”一个秃顶中年男子身穿围裙,身上一股水果的清香,走到他们的面前。 “你是?”老爹皱起了眉头盯着他。 “我叫立博,我就住在附近,你们看,就是那里。”男子伸手指向了与那栋房子身隔一条小道的同样三层的房屋,一楼被改造成了支起帆布天幕的小水果摊,门口框子里面的苹果上的露水闪闪熠熠。 老爹用眼光打量了一下眼前男人的全身“你好,我是坎德洛特郊区水星院的负责人赫雷尔。”老爹伸出手来等待男子与其相握。 “两位也是想要来带走小苏珊娜的吧。”男子飞快的从围裙口袋里面掏出毛巾擦干净双手,接过了老爹的手。 “听说这小鬼很麻烦啊,市长先生亲自出手都搞不定。” “哎,小苏珊娜的父亲走了也有五年了,她也就独自生活了五年,她好像很珍视她父亲所留下的这一切。” “她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的父亲,是一个很努力的人,没日没夜的到处奔波,他总是很忙,时间好像对于他来说总是不够,忙着各种各样的的事情,小苏珊娜也就整天呆在阳台上盼望着父亲回来。但也就是有一天,他在外面为城里的贵族开马车,在到达目的地之后忽的就倒在了车位之上,再也没有醒来,医生的鉴定结果是过劳导致的心脏骤停。那一天小苏珊娜就再没有等到她的父亲。他那样忙,所以我们这些邻居对他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此。” “小鬼的母亲呢?” “她的母亲?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母亲,也许在他们父女搬来之前就已经...” “那这个小鬼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苏珊娜吗?在她父亲还在的时候是一个很乖很害羞的小女孩,经常跟在她父亲的身后。但是在她父亲去世之后,她变得很刻薄,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但是我经常会偷偷给小苏珊娜送点水果,放在她家门口,那水果袋子也会在晚上消失在门前,也许她只是不想显得自己软弱吧,毕竟她也只有一个人了...”男子望向那房子门口,叹出了一口气。“所以,两位,请务必努力把小苏珊娜带到一个能让她安心生活的真正的家里吧,要是需要帮忙请随意吩咐我。” “可是我们水星院里面的小孩在到来之前都如此渴望幸福的家庭,为什么苏珊娜却要坚持这种四处奔波的生活呢?”莫莫面向老爹。 “小鬼毕竟是小鬼。立博先生,这个小鬼一般什么时候回家?” “正午时分和傍晚时刻,时间倒不是很固定。两位,我先回去照料我的摊位了,有事可以随时来我的店里询问,我也会给两位安排茶水的。”男子转身离去。 “是个热心肠的叔叔啊。”莫莫看着离去的男子的背影。 “是个好人...臭小子!起身!” “啊,怎么了?”莫莫猛地站起。 “那个,小鬼回来了。”老爹也缓缓站起,看向了那栋房子的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披着红色的兜帽衫慢慢步入了石阶玄关。 “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住她!” “哦哦哦!” 戴着兜帽的小个子抱着一个如她般大的破烂的纸箱,随着纸箱被摆放在门口,她伸手去触及门把。 “你好,你是苏珊娜吗?” 她缓缓回头,摆满灰尘与泥土的面颊缓缓出现在莫莫的眼帘里,蓬松的头发从兜帽两侧露出,眼前的面容令他熟悉。 “你是...哦,是那个被人追捧的破烂英雄。”她将兜帽摘下,轻轻拍去上面的尘灰,暗红色的头发随即迸发出来。她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呃...真的是你,那个那个在台下见过的小孩。” “破烂英雄,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其实我是代表水星院...” “那就滚吧。”她转身从帽衫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重重的将门打开,那力气与她的身材十分不相符。 “你们这些人不要再来烦我了,我们没得谈”她抬起纸箱,纸箱里面的瓶子叮当作响,里面水与瓶身的接触晶莹的声音回荡,她进到门的内侧,手掌把住了门把正欲用力关上。 “小鬼,我觉得我们应该有的谈。”一根杉木拐杖顶住了门缝,由于关门巨大的力门在拐杖之上弹了几下。 “老爹?”莫莫默默的向后退去,让老爹跻身到门前。 “他们已经跟我谈过很多遍了。他们,还是你们,我的回答都会是:不。所以老家伙,你们回去吧。”她的带有些许幼稚的声音与她说出的话所带有的攻击性的感觉如此不匹配,莫莫想着。 “不,让我放下水星院负责人的身份,而你放下你手上的门把手,谈点你感兴趣的事情吧,小鬼。” “谈什么事情?” “谈条件。” “什么?” “老家伙和破烂英雄给你一些好处,拜托你为我们做些事情。这是一种委托,你这个小鬼应该经常接些委托吧。”老爹轻轻微笑。 “什么好处?”苏珊娜缓缓放下了握在门把上的手,老爹的拐杖也随之缓缓放下。 “食物,水,厚布衣服,全新的绒布棉被,还有委托所必须有的钱,以及...” “等等等等,你是在和小孩讲故事?还是你想要我去为你讨伐西部的黑龙?这样信口开河的报酬,你还是请回吧。”苏珊娜再次伸手向门把。 “我们现在就支付定金。”老爹的拐杖重重的敲响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些报酬是实实在在的,并且委托内容也是你这种小鬼能完成的。” “那老家伙,说说看。” “你看,我们两个大老远从城郊过来,城里也没有认识的人,城里的旅馆会让老爹我这种农村身板骨过敏。所以我们需要去你的家里住上两晚,等上我们的同伴,顺便借用贵舍灶火一用。以及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去参加今天晚上中央城的庆典。你看如何?小鬼。” “定金拿来吧。”苏珊娜推向门把,将大门敞开。 “莫莫,拿出两千卢克。” “啊?在哪拿?”正在摆弄院子里枯花的莫莫忽地抬起头来看向老爹。 “废话,你的包。” “用我的零花钱?!”莫莫猛地站起大吼。 “快拿,臭小子!” “好吧...” 老爹接过钱币,递向女孩张兮兮遍布未愈合大大小小伤口的手掌。 “哦对,刚刚还有一个给你的好处没有说完。”老爹缓缓走进屋内。“这个臭小子,叫莫莫,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可以为你跑腿,搬东西,打扫房间,做任何事情。总的来说,他可以做你的仆人。” “哈?”苏珊娜惊讶的看向老爹。 “哈?!!!什么啊!!!老爹!!!”莫莫大喊。 ... “你准备好了吗?安娜苏?” “我准备好了,公主大人。” “好的,安娜苏,你拉着公爵的手,一会儿他会带你上台去。” “好的。” “博罗特先知驿使,请你跟随我走吧。” “公主殿下,请。” 第8章 神在注视 “贝德里奇大人、弗雷尔卓德大人,你们回来了。” “柯里尔西修女,去通知教会里面的人,我们需要开一场会议,十分重要的会议。” “贝德里奇大人,需要通知的仅有执教层的人还是...” “所有,执教层、传教层、祈教层、信教层,和所有的分部门,现在就去通知,马上开会!” “好的,贝德里奇大人。” “回来了,贝德里奇、弗雷尔卓德。是什么事那么急着开会?”戴着华丽装饰白色帽子的老人不停摆动着手中的羽毛笔,在无比宽敞的大厅里的巨大桌子上的他唯有声音能被门口的两位青年感受到。 “长老大人,克克里亚教会里面,有些脏东西需要打扫一下。”贝德里奇和弗雷尔卓德缓步走到巨大的桌子前。 “哦?什么情况?”老人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已经站在桌台两侧的公教。 “我们带队的荣誉骑士里面,有一人混过了审核。” “只是审核机构的失职而已,也犯不着突然召开大会。是有其他的事情吧,贝德里奇?”老人站起,看向窗外。 “是的,长老,那名混过审核的少年,跟我们讲了一个奇异的故事...” ... “科柯迪亚,你快点,会议要开始了。” “你先快跑过去吧,我腿的老毛病又犯了,真走不动。” “好吧,你得赶紧啊,我先走了。” 宽敞洁白且明亮的教堂,椭圆拱形的顶部向下延伸出一些晶体状杂乱中有序的晶体装饰,各种各样金色与白色的雕花环绕在梁柱与支撑柱之上,两侧的墙上有着无比洁白的浮雕装饰,镌刻出人们心中神的形象,巨大十字细长梁柱的宝石窗户,有序的间隔排放在墙体之上,温暖明亮的光透过宝石四散出微小的附带有七彩颜色的光束如同流水般飘动在上千张同样有序摆放的红木椅之上。讲经台庄严的在过道的中央挺立,后侧是巨大的菱形宝石,两侧的浮雕上镌刻的修女向着中央祈祷,微光从上侧射下,照亮整个台面,贝德里奇,弗雷尔卓德,和柯里尔西修女站在其上。 “柯里尔西,汇报一下会议参加人员的到场情况。” “好的,贝德里奇大人。信教层应到242人,实到240人;析教层应到87人...” “停停停,给我报告总情况就好了。” “会议应参加人数452人,已到441人,达到会议开始标准人数,已经可以开始了。” “好的,去准备吧,柯里尔西。” “是。” “弗雷尔卓德,去吧。” “好。” 修女缓缓走上讲经台的台阶,站在了展开的讲义之前。 “格雷尔德冠主之炽热目光永照苦痛之吾身。” 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伴随着视线转向讲台的过程中逐渐安静下来。弗雷尔卓德走到身后宝石玻璃前侧放着的巨大繁华装饰的钢琴之前,端庄的坐在红布圆凳之上,双手微微向下垂着手指如点水般触摸着琴键。贝德里奇则站在了讲经台前中央的过道上,双手托着展开的经书的书脊,他闭上了双眼,嘴唇微动着。修女随之展开了双手,歌声从她张开的口中,一股洁白的的絮流从身前讲义间缓缓飘出,流动向教堂内的柱间,环绕在镌刻着的七彩图案之上,伴随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琴键也在同时律动着上下浮动,在巨大的木箱内传出低沉神圣的清脆响声,夹杂在歌声与朗诵声之中。 上千红木椅上的教徒无不虔诚的低下头颅,他们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弯腰跟着贝德里奇的嗓音整齐的朗诵着经文,有的竟也留下泪来,彷佛在这一刻,在神圣的音乐之中,伟大的格雷尔德冠主真正降临,抚摸着虔诚祈祷的信徒的头,听他讲述他的苦痛。 钢琴的最后一声重音砸下,贝德里奇合上了经书睁开了眼睛,教徒们也随之停下了祈祷,抬头观望着,他们的公教。未关上的门外,在传教仪式结束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诶!科柯迪亚,你怎么才来啊!传教仪式都结束了,你快过来,给你留了位置。” “啊,我来了,谢谢你斯坦森,我这个腿真的是...” “嘘,先听公教大人讲话。” “啊...哦...好。” 贝德里奇庄严的整理了衣着,端正的站回台上,弗雷尔卓德一并站在了他的右侧。 “各位虔诚的教徒们,首先在这里我谨代表冠主的旨意祝福各位,并对于突然展开紧急会议所造成的诸多不便表示歉意。”贝德里奇缓缓鞠躬。 “想必大家对于突然展开紧急会议都感到十分好奇吧。现在大家大可肆无忌惮的猜一猜。” “科柯迪亚,你觉得是干什么呢?” “呃...可能...可能是公主...公主大人传达了什么命令吧。你觉得呢?” “我也这样觉得,但是是什么命令呢?啊!会不会是教徒的升职标准被降低了!那样可太好了科柯迪亚!” “啊,是啊。” “贝德里奇大人,弗雷尔卓德大人,如果是教会内部出现的问题,请两位尽管吩咐在下,在下会尽快处理,并甘愿受罚。”一位坐在前排的白发老者站起,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向贝德里奇说着。 “你是,执教层的克兰·吉利斯利特,是吧。你是负责管理教徒经书借阅和指导教徒朗诵的,对吧?” “是的,公教大人。” “你挺身而出的行为值得神的注视与赞美,坐下吧。而且,有一点你也说对了:这次会议的原因就是,我们教会内部的管理出现了一些严重的漏洞。” 伴随着贝德里奇走到老者的身边,示意着他坐下,教会内震惊的熙攘声忽然激起。弗雷尔卓德猛地敲打木制台面,声音仅仅吵闹了一会儿瞬间便安静下来。 “教会内所有负责审阅批文的教徒,无论是动了笔杆子审批的还是打杂的,只要是路过过审批间的,全部起立!”弗雷尔卓德敞开嗓子,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他大张的嘴中发出。伴随着的是,齐刷刷的教徒站起来的声音。 “什么情况?科柯迪亚?我们也站起来吗?” “我们递送过批文,咳咳,站起来吧...” 贝德里奇走向了左侧的前排座位,看向了一位挺直站着的戴着眼镜的瘦弱男子。 “你是执教层的兰克斯·哈兰罗德,是吧。” “是的,公教大人。” “一切的批文审核都是你负责管理的,是吧。” “是的,公教大人。”他身体直立着,包括嗓音在内,没有任何抖动,汗滴却在他脸颊流下。 “你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是的,公教大人。” “好的,那我告诉各位。首先,我想对所有教徒们说,贪念,是神所厌恶的一项品质,若你在冠主的注视下随意觊觎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必将接受神之烈火漆烤。” “就在我们外出执行任务的那天,对于教会公共传教物品的批文,我们的线人向我们透露,上报数量与实际数量不符。希望你,兰克斯,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弗雷尔卓德站在台上,双手抱在胸前,炽热的眼神望着下面站着的兰克斯。 “公教大人,我会严厉查明审批环节的一切人员的一切问题,在下甘愿受罚。”兰克斯深深鞠躬。 “这次数量不是十分大额,并且我们及时通知了更改批文内容,惩罚我们日后再谈,但是我希望这次会议之后加强你的管理,如果有必要,你可以重组你的审批机构,可以做到吗?兰克斯?” “公教大人,这是在下该做的。”他深深的低下头,汗滴已经滴到了地板之上。 “好,那么明天,我想听到你对这件事的工作报告,可以吗?” “是的公教大人。” “坐下吧,所有人。”贝德里奇伸手示意,并转身回到台上。 “好紧张,应该跟我们没关系吧?科柯迪亚。” “应该...没有关系吧,没关系。” ... 老爹和莫莫穿过门,眼前宽敞的客厅却昏暗,黄昏的阳光艰难的从木条封住的窗户缝隙间闯过照在客厅的地面之上,地下满满的摆放了各种各样的物件,上面爬满了不同颜色的霉斑,微微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对门的厨房,各种锅碗瓢盆从下面的柜子散落出来,顶上的柜子却整齐的关着,蒙上一层灰尘。苏珊娜踮着光秃秃的脚穿过了地板的物品,将手中物品放到了沙发的后面。 “好乱啊好脏啊...啊!这是什么!?” “喂!别踩到了勃勒。” 一只毛茸茸的老鼠熟练的窜过了地面杂乱摆放的各种物件,跑到了苏珊娜的手上。 “这老鼠还有名字?” “你能有名字他不能有?” “可这不是一只老鼠吗?” “你不也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烂人吗?” “可恶!”莫莫踩向地板上的空隙,走到苏珊娜的地方,却踩到了一本张开的书籍,滑倒在地上。 “疼...” “活该。”苏珊娜抱着勃勒跳着坐到了已经留下许多划痕和破洞的皮质沙发上。“怎么样,老家伙,这里就是我家,房间在楼上,要是受不了就算了吧。其他事情我可以做,报酬可以少给点。” 老爹用拐杖寻找着空隙来到了沙发前,坐在了苏珊娜的旁边,女孩微微向旁边挪了挪。 “你这小鬼的家真有流浪汉的风格啊,可是你乐意待在这样的地方吗?” “我乐不乐意关你什么事,我感觉舒服就行,哼。反正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这里。” “我们院里的小女孩小鬼都是喜欢干干净净的房间,稍微有一点不整洁都会拜托侍女打扫的。你不也是小女孩吗?” “我,我跟她们不一样呗。反正我喜欢怎么舒服怎么来。”苏珊娜抚摸着手里的老鼠,老鼠安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那小子,可以帮你打扫房间。”老爹伸出拐杖,指向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莫莫,他在拿掉身上挂上的物件。“既然我们要寄人篱下,那我总得收拾好主人的房间,这样我们也住的舒心,对不对?” “你们想收拾的话,那就随便你们好了,但是别动楼上左转第二个房间!那是我睡的!”老爹可以看到,眼前这个小孩有些许激动,颤抖着身子,怀里的老鼠也因为抖动醒来四处观望着。 “老爹,这破烂地方我们真的收拾的干净吗?”莫莫缓缓将地上的物件拨开,留下一条相对宽敞的道路。 “怎么说话的臭小子?对别人家放尊重点!”老爹用拐杖敲打着地板。“还有,不是我们一起收拾,是你,臭小子,你一个人。” “啊?老爹,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不会是打算让我立马从水星院毕业了然后给这小孩打工吧!您让我收拾这里不如让我从村里那座山上跳下来呢老爹!” “那你去跳山?” “老爹!您今天是怎么了,能不能放过我啊!” “现在开始收拾,不然晚饭别吃了。” “我恨你,老爹...”莫莫开始弯腰捡起地上的各种物件。 苏珊娜轻轻的咧了咧嘴角,老爹看向了她,为了掩盖过去,她低头抚摸着老鼠。 “好了,现在是...六点十分,庆典还有一个小时开始,走吧,小鬼我们准备出发,回来再吃晚饭吧。”老爹缓缓站起。 “我还没问呢,干嘛要我和你们参加这个什么庆典?” “难得进城里一趟,刚好遇上有庆典,那得去看看。这又刚好市长叫我们来处理你这个小鬼,总不能放着你不管吧?” “好吧,要不是有报酬我才不想去...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嗯?为什么?” “我就是讨厌热闹。” “那为难你这小鬼了,走吧,想拿报酬的话别墨迹了。” “那我呢?我也跟着去吗?”莫莫举着一个箱子呆楞着双眼发光着看着老爹。 “留在这打扫,回来带你去吃饭。” “我这真挚的眼神也没能唤起您对我的哪怕稍微一点爱吗?” ... “斯利奇老板,普通的小麦饮料就行,再给我一小碟熏鱼干吧。”蓬松头发的男子从袖口派出几枚零零散散的硬币,递向柜台。 “科柯迪亚,你小子找到工作了?这几天那么频繁来这喝酒。”梳着大背头的络腮胡男人站在摆满各种各样酒瓶的柜子之前,晃动着手中的物件,给上一位坐下的顾客调酒。 “没呢没呢...小钱,攒的。” “要我说,这小子又忽悠斯坦森一起去偷教会里漏在捐献台的香油钱了吧!”蓬松男子后面的桌子上,围了一桌子男人,他们互相敬着酒指着科柯迪亚,哄笑着。 “那是斯坦森提议的...” “那天晚上我亲耳听到他在酒馆里抱怨你,还说迫不得已才把你供出来了呢!哈哈哈!” “我,他空穴来风罢了。”他接过刚递来的熏鱼干,低头啃着。 “得了吧,你小子都好几次被教会里面的克兰老头绑起来用鞭子打了,我看你要不就又是偷教会图书馆里的书拿去卖了吧!” “我什么时候拿书去卖过!别污我清白!”他将手中的啤酒轻轻砸下,猛地回头,脸上却不敢带一丝愤意。 “哟,你看,肯定被我说对了。要我说,你这种底层人,就别想着去读那些书了,就像我说的拿去卖,你也能多喝两杯酒。哈哈哈!”那人的话,再一次引起哄笑。 “总有的读的,总有的学的...”他低下头,碎碎念着。 “嘿!今晚真热闹呢!”两个高大的身影推开酒馆的门,踏着清脆的步伐大步进来。 “你脑子里就只有喝酒吧,这刚下班就来了。” “诶!弗雷尔卓德大人,贝德里奇大人,今天怎么那么早就来了?”斯利奇擦拭着酒杯,看着接近的两位。刚刚哄笑的人群也忽地安静下来,开始议论着其他事情。 “好久没喝了,所以今天早点来,才能战斗更长时间嘛!哈哈!” “酒鬼。” “老样子,老板,先来两杯精酿小麦!”弗雷尔卓德猛地坐在了科柯迪亚旁边的座位,贝德里奇站在了他的身后。 “好的,那贝德里奇大人呢?” “嗯?不是两杯精酿了吗?” “我干两杯。” “你小子...那给我再来一杯精酿。”贝德里奇趴在了弗雷尔卓德旁边柜台上。“嗯?这袍子,你是我们教会的?”贝德里奇看向旁边,低头猛喝着酒的科柯迪亚。 “啊,公教大人,晚上好。”他抬起手中的酒杯,向贝德里奇敬酒。 “你这袍子,怎么烂成这样了,上面还那么多补丁?” “抱歉,公教大人,在下家里并不富裕,只能购起一件袍子,我已经穿了三年了,这是否是对教会的不敬,实属抱歉。” “只要教徒虔诚,这些身外之物并不能代表什么。明天我通知一下后勤,你去领取一套新的吧,不需要花钱。” “烦劳公教大人了。”科柯迪亚稍微颤抖着将酒杯放下,双手合十向贝德里奇表达感谢。 “诶,难得遇到教徒,干一杯吧!”弗雷尔卓德凑前来。 “呃...好的,公教大人。” “嗯?怎么喝普通小麦啊?来来来,斯利奇给我们上一杯喀纳斯精酿!” “不不不,我喝不起大人。” “别怕,我请客,快上快上斯利奇。” “好吧...” 贝德里奇默默将手里的精酿入喉,将酒杯递给斯利奇的助手续杯。“科柯迪亚,跟你打听一些事情吧。” “在下的荣幸,请问吧大人。”科柯迪亚更加颤抖的接过新送来的酒杯。 “你们信教层的教徒,一天的生活大概是怎么样的呢?” “大人...大人为什么想了解这样的事情?” “就是有点好奇。你也是通过了教会神选测试加入教会的吧,艰难的爬上教会所设置的门槛,可你的生活,信教层的生活,似乎并不是很好。” 科柯迪亚浑身猛地一颤,似乎有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心窝。“大人,我们的一天的生活就是给所属部门打打杂,再学习一些教义,其他剩余时间都是在教会外面度过的,很简单。”科柯迪亚举起酒杯,举到了胸前。 “来,先干一杯吧!”弗雷尔卓德碰了一下他的酒杯。 “啊...好的,大人。” “那在教会之外,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我...” “他没个正经工作!”身后的酒桌上有一男子转身吼道。 “喂!吼什么!玩你自己的酒局去!”弗雷尔卓德转身大声回应着。 “嗯?科柯迪亚?”贝德里奇看着紧握着酒杯低头颤抖着的科柯迪亚,他似乎有汗滴滴下。 “正如他们说的,我没有工作,大人。” “那你...”贝德里奇的话被他猛地灌入酒浆的行为打断。 “我只喜欢在教会工作大人,仅此而已。” “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和教会里面的人会帮助你的。” “我过得还算凑合,对于我一个人来说的话...谢谢公教大人。”科柯迪亚将剩余的酒灌入,盘子里的熏鱼干早已经空空如也。“恕我失陪了,我有些事情,要先走了。”科柯迪亚拿起放在椅子底下破旧的背包。 “喂!那明天晚上再和你喝一杯!”弗雷尔卓德叫道。 “好吧,大人,那下次我自己出钱...” ... “很多人呢。”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哼。” “小鬼,老家伙都走你前面了。” “要你管。”苏珊娜披着斗篷,跛着一只脚,缓慢的抬着向前走着,她的双脚都没有鞋子包裹着。 “走那么慢,难不成还要老东西来背着你走?”老爹停下回头看着。 “不用你担心,我能走好路,别碰我。”苏珊娜缓缓从老爹身边走过。 老爹也一并转身,放缓了脚步,并肩走在了她的右边。 就在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打着各种颜色的灯火,围聚在灯火斑斓的广场之中,熟悉的巨大华丽的格雷尔德神像下的演讲台上,人们等着一位同样熟悉的身影出现。月光洒下,与城市和人群的灯火争艳,斑斑星点如同乐符跳动一般,和陆地之上的居民唱着的歌谣交相辉映。 “小鬼,你这小身板别被人群挤成肉酱了哦。” “所以我说我讨厌人多的地方...这是原因之一,哼。”苏珊娜向前走着,忽地被人推搡了一下。 “不想被人群带走就抓着老爹的拐杖,跟着老爹走。” 苏珊娜转头看向老爹,老爹的视线注视着她,皱纹布满的看似严厉的脸上的双眼,却好似带有一丝温柔。至少她是这样看到的。苏珊娜扭捏着伸出右手,她将脸扭到一边看不到老爹的地方,手掌在空中乱舞着寻找老爹拐杖的位置,老爹悄悄的将拐杖靠近,让她细小的手指抓住。 “那,走吧。”苏珊娜细声说着。 两人正欲抬脚,巨大的轰响声从神像下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耀眼的光芒。无数的光束向天空射去,在辽阔大海般的天空炸裂开来,如同巨大的鲸群从海面腾跃而起,溅起无数的水花,水花又在大海的星空中凝结,形成点点明星,将水花所反射的光固定在那儿。烟花的爆炸,就这样和深邃的星空,演出了一场话剧,刻印在苏珊娜抬头仰望的脸上。 第9章 塞西利娅冠冕与卡德纳斯英雄绝唱 礼炮与烟花散落的碎屑缓缓落地,厄科里斯公爵牵着安娜苏的手,穿过两侧由高大骑士所围成的过道,他们一同停在了那神像注视下的高台阶梯之下。 “公爵大人,这身衣服...” “怎么了?是哪里不适合吗?” “不,只是它好奇怪,为什么上面有那么多轻飘飘的东西和彩色的宝石?而且,它好大,又盖住了我的腿,它让我行动不便...”丝绸在她身上随风飞舞,各种颜色的耀眼宝石在它洁白的礼裙上伴随着月光闪耀着,如星星点点。 “安娜苏,它叫做礼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会慢慢习惯这种美丽的衣服的。”公爵上前,为她整理她礼服的披肩。 “在这个世界,人们都穿成这样吗?” “不,但每个人都会渴望穿成这样。” “为什么?” “人们总是会渴望美丽的事物,他们会为了整日欣赏花朵而修建花园,也会为了看到落日的余晖而修建高塔。追求美,是人们在追求希望,而以此为动力,花园和高塔共同构成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就像是我第一眼见到欧幸,就想触摸它一样,对吗?” “是的。”公爵转过身子,又摆弄起了安娜苏的辫子。 “我明白了。可他们都渴望穿美丽的衣服,那为什么不穿呢?” “安娜苏...”公爵的嗓音变得更加低沉。“世界总是不平等的。” “什么是...不平等?” “不是每个人都有随心所欲追求自己所想要的东西的权力。人被划为三六九等,会有人每日坐在檀木桌前品味咖啡,也会有人弓背弯腰挥舞着工具在烈阳下将可可豆磨成粉末,工人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咖啡是什么味道。坐在上面的人,他们有知识,用纸笔工作,他们以对站在下面的人的花言巧语和虚假承诺为墨,从案台上流出一张张羊皮纸张,厚实的粘在污秽的凳脚,一遍遍修补供他们能安稳的坐下。但是他们总是会忘了,那华丽的座椅是那些用手脚工作的人,为他们拼起来的,再将其视为理所当然,肆无忌惮的从中索取,指使他们变本加厉的修建巨大的舞厅。将所剩不多的材料留给他们,拼起小小板凳,抱怨也会在奢华舞会的曼妙歌曲声中散去,只剩他们自己听见过。安娜苏...”公爵愣住,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安娜苏。 “公爵大人?” “啊,我自顾自说了太多了吧。” “我明白了。就像是公爵大人要从小袋子里拿出那种圆圆的东西才能帮我拿到欧幸一样,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东西,是吗?” “这个,钱吗?啊,可以这样理解吧。安娜苏,你要因为这个世界的不平等而学会善良。” “善良?我明白了,我会跟着公爵大人学习的。”她双眼发出闪光,刺进了公爵的瞳孔,他不由得身体一颤。 “安娜苏...”公爵露出笑容,转而又将其收回,他低下了头。“克里...安娜苏,不用叫我大人,你可以叫我...吗?”他的声音压得很小,让人难以听清。 “什么?大人?需要我叫您什么?” “叫我先生就好了。”他再次抬头,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他将摆弄她头的双手缩回,背在了身后。但是从他长叹出的一口气中可知,这称呼显然与他低声说的那个词汇不同。 “好的公爵先生。” “准备一下,我们上去吧。” ... “所有在格雷尔德冠主荣光下沐浴而为此庆祝的民众们啊,我秉承主之意志,在此以最纯净之魔力祝福各位。”刘娜公主站在台上,高声呼喊着。 落下的烟花碎屑转而散发着光芒,飘浮人群上空,如清澈柳絮般缓缓落下,如泉水般清澈。民众欢呼,展开双臂接纳着来自神意志的祝福。 “各位,在格雷尔德庆典的喜悦之际,我仍有两件振奋人心的事情宣布。”披着白色兜帽长袍的驿使缓缓来到公主身前。“第一件,‘灯塔’计划的勇者们已经为人类荣光的复燃走出了坚实的第一步。他们,点亮了灯塔,并且,将第一件遗物带回了埃格尔。” 驿使来到台边,他缓缓从长袍里面取出一根如同宝石般剔透,又如骨头般脆白的上宽下窄的长长书签。 “圣物名:‘留知’,它将指引人类历史重要一页的夹层,指引后人前进。”驿使高举着圣物,向着人群喊着。 “每一个圣物都是主之光辉凝结而成,它有着指引我们人类前进的作用。六个圣物的集齐可供我们与主联系,借助主的力量,请求主的帮助,而推动我们的历史走向更加光明的将来。”先知驿使将圣物收起,又在袖里拿出一袭卷轴,展开,弓腰后退到公主身边,双手持握着放到她的眼前。 “征召勇士的第一次任务圆满完成,应先知旨意,我们将为所有人民公开‘灯塔’计划的全貌。‘灯塔’计划,是先知为我们人类在埃格尔发展资源受限、技术及历史发展停滞、朔核灼日生命周期屈指可数等问题提供的一个伟大壮阔的解决方案。传说中,在无穷无尽的星海当中,埃格尔如帆船般随着恒星散发的海风漂流。一开始,人类没有阳光,他们只有借助皎月的照耀,在如同黑暗的船舱里面摸索生存。千年的苦难之后,遥远的天空降临了远古的先知们,凝聚卡德纳斯山峰深处朔地宝石的魔力,制造了朔核灼日,为星海中的漂流民终于点上了一盏明灯,万物四季也一并开始生机迸发,逐渐构成了我们这个美丽的世界。但是,帆船总是不能承载一个盎然发展的文明,当今我们的资源面临前所未有的紧缺,而朔地宝石的力量也接近晚年,漂流民的命运似乎将于星海共同长眠。而另外一个传说,无垠的宇宙,有那样一袭花园,如令吾等漂流海民无尽向往的大陆,那是人类的最早先祖生活的地方,一场未知的危机迫使他们放弃了家园,将太阳熄灭,建造了埃格尔...时至今日,‘灯塔’计划启动,旧大陆的灯塔将我们呼唤,破碎的石门重建,先知的示意时机已到,无畏的荣誉勇士们将不畏惧任何困难,将太阳重启,将人类的家园夺回,荣光再次降临埃拉托花园!” 欢呼声伴随着公主双手的振奋言语的停顿沸腾而起。 “当然,我说过,我们还有另外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要宣布。” “...两位,可以上去了...”侍女示意安娜苏和公爵。 ... “骗人!所有的故事都是妖言惑众!给识教会的统治蒙骗了所有人,他们是魔鬼不是神的使者!我们受够了吸血教会的压迫!” ... 嘶哑又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人群中发出,充斥着愤怒。人群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柳娜公主也一并疑惑的看向台下。 “教会需要推倒重建!神的旨意是每个人都有追寻知识的权力!” 嘈杂声中,一位老者被值班的军官从人群中拉出,在争论和混乱中离开了人海。但是,他所引发的争论仍旧络绎不绝。 “什么情况?”公爵停下了脚步。 “稍等一下,台下出现了一点小状况,你们听我的信号再上来吧,安娜苏。”公主提着裙角跑到了两人身前。“我来处理。”公主又匆匆回到了台前。 “安静。” 人群忽地停止了吵闹,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吵闹,如同被诱引一般,共同看向了台上的公主。公主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魔法从她背后发出。 “神的子民们啊,信仰在你我心中,教会之名神圣纯洁,绝无欺骗之举。冠主之言语,你我均可共析。” 公主睁开双眼,魔法一并消失。 “亲爱的人民们,我现在要宣布的事情就是,我们尘封已久的塞西莉亚冠冕,在今日即将再次散发荣光。” 人群再次变得躁动起来,他们一同发出了惊讶喜悦的声音。 “新的逐曦女神!是新的逐曦女神!她终于又回来了!” “人民们,让我们欢迎安娜苏·克莱因斯顿来到埃格尔,为各位排忧解难,为我们带来无尽的希望!” 迎着欢呼,安娜苏跟随着公爵的脚步,款款来到了公主的身边。 “人们,这是在干嘛?他们都看着我。” “他们在欢迎你,安娜苏,现在,你一个人去到公主身前吧。”公爵松开了手臂,停在了公主身边。 “将你们的祝福毫不吝啬的交给这位来自旧大陆的英雄,她携带着希望,拖曳着残破的身躯最终来到了我们的世界。她的壮举便是希望本身,塞西利娅冠冕值得为她而闪光!” 人群对着她呐喊着,而她疑惑的背过身看向激情演讲着的公主。 “公主?什么是塞西利娅?他们在喊什么?” “安娜苏,这就是我要拜托你做的事情。”她走到安娜苏身边,后面跟来一位棕色头发的男孩,他手里捧着一个奢华的红色垫子,上面摆放了一顶银白色的皇冠,一颗蓝色的棱形宝石在上面熠熠生辉。 “安娜苏,这个任务就是让你带上这顶冠冕,承担它所代表的责任,游历世界各地,给所有地方的人们带来希望,听取他们的困难,为他们排忧解难。并且,你将游遍埃格尔,去探索,去学习,去欣赏,这一路上沿途的风景,让你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 “人”。这个词汇,飘入了她的心房,似乎将她心里的一根琴弦触动,发出了令她熟悉的音响。 “你愿意吗?安娜苏。” “公主殿下...我...”风吹过她的脸庞,灯光布满了黑夜,那风已然不像那时刺骨,光又是那样令人舒适,温度,充满了这个她所站立的大地之上。多少美丽的东西,多少曾经渴望的东西,此时此刻是那么触手可及。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复杂的情感不断的涌现。她穿过脑海里无数的记忆的细丝,拨开,找寻,是谁教会了她这些?她又为何要学会这些?她将细丝拨动了,震动而发出来的是华利队长的熟悉的嗓音。 “安娜苏,你是一个真正的‘人’,去学习,去成长,新的世界在等着你。” 是啊,那是华利队长也曾期望的,可是,又是为何,为何要称为一个“人”呢?她想问,但早已仅存于她脑海里面的华利早已不能回答她的问题。答案,等着她自己去找。 “我愿意,公主殿下。”她首先做出了她的回答。 公主微笑着“既然你愿意承担这一份责任,那么,我将亲手为你带上这顶塞西利娅冠冕,继承初代逐曦女神塞西利娅·弗卓卡迪斯的意志,为这篇大地带来希望的光芒。” 柳娜将皇冠从垫子上双手捧起,安娜苏跟随着半蹲低头,那银白色的冠冕缓缓固定在了她的头顶,宝石发散着月光,告诉着台下的所有民众。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柳娜托起她的下巴。“它很适合你。安娜苏,你的脸,我多想一直一直看下去,印在我的心里...你多么熟悉...从未变过...”柳娜注视着,喃喃细语。“好了,转过身去,让大家看看你吧。” “伟大的塞西利娅,主在你身后,吾等之祝福与你共享,带领吾等出水深与火热。” 随着安娜苏转过身来面对人民,他们发出了整齐的呐喊。 ... 演讲已经结束,人群四面八方的从街道各处散去,唯独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留在了广场边上的一张木椅之上。 “哎呀,老爹拐杖的护手装不上了,这些人懂不懂尊老啊!”在刚刚的混乱中,赫雷尔的拐杖被人撞掉了护手。他坐在椅子上摆弄着。 “那个公主说的埃拉托和埃格尔的故事,我听过,经常听,那就是个哄小孩子的童话罢了,都是假的。”苏珊娜坐在长椅上,摆动着双腿。 “哦?你又很懂吗?小鬼?” “我爹经常跟我讲的故事,就是关于埃拉托和埃格尔的。” “什么故事?” “《卡德纳斯英雄绝唱》。” “好像听过,有点印象。”老爹微微点着头。 “真的?那你说说你的看法。” “不,假的,没听过。还是你给老爹讲讲。” “咦。”苏珊娜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个老不死的。就是个讲英雄的故事呗。”她抬头看向天空。 “什么样的英雄?” “被卡德纳斯山召唤的英雄,埃拉托有一个,埃格尔有一个。埃拉托的英雄已经完成了使命光荣殉职,埃格尔的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我爹经常跟我说,我的妈妈,就是那个被召唤的英雄。” “嗯?”老爹来了兴趣,他停下了手中摆弄的活。 “我爹编来骗我的罢了,我的妈妈估计早就死了,或者,早就嫁给别人了,不然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所以,我讨厌英雄,英雄都是幌子,就算真的有,他们也都是从来不顾家庭的混蛋罢了。都是破烂。”苏珊娜又将头低下,看着摆动着的双腿。 “那你知道莫莫那小子为什么那么想要当英雄吗?” “关我屁事。” “那小子,他的父亲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啊。” “那他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是个混蛋,对吧?” “是的,因为他的父亲为了把他送到我们这里,就已经死了。” “啊...那还...不算混蛋...”她摆弄起自己的手指。 “所以他才想像他父亲那样,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不是一个高傲自大的臭小子?哈哈哈”赫雷尔开始捧腹大笑。 “还行吧...” “好了,我们回去吧,那小子估计肚子饿的咕咕叫已经在你家里打着滚喊着老爹了。”赫雷尔站起,将脱落的护手放进口袋,撑着拐杖的棍体站起。 苏珊娜跟随着跳下,他们一同向来时的路走去。 夜色渐深,街道两侧的房屋开始张灯结彩,富有宗教色彩的挂饰开始张罗在路灯与居民房屋门口的灯笼之上,他们开始支起一个个小小的铺子,摆在街道之间,居民之间的嬉闹谈笑给原本寂静的夜晚添上喧闹。 “还是挺热闹的嘛。老爹去看看能不能买些修补拐杖的东西。”赫雷尔缓缓转过身子,走向了逐渐支起的那一串铺子的方向。苏珊娜也紧随跟上。 “有修补拐杖用的胶出售吗?” “啊老先生您好。嗯...正如您所见,我们的摊子还没搭好,而且我们要出售的是那些东西。”一个消瘦的男士正低头摆弄着,他回答了赫雷尔的询问的同时,伸手指向了一个张开盖子的木箱。 “售卖小孩的金凤花枝布鞋吗?每年庆典都有好多像你这样的老板呢。” “是呢,讨个好兆头嘛,这些我们手工编织的鞋子可费了我们好几个月的汗水和心意呢。” “跟你们买一双吧。” “好的,老先生,您自己去挑一双吧。” “苏珊娜,去吧。”老爹转身示意苏珊娜。 “啊?我?为什么我来挑?” “因为是买给你这个小鬼的。” “为什么给我买,我不需要。” “你那脚上不少伤痕和血泡吧,你这样跛着脚连我这个老家伙都跟不上,那可不行啊。去挑,这算是老爹委托的一部分。” 苏珊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上面灰尘与泥土遍布,横贯在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之上“那好吧,你这老家伙真怪。”她走向了那打开的木箱之前,蹲下端详着。 “这些绑在上面的树枝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金凤花枝哦。在《格雷尔德颂》中,小孩子的脚是知识探索的开始。传说中格雷尔德冠主会在庆典这一天,慈爱的注视每一个在脚上携带着金凤花枝的孩子,给他们以最纯净的祝福,保佑他们接下来的一年里幸福安康;并且深陷囹圄的孩子,将会有人带他脱离苦海。”瘦弱的男子来到苏珊娜身后,向她解释着。 “又是传说...随便挑一双好了。” “挑好了?”苏珊娜提着一双印着向日葵图案的回到了赫雷尔身边。 “好了。” “挺可爱的嘛,适合你,小鬼。” “才没有!” “多少钱,老板?” “两百卢克。” “给。” “谢谢光顾。” “好了。”赫雷尔收起皮夹,转身看向苏珊娜。“穿上试试看,小鬼。” 苏珊娜听罢俯身在地上,拈起鞋子向脚上塞去。 “疼...”鞋子刚塞进右脚足弓中心,她停下了动作,细细的血流从未穿进的缝隙里面流出。 “怎么回事,让老爹看看。”赫雷尔蹲下,伸手端详她的右脚。“你的伤口被撑破了啊,先脱下来吧,提着它们,上老爹背上来。”赫雷尔转身,将他那佝偻的脊椎对向苏珊娜。 “啊?你要背我吗?你这老家伙能行吗?” “老爹年轻的时候可是要背百斤的矿石走上百里路的,多少有点功底,不要小看老家伙。” “好吧...”她将鞋子收起提在手上,缓缓爬上了老爹的背。“这不是我要求的哦。” “帮老爹拿着拐杖,坐稳了,小鬼。” 月光与路灯的昏黄下,一个戴着兜帽的小女孩,发丝在风中飘动,佝偻着背的老人,摇晃着缓慢行走在卵石道路上。 ... “今天来那么早啊,科柯迪亚。” “今天家务完成的比较快,所以提早来这里等您了。” “你在酒馆遇到了那两位公教了是吧 ” “是的。” “你觉得有没有暴露?” “应该没有吧...大人。” “希望如此。否则我们的行动将要提前向前推进了。” “大人...” “嗯?” “我想,好像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 他回想起贝德里奇的话。“科柯迪亚,跟你打听一些事情吧...” ... “我没有向他们提起过我的名字,信教层的信徒的名字更不可能出现在名单上。他们,调查过我了。” “我会通知克罗地亚公爵为你想办法的,保重自己。这是接下来给你的任务。” “我明白了。”科柯迪亚接过身穿黑色长袍男子递出的一卷卷轴,塞进了背包。 “还有,这些是公爵给你的犒劳。” 几枚硬币也从他手里排出,继而进入了科柯迪亚的袖袋。 “大人,公爵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公爵大人是代表着你们底层人民的利益的救世主,他是正义的,他一定会成功的。” “愿主保佑...” 第10章 见闻 “收拾的不错嘛。”赫雷尔说道,他拍了拍自己的腰。 房门推开,苏珊娜紧随着赫雷尔进到客厅。整洁,令人舒适的景象赫然出现在眼帘。檀木地板与柱子的条纹变得清晰,微微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原本在地上散乱的物件现在正规矩的站在柜子与小桌之上;墙面,桌子,灶台与柜子微微闪着洁净的光;阶梯上面堆叠的垃圾与灰尘也早已消失不见。 “啊?东西都,整齐的摆放着...”苏珊娜震惊的立在门口,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景象。 “老爹,你们回来了。”莫莫正坐在整洁的沙发之上,翘着脚,翻看着一本书籍。 “喂!你怎么乱翻别人的书!”苏珊娜跺着脚别扭的踩着整洁的地板来到莫莫旁边。 “你家里还蛮多书的,我收拾可久了!”莫莫将书合上,放在桌子上。 “你看的什么?” “《卡德纳斯英雄绝唱》啊。那个英雄吉利斯真帅啊!” “帅又如何?那个莽撞的人,还不是倒在‘风车’脚下了。”苏珊娜将书收起,抱在怀里。 “啊?他居然会败给‘风车’?他那么强,为什么?”莫莫震惊的坐起。 “他拿着断剑就去和它战斗,那断剑根本没有办法刺破它的装甲。他还嘲讽工匠,自信的就去挑战它了。” “那他受重伤了吗?还是死了?” “他父亲献身救了他,吉利斯真是个混蛋。你不会已经看到二十章了吧?你这也太快了吧!”苏珊娜坐到沙发最右边的位置,将书放到一边,拿出底下的饼干盒子,喂起了勃勒。 “我早就完成清洁了,所以剩下的时间我都在看。我在水星院可是打扫的好把手!这份活我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哈哈!”莫莫撸起袖子,展现自己的肌肉。“老爹!我可饿死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让老爹休息一下。小子,想办法帮我修一下拐杖。”赫雷尔坐到莫莫旁边,仰身俯在沙发上,将拐杖和护手丢给莫莫。 “那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饭?我快饿的能吞下一整头牛了!”莫莫接过拐杖。 “你先修,老爹先养养腰。”赫雷尔开始闭目养神。 “好吧...”莫莫走到厨房,打开上面左边第一个柜子,从中拿出一管胶水。 “那上面还有胶水?”苏珊娜看着走来客厅中央盘坐下的莫莫。 “收拾的时候发现的,那上面可多灰尘了。你不会是够不到上面吧,嘿嘿。” “才...没有!你个混蛋!嘶...”苏珊娜猛的立起,跳到地上,忽的吐出一口凉气。 “嗯?哦,对,臭小子,给小鬼的脚上点药水,你应该随身带着有吧。”赫雷尔瞥了一眼。 “让我看看...还有大半瓶,你过来吧。” “你随身带着治疗的药水?”苏珊娜跛着脚来到他旁边。 “黛丽丝侍女和老爹总是说我太鲁莽,所以一直叫我带着。”莫莫将粘好的拐杖放到一边,从包里拿出绿色的三角瓶子。 “这瓶可是魔法合剂,可贵了。来,你把脚伸过来我来帮你上药。” “我自己来。”苏珊娜站在他旁边,伸手索要药水。 “好吧,你省着点用,往伤口上滴两滴就行了。”莫莫将药水递出。 苏珊娜盘坐在莫莫旁边,她将兜帽斗篷脱下,仅剩一件泛黄的薄薄衬衫和一条布满补丁的长粗布裤子覆盖在她娇小的躯体上面,杂乱排布的大大小小缺口上,隐约可见尘土和伤疤烙印在她的皮肤上面。她将腿伸直,轻轻打开瓶盖,将药水微微倾斜,缓慢的滴出一小粒的水珠,接触在她的脚上。 “嘶...”药水接触到开放的伤口,一丝丝雾状的气体升腾而起。她又将药水放平,另外一只手将滴出的药水抹匀在她整个脚面的伤口之上。 接而,她又重复同样的操作于另外一只脚上。莫莫看着她的动作,和她身上各处的疤痕伤口出神。 “你多用点吧,身上其他地方也可以用用,我不心疼。” “不用了,够了。”苏珊娜将瓶子盖上。 “你也经常打架吗?” “啊?”苏珊娜歪头看向莫莫。 “小时候我就经常打架,也是搞得像你这样满身是伤,衣服还破破烂烂的。” “你为什么要打架?为了逞你那英雄?”苏珊娜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裳。 “啊?为什么?理由很多啊,有人抢我饭碗里的菜;有人拿水泼脏了我的衣服;不过最经常的理由是他们说我爸的坏话。” “说就说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可不行!我爸可是大英雄,他是救了整个村子的英雄,那些人还不知廉耻的辱骂他们的救世主,这我可忍不了!更何况他是我爸,我心里最伟大的人!” “大英雄还不是自私的丢下家人就这样离开了。” “说什么呢,我爸可不是自私的,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在我二十岁那年,他就会回来,把我带到喀纳斯一起生活,跟他一起工作。还有四年,在这四年我要成为像他一样,不,比他更伟大的英雄,让他刮目相看!” “可是...”苏珊娜想起赫雷尔的话,她悄悄回头看向沙发上的老爹,他的眉头微皱,似乎示意着她什么。“要是他不会回来了呢?” “不会的!他那么强,而且,他都做出承诺了,不是吗?” “也许吧...”苏珊娜看向平躺在沙发上的那本《卡德纳斯英雄绝唱》。从未出现过的母亲的脸庞,如同蒙上了一层雾的出现在她的思想里面,作着同样的承诺。 “那你为什么身上会那么多伤呢?” “我?做那些委托和翻旧物品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罢了。”苏珊娜缓缓将斗篷披上。 “你为什么非得这样生活呢?住在我们水星院,天天都能吃上黛丽丝她们做的饭,能穿上干净整洁的新衣服,受伤了有人帮你,还有那么多朋友...” “够了够了,我听够了,我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住,就是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行不行?破烂英雄?”苏珊娜站起,背身向莫莫,正欲回到沙发上面。 “你也在等你的妈妈回来吧。”莫莫起身,走向了厨房。 “才没有...那家伙,我根本没等过她...”她低下了头,只是立在原地,微微颤抖着身躯。 ... “柳娜公主?你在吗?” “博罗特鲁?你又从窗户翻进来?” “门口那些侍卫太烦人了,我想进来要回答那么多问题,我可受不了。”棕色头发的少年坐在窗口,摇摆着双腿,柳娜公主正迎着着窗口的阳光和少年的阴影埋头阅读着书籍。 “你不是有特许证吗?” “今天忘带了,嘿嘿。” “受够你了,”柳娜抬头看了一眼博罗特鲁,给了他一个白眼,又低下了头。“安娜苏怎么样了?” “那个魔术人形?她准备出发了哦。”博罗特鲁从窗台上跳下。“今天能跟我一起去城里玩玩吗?”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做什么?就是窝在房间里面看书而已嘛,身为公主也要多去看看你的人民过的怎么样,不是吗?”博罗特鲁双手撑在公主的书桌上,盯着聚精会神的柳娜的脸。 “好了好了,那晚上陪你出去走走吧。” “好耶!” ... “您不跟我一起走吗?公爵先生?” “不了,安娜苏,我已经带你去过城里了,这次用你自己的眼光去认识一遍吧。” “我该怎么做?这顶冠冕给我的责任...”安娜苏抚摸了一遍自己头上尖锐透亮的冠冕。 “当有人向你倾诉的时候,试着去帮助他们就好了。你会慢慢学会的。” 安娜苏换上了短裙摆的长袖连衣裙,宽大的衣袖随着城市烟火的风微微摆动,与路过的小溪在阳光下的灿烂的磷光闪动的节奏构成反拍,迎着道路前方人们的嬉闹构成一首城市歌谣。 “是安娜苏!早上好!逐曦女神。愿主之光沐于汝身。” “嗨!逐曦女神,谢谢你给我们的一天带来希望的光。” “安娜苏姐姐早上好!” “嘿!我之前在街上见过她,她真漂亮!” 忙碌的居民们抽空看着缓步走进城里的安娜苏,议论着,微笑着,向着她打着招呼。她也一并向他们露出僵硬的笑容,微微点头招手,回应着他们的热情。 “安娜苏姐姐,”一个小女孩怀里抱着一本书跑到她的跟前。“你跟书里写塞西莉亚的一样,是个大好人,对吗?”小女孩将书推到安娜苏面前。 “啊...是的。” “那你可以带我去找我的爸爸吗?我刚刚去教会借书,跟爸爸走丢了。大家说逐曦女神来镇上了,所以我马上跑过来找你啦。” 安娜苏又一次摸了自己头上的冠冕,有一丝温度传递到她的手掌之上。 “可以。你的爸爸...他有什么特征吗?”安娜苏伸出手来,牵起女孩的手。 “他戴着有很复杂的机械骨架,因为他的腿有问题。”安娜苏牵着她的手,向城镇里面走去,时不时扭头看向她。“安娜苏姐姐和书里描写的塞西莉亚一样漂亮。” “谢谢你。你是在哪里和你爸爸分开的?” “就在那,北国教会门口,我自己去借书,然后出来爸爸就不见了。” 眼前一袭硕大豪华的教会建筑赫然挺立在城市之中,来往的人群散发出股股洁净的知识的香气。 “在这的话...” “阿米莉娅!你那么快就出来了?”一个戴着眼镜和帽子的男人从左侧街道走来,他身上发出机械零件转动发出的零碎声音。 “爸爸!因为刚好有个人把这本书还了,所以我马上就拿到了。”小女孩松开安娜苏的手,跑到男子跟前,将他带到安娜苏身边。“爸爸你看!她是真的逐曦女神。”她伸手指着。 “啊,谢谢你,逐曦女神。您是叫安娜苏对吧?谢谢您照顾我的女儿。” “没有,我也只是刚被她带来这里找你。” “爸爸,你去哪了?” “我去那边的花店买了一束花。”他指向身后的一间花店,里面挤满了顾客,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他手上握着一束精美包装的白色的花束,花蕊在阳光下波动着磷光。 “嗯,它好香!” “哈哈,爸爸会挑吧。”男子将花收好,又看向安娜苏。“真幸运啊,难得来一趟中央城就遇上了您,逐曦女神。那个,您...是可以像塞西莉亚大人一样,听取我的倾述,给我建议的,是吗?”男子将帽子摘下,放在胸前,微微敬礼。 “我,会尽力尝试的,这是公主殿下交付给我的任务。” “那太好了。” “您有什么需要倾述的呢?” “能麻烦您跟我来吗?您不是很忙吧?” “请便。” 巨大的立在广场边缘的石门之中散发的魔法絮流如同的蝴蝶飞舞一般萦绕着形成了圈洁白无瑕的光,落在人群头上。人们来来往往,将手中的花束整齐的摆放在石门周围,花瓣在风中摇摆,清香洒满了整片广场。 男子将买下的花轻轻放在那花束构成的花园的边缘,双手合十,摆弄机械形成跪下的姿势祈祷片刻,又略微艰难的站起,来到了安娜苏和女儿身边。 “您和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格雷尔德庆典的一部分,人们在石门前祭奠在过去国度逝去的人。这也是我所困惑的东西...您看...”男子缓缓从兜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从中拿出一张破损的纸条,似乎已有些许岁月。“这是我整理我的父亲的遗物的时候所发现的。” 安娜苏接过纸条,上面写下的是喀纳斯语。 “敬爱的父亲,还有亲爱的哥哥,请原谅我的意气用事。征集令我已经取走,我将成为埃拉托的‘滞留者’。父亲,保重身体。哥哥,愿你的才华能在人类的荣光延续中发扬光大。在阳光再次洒向这片大地的时候,或许我可以再见你们一面。请你们勿念。——莱特妮丝·黎华尔兹 我永远的名字与姓氏” “莱特妮丝...莱特妮丝...”安娜苏颤抖着身体,双手紧握着纸条。 “我的梦里,经常出现一个身影,她推着我的轮椅,散步在松树林里,她拿着我做出来的晶剑,我开着她的玩笑...但是,我从未记得我有一个妹妹。所以在庆典这天我来石门这里祭奠她,虽然从未有过关于她的记忆。您是从埃拉托回来的吧,也许您能帮我解决我的困惑。” “您的名字是?”安娜苏抬头注视眼前男人的脸。 “啊对了,还没向您介绍我自己呢,抱歉。我叫菲莱亚特·黎华尔兹,是来自喀纳斯的魔法机关工匠,这是我的女儿,阿米莉娅·黎华尔兹。” “真的是你...”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眼睑留下两行蓝色的痕迹。 “您认识我?” “我认识阁下的妹妹,莱特妮丝...也听过,您的故事...” 石门的光闪动着,为来往的人的脸上照上一丝过去的光。 ... 鲜红的太阳微微露出半个身躯,露出天边的火烧般的云刚刚吹起覆盖在山林与房屋的黑纱。房门吱呀响起,紧随着苏珊娜从阶梯上走下。 “起那么早?”莫莫从大门走入,看见了刚走到客厅的苏珊娜。 “你不也是。你去干嘛了?” “买早餐去了,给你。”莫莫将一大块小麦面包丢给苏珊娜,她踉跄的接下。“你起那么早又要干嘛去?” “抢委托,去晚了就没有了。”苏珊娜将面包叼在嘴上,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斗篷。“诶,斗篷...”她摸着自己的斗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昨天晚上我帮你把它擦干净了,也把破洞的地方补了一下。你身上的衣服要不要也给我帮你补补?” “你还会这个?算了,不用。”苏珊娜随手将斗篷披上,穿过客厅,从莫莫身边过去。 “晚点我去帮你做委托,我先去参加训练。” “为什么帮我?” “老爹叫我帮你的。那个糟老头子,哎...你到时候可别为难我哦!”莫莫走上阶梯。“老爹!起床吃早餐了!” 苏珊娜关门出去,太阳已经露出整个娇羞的脸庞。旭日的照耀下,街边的棚子缓缓支起;水果被搬到柜架上,露水在闪着微光;新鲜出炉的面包散发着香气,升腾到云层。她迈向熟悉的道路,布鞋与地面摩擦,小心翼翼的盯着双脚,走着每一步。 “不疼了...而且这鞋,很舒服...” 前方的骄阳缓缓升起,顶着那舒适热烈的光,她的身影拉长画在地上。 ... “厄科里斯公爵,你来了。” “抱歉,来晚了。” “既然各位都到了,那可以开始了。斯蒂。” “我明白,陛下。各位,接下来向各位介绍本次参会议员。分别为:东高塔厅代表克罗地亚公爵;南皇后厅代表斯坦福尼亚公爵;北天秤厅代表利尼亚公爵;西白金之星厅代表厄科里斯公爵。本次会议由斯坦利二世陛下亲自监督召开,承接给识冠主之意,一切以主之旨意为最高标准。这是本次会议内容文件,请各位传阅。” 在科利尔德最宏伟的建筑里面,巨大的正方形桌子在华丽宽敞的房间正中摆放着,身着绚烂,头顶高大皇冠的长胡子男人举着布满各种色彩宝石的权杖端坐在桌子正前方的高高宝座之上。两侧是四位穿着正装的各位贵族公爵,他们将一卷卷轴在桌子上回旋移动,经过每个人的手边,引得房间东西南北四处围栏底下正坐着的正装贵族议员阵阵议论声音。 “这是关于教皇部分执行权力分散化的实行方案。各位,借由本国西北部教会长老动乱问题,教会对于朝阳骑士的起兵权力成为了动乱中最值得研讨的问题。所以方案中写明我厅看法,朝阳骑士的动兵权应该分散至各议会厅,在教皇的动兵审核之前插入议会厅的一重审批,将一切反叛和动乱遏制在根源。各位意下如何?”坐在东方的克罗地亚公爵站起,他年轻有力的清脆声音回荡在房间。 “调整的教皇的范围是?”南侧的斯坦福尼亚公爵发出提问。 “包括图书馆在内的各地方持有朝阳骑士兵权的主教会。” “意思是,刘娜公主的权力也要进行相应调整吗?”厄科里斯将传过的卷轴合上。 “是的,单方面仅将地方教皇调整恐引起骚乱。” “看上去仅仅是加上了一道审核程序,但是实际上可是将兵权归由议会厅监管,这可是一场不小的变革,如何保证教会不会因此发动动乱?又如何向民众宣告教会的权力变更?”利尼亚公爵双手撑在桌子之上。 “我厅自有方案。请看。”克罗地亚将另外一卷卷轴拿上桌台,展开推向桌子中央。“这是北国克克里亚教会长老亲手题字的请愿书,内容是对于格雷尔德冠主痛斥权重压民的圣译以及自己对于科利尔德西北部动乱地区人民的怜悯。” “意思是可以以这个为实施动机?”斯坦福尼亚公爵后仰,将双手抱在胸前。 “克克里亚教会凭借其对于信徒的态度在整个埃格尔都十分有地位,只要将请愿书公开,各其他地方教会难以与其背道而驰,信教人民也会听信圣译而为此赞同,在坚实的民众和舆论基础上,各地方教会造反可成奢望。各位,又意下如何?” “我认为方案可行。”斯坦福尼亚公爵首先举起了手。 “同意。”利尼亚公爵跟随附和。 “可是...”厄科里斯公爵缓缓弓腰向桌子靠近,皱起了眉头。“同等限制公主权力,还是是否有些许多余?” “厄科里斯老先生,公主身为格雷尔德教主,可以为其他地方教会起到带头作用,也能有效限制反动趋势,不是吗?”利尼亚公爵回答。 “公主本身的教主身份所带来的神降魔法已经够压制反动势力,朝阳骑士的兵权对于图书馆来说或许可有可无。”斯坦福尼亚公爵一并回答道。 “行吧...我厅确定赞同。” 听罢,克罗地亚将第一卷卷轴拿起,缓步走到前方宝座,将其递给国王身边的侍女。她将卷轴最后一页展开,双手举着放到国王身前。 “那么,这个方案孤批准实行。”斯坦利二世将身边的印章盖下。 第11章 人与夕阳 “这就是...你平时会接的委托?” “差不多吧,这种报酬不小的在委托榜上可是很难抢的。” “可是...这危险程度也不小啊...” “抓紧了,要冲下去了。” “诶!喂!等等等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阳光穿过繁茂树叶的间隙,形成一道道漂浮着微小细尘的光柱,互相舞动着反射太阳温暖的颜色。氤氲的空气与湿润的风,充斥在一片绿色之中,尖锐草叶在山坡上滑下来的树皮木板的惊扰下向外挥洒出同样闪出微光的露水。两人急促滑下的而成的风引得两侧植物枝叶招手,无数抖落的鲜嫩的叶被风夹带着向后散去,在两人身后形成了一道绚烂的拖尾。 “呀呼!好像有点爽!”莫莫举起手,触碰一路向后移动着的植被。 “喂!注意点,一会经过达利亚之树的时候一定要眼疾手快,把达利亚菇从树干上扯下来,不然就要再滑一次了。”苏珊娜双手撑在木板之上,左右交替用力控制着方向,她斗篷的帽子被风吹下,蓬松的红发向后招摇着。 “达利亚之树可是长在一个悬崖大坑上的,我们真的能飞过去吗?你之前试过吗?” “这个委托我接过三次,这个方法也是第一次的时候一个冒险家教我的,他亲手带我飞过。” “那些冒险家真是有想象力啊。” “就是前面那个坡,要飞起来了,你的手比我的长,一定要一次就采到达利亚菇哦。” “放心交给我吧!” 巨大的树皮木板在森林的茂密草丛中飞快的留下痕迹,卷起枝叶,向着远处无比硕大的充满生机的巨树冲去。圆盖形状主干树冠稳固的挺立在森林中央,温柔的日光在冠间的缝隙探入构成了千丝万缕的绸带,好像是它飘逸的长裙一般覆盖在它的身躯周围。碧绿的似乎发着微微的光芒,无数四处横生的枝干摇曳着同样娇绿的树叶随风舞蹈,微微滴着露水。深色的藤蔓爬满整个巨型的枝干,从深邃的沟壑底下一路爬上,又绕过树枝向下垂荡着,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奇异的不同植物的果实。巨大的树根深扎在看不见的沟壑的黑暗底下,唯有充满年代的坎坷树皮之中,似乎有小小的光向下面的深渊散落着。树皮充斥着动能滑上一个爬满苔藓的倾斜巨石之上,将泥泞带落深渊,高高飞起,滑翔着进入到茂密的藤蔓与枝叶之中。 “好刺激!哈哈哈!呜!”莫莫大笑着,紧紧抓住树皮边缘,伸手遮挡着脸上扑面而来的各种绿色。 “看到了!在那!快扯下来!”苏珊娜一样的动作,伸手指向一个橙色的巨大伞帽,长在粗大的枝干上。 “要来了!” 木板飞快的经过,莫莫用尽全力伸出手来,手指却只带下一点点伞帽上的孢子。 “诶!角度有点偏了啊!我的问题,坐稳了,我们先落地。” “不用,看我的!” 莫莫将手缩回,一跃而起向后蹬去,飞速的沿着垂下的植被下落,他伸手,抓住了一条坚实的藤蔓,发出响彻的摩擦声音,树上的鸟如倒立的雨点般向上层飞去。 “一,二,三!” 莫莫摆动着身体,将自己荡起,再一松手,向前飞向了巨大的树枝,他伸手抓住,又险些被上面覆盖的细小植物滑落,艰难的爬到上面,站实了脚。 “采到了!” “喂!你个臭不要命的!那你现在怎么回来!”苏珊娜与木板挂在了沟壑对侧的一棵树上,她稳固的坐在树枝上,对着莫莫喊着。 “怎么回来?当然是怎么上来的,怎么回来!” 莫莫话音刚落,他跃下树枝,伸手抓住了另外一根藤蔓,随着莫莫重量的加持,它向下落了一大段距离,最终还是稳稳停住。莫莫抖动身体向下扯了扯,确认稳定之后又摆动身体,将自己荡起,又一次穿越过植被,踉跄的落在沟壑边缘,向前倒下趴在了草地之上。 “太刺激了!哈哈哈!” “你这破烂英雄,你是真不要命啊!跟猴子一样,那么鲁莽。” “老爹也经常说我鲁莽,但是...这不是完美的完成委托了吗?”莫莫站起,拍落身上的灰尘与叶子和草,将手中的达利亚菇向上举起,对着苏珊娜炫耀着。 “要是没抓住藤蔓怎么办?要是脚滑了怎么办?要是藤蔓断了怎么办?要是...” “喂喂喂,我可是要成为英雄的人,不用为我担心。” “谁...谁为你担心了!你要是死了我还要把你尸体找回去给那个老头,我是嫌麻烦!”灿烂的阳光射到她脸上,脸颊两侧显出一点点红晕。“喂,接我下来。” “你直接跳吧,我能接着。”莫莫走到树下,微微挪了挪位置。 苏珊娜撑起双手站起,犹豫的向下跳去,稳稳的坐在了莫莫弯腰蹲着的背上。 “走吧。”莫莫站起,双手托着苏珊娜的背移到脖颈的位置,双腿自然地摆到他肩膀两侧,她娇小的身躯便晃悠着坐在了他的肩上。 “喂喂喂!你干什么?”苏珊娜摇晃着拍打莫莫的头,接而又险些落下,抓紧了他的脑袋。 “水星院里面的比我小的孩子我都这样背过,他们就叫我大哥了。所以,现在我也是你的大哥了!哈哈!” “喂!你个混蛋!这样回城里很羞耻诶!放我下来!”她的脸已经如吸满了营养的成熟苹果一样。 “这有啥的,坐稳了,大哥出发了!呼!” “你跑慢点!” ... “您回来了,安娜苏阁下。”本来与安娜苏房间门平行站立的侍女优雅地转过身来,面向苏珊娜提着裙摆敬礼。 “范蕾亚侍女,我想要了解塞西利娅的历史,还有这个世界的历史。”安娜苏匆忙的提着裙摆,冲到了范蕾亚的面前。 “啊?史书的话,是要皇家成员才能翻阅的哦。” “皇家成员?那是什么?” “书籍的借阅程序是很严格的,特别是史书,是要皇室成员才能借阅的。” “...还是带我去找公主吧。”安娜苏顿了顿,接着说道。 “好的,这边请,安娜苏阁下。” 安娜苏跟随着侍女的脚步,来到了一个有着华丽大理石石柱在两侧装饰的房间,侍女上前轻轻的敲门。 “公主殿下,安娜苏阁下请求见您。” “让她进来吧。”门内传来声音。 “请进,安娜苏阁下。”侍女弯腰打开房门,站在门的一侧,伸手示意安娜苏进入。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柜,圆柱形的书柜上面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里面透出木雕和泥塑的形状,夹杂在书卷之中;长条的书柜上面摆满了碧绿的植物与水晶做成的装饰,吸收着底下整齐书籍的知识茁壮成长;t形的书柜围绕在公主周围,杂乱的分布了各种书签和毛笔,她的书桌靠在窗边,飘动的窗纱清扫着书籍上的灰尘。窗外黄昏的暮光照映出端坐书桌认真看书的公主和一位盘坐在书桌旁地毯上棕发少年歪头看向门口的身影。 “安娜苏,今天的游历还行吧。”公主眼望着苏珊娜进来,将书合上。 “公主殿下,今天的游历,我学到了很多,也帮助到了别人。”苏珊娜站立在了公主书桌旁边,坐在地上的少年好奇的看向她。 “那真是太好了!你一定能不负塞西莉亚之名的。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公主殿下...我想了解有关塞西莉亚的故事,以及,这个世界的由古至今的故事...” “为什么突然想了解这些呢?”刘娜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不懂如何像大家所说的塞西莉亚一样帮助别人,我想知道塞西莉亚是一个怎样的人...还有就是,我遇到了我在之前那个世界认识的人的家人,他向我寻求帮助,我不知道如何帮助他,而且他的话,让我对这个世界疑惑...” “什么疑惑呢?” “他完全不记得他的那个家人,而且他完全不知道‘滞留者’事件...”安娜苏低下头,阴沉地看向地板。“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安娜苏...这个世界当然是真实的。我带你去图书馆里看看能解释这一切的书吧。”刘娜站起,双手托起安娜苏的右手。 “范蕾娅侍女说只有皇家成员才能翻阅...”安娜苏抬起头,看着刘娜略带笑容的脸。 “你已经是皇家成员了啊,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刘娜拉起她的手,往房门外走去。 “家人...” “诶诶诶!”棕色头发的少年踉跄的站起,小跑着来到安娜苏身边,一起跟随着出去。“别丢下我啊,刘娜!” “那你就自己跟上来吧。”刘娜回过头来。“哦对,安娜苏,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博罗特鲁,是我的皇家信使,也是我的朋友。” “你好!安娜苏阁下,我有偷偷见过你哦!”少年脱帽问好。 “你好,博罗特鲁阁下...你...见过我?” “当然是刘娜叫我偷偷观察你啦。哈哈!” “咳咳!”刘娜加快了脚步,低头红着脸。 “安娜苏阁下比远远看上去要漂亮很多哦。” “谢谢您的赞美。” “你这漂亮的脸蛋,还有这合身又漂亮的衣服,你有好好打扮自己哦!” “都是范蕾娅侍女帮我准备的...” “啊,你就不像刘娜,她就总是邋邋遢遢的,穿着宽松的睡裙,耷拉着头发,侍女帮她打扮也不要,也就出席活动的时候才愿意好好打理。呼!” “你闭嘴好不好!等下我不跟你出去了!”刘娜涨红了脸对着博罗特鲁喊着。 “啊,我闭嘴,我闭嘴。”少年双手捂住嘴巴。 公主将手放在巨大的门的缝隙之上,从指尖流出一条条魔法流,渐渐填充了缝隙,接而巨大的门缓缓打开,巨大繁多的书柜依次闪起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厅。 “《塞西莉亚·戈登弗雷斯》。《埃格尔史》。” 随着公主的话语落下,从芸芸书籍之中,两本书似乎听到了呼唤,张动着页面,从书柜之上飞出,缓缓落在了公主的手上。 “安娜苏,这两本书就是你想了解的,在字里行间寻找你要的答案吧。” 安娜苏接过书籍,厚厚的两本的重量让她有些始料不及,微微颤抖了一下身躯。书籍平静的待在她的双手之上,皮革封面上面的标题闪着光芒,似乎射入她的瞳孔,从中流入了她的内心,吸引着她。 “安娜苏,去前面阅识之间的书桌上慢慢观赏吧,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我会叫范蕾娅来这里的。” “我明白了,公主殿下。”安娜苏仍旧紧紧盯着手中的书籍,目光未曾离开。魂牵梦绕。 “那我们走吧,博罗特鲁,我现在就去好好打扮一下,行了吧!” ... “哈哈哈,你身上都是烂泥诶!” “还不是因为你没抓住斯特鲁,它才把我追进泥潭里了!混蛋!而且,你身上也和我差不多,你笑个屁啊!” “明明其他猪都会乖乖洗澡的,就那头叫斯特鲁的家伙,个头和力气真大!我都抓不住它!” “就你那个样,估计是它以为你要把它宰了吧。” “我已经很温柔了好吗?接下来呢?还有什么委托?” “没了,我今天就抢了那么多。”苏珊娜撇开斗篷口袋上面覆盖的泥,拿出一个扎着绳子的袋子,从中将钱币倒到泥泞的手掌上,伸出手指清点着。 “那么多?你每天都这样拼死拼活的去赚那么多钱吗?” “够买这周食物和水了...”苏珊娜小心翼翼地将钱装回,塞入斗篷口袋“啊?碰巧今天是这周要做大委托添置家用的一天罢了,平时就接些小委托。” “那也好累啊...比训练都累。” “是你太弱了。” “怎么可能!看我这一身肌肉,嘿!哈!”莫莫摆动着手臂展现着他的肌肉。 “是是是,破烂英雄的破烂肌肉。”苏珊娜撇着白眼。 “既然没有委托了,那接下来干嘛?” “等太阳刚刚落山。” “之后呢?” “去面包店门口,可以捡到今天剩下的没卖完的烘烤面包还有不要的面包边。” “嗯...”莫莫沉思了一会。“你等我一下,去那边木椅上坐着。” “你去干嘛?找厕所吗?”苏珊娜刚刚坐下,莫莫便飞快的消失在了视野里。 苏珊娜扫去身前已经干掉的泥,环望着眼前宽阔的城市。天边的太阳微微发出黄色的光,渐渐潜入远处高大的山峰之中。电车轰轰隆隆的飞驰在街道之上,拥挤的车厢内不断涌出夹携着帽子与皮包的人群,匆忙的向城镇里散去。运载货物的马车空荡荡的,车夫悠闲的靠在座位上,马儿踏着碎步向远处走去。男人将店面的棚子收起,搂着女人的肩膀向着夕阳的方向款款走去。水在石板地面上蒸发,发出清新的气味,混入烟囱微微飘出的烟火冲向天空的云层,把它们染成了红色的了。 “感觉今天轻松不少啊...还能有时间在这坐着....就像是之前爸爸还在的时候一样,能望着欣赏这个城市...”苏珊娜喃喃自语。 “那个家伙...一整天都嘻嘻哈哈的...不过...我又是多久没像他那样笑过了...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坚持这样的生活呢...”苏珊娜思考着,伸出双手食指钩住自己的嘴角,向上提着,露出奇怪的笑容。 “妈妈...” “喂!” “啊!你干什么!混蛋!”苏珊娜猛地一惊,将手缩回。 “我还要问你在干什么呢,把手放进嘴里发呆。”莫莫耸了耸肩膀。“这个给你。”他将一个纸袋子放到苏珊娜的手中。 “这是什么?” “可颂包,奶油夹心的,可好吃了。”莫莫从手里的另外一个纸袋子里掏出面包,大口塞进了嘴里。“我买了不少呢,所以今天不用去面包店门口了。” “可是...为什么...”她打开袋子伸头张望着。 “就是突然想吃面包了而已,然后顺便给你买了,因为我是大哥嘛。哈哈。” 苏珊娜捧着仍然有温度的袋子,袋子因为她双手的用力微微发出嘶嘶的声音。她颤抖着低下了头,之前压抑着的感觉似乎突然爆发出来,她咬着牙齿,微微地抽泣,眼泪浸湿了袋子。 “喂喂喂,你不喜欢吃吗?别哭啊。”莫莫手足无措的将吃了一半的面包放回袋子,伸手触碰苏珊娜的背。 “嗯...挺好吃的,我喜欢吃。”苏珊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伸手抓起一块面包,塞入嘴巴,咬下一口囫囵地嚼着。 “哈哈哈,奶油都沾到你脸上了!” “要你管。”苏珊娜仍微微抽泣着,将脸上奶油擦去。“走吧,回家了。”苏珊娜将剩下部分面包双手用力塞入嘴里,抱着袋子,从木椅上跳下,大步走去,莫莫也急匆匆的跟上。 “我就说好吃嘛。” “谢谢你...”苏珊娜低头细声说,又将斗篷帽子拉下,掩盖自己的微笑。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没什么,我说你要赶紧回家给老头做饭了。” “啊,对,老爹!等下晚了就要挨骂了!”莫莫加快了脚步。 夕阳遁入山林,苏珊娜迎着微有余热的风,暖流,油然升腾在她内心深处。 ... “斯利奇老板,刚刚那个我们的教徒,科柯迪亚,你认识他吗?”贝德里奇将酒一饮而尽,将杯子递给老板。 “那个家伙啊,挺经常来这里喝酒的。” “那我怎么没见过他?”弗雷尔卓德问道。 “因为他都是这个时间段来喝酒,大人您除了今天之外都是十一二点来的啊。哈哈。”斯利奇熟练地将杯子清理干净,重新倒入了酒水,递给贝德里奇。 “真不愧是酒鬼。”贝德里奇稍稍撇了他一眼,他正笑着把酒灌下。“那他大概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他这个人嘛,老实,固执,还有一点...奇怪吧,酒馆里的人总是拿他当笑柄。” “这些倒是看出来了。” “他这个人的身世也挺惨的。四等民出身,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死了,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生重病卧病在床,母子两就相依为命。后来他靠到处偷来的书学习,去参加教试,却只考得信教层的职位,在他考试这几天,母亲也病情突然加重去世了,没见到他母亲最后一眼,哎。” “四等民吗...他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吗?” “在他母亲去世之后,应该是的。哦对,他之前有个妻子,挺漂亮的,还是个中央城的贵族,好像叫德洛丽丝·西瓦娅。听说她是逃离了家族跑来和科柯迪亚在一起的。不过...真是造化弄人啊,他的妻子也在他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一个人生活,家里还穷,为什么不去工作呢?”弗雷尔卓德撑着头问道。 “他也找过不少工作,但都干了几天就不干了。” “为什么呢?” “这就是他奇怪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总是在酒馆跟其他人议论着读书的好处什么书里的什么内容什么的,人们也就笑他,四等民能读上几本书啊,书都是偷来的,读上几本书就那么高傲什么工作都看不上之类的。他也就总是那句口头禅念叨着,‘总有的读的总有的学的’。” “确实挺奇怪的。”弗雷尔卓德大口将酒闷下。 “诶,不过他这几天有更频繁来喝酒,像是有了收入来源一样。两位大人多留意一下,酒馆里面有人说过他偷过你们教堂的钱哦。” “我明白了。走吧,弗雷尔卓德。”贝德里奇再次将酒一饮而尽。 “啊?我想在这多呆会。”弗雷尔卓德趴在桌子上。 “那随便你了,我先走了。” “好的,公教大人!”弗雷尔卓德挥着手,眯眼笑着。 “无可救药的酒鬼。” 第12章 秘密 高大的塔顶冲上云霄的光柱不断像倒流向上的溪水般冲刷着深邃的宇宙,溅落空中的水花散布在漆黑的夜空画布,无序密集地点下了一颗颗繁星,闪着,摇晃着,接而有的化作画布上的一捺,变成流星划过,撒下闪着微光的星尘。星尘飘动在冷峻的空气当中,轻轻的将塔楼的墙面刮下一层水花,夹带着向下落去。抖去冰渣的草叶弯曲着将星尘接下,化作露水滋润着自己娇嫩的身躯,又将剩余的星尘传递,地面一片晶莹的绿色在传递中互相舞动,构成了如同晚风吹过般的生命画卷。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啊。”弗雷尔卓德双手叉腰,望着灯塔。 “是柯里尔装置发挥了作用。”贝德里奇举着关闭的提灯,带领队员们刚从“门”中踏出。 “现在才有‘花园’的样子嘛。”莫莫蹲下触摸摇曳的草叶,冰冷的却似乎有生命的温度的水流入他的手甲。 “这边的天一直都是黑的吗...”赛斯特抬头仰望。 “远处那里...”科里只是直直的看向光亮与黑暗相接的地方。 唯有克里奇没有出声,环视着周围。 “勇士们,这次的任务也很简单。我们现在正在一座山的山顶,只要找到下山的路,然后留下标记就可以了。”贝德里奇将卷轴收入了袖子之中, “为什么先知给的任务那么麻烦,非得要分那么步呢?明明上次就可以把这次任务一起完成了。”赛斯特问道。 “是因为那个吧。”科里指向了远处他一直注视着的地方。“没有被灯塔的光照到的地方没有那么暗了,也是柯里尔装置的作用吧。它需要工作一段时间,那些黑暗的地方才能进去,对吧?” “说的没错。不过...”贝德里奇将手中的提灯的夹层向下拉开,发出明亮的金色的光。“要进到那些黑暗的地方,还要借助这盏柯里尔提灯,这是先知说的。跟上来吧队员们。”贝德里奇踩过刚刚获得新生的嫩绿的草坪,向着那远处的黑暗走去。 六个人随着光渐渐潜入黑暗之中。随着柯里尔提灯的闪耀,无数飘荡在空中的星尘有序地飘荡而来聚集,如同萤火虫般聚集在提灯四周,黑暗中的景象如同一片片雾般在金色光的微微抖动下散开,露出它惨白的面貌。无数的树木佝偻着枝干,张扬的分支之上的叶芽早已经被长而尖的冰锥代替,像雪又如冰般坚硬的地面崎岖地支撑起它们的根系,像是巨大的昆虫般爬行在石块般坚硬的泥层之间。空气中散落着冰冷的泥土的腥味,刺痛着他们的鼻膜。 “好冷啊,这里比灯塔那边还要冷多了。”弗雷尔卓德将手缩进斗篷,仰头大步走着。 “各位,注意脚下,跟紧我,不要掉队了。”贝德里奇回头观望。 六人的脚步整齐的踏步在坚硬的地面,鞋底摩擦过的地方发出细细簌簌的酥脆草根掉落的声音。金色的光刻印出的六人的身影不断向黑雾深处潜去。 “贝德里奇队长!那前面有一棵好大的树。”莫莫指向前面,大声喊着。 “那就以那棵树为中心,向四周探寻。” 眼前的树,同样巨大的根系盘旋在底面,洁白反射着光芒的冰屑一片片的复盖在上面,如同盔甲一般披满了它的整个躯干。四处横生招摇着的树枝仍然保留着宽大树冠的形状,只是绿叶已经由白霜代替,挺立着构成了一棵开着冰花的洁白的大树。 “这些冰到底是哪里来的呢?”科里抚摸着树干发出疑问。 “这些确实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甚至...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贝德里奇举起提灯,凭借光将树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出来。 观察完了大树的全貌之后,贝德里奇转过身来面向队员,缓缓将手伸入了腰包。 “各位,这是小盏的柯里尔提灯,将它放入你们的手镯中可以发光。”贝德里奇排出几颗透明的金色的如宝石般的装置,放到队员们面前,队员们纷纷将宝石拿起,放入了手镯。 “现在我、克里奇、莫莫一队,弗雷尔卓德、赛斯特、科里一队,以这棵树为据点,分头向四周寻找下山的路。”贝德里奇将提灯挂到了这棵树的一根枝干之上,光照映着每个人的全貌。他又将剩余的一颗宝石嵌入自己佩剑的护手之中,接而发出清澈的絮流,闪着如灯塔流出的一般的光。“都明白了吗?” “明白!”队员们齐声喊着。 ... “埃拉托历1795年雪月十七,这也是埃格尔历元年雪月十七,是人们刚刚与新的家园接触的日子,已经许久未见的太阳如同虚幻般挂在天边,周围的一切,像是在梦里一般充满着颜色。”安娜苏坐定在巨大的椅子之上,发出黄色光芒的巨大吊灯在上处微微摇摆,书桌上是刚刚翻开的《塞西莉亚·戈登弗雷斯》,厚重的《埃格尔史》安静地躺在一边。 “人们面对着这一片美丽的新家,宽阔的中央城中楼宇林立,高大的教堂拔地而起,人们却无所适从。那日渐坍塌的石门,闪烁着的光中也早已经没有人走出,侥幸获得生机的新世界的人类,在无上的神明的注视之中,在教堂的指导之下,开始修建他们新的文明。然而,记忆的空缺让他们感到虚无,恐惧与无助缓缓传播在人群之中,他们开始害怕那飞速挺立而起的城市文明,他们的疑惑与困扰无人解答,只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起义行动,将他们的无奈以暴力散布在这片应该美丽的世界之中。教堂的圣像被巨锤砸下,整齐的街道被洒满各种污浊,人们将建造的工具镶嵌在城墙之上,敞开嗓子大喊着想要神明给予他们关于这个世界的答案。” “记忆的空缺...为什么?”安娜苏接着翻页。 “埃格尔历5年霜月十二,已经完全倒塌的石门在那一天忽地闪出光来。人们好奇地将碎石一块块搬起,在光芒中,一位衣着残破的金发少女浑身伤痕地瘫倒在碎石之中,她微闭着眼睛,发出残弱的呼吸。震惊的人们将她抬起,在城中医院的救治之下,她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人们问起她的名字,少女说下了一个即将流芳百世的姓名:‘塞西利娅·戈登弗雷斯’。她向居民们述说她逃往埃格尔的经历。无数的黑暗中有所看不到的怪物不断从四处袭来。她喝着冰融化的脏水,啃食着坚硬的树皮,警惕着那些怪物的袭击,无数个日夜中她未曾休息地赶路,在石门倒塌的前一刻她抓住了希望的衣角,幸运地倒在了碎石之中。” “怪物...‘螨虫’...是祂们...”安娜苏微微颤抖着手。 “人们听罢瘦弱的少女塞西利娅的经历,他们惊讶着,钦佩着,眼前的这位满身伤疤的憔悴女孩,似乎如同被神明祝福一般,披挂着希望的衣裳。内心充满恐惧的人们纷纷放下起义的武器与建造的工具,来到她的病房,只为一睹这位希望之女,祈祷着神明拭去未知恐惧的希望。” “少女逐渐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她爬下病床,在居民的搀扶下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貌,它在她的眼里是多么美丽且闪耀。太阳在天边俯瞰着这片大陆,世界的一切都有着鲜艳的颜色,人们可以无所畏惧地行走在康庄的大道之上,伸出手来便可以触摸到葱葱郁郁的生灵,在温暖空气中,指尖划过的是她那几年一直苦苦追寻的遥不可及的东西。她笑了。她又远远看向忙碌的人群,他们将工具重重地砸在破碎的城墙之上,教堂的门口围满了举着火把与武器的居民,男人们的怒吼,女人们的尖叫,孩子们的啼哭,杂乱地分散在城市之中。军队和举着立牌的民众在对峙,马车碾过的街道,洒满了尘土的痕迹。她落下泪来。眼前的世界,似乎美好,又似乎充满了丑恶。这不该是她拼了命来到的世界,这不该是那传说中的人类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她在居民们的帮助下在城中定居下来,游遍了中央城的那天晚上,她房间的烛火彻夜未灭,塞西利娅在灯火下将书桌上堆得高高的信封一个个地在邮编的位置细心画上华丽的金凤花的图案。太阳升起,她跟随着那些居民的劳作的开始,来到了中央城的广场。人们整齐地排在神像面前开始清晨的祷告,塞西利娅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将自制的信封塞到每一个人的手里。他们疑惑地抓着那似乎有散发着花香的信封,看着缓缓爬上神像前还未拆除的架台的少女,旭日的光将她的身影印在人们脸上,身后神的轮廓似乎将她的身影染上了一层神圣的颜色。” “‘各位’她喊着。‘在我的家乡,金凤花象征着及到来时的希望。但是,我那本该在金秋的时候开满漫山遍野金凤花的家乡,已经在漆黑中消散...我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断逃跑,恐惧着,害怕着,绝望着...终于,我携带着家乡金凤花的祝福,我逃离了那片绝望的黑暗,踏上了这个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土地。它是那么及时,就如同金凤花真正的祝福着我一样。但是...我真正看清了这片新的土地之后,他居然与我梦中一直想象的那片净土大相径庭,人们争吵,人们争斗,人们肆意散发着怒火,他们用力地挥舞着燃烧的火把,将丑陋的火焰洒遍整个土地,鲜红的火焰在生命身上摇曳...这不是我拼了命想见到的。’塞西利娅大声抽泣着,眼泪不断如雨点般从台上滴下。每一个居民都在下面安静的注视着,他们沉思,他们回想,他们自省。‘各位,我知道你们内心的苦楚,我知道你们内心因未知而诞生的恐惧不断啃食着你们的心智。我来自过去的世界,我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仍在脑海回荡,我可以力所能及的解决你们的疑问,将你们内心的苦楚写在我给予你们的信封中,交给我,我可以尽我所能的为你们解答,排忧解难,给你们一一回信。我希望这个世界就如同信封之上的金凤花般闪耀,金凤花的希望也能及时降临于这片大地。我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我渴望来到的世界,我想尽我的能力,让我们一同携手共建新的家园,可以吗?’” “塞西利娅,她没有失去记忆...”安娜苏说着。 “‘你们看啊,这个少女,就像是神给与我们的回应啊。’居民们感叹着,泪水也一同从他们的脸上流下,他们向着塞西利娅跪拜着。阳光那一刻如同变得更加闪耀炽热,它直直的射下,将神像的影子与塞西利娅一同刻印在这片大地之上。” 安娜苏接着翻页。“诶?后面怎么没有了?”她摸到了书背皮革的质感,书脊处有锯齿状的被撕去好几页的痕迹。 “书被破坏了...为什么?”她缓缓将书合上。“写信吗...但是我又该怎么给他们回信呢?” 接而,安娜苏将书放置一边,她将厚重的《埃格尔史》拿到面前,缓缓打开微微有封有尘埃的封面。眼前逐渐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的字句,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贵族级别保密史料,慎启。” “前言:埃拉托历1794年雾月二十,除贵族、史料记载相关人员以及特殊保密人士之外,全体获得埃格尔通行证的新成员相关埃拉托的记忆已经由科利尔德皇家白金之星厅所研发斯坦科尼斯装置清除完毕,并在避难所中陷入沉睡。同年同月二十三,‘滞留者’计划启动,全体埃格尔成员被陆续送入石门。直至埃拉托历1795年雪月十七,全体成员成功进入石门,至此,埃格尔元年开始。” ... “诶!克里奇,你的那个家乡那个叫什么,嗯...莱利,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啊?”莫莫走在克里奇旁边,一起跟着身前贝德里奇小步地向前走着。 “一个小村子罢了,霍顿尼兹周边的一个小村庄。”克里奇回答。 “哇哦,霍顿尼兹啊!听说那边全都是各种各样漂亮的建筑!你们的那个村子也是到处都是那种充满艺术感的设计吗?”莫莫兴奋地跑到克里奇跟前说着。 “莱利就是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子,没有霍顿尼兹城里的那种华丽。”他蛮不在乎地回答。 “我的家乡也是个小村子,它叫格特鲁德。它也很小,所以村子里的所有人我都认识,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像是一家人一样。不像是城里,街道房屋纵横交错,明明住在同一个地方,有的人一辈子也见不上几面,没有一个团结的大家庭的感觉。在村子里,大家都挤到一起,一起劳作,一起玩耍,一起在树下乘凉,互帮互助,不分彼此,这是真正的大家庭。住在村子里的你也会这样想的吗?” “是...是的。”莫莫的话让他陷入思考,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他莱利村里同样金色发色的大家,他们对着克里奇微笑着,那股温暖的视线就如莫莫所说的来自家庭的溺爱一般。 “哈哈哈,莫莫你真是个话痨啊,克里奇完全接不上你的话。你这嘴皮上的本事就跟弗雷尔卓德一模一样。”贝德里奇忽地笑起来。 “我其他方面的本事也会追上弗雷尔卓德队长的。” “你只要喝酒上的本事别追上他就行了。” 三人的光芒已经从茂密的枯木林中穿出,他们的脚步踏在了一片全新触感的地面之上。大大小小的各种形状的石块杂乱地分布在脚下的霜冻之中,使得他们的靴子微微打滑。失去了交杂的枯木与植物根茎在眼前的干扰,视野变得开阔,那美丽的人造星空如同巨大的镜子一般包围在他们周围,每一次行走都如同向着那宇宙深处走去一般,探索那浩瀚的深邃的秘密。 “队长!前面那个大石头,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莫莫指向前方。 三人沿着莫莫指向的方向缓步前进,那块巨大的石头上面的某样东西渐渐放大了他们射向而来的光,并且在冷冽的风中,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锁链,上面绑着锁链。”克里奇首先看到。 锁链上面的小孔微微突起千百粒冰渣,几圈几圈地坚实地盘绕在石头上,在风中如同柳枝般舞动,在石块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停!不要在靠近了。”贝德里奇伸手止住了两人,站立在了石块身前。 他们一同沿着石块上方向前看去,长长的锁链短短的一段拖动在石块前的一小片空地左右晃动着,长段伸向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看来有人从这里上来过,或许可以借助它下去。”贝德里奇蹲下研究着那段锁链。他从腰包里再次掏出一块宝石,用佩剑在石块上划出一个小孔,将宝石镶嵌在其上,又伸出佩剑,将魔法注入,使得那块宝石发出的光更为猛烈。 “那么接下来...” 忽地,一阵猛烈的风声呼啸而过,打断了贝德里奇的发言。 “是...什么?” ... 安娜苏快速地翻看着眼前的书。冷汗不断从她的脸颊流下。 “恐惧会限制人类文明的发展,消除记忆也便就消除了人们对于‘螨虫’的恐惧,可使人类返乡计划顺利进行。....” “支撑埃格尔发展以及返乡计划的顺利实行,除该史书原案外,其余史书由科利尔德皇室、喀纳斯皇室、霍顿尼兹皇室、坦桑纳尔皇室、玉莹皇室、樱枫皇室共同杜撰以及校验,虚构的历史有助于教皇统治机制稳固运行,经济稳定发展。...” “柯里尔装置所发出的光可以一定程度上退散削弱‘螨虫’,但祂那来自黑暗的破坏力量时刻存在。该装置对于‘螨虫’的压制效果尚不明确,需要先遣队伍亲身实践。...” ... “那是什么...” 间章 埃格尔史 前言 贵族级别保密史料,慎启。 前言: 埃拉托历1794年雾月二十,除贵族、史料记载相关人员以及特殊保密人士之外,全体获得埃格尔通行证的新成员相关埃拉托的记忆以及由科利尔德白金之星厅所研发斯坦科尼斯装置清除完毕,并在避难所中陷入沉睡。同年同月二十三,“滞留者”计划启动,全体埃格尔成员被陆续送入石门。直至埃拉托历1795年雪月十七,全体成员成功进入石门,至此,埃格尔元年开始。先行进入埃格尔建造城市的工程师与开采柯里尔宝石、科尔顿宝石等朔地宝石的皇家矿工也于元年雪月十七集体在自愿的前提下自我放逐“大海”。在一切皆为崭新的时刻,属于人类与埃格尔的时代正式开始。 为支撑埃格尔发展以及返乡计划的顺利实行,除该史书原案外,其余史书由科利尔德皇室、喀纳斯皇室、霍顿尼兹皇室、坦桑纳尔皇室、玉莹皇室、樱枫皇室共同杜撰以及校验,虚构的历史有助于教皇统治机制稳固运行,经济稳定发展。在未来,在人类文明再次兴荣的未来,全人类会原谅这一善意的谎言。 (有关记忆消除计划与埃拉托历史篡改计划的必要性: 在人类危急存亡的时刻,文明的快速发展在当今时代显得无比贵重。恐惧会限制人类文明的发展,消除记忆也便消除了人们对于“螨虫”的恐惧,可使人类返乡计划顺利进行。在未知中渴求,在崭新中寻找未来。) 为将全人类对于历史与生产知识未知的新文明稳固驾驶奔流在人类总历史的浩瀚长流之中,科利尔德皇室提出对于全埃格尔新治理系统可行方案。以《梵特里斯赞歌》神话中灿六星之一“给识之星”所代表神明格雷尔德作为信仰之主,建立教会行政机构、议会厅权力机构与审判庭司法机构为基本统治模式。将生产知识书籍与相关史料按等级由议会厅划分,交由教会分配,由审判庭监督执行。在公民参与任意经济生产中皆采用审判庭对于其相关的生产知识的考试进行审核。由此将产生鲜明阶级划分,以推动经济发展与文明进步。在多方审议与实践测试之后,该方案最终证明可行,并于埃格尔元年开启之时同步执行。 (教会行政机构: 图书馆为中央教会,教皇被选定为柳娜公主,又称教主,并常年不变,执行中央政权,拥有最高行政权与最高传教权,并总控世界书籍借阅。各地方教会教皇由审判庭最高考试选拔,选拔标准为当地最富知识之人,具体准则由议会厅审议,其充当地方教皇,执行地方政权,拥有地方行政权与地方传教权,并管理地方书籍借阅。 议会厅权力机构: 中央议会厅设立于科利尔德斯坦利皇宫,中央议会厅分为东西南北四厅,四厅最高代表分别由霍顿尼兹、科利尔德、喀纳斯、玉莹各国公民票选得出,各厅议员也由各国公民票选得出,中央议会厅具有最高立法权,可商议发布世界性法案。地方议会厅由各地方公民投票充当,具有地方立法权,可商议发布地方性法案。 审判庭司法机构: 中央审判庭设立于莱博利中央城,中央审判长由全世界教会投票从执教层教徒中选出,需经过中央教会图书馆审核,教会将其剔除教徒地位也将一并失去审判庭地位,拥有最高司法权,有解释经书的权力,并具有罢免中央议会厅代表与议员的权力。地方审判庭审判长由地方教会投票从其执教层教徒中选出,无需审核,教会将其剔除教徒地位也将一并失去审判庭地位,拥有地方司法权,有解释经书的权力,并具有罢免地方议会厅代表与议员的权力。) 对于灾难的分析与对星海的研究自埃拉托大黑暗时期至埃格尔元年时期从未停滞,并跟随着埃格尔元年的开始取得巨大的进步。埃格尔具有人类前文明家园所从未发现的特殊魔法星尘聚合体,其具有难以估量的魔法导向能力与不可胜言的魔力含量,埃格尔中,石门与朔核灼日经研究表明能量也一并来自该魔法星尘聚合体,经先知之口,将其称为朔地宝石。根据性状的不同,朔地宝石被细分为科尔顿宝石、基帕顿宝石、柯里尔宝石三类,在魔法导向、魔力蕴含、魔力承受等方面有各自的特点。 科尔顿宝石。原石呈不规则形状,具有淡蓝色光泽的透明晶体,性脆,低硬度,在阳光下会逐渐显色为蔚蓝色。在加工为六面体时呈现强大的魔法导向能力,用途被确定为魔法器械导向装置、大型魔术机关导向机关的构成与优越施法机关的构成等。 基帕顿宝石。原石呈规则长方体,具有金属光泽的银白色矿物,有良好延展性,硬度中等,具有一定耐腐蚀性,与金属接触会与其相互渗透,并且在融合后整体呈现强魔法耐受,用途被确定为抗魔盔甲制造、大型城防机关、重要基建防护等。 柯里尔宝石。原石呈三角形,深蓝色透明晶体,高硬度,具有磁性和良好可塑性,蕴含强大魔力,在魔法射入晶体中会激发出洁白的魔法絮流,在多项实验中证明柯里尔宝石中被外界魔法激发而发出的光可以退散“螨虫”分泌物中腐蚀成分,被假定可以一定程度上削弱“螨虫”能力,在先知的建议下,用途被确定为“灯塔”计划的指路灯——柯里尔装置的建造。在模拟实验中,柯里尔装置所发出的光可以一定程度退散削弱“螨虫”,但祂那来自黑暗的破坏力量时刻存在。该装置对于“螨虫”的压制效果尚不明确,需要先遣队伍亲身实践。 拥有埃格尔为人类提供的朔地宝石的力量,人类文明发展速度一度超越埃拉托时期。 ———————— 至此,前言结尾,一部辉煌的埃格尔历史,由这一片片崭新的浪潮推起,将如猛兽般咆哮,向着灾难怒吼,将我们伟大的文明再次抬到高峰。 翻开这一页,欣赏无畏的人类在历史的波涛汹涌洪流中所闪耀的光芒。 第13章 与黑暗 “喂!莫莫!别靠近祂!” 亮眼的火花在地面频频闪出,金属和石块的摩擦声在风的呼啸夹带下转变为如怪物可怖的吼叫。 “队长,我击中祂了!” “没那么简单...” 金色的光芒下不断忽然闪现着黑色影子,灯如同草叶般摇曳,光从中被抽出,忽明忽暗,似乎将被那片黑暗吸食殆尽。 “克里奇!你那边也有!” “我知道。看好你眼前的那些,队长!” “可恶!佩剑上的灯在变暗,根本看不清楚这些东西,那些到底是什么?!” “哇!祂们好像越来越多了!” 莫莫的身影在微闪着的灯光下舞动,他手镯伸出的短剑不断与那片黑暗交锋,晶莹的剑体反射的光杂乱地照在石头之上,照射出另外两个同样舞动的身影,又似乎倒映出那些怪物本来就如同黑夜般的躯体,所以祂们融入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莫莫,先回来,别靠近那里!那边是悬崖。” “可是队长...好吧。” 莫莫摆动着手,用力将身躯从黑暗的包围中拉扯而去。他从胯至腰不断扭动着发力,清理着那些不断涌出的吞噬着光芒的黑暗,转身向着队长声音的方向跑去。 “莫莫!小心后面!”贝德里奇大声吼着。 莫莫转过头来,一块长条形状怪异的黑色赫然出现在他看见的一条光路之中,如同箭矢一般快速接近他的眼前。一道更为明亮的光路从远处射来,将那片黑暗将要命中之前射穿,向着远处隐去,黑暗化为泥水一般的物质掉落在地上。 “没事吧?”贝德里奇的佩剑剑体已环绕上条条洁白的魔法絮流。 “我没事。” “没事就好,快到我身边来,克里奇也到我这里来。” 三人缓慢地相互背靠着聚到一起,那片黑暗不断压缩着包围他们的光,试图要将黑暗填充他们眼前的一切。 “你们两个,蹲下。”贝德里奇双手举起佩剑,那一股絮流变得躁动起来。 两人扭头眼望着坚定站立的队长,缓缓蹲下。原本杂乱地向着四处逃逸的风忽地在贝德里奇挥动剑的一刻变得富有规律起来,他们如同一条条溪流般流来,轻柔地从两人身边飘动而过,又如同汇入大海漩涡一般聚集在贝德里奇的剑周围,响着清脆叮铃响声的河流转瞬变为咆哮的深海漩涡,卷动着周围的空气,将其向着天空抛去。 “以伟主之名,令汝等退散。” 贝德里奇将剑向着身前挥去,巨大的风所构成的漩涡转瞬又分散为杂乱却更加强大的狂风,肆虐向三人的周围,发出如同洪流冲刷礁石般的巨响。向着那包围着的黑暗席卷而去,落下星星点点洁白的尘灰,无数的黑暗的影子那一刹那变为泥水,雨点般洒落。 “哇!队长真帅!”莫莫被气流冲击向后倒去坐在地上。 “这是教会主教的实力...”克里奇立住了脚步,腿一前一后艰难地蹲在地上。 “灯还在闪...队员们,别放松警惕。”贝德里奇将剑甩向腿边,预备着下一次攻击。 散落在可见的光内的那些怪物化为的泥土缓缓蠕动着,聚集着,再次化为黑暗的物体,向着光外潜去。那些怪物飞速划过空气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三人周围,从那见不到光的地方再次向着他们袭击而来。 “又来了...队员们,尽你们所能躲开祂们的攻击。顺便,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们了,我来处理祂们。”风再次凝聚。 风不断肆虐着,贝德里奇的披风跟随着他跨立扭动的节奏摆动着,与那些怪物争斗着。那黑色的如箭矢般的物质从四面八方飞速袭来,跟随着空气的猛烈流动有的化为淤泥,又有的艰难穿过了咆哮的风,向着站立着的生命刺去。莫莫的短剑在寒冷的空气中挥舞着,似乎划出一道道冰痕。一道黑暗击在他的剑面上,化为淤泥。 “喂!小心!”克里奇看向莫莫。 淤泥忽地再次凝聚,化为尖锐的物体,微微向后移动,再次向前刺去。克里奇抓住了莫莫脖子处甲胄的缝隙,猛地蹲下,将莫莫的上身向下拉去。那黑暗一瞬间划过莫莫的面甲,带下一丝丝金属碎屑,险些击中他。 “谢谢你克里奇。诶!小心!” 莫莫猛地弯腰将手撑在地上,将腿往上抬起,呈倒立的姿势,猛地发力弹起回旋在空中,在空中将一袭巨大的黑色切成两半,稳稳落地站立在克里奇面前,那怪物在他上空化为淤泥,流淌到克里奇身躯两侧。 “我们两个真是好配合,哈哈!”莫莫再次将剑举到眼前,克里奇微微后退,两人互换了位置。 “嗯...谢...谢谢你。”克里奇略带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莫莫。 “祂们好像杀不完啊...”贝德里奇微微呼出雾气来,狂啸的风从未停滞过。 “将祂们击碎之后过段时间又会重新聚集,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克里奇轻声说着。 “队员们,我们先缓缓向据点的方向移动,不要跟祂们纠缠。” 贝德里奇转身拔剑,两人顺势蹲下,一道猛烈的风波飞速袭去,无数黑色的雨点落下,开辟出一道黑夜中的道路。 “队员们,你们先走!小心脚下,我来殿后。” 三人向着微有星点光芒的远处跑去,再次冲入了盘绕着许多根系的冰冻的林间,那片黑色如同捕猎的野兽群般穷追不舍。如尖刺般的风环绕在三人周围,击碎着那些猛扑而来的野兽的爪牙。 “啊!怎么回事?!”克里奇忽地停下脚步。 他的左腿不由自主地在空中摆动着,似乎有一只手将他向后扯去。 “怎么回事?”贝德里奇上前,将佩剑上装置的光照向克里奇的腿部。“这是...那些怪物的躯体...” 一点黑色的淤泥散乱的分布在他的腿甲上面,正扭动着,向着身后的黑暗蔓延过去。 “把腿甲脱了!快!我先顶着。” 克里奇坐下,猛地双手发力将腿甲摘下,向黑暗处用力丢去。 “糟糕...”克里奇又将裤腿卷起,那点点黑色的淤泥,同样杂乱覆盖在他的皮肤之上。 “诶?能把它们刮掉吗?”莫莫蹲下看着。 “我试试看...” 克里奇将短剑伸向腿部,淤泥紧紧抓着他腿上的皮肤,剑面划过,淤泥微微在上面停留,又再次流回了他的腿上,不断招摇着身躯,蔓延着。 “没有用...而且,我的腿使不上力了...” “可恶!莫莫,赶紧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沾上这些淤泥。”风呼啸着,逐渐不抵那些吞噬一切的黑暗。 “报告队长!我身上一切正常。而且,我可以带着克里奇走。”莫莫猛地起身,整理了自己身上的甲胄。 “可以,带上克里奇,跑快点,我继续为你们殿后。” “走吧,克里奇。”莫莫伸手,将克里奇抬起,背在了背上。 “你...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走吧!队长,我好了!” “好!快走!” 两人的脚步再次随着风声划过,穿梭在冰锥之间,摩擦着寒冷的空气。 “到了...呼...呼...”提灯在树枝上摇曳,三人冲入了更加明亮的金色之中。 “现在怎么办,队长?”克里奇被放到地上,背靠着树干坐着,眼望着眼前的一片仍在猛烈靠近的黑暗,提灯的光芒也变得微闪起来。 “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 贝德里奇从包里拿出一块多余的柯里尔装置宝石,将其用魔法点亮,向着黑暗处丢去,被黑暗拦截下来,落在地上。柯里尔装置闪着光,金色的光路在黑暗中四散着,似乎在与那片黑暗战斗一般,怪物们混乱地扭动着,在那片光周围四散开来,又再次凝聚,将光吞没。 “没错,柯里尔装置可以抵御祂们。”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莫莫问道。 “要想办法制造一片巨大的来自柯里尔装置的光亮。” “引爆宝石。”克里奇说道。“这种宝石里面蕴含着巨大的魔力,我在书上看过,引爆它。” “确实可以引爆,但是柯里尔宝石是一种朔地宝石,有强魔法耐受...引爆它靠魔法是行不通的,只能依靠物理打击。”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需要把宝石丢到祂们中间才能把祂们全都炸到吧,可刚刚丢过去的那块刚解除到祂们就被拦截下来了。”莫莫说。 “在祂们中间,有一块。”克里奇抬起手来,他手镯不再发光,上面已经没有了宝石。“刚刚清理淤泥的时候丢在地上了。” “可是这一片黑暗,也看不见宝石在哪啊?” “让我来。”贝德里奇再次举起剑来,风在他脚下聚集,洁白的魔法絮流凝聚着发出激流的声音来,环绕在他身躯周围,向着天空冲去。 风似乎变得可见,它们洁白,像一条条绸丝,凝聚着,舞动着,咆哮着。它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聚集在一起,化为一个巨大深邃的漩涡,如那巨大的树木一般高大,向着那片黑暗,发出猛烈的怒吼。 “以伟主之名,承蒙主之祝福,尔等贪婪之物,吾将审判。” 那片漩涡向前席卷,破除一切障碍,将一切吞噬,发出猛烈的如同响雷般的声音,似乎将要把大地卷起,碎石、草叶、淤泥,地面的一切被带离重力的控制,在空中随着那数不胜数的条条洁白绸带盘旋。随着一声地动山摇的响动如同巨石砸落地面,漩涡中的风丝四散着飘去,在远处消散,乱石与泥泞从空中杂乱地掉落。 “看到了!在那!”莫莫指向前方,一点光芒出现在地面之上。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引爆它...”贝德里奇将剑杵在地上,话音未落,身边一个身影向前冲去。“喂!莫莫!你干什么?!” “交给我吧!队长!”莫莫飞快地摆动着手臂,踏入那片黑夜之中。 “那些淤泥会再次凝聚回来的!” “放心吧队长,我跑的够快,会在祂们回来之前赶到的!” “这小子!那你怎么引爆它?” “用我的短剑!” “不行!太危险了,马上给我回来!” “相信我,队长!” 他不断飞速灵巧地跨过凹凸的地面,踩踏在布满地面的淤泥之上。那些黑暗在地上成片地如同草茎般摇晃,将身躯伸向空中,再次缓缓凝结成块状,星罗棋布地分散在莫莫周围的空中,践踏过的地方淤泥爬上他的腿甲,如同沼泽般拖拽着他。他伸出双手拨开那些怪物,用力地抬动着腿,仍旧像是没有阻拦一般向前猛冲着。 “莫莫!祂们就都要回来了!”贝德里奇的眼前,黑色不断再次蔓延,那飞奔的少年的身影逐渐难以看清。 “我...到了!” 莫莫看到了那块微微的闪光,他向那柯里尔宝石伸出手来,身躯向前仰着,脚下淤泥拖拽的力度却忽地变得巨大,他被顺势拉倒在地上,地上的淤泥在他身躯接触的一瞬间快速爬上他的全身,将他层层包裹。 “莫莫!”眼前已经被黑暗包围,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我可以...队长...相信我!” 莫莫艰难地将右手向外扯着,手甲与那片物质摩擦的声音,淤泥被扯裂发出的破裂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夹杂在他自己的怒吼声中。他的身躯已经动弹不得,紧紧粘在地上,唯有右手挣脱而出,他高高地举起短剑,对准了那柯里尔宝石的中央。 “这是为庆祝这场追逐派对结束而放的礼花!怪物们!” 他猛地顺势将短剑砸下,一瞬间淤泥又再次蔓延包裹住他的右手。短暂的静寂之后,一道金色的光柱在黑暗的中心直冲云霄,接而程环形不断向外扩散着,将周围的一切黑暗吞噬,如同黎明的降临一般,驱赶着黑夜褪去。再紧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晶体破碎的响声,伴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席卷着地面款款而去。 “莫莫!”贝德里奇跪倒在地上,双手紧握着插进地面的剑,抵挡着那片能量。 转而一切又再次回归静寂,提灯在一阵猛烈的晃动之后稳定挂在树枝之上,发出微有温暖的金光,一如既往的明亮,将需要之人付以安心地包围。深邃的黑暗消失,只剩下闪着斑斓星光的优雅的夜,与光和平共处。 “莫莫!你还好吗!?”贝德里奇站直了身躯,大声喊着。 “我当然没事啦!队长,嘿!” 远处,少年的身影挥着手缓慢在光中变得清晰。他大步跑向贝德里奇的身前。 “那家伙,有点意思。”克里奇将头盔摘下,注视着跑来的身影。 “身上有没有地方受伤?”贝德里奇将将要靠近的莫莫双手抓来放到跟前,扫视向他的全身。 “我没事,队长,我都说了,我可是很强的!” “没事就行,你做的很好。”贝德里奇将剑收入剑鞘。“不过...莫莫队员!”贝德里奇忽地抬高嗓音猛烈地吼出一声。 “在!”莫莫将头盔摘下,单手抱在腰边,立正着看向队长。 “在这次突发任务中,你不服从指挥,莽撞行事,没有团队思想!将自身无端置于危险之中,对整体团队行事造成了不必要的干扰!你可承认?”贝德里奇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语气中也充斥着严肃。 “可是...队长...” “我问,你可承认?”贝德里奇皱起了眉头。 “我承认...队长你知道的,情况是...” “莫莫队员!这里没有一个人的英雄!我们是一个整体,如果你不愿意服从指挥,我随时会将你请出这个队伍!” “什么没有一个人的英雄?我刚刚就是拯救了一切完美完成任务的一个人的英雄!”莫莫怒吼道。 “莫莫!英雄从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做冒险的亡命赌徒!他们都是依靠着所有能依靠的东西一路收获荣誉与名声的耕耘者!如果你明白不了这个道理,你在你追求你所为的梦想的道路上你只会失去的越来越多,最后你将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贝德里奇猛地拔出剑来,向前刺去,停留在他肩甲之前。“你的一切!” “我只是在以我的方式去更好地完成一项任务,拯救我要拯救的事物,我觉得我没有错。”莫莫黑着脸,他将肩前的剑伸手拨去,从贝德里奇身边走过去。 “莫莫,下周的任务,因为你的违规行为,本应该被禁止参加。”贝德里奇将剑再次收入。“看在你完美地解决了危机的情况下,这次惩罚免去。但是如果下次再次出现脱离队伍的行为,无论你立下何等功劳,我都会毫不留情。” 莫莫没有回答,他坐在了树下,克里奇的身边。 “这家伙,也有点奇怪。”克里奇想着。 克里奇转过身来,从腰包中掏出一个玻璃瓶子,又将覆盖有淤泥的左腿弯曲,上面的淤泥已经变成如同水一般的黑色物质,浸湿了他的裤腿。他用短剑割下一块湿润的裤腿布料,小心翼翼地放入瓶中。 “果然啊,这就是‘螨虫’存在的证据...回去交给大哥就行了...”克里奇嘀咕着, 三人共同看向远处,星空仍在斑驳着发着光,在远处的黑夜中,藏匿着多少未知的秘密...未来的他们,与全埃格尔的人们,将与黑暗搏斗... 第14章 未尽之事 “安娜苏,你也一整晚没睡。” “啊!公主殿下...您回来了。”安娜苏拿着书的双手微微一颤,她那似乎被夺走的神智也在公主的声音出现的时候折返回来。 “安娜苏,你...了解的怎么样?”柳娜公主缓缓脱下身上长长的带有帽子的披风,交由侍女手上,露出了略微质朴的裙装,她的头发盘起,一股缺乏高贵的可爱气息从她身上别扭地散发。她缓缓走到桌子之前。 “公主殿下...这个世界...它和我想的不一样...它...还有多少秘密?”安娜苏黑着脸低下了头,厚重的史书被她缓缓盖上。 “安娜苏,你想说的是,这个看似无限美好的世界,实际上倒映而出的影子,飘摇着可怕的爪牙,是吗?我想说,是的。” “公主殿下...人类在这个世界,他们一直都活在来源于未知的恐惧之下,他们都被蒙骗在虚无的历史之中...这,太荒谬了...” “所以他们才需要一个塞西莉亚将他们救赎。”柳娜走到安娜苏的身边,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可是他们本来不需要的,不是吗?...” “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什么是...迫不得已?” “安娜苏,我们总是在追寻一个梦想的同时,会失去很多。跟我来。”柳娜牵起了安娜苏的手,将她拉到巨大的窗户之前。柳娜将窗户的帘布掀开,窗外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晨曦的照耀之下,外面城市的轮廓完整地如同画一般出现在窗户之上。 “我们现在有一个安稳且美丽的家,它葱蔚洇润,簇锦团花。人们在这里播种享受收获的喜悦,人们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穿行在城市,勘探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人们在这里无畏惧地拥抱黑夜,他们提着灯火载歌载舞。这是我们过去,被那些外来客侵占之后的多么长久的时刻以来,从未享受过的,再次有一个家的感觉。”柳娜将头发放下,长长的头发细丝随着窗外的风自由飘荡着。 “为了建成这个家,我们必须有所付出。安娜苏,你看,人们肆意地在阳光底下劳作,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不是吗?” “是的,公主殿下。”她看向远处的城市之中,迎着旭日,已有点点人影聚集着。 “如果,他们坚信,在那扇巨大的石门的另一侧,那些舞动着爪牙的怪物,仍然垂涎着人们所拥有的一切,企图将黑暗泼洒至人类的每一寸光明之上,他们又该如何肆无忌惮地笑着呢...” “是的...恐惧...会影响他们...”安娜苏想起来些什么。 “为了有这样一个家,我们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这,就是迫不得已。只不过...”柳娜再次牵起安娜苏的手,将她带回桌子之前。 “人类是贪婪的生物...”柳娜靠近,她双手捧起安娜苏的脸,将额头靠向她的额头。“那些有权力的人,他们贪图更多的利益,他们在拯救人类的同时,也将富裕的活水尽可能地引到他们的田园,滋养他们的欲望。” “公爵先生说过类似的话...我不明白。” “安娜苏,你是幸运的,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有我将你引导。你稳坐在这个世界的高层,站立在穹顶之上,巨大的屋檐遮盖了底下的一切。所以,我会想要你继承塞西莉亚的意志,去这个世界旅行,去看尽世界的繁华兴盛,与颓垣败壁,看到那宏大穹顶遮盖下的黑暗,去看那些不幸的人。。” “我,为什么?” “因为你作为一个真正的人,要学会怜悯,你要学着去帮助其他人。人类总是在互帮互助中前进,他们称之为:团结。” 团结。这一词汇刺入安娜苏的脑海深处,使她猛地一颤。 “是的,我知道‘团结’,我经历过...”她的眼神跨过公主的肩膀,看向远处,她的内心思寻着什么。 “那太好了安娜苏,看来,你在那个黑暗的世界也学会了不少。”柳娜公主抓着她的肩膀撑起向后仰去,微笑着看着她。 “可是,公主殿下,你又是为何会知道这些?” “因为这都是你教给我的啊。”柳娜歪头笑着。 “我?” 敞开的窗户嬉闹而入的风吹动着帘子,阳光穿过纱窗跟随着摇摆着,照耀在柳娜的瞳孔之上,反射而出炽热温暖如那骄阳的光,一如安娜苏的双眼一般... ... 条纹花饰的木门发出清脆的咚咚声音。 “来了。”稚嫩的声音从门的内侧传出。 “啊!爸爸!是追曦女神!”小女孩转身跑去,大声喊着。 “啊,您来了,进来请坐吧。”机械的摩擦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抱歉让您久等了。”安娜苏站在门外微微鞠躬。 “没事没事,本来我们也是要在中央城里呆一段时间的。进来喝茶吧。”菲莱亚特走到门口,将安娜苏引进房间内的圆桌。 她踏入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的方形地毯,坐在了圆桌旁边的三脚板凳之上,身后柜子之上的窗户阳光直射进来,照亮了对侧洁净的床铺,身穿睡衣的阿米莉娅正趴在床上阅读着彩色的书籍。她想起来,之前睡觉那一晚的旅馆,也是一样的配置。 “这是传统的玉莹红茶,没有关系吧?”菲莱亚特举起冒着热气的水壶,在安娜苏眼前的杯子上方悬停着。 “没有关系,我都能接受。” 说罢,菲莱亚特才缓缓倒满安娜苏眼前的杯子。接着坐在了安娜苏的对面,捧起自己的杯子,在机械的嗝哒中细细品味着滚烫的热茶。 “逐曦女神大人,您已经有办法解决我的困惑了吗?”他抿了一口热茶,将杯子放下,看向对侧。 “菲莱亚特...” ... “公主殿下,我是否应该告诉他们真相?我要怎么样,才能真正帮助到他们呢...” “安娜苏,想想塞西莉亚,她会怎么做呢?” “她会帮助他们脱去未知的枷锁,用真相和真心抚慰他们。书上是这样写的。” “试着去学学她,在辅以你自己的方式。” “怎么用我自己的方式?” “跟随你的内心。” ... “菲莱亚特,留给你和你父亲纸条的那个人,在梦里不断重现的那个人,别无他人,她就是你的亲生妹妹,莱特妮丝·黎华尔兹。”安娜苏双手用力捧住水杯。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个妹妹,是为何?” “你失去了对她的记忆,也失去了所有关于以前世界的记忆。” “什么?什么以前世界?”他再次捧起水杯,歪头看向她。 “埃拉托。埃格尔的人类都来自那里。” “不不不,不可能。所有的史料和传说都指明,埃拉托是千百年前人类的祖先们的居所,我们怎么可能来自那里?” “史料都是虚构的,人类离开旧家园不过短短二十几年而已。”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菲莱亚特露出尴尬的笑容,将杯子送到嘴边。 “这些都是事实,我承接前任逐曦女神意志,所言皆为真相。阁下的妹妹,参加了护送埃格尔离开的‘滞留者’行动,与那些梦魇对抗。不过...她...战死在埃拉托了...”她低下头来,看着杯子中茶叶荡起的波纹。 “那她...为什么要去和梦魇战斗呢?”他再次抿下一口茶水,表情变得凝重。 “为了你,和你们的父亲。” “为了父亲和我...” “她想要你和你的父亲活下去,活着逃到埃格尔。她要你把你的魔法机关天赋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要你们的父亲不再那么劳累,平静的享受生活...” “我...请您继续告诉我更多关于莱特妮丝的事情。”他将杯子放下,注视着安娜苏。 “她在与那些怪物战斗的时候,用的是你送给她的晶剑,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把晶剑两次救下了莱特妮丝,就如同你说的‘总有一天,换我来保护你’一样。你的诺言在那个世界实现了...” “我的晶剑...我送的...” “她最后为了救下我,为了让我登顶灯塔完成我们使命,她和我的另外一个伙伴,他们共同引爆了我的项链,击退了那些怪物,牺牲在了光芒之下。她在那最后一刻让我跟你和你们的父亲说...” 安娜苏忽地将手放置在胸口之处,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服。她的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眼眶深处不断聚集着滚烫的蓝色液体,她尽力低头,不愿让菲莱亚特看到。 “莱特妮丝,对不起你们。” 菲莱亚特紧盯对侧的安娜苏,他眼睛已经出了神,思绪不知在何处。听罢那安娜苏说的话,他忽地失去了力气般将头底下,茶水的热气不断扑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镜之上结下一层厚厚的雾气,看不见他的眼睛,唯有镜框的边缘,似是雾气冷凝结下的水滴缓缓滴下。一阵寂静,刹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在梦里梦到过...”他将眼镜摘下,两道深深的泪痕出现在他的眼眶之下。 “那个女孩,拿着我的晶剑战胜了无数披着黑暗皮囊的怪物;晶剑在她手中碎裂,她坐在晶体构成的防护里面笑着触摸那美丽的魔法絮流;她牵起我的手,拉到一道发着光的门前,又将我推入,微笑着落泪,跟我说着对不起...” “我相信您,逐曦女神大人。”他拿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谢谢您,女神大人,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接下来,就由我自己去寻找莱特妮丝的痕迹吧。” “菲莱亚特阁下。”安娜苏一口将滚烫的茶水倒入口中。“请务必让我和你一起...我想看看,她之前所生活的那个家,它是怎么样的。” “当然可以,我不胜荣幸。只是...”菲莱亚特看向正在床上入迷翻看着小人书的女儿,他出神地望着。 “那个家,家人们的联系...已经是残垣断壁了...” ... “厄科里斯阁下!” “嗯?是克罗地亚阁下,有什么事吗?” 厄科里斯站在火车月台之上,身后拥挤的人群缓缓挤出一个身影。 “没什么,只是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打个招呼而已。您是回中央城图书馆吧。” “是的,毕竟本职工作是图书馆的代理人。” “我也需要去中央城处理一些事务。您不会也是1055号列车吧?” “是的。” “哈哈,真巧啊。上车之后我们坐一起吧。” “没问题。” “啊,对了。”克罗地亚将手中的一个皮包举起,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 “这是议会厅关于前投放埃拉托i型战术人形安娜苏代理逐曦女神事务限制的相关摘要,需要您审阅签字,并交由那位人形仔细阅读。上次的会议您因为庆典的原因没有参加,所以由我交到你手上。本来打算到了中央城之后去找您的,既然在这里遇到您了,那就现在交给您吧。” “我明白了。”厄科里斯伸手接过,他仔细端详着。 “那批人形,是阁下研发出来的吧。没想到真的可以从那个恐怖的世界存活下来,阁下有关魔术人形的专研技术方面真是不容小觑啊。” “过奖了...”厄科里斯将文件收起,他望向远处缓缓驶来的火车,身躯微微颤抖着。 “我入职议会厅的时间不长,阁下的事迹也鲜有耳闻。不知道阁下是使用了何种先进技术制造出这批人形的呢?” 厄科里斯猛地一颤,他微微张口吞吐着什么词汇,火车呼啸着开入站台,那片汽笛的响声将他的声音吞没,火车车体刮过的风将他颤抖的身体定住。 “嗯?厄科里斯阁下?您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没...我没说什么。先上车吧...”他的眼神躲避着克罗地亚,踏着紧凑的脚步踏入敞开的火车门内。 两人挤过衣着华丽的人群,在火车中央的一节车厢处寻得一处靠右的座位,两人面对着坐下,将包放置在身前的桌子之上。厄科里斯右侧的火车窗户投进昏黄的夕阳光芒,照在他那似乎失去颜色的脸上,他苍白的胡子之中不断冒出粗气,垂下头来,紧闭着眼睛。对侧的克罗地亚,单手托着下巴,注视着他。 “安娜苏,是阁下的女儿吧。” 厄科里斯猛地将头抬起,双手猛地敲击在桌面之上,他将眼睛瞪得巨大,注视着眼前。随着汽笛的响起,火车颤抖着起步,夕阳的光缓缓从克罗地亚的脸上移去,转而一阵阴影覆盖在他的脸上,只留下他诡异的微笑清晰可见... ... “你怎么又换回睡衣了?” 少年坐在窗口之上,摆动着双脚。 “要你管,睡衣穿着舒服。” 柳娜躬身翻动着房间里面的柜子。 “你平时也多像昨天晚上那样打扮嘛,多好看。” “又不用接见别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打扮呢。” “接见我不是接见啊?”少年靠在窗户框上,歪头笑着。 “你算什么人物啊?”柳娜站起身来,看向博罗特鲁,露出戏谑的表情。 “喂喂喂!我起码是个皇家级别职位的人物啊!” “算了吧,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是每次见你我都得打扮,我可要累死了。”柳娜再次低头躬身翻找东西。 “有什么累的,女孩子不都喜欢打扮吗?”博罗特鲁将双手靠在脑后。 “我就是不正常的女孩子呗。” “要不我来试试给你打扮?”博罗特鲁猛地跳下,走到柳娜旁边。 “算了吧,你给你自己打扮就好了。” “可是我想看你可爱的样子。”他将脸伸到柳娜面前,她的脸忽地变得通红。 “走开走开!别打扰我找东西。”她将他的脸伸手拨去,继续翻寻找着。 “你在找什么?” “要你管...找到了!” 柳娜将身子直起,她将一个木制雕刻的精细小鸟雕像双手捧起,那陈旧的轮廓,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妈妈亲手送给我的,最后的礼物...”她又将手缩回,将那尊雕像抱在怀里。 “最后的礼物?” “她将这个给我之后,我就没再见到她了...”她紧盯着怀里的小鸟,那木制的眼睛,在她的眼里似乎神采焕发。 “不过,她现在回来了。不,她正在慢慢回来。我想,找个时刻,把这尊雕像交到她的手里,让她想起,我是她的女儿...” “为什么不直接让她知道呢?” “不行...我还有未完成的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不能牵扯到她...” “是安娜苏吧。” 博罗特鲁的眼神鲜有的变得严肃,他注视着似乎沉浸在幸福里面的柳娜,缓缓盘坐在地上。 “你又要做出怎么样的牺牲呢?” “我不知道。” 她将雕像捧着移动到窗口,注视着发着金光的轮廓。 “可是,无论是什么牺牲,都是值得去做的。因为她给与了我生命,而我,为了报答她,我也应该帮助她在这个世界获得属于她人生的意义。” “而且,这些都是她教给我的啊...” 小鸟张开翅膀,它眼望着阳光,似乎将要向着那蓝天碧海高飞而去,向着无边无际的希望... 第15章 动荡的开端 “大哥,我回来了。” 金发的少年推开红色的木门,将包囊挂在门口墙上,向着火炉旁蹲坐着的魁梧男子走去。火炉前皮毛沙发上金发的少女摆动着双腿,将头靠在沙发靠背之上,伸出手来与那侧的小男孩玩耍。厨房不断冒出香喷喷的热气。厨具与工具彼此之间触碰叮当作响的声音,伴随着充斥屋子的杂乱却和谐的吵闹声,构成了一副热闹景象。 “回来了,你嫂子在做饭,先坐下喝碗汤吧。”魁梧的男子迎着火炉火红的光打磨着一把长长的猎刀。 “大英雄回来啦。”少女摆正坐姿,看向缓缓走进来的少年。 “大英雄,大英雄,克里奇哥哥!”稚嫩的声音从沙发后侧传出。 “这汤可好喝了克里奇,快尝尝。”厨房里面传出夹杂着吸溜喝汤声音的话语。 “你都喝了三碗了,别喝了,待会还要吃饭呢!来,克里奇,尝尝这甜菜汤。”盘着头发身着围裙的女人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送到克里奇端坐的餐桌之上。 “谢谢嫂子。母亲她去哪了?”克里奇接过递来的勺子,放入汤中,四周环顾着房间。 “你母亲去城里采购了,上次教会补贴的科尔顿宝石换的钱还剩下不少呢,她说要去再买些食物,顺便给你添置几件新衣服。”魁梧的男子将猎刀挂到火炉上的支架之上,款款坐在克里奇旁边的座位上面。 “你母亲对你可真好呢!”戴着眼镜的高瘦青年拍了拍克里奇的后背,吸溜着汤坐下。 克里奇默默低头拿起勺子喝汤。随着穿着围裙的女人将一个个装满菜肴的盘子码放在餐桌之上,少女和小男孩也蹦跶着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诶哟诶哟,不好意思,回来晚了。”木门吱呀着打开,围着头巾的女人一手提着巨大的装满的篮子,一手提着三四个布袋向着房内进来。 “温妮费德,把东西都放在门口,先过来吃饭吧。”魁梧的男子说道。 “哟,儿子回来了。吃完饭去试试看我给你挑的衣服哦!”温妮费德将头巾缓缓摘下,露出飘逸的长长金发,发丝划过她尖锐的耳朵,她伸手抓住,用皮筋绑成高高的马尾,固定在后面。她坐在克里奇旁边另一个座位上面。 “母亲,您还是少去城里。要是他们发现精灵族,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克里奇将剩下的汤抬起碗来灌入嘴里。 “没事的,你妈我啊可是很小心翼翼的。而且不是还有克罗地亚大人保护我们嘛。”温妮费德笑着接过围裙女人递来的汤,接而猛地先喝上一口。 “嗯!这甜菜汤真不错!布莉安娜,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就说是吧!”高瘦青年举起碗喊道。 “亚希伯恩,该吃饭了,别再喝汤了!”魁梧的男子大口向嘴里扒着饭。 “亚希伯恩是抽水机,而你就是饭桶,埃尔登,哈哈。”布莉安娜将围裙脱去,也一并坐下。 “老爸总是说不吃多点饭干活没力气。”少女将小男孩的碗里添置米饭夹好菜放到他的眼前。“要全部吃完哦,艾文。” “真会照顾弟弟啊利蒂西娅。”温妮费德将儿子空掉的碗添置上米饭。 “这次出任务没有受伤吧?儿子。” “这次任务,我们遇上了‘祂们’。祂们从隐藏在黑暗里面对我们发动袭击。不过我没有受伤。”克里奇接过饭碗,添置着菜肴。 “是‘螨虫’?”埃尔登停下了筷子,表情凝重的看着克里奇。 “我觉得应该是的...我带回了祂们身体上的一部分,装在瓶子里,就在我的包里。还需要大哥您亲自鉴定。” “要是鉴定仪式证明那真是‘螨虫’,那么克罗地亚大人的计划可以进入下一步了。”埃尔登放缓了扒饭的速度。 “我的儿子真能干,嘿嘿。不过既然真的有那些怪物存在,接下来的任务也一定要小心点哦。” “我会小心的。” “不过。”埃尔登将已经空掉的饭碗送进厨房。“那两位公教,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吧,他们真的信得过吗?” “我可以确定他们暂时是可以信任的。而且,他们也没有找到任何对我们亦或是克罗地亚大人不利的证据,教会方面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希望他们是真正的主的教徒,是信奉真相的信徒...” ...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厄科里斯的腰板挺直,身躯跟随着火车的节奏颤抖着。 “您,厄科里斯·阿什克罗夫特,您的女儿,安娜苏·克莱因斯顿,原名克里斯汀·阿什克罗夫特,我说的没错吧。”克罗地亚将身子探前,靠在桌子之上。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安娜苏能在那个黑暗的世界活下来,是多亏了灿六星之偕行之神伊文捷琳的力量,对吧?” “...” “偕行之神会降临到精灵族中内心最为纯洁,以善行闻名于世的女性身上,他们会将她供奉为大祭司,大祭司受全族尊敬,将获得无上的神力用以帮助他人。而阁下的女儿,克里斯汀,恰好是精灵族的上一任大祭司,我说的没错吧?” “不要再说了...” “以生物魔术科技发展为重的科利尔德,为确保‘滞留者’计划的顺利完成,以及为自己宏大的野心留下一个后备杀器,其皇室看中了这一力量。他们将克里斯汀带走,交由白金之星厅进行一系列非人的研究,最后将她的身躯乃至神智磨灭,制造出了这一批没有记忆,没有情感的战术人形。而你,厄科里斯,当时正是这项研究的主要负责人...” “够了!”厄科里斯猛敲桌面,发出响彻的吼叫,他站起,脖子上暴起青筋,愤怒的神情赫然出现在他的脸上。 “克里斯汀,不是我的女儿,我...不配做她的父亲...” “您将克里斯汀带离了实验躲到了郊外,是皇室的人又将她偷偷抓回,最终完成了实验。那并不是您的错。” “不...是我太懦弱了...是我想的太理想了...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厄科里斯收起了怒火,缓缓坐下,眼镜从他脸上滑落。 “你我都明白,这一切,都是腐朽的科利尔德皇室的过错。戴着高帽的人吸食着人血,以野心奴役着人民。那些傲慢的人,该为此付出代价;这个世界,也该做出一些改变了。”克罗地亚坐直,靠在座椅之上。 “您与我见面,不是巧合,是吧?”厄科里斯仍然低着头。 “厄科里斯阁下,正如我所说的,这个世界腐朽的朝政该做出一些变革。人类不该被分为三六九等,他们不应该为贵族皇室所犯下的罪孽买单,每个人都有了解真相的权力,对外宣传的给识冠主的箴言应该得到纠正了...”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我不会加入你的。” “不不不,您以为我是在请求您吗?哈哈哈!”克罗地亚大笑着再次将身体前倾,将声调放低。“我是在威胁您。” “什么?” “我知道您选择待在图书馆的原因。如果我发动政变,您猜猜哪两位将被新的政权与反抗的人民处决?” “你想要...你不能!”厄科里斯再次怒吼。 “没错没错。科利尔德帝皇斯坦利二世以及毁辱主之圣箴之人...” 克罗地亚将声调放的更低,如窗外火车的呼啸声般尖锐,一字一句如同刀片般锋利,似乎将要刺穿厄科里斯的耳膜。 “柳娜·阿什克罗夫特。” ... “那么,要准备开始了。” 阳光竖直投下,将金发人群围成的圆圈中央也填补上金黄。埃尔登站在人群中央,仰起头来,将装有染黑布块的瓶子打开取出,将其举过头顶,迎着阳光观察着。 “亚希伯恩,把那个拿过来。” 高瘦的男子将一个如同被炭灰涂满的枯萎树枝一般的物体递交到埃尔登手上。 “各位,这个就是科利尔德皇室收藏殿堂的‘螨虫’样本。而这块布条,则是克里奇从埃拉托带回来的那些怪物身上的一部分。如果我的魔法可以将这块布条转变为这个样本,那么就可以证明埃拉托的归怪物就是‘螨虫’,也一并证明了皇室隐藏真相的事实!” 他将两个物件放置在两只手上举起,一并迎着直射的阳光。 他将双眼闭上,等待人群安静下来,又将双眼睁开。他的瞳孔在他睁开的那一刻变为绿色,变为六芒星的形状,望去如宇宙般深邃。随着魔法的絮流逐渐显形环绕在他的身上,一道浑浊的绿色光芒也缓缓覆盖在了他手上两件物件之上,那浑浊的光似乎不断吸收空气中的杂质,不断变得愈加浑浊,最后彻底吞噬了手中物件的形状,阳光也再照耀不出它们的轮廓。 “果然...” 浑浊的光忽地变得清澈透明,如风般四散而去。手中的布块已经消失,变为与另一只手一模一样的漆黑树枝。人群随之发出震惊的呼声,继而议论纷纷。 “克罗地亚大人是对的。” “埃格尔的那些可恶的贵族们果然隐藏了真相,伪造了历史。” “谎言玷污了我们的英雄华利!” “精灵族要夺回属于我们的生活!” “对!精灵族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人群齐声呐喊着,挥动着双手,那阵阵而起的呼声如同洪水巨浪一般,震颤着大地与山脊。 “看来战争就要打响了。”埃尔登拨开人群离去。 “大哥,接下来怎么做?”克里奇跟上。 “克罗地亚大人去了中央城,这个结果暂时还不能交到他的手上。你继续跟着他们完成荣誉勇士的任务,我会带领族人中的青年们开始练兵,是时候给世界听听我们的怒吼了。” “那些弱小的人类,捏碎他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利蒂西娅也一并跟随在后面。 “别小看他们,特别是科利尔德的科技,绝对不容小觑。” “只要我们族人团结起来,这些蝼蚁算得了什么?”亚希伯恩双手抱在后脑勺上。“而且还有克罗地亚大人帮助我们。” “他们人类也会团结。”克里奇想起在埃拉托的时候。“不过我们族人之间的羁绊,偕行之神所祝福的我们,绝对不会输给他们。” “将一切夺回的时刻将要来临了。” 木门被推开,埃尔登望着火炉之上的猎刀,刀身与他的瞳孔一并闪着火红摇曳的光芒。 ... 荒芜的花园,爬满藤蔓的楼墙与窗棂,一袭封上铁锈的围栏将一切封锁在过去的时光之中。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玄关,鲜艳夺目的色彩誓要盖去颓败的无色,馥郁的芬芳散尽在奢靡浮华的馐臭之中,如梦,又如现实本该如此。 “自从父亲去世,这个家发生了太多变故。”菲莱亚特牵着女儿,领着安娜苏打开了爬满植物的花园大门。 “姨父带着我们继续发展家族产业,却因为没有父亲高瞻远瞩的领导,我们的产业逐渐不敌其他家族,最终走向衰败。”他们一同步入玄关,杂草已然横生到厅堂的地毯之上,充满自然的气息。 “产业最后再没有资金运转,皇室将我们从贵族中剔除,我们的家族彻底崩塌。姨父搬离了喀纳斯,而我也不得已离开了这个家。”他们走上旋转的铺着地毯的楼梯,地毯已经由鲜红褪变为昏暗的颜色。 “这个就是我父亲的房间,纸条就是在这里的柜子里面找到的。”巨大的门打开,跌落下几粒尘灰。房间内的一切空空荡荡,仅有的几个物件被码放地整整齐齐。 “你已经整理过这里了。”安娜苏向着里面望去。 “是的,他的所有遗物我都整理带走了。” 安娜苏走近,她伸手触摸向堆叠在房间中央书桌之上整齐高高的纸张,上面的尘土将原本洁白的纸染成灰色。 “就像她说的,阁下的父亲总是很操劳...” “他就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领导着家族,最后也不得已报废在了他的工作岗位之上...” “爸爸说爷爷总是坐在书桌上写写画画。”阿米莉娅看着书桌说道。“他总是把房门锁住,都不让我进去找爷爷玩。” “阁下的父亲向你提起过莱特妮丝的事情吗?”安娜苏将书桌上的一张尘封的名片拿起,一个家族族长的名字随时间也尘封在了这一张小小的纸张之上——巴里特条顿·黎华尔兹。 “似乎没有,我没有印象。不过...”菲莱亚特将一本兽皮本子从挂在机械上的包里拿出。“这是整理的时候发现的父亲的日记,上面也许会有关于我妹妹的线索。我也打算从这里开始寻找。” 安娜苏接过日记,将封口解开,里面随风飘出一股芬芳的气味,是时间将纸张酝酿。里面横撒着华丽飘逸的喀纳斯字体,在杂乱中透露出有序,将埋葬在过去的事情以墨放置在纸张之上。 “埃拉托历1795年雪月二十 女为尔等而滞,思念自心而生。新世莫知人道,人争于夺,不知祸福之起...” ... 第16章 自白 埃拉托历1795年雪月二十 女为吾等而滞,思念自心而生。新世莫知人道,人争于夺,不知祸福之起... ... 埃拉托历1795年雪月二十二 家族已经完全安顿在了新的住所。这个宅邸,很大,很干净,透过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望见无边葱郁的绿植摇曳枝条,与虫鸟生灵刺耳鸣唱,又可足以将许久未见那温暖的太阳完全纳入眼帘之中...若小女能见这一景,吾死不足惜... ... 埃拉托历1795年雪月二十五 三天未眠处理近千份文件,与实地考察之后,家族产业已经全然恢复投入生产。吾儿菲莱亚特于今天成功研发出第一代魔术驱动外骨骼,他第一次那样伸直了双腿站立在了我的面前。记忆清洗并未消去他对魔导机关的天赋,吾为之倍感骄傲。但他却再记不起她曾所最疼爱的妹妹,似乎她已然从新世界我们的家庭彻底消失,想到此处微有泪下,是吾之懦弱无能,吾死不足惜... ... 埃拉托历1795年雪月二十七 第一代魔术驱动外骨骼正式投入家族产业生产,吾携菲莱亚特参观产线,他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吾儿摆动双腿蹦跶在其中,那一幕是吾曾浅眠中所见,如梦似幻,想象与小女莱特妮丝共赏,她却远在天边而非我身边...一切似乎与那每天朝升之阳般冉冉,正蓬勃,正兴起。 ... 埃拉托历1795年雨月三日 参罢喀纳斯议会会议,从中首次完全了解埃格尔政治制度。福德塞斯家族与斯莱夫特家族借由新世贵族书籍借阅特权大批收购市场魔导机关生产资料,用以垄断生产与低价聘用下层工人。吾将其视作卑劣之举,殆下层之民,以权奴役。又思考当世之政,字里行间可闻见上层吸食人血,政策全然偏向贵族权益,非益世之政。埃格尔果然还是没有有妻子帕娜多奇与小女莱特妮丝的埃拉托使人心怡...为保立世之家,唯独善自身。 ... 埃拉托历1798年热月十二 一代魔术驱动外骨骼出现多起魔力外泄事件,产线紧急停运,几周内连夜处理赔款条目。吾儿也在一次实验中因外骨骼回路爆裂而受伤昏迷,至今未醒,悔恨未能陪他于床头... ... 埃拉托历1798年热月十七 一代魔术驱动外骨骼生产资料竟由福德塞斯家族收购,于今日处理完所有相关项目,腰部倍感疼痛。菲莱亚特卧床三周也于今日醒来,终于赶来床头探望发觉已有一女孩在此照顾多时。得知其名艾斯黛尔,为斯莱夫特家族三女,其硕大晶莹双眼红肿深含眼泪,端碗颤抖将粥食送入菲莱亚特口中,其中之情愫,微有欣慰之情,心里暗下赞同。 ... 埃拉托历1800年葡月十五 骄傲之子菲莱亚特在科利尔德普蕾尔实验室成功研发出二代魔术驱动外骨骼“克雷松”,使用了朔地宝石充当回路活动关节魔力吸收材料,稳定性飞跃式提升。但由于朔地宝石价值整体较高,导致造价偏高,难以于外骨骼底层需求市场有立足之地,生产方案正在加急钻研。 ... 埃拉托历1800年葡月二十七 由艾斯黛尔引荐之下,与斯莱夫特家族达成合作关系,由对方皇室矿工开采提供较低价朔地宝石,由我方工厂进行生产。二代魔术驱动外骨骼正式投入生产。 ... 埃拉托历1806年花月十一 早晨洗漱喉咙微有血丝吐出,恐劳作过度。吾子菲莱亚特与斯莱夫特家族三女艾斯黛尔婚礼于吾邸举行,稍有休息余地。来往人芸纷纷,厅堂百花齐放,百鸟争鸣,唯夺不过吾之娇子艳丽.他身着白色礼服衣装,又曾在梦中见过几分?吾妻帕娜多奇又几曾想见此刻...为贺今日,吾将家族所传晶剑赠予。若小女今日在,她又将贺以何物?... ... 埃拉托历1806年获月五日 福德塞斯家族凭借一代魔术驱动外骨骼技术与所其收购朔地宝石加工技术研发出与菲莱亚特所研二代魔术驱动外骨骼相媲美之产品,造价更为低廉,销量一度远超“克雷松”。晶剑生产效率也一度赶不上收购多方生产资料具有新技术开发的福德塞斯家族与斯莱夫特家族,军用订单一度下降至零单。我厂产线压缩问题一度提上日程,条目处理与会议充斥生活,倍感疲惫,咳血逐日增多,事项需要与亡妻之妹丈夫斯基夫共同处理... ... 埃拉托历1807年雾月六日 因病就医,需常住多日,事项交由斯基夫与菲莱亚特处理。吾子之女儿也于今日诞生于世,吾欣喜若狂,未能有所表现。同在医院,却未能起身见其一面,倍感惋惜...她一定有着闪亮的眼眸,使我陶醉,使我想将爱分给于她... ... 埃拉托历1808年雪月三日 身躯江河日下,躺于床难以起身。外骨骼产线压缩至一线,晶剑产业转售私人,多项生产方案与营销策略发生变动,却恐无力回天...病床前常见吾儿疲惫之眼眸,顾女儿,顾公司,顾吾病躯,已经多日未见其以往笑容。他变了很多,没有之前那样的天真的脸颊,他因我而被迫成长...多希望坐起,与他携手。 ... 埃拉托历1810年雪月二十五 这应该是最后一段日记了。身体已然奄奄一息,喘息费力,握笔之手颤抖难控。思寻过后,连连叹气,仍有不少留念,提笔在此写下。既是一篇日记,也是一封信,是我的自白。 这篇自白,我最希望你能看见,菲莱亚特。我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我不希望你那时坐在我的病床前,我吞吞吐吐未能说尽我想对你说之事,眼望着我离世,留下我的遗憾,与你的泪眼朦胧。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情,过好你的生活,将阿米莉娅照顾好,不必与我见那最后一面。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让斯基夫隐瞒我的离世,我想要告知你的事情,都写在这篇日记里面了。 菲莱亚特,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你出生的那一刻,随着你的眼镜缓缓睁开于阳光之下,那双绿色的眼眸我至始至终未能忘记,就像是你妈妈的双眼一样将我的魂魄勾走。小时候的你总是喜欢摆弄各种机关器件,将它们拆解,将他们重新组装,你的天赋使我无数次惊叹连连。你的每一份杰作,我都收藏在我房间的柜子里面,用玻璃封装,望着它们,我总是会露出不自觉的欣慰的笑容。上帝为你打开天赋的一扇窗,却为你关上了行走的大门。小时候的你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奔跑在草原嬉戏打闹,将汗水抛洒向碧蓝的天空与翠绿的草原,房间的灰白似乎就是你的全部。但你始终未忘记微笑,常常与我还有你的妹妹分享你所拼装的小小机关。你的闪着亮光的瞳孔,你的笑颜,都与你的母亲那么相像,总是能让劳累的我的疲惫消散而去。所以啊,菲莱亚特,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前路怎样充满雾霾,都不要忘记你的微笑,这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所贯彻的信条。现在的你对此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我希望你能想起,将其一直烙印在你内心的深处,时刻提醒自己。这不应该是我来教你,而是你教给我。你的天赋与你的开朗,一定能带领家族走出难关。这也就是在滞留者计划的时候,我希望你一定来到这个世界继承家业的原因。只不过我未曾想到,我亲爱的女儿,你最疼爱的妹妹,拥有无限剑术前途的莱特妮丝,会为了死不足惜的我而选择自我奉献... 莱特妮丝,你一定听过这个名字吧。我在梦里几曾梦见过她,她熟悉的身影舞动着剑,战胜一个又一个来敌,我多么想上前去为她拭去脸上的尘灰与霜雪,但她遥不可及,已然在那天边...你的妹妹莱特妮丝,她一直以来都那么坚强独立。即使在她诞生的第二年你的母亲便悄然离世,她却选择了担起她母亲的责任,一直尽心尽责地照顾你。她舞动剑锋的模样多像是年轻的我,飒爽的英姿同样那么令我骄傲。无论训练多么艰难,她总是挺着腰板坚持下来,留下几道疤痕,惹得我在训练场的那侧几经心疼...现在为我们而滞留在旧世界的她,又让几经想念...我的失误,我的懦弱,使得我的女儿留在了黑夜之中,未能见到黎明....她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人,也是你绝对要想起来的人。 你和莱特妮丝,多么像是帕娜多奇与上帝一同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菲莱亚特,你一定要想起来你的妹妹,携带着她同样给与你的希望,好好的生活下去。如果有一天,你能再见到她,请帮我告诉她,她的父亲很爱她。 在宅邸的后花园,有一株曾经由莱特妮丝照顾的在她房间生长的树苗,我将它移植到了那里,立下了一块石头,刻上了我们一家的名字。卧病在床多年未见它,它应该能继承莱特妮丝的意志奋力生长,亭亭如盖。在我离去之后,我将它交由你来照顾,我希望它将来能葱茏繁茂,如她般坚强。 你的未来还有无限的长度,我的故事到此为止。将你的天赋施展,切勿忘记微笑,活出你的故事。父亲,教导你的养料已尽,最终散为这篇自白,希望你如腾飞之鹏,冲九天云霄。请子勿念,吾死不足惜。 ... 安娜苏将日记合上,她看向身侧的菲莱亚特,他正低着头,嘴角抽搐着。 “爸爸?”阿米莉娅扯着他的衣角,他不为所动。 “菲莱亚特阁下,您有什么感受?”安娜苏将书放置在书桌之上,她的心里似乎躁动着一股热流,使她坐立不安。 一阵风吹过,菲莱亚特忽地转身,大步迈着脚步,机械的之间的声音此起彼伏向着门外而去。他奔跑着,双手摆动着,四肢杂乱地挥动在空中。 “爸爸!” “菲莱亚特阁下!” 安娜苏带着阿米莉娅向着那个滑稽的身影追出去。 他艰难推开宅邸已然爬满苔生植物的后门,风将尘灰的苦涩与门外泥土的芬芳向着他扑面而来。他迎着将要落下的夕阳向着后花园中心奔跑着,尽管脚下杂生的藤蔓与草根的阻拦,无视身上机械发出的似乎碎裂般的噪声。 他摔倒了,重重摔在枯萎的花丛之中,周围的茂盛的杂草将他环绕,包裹在其中。 他艰难地拨开刺手的植被,留下一道道伤痕,颤抖着站立而起,站立在荒芜中央。破碎的围墙缝隙间生出青苔,墙角杂草间传出低沉的虫鸣,掉落的瓦砾与围墙的石砖将他与一切包围在其中。 唯独眼前。落满枯叶与覆盖有草的巨石,端正地刻下长长的字母。那巨石之后一株几经冲入云霄的树婀娜地招摇着枝干,风一阵一阵,刮过它繁茂如盖般的树冠,枝叶之间相互触碰似乎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音,落下点点碎屑,在夕阳的照耀下,犹如闪光的雨点般将那一片包围。它是它自己的园丁,坚强地将自己修饰在一片荒芜之中。夕阳透过树梢,昏黄的阳光形成一道道光束将菲莱亚特的脸照亮。光中不断凝聚着的微小洁白细丝,将他不断涌出的眼泪带去,浇灌在伸出坚硬的土壤的根系之上。枯叶也渐渐落去,巨石之上所刻印的字母随之清晰可见。 ——黎华尔兹氏 巴里特条顿 帕娜多奇 菲莱亚特 莱特妮丝 阿米莉娅 敬以笑对生活之人 敬以心存所爱之人 敬以永远的家人 它立在那里,他同样立在那里。 第17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一 长老!” 随着门的打开,一声巨大的声响响彻整个空荡的房间。 “长老不在吗?柯里尔西?” 两位壮硕的公教走到长长的书桌之前,修女正低头摆弄着扫帚在其后清扫地面。 “禀告贝德里奇大人,长老前往科利尔德处理要务。于今天早上离开,预计后天中午会回来。”修女站直了身子,将扫把摆正在书柜之前,双手摆在胯间向贝德里奇禀告。 “现在怎么办,贝德里奇?”弗雷尔卓德露出疑惑的表情。 “既然长老不在,那我们就自己调查吧。” “怎么调查?教会的书我们几乎都读过上百次了,根本不可能找出些什么。” “教会的书不能告诉我们什么,但是图书馆的可以。” “图书馆?去读那些收藏在那的原案?公主会批准吗?” “我会想办法。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去继续调查那个科柯迪亚,我想办法进去阅识之间。” “那家伙还欠我一个酒局呢!哈哈!不过,”弗雷尔卓德猛地大笑一声,接而又将笑脸收起。“你说的你们碰到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一种我们从未在任何史料上了解过的,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潜入黑夜的魔鬼...”贝德里奇微微呼出一口冷气。 ... “科柯迪亚,今天来点什么?” 吧台的杯子不断来回移动着,一个个填满液体。 “给我来一盘牛排,七分熟,撒点海盐。” 拖着臃肿包囊的男子沉重地坐在吧台前的座位之上。 “酒呢?喝点什么?” “不了,今天不喝酒了。” “这可不像你啊。” “饿了。” 说罢,科柯迪亚从袖口抖落排出几枚零散的硬币放置在桌面之上,他伸出双手将它们聚拢,推向斯利奇老板身前。斯利奇将硬币收入吧台下的柜台,转身向后厨走去,留下科柯迪亚低头出神地注视着摆放在柜台底下的包囊。 “来酒吧怎么能不喝酒呢?” 科柯迪亚随着声音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他未曾注意到的时候坐在了他的身边,他的手臂靠在吧台之上,望着对面柜台之上码放整齐的酒具和各种品牌的酒。 “弗雷尔卓德大人?” “喝一杯吧,你还欠我一局呢,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但是...下次吧,我已经把钱花完了。” “哈哈哈!酒局嘛,不必非得你来请客,只要有酒喝就行了!喝点鸡尾酒怎么样?”弗雷尔卓德笑着拍了拍科柯迪亚的肩膀。“喂,小酒保,通知一下斯利奇老板待会出来为我们调酒。在这之前先给我们上两杯喀纳斯精酿吧。” “谢谢您公教大人,主将赞美您。可是鸡尾酒的话...我不知道喝什么。” “不知道喝什么的话,干脆就自己调吧。” “可是...” “别可是了,万一调出来的别有韵味说不定老板还会帮你加入菜单呢,哈哈哈!” “好吧,十分感谢您,弗雷尔卓德大人。”他悄悄将包囊用腿拨到椅子之下,转头看向弗雷尔卓德。“只有大人您自己来喝酒吗?贝德里奇大人呢?” “他去执行任务了。而且平时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喝酒的,那家伙因此还经常叫我酒鬼呢,哈哈。”弗雷尔卓德将身子转来,单手撑在桌子之上微笑着凝视科柯迪亚。“你呢,你也经常一个人来喝酒吗?” “是的。至少这几年来是的...”他的声音与声调随着说话逐字减小,最后让人难以识别。 “喂喂喂!你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啊?喝酒就像战斗,给我拿出点气势来,今晚我可是打算不醉不归哦!”小酒保将木桶杯装啤酒端上吧台,弗雷尔卓德接过,将其中一杯推到科柯迪亚身前。转而将杯子端到嘴前,上下打量着科柯迪亚。“后勤发下来的新教袍你已经换上了啊,这样看上去像样多了。最近你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 “谢谢大人关心。我的生活,您也了解过了吧,一直以来都是那样。如一壶劣酒,单调、乏味、苦涩。我也说过,我自己一个人过的...挺好的。大人您的帮助教会的救助什么的,应该留给需要它的人。”他将手中酒闷入一大口。 “你知道我们调查过你了啊。”他随之略微尴尬地笑了一声。“教会内部出现了一系列问题,作为公教,做出行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这也只是对教会全体成员的例行调查,希望你能谅解,不要放在心上。” “是教会里面出现叛徒了吧。” “嗯?”弗雷尔卓德刚将一口酒液咽下。 “有人做出了违反主之圣箴的事情,做出了协助他人调查和违抗这个世界的行为,对吧。”他的左手的食指关节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响动,用躁动拙劣地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哈哈哈,你小子说的什么阴暗的东西嘛?”弗雷尔卓德捶了捶桌子,大笑道。“有叛徒倒是真的,不过是,生活的叛徒。”他紧接着碰了碰科柯迪亚的酒杯,示意着喝下一口。 “什么意思?”科柯迪亚跟随着喝下一口。 “质疑生活的人,痛斥生活的人,反抗生活的人。” “大人您真爱说笑。” “哈哈哈,这样的人说不定真的存在呢?” “也许吧...可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 “没有人想去挑战生活,除非生活主动逼迫他。也许那个人原来一个并不奢华,甚至十分简陋的生活,那却十分美好——至少在他眼里来说是的。但是每个人都想要追求更美好的。他拼搏的油灯日以继夜地燃烧,照亮他每一个奋斗的夜。但事实是,生活并没有给他有追求美好的权力,反而因此给他开了个恶俗的玩笑。夺走了他的一切,又持胁着他心甘情愿地行走架在无尽深渊之上的窄桥。” “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呢?”他的双手开始颤抖。 “要是你工作了一年,买了一件梦寐以求的很贵的衣服,衣帽店不接受退换。但是你发现它完全不合身,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你会舍得丢掉它吗?哈哈哈。”弗雷尔卓德又碰了碰科柯迪亚的酒杯,饮下一口。“是我的话,即便不合身,也会想办法穿出来显摆显摆吧。哈哈哈。他奋斗所得到的东西就像是那样一件衣服一样啊。” “也许吧...至少他努力过,奋斗得到的东西也是他想要的。也许那不只是为了显摆,还是他想要靠那份努力吃上一口饭呢,哈哈。”科柯迪亚同样露出一份略显尴尬的笑容。 “因为他的努力都只剩下那些东西了不是吗。确实是生活将他胁迫了不是吗。” “他以为生活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便沿着那路努力了一次又一次,难得有所成就,却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已然迟暮了...那也只是他自作自受罢了,也不应该被人同情啊。”科柯迪亚将手中的酒猛地一口咽下,耷拉下头来。 弗雷尔卓德紧随着将酒喝完,他注视着眼前这个迟暮的中年人,他的佝偻着脊椎,握着酒杯的双手关节显眼地突出,脸颊两侧的颧骨略有凹陷,他瘦弱的身躯与精神修饰他无神蒙上一层漆黑雾霾般的双眼。杂草一般的头发和胡须于他的脸上显出一片不修边幅的肮脏,身上的教袍却干净整洁,与身上的各处都格格不入。 “噢,弗雷尔卓德大人,您来了,是想要喝点鸡尾酒是吗?”斯利奇从后厨出来,他看了一眼弗雷尔卓德,将一盘冒着热气的牛排端到科柯迪亚面前,当他的面在牛排布满的鲜艳酱料上面撒上海盐。 “怎么样?科柯迪亚,斯利奇老板的调酒技术可是城里最有名的,你先点一杯吧。” “可是,我说过,我从来没有喝过鸡尾酒,我也不知道点些什么。”科柯迪亚举起了刀叉,切下一大块牛肉送到嘴里。 “要不就试试看自己来吧。” 斯利奇转身从柜台取下几瓶不同预调酒,又从冰箱里面拿出各种颜色的水果,一并码放在吧台之上。他晃动着调酒工具,微笑着看向科柯迪亚。 “先来点朗姆怎么样?” 斯利奇将一个高脚酒杯洗净,倒入一些酒液。科柯迪亚看着波动着的液面,放下了手持刀叉的双手,停下了扭动的下颚,陷入沉默之中。 “嗯?再来点什么?” “要喝上一口爽口的鸡尾酒怎么能少了金酒呢?”弗雷尔卓德伸出手来,将一瓶金酒倒入酒杯。“该轮到你了,科柯迪亚。” “啊,我明白了。”科柯迪亚眨着双眼,眼球混乱地转动,似乎刚从梦中醒来一般。“我喜欢喝点烈的。” “那就威士忌和伏特加,还有白兰地,想加哪种?” “威士忌...伏特加...我都没有喝过。” “要不都加进去试试看?哈哈哈!”弗雷尔卓德将两瓶酒瓶一同举起。 “都加吧,试试看。” “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斯利奇接过酒瓶,共同倒入酒杯,酒液上方随之冒出点点气泡。 “这酒会不会太苦了啊。”弗雷尔卓德拍了拍科柯迪亚的肩膀。 “加点水果或者糖浆怎么样?”斯利奇取出刀具和几瓶小小的瓶子。“想加点什么?” “这瓶...红石榴吗?”他取过其中一瓶小瓶,注视着其上的标签,他的眼神忽地闪过一点点光芒,照亮了他脸上的黑雾。 “红石榴糖浆吗?” “就它吧。”他微微颤动着手,将瓶子递到斯利奇手上。 “接下来如何?” “就这样吧。” 科柯迪亚言罢,斯利奇将酒杯举起轻轻摇晃,接着倾倒入摇壶之中,双手拇指按住两头开始剧烈的摇晃。科柯迪亚注视着,晃动的响亮声音使他出神,渐渐地似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回忆之中。 ... “何人前来拜访?”石头挪动般的声音响亮地出现在巨大门框的两侧。 “北国教会公教贝德里奇·斯莱因,有要务前来觐见公主。”贝德里奇立正站在门口,他的身形在朝阳骑士的映衬之下显得那么渺小。 “请提交身份证明。”高大骑士的声音深沉,又显得那么无情。 贝德里奇从腰包之中拿出一张有宝石镂空边缘装饰的名片,双手高高将其举起,送到骑士可以见到的距离。上面反射的光芒照射到他封闭的头盔之上。 “身份确认,准许通过,贝德里奇大人。”两位骑士像机械一般向门框两侧侧身靠去留出进入的通道。 他走入了宽阔的过道,一位衣着端正的男子向着他迎面走来。 “贝德里奇阁下?来访图书馆有什么事吗?” “可克里奇公爵,厄科里斯公爵不在吗?” “他去科利尔德参加会议了。” “这样啊,我有事需要觐见公主。” “好的,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公主,请先到招待厅休息等待吧。” 可克里奇伸出手来,引导着贝德里奇行走到一位端正站立的侍女面前。 “薇薇安,请带这位贝德里奇大人去招待厅。” “好的,公爵大人。”她提裙行礼。“这边请。” 一处宽阔的厅堂,地面和墙面之上布满了华丽的图案装饰,大理石所构成的柱梁显露出一丝高贵的气息。整个厅堂空旷,只有几列华丽的长沙发,在地面十字紫色宝石图案的中央围成一个正方形状,在沙发中央嵌入一张原木圆桌,上面华丽地摆放了各种糕点与饮品,一束高大鲜艳的花朵在桌子中央点缀。厅堂的北面,三层的阶梯靠在墙边,上面端正地摆放了一张红木王座,各种金黄与蔚蓝色的宝石点缀在其上。 贝德里奇跟随着侍女,来到面朝北方的沙发之上端坐。 “请大人先享用甜点,稍作等待。” “好的,你先退下吧。” 贝德里奇示意着,侍女行礼推门离去。 他从外套口袋里面取出一本厚重的书来,放在桌面上摊开。 “等我找到原案,我必须了解清楚这本埃格尔史到底在隐藏些什么。”他摆动右手食指一页一页翻去,凭借记忆飞速阅读着这本史书,思考着,似乎企图找出字句之中的不合理之处。 “不愧是教会公教,在等待之余也会抽空读书呢。”一副端正的语调跟随着有节奏的鞋跟踏步声渐渐深入到厅堂之中,最终消失在北面的王座之上。身着华丽端正皇室衣服的柳娜稳坐在其上,在她的座位侧边,范蕾亚侍女双手放在跨间站立。一副威严又雅致的气息顿时充溢了整个厅堂。 “北国教会公教贝德里奇·斯莱因觐见公主殿下。”贝德里奇略微惊吓,将书合上,从沙发上站起向着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公主行礼。 “免礼。贝德里奇阁下,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公主殿下,我来是为了向您汇报荣誉勇士任务的近况。以及,想要向您询问一些有关在‘花园’遇到的怪异事件” “怪异事件?” “是的,我们在执行任务期间,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甚至对我和我的队员造成了一定危险。” “哦?” 公主从王座上站起,缓步走到贝德里奇右侧,伸手抓起一块桌面上的草莓蛋糕,塞入嘴中。她略带微笑的神情令贝德里奇感到一丝紧张。 “说说看吧。” 公主伸出手肘压在他放置在桌子之上的史书,将脸靠近,她的瞳孔似乎像一把刀一般从他的双眼刺入,直至插入他的心脏。 ... 第18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二 “母亲!妈!我回来了!” 破旧的木门被吱呀着推开,上面巨大的缝隙吹进刺骨的寒风,将青年印上有脚印的参差不齐衣角吹起,抖落下几点尘土,露出怀中紧抱着的层叠书籍。 “科柯迪亚!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 瘦弱的妇女放下手中的工作,擦去脸上的汗水,走上前来,抹去青年鼻子旁边留下的血痕,抚摸着他脸颊与额头上的肿块,眼眶微微润有几点滚烫的液体。 “我把教会的书偷了,但是被那几个老头发现了,他们就把我打了一顿。不过...”青年将重重的书籍双手捧着推到妇女面前。“我把它们偷偷带回来了!”他露出一丝微笑。 “答应我,你就在教会好好学那些你该学的知识,别再干这种傻事了好吗?要是你被审判庭抓了我该怎么办...”她抚摸着青年的脸颊,她抽泣着,眼眶中的液体忽地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妈,别哭。他们不能抓我的,那个小教会的书也是非法途径收来的啊。你放心,妈,等我把这些学完,就去参加教试,考上一个职位,我就能赚大把大把的钱,我就能治好您的病了。然后再带您搬到中央城去住,有火炉,有棉被。还有您不是说想看看卡德纳斯山吗?还有见见公主,到时候我都带您去!”青年伸出手来,擦去妇女脸上的眼泪,同样抚摸着她的脸颊。 “疼吗?”妇女略微挤出一丝微笑。“我去给你找点草药敷一敷。” 油灯的金黄灯光在从窗户上破布的缝隙闯入的雪花下摇曳,青年坐在微有发霉的草垛床上,妇女坐在少了一根凳脚的木凳上,捧着一个木碗,用木材烧开的热水冲烫草药。意气风发的青年捧着书本,大声向着母亲畅想未来的生活,引得母亲阵阵微笑。 ... “科柯迪亚,停下来先喝碗汤吧。” 房间的门推开,风带落几粒木屑,刮走窗口飘落的粉嫩花瓣。愈加瘦弱的妇女拄着拐杖,单手端着木碗走入,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碗,平稳又小心翼翼地走着。 “妈?”脸颊挂满胡须的青年飞速从石头垒成的书桌前站起,飞奔到妇女面前伸手搀扶。“你怎么下床来了?来,来我床上坐好。这碗汤是?” 妇女微颤着腿坐下,将拐杖抛掷在地上,双手端住碗来,颤抖着送到青年的面前。 “你读书太认真了都没听到妈妈说话啦?村子南侧的福莱希思家在城里工作的大儿子回家了,他们家为此煮了一大锅鹿肉汤,邀请我们一起去喝呢。我知道你要读书,就一个人去,把汤给你带回来了。” “您为什么走那么远...”青年接过碗来,他注视着碗中飘动着的大块精美的鹿肉和各种颜色鲜嫩的配菜,其中升腾而起的热气和传入手掌滚烫的温度,似乎有一块石头猛地砸向了他的脊椎,身体一颤,不由得感到鼻子一酸。 “妈,这次教试我一定可以中榜的!到时候我让您天天都有肉汤喝。” “我不急,我可以一直等到你发达的那天。”妇女露出牙齿笑着,她伸出手抹去青年脸上与身上已经干掉的黄泥。“你看看你,干完活也不清理一下,就埋头读书了。要不还是老妈来干活吧,你只要认真看书就行了。” “您这个身体,我怎么放心您去干活?”青年拿起勺子,舀出一大口浓汤,递到妇女脸前。“您放心好了,我在锄田的时候,赶鸡鸭去吃食的时候,垒草垛的时候,我都可以看书。你还是在床上躺好吧,明天我抽出点时间去村里给你添置草药。” 青年将妇女扶起,搀扶着将她移送到另一个房间的草垛床上平躺下来,将她的拐杖摆正放在床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窗外高高的柳枝飘落着柳絮,几粒飘进而来,在油灯上燃尽,跟随着灯油滴落在高高垒起的书本旁边的坑洼石头之上。他盘坐而下,将那块石头认作书桌,在油灯照亮的金色的夜里继续埋头苦读着。 “这次...是第三次了...” 他伸出他布满老茧的黝黑手指翻动着书页,几行淡淡的泪潜入他蓬松的胡子之中。 ... “站住臭小子!” 怀抱着厚重书本的蓬头垢面的青年飞快奔跑在雨中的泥泞,他的斗篷将书盖起,好似生怕它们淋湿一般。 “马上给我站住!” 举着木棍的健壮男子大跨步向前,猛地揪住了他的衣角,使得他一个踉跄向前摔倒在泥潭之中。 “终于给我逮到你了哈!吃我一棍!你这个臭虫!” 一群男子一窝蜂而上,他们手上都拿着木棍。地面上的泥土与雨水不断在空中同那木棍挥舞着,抛洒在他的身上。他只是蜷缩着,将书紧紧抱在怀里。任凭身上不断遭受痛苦与肮脏的泥泞。 “你这玷污神主的爬虫,你妈就是这样教你在教会里面学习的?就是让你来教会偷书的?我看来你就是个畜生生下来的小畜生!你这一家都是畜生!” 青年忽地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其中刚刚大喊的男子的腿,猛地将自己拉到他的腿上,张嘴咬上一口。 “不准骂我妈!” “啊!去你的!你这逼娘养的!” 那男子痛苦地大叫一声,猛地将他踹向远处,他滚过一个又一个泥坑,身上伤疤蒙上一层又一层湿润的泥。那男子紧接着带领着其他人继续上前更加猛烈地用木棍敲打着他,嘴里不断振振有词。他只是躺在那里,已经没有了蜷缩的力气。 “喂!你们几个在干嘛?” 一个人影出现在雨中的远处。 “那个是谁?” “那穿着,好像是个贵族吧?” “糟糕!可不能被贵族发现了这些书!快从这小子手里把书抢出来!” “这畜生抱的好紧,扯不动啊!” “喂!我说你们在干嘛?” 脚步在雨中缓缓接近这群人群,人影渐渐若隐若现。 “别管他了!快走,就把他丢在这!” 人群忽地一哄而散,向着后面远处跑去。只留下翻倒在泥中的青年,仍旧紧紧怀抱着书籍,嘴中不断喘着粗气。 “那些都是坏人吧。喂!你可以站起来吗?” 青年感到已然没有雨滴击打到他的身上,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缓缓用已经被雨淋湿的瞳孔聚焦,他看清了蹲下伸出白皙手来的人影。她撑着华丽宽大的伞,伞柄上有闪亮的宝石装饰,身上裙装同样华丽,仍没有被雨点与泥泞玷污。伞微微抬起,白发飘动,露出一个同样白皙的脸庞,带有红润的美丽,如盛开的茉莉,散发着香气,出现在他的脸前。 “我没事...”青年颤抖着双腿站起,在雨中不断颤抖着身躯。 “你这还没事啊?身上那么多泥,衣服都烂掉了,还那么多伤痕。我带你去医院吧。”少女跟随着站起,踮着脚尖,使得伞足以覆盖到他。 “不用了,我回家敷点草药就行了,我付不起那钱。”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身上不断滴落着绿色的泥土与红色的血液,头上的雨伞也一并走着。 “那些家伙把你打成这样,你这种伤敷草药怎么能行呢?我有钱!我带你去医院!” “算了吧,我还不起的...” “不用你还!”少女大步走上前来,抓住了他的手臂,露出严肃的神情。“走吧,去医院!”她向后用力拉着。 “好吧...”他体力不支的身子微微向后一倾,只得转身跟随而去。 “那就走吧,不过...”她忽地停下了脚步。“这个地方的医院怎么走?”她转过头来面向着他,伸手摸着脑袋,露出尴尬的笑容。 ... “妈,您好点了没有?” 青年脱去破烂的外套,露出缠有绷带的臂膀,他将外套挂在窗边的长有几株小小蘑菇的木棍之上,窗外的乌云已然散去,飘进氤氲湿热的空气,使得屋内充斥盛夏的气息。他坐在草垛床边,看着其上的妇女,她的头发花白,艰难地微微转过头来看向青年。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啊...” “在教会被安排办了点杂务。” “喂!你明明是...”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忽地从门外传来。少女将伞折叠放在门框边上,踏着小碎步进来,被眼前的景象略微一下震惊。杂乱的房间发霉的木板与各种大小的石块中间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其中散发的药香与一股霉臭使得她有些许晕眩。一个瘦弱的妇女,就这样躺在这样一个房间。 “嘘...”青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着。 “这位是?”妇女仰起头来,看向床侧端正站立的少女。 “这位女士您好。我叫德洛丽丝·西瓦娅,来自中央城。”少女提裙行礼,举止之间露出一股高贵的美丽气息。 “你是贵族?!”妇女忽然将双眼瞪大,发出沙哑震惊的声音。“您是来调查科柯迪亚的吗?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您不要把他带走!”她转过身来,艰难地将身躯撑起一部分,眼泪不断从她眼眶上滴下。 “诶!您不要激动!”少女上前,搀扶着妇女,与青年一同将她再次翻身安抚躺好。“我是科柯迪亚的朋友,我只是来看您的。” “妈,您躺好,千万别伤到了,我来给你敷药。她只是我的朋友而已,不是审判庭派来的。”青年为她擦去眼泪,端过一个木盆来,将其中放入几片不知名的叶子。 “那就好...你身上这些绷带是?”她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来,抑制住了哽咽,转头看向青年的臂膀。 “在教会搬重物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是德洛丽丝带我去包扎的。”他转身遮掩着身上其他的伤疤。 “你又是偷书被揍了吧...”妇女缓缓闭上眼睛,又缓缓呼出一口气来。“下周又是教试了吧,去把家里最后那只鸡杀了吧,我已经别上木标了,给你补补营养。也让你的朋友一起吃饭,要是她愿意的话...”她平静地吐出一串话来,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我明白了...”青年开始在屋子里收集干草和木材。 “真的吗?我可以留下来吃饭吗?太好了!”少女开心地在原地蹦跶了两下,随后走到青年身边。“真的可以吗?科柯迪亚?”青年怀抱起干草和木材,拿起铁锅,走到外面去,少女也跟随着出去。 “既然我母亲这样说了,那你可以留下来。只是...你能忍受这里吗?”青年边走边四周环望着这家徒四壁。 “只要有饭吃就行了!嘿嘿。我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我都快饿扁了!” “你...不是贵族吗?身上那么多钱,为什么吃不上饭?”青年来到溪边蹲下,开始给铁锅装水。 “我和你说过的,我离家出走好久了,走到这种地方我也找不到饭馆,别人家里...”少女跟随着蹲下,挠头笑着。“我又不好意思去讨口饭吃。” “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贵族的生活不挺好的吗。”青年来到家门口的空地开始生火。 “什么好啊,家里的人让我每天学习礼仪,学习剑术,然后读那些完全看不懂的书,很少时间出去外面玩,无聊死了。”她聚精会神地看着青年生火的姿势。 “可是很有钱,生活得很舒服,想要什么都有,不是吗?”他蹲下吹着火星,脸上蒙满了漆黑的灰。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当然不是啦。” “我当然会这样想。对我来说,我只要通过了教试,中了榜,我就能和那些贵族平起平坐,我就能和他们赚一样多的钱。有了钱,治好我妈的病,之后我想要的就什么都有了。”他盘坐在地上,注视着已经架好的铁锅,其中的溪水微微荡漾。 “你的妈妈,得了什么病呢?”少女同样看着晃动的火苗出神。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出生开始,她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我让她用了上百上千种草药都毫无作用。村里的医生说这种病只有城里的医院能治好,而且治疗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想治好她。” “那什么是教试呢?” “你不知道吗?那是审判庭设置的考试,他们用它来选拔教会官员。这是我唯一能爬到平齐贵族位置的途径,是这个社会给我指明的道路。” “其实吧,贵族也没那么好。钱也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少女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忧郁,她细声说着。 “对了,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他看着水微微沸腾。 “我就是出来找钱买不到的东西的啊。” “是什么东西?” “不一样的生活。”少女缓缓站起,她看向远处。“我说过啊,我的生活很枯燥乏味,每天就是三点一线,礼仪厅、剑术训练场、书房。我曾几次透过窗户遥望过外面的景象。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一直以来我就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他又总是忙着家族的生意,一年我都见不上他几面,只是安排了老师他们从小一直以来管理我的生活。我没有朋友,陪伴我的只是枯燥的书籍和冷冰冰的剑。我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我多么想有一个人能陪我一起疯一起闹,一起奔跑在森林、奔跑在田野。这就是无论是父亲,还是我,都买不来的东西啊。于是,我就偷偷跑出了家,去外面找找我想要的生活。” “可是我就一直梦想着能尽情地读上书啊...”他将草药撕碎,放入锅中。 “你想要读书,也是为了改变你的生活,是吧。”她蹲下,微笑着将脸靠近。“而且,你刚刚说我是你的朋友,我感到很高兴。我们很像呢。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做很好的朋友呢!” “我没交过朋友,一直以来打交道的只有那些我偷来的书,我不知道...” “朋友就是互相帮助的关系啦。我在路上救了你,那你就也该换过来帮我一个忙吧。”少女咧嘴闭眼笑着。 “什么忙?” “让我住在你家吧!” “什么!?”青年猛地一颤,手中的草药全部掉入锅中。 “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我跟你一起干活,我想体验一下你们的生活!” “算了吧...你不会喜欢我的生活的,它很痛苦,很煎熬...所以我才梦想着带着母亲逃离。” “我不怕。你总会通过教试,然后就可以带着你的妈妈离开这里了,等到那个时候我也体验够了,我就走啦。”她站起来双手叉腰, “别了,我照顾不来你。”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就算不同意,你也欠我一个人情,我也赖在这不走了,哼!”少女猛地跺脚。 “你这样...算了,随便你吧...”他端起铁锅来,飘出一股浓郁的药香,手上的老茧已经让他感受不到滚烫,向着屋子里走去。 “好耶!我离开一下,等我哦!你先做饭吧,我期待你的手艺哦。”她蹦跳着挥手向着房子远处走去。 青年转身看着远去蹦跳着的飘动着长头发的可爱身影,他的心里微微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他不明白那是什么。 ... “妈,起来吃饭吧。” 晚风轻轻吹过破旧的窗布,将青年身上布满的滚烫汗液带去,月亮高挂,照进来的光映着放置在石块架起的木板构成的餐桌上面的食物,泛着油光,看似多么美味。青年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将妇女安置在桌边的小草垛之上。她眼望着上面的饭菜,她明明多么欣慰与高兴,眼神却不由得露出一股失望与无奈。 “嘿!我回来啦!”门外传出一阵元气的叫喊。 “你去了哪里...”青年坐下抬头看向门外,他猛地坐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少女站在门框处,她已然没有了之前那副高贵与华丽。取而代之的是,她顶着一顶编织的宽边草帽,肩上盖着微黄的披肩,粗布连衣裙卷起一点袖子,宽松棕色的裙摆的大量褶皱随风飘扬着,划过脚上穿着的粗布长靴,一副农妇的样子,却那么阳光可爱,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质朴,如同田中摇曳的野花。 “你这是...” “当然是融入新生活啦,这是我特意在村子里买的,我还买了好几套呢!”少女跳跃着坐在桌边。“哇!好香啊!” “你是?德洛丽丝?科柯迪亚的朋友?”妇女眯着眼睛看着坐下的少女。 “当然是我啦!嘿嘿。”少女飞速端起了碗筷。 “对了。妈,德洛丽丝要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我会照顾好她的。”青年回过神来,将妇女的碗中添置饭菜。 “一个贵族,住在我们家吗...真的好吗?” “她说没关系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其他贵族找上门来...” “没事没事,他们找不到我的,放心好了。”少女笑着敲击着碗筷。 “随便吧。” “来,吃饭吧。”青年示意着,妇女端起碗来微微动着筷子向嘴中扒入饭菜,少女便飞速添置饭菜,大口送进嘴中。 “哇!太好吃了,这个大鸡腿!” 青年和妇女微低着头只是认真吃着饭,两人寂静无声,唯有少女欢快地大声叫喊着。 油灯在开有茉莉的窗边燃着,似乎给这个家带来一丝人间烟火的温度。 ... 第19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三 “啊,今天也好累啊!”少女瘫倒在草垛上。 “你学的真快,才第二年就完全学会怎么收割水稻了。”青年帮少女脱去沾满泥水的靴子,转移到书桌坐下翻动着摊开的书页。 “我爸也夸过我聪明,嘿嘿!”她在草垛上转过身来,看向盘坐着点燃油灯的青年。“你又在看书了。” “这书好像...看不完啊...” “可是你来来回回都是看的那几本啊。” “是啊,我的生活也是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啊...”他长舒出一口粗气。 “可是你让我的生活大变样了啊。”少女坐起,晃动着双腿。“在这里,我可以看到远处的田野,天边飘动着的云朵让我出神,虽然干活很累,但是劳动带给我的收获总是让我忘却那些。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人听我说话,也有人和我说话。” “我妈睡了吗?” “昨天的草药有作用,阿姨今天很早就睡着了。” “她睡不着,也是有一部分因为我吧...” “她最近晚上总是流泪,还跟我说让我劝劝你还是去找个工作吧,不要在那么努力考试了...” “我真没用啊...不能让她享受到更好的。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她过上的生活,我何时能摸到它的衣角...”他将头压得更低,眼泪滴在已经微有泛黄的书本之上。 “喂喂喂!你不会又哭了吧?下午你和我比赛收割的时候你笑得可开心了,现在怎么又这样了?”少女从草垛上跳下,走到青年的背后拍了拍。 “没有,没有。” “那就好,嘿嘿。”少女站直了身子,在金黄的灯光下映出她已经些许淳朴的身影,身上衣服沾上的各种灰尘与泥土显出她已经融入这个家的生活之中。“明天我牵牛进集市吧。你就好好继续努力,下一次绝对可以实现你的理想的!” “你可以吗?” “你放心吧,现在我对那条路可熟悉了,毕竟不小心迷路在那里过过夜嘛,嘿嘿。那头牛也已经跟我成为好朋友了!” “好吧,你小心点。” “当然啦!还有啊还有啊,我买来了面粉,明天早上我早起给你做早餐,你千万不要比我起得早啊!” “你还没做过面食吧,能行吗。”他擦掉眼泪,转身看向少女。 “放心吧,我可是和隔壁的大娘勤学苦练了好久,绝对能行的,哼哼!”少女骄傲地叉腰。 “你可别做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就算是奇怪的东西,你也给我吃下去。”少女忽地向前,双手搂住青年的脖子,她的脸离他如此之近,他看到了她脸上每一粒可爱的雀斑,染上微黄泥土的气息。她微笑着,让青年的心如此悸动。 “那你也得一起吃。”青年望着她,笑了。 “没问题!” 在微凉的夜色中,两人环抱在一起,枫叶从远处飘来,落在窗边,似乎透过油灯的光,欣赏着他们些许幸福的生活。 ... 雪花微微飘落,叠加在已然高高覆盖在门前小径的雪堆。少女扫开一片,站立在其中,看着穿着厚重的青年坐立在马车之上。 “今年的教试居然延期那么久,这样的雪天,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少女微笑着,搀扶着佝偻身躯的妇女,她双手按住披在她身上的厚厚粗制兽皮大衣。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再见,母亲;再见,德洛丽丝。”青年挥着手告别。 “科柯迪亚...这是你说的,最后一次参加教试了吧。”妇女艰难地吐出言语来。 “您放心吧,母亲,如果这次我还是没能中榜,我会好好去找工作的...”青年低下了头,将斗篷的帽子压低。 “对了对了,这个你在路上学,你一定要学会哦,我都等你学那么久了!”少女从怀间拿出一本书来,放在盘坐的青年脚边。“学会了给我编辫子,这可是你说的!” “好。”马车微微颤动着起步。 车辙渐渐向着远处而去,消失在雪中。 ... “安静安静!”身穿教袍的男子用尺子敲打着讲经台,台下哄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抓起了手中的钢笔。 “现在开始考试,请各位遵循主之圣箴,作弊乃欺主之罪,望各位自有分寸!” 随着外面教会的钟声响起,几位教会人员穿行在过道,向着两侧红木桌子之上开始分发纸张。人群接过纸张,紧随着埋头写着。四位手持教尺的人员来回穿行着,扫视着每一个写着卷子的人。 “喂喂喂!小子,你会写吗?这些题?”科柯迪亚的左侧座位的金发青年碰着他的胳膊,小声说着。 “...”科柯迪亚因为他的触碰,在试卷上留下一道漆黑的划痕。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飞速写着,他似乎已经对此十分熟悉。 “啧,算了。什么人啊这是。”金发青年咂了砸嘴,翘腿向后仰着,提起笔来对着试卷一通乱写。 随着外面钟声的再一次响起,人群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笔,从座位上站起,等待着教会的人员将桌面上的试卷收走。 ... “诶,刚刚在考试的时候好像见过你,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一所破烂的餐馆,科柯迪亚坐在其中一个桌位埋头吃着冲烫清水般的面食。一个十分矮小的青年端着同样的面食走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啊,你好。” “你好,我叫斯坦森。这天真冷啊,吃上这样一碗面,至少可以暖暖身子。呼。” “嗯,是的。我叫科柯迪亚,很高兴认识你。”科柯迪亚抬起头来,看着对侧微笑着的脸,打了打招呼。 “你是今天参加教试的吧。” “是的。” “那么有缘,那等下一起去查看成绩吧。” “可以。” 两位一起低头大口嗦着面条,外面的雪花飘落的速度逐渐变快。 ... 骚乱的人群拥挤在一个木制的公告牌前,上面贴满了按上红色盖章的有分数的卷子。 “哇!已经堆了那么多人了。” 科柯迪亚和斯坦森穿行过人群,艰难地挤到公告前,注视着其上张贴的大批的试卷。 “你找到了吗?科柯迪亚?” “还没。” 科柯迪亚从榜尾扫视着,向着前面看去。 “我看到了!你就在我旁边。” 斯坦森伸手而去,他撕下榜中间位置的两张卷子,将其中一张递送到科柯迪亚手中。他接过,卷子赫然出现的红色大字,有些许模糊,有些许陌生,使他似乎有些许晕眩,颤抖着,看不清其上写了些什么。 “我...我中了...”他低声念着。 “是信教层的职位诶!科柯迪亚!” “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他忽地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滴落而下,他大声喊叫的声音,嘶哑,灌人天灵,夹带着哭腔,似乎要将教堂的钟敲响。 “妈...妈...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科柯迪亚,太好了!接下来慢慢爬,我们就能拿到更高的职位了。” “太好了,太好了!”他彻底瘫倒在地上,仰望着天空,雪花不断落入他的嘴中,夹带着他滚烫的泪,不断咽进他的喉腔。 “诶,是西西里亚家的公子。” “哇,他是榜上的第一诶!” “不愧是中央城最大的贵族家的孩子,真厉害!” 金发的青年穿过人群,大力撕下榜首的试卷,顶着人群的沸腾声扬长而去。他看着路过的那位青年,熟悉,是那时坐在他左侧的青年。他拿着离去的试卷,在风中飘动,他看到了一个漆黑浸透卷子的划痕。 “那个划痕是...”科柯迪亚震惊地坐起,他拿起自己的试卷,认真注视着。“这张试卷不是我的...这字迹...不是我的...”他的眼睛瞪大,低声说着。 “怎么了?科柯迪亚?”斯坦森拍打着他的肩膀。 “等等,给我等等!”科柯迪亚猛地站起,他用力地推开人群,追赶着那已然骑着华丽马车远去的身影。最终,他还是滑倒在雪地之中。“给我等等...” “你是科柯迪亚吧?” 科柯迪亚抬头,一位带着帽子与大大斜挎包的男子立在他身前。 “我...我是。” “这有一封你的信。” 科柯迪亚缓缓拍落身上的雪,他接过信来,缓缓打开。 “亲爱的科柯迪亚: 阿姨她,快不行了...你快点回来吧... ——德洛丽丝·西瓦娅” 信中只有寥寥几句。 “母亲...”他用力抓着信的两侧,将信捏得变形,眼泪止不住地滴落着。 “母亲!”他无止尽地向前跑着,踉跄着。 一列马车驶来,他没有注意到,被马撞出去几里,在雪中翻滚几圈,身上站满了雪白。他迎着车夫的辱骂声颤抖着站起,腿上不断传来刺心的疼痛。他只是忍受着,继续向前跑着。消失在猛烈的雪与寒风之中。 “母亲!!!” ... “走得多突然啊...西斯娜女士。” “她的病也得了多久了...” “她似乎一直都卧病在床,好久都没见过她了,上次见她还是三年前我家煮鹿肉汤那会。她一瘸一拐地跨过半个村子来赴约,来到的时候就只剩一碗鹿肉汤了,她却笑着说没事,说带着回去给她儿子喝呢。” “是啊,她是个好母亲。” “她儿子也是个好儿子啊...” 科柯迪亚跪倒在草垛床边,他的头低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床上的妇女已经盖上白布,没有再呼出一口气。德洛丽丝站在门外,她站立着,用纸巾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妈...我来晚了...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门外聚集的人群散去,独留下寂静的一个家,立在寒风中,积雪落下,带走几片布满青苔的墙片... ... “科柯迪亚,出来喝点热水吧...” “...”科柯迪亚跪在床边,浑身发抖,他在那一晚上未曾移动。 窗外传出水沸腾的声音,德洛丽丝在外面捡拾着木材,添置在铁锅之下。 “不要冻坏了...科柯迪亚...” 科柯迪亚没有回答,任凭窗外的风刮进,刺透他的脊梁。 他的心思已经放空,一切周遭的声音已然闯不入他的脑海。风声,雪声,马车剧烈的行进声音... “砰!砰!” 几阵剧烈的响声跟随着马车声音的路过忽地闯入他现有的生活。随之,雪面之上,添置了几抹鲜艳的红色... “德洛丽丝...德洛丽丝!” 科柯迪亚发了疯似地拖着残缺的双腿向外爬去,他只看到,可爱淳朴的少女,仰面倒在雪中,热水洒落在雪上,融化出一片地来,她身上流出的血液给洁白的地面添上显眼的一笔,流到融化的地面之上... “德洛丽丝!!!” 科柯迪亚混乱地摆动着双手,爬到她的身前,将她的头抬起,他跪在雪中,任凭寒冷浸透他已然破损的腿骨,将她的头抱在胸前。 “这是...为什么...” “咳...咳...科柯迪亚...先喝口热水吧...”少女虚弱地抬起手来,木碗中的热水摇晃着,升腾着热气,递到他的脸前。 “你别乱动,别乱动!”科柯迪亚慌乱地摆动着手,用力按压着少女流出鲜血的伤口。 “算了...科柯迪亚...你中榜了...对吧...” “你不要再说话了!求求你,求求你!” “你中榜了,你的新生活就要等待着你了,我就也应该走了...”少女挤出微笑。 “科柯迪亚...谢谢你让我有了不一样的生活...让我认识了一个你这样的人...这几年来...我过得很快乐...我很幸福...我是多么满足这样一个我之前从未感受过的生活...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钱买不来的东西...是我还想要的了...”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科柯迪亚再次止不住他的泪水,不断滴在少女的脸上。 “科柯迪亚...等我走了之后...你不要忘了追求你想要的新生活...你要记住...生活不是为了追求更好的...而是要追求你想要的...我们都不该被现有的生活所束缚...我们要勇于冒险...勇于离开困住自己的枷锁...我们要痛斥生活的不公...科柯迪亚...你看看我...我就是你的榜样啊...嘿嘿...” “你不要再说了...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医院...” “科柯迪亚...天好冷啊...喝碗热水吧...我好想睡觉啊...是天黑了吗...明明才刚刚天亮...”她再次颤抖着将碗举起,剧烈的晃动之下,热水不断洒落。 “你不要闭眼!我喝,我喝热水!”科柯迪亚抽泣着接过碗来,忍着灼烧喉咙的剧痛将那碗滚烫的水咽下。 “嘿嘿...是不是...暖和多了...科柯迪亚...我想说...我爱你...”少女缓缓将双眼合上,抬起的手重重靠在雪地之上。 “德洛丽丝!德洛丽丝!”青年将木碗甩去,用力摇晃着少女的身躯。他的哭喊没有任何回应。唯有雪不断打在他干枯的脸上,刺痛着,一路刺痛到他的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将少女的身躯放置在雪地之上,伸出手来,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拔下来一片又一片,夹带着血丝丢到雪地之上。他嘶哑的大声喊叫着,将天空的云层的雪花打落,落下大雪逐渐覆盖跪在雪地中的青年。他的声音似乎想要让苍白的天空听到。 窗口的油灯亮了一夜,照出而来的光,照不亮雪中雾霾的两人。 ... 第20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四 ‘“这就是我认识的一个同乡人的故事,大人。”科柯迪亚将刀叉放下,盘中的牛肉已经一扫而净。 “谢谢你给我讲这样一个故事,让我了解了很多你们下层人民的生活。回去我会和贝德里奇讲述,想办法提升你们下层人士的津贴的。”弗雷尔卓德的神情严肃,他呼出来的气息沉重而婉长。 “感谢大人如此关心我们这些人的生活,您不愧是神主箴言之严厉执行者。” “过奖了。”他举起酒杯,即使里面已经没有液体,他却感到如此沉重。 “这个故事...很沉重...”斯利奇停下手中摇晃的器具,缓缓倒入高脚酒杯之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酒香。“好了,需要加冰吗?” “加吧。” “好嘞。”斯利奇转过身来,拿起冰柜中的铲子,铲起几粒方正的冰块,倒入酒杯之中,又拿起长柄的勺子,在酒杯中优雅轻快地转动,冰块在液体中碰撞,在摩擦中升腾起几粒气泡。“来吧,尝尝看。”斯利奇将勺子优雅地转动收起,又将酒杯慢慢推到科柯迪亚身前。 他将酒杯举起,注视着其中微红的酒液,吧台的灯光穿过,映在他的脸上一片阴霾,覆盖住了他失神疲惫的双眼。他将酒杯放在嘴边轻轻倾倒,一股本该冰冷细细的暖流流入舌尖,随着舌尖的沟壑冲入喉腔,喉管灼烧着,回荡在肚中,如在其中点燃篝火,点燃了他的身心。剧烈的感觉直冲入他的脑海。 “很烈...很苦...”他的脸色携带着眼眶红润。 “可是明明加了不少糖浆啊。”弗雷尔卓德微微抬起头来,他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这点糖浆,抵不住这些烈酒的火热啊...” “是啊,这点甜掩盖不住如此猛烈的苦涩滋味。”弗雷尔卓德闭上眼睛,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不过入口之后,嘴中仍能留存那红石榴的香气,让我难忘...”他再次注视着那酒液,在那光的照耀之下,他的脸显得更加沧桑。 ... “喂喂喂!科柯迪亚,你快看!这个是什么?”少女把牛赶回牛棚,她从背上取下一个鲜红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展示给躬身劳动在田中的青年。 “这个是红石榴啊,挺好吃的。” “集市里的卖小麦的老奶奶送给我的,嘿嘿!” 少女来到田里蹲下,使劲将红石榴掰开,几粒晶莹的果粒发射着温热的阳光散落在田中。 “嗯!真甜!” “你的裙子都沾到泥水了。” “你也尝尝!”少女踏步着向前,将几粒果粒用手挖出,塞入了青年的口中。青年狼狈地嚼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好吃吗?” “好吃。很甜。” “我好喜欢吃这个!我好想天天都吃这个!不过这个应该城里才有卖吧?” “是的,我们这里播种不了这种水果。不过...”青年将工具立在泥中,伸手抚摸着少女柔软的脸。“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城里,让你天天吃,吃到吐!” “真的吗?不过我绝对不会吃吐的!” 少女纯真的眼睛在太阳中闪耀着。散落在泥中的石榴籽晶莹剔透,生灵的红色的光穿梭在泥水之中... ... 现今只留下手中酒液毫无生机的红色荡漾着。 “她最爱的就是红石榴啊...我许下的承诺究竟有几点实现...”他的眼睛微闭,挤出几点泪花。 “斯利奇,给我来一杯同样的吧。” “好的,这里还剩下有。科柯迪亚?” “我就喝这一杯就行了,让给弗雷尔卓德大人吧。” 两人碰了碰酒杯,随之将酒杯猛地倾倒入口中,大量猛烈的酒在口中汹涌澎拜,,似乎搅动了他们的脑髓。 科柯迪亚将酒杯猛烈地敲击在桌面,他低下头来,发出低吼,震落他大批大批的眼泪,不断轰击在地面上,发出阵阵鸣叫般的声音。弗雷尔卓德仰头,任凭那酒在胃中翻江倒海。 “这酒,我不喜欢,但我很想再喝一杯。”弗雷尔卓德张口,哈出一口气来。 ... “就是这样,公主殿下。” “很有趣的经历,你对危险的处理也十分出色,不愧是北国教会的公教。”柳娜坐在贝德里奇对侧的沙发之上,摆动着刀叉,吃着盘里的甜点。 “公主殿下,我想要搞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怪物。以及,我想看看图书馆内的史料原案。”贝德里奇正襟危坐,他注视着桌面上摆放着的史书。 “你为什么想要了解这些呢?” “公主殿下,作为教会人员,践行主之旨意,以真实与真理递交于人民这是我们的职责。若是人民所了解真相有所谬误,乃违主之错,吾等必将给以纠正。” “你的觉悟很高。不过你的意思是?” “我与弗雷尔卓德·克里斯曼两位公教翻遍了教会现存所有的印本史书,并未找到有任何相关那些怪物的资料。并且,我们其中一位队员,告知了我们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哦?”公主缓缓将刀叉放下,端正坐姿看向贝德里奇。“说说看吧。” “您知道精灵族吗?”贝德里奇将身躯探前。 “被偕行之神伊芙捷林祝福的族群,天生可以随意掌握星尘流动,并且有控制他人思想的能力。他们灭绝于一千年前的一次巨大的天灾之中,携带着他们的家园化为废墟,没有留下任何遗产。” “不愧是知识渊博的格雷尔德教主,您说的与史书上毫无差异。” “为何你会提到精灵族?” “公主殿下,您是主的最深刻践行者,所以我选择相信您。在我们的队员之中,有一位精灵族。” “什么?”柳娜猛地撑手站起,她皱起眉头,发出震惊的声音。 “精灵族并没有灭绝,并且现在埃格尔的人类与他们,都来自埃拉托。这就是他讲述的匪夷所思的故事。” “这故事与史书存在巨大的出入,所以你想阅读图书馆的原案,对吧?” “是的。” “你确定你的那个队员,是真正的精灵族吗?” “是的,我可以确定。他向我展示了控制他人思想的能力。” “太好了...太好了...”公主缓缓坐下,轻声念着什么。“不过,你也是知道的,图书馆里面的原案,只有贵族才有权限阅读。即使是公教你,权限也是不够的。” “所以我才选择求助您。” “是吗。那么,在你看到了所谓的真相之后,你又会怎么做呢?”柳娜将身躯探前,眼神与他对峙着。 “我是格雷尔德冠主圣箴的传教者与冠主的忠诚追随者,我被赋予的义务告知我,我必须带领我们的教徒向着更加真实的事实前进。”他的眼神坚定。“而且,不实的真相已然欺压了民众的生活的话,我想要予以纠正。” “是吗?”公主微微一笑。“那么,你的决心呢?”她的笑似乎略有深意。 “我的决心吗...” 贝德里奇微微坐直,他的手缓缓移动着,靠近他的佩剑的剑柄。 忽地一阵风刃哗然穿过厅堂中央,引得地面为之颤抖,消失在厅堂的边缘。柳娜端正坐立,她微微歪头,嘴上的微笑仍未散去,风刃从她头边擦过,刮下几根发丝,随着风一般细丝的流动,流到贝德里奇的手掌之中。他将佩剑收回,将那几根发丝举起。 “你的动作很快嘛。” “这就是我的决心,公主殿下。您可以选择相信我,这将成为您挟持我的把柄,随时以袭击之罪将我逮捕。或者您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当即将我处刑。” “这个决心,我认可了。不过,我也有几件事想要拜托你。” “公主殿下的要求,我必将鼎力相助。” “贝德里奇,你愿意协助我,让这片世界还来一片光芒吗...” 柳娜站起,她伸手触碰鬓发,缓缓撩起放在耳后,窗外的光射进,照出她耳朵的尖锐三角形状。 “您...您也是...”他震惊地瞪大双眼,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没错,我也是,精灵族。” ... 大门打开,一股书香随之扑向贝德里奇的脸上,巨大的书架立在那里,似乎传出书籍的阵阵低鸣。 “这本便是埃格尔史原案。这个世界,确切地覆盖着谎言;而真相,存在于其中。”一本厚重的书本扇动着书页降落到她的手上,她递到他的眼前,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那本书的封面。 贝德里奇接过,上面微有一根金色的头发,随着他的触摸飘落而去。 “它的分量,很足啊...” “这是真相的分量,就看你,是否愿意承担。” 贝德里奇缓缓翻开书页,字句之间渗透而出的,令人恐惧的气息,让他的眉头微微紧锁。他立在那里,翻动着,一阵阵地喘出几口气来,不断在段落之间的缝隙之中,流动出几股惊悚的风,环绕在他的头颅两侧,似乎在他耳边低语着,向他讲述着令人无奈的事实。 “公主殿下,这些...可是...为什么?消除记忆...就连我也一样吗...”他抬头询问着。 “曾经有人,在翻看这本书的时候,与你露出了同样的表情。”柳娜微微笑着。 “这就是所有贵族想要隐藏的真相,甚至一度将谎言美化...” “若不将其美化,又如何心安理得地尽情收割自己的野心呢。” “‘螨虫’...黑夜中的漂流客...以人内心的恐惧为各色各样的能力...这就是那些怪物...”他在脑海之中,用恐惧,逐渐勾勒出它的模样。 “埃拉托的生活...惨无人道的生物实验...修建埃格尔的工具人...那些皇族到底隐藏了多少事情...”贝德里奇阅读过一个又一个句子,跟随着叹气。 “其中不乏大费周章的修改,甚至构建了一个几乎全新的历史...”他打开怀中带来的教会的史书,与其对比。 “不过...还是没有提及精灵族的事情...至少证明了,这个世界确实在隐藏着什么...希望弗雷尔卓德那边会有较大的进展...”他在夹在带来史书之中的纸张上作着笔记,逐渐已然忘记了害怕。 “有关精灵族的任何历史,科利尔德皇族已然将其销毁。我遣派信使调查多年以来,也未曾发现任何有关我的族群的踪迹...一度认为,科利尔德已然将我的族人们全然抛弃在了埃拉托...”柳娜走到窗口,望向远处。 “可是科利尔德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巩固统治。” “巩固统治?” “是的,正如历史上记载的,精灵族是被神所直接祝福的种族,出生起便拥有施展魔法的力量。即使他们不像我一样拥有先知所给与的力量,但是他们自身所存在的能力,足以对科利尔德在埃格尔的地位构成威胁。”她伸出手来,看着掌心缓缓出现的魔法絮流。 “克里奇也说过,新的埃格尔想要执手碾碎精灵的文明...” “我从出生起便离开了族群,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家人...所以我多么想要见见他们。”她触摸着窗户,眼神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渴望。 “公主殿下,您一定可以见到他们的。” “既然知道了族人们还在,那我会与他们见面的...”柳娜转身走来,伸手轻轻按住贝德里奇手中的书籍。“看过这些真相以后,你的感受如何?” “很震撼...也难以理解贵族们的做法...”他缓缓将书合上。 “难以理解,但我们却在未知中深刻地践行着,不是吗?” “我作为一名公教,我与那些贵族游曳于这个世界的高层,但是我却在未知中不断剥削着下层人民的知识与权力...您想说的,是这样对吧...” “这就是我想要拜托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公教先生。”公主将他手中的史书原案抽出,怀抱在胸前。 “是什么?公主殿下。” “我想要你,践行主的理念。”她将书迎着光举起。“跟随着我,点醒与你一样被蒙蔽的教徒,掀去覆盖于真相之上的纱。之后,带领人民,走向主所描绘的美丽世界...” 他眼望着站在窗口的公主,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唯有她的身影可见。那身影虽娇小,却因为她发出的坚定的声音而显得如此高大,令他的目光难以企及。 “臣下...愿意追随...” 他迎着光与风,单膝跪下,低头行礼。 ... 第21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五 “贝德里奇,你回来了。” 弗雷尔卓德坐在昏暗的长老办公室内的长椅之上,唯有一盏油灯在身前桌子上闪亮着。 “你的脸那么红,肯定又喝了不少酒吧?” “小酌了几杯而已,而且,这次我只是陪喝。” “陪喝?” “给一个孤独的灵魂陪了几杯...” “科柯迪亚吗?你这边调查的如何?” “科柯迪亚跟我讲了他之前的经历,怎么说呢...很苦楚,很让人难受...并且,故事里有两个疑点,或许我们应该帮他调查,也对我们想做的事情有利。” “什么疑点?”贝德里奇说着坐在弗雷尔卓德的旁边。 “你认为教试的选拔是公平公正的吗?” “也许?有审判庭的监督,应该能保证其公正性吧。那你想说的是...” “科柯迪亚最后一次教试选拔的成绩,被人掉包了,他的努力被人顶替,无人承认,最终只得混到一个底层职位。” “掉包?这是如何做到的?” “无从得知。掉包他成绩的是中央城最具有势力的贵族西西里亚家族。无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这其中,已然说明问题。” “既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或许可能,不只一个贵族像这样仰仗权势欺压人民。” “是的,这就是我们要调查的第一个疑点。也许,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西西里亚家族。” “那么第二个呢?” “记得斯利奇老板提到过的科柯迪亚的贵族妻子德洛丽丝吗?” “记得。” “她死在贵族之间的纠纷之中。科柯迪亚向我说起,那时有几列马车驶过,用枪带走了她的生命。那几列马车,上面印有贵族的标记。” “贵族之间的纠纷...什么样的纠纷,目的是什么?” “这就是我们要调查的。” “究竟是怎么样的纠纷会让他们做到杀人的地步...” “你那边的情况又如何?公主放你进去了吗?” “庆幸的是,公主选择相信我们。”贝德里奇从口袋取出一本本子,放置在身前桌子之上,昏黄的油灯照映出上面的笔迹。“这些就是原案中与现存史书相悖的内容,已经全部记录在上面了。” “记了那么多,看来埃格尔向世界所隐藏的事情不少啊。”弗雷尔卓德将本子拿起,随意翻动着。 “埃格尔向世人隐藏真相的方式就是,清除了我们的记忆。”贝德里奇向着桌子倾去,手指敲击着桌面。 “嗯?”弗雷尔卓德皱起了眉头。 “还记得没遇到长老之前,我们的生活吗?” “你是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醒来在中央城广场,却不记得任何事情的原因。” “埃格尔为什么要做如此恐怖的事情...” “也许在这些有所出入的历史之中,能找到答案。”贝德里奇从弗雷尔卓德手中接过本子,摇晃着。 “克里奇所说的事情呢?在史书原案中能找到根据吗?” “原案中没有提到任何与精灵有关的事情。公主说贵族们已经联合将所有记录与精灵相关的销毁,所以只能再另作调查了。” “这不是恰好对应了克里奇所说的‘埃格尔想要执手毁灭精灵的文明’吗...” “真相是不会那么容易浮出水面的。还有,在你与科柯迪亚畅谈之后,他是否还有嫌疑?” “不好说。起码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他的嫌疑最大。无论是会议期间线人看到的他与神秘人的见面,还是突然频繁的出入酒馆,都似乎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他。更何况,他那些经历,也足以成为他背叛的动机...” “总之不能放松对他的警惕,如果是他,在我们的调查之中他也会自投罗网的。” “或许吧...那家伙似乎...挺信任我们的...” “背叛了教会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既然他选择相信我们,我们就应该还他和这个世界一个真相,将无数像他那样的人带离苦海。” “我们真的有那个能力吗...”弗雷尔卓德仰起头来,看向天花板。 “我们的力量也许渺小,但是如果公主选择与我们站在一起呢?” “公主?”弗雷尔卓德疑惑地看向贝德里奇。 “准确的说,应该是我们恰好与公主走向了一条路。”贝德里奇站起,斜靠在桌子之上。 “你是说公主也想揭穿那些贵族与埃格尔的恶行?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哈哈!”弗雷尔卓德将严肃收起,再次露出了他那滑稽的笑容。 “可是事实就是:是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不也是贵族,而且还身居如此高位,她为何舍得抛弃这些地位与权力揭露贵族的恶行呢?” “因为她是和我们一样的坚定信奉格雷尔德冠主的人啊。” “她身为贵族,了解隐藏的一切,这样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 “总之,我选择相信她。” “不过,你小子这样说,是打算拉我入伙吗?”弗雷尔卓德微笑着玩趣地用手拍了拍贝德里奇的大腿。 “你要是愿意,公主应该随时欢迎你。” “让本大爷考虑一下吧。”弗雷尔卓德双手环保在后脑勺上,向后倾去,懒散地摇晃着身躯。 随着夜色的渐深,窗外的枝条摇晃,将夜中的风扫进,吹拂向摇曳的油灯,细细簌簌的声音跟随着气流,来到办公室的门框之上。吱呀吱呀地,门忽地迎着夜色打开。 “你们两个小子,那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啊。”低沉的声音从敞开的大门外传来。 “长老?您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两人站起,他们一同看向门外。 “我需要快点赶回来,所以我办完事便叫修女开马车将我送回来了。”长老走进,端坐在办公的椅子之上,点燃了桌子上的大盏油灯,办公室内转瞬间充斥光芒。 “什么事您急着赶回来?”贝德里奇靠近,坐在了长老桌子右侧的临近的椅子之上。 “看看这个。”长老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一袭卷轴,将其摊开码放在桌子之上,油灯的光照耀下,右下角印章的油迹闪闪发光。 “这是?一份请愿书?有北国长老会印章,是您写的?”弗雷尔卓德一并走前,坐在左侧的椅子上注视着桌上的卷轴 “老夫的确写过如此一篇文章,但从未盖章,更从未将其改写为请愿书!”长老猛地将桌子上的案板击打向桌面,发出雷霆般的巨响,伴随着他脸上扭曲的松弛肌肉,展示着他的愤怒。 “请您稍安勿躁,长老。这封伪造的请愿书造成了何等危害?”贝德里奇急忙站起,抚摸着长老的肩膀。 “这一篇文章,本意是老夫对西北部教会动乱事件的叹惋,以及对教会难以周全群众的自省,本该是如同老夫日记一般的存在,却被小人扭曲解读成老夫对权重的痛斥!他们还将其递送到议会,借老夫之手完成他们的政绩!” “议会以这篇请愿书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弗雷尔卓德问道。 “他们以老夫的声誉为筹码,发布了限制教会权力的议案,将老夫用作完成他们目标的傀儡般的用具!” “限制?” “朝阳骑士兵权需由议会厅二次审核,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改动。”长老闭上双眼,尽力压抑着怒火。 “可是,伪造了这样一封请愿书,为何要达成的是这样一个目的呢?”贝德里奇疑惑地看向卷轴。 “老夫无从得知。” “那么又会是谁干的呢?”弗雷尔卓德皱起眉头。 “应该...是与操纵审批的教会叛徒是同一个人。”贝德里奇说道。 “这印章,只有长老您自己有吧?他是如何伪造的?” “呼~”长老呼出一口气来。“老夫或许,已经帮你们揪出叛徒是谁了。”长老的眼神变得锐利,他怒视着桌子上被锁起来的印章盒子。 “此话怎讲?” “在老夫写完这篇文章之后,只启用印章奏章过一篇文案,是审批部门的信教层教徒——斯坦森送来的。” “斯坦森?怎么会是他?”贝德里奇与弗雷尔卓德互相看向对方,不由而同地发出震惊的声音。 ... “任务完成的怎么样?科柯迪亚?”衣着隐蔽的男子从昏暗的小巷走出。 “完成的很成功...或许吧...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科柯迪亚颤抖着将手中的包囊放在男子身前。 “人们在完成目标理想的时候,总是要尝试着去做一些事情,去努力,去付出的,不是吗?哈哈。”男子走前,将一只脚踩在包囊的拉链之上,包囊的压缩,透出几丝气体。“教给你应付那些公教的手段,又尝试的如何?” “我全部照做了,是否有成效,只有等他们发现伪造请愿书的时候才能知道吧。” “哈哈,你真是克罗地亚大人的得力助手。给你,这是今天的津贴。”男子抛出几枚闪亮的钱币,落在科柯迪亚手上。 “谢谢大人。”科柯迪亚将钱币收起。“大人,我想请问一下,还需要多长时间...” “嗯?什么意思?” “我的任务,还需要做多长时间。克罗地亚大人的计划实现,还需要多长时间...” “大人已经在为大变革着手准备了。主所描绘的世界马上就会改造完成的,你只要安心去做就行了。”男子摆动着手上的装饰,露出微笑看向科柯迪亚。 “好吧...我明白了。” “这是你接下来的任务。”男子从袖间抽出一卷卷轴,丢向科柯迪亚。“这个东西,就交由我来处理吧。”他将脚上踩着的包囊背起,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科柯迪亚接过卷轴,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未曾停过。他的内心深处,一股说不上的感觉不断喷涌而上,让他反胃,连连作呕。 ... 第22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六 “柯里尔西修女,现在通知兰克斯·哈兰罗德,让他带着他们部门的斯坦森·罗斯纳尔马上来长老办公室一趟。” “好的,贝德里奇大人。”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教会旷阔的走廊,贝德里奇一边向着修女示意,一边推开门走进长老办公室。 “准备的如何?贝德里奇?”长老正坐在椅子之上闭目养神。 “已经让修女通知兰克斯了,弗雷尔卓德也已经出发了。”贝德里奇走向长老的后方的柜台,从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从镌刻有华丽装饰的机器之下接满两杯黝黑的咖啡,端到长老的办公桌之上。 长老提起杯子,轻轻抿上一口。 “你们有调查过这个斯坦森吗?” “没有深入的调查,只是在调查科柯迪亚的时候稍微了解过他。”贝德里奇同样举起杯子,坐在了右侧他的位置之上。“他是科柯迪亚的朋友,同样是四等民出身,患有侏儒症,独自生活在中央城郊区贫民窟,看上去是一个十分老实的人。不过,却听说他经常和科柯迪亚一起违反教规,可是违纪名单上却鲜有出现他的名字。” “看来教会里面存在包庇行为咯。” “事后我会严查这种情况的。” “那小子,还有他背后指使的人,究竟想干什么?”长老将杯子放下,双手托腮。 “或许这其中是一个巨大的动乱活动...既然他们有手段将这封请愿书投递到议会厅的会议当中,说明背后的人必然有贵族为其撑腰;又涉及到政权,必然是他们其中想要发动一场变革。” “他们政治家之间,总是这样尔虞我诈,令人厌恶...贝德里奇,我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管理好教会,造福求识之人便可,万不可插足政治,明白了吗?”长老锐利的眼神看向贝德里奇,他的声调沉重,语气严厉,好似一条教鞭挥向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我...明白了。”贝德里奇似乎竭力保持平静。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敞开的大门旁边站立着一位瘦弱的男子弓着腰,露出恭维的笑容,双手怀抱着几些文件。 “长老大人,公教大人,早上好。有事找鄙人吗?” “兰克斯,进来吧。”长老示意着,男子随着进来坐在办公桌对侧。 “兰克斯,不是让你带着斯坦森来吗?怎么就你一个人?”贝德里奇疑惑地看向他。 “哦哦,报告大人,我已经派人在教会已经找遍了,斯坦森他今天似乎不在教会,所以我就先一个人来了。不过我已经通知认识他的人去他家里找他了。” “可是今天不是传教日吗?他为什么不来教会?”长老略带愤怒的盯着兰克斯。 “这属下当实不知...”他尽力躲闪着长老的眼神,露出害怕的神情。 “你先留在这里吧。贝德里奇,你现在马上去斯坦森家里,给老夫把他找到!” “好的,长老。” 贝德里奇站起鞠躬,随之款款离去。留下瘦弱的男子对峙着眼神凶狠的长老,他的身躯不住的发抖。 ... 清晨破旧的屋檐上混乱垂挂的藤曼与枝条滴下露水,流过已然被侵蚀成乌黑的门把。其镶嵌的门的缝隙之中,微微飘出风来,携带着发酵的泥土与木材发霉的气味,流动覆盖于整个破旧的房屋周围。那门被推开,发出如病痛般的嘶哑惨叫,似乎将要倒下,内部积攒的气味,也一同扑向外面清新的空中。 “弗雷尔卓德大人?您怎么在这?”科柯迪亚从门的里侧走出,他邋遢的面容一如既往,唯有身上的教会服饰整洁透亮。 “嘿!早上好!你现在是要去教会了是吧。” “嗯...是的,大人。” “挺准时的嘛,你是个虔诚的教徒!不过,今天你被安排了其他任务,不需要去教会了。”弗雷尔卓德走前,拍了拍科柯迪亚的肩膀。 “任务?可是我从来没接到过在教会之外的任务啊?” “这是本大爷安排的!你要协助我去完成一些调查。” “可是...不是还有贝德里奇大人吗?” “那家伙被长老叫走做其他事情了。我一个人去外面做任务多少有点寂寞嘛,就让你来陪我了,毕竟我们是‘酒肉朋友’嘛,哈哈哈!”弗雷尔卓德露出牙齿大笑着。 “算...算了吧。我只是一个信教层的小信徒而已,您还是另寻他人吧。”科柯迪亚从他的身侧穿过,想要向前走去。 “欸欸欸!不给我这个面子?我可是请你喝过酒的哦!”弗雷尔卓德转身,抓住了他的肩膀。 “大人为什么非得找我呢...” “因为这个任务,只有你才能完成。” “我?” 科柯迪亚转过头来,他看见弗雷尔卓德意味深长的笑容。 ... 地面形状不一的石块摆成了一条所谓的凹凸不平的路,漆黑的水流从石块间的缝隙不断四散着流淌着,上面漂流着各种各样细碎的固体,发出难闻刺鼻的臭味。如同黑色的小溪,携带着充满鱼腥味的渔民穿荡在巨大的茅草与木板盖成的大楼之间。那些大楼,实则如此矮小,甚不能让人直着腰从那发霉布匹构成的大门进入,它们却长长的沿着道路摆在两侧,像是积木一般横七竖八的拼接在一起,有序,却混乱着。破烂的衣物不约而同的在长排的大小不等的木板房檐下用细绳挂成一条直线,如同欢迎的彩带,欢迎着贝德里奇的光临。他踏入这里,似乎明亮的天空与太阳转瞬间被吞噬,只留下一片不断聚集着潮湿的阴暗充斥在天上。形状不一的房梁覆盖了上空,肉眼可见的,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与昆虫,以及漆黑的霉迹,漆黑的水,就这样沿着那垂下的植物滴落在地上,让这个小城市,一直下着小雨。男人坐在破烂的板凳上抽着烟草,女人在路边烧着垃圾,呛鼻的烟升腾,与这漆黑的雨水构成了这里常年的朦胧雨季。这里吵闹、这里黑暗、这里潮湿,这里却拥挤,让人难以呼吸。 “中央城郊外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贝德里奇强忍着胃里不断翻滚的感觉,推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向着深处走去。 他透亮的皮靴踩在吱呀作响的台阶之上,整洁的披风划过生锈的栏杆,来到了一户架高而起的破旧板房门前。门如鼹鼠洞一般小巧,一块缺了角的木板插在洞的下侧似乎是用石头刨出的凹槽之上,充当着门的作用,门口挂着的破布,在迎风飘动着。 “公教大人,您来了,他似乎也不在家。”站立在板房旁边的教徒向着走来的贝德里奇行礼。 “怎么会?”他皱起了眉头。 接而他伸手轻轻触碰那充当门的作用的木板,生怕将其摧毁般微弱地敲击,内侧却传不来任何回应。 “真的没人在家吗...” 他抬起双手,稍微用力地将木板抬起,里面忽地迸发而出携带着臭味的灰尘与泥土向着他袭来,门缝处也随之爬出几只细小的昆虫。他探头看向里面,里面一片漆黑,几块木板叠放在破旧的棉被之上,一盏滴满了油槽的熄灭的油灯放置在其上,水杯、衣物、罐子与各种食物的碎屑散乱在各处,就这样充斥了这一个小巧的洞穴,一眼望到尽头,没有任何身影。 “斯坦森也不在家?那他去哪了?” 贝德里奇捏着鼻子将头缩回,他看向四周,想要寻找可以询问的对象。 “你好,女士,请问你认识住在这上面的斯坦森吗?” 他走向坐在这板房下侧木椅上摆弄收集而来的罐子的妇女。 “斯坦森?认识啊,那个小鼹鼠呗。有什么事吗?”妇女没有停下摆弄,似乎用不屑的语气回答着。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这里没有人关心其他人,所有人只关心自己。”妇女将罐子收进麻袋,大摇大摆地走进她的屋内。 “啧...” 他走向街道的对侧,看向了一位叼着烟筒的老人。 “您好,老人家,请问你知道这上面居住的斯坦森·罗斯纳尔去哪里了吗?” “那个小鼹鼠?他这个时间应该在教会吧。诶!你不就是教会的人吗?”老人用烟筒捅了捅他的教袍。 “是的,我是教会的公教。但是他并没有在教会,所以我们才来寻找他。请问你知道他最近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不知道,我才懒得管别人。你们这些贵族就是事多。”老人不屑地抖落燃尽的烟灰,转身走向别处。 “这该如何是好...” “公教大人!我们在油灯的油槽上发现了这个!”教徒跑来,向着贝德里奇大喊着。 贝德里奇接过一张已经烧的不成模样的纸条,漆黑的灰下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字句。 “教会...发现...成功...两次计划...跑...”贝德里奇琢磨着,念出了其中几个难以辨认的单词。 “看来叛徒是斯坦森没错了,而且他现在已经逃跑了。”他紧紧握住那张纸条,收入口袋之中。“你去通知巡查部门的人,让他们迅速抽调出尽可能多的信徒,马上和我会合去寻找逮捕斯坦森!”他伸手示意跟来的教徒。 “好的,公教大人。” ... “弗雷尔卓德大人,我们这是去哪?” “先带你去改头换面,待会我们要见的可是重量级的人物。” “什么改头换面?” “你会知道的。” 他们一同来到中央城的镇上,光鲜亮丽的城市墙垣让科柯迪亚感到双眼刺痛,双脚不安地踩在平整洁净的街道之上,只是跟随低头跟随着走在身前的弗雷尔卓德,穿过嘈杂的人群,他不敢看任何一个人的脸。 他们拐入一处街道,街道两侧咖啡与甜品的香气充斥着,阳光如雨般洒下照亮这个城市,街道反射着光,将一阵氤氲伴随着光抛洒充斥在空气之中。 弗雷尔卓德将一袭有着雕刻装饰桃木框的门推开,内侧的风铃随之清脆地响着,将里面的略微刺鼻的香水味道挥向门外。一个摆满了各种器具的柜台挺立在屋子的右侧,各种瓶罐整齐地码放在台桌之上,香水与花交相辉映着一同摆放。 “哟!埃尔维斯老板!”弗雷尔卓德向着里面端坐在柜台后面的端正衣装男子打着招呼,他举着冒着阵阵热气的杯子,手握着报刊,油亮的大背头与他优雅的坐姿透露出一股高贵整洁的气息。 “哦?是弗雷尔卓德大人啊,这次想要做什么样的造型?是又要去见什么大贵族了吗?”埃尔维斯将报刊叠起,看向弗雷尔卓德以及与他同行的科柯迪亚。“嗯?这位是?” “这是我们教会的教徒科柯迪亚,也是本大爷的朋友。这次来是想要给他安排造型的。”弗雷尔卓德挟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身前。 “弗雷尔卓德大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哈哈哈。来,这边请。”埃尔维斯站起,将屋子内侧的华丽帘子掀起,展示着内侧的房间,示意着走进。 “大人...这是?”科柯迪亚不安地摩擦着双手。 “去吧,跟着埃尔维斯老板去吧,你要去见大人物,就得换一身大行头,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哦。” “好...好吧。”科柯迪亚颤颤巍巍地走向帘子的内侧。 ... “出来了,挺快的嘛。” 一段时间过去,弗雷尔卓德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品尝着纸杯装的咖啡,随着帘子的打开,他看向走出来的两人。 “科柯迪亚先生,来,这边请,这边也有等身镜。” 科柯迪亚跟随着走到墙边,他艰难地抬头望向眼前的镜子,忽地,他被那照映出来的景象震惊。 “这...这是我吗...”他抚摸着眼前的镜子,好似抚摸着自己。 眼前镜子里的青年,意气风发,邋遢的胡子早已经荡然无存,光滑棱角分明的颔显得如此年轻帅气,鬓角的杂乱长发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整尖短的鬓发两侧,参差蓬松混乱的长发已然修剪平整,原本耷拉在面门的刘海被立起斜放于头顶,透露出一股阳光的气息。那熟悉的脏乱覆盖有泥沙的长发消失,只留下阳刚的油亮短发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抚摸着脸庞,上面已然少了岁月侵袭的痕迹,原本黢黑覆盖有泥泞与灰尘的双颊变得红润透亮,整齐修剪的眉毛之下,眼神也变得清澈。他整理了一下原本就整洁的教袍,这一刻,他似乎配得上了这身衣装。 他眼神不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好像过去满怀希望的自己。意气风发,心怀理想,在田中劳作着,在书桌前奋斗着。他想起来锄头的重量,他想起来握笔的感觉;他同样想起来慈祥的母亲,想起来可爱的妻子... “这就是我...我想起来了...” 他重新出现光芒的双眼忽地流出两行晶莹的泪来。 ... “你们几个,去调查城内所有车棚,查清楚每一列最近出城的马车。而你们几个去所有的城门询问看守的士兵。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在城里巡查。明白了吗” “明白了,公教大人!” “出发!” ... 第23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七 富丽堂皇的大门紧闭着,有几根绿的发光的藤蔓缠绕在栏杆之上。蜿蜒的小路一直通往一袭巨大的建筑玄关之前,宽大的花园内依稀可见几点人影劳作,在草丛中,在鲜艳的花丛中,在敞开大门的谷仓之前。 “大人...这里究竟是?” “这所宅邸,是一位你熟悉的人的家。” “大人您说笑了,我哪里会认识贵族...” 科柯迪亚笑着说完,忽地将嘴闭上,眉头紧锁,瞳孔睁大,似乎有冷汗从他脸颊流下。 “大人...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说过的嘛,来这里完成任务,做一些必要的调查。因为你熟悉他们,所以这个任务就安排到你身上了。” 弗雷尔卓德走近,正欲按响大门处的房铃。 “大人,您莫不是拿我寻开心...” 科柯迪亚微微后退,一条腿已然向后踏去,呈现逃跑的姿势。他的双眼已经布满恐惧的血丝,脸色苍白。 他猛地转身一只腿往后蹬去,忽地却感觉衣领被用力揪住。 “科柯迪亚,我知道你很难面对他们。但是这是你作为一个男人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能做什么...已经因为我的原因把他们的最为美好的事物都夺走了啊,他们...他们一定恨透我这个烂人了...我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呢...”他低着头,挣扎着往后。 “听着科柯迪亚!”弗雷尔卓德用力将他拉到身前,将他的身子转过,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我知道他们或许不会原谅你。可是你作为一个男人的态度呢?你是一个男人,你应该肩负起你生活于这个世间的责任,去面对他们,去直面你所认为的过错,而不是逃避,这样你才能像你现在从埃尔维斯的店里出来一样挺直你的腰板来做人!你明白了吗?” 他使劲摇晃着科柯迪亚的身体。他呆滞着眼神,身体仍在不由自主地挣扎, “而且,你难道不想追查清楚德洛丽丝的死吗?把这件事搞清楚,不也就是你还给他们最好的认罪状吗?” “德洛丽丝...” 他渐渐停止了挣扎,眼神却变得更加呆滞,他似乎已经将思绪剥离于宇宙之外,思考着些什么。 “或许了解些许真相的人,西瓦娅家族的长子,德洛丽丝的父亲,兰德里·西瓦娅,自从女儿去世以来,他便一直将自己封锁在书房,没有与任何外人交流,事务也交由次子克斯利·西瓦娅与兰德里之子斯洛兰斯·西瓦娅代理。现在,能让兰德里先生敞开心扉的人,或许是德洛丽丝曾经最信任的你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带你来的原因之一。” “可是兰德里先生已经尝尽丧女之痛,我为何又要突然出现让他想起那段悲伤的历史呢...” “我刚刚对你说过,你需要做的,是去承认你所认为的过失,无论他们是否原谅,你所要表现的,仅仅是这样一个态度,这是让你挺直腰板做人的筹码。而且查明德洛丽丝的死的真相,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弗雷尔卓德松开了双手,科柯迪亚只是站在那里,他的眼神恢复了光彩,他注视着眼前宽阔宏伟的建筑,似乎那是他将要前往赎罪的教堂,心里构思着将要忏悔的话。 “等你见到了他们,再决定怎么做吧。” 说罢,弗雷尔卓德已经转身按响了大门的房铃。 ... “报告公教大人,已经询问过考勤部门的人,昨日斯坦森于教会全勤,没有迟到早退。” “好的,我明白了。那么斯坦森应该跑不远,作为四等民的身份他也是无法出城的。他也许就藏在城里...” 贝德里奇站在贫民窟道路的尽头,他看向远处熙攘的市区,人们来来往往,马车的嘈杂混杂着汽车的轰鸣,却没有一人向着这条路的方向走着。向着前面走着,路面已经变得平整,旁边的水渠从远处繁华的都市中缓缓流来蜿蜒的污水,整洁的石砖路面却一路向着都市里面聚集。像是馈赠与回赠。 “那家伙,似乎也经常去喝酒吧...也许可以去找斯利奇老板问问。” 他即刻动身,大步迈向市区里。 ... “嗯?贝德里奇大人?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哦。” 贝德里奇推开大门,闯入明亮的酒吧,几个下手正打扫着酒桌和地面,斯利奇老板站在柜台后,擦拭着各种酒具,酒香混杂着清洁剂的花香弥漫在整个封闭的空间之内,令人陶醉。 “打扰了,斯利奇老板。我来是想要找你问些事情。” “哈哈哈,我这里已经变成像是小说里面的地下酒吧那样的情报机构了吗?”斯利奇放下手中的杯子,将抹布摆正放好,又从酒柜中取出一壶好酒,倒下一杯,递到贝德里奇眼前。“阁下的荣幸,请问吧,大人。” “多谢,斯利奇老板。是这样的,科柯迪亚的朋友,斯坦森·罗斯纳尔,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这家伙和科柯迪亚那小子一样,老是来这里喝酒呢!不过那家伙都是傍晚来喝,科柯迪亚都是午夜,这两个家伙总是凑不到一起。” “那这几天,斯坦森有来过吗?” “嗯...有来过。” “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昨天傍晚。” “昨天?他是怎么做到在一个晚上之内消失在这个城里的...”贝德里奇的皱起了眉头。“你确定是昨天吗?” “基本可以确定,因为昨天他匆匆忙忙的跑进酒吧,向我要了一瓶白兰地就走了。印象还是蛮深刻的。” “匆匆忙忙?什么事让他匆匆忙忙?” “他当时动作很快,我也来不及多问,就记得他嘴里念叨着科柯迪亚什么的。估计是两兄弟难得的凑伙谈心吧。” “科柯迪亚?...他当时身上有带着包囊行李什么的吗?” “没有,他当时就拿着钱币就跑进来了。” “这样吗...”贝德里奇举起酒杯,环视着周围已经被擦的泛光的酒柜,上面摆放整齐的酒瓶身上镌刻着酒吧门外的标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忽地引得贝德里奇陷入沉思,缓缓放下了酒杯。 “斯利奇老板,在你这里出售的酒,瓶身上都有这样的标志吗?”贝德里奇指向了放置在柜台上刚刚为他倾倒的酒壶上的标志。 “是的。其实我的妻子开了个酒厂,在科利尔德那边还挺有名的呢。我这个酒吧啊,就是沾了她的光,所以用上了这个标志,我们这个酒吧的酒也都是我的妻子提供的呢。” “那在中央城内有几家出售你妻子酒厂的酒吧或者酒馆?” “应该没有吧。我这家应该算独一家。其他的酒吧都是从酒业大国喀纳斯进口的或者中央城本地生产的,毕竟我妻子的酒厂也就在科利尔德出名嘛,哈哈。”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斯利奇老板。”贝德里奇猛地将酒灌下,在柜台上抛下几枚钱币,紧接着起身整理衣服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诶?不多坐一会吗?大人?” “不了,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再次谢谢你。” 贝德里奇走到门外,从口袋里面取出在斯坦森家中找到的纸条碎片,又掏出一盒火柴,点燃一根后靠近那纸条,在阳光照耀的温度和火焰摇曳的温度夹杂之下,那纸条仍然挺立,没有化为灰烬。 “果然没错...” ... “两位请稍作等候,我现在就去通知西瓦娅夫人。” 科柯迪亚和弗雷尔卓德跟随着衣着华丽的管家走进厅堂,坐在了接客的兽皮沙发之上。望着天花板浮雕的各种妖娆花纹,让科柯迪亚似乎感受到窒息般的恐惧,不住的抖动着双腿。 “放轻松,科柯迪亚,这个任务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教会。” “可是...大人...” “再说不是还有我罩着你嘛,怕什么!”弗雷尔卓德将手跨到科柯迪亚的肩膀之上。 厅堂两侧的巨大半旋楼梯忽地传来踏步的声音。 “是北国教会的公教大人啊,真是款待不周。” 戴着华丽宝石与丝绸装饰的头纱帽,穿着紫色长裙的女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她的右手挽着神采奕奕青年,他的衣着繁华却清爽,紫色的布料中央微有几点耀眼的点缀。两人缓步走到弗雷尔卓德和科柯迪亚的身前。 “幸会幸会,在下是弗雷尔卓德·克里斯曼,是来自北国教会的公教。”弗雷尔卓德站起行礼,科柯迪亚看着,踉跄着站起一同行礼。 “在下是安黛音·西瓦娅,兰德里先生的妻子,这位是我的长子斯洛兰斯·西瓦娅。”安黛音提裙行礼。 “见过公教大人。”斯洛兰斯跟随着行礼。 “请坐吧。嗯...这位是?”安黛音示意着坐在了对侧的沙发之上,看向了颤抖着的科柯迪亚。 “我...”他的嘴唇不断打颤。 “这位是我们教会记录部门的教徒,也是我做任务的随行仆从,负责记录任务概要。叫他克罗兰斯就好。”弗雷尔卓德用手肘悄悄触碰着他示意着。 “啊...是的。” “幸会。请坐吧。”斯洛兰斯疑惑看着他,再次示意着坐下。 “公教大人这样突然来访为的是何事呢?”安黛音接过女仆递来的茶杯,放到嘴边轻抿。 “是这样的,我们教会接到一项举报贵族之间存在严重政治纠纷的文件,而后经过我们的调查,阁下已逝的长女德洛丽丝·西瓦娅似乎有卷入纠纷的嫌疑,所以我们特此前来调查。” 科柯迪亚震惊地看向弗雷尔卓德,他的双眼闪着坚毅的光,与他口中言出的虚假直率之语格格不入。他又将头转向对侧注视着的这所住所的主人,他们一同露出尖锐的眼神如刀刃般闪着锋芒。 “大人您的意思是,怀疑我的姐姐德洛丽丝参与过僭越教会教条的不当之事?”青年的斯洛兰斯嗓音变得低沉,如猛兽警告的低吼一般。 “大人,首先先向您说明,我们家族一向不欢迎忌讳言语丝毫不加遮掩之人。望大人举事实言事,更不要拿已逝之人寻乐。”安黛音将茶杯放置到桌子之上,看似轻柔优雅,却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经过我们教会调查部门缜密调查而得出的结果,不然今日我也不会亲自前来登门拜访。” “我说过了,事实才是重要的。那么,证据呢?如阁下想要我们配合调查,这当然是必要的吧。可倘若阁下拿不出证据,那休怪在下逐客而不留情面了。”安黛音闭上双眼,双手搭在膝盖之上,她的表情和言语都如此平静,却透露出尖锐的杀气。 “证据,在下当然有,那便是对于阁下女儿参与贵族纠纷的目击证人——科柯迪亚。他现在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随着弗雷尔卓德的缓慢的话语完全吐尽,原本稳坐的每一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的反应。科柯迪亚猛地坐直身子,他的瞳孔放大,颤抖的嘴巴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心脏似乎如同发动机般轰鸣;斯洛兰斯咬着牙齿,他的鼻息沉重,如同发怒的猛兽,双手用力握拳放置在腿上;安黛音猛地睁开眼睛,她注视着眼前略带微笑的公教,嘴角微微下弯,似乎用眼神诅咒着罪恶之人。 “不好意思大人,我们这里也不欢迎心肺肮脏之人。要不您还是让他请回吧。” “可是他就是我带来的证据啊,没有他我怎取得兰德里先生的信任,怎么能完成我的任务呢?”他的笑变得有些许诡异。 “父亲大人他自从姐姐去世以来已经将自己封闭在书房三年了,他是不会与大人您见面的。更不会见这个让我姐姐去世的罪人。”斯洛兰斯的言语已经带有些许怒吼,他已经站起,双手下垂着,右手已然触碰到腰间佩剑的剑柄。 “可是,要是他已经来了呢?” “那就,我亲自来请他回去。” 斯洛兰斯转瞬间已然拔出佩剑,大踏步向前,将剑锋大力挥向了低头不断留着汗颤抖的科柯迪亚的脖颈。却劈砍到了弗雷尔卓德瞬间弹射出的剑鞘,剑被阻挡弹向了一边,剑鞘也一并重重落在地上。只留下科柯迪亚呆滞着,已经被惊吓至了极点。 “弗雷尔卓德阁下,这算是何等意思?”安黛音怒视着,她已经示意着卫兵包围了整个厅堂。 “哎呀呀,还是非得闹成这样吗?我明明一直都在好好说话来着。”弗雷尔卓德摆动着双臂举剑站起。“科柯迪亚,接下来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可是如何结束现在的局势,就交由你来作为了。” “我?” 弗雷尔卓德扭动着脖子,斯洛兰斯已经后撤,发怒着预备下一次攻击。周围的卫兵也皆呈现战斗姿势,如拉满的弩箭般蓄势待发。 ... 回到了斯坦森的住所,贝德里奇再次探头看向斯坦森家的内部。他看向了那盏燃尽的油灯,又看向了被熏得漆黑的房顶。 “果然有两团不同的油渣。覆盖在下面这团应该燃烧了两个小时左右,是手动熄灭的,正是他回到家到准备出发去酒吧这段时间。而这团上面的油渣烧了起码有十个小时,说明是他回来之后点燃烧了整晚。即使这里的人不在乎其他人,但是这房子如此矮小,一旦油灯不小心点燃了房子,周围的人都会聚集过来,当然会发现他不在家,而且发生这种影响到其他人利益的事情,在周围的人口中不可能问不出来。他要是要逃跑的话,应该不会犯忘熄油灯这样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又伸手摸了摸油槽。 “这里环境潮湿,油槽周围上已经沾满了聚集的水,这些纸张灰烬却还是干燥的,说明是后来放上去燃烧的。” 他下楼,再次到了收集罐子瓶子的妇女家前。 “你好,我是一个收藏家,我想要高价采购一些我想要的瓶子,可以让我看看你捡的这些吗?” “嗯?真的?看吧看吧,有钱不赚纯傻子。”妇女大步提来几个巨大的袋子,拿到贝德里奇身前。 他露出无奈的表情伸手翻动着,果然找寻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果然...这是斯利奇老板店里的...” 他将那白兰地瓶子举起,那熟悉的雕刻标志在阳光下闪着。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 第24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八 “老爷,您还是出面阻止一下吧,夫人和少爷已经与来客起了争执。” “他们会处理好的,你退下吧,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老爷,外面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希望您仔细斟酌考虑。夫人已经因为那位名叫科柯迪亚的客人的到来集结了所有宅邸里的卫兵包围了整个会客室将要对教会的公教大打出手,若不及时阻止恐会败坏家族的名声,乃至受到教会的严惩啊!” “等等,你是说...科柯迪亚...他来了?...” ... “不错,小子,你的手再往右边偏一点就能刺到我了。” 弗雷尔卓德快速侧身,伸手触碰着斯洛兰斯刺来举剑的手腕,向自己的身前扯去,他的闪躲,显得是如此随意。 “既然是大人您先行挑衅我们,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他用力将手腕拽回,再次后撤跳去,将剑向地面挥去,与空气摩擦发出震耳欲聋的清脆声响,那是他发出的警告,正预备着下一次冲锋攻击。 “你们两个,先行去协助斯洛兰斯。” “是!” 跟随着安黛音夫人的命令,簇拥的卫兵之中端正踏出两名举着长枪来到斯洛兰斯身后,他们猛地将长枪向前摆正,枪锋直指弗雷尔卓德的头颅。 “给我把科柯迪亚活擒到我面前!” 一声令下,三人立马踏步向前。斯洛兰斯转瞬间飞身到弗雷尔卓德脸前,他转动整个上身将积聚的力量汇聚到手臂之上,将剑劈砍对着弗雷尔卓德的胸前而去。 可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出,他的攻击被稳稳接住,弗雷尔卓德的身躯毫无动摇,倒是震得斯洛兰斯的手腕发麻。在那他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的瞬刻,弗雷尔卓德已经举起剑来几近随意地接下了他聚集全力的那次攻击。 他呆滞了几秒,看到两名卫兵已经从弗雷尔卓德身边两侧冲去,大踏步向科柯迪亚,就在两人的脚步已经踏到科柯迪亚的跟前的时候,一片黑影一闪而过,如狂风般刮走他们举起的长枪。银白的剑影弹开他们的武器,将两人重重向着两侧抛去,倒在地上。他回过神来,眼前的魁梧男子已经站在科柯迪亚面前,只留下他举着剑仍然保留被招架的姿势呆在原地。 “喂喂喂!速度太慢了啦!”弗雷尔卓德轻蔑地笑着。 “你们,一起上。” 安黛音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周围瞬间发出整齐的踏步声,卫兵身上的锁甲一同晃动着奏响出进攻的交响乐,伴随着他们的怒吼,无数的怒火已然将身处厅堂的异客围困,炽热的温度灼烧着他们的皮肤。 “大人...您究竟是何意...”科柯迪亚颤抖着双腿,似乎将要跪倒在地上。 “科柯迪亚,我说过了,现在只有你能破局。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逼你,让你自己明白,你应该做什么。” “大人...” “询问你的内心,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承担起你的责任,做出让你不会后悔的决定。” 科柯迪亚没有来得及追问,弗雷尔卓德已经向前冲向了包围的人群。 “不愧是北国教会的公教,您很强,不过我们必然会让您为您的言语和态度付出代价!” 斯洛兰斯从腰间摘下剔透的宝石挂饰,绑在剑柄之上,随后挥动他的剑,一阵阵魔法絮流缓缓充盈包裹在剑锋之上,闪着黄色的光芒。 “所有卫兵,听我号令,一起进攻!” “是!” 他举剑向前一指,如弩箭般的卫兵即刻一同发射,誓要将眼前的罪人击得千疮百孔。 卫兵的怒吼震动着大厅的吊灯,微微洒落下几阵墙灰,留下弗雷尔卓德轻盈脚步的痕迹。他如在空中流动的羽毛一般穿梭过向他四面八方袭来的枪尖,毫发无伤地挤到人群中央,将剑锋垂直立起,以剑面向四面一挥,一道迟钝的环形风刃向着周围的卫兵袭去,将他们击倒在地。 在卫兵倒下一个方向的空隙,斯洛兰斯的剑紧随而来。他踏过卫兵举起的长枪,借势飞身刺向似乎露出破绽的弗雷尔卓德。可是跟随着那一模一样的打铁声音,他的全力攻击又一次被弗雷尔卓德飞速的动作招架下来。 “我说过了啊,你的速度太慢了。” “少废话!那就看看这招吧!” 他架在弗雷尔卓德剑上的剑上的絮流忽地凝聚成一条条透光的绳索,从剑锋上飞出,环绕在两人周围。 “机关剑吗,那么是那种种类的魔法呢?” “您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斯洛兰斯将剑抽去,那绳索转瞬间冒出无数火花,接而如点燃了布料一般将整片魔法化为烈焰的火红,燃烧了所有绳索。他大手一挥,燃烧的火圈变为一条巨大炽热的鞭子,向着弗雷尔卓德自上而下抽打而去。一瞬间,在弗雷尔卓德站立的地板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火焰侵蚀的痕迹。 他这次的躲闪终显得有些许失误,一丁点火花将他披风的一角燃烧。 “怎么样?大人,这个速度够快了吗?现在该是我来问您,您能跟上星尘的速度吗?” 斯洛兰斯说话的声调不断提高,跟随着的是继续挥动着他手中的剑,那道火红的鞭子也便不断向着在厅堂里跳动着的弗雷尔卓德的身影抽打。他不断在地板与桌面乃至台阶之上翻滚跳跃,那炽热的火却接踵着紧紧伴随在他的身后,点点的火花不断降落到他的披风之上,烧出一个又一个孔洞。 “啧...魔法的速度果然还是...那我也要启用吗...不...不可以...接下来就看科柯迪亚的表现了...现在本大爷的命可是赌你的身上了啊小子...” 科柯迪亚呆滞着眼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感到无助,感到恐惧,感到自责,无数的情感杂糅在一起,像是凝聚成一个布满尖刺的球不断抨击着他的心脏,肺如同被点燃一般,大口呼吸而进的空气如刀片割裂着他的胸口,发出炽热的疼痛直钻他的大脑深处。 “承担我的责任...” 他转身,一面等身镜子摆旁边的梳妆间内。那面镜子,反射而出他现在的模样,一个衣戴整洁的青年,他直挺着腰,那张青春焕发的脸上散发出一股质朴气息,帅气的发型之下皆是意气风发,似乎有无限远的未来等着他一般,只差他向着那奋斗。只是现在,他的神情布满了恐惧。 他伸出手来,掌面之上仍旧清晰的可看见抡握锄头与镰刀留下的痕迹,结实地布满在上面,好像从中闻到了收获季节的稻香。指头之上,是握笔留下的茧,如一块石头粘合在上面,好似雕刻了书中的知识在其上,才需要它如此巨大。 “我好像变回了以前的我...我又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想起来那天雪夜,他驻着拐杖不断在城里闪躲,很累,很晕,很饿。受伤的腿已然失去了知觉,雪花不断落在上面,只能感受到上面炽热的疼痛。他就那样在深邃的午夜倒在了城市唯一闪烁着灯光的店门前,他闻到了一阵陶醉的香气,跟随着艰难爬进了店里。在那首次将滚烫的液体推入喉咙的那一瞬间,那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温暖,转瞬即逝地一连串出现在喉管至胃部,那感觉冲进了他的脑干让他忘却了所有,疼痛与悲伤。就从那时,他爱上了酒,爱上了那一瞬的快感,让他,忘记了如何奋斗。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他再次环望看向自己身处的这个华丽的厅堂,这座巨大繁华的建筑,那曾是德洛丽丝原本真正的家。 在他耗尽安葬完母亲留下的所有积蓄,又在村里四处借钱,用他能支付的起的最为贵重的送葬马车将已经闭上双眼的德洛丽丝送回家的那一天,他不敢揭开马车的帘子,他不敢看向那座留给他忏悔的贵族建筑,只看着下人将德洛丽丝抬走,他便按耐住泪水悄悄孤身驻着拐杖逃离了那片地方。在那之后,他想过无数德洛丽丝的家的样子,但只在现在,他真正踏进了这里。 “我该承担的责任...德洛丽丝...” 他最后看向了咆哮着的愤怒的斯洛兰斯,坐在沙发上眼神犀利的安黛音夫人,以及楼上紧闭的巨大书房,他的心猛地一紧,他好像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 “...你不要忘了追求你想要的新生活...” ... 他跪下了。 ... 他在跪下之前,双腿已经不在颤抖,他害怕的神情已然扫去,留下坚毅的眼神。就那样将双腿一弯,膝盖重重地砸在地板之上,发出响彻的声音,引得厅堂内所有人回头望向他。 “西瓦娅夫人,斯洛兰斯,以带走您们至亲之人之罪,我,科柯迪亚·兰纳多德,愿意接受两位阁下的愤怒,任何对我的惩罚我都欣然接受,任何对我的惩罚都不足为过。” 他又渐渐躬身,双手撑在地上,头重重磕在地上,又一次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以及我,科柯迪亚·兰纳多德,这一条命,也可以任由两位处置。以冠主在上,在此承诺。” 紧接着,他又再次磕响了好几个头。 弗雷尔卓德微微喘着粗气,他已经停下不再闪躲,斯洛兰斯停下了攻击,他和安黛音一同望向那个认罪的青年,眼里没有消散去锐利的杀气。 “科柯迪亚,你要知道,德洛丽丝她是如此优秀的一个女孩,她一直都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也是我最为心疼的一个孩子。她开朗,好学,坚毅,我多么盼望着她成长成我们西瓦娅家族的才秀之女。是你,将她骗离了我的身边,也是因为你,她才被人残忍杀害...”安黛音略带颤抖着说出一串话来,她尽力压抑着,保持着自己优雅的风度。 “而且也是因为姐姐去世,父亲他才一直将自己紧锁在书房,不顾家族事务...你在我们家族的犯下的罪恶,纵使千刀万剐,也难以结清!”斯洛兰斯怒吼着。 “我明白...” 科柯迪亚停了下来,他仍旧跪在地上,低着头。 “德洛丽丝和我一起生活的时候,她说她很幸福...但是我知道...我做的不够...我做出的选择让我后悔...我让她失望...我让你们失望...” 他又再次磕头。 “那都是你在骗她吧!” 斯洛兰斯咆哮着,他怒咬着牙齿,他的手臂上暴起青筋,使出全身力气挥动剑锋,跟随着的是拿到猛烈燃烧着的鞭子变得更加巨大,赫然挺立在科柯迪亚头上,火愈加猛烈地烧着,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 “那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 “斯洛兰斯!不要!” 安黛音忽地站起,她呐喊着阻止斯洛兰斯。 随着斯洛兰斯将剑狠狠砸在地上,那火鞭猛地如瀑布般落下。 “科柯迪亚...也许来不及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做...现在只能祈求奇迹的发生了...”弗雷尔卓德拼死跑向科柯迪亚,他已经将剑柄上的宝石启动,魔法环绕在他周围。 科柯迪亚这一刻没有害怕,他缓缓起身,直直站在那里,双手敞开,闭上双眼接受眼前之人对他罪恶的审判。 ... “住手!” 那火全然落下,却在接触到科柯迪亚之前化为洁白的灰烬四散而去。 一个身影忽地出现站立在楼阁之上,他华丽且精美的剑闪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厅堂,让斯洛兰斯与弗雷尔卓德身上的宝石忽地失去了颜色与光泽,他们的魔法也随之散去。 “您是...” 弗雷尔卓德看向上面,接而舒心地露出了笑容。 “父亲!?” “先生!?” 斯洛兰斯震惊地将剑抛在地上,安黛音跟随着瘫倒在地。 “科柯迪亚,很高兴见到你。” 科柯迪亚睁开眼睛,他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楼阁上的男子,正袒露着笑容盯着他。 ... 第25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九 男子自楼梯上款款而下,将剑收进了剑鞘,站在了厅堂的中央。 “您就是,兰德里·西瓦娅先生吧?” 弗雷尔卓德走到男子身前。 “见过公教大人。正是在下。” 兰德里伸出手来,向着弗雷尔卓德行礼。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 斯洛兰斯的脸颤抖着,眼睑渐渐湿润着流下两行晶莹的液体。 “先生...” 安黛音夫人顾不上优雅地站起,她踉跄地拖着裙摆,牵起斯洛兰斯的手,飞快地跑到兰德里的身前猛地扑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小声抽泣着,两人的眼泪混杂在一起沾湿了他洁白的衬衫。 “安黛音,斯洛兰斯,好久没见了...我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对你们欠下了不少债...我会慢慢加倍偿还给你们的...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一个合格的丈夫...” 他露出溺爱的表情,抚摸着他们的头。 “兰德里先生...您为什么要救我?...” “科柯迪亚,你所说的一切,我都在楼阁上清楚地听见了。也是你的言语,让我想通了一切,我才决定不再封闭自己。我了解你的所作所为,我也理解我女儿的选择。科柯迪亚,我那么多年,都在等见你一面。” 科柯迪亚呆滞在那,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男人,望着他的脸,他的情绪泛起阵阵涟漪既是自卑,又是感动,那一瞬间他似乎在心里演算了无数个答案。 “父亲,那个家伙,他可是骗走了姐姐的罪人啊!” 斯洛兰斯向后倾去,他擦去眼泪,愤怒地伸手指向科柯迪亚。 “不,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是我把自己自私地将自己封闭太久,没有与你们谈及真相。斯洛兰斯,安黛音,我们先坐下来吧。弗雷尔卓德大人,科柯迪亚,这边请。” 兰德里坐在中央,两侧的沙发分别是斯洛兰斯与安黛音以及弗雷尔卓德与科柯迪亚。他们抖去身上沾染的争斗时留下的灰尘,弗雷尔卓德将烧的破烂的斗篷取下,斯洛兰斯将剑柄上的宝石取下收回口袋,安黛音夫人示意着女仆与管家们整顿卫兵,将他们带离这里接受治疗。所有人一并坐下,一切似乎恢复了开始的平静。 “科柯迪亚,先给你看个东西吧。” 兰德里说着,从腰包中取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条与一本书籍,他放置在桌子之上推到科柯迪亚的面前,他望着书名,眼神瞬间呆滞,抽动着嘴角。 “这两个物件,都是德洛丽丝留给你的。” 科柯迪亚紧盯着桌上的物件,他缓缓伸手向衣服内侧的口袋,取出一本书籍,那封面已经千疮百孔依稀可见扉页文字,每一页的边角都已经卷起,书脊补上了无数个针线,上面的指纹与尘土,尽是千万个岁月翻动的痕迹。封面之上已经褪去颜色的隽金大字与桌上崭新的那本几近无差。 《以兹莱雅女性发编鉴赏 上》 《以兹莱雅女性发编鉴赏 下》 “是德洛丽丝给我的这本书的...下册...” “在德洛丽丝与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一直与我交流着信件...” 兰德里从身后取来一个木制盒子,将其打开,里面装满了一叠又一叠的信件。 ... “老爷,有新消息,卫兵们打探到有人见到疑似小姐的贵族女性出现在中央城郊外。” “好,马上加派人手到郊外寻找!” “明白。” 兰德里在阁楼的阳台之上,他焦急地来回踱步,他不断观望着阳台左侧房间窗户上用窗帘、被单、衣物乃至地毯撕碎成长长布条打结而成的绳索,垂挂着,在风中摇曳。德洛丽丝就是在夜里这样逃跑的。 “管家和你说了什么?找到德洛丽丝了吗?” 阳台门外,安黛音奔来,脚步匆忙,脸上残留着的深深泪痕仍未散去,满脸尽是沧桑的模样。 “没有,只是说有人在郊外看到了像是德洛丽丝的人。我已经安排他们去全力调查了。” “这孩子...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安黛音转而又抽泣起来。 “你先去休息吧,我会处理好的。” 兰德里示意着女仆将安黛音带走,他也一并离开阳台,推门走进了德洛丽丝的房间。 房间内充满了贵族特有的整洁,充满了一股清新的香气,一切房内的物件摆放整齐,床铺的床帘高高挂起,上面已然空空荡荡,几根杯子里填装的羽毛散落在床铺周围,更多的是被清扫在房间南面没有窗户的角落堆成一堆,似乎是为了让人更容易清理。剪碎的布块也收进了一个袋子里面,摆放在羽毛旁边。 兰德里走近那堆羽毛,他看向里面,有一袭突出的物件夹杂在洁白之中。他伸手拿起,那是一封信件。 “这是?” 他缓缓打开,里面是令他无比熟悉的德洛丽丝的笔迹。 “亲爱的父亲: 我相信应该是您首先发现的这封信件,而在您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跑远了。 请您原谅我冲动的所作所为,我并非对您亦或是家族中的任何人与事物不满,我爱这个家庭,我爱我敬业的父亲、我爱我慈爱的母亲、我爱我和蔼的老师、我爱我每一个兄弟姐妹与家中的一切。 而我同样也热爱着外面广阔的天空与一望无际的原野,同样热爱小鸟婉转的歌喉与鲜花盛开的香艳。而这些,是我在书房的书中所学不到的,是我在小小的训练场中所触及不到的,也是我每天繁忙的日常中所足不能及的。 父亲,或许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我过于急躁,是我太过于孤行己见。但是家中的牢笼已经困我太久太久,我的心已然飘荡在千里之外,我只能迫不及待地去将它找寻。我多么想在外面学到更多书中所学不到的知识,书中所接触不到的美好,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希望父亲您不要担心,在这封信件之后,我也会时常与您书信联系,以向您汇报我的安全,以及我在外所接触到的生活与学习成果。 再一次表达歉意,我亲爱的父亲,我永远爱您,永远爱这个家庭,所以我会再回来。 爱你们的: 德洛丽丝·西瓦娅” 兰德里看完仍将那信件紧紧握在手中,他望向敞开的窗户,绳索仍在摇摆,有几只小鸟站在其上歇脚。窗外树上的花正盛开,风刮过叶间,枝条摆动着清扫着天空,而那蔚蓝的天空下,似乎是静等着有人去探索的地图画卷。 “德洛丽丝...我明白了...或许是该...让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将信件收起,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坐在自己的书桌之前,折叠起一个又一个信封。 ... “你回来了。” 安黛音站在大门口,为回来的兰德里脱去他的外套与帽子,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之上。兰德里的手里抓着一大叠文件,在文件的顶层,是一封信件。 “是德洛丽丝的来信吗?她还好吗?” “是的,她很好。现在我又可以给我亲爱的女儿回信了。” 他将信举到脸前,露出慈爱的微笑。缓步踏着阶梯走到楼阁上去。 “真的不需要派卫兵暗中保护她吗?她真的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吗?”安黛音焦急地跟在身后。 “放心吧,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孩了,懂得如何去保护自己。更何况,我们也要教会她独立,让她一个人学会如何去探索这个世界。” “好吧...那我去安排女仆准备晚饭。” 安黛音走到阶梯中间的位置,停下转身,向着楼下的另外一侧走去,时不时扭头看向仍在上楼的兰德里。 他坐在书桌之前,将大叠的文件放置至一边,在油灯金黄的光下缓缓打开信件。 “亲爱的父亲: 家中的一切是否别来无恙? 今天下午的雨下的很大,我撑着伞漫步在郊外一个小村庄的教堂附近,这里农民种下的道路两侧的鲜艳田野在雨中摇曳的也脱去了几点颜色,却在雨的熏陶下散发出更为香甜的粮食香气。这也是我一直想要欣赏到的独特的美景。 在这条充满泥土香气的乡间小道之上,我救下了一位少年。他在雨中被一群人殴打,却在我走近的时候一哄而散,他身上满是伤痕和泥土,充满补丁的衣物也被撕得破烂,他的怀里却一直怀抱着厚厚的一叠书籍不肯松手。我带着他去了村里的医院包扎伤口。他也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 他的母亲得了重病卧病在床,而贫穷他为了拯救他的母亲,为了让他珍爱的人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而不得已窃取经书学习参加教试。他说,那是他向上爬的唯一途径,也是这个社会给他的唯一出路。 他是一个坚毅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见到了他的母亲,一如他所说,卧在床上难以行动,却是一个慈爱的母亲,深爱着她的儿子。那是一个之前我混迹于贵族伙伴之中从未认知到的家庭,他们没有宽敞的房子,没有让人舒适的学习环境,也没有任何人为他们服务,一切都需要自己动手去争取。这是一个同样幸福却被命运所桎梏的家庭。 我留在他的家中吃了晚饭,他的手艺十分精湛,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善良的他们接受了我的请求,我选择暂时留在这个家中,与他们一起生活,感受不一样的世界,也不再需要于各个旅舍辗转。我于村子购置了几件农村服饰,很适合我,纯朴、可爱,也让我融入了这里不一样的世界。 请不要为我担心,他们都是好人。我也会学着去适应,去学到更多我之前所接触不到的知识与技能,也试着,尽我的一份力去帮帮这个家庭。 当然。我仍然爱我的家庭,爱家中的一切。请不必为我担心。 爱你们的: 德洛丽丝·西瓦娅” “德洛丽丝...你有立足之地我很为你欣慰,但是...他们真的值得信任吗...一直生活在温室之中的你会适应那样的生活吗...” 兰德里缓缓将信收入木盒之中,他接而将钢笔添置墨水,立即着手回信。窗外的月亮已经高高挂起,月色自窗户缝隙飘进而来,似乎勾起了男人对女儿的思念,手中的笔不住地挥洒了几页的墨水,将他的情感厚重地塞入信中。 ... “那是德洛丽丝第一次来到我家的时候...” 科柯迪亚手中握着的信,边角有些许发黄,他紧紧握着,使得信纸之上留下了许多褶皱,他将怀念贯彻其中。 “我曾经也难以信任你。是德洛丽丝给你以时间,你给我以行动,让我认可了你,让我有了见你一面的冲动。” 兰德里将信取出排开在桌面之上。 “她与你一起生活,在夜色的油灯之下,在炽阳的稻田之中,尽是看到了你努力奋斗锲而不舍的身影,憧憬着那美丽的明天,向往着带领家人冲向美好的生活。她是多么倾佩你的精神,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 “我的女儿,在与你生活的过程中,懂得如何坚强,顶着烈阳躬身着奋斗,她学到了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取到她所想要的东西。” 他说着,将木盒之中的一根早已枯萎发霉的稻穗与一顶早已被压扁的草编帽子取出。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根稻穗,是她亲手种下、照料、收割的,对吧。而这顶帽子,是她学了十几个日月在我生日那天编成送来的。托你的福,她学到了不少东西啊...快乐的,已不如那笼中的鸟,愉快地汲取着外面世界她所向往的一切。这都是我从来没有带来给她的东西啊...” 科柯迪亚回头望着兰德里手中的物件,心中不断闪过过去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刺如他的脑海。 “父亲...你从未让我和母亲看过这些...” 斯洛兰斯注视着桌上大批的信件,他的双眼之中充满的尽是惊讶。 “你的父亲说过,这是他和德洛丽丝之间的秘密...但是他也经常将我们想要说的话写在信中寄给她不是吗?...”安黛音渐渐地已经流下泪来。 “科柯迪亚,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的女儿所做的一切...而我女儿的死,也尽有我的一份责任啊...是我害了你,害了我的女儿,害了整个家族...” 在场的所有的人一并忽地直起腰板,一同望向兰德里。他的双眼已然湿润,嘴角颤抖着,那不是悲伤,似乎是他对自己的自责与愤怒。 ... 第26章 彻夜未眠的油灯在晨曦到来之前熄灭 其十 “把这些书全部寄出去吧。” “老爷,您确定吗?这里不乏有些涉及教试的二等及以上书籍,更何况还有艺术鉴赏类的贵族书籍,要是被审判庭发现您私自流通这些书籍可能会受到惩罚的。而且还有西西里亚家族...” “我会处理好的,去吧。” “明白了,老爷。” “等等,留下这一本。” 兰德里伸手向那堆放在书桌脚下的大批书籍,将那本《以兹莱雅女性发编鉴赏 下》抽出,放置在书桌之上。又示意着管家与下人将书籍搬出他的房间。 “‘留下那一本下册哦,我最喜欢的发型都在那本下册里面。我想要到时候他和母亲搬到城里,时常来我们家学着那本为我编发。也希望到时候仪式之上,他亲手为我编上那本书里我最喜欢的那一个辫子。’” “这孩子...可是即使我接受了他,我还没有告知你的母亲,她又是否会接受呢?” 兰德里将信件从口袋掏出再次默读了其中的一段,咕囔着又将其放回。 “科柯迪亚,希望这些书籍能帮助到你,让你离你的理想更进一步。” 接着,他又再次坐下,提起钢笔挥洒着墨水。 ... “老爷,是西西里亚家族的人...” “他们居然找上门来了...让下人将他们接到我的房间,不要让夫人他们看见。” “明白了。” 一群身着华丽的人轰响地推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观望着走进,他们仰头怒视着坐在书桌之前的兰德里先生,下人被他们的气势震慑,站在门外迟迟不敢退下。 “你们,把门关上,退下吧。” 兰德里尽力保持着平静,示意着下人退去。 “兰德里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吧?” 站在首前的戴着单边眼镜的壮硕白发老者首先以尖锐的声调说道。 “我明白,先生。” “既然你明白,那么对我们造成的损失,不知道阁下该作何打算呢?” 老者双手撑在桌前,紧紧盯着兰德里的双眼。 “先生,既然这个产线是你我两个家族共同运营,那我也有挪用书籍的权力,不应该吗?”兰德里先生尽力的回视着老者的双眼。 “希望你搞清楚你的地位,这条产线的大部分股份都在我们手中,而你,只是一个负责日常维护的小股东而已,要是其他股东也发现你私自挪用产线书籍,你们的家族,将会被我们股东会碎尸万段。而现在,你只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老者的视线没有转移,他背过手示意着后面的一个男子走前,将一份合同拍在桌前,移动到兰德里的脸前。 “签下这份合同,交出屏法宝石的制造技术,向我们股东会表示你的诚意,或许可以保住你的项上人头,也能保住你在借阅所的股份。” “这项技术是我们家族的命脉,我是不会将它交给你们的!”兰德里坚定地挺直腰板。 “是吗?现在或许可由不得你。” 老者转身,打响了一个响指,接着两位壮硕的男子走到兰德里的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头重重地砸向桌面,用力将他锁在上面。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借阅所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那些股份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那些借阅所的存在,让那些下等居民借阅书籍更加困难,让他们失去了学习与最求理想的机会!这就是违背主的意志的存在!是孽障!你可以将我的头砍下,但是我做出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兰德里呐喊着。 老者听罢,他在停顿之后,竟然鼓起掌来。他回头望向被控制住的兰德里,他的眼神坚定。 “说的很好,不过你会签下的。” 老者鼓着掌走前,将一封信件丢置在桌上,那封熟悉的信件,立即令兰德里害怕无比,他的瞳孔放大,冷汗马上从脸颊流下。 “这是...你这个混蛋!”兰德里挣扎着,大声嘶吼。 “我们的筹码可不只你的性命,还有你最为亲爱的家人呢。”老者发出咯咯的诡异的笑声,让兰德里浑身颤抖。 他盯着桌上那封信,不断挣扎着,四肢胡乱挥舞,却无法挣开两位壮硕的男子的锁链,他嘴里不断喊着各种辱骂的词汇,眼前的老者却一直笑着,似乎是欣赏着他这副滑稽的模样。 “我...我签...” 兰德里停下了挣扎,他无助的靠在桌上,屈服了一切。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吗。” 老者从桌上拿过笔来,丢到兰德里脸上,他在壮汉的抓按下费力地摆动着笔尖,在那封合同的下方签上了他的名字,又在壮汉的强迫之下按下了指纹,接而将他用力摔在地上。 “哈哈哈!那么,兰德里先生,祝你生活愉快。” 老者接过签好的合同,仰头大笑着,示意着两位男子放开了他。他转身正欲离去,门外匆忙冲进人来,给老者递交了一封信件,他打开后,再次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哦不,兰德里先生,收回祝你生活愉快的话。很抱歉,你还是晚了一步。” 他将信向后抛去,大步带着人走出了房间。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回来啊!” 兰德里艰难地爬动着,他捡起那封信件,呼吸忽地变得急促,头撕裂地痛着,一如一把巨大的刀刃,将他的头颅切成两半。他崩溃的大哭着,捶打着地面。 窗外的雪猛地下大,风咆哮着将天空中的太阳遮盖而住,只留下一片灰蒙,将树上残留的几根小小枝条打落,鸟儿再没有了栖息的巢,而他,再没了疼爱的女儿。 ... 几个被雇来的下人抬着木棺进到了他们敞开的大门之前,两侧站满了身穿黑色礼服的贵族,他们无一不擦拭着眼泪,向着缓缓而进的木棺述说着惋惜之语。安黛音哭的崩溃,她晕倒在地,由孩子们抬着回到了房间。兰德里站在房门中央,他看着缓缓向他而来的木棺,双眼已经失去了神色,他没有流泪,只是呆滞在那,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站着。 他抚摸着木棺,冰冷瞬间从他的手指传向全身。他四周望着,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他看着木棺缓缓放置在泥土之中,在土被盖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似乎也跟随着被掩盖而去了。 他回到房间,将房门关上,再没有主动打开。他想不明白。他恨自己。 ... “这张纸条,便是我挪用借阅所书籍签下的借条。德洛丽丝想要让你实现理想,想我求助,而我,却做出了令所有人后悔的选择...”他将那张发黄的纸条拿起,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打落在其上。 科柯迪亚注视着他,他品寻着兰德里讲述的故事,品寻着兰德里“令所有人后悔的选择”这一话语,他不断在过去的生活的记忆碎片中寻找着,他那一如兰德里那般做出的“令所有人后悔的选择”。 “兰德里先生,谢谢您。” 他颤抖着站起,再一次,他跪下了。 “谢谢您与您的女儿,是你们一同给予了我第二条生命...而我却没有将其紧紧抓在手中,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德洛丽丝...”科柯迪亚低着头,眼泪如暴雨般落下。 “科柯迪亚...知道你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想通了,我想和你谈谈...你说的话...德洛丽丝曾是向你说过她是如此幸福的不是吗,她曾在她向往的世界中与你一同,她看到了所有她想看到的东西,只是结局,被我拙劣的处理所摧毁地如此不堪...所以这一切,是我想向你道歉,让你失去了珍爱的一切...” 他走向科柯迪亚,将他扶起,把他抱在怀中。 “这也便是,我要承担的责任。” 科柯迪亚也一并伸出手来,与他拥抱着。所有人平静地望着他们,寂静充满了整个大厅。 弗雷尔卓德眼望着一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虽然过程有些许出人意料,但这个结局,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 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平静,大厅的大门被猛地打开,整齐的踏步声音猛地传入其中。一群整齐的人马忽地出现在大厅大门的两侧,士兵们端揣着枪在道路两侧,中央款款走进几位教会整洁穿戴的人来,环望着里面。 “贝德里奇!?还有长老!?还有这些...审判庭的士兵?!...”弗雷尔卓德震惊地站起,他疑惑地看到了熟悉的人。 贝德里奇和长老怒视着内侧,他们一同看向了停下呆滞着的科柯迪亚。接而,一位头戴高帽的男子走前,从袍子之中取出一封卷轴,将其打开当着众人朗读着其中的内容。 “北国教会信教层信徒,中央城四等民,科柯迪亚·兰纳多德,现在以僭越与背叛教条之罪、偷盗书籍之罪、故意杀人之罪等十余项罪名的嫌疑,我在此谨代表中央审判庭,将你捉拿审讯。望你配合,否则将采取强制手段。在此执行神之旨意。” 男子猛地将卷轴收回,示意着几位士兵上前。 “什么?!究竟是什么情况?!”弗雷尔卓德震惊地大喊着。 ... 间章 史书的一角 其一 星海与大陆篇: 根据多年以来天文学家的研究,人类对于星海与大陆的认识已经颇具雏形。但如此深邃的宇宙仍有许多秘密有待探究。如“边缘之海”与星海的关系、埃拉托大陆与埃格尔“帆船”的区别以及“星尘”以及“恒星”之间的秘密,都有待人类在文明延续的道路上探究。 星海 星海常指包裹于大陆上空的广袤无垠区域,布满星尘,存在各种明亮不一的恒星,其中位于埃拉托天空西北侧存在最为明亮的六枚恒星,呈六边形排布,自六边形正上方首颗恒星开始,呈顺时针逐颗明亮程度下降。由明亮顺序排布,取用《梵特里斯赞歌》神话中“灿六星”名字将其命名为:希冀、给识、偕行、坚毅、聪慧、权贵。据研究,具有“神降”魔法,以及天生掌握魔法之人,其与灿六星以及其余星海中恒星的存在似乎存在不可或缺的关系,但至今仍未调查清楚。 星尘 星海中布满的星尘,是人类施展魔法的媒介。魔法的施展,本质上是通过一些工具或者自身与星海之间的感应,操控星尘的定向流动,从而使得星尘凝聚为元素、物质以及絮流,并且与星海的感应程度越深,魔法的效率越强。目前仍未了解星尘凝聚为元素、物质以及絮流的原理,只了解,人类文明的各种事物的构成,似乎与星尘存在不可或缺的关系。 大陆 大陆又称行星,是存在于星海中各种能让万物生长,生物立足之地的总称,每一片大陆的天空存在着由朔地能源驱动的“太阳”,给予地面生存的环境与能量;也一同存在着与太阳昼夜交替的“月亮”,其能反射太阳的光芒,在夜间给予地面能量。大陆的四面环绕着“边缘之海”,为无边的海洋,自古以来驶往“边缘之海”深处的人无一得以归来,所以对于“边缘之海”的探究至今仍未有所进展。目前已知大陆仅有人类前文明家园“埃拉托”,“埃格尔”帆船符合一切大陆的标准,却又存在着与大陆的区别,此区别仍未调查清楚。 漂流客 在星海中飘荡,没有自己家园的未知生物的总称。目前已知的漂流客有千年之前来到埃拉托的“旅星者”以及夺走埃拉托并带来大黑暗时代的“螨虫”。未知、可怕。 ... 先知与遗留装置篇: 先知 先知为一群拥有神降临魔法且知晓人类文明走向的伟大人士,其于埃拉托大黑暗时期降临于克莱尔山脚,指引人类建造石门,于埃格尔建造城市,携带文明书籍逃往埃格尔。并且在埃格尔时期给予人类以有利指引,协助人类文明复兴,寻回自己的家园。其知识之渊博不可估量,其对人类文明的贡献不可估量。于是人类于埃格尔卡德纳斯山脚修建了先知殿堂,用于先知活动,文明遗物存放,以及为迷茫之人提供询问之所。 遗留装置 遗留装置,指先知们带领人类于埃拉托克莱尔山一处神秘岩洞寻找而到的几个充盈着魔法,对人类驱逐“螨虫”以及回归家园有利的装置。其来历不明,据调查可能为千百年前首次降临于埃拉托的先知为可能出现的危机而制造,并暂存克莱尔山,便于后人取用以应对危机。遗留装置种类多样,多为朔地宝石为主体制造,其中包括: 石门 石门建造工艺并不复杂,但需要一些有关“灵魂”以及星尘的献祭仪式,其遗留下来的也为建造图纸。石门是一扇巨大的可以发射出耀眼光芒的门型建筑,也是埃拉托连接埃格尔的传送装置。建造之后,历经一次大规模去往埃格尔的传送之后会自主崩塌,需要再次重建。再次开启需要“灯塔”能力的指引。 “灯塔” 安置于埃拉托克莱尔山顶,为巨大塔形装置,与海边港口灯塔形似,其内部有一巨大魔法散射装置,在接受柯里尔装置的魔法激活之后,可以向天空散射出“星幕”,将原本用于保护埃拉托免受外界侵蚀的星光以微弱形式再现于“星幕”覆盖区域,提供生物生长所需的能量,驱散黑暗,以及开启石门,指示石门传送方向。其便于探索人群一定程度上以及免受“螨虫”的恐怖袭击。启动“灯塔”,这是人类“滞留者计划”的目的之一,为人类回归家园迈出第一步。 柯里尔装置 柯里尔装置是根据柯里尔宝石的特性而制造的魔法暂存装置,其外观为长条形石制大型装置,其中央镶嵌有柯里尔宝石。用于扩散某系大型装置的信号,可以视为大型装置启动的“钥匙”。从柯里尔装置中,当代先知将其延伸制造出“柯里尔提灯”。 柯里尔提灯 同样以柯里尔宝石为主体,可以视作微小型柯里尔装置,可以镶嵌于各种魔法激活元件,激发出柯里尔宝石的魔法光芒,从而提供类似于“星幕”的效果,提供照明与一定程度上驱散黑暗和削弱“螨虫”的能力。其能力效果未作实验,有待探究。 “月石” “月石”工艺极为复杂,据研究其中包括各种朔地宝石以及各种现存矿石,为柱状洁白装置,其上有多个孔洞,用于发射特殊魔法。其作用为等待先知指示寻找合适时机,通过石门的传送登上埃拉托的“月亮”,将其安置激活,使其特殊魔法充盈于“月亮”之上,使其充满朔地能源,将“月亮”改造为“太阳”,并反向使得已经熄灭的“太阳”反射其光芒再次发光,驱逐“螨虫”,收复家园。但其自身需要巨大的魔法激活,且自身十分脆弱,所以需要寻找合适的将其启动的“钥匙”,以及寻找合适的安置时机。 梵特里斯之窗 用于囚禁“螨虫”的装置,由先知保管,暂未公布于世,其形状不明,启动方式不明,功能不明。 ... 第27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一 “老爹,我们为什么还要呆在这?” 莫莫推开门,将训练用的木剑放置在门口的架子之上,又取下上面的毛巾擦拭着头上的汗液。 “对啊,你们两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走?还有老家伙,你把这个漏在厕所了!” 小小的身躯从阶梯上走下,将一条短裤抛向沙发的方向,被稳坐在上面的老爹伸手稳稳接住。 “在这我们过的舒服,你小子和老爹不用伺候那么多小鬼;小鬼你也住的舒服,有人帮你做家务帮你干事,为什么非得着急着走呢?是吧?” 老爹将裤子放下,他伸出手来抿了一口放置在桌上的茶。 “你们就是等我同意去水星院吧?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会去的。” 苏珊娜走下,她走到楼梯拐角的角落蹲下低声呼唤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那角落的微小缝隙中随着她的声音窜出。她又伸出手来,捧着几颗细碎的坚果递到那小家伙的嘴前,它便举起前肢站立着向着她手掌探头,咕囔着小嘴大口囫囵着。 “慢点吃,勃勒。” 莫莫摆动着疲惫的身躯瘫坐在老爹身旁,他举起桌上的另外一个装满的水杯饮下一大口。 “累死了,教会又给我安排了双倍的训练!这可比做任务累人多了!” “这是教会对你不听指挥的惩罚吧。你小子就是活该!”老爹细品着茶,随意地抛出一句话来。 莫莫猛地站起,将水杯中剩余的水一饮而尽。 “喂喂喂!要不是因为我,我们早就被那些怪物给活吞了,不应该是多亏了我的不暇思索才将大家从那个绝境之中逃出来了吗?”莫莫站立着看着老爹,他晃动着双手比划着,双眼坚毅。 “哼!你小子还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老爹早就警告过你你总有一天会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的!”老爹将茶放下,取过斜靠在沙发上的拐杖猛敲了一下摸摸的小腿。“怎么站着看着老爹干嘛?你要造反啊!” “哎!算了,老爹你和队长是一类人!”莫莫再次瘫坐在沙发之上。“噢,对了,小鬼,这个给你。” 莫莫说着从他的包里取出一件衣物抛向蹲在楼梯角落的苏珊娜。苏珊娜将剩余的坚果放置在地上,转身接住。她将其举起,展开打量着,那是一件兜帽衣服,和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件几近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上面布料的柔软平滑质感与上面散发着的新鲜的阳光晒过的气味无不明示着那是一件崭新的。 “这是?...” “我怕你会不喜欢其他衣服,所以我就跑了好几家服装店给你买了你一直穿着的同样款式的,你应该喜欢吧?” “可是你是怎么记住款式的?” “我之前帮你修补过那件衣服啊,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就记下来了。” “可是...为什么?”苏珊娜仍举着那件衣服,她呆滞着注视着。 “为什么?你一直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也不好吧。要是你不喜欢,待会我带你再去服装店挑几件咯。任务过后教会给我发了奖金,我现在老多零花钱啦,哈哈!”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送我?...” “因为...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算是吧?” “朋友...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她举着那件衣服,眼望着,呆滞的思考着些什么。 “当然啦,走吧。”莫莫站起,他走到苏珊娜身边轻轻抓起她的手腕,向着门外拉去。 “诶诶!干嘛?”苏珊娜将衣服收起,她露出诧异的表情。 “带你去个好地方!” 老爹再次端起茶杯抿下一口。 “哼哼,这俩小鬼。” ...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 齿轮与链条运作着相互触碰,发出低沉的机械声音,带动着早已布满锈迹的圆环中央的指针艰难地跑动着,周围的刻度被磨损地难以辨析,一块保尽沧桑的怀表,断裂的表链从他指间垂下,吵闹地躺在他的手心中央。 “菲莱亚特阁下...你,还好吗?” 安娜苏牵着阿米莉娅的手,静静地站在菲莱亚特的身后。他跪在那块石头之前,低头注视着手中从衣服口袋取出的破损的怀表,刮过的风不断带下他脸颊两侧的泪珠,如溪流般向着风流动的方向而去。 “我没事,逐曦女神大人,我只是,好像确实想起来了些什么事情。”他缓缓将那怀表的表盖盖上握在手中,渐渐起身,仰望着那高大繁茂的树冠。 “菲莱亚特阁下,你在这一动不动地呆了很久...你在这里都想了些什么呢?” “对啊爸爸,你在这里想什么呢?” 菲莱亚特转过身来面向她们,阿米莉娅松开安娜苏的手,小步地跑向菲莱亚特,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擦拭掉脸颊上剩余的泪痕,抚摸着女儿的头,又再次仰望着安娜苏身后那栋破旧的,他曾经的家。 “逐曦女神大人,我在这里不断想象着过去的事情,凭借现在我能拾取到的关于过去的碎片,逐渐拼凑出来我梦中与父亲梦中莱特妮丝和我之前那个家的模样...” “你已经能想起来一些事情了吗?” “没有,我只是凭借着父亲的日记,与梦中的场景,又再次构思了一个梦而已。但是我觉得,那个梦,就是真实的...” “菲莱亚特阁下...你与莱特妮丝口中所描述的样子相差甚远...”安娜苏走近,站在他的身侧,一同注视向那破败的建筑。 “您指的是哪一方面?” “性格。她口中的你是如此活泼,脸上总是充满着精神与活力...可是现在的你...” “是啊...我变了不少,变得不像我了...父亲也说过,我除去过去的记忆,也忘记了不少东西啊...”他用力握住手中的怀表。 “你为什么一直注视着那件破烂的怀表?” “在看完父亲的日记之后,我意识到这具怀表也许意味着很多,所以我试图在其上寻找到更多的过去的碎片...这一物件上面或许寄托了过去的我的某些情感...” “物件...寄托情感...”安娜苏疑惑着,回头注视着菲莱亚特紧握着的手。 “爸爸...我饿了。”阿米莉娅轻轻拽着菲莱亚特的衣袖。 他们一同看向那建筑身后逐渐隐去的太阳,天空已经变得微微金黄,挂在天边的云彩已然被染成了红色。已经是黄昏时刻,风也逐渐平息,那巨大的树冠也不再摇曳,石头再次被落叶遮盖。 “那就...走吧,我们在过去的家中再享受一次晚餐吧。”他指向那残垣的建筑,又看向安娜苏。“逐曦女神大人,那么晚了,也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啊,好的。麻烦你了。” “那您先带着阿米莉娅回家里等着吧,我现在出去购置一些食材。”他轻推阿米莉娅,将她推到安娜苏身前,她懂事地牵起了安娜苏的手。 “明白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爸爸早点回来哦。” 三人一同向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 “喂喂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苏珊娜单手抱着新衣服,另一只手被莫莫拽着,游走在夕阳洒下的街上。 “都说是好地方啦,是我昨天在城里发现的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的啊!” “能让你舒服的地方!” “什么啊!不会是那种...” 苏珊娜猛地脸一红,她使劲甩掉莫莫拽着的手,将衣服抱在胸前,大声呵斥着。 “你...你这是什么人啊!到底要带我去什么样的地方啊!” 莫莫走前,挠着头再次伸手试图抓起她的手。 “什么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发现了一个很舒服的泡澡的地方,那里的温泉温度刚刚好,还有一股香味,而且听说还有别样的疗效哦!” “啊...啊,这样啊...”苏珊娜逐渐放松,接受了莫莫递来的手。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啊?” “要你管!哼!可是...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呢?” “因为你身上总是张兮兮的,肯定不舒服吧。再说了,一身新衣服当然要穿在干净的身体上了,嘿嘿。” “一身...不是只有这件吗?” “当然不是,我这个包里都是给你买的新衣服,泡好澡之后就可以穿上了。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去换。”莫莫拍了拍身后背着的包,露出笑容。 “谢...谢谢你...”苏珊娜小声的说着。 “哈哈,没什么了,我也经常给水星院的其他小孩送礼物,因为他们全都是我的朋友。你总是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总会有点不舒服的吧,而且你的衣服也有些不合身了。我就最讨厌穿那些不合身的衣服,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苏珊娜低头,看着紧绷的裤腿,又摸了摸贴着肚脐的衬衫衣角,她才感觉出来,现在这身衣服她已经穿了许久,也总算感觉出来,它们已经让她难受了许久。她忽地想起很多,想起来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的经历,想起来摔倒在抓鱼的河边淤泥里的经历,想起来搬完委托重物昏倒在雨中街心的经历...似乎身上的衣物,每一块补丁,是她结下的血痂;每一处破痕,是她流下的汗液;每一根掉落的针线,是她夜里流下的眼泪... 在她思索之余,他们已经站立在一家闪着黄色灯光的店面门口,两袭布匹门帘摆动着,上面印着大大的“汤”字。 “到了!” “啊。诶?这个‘汤’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老板是樱枫人,这是他们那边的字,好像就是‘温泉’的意思吧...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进去吧!” “诶!等等!别走那么快!” 他们一同掀开门帘走进,门帘又分为了左右两侧,中央一处木制柜台前,一位妇女将头发绑在头后,身穿布条裹在腰上的粉色浴衣,露出和蔼的微笑。 “这是樱枫的服饰?...”苏珊娜盯着那妇女。 “欢迎光临,请问您是两个人吗?”妇女微笑着询问。 “是的,一男一女。麻烦老板了。”莫莫回以微笑,将钱币从包中取出递到柜台。 “好的,那么两位先更换衣物再将衣物存放在这里的柜子,我去给两位准备浴巾。”妇女鞠躬行礼,示意着他们来到两侧的柜子下方摆放着长椅之上。 “诶诶,你别跟着我来,你去另外一边。”莫莫坐下,忽然看见紧随而来的苏珊娜。 “啊?为什么?” “因为这边是男士专用啊!” 苏珊娜扫视一圈,忽地看见其他正在更换衣物的男士,脸红的双手蒙上了眼睛。 “哦...哦,我知道了!”她转身正欲跑去。 “等下,把我的包拿过去,里面就是给你的新衣服。” “好...好的!” 苏珊娜闭眼向后伸手乱抓,艰难地抓住那包囊的边缘之后马上向着另外一侧跑去。 她坐在长椅之上,将破旧的衣物脱下,取过老板递来的浴巾,她注视着自己的身体,才发现上面已然布满灰尘泥泞与各种划痕血迹,似一具工作多年的机器,已经没有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白皙与稚嫩...她没有过多的思考,将浴巾包上,不想让周围更多的人看到。 “诶?小姑娘,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啊?” 她将衣物放上柜子,身后传来一阵温柔的声音。她转身看去,一位漂亮的蓝发少女也已经裹上浴巾,歪头注视着她。 “啊...这个...这些是我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小心流下的。”她扭捏着回答。 “可是你身上的伤新旧不一,不像都是今天留下的哦。” “啊...这个...”她眼神飘忽,感觉手足无措。 “嘛,不追问你啦。这里的温泉不仅很舒服还可以治好你身上的伤哦。既然那么有缘,走吧,你已经准备好了嘛?我们一起进去。” 少女站起,她伸出手来,露出微笑。 那微笑,似乎有一股魔法,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让她感到安心,她也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接过她的手心。 “好...好的。” “诶,等一下哦。”少女将她的头发撩起,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几根皮筋,为她扎起马尾。“这样泡澡的时候才不会弄湿头发哦。” 苏珊娜感受着少女温柔的动作与微笑,她从未如此舒心,那一刻,如同眼前的少女,是她那久违的那位家人一般...她掌心的温度,炽热,烧进了她冰封的内心深处... “好啦,走吧。” ... 第28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二 “幸好这些厨灶并没有锈蚀严重,现在已经稍作清理,还可以使用。贵族协会的人也一时半不会来这里巡查将我们赶出去,晚饭之后或许我们还能在这里过夜。” 菲莱亚特将两手满溢的篮子摆放在大理石桌台之上,将上面的灰尘轻轻吹去,从腰间取出火柴点燃四周的壁灯,滴落下来的油渍发出深深的黑色,满是岁月的侵蚀的痕迹,艰难地发出的闪烁着的黄色的光落在窗上接触灰尘与泥土,与外面的夜色争夺画笔,刻印出混乱的画,也勉强照亮了杂乱堆放了各种物品的厨房。 “需要我帮忙吗?菲莱亚特阁下?”安娜苏站在旁边,摆弄着篮子里的物品。 “那就麻烦大人您到水槽帮忙洗菜择菜吧。这些水阀应该还能使用。”菲莱亚特将篮子中的几颗绿色蔬菜取出,递到安娜苏手中。 “爸爸爸爸!我也要帮忙!”阿米莉娅蹦跳着跑进,趴在桌台之上, “那你也去和安娜苏姐姐一起洗菜吧。” “好!” 安娜苏拧开水阀,一段时间之后,水才从管口艰难地挤出,带出几坨黑黄的泥土,接而款款流下,在水槽之中清脆地流淌,带走之上堆叠的几粒枯萎的植物碎屑与昆虫尸体。待水槽已经冲刷干净,安娜苏将那颗大大的卷心菜捧向水流,凭它冲洗。 “我该...怎么做?”安娜苏呆滞在那,注视着卷心菜两侧流淌下来的水流。 “安娜苏姐姐不知道怎么洗菜吗?”阿米莉娅搬来板凳,站在其上探头向水槽。 “啊...是的。” “那我来教姐姐吧!” 阿米莉娅接过安娜苏手中的卷心菜,稚嫩娇小的手在水流中飞快地摆动着。 “只要沿着纹路将菜叶从茎上掰下,然后在水流中将一片片菜叶搓一搓就行啦,不能太用力哦。剩下的根茎和中间的梗口感不好,要丢掉哦...你看,这样就洗好一颗啦!嘿嘿,学会了吗?” 阿米莉娅歪头笑着双手捧起已经清洗干净的大碟菜叶,伸手向安娜苏展示。接着将它们抖干水装在一个清空的菜篮之中。 “我明白了...” 安娜苏转身取来另外一颗,她学着阿米莉娅的动作,在水流中挥舞双手,同样快速地洗净了一颗,放置在同一个菜篮之中。 “诶?安娜苏姐姐学的很快,而且已经很熟练了诶!”阿米莉娅震惊地张大嘴巴观察着安娜苏的动作。 “不愧是逐曦女神大人,阿米莉娅也干的很棒!。现在可以麻烦您帮我洗一下煎锅吗?”菲莱亚特拿着木盆走来接水,冲刷切菜的台子,指向挂在墙边的布满已然被染成土黄色的长柄煎锅。 安娜苏与阿米莉娅一同将厨具洗净,菲莱亚特已经在案板上飞速地舞动着菜刀,刀尖穿梭在大块的牛肉的纹理之间,在充满旋律的与案板的接触声中分裂为一块块如同复制一般规则的形状。 “菲莱亚特阁下,你的刀法真熟练。”安娜苏站在一旁出神地观赏。 “哈哈,女神大人过誉了。其实我学会做饭,至今为止不到两年呢,还有许多我需要学习的。”说着,菲莱亚特将切好的牛肉推入煮锅的沸水之中, “你可以教教我吗?” “学做饭吗?当然可以啊,这是我的荣幸。只不过,大人您为什么要学做饭呢?在图书馆应该会有侍从安排饭菜吧。”菲莱亚特用汤勺撇去锅中的浮沫。 “公爵大人说过,我在这个世界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或许,这也是我要学会的东西。”安娜苏紧紧盯着菲莱亚特的动作。 “人的一生,要学的东西确实很多很多...有时候的一些变故,也会迫使你去学会一些东西。”菲莱亚特将牛肉捞出,放入碗中,纷纷倒入一些不同的酱料,伸手抓拌着。 “我不懂...” “爸爸最开始做饭可是要花很长时间,而且很难吃的哦!不过现在爸爸做的饭是世界第一美味了!姐姐一定要尝尝。”阿米莉娅跑来,对着安娜苏说着。 “是啊,但是那段艰苦的日子,逼着我去学会这一技能啊...”菲莱亚特微笑着,转身摆弄其他厨具... ... “小姑娘,下来吧,水温很舒服哦。” 蓝发少女将浴巾脱去,缓缓步入温泉之中,升腾而起的蒸汽将她的脸庞蒙的红润,显得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暖人心窝。 苏珊娜也将浴巾放置一旁,她蹲下伸出脚丫,轻触泉水,一股滚烫的热气自她的脚尖直冲向头顶。 “好像...有点烫...” “下来吧,这个温度是刚刚好的哦,泡一会儿之后就会习惯的啦。”少女伸出手来招呼着。 苏珊娜抓住温泉边缘,缓缓进入水中,双腿挥舞着却迟迟没有接触到水底。 “这水好像...有点深...”蒸汽在她脸上,带来几滴尴尬的汗珠。 “哈哈哈,来吧,坐在我腿上。”少女笑着,将苏珊娜抱过,如玩偶般抱在怀中。她的双腿曲起,让安娜苏坐在上面。 “诶?可...可以吗?”温泉的温度更使得害羞的她的脸颊猛地通红。 “你已经坐上来了呀,哈哈。再说了我想和你近距离地聊聊天啊。”少女抚摸着她的头。“怎么样,温泉的温度能适应吗?” “温泉很暖和...你的手...也很暖和,和这温泉一样...”苏珊娜低下了头,扭捏着说着。 “嘿嘿,是吗?”少女笑着,稍微加快了抚摸的速度。 “嗯...”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小姑娘。” “苏珊娜·弗鲁利亚。你...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很可爱简单的名字呢。我嘛,我叫奈丽娅丝娜·利克斯塔,叫我奈丽就可以了哦。你是第一次来泡温泉吗?” “是...是的。” “像你这个年纪,应该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吧,又一个人出现在女性更衣间。你是跟你的爸爸一起来的吗?” “不...我是跟我的一个年长的朋友来的。我的爸爸...在我更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的妈妈也在我懂事前,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那么你是一个人生活到现在,你身上的伤也是你在世界中摸索生存下来的方式而留下的痕迹对吧...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呢。”少女的手抚摸的速度变得缓慢,显得更加温柔,如同一袭鹅毛,轻轻拍打在苏珊娜的头顶。 “我身上的这些,总归还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而留下的警示...有的是在做困难委托的时候受的伤,有的是翻找垃圾桶的时候被锐器划出的口子,也有的,是遭到那些巷口的乞丐帮派嫌弃毒打留下的疤痕...就像是这个,就是我昨天做委托上树的时候不小心被树皮划出的伤口...诶?”苏珊娜伸出右手手掌张开,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稚嫩白皙的粉嫩手掌,洁净且完整,稚气在其上难以散去。她看着那陌生的自己的手掌,露出震惊的表情。 “我说过的嘛,这里的温泉,有特殊的功效,能为性格坚毅的人抹去身上的伤痕。”奈丽将苏珊娜的手掌抓住,轻轻揉搓。“你已经是如此坚毅的女孩,懂得如此多像你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所做不到的事情,又何谈能力不足呢?为何要如此勉强自己?” “因为我的妈妈...爸爸常常向我讲起妈妈的故事。她是受到卡德纳斯山巅呼唤的英雄,她是一个肩负使命的坚毅的女性,救下了无数的生灵...她的使命仍未完成,所以现在仍然飘荡在卡德纳斯的雪境。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回来见我,而我想守住她所留给我和爸爸的一切,也要成为如她一般坚毅的人,让她刮目相看,也让她...至此不舍得再次离去...我害怕...我害怕我还不够懂事...不能留住她...”她的泪花闪烁着透过升腾而起的雾气,映入少女的眼帘。“更何况,我已经没能留住爸爸了...他在外面为人工作,倒在了岗位之上...他总是在故事里提起的英雄,为什么总是在拯救别人,而没有回来救他...” “要留住一位善良的母亲,只要有你自己就已经足够了啊。”少女伸手,又抚摸着苏珊娜的脸颊,不经意间撇去她眼角的泪花。“你还只是一个孩子,你的母亲又怎会忍心让你继续以现在的姿态生活下去。一位母亲,要是她在你身边,总会希望你沐浴在阳光之下,在遮风避雨的屋檐之下酣睡在温暖的被窝之中做着甜蜜的梦,以她力所能及的范围,让你享尽美好的生活,在她的怀里,向你描述着关于童年的绘本。这都是她所希望的事情啊。要是她看到现在的你的生活,她又会多么自责...” “真的会是这样的吗...你...又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她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离开了我,她却在离去之前,教会了我许多,为我留下了许多。她自责,没能参与我的童年,也急于补偿,所以她才匆匆忙忙地在最近回到了我的身边...你的母亲,只是来不及向你述说,只是还未曾到她完成使命的时间。总会有一天,她会如同野马一般奔向你的怀里,将你小心地存放在贴近心脏的胸膛...”少女将苏珊娜抱住,轻轻用手掌梳着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你总归还是一个孩子,应该享受你本该拥有的童年。” “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 “可是一个成熟的孩子是不会向一个陌生的女生叙说那么多自己的事情的哦。可是你却很擅长分享不是吗?嘿嘿。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少女笑着取下苏珊娜头上的皮筋,将她的头发舒展。 “啊...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坏人...你的身上的每一处,都让我感觉很温暖。”苏珊娜再一次害羞地低下了头。 “哈哈,我或许不是坏人吧。既然你仍处于现在这一如同旭日一般初升的年纪,何不试着去享受童年的美好。你的头发很脏,而且很乱哦,已经很久没有人为你梳理过头发了吧,来吧,像个小女孩一样,至少今晚,我来让你享受一些童年的美好。”少女将苏珊娜抱起,一同裹上浴巾向岸上走去。“这里有冲澡的地方哦,我来为你梳理头发吧。” “好...好吧...”苏珊娜牵起了她的手,她环视着身体,红润且稚嫩,伤痕已然全部消散而去,她似乎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似乎许久没有享受过今晚般温暖的感受... ... “就是这样,现在撒入盐,再继续晃动锅铲。” 安娜苏站在灶台之前,略带混乱地摆弄着手臂。 “该...撒多少?” “轻轻抖两下手腕就可以了。” 安娜苏猛地抖了两下手腕,大块的盐巴掉出,覆盖在肉块之上。 “我...太用力了吧...” “啊...没关系,人总是要学的嘛。只不过大人您的力气真大...”菲莱亚特的眼神带有一丝惊讶。“现在继续翻炒吧,让盐融入肉中。” “好的。这样的手法,我在图书馆的厨房之中没有见过...” “这是一位来自玉莹的厨师教我的,这是他们国家的对菜肴‘炒’的做法,这样做出来的菜香味渗透其中,且热气腾腾。在我带着女儿刚离开家的那段时间,我漂流去了不少地方,见到了不少人啊...” “玉莹...”安娜苏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却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在被贵族协会剔除名号之后,我凭着剩下的家族存款四处流浪,尝试过不少的工作...也在世界各地,寻找这枚怀表的回忆。”菲莱亚特从口袋再次取出那枚破旧的怀表,翻到后面,查看着上面刻印的字体。 “这枚怀表,在我刚搬来这个家的时候便在我身上,对于它的记忆也一同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抹去。上面叙述的是这枚怀表采用的是‘斯克诺工艺’,但是我游历至今,仍未找到有关斯克诺的任何事物。而在看过父亲的信之后,我想明白,斯克诺或许是之前世界的工厂,而它一直在我身上,或许携带着过去的某一项重要的回忆。我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去找寻。” “你游历的那段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那段时间...与现在几乎无差...只是更加奔波,更加艰苦...好了,现在把它倒在盘子里,端到餐桌上吧,剩下的,我们边吃饭边说。”菲莱亚特端来盘子。 安娜苏将锅中的菜肴轻轻倾倒,热气紧随着升腾而起,那是一股令人全身舒适的烟火气息... ... 第29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三 “阿米莉娅,我回来了。” “爸爸,你回来了,我饿了。” 疲惫的男人拖着身上咯吱作响的机械推门进来。本坐在椅子上读书的女孩合上走来迎接,她揉搓着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今天回来太晚了,只能买到这面包了,快拿去吃吧阿米莉娅。” 菲莱亚特蹲下将手中的布袋打开,从中拿出一块方形的烤的有些许焦黑的面包,放到阿米莉娅手中。女孩拿着,反复看向眼前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眼与充满皱纹的脸颊,她将面包掰开一大块,放到男人嘴边, “爸爸也吃。” 菲莱亚特伸手推回,他欣慰地笑着站起身来, “不了,你快吃完去读书吧。爸爸要继续工作了。” 他艰难地拖动着双腿,走到窗边的书桌之前猛地坐下,引得身上那机械发出叮当作响,他又伸了伸腰,腰板随着那机械一同发出响烈的吱嘎声音。 “看来得找个时间调整保养一下了。” 他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瓶小小的瓶子,向着腿上机械的缝隙间滴了两滴,试着晃动腿脚,那摩擦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他才将瓶子放回,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草纸与钢笔,埋起头来,在月光与昏黄的油灯下在那草纸上画下许多复杂交错的线条,不断地构成着一副精细的机械图纸的细梢末节。 窗外的风渐渐变冷,吹进屋内,将盛满的油灯油槽的焦香气味吹向他的鼻梁,他才终抬起头来。看向窗外那轮明月已然高高挂起,草纸上的笔迹没能在摇曳的油灯火苗与月光下清晰地显现,他才明白已是不知觉间过了许久。于是才将钢笔油墨倒尽放回,在口袋间摸索出一枚破旧的怀表,观望着还能指示时间的表盘,才知已是深夜。 回过头来环视着斑驳微小的油灯灯光通过肮脏的石砖墙面反射已经能填充满的狭小房间,阿米莉娅趴在书本之上已经酣睡,她的手上仍抓着一大块的面包,面包碎与天花板掉落的污泥四散着洒落在桌面。 “她也累了啊...” 菲莱亚特走近,将她手上的面包拿出,放入自己的口中,又伸手轻轻抬起她的背部和腘窝,将她抱起,又蹑手放置到床上,轻吻她的额头,盖上了被子。他注视着女儿瘦小焦黄的脸蛋上微张着的嘴巴,念叨着梦话。 “爸爸没能让你过上好生活...自你和我出来奔波,没能吃上一顿饱饭...”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叹出一口气来。 转而,他又回到书桌之前,看向端正摆放着的图纸, “希望这能卖个好价钱吧,至少...能让我带着女儿搬进一个像样一点的房子。”他将图纸举起,摇曳的灯下熠熠生辉。 ...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十分煎熬...不稳定的工作,狭小潮湿的住处和高昂的家族债务...阿米莉娅又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每天只能吃得起的次品面包,让她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我很是心疼...”菲莱亚特将最后一碗盛好的汤端来,放到自己面前,才款款坐下。 “营养不良...”安娜苏摆弄着汤勺,正反旋转着,思索着如何使用。 “是的,医生说过,她需要摄入足够的不同种类的营养,才能健康地长大。我第一次为人父,就如此失败,甚是惭愧...”说着,他将碗中汤的肉挑出,放到阿米莉娅的小碗之中。 “而后,我就想着尝试自己做饭。这样就能根据需求让阿米莉娅摄入对应的营养。而且,购置蔬菜和肉类自己动起炉灶,也能省下不少钱...” “那你是在哪里学会的呢?”安娜苏将汤勺窄段放入了汤中,端坐着。 “阿斯莱奇根据地。那是在喀纳斯迪沃克斯堡的一个神奇的地方,有着世界各地漂泊的人,我们一同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工作、赚钱,结识朋友...” ... 阿斯莱奇。远处工厂冒出的云烟将它隐藏在破旧居住区的小巷之中,在交错的街道之间奇妙地规划出一片空地,这里杂乱地摆放着各种木架、柜台、木屋与伞棚。太阳刚刚升起,鱼肚白的光将这里照亮,冒出生机。 “菲莱亚特,来那么早啊。”一位长发大腹便便的妇女将各种蔬菜从麻袋中取出,有序地码放在身前柜台的各个篮子之内。她向着进来的菲莱亚特打着招呼。 “嗯,昨天将近下班接下的活,客人需要今天八点之前赶完。也顺便赶一下图纸。” “做着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钱,你也该适当提提定价了,菲莱亚特,给你的那个小女儿多买点好吃的。我的那个女儿啊,嘴可馋了,老是缠着我买糖果之类的零食。只可惜她现在已经不在了。”戴着帽子的花白头发的高瘦老头坐在木椅上抽着旱烟,他伸手整理着摆放着的各种动物的皮毛,一具长长的枪杆上的铁片在木椅旁边反射着光。 “是啊,菲莱亚特哥,这工作怎么也得改成按小时收费吧?不然你累死累活的可赚不了几个子儿可太难受了。”一位意气风发身着鲜红衣裳的青年正蹲在一个石头垒起的灶台下顺着软水管接来的水冲洗着一口巨大的锅与各种厨具。 “菲莱亚特哥就是个犟种,我早就劝过他啦哥哥。”青年身后整齐摆放桌椅的房内走出一位同样身着红色衣裳的双丸子头少女,捧着堆放满筷碗的大盆走到青年旁边一同蹲下。 “阿斯莱奇附近的人都是些在工厂工作的三等民嘛,我的定价也是考察过后合理安排的。”菲莱亚特走进角落的木屋,将探出的窗口上的牌子反转,显出“营业中”的字样,便转身蹲下钻研地上摆放的一袭巨大机械物件。 “哦,对了,山茶,能拜托你一件事吗?”菲莱亚特从窗口探出头来,看向忙活的青年。 “嗯?什么事呢,菲莱亚特哥?”青年站起,用毛巾擦净双手。 “我想向你...学做饭。” “做饭吗?当然可以。只不过时间的话...我的话应该只有晚上有空了。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找栀子学些基本功。” “诶?哥哥!我也很忙的好吗?”少女在一旁洗着碗发出不满的声音。 “你有什么忙的,平时也就端端菜。而且自从小七来了之后你也都懒得端菜了。少废话,菲莱亚特哥帮了我们不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啦!” “那就麻烦你们了,等我完成这个工作就会过来。” 他再次转过身来,在工具与机械规律的叮当声中,将外面的瞌睡的太阳唤起,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 “在喀纳斯,迪沃克斯堡又被称作‘漂流而来的城市’,世界各地漂泊在外的人随着迪沃克斯堡的港口停靠的轮船踏上这片土地并为着更好的生活奋斗。而阿斯莱奇,则是其中身无分文的流浪客最好的栖息所,我们在这里互帮互助,成为朋友。” 他将汤喝尽,菲莱亚特又取来碗筷为每个人盛米饭,放到了每个人汤碗旁边。 “在这里,我认识了来自霍顿尼兹农民妇女纳尔兹,来自科利尔德的猎人亚德里恩,还有来自玉莹的厨师山茶和栀子兄妹,我也便是和他们学会了做饭。” “那个,‘钱’这个东西的获取,很困难吗?”安娜苏疑惑的问道。 “啊?这个嘛...在家族产业还在的时候,我们倒是十分富足,不愁生活。但是直到家族崩塌,贵族除名,我身无分文地开始漂泊之后,我才知道,赚钱工作,其实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啊...”他边说着,往阿米莉娅的碗中添置饭菜。“所以我才想尽办法省下钱来,以自己的一技之长奋力工作...” “工作又是什么?...”安娜苏举起筷子,滑稽地在指尖摆动。 “逐曦女神大人...您居然不知道吗?”菲莱亚特的手停滞在空中,他的微笑中带有尴尬与震惊。 “是的,我是来自过去国度科利尔德的人形。我,刚刚接触这个世界,厄科里斯公爵和我说过,我有许多要学的东西...” “人形...真的吗?像您这样如此逼真的人形?”菲莱亚特停下手中的动作,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安娜苏的脸蛋。 “是真的...”安娜苏将手中的筷子端正摆放。 “科利尔德的科技真让人叹为观止啊!”菲莱亚特上下端详着,试图找出眼前栩栩如生少女身上哪怕一丝不同寻常的痕迹。 “菲莱亚特阁下?” “哦,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您问‘工作’是什么吗。嗯...简单来说,就是别人给你安排需要完成的事情,在你完成之后获得相应的报酬,也就是‘钱’的一项活动。”菲莱亚特回过神来。“我在这多年漂泊之中,换过不少工作啊...而且至今为止,我仍未找到一项稳定的工作...” “是这样吗...”安娜苏再次举起筷子,学着旁边阿米莉娅的动作,试着夹起饭菜。 “嗯,不过我在阿斯莱奇的工作倒是做了不少时间,也在那段时间里面努力学会了做饭。直到我的设计图纸成功售卖出去,我才终于有了资金去其他地方奋斗...” ... “再颠快一点!让锅气和香料渗透到菜的内部!” “知道了!” “现在转小火烹入刚刚调好的酱汁,从锅边环形匀速撒入。” “明白。” “现在再转大火,加速翻炒!” “好!” “好了,关火,将它倒出装盘。现在就是我要教你的最后一课,所谓六品——色香味意形养中的最后一品,色。” 山茶招呼着栀子端来几片薄荷与葱花,摆放在盛出的炒饭旁边。 “即便五味俱全,多样丰富,已经能嚼人舌根,仍需最后添上一笔,如画龙点睛。我的师傅说过,做菜如同绘制艺术,要让人看到这分菜肴便有一股惊喜之情由心而发。看这份菜的盘边,空空如也,我们便可以加以装饰,将空白以色彩填充。” 山茶伸出手来取过那些薄荷,在炒饭的盘边摆放成了一朵盛开的鲜花,接而在其上撒上葱花,在他提手的那一刻,这份菜肴忽地散发出光彩而来。 “以最恰当的方式加以点缀,形成一副艺术。以视觉冲击,提人食欲,这便是色。” “我明白了。”菲莱亚特虚心地注视着山茶的动作。 “好了,该教授的东西我已经全部教授,现在就看你自己的练习了。而且,你也快要离开阿斯莱奇了吧。”山茶取来筷子,插到炒饭中央,递到菲莱亚特身前。 “是的,虽然那份设计图没能卖出理想的价钱....但也足够我在外漂泊一段时间了。我想要找到关于这具怀表和梦中那个女孩的踪迹...”菲莱亚特从口袋取出怀表,指针已然停止运作。 “那就希望你在路上时刻能够饱餐吧。快吃吧,趁热。” “可是阿米莉娅呢?她还那么小,也要跟着你到处飘荡吗?”栀子将锅取走,蹲下清洗着询问。 “我...我学做饭也是为了她...我会想办法找一个稳定的居所和工作将她安置下来,过上正常的生活的。”他举起筷子,又停滞了下来。 “生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下班之后你带着阿米莉娅过来吧,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欢送会。”山茶站起。 “劳烦各位了,其实不必搞如此阵势的。” “菲莱亚特哥给阿斯莱奇的各位修好了那么多重要的东西,我最喜欢的机关木簪还是你修好的呢!大家可喜欢你了,你要走了当然要给你欢送的风风光光的。”栀子擦干双手拍了拍菲莱亚特的肩膀。 “谢谢你们...” “晚上八点,不见不散哦。” ... “接而,我们一同升起了一堆篝火,在歌唱声中,度过了最后一个共同在阿斯莱奇的夜晚。第二天我便收拾行李坐上了火车,离开了喀纳斯。” 菲莱亚特开始收拾每个人剩下的碗筷。他将它们放入水槽,看向窗外已经高高挂起的月亮。 “也不早了啊,阿米莉娅该睡觉了哦,大人你也早点休息。” 他接过水来,冲刷着碗筷。 “哦,对了,后天是格雷尔德节的第二阶段金凤花庆典,明天早上坐火车的话能赶回中央城参加庆典哦。大人也是需要回中央城的吧,我们顺便一起去参加庆典吧。” “金凤花庆典...可以。”安娜苏端正的坐着思考着。 “那好,那就早点休息。大人您可以睡在楼上左手转角的第三个房间,那里我已经收拾好了。” “好的。” ... 夜色已深,菲莱亚特将床边的油灯熄灭。他躺在酣睡的阿米莉娅身边,再次掏出了那枚怀表,如宝石般的表背,刻印的字迹不断地让他升腾起熟悉的感受,却在思索中一次又一次没有结果。 那刺下的字,似乎穿过他的脑海,深埋入他的梦中。 “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打开这个怀表,就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 第30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四 “好了,现在给你编个头发吧。” “编头发?” “嗯。不过...我也不怎么会编头发...要不就给你扎个高马尾吧。” “高马尾?” 苏珊娜坐在浴室门口旁边的镜子之前,眼前的自己显出一股稚嫩的可爱气息,原本脏乱蓬松的头发现在柔顺地耷拉在她背后,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己的模样。 “是啊,小女孩的家人,会把自己对她的喜爱,寄托在为她扎起辫子的手法之中,在皮筋在发丝的扭动穿梭之间也便将自己的爱交错在其中。” 奈丽说着,将右手手腕上戴着的挂有一颗正四边形晶莹透彻白色宝石的皮筋取下,放到苏珊娜的头上。接而轻轻摆动手指,将苏珊娜后侧的头发扎起,又高又长的马尾出现在镜中她的头后。 苏珊娜眼望着,出神地眼望着,那镜中的自己,她就像是在山坡上的树下将与伙伴一起阅读的小人合上,迎着父母的声音,和朋友嬉戏在小道上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的那样天真烂漫,这样的一个女孩。如此陌生却让她此刻如此向往成为的女孩,现在正稳坐在镜中。 “这条皮筋就送给你啦,回去之后,你也可以试着自己给自己扎头发哦。” “谢...谢谢你奈丽姐姐...” “好了,我们也该出去了。你的朋友估计也等你很久了吧。” 奈丽取过浴巾,将自己和苏珊娜包裹而上,接着牵起她的手来,更衣室走去。 苏珊娜从柜子上取下莫莫的包,她在里面翻找着,取出一套整齐叠放在袋子里的衣服。她将其展开,一件洁白柔顺布料的衬衫,上面有交叉的八颗华丽的纽扣,细线将其连起,衣角和袖口有喇叭花瓣状的镂空蕾丝装饰。搭配着吊带百褶裙,在裙脚上方有一圈白色布料装饰,内部是缝合上的喇叭短裤,被裙子严实地遮在里面。 “这是...裙子...” 她犹豫着,却不由自主的穿上。接而站起,扭动着身体环视自己一圈。 “好像...还不错...” “很适合你哦。” 奈丽鼓着掌走到苏珊娜身边,她也已经换上了质朴的连衣裙,上面微有几块丝绸布料装饰。 “真的吗?” 苏珊娜露出笑容,再次环视自己,蹦跳着,学着她所认为的其他小女孩的样子,做着可爱的动作。 “喂喂喂!苏珊娜,你还没好吗?” 在更衣室的帘子处,忽地探出一个头来,向着里面喊着。 “诶?你们见到一个叫苏珊娜的小鬼了吗?她在里面呆好久了。” 肩膀上披着大衣的莫莫看向她们,询问着。 “啊!!!”苏珊娜的脸刷地一红,尖叫着,捂住裙角。“你...我的样子...你都看到了吗?” “嗯?你是哪位?”莫莫挠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个笨蛋!我是苏珊娜啊!”苏珊娜震惊地指着自己的脸,喊道。 “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可爱的嘛,我都认不出来了,嘿嘿。”莫莫笑着掀开帘子走进。 “混蛋!给我忘了!” 苏珊娜走前,猛地一脚揣在莫莫膝盖之上,他喊了一声,疼痛着弯腰。 “你是荣誉勇士莫莫?你就是苏珊娜的朋友啊。”奈丽捂嘴优雅的笑着。 “啊嘶....嗯?你是?诶...等等,你好像有点眼熟...”莫莫缓过神来,他直起腰来看向奈丽,忽地思索起来。 紧接着,奈丽将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着莫莫停止思索。“你好,我叫奈丽雅丝娜·利克斯塔,叫我奈丽就好。我是刚刚泡澡的时候和苏珊娜成为的朋友。” “嗯...我叫莫莫,是这个小鬼的大哥。很高兴认识你。这小鬼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莫莫伸出手来,与她握手示好。 “喂!谁是你小弟!”苏珊娜再次踹了一脚。 “疼疼疼...你个子不大力气不小!好了,该回去了,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要赶上金凤花庆典的第一趟巡演!” “金凤花庆典?你要参加那个?”苏珊娜鼓着气不屑地转头。 “难得来城里一趟还赶上这些活动,当然要参加了!” “没意思,我才不去,我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 “那可不行,老爹说我一定要拉你一起去!” “我干嘛听那老头的!” “金凤花庆典吗?明天的话我也想去参加啊。苏珊娜,莫莫,明天可以带我一个吗?”奈丽插进话来,她微笑着双手合在一起请求。 “当然可以了!参加这种庆典当然要朋友们一起才更有意思!”莫莫回道。 “奈丽你也去吗...那...那我就去吧。”苏珊娜扭捏地扯着衣角。 “你也是觉得和多几个朋友一起去更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莫莫拍了拍苏珊娜和奈丽的肩膀。“苏珊娜你也可以叫多几个城里的朋友一起来啊,嘿嘿。” “朋友...”苏珊娜陷入了沉思。 “好了,该回去了,小鬼。明天见了,奈丽。” 莫莫向奈丽挥动手臂,接着抓起苏珊娜的手腕,牵着她向外走去。 “喂!轻点!” 他们一同走出大厅,老板娘向着他们鞠躬道谢,渐渐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奈丽的眼中。她站在澡堂门口,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个小女孩,就是你说的感召?” 从门口走出一位棕发少年,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站在奈丽身边。 “是的,就是她,她就是布列塔尼·弗鲁利亚的女儿...那时靠近这里,布列塔尼的思念与激动如此激烈,不会错的。” “那你已经把布列塔尼转交到她的手上了吗?” “是的。只是布列塔尼的遗憾,希望她能在宝石的能量耗尽之前完成吧...” “布列塔尼...她是真正的英雄,她阻止了卡德纳斯山的雪崩,也救下了你的命。她自己却被囚禁在那块宝石里面,生命也所剩无几,多么令人惋惜...” “是的...所以帮助对我有恩之人在仅剩的生命里面不留遗憾,是我该做的事情啊...更何况...小苏珊娜,她和我小时候如此相像...同样失去了英雄一般的母亲...走吧,回去吧,博罗特鲁。”奈丽转身走去。 “布列塔尼在你身上的这段时间里,你也变得越来越像她那样的英雄了啊。不过有一说一这个温泉确实舒服啊,不愧是号称‘温泉之国’来的老板所建。下周我们再来这里泡一次吧,柳娜。” “若事务不繁忙的话,我或许会考虑一下吧。” “整天工作那么辛苦,偶尔在这里泡温泉也能放松一下嘛。” 少年小跑到奈丽身侧,伸出手来抹过她的面颊,一股洁白的雾气瞬而出现又瞬而消失,她的脸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 “老爹!我们回来了!” 莫莫猛地将门打开,引得正在沙发上酣睡的老爹猛地起身一颤。 “你个臭小子!你想吓死老爹吗?!”老爹怒吼着。 “老爹你为什么不回房间睡?”莫莫走进,老爹身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那茶老爹还要喝的!老爹突然累了就原地睡会儿不行啊?”老爹举起身侧的拐杖,敲打了一下莫莫的屁股。 “这茶都凉了,我就帮你解决了。” “那臭小鬼呢?” “苏珊娜?她不就跟在我身后吗?”莫莫看向敞开的门外,只看见苏珊娜的马尾在门框边摆动。“喂!小鬼,进来啊,这不是你家吗?” 苏珊娜扭捏着走进,站在客厅中央,扭头望向门外,双手交叉在背后不安地摩擦着。 “哟,小鬼焕然一新了嘛,还挺可爱的嘛,像个正常的小鬼了,像个干净青涩的邻家小女孩了。哈哈哈。”老爹直起身来,看着苏珊娜上下打量着。 “什...什么邻家小女孩...”苏珊娜眼神漂泊不定,继续摩擦着双手。 “不过不得不说,小鬼,现在的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嘿嘿!”莫莫笑着说道。 听罢莫莫的话,苏珊娜猛地转过头来,直勾勾地注视着莫莫真诚的笑脸,张大嘴巴震惊地呼吸着。她的脸刷的一红,脸颊两侧的温度似乎在不断上升,使得她的头顶冒出热气而来。 “啊....啊你...你说什么啊!...你个...你个笨蛋!” 苏珊娜握紧拳头在身体两侧,低头跺着脚向着楼梯走去。 “我...我去睡觉了!” 她发出响烈的声音向着楼上走去,接着传出一阵猛地关门的声音。 “她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在夸她吗?她怎么好像生气了?”莫莫疑问地问着老爹。 “哼哼,小女孩的心思,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可能猜得透。不过从目前来看,你们两个混的还不错嘛,那小鬼同意跟我们回水星院只是时间问题了。”老爹说着,将茶壶中添置热水。 “啊?所以您一直都是利用我拉近和她的关系,然后等她自愿加入?这就是您的计划?” “谁叫你这小子和谁都能混的熟,而且你不是和她有挺多共同话题的嘛。只要你这个大哥和她混熟了,到时候就算绑架她到我们水星院,她也会同意留下的。这个啊,叫‘先礼后兵’。” “这就是您让我累死累活的给那小鬼干事的原因?老爹,您怎么能这样对我!”莫莫瞪大眼睛注视着老爹。 “别拿你那恶心的表情瞪老爹!到时候回到水星院我让格雷特教父给你多些零花钱好了吧。好了,你这个臭小子也快滚去睡觉!” “这还差不多,那晚安啦老爹!”莫莫站起挥动着手臂蹦跳着大步向楼上走去。 “臭小鬼就是臭小鬼。” 老爹举起茶壶,倒满一杯冒着热气的新茶,放到嘴边轻抿。 “不过...这小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他老爸想看到的样子吗...” ... 苏珊娜坐在床边,她将马尾上的皮筋取下,放置在床头柜上,那块晶莹的宝石,透过窗外皎洁的月光,在内部闪着点点如星光般的光芒。她注视着它,似乎有一股魔法,将她的思绪一点点抽离,吸入到宝石之内。 回过神来,她将崭新的外套脱下,端正披在凳子靠背之上。转身躺下,将被子盖在身上,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她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在那深邃的梦乡里,一股温暖的暖流包围着她,那暖流如同构造成了一个摇篮,将她轻轻放置在其中,随着拂面清爽的风,在空中摇啊摇,就像是一位深深爱着她的人,轻轻摇动着那摇篮,微笑着注视着她可爱的睡脸,将爱意满溢地灌注到她的身旁... 摇篮的旁侧,那充满爱意的光线之下,渐渐地,响起一阵哼唱的声音,那点点音符与歌词,环绕在她耳边,伴她入睡。那是一首,似乎在她记忆深处早已存在过的童谣。 “花啊草啊,树与山坡啊,母亲的手指啊,我紧紧握着。迎着那风啊,花的香味啊,一同大脚伴随着小脚,踏在鹅卵石之上。看着天上那云啊鸟啊,一同歌唱着。母亲的音调婉转且洪亮,我的音调稚嫩且清脆。我们一同希望着啊,那歌声,飘过那海啊山啊,飘进彼此的梦乡...” 她在梦中睁开双眼,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让她的泪在眼眶不住地打转... “妈妈...你回来了...” “你长大了,也说明...我好久给你唱这首童谣了...” 她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充满爱意的手掌,轻轻拂过她的面庞... ... 第31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五 “厄科里斯公爵大人,您回来了。” 两位侍女站在大门两侧,端正地接过走近而来的厄科里斯公爵脱下的外套与帽子。 “早上好,希斯特里、凡纳多奇。麻烦帮我安排一下洗浴。我...我好累...” 厄科里斯的眼袋充血膨胀,他的双眼充斥着血丝,脸上多出来的每一处皱纹之间似乎都夹带着疲惫的气息,围绕在他浑身上下。 “好的。麻烦公爵大人在房间稍作等待。” 侍女们示意着,厄科里斯走向过道深处,推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将窗帘打开,任由外面的阳光肆意地挥洒在他的书桌之上。他将手中一大叠的文件甩在桌上,接而瘫倒在椅子之上,眼中尽是疲劳与惊恐,只是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缓缓呼出几口粗气。 “阿斯特丽德...我该怎么办...克里斯汀...柳娜...我...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他垂下头来,缓缓打开书桌中的一个抽屉,一个质朴却美丽的相框、一条似乎已经褪色的暗红色围巾、一枚木制雕刻的徽章,一同端正地赫然挺立在其中。每一个物件都蒙上一阵岁月的色彩,又似乎染上了回忆的苦涩味道,熏地让打开的人眼眶湿润。他取出小小的尘掸,扫去物件上面的灰尘,那灰却好像,又蒙在了他的心中。 “厄科里斯大人,洗浴间已经准备好了。” 侍女在外轻轻敲门,对着里面说道。 “我明白了。” 厄科里斯将物件摆放整齐,轻轻合上抽屉。他站起走向衣柜,自己的袖子不经意间扫过桌上堆叠的文件,接而,一个透明的物件从中掉落而出,反射到他眼前的阳光引得厄科里斯转头注视。 “这是...”他将那物件拿到眼前,皱起了眉头。 “克罗地亚阁下....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 “逐曦女神大人,您起的那么早啊。” “在外面有光亮的时候我就起来了。” 安娜苏正端坐在大厅的沙发之上,翻看着桌上杂乱摆放的信件。 “那也太早了吧...”菲莱亚特走前,将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递到安娜苏身前。“大人先喝点咖啡吧,过会我们再去吃早餐。嗯?您在研究这些我们的家族信件吗?这些信...也包括了不少回忆呢...” “啊...是的。我想知道,这里人们常说的‘书信’,究竟是怎么写的...”安娜苏认真地观察着她打开的每一封信件,眼中满是疑惑的表情。“为什么,每一封信的内容都不同?信...到底是怎么写的...” “想要传达的意思不一样,所以信的内容才会不一样啊。”菲莱亚特坐在安娜苏的身边,轻轻喝下一口咖啡。“书信,是人们传达思念、期冀、愿景以及各种情感的工具。人们在笔墨之中倾注自己心中所想所思所念,才构成了每一封与众不同的信件啊。” “所想所思所念...我不是很明白...” “嗯...或许您可以试着去给谁写一封信,我可以教您信件的格式和封装的方式。” “给谁写一封信...哦,对了。”安娜苏转过头来,她注视着菲莱亚特的脸。“我要给你写一封信。” “我?为什么?” “因为...我在书上了解了,作为逐曦女神的职责,是写信帮求助的人解决困惑。”安娜苏伸手摆正头上的冠冕。 “啊?哈哈哈,您已经为我解决困惑了啊,已经不需要给我写信了。况且,您作为逐曦女神为别人解决困惑的方式不该仅拘泥于写信这单一方式吧。” “可是...书上写的,塞西利娅她就是这样帮助别人的...其他的方式,我也不明白。” “想想您是怎么样帮我解决困惑的呢?您告知我真相,与我一起回到这个旧家,翻看了我父亲的日记...” “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我不明白...” “这就是跟随着您内心的做法吧。只要您付诸真心,无论是依靠什么做法,任何人的困惑最终都会因您而迎刃而解的,因为您就是逐曦女神啊。” “真心?我...还是不明白。” “就像是您得知我的困惑之后全力以赴地为我解决,这就是您的一片真心啊。” “是这样吗...”安娜苏伸手将桌面上的信件摆放整齐。“可是...写信呢?我还是想学会这一个帮助别人的方法。” “我可以教您,您有没有想要写信的人呢?” “写信的人?我不知道。”安娜苏注视着每一封信件上的收件人的姓名。 “对您来说很重要的人,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很重要的人吗...”安娜苏低头看向颈上佩戴的项链,上面的宝石闪闪发亮。 咚咚咚。大门外传出敲门的声音,引起安娜苏和菲莱亚特一同的注意。 “那么早...会是谁?不会是贵族协会的人已经发现了吧...”菲莱亚特起身,他蹑着脚缓步走到大门之前。他将头靠在门上,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您好,有人在里面吗?” 菲莱亚特示意着正欲站起的安娜苏,让她保持安静。 “您好,我是来送信的,收件人是安娜苏·克莱因斯顿。”敲门声此起彼伏。 “送信?”菲莱亚特露出疑惑的表情,接而缓缓打开门露出一条细小的门缝。“你是怎么知道安娜苏大人在这的?” “我当然知道啊。”门外的人将脸探前。“放心啦,我不是坏人,我真的只是来给安娜苏送信的。” 菲莱亚特将门打开,任由门外的人进来。他环视着周围,连连惊叹着走进。 “这里虽然破旧却还是能看出贵族的高贵气息呢。哟!安娜苏。”他看到端坐在沙发之上的安娜苏,挥手问好。 “你是...柳娜公主身边的那个信使?”安娜苏顺着声音望去,同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啊没错是我,我叫博罗特鲁。我这里有一封厄科里斯公爵写给你的信,请你查收哦。”博罗特鲁缓缓从腰间的挎包上取出一封封装完好的信件,上面似乎有新鲜的墨水香气,他递到安娜苏手上。 “厄科里斯先生...”安娜苏接过,她心里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好了,既然信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博罗特鲁挥着手,向门外走去。 “诶!等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安娜苏大人在这的?”菲莱亚特按住他的肩膀。 “我是皇家信使啊,我当然什么都知道了。哈哈哈。我先走一步了。”博罗特鲁挣脱菲莱亚特的手掌,走到门外。 直到菲莱亚特紧随着走到门外,那信使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好奇怪...”菲莱亚特转身,坐回到安娜苏身边。“是谁给您写的信呢?” 安娜苏注视着信件上的署名,她出神地注视着。 “是...很重要的人...” ... “博罗特鲁?你那么快就回来了?”厄科里斯看向坐在窗边的身影。 “我说过了,只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 “可是你不是说安娜苏她在喀纳斯吗,那么远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 “这就是博罗特鲁的实力啊。”柳娜坐在椅子之上晃动着双腿。“好了,博罗特鲁你先出去吧,我要和厄科里斯公爵商量一些事情。” “好嘞。”说罢,博罗特鲁仰身向窗外倒去,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一阵短暂的沉默忽地充斥在房间之内,柳娜和厄科里斯相对着坐在书桌两侧。厄科里斯已经洗浴回来,他的脸上疲惫的气息已然消退许多,身上的衣装也更为整洁端正。他望着眼前衣着睡裙优雅坐立的柳娜,微笑不由得挂在嘴边。 “柳娜...我是多久没有见过你这样放松的样子了啊...” “嘿嘿。”柳娜听罢低头捂嘴笑着。“最近要出面处理的事务少了很多,也就不需要如此拘谨了。倒是你,总是忙前忙后,在中央城和科利尔德之间来回处理工作,很累吧...” “我已经忙碌着工作了一辈子,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柳娜...我很抱歉...让你作为科利尔德的工具...为它艰难地效命如此之久...无论是皇室之争,还是卡德纳斯山雪崩,甚至你现在公主的职责,我都让你吃太多苦了...我本该让你同其他女孩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啊...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哈哈。”厄科里斯露出尴尬的笑容,伸出满是皱纹的干枯的手,抓过柳娜白皙的手,抚摸着。 “厄科里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柳娜微笑着。“如果我没有选这条路,我们又怎么会再次见到克里斯汀,我们又怎么完成她的愿望呢?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愿望,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不怕这条路上所有的苦涩。更是你,你一直在我身边帮我分担苦痛,保护着我。我身边只有你一位家人...而你一直都是一个合格的外公啊...” “柳娜...我们已经多久没有以家人的身份像这样聊天了...” “有将近十五年了吧...自从从卡德纳斯山回来之后,我被世人承认之后,我们的事务变得繁忙,见面也便成了事务之交。” “这十五年来,你长大了不少,也变得越来越漂亮了。要是克里斯汀知道你现在如此亭亭玉立,她该多么高兴啊...”厄科里斯闭上了双眼,只是抚摸着柳娜的手掌。 “她已经知道了啊。安娜苏,克里斯汀,不就在我们身边吗?”柳娜笑着将头探前,注视着眼前衰老的男人,他的鬓角挂满白色的毛发,与花白的斑纹一同夹杂在此起彼伏的皱纹之中。“你也...变老了不少...科利尔德对你的奴役也该到头了...” “我...已经将自己禁锢在白金之星厅了...这是对我自己的惩罚...而我已然将近八旬,寿限将至,我的罪,又谈何赎清...”他叹出一口粗气,嘴角抽搐着,夹带着眼角微微的泪花。 “厄科里斯...不如我们先筹划提出的旅行,其他的...时间会给予你答案。” “我明白。柳娜,你应该还记得这个吧。” 厄科里斯低头,将抽屉打开,将其中那枚木制雕刻的勋章取出,放置在柳娜张开的手掌之中。 “这是...我小时候刻的那枚吗?”柳娜将勋章举到眼前,惊讶地翻转着观察着。 “是的,我一直有好好保管着它。” “真怀念啊...这是‘最佳外公奖章’哦。”柳娜念读着其上刻印的字句。“只不过...上面的字体变得端正了啊,已经脱去了我那时孩童的气息。” “是的,我将上面的字体重新刻印了一遍。现在交还给你。” “为什么交还给我?这是我给你颁的奖啊,哈哈哈。” “因为...我也命不久矣了啊...总归要给我的家人们留下些什么...” “怎么说这样的话...”柳娜站起,走到厄科里斯的身后,双手靠在他的肩膀之上,将脸贴近。“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而这枚勋章...我收下了,我会一直将它挂在内衬之上,离心最近的位置,那里包含着我最重要的家人...” “嗯...” ... “亲爱的安娜苏: 你在外面游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相信你也已经帮助到了有困惑的人,履行了你佩戴那顶冠冕所承担的责任。而今天,我从科利尔德完成工作回来,踏入图书馆中见不到你的身影,思念由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我希望,你能尽快完成当下所接受的需要帮助之人的要求,于金凤花节结束后不久归来,与我述说你近几日来的游历所学会的东西以及在外所欣赏到的隽丽的景色。以及,我安排了一场旅行,需要待你回来与你商量细梢末节,带你出去看看更加广阔的世界,学到更加宏大的知识,让你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吾之思念,难以言表,微抛墨于纸上。 爱你的: 厄科里斯·阿什克罗夫特” 安娜苏将信看完,将其端正地收入信封之中,就如同从来未曾启封过一般。 “女神大人,信上写了些什么呢?”菲莱亚特将咖啡一饮而尽,询问着。 “啊,阁下你要看吗?”安娜苏将信封递到菲莱亚特身前。 “哈哈哈,不不不,这种私密的信件,只要两方自己将情感深埋在心中就可以了,不过您可以告诉我其中的大致内容吗?” “是公爵大人想要我在金凤花节结束之后回去图书馆,说是有一场...旅行?我不懂。” “旅行啊,真不错。哦对了,金凤花节。我们得出发吃早餐赶火车了。正巧也是回中央城,在金凤花节结束之后可以尽快回到图书馆。”菲莱亚特站起,正巧看见楼上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阿米莉娅从楼梯上缓缓走下。 “爸爸...现在几点了?”阿米莉娅揉着眼睛,用慵懒的声音询问着。 “阿米莉娅,快去洗漱换衣服,我们得出发了。”菲莱亚特走前牵起阿米莉娅的手。“哦对了,大人您那封信要写一封回信吧,在火车上,我可以教您。”菲莱亚特急迫的脚步微微停顿,回头看向安娜苏。 “回信...” 安娜苏紧紧抓着那封信封,她思索着,流露在那封信中的情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 “我会...保护好你们每一个人...” ... 第32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六 “喂喂!小鬼!起床了!” 咚咚咚,莫莫敲击着苏珊娜的房门。 “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随之房门吱呀地微微转动,露出一条小缝,从里面探出睡眼惺忪的脑袋。 “知道了,吵什么啊你!”苏珊娜揉搓着双眼,她的眼角红肿,向下延伸着两道泪痕。 “今天怎么睡了那么久的懒床?委托已经被抢完了哦。” “要你管,之前做的委托赚的钱够用了。” 苏珊娜拨开挡在门口的莫莫的身躯,搭着蓬松杂乱的头发向着厕所走去。 “你怎么好像哭了?不会是因为我昨晚夸你的那两句吧?”莫莫大步跟上,却被挡在了厕所门外。 “我哪有那么脆弱敏感!”苏珊娜用清水拍打着再次微微红润的脸颊。 “希望是吧。快点下来吃早餐,今天的第一批的游行就要开始了哦!”莫莫向着楼下走去。 “游行...金凤花节开始了...”苏珊娜抬起头来,望向被钉上几块木板的窗户,之间的缝隙射进而来的光着窗外吵闹的气息向着她扑面而来。 她从口袋中掏出那垂挂着宝石的皮筋,它透着窗外的光,将氤氲洒满这一块封闭的空间,空气中飘荡着的灰尘似乎散发着音符,构成那昨晚梦中回响的童谣。 “那个梦...不...它是梦吗?” 苏珊娜站在洗手台镜子之前的小椅子之上,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那稚嫩可爱的脸蛋,她曾几近没有再见过这样的自己。她学着奈丽教她的动作,笨拙地将头发用手指舒展,接而将马尾盘起,穿过那闪耀的皮筋,扎起了她记忆中的马尾。她再次望着镜中的自己,几根发丝从皮筋之中杂乱地伸出,马尾如尘掸一般炸开,有些许滑稽,却是她在尽力还原自己最可爱的样子。 她叹出一口长气,晃了晃脑袋,推开了厕所门,向着楼下走去。 “小鬼,给你准备了热牛奶,还有煎培根和鸡蛋,快趁热吃。”坐在餐桌上的莫莫看到从楼梯上缓步而下的苏珊娜大喊道。他大口朵颐着长条面包,向着旁侧坐着的老爹杯子里添置茶水。 苏珊娜刚走到客厅,大门外忽地传来敲门的声音。 “那么早?会是谁?”莫莫猛地站起,刚立在门前准备开门,一双娇小的手将他握在门把上的手拍去。 “我来开。”莫莫嘴里嚼着面包向后退去,注视着苏珊娜缓缓将门打开。 一双镌刻着华丽花纹的皮靴映入她的眼帘,她随着那皮靴向上望着,一身透露着富贵气息的装扮赫然挺立在门外的台阶之上,没等到她看到门外人士的脸,那人先行发出低沉的嗓音。 “苏珊娜·弗鲁利亚,是你吧?几天不见你变了不少嘛。”门外的人用拐杖微微点地,脱下头上的帽子放置在胸前以示问好。 “西斯蒙特男爵...”她终于看清了门外人士的脸,紧接着将门用力甩去,猛地关上,她背身倚靠在其上,大口喘着粗气。 “诶诶?怎么了?到底是谁把你吓成这样?”莫莫走前,伸手触碰门把,却被她用力拍去。 “不要开门!谁都不准开门!”苏珊娜大声喊着,背身张开双手靠在门上。 “什么情况?”老爹躬着身走到窗前,透过缝隙看向窗外。玄关处站立着两位身着正装的人,他们皱着眉头,绅士装扮的男子将帽子戴回摆正,注视着紧闭的大门。 “嗯?是弗利克斯市长和...那是谁?” “那是西斯蒙特男爵...他们是来...收走这座房子的...” “收走这座房子?为什么?”莫莫疑问道。 “这座房子是爸爸向西斯蒙特男爵贷款的,而我...已经拖欠了将近一年了...”苏珊娜低下头,她背靠着门缓缓滑下,抱头蹲在门前。“我不想让它被收回...” “可恶!凭什么收回,这可是你的家啊。我来和他说说理。”莫莫将嘴中的食物咽下,撸起袖子靠近门前。 “臭小子不要冲动!”老爹拽住了莫莫的肩膀。“这是城里人做生意的规矩,我们也该遵守。” “可是...老爹...” “好了,让老爹去谈。”老爹走到门前。“小鬼,开门让老爹出去。” “不要!不能放西斯蒙特进来!”苏珊娜发出尖锐的喊叫。 “放心,老爹会把他们打发走的,相信老爹。”老爹颤抖着腰板蹲下,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 苏珊娜抬头,她看到了略带微笑的老爹的脸,他的眼神满是慈祥,那是她之前从未见到过的老爹的模样。 “你真的能把他打发走吗?...” “相信老爹,让老爹出去。” 苏珊娜点了点头,缓缓挪动身体,她伸手将门把按动,打开一条缝隙。老爹站起,接过门把,顺着缓缓打开的只能行过一人的缝隙走出,又将门关上。 “赫雷尔老先生?您还在这里啊?看样子您也搞不定这个孩子吗?”戴着高高帽子的弗利克斯看到老爹忽地微笑着大步向前伸手问好。 “什么话?老爹我现在进展非常顺利,倒是你们两个家伙现在突然出现搅局让老爹有点难办了。” “啊,赫雷尔老先生,事情是这样的:这位是银行的负责人西斯蒙特·赫兹雷顿男爵。而根据教会的要求,在金凤花节之后这一片街道需要翻新,并且回收所有逾期房屋用于新设施的建设。而这栋贷款于弗鲁利亚名下的房屋已经逾期十个还款周期,所以根据银行的要求必须由西斯蒙特男爵亲自前来回收这栋房子的使用权才能继续街道的翻新。而现在苏珊娜不配合,让我和男爵先生才是很难办啊。”弗利克斯边说边连连摇头。 “就如市长所说。回收这栋房屋并非我自己的强制要求,否则我也不会默许小苏珊娜逾期如此之久。只是现在需服从教会的安排,迫不得已。在今天之前我也有找过小苏珊娜,也都是像今天这样被拒之门外。”男爵再次将帽子脱到身前示意。 “嗯,这样啊。”老爹说着,缓缓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之上。 “赫雷尔老先生,您已经和这位孩子生活那么久了也多少有点了解了,而且她也将要去你们水星院居住了吧,能麻烦您帮忙劝说一下吗?”弗利克斯双手合十请求。 老爹坐着,没有看向两位,他只是抖动着双腿,缓缓从衣服里面取出火柴和烟盒,取出一根叼在嘴中点燃,悠闲地吐出一团又一团烟雾。 “老爹我确实是要让那小鬼有个好点的栖身之所了,不过,想要夺走小鬼的这栋房子,哼哼,想得美。” 两人看着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的老者,再次将眉头紧锁。 ... “我们回来了,莱博利中央城。感觉空气中已经弥漫着庆典的气味了啊。”菲莱亚特舒展着腰板,骨头和机械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牵着阿米莉娅的手走到月台之上。 “是吗?”安娜苏紧随着走到车厢门口,用力吸着鼻子,想要闻到“庆典的气味”。 “哈哈哈,大人,我只是打个比方。来,我扶您下来。”菲莱亚特伸出手来接过安娜苏纤细的手指,携着她轻盈地落在月台之上。 “谢谢你。” “在下的荣幸。哦对了,刚刚在车上写的信现在就可以交给车站的柜员让他帮您寄出去了。”菲莱亚特指向围有铁质栏杆的车站窗口,里面正有一位身着制服的男子在里面忙活。 “好的,我明白了。”安娜苏独自一人走向窗口。 “你好,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窗口里的男子看到有人靠近,当即作以回应。“噢!是逐曦女神大人啊!幸会幸会。有什么能帮助到您的吗?” “你...你好,我想寄一封信。”安娜苏笨拙地将信递出。 “好的,寄往哪里呢?”男子将信封接过。 “中央城图书馆,寄给厄科里斯公爵先生。”安娜苏略带激动地一字一句说出。 “那么近啊,那应该中午就能收到了。那么邮戳和寄信费用一共是6卢克21卢瑟。”男子将信封取过,用红色的墨水写下一行小小的字句,接而在其上贴上小小的邮戳。 “卢克...卢瑟...”安娜苏扭捏着身躯,四处张望着。 “嗯?女神大人?”男子正排出手来,等待收取钱币。 “给你,不用找了。”安娜苏张望的间隙,菲莱亚特走前,已经将钱币递到男子手中。 “好的,万分感谢。” “菲莱亚特阁下?”安娜苏疑惑地看向菲莱亚特的动作。 “女神大人您出门没有带钱吗?” “钱...我不知道...” “好了,大人,游行已经开始了,如果不想错过太多的话赶紧进城吧。”菲莱亚特微笑着制止了安娜苏的话语,将钱包收起,牵着阿米莉娅的手向车站外走去。 “嗯。” 安娜苏紧随其后。他们一同推开车站的铁质大门,随着它轰隆的响声,外面灿烂的阳光如同游荡在空中的暖流一般将一股吵闹的空气席卷着向他们扑面而来。街道之上,来来往往的充斥着人影,每一个人都似乎忙碌着些什么,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洋溢着笑容挥动手脚,将节日的气息洒满整一座城市。 女人将七彩的花朵富有规律地摆放在店铺的房檐之上;男人们将一个个巨大的物件从街道的这一侧搬动到另外一侧;老人们挥舞着手臂,大肆向着围坐着的众人讲述着过去的故事;孩子们手中举着各种各样木制的玩具与金色的花朵,迎着城市中的风奔跑着,将活力挥洒。 他们走在街道上,在熙攘包围之下,有人为与他们并排走动着的身着奇怪服饰的高大的人欢呼着,他们大幅度扭动着身躯,身上发出木头摩擦的响声。 “啊!”安娜苏感受到有什么尖锐的物体触碰了一下她的腰部,发出惊恐的声音。 “啊,对不起,没有伤到你吧?” 安娜苏回过头来,是那高大的人偶般的人,从他的背部探出一个头来,向着安娜苏询问着。 “没有,只是被吓了一跳。” “那就好。麻烦你们靠边站一点吧,等下有更多的罗洛坦要从这里经过了。”那人将头缩回,接而如同启动开关一样将那具巨大的人的身躯摆动起来,向前走着。 “罗洛坦?” “这就是游行的一部分。人们扮演着罗洛坦巡视城市,监督人们是否过得充满希望。”菲莱亚特将安娜苏拽到路边,继续向前走着。 “什么是罗洛坦?”安娜苏注视着一个个走过的巨人,他们披着巨大的斗篷,上面的刻画着无数的星星图案,如同星空一般熠熠生辉。木制的头上两点鲜艳的颜料生动的画出他们似乎充盈着魔法的双眼,随着头的摇摆似乎不断观望着城市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头顶垂下的,是一根拖至地上的长长洁白丝带,在透明的绸缎之间,似乎散发着各种各样的其他色彩,点点布满在丝带之间。他们的肩膀之上挂满一圈又一圈的金凤花花圈,散发着清香,将他们的气息洒落在街道之上。 “罗洛坦,是传说中是希冀之主特奥格尼斯与给识之主格雷尔德一同向人类传播希望的使者,他们高大,眼神坚毅,诞生于星海之中,拥有强大的魔法。他们总是携带着金凤花,来到每一个欠乏希望的人面前,为他们散播希望的种子,让其焦土一般的生活开出摇曳的金凤花蕊。” “散播希望...” “传说格雷尔德冠主与特奥格尼斯冠主会于格雷尔德庆典这天先行降临世间,为穿戴有金凤花枝条的小孩带去脱离苦海的祝福。而在金凤花节这天,罗洛坦们便会遵循他们的命令降临,巡视着世间其余需要帮助的大人,为他们提供帮助。所以人们在今天会装扮成罗洛坦们的样子,赞颂他们的善举。” “希望是什么?”安娜苏环望着四周,人们的脸上都挂满笑容。 “希望是一种美好的发自人们内心的情感,有了它,人们便可以坚定脚步向着愿望中的美好进发。”菲莱亚特摸着女儿的头,微笑着回答。 “这样吗...”安娜苏思索着,她似乎感受过那拥有希望的感觉。 “安娜苏大人,阿米莉娅,想试试看玩玩庆典游戏吗?”菲莱亚特忽地站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遍安娜苏和阿米莉娅。 “游戏?” “游戏!爸爸,我要玩我要玩!”阿米莉娅高兴地跳着喊着。 “就是那个,编织花圈的游戏。” 菲莱亚特指向坐在路边小椅子上的老妇女,她的身边有一个木箱子,里面摆放满了金凤花枝条,许许多多的人围在她的身边,手指摆动着,编织着花圈,又将花圈向着远处抛掷出去。 ... 第33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七 好了,总算是解决了,现在去广场找找奈丽吧。”莫莫将挎包挎上,推开门走出去。 “老家伙,你用了什么方法把他们支走了?”苏珊娜紧随着走出,看向斜靠在门边的老爹。 “用了一点点话术而已。好了,出发吧。”老爹取出拐杖,向着院门外走去。 “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一会。”苏珊娜站在门边抚摸着布满霉渍的木制门框,身后两人正注视着她等待着她出发。 “好吧,你快点哦,还有你知道广场怎么走吧?别迷路了。”莫莫喊着。 “我才不会迷路!” “好好好我知道了,快点跟上我们!”莫莫将双手靠在后脑,跟随着已经走到前面的老爹沿着街道消失在拐弯处。 苏珊娜将门轻轻关上,几粒尘土至上掉落,从门面上的缝隙之间滚落,在其上几枚像是用来挂上什么东西的钉子之间回弹,最终还是跌碎在地面之上,碎裂成灰尘。她的手指触摸着上面的钉子,上面已然布满深绿色的污渍,是铁锈与某些植物的结合物。 “我留不住妈妈...留不住爸爸...但起码,我要把你留住...” 她从口袋中,掏出几张泛黄的照片,它们已经被折叠过多次,上面的折痕清晰可见,泛着皱纹般的痕迹,满是持有者反复观看的痕迹。 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学者模样的青涩青年,拘谨地与一个满脸阳光笑容,透露着坚毅的气息的少女靠在一起。他们的怀中,共同搂着一个洁白的襁褓,其中的可爱睡脸依稀可见。 而另一张,是青年笨拙地摆弄工具,在木材和石材上挥打,少女则在一旁轻松地搬动各种沉重的材料,看着青年,脸上是嘲笑,又满是欣慰。而那初具雏形的他们正在建造的框架,正是他们将来共同的家的脊梁。 剩下的每一张,尽是这两位青年与少女的同框,还有偶尔出现的襁褓中的睡脸,或是个人的全身照,他们统统露出似乎期盼着未来的笑容。那是苏珊娜未曾刻印在记忆中的重要的过去,让她只能在注视着照片的呆滞与深睡的梦中构筑的过去... 她将那几张照片挂在门的钉子之上,门上存在着灰黑的痕迹,似乎每一张照片本就有它在门上原本的归属。 “勃勒,我们走吧。”苏珊娜将蹲在窗台之上的勃勒引至衣服口袋,在又一次注视一眼门上的照片之后,转身离去。 门上的照片在翻卷时间而去的风中摇曳,有那么一张,被风取下,掉落在地上,少女的笑脸看向碧蓝的天空,预示着风想起那过去的事。 ... “怎么样?要玩玩吗?安娜苏大人?” “可是这游戏的玩法...我还是不是很清楚。” “只要上手很快就会懂的啦,这个游戏我也是只在去年玩过一次,但是已经很熟悉了。我也可以在一旁指导您。” “对呀对呀,爸爸去年差点就赢到大奖了呢!” “诶诶!哪有,明明差的很远好吗?”菲莱亚特笑着摸着阿米莉娅的头。 “大奖是什么?”安娜苏询问道。 “您看那边房顶上蓝色尾羽的鸽子,大奖就是由它自然掉落的尾羽编织而成的手环。传说中蓝色尾羽的鸽子是神主的信鸽,是神主传递祝福的使者,而佩戴着它们尾羽编织而成的手环,神主将会将目光更加停留于你之身,更容易得到神主的祝福。” “当然要小鸽子认可您之后它的羽毛才有作用哦!所以要做这个游戏,取得小鸽子的喜爱。”阿米莉娅在一旁补充。 “原来是这样。”安娜苏注视着房顶上低头梳舔着羽毛的鸽子,它在阳光的照耀下身上似乎斑驳透露出星空深邃的图案。 “那么要试试吗?大人?” “那就...试试看吧。” “爸爸!我也要玩!”阿米莉娅兴奋地跳跃着。 “好哦,我知道了。”菲莱亚特取出皮夹,走到编织花圈的老妇人身边。“您好,我需要两份编织材料。” “好,一共6卢克。”老妇人眯着双眼慈祥地微笑着回头,看向菲莱亚特,忽地稍微睁大了一点眼睛。“你是...” “啊?您认识我吗?”菲莱亚特已经将钱币递到老妇人的手心,他抬头到了她略带惊讶的眼神。 “不不,只是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而已。”转而,老妇人已经恢复了原本眯眼慈祥的笑容。“去那个木箱里挑你想要的材料吧。”老妇人指向她一直摆弄着的那个木箱,里面五颜六色地摆放了各种各样的花瓣与枝条,在杂乱中似乎又有秩序的构成了一幅画卷。 “来吧,安娜苏大人,阿米莉娅,过来挑选你们喜欢的材料吧。”菲莱亚特转身挥手示意着她们过来。 “该怎么挑选呢?”安娜苏立在箱子前,她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花瓣呆滞着。 “只要是以金凤花枝条和花瓣为主体,剩下的想要怎么搭配都可以哦。越是发自内心喜欢的搭配越是可以引起小鸽子的共鸣。”菲莱亚特将几支金凤花枝条和几片花瓣放置到安娜苏的手心之中。 “发自内心的喜欢嘛...植物...花瓣...欧幸...”安娜苏思索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入箱子之中,挑选着。 “爸爸!我选好了!”阿米莉娅双手举着七彩的花瓣与枝条开心地喊道。 “好哟。安娜苏大人呢?”他转头看向安娜苏,她也已经挑选完毕,双手握着花枝恭敬地站着。 “好了,菲莱亚特阁下。”说着,安娜苏将手掌张开,统一绿色的各种草茎枝条与穗芽在她的手心中躺着,翠绿地似乎在发光一般。 “是十分自然的搭配呢...有一种土腥味直冲脑海的感觉...”菲莱亚特尴尬地笑着。 “欧幸就是这个颜色的,我很喜欢它。”安娜苏坚定地抖了一下手掌,似乎是将手中的材料再一次重点展示给菲莱亚特。 “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来吧,我来教你们编织花圈吧。”菲莱亚特将她们聚在自己身边。 “首先,将所有的枝条并在一起,然后...”菲莱亚特接过阿米莉娅手中的枝条,放置在手中低头认真地摆弄着。 “菲莱亚特阁下...编织花圈,我学过。”安娜苏打断了菲莱亚特的教学。“是一位我和莱特妮丝共同的朋友教我的。” “啊,这样嘛。那您先自己编织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我先教阿米莉娅编织。” “好的。” 安娜苏转而坐在地上,她伸出手来,思寻着那段过去的记忆,那美好的存在于温暖的篝火旁的记忆,使她的身侧,似乎有一双透露着桂花香气的手牵引着她的双手,飞快地抓着枝条来回穿梭。 ... “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每一条通到广场的街道呢,就在这里等他们吧。” “既然现在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去到处逛逛了。难得热闹的时候还没有工作,真舒服!”博罗特鲁伸了个懒腰。 “你去玩会儿吧,我自己留在这里等他们就好了。”柳娜默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好嘞!我得去看看有没有玉莹的桂花糕在卖。”转眼间,博罗特鲁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深处。 “那么让我看看,他们会从哪个街道过来呢...”柳娜环视着各个街道吵杂的人群与游行的巨大人偶,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令她眼熟的踪迹。 “啊,看到了,那个是莫莫吧。后面还有一位老者,嗯...小苏珊娜呢?”她将目光停在一条街道处,她看到远远而来的莫莫正挥动着手臂,向着她打着招呼。 “奈丽!又见面了!”莫莫飞快地奔跑而来,转眼已经到了柳娜的身前。 “是的,很高兴又见到你了。”柳娜行礼问好。 “臭小子!又猛地和脱缰的马一样丢下老爹就跑了!”稍微远处,老爹弓着腰用力地向前赶着,发出怒喊。 “这位是?”柳娜看向老爹,向着莫莫询问。 “啊,这是我在水星院的监护人,我们大家都叫他老爹。” “臭小子!听不到老爹说话是吧!”老爹走上前,气喘吁吁地提起拐杖痛击了莫莫的屁股。“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奈丽吧。”老爹看向柳娜。 “老爹您好,我叫奈丽娅丝娜·利克斯塔,很高兴认识您。”柳娜再次行礼。 “赫雷尔·特里赫特。也很高兴认识你。”老爹伸出手来与她握手。 “特里赫特...”柳娜忽地想起来什么,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注视着自己正在握着的老者的手,上面布满了各种伤痕与老茧,满是沧桑的痕迹。她回过神来,老爹已经将手抽走,只剩下她还在思索着什么。 “哦,对了,小苏珊娜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柳娜猛然想起,接而询问道。 “她说要处理一下其他事情,马上就会赶过来。”莫莫回答道。 “那就在这里等等她吧。” “嗯。”莫莫大摇大摆地坐到一旁的长椅之上,歪头注视着柳娜。“我还是觉得你很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或许吧。我是一名旅行小说家,平时会到处旅行收集小说的灵感,说不定在城里的某个角落我们曾经插肩而过吧。”柳娜走前,坐到莫莫旁边。 “旅行小说家...感觉很自由呢。”莫莫仰头看向天空。 “嘿嘿,是呢,这是我从小就向往的职业。” “是个不错的职业。”老爹缓缓坐到莫莫和柳娜中间。“老爹我也曾经向往过无拘无束的自由。” “是吗?老爹您在管理水星院之前还做过什么工作的呢?”柳娜问道。 “在我接管水星院之前,做过矿工,没日没夜地在漆黑的矿坑中挥动自己的镐头。” “矿工嘛,总日看不到太阳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呢。” “确实啊,那时候,每天最放松的时候,就是回到矿口,晒着太阳,与工友聊天的午休时刻了。” “嘿嘿,老爹之前都没跟我们说过这些事情呢。”莫莫拍着老爹的肩膀。 “你们这些小子哪个在意过老爹?”老爹提起拐杖,敲打着莫莫的小腿。 “我当然是很在意您的!” “要是你在意老爹,就不会把老爹丢在椅子上自己跑了!” “那是意外!” “哈哈哈。”柳娜捂嘴笑着,忽地抬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娇小的身影。“啊,那个就是苏珊娜吧,走吧,我们去迎接她,然后就可以去观赏游行了。” 三人一同缓缓站起,向着娇小身影的方向走去。 ... “都编织好了吗?”菲莱亚特叉腰站起,机械的声音叽叽喳喳。 “好了!”阿米莉娅将花圈举过头顶,各种颜色的花瓣杂乱地构成那花圈的外环,在夹缝中可以看见金黄的如阳光般闪耀的金凤花瓣,勾勒着每一片其他颜色的花瓣的形状,像是儿童的绘本,充满着天真与烂漫。 “我也好了。”安娜苏将花圈双手递出,通篇的绿色,唯有金凤花的金黄像是不小心倾倒在纸上的墨水一般赫然挺立,在浓厚的土腥味之中淡淡地散发着一丝清香。 “那么,可以开始游戏了!准备好了吗?” 说着,他们的的周围忽地挤满了人,他们的手上都紧紧握着他们自己编织的各色各样的花圈,他们共同看向远处的房顶,上面蓝色尾羽的鸽子正呼来许多自己的同伴,停留在房顶之上。 “我准备好了!”阿米莉娅喊道。 “我...我也准备好了。”安娜苏不知所措的回应。 “好,现在准备...将花圈往那座屋顶的方向丢去,要在它落地之前用头接住哦。接住之后才可以继续向前抛掷,但是要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话就得从这里重新开始哦!最先将花圈抛到那个屋顶之上,并且被鸽子衔走的,就能获得大奖哦!” “我明白了。”安娜苏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注意听老婆婆的笛声,那是开始的信号。” 老妇人将箱子收拾整齐,从腰间掏出一节短短的竹笛,放置在嘴边,轻轻呼出一口气来,随之笛声清脆地响起,紧随而至的,是各种花圈飒飒划过天空的气流声音。 “快出发!”菲莱亚特喊道。 慢了半拍的安娜苏猛然回过神来,她将手中的花圈抛掷而出,在空中旋转,几粒尘土从中掉落,随着气流竟已经飞出去甚远,将近去往那屋顶路程的一半。 “太用力了!这样怎么在它落地之前接住呀!” 在菲莱亚特的叹息声中,安娜苏猛地已经蹬出右脚,如引爆空气一般,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气流从她身侧产生,而转眼间,她已经迈着奔跑的脚步奔跑到了花圈底下,距离它落下,竟还剩下些许距离。 “啊——?”菲莱亚特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在所有人震惊之余,安娜苏稳稳接住花圈,回头望去,已经超出众人一大段距离。 “这样...可以吗?”安娜苏顶着花圈向着菲莱亚特问道。 “没...没问题。快点继续吧!”菲莱亚特艰难地将嘴巴合上,挥手示意着。 以相同的手法,安娜苏再次将花圈丢出,她大步跑前,再次将花圈稳稳顶在头顶,已然站立在那房子的房檐之下。 “接下来,是让鸽子衔走我的花圈。” 安娜苏在房檐下掂着脚尖,轻轻一跳,将花圈双手送上屋顶,稳稳落在其上,几片花瓣和叶子随风飘落,划过鸽子的脚边,他们也随之将目光看向了那首先出现在屋顶的花圈。 “来呀,小鸽子,把它衔走吧。”安娜苏注视着。 几只鸽子靠近,围在花圈旁边,它们用尖锐的嘴试探着花圈,有的将其上的花瓣叼走吞下。但没有一只将整只花圈衔起。 安娜苏回过头来,已经有许多人迈着脚步顶着花圈将要靠近,但是鸽子们仍然只是在玩弄她那翠绿地发光的花圈。 “快啊,小鸽子。” 紧接着,有一只鸽子从远处飞来,落在花圈中央,它将花圈衔起,挂在自己的脖子之上,微微扇动翅膀。 “你会把我的花圈衔走吗?” 鸽子歪头看向屋檐下的安娜苏,它张开嘴巴,叫唤几声,如同对安娜苏的恭贺一般,随之扇动翅膀,迎着闪耀的阳光向着云端飞去,金凤花花瓣掉落在它的羽毛缝隙之间,如鳞片一般,反射着温暖的阳光,在云中消失,只有一根湛蓝的尾羽在云中缓缓飘落,落在安娜苏的头顶。 “太好了!” 安娜苏露出笑容,尾羽插在她的发间,摇曳。 ... 第34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八 “喂喂喂!你们刚刚看到那最后一辆花车了吗?上面那个绿色的那么高大的罗洛坦真的是太帅了!”莫莫走在最前,面向着众人后退走着。 曾高挂树梢的太阳已经褪去了金黄的锐气,微红着脸蛋,渐渐接过远处山峰用作面纱,遮挡自己的疲惫与羞涩。 “看到了。好好走路!臭小子!”老爹用拐杖推动莫莫的腰板,接而莫莫踉跄地转过身来。 “诶诶!好痒。”莫莫接着胡乱摆动身体,露出一副滑稽的模样。 “嘿嘿。”柳娜跟在后面,牵着苏珊娜的手,捂嘴笑着。 她转头看向苏珊娜,她正低着头,无神地摆动双脚跟随着,杂乱的马尾摇曳着,似乎思考着些什么。 “小苏珊娜,你在想些什么呢?” “啊!我...没什么。”听到柳娜的声音,她回过神来,将头抬起看向她,慌乱地回答。 “在想过去的事情吧。我在怀念过去的时候也会像你这样出神。”柳娜温柔揉搓握在她手中的苏珊娜的小手。 苏珊娜这才注意到,她在不自觉中,握住了柳娜的手掌跟随着步行,就像是母亲带着女儿散步一般随意、惬意。她感受着手中的温度,还是那样令她安心,但是对比首次与柳娜见面,少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奈丽姐姐...你给我的感觉,总是让我想起我的妈妈...”苏珊娜握紧手掌,似乎是阻止柳娜离去一般。 “是吗?那我很欣慰呢。” “可是...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柳娜将手抽去,取过苏珊娜头上的皮筋,为她重新扎好了马尾。“你的妈妈,一直都在你的身边,而你只是将那份未知的熟悉安置在了与她相像的我身上而已。” “如果她在我身边的话...那她究竟在哪里呢?” “在你的内心深处。” “我的内心深处...”柳娜的话说罢,好似真有一股暖流自她的内心升腾而起。 ... 他们四人步行在人群渐少的街道之上,穿过拐角,是许许多多开始点燃了油灯的房子,在他们的眼前逐渐摆弄着黄色的油画颜料,抛洒在即将到来的夜幕之上。他们走过亮起路灯的街道,与几个熟悉的身影迎面穿梭过金黄的灯光之下。 “公主殿下?” 那几个身影已经走到柳娜身后,金发的少女却忽地站住脚步,回头小声喊道。随之,所有步行在灯光之下的身影一同站住了脚步。 “安娜苏?”柳娜回过头来,她看向那金发的少女,随之小碎步走前,站立在安娜苏跟前。“真的是你!你回来啦!” “是的,公...”将要脱口而出的词汇忽地被柳娜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你原来见过我伪装的样子吗。在外面不要叫我柳娜公主,叫我奈丽哦。”柳娜小声地在安娜苏耳边说道。 “我明白了,公...奈丽。”安娜苏的嘴巴在柳娜的双手的紧捂之下嘟囔着。 “是您的朋友吗?安娜苏大人?”菲莱亚特走前。“不过您刚刚喊她什么来着?” “你好你好,我叫奈丽娅丝娜·利克斯塔,是安娜苏的朋友。她刚刚喊的是我的小名罢了。”柳娜松开双手微笑着行礼。 “你好,我叫菲莱亚特·黎华尔兹,是一位有幸得到逐曦女神大人帮助的忠诚信徒。”菲莱亚特回礼。“这是我的女儿阿米莉娅。” “你好!奈丽娅丝娜姐姐!”阿米莉娅微笑着问好。 “哈哈,真可爱。叫我奈丽就好了哦。”柳娜摸了摸阿米莉娅的头。 “怎么回事?刚刚那个金发的姐姐好像喊你...”苏珊娜走前,仰头看向柳娜的脸。 “是很难堪的小名啦。” “这样吗?...啊,我知道你,你是庆典上被选为逐曦女神的那个姐姐。”苏珊娜回过头来,在她看清楚了安娜苏的脸之后说道。“奈丽姐姐,你居然认识那么高贵的人嘛...” “你好,我叫安娜苏·克莱因斯顿,很高兴认识你。”安娜苏行礼。 “您...您好,我叫苏珊娜·弗鲁利亚。”苏珊娜不知所措地回礼。 “放松啦,安娜苏是为大家解决困惑的逐曦女神,她当然是平易近人的人啦。对吧,安娜苏。”柳娜牵起苏珊娜的手,又用手肘轻轻敲击安娜苏的肩膀。 “是...是的。”安娜苏作以回应。 “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我们现在得赶快去斯利纳亚酒馆吃饭啊,我快饿死了!”身后,莫莫走到众人中间。“哇!我认识你!你是我和赛斯特从‘花园’带回来的那个魔术人形!”莫莫转头,看到安娜苏后震惊地指向她说道。 “是你将我带回的...” “对啊对啊,那个时候你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和尘土,皮肤还脱落的一块一块的,特别是其中一条腿上,还有很恶心的奇怪的污渍。”莫莫走前,拍了拍安娜苏的肩膀。“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漂亮的意气风发的样子,看来之后得到了妥善的处理,而且还过的不错嘛。” “是呀,现在她可是戴上了塞西利娅冠冕,住在图书馆里面经常和公主共同工作呢。”柳娜打趣地说道。 “啊!你现在原来成为了逐曦女神吗?失礼失礼。”莫莫猛地将手抽回,向后退去,站直了身体,摆正了自己的神情。“您好,我叫莫莫,是一位荣誉勇士。”他端正地行礼。 “你好,我叫安娜苏·克莱因斯顿,很高兴认识你。”安娜苏疑惑地回礼。 “逐曦女神吗?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到呢。”老爹走到莫莫身侧。“您好,赫雷尔·特里赫特。”老爹端正地行礼。“好了,稍微叙叙旧,我们也该去斯利纳亚酒馆吃饭了。”说罢,老爹转身,走到了后侧。 “你们刚刚是说去斯利纳亚酒馆吗?”菲莱亚特忽地钻出人群问道。“我们也正打算去那里呢。只不过...我很少来中央城现在有点迷路了呢。”菲莱亚特挠头尴尬地笑着。 “是吗?那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去呢。”柳娜笑着回应,另一只手牵起了安娜苏的手。 “哈哈,都是奔着那酒馆在金凤花节期间更丰富的菜系而去的吗。人越多越热闹嘛,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去啊!”莫莫笑着说道。 “小鬼的朋友的朋友们,老爹我倒是无所谓。”老爹转身稍微放松了腰板。 “可以吧。”安娜苏回答。 “耶!突然变得好热闹呢!”阿米莉娅高兴地跳动。 “又是这种讨厌的热闹的氛围...”苏珊娜叹气,她用力挤出厌恶的表情,但是她好像做不到。 “热热闹闹的节日夜晚!”莫莫大声喊道,阿米莉娅跟随着他一同挥出手臂指向天空。 月色已经将天边覆盖,灯光下的身影,聚集在一起,显得巨大。共同散发着热量,对抗着寒冷晚风的吹拂。 ... 明亮灯光的三层酒馆里,身着围裙扎着马尾的服务员在楼梯上来回奔波,运送着各种饮料和菜肴,她们将满载的盘子运送到每一桌脸上洋溢着笑容的食客脸前,而将杯子举过头顶的食客,也迎着桌上金凤花的香气,大声吐露着对她们的赞美,也大声勾勒着生活向往的模样。即使有的桌面上菜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还是将杯中液体再一次填满灌入喉咙,似乎在月亮休息之前,他们仍要在这充满欢乐的地方,肆意挥洒难得的惬意。 “人真多啊。”柳娜首先走进,发出了叹息。 “您好,一共是几位呢?”站在门两侧的女仆向她发出了询问。 “你好,一共七位,请问还有位置吗?”柳娜回道。 “有的,请各位跟随我上三楼雅座。”女仆伸出手来示意。 跟随着女仆的脚步,众人穿过嘈杂拥挤的食客,走上雕刻有花纹护手的木制台阶,楼梯井中央有一盏巨大的吊灯摇曳。在女仆的指引下他们坐在了能探过栏杆看到楼下场景的方桌两侧柔软的兽皮沙发之上,桌子的中央有一盏看似十分名贵的烛火,烛火的温度将旁边金凤花的香味烤出,飘扬在桌上。 “这是菜单,首页就是金凤花节特供,请各位贵宾挑选。”女仆递出一本册子,放置在桌上。 “怎么样?该点些什么呢?”柳娜接过菜单翻开。 “种类很多呢,难以抉择啊。”坐在柳娜身旁的菲莱亚特看向菜单说道。 “既然难以抉择,那就不如都来一份吧!”对侧莫莫取过一旁的钢笔喊道。 “喂喂喂!七个人哪里吃的了那么多!”身旁的苏珊娜将莫莫手中的笔抢过。 “那要不就将金凤花节特供都点一遍吧,如何?各位有什么忌口的吗?”菲莱亚特说道。 “老爹没意见。”老爹轻轻点了点头。 “我对于食物没有要求。”安娜苏回应。 “好欸!吃大餐!”阿米莉娅高兴地大喊。 “我也对食物没有太高的要求,都可以吧。”苏珊娜将笔递给菲莱亚特。 “那么就这样吧,麻烦你了。”柳娜将菲莱亚特圈好的菜单接过,递到女仆手上。 “好的,请各位先享用特供的玉莹红茶,稍作等待。”女仆鞠躬后收好菜单,从楼梯上款款而下。 众人款款而谈,迎着月色,畅享着一盘又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肴,逐渐地,度过了一个温暖的时刻。 ... “吃的真饱啊,没想到他们居然有霍顿尼兹的糕点,我一直都想吃这个。”莫莫摸着自己已经膨胀的肚子说道。 “就你这个臭小子吃的最多!老爹的筷子根本抢不过你。”老爹敲了敲莫莫的小腿。“那个臭小鬼呢?哪里去了?” “她刚刚说她吃饱了,就先回家了。” “那么晚一个小鬼走在街道上,哼哼,起开,老爹得跟着她。”老爹站起,示意着莫莫起身。 “苏珊娜在我们来之前经常夜晚一个人回家的啦,不用担心她。”莫莫挥了挥手说道。 “起开!别逼老爹教训你。”老爹的拐杖猛烈的敲击了一下地板。 “好好好,我知道了。”莫莫识趣地站起。 在餐盘已经只剩残渣的混乱的桌子之上,唯有看似高贵的烛火还亭亭玉立,那金凤花似乎也沾上了一丝烟火气息,花瓣边缘已经变得有些许漆黑。周围的沙发之上,坐立的人也所剩无几,菲莱亚特温柔地为女儿擦拭着嘴巴,安娜苏端正地坐着,像是她未曾参与过这一场聚餐一般。 “安娜苏大人,你觉得如何?”菲莱亚特抬头问道。 “嗯...很美味,味道也很多样。比我在图书馆里品尝的有些许不同...” “这家酒馆的玉莹菜系很正宗呢,真希望认识一下这里的厨师。” 安娜苏环视四周,看到食客们离去的身影,也看到服务员们收拾着餐桌的动作,但是她没有找寻到她想找寻的身影。 “菲莱亚特阁下,你看到公...奈丽去哪里了吗?” “嗯...没有诶,刚刚和她聊完各自的工作,她就起身出去了。” “我看到她了,她好像在酒馆的露台。”莫莫坐下,伸了个懒腰后说道。 “好的,谢谢你。”安娜苏站起鞠躬,便向着露台走去。 “诶!对了,听说你现在到处游历,就和奈丽一样,你又是为了什么呢?”莫莫将头探到桌前,询问道菲莱亚特。 “我啊,我是一个没落贵族,自从家产被协会收走之后一直无家可归,所以才会到处游历啊。”菲莱亚特摸了摸女儿的头,她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之上昏昏欲睡。 “可是凭借你贵族时期学习获得的那些资证,应该留在喀纳斯可以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定居吧。”莫莫再一次问道。 “当然可以。但是,我四处游历,还有另外的目的...”菲莱亚特从口袋取出那枚饱经风霜的怀表,轻轻地放置在桌面之上打开。“我想要寻找这枚怀表的由来。” “哇!好破的怀表,感觉已经有很久的历史了,我能看看吗?”莫莫发出惊叹。 “可以,请便。” 莫莫双手轻轻捧起怀表,有几粒铁锈掉落,他注视着表盘上面破损的表针,它们已经弯曲,也不再动弹。他又将表盖轻轻合上,上面几个雕刻的词汇在铁锈中依稀可见。 “斯诺克工艺...”莫莫念着他辨认出来的词汇。 “你认识喀纳斯语吗?” “知道一点,因为我们水星院里有个孩子只会说喀纳斯语。不过后面格雷特教父教会她通用语了。” “可是你们水星院收养的不都是中央城附近的小孩吗?怎么会有孩子只会说喀纳斯语?”菲莱亚特将已经睡着的女儿抱在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我也不知道,听说格雷特教父将她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棵树下。或许有可能是她是从喀纳斯跑到这里的吧。”莫莫伸展着自己的手臂,忽地猛地将头探前。“哦!对了,我好像听那个孩子说过斯诺克工艺这个词汇。” “啊!是吗?”菲莱亚特同样激动地想将身体探前,但是他看了看怀中的女儿,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可以带我去水星院见见那个孩子吗?” “那可能要问问老爹了。不过...”莫莫看了看菲莱亚特身上的闪着银光的机械。“从这里去往郊区的话路上可是有点颠簸哦,你身上的这些机械可以顶住吗?” “那当然没问题,这些工艺可是我最为骄傲的技术!”菲莱亚特握拳说道。 “那就等我回去问问老爹吧。不过我该怎么通知你呢?”莫莫将怀表合上,轻轻递回给菲莱亚特。 “我就住在这附近的旅馆,待会离开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 “好嘞。” ... 略微刺骨的晚风微微吹过红发女孩的马尾,在风中摇曳,她孤独地走在路灯之下,似乎她愿意如此,愿意独自一人步行在每一段路口,但她的内心却冰冷,并不是甘愿的感觉。路边树木的沙沙作响,掩盖了远处拐杖与石板碰撞的声音。 ... 月亮高高挂起,露台之上,散发的少女仰望着,双手伏在栏杆之上,她的手上是仅仅抿了一口的果汁酒,她微笑着,感受着惬意的空气拍打在她的脸上。她没有注意到,身后金发的少女轻轻接近。 ... 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微微摇晃着身体,身上机械的叽喳声音如同怀表的跳动,环绕在怀中女儿的耳边,她伴随着父亲的温柔的抚摸进入深邃的梦乡,他看着女儿的睡脸,他再一次考虑起了该如何过上平稳的生活。 ... 在中央城的广场中央,已经鲜有人影的广场,有两个怀抱着鲜艳色彩物件的身影在月光下律动着。 “喂喂喂!快点快点!马上就是十点了!” “你别急嘛,我已经很快了!” “所有烟花都按照规定摆放整齐了吗?” “已经好了。” “引线呢?” “在这,马上就可以布置完毕。” “快去准备!” “我知道啦!你快继续放哨!” ... 第35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九 娇小的影子从洒在地上的灯光向前走着,四周的房子已经变得昏暗,只剩路灯仍然尽职地坚守在漆黑的夜晚。 “有点冷了...”苏珊娜迎着吹过的风稍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将兜帽披上。 她一人行走在石板铺成的街道之上,到处昏暗的巷子似乎不断吹出风来,呼啸着警告着每一个在夜晚独自出行的孩子。 “哟!这身衣服和这小小的个子,有点眼熟啊。” 苏珊娜忽地站住脚步,身后传来阵阵的脚步声音,还有金属拖曳在地上的摩擦声音,这些声音,无不让苏珊娜猛地一颤。 “阿奇...”苏珊娜缓缓转身,她露出了愤怒的眼神。 “果然啊!是我们的小苏珊娜啊!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差点没认出来你呢!”高瘦的黄发青年携带着一群手中提着金属棍子的青年从巷子中走出,他们身上的衣服破旧,头发脏乱,就如同他们此刻脸上的神情一样,令人厌恶。 “你想要干嘛?”苏珊娜握紧自己左手边的口袋。 “看样子,你最近过的不错嘛,换上了新衣服,脸上的尘土和伤痕少了,就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青年说着走近,苏珊娜跟随着缓缓后退。 忽地,那青年猛地一个大步走近,将苏珊娜的兜帽掀起,她的马尾弹跳着出现在灯光之下。 “哟!还学着扎头发了!”青年指着她的马尾,对着后面的其他人笑着说道。“既然看上去你最近赚了不少钱,那么之前欠我们的保护费...是不是该结清一下了?”青年伸出手来,示意着。 “我什么时候欠过你们的钱?”苏珊娜怒视着。 “啊?看来得帮你回忆一下了。”青年摆弄着脖子和手掌,骨头之间发出嗝哒的声音。 青年上前,在苏珊娜转身正欲逃跑之前抓起了她的衣领,将她提起,双脚离地,苏珊娜在空中胡乱挣扎着,可是她再怎么用力,始终不能逃脱青年的束缚。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一点?” “没...没有!”苏珊娜喊道。 青年愤怒地看向苏珊娜一直紧握着的口袋。 “口袋里面有什么?有钱的话就交出来!” “没有!里面什么都没有!” 青年气愤地呼出一口气来,猛地将苏珊娜侧身摔在地上,她紧握的手猛地敲击地面,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 “让我看看到底有什么。” 青年走前,将她疼痛的手臂粗暴地拨开,将口袋里面的东西胡乱一通取出,一些破旧的泛黄照片,夹带着几张钱币,随着晚风飘散在空中。她眼中的泪,也跟随着那些照片落在月光之下而缓缓滴落。 “敢骗老子!这不是有钱吗?”青年猛地将钱币抓起往自己的口袋一塞,又再次抓起了苏珊娜的衣领。“看来得教训一下你才能长长记性。” 苏珊娜看到青年高高举起的拳头,闭上了双眼,任由眼中的泪如潮水般从眼角流下,风刮过她的脸颊,滚烫的泪水变得无比刺骨。 拐杖的敲击声在路边树叶的沙沙声中渐近。 “放下你肮脏的拳头,小畜生。” 人群的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 “嗯?”青年将苏珊娜放下,她随之坐在地上,睁开了双眼,眼泪还是不住地流淌。 “给我看好她!”青年纠过一个提着棍棒的青年,示意他站在苏珊娜旁边。 青年拨开人群走前,他只看到,一个住着拐杖的老人,独自站在路灯之下,嘴角叼着点燃的烟,烟雾缓缓飘向昏暗的云端。 “喂!老头,刚刚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小畜生。”老人抖了抖烟灰。 “什么?” “畜.生.东.西.,听清楚了吗?”老人一字一顿地喊出。 青年取过身旁另外一个青年手中的金属棍子,猛地敲打了地面,发出了猛烈的声响。 “好好好!老不死的,在你之前还没有人叫过我畜生!” “看来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你畜生的本质呢。” “老不死的!你他妈到底想干嘛?救这个小鬼吗?”青年举起棍棒,指向老人。 “人品不怎么样,脑子还是能用的嘛。老爹就是来救这个小鬼的。” “哈哈哈!看老子不把你打的全身散架!” 说罢,青年带领着人群一拥而上,挥舞着棍棒,划过空气发出嗡嗡的恐怖声音,直冲老爹脸前而去。 老爹一大口将烟吸进,将烟头丢弃在地上用脚踩灭,接而吐出一大口烟雾,蒙蔽直冲而前的人群的视线。在烟雾之中,众人只听到一阵尖锐清脆的声音,转瞬间一个银白色的闪光如同鹰眼一般出现在烟雾中央。 砰!砰!砰! 每一个青年的棍棒向着烟雾敲去,却没有一根命中到那个佝偻的老人,纷纷砸向了地面。 “去你妈的,人呢?!”黄发青年怒吼着。 “在这呢,臭小子们。” 烟雾散去,老爹竟出现在众人身后。他的拐杖掉落在地上,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细剑,从剑柄可以看出,那剑是从拐杖之中拔出。细剑之上,插着许多布料,在风中摇曳。 “那老头剑上是什么?”一个青年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众人一同看向自己的下身,两条腿光秃秃地吹拂着晚风。 “不对!是我们的裤子!”众人一同将棍棒丢弃,双手捂住自己的下身。 “怎么样?再不走的话老爹就把你们的内裤也一同抢过来。” “老大,这个老头好像很强啊...”一个青年轻声在黄发青年耳边念到。 “去你的!老子知道。撤退!”黄发青年用力敲了那青年的脑袋,随后示意着众人向着小巷里面跑去。“给老子等着!” 老爹将裤子取下,向着小巷里面抛掷而去。随即艰难地弯腰捡起那似拐杖似剑鞘的东西,将细剑收起。他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疑惑的苏珊娜,她的眼泪已经在风中吹干,身旁举着棍棒的青年也颤抖着将棍子抛下,胡乱摆动着四肢向着远处跑去。 “老家伙你...”苏珊娜瞪大双眼注视着老爹。 “怎么?很厉害吗?老爹我年轻的时候可比现在厉害多了。”老爹驻着拐杖,将苏珊娜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臭小鬼,老爹送你回家。”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老爹可放心不下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鬼大晚上一个人回家。”老爹首先走到前面,向后伸出手掌示意着。“走吧。” 苏珊娜擦干眼角所剩无几的泪珠,上前犹豫地接过老爹的手掌,牵着手走在街上。向着仍有灯光的方向走去。 ... “奈丽。” “啊,安娜苏,怎么了?你也来赏月吗?”柳娜转过头来,安娜苏已经站在她的身边,共同伏在栏杆之上。 “我想知道,厄科里斯公爵他...收到我的信了吗?”苏珊娜露出真诚的眼神。 “哈哈,你想知道这个啊。中午他就已经收到了哦,不过...你的信里很多不通顺的语句和奇奇怪怪的词汇,我们很难看懂呢。”柳娜露出笑容。“不过能收到你的回信,厄科里斯公爵他非常高兴哦。” “这样吗...我会继续学习的。” “看来你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呢。”柳娜将手轻轻放置在安娜苏的手上,忽地感受到了羽毛轻柔触摸的感觉。“嗯?这是?” “这是我跟随菲莱亚特阁下参加庆典活动赢回来的奖品。”说着,安娜苏将手上的湛蓝羽毛手环取下,递到柳娜手上。 “蓝羽手环啊,真厉害。没想到你还是被主所祝福之人呢。你觉得有趣吗?” “是的,在鸽子叼走了我的花圈的那一刻,我感到...很开心。”安娜苏捂着自己的胸膛说道。 “多去经历这个世界上众多有趣的事情,也是你的必修课之一。”柳娜轻轻将手环戴回安娜苏的手上。“你期待之后我们共同的旅行吗?” “期待?”安娜苏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期待就是心中常存着对着某一件事即将发生的希望,向往着那件事快点发生。” “这样的话...我是很期待这场旅行,期待着公爵先生和公主殿下能带我认识更多的事物。” “我也很期待呢,安娜苏。你的存在...对我和公爵意义重大...”柳娜深情地注视着安娜苏的脸,她的眼中满是欣慰。 “奈丽...”安娜苏望着柳娜的瞳孔。 “在旅行结束之后,试着再给公爵写一封信吧,用你学到的更多知识,完成一封更为让他有种地欣慰的书信。” 月色照耀在她们身上,似乎在今夜的露台,只剩下她们两人。 ... “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呢。”菲莱亚特从包中掏出一件外套轻轻披盖在怀中沉睡的女儿身上。 “小孩子的睡脸都是这样可爱。”莫莫撑着手看着睡着的阿米莉娅。“既然这样,不如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谢谢你,不过我自己走回去也没问题的。” “没事没事,你还有那么大一个包囊,还要带着女儿,很不方便吧。我帮你拿包,正巧我也打算回去了。”莫莫站起,再一次伸了伸懒腰。 “那...拜托你了。”菲莱亚特轻轻鞠躬感谢着站起,顺手示意来服务员。“麻烦结一下这桌的消费。” 女仆随着他的手势款款而来,端正地站在桌边。 “你好,这桌的消费已经由奈丽娅丝娜女士结清了。请各位慢走,小心台阶。剩下的杂乱我们会处理完毕的。”女仆鞠躬谢礼。 “啊,奈丽她手真快呢!”莫莫背起菲莱亚特的包,跟随着菲莱亚特一同步下楼梯。 酒馆的灯光已然变得昏暗,各个餐桌之上狼狈不堪,到处都是嘈杂留下的痕迹。服务员们来回忙碌着,将一片又一片地方恢复原来整洁的模样。原本熙攘的酒馆,也只剩下角落几张桌上,有几位食客迎着窗外的月光举着酒杯大声畅谈。 他们推门而去,温度骤降的感觉忽地直冲他们的脊梁。 “有点冷呢。”莫莫微微颤抖。 “是呢。”菲莱亚特回道。菲莱亚特看向身前大步向前的莫莫,他单手提着他的包囊,轻松地向前走着。“你的力气很大呢,不愧是荣誉勇士。” “哈哈,一般一般。我从小就喜欢参与各种锻炼,经常跟着格雷特教父清早起来训练呢!” “你成为荣誉勇士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目的吗?当然是成为人类的英雄!超越我的老爸,让他对我引以为傲!”莫莫坚定地回答。 “你的父亲也是一位英雄吗?” “当然,他是拯救了整个村子的英雄!虽然在他立下丰功伟绩的时候我还不记事...但是我是知道的!” “既然你有父亲,那为什么会在水星院呢?” “因为他听从更伟大的召唤,向着远方外出了,只能将我留在水星院...不过他是对我有承诺的!他会在我二十岁那年回来见我。那时我一定会成长成他骄傲的样子!” “听从伟大的召唤吗...”菲莱亚特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有一个重要的家人,也是听从伟大的召唤而留在了远远的地方呢...” “诶?是吗?” “不过她已经回不来了...她的身躯或许已经深埋在了那片漆黑的土地...”菲莱亚特再次取出怀表,她的思绪落在了表盘之上。 “啊...这样吗...令人惋惜呢...” “这具怀表,说不定就是我和她仅剩的家人之间的联系呢...所以我才会到处寻找它的由来,想要想起来...之前我们仍在同一个家中的记忆。” “呃...不是很懂呢。不过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因为坚毅的人一定会成功!” “哈哈,谢谢你。” ... “小鬼,到家了。” 老爹牵着苏珊娜的手,顿在门口的台阶之上。老爹注视着门上的照片,它们泛着模糊的微黄,其中的蕴藏的往事回忆却让他认识地如此明晰。 “这就是你当时留下来做的事情吗?” “要你管。”苏珊娜推门而进,正欲伸手点燃墙上的灯,但她的左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嘶...” “怎么了小鬼?”老爹上前,伸手轻轻触摸苏珊娜的左手。“哈,那些畜生把你的手给搞脱臼了呢。” “好疼...而且动不了...”苏珊娜露出痛苦的表情。 “来,放松,老爹帮你治好。”老爹将拐杖放下,双手抓起她的左手。 “老...老家伙,你想干什么?” “放松就好,老爹知道该怎么做。” 老爹抓起,忽地摆出猛然用力的姿势,引得苏珊娜紧紧咬牙闭眼。但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事发生,只有她的左手传来一声咔哒的声响。 “好了,活动一下看看。” 苏珊娜睁开双眼,疑惑地晃动了一下手臂,如同之前一样灵活,似乎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好...好了,不疼了。” 老爹将拐杖捡起,点燃房内的灯,大摇大摆地躺坐在沙发之上。他将一张照片放置在桌子之上。 “这张照片刚刚掉在地上了,快去重新挂上吧。” 苏珊娜走前,接过那张照片,她注视着,是一张微笑少女的个人照,上面的折痕似乎隐去了一点。她疑惑地将那张照片收起,一同坐在沙发之上。 “那照片里的,是你的妈妈吧。”老爹取过两个茶杯,倒满水。 “嗯...” “这所房子,是你的父母向银行贷款买来材料一同搭建而成的,所以其中存在你和他们不少的回忆。这就是你不愿搬走,也不愿将它还给男爵的原因对吧。” “嗯...”苏珊娜从口袋取出照片,一张一张擦拭着。 “但是你的父母应该会想要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才对,而不是留在这个潮湿昏暗,并且你一个小鬼难以照料的房子之内。” “我知道...”苏珊娜举起妈妈的照片,有几滴泪滴落在其上。“我会去水星院的,你们都是好人,妈妈也会希望我和你们一起生活的...我也会试着,和这所房子道别的...”苏珊娜哽咽着。 “哼哼,谁说你要和这所房子道别了?”老爹接过茶杯,将水一饮而尽。 “可是...银行...贷款...”苏珊娜抬头满眼泪花地看向老爹。 老爹将茶杯放下,从腰间取出一张纸张,抛掷在桌上。 “弗鲁利亚氏的贷款,已经还清了,而这张,是签署于苏珊娜·弗鲁利亚名下的这所房子的房契。” ... “可是赫雷尔先生...” 老爹伸手止住了市长的言语。 “说吧,照你们城里人的规矩,怎样才能留下这所房子?” “要是贷款还清,并且房子已经由人买下,拥有合法的房契,那教会也会跨过这所房子进行改造。”西斯蒙特回答。 “那好,这所房子,老爹买下了。” ... “可是...为什么?...”苏珊娜拾起那张纸张,她眼望着下面署名上红色的自己的名字,情绪达到了顶峰。 “没有为什么,只是老爹喜欢多管乳臭未干的小鬼们的闲事罢了。”老爹轻轻微笑。 苏珊娜将房契紧紧攥在手中,扑向老爹的肩膀,抓着他的手臂,她的情绪彻底爆发,大声发出哭喊,大滴大滴的眼泪不断浸湿老爹的衬衫。老爹而只是坐着,任由她哭泣,轻轻拍打苏珊娜的背。 ... 第36章 童谣、怀表、书信与金凤花 其十 “你准备好了吗?阿欣?” “已经布置好了,阿式。你那边呢?有卫兵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他们一定会第一个来欣赏我们的演出的。到时候你别像在坎诺亚那次一样差点没跑掉哦!” “那次是意外!谁能想到老头的道具里面居然还有一枚烟雾弹是哑弹?哼!你等着吧,这次我会以最华丽的模样离场!” 名叫阿欣的女人优雅地甩动自己的散发,她的每一根发丝划过她身上的斗篷,带落上面的如同星尘般的荧光粉尘,飘荡在密密麻麻安置在地上的五颜六色器械上空,在夜空下闪耀,如同华丽的幕布,遮盖着即将到来的盛大表演。 “可不能是最华丽!要是已经是最华丽的离场了,那下一次该怎么带给观众更大的惊喜?” 名叫阿式的男人披着与她同样的斗篷,由蹲坐的姿势站起,走到阿欣身边,伸手检查摆放在她身边的器械。 “我总有办法更加华丽的,你就放心吧。” 阿欣弯腰,伸手按住了阿式在器械上检查的手掌,挑眉露出笑容。 “不用检查了,演出时间到了,直接开始吧。”阿欣将他的手挑起,跟随着他抬手站起。 “好吧,那就...”阿式将斗篷猛地一甩,接而转身,紧接着伸出右手,在空中滑动,自他手掌经过的路径之上留下闪着各种色彩的光芒如彩带碎屑般的痕迹。“‘赏心悦目’魔术团!金凤花节夜晚的闪耀演出!堂堂开场!” 他响彻云霄的呐喊,如同戏团主持人迎着音响,向着台下座无虚席的观众激动地报幕一般响烈。就好似,整个中央城已经成为了两人表演的舞台,每一位居民都是嗷嗷待哺的观众一般,攥着免费的入场券,等待惊喜的表演在夜空下出现。 “什么声音?” 一队手持枪械的卫兵在广场附近的街道巡逻,排在队首的戴着配有军徽的帽子的长官伸手示意队伍站住脚步,扭头向着广场中央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队长,广场中央神像底下好像有人。”排在队伍次位的士兵报告道。 “是这样的。你,跟我过去调查。其他人继续巡逻。” “是!” 长官将排在次位的士兵揪出,一同向着广场中央走去,其余的士兵则接着踏着整齐的步伐行走在街道之上。 “队长!看到了,有两个披着斗篷的人。他们身边还有很多的...那些是什么?”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中央城内禁止使用魔法及魔术器具!” 两位卫兵将枪端起,分别瞄准了他们。 “哦?那么快就有士兵入场了。”阿式举起双手转身面向他们。 “看来你们很期待我们的表演嘛。”阿欣一同转身。 “什么表演?马上收好你们的魔术器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长官喊道。 “放松,放松,耐心的观众,才能看到最为精妙的表演。” 阿式飞快地将手伸入斗篷之下,从中取出什么,猛地往地上一砸,随之一阵巨大的五颜六色的烟雾包裹住了两人,随后,一阵风将烟雾吹散,站在雾中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在卫兵的视野之中消失。 “人呢?”长官将枪收起。 “队长!他们在那!”士兵一同将枪收起,指向了高大的神像的两侧肩膀。阿式和阿水正分别站在两侧肩膀之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身影才依稀可见。 “噢!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亲爱的观众们,现在,请欣赏第一幕:伟主之展翅!”阿式在月下打响了一个响指。 在哒的一声过后,神像的周围忽地亮起,银白色的光亮构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忽地出现在以神像为中心的广场中央,如同魔法阵一般,从高高的云端不断向着亮起光亮的地方落下点点同样银白色的碎屑,像是大幕揭开,舞台乍现。 “我伟主一翼传识!”站在左侧的阿式向着左侧挥出斗篷。 随着斗篷挥出在空中的爆破声中,神像的身后左侧,忽地一阵魔法洁白的絮流飞快地凝聚,如同葡萄藤一般飞速攀上神像左侧。接而在夜空之下,化为了一展巨大的羽翼,闪亮如烈阳,魔法凝聚的根根羽毛清晰可见,整齐地码放在翅膀之上。那翅膀忽地大展,一阵狂风呼啸着向着远处吹去,又有许多羽毛如同雪花飘落一般从那之上轻柔地洒在空中。好似神主,以羽毛为媒,将祂所祝福的知识传递向这片大地,飘向远方。 羽毛缓缓飘落在士兵的手中,那如同艺术品一般的表演令他出神。 “我伟主一翼护知!”站在右侧的阿欣同样向着右侧挥出斗篷。 清脆的声响之下一展银白色的骨架缓缓出现在神像右侧的背后,那絮流如同植物生长一般不断向前蔓延着,渐渐地变多,变大,最终构成一展巨大的洁白的飞龙翅膀,它优雅地在空中挥动,缓缓收回,如同罩子一般停留在神像身前,将神像的一侧遮盖,像是母亲保护幼儿的手臂。又像是神主保护求知之人的巨大臂膀,温暖的碎屑从上飘落,给予他们以庇护。 碎屑落在长官抬起的额头之上,像是温柔的触摸,是台上惊艳艺术家与观众的互动。 “他们在干什么...”士兵问道,他的双眼已经被惊艳的演出深深吸引。 “我...我不知道...”长官不知该回以什么,他的心中只有眼前的震撼场景。 肩膀上的两人将斗篷收回,款款站立,微微鞠躬,像是第一场表演的谢幕。 “阿式?” “怎么了?” “你还记得...比‘最华丽’还要更华丽的词是什么吗?我好像有点忘记了。” “噢噢,我记得,好像是‘更华丽’来着。是这样没错吧。” “是吗?那么,就来欣赏更华丽的的第二幕表演吧!” 说着,两人展开双手,仰身向后倒去。他们一同从神像的肩膀之上落下,消失在了视野里面。 “他们又去哪了?”士兵问道。 忽然,一阵划过天边的爆鸣声出现在他们四周。周围的银白色光亮之上忽地缓缓出现长长的同样闪着光亮的绿色枝干,不断蔓延在周围,渐渐包围了整个广场中央,密密麻麻地将神像脚下变为绿色的律动的海洋。 “这是怎么回事?”长官问道。他们两人已经被包裹在绿色枝条的海洋之中。 “第二幕:祝福的金黄花海!”阿欣的声音忽地出现在他们四周,但是根本分不清来自何处,那声音像是环绕在他们的四面八方。 随后,广场最外侧的枝条,响起阵阵爆破的声音,那声音清脆,响亮,如同某样乐器的重重弹奏一般。声响带来一阵金黄的烟花出现在那些枝干之上,接而烟火飞速散去,露出了巨大的金凤花花蕊,摇曳在枝干之上,闪着金黄的光芒,却又栩栩如生,每一片叶脉,每一处纤维,又同样散发着金凤花的香味。 就这样,随着外圈的烟花出现,不断地一圈又一圈向内蔓延,一阵阵爆破的声音过后,一片金黄的花海已经赫然出现在神像之下,它们与神像,似乎构成了一副和谐的画卷。 “发生什么事了...啊!爸爸你快出来看!”揉着睡眼的小孩推门走出,忽地被华丽的场景所震惊。 “大晚上的什么那么吵啊...啊!那些是什么...好美...好震撼...”妇女打开房子的纱窗,眼前的景象使她出神。 中央城中的居民纷纷打开房门与窗户,它们擒着睡眼,一同观赏着广场聚光灯下华丽的演出,他们呼吸着晚上清爽的空气,似乎夹带着金凤花希望的香味,在他们眼望着烟花阵阵绽放的时刻,他们心中存放着的希望,闪耀着温度。有人为之落泪,有人为之呐喊,有人为之欣笑。 “阿欣?” “嗯?” “你觉得我们的表演还能再再再华丽一点吗?” “当然可以了!” “那就来吧!” 忽地,每一朵金凤花花蕊迎着月光盛开,它们生机盎然,夹带的希望直冲云霄。月色下雷霆般的响声,它们一同闪着金黄的光芒,从中射出火红的烟火,向着夜幕中绽放。每一点火星在空中停留,构成朵朵金凤花的图案,似乎那代表希望的花朵,已经将自己的根系深扎在星海之中,肆意舞动自己婀娜的身躯,给予人们神主的祝福。 每一朵花朵都如同不歇的炮管一样,向上轰鸣着发射烟火。它们又如同交响乐团的每一位成员,彼此默契着配合,构建着和谐的乐章,此起彼伏地响起优雅的音乐,将乐符抛洒在夜空之中。又如同共同协作的油画画手,乐府变为带有颜色的油墨,滴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绘出一副巨大的希望的画卷。 “请欣赏第三幕表演:夜色下的交响乐!”两人共同的声音从卫兵上空传出。 “快看!他们在天上!”士兵指着。 月下,阿式与阿欣的身影飘荡在烟火之下,他们的背上背着着一个飘着彩带的竹制滑翔机,他们斗篷下的燕尾服跟随着飘带飘动。 “长官!所有的魔术器具都是速降解器具,不用管它们,在表演结束之后它们会自己化为星尘消失的!”阿式喊道。 “演出到此结束!‘赏心悦目’魔术团期待与每一位观众的再一次相见!”他们一同敬礼道别。 “快去!...”士兵正欲跟上,却被长官伸手拦下。 “追不上他们了,何不坐下来一同欣赏烟花呢。”长官抬头,烟花仍未停下。 就像是这一场节日的庆贺,一直未曾停下... ... “好美...”烟花的闪光照在安娜苏脸上,她出神,瞳孔闪着,不住地注视着不断出现在夜空之下的金凤花烟花。 “是啊,真美。多有节日的气息啊...”柳娜一同仰头看着不断出现在月色之下的烟花。 “惬意...期待...安乐...只在此刻...”柳娜转过头来,她欣慰地看向安娜苏的笑脸,思绪已经到了远远的宇宙之外... 不远处图书馆的一间房间之内,一位老人拿着令他观望无数遍的书信站起看向窗外,伴随着无论多远都不会断裂的联系,一同看向了同一个绽放的烟火。 ... “就在这里了,把包裹给我我自己上去吧。”菲莱亚特接过包裹,打开了旅馆的门。 “爸爸!你快看!烟花!”忽地,菲莱亚特怀中的女儿醒来,揉着睡眼大声喊道。 “哇!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色彩那么漂亮的烟花!”莫莫转身看向天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也是。真美丽啊...”菲莱亚特站立在门前,他的瞳孔刻印着烟火的痕迹。 火星款款落下,随风飘落着。似乎落进了菲莱亚特的口袋,轻轻点缀在他口袋怀表的表盖之上,破损的表针,随着轻轻转动了一刻。 ... 苏珊娜将母亲的个人照再一次端正地挂在门上,每一张照片在都如此和谐、端正地如同她存在过的记忆之中一般。 “小鬼,看天上。”坐在台阶上的老爹碰了碰身后的苏珊娜。 “那是...烟花...金凤花形状的烟花...好大好亮好美...”苏珊娜看向天边,她湿润的泪眼被那闪亮的光晒干,脸上浮现出笑容。 烟花落下的时候,从风中传来阵阵金凤花的香气,似乎夹带着令她熟悉的童谣,围绕在她身边,似乎有母亲环抱着她的温度和感觉出现在她的腰间。 ... “柳娜。” “怎么了博罗特鲁?” “是中央审判庭传来的急报,他们需要你后天下午两点出席一场公开审判。” “后天?而且是让你现在马上过来通知我吗?” “是的。是一场事关重大的案件,被审判人有背叛教条和发动动乱的嫌疑,所以才会让我紧急通知你的。” “我明白了,通知他们我会出席的。你先回图书馆吧,不要让居民们发现我和你有接触。” “好。” “对了,被审判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科柯迪亚·兰纳多德,是这个名字没错。” ... 间章 史书的一角 其二 魔导具、魔术回路与魔术机关篇: 魔术的概念 魔术泛指一切通过引导星尘流动从而产生魔法的技术,包括具有神降魔法之人、具有魔术魔导具使用权限的魔法师、具有防御型魔法攻击武器使用权限的魔法师、具有朔地宝石开采权限的皇家矿工、魔术机关、大型城池城防机关、昼夜朔地系统、具有魔术回路的人形器具等所具有的技术都可包括于魔术的范畴。魔术是当前人类发展所不可或缺的一项重要技术,人类将魔法的使用同其他科学技术的发展相结合,从而产生了一系列的奇妙的反应,从而构成了当今人类百花齐放、绚丽多彩的社会。 魔导具 魔导具泛指各种可以协助无法自我操纵星尘流动之人的一类器具,多为中级导魔材料制造而成的棍棒状器具,其可与使用者产生共鸣,从而使用其操纵星尘流动,使用魔法。广泛使用在私人雇佣魔法师、士兵与军队防卫魔法师、药尘炼制师以及私人雇佣矿工之中。 魔术回路 魔术回路是指通过各种导魔材料的性质与特性根据类似电路结构拼合而成的可定向流动星尘的回路结构,其中的星尘流动可产生能量从而驱动各种特定模块以及产生魔力。魔术回路是人类对魔法掌控过程中所发展而出的最为重要的一项技术,其广泛使用于各种魔术机关与魔术人形之中。 魔术机关 魔术机关又可细分为民用魔术机关、防卫用魔术机关与军用魔术机关,其使用权限也逐级递增。 民用魔术机关 多为各种节日庆祝用烟火彩带以及有利于农作、医疗、畜牧等方面的协助机关,不具备或具有轻微危险性与攻击性,其结构也多为简单的导魔器具与回路,采用次级导魔材料制造而成。使用权限为二等民及以上并且具有魔术机关学习资证的民众,在使用过程中必须严格按照审判庭出台的机关使用规范条例中的要求。 防卫用魔术机关 多为城市士兵、私人卫兵以及贵族等使用的具有一定危险性与攻击性的机关,包括属性魔导宝石、单体击发魔导弓、单体击发魔导铳枪等,其中最为常见并在经济生产中具有重要地位当属属性魔导宝石。属性魔导宝石多为高等魔导材料通过多项特殊的生产工序生产而成,工序与材料的不同都可决定属性魔导宝石的性能。属性魔导宝石是一类可以储存一定当量的特定属性的流动星尘的器具,并在与使用者的共鸣中将其有规律地击发而出凝结成特定属性,从而完成攻击性打击的一类魔术机关,因其与各种剑术与武术的相性而在贵族中颇受欢迎,并投以大量资源研究与生产。单体击发魔导弓与单体击发魔导铳枪性质相似,是以传统弓与铳枪的基础上加以魔术回路的强化而产生的一类消耗流动星尘储量而非消耗弹药的远程单体击发武器,多为在城市士兵与私人卫兵中使用,其优势在于较为低廉的使用消耗以及极快的击发速度,但在威力上落后于传统远程单体击发武器。此外也存在近身魔术击发武器,可以凝聚星尘产生具有高强度性质的剑锋或钝器结构,多使用于自卫队以及勘探手镯之中。防卫用魔术机关的使用权限为一等民及以上并且具有魔术武器学习资证的民众,在使用过程中必须严格按照审判庭出台的魔术武器使用规范条例以及其他各项法案中的要求。 军用魔术机关 包括大型城防机关、群体击发炮具、战术回路载具、极战术回路战斗人形等涉及军事层面的大型魔术机关。其使用材料难以大批量生产,并且具有十分良好的魔法相性,且回路十分复杂,具有巨大危险性与攻击性,广泛使用于国家军队、城防军队、边防军队以及皇室卫兵之中。其可储存流动星尘当量巨大,并且可靠自身回路将星尘强化为特定的攻击形态给与打击,威力巨大。其中最为特殊的为极战术回路战斗人形,提及极战术回路战斗人形多指朝阳骑士团,其为大型回路与朔地宝石结合而制造的大型战斗人形,具有毁灭性的力量,其长枪可凝聚的星尘属性形态与太阳相当,盔甲可吸收10万法拉当次当量的魔法打击,并且回路中存在的朔地能源可在必要的时候自我坍缩产生爆破,单体可毁灭一座小型城池,其群体为当今人类最强战斗资源,也是将来人类对抗‘螨虫’的坚实力量。广泛安放于各教会进行对教会与教会所在城市的保护,同时具有教会与议会厅的两枚一级令牌才可驱使朝阳骑士行动。军用魔术机关的使用权限由议会厅发放,交由审判庭监督实施。 第37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一 “亚利桑那大人,听证会的贵宾们已经开始陆续入场了。” “好的,去通知法官大人可以入场了。” “是的,大人。” 宽阔洁白的厅堂,透露出一股高贵严肃的气息。天花板上紫色的华丽花纹不断延伸着镌刻在其上,以圆形厅堂的中央为中心呈现对称的样式。而蜿蜒的花纹之上,布满了点点圆形透明可见天空的玻璃小窗,像是无数的眼睛,透彻地观察着厅堂所进行的一切活动。而正中央,两盏巨大的吊灯,如同天平的两臂一般毫无偏差地对称悬挂着,没有丝毫偏袒地照亮了整个厅堂。 四周圆形厅堂内的台阶状坐席之上缓缓有人入席,位于东侧的几个巨大的红色丝绸装饰的座位也渐渐有衣着华丽的人坐下,将携带而来的书籍与笔记置放在身前的木桌之上。西侧三张宽大的木桌与高高靠背的椅子呈三角形摆放着,威压着整个厅堂,身着漆黑教袍的白发臃肿男子从台阶走上,稳稳坐在中央的座椅之上,以严肃的目光扫视了整个明亮的厅堂。 “公主殿下,这边请。” 侍女伸手指引着,携着身着洁白严肃衣装的柳娜走上台阶,坐在了臃肿男子的左侧。 “陛下,这边请。” 同样的,戴着皇冠与擒着华丽权杖的斯坦利二世跟随着侍女的步伐坐在了男子的右侧。 不断涌入的人流渐渐填满了整个厅堂,嘈杂的人声也缓缓环绕在四周。 咚咚咚! 男子举起桌上的铁质的沉重锤子敲击了其下柔软的垫子,发出了响彻的声响。随之四周熙攘的动静忽地消失。 “安静!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么让我们请出审判长亚利桑那大人。”男子将锤子放下,站起大声喊道。 随着掌声四起,身着有着金色丝绸装饰的白色袍子的长白发男士从北侧的门缓缓走出,他双手按在挂在胯部两侧的不同颜色的铳枪之上,踏着庄重的步伐走到中央下沉的平台之上,接而稳稳立住,向着四周鞠躬。 “在下克罗尔吉特·亚利桑那,很荣幸,作为本次审判的主审判官站在这里,我必将遵循主之意愿,为主之眼,看透并且不放过一切僭越主之教条的罪恶。” 说罢,四面的掌声更加如雷电般响起。 接而,亚利桑那走向中央平台东侧的高高台阶的座椅之上,以庄严的眼神向下观望着对侧被铁栅栏围起的小台阶,眼神似乎如利剑般锐利,足以刺穿任何坚硬的东西。 “有请凯罗尔审判官带被审判人入场!”亚利桑那喊道。 同样穿着白色袍子的女士将一位双手用铁链锁住的男子按压到平台,将其锁在那小台阶的铁栅栏之上。 “被审判人,科柯迪亚·兰纳多德,中央城四等民,被质疑犯有僭越与教条之罪、偷盗书籍之罪、故意杀人之罪等十余项罪名,望主之眼明亮,审讯公正。”女士站在其身前,掏出一本笔记宣读,继而款款离去。 科柯迪亚低头站立,他不敢移动一丝,僵硬的站在那里。 因为亚利桑那的眼神,炽热,似乎存在魔法一般,将他定在那里,饱受灼烧。 ... “贝德里奇,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地步?” “所有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他,我只是在履行我的义务罢了。” “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是或不是,一直观望世人的主的心中总有答案。” 贝德里奇与弗雷尔卓德一同坐在东侧台阶的红色座椅之上,一同严肃地注视着缓缓进来的科柯迪亚。 “那些证据,其中肯定有蹊跷,为什么我们不能选择相信科柯迪亚?” “如果科柯迪亚是无辜的,那么神会拯救他的,我们只需要履行我们的义务,而不是选择以自己个人的意愿而袒护他。” “可是,贝德里奇!” “够了!”贝德里奇将手中的笔记猛地合上,发出响彻的响声。“我现在倒要怀疑,你是否已经被他买通洗脑,与他成为了一类的叛徒!” “我?怎么可能?只是我觉得,科柯迪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以一己之私而杀了斯坦森。” “你很了解他?”贝德里奇皱起了眉头。 “不...或者说,我完全不了解他。”弗雷尔卓德一直注视着科柯迪亚。 “那就将他的命运交给真相。” “主或许会拯救他...” ... “公主殿下,这些是被审判人的资料与北国教会提交的调查取证,请您检阅。”穿着白色袍子的女士将一叠文件放置在柳娜身前的桌子之上。 “好的。” 柳娜将文件拿起,慵懒地靠在靠背之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科柯迪亚·兰纳多德,居住于中央城郊区斯帝斯利村的四等民居民,经北国教会公教贝德里奇·斯莱因调查,多项证据指向其多次偷盗未获资格借阅的书籍,并且有参与叛国叛神活动的嫌疑,挑起贵族之间的争端,由此还杀害居住于中央城贫民窟的四等民居民斯坦森·罗斯纳尔,罪名重大,主之眼明亮透彻,待神之使者审判。’” “调查者是...贝德里奇吗,他最近是在忙这件事吗。叛国叛神活动...会是什么?” 她将文件合上,稳稳放置在桌子上,上身探前,又将手肘靠在桌上,撑着下颚,看向科柯迪亚。 “那个人,又为什么会犯下这些罪呢?” ... “安静!安静!” 法官再一次提起锤子猛猛敲击,将再次鼎沸的人声压下,让神圣的审判庭再一次只充斥留下严肃庄重的气息。 “审判即将开始!现在有请审判长亚利桑那大人宣读审判誓言!” 亚利桑那庄重地站起,他双眼锐利的视线从未从科柯迪亚的身上离去。他从袍子之中取出一本厚重的书籍,举至脸前,款款翻开,清了清嗓子。 “咳咳。吾名克罗尔吉特·亚利桑那,在此,愿自称神之使者,沐浴冠主在上注视之荣光,承主之愿,将公平公正带至人间,所有无辜得以洗脱,所有罪恶得以惩戒!格雷尔德在上,若所出之言有所背离,甘愿受主之怒火漆烤!” 他抬起头来,用如利剑般的目光又一次注视被禁锢住的科柯迪亚。他缓缓将手中的书翻动,再一次清了清嗓子,接而大声宣读着教义,引得围坐在四周的观众小声跟读,如同厅堂之中的合唱一般,回响着,婉转着,似乎引得宇宙中闪亮的恒星探头注视。 随着书重重合上的声音,厅堂又一次寂静,亚利桑那端正坐下。 “接下来,有请检方代表——北国教会公教贝德里奇·斯莱因入场陈述!”亚利桑那喊道。 在锤子敲击的响声之中,贝德里奇起身,走下台阶,端正地站在科柯迪亚与亚利桑那之间,将手中提携着的木箱缓缓打开,放置在身前洁白石制的证物台之上。 “听证会的各位,以及审判长大人、法官大人、科利尔德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在下很荣幸作为检方代表,在神的注视之下向各位出示北国教会的调查结果,并加以陈述。望各位,也要求我自己,能如冠主般明澈公正看待,作出正确的判断。” 他向着四周鞠躬。 “感谢检方代表贝德里奇的出席,现在让我们有请被审判方辩护人,奥斯汀·西西里亚入场。”亚利桑那向着贝德里奇点头,再一次喊道。 “西西里亚家族的人?为什么?”贝德里奇听罢,皱起了眉头。 随着亚利桑那的声响落下,身着端正洁净紫色衣装的男子款款走下,他轻轻梳理了一下自己白色的卷发,从怀中取出眼镜擦拭,举止之中无不显露出贵族高贵的气息。他将眼镜戴上,将右手放置在胸前,同样向着四周鞠躬。 “在下奥斯汀·西西里亚,承蒙委托,将在神的注视之下协助审判庭的各位公正作出判断,给予我之委托人该有的归属。” 他的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就如同一张扑克一般。 “同样感谢奥斯汀的出席。那么,现在可以有请检方提供证词。”亚利桑那伸手示意。 贝德里奇再一次向着四周鞠躬,并伸手从木箱中取出一叠文件,将其高高举起,让围坐在四周的每一个人得以看到。 “首先,这些是斯帝斯利周边教会近年丢失书籍的名录,而经由审判庭的批准之下,我们在科柯迪亚家中搜查当中寻得对应书籍,并且由教会代表确认为教会丢失原本。被审判人在没有相应借阅权限的情况下,强制将教会书籍带离,应被确判为犯有偷盗书籍之罪。” 随着贝德里奇的话语结束,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躁动,议论的熙攘夹杂着笔锋在纸面上划动的嘈杂充斥了整个厅堂。每一个人都来回摆动着身躯,向着四周大肆宣扬着自己的想法,唯有端坐在最高处的四位仍然保持庄重,以及科柯迪亚,他低着头如蜡像一般站着,不敢摆动身上的一丝。 “好了,对于这项证词,听证会的各位是否有所疑问?”法官敲了敲锤子,接着亚利桑那喊道。 四周的响声忽地安静下来,没有人再次参与讨论。 “好的,既然没有疑问,那么辩护方,你对于这项证词的意见呢?” “审判长大人,对于这项证词,在下保有疑问。”奥斯汀平静地向亚利桑那说道。 “那么请你陈述。” “好的审判长大人。” 他缓缓将自己的木箱放置在证物台上打开,同样取出一叠文件,将其举起。 “这些,是在下家族私家侦探对斯帝斯利村周遭教会的调查结果,而调查结果指出,科柯迪亚所偷盗的书籍中包括教会未获资格收录的书籍,属于非法收录。并且对照贝德里奇阁下给出的教会丢失书籍的名录,其似乎有刻意隐蔽非法收录书籍的存在。” 他的话语顿了顿,接着说道。 “既然教会是否合法存在争议,那么对应证据应当不能直接引用,罪名也同样存在争议,对吧?大人?”他仍然板着脸,对着亚利桑那问道。 他的话语,再一次引起四周群众的议论。贝德里奇看向他反光的眼镜,眉头紧锁。 “安静!安静!”法官用力敲击锤子。 “所言有理。偷盗书籍之罪存疑,我会安排对相应教会进行调查。另外,奥斯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的,大人。”他推了推眼镜,接着转身伸手取出另外一叠文件。 “这些是中央城借阅所负责人之一兰德里·西瓦娅先生与科柯迪亚·兰纳多德阁下达成的借阅协议,其中的借阅名录包括了所有刚刚贝德里奇阁下提到的在我的委托人家中搜出的未获资格的书籍,根据协议,科柯迪亚阁下在借阅所的借阅属于合法行为。” 他再一次顿了顿。 “所以,在下认为检方证据难以支撑我的委托人存在偷盗书籍行为。” 奥斯汀的话语引起了整个厅堂的轰动。 “安静!安静!”审判长的喊叫响彻,如雷声一般将吵闹的人群镇静下来。“检方代表,你有证据证明在贝德里奇家中搜出的书籍确实来源于对应教会吗?” “在下...没有。” 贝德里奇脸色煞白,将那叠文件收起,向着审判长微微鞠躬。 “那么听证会的各位,你们的看法呢?” 红色的坐席上寂静无声。 “奥斯汀阁下的证词有效,被审判人偷盗书籍之罪不成立!” 亚利桑那高高举起手来向法官示意,法官跟随着将锤子重重落下,敲响了一旁的铜铃,似乎是神宽恕的言语,回荡在厅堂之中。 科柯迪亚站在那,闭上了双眼,他的双手紧握,汗液已然浸透了他的手心,他的嘴微张,发出细微沙哑的声音。 “主啊...请你宽恕我...” ... “兰德里先生?可是西西里亚家族不是...为什么...” 坐在红色坐席之上的弗雷尔卓德同样紧锁着眉头,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此起彼伏不安的声音。 “看来...贵族之间似乎也在刻意隐藏什么,果然,他们之间的尔虞我诈令人恶心。” 坐在一旁的长老双手怀抱在胸前,脸上摆满了愤懑的神色。 “科柯迪亚,快啊,向我证明,向所有人证明,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注视着科柯迪亚,喘出一口粗气。 ... 第38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二 “科柯迪亚,有人来见你了。” 戴着墨绿色高帽的士兵将铁栅栏门吱呀响着打开,随之上前两位士兵用枪将他押送出来,戴上木制手铐。 几天的牢狱生活再一次将这位青年变得蓬头垢面。他被送到一张桌子之前,在四名士兵的注视之下,一位梳着大背头的整洁衣装男子迎面走来坐在他的身前。 “你好,科柯迪亚阁下。” 男子将手上的文件放置在桌面之上,微微脱帽行礼。 “你...你好,请...请问你是?”科柯迪亚结巴地回道。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奥斯汀·西西里亚。此次与你见面,是为了申请成为阁下的辩护律师,这是我的一级律师证,请你过目。” 说着,他从衣服内侧口袋取出证件,双手推至桌上。 戴着手铐的科柯迪亚艰难地用禁锢的双手将那张证件捧起,放至眼前观望。露出了惊讶与疑惑的表情。 “你...你是西...西西里亚家族的?为什么?” “为什么?阁下是指哪一方面?”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利益。” 奥斯汀将眼镜取下,用口袋里的布料轻轻擦拭。 “利益?”科柯迪亚更加疑惑。 “是的,那么接下来...” “不...”科柯迪亚将奥斯汀的律师证抛回给他,将手上的手铐敲击了一下桌子,打断了奥斯汀的发言。“我...我不想接受西西里亚家族的帮助。”他低头皱起眉头,眼神中填充上疲惫的愤怒。 “不不不,你会同意的,因为我说的利益,是指我们双方的利益。”他将眼镜戴上,镜片在灯光之下闪着,让科柯迪亚看不到他的眼神。 ... “科柯迪亚,你对于你的辩护律师的证词是否认同?”台上,亚利桑那严肃的声音向着他喊着。 “我...我认同。” “那么就请你陈述相关事实。” “好的,审判长大人。”他颤抖着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那个时候,我还和我的母亲生活在郊外的斯帝斯利村...” ... 奥斯汀伸出手来打了一个响指,四周的士兵缓缓转过身去,离开了房间,选择据守在门口。 “我们不需要过多的听众。”奥斯汀取过桌上其中的一个文件翻开。“阁下应该知道,一旦你如此众多且严重的罪名被证实,你将遭受怎样的惩罚。” “我...我无所谓...”科柯迪亚有气无力地回答。 “作为下等民的阁下果然没有如我等贵族一般长远的目光,在我陈述之后,你不会再觉得无所谓的。”他翻开手中文件的下一页。“阁下应该没有想过,为了检验你的罪证,审判庭的人会进行怎样的调查。” “调查?” “是的,阁下。为了检验阁下偷盗书籍的罪证,审判庭会进行对你的书籍来源的清查,那么阁下储藏的不符资格的书籍,又都来自哪里呢?”奥斯汀眼镜上的光消失,科柯迪亚看到了奥斯汀尖锐严肃的眼神。 “来自哪里...它们都是我在村子附近的教会偷回来的,还有的是...兰德里先生...” “是的,西瓦娅家族。阁下非法占有的一部分书籍来自于西瓦娅家族的兰德里先生违反规定动用借阅所资源的行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科柯迪亚试探着回答。 “一旦查明了兰德里先生的非法行径,西瓦娅家族将面临指控,并且将被剔除贵族名号,以及没收所有家族产业与财产。” “指控...”科柯迪亚瞪大了眼睛。 “是的,根据我的调查,阁下的家人,只剩下兰德里先生一家了吧。”奥斯汀的眼中闪出一丝诡异的光。 “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接受我的帮助,并按照我说的去做。”奥斯汀将最底层的一份文件抽出,推至科柯迪亚身前,上面印有西瓦娅家族的贵族标签。“那么首先,签下它,再听我继续介绍。” 他颤抖着双手取过桌边的笔,缓缓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 “就是这样,我为了考取教会职位,向兰德里先生以及借阅所申请了书籍借阅,并亲手签下了条约。” 在亚利桑那炽热的注视之下,科柯迪亚低头陈述完了他的证词,他感到浑身发烫,汗珠从脸颊两侧滑落。 “好的,科柯迪亚阁下。”亚利桑那低头将钢笔沾上墨水,翻开桌上的文案写着。“那么接下来,请检方继续提供证词。”他抽出一只手来,示意着贝德里奇。 “好的,审判长大人。” 贝德里奇听罢,他再一次走向证物台,他从箱子之中取出一个瓶子,将它端正摆放在桌面之上,紧接着又从其中取出几张黑白胶片相片,将其高高举起,向着四周展示。 “那么接下来,我提供的证据将是用于证明被审判方的故意杀人罪名。我手中的照片,是于中央城郊区贫民窟外往西三公里处河中所捞起的北国教会信教层信徒,中央城四等民,斯坦森·罗斯纳尔的尸体,被发现时,他已经死去并且被泡在河水中许久,并且在头颅处发现了钝器击打的痕迹,而紧接着...” 他从箱子中取出另外一些照片。 “这些是我们教会在科柯迪亚家中所发现的所有可疑钝器,经过调查,科柯迪亚用于犁田的锄头手柄之上发现血迹,并且形状与斯坦森头上出现的痕迹相符。并且...” 他将相片摆齐,端正放在桌上,再将那瓶子举起。 “经过调查,科柯迪亚疑似在斯坦森失踪当天傍晚将他约出喝酒,月光酒馆的斯利奇老板的证词以及我手中的酒瓶可以证明。” 在一片寂静之后,亚利桑那将手中的钢笔放下,抬头注视科柯迪亚。 “那么科柯迪亚阁下,你是否承认当天傍晚与斯坦森外出?” “我...我承认,审判长大人...”科柯迪亚仍不敢抬头。 “那么对于这项证词,在场的各位是否有不同的意见?” 坐席之上一如既往的寂静。 “那么你呢?奥斯汀阁下。” “是的审判长大人,对于这项证词...”奥斯汀也缓缓走向证物台。 ... “就是这样,通过这份伪造的合约以及证词可以让你免去偷盗书籍的罪名,也就能让西瓦娅家族免受调查。”奥斯汀将第一份文件合上,放回了桌上原来的地方。 “我明白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讨论如何为阁下故意杀人罪名辩护,请阁下为我叙述关于相关案件的细节,让我思考该如何为阁下提供证词。” 奥斯汀取出了一本笔记,推了推眼镜,将钢笔添置上墨水,正欲记录。 “不必了...这项罪名,以及僭越教条和叛国的罪名,我都愿意承认...”科柯迪亚摇了摇头,他的眼里满是沧桑。 “嗯?阁下剩余的罪名可是足以判下炮烙之刑的,既然我愿意帮助阁下,何不至少减轻刑罚呢?”奥斯汀将笔记合上,注视着眼前沧桑的男人。 “我...我有自己的想法...感谢你,奥斯汀阁下。” 他缓缓将手从桌子上缩回,在破烂的囚服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将它递交到奥斯汀手中。 “这是?”奥斯汀疑惑着将纸条拿起。 “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将它交给兰德里先生,拜托了...”他站起鞠躬。 “对于我个人,我只为家族的利益办事。因为阁下的案件涉及到家族的利益我才选择帮助,除此之外的请求恕我难以思考到其中的价值。” “答应我,我才会在庭审上陈述你提供给我的证词。”科柯迪亚的眼神变得有些许尖锐。 “那么,好吧。”奥斯汀没有犹豫,他将纸条折叠收入胸口的口袋之中。 “再次感谢你。” “我尊重阁下的命运,我们庭审上再见。” 奥斯汀整理衣装,将文件收起,款款站起推门而去,随之门两侧的士兵走进房间,将科柯迪亚押着站起,向着他原来的牢房走去。他走在昏暗的走廊看向铁窗外的天空,昏暗的傍晚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在闪着。 ... “就是这样,审判长大人,我仅能提供间接证据证明我的辩护人没有犯下杀人罪,并且存在许多疑惑,请各位思考,我相信在神的目光之下,我们众人可以看透真正的真相。” 奥斯汀叙述完毕,将手中的笔记合上。 “奥斯汀阁下提供的证据似乎有些许牵强,在座的各位又有什么想法呢?”亚利桑那喊道。 又再一次,整个厅堂传来一股寂静的气息。 “那么,对于这项罪名...”法官举起锤子,正欲重重砸下。 ... 忽地,厅堂巨大的窗外呼啸着传来一阵激昂的风声,咆哮着,穿过窗户之间的缝隙席卷进来, “风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柳娜皱起了眉头,她看向窗外刮进的风,似乎渐渐变成了形状。 风回荡着飘向中央下沉的平台,在亚利桑那、贝德里奇、奥斯汀以及科柯迪亚之间席卷着。 “这是怎么回事?”贝德里奇永袖子遮掩着。 “这不在计划之中...”奥斯汀按着眼镜不让其被风刮跑。 忽地一声沙沙的响声从窗边爆开,灰黄的沙尘忽地被风携带而进,瞬间覆盖了整个厅堂,将这里包裹在漫天的黄沙尘暴之中,往每个人的眼帘上蒙上一层灰黄的迷雾,沙土粘黏在天花板的图案之上,似乎甚至将神注视的目光一并蒙蔽。 亚利桑那顶着沙尘站起,他尽力瞪大双眼注视着台下,他看到,两个人影,在风与尘之中款款呈现形状,渐渐靠近被禁锢的科柯迪亚。 “是什么人!”亚利桑那从腰间左侧掏出漆黑的铳枪,向着人影扣动了扳机,子弹飞速向着他们飞去,却被席卷的风尘带离,落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声音响彻了整个厅堂。 柳娜循着声音看去,她也一并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已经站在了科柯迪亚的两侧。 “是来带走科柯迪亚的吗?住手!” 柳娜也一并猛地站起,提起裙摆跳上桌面,向着下方平台跳跃而去,重重落在了两个身影的身后。 “你们是逃不出这里的。”亚利桑那从尘土中举着枪走近。 “停下你们的违法行径,这里可是神所注视的神圣之地。”柳娜的头发在风中飘荡,踏着威严的步伐走前。 “那么你们就试试吧。”尘沙中传来笑声。 一个人影忽地消失在眼前,遁入灰黄。一股奇怪的逆向流动的风从亚利桑那身边流过,忽地,他感受到身后闪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他猛地转身,再一次扣动扳机,一声枪响之后,他看到那个身影侧着身子,躲开了他的攻击,子弹赫然镶嵌在身后的台子之上。 “神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丑恶行径的!” “这一句话,我将其原封不动还给你们。” 那人影摆动手臂,一袭更加凶猛的沙尘从他的袖间飞梭而去,如同一道锋利的刀刃一般,向着亚利桑那的胸口飞去。 亚利桑那转动手中漆黑铳枪的弹夹,一股漆黑的魔法絮流环绕在那轮状的弹夹四周,不断放大着,凝聚着。但是,在忽地一闪过后,那魔法散去,不再凝聚。 “这是怎么回事?魔法失效了?” 亚利桑那来不及疑惑,那道刀刃已经赫然挺立在他的眼前,他猛地向侧边滚去,艰险地躲开了那次攻击。他抬起头来,那身影有一次遁入了沙尘,不见了踪影。 而在另一边,柳娜提起裙摆,向前冲去,那另外一个人影轻盈地蹬脚跳起,翻身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曲线,从她的头顶飞跃而去。 柳娜猛地转身,她看到了那人影,模糊的黄沙之中,看到了仅有一只的闪耀着黄色光芒的瞳孔,有着令她熟悉的感觉。 “你是?斯诺伊娃?”柳娜疑惑。 不等柳娜继续思考,眼前的身影摆动手掌,几道风从指尖凝聚成如同剑一般的形状,穿过黄沙向着柳娜飞去。 柳娜反应过来,她的瞳孔猛地亮着光芒,蔚蓝色絮流从她身边凝聚,不断环绕着变大,逐渐充斥了整个厅堂,她看着那剑锋已经靠近眼前,将双手向着四周挥动而去,絮流向四周炸开,发出响彻云霄的声音。剑锋被弹开,携带着和布满厅堂的尘土一同被带离而去,使得整个厅堂再一次被窗外温暖的阳光布满,显露出清晰的景象。 但那两个身影,与科柯迪亚,已经消失。 “科柯迪亚呢!”柳娜看向空荡的监禁台之上,瞪大了双眼,转身向四周观望着。 “封锁整个审判庭!” 亚利桑那站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嗓音,示意着前来的士兵。 但风与尘,早已经从各个角落流去。 ... 第39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三 “把他的头罩摘下来吧。” 昏暗的房间内,风和尘从厅堂之间穿梭而过。 科柯迪亚眼前的黑暗忽地开朗,他自己的身边,围站着三个人影。 “怎么回事...这里是...我家?你们是谁?”科柯迪亚发出疑惑的声音。 “喂喂喂,不认识我了吗?”其中的男子走前,邪笑着将脸靠到他的眼前。 “是你,科洛夫斯基大人。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从审判庭上带走?”他晃动了一下手臂,发现已经被绳索固定,自己的双腿也已经与自己坐着的木凳凳脚绑定在一起,丝毫不能动弹。 科洛夫斯基咯咯一笑,缓缓向后走去,随之另一位男士身影款款走前。 “科柯迪亚阁下,很高兴见到你。”他微笑着行礼。 “你是?” “你好,在下的名字是克罗地亚·阿科斯蒂亚,一名身怀远大理想的政客。” “克罗地亚大人...”科柯迪亚瞪大了双眼,注视着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为什么...” “因为交给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记得吗,忠诚的信徒。”克罗地亚打了一个响指,随之,另一旁女性的身影将一个包裹丢到科柯迪亚的面前,并上前取出一封卷轴,将它打开,端到科柯迪亚的面前。 “这是,我的包裹...还有科洛夫斯基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卷轴,他们没有被审判庭的人收去。” “这就是我们的效率。在审判庭的人赶到之前,我们就已经将它取走并清理了它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克罗地亚说道。 “大人说的不错,既然我们的任务完成了,那么你的任务,是否也应该努力一下。”科洛夫斯基走前,一把将卷轴抽走,再一次咯咯笑道。 “忠诚的信徒,通往神所描绘的更加美好的世界的钥匙,有一片关键的碎片,它落在了你的手上,所以希望你能好好地将其把握。”克罗地亚款款走到科柯迪亚身后,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您还需要我吗...大人...即使是我这样的...一事无成的人...”科柯迪亚低下头,念叨道。 “神的每一个子民,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他们自己的使命,和他们存在的为众人奉献的价值。”克罗地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而我借由神的目光,看到了你的使命与价值。” “使命...价值...” “那理想的碎片已经落到你的手心,它该是你应该所承担的责任了。”克罗地亚走开,背对着站在科柯迪亚身前,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 “我该承担的责任...弗雷尔卓德大人也如是说过...” “任务的卷轴留给你,剩下你该怎么做,我想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克罗地亚伸手示意着,斯诺伊娃从腰间取出匕首走到科柯迪亚身后。 “等等...”科柯迪亚低头黑着脸说道。 “大人...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斯坦森...请您...告诉我。”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些许愤怒。 “斯坦森?哈哈哈,科柯迪亚,你要知道,成就理想的路上,总该有些人为此而牺牲,从而堆砌起通往美好的桥梁。”克罗地亚侧过脸来看向科柯迪亚,他的微笑,略带深意。 “可是,斯坦森,他是无辜的。”他抬起头来,眼神尖锐,眉头皱起,身后捆绑的拳头紧紧握住。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我,都是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渴望着苟且偷生的肮脏的污秽之物。而他的死,能为我们新的世界构起桥梁,他的灵魂从而能得到圣洁的洗涤。这是,必要的。” “斯坦森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也没有应该承担的责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了他!”科柯迪亚愤怒地对着克罗地亚大声喊道。 “而且...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那个时候的包裹里...是斯坦森的尸体...为什么啊!”科柯迪亚用力晃动着椅子,将身躯探前,激动地想要将双手抽出,青筋在他的脖子和手臂上暴起。 “我说过了,有的时候牺牲是必要的。”克罗地亚再一次打了一个响指,科柯迪亚身后的斯诺伊娃用力将凳子踹倒,科柯迪亚猛地摔倒在地上,疼得无法再发出声音。 “希望你在冷静之后,好好地思考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我们,会再见面的。” 斯诺伊娃的匕首划开科柯迪亚身上所有的绳套,跟随着克罗地亚和科洛夫斯基推门走去。 “别走...” 科柯迪亚眼望着他们渐渐在风尘中消失的身影,拖着疼痛的身躯向着门外尽力喊着。 ... “弗雷尔卓德,现在你该相信,科柯迪亚他绝非善种。” 马车驰骋在路上,贝德里奇吆喝着挥舞马鞭,踢踏的脚步声响彻整个云霄,身旁的弗雷尔卓德面无表情,他思索着些什么。 “他居然会藐视神的意志,选择逃避审判。这样的人,还值得你相信吗?” “那个时候,审判庭出现的法术,很强,科柯迪亚为什么会认识这样强大的人...” “既然他选择背板,背后必然有高手协助,不仅仅是展现在法术实力之上,更多的,可能体现在谋策与掌控大局的能力之上。” “可是科柯迪亚仅仅是一位教会信教层底层信徒,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四等民,还是一个,充满悲剧的人而已...他们又为何会找上他?” “正是因为他的经历,他们才能更加轻易地撬动他。或许,他只是那些背叛者手中的无数的为他凝聚强大力量的棋子之一。” “棋子...”弗雷尔卓德低下了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马车渐渐跑进了乡间道路,稻田的香气忽地充斥在空气之中,夹带着泥土的土腥芬芳,在马车两侧带起的风流之中卷入车席,环绕在弗雷尔卓德的四周,将他的思绪打断,目光固定在远处此起彼伏的村庄之中。 “贝德里奇,停一下马车,你继续追踪吧,我想,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贝德里奇挥舞缰绳,马车缓缓停在路边。 “你要做什么事情?” “一件必须要澄清的事情。” 弗雷尔卓德跳下马车,从旁边一条被无数人踏出的草径之上向着稻田的深处渐渐远去。 ... “公主殿下,审判长大人,士兵们已经封锁了整个中央城,监察军队和北国教会的公教们已经派人出发搜寻了。” “退下吧,及利亚审判官。” 审判庭的厅堂早已经一扫而空,只剩下亚利桑那和柳娜一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注视着窗外。 “公主殿下,对于这场闹剧,您是否有些许头绪?” “那些人,想要干什么,审判庭与教会寻找到的线索零零碎碎,难以拼凑出令人满意的答案。不过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在某一位贵族的掌握之下,一些受到压迫的民众,正在凝聚成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 亚利桑那缓缓转过身来,背对着窗户,将腰间的两把铳枪取出,掏出胸口的丝巾轻轻擦拭。 “您认为,这样的一场动乱,它是否符合神真正的教条,这又会不会仅仅是一位恶劣的政客觊觎权力的行动,当今教条对于民众的压迫,又是否真实存在?”亚利桑那将黑色的铳枪举起,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清点着里面的子弹。 “亚利桑那,权力会为人蒙上一层雾霾,让人看不到它为他人带来的悲痛。”柳娜款款走下台阶,推开大门,正欲走去。 “神的目光,会为我拨开雾霾的。” “或许吧。亚利桑那,作为神的使者,希望你能时刻做出合格的审判。” 柳娜走去,只剩下亚利桑那沐浴在天窗照耀而下的阳光之中,铜质的子弹躺在弹夹之中,外壳闪着微光。 ... 科柯迪亚的家,那扇充满岁月痕迹的木门吱呀着打开,风吹进,将残留的尘土带去,房间之内昏暗空荡,阳光难以照亮其中的寂寥的雾霾。 弗雷尔卓德走进,坐在了那破旧木制餐桌旁发霉的草垛,从口袋取出纸币,放置在其上。在坑坑洼洼的桌面之上艰难地写着几句字句。 “科柯迪亚,我相信,你会回到这里,我想要和你好好地谈谈。落款,弗雷尔卓德。” 他将脚边的一小块石头拿起,将那张枝条压在桌面之上,随后,站起身来,推开那扇吱呀的木门,在门口散进的阳光照耀下,内侧房间的一个人影,在他的背后隐隐若现。 “弗雷尔卓德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虚弱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 科柯迪亚走前,将桌面上的纸条拿起,注视之后收入口袋,站在了弗雷尔卓德的身后。 弗雷尔卓德转头,他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随之将其收起,露出了微笑。 “科柯迪亚,好久不见,怎么样,我们去喝一杯?” 他拍了拍科柯迪亚的肩膀,更加瘦弱的他的身躯,猛地晃动了一下。 “大人...你知道的,我现在是一个逃犯,我哪也不会去的...更何况,大人您不应该来将我逮捕吗?” “科柯迪亚,这一次,我还是以朋友的身份来邀请你和我谈谈,仅仅而已。我有一处隐秘的地方,收藏了几瓶好酒,你是否愿意赏脸?” “...也许...好吧,大人。” “那么,走吧。” 科柯迪亚跟随着弗雷尔卓德走出,他身上的囚服已经换成了自己原先破旧的农作服饰,顶着一头脏乱的头发,再一次,沐浴在他多日未见的阳光之下,引得他阵阵咳嗽。 ... 第40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四 弗雷尔卓德轻轻推开栅栏门,眼前此起彼伏的花海摇曳,像是在夕阳之下五彩缤纷的浪花,一朵一朵地拍打在蜿蜒的鹅卵石道路边上。而在浪潮的中央,赫然挺立着一个亭子,像是海中的一艘帆船,在昏黄的云彩之下浪中捕获缤纷的鱼苗。 弗雷尔卓德带着科柯迪亚从蜿蜒的道路上走到亭子之中,示意着他坐下,接而他转身走向亭子之后的木仓,举着两瓶华丽包装的酒,放置在亭子的桌面之上。 “这个地方,还算不错吧。”弗雷尔卓德弯腰,取出桌子下抽屉中的酒具,将它们带到亭子四周湍流着的溪水之中清洗。 “这个地方,很美,很让人放松,大人。”他端坐着扭头看向四周,在氤氲的空气之中,点点花粉如萤火虫般飘荡着。 “哈哈哈,本大爷的品味不差吧?我可是挑了好久才决定买下这个地方的。”弗雷尔卓德将洗干净的酒具放下,端坐在科柯迪亚对侧。 “大人您为什么要买下这样一个地方?” “当然是做为我偷偷喝酒的秘密基地了,哈哈哈!”弗雷尔卓德一边大笑着一边将酒瓶打开,倒入两个酒杯之中。 “大人您真有雅致呢,哈哈。”科柯迪亚尴尬地笑着。 “作为教会的公教,在每天繁忙的工作之中,总得留出一点时间给自己,要是被铺天盖地的压力给压垮了,怎么承担起神主交给我的责任。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地方。”弗雷尔卓德将酒杯推到科柯迪亚面前。 “可是这些花...为什么这个季节还盛开着?” “因为这些其实都是一些魔导具。” “魔导具?” “想要一年四季都能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品酒,只能借助星尘的力量了。只不过,让这些魔导花让它们不凋谢可比照料真正的花要费劲多了。”弗雷尔卓德将剑柄上的宝石取下,放置在桌上。“每一朵花,每天都需要魔法吟唱来给它补充魔力,就像是我需要对着每一株植物唱歌一早上一样,哈哈哈!”说着,弗雷尔卓德饮下一口酒。 “很辛苦呢,就像是我每天早起照料田里的每一棵稻穗一样吧...”科柯迪亚举起酒杯一同饮下一口,头仍旧不住地四处观望着。 弗雷尔卓德将他的手按下,再一次将他手中的酒杯填满。 “放心吧,这个秘密基地,除了我还有之前的地主,没人知道,调查军队和教会的人他们是不会找上你的。”弗雷尔卓德碰了碰他的酒杯。“哦对,现在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人了,哈哈。” “我明白了大人...只不过,您想要和我谈些什么?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找上我?” “科柯迪亚,你,愿意相信同样作为公职人员的我吗?” “若是不相信大人您,我也不会跟随着您来到这个地方。”科柯迪亚环视四周,饮下了一大口酒。 “哈哈哈,不愧是本大爷的好酒友!”弗雷尔卓德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我也相信你,你绝对不是会干出那样的事情的人,对吧?” “您指的是?” “杀害斯坦森,以及参与谋反。” 科柯迪亚的身躯猛地一震,他低下头来,眼神飘忽不定。 “斯坦森的死,我同样悲痛,我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那些人?”弗雷尔卓德端正坐回原位。“是把你救走的那些人吗?” “是的,大人。”科柯迪亚忽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弗雷尔卓德。“不过大人,对于谋反与僭越教条的罪名,我向您承认。”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弗雷尔卓德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我想要寻找新的生活,神主口中真正描述的新的生活。” “那些人真的可以带你去找寻吗?” “我相信他们,正如我相信大人您一样。” “可是他们把斯坦森杀害了,如同鬣狗般舔舐弱者的肉体,不是吗?”弗雷尔卓德再一次将科柯迪亚的酒杯填满。 “大人...我...” “科柯迪亚,我找你谈话,为的是,向你道歉。”弗雷尔卓德站起,转身面向花园。 “向我?为什么?” “还记得我向你说的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的事吗?” “是的,大人,那让我受益匪浅。” “我向你道歉,是因为我没有向你说清楚,科柯迪亚。”他转过身来,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必须承担的责任,不该成为你甘愿为人束缚的枷锁。你不该让别人用你必须去做这一话语来左右你的行动。” “所以...大人...” “所以我的错就错在,我不该强迫你去见西瓦娅家族。那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是应该由你自己去选择的。我向你道歉,科柯迪亚。”弗雷尔卓德微微鞠躬。 “大人,您不必...向西瓦娅家族赎罪,那本来就该是我必须选择的责任,我只是,一直没有胆子去做罢了...”科柯迪亚也将酒一饮而尽。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任何人的傀儡,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承担该承担的责任,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想让你思考,为那些人做事,那真的是你想要承担的责任吗?” 科柯迪亚一同站起,他走到弗雷尔卓德身旁,看向四周不停摇曳的花所凝结而成的浪花,在昏黄的海洋中荡漾,其中艳红的花海,似乎散发出石榴般清甜的海风向着他扑面而来,在风中低声细语着,卷入他的耳中,听到了些从过去刮到现在的风声。 ...“你不要忘了最求你想要的新的生活...” “大人...我想,那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他坚定地回头看向弗雷尔卓德。 “哈哈哈。” 弗雷尔卓德转身,取过酒瓶,再一次添置两人的酒杯。 “科柯迪亚,作为教会的公教,在此刻,你说出这番话来,我应该举起剑来,将你的头颅取下,交给审判庭供神职人员祭神;但是,你该庆幸,正在与你品酒的,只是一位欣赏你的朋友,一个会为你的理想两肋插刀的兄弟。” “什么意思...大人?” “我想看看,那些人所说神主口中真正描绘的世界,是否真实存在。”弗雷尔卓德将手放置在科柯迪亚的肩膀之上。“我会帮助你找寻那新的生活。” “大人...你会怎么做?” “去找所有愿意相信你的人。” 弗雷尔卓德的酒杯碰向他的酒杯,在太阳落下的瞬刻,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准点的播报一般。 ... “星尘的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 贝德里奇跳下马车,将马匹拴在周边的一棵树上。接而拿起提灯走向眼前一座废弃的贵族宅邸,植物已经爬满了残垣的墙,构造建筑的巨大石块散落在地上各处,同样爬满了碧绿的青苔与草茎。 “这种地方居然存在着贵族居住。” 他踏着碎石向着里面走去,风不断肆虐在他的四周,如猛兽般咆哮。 “哟,真的找上门来了。”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 “什么人!”贝德里奇飞快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划出一道风刃向着声音的方向劈去,随着一阵响彻的石块掉落的声音,两个身影跳到了他面前的阴影之中。 “魔法的威力真大,不愧是北国教会的公教。” 男性的身影鼓着掌走出阴影,他的嘴上带着面罩,漆黑的斗篷兜帽遮盖了几乎整个面部,难以辨认出样貌。 “你们是什么人?” 贝德里奇将剑指向他们,剑锋之上的魔法絮流凝聚着,已经蓄势待发。 “我们?当然是大人您要找的人咯,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着。 忽地,贝德里奇手中的剑猛地一甩,一道同样风刃向着大笑着的身影呼啸着劈去,一道同样的巨大声响过后,那身影消失在眼前。 “别急嘛,大人,就让同样是风系魔法的斯诺伊娃和大人您玩玩吧。” 贝德里奇抬起头来,那身影已经坐在一具高大的石柱之上悠闲地摆动着双腿。 “好快...” 不等贝德里奇思考清楚那人是如何躲过如此近距离的魔法,阴影中的另一个女性身影已经跟随着一阵呼啸的风来到他的身侧,指尖凝聚着的风刃已经几乎触碰到他的脸庞。 “可恶!完全看不清!” 他猛地挥动剑锋侧身格挡,一道风吹去几枚风刃,但那攻击仍在他脸颊上留下伤痕,冒出血来。 他站定身子,将提灯挂在腰间,看向眼前遮盖着一只眼睛的高马尾身影,她瞳孔中黄色的光芒如同利刃一般凶狠,他手中佩剑上的宝石发出更加闪耀的光芒而来,他坚定地举起,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两道逆向的风互相席卷着,围绕在整个废墟四周,互相咆哮着。风刮下旁边一棵树上的树叶,在它落地的瞬间,一股激流向前冲去。 那是贝德里奇,他猛地踏出一步,化作一阵风的激流一般举起剑锋向着对手刺去,在剑即将接触到她的身影的瞬间,一道风卷起,身影遁入,来到了他的侧身。 紧接着,同样的几道风刃再一次在她指尖凝聚,向他抛去。这一次他看清了攻击,卷起风来将它们击落。 “同样属性的魔法,但是她似乎更加擅长控制...她是共鸣者...” 在贝德里奇思考之余,他再一次发起了攻击。 剑锋再一次刺到了卷起的风中,但这一次,他将剑向着身侧甩去,那身影果然出现在剑挥动而去的轨道之中,但她及时向后跳去,躲过了他的预判。 “速度真快,那如果这样呢?” 他将剑举到身前,四周的风化为絮流凝聚着,逐渐扩大,在提灯的光中闪耀着不断成为一袭巨大的龙卷,包裹在他的四周。呼啸的风,渐渐地也只流向了一个方向。 那身影不断抛出风刃,统统被席卷的飓风格挡。 紧接着,贝德里奇将剑放下,龙卷保持着巨大的形态包裹在他的四周,而他的剑锋之上,也一同包裹了卷动着的风。 随着一声呼啸,他的剑挥去,一阵小型的龙卷向着那身影如猛兽般袭去。那身影向着四周艰难地滚动着躲避贝德里奇不断向她袭来的龙卷,他占得了上风。 “投降吧,和我回去,接受审判庭的审判,交代你们的目的,以及交出科柯迪亚,或许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呼啸的风中夹带着贝德里奇的喊声。 “哈哈哈,公教大人,您很强,只不过,想要战胜斯诺伊娃的话,您还差了一点。”坐在石柱上的身影大笑着。 贝德里奇回头,一道龙卷向着石柱卷去,那巨大的石柱轰然断裂,砸倒在地,引起四周的地面震动。但那身影,又一次遁入尘土中逃离而去。 “跑得挺快的嘛。” 他回过身,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但在他再一次站定的时候,那之前与他对抗的身影,已经消失。 “怎么回事?去哪里了?不会让他们跑了吧?” 贝德里奇警惕的看向四周,寻找着那两个身影。 “公教大人,接由您的风,斯诺伊娃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倒塌的石柱之下,传来声音。 “任何地方?” 来不及思考,在他四周席卷的巨大龙卷之中,忽地凝聚出无数的风刃,向着他刺去。 “糟糕!” 他在脚底凝聚一道强劲的风,猛地向上一跳,艰难地躲过了这次攻击。 “她在我的风里!” 风刃不间断地向着他席卷而来,他艰难地躲避,举起剑来格挡。 “呼...我应该取消我的龙卷魔法。” 贝德里奇喘着粗气,挥动剑锋,龙卷化作无数闪着光的絮流四散而去,风的怒喊趋于平静。 但在絮流的阴影之中,一道逆向的风,聚集着逃散的絮流,它从阴影中忽地现形。 “糟糕!” 贝德里奇瞪大了双眼,双腿撑开,将剑横在眼前。那身影手中擒着一颗巨大的风球从龙卷消失的阴影中向他袭来,咆哮着侵蚀他手中的剑,不断从风球中逃逸出的风如刀片般在他身上留下无数道伤痕。 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整个森林为之颤抖,栖息的鸟儿如同倒悬的雨点般向天空撒去,贝德里奇抵挡不住那巨大的魔法冲击,重重砸在地上,血液从他脸上的孔中不断涌出,剑被弹至一旁,插在地上,他的意识,渐渐变得虚无。 “为...为什么...” “大人,我就说,您想要战胜我们,还差了一点,哈哈哈!” 男性的身影蹲在他的脸侧,放声大笑着。贝德里奇的意识消散,闭上了眼睛。 “斯诺伊娃,这攻击不至于致命吧?” 女性的身影身旁的风散去,她对着他摇了摇头。 “那就好,给他简单治疗一下,我现在去通知调查军队的人吧。” 男性的身影遁入黄沙,款款而去。 ... 第41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五 “大人,这个地方...您不会是想...” “是的,我们来寻求西瓦娅家族的帮助。” “可是...我不想再为德洛丽丝的家人平添麻烦了。” “现在会相信你的人,或许只有兰德里先生了,所以我们别无选择。” 弗雷尔卓德再一次顾不上科柯迪亚的犹豫,上前按响了大门口的房铃。 “嗯?是公教大人,请问光临府上有何贵干?” 管家款款而来,向着弗雷尔卓德行礼。 “我们有一些重要的事务想要和兰德里先生会谈。” “兰德里先生正在与人交谈,请进来稍作等候吧。” 大门缓缓打开,管家端正地躬身伸手示意着弗雷尔卓德两人走向宅邸。厅堂的大门打开,兰德里正巧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之上,与一位身着公职服饰的人员交谈。他看向推门而入的弗雷尔卓德两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问好示意。 “弗雷尔卓德大人?您为何会光临府上?” “是北国教会的公教大人啊,我的调查也完成了,就不打扰两位了,我先走一步了,兰德里先生。” 身旁的公职人员也一并起身,收拾好手中的文件,向着弗雷尔卓德行礼,又向着兰德里道别,接着从科柯迪亚的身边掠过。 “请您慢走。”兰德里回应。 科柯迪亚身上遮掩的长长的斗篷兜帽被他掠过的风掀起,他透过缝隙,竟与他对上了眼神,吓得科柯迪亚慌忙将兜帽压下,遮盖了他整个面庞,幸好的是,那公职人员并没有折返,而是推开大门在管家的接待之下款款而去。 “请坐吧,大人。”他示意着他们两人坐下。 “刚刚那位是?” “是审判庭派来的调查官,因为我最近与科柯迪亚有过接触,再者他与我们家族也有联系,所以我们已经被审判庭的人盯上了。” 兰德里一边说着,一边将他们身前的茶杯添置茶水。 “是这样啊。那你是否有科柯迪亚的线索呢?” “我没有任何头绪,而且审判庭的他们,似乎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进展。我也很希望知道科柯迪亚他现在在哪啊。” “找他?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他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即使是他,也有他的理由。”他看向桌上,上面有一个画框端正摆放着,里面是一颗枯萎的稻穗,他将它举起,轻轻擦拭。 “你又为什么能确定呢,你又不了解他。”弗雷尔卓德翘起二郎腿,慵懒地躺在靠背之上,露出微笑。 “我不了解他,但我的女儿了解他。”他将画框放下,将胸口口袋的一张照片取出,将其从画框的缝隙塞入,德洛丽丝的笑容,就这样出现在稻穗之下,像是她自己,开心地欣赏着手中的稻穗一般。 “我想找到他,听他亲口叙述他这样做的理由。” “倘若他的理由合理,你又是否会帮助他呢?” “或许,我会的,我会向他倾囊相助。” “可是这样的话,那可是与他一同背叛教条,成为他的共犯,与整个中央城为敌,将要接受神的灼热审判。” “我不在乎。这是我向德洛丽丝赎罪的一条道路。只是,我不想牵扯上我的家人。” “你真的愿意帮助科柯迪亚?”弗雷尔卓德起身,注视着兰德里的眼睛。 “当然,他就如同是我的家人一般。”兰德里举起茶杯,饮下一口。“大人您来找我谈这些不会就是为了收集我想要与科柯迪亚合谋的证据将我拘留调查的吧,哈哈哈。” “哈哈哈,当然不是。我是来让你见一个人。”弗雷尔卓德大笑着回应。 “是什么人?” “你想见的人。” 弗雷尔卓德拍了拍身旁科柯迪亚的肩膀,他缓缓起身,渐渐掀开兜帽,露出了他湿润的眼眶,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老者,而他也一并露出震惊的神色。 “科柯迪亚...你...又回来了...” “是的,兰德里先生。” ... “什么?北国教会的公教贝德里奇身受重伤?” “是的,亚利桑那大人,调查军队的人已经将公教大人带入医院接受治疗,暂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昏迷未醒。我们也一并封锁了公教大人遇难的周边区域。” “他们居然能重创像贝德里奇那么强大的人,看来他们势力不容小觑...将命令下达下去,抽调出大部分调查军队和教会的人员,重点排查贝德里奇遇难的区域,必须将他们从阴影之中揪出!” “是的,大人。” 审判官行礼,正欲退下。 “等等,给我准备马匹,我必须亲自会一会这些无视神之教条的无耻之人。” 亚利桑那摆正衣角,将腰间的漆黑的铳枪添置子弹,推门而去。 ... “范蕾亚,为我准备一辆前往科利尔德斯坦利皇宫的马车,要快。” 柳娜急匆匆地推开房间的门,命令着里侧待命的侍女范蕾亚。 “好的,公主殿下。” 她紧接着走入,翻动着柜子,在里面取出她许久没有佩戴的皇冠,对着镜子将其端正放置在头顶,便又急忙向着门口冲去,撞到了恰巧路过探视的厄科里斯怀中。 “公主殿下?您那么急忙是要去干什么?”厄科里斯将摔倒的柳娜扶起,摆正了她头上的皇冠。 “厄科里斯,没有时间解释了,哦对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柳娜牵起了厄科里斯的手,便向着马厩跑去。 “范蕾亚,安排好了吗?” 侍女站在一辆马车旁边,车夫与她一同向着柳娜行礼。 “谨遵命令,已经安排好了,公主殿下。” “好,上车吧,厄科里斯。” 在柳娜的推搡之下,厄科里斯摇晃着坐在了车座之上,她也一并跟随着快速坐下。 “麻烦你了,现在就出发吧。”她向着车夫示意。 “好的,公主殿下。” 车夫挥动马鞭,马车飞速启动,沿着道路跑出了图书馆的大门。 “究竟是要干什么?公主殿下?”厄科里斯摆正衣装,再一次向柳娜询问。 柳娜将车厢的帘子拉起,锁紧厢门,确认了与车夫的距离之后,向着厄科里斯轻声说道。 “姥爷,您还记得斯诺伊娃吗?” “十字会的弗拉基维奇·斯诺伊娃?” “对,就是她,那个被你救下的独眼哑巴共鸣者少女。” “她怎么了?” “就在昨天重要的审判之上,她救走了身兼数罪的科柯迪亚。” “什么?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记得我之前与您谈论的最近平民暴动频发的事情吗?” “嗯,你认为与这些事情有关?” “那个被审判的科柯迪亚,我仔细研究过他的档案,是一个深受压迫的四等民。我觉得,有股势力正在凝聚这些被压迫的人民。而斯诺伊娃,则在协助这股势力。” “能动用十字会的力量的人...”厄科里斯忽地想起了什么,他的双眼瞪大,身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是他...”他心里想道。 “只能是皇室四方厅中的高层人员,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回到四方厅毁灭证据之前,抢先一步调查出来究竟是谁。”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厄科里斯不安地推了推眼镜。 “啊?姥爷,还记得我们那么多年来一直策划着的事情吗?” “嗯...” “只要找出这个人,说不定,他能为我们所用,更快地将这个世界改变,让贵族看到隐藏在高塔的阴影之下的悲号。” “或许...他不会选择协助我们呢...” “不会的,只要我们与他交谈,将我们的愿景告知于他,他一定会与我们站到同一条道路之上的。”柳娜露出了坚定的目光。“更何况,我们已经走了那么多步,现在正是停滞不前的阶段,有了这个人的协助,我们或许可以往前迈上一大步,而母亲,也能得到解放吧...” “柳娜,我们不能过于乐观激进,或许将脚步就像这样放缓一点,顺其自然或许会让事情更加顺利...” “您在说些什么呢?我们已经走了那么多步了,而且安娜苏她也已经回来了,抓住一切机会去尽快改变这个世界,让母亲看到,也让‘安娜苏’在没有遮蔽的环境之中学习,找回原本母亲的那些记忆,不是更好吗?” “我知道...我也想要克里斯汀...只是这样激进的行动,或许会将你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我知道的,姥爷,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在行动可以真正开始之前,我不会将自己暴露的。所以,放心吧。现在我们去四方厅,我也会以神职巡查的理由进行调查的。” “可是...柳娜!”厄科里斯险些吼出她的名字。 “嘘!”柳娜堵住了他的嘴。 “放心吧,姥爷,我不会再让您失去家人的。” 柳娜坚定的目光,如同一道光一般,封印着厄科里斯的一切举动。 ... “兰德里先生...您确定,您愿意这样帮助我吗?” 科柯迪亚从兰德里的手中接下了一叠文件。 “放心去做吧,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和马匹。” 兰德里站起转身,却发现,斯洛兰斯与安黛音正站在走廊的入口,一同盯着起身的兰德里。 “儿子...夫人...你们全部都听到了吗?”他呆愣在原地。 “是的,父亲,我们已经全部知道了。” “你们...我...”他低下了头,不愿面对眼前两人。 斯洛兰斯将手放置在腰间的佩剑之上,迈着大步向前,眼中满是坚毅的目光。在斯洛兰斯前进之下,兰德里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是等待儿子的审判一般。 但是他径直走过了兰德里的身旁,来到了科柯迪亚身前,他猛地将剑抽出,弗雷尔卓德跟随着他的动作飞速起身挡在科柯迪亚身前,但是他只是将剑举过头顶,单膝跪下,双手捧起那剑。 “科柯迪亚,之前,是我错怪了你。而为了赎罪,就让我这本该为姐姐举起的剑,为你举起吧。” 弗雷尔卓德见状回到了座位,而科柯迪亚手足无措,只是将他扶起。 “斯洛兰斯...这...这是为什么...” 兰德里抬头回身,看向他们两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正在他思考之余,安黛音已经来到了兰德里身边,抚摸着他的肩膀。 “抽调人手的事情,交给我吧。虽然我来到这个家庭的时日不多,但我也想为你、德洛丽丝、科柯迪亚做些什么。” “安黛音...” “科柯迪亚!”安黛音露出了严肃优雅的神色,向着科柯迪亚大喊道。 “在!”科柯迪亚害怕地猛地回应。 “想要得到西瓦娅家族的承认,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做出一番成就来!令我们瞠目结舌的成就!” “我...我明白了!” 科柯迪亚的回答,引得安黛音微笑。 “可是,夫人,我不想连累家庭...一旦事情败露...你们!...” 安黛音堵上了兰德里的嘴。 “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第42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六 在驰骋的马车之上,科柯迪亚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从车窗探出头来,看向车前奔腾的马匹,摆动着蹄子,一步步猛烈地踏在地上。它已经多久没有坐过马车,轻微晕眩的感觉提醒着他,他已经像那奔腾的马儿一样,跑过了许多岁月,未曾停下。 “科柯迪亚,就快到了,一会儿等我们先下车探查,若是安全你再下车。”斯洛兰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她的思绪拉回。 “噢,好的,太感谢你了。”他回过头来,尴尬地摆动身躯道谢。 “放松一点,科柯迪亚,不必对我拘谨。既然你是姐姐的爱人,那也便是我们的家人,就像对待你的家人一样对待我们就行了。” “嗯...好的。” “哦,对了,你想要回家一趟,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去探望一下...我的母亲...” “母亲?” “是的。每次我将要动身前往教试,我的母亲,都会为我熬一碗鸡汤,给我送行...我一直觉得,那一碗微不足道的鸡汤,是母亲的爱溢出化为的幸运的祝福...” “你的母亲,是一位很伟大的母亲吧。” “至少在我的心中,是的。即使她的身躯如此渺小,但她给予我的爱,却是如此宏大。” “哈哈,在母亲的爱灌注之下,你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的。”他笑着拍了拍科柯迪亚的肩膀。 “也许吧...对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我记得德洛丽丝说过,她一直都与兰德里先生生活在一起,从未见过她的母亲,那安黛音女士是?...” “啊,安黛音她,是我的后妈。” “后妈?” “是的,安黛音女士来到我们的家庭的时日不多,但她确实是力所能及地尽到了母亲的责任,将本来缺失的母爱重新带进了我们的生活之中,我们兄弟也渐渐接纳了她,并承认了她替代我们伟大的母亲的位置,唯独姐姐...” “德洛丽丝她...不接受安黛音夫人吗?” “或许姐姐能回来,再与她生活一段时间,真正好好地交谈一番,她也会接纳安黛音的吧...”他看向窗外,皱起眉头叹出一口气来。 “对...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德洛丽丝。”科柯迪亚见状,低下了头。 “哈哈,那也不是你的错啊。在那天听完父亲的叙述之后,我也明白了,姐姐在你身边也学到了如此多的东西,又是如此幸福。你是一个善良坚毅的人,我会像接纳安黛音一样接纳你,成为我们的家人。我也为我一开始的冲动再一次向你道歉。” “嗯...谢谢你。”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了斯洛兰斯的笑脸,带有一丝温暖的光,从他的瞳孔反射出来。 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马车缓缓停下,马匹大声喘着气,车夫走来,打开车厢的门。 “少爷,地方到了。” “好的。”斯洛兰斯沿着台阶走下,回头看向科柯迪亚。“你在这稍作等候,我去探查一下。” “嗯。” 他透过车窗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摇曳的稻田,不再金黄,只剩下一片风中晃动着的枯黑,像是蓑衣一般覆盖在阳光下的地面。 ... “尊敬的斯坦利三世陛下,公主回来了。” 一位身着红色礼服的八字胡男子跪在斯坦利三世的王座面前,向他报告道。 “柳娜回来了?哈哈哈,好,快让她进来参见孤。”斯坦利大笑着,肚子上的肥肉跟随着她的笑声此起彼伏地一颤一颤。 皇宫的大门缓缓打开,柳娜将双手放在跨前优雅地走进,站在王座底下提裙屈膝行礼。 “柳娜参见陛下。” “请起。” 柳娜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站起,抬起头来看向眼前高傲的皇帝。 “不错不错,行为举止很有皇室风范,王冠也擦得足够锃亮,哈哈哈!孤很满意。” “幸得陛下教导。”柳娜面无表情。 “这次回来,为的是何事?” “报告陛下,此次小女归来,是在祈祷中闻见冠主之声,听从昭示,为公职人员进行对神虔诚之心之虚实的调查而来。” “那...此番工作将在皇宫停留多久?”斯坦利稍作收起笑容,小心地问道。 “三日。” “那在工作之余,孤希望你可以在皇宫休寝,可否?” “恕小女不能尊从。厄科里斯公爵已经将我的休憩之所安排妥当,在工作之余小女将在他处稍作休寝。” “既然这样...那好吧...”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谢过陛下。父皇是否还有他事?” “孤...没有了...”他张开嘴巴,正欲说些什么,却咽了下去。 “那小女先行退下了。” 柳娜再一次优雅行礼,她始终将脸板起,保持高贵的气息。她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唯有王座上的斯坦利,不安地晃动身躯,却似被王座束缚,没有走下那高高台阶的力气。 ... “附近没有巡查的人,下来吧,科柯迪亚。” “好。” 他们一同来到那破烂的房前,几片瓦砾的碎屑正从房顶流下。科柯迪亚并没有推开那残破的木门,而是围绕着房子,来到了后院。几堆草垛透露出鲜绿色的斑点,散发出一股雨天过后的腥味,透过后院的栅栏,可以看到已经干涸的田间,田埂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般开裂一切的一切都蒙上一层岁月侵蚀的沧桑。唯独后院的中央,一颗梧桐树下,一座石碑崭新透亮,杂草也没有蔓延到此,似乎有人阻止了岁月将此地吞噬。 科柯迪亚走前,将包裹放置一边,在碑前跪下,接而将额头碰地,磕下了几个响头。 “母亲...我又回来看您了...” 斯洛兰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呆滞在原地,注视着科柯迪亚。 “你的母亲原来已经...抱歉,失敬了...没有带祭品来贡献给老人家...” “我本来想着,我没日没夜地读书,等我通过教试攀上职位,就能治好她的病,报答她那么多年来独自养育我的恩情。只是...我让她等的太久了...”他的眼眶湿润,注视着眼前的石碑。 “节哀...” 科柯迪亚解开包裹,从中取出一碗汤,在他的保护之下,一滴汤汁都没有溅出。 “母亲,这一碗鸡汤不足以回报您的恩情,但也请您品尝,希望您能继续给予我参加教试的幸运。而这次,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所有如我们般苦难的人...” 他将鸡汤举起,均匀地洒落在石碑旁边的土地之上,地面飞速将汤汁吸收,就如同她狼吞虎咽地品味着儿子为她带来的这一碗汤一般。 “若是我不能归来,在世界的那端,我愿上百年每日为您熬制鸡汤...请您,认出我...” 接着,他掏出口袋中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墓碑,将上面的每一处污渍擦去,将落叶扫尽,就像是擦去母亲脸上的伤痕与皱纹。手帕也许能带走石碑上的的污垢,却无法带走此时科柯迪亚脸上的泪痕。 斯洛兰斯呆在原地只是注视着科柯迪亚的动作,他不愿打扰这一刻。 “走吧,我想做的事情做完了。”科柯迪亚起身,擦去脸上的泪珠。 “不再呆一会吗...和你的母亲再谈谈,谈谈你最近的生活。” “不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走吧。” 科柯迪亚先走一步,斯洛兰斯紧随着跟上,他们一同再次踏上了马车。 “现在,该去做重要的事情了。”科柯迪亚将包裹皮和手帕整理收入口袋。 “嗯,祝你好运,科柯迪亚。”斯洛兰斯探出头来,示意着车夫,马蹄跟随着车夫的命令猛地踏出,再一次奔腾在道路之上。 科柯迪亚将一叠文件取出摊开,注视着... ... “对你来说应该很熟悉明天是什么日子吧。”兰德里说道。 “明天...是教试的日子...兰德里先生,为什么提这个?” “看看这个。”兰德里将一叠文件排出,展示在桌面上。 “这些是?”科柯迪亚取出其中一件,放至眼前观望。 “这些是明天教试试卷的检验范围。” “啊?”科柯迪亚显得十分震惊,他皱起眉头飞速地翻看着每一张文件。“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些...” “每次议会厅的议员们制定教试试卷之前,都会开会征求全世界贵族的意见,从而确定检验范围。所以,每一位贵族都掌握着这样一份绝密的文件。” “为什么...”科柯迪亚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东西真实存在。 “虽然这文件并非直接将题目泄露,但也为需要参加教试的人划定了复习的范围,只要在这个范围内复习,必将有事倍功半的效果。这也就是,为何贵族学子更容易取得高分的原因之一。但是更重要的,是贵族掌握更多的学习资源...”兰德里一同望着桌上的文件,连连叹气。 “我们的努力...原来在贵族眼里只是一个关于不自量力的笑话而已吗...”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在这种不平等中运行的。在神的庇佑下运行...” “不...神口中的世界不该是这样...”他练练摇头。 “那就去尝试改变它吧!科柯迪亚。” “我该怎么做?...” “去参加教试。”兰德里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什么?” “明天,教试结束之后,在放榜的时刻,几乎全中央城的人都会前来围观。而你,科柯迪亚,你将要夺得榜中最高处最为显眼的位置,在众人的呼声之下,以你的成绩将站在神台之上向着所有深陷泥沼的人呐喊,控诉这个世界的不公,赢得民众的共鸣。” “可是...我又怎么能做到...”他低下了头。 “你能做到的,科柯迪亚。”兰德里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你有这个实力,我相信你。更何况,你有这些文件协助。” “我...” “去做吧,我将为你伪造一个身份,并且监视你的试卷防止被人调换,而我找寻的卫兵将在你演讲的时候阻拦那些卫兵,剩下的,将靠你自己。” “我...我不知道我能否做到...”他看到兰德里坚毅的眼神。 “我会德洛丽丝一样相信你,大胆去做吧,做出一番成就。我会是你坚实的后盾,科柯迪亚。” 他紧攥着文件,越过兰德里先生的肩膀,看向了身后那面熟悉的镜子。镜中的他衣服破旧,头发杂乱,但脸上洋溢的活力与激情却没有消散,他看到镜中的瞳孔的光,预示着笔锋似乎仍能在镜中的这个青年的手中如蛟龙般飞舞,抛洒出华丽的篇章。 他坚定了。 “我会做到的,兰德里先生。我会让你看见,让德洛丽丝看见,我追求向往的新生活的雄伟的姿态!” 兰德里欣慰地笑了,他将科柯迪亚紧紧抱在怀中,如同他是他的儿子一般,为他感到骄傲。 ... “克罗地亚大人,调查军队和教会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在我们身上了,而且,科柯迪亚似乎也已经采取了行动。” “做的很好,你们继续骚扰那些无知的公职人员们,而我,去科柯迪亚表演的现场为他加油助威。” “是的,大人。” “科柯迪亚,你真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 第43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七 柳娜潜入翠绿的林间,在碧绿的林梢之间寻得一条已然覆盖杂草的石板道路,沿着走到了一间隐蔽的木屋的门前,轻轻敲门。 “柳娜,你回来了。” 厄科里斯开门将她迎接而进,接过了她摘下的王冠,将其放置在一边。 “你有调查到什么吗?” “是的,在您排除了您所在的西白金之星厅高层人员之后,我在东高塔厅的议员行径记录中发现了一丝异常。” “是...什么异常?”厄科里斯不由得身躯一颤。 “还记得科利尔德西北部阿伊奇教会动乱一事吗?”柳娜走进屋内,在已经覆盖一层厚厚灰尘的火炉前的沙发上坐下。 “嗯.” “在动乱前半月,东高塔厅最高议会代表克罗地亚公爵以处理事务为由外出阿伊奇周遭。”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厄科里斯端着一杯水靠近,递到柳娜手边。 “不不不,不止这一个事实可以证明。在我仔细翻阅他的出勤记录之后我发现几乎全埃格尔各地发生大小动乱的前后,他都有到地的出勤记录。这,绝非是巧合。”柳娜一口将水饮尽,接着说道。“而现在科柯迪亚事件的发生,恰好克罗地亚正出勤在中央城。” 柳娜说完,转过头来,犀利的眼神看向坐在一旁的厄科里斯,他难以再说些什么。 “嗯...可是十字会的保密性导致了我们追查不到其中人员的调动记录,如何知道就是克罗地亚公爵指使的斯诺伊娃?” “所以到目前为止仍是猜测而已。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实我的猜测。” “什么方法?” “回到中央城,亲自从克罗地亚口中得知真相” ... “科柯迪亚,你出来了!” 斯洛兰斯从不断涌出的人群中找到了科柯迪亚的身影,上前迎接。 “嗯。” 两人并排着顺着人流向前走着。 “怎么样?有了父亲的文件以及你之前废寝忘食的努力奠定的基础,这次的教试应该得心应手吧?” “那些文件...我没有用上。”科柯迪亚从包囊中取出那叠文件,将其递交到斯洛兰斯手中。 “什么?”他手握文件忽地呆滞在原地。“那教试...你有信心吗?” “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了。”科柯迪亚回头,斯洛兰斯看到了他眼中坚毅的眼神。 忽地,流动的人群如同被堵塞的水流一般围聚在前侧,躁动的声音在前面此起彼伏。两人注意到了前方的吵闹,一同挤入了人群的缝隙之中,竭力挑高搜寻着前方所发生的事情。 “安静!安静!这是教会的命令,任何有人员聚集的地方都必须搜查。所有人排成五排,确认身份之后才能通过这个院子!” 一声高昂且严厉的喊声从前面传来,那喊声不由得让科柯迪亚与斯洛兰斯倒吸一口凉气。 “糟糕了,是教会的搜查官。”斯洛兰斯将科柯迪亚拽进混乱的人群。 “我们该怎么办?” “母亲为你伪造的身份证件还在吗?” 科柯迪亚从口袋中将一个皮质证件翻寻而出。 “还在。” “先遵循搜寻官的命令吧,排在人群中见机行事。若是能凭借它混过检查,那是极好的。” “要是被发现了呢...” “那我就带你杀出一条逃跑的路。”斯洛兰斯从腰包中取出宝石,将其悬挂在佩剑的剑柄之上。“我的几位弟弟,也正蹲伏在附近呢,带你突出重围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斯洛兰斯...我真的值得你们这样做吗?” “所有值得为我姐姐做的事情,都值得为你而做。好了,快跟着人群排队。” 说完,两人跟随着散开的人群,一同排进了一条队伍的末尾。 队伍的长度正在稳步减少,他们渐渐可以看见排头公职人员的面庞,似乎他们尖锐的眼神,已经锁定了异样的科柯迪亚。 “就快到了...”科柯迪亚喘着粗气。 “放轻松,照他说的把证件给他检查就行了。”背后的斯洛兰斯小声说着。 很快,科柯迪亚来到了排头,与那教会的搜查官对峙。 “你好,请出示证件。”搜查官向他摆手行礼。 科柯迪亚按照他的命令略微颤抖着双手将证件双手捧出,他伸手接过,放至眼前仔细观察。 “你是叫:爱拉维奇·埃尔托夫,来自科利尔德的三等民。”他念着上面的内容。 “是的,大人。” 搜查官检查着证件,将其翻动,忽地将眉头皱起。 “怎么是没有照片的老式证件?当地政府没有通知你更换吗?” “啊...是...是的,大人。”科柯迪亚不知所措地回答。 “去附近的北国教会更换吧,顺便还能进一步确定你的身份。安格尔,带这家伙去北国教会。”搜查官将科柯迪亚的证件收起,示意着一旁的另一位公职人员上前。 科柯迪亚瞪大了双眼,他呆愣在原地,看着那搜查官一步步向前,如同踏着审判的步伐一般。冷汗从他的脸颊流下,转身看向斯洛兰斯,他的手掌已经接触到剑柄之上,他的眼神与走来的搜查官对峙着,似乎蓄势待发。 “喂喂喂,教会的各位搜查官在这里干什么呢?” 忽地,众搜查官的身后传来一阵声音,他们一同转身望去。 “克罗地亚大人?您来这里是为何事?” “我在中央城内处理事务,恰巧看到这里聚集了不少人,所以前来询问情况。”克罗地亚脱帽行礼。“所以是怎么回事呢?搜查官阁下。” “报告大人,这是教会的命令,为了追查逃犯科柯迪亚的下落,我们需要对任何一个人员聚集的地方进行例行调查。” “哦,这样啊。那这位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呢?”克罗地亚的视线越过搜查官的肩膀,看向了满脸惊讶的科柯迪亚。 “这位来自科利尔德的公民持有的证件是没有照片的老式证件,难以辨明身份,所以我们正准备将其带往北国教会进行核实,并为其办理新证件。” “这样啊,我正巧要去北国教会处理下一个事务,不如让我带他去吧。你们的人手留在这里调查,也让这些公民早些离开。” “嗯...好的,大人。”搜查官回身,将证件交回给科柯迪亚,示意着他。“跟着克罗地亚大人走吧。” “好...好的。” 科柯迪亚扭捏着僵硬的身躯从搜查官身边穿过,来到了克罗地亚的身边。而他只是笑着拍了拍科柯迪亚的肩膀,带着他远离。科柯迪亚被他高大的身躯推着不自然地摆动双腿,不住的向后看向斯洛兰斯,他双腿跨立,双手已经撑在剑柄之上,眼神尖锐。他慌忙对着他摇头,示意着他将杀意收起。 “示意你的朋友,我们东边见。”克罗地亚靠近科柯迪亚说道。 听罢,他对着斯洛兰斯向东边甩头。他似懂非懂地将架势收起,配合着搜查官继续着调查。 “克罗地亚大人,您这是为什么?” “我当然是来给你加油助威的啊,哈哈哈。” 说着,他们拐入了东侧的街道,在回头确认了搜查官的视线没有聚焦在此的时候,躲进了街角的巷子之中。 “好了,你就在这里等你的朋友吧。”克罗地亚挥着手,背身走进了巷子的深处。 “等等...克罗地亚大人。” “嗯?”克罗地亚站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坚定着眼神的他。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您吗?” “或许你们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你,亦或是斯坦森。你说呢?” “斯坦森?” “我说过,有的牺牲,是必要的。他的心中有了答案,于是便甘愿成为探寻新生活的道路上的一块石板,供我们扶摇而上。” “您是说...” “他的死,是他自己选择的。”克罗地亚说完,再一次摆动手臂,回身走去,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只留下科柯迪亚站在原地,思考着克罗地亚的话,思考着那所谓的决定与答案。 “科柯迪亚你在这啊,克罗地亚公爵呢?” 在他思考之余,气喘吁吁的斯洛兰斯来到他的背后,将他的思绪带回。 “啊...他走了。” “议会厅的最高代表,为什么会帮助你?”斯洛兰斯疑惑地走到科柯迪亚的身边。 “因为,我选择了相信他。” “什么?啊,算了,能安全地出来就好。我们在这里躲到放榜的时间再出去吧。” “好的。” “让我看看...”斯洛兰斯从口袋中取出一枚怀表。“距离放榜还有五个小时,在此之前,希望父亲那边进展顺利。” 科柯迪亚抬头从房顶的缝隙之间看向天空,太阳正高高挂着,温暖的光挤进昏暗的小巷,试图将每一处犄角间的阴暗照亮。 ... 在堆满书籍与纸张的混乱书房之中,几名教会职员正戴着眼镜端坐着低头劳作。 “这次教试的参试人数似乎比上次多上不少呢。”其中一位职员说道。 “不知道在放榜之前能不能改完,哎。”另一位职员抱怨。 “这次有需要调换的试卷吗?”又另一位职员低声问道。 “当然有啊,是斯里维齐家族的三公子,按照他的要求已经调换好了,就在那第一批改好的试卷里。” “嘘,小声一点,别被监政的人听到了。” 昏暗的房间的西侧,一扇巨大开着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几位身着贵族装扮的人正坐在那侧的大厅,品着茶酒,时不时地注视向房间内部。 “先把第一批试卷带出去录入吧。” “我去吧。” 说着,其中一位职员将眼镜摘下,前往双手抬起一大堆试卷,推门走到大厅。 “第一批试卷已经改好了吗?” 正坐着的兰德里将茶放下,忽地起身,只身前来正欲接过职员手中的试卷,却被一旁的另外一位贵族抢先一步靠近,伸手接过试卷。 “交给我吧。” “好的,斯里维齐大人。” “果然是他...斯里维齐家族的人...”兰德里小声念叨着,接着跟上了款款而去的斯里维齐。 “请出来三位与我一同去录入成绩吧。”斯里维齐走到桌前,向着众人说道。 “让我来吧。”跟在身后的兰德里第一个发声。 紧接着又站起两位,他们整顿衣装,一同走到了斯里维齐的身旁。 “那么走吧。” 斯里维齐带动着各位款款而行,兰德里看着他布满胡须的侧脸,在浓眉之间的眼神似乎紧紧注视着他,他们的神色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 第44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八 “看看我们伟大的贝德里奇公教大人怎么会如此狼狈地躺在病床上呢?” 弗雷尔卓德推门而入,坐在贝德里奇洁白病床边的椅子之上,将一篮水果放在床头的柜子之上。贝德里奇的身上缠满绷带,难以动弹,但他还是尽力挤出嫌弃的表情。 “你就别嘲讽我了,那些人很强,是共鸣者。”看到弗雷尔卓德的笑脸,他皱眉闭上眼睛。 “共鸣者?” “是的,而且与我对决的那位,是和我一样使用风系魔法的共鸣者。所以我的魔法领域反而成为了她大展身手的途径。” “那股势力居然掌握着共鸣者的力量。”说着,弗雷尔卓德从果篮取出一颗苹果,咬下一大口。 “没错。并且他们似乎还持有屏法宝石,从而加大了他们作为共鸣者的优势。”贝德里奇稍微起身,背靠在床头。 “这从何得知?你在和他们战斗的时候不是能使用魔法吗?” “还记得他们带走科柯迪亚的时候吗?那个时候审判长大人的魔法失效了,而公主殿下的魔法仍能使用。我当时就在现场,虽然他们使用风沙遮蔽了视线,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我还是看清了审判长魔法失效的全过程。” “那为什么他们在和你战斗的时候不使用屏法宝石呢?”弗雷尔卓德吧唧着嘴大口吃着,引得贝德里奇嫌弃的目光。 “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逃脱我的追捕,而是要让调查的视线全然转移到他们所在的区域。” “什么?” “那位共鸣者并没有使出全力。我仍然记得,她那最后凝聚的强大魔法,应该是能将我全然撕碎的程度...但是我仍能在病床上醒来...”贝德里奇叹出一口粗气。 “他们为什么要吸引调查?” “因为科柯迪亚不在他们那里。他们将调查军队和教会吸引到别处,科柯迪亚才能在中央城大展身手。” “嗯...”弗雷尔卓德皱起眉头,思索着什么。 “弗雷尔卓德,这段时间,你去找科柯迪亚了吧?”贝德里奇转头,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指向弗雷尔卓德的面庞。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是料事如神啊。是的,我去找他了。”一阵沉默之后,弗雷尔卓德大笑着说道。 “那在与他谈论之后,你觉得,斯坦森是否是他出手所杀?” “我觉得,并不是,他对斯坦森的死也是如此懊恼。并且,他们明明是如此要好的朋友。” “你知道吗?像一具干尸般被安置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 “你又想明白了什么?”说着,弗雷尔卓德将一颗苹果抛到贝德里奇手中。 “倘若斯坦森的死确切并非出自他手,那么我们之前所调查出来的一切,或许只是他们想要我们看到的表象。” “什么意思?”弗雷尔卓德皱起眉头,注视着他坚毅的眼神。 “斯坦森的死,只是他们安排给我们抓捕科柯迪亚的契机。斯利奇老板的证词,在他家楼下寻得的酒瓶,灯盏中发现的纸条,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表象。我们一直都在按照他们的排演之下,徘徊在表象之中。” “你的意思是,他们安排了斯坦森的死,从而让我们断定了科柯迪亚犯罪的事实,也促使了我们发起了抓捕审判科柯迪亚的行动。可是为什么他们又要将他救走呢?” “因为他们想要通过科柯迪亚,引起教会与民众的注意。对于他们来说,身兼数罪的科柯迪亚是一声再好不过的声响,注意吸引到众多人的目光聚焦。身上有无数视线的科柯迪亚,能为他们做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宣扬他们的理念,引起行政内部调查,联合群众,发动动乱...”弗雷尔卓德念叨着。 “没错。” “从始至终,科柯迪亚还是被人掌控着...” “他们的棋子有很多,斯坦森必然也是其中之一。”贝德里奇注视着前方,咬下一口苹果。 “斯坦森又是怎样被掌控在他们手中?” “长老他所见绝非虚构,公章取用封锁严格,只能是斯坦森偷走了公章。教会的叛徒,一直都有两位。” “斯坦森他也...所以他的死,也是他们教唆...” “他们的这一个计划,已经酝酿了许久。而不久某个时刻,或许就是他们验收成果的时候了。”贝德里奇将咬了一口的苹果放下,看向弗雷尔卓德。 “是今天。科柯迪亚的演讲,是在今天的教试放榜之后。”弗雷尔卓德似乎是回答他的问题一般向他说道。 “果然,你一直都选择相信科柯迪亚。但是,你觉得,在他们利用完科柯迪亚之后,他还有存活的可能吗?” “他似乎,已经不会再回头了,即使被掌控在他人的提线之下。呵呵,他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是吗?一个悲惨,却高傲的人,认为书本中读得的知识是世间的所有。他读的那么多书中,唯一没有读懂的,或许就是他自己的人生这一本。我很庆幸,和他喝过酒,”弗雷尔卓德傻笑着。 “即使他能从他们的手中逃脱,审判庭的人同样会将他处死。他陷入的本就是一个死局。” 沉默忽地充斥了整个病房,窗外的落叶缓缓飘进,昏黄的阳光与枯黄的叶片融为一体,如同太阳抛洒的墨水溅进窗口,画下浓厚的一笔又一笔,带来了逝去的气息。 忽地一阵嘈杂声在病房门口响起,打破了片刻的寂静。 “公教大人,公主殿下和厄科里斯公爵大人前来探望。”护士打开门,对着贝德里奇说道。 随之,柳娜和厄科里斯从门口款款而进,站立在了贝德里奇的床边。 “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柳娜笑着说。 柳娜和厄科里斯鞠躬问好,接着一同坐在了弗雷尔卓德的对侧的椅子之上。 “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探望礼物,还望原谅。”厄科里斯说道。 “啊,哪里的话。两位肯赏光前来探望我,我真是感到受宠若惊。”贝德里奇在床上尽力扭动身躯回礼。 “公主殿下和厄科里斯公爵?你们为什么会来探望?”弗雷尔卓德急忙起身行礼。 “免礼,我们来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柳娜示意着弗雷尔卓德坐下,接着回头看向贝德里奇。“贝德里奇,我新的骑士,我想问你,你在和那些共鸣者战斗的时候,是否在他们身上看到过这个标记。” 说着,厄科里斯从口袋取出一枚方形勋章,上面华丽地以浮雕的方式镌刻着一座高高的伟岸高塔,闪电从它的塔顶向四处放出,象征着无尽的权力一般。 “这个标记...” 贝德里奇回想着,他忽地震惊,在那风球即将击中他的瞬刻,在那个风系的共鸣者腰间,一枚在风中摇曳的挂饰,透过林间的微光反射在他瞳孔里面的,确有那高塔闪电的形状。 “啊!我见过,就在那共鸣者身上的挂饰之上!”贝德里奇忽地喊道。 “确是他没错。”柳娜示意着厄科里斯将勋章收起。 “公主殿下询问这事是为了什么?” “贝德里奇,你所愿意效忠的,我所提及的,那项伟大的计划,或许可以更进一步了。只是现在你卧病在床,我不苛求你与我一同做些什么。谢谢你的信息,祝你早日康复。”柳娜伸手轻轻抚摸了他的面庞,接而起身,转身正欲离去。“不过或许。弗雷尔卓德,你想要过来看看吗?”她又回身,看向弗雷尔卓德。 “贝德里奇愿意效忠殿下的事情吗?我们要去做什么?” “在他布置的剧场之中,寻找一名同样心怀理想的执权者,与他谈论,将我们的理想重合。” “是谁?” “东高塔厅最高议员代表——克罗地亚。” “克罗地亚?” 弗雷尔卓德看着柳娜伸出的手愣在原地,他皱起眉头思考着些什么。 ... “报告亚利桑那大人,十一点钟方向森林中发现可疑身影。” “带我去。” “是!” 亚利桑那骑着马跟随着部下踏入了森林的内部,他望见,一棵高大的松树的顶端,一个阴影遮盖了空中昏黄的夕阳。 “喂!上面的,你是什么人!”亚利桑那下马,将腰间的漆黑铳枪取出,指向松树的顶端。 “没想到审判庭的审判长大人居然亲自出马了。” 说着,那身影迎着夕阳,斗篷在空中摇曳,款款落下,站在了亚利桑那的身前。而他的铳枪,始终指向他的头颅。而亚利桑那身后的众多士兵,一同摆好了战斗的架势,直指那身影的全身各处要害。 “交出科柯迪亚,或许你的罪能得到神的些许原谅。”亚利桑那转动枪膛,将它上膛。 “你们,没有资格代表神的意愿。” 黄沙忽地从林间的各个缝隙之间如潮水袭来,凝聚在那身影脚边,他忽地将腿一甩,黄沙如同无数利箭一般向着亚利桑那与军队射出。亚利桑那猛地一颤,首先将手中的子弹击出,继而卧倒躲过那一道攻击。跟随着一阵哄闹,身后的军队也向着四周趴倒,极大多数躲过了那攻击。 但那子弹,也没击中那身影,他消失在了亚利桑那的眼前。 “重整部队!”亚利桑那拍去身上的灰尘,向身后的士兵喊道。“给我找到他!” “是!”士兵们齐整地站起,向他敬礼。 亚利桑那重新将铳枪上膛,他看向了那棵松树,树梢的上侧微微摆动,像是有人踏过一般。他对着那摆动的地方,击发了一枚子弹。但也只有几只鸟儿从树梢飞出。 “僭越教条的人,也敢如此大言不惭!”亚利桑那喊道。 他转身,忽地看到一位教会职员从士兵之间穿过,来到他的身前。 “报告亚利桑那大人,中央城中出现异常。神台四周聚集了大批民众,有携带武器的卫兵阻止巡逻军队疏散人群。并且有人听闻,神台之上引起骚动的人是通缉犯科柯迪亚。” “什么?所以...这一直都是一个诱饵而已...所有人听令,马上和我赶回中央城!” 亚利桑那皱起了眉头,猛地跳上马匹,挥动鞭子,骑着马匹踏上道路。军队紧随着他。 夕阳下摇曳的树梢,黄沙渐渐沿着树叶的脉络流下,那身影蹲在粗壮的树杈之上,迎着夕阳,望着渐渐远去的军队。 “哈哈哈,科柯迪亚,接下来看你的表演如何了。你不会让无数像你这样的人失望的吧?” ... 第45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九 人们的声音躁动着。 “终于放榜了,这次比平时晚上不少呢。” “对呀,都快傍晚了。好紧张啊,要是这次过不了,我妈就要逼我去做木匠了。” “你还好,有做木匠的资格。要是我这次不能混上职位的话,估计只能回去继续种田了。” “总之,都希望有个好成绩吧。诶!可以看了,快!快挤到中间去!” ... 无数的,心中各自怀揣着属于自己愿景的,他们互相推搡着,想要首先看到那扇被所谓神明赋予意义的破旧木板,上面飘荡着草纸的是他们对命运呐喊的回应。 “找到你的名字了吗?” “别推我!你这个下等的贱种去榜尾找你的名字!” “啊!看见我了!我居然在那个位置!” “这个名次,不是很理想呢...” 嘈杂的声音,淹没了整个广场,每一个声音,都是似乎是对那命运的妥协。 但也会有不是。 “第一是谁啊?有人知道吗?这个名号从来没有听说过。” 人群中有人问道。 “爱拉维奇·埃尔托夫...确实是从未听说过的姓氏。而且也不是一位贵族,他真厉害啊。” “那样的人,就是真正被神明眷顾的人吧。真羡慕他啊。” 拥挤的人群之中,有人拨开道路而来,他身上的袍子光鲜亮丽,似乎与他枯黄的面庞与手臂格格不入,但他那眼神中焕发的精神似乎在坚毅地述说着他本该拥有的一切。 他走到榜首,将那最为显眼的卷子扯下,将其举至已然昏暗的夕阳之下照耀着,他注视着,昏黄的光线,将那纸张照的通红。 “我...成功了。”他闭上了双眼。他很高兴,却怎么也挤不出笑容,只是将双眼闭上,似尽力地想要享受那一刻的幸福。 “喂喂喂,爱拉维奇,你是三等民吧?没有名号的你究竟是怎么取得这样的成绩的?” 人群之中满是羡慕的眼光,其中一人向他问道。 “不...我只是社会底层的无数爬虫之一...而这一份成绩,是神对我的肯定,只不过是...迟来的肯定...” “说说你是怎样取得这样的成绩的吧!爱拉维奇!” 人群中有人起哄。 “是啊!爱拉维奇,博得神明关照的你,居然超越了那些贵族!” 他回身点了点头,将试卷收回包中。向着人群之中走去,看着迎面而来的他,大家不由自主的跟随着他的脚步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他享受着从未拥有过的景仰与爱慕,似乎走在艳阳照耀的花田之下,花蕊簇拥着他。 他一步步走上了广场神像下高大的神台,在夕阳的照耀之下,他的身影映射在神像身上,如此高大。 他呆滞在原地,脸颊通红,他站在广场的高处,却一时不知道向着地面说些什么。 “好好想想,你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就对着他们说吧。你的内心会告诉你的。” 他想起了兰德里对他说过的话。 “说给我自己的话吗...” 他看着台下涌动的人群,无数衣衫褴褛人们的目光,呆滞,却充满着敬佩,温热的火似乎不断在那疲惫的眼皮之下涌动,只是无人在意。但他在意。他的眼神逐渐坚毅,忽地,他的嗓子之中,似乎有数不清的话。 “台下的每一位敢于追逐理想的伙伴们,下午好。” 他将帽子摘下,鞠躬行礼。他在神台上的身影引得四周巡逻的士兵靠近。 “这其实已经是我数不清第几次参加教试了,但是最后,我还是取得了我一直梦想着的成绩,得到了所谓冠主的肯定。”他抬头,再一次看向台下静默地聆听着他发言的人群。 “可是,这一切,还是来的太迟了...”他将帽子按在胸前,抬头高高望向了天空。“我的欣喜,早已没了可以分享的人。我的母亲,我的爱人,我的朋友...” “喂!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位教会的高层职员路过,看到了涌动的人群,上前向人群外围的士兵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一位三等民取得了教试第一,所以大家起哄着让他上去讲讲感言。” “三等民居然能取得第一?” 职员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他用力挤进人群,艰难地前行着,想要一睹那人的容貌。 “诸位,我们都为了这一教会所言冠主所描绘的神圣理想付出了我们的汗水,我们都为此而彻夜未眠在油灯之下贪婪地汲取着我们力所能及的知识,可是最终神所给予我们的回报,却迟迟未来...是这样吗?”他重新看向人群。 而台下的人,由于他的发言,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伟大的格雷尔德冠主曾说过,无穷无尽的知识的探索的道路,是人类文明不断繁荣的道路。可是,我们,又何曾有平等的追寻知识的权力呢?” “喂!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神的意志是你这种人不能玷污的!” 台下的人群之中,一位穿着华丽的人大喊道。 “我没有在和你说话,我是在和...”他渐渐将身上鲜艳的袍子脱去,露出他里面穿着的破旧的粗布衣服,上面的补丁与泥土,与他枯黄的皮肤照应。“像我一样身处底层挣扎的人说话。” 忽地台下响起阵阵呼声。 “是的,我其实只是一介四等民。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摸爬滚打,在深夜的油灯之下,在我所能接触到的书中寻觅着那神所描绘的美好世界。为此,我努力了十数年。可我一直被那美好世界拒之门外,只能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人轻松地坐着马车,一个个送到美好世界的门内。我,想要带着我爱的人离开那破旧的房屋,离开那炎热的田间和残垣的街道,我失败了无数次,坚持了无数次,因为这是这个社会给我的唯一的途径。可我最后一无所有,得到了这迟来的成功。直到胜利的香槟已经无处喷洒,只能将其当作苦涩的酒吞入喉中。” 台下再一次恢复静默。 随着天色逐渐昏暗,他将腰间的油灯点燃,高高举起,将那光照亮自己的面庞。 “冠主所描绘的世界不该是现在这样,每个人都有汲取知识的权力,心中有同样坚毅灵魂的我们不该被分为三六九等,至少,在追求知识的路上,我们不该有区别。油灯下的不甘,不是我们想要的...” 他又将自己的帽子摘下,风吹动他的发丝。他坚毅的眼神看向台下的人群,许多身着朴素的人低头思考着,他们又不住地将目光看向四周身披丝绸的人,心中的涟漪渐渐地凝聚成巨浪,似乎要掀起一阵啸声。 “对!那不是我们想要的!” 人群中有人首先喊道。 “那不是我们想要的!” 紧接着,人群中更多的声音响起。 “那不是我们想要的!” 那声音逐渐凝聚成更大的声音,在神台之下此起彼伏。 “那不是我们想要的!” 那声音已经成为了一个滔天巨浪,不断翻腾在台下,咆哮着。 他看着整齐喊着同样口号的人群,他震惊着,他开心着,他却慌乱着,不知所措,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一他引起的躁动。 “你是科柯迪亚吧?” 在声音的间歇,一个别样的声音传来。 科柯迪亚看向台下,在人群的前方空隙,一个身着教会袍子的职员愤怒的皱起眉头,看着他。 “你...你是...” “我是北国教会执教层执行处职员斯堪里斯,现在要将你逮捕归案!”他愤怒地注视着科柯迪亚。“没想到你还敢做出如此大的阵势,还要在自己的名号下再加一等发动叛乱罪,准备好去审判庭接受审判吧!” 说着,他将腰间的别剑拔出,飞速地从台阶冲上。但他跑到一半,却被一个蹲坐在台阶上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这位执教层的大人,您很急嘛。” 那身影渐渐站起,同样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让开!执行公务。” “如果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妨碍公务呢?” 那人将剑柄的宝石发动,忽地,四周飘起燃烧的碎屑,渐渐凝聚。 “那你就和科柯迪亚一同去绞刑台上呆一呆吧。” 斯堪里斯扭了扭脖子,发出嗝哒嗝哒的声音,接而一同发动了剑柄的宝石,几声电流的炸裂声音忽地充斥在四周。 那两人的架势蓄势待发。 “喂!搞什么?想要造反啊!” 周围的士兵军官大声喊着,接着带领着士兵持枪上前,想要镇压那些大喊的公民。但在他们上前的路上,却被几位头戴遮面兜帽的人带领的卫兵拦下。 “诸位,请留步。” “什么人?让开,例行公事!” “我们也是在例行私事。” 长官皱起眉头,身后的士兵猛地将枪一同抬起,对准了拦在前面的三位领头的头颅。而那拦路的卫兵一同剑拔弩张,将各种兵器与弩箭架起,誓要拦住他们的脚步。 在神台的台阶边上,电与火交织着,不断相互触碰,发出电光火石的声音。 斯洛兰斯的火鞭在空中飞舞,迎着火红的天边云彩不断舞动在空中,向着敌人抽打而去,而斯堪里斯携着紫色的电流不断在他攻击的间隙之间穿插,凝聚而成的弩箭也不断从他的剑锋射出,直逼斯洛兰斯的要害。 斯洛兰斯跳起,艰难躲过那次攻击,却有一支箭划过他的小腿,留下一道血痕。 “嘶...” “斯洛兰斯!你没事吧!” 台上的科柯迪亚听到响声赶来,看向被攻击到的斯洛兰斯喊道。 “没事,继续你的演讲吧,我能拦住他。” 他坚定地站着,火仍在空中猛烈燃烧。 “能拦住我?你再试试看吧!” 谈吐间,几道紫色的闪电从空中劈下,直逼斯洛兰斯的头颅。他向四周翻滚着,所经之处无不留下烧焦的熏臭。 而在另一边,无数金属接触碰撞在一起的火花与清脆响声不断响彻着。 “我再说一遍,让开!”士兵长官吼道。 紧接着,身后的士兵手中的铳枪同一击发,子弹响烈地击中前方卫兵手中举着的金属盾牌,崩裂出无数闪亮的火花。 “我们不会退后半步。”领头的女性在盾牌的缝隙之中向着长官回应道。 “士兵们,冲锋阵势!给我把他们全部送上刑场!”、 “是!” 长官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们整齐地将枪收入背后的枪套,从腰间取下弯刀与圆盾,跨着马步,呈现冲锋的姿态。 “进攻。” 士兵们呐喊着,如同弩箭发射一般向着前方卫兵架起的防御一冲而去,誓要化作凶猛的潮水将那堤坝冲至溃烂。 “孩子们,卫兵们,拦住他们。” 卫兵们将盾牌收起,举起长矛,另外两位头戴兜帽的领头也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走到队伍的中央,一同跨立着。 在刀光剑影之中,两支队伍碰撞在了一起,响彻云霄的触碰声音,是他们为各自信念而战的呐喊。 科柯迪亚望着周遭的一切,有人在为他而战,为他的理想而战。而此刻,他必须为所爱之人而战,为所有如他一般深陷泥沼的人而战。 他看向由于战斗的响声而混乱的人群,他深呼吸,向着他们呐喊着。 “所有神的子民们啊!此刻,聚集了如此多的人聆听我们的声音,我们应该将我们的愿景喊出,让格雷尔德冠主听见,让祂的使者们听见!” 科柯迪亚嘶哑的喊声,让人群再一次注目。 “求识的忠诚教徒不该被分为三六九等!” 他喊道,但台下的人静默着。 “求识的忠诚教徒不该被分为三六九等!” 忽地,台下一个年迈沙哑的声音出现。 “求识的忠诚教徒不该被分为三六九等!” 声音再一次如同篝火般被点燃。 人们跟随着呐喊着,他们四处张望着,看向那些高贵的妄图镇压他们的人,他们此刻的嗓音如同巨炮,不断轰击着那扇将他们封闭在低处的高墙。 科柯迪亚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这他曾经从未敢于尝试喊出的话,正被如此多的如他一般的人不断重复着,高昂地回荡着,像是傍晚燃起的灯,誓要照亮漆黑的夜,如那烈阳一般。 他站在那台的中央,手中的油灯在风中摇摆,四周的房屋的窗户纷纷打开,正欣赏着这一动乱,他们听见了,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朵,而这声音将要传的更远,让整个埃格尔听见。 但,音波总归会撞击到墙壁。 砰! “我看谁敢继续喊!” 一声枪声从人群中传出。声音瞬而再次宁静。 那人举着冒烟的铳枪,渐渐从人群中走出,他怒视着科柯迪亚,怒视着众人。 “谁再喊我就一枪毙了他!” 他将枪对准手无寸铁的人群,接而从人群中,渐渐挤出数十位同样衣着华丽的贵族,与他站在一起,同样举枪对准人群。 “下等的刁民!你们几年的寒窗凭什么比得上我们几代人的努力!高贵的书籍,这就是神所赋予我们的权力。你们的努力和我们相比不就是一个笑话而已吗?你们有什么争吵的资格!”他愤怒地大喊着。“还有你,爱拉维奇,你更没有资格吐露你这份成功是如此来之不易。你手中的成绩是从何而来难道你心中没有数吗?”他回过头,将枪口对向台上的科柯迪亚。 “你...你什么意思?” “你让西瓦娅家族的家主为你调换了成绩,就像许多贵族会做的那样,你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什么?我没有这样做!”他震惊地反驳。 “是吗?父亲,把他带上来吧!”他喊道。 忽地,一个高大的贵族从人群中走出,将被麻绳捆绑的兰德里重重地丢在神台之下,发出痛苦的嘶声。 “兰德里先生...您为什么...” “对不起,科柯迪亚...”他蜷缩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向他道歉。 “西瓦娅的家主,在参加批卷监政录入成绩的时候,将你的试卷偷偷调至第一,顶掉了原本我的位置。事后,被我们斯里维齐家族抓个正着。你有什么狡辩的呢?伟大的启示者大人?” 那高大的贵族踩在兰德里身上,举起铳枪,枪口紧紧贴进他的头颅。 “什么...我...原来不是第一吗...”他震惊地瞪大双眼。 “你的试卷不过是恰能上榜的被压在底层的万千垃圾之一而已,为何,你会如此自以为是?”那人嘲讽道。 “兰德里先生...为什么...” 他重重跪下,头低垂着,手中的油灯滚落到旁边。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他不敢接受这一切。 “我...原来...那么多年...其实我一直只配这个位置是吗...” 人们在台下议论着,但他们不敢再高喊,他们同样像科柯迪亚那样低垂着头。 “科柯迪亚,可是你,还是站在那里了不是吗?”兰德里艰难地说道。 “站在哪里?...” “站在为所有人发声的高处。所有像你这样的人,都能企及的高处,但是只有你,有勇气站在了那里。” “是这里吗...” “是啊科柯迪亚,只有你,敢于告诉众人,像你这样的人,也值得成功,只需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不要再说了兰德里先生...” 他摇晃着站起,低垂着头颅,几滴眼泪,从他的脸颊流下。 天已经昏暗了,灯,却仍未亮起。 ... 第46章 而他想如傍晚燃起的灯一般 其十 “科柯迪亚?你怎么又回来了?” “嘘...别让我妈听见了。” 科柯迪亚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进房间,坐在床上缝补衣服的德洛丽丝抬头正和他对上眼神。 “喂喂喂!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做那份帮克里蒙斯大叔清扫展览品柜台的工作吗?” 她上前接过艰难翻进的科柯迪亚。 “我被开除了。” “什么?又被开除?这次又是为什么?” “有人来参观一幅画的时候克里蒙斯大叔把它的诞生年份说错了,我在书上看到过。然后我在人们面前纠正了他的错误,还帮他介绍,结果克里蒙斯大叔却好像十分生气,于是他就叫我该去哪就去哪。所以,我想着回来把书带出去,在外面看到正常工作结束的时间再回来...” “你当众指出他的错误他当然会生气啊。”德洛丽丝叉腰嘟嘴看着科柯迪亚。 “可是我说的都是书上的,对的啊。” “科柯迪亚,只靠读书,是很难取得成功的。” “胡说,伟大的格雷尔德冠主说过追寻知识的道路就是人类文明不断繁荣的道路。我再看多点书,我就能通过教试,我们的生活也能繁荣起来!” “这是第几次了科柯迪亚?”德洛丽丝上前,用拳头狠狠砸了科柯迪亚的头。 “也就...第五次吧...”他扭捏着回答。 “第一次是帮隔壁大婶搬运整理手抄书籍,你却用钢笔把上面的错字全改了,害的大婶卖不出去那些乱涂乱画的书;第二次是帮村长抄书,本来只要照着书上的内容誊写一遍就好了,你却把里面的一些词替换成了你说的更为高雅却也是同样意思的词汇,村长根本看不懂;第三次是帮教会派发信件,你却偷偷呆在教会的藏书阁看书;第四次是帮工程队搬运材料,阿姨和我本以为你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接过你却因为一个词汇的用法和工头打了一架。科柯迪亚,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些什么好。”德洛丽丝露出无奈的表情。 “知识是人类进步的台阶,我向他们宣传知识,他们应该感激我才对。再说了,我本来就不该被束缚在这种零工之中,我就应该成为教会的职员,带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他握拳,露出坚毅的表情。 “科柯迪亚...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怀理想的坚毅青年,但是...我们现在的生活真的很拮据,即使有一点点父亲的资助,我也要打着两份工...” “我们的生活会好起来的,我正在加倍的努力。放心吧,德洛丽丝。” 科柯迪亚从书桌上抱起一本厚重的书籍,接着再次翻到窗口。 “喂!科柯迪亚,那这次的工作怎么办?你又怎么和阿姨解释呢?” “嗯...顺其自然吧,在我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在原本的工作时间里我都躲在外面看书。”说着,他已经从窗台翻走。 “你这家伙...” 德洛丽丝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坐下,继续缝补身旁堆叠的衣服。 ...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我自视清高。我那点本事,根本不值得拿出来夸耀...” 在台下贵族的漫骂声中,他缓缓站起,捡起地上的油灯,走到神台上用于公开处决僭越信条之人的绞刑台上,他看着上面没有绑上绳索的架子,腿上的旧疾忽地复发,疼痛感冲上脑海,他双目迷茫,思绪再一次飘向了过去。 ... “科柯迪亚,我回来了!咳咳。” 妇女面带笑容,推开残破的房门,微笑着迎接扑进她怀抱的孩子。 “妈妈!您回来了。诶?这些是什么?” 孩子疑惑地看向母亲腋下夹着的牛皮草纸书籍。 “这些是妈妈为村里工作得到的一些手抄书籍,都是些是我们这个阶层能看的。看到报酬里面有这些,我就用工资都换了,想让你学些知识。” 妇女用长满老茧枯黑的手抚摸着孩子的头,微笑着将书籍放下,一本本在孩子面前翻开。 “书?知识?能干什么呢?”孩子疑惑地看着书上许多他看不懂的词汇。 “伟大的给识之神说过,知识是人类走向繁荣的台阶。只要你的知识足够渊博,就能得到冠主的承认,得到更多的幸运与更好的生活。” “幸运与更好的生活...那就能治好您的病了吧!我要怎么才能得到冠主的承认呢?妈妈。”忽地,孩子的眼中闪耀着光,他蹦跳着询问母亲。 “只要你认真学习书中的知识,参加并通过教试,主就会承认你的。只不过...”母亲忽地低下头,收敛起了微笑。“像我们这个阶层的人,是不可能通过的...” “不!妈妈,我努力读书,我一定会通过教试,治好您的病,并且带您去到处旅游!”孩子握拳,眼中闪着坚毅的火,他紧紧盯着翻开的书籍,似乎渴望即刻将里面的内容全然吸入脑中。 “那你就好好地看这些书吧,我去照顾麦田了。”母亲慈爱地看着他,缓缓起身。 “不,妈妈,我也要帮忙,我可以一边看书一边拔杂草!”孩子举起书来跟上母亲的身影。 “哈哈,别让书沾上泥巴了哦,那样就看不清字了。” “我会很小心的!” 母亲牵起孩子的手,他们走过破烂的房梁,一同走向烈阳下的麦田。 ... 房梁就如眼前绞刑架的架子一般。 他一瘸一拐地站定在那,他看向台下无数低着头被贵族们训斥的下等民们,他们如同被圈养的牲口一般,任人驱使任人辱骂,只能低着头,已然失去了之前呐喊的气势。但科柯迪亚明白,他们绝对不是如牲口般低贱之物,他们是如他一般,名正言顺的人。 但他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如鲠在喉,不知又该做什么说什么。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发声的权利。 他此刻才想起来,和他这样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众多。如同他和斯坦森一般,在底层攀爬的人,一直以来都并非孤身一人。 ... “科柯迪亚,你没事吧?” 斯坦森拿着两瓶酒走来,递给了坐在他房子下台阶上的浑身鞭子抽打伤痕的科柯迪亚一瓶。 “我...我没事。其实你不必过来的,克兰他们打完我就会放我走了。”他接过酒,闷下一大口。 “那估计他们要打你打到明天早上了。没关系,也当是上次迫不得已把你供出来的道歉吧,哈哈。”说着,斯坦森将手中的酒首先往自己的背后倒下一些,寒冷的酒流过他背上滚烫的鞭痕,发出阵阵嘶声。 “对不起,斯坦森...” “没事没事,钱没被收回去就好。”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币,仔细数着。“买酒花掉了一些,剩下的应该能...” “斯坦森,你和我一样家里都只有自己了吧。你考上教会的职务,赚更多的钱,是想要干嘛呢?”他看着高高挂起的月亮,露出了沧桑的神色。 “也...没什么,就想活下去而已。或者,活得更精致一点。”他将钱收起,将酒也闷下一口。 “怎么更精致?” “时不时喝上更昂贵的酒,睡在伸展地开身子的床上,吃上完整干净的面包。你觉得怎么样?” “那不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吗?” “对啊,就这样就够了。我就以这个为目标努力。而且我也想,所有像我们这样的人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斯坦森再一次闷下一口。“你呢,科柯迪亚,你当初考教试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初吗...当初我有一个远大的理想,但是现在...我一无所有了。”他将手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吨吨吨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下。他喝完将酒瓶甩至一旁,将手掌捂在脸上,低头大口呼吸着。 “神不会放弃我们的,只是,我们要想办法取得神的关注。”他拍了拍科柯迪亚的背。 ... 他曾经失去了一切,又再一次得到了什么。 但此刻的他,所有的信念执念已然消散,只剩空洞的眼神,看着四周不断起伏的声响,他被包裹在混乱之中,脑海中的思绪被缠绕在杂乱之中,不断游荡在虚无的空间。 他的眼泪不自觉地直直落下。 两位身穿兜帽遮面的人影携带着火光不断穿梭在包围的士兵之间,阻挡着他们的攻势,卫兵与士兵之间的较量不断响彻在人群四周。但一声猛烈的枪响,止住了他们飞梭的脚步。 那不停旋转的漆黑子弹划过了卫兵身后中央站立的女性,将她的兜帽掀去,露出了她真实的面庞。她侧身倒在地上,两个兜帽人影见状,飞速上前将其扶起。 “母亲!你没事吧?”他们一同问道。 “西瓦娅氏家主夫人安黛音,再妨碍公务,你们全家族就等着一同走上绞刑台吧!”亚利桑那直挺挺在马上举着冒烟的漆黑铳枪。 他带领的调查军队响着剧烈的马蹄声赶来,将卫兵全然击退,只剩下三位领头挺立在最后,但是此刻,所有的铳枪与法杖已经将他们一同包围。 紧接着,亚利桑那看向神台台阶缠斗着的斯洛兰斯与斯堪里斯。斯洛兰斯举剑高高跃起,躲过了飞劈而来的无数道闪电,火鞭环绕在他身旁,他化作燃烧的齿轮一般向着斯堪里斯劈去。但就在他将要落地的瞬间,斯堪里斯向旁边跳去,斯洛兰斯随着一声响声忽地重重落下。一颗漆黑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腿,他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呐喊着。 斯堪里斯望向声音的来源,亚利桑那换置铳枪的子弹,向他投以严肃的目光。他来不及多想,冲上了神台,将剑指向了科柯迪亚的头颅。 “斯洛兰斯!科柯迪亚!”被捆绑的兰德里大喊着,但是科柯迪亚仍呆滞在那里流泪,不为所动。 人群中渐渐穿过一个高大尊贵的身影,亚利桑那将铳枪收回腰间,来到了神台底下,他看向科柯迪亚,露出了凶狠的眼神。 “科柯迪亚,我,克罗尔吉特·亚利桑那,以神之使者之名,将你带回审判庭审判。” 他大喊着,但科柯迪亚仍旧不为所动。 “不说话吗?斯堪里斯,动手,将他带下来!” “是!” 斯堪里斯从包中取出麻绳,正欲上前将他捆绑。 忽地一阵风沙如炸弹般在科柯迪亚四周炸开,将斯堪里斯弹至一旁,顿时,神台被包裹在一片黄沙之中,看不清其中的场面,只能看到黄沙之中,一位身影渐渐靠近科柯迪亚。 “怎么回事!又是他们!”亚利桑那抵御风沙喊着,他掏出铳枪查看,魔法又再一次失效。 这声爆炸,让科柯迪亚回过神来,他看向眼前,黄沙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靠近。 “科柯迪亚,又见面了。” “克罗地亚大人...您...我...” “距离你想要实现的理想就差一步,需要你点醒众人,你为何不做下去呢?” “我该怎么做...” “科柯迪亚,记住,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 他说着,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黄沙之中,只剩下科柯迪亚,手中的油灯,地上散落的麻绳,吱呀响着的绞刑台架子,与躁动的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弗雷尔卓德看着广场中央漫天的黄沙,发出了疑问。 “又是黄沙,又是他们。” 柳娜与弗雷尔卓德飞奔向人群,不断推搡着四散而开的人群挤出一条道路,来到了亚利桑那的身边。 “审判长,上面的是科柯迪亚吗?”柳娜艰难地站定,顶着风声向亚利桑那大声问道。 “就是他,他又想逃跑了!” “他不会再跑了。” 柳娜的眼中闪耀蔚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恒星一般不停闪着,扩大,直到那光包裹了整个广场,它忽地猛烈一闪,如在审判庭一般将黄沙驱散而去,又化作无数的闪耀的尘灰落下,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他们忽地立住无法移动,但眼前的视线,已经变得明晰可见。 “动不了了,是公主殿下您的魔法?”亚利桑那看向四周。 “是的。科柯迪亚呢?” 他们一同看向台上。 ... 《以兹莱雅女性发编鉴赏 下》 “这种发带打结方法优势在于在下方存在宝石类重物装饰时,可以紧紧将其束缚住,是十年前科斯坦李地区女性最为钟爱的发编技巧。又因其与绞刑绳索捆绑方式高度一致,所以被人们称为‘窒息的美’。” “德洛丽丝,没能为你编上一次头发,但是最后,这些技巧可以用在我自己身上了。” 他将麻绳检查固定,接着将头伸向绳圈,他看向群众,大喊着,最后一次。 “所有的下等民们啊!我们不该成为贵族们肆意摆弄的牲口!” 他嘶哑地高喊着,伸手向身旁的绞刑架启动把手。 “不好!他想干什么!”亚利桑那瞪大眼睛喊着。 “为什么他还能动...必须救下他!”柳娜瞪起眼睛看着科柯迪亚,瞳孔的光闪着。 但科柯迪亚不为所动,继续艰难地拉动那把手。 “啊?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精灵术式不管用了...是更高级的操控魔法...”她来不及思考,转身冲上台阶。 最后,把手被重重拉下,忽地,他双腿悬空,不断摇摆着,他最后,仍艰难地用窒息的声音高喊着。 “我..我们...也有...同样...的权力...!” 他摇摆着,挣扎着,正如他对他当今生活的态度一般。但他最后还是高喊着,就像他妄图的理想一般。 但是最后,他吊在那里,一动不动。 油灯掉落下来,灯油覆盖在他身上,散落一旁,点燃了他身上的破旧衣角,他瞬间被火包围,在已经漆黑的夜空之下,似乎化为了一盏灯。在傍晚燃起的灯,企图照亮夜的灯。 所有立定的人们回过头来,他们看向科柯迪亚,有的露出坚定的眼神,有的落泪,有的将帽子摘下,向他致敬。他们不由得再一次高喊着,如同夜空下的炮管,轰击着四周将他们圈养的坚实高墙。 “我们也有我们的权力!” 弗雷尔卓德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一位挚友,已然化为傍晚的灯,吊在那里。 身旁举枪的贵族才回头,看着科柯迪亚的尸体。 “科柯迪亚?他怎么死的?” “他是自杀的,一条绳索,一根摇摇欲坠的房梁,一张瘸了腿的椅子,一盏风中摇曳的油灯,一壶烈酒,以及,一个无助的灵魂。” 他向人群身后摇晃着走去。 “可那灵魂背后,为何插满了无数把刀啊...” 他渐渐走远,不想再看到这一切。 “科柯迪亚...” 柳娜站在台上,捂嘴震惊地看着他燃烧的尸体。 “调查军队,士兵们,组织疏散人群!教会的人,跟我上去调查!”亚利桑那回过神来,发号施令着。 “是!” 人们的心中,再不会忘记那个傍晚,被灯所照耀的傍晚,就好似黄昏始终没有降临,一直被阳光照耀一般。那本身却残缺的阳光。 ... 天空归于宁静,但世间的躁乱,才刚刚开始。 间章 史书的一角 其三 魔法掌控篇: 共鸣者 在普人、柯莱瓦人、巨人、妖精(即除矮人与布洛德族外人类人种)新生儿降生之刻,有概率被星尘所认可,与宇宙间的星尘流动产生与生俱来的联系,在不需要任何魔术器件的辅助之下即可与星尘流动产生共鸣,这类人被称为“共鸣者”。共鸣者有着异于常人的魔法掌控力,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单次最大可共鸣500到2000法拉当量不等的星尘并使其定向流动,最大可共鸣量因人而异。共鸣者与属性魔导宝石一样,在诞生起便拥有指定可操控的星尘属性,其表现为与对应元素产生共鸣并可自由操控其流动、凝聚、变化,并且,共鸣者可将自身转化为对应元素并与其融入,也可借助对应元素强化自身身体素质与魔法威力。具有作战能力上的优越灵活性,与社会生活领域的突出危险性,所以,埃格尔各国制定了许多对于共鸣者的独特限制法律用于防止共鸣者犯罪的大规模产生,并且在各国新生儿降生之际必须接受教会相关职员的共鸣者鉴定程序,一旦被鉴定为共鸣者的公民其共鸣者身份将留存其档案之上伴随其一生,并接受法律规定范畴内的监督。 魔法掌控力 普通个人与共鸣者在有无使用魔法器具下单次共鸣最大可引导的流动星尘当量的多少被称为个人的魔法掌控力。根据埃格尔魔术师协会的讨论下,魔法掌控力的等级由低到高被分为:d、c、b、a、s五个等级,对应等级单次共鸣最大可引导的流动星尘当量依次为:100~500法拉、500~1000法拉、1000~2000法拉、2000~3000法拉、3000~5000法拉。对于单次共鸣最大可引导流动星尘当量超过5000法拉的个人,其魔法掌控力将被评定为禁忌级,各国存在法律限制禁忌级个人使用魔法进行一定的社会活动,以免造成难以抑制的破坏。公民在成年之际应到其居住地区的负责教会进行魔法掌控力的评定,并将其记录于个人档案。神降使者对于魔法的使用不受上述法律的限制,但其进行的魔法活动将由中央议会厅直接对其进行监督。 魔术师协会 魔术师协会的成员由埃格尔各国最为杰出的天文学家与魔导师组成,其作用为专研星尘的流动规律与世间星体运转的奥秘,通过讨论议会的方式指定对应的魔法与魔术器具的使用条例为全埃格尔用作行为准则,为重要的世界性组织。截至埃拉托历1832年雪月十一,魔术师协会成员有:科利尔德 坎德纳斯·维拉维齐、玉莹 司攸宁、霍顿尼兹 艾莉捷·玛丽·塞莱娅、喀纳斯 克拉拉·斯特依莱夫、樱枫 绪方璃子、克利威尔 格克亚、伊利比尔 格特纳尔·简·奥斯卡。均为埃格尔各国在魔法与天文领域上具有杰出贡献之人。 ... 埃格尔人种划分与地域划分篇: 世界各国 目前已存在于埃格尔并被世界认可有独立主权的国家有科利尔德、玉莹、霍顿尼兹、喀纳斯、樱枫、克里威尔、伊利比尔、坎桑纳维尔八大国家,各八大国家有着自己的领土、公民、立法权以及独特的文化。各国家在绝对服从中央议会厅的安排与监督下可以独立实施自己的主权,可拥有军队与国防机关,但军队规模与国防机关持有必须受到中央议会厅出台法案的限制。 科利尔德 位于埃格尔西北部,西北两侧靠海,东处为高大的卡德纳斯山脉与喀纳斯接壤,南侧为中央城与霍顿尼兹,地处平原山地。为君王制国家,建国于埃拉托历1699年,以杰出的生物科技与先进的魔术回路技术闻名于世。街道随处可见的先进技术、教会中为人们服务的魔术回路人形与富丽堂皇的令无数求识之人向往的高端学院,是科利尔德最为显眼的地标。科利尔德人以天才自称,众多杰出科学家皆出自于此,因此而被称为“孕育天才之城”。 霍顿尼兹 位于埃格尔中西部,东侧接壤中央城,北侧为科利尔德,南侧与克里威尔相接,西侧为大海,地处东高西低的高原地形。充满优雅气息的君王制国家。建国于埃拉托历1625年,早年以海上贸易发展而起的国家,聚集了各处文化,积累了大量丝绸与染料生产技术与资源,从而成为以服装时尚业而闻名的国家。在霍顿尼兹随处可见优雅且富有气质的贵妇,时尚与艺术融合于建筑之中,商业活动枝繁叶茂,许多富有才华的商人与设计师聚集于此,将霍顿尼兹构建成一幅无比美妙的艺术产品。在这里,不时尚是罪孽,不优雅是恶毒。 喀纳斯 国土巨大,南部接壤中央城以及玉莹、樱枫两个国家,西侧为科利尔德,其余两面环绕大海地处十分广大的平原地区。为庄严的君主制国家。建国于埃拉托历1611年,其地下与山脉中蕴藏有大量的矿产与朔地宝石资源,所以以各种工业发展为重的国家,其内部贵族产业多为魔术机关、城防机关、劳作机关等机关生产产业,以大规模出口高质量机关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国家,拥有强劲的国防兵力与魔术机关。喀纳斯文化厚重,常年下雪的冻土之上诞生的是豪迈的喀纳斯人,想和他们做朋友很简单,想和他们成为敌人也很简单,只不过那样的话,你将会有大麻烦。 玉莹 西侧为中央城,北侧通过天河山与喀纳斯接壤,其余两面为大海,国土西南侧为盆地,南侧为山地,中央为平原,北部地处高原,是拥有极为丰富资源与文化的民主制国家。建国玉埃拉托历913年,为极为古老的东方古国。以茶叶出口贸易与传统农业为经济来源的国家,同时还拥有世界最大瓷器、丝绸、火药、香料、水果等出口贸易港口。其文化底蕴丰厚,以世界之天籁之称的“戏曲”与自然舞步之称的“功夫”两大文化闻名于世。玉莹在烹饪方面也举世闻名,各种美食的不同做法与不同搭配之间,玉莹的厨师总有独到的见解,从而使得这里诞生了有“十步一香”之称的美食之都——中安。 樱枫 四面环海的岛国,地势较为平缓,多丘陵,存在大量火山,温泉业因此发达,与玉莹隔海相望。建国于埃拉托历1653年,为君主制国家。由于四面环海以及多丘陵的缘故,樱枫本土资源紧缺,资源获取多为外国进口。但其处于海上交通要道的缘故,国家经济水平处于世界较为领先水平。樱枫以武士道文化闻名,善于生产各类木制武士刀具与精致艺术品,并以本土居民才能掌握的操控枫叶与樱花的特殊魔法技艺而闻名于世。 克里威尔 位于科利尔德南侧,西临大海,东接中央城,南侧通过克利西亚河流与伊利比尔相接,地处巨大盆地。建国于埃拉托历1580年,为共和制国家。矿产资源发达,存在各类金属与煤炭资源。在此生活人种多为矮人,擅长挖矿与锻造兵器。所以国家主要经济来源为兵器与矿产出口。以饮酒文化与冒险文化闻名于世,是冒险委托的发源地,存在大量热爱探险的旅行家,热血与勇往直前是他们公民的座右铭。 伊利比尔 位于克里威尔南侧,地处三面环海的平原,是最为靠近“边缘之海”的国家。建国于埃拉托历1625年,为共和制国家。渔业与畜牧业发达,拥有举世闻名的先进造船技术,以海上贸易为主的海产业国家,海上贸易文化与海盗文化是他们的代名词。也是目前埃格尔对于“边缘之海”研究的主要阵地,许多伊利比尔科学家只身投入“边缘之海”的探索之中。 坎桑纳维尔 位于中央城南侧,地处丘陵,国土内存在大面积沙漠与荒地。建国于埃拉托历1011年,同样为具有古老文化的国家。其本土资源十分贫瘠,以靠近中央城的纳维可可河流浇灌而成的丰饶绿洲的农业发展为主,出口贸易独特的香料与布匹。其本土存在巨人人种,掌握古老的魔法,其文化丰富,存在多种不同的宗教信仰,以及十分丰富的魔法种类,所以是以魔法为主要国防的国家。 人种划分 普人 最为普通的人类,其广泛存在于埃格尔世界各地。 柯莱瓦人 又被称为“兽人”。其外貌特征为存在普人与野兽的特征,柯莱瓦人可细分为翔人与奔人。其中翔人拥有如羽兽般的翅膀,长于肩膀后脊柱之上,双腿同样呈现鸟类特征,细长、具有勾状爪子,并覆盖有羽,呼吸系统发达,可如鸟类般飞翔,并且速度极快,可达每小时200公里;奔人四肢健壮,呈现大型猫科动物双爪的样式,存在肉球并覆盖有毛发,并有着尾巴与兽类立耳,拥有发达的感官系统,并且十分擅长奔跑,同样速度可达每小时200公里。其主要生活于喀纳斯北部森林之中。 巨人 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种族,外貌上几乎与普人无异,但在额头中央存在第三只眼睛,通常被认为是施展古老魔法的工具。其体型巨大,成年人可达3米,体重可达200公斤,力量巨大,但是通常不擅长游泳。生活于坎桑纳维尔沙漠绿洲之中。 妖精 体型微小,成年人通常仅有15厘米,2公斤,长有薄翼翅膀,可飞,掌握十分古老的炼金术,外貌上与普人无异。广泛生活于各大茂密森林之中,凝聚为村落。 矮人 皮肤呈现灰黄色,耳廓为长而尖锐的形状,体型矮小,通常成年人为1.2米,但是体力充沛,擅长喝酒与挖矿。广泛生活于克里威尔。 布洛德族 又被称为“魔族”,皮肤呈现灰白色,牙齿长而尖锐,害怕强光,该人种头上通常长有犄角,犄角样式因人而异。自出生起便天生掌握血类魔法的共鸣,以各类家禽的血液为食,生活于伊利比尔中部黑森林之中。 第47章 往昔如昨日 上 “格雷特教父!我们回来了!” “是莫莫和老爹,他们回来了。” 格雷特穿过教堂门口聚集的孩子群,走向栅栏门处迎接挥手笑着的莫莫和老爹,红发的小女孩躲在老爹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以及一位身上穿着奇怪机器的男子,他还牵着另外一位小女孩。 “终于回来了啊老爹,这位就是小苏珊娜了吧。” 格雷特露出憨厚的笑容,他蹲下看着娇羞的苏珊娜,她不知所措地向他行礼问好。 “那这位是?”格雷特站起,看向一旁的男子。 “这位是菲莱亚特阁下,是来参观我们水星院的!”不等菲莱亚特开口,莫莫抢先说道。 “您好,我叫菲莱亚特·黎华尔兹,这位是我的女儿阿米莉娅·黎华尔兹,冒昧打扰了。”菲莱亚特示意着女儿一同行礼。 “是客人啊,请进请进。”格雷特微笑着将他们请入。 莫莫走进,他像一个老大一样向着孩子们挥手,紧接着他们蹦跳着一同奔来,围在他们身边。 “莫莫哥,你终于回来啦!你不在的时候姐姐老是欺负我,要帮我教训教训她。”刻刻走前,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着,有些许吐字不清,令他难以辨认。 “喂喂喂!你说什么呢,明明是你牙齿还没好,我帮你解决掉坚硬的食物而已!像是糖果啦,排骨啦,坚果啦...”莉莉叉腰喊道。 “可是黛丽丝姐姐说了我已经可以吃的了!”刻刻反驳。 “你再吃就会长更多蛀牙啦!我是为你好。” “才不会!” “好啦好啦,我们先进去再讨论。”莫莫挠头,推着他们俩一同走入教堂大门。 孩子们的发言引得众人频频发笑。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我先让黛丽丝带小苏珊娜熟悉一下环境吧。老爹您就去休息一下,我和莫莫带菲莱亚特阁下四处转转。” “嗯。老爹这几天可没睡过几天好觉,小鬼家的床板太硬了。”说着,老爹伸了个懒腰,向着里侧的走廊走去。 “喂!老头...”没了老爹庇护的苏珊娜对着他喊了一声,紧接着又收起了音量,扭捏着看着众人。 “哈哈,走吧,小苏珊娜,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黛丽丝从人群中走来,蹲下伸出手来。 苏珊娜尴尬地四处观望,最后将眼神定在她微笑地伸出的手掌之上,缓缓牵了上去。紧接着,黛丽丝带着苏珊娜,也一同消失在了走廊的深处。 “这边请,菲莱亚特阁下。”格雷特伸手示意,忽地看到了他手牵着的四处张望蹦跳着的阿米莉娅。“阁下可以让小阿米莉娅留在这里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侍女们会照顾好她的。” “可以吗?”菲莱亚特询问,继而低头看向女儿。“你想留在这里玩吗?” “想!”阿米莉娅不假思索地喊出。 “那去玩吧,爸爸四处逛逛。” “好!” 说罢,已经有几个孩子拿着排球招呼着阿米莉娅,她开心地跑向他们,一同蹦跳着跑到外面的空地之上嬉戏。 “小阿米莉娅真有活力呢。”格雷特笑着。 “哈哈,是啊。走吧。”菲莱亚特同样欣慰地笑着。 格雷特和莫莫带他穿过走廊,来到后院,风中忽地传来阵阵复杂的香气,许多被秋色漂去些许色彩的而变得暗淡花朵在田园间摇曳。几位园丁在里面劳作,修剪着枝条。 “这里居然有那么大一片花园啊。”菲莱亚特呼吸着空气中氤氲的花香。 “老爹说,要让孩子们享受一些自然的熏陶,也要让他们体验一下耕耘的感觉,所以就修建了这一片花田和隔壁的麦田呢。” “能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感觉很幸福呢。” “哈哈,还好吧,就是每天都要劳动、锻炼,还要挨老爹的拐杖。”莫莫双手环抱在脑后回道。 “只有你这样总是不听话的孩子才会每天挨老爹的拐杖的啊。”格雷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对于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来说,这里确实是一片美妙的净土不是吗?” “是啊,说起来,这个地方也存在了十多年了呢。一开始啊,这里还只是一个破烂的教堂,是老爹一步步把这里建造成这样的。给了孩子们,也给了我们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 “赫雷尔老先生是个那么伟大的人啊,他是怎样一个人一步步把这里建起来的?” “其实,一开始,他也并不是一个人。他和他的师傅,从克里威尔来到了这个小村庄,看中了这一块荒废的地皮,将其买下,然后靠着他们之前积攒的存款将这里一步步改造,在村子里找到了我和各位侍女,给了失业的我们一份工作,然后一同将这个温室逐步建起。” “那那位老师傅呢?” “那位老师傅,在水星院迎来第一批孩子的前夜因病去世了,他一直都是老爹最为尊敬的人。但是他是怎样的人,我们也不得而知,那可能只有老爹才知道了。” “水星院的孩子们也都不知道有过老师傅的存在,一直以来都认为水星院是由老爹一人建起来的。哦对了,老爹的房间里面还挂着一张他和老师傅的合照呢。”莫莫插嘴道。 “是这样啊。” “菲莱亚特阁下,接下来你想去参观哪里呢?”格雷特回过头来,看向菲莱亚特。 “其实...我想看看孩子们。” “孩子们?”格雷特疑惑。 “格雷特教父,是那个在树下捡到的女孩,菲莱亚特想要见见她。”莫莫回道。 “哦,是莱特妮丝啊。那孩子总是呆在房间里面不肯出来呢。”格雷特一拍脑袋,说道。 “莱特妮丝?!”菲莱亚特震惊地皱起眉头喊道。“你说...她叫...莱特妮丝?” “是啊,莱特妮丝·黎华尔兹,这是她亲口跟我们说的名字,我们在树下找到她的时候,她说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哦!阁下也姓黎华尔兹,您是她的亲戚带她回家的吧!太好了!” “黎华尔兹...梦里的...我的妹妹...可是...为什么...”他忽地低头思索着。“快带我去找她!”他猛地抬头,摇晃着格雷特的身体。 “阁下稍安勿躁。来吧,这边请。”格雷特阻止他的晃动,伸手示意。 他们一同再一次走向走廊,拐入左侧的拐角。这里四周有着许多敞开的大门,孩子们在红木的地板上追逐打闹,回荡在走廊,是阵阵和谐的可爱的稚嫩笑声。他们穿过游戏的孩子,来到了将是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唯有这一间的房门紧紧闭锁,唯有这里的四周充满着寂静。 “这里面就是莱特妮丝,确定想见见她吗?” “是的,我想见她...” “那我就敲门了。” 格雷特伸手敲门,里面许久没有传来声响。在那无比漫长的等待之中,菲莱亚特感到自己的心脏如同汹涌的波涛般跳动,如一台猛烈运转的机械,传来阵阵炽热散发到他全身各处。他似乎害怕着看到那个人,又似乎十分渴望着看到那个人,那个不断侵蚀他的梦境的,重要的人。 沉默实际转瞬而逝,门吱呀着打开,在昏暗的门缝处,探出一个脑袋。 “我...我不想出去。”门内传来一串蹩脚的通用语。 “莱特妮丝?”菲莱亚特忽地吐出标准且温柔的喀纳斯语,看向门内难以辨认的人影。 “你会喀纳斯语?”门内的身影忽地震惊,转而语气变得自信,同样用喀纳斯语问道。 “莱特妮丝...你认识我吗?”菲莱亚特将身躯探前,盯着她露出的半脸。 忽地,门缓缓被推开,房内的昏暗被走廊的光所照亮,一个杂乱蓝发的将近十一二岁的女孩身影直挺挺站在门口,她捂着嘴巴,眼泪不断从她的眼眶流下,她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菲莱亚特...是你...真的是你...”她哽咽着。 他也同样看清了女孩的模样,那脸庞,几近与他梦中的那位别无二致,他在那一刻,思想模糊了,似乎梦境在此刻,降临到了现实。 “莱特妮丝...让我...好好看看你...”他伸出手来。 她猛地扑到菲莱亚特的怀里,大哭着,他抚摸着她的脸庞,冰冷,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却在他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流。 “哥哥!好黑,好暗,我...走不出这里...啊啊啊...”她哭喊着。 “果然是亲人啊,真是太好了。”莫莫看着眼前温馨的场面,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老爹一直以来最喜欢看到的场面啊。”格雷特挠头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莱特妮丝,跟我讲讲,你在那个世界承受的苦痛,我会尽力为你抚平伤口,用我失去的时间,好好补偿给你...”他不自觉地也同样流下泪来。 眼泪顺着他的衣领不断滑下,流过衣服的褶皱,滴入口袋中的怀表,破烂的指针湿润了,转动了一刻。似乎像是菲莱亚特漂泊的人生,在此刻,向前迈出了一步。 ... 第48章 往昔如昨日 下 “还是没能检查出哪里有问题吗?” “菲莱亚特阁下,这种情况...也是我从医以来第一次遇到...” “那她...会有事吗?” “我不敢轻易给出肯定的答案。这位病人体内的血液正在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流动,时而正流时而倒流,并且我无法感觉出她心脏的跳动与各个脏器星尘流动的温度。我无意避讳,直说的话就是,她好像...已经死了。” “什么?不可能,她不是正富有生机地坐在我们面前吗?” “是的,我也感到怪异。容我再进行一些检查,各位阁下请先到外面等候。” 身穿白大褂的老者将菲莱亚特、莫莫和格雷特推出房间,只留下他和莱特妮丝坐在椅子之上,正欲关门,莱特妮丝扭捏着手忽地向菲莱亚特投以目光。 “哥哥...我怕...” “没事的,很快就会结束的,我就在门外。”他安慰道。 接而医生将门关上,剩下他们三人站在门口。 “在这之前,水星院的各位都没有发现她身上很冰凉吗?”菲莱亚特回过头来,向格雷特询问。 “没有,在阁下来之前,她不让任何人碰她。当初将她带回来也仅仅是触碰过她的手掌,一度以为是秋季降温的原因才让她的手心冰冷。” “好奇怪啊,没有心跳,血液倒流,听上去有点恐怖呢。”莫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放心吧菲莱亚特阁下,阿摩斯先生算是这附近负有盛名的医生,莱特妮丝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一定会治好的。”格雷特说道。 “可实际上确实没有问题呢...”他从口袋取出了破旧的怀表,放置在眼前注视着。 “什么意思?”莫莫凑前,与他一同观望着那具怀表。 “她已经迷失在过去的国度了,为我,为家族,为全人类...她不该能回来的...” “她确实已经死了?”莫莫追问。 “或许是的。” “那坐在里面的...你在开玩笑吧。”莫莫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明明确实刚刚扑进了我的怀里,我感受到了重量...她的样子,又似乎比我梦里的要小上好几岁,究竟是为什么...” 房间的门缓缓打开,阿摩斯推着眼镜走出,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 “怎么样了,阿摩斯先生?”菲莱亚特急忙上前问道。 他叹出一口气来,摇了摇头。 “我追查不出任何问题,她身上的一切都十分违背常理,却又正常运作。既然她现在感受不到身上究竟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先放任她这样吧。”阿摩斯从衣服的胸口口袋取出一张名片。“如果之后出现什么问题,就请寄信到这个地址,我会马上赶来的。” “好的,感谢您。” “祝各位身体健康。告辞。” 阿摩斯脱帽行礼,将自己的器件收回手提箱中,款款而去。 格雷特和莫莫站在门口,菲莱亚特推门走进,他看到莱特妮丝坐在床边不安地摆动双腿。 “已经结束了,莱特妮丝,要不,出来走走?”他走进坐在她的身边,她接而挪动身躯贴在菲莱亚特肩上。 “我不认识这里...”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我在海里...有无数条路,很黑,很暗,看不到尽头,我一直走,然后...我就迷路了...来到了这里...” “在海里?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菲莱亚特疑惑。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是黎华尔兹氏的莱特妮丝,而你,是我重要的哥哥,菲莱亚特...还有父亲,巴里特条顿...他...在哪?”她忽地低头,露出忧伤的表情。 “父亲他已经...” “他也去了海里吗?”她的眼神愈加忧伤。 “海里...”他在他所经历的一切中思索着,得不到所谓“海里”的答案。 “大海会包容一切,一切迷茫的灵魂...那位大人是这样说的...” “那你想要回到海里吗?”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会把你送回去的。”菲莱亚特犹豫了一阵,他几乎艰难地吐出这样一串话来。 她转过头来,注视着菲莱亚特的双眼,而他也同样看着她的瞳孔,似乎他们之间,一段联系就此死灰复燃。 “哥哥...我想回家...”她忽地哽咽着。 “家...我带你回去。”他将她的脸抱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 ... 火车的轰鸣声传向回家的方向,铁路之上的颠簸是归家道路上的辗转反侧。 破旧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他再一次面向过去的大厅,他们再一次以家人的身份,回到了这个家中。 “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家,即使,现在一切都已残垣破败...” 莱特妮丝缓缓踏步走到大厅中央,忽地燃起的中央巨大吊灯的光,如同帷幕般将她包裹在中央,她四处环视着,眼神中不再充斥着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安心的光,伴随着她脸上的笑容,照耀在大厅的中央。 “爸爸,莱特妮丝姐姐笑得很开心诶!”阿米莉娅说道。 “是的,因为她回到了家。” 阿米莉娅松开牵着菲莱亚特的手,大步跑向莱特妮丝,牵过她的手,笑着跟她说着些什么。 “姐姐,我带你参观家里吧!” “嗯。”她看着阿米莉娅可爱的笑脸,在她们之间,一股联系也在油然而生。 菲莱亚特看着她们蹦跳着跑上台阶的身影,他突然感到欣慰,似乎已经许久,家人之间和谐律动的身影,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将口袋中的怀表再一次取出,他看着弯曲变形的指针,似乎不在熟悉的位置。上面所刻印着的“斯诺克工艺”几个字母在再一次燃起的厅堂灯火中闪着光芒。 “她会知道,这具怀表的来历吗?” 他跟随着她们的脚步一同走到楼上,在晚风之中,莱特妮丝的蓝色发丝和洁白轻薄的长裙在阳台的围栏边上飘荡,像是漆黑夜空下海中发光的水母,舞动着触须,在此刻充满生机。她与阿米莉娅一同趴在围栏边上,看着后院的荒芜。 菲莱亚特走前,站在她们身边,一同望向远处。 “莱特妮丝,如果可以,你愿意留在这个家里吗?...”他吞吐着小声说道。 “哥哥...大海是我必须要去的地方,而你,也有必须要走的路。”她背靠在围栏上,看着菲莱亚特的脸。 “可是,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家人了...” “哥哥,我们都不该止步不前,你该去找你想要的生活,给你,给阿米莉娅一个好的生活。”莱特妮丝转过头看了一眼阿米莉娅的笑容。 “我...我很迷茫...” “你在逃避,我感受的出来。”她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家人不是将你束缚在原地的枷锁,而是一步步将你推向更远处的浪花。如果你迷茫,大海会包容你的灵魂。但是在到达大海与时间的尽头之前,不要停下你的脚步,好吗?哥哥。” “我...也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吞吐着。 她露出笑容,忽地,双手捧着一个器件,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他震惊。 一具怀表,崭新,表盘华丽且透彻,指针精准地跳动着,里面机械的声音,如同管弦乐般动听,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它不再破旧,就如同他颤抖着手从口袋掏出的那一具一模一样。 “这是哥哥送给我的,我一直都保留着,只不过...大海会带走一切身外之物,我就把它还给你吧。” “我...是我...” “‘斯诺克工艺’,是古喀纳斯语中‘永远’的意思。是哥哥自己动手的工艺,是献给家人的工艺。坚实的表盘就如同家人之间的联系般坚固,跳动的指针,就是我们共同走向远处的时光。” “是我...原来是我...”他注视着那串字母,泪水不断涌出。 他颤抖着手将它接过。 “我想去看看那棵我房间的树,它长成什么样了呢?阿米莉娅,我们一起去吧。”她对他一笑,转过头来再一次望向后院,看到了月下摇曳着的树冠,闪着微光。 “好!” 她牵过阿米莉娅的手,走下台阶,向着后院走去。 菲莱亚特整理思绪,跟随着她们的身影一同来到后院。 在风中,莱特妮丝似乎全身闪着光,她洁白的裙角不断聚集着被风吹落的叶片,她站在巨树的底下,枝条下摆着,像是手一般抚摸着她的脸庞。她伸出手来,抚摸着它的躯干,温度在他们之间传递着。 “原来,我已经离家那么久了啊...” “莱特妮丝...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去的。”他走到莱特妮丝的身后,这一次,他的语气坚定。 “哥哥,前面的路已经不再黑暗了,我想,我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那我,送你一程吧。” 莱特妮丝微微摇了摇头。 “原来我走到这里,是因为我还有未尽的心愿。而此刻,大海已经将雾散去,我已经能找到方向。谢谢你,哥哥。” “莱特妮丝...” “那年生日的那件礼服,我还想再穿一次,可以吗?哥哥?”她回过头,微笑着看着他。 “礼服...你等着,我马上去找。” 菲莱亚特坚定地转身,不顾身上机械的限制,飞快地跑回宅邸。他奔上楼梯,来到那间从未打开过的房间,他疯狂地翻找着衣柜,尘灰不断扑在他的脸上,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会在这的,记忆中出现过的。” 他的手不断捣鼓着,忽地,一件衣服将他的双眼紧紧吸住。那紫色的礼服是如此华丽,岁月蒙上的尘雾未能覆盖她闪耀的光芒,就如同他梦中的家人的样子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找到了!” 他高高举起,拍打去自己身上的尘灰,又急忙跑下楼梯,走到后门。 忽地一阵飓风从那巨树处席卷而来,卷起无数的叶片,将他的脚步止住,将他的双眼蒙住。他透过叶片的缝隙,看到那蓝发的身影站在树下,叶片与月光包裹着她,她轻轻抚摸着树下的石头,上面刻印的轮廓在她的指尖流过,留下她来过的痕迹。 “莱特妮丝!”菲莱亚特迎着风大喊着,他身上的机械吱呀作响,也挡不住他顶着飓风前进的脚步。 蓝发的身影迎着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她向他投以微笑,最后一次。 “再见,哥哥。” 叶片带来她的讯息,席卷在他的耳边。 “不不不!” 风再一次变大,叶子紧紧包裹在莱特妮丝的身边,不留一丝缝隙,直到他在看不到关于她的一切,风才悄无声息地停下,叶片翩翩落下,再一次留下荒芜,与月光下摇曳的巨树,它的树冠,仍然那样茂密,充满生机。 菲莱亚特终于跑到树下,但是那里,他想见的身影,已经荡然无存。 “莱特妮丝姐姐,她走了。”阿米莉娅走到菲莱亚特身旁,牵起他的手。 “是的,就这样,突然地走了。”他看着手中的礼服。 “她还会回来吗?爸爸。” “在我们需要家人的鼓励的时候,她会一直都在...”此刻,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是如此平静。 他将礼服放下,抓来几把泥土与落叶将它埋在地下,那石头之前的地下。 接而,他们向着宅邸走回去。 “爸爸,现在几点了,我困了。” 菲莱亚特听罢,将手伸入口袋中寻找怀表,他却忽然感受到,口袋中的怀表,少了一枚。 他震惊地将它掏出,缓缓打开,那怀表,崭新透亮,并且,在月光下,指针慵懒地启动,在他的注视之下行走了一刻。 “我...不会在止步不前了...” ... 第49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一 “贝德里奇参见公主殿下。” 巨大的接客厅的中央,高耸的台阶之下,贝德里奇单膝下跪,向着上方的柳娜行礼。 “免礼,请起。” 柳娜缓缓走下台阶,走到贝德里奇的身边,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之上跟随着的他的起身缓缓抬高。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教会的情况如何?弗雷尔卓德找到了吗?”柳娜的手掌领着他,走到了接客厅中央的沙发之上。 “在下的伤已经别无大碍。在殿下与伟大格雷尔德冠主光辉的照耀之下,教会一如既往地正常运作。至于弗雷尔卓德他...自从科柯迪亚死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我们先后派出了许多人手,去了几乎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能找到他。” “科柯迪亚的死,似乎对他的打击很大。希望他没有事。” 柳娜伸手唤来侍女,将他们身前的茶杯倒入热气腾腾的可可。 “贝德里奇,你知道,科柯迪亚为什么会死吗?”她举起茶杯,轻轻吹拂着。 “是...一种奇怪的强大的法术,一直在操控着他。这是您跟我说的。” “不,那只是表象。” “表象?” “透过他最后燃烧的清澈透亮的灵魂,你真正看到了什么?” “一个无助的,在底层挣扎的苦难者。”他试探着回应。 “是他所经历的一切,将他一步步推向深渊,他尽力地抵抗,奈何在他背上的手,是如此之多。贵族们剥夺着他向上爬的权利,比他站得高的人指着着他向着远处的呐喊。” “嗯...” “现在,你是否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公,在阴暗之下的冰山一角。”她抿下一口饮料,紧紧地看向对侧的贝德里奇。 “或许...是的吧。” “同样作为神的使者的我们,不该让冠主承诺的净土之下,存在这种不公,不是吗?” “我明白...在下愿听殿下调遣。”他站起鞠躬。 柳娜微微一笑,她也一并起身,将可可连同杯托举起,又一次走到贝德里奇的身边。 “跟我来一个地方吧,我的骑士。” 贝德里奇跟随着柳娜的脚步,走向了厅堂走廊的尽头,一个巨大的房间,三面布满玻璃,形成了一个倒扣的透明鸟巢般的形状,地板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器械,散落四周,透过清澈的房顶,可以望见此刻天空中无数闪烁的明星,与高挂于恒星中央的那轮明月,将夜色肆意的抛洒于那巨大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皎洁布满于红木地板之上。 “图书馆之中还有这样的地方...”贝德里奇四处观望着,感叹着。 “这个地方,被称为‘观星台’,是图书馆建立之刻便存在的房间。”她走到房间角落一张小圆桌旁边,将杯子放下,拿起放置于其上的一本书来。 “‘观星台’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用的?”贝德里奇摆正地上的仪器,一路向着柳娜的方向走来。 “《梵特里斯赞歌》这一书,你是否读过?”她翻开手中的书。 “略知一二,是一本十分古老书籍,收录了大量关于恒星与宇宙的神话。在图书馆的史书真迹中,也有所提到。” “或许那些先人所留下的故事,并非无中生有的神话呢?” “什么?” 柳娜翻动至其中一页,继而将手中的书籍递到贝德里奇的手中。 “‘灿六星’,人类所能观测到宇宙中最为耀眼的六颗恒星,传说中,那是人类生存中所追求的六种愿望所凝聚而成,是人类文明无数年来向着星空许愿的结果。大地之上有需求,天空中才会诞生其所崇拜之神。”她再一次举起她的杯子。 “神话中确有此等记载。”他观望着手中书籍翻开的那页。 “人们的愿望愈加强烈,所对应恒星的光芒也将愈加闪耀。并且可能将会有神明降临世间,为人类的渴求带来回应。” “殿下所言这些,是为的什么?” “跟我来。” 他们一同走到房间的最里侧,在窗户边缘,三个长长的架子呈三角形将一杆巨大的看似十分精密的器械架在那里,它斜跨在其上,一侧落在地上,向外延伸出一根长管。 “这是...”他看着那器械外侧的回路不断流动着的魔法絮流,在月光下如同收集而来的恒星的碎屑一般,如此曼妙,如此美丽,又如此精密且巨大,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是一枚由世界上最为登峰造极的工匠使用朔地宝石打造而成的望远镜,先知将它称为‘观星者’。” “它是如此曼妙婀娜...” “透过观星者的眼睛,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贝德里奇走前,站在观星者的旁侧,将头探向那伸出的长管,眼睛贴紧。顿时,在那器械的镜头之下,似乎天空中闪耀的每一颗恒星都清晰地倒映在其上,恒星的每一个纹路,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他的眼睛里成像,万千深邃的夜空,就这样尽收他的眼底。那是一幅流动的图画,一幅望不到边际的图画,令人惊叹的图画。 “星空,宇宙,很美,如此令人向往。”他感叹着。 “宇宙的深邃与美,便是人们一直渴望着探索的原因之一。人类的历史本就和那宇宙一般深邃且浪漫,值得人们不断回望。而现在,将你的眼睛定格在宇宙中最闪耀的光中,你又看到了什么?” “是灿六星,只是...位于左上角的恒星,正闪着诡异的光?”他汇报着看到的图像。 “那一颗是‘权贵之星’。”柳娜走到贝德里奇的身边,看向他所看的方向。 “这是意味着现在人们对于权力的渴求正在与日俱增?所以天空中的恒星才给予反应?” “它的回应不止于此。” “您的意思是...” “神降。权贵之神杰拉尔汀已然降临,为他的信徒们实现愿望。” “《梵特里斯赞歌》中有提到杰拉尔汀拥有号召与领导他人的能力,也就是说...”他离开了长管,站直了身子思考到。 “那个时候科柯迪亚所中的高位魔法,极大概率便是来自杰拉尔汀的力量。” “可祂为何要参与凡人的变乱?” “我说过,祂是为了回应人们的愿望而降临的。况且,《梵特里斯赞歌》之中灿六星神降的对象,也是对于所追求之物无限渴求的人。那个人,他必定听到了民众们处于底层的嘶吼,他妄图改变这个世界的渴望,得到了权贵之神的肯定。”柳娜将手中已经变得温和的可可饮尽。 “也就是说,人们对于现今不公的诉求,已然引起了神的重视,并亲自降临想要领导人们改变。” “是的。既然另一位神明已然重视,作为更为闪亮之星给识之星的神之使者的我们,又怎能失职。这是一个警示,是我们必须加快步伐改变这个世界的警示。” “臣下愿听差遣。”他又一次将手握拳放在胸口,向柳娜投以坚定的目光。 “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不只是要将我已然布置下的台阶继续搭建下去,还要引起那位神降使者的注意,取得他的认可。在他的帮助之下,改变世界的道路,才会更加轻松。”柳娜接过他手中的书籍,将其合上,放回那张小桌之上,她也一并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之上。 “那位使者会是谁呢?” “我的心中,有一个备选答案。”她看向窗外,夜空中的恒星闪耀着,如她眼中的光一般。“议会厅东高塔厅最高议员代表——克罗地亚公爵。” “克罗地亚公爵...同样是一位贵族?” “或许同样是已然觉醒的贵族,他没有被身处的高塔所蒙蔽。正如我希望你的那样。” “也就是说...从克里奇的越过检查、叛徒的出现到斯坦森与科柯迪亚的死,这一切,都是那位克罗地亚公爵大人只身一人所谋划的...他是一位如此令人心生畏惧的人...”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看来对于科柯迪亚事件,你的调查已经有了答案。”柳娜笑着回应。 “是的,在教会彻查之前失踪的科柯迪亚的包裹之后,真正的真相基本已经坐实,只不过,那已经不能作为审判庭上辩护的证据了。” “不能再有更多的‘科柯迪亚’出现。让更多的贵族觉醒,便是我们的目的。” “借由其他的贵族之手改变当下的政策吗?” “是的。民众的势力薄弱,并受到压迫。我们只能从上层出发,点醒每一位处于高塔之上的高高在上之人,让他们看到屋檐下的泥泞。” “贵族真的会甘愿放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权力而将其共享给下层的民众吗...”贝德里奇皱起了眉头。 “权力并没有消失,而是转化为了其他的权力。阶级的存在,是人类发展的动力。”她自信地看向贝德里奇的双眼。 “您有办法?”他疑惑道。 “是的。不过,倘若仍有人不从,我也有我所谓的‘强制手段’。”柳娜微笑着。 她接着站起,从身后的柜子上取出一块闪着洁白光芒的宝石,走到贝德里奇的身边。 “这一块是由皇家魔术师打造的风系魔导宝石,对比于你现在使用的那块要强上不少。接下来你可能要面对如之前那位共鸣者般强大的敌人,这块宝石能给予你更多的反抗机会。现在,将它交予你。”她双手托着那宝石,递到贝德里奇身前。 “谢过殿下。”他轻轻接过,感受到其中无尽的力量正在流淌,那是之前他从未感受过的强大的力量。 “好了,现在该给你安排一些事情做了。”她背过身,向着走廊走去。 贝德里奇紧随着走去,在身后月光照耀下,一位骑士与一位殉道者的身影,倒映在墙上,在夜空中留下了一片痕迹。 ... 第50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二 “你好,在下北国教会公教,与坦斯敦先生有过预约,麻烦通知一下。” “请稍等。” 大门那侧的管家听罢贝德里奇的请求,缓缓向着宅邸走去。贝德里奇环顾四周,一片葱茏的翠绿将这个庄园包裹在其中,像是绿林中独立的王国,只有一条蜿蜒的林间小道通往外面,只允许一辆马车通过。 “久等了公教大人,请进,坦斯敦先生正在后花园等您。” 贝德里奇回过头来,大门已经敞开,管家伸出手来向他引导。 他跟着管家的脚步,绕过那华丽的宅邸,钻入在风中摇曳的花丛之中。植物的枝条将这里的道路覆盖,地面的石板之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藤条,上面开有五颜六色的花朵,清香与土腥让他感觉自己身入了森林之中。 绕过层层堆叠的植物丛,他总算来到了一片足以稳稳站住脚步的空地,中央的喷泉喷洒着,为花园带来氤氲的气息。一张木制长椅面对着它,正坐其上的男子似乎观赏着植物在水花中舞动的姿态。 “您来了。” 管家站到了那位男子的身边,接过他脱下的草帽与巨大的园丁剪,接而他走到贝德里奇身前,向他握手行礼。 “打扰了,坦斯敦先生。” “无妨。请坐吧。” “没想到阁下居然有雅兴亲自照理花园,像你这样的贵族一般不都是安排有园丁做这种杂活的吗?”贝德里奇坐下。 “哈哈,见笑了公教大人。我从小便对于植物有特殊的情感,所以后花园的料理一直以来我都是坚持亲自上手。”坦斯敦先生一同坐下。 “隐居在这种地方,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兴趣使然吧?” “是的,这里一年四季飘荡着的草木香气总是能让我安神。” “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阁下的妻子了吧。” 坦斯敦忽地顿了一顿,接而拍去大腿上落下的叶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看来公主殿下已经将事情告诉公教大人了啊。” “身为贵族,是不会莫名其妙对底层民众抱有好感的。” “如何?您想见见她吗?” “若是方便的话。” 坦斯敦拍手唤来管家。 “通知一下夫人,来后花园拜见一下公教大人,顺便在大厅给我们准备一些茶水。” “好的,老爷。” 管家接过命令,款款而去。 看着管家的身影进入宅邸,他缓缓站起,将手背在身后,走到那喷泉旁边,注视着上面的水流哗哗流下。 “公教大人,虽然公主殿下选择相信您,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同样稳坐高层的您,对于底层民众的看法又是怎样的呢?”他背对着贝德里奇,向他询问。 “一群受到压迫的无助苦难者,”他顿了一顿,想起了公主的话。“被夹挟于社会之中,被人推着向深渊走去的,为人所用的工具。” “他们还是,被迫向世间妥协的有用之才...”他走过喷泉的一侧,摘下旁边被喷泉浇灌地最为鲜美的一朵紫色的花蕊,放置在脸前,感受着它的香气。 “公教大人,先生。” 在木椅的后端,一阵质朴细小的声音传来。贝德里奇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半扎着头发的妇女正在向他行礼,她的脸颊灰黑,布满雀斑,与她身着的优雅的贵妇服饰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就是在下的妻子,埃拉维亚。” 坦斯敦回过身来向她走去,将手中的花蕊别在她的胸前,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幸会。”贝德里奇站起回礼。 “内人疾病在身不能久站,不如,我们到宅邸大厅里面继续谈论?”坦斯敦向贝德里奇示意。 “无妨。” 说着,三人向着那华丽却存在一丝淳朴气息的宅邸内侧走去。 ... “安娜苏没有来吗?”柳娜艰难地躬身双手提着一个手提箱推开木门走进。 “她想要多在城里走走,感受作为逐曦女神应该成为的样子。”厄科里斯公爵走前接过她手中的箱子。 “她有自己的主见是极好的。本来还想让她回忆一下这个地方呢。”柳娜叉腰呼气。 她坐到圆桌旁边的椅子之上将上面的一杯水一饮而尽。 “您先来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进展吗?”她向堆放好行李的厄科里斯询问。 “没有。十字会这几天仍处于外调状态,任何人都无权查阅其行动记录。”他拍拍手坐在柳娜的身边。 “克罗地亚公爵或许早有防备。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背后主使,但当下神职调查的时间不多,也只能从他入手。” “嗯...” “从明天开始,是神职赞颂日,众议会厅代表会聚集在科利尔德皇宫。也是克罗地亚公爵出差回来的时候,我们需要引起他的注意,取得他的信任。这样在议会厅的事件表决之中,我们便有了东西两厅的两票表决权。” “嗯...”他低头,思考着。 “这趟回到科利尔德的目的,通过神职调查取得提出议案的机会,引起克罗地亚的注意,等待贝德里奇的消息,以及...向那个高坐王位的无用之徒的权威发出挑战。”她的目光闪烁着炽热的火。 厄科里斯忽地站起,双手靠在柳娜的肩膀之上。 “柳娜,天色已经不早,你要做的事情太多太繁重了,先去做好休息吧。”他将她扶起,向着房间里面推动着。 “诶诶。那对克罗地亚公爵的进一步调查的事情,还是得麻烦您了,您也要早点休息哦。”柳娜踉跄着脚步走进房间。 厄科里斯松开手,他看着靠在门侧的柳娜,她对他抱以笑容,而他也挤出尴尬的微笑,向她点头示意。互相道别之后,柳娜将房门轻轻关上,而他整理思绪过后,向着门外走去。 他支起腰板,透过身边的枝叶间的缝隙遥望着挂在天边皎洁的月亮,月色洒在他脸上遍布的皱纹之上,洁白的光显得他的脸愈加苍老,疲惫不堪不由得一阵忧伤的神情悄无声息地冲上眉梢。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柳娜...” 他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晚风的刺骨。 “这一次,我不想再做懦夫,我想要保护我珍视的你们...” ... “原来如此,阁下的家族产业原来是服装生产,并且夫人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服装设计师了啊。”贝德里奇抿下一口茶。 “若是没有坦斯敦先生,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这样的才能...”埃拉维亚的语气羞涩。 “埃拉维亚来自一个偏僻村落的三等民家庭,世代以农耕为生,没有阅读服装设计相关书籍的授权。但是,在我第一次看到她接触针线的那一刻,我便坚信,她具备那样的才能。”坦斯敦点燃口中的烟斗,大口吸着。 “那么两位又是如何认识的呢?”贝德里奇放下茶具。 “埃拉维亚和她的家人,救了我一命。” 他吐出一口烟雾,仰头靠在座椅之上回想着。 “那年我独自上山采摘红花酢浆草加入我的园艺收藏,不慎遭到剧毒之蛇袭击,在我中毒意识模糊的那几日,是恰巧居住在附近上山采药的埃拉维亚一家救下了我,每日喂我解毒草药,照料我,直到我清醒。” “原来如此。” “和他们相处的那几日,我确切感受到了底层人民的难过之处。社会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将他们限制在了原地。那是一种,难以上浮的窒息感觉,是我...作为贵族的我从未感受过的感觉。” 他将烟斗取下,放置在桌上,坐直了身子看向埃拉维亚。 “埃拉维亚十分热爱针织,却没有机会阅读任何关于服装的书籍。若是我没有出现,她或许会按照家族的安排,继续从事农耕吧...这就是,底层民众的悲哀,他们没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只能被禁锢在永远的贫穷之中...” 埃拉维亚看过坦斯敦皱起的眉头,接而低下头,摆弄着双手。 “我...我十分感谢坦斯敦先生能够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她红着脸颊说道。 “阁下的故事,与我认识的一位人有些许相像呢。”贝德里奇听罢,才举起茶具继续喝着。 “看来我的经历还不算十分小众嘛。”坦斯敦继续大口吸着烟斗。 “好了,也该是时候该谈论正事了。” “明白,公教大人。” 说着,坦斯敦拍手叫来管家,一阵细语之后,他走向走廊深处的房间,取出一个手提箱放置在大厅的桌子之上。坦斯敦伸出手来,将它推向贝德里奇。 “请过目吧。” 贝德里奇缓缓打开手提箱,里面层层堆叠了一大叠文件。 “有不少嘛。”贝德里奇将其整理着取出。 “在公主殿下向我提及这一愿景的时候开始,我便开始抽空动笔,几年下来修修改改,也就形成了这些。” “这些尚且没有提交给地方教会吧?” “不,您是第一手过目。” “那就好。”贝德里奇将其整理完毕,收入了自己带来的手提箱之中。 “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坦斯敦将烟灰抖净。 “在我将这些文件带回教会盖章之后,接下来,需要阁下与我一同前往科利尔德参加议案讨论。” “我明白。待我安排好家族事宜之后我会写信通知您。”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贝德里奇站起将饮尽的茶杯放下,整理衣装,向着大门走去。 “公教大人...”坦斯敦将烟斗放下,与桌面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您,又是因为什么而选择成为公主的骑士呢?” 贝德里奇站住了脚步,他忽地陷入了思索之中。 ... “贝德里奇,你说,这个世界真的如经书中描述的那样吗?” “或许吧,弗雷尔卓德。” “如果这个世界,与神所承诺的有所差别,该怎么办呢?” “那就改变它。” “为什么?” ... “因为我们是神的使者,独属于那承诺的骑士。” ... 第51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三 “那是什么?不用马拉的马车?真稀奇。” “那个玩意儿好像是叫‘汽车’。是霍顿尼兹的一群贵族整出来的东西。而现在陛下坐的那辆金色的没有车篷的汽车,传闻全埃格尔只有三辆,而且售价高达五千万卢克!” 此起彼伏的掌声与大号小号高昂的演奏声中,有人低声谈论着。 金凤花瓣如雨点般从天上洒落,落在衣着高贵的柳娜与斯坦利三世华丽闪耀的皇冠之上,落在汽车缓缓向前的道路之上。像是神所洒下的盖章预示着的对所选使者的认可。 道路的两侧,布满了头戴着金色装饰的高帽的人群,他们或是演奏着乐器,或是低头虔诚地祈祷,迎接着轰鸣着的承载着两位高高在上之人的汽车向前开去。 道路两侧内端的公职人员闭眼高歌着,向着他们所崇拜的神明高歌,向着他们的愿望高歌。似乎每一个在场的人们,都在各司其职地表达自己对所信仰之物的忠诚,待人检阅。 柳娜和斯坦利三世稳坐于汽车之上向着四周挥动双手。 “感谢各位神职人员今日聚集于此,接受虔诚之心的检验。格雷尔德冠主的目光永远照耀着你,心之诚,事之成!”柳娜优雅的声音喊着。 “我的子民们和外来的客人们,愿格雷尔德冠主祝福你们!”斯坦利跟随着喊着。 汽车继续轰鸣着冒出令人发出阵阵咳嗽的黑烟踏过地上的金凤花瓣,向着皇宫高大华丽的金色大门开去。 在那大门高耸的台阶之前,已然有两位身着正装的男子与几位侍女在此等候。汽车稳稳停在台阶之前,两位男子分别将两位高贵之人从车上接下,一同转身面向聚集而来的群众。 “请各位代表跟随进入皇宫吧。”柳娜挥手。 在未曾停下的高昂的演奏声中,人群分出几条道路,身着正装的公职人员从人群中走出,跟随着侍女的示意和脚步逐步踏上台阶,向着那大门走去。 巨大的门震动着打开,一条红毯延伸至远处,被两侧金色装饰的烛火夹在其中,迎接着外来的客人们。在那皇宫高耸的天花板之下,点点渺小的人影聚集成漆黑的一团,踏着红毯向着前方走去, 斯坦利与柳娜走上又一个高高的台阶,他们一同坐在那高处的王座之上,傲视着下方的人群。来客们纷纷走向台阶的两侧,在整齐排列的刻有金色金凤花图案的无数木制长椅之上入座,如水流般渐渐填充满了整个厅堂的两侧,他们迎着台阶之上高大的落地窗透进来的光一同揣着敬佩的目光投以稳坐高位的两人。 “孤以最诚挚的敬意欢迎各位光临科利尔德皇宫!”待到几乎所有人已然入座,斯坦利轻轻敲打他的权杖,向着下方喊着。 “各位,”柳娜站起。“伟大冠主所交予你们的职责使得你们于今日聚集于此,你们认真负责的态度值得伟主的目光停留。所以,今日,金凤花节后的第四个星期日,我们在此接受神的检阅与赞颂,这是吾等之荣幸!” 接着,台下响起阵阵掌声。 “诸位,请起,迎着艳阳高唱赞颂冠主之歌!”她高举双手。 众人站起,头戴金色高帽的乐队走进,他们手中的管弦乐器在外围的光反射之下熠熠生辉。随着柳娜的双手放下握拳放置在胸前,乐符转瞬间从管弦之中飘扬而出,委婉如河流一般湍湍而来,缭绕在大厅四周。 众人迎着那和谐的乐章闭上双眼,微动着嘴,一同整齐地将赞颂的词汇加以音调,融入乐符之中,唱出那歌颂信仰的歌声,向着艳阳所在的天空飘去,妄图飘至冠主的耳中。 ... “贝德里奇?这几日你不在教会都去哪里了?” 长老抬头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贝德里奇,紧接着继续埋头动笔处理着桌上的文件。 “寻找弗雷尔卓德,和完成公主所交给我的一些事情。”贝德里奇走进,将手中的手提箱放置在窗边,接而移过一张椅子坐在长老的对侧。 “那有弗雷尔卓德的消息了吗?” “没有,他就像是失踪了一般,爱好喝酒的他就连酒馆都没有再光顾过。” “既然和你一同长大的你都想不到他能去哪,那就没有人能找到他了。”长老将钢笔向墨水瓶中抖了一抖,接而卸出墨水,将钢笔放回笔筒之中,摘下自己的眼镜。“不过,他也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他会出现的。” “嗯,但愿吧。”贝德里奇举起水杯喝下一口水。 “刚刚你说,公主交给了你一些工作?”长老看向贝德里奇。 “是的,长老。” “什么工作?怎么公主没有通知到教会?” “一些私人的工作。是我个人的意愿。” “我希望你有所分寸,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便可,万不要参与那些高位之人的尔虞我诈。” “长老,我正在做的事情,正是我分内的事情。”他露以坚定的目光。 “嗯?”长老注视着他。 “您知道,科柯迪亚为什么会死吗?” “因为他不守规矩,背叛教条!是和斯坦森一样的教会的叛徒!被人利用,没有虔诚之心!”长老忽地激动。 “不,长老,我希望您看看这个...”贝德里奇将手提箱取来,在桌面上打开。 “这些是什么?” “是公主让我去收集的,一些贵族们的请愿书。” “是关于什么的?”长老取过眼镜戴上。 “这是一群双眼透亮的贵族,他们,能看见底层的疾苦。” “那与我等何干?” “长老,最开始的我和弗雷尔卓德,如他们一般低贱,是您带我们一步步爬到了现如今的这个位置。虽然我已身处高塔许久,但我不会忘记,那些过去的艰苦日子,那些是底层民众的一直以来的现状...” “我们无力改变,这些请愿也只会是徒劳。”长老举起其中的文件,一张张观望着。 “不,长老。无论是您、神的箴言还是经书,一直教导着我们,我们是神的使者。格雷尔德冠主的承诺,也便是我们的责任。现如今看到如科柯迪亚这样的人出现,我们怎能袖手旁观?”贝德里奇将身躯撑起,探头看向长老。 “徒劳!”长老将文件甩回手提箱,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我们无法对抗人的欲望,他们会凝聚成实现愿望的神明,我们无法弑神,懂吗?贝德里奇?” 长老愤然地站起,走到贝德里奇的身边。 “贝德里奇,老夫带你到这个地位,是想要给你最好的环境,让你安然地过完一生,而不是让你凭着现在拥有的一切,去为民众们争取他们的权利。你所有的一切是老夫给你的,你不该用它作为赌注!” “长老,教会存在的目的不就是给人们带去知识与福祉吗?为什么不能让我去为实现冠主所承诺的世界而奋斗?”贝德里奇同样站起,他的眼神从未变过。“而且,作为神之使者的责任,不也是您教给我的吗?” “我们...只是凡人,我们不能普渡众生,我们只能在力所能及地范围内帮助有需要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作为神之使者的含义。” “我们,有能力。”贝德里奇将手提箱中的文件取出排布整齐,放置在桌上。 “你究竟想干什么?” “长老,我相信公主,她是一位真正的殉道者。只要将这些请愿书盖上教会的盖章,提交到议会厅议案讨论用作参考,它们将是一股铺设道路的坚实的力量。” “教会的盖章可是意味着民众的意愿,”长老款款坐回座位。“老夫不同意。” “这些请愿又何尝不是代表民众的意愿?为什么?长老?”贝德里奇拍桌喊道。 “回去吧贝德里奇,老夫希望你重新审视你所拥有的事物,和你们当下的力量。”长老摘下眼镜,将桌上的文件推至一旁。 贝德里奇缓缓着起身,他的目光未曾从长老的双眼之上移开,缓缓将文件收回手提箱之中。他眼中所发散出的温度使得长老的脸上感受到一丝灼烧的感觉,却也不能动摇他的意愿。 “那么好吧长老。愿冠主祝福您。” 他鞠躬过后,才迅速转身离去。 “贝德里奇,我们...无法普渡众生...” 长老将方才批阅的文件整理,却发现,一个金色的小巧锁头,掉落在文件之间。他忽地震惊,探头看向那红色的盒子,它已被打开,里面所存放的物件已经消失。 “这小子!”长老愤怒地紧锁眉头。“你会做错事的,贝德里奇!” 他将那锁头用力甩向地下,大口呼吸着向着椅子靠背靠去,闭上双眼,企图压制怒火。 ... “克罗地亚公爵,请留步。” 高耸的台阶之上,正在人群后端正欲走下台阶的克罗地亚忽地站住了脚步,回头看到了一个优雅高贵的身影。 “公主殿下?请问,有什么事吗?”克罗地亚恭敬地脱帽行礼。 “只是听闻近些年来有一位议员表现十分出色,被人们肯定,成为了议会厅史上最年轻的议会厅代表。所以我想看看这位传奇是怎样的一个人而已。”柳娜走前,向他投以微笑。 “哈哈,在下受之有愧。我只是做好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像你这样的神之使者,你所立下的功就,是值得冠主为之赞颂的。”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全然践行了主的箴言而已。” “拥有如你这般活力四射的年轻神职者,是议会厅的荣幸,也是主的荣幸。” 柳娜走到他的身后,站在台阶的边缘,看向远处闪耀的太阳,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 “而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如此努力地爬至现在这个地位,也同样是远大的理想使然吧。” “不瞒殿下,在下确实有一个理想,并且,我正在为之奋斗。”克罗地亚走到柳娜身边,一同看向远处的天边。 “是什么样的理想呢?” “公主殿下,您认为,人生是怎样的?” “人生?”她闭上眼睛思考一阵。“人生是一趟旅途,充满着许多四通八达的道路,有理想的人跟循着路牌;而迷茫的人徘徊在各处。”她试探着回答。 “人生的确像是一场旅行,不过...”他顿了顿。“道路,是可以自己开辟的。” “嗯?” “无论是丛生的荆棘,还是葱茏的森林,只要理想家们心怀勇气,他们总能闯入那些本没有路的地方,向着看得到光的地方一路披荆斩棘,驶向远处。”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就是,你一直贯彻的人生信条吧?” “是的,公主殿下。或许您,也有一个属于您的信条?” “是的。毕竟,我也是抱有愿景的理想家。” “那祝福您,希望您的愿望如金凤花般盛开。”他转过身来,向她弯腰鞠躬。 “也许你我的理想,是同一个花苞呢?”她注视着他说道。 “公主殿下,我们处于的起点不同,向着不同的方向开辟道路。即使是同一束光在指引着我们,我们的道路也很难相交。不过,”他将帽子戴好,转身走下一阶台阶。“若是在接下来的道路中真与您相遇,我会向您投以最真挚的祝福,祝您明天会更加美好。” 他转过头来,向着柳娜挥手告别。 “再见,公主殿下,主祝福您。” 柳娜看着他向着底下渐渐变小的身影,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揣摩着他们之间谈话的每一个字句。 ... 第52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四 “晚上好,厄科里斯公爵。” 明亮的餐厅中回荡着小提琴演奏的声音,许多身着华丽的贵族聚集于此,他们端正庄雅地摆动着餐具,细细品尝着自己桌上的精致且小巧的美食。 克罗地亚穿过小声攀谈着的人群,来到对侧已然坐有客人的桌子之前,将自己的外套挂在椅子靠背之上,与其相对而坐。 “晚上好,克罗地亚阁下。请坐吧,我为你安排好了饮品,希望你不会嫌弃。” “没事的,反正我们今晚的主题并不是美食与饮料,不是吗?”克罗地亚露出笑容。 “嗯...是的。”厄科里斯不安地低下了头。 “要不,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服务员端来两份红色的饮品,克罗地亚端正地接过,分别放置在自己与厄科里斯的身前。 “说说看吧,公主殿下的计划。”克罗地亚将酒杯举起,在手中晃动着,注视着对侧的厄科里斯。 厄科里斯缓缓躬身,从桌底的手提包中取出几叠文件,将其推到克罗地亚身前。克罗地亚伸手接过,点头翻看着。 “这些,是你调用十字会行动的记录以及有你参与的有关职权调动和底层民众保障的议案讨论记录,都是只有议会厅最高代表才能掌握的机密资料。” “哦?您的意思是?” “这些证据足以证明阁下就是公主要寻找的,同样想要改善世界之人。” “嗯。”克罗地亚将其放回收拾端正。 “如果阁下阁下不想要被公主所发现,我可以将它们处理。” “不不不,”厄科里斯轻轻饮下一口饮品。“这些是公主希望您调查的事情吧,您不该让您的亲人失望。” “克罗地亚阁下...柳娜的行动,不会妨碍到你吗?”厄科里斯不安地将文件取过,但并没有收回手提箱之中。 “无妨,我们的道路或许会相交,但那并不影响我继续前进的脚步。而且,或许...”他将头探前,双眼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紧紧注视着厄科里斯。“我,就是想要引起殿下的注意呢?” “你说过,不会伤害柳娜的。”厄科里斯艰难地摆出强硬的眼神对向他的瞳孔,尽力维持镇定。 “我确实不会。只要您愿意跟随我的步伐,除了实现伟大愿景所必须做出贡献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特别是您所在意的人——会受到伤害。”他的眼神尖锐。 “我明白...” “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我给您看些东西了。” 克罗地亚微笑着坐正,从外套垂下的内侧口袋之中取出一个圆环形的器具,将它轻轻推至厄科里斯身前。 “这是...” “您应该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吧。十字会的斯诺伊娃的调用凭证。” “你想要我干什么?” “神职调查期间,我不想让我的行为引人耳目。虽然我愿意被公主殿下所知晓,但我可不想引起议会厅其他人的注意。” “所以,你想要我...” “是的,斯诺伊娃是个好棋子,效率快,话不多...呵呵,虽然,她本就不会说话。” “想要我调查什么?” “北国教会。”克罗地亚摇晃着酒杯,随之仰头一饮而尽。 “北国教会...调查它的什么?”厄科里斯不安地推动眼镜。 “我需要,他们所有高层职员的所有资料。”克罗地亚微笑着。 “我...我明白。” 他低头,将文件收回手提箱中,再取过那圆环形的凭证。紧接着,克罗地亚起身,将外套穿上整理,摆正了帽子,背身转头看向厄科里斯。 “那饮品挺好喝,您可不要浪费了。”接而,抬腿正欲走去。“哦对了,我来付钱吧,毕竟,是我邀请的您。” 厄科里斯透过那艳红的杯中液体,似乎看到了他身上一个同样鲜红的灵魂,款款走去。他将那酒一饮而下,随之一阵炽热涌上他的后颈,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发觉那干枯的皮肤之上已然布满了汗液。 ... 火车稳稳停靠在站台旁边,随着一阵蒸汽轰然冒出,那铁皮大门缓缓打开,涌出许许多多的人群。贝德里奇夹在人群之间,走出站台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向着他挥手的陌生的身影。 “贝德里奇!这边!” 他疑惑着走到她的身边,上下打量着。 “你是?” “我叫奈丽娅丝娜·利克斯塔,或者你应该叫我...”她微笑着将脸靠近,随着手掌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一个熟悉的面庞出现在贝德里奇眼前。“公主殿下。” “我明白了,利克斯塔女士。”他收起了震惊的面色,随之向她回应。 “叫我奈丽就好。”柳娜又一次将脸抹过,变回了陌生的模样。“走吧。” “我们去哪?”贝德里奇跟上柳娜的脚步,走出了站台。 “一个安静的地方,不会被别人打扰的地方。” 他们走到道路边上,一辆马车已然停靠在那,等待着他们。 “走吧,博罗特鲁。” 柳娜拨开车棚的帘子,带着贝德里奇走入其中,相对坐下,透过车窗与前座的人说着。 “哦哦,奈丽,我想,在外面你应该同样叫我的化名——‘疯狂的游隼’!”博罗特鲁摆动着双手,小声且神秘地说道。 “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必要隐藏你的身份,博罗特鲁。”柳娜翻了个白眼。“还有你的化名真的很白痴。” “你的话太让我伤心了奈丽!”博罗特鲁假惺惺的摆出擦眼泪的手势,接着挥动马鞭,将马车驶上道路。 “这位是?”贝德里奇询问。 “他叫博罗特鲁,是我的私人皇家信使。不必理会他。” “哦...好的。公主殿下,按照您的命令,这些就是您让我去拜访的那些贵族的请愿书,我已经将他们盖上了北国教会的公章,请您过目。”贝德里奇躬身低头,将手举过头顶,双手捧着那叠文件递到柳娜脸前。 柳娜优雅地接过,翻看着。 “既然你能取得教会的公章,何不说说你是如何说服托来纳亚长老的呢?” “不,我并没有说服他。不过,总有一天,他会理解我的...”他轻轻拨开车窗帘子看向窗外。 “你的行为令人敬佩。即便现在仍有许多不认可我们行为的人,我们会用行动去令他们折服。”柳娜向他投以微笑,将文件收起。 “那么,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这几日,是神职赞颂日,想必,你们北国教会并没有受到邀请吧?” “不,我们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这就对了。”柳娜从腰间取出一枚勋章,为贝德里奇别上。“我想要确保,北国教会中被邀请参与的人是你,贝德里奇。” “我该做些什么?” “等我们到了地方,我会向你仔细讲述。现在,享受马车在路上的闲暇时光吧。” 柳娜将帘子完全拨开,他们奔波在车流之中,充满杂音的街道,在暖阳的照耀之下,却显得不那么吵闹,反而令人放松,如同聆听独属于城市之中演奏的熙攘声乐一般。那是奔波的路上的闲暇气味。 ... “斯诺伊娃,你在家吗?” 科洛夫斯基将自己的兜帽摘下,拍去其上的尘灰,迎着昏暗的路灯,敲动着一扇有着植物枝条装饰的精致木门。 门吱呀着打开,里面探出一个散着长发的身影,歪头看向外面。 “你在家啊,太好了。我买了一些克里威尔烟熏火腿、烤榛子和一些啤酒,让我进去,一起喝点怎么样?”科洛夫斯基晃动着手中的酒瓶和袋子,微笑着向她示意。 斯诺伊娃点头作以回应,紧接着将门完全打开,展示着她身着的可爱的粉红色毛绒睡衣,裤腿耷拉在地上,被她行走拖动着。她示意着,转身走去。 科洛夫斯基关门走进,跳上火炉旁的沙发,悠闲地靠在上面,将酒瓶和袋子放置在小桌之上。 “看样子,你是刚洗浴完啊。整个客厅都是你身上香薰的味道。”他举起酒瓶,一口咬开瓶盖,将其倒置在桌子上的两个高脚杯中。“谁能想到,在外到处染血的刺客小姐,在家中竟会如此精致呢,哈哈哈!”他大笑着将袋子中的一片火腿取出吃下。 斯诺伊娃盘腿坐在小桌旁的毯子之上,斜眼嘟嘴瞪了科洛夫斯基一眼,接而同样取出一片火腿放在嘴中品尝。 “味道如何?这可是正宗的克里威尔风味。” 斯诺伊娃点头嚼着。 “我的品味不会差的,哈哈哈!” 斯诺伊娃举起酒杯,向他示意着。科洛夫斯基微微一笑,同样举起酒杯,与她的轻轻一碰,接而共同喝下一口。 “嘶哈...果然,火腿和啤酒最搭了!”他将头靠在沙发上晃悠着,看着头上华丽的天花板中悬挂的精致吊灯出神。“看来你拿着克罗地亚大人和十字会给你的好处买了许多华而不实的装饰来充斥你的小屋呢!” 斯诺伊娃从桌底取出一个本子,撕下一张纸来,用钢笔写下些什么,将其举到科洛夫斯基眼前。 “总比像你一样拿着钱到处鬼混要好。” “喂喂喂!怎么能这样说?看这些火腿和酒,我还会和你分享不是吗?” 斯诺伊娃再写一下一串什么。 “你什么时候买一个你自己的房子?” “不不不,栖身之所并不是必要的。住在十字会和你家就已经挺不错的哈哈。你不会不欢迎我了吧?” “不欢迎。” “每次来给你带些零食,你会欢迎我的!”他再取出一块火腿大口嚼着。“话说,你有想过,以后不为十字会和那些狗屁贵族效力之后,能干些什么吗?” 斯诺伊娃听罢,将本子翻到其中一页,将其递到科洛夫斯基手中。 “啊,是你一直在写的小说大纲啊。你还是想做一个小说家吗?” 斯诺伊娃点了点头。 “是受到厄科里斯公爵的影响吧。”科洛夫斯基将本子放置在一旁,微微闭上眼睛。“你知道吗,克罗地亚大人下一个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跟着你心心念念的厄科里斯公爵做些调查。” 斯诺伊娃忽地瞪大双眼,转头起身看向科洛夫斯基。 “是的是的,当然是真的。厄科里斯公爵他,也选择了跟寻这一伟大愿景。” 斯诺伊娃深吸一口气笑着,走到科洛夫斯基身旁取过本子,抱在胸口,接而坐回毯子,扭捏着身子举过酒杯一饮而尽。 “我知道厄科里斯公爵对于你的意义重大,但是你可不要过于兴奋了。好好完成克罗地亚交给我们的任务,只有神所承诺的世界真正降临,我们才有资格实现我们的愿望。”科洛夫斯基同样一口饮下啤酒。 斯诺伊娃翻到本子首页,一张厄科里斯的照片,和一枚有着深深凹痕的破旧银色军章被粘在那里。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嘴角不断上扬。 ... 第53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五 宽敞而明亮的厅堂,中央铺盖着一张金色镶边的红色华丽地毯,覆盖有华丽镶边装饰的白布覆盖在一张张圆桌与长长的方桌之上,桌子整齐规整地摆放在地毯的两旁。身着整洁正装梳着背头的男人和身着优雅且性感礼裙的女人们正站在桌旁,取过其上端正摆放的果酒和精致的甜点款款而谈。 厅堂北侧平台之上,同样优雅的人们手中操弄着管弦乐器,闭眼间将高雅的音乐送至整个厅堂回响。 贝德里奇同样梳着背头,胸口一枚勋章熠熠生辉,他缓缓从平台下一侧走来,走向了正站在平台下方中央的柳娜。 “不错嘛,这身打扮很有骑士风度。”柳娜微笑着看着他。 “这是一家弗雷尔卓德经常光顾的造型店帮我设计的。能适配今晚活动的主题就太好了。” “不多做闲聊,别忘了我们的计划,你快去融入他们吧。”柳娜转身走去。 贝德里奇走向厅堂的中央,他顺手取过桌面上的一杯紫色的果酒,摇晃着酒杯四处张望着。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向了位于左下角的圆桌,几名贵族正围着畅聊,其中头戴红色礼帽留有八字胡的男子雄厚的笑声使得他显得格外显眼。 “难得的一场聚会,在冠主的荣光下我们可以愉快地畅谈未来,不是吗?” 贝德里奇款款走来,向着他们问好。 “噢噢,这不是北国教会的贝德里奇公教吗?幸会幸会。”那男子大笑着伸出手来与他相握。“没想到已经身居高位的您还能如此幸运,被选到参加神职赞颂呢!哈哈哈!” “只是勤恳地工作得到了主的认可而已,阁下也同样不是吗?” “哈哈哈,像我们这种只是作为底层神职人员的贵族或许很难引起主的重视吧,我只是恰巧走了狗屎运而已。” “不知各位刚刚在谈论些什么,才笑得如此开心?” “我们只是在谈论我们所参与经营的地方借阅所上半年的收入情况,谈到了中间发生的一些趣事才引人发笑呢。” “借阅所?听说许多贵族们都在经营这一机构。” “是啊,毕竟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意嘛,即使家族产业经营不善也有一笔较为稳定的资金维持稳定入账。” “很少了解这一机构呢,若是可以有稳定收入的话,我倒是也想试试。”贝德里奇点头摸着下巴思索着。 “毕竟像您这样的大人物靠着教会下发的资金也能过的滋润嘛,哈哈。不过,您想要了解借阅所的话,刚好借阅所的总负责人斯图卡大人也来参加神职赞颂了,我可以带您去向他请教。” “可以吗?那麻烦你了。”贝德里奇微微点头。 “那么这边请吧。” 那男人伸出手来,示意着贝德里奇。他跟随着走到一张长桌旁边,一位半扎着长发的女子正细细品味着糕点,她高傲地将头仰起,将那粉色的糕点优雅地塞入嘴中,嚼动片刻之后有摆出鄙夷的目光。 “太甜。”她拍了拍手掌,清理留下的残渣。 她转身,斜靠在桌面边缘,又举起红色的果酒细细抿着,她细细透明的裙摆晃动着,浑身无不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气息。 “那位就是斯图卡大人。”男子指向那高傲的人。 “你好。” 贝德里奇端正地走入她的视线内,将身上的披肩摆至一旁,右手按在胸前向她行礼。 “你是?”女子斜眼看着他。 “在下贝德里奇·斯莱因,是北国教会的公教。” “你就是那个所谓最负盛名教会的公教,那个被选为探知未知的英雄的先知之子?” “正是在下。” “哇,不是吧,斯图卡大人,连贝德里奇大人您都不认识?”那男子张口惊讶道。 “我甚少听论政事。您好,埃斯卡莱·斯图卡。”斯图卡向贝德里奇回礼。 “幸会。” “教会的公教,您找我何事?若是政治上的事恕我难以奉陪。”她的眼中丝毫没有敬畏的目光,优雅地品下一口酒。 “作为神职人员为何忌讳议论政事呢?” “我只是一个小议员,况且,我只喜欢讨论我喜欢的事情。 “何事?” 她将右手腾出,将拇指和食指摆到他的面前相互摩擦。“钱。希望您要与我谈论的事情与这个相关。不过,既然是科柯洛带你来找我的,你说的话或许我会愿意听。” “当然当然!贝德里奇大人正想了解了解大人您一手带起的借阅所呢!”那被叫做科柯洛的男人说道。 “这样吗?可以。” “那太好了。”贝德里奇微笑。 “那么我先走了,两位大人好好畅聊!”科柯洛挥手告别。 两人互相注视着,陷入片刻的沉默之中。直到贝德里奇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摆正了披肩,站在了她的身侧。 “那么说说吧,借阅所,一所‘吃人吐钱’的机构,它该如何运作。” 忽地,斯图卡的眼神变得犀利,但却对着他吐露出了笑容。 “好的,大人。” ... “柳娜,晚会结束已经很晚了,你是否会留在皇宫过夜?” 厅堂的一侧,斯坦利正坐在华丽的沙发之上,四周站着四位仆从,一位端举着他的权杖,另两位将桌面上的酒杯不断添满,并向他递过毛巾,擦拭着他蓬松的胡子。 柳娜走来坐下,剩下一位为她取过一个酒杯,同样添满酒水,双手捧着送到她的手边。 “是的。” “那孤会通知侍女,为你准备明日的早餐。” “不了,有劳父皇。明日早晨我有要事安排,果腹之事我可在外解决。” “那...你的卧室,需要孤现在通知侍女为你整顿成你喜欢的样子吗?” “同样不必。我只是暂做栖息而已。” “嗯...好吧,柳娜。”他低头,手无处安放,只抓过桌面上的一块糕点,放置在手心,没有入嘴。“你...现在没有工作在身吧,陪孤多呆一会吧。” “嗯。”柳娜饮下一口果酒。“但也仅此而已。父皇,您应该明白,我对您‘父皇’的称呼,也仅仅是称呼而已,或者说,像是我们各自工作上的尊称而已。我无法成为您真正的女儿。”她的语气十分果断。 “孤明白...孤只是希望有人多陪陪孤,陪陪孤这样一个孤寡无伴的老头...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真正接受作为斯坦利皇室直系亲属,作为孤斯坦利二世的女儿的这一身份呢?”他摆弄着糕点,又将其放回。 “父皇,或许您能接受一个外人作为您失去的女儿而继续存在您的生活之中,但我无法认可一个与我没有血缘联系的人代替我已经死去的家人,而一如既往地生活着。” “孤不明白...孤可以给你来自家人的关心,孤可以可以给你来自家人的温暖,只要你要,孤可以给你一切,就像孤对自己真正的女儿一般...可你为何就不愿接受...”斯坦利的胡子激动的跟随着他的嘴晃动着。 “唯一的原因就是,您不是他们。”柳娜将酒一饮而尽,转过头来注视着他,平静地回答。 忽地,气氛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斯坦利耷拉着头颅,柳娜接过仆从添满的酒杯,继续品味着,一切是那么诡异,却又宁静祥和。 “父皇,我有一事需要与您商量。” 片刻之后,柳娜将酒杯放下,从背后取出一个文件。 “这是近年来您出席各项活动与议会行程的记录,根据多场活动多位议员的意见指出,您作为议会最终方案敲定者所提出的相关建议多数十分牵强,并且难以提供较高的参考价值,况且您的高龄老态的形象已经难以代表崇高的皇室品质,所以,” 柳娜说着,将文件交到斯坦利手中。 “一些议员以及皇室成员提出,应该由我接替您作为皇室代表出席活动,您是否同意呢?”柳娜的眼神尖锐。 “孤...可若是您代替孤的话,你作为教会总教主的职位呢?”斯坦利不知所措的接过。 “我会做好我的日程安排,同时做好教主和皇室代表的职责。” “可是这样是否会太过于疲倦...”斯坦利皱起眉头。 “不必父皇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若是您同意,请在这封文件的右下角签上您的署名。”柳娜取过钢笔,将其放在文件的右下角。 斯坦利接过钢笔,他犹豫着在文件上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文件举至面前才刚刚仔细环视了一遍上面的条例与前面的所写的议员们的意见。 “看来...孤已经老了...不适合再参政了...”他怀着沧桑的眼色,将文件递回给柳娜。 “还请父皇您安享晚年。” “无依无靠的老人,又谈何安享...” 斯坦森颤抖着身躯站起,示意仆从递过权杖,他将其取过,让仆人整理了自己的衣装,接而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之下,向着厅堂外面走去。 柳娜将文件整理收起,取过桌面上方才被斯坦森放下的糕点,放在面前注视一遍过后塞入了嘴中。 “是桂花味的玉莹糕点,可不能浪费了。”柳娜嚼着,将酒杯放到嘴边,忽地顿住。“是...我最喜欢的桂花味的糕点?斯坦利那老东西...” 一大口酒将嘴中的糕点送入喉中,冲上头脑的火热冲散了她脑海中的思索。 ... 第54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六 “我想问您,大人您觉得,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之中,最为不可或缺的东西是什么?” 斯图卡从自己精致的挎包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将其打开,一面小镜子照映出她的模样,她拿出其中小巧的工具,对着镜子为自己添补眼妆。 “或许对你来说并不认可。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物是怀有一颗敢于尝试的心,无论处于任何处境都敢于去探究出路。” “所谓尝试与探究出路,逃出逆境的手段,本质上,就是赚钱,不是吗?人类社会中最为重要的东西应该是财富。没有财富的人,他将会很快地被社会所淘汰。或是饿死,或是病死,或是,被压榨致死。”斯图卡微微一笑。 “钱能买到很多东西。” “是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斯图卡将盒子收起,歪头向贝德里奇投以一个微笑。“晚会结束之后,将会有皇室马车将我接回我在科利尔德的临时住所,这本该是高层议员代表才拥有的享受,您猜猜为何,作为小职员的我同样可以享有?” “我不知道。” “因为钱能为你买来身份。”斯图卡将胸口的徽章摘下,上面刻有皇室的图案。“参会的资格和皇室的徽章,都是我以提供80%的地方借阅所加盟贷款向一位皇室贵族购买而来。” “没想到,还能这样做吗?”贝德里奇点着头。 “只要是钱能流通到的地方,人们还有对钱的需求,钱的存在就是万能的。” “那么,借阅所又是如何为我们这些贪财之人敛财的呢?” “大人,身居高层的你应该明白,所谓的公正、权力、财富全部都只是掌握在少数的人手里。”斯图卡转头靠近。 “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成为那些少数人。”斯图卡举起酒杯与贝德里奇手中的轻轻一碰,挥动头发,扭动身躯走到他的面前。“就像是您,没有底层教员的堆积,您作为公教的权力又从哪里来呢?所以,只有将那些民众的钱财汇集起来,我们才能成为富起来的那一群少数人。” “可是,发展一些家族产业,不还是同样能将其他人的钱财聚集起来,阁下的借阅所的优势,又在哪里呢?”贝德里奇微笑着追问。 “需求和机遇。这是全新的埃格尔为我们带来的需求和机遇,一个专属于我们贵族的聚宝之地。” “底层民众渴望的书籍的需求,和教会借阅严格的阶级限制的机遇,是这样没错吧。” “哼,我就知道您是懂得的。只有踩过那些贱民的肩膀,我们才能站得更高。虽然,贱民的钱财或许仅仅是九牛一毛,但无限膨胀的需求的不断堆积之下,它们还是能为我们构建起一座宏大的金山。” “我对此深感兴趣。”贝德里奇笑着走前,轻轻与她的酒杯相碰。“我有意愿加盟阁下所建立的借阅所机构,还望你能赏脸。” “明天下午二时,克丽丝塔街十三号,我在庭院等您,还望您不会迟到。”斯图卡从包中取出一张名片,将其塞入贝德里奇的胸口口袋之中。 “我必然不会。” 贝德里奇弓腰,接过她伸过来的纤细的右手,轻轻一吻,以表敬意。接而,斯图卡款款离去,消失在了厅堂灯光昏暗处。 “她似乎...没有戒备?”贝德里奇疑惑着将胸口的名片取出,上面如花枝般招摇的字体写着“埃斯卡莱·斯图卡”和寄信地址的字句。 ... “克丽丝塔街十三号...是这里没错。” 贝德里奇看向眼前建筑的路牌。街道的两旁布满了一模一样的华丽住所,它们整齐地排列着,唯有宽敞庭院的银色大门旁金色的路牌才能将它们区分开来。 他将正装换下,穿上了他最常穿戴的教会服饰,整理了自己的领带,便按响了大门旁侧的门铃。 斯图卡为他打开大门,她也换去了晚会的礼裙,身着一身宽松的连衣裙,披散着头发,却未曾失去精致的模样。 “很难想象,居住在这样的住所的成功人士,会是你这样年轻的女性。” 斯图卡听后微微一笑。 “成就与年龄无关,我说过,那是讲究机遇的。这边请,大人。”斯图卡将贝德里奇带到在庭院一侧桌子之前,在这里坐下可以透过庭院的围栏望见外面的街景。 他们一同相对坐下,斯图卡唤来仆人向他们端来茶点。 “这些是来自莹中安城的传统糕点和来自克里威尔巴特托亚的顶级可可豆熬制的咖啡,请大人品尝。”说罢,斯图卡已然端起咖啡喝下小小一口。 “这就是埃格尔首富的一个普通的下午吗?哈哈哈。”贝德里奇笑着。 “一个富有的人,应该把钱花出去,好好地招待自己,赚来的钱才有意义。” “谁不想要过上滋润的生活呢?”贝德里奇抓起一块糕点送入嘴中。 “借阅所可以帮助每一位贵族实现这个梦想。”斯图卡从桌下取出一份文件,放置在桌上。“这些是关于加盟借阅所的相关事宜以及需要准备的东西,请您过目,这将是带你走向富裕的大门的一把钥匙。” 贝德里奇将其拿过,仔细端详。 “为何需要提交贵族借阅凭证?” “地方借阅所的藏书由总借阅所统一抄录租赁,自然需要您的借阅凭证。” “提交加盟费用后,所开展的借阅所的一切收入将归我所有?” “是的,您就是您所开展的借阅所的股东。当然,您也可以与几位其他贵族一同构成股东会,一同经营一家借阅所。当然,一切的风险也由您自己承担。” “所以,我只需要提交一次加盟费用以及每月书籍的租赁费用,我就能拥有一家属于我自己的‘聚宝盆’,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借阅所的建造也将由我们总公司负责建造,您完全不必费心。” “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交易。” “当然,只要正常运营,这对于每一位贵族来说都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意。”斯图卡笑着,再叫来仆人为她添满咖啡。 “我对此的兴趣愈加高涨了。”贝德里奇喝下一口咖啡。“不知你是否建议我将这些文件带回住所仔细观望一番?” 贝德里奇将那一叠文件在桌上整理整齐,正欲将其收入自己的包中,忽地,斯图卡的咖啡杯落在文件之上,她重重按住,阻止了贝德里奇的动作。 “何不现在便签下合同?每一位对此有兴趣的贵族在与我交谈之后,都是当日便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对此深感兴趣的大人您为何不是呢?”斯图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想要观望一阵,顺便询问教会长老的意见。”贝德里奇平静地回答,手中仍试图抽走那叠文件。 渐渐地,天边的云层飘荡而来遮盖了太阳,庭院的光暗淡下来,阴影覆盖了庭院的桌面。 “公教大人,听说您深得民心,深刻贯彻神之使者的责任,所处的教会也因此受到底层民众的尊敬。”斯图卡的另一只手取过糕点,放在眼前环视。 “过奖了,我说过,我只是尽力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 “我们贵族,为何要和他们混为一谈?他们本来就该是我们踩着向上爬的阶梯,只是一群低贱的蝼蚁而已,这是命运使然,不是吗?” “冠主所承诺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每一个人都有享受知识的权力,每一个人类,都是构造社会的力量。” “那群蝼蚁的力量?哈哈哈。世界上哪一个伟大的成就不是我们贵族所一手创立的?底层的民众就该成为我们源源不断的向上爬着的资本,社会才能不断进步。” “那只是上层的自以为是和不断膨胀野心使然而已。”贝德里奇的目光尖锐。 “大人,我们究竟是谁在执迷不悟呢?” “前进的历史会告诉我们答案。” “或许,我可以告诉您答案。”斯图卡将糕点塞入嘴中,打响一个响指。 两名身着重甲的卫兵举着长枪已然挺立在贝德里奇身后,他们的盔甲摩擦着,发出恐怖清脆的响声,长枪互相架在一起,如同一把巨大的剪刀一般,正欲取下贝德里奇的头颅。 “皇家卫兵?没想到你连他们也能请来啊。只不过,一场商务谈判需要他们驻守,是否有些许大材小用?”贝德里奇平静地将咖啡喝完。 “西西里亚家族的人早已经和我说过,有两位亲民的公教正在追查一个贱民的死。而他的死,正涉及到我的借阅所。” “科柯迪亚啊,他的死,和兰德里家族长女的死,真是一场悲剧,不是吗?” “贱民的死与我们无关。至于兰德里家族的事情,贵族之间的争端,如喝水般平凡,更谈不上悲剧。” “但这一切都由压迫引起,不是吗?” “哼。”斯图卡将手抽去,缓缓起身。“您如果就这样空手离开,或许我能放您一条生路;若是您有所不从,我自有办法让您的死变得理所应当。” “你知道吗?在不久之前,我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 说罢,贝德里奇猛地将桌面上的文件抽走,以极快的速度收入了自己的包囊之中,猛然站起。 “动手。” 云层散去,太阳光再一次照亮了整个庭院,洒在了挺立着的贝德里奇身上。他的手握在剑柄之上,教袍的衣角飘逸着,身后厚重的踏步声不断靠近,两枚枪尖闪着光,指向他飒爽的英姿,他只是注视着对侧托着咖啡杯的斯图卡,露出笑容。 风悄无声息地刮来,将庭院的树叶刮落,轻轻落在贝德里奇的杯中。 ... “柳娜,你回来了。” 厄科里斯从厨房走出,端来冒着热气的水果派,将其放到桌上。 “所幸这里的烤炉还能使用。” “哇,好香啊!” 柳娜将门关上,循着香气猛然坐在桌边,贪婪地吸着派的香气。 “你为何不直接吃皇宫里的早餐呢?” 厄科里斯脱去自己的围裙与手套,款款坐下。 “当然与家人一同享用餐点才更美味啊。更何况,我们还得早点出发呢。”将派撕下一块,两只手交替着驱散它的滚烫,滑稽地送入嘴中,呼着气嚼着。 “该用餐具啊。”厄科里斯向她递来叉子。 “这次回中央城,顺便把安娜苏叫上吧。”柳娜接过叉子。 “拜访完兰德里,还有时间回图书馆吗?” “可以的,只要能赶上下午的提案会就行了。我还是想让她,多多感受,多多与我们相处,想起以前的事情...” “嗯...” ... 第55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七 翠绿的花园被蒙上一层洁白的雾气,温热的感觉覆盖在四周,周围植物枝叶不断滴下点点水珠。 两枚魔法絮流环绕的枪尖如同鸣着高昂笛声的火车般高压着逼近,它们之间接触而产生的滚烫蒸汽不断输送到贝德里奇脸上。 “火系和水系魔法吗...” 贝德里奇淡定地启动剑柄上的宝石,顿时,一阵强烈的风从四周刮去,带走了一丝空气中的温热。 他将剑猛地拔出,一阵如墙壁般的风随之向着两位卫兵猛冲而去,却在接触到他们挺立的枪尖后散去,他们沉重的脚步没有丝毫动摇。 转眼间,枪尖已近至贝德里奇仅仅一臂之遥。它们靠在一起,魔法的絮流发出阵阵锦帛迸裂的恐怖声音,火红与蔚蓝交织在一起,拼凑出洁白的却危险的蒸汽。 “吼!” 凝聚成一柄滚烫的漩涡枪尖,以极快的速度迎着风向着贝德里奇的头颅直直而去,雾气顿时覆盖了整个院子,无法再看见任何东西。只能听到那声音,像是轰鸣的火车,将要将他的身躯撞得四分五裂。 风声回荡。雾气散去,枪尖依然挺立,贝德里奇却已然不在原地。 “仅仅是这种程度,是跟不上风的速度的。” 两位卫兵将长枪收起,一同回头,却看到贝德里奇已经站在他们身后,风在他剑上凝聚。 “大人,刚刚那一下,或许只是他们对您的警告。”斯图卡优雅坐下,接过仆人为她添满的饮品。 说罢,蒸汽彻底消散的瞬间,在贝德里奇的眼前,魔法的絮流忽地变为两道轨迹,分别连接至他身体的两侧,而两位沉重的卫兵的身影,却转瞬间消失不见。 砰!砰! 尘土飞扬而起,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传来,贝德里奇稳稳分别接下两侧向他锰戳而来的长枪,即使它们几乎同时向他袭来,但他还是抓住了它们攻击之间的间隔,优雅而稳重地接下。 卫兵跨着脚步,头盔的缝隙中传出他们沉重呼吸的气息,低沉且可怖,紧贴着贝德里奇的脸庞。 “不错嘛,大人。” “多谢夸奖。” 风不断从四面八方袭来,化作锋利的如叶片般的形状,围绕在他的身旁。两位卫兵见状,向后跳去,免得被那不断膨大的风所击伤。 风声呼啸着,再一次凝聚成龙卷风的形状,围绕在他的四周。絮流没有因龙卷风的形成而散去,反而化为晶莹的丝带一般,随着风的席卷环绕在龙卷的外层,将闪耀的光包裹外围,如同无数抛散着花粉的飞虫,簇拥着,飞旋着。 “该轮到我攻击了吧。” 他将剑横着挥去,包裹着飞虫的两道风刃向着卫兵分别袭去。他们一同举起长枪,将那攻击抗下,击打在他们手中的银色长枪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随之产生的冲击引得他们后退一大步。 不等贝德里奇聚集下一次攻击,两位卫兵调整姿势,沉重的脚深扎在地,双手紧握枪柄举至身前,将手臂伸直,大步一踏,如同两辆战车般向前猛烈地冲去。 枪尖插入龙卷之中,尘土顿时从他们的脚边卷起,他们顶着猛烈的风不断向前冲着,不断升高的温度散发的蒸汽与脚边扬起的土遮盖了视线,却未能制止他们的脚步。 轰隆! 蒸汽飞扬升起,他们都没能命中目标,枪尖相交,沉重的战车彼此相撞在一起。 “你们的速度,还是没能跟上风。” 贝德里奇站宅邸的房檐之上,龙卷风却仍在原地席卷。 他举起剑来吟唱咒语,龙卷忽地摇晃,风如同发疯一般肆虐,毫无节律。忽地,随着贝德里奇将剑向着天上举起,那龙卷变为两道无比巨大的风波,向着两侧袭去,猛烈地撞击向两位卫兵坚硬的盔甲。 他们艰难地将长枪举至身前站住脚步,身躯随着那猛烈的风而向后退着,脚下留下刮过泥土的轨迹。最终,其中一位卫兵不敌,长枪被风刮起,斜着插在他身后的地上,自身也一并倾倒在地。而另一位将长枪插入地下,半蹲着身躯勉强站住。 “既然你们不能将我杀死在此,那我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贝德里奇将剑收起,转身踏着房檐正欲向着街道外跳去。 “给我等一下。”斯图卡重重将杯子放下,杯中的液体猛地被震出。 她的视线看向了那倒下的卫兵,他转身将长枪拔出,猛地向另一位投掷而去。他将其稳稳接住,将其与自己的长枪一同架在地上,枪尖彼此接触在一起,将其对向了贝德里奇的身后。 “我还没说过您能离开。” 两枚枪尖不断散发出热量,变为火红,随着一声猛烈的响声传出,冲击的波纹回荡在枪尖,一个巨大的球形蒸汽如同一枚炮弹一般飞驰而出,划过空气,将其加热,发出撕裂的响声,直直向着贝德里奇飞去。 他转身,那炮弹已经与他贴近。他飞速拔出剑来,身体向后倾倒,风在一瞬间凝聚,环绕在剑刃,他猛地向它劈砍而去。 轰隆! 巨大的冲击声回荡在整片街道,几枚屋檐砖块的碎屑从空中掉落,传来烧焦的臭味,风将巨大的蒸汽吹向天空,尘土散去,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落下教袍斗篷的布料碎屑,原本洁白的它已然被热量侵袭而化为乌黑。 “给他逃了?!”斯图卡猛地站起。“给我找!他跑不远的!” 她大手挥着,两位卫兵站至她身前鞠躬,接而握紧长枪,一同消失在院中。 ... “参见公主殿下。” 三行士兵将手中的枪举起,整齐地向柳娜行礼。 “公主殿下有何贵干?” 一名军官从一旁走出,向她单膝下跪低头行礼。 “免礼。让我进去,我有事需要与西瓦娅家族的家主谈论。”柳娜轻轻摆手。 军官站起,整顿了自己的帽子与衣领。 “公主殿下,您应该知道,西瓦娅家族已被中央审判庭居家监禁,需要进入探监是需要得到中央审判庭的许可的。所以,恕我冒昧,请您出示探监许可。” “是神职调查。”她的口气强硬。 “可是即使是神职调查也需要...” “是神的箴言。或者说,你胆敢违逆主之意志传递之人,伟大冠主之直接认可使者的命令吗?”她的眼神也变得尖锐。 “...不敢,殿下。请进吧。”军官悻悻地退下,示意着士兵们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踏入宅邸,里面的灯光昏暗,即便是清早时刻,巨大的宅邸之内却透露出一股黄昏的色彩充斥着。 大厅中的一位扫地的仆人看向走进而来的身影,猛地一惊,将手中的工具丢去急忙上前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他刚开始吐出的几个字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一般。 “你们西瓦娅的家主呢?” “兰德里先生他...又将自己锁在书房里面了。殿下想要见他的话,在下带殿下去书房请教一下吧。”仆人的面色阴沉。 柳娜跟随着顺着扶手走上楼梯,扶手上面已然布上一丝薄尘。 书房的大门紧闭,如这座宅邸一般寂静。仆人上前,敲打大门。 “兰德里先生,柳娜公主请见。” 一时间,内部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兰德里先生!” 仆人继续敲打,大声喊着。 “罢了,让我来吧。”柳娜走前,制止了仆人正欲继续敲打的手。 柳娜的眼神注视着那紧闭的大门,随着一阵奇怪的气息从她的四周传出,门忽地吱呀地缓缓打开。 “这...”仆人不知所措。 “退下吧,剩下的事我自己和兰德里先生交流。” “好的。”仆人行礼退下。 柳娜走入房内,里面的灯光愈加昏暗,窗帘紧紧拉着,仅有一丝光从窗户的缝隙艰难地挤进,里面如同傍晚一般漆黑。 “兰德里先生,你在吗?”柳娜顺手将门关上,迎着黑暗走进。 “公主殿下...”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径直走去,抚摸过一张巨大的书桌,来到声音的身后,用力将那窗帘拉开,外面温暖明亮的光顿时如同洪水般倾泻而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转过身来,正看见躬身坐在椅子之上的兰德里先生用手遮挡着阳光,双眼紧闭着,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面颊枯黄,面容消瘦,颧骨清晰可见,他蜷缩在椅子之上,杂乱的头发与身上难闻的臭味让他全然失去了贵族的模样,此刻的他,好似城墙旁跪坐着讨食的流浪者一般。 “兰德里先生....究竟是什么把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柳娜站在他的身侧,仔细注视着他现如今的模样。 “公主殿下....让您见笑了,哈哈...”他尽力让自己适应阳光,接而艰难地转过身来向她行礼。 “兰德里先生,是否需要我让仆人给你弄些水或者其他什么?”柳娜坐在了他的对侧。 “不必不必...”适应了光线之后的兰德里趴在桌面之上,把玩着桌上的器件。 柳娜只是注视着他,观察着他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保持了一阵沉默。 “咳咳,兰德里先生,此次我前来是有几件事情想与你谈论。” 兰德里忽地将头抬起,像是被惊吓了一般。 “哦哦,好的,公主殿下,我让仆人们给你准备一些茶水吧。” 接而,他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按动桌上的响铃。仆人款款而来,为他们带来了茶水。 柳娜取过茶杯,托在嘴边。 “是这样的,兰德里先生,关于科柯迪亚事件...” “科柯迪亚?他很棒吧,他是我们的家族的骄傲!哈哈哈!”忽地,兰德里激动地站起,打断了公主的发言。“谁说不是呢?他不是四等民,他就是贵族,他是伟大的贵族,我们的贵族。谁都不能说他坏话!” 兰德里大肆挥舞着手臂,侃侃而谈,似是胡言乱语一般。 “请你停一下,我要说的是...”柳娜示意着。 “停?为什么要停?就该继续下去,科柯迪亚的伟业就该继续下去,拯救民众于水火,多么美好的愿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兰德里放肆大笑着。 柳娜起身,想要将兰德里平静下来,但是她的任何行动都不起任何效果。 “科柯迪亚!德洛丽丝!你们都是我的骄傲啊!”兰德里大喊一声,将手举起,接而向后倾去倒下,好在柳娜上前,将其扶起。 “兰德里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他已经疯了。”柳娜的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她回过头来,头上缠着绷带,手被木板绑在胸前的斯洛兰斯站在门口,他的眼中同样布满沧桑。 “你说什么?” “父亲已经因为科柯迪亚的死,而彻底崩溃了。” 斯洛兰斯走进,与柳娜一同将兰德里扶起,安置在椅子之上,他已然将眼睛闭上,呼呼大睡起来。 “可怜的人...愿冠主注视你。”柳娜注视着他,双手合十祈祷。 “公主殿下,您刚刚说到科柯迪亚事件的事情是?”斯洛兰斯问道。 柳娜转头,皱起了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 “西瓦娅家族的长子,你愿意实现科柯迪亚口中的那个愿景,让主所承诺的世界重现吗?”柳娜注视着他的眼睛,观察着他。 “我愿意。”斯洛兰斯的回答毫无犹豫。 “我需要你们西瓦娅家族的帮助。” “父亲无法当事的日子里,我可以承担得起作为家主的责任。这是母亲教导我的。”他的眼神坚定。 柳娜微笑着坐下。 “西瓦娅家主的长子,斯洛兰斯,你的行为值得冠主的称赞。神的荣光会将一切本属于你们的事物归还,将你们的清白洗净。” “谢过公主殿下。”斯洛兰斯行礼。 “那么,我就将我想要与西瓦娅家主谈论的事情,改为与你谈论吧。” 窗外的光愈加猛烈,照在斯洛兰斯消瘦的脸上。 ... 第56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八 安娜苏蹲下,将手中的花束递给跟前的小女孩手中,她投以鞠躬感谢,便蹦跳着跑去,与远处另外几名小孩汇聚在一起。 接而,她便缓缓起身,忽地,感受到身后温热的视线照射在她的身上,便转身,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厄科里斯先生,早上好,您回来了。” 她上前,向他问好。 “早上好啊,安娜苏,多么令人舒适的一个清晨,不是吗?你在做什么呢?”厄科里斯露出慈爱的笑容。 “在履行我的职责。那个小女孩向我询问该为她今日生日的母亲送一束怎样的花,碰巧前几日我在书中读到粉色的康乃馨花象征着母爱与感激、幸福与美丽。于是我就来到花店为她挑选了一束康乃馨。” “看来,你已经得到了城里人们的认可;并且,在生活中你学到了不少。不过,你居然会认识康乃馨?” “是那个花店的玛贝尔小姐向我介绍的。” “买下欧幸的那间店?那个勤奋的花匠真是有耐心啊。” “是的,她与这些生灵之间似乎有着怎样的联系一般...” 厄科里斯走前,为她扶正头上所戴着的冠冕,并为她整理头发鬓角。 “安娜苏,你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善良的人啊,多么令我欣慰。” “这是先生与公主交付给我的责任,以及,华利队长的愿景...”她将手放置在胸口,一股温热的感觉升腾而起。 “安娜苏,你还有其他的委托需要去完成吗?” “暂时,没有人来向我倾诉。” “那么,跟我走吧,公主和我想让你去认知学习其他的一些东西。”厄科里斯牵起她的手。 “是公爵和公主的命令的话,没问题。”安娜苏点了点头。 ... “贝德里奇大人,像这样躲躲藏藏,可没有贵族的风范,更不是您身为神职人员的风格。” 斯图卡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优雅地漫步在街道之上。两位卫兵沉重的脚步踏着,响彻的声音与激震动引得四周住所的贵族纷纷探头出来观望,但当他们的视线与卫兵头盔缝隙中的一丝杀意对碰上之后,又悻悻地将头缩回,不敢做以任何反应。 “那是谁?” “能带着皇家卫兵四处巡查的,总归是什么大人物,还是不要惹事为好!” 他们只得小声谈论着。 忽地,一阵风从街道一侧的小巷之中刮来,飘到斯图卡的面前。 “哼,大人,这又是何必?” 她点头示意,两位卫兵转瞬间如炮弹般冲向小巷,金属碰撞声忽地从那小巷黑暗的深处传来,轰鸣的震动声音传来之后,斯图卡便才款款走进。 “你的感觉很敏锐嘛。” 两杆长枪重重地插在贝德里奇身后的墙中,碎块四处飞溅,两位卫兵的拳头一同砸在贝德里奇双手撑起横在身前的剑上,他们正艰难地对峙着,不分上下。 “作为一个贪婪的商人,若是没有敏锐的嗅觉,又怎能找到藏在深处的金币与财宝呢?” 忽地,一阵风从贝德里奇脚下刮起,如波纹般向卫兵的脚下袭去。他们一同被那冲击撞得摇晃,只得收起拳头向后跳去,终结了对峙。 风卷起,像蟒蛇一般盘踞在了贝德里奇的剑上,他轻轻一挥,摆出了进攻的姿势。而两位卫兵也一同喘着粗气,扎起马步,回以威胁。 “没想到像那样的冲击您只是受到了一些轻伤,不愧是先知之子。”斯图卡看向贝德里奇的腿,皮肤裸露在外,焦黑的布料迎着风飘荡,清晰可见其上火红的伤痕。 “想要将风铐牢在手心可没有那么容易。” “那么就试试吧,看看风是不是每次都能从我的手中逃脱。”斯图卡将咖啡一口喝下,将杯子摔向地下,清脆的碎裂声传来。 两位卫兵伸出手来,深插在墙上的长枪忽地飞回他们手中。 贝德里奇的剑闪耀着,风不断从各个能透过而来的缝隙之间袭来,凝聚着,化为一道足以能被人看见的龙卷,如猛兽般咆哮着,将空气卷来,令人感到些许窒息。 两位卫兵的枪尖碰撞在一起,四周不断升温,令空气变得扭曲,雾气不断升腾而起,却没有四散着飘逸而去,反而聚集在一起,变为一个巨大洁白,却呜呜轰鸣着的恐怖球体。 “来吧!” 贝德里奇吼着,将剑向前甩去。龙卷顿时如同脱离了控制的野兽一般,肆虐着向前冲去,划过四周的墙壁,留下无数道错综的划痕,似是野兽的利爪,攀爬着墙壁嘶吼着向前。尘土飞扬回荡,如同天灾一般,惊悚。 两位卫兵的长枪响起一阵轰鸣,洁白的蒸汽被一道猛烈的冲击发射而去,如一枚脱离了膛线的炮弹,划过空中留下道道气流,空气被滚烫的温度极速加热,发出撕裂的声音,它向着贝德里奇冲去,一道华丽的曲线出现,誓要将其粉身碎骨一般,恐怖。 野兽将要与炮弹相遇,一阵巨大的破坏似乎在所难免,直到他们决出胜负。 但强大的气息却忽地消失。 在它们即将接触的一瞬间,光线忽地消失,蒸汽被风带走,四散而开。 “你们是想把克丽丝塔街拆了吗?” 阵阵踏步声从小巷外传来。 “公主殿下?...”贝德里奇望着走进的身影,缓缓将剑收起,上面的宝石已经失去了光。 “公主殿下?!”斯图卡震惊地转过头来,柳娜优雅地站在小巷口,手中握着一个宝石。 “北国教会公教贝德里奇·斯莱因,和霍顿尼兹艾米可厅议员埃斯卡莱·斯图卡,你们在此是在做何事?”柳娜皱起眉头,大声喊道。 “我们...”斯图卡吞吞吐吐。 “斯图卡小姐只是误把我当成了克丽丝塔街的入侵者而已,她只是想保护克丽丝塔街的重要人士的安全吧。” 贝德里奇整理自己的衣服,将剑收回剑鞘,便大步走到斯图卡身边。 “毕竟斯图卡小姐她并不经常参与政事,所以不认识我这个公教是理所当然的嘛,哈哈。”他拍了拍斯图卡的肩膀,笑着说道。 “那你来此又是做什么?”柳娜仍然皱眉追问。 “禀告公主殿下,做一些关于科柯迪亚事件的调查,中央审判庭通知不能兴师动众,不要打草惊蛇,所以才没有通知到克丽丝塔街的安保,导致了在外散步的斯图卡小姐将我视作了入侵者。为此而造成的破坏,我深感歉意,在下愿由公主处置。”他单膝下跪行礼。 “是这样吗?斯图卡?” “是...”斯图卡斜眼瞥了贝德里奇,她不解地皱起眉头。 “那么,斯图卡,你先离开吧。贝德里奇,你跟我走一趟,你这种违反教规的行为必须受到惩罚!”柳娜严厉地喊道。 “是。”贝德里奇低头。 斯图卡站在原地,不敢做以大动作地回头,观望着贝德里奇。 “你们还留在这做什么?”柳娜尖锐的眼神望向斯图卡。 “...我们走!” 斯图卡挥手示意,两位卫兵将长枪收起,一同从贝德里奇的身旁走过,最终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起来吧,贝德里奇。”柳娜转身,将宝石收回。 “感谢公主殿下出手相助。” 贝德里奇站起,清理了身上的尘土。 “那位就是斯图卡,我还以为会是一位高大的男士。进展如何?” 贝德里奇从包囊中取出一叠文件,举至身前。 “进展十分顺利。” “那好,接下来,就是下午的提案会了。”柳娜转头微笑,忽地注意到他腿上的伤。“你呢,身上受了多少伤,需要为你安排治疗吗?” “不必。若是几天前的我,或许会遭受不小的创伤。但是现在,多亏了公主殿下交付给我的新的魔导宝石,它的力量非常强大,我足以抵抗他们而仅仅受了一丝轻伤。”贝德里奇将剑柄上的宝石取下,举到脸前观望。 “那就好,我们走吧,还得继续做一些准备。”柳娜抬腿。 “公主殿下,”贝德里奇叫住了她。“刚刚那个,是屏法宝石吗?” “哼哼,是的。”柳娜回答。 “那东西从何而来?” 柳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 “是来自我们新的伙伴。” 她拍了拍手,一个人影从墙边的阴影走出而来。 “西瓦娅家族。” 斯洛兰斯站定在柳娜身边,他的眼神坚定。 ... “公主本来打算和我一同去图书馆接你的,但是看在时间似乎有些许紧迫,便由我独自来找你了。先坐一会吧,公主一会儿就会回来。” 厄科里斯为柳娜拖出一张椅子,在她坐下后又为她移前。接而转身拉开房子的窗帘,外面透过茂密植被而携带有氤氲的光照耀进来,照亮了床边灶台之上的餐盘与餐具,生活的气息随之挥散出来。 安娜苏端坐着,观察着眼前的桌子,上面坑洼老旧的木纹,时间的侵袭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地方?”安娜苏问道。 “这里,是家...你曾经的家...”厄科里斯从柜子之中取出几件物件,将其摆放在桌上。 “我不记得...家...” 她注视着那几件物件,木头雕刻的马、猫与鹿,灰尘杂乱地散在上面,却也掩盖不了它们栩栩如生的形象,在阳光下闪耀。 “你会想起来的。这些,是你的杰作,你也会想起来的。”厄科里斯将那木雕推至安娜苏身前。 “我...我做的...”她抚摸着木雕,感受着。 “那是我记忆中的你,心灵手巧,温柔,善良。” “不,我于埃拉托历1790年雨月十一才被制造出来,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刚刚认识厄科里斯公爵。”她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那就是我原本认识的你的样子,也是你能够成为的样子。”厄科里斯取过手帕,轻轻为她擦拭木雕。 “我能够成为...” 门吱呀着打开,忽地,一个人影冲进,猛地扑进安娜苏的怀里。 “安娜苏,我好想你。”柳娜紧紧抱着安娜苏的腰,将头埋入她的胸口。 “公主殿下?我们才刚刚分开一个礼拜而已。”安娜苏不知所措地挥舞手臂,最终将双手放在了柳娜的背上。 “可自从你回来,分开的每一刻都让我感觉如此漫长。”她抬头向安娜苏微笑。 “回来...这些是什么意思...” 柳娜忽地又从安娜苏身上下来,移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安娜苏的身旁,拉起她的手,紧紧我在手心。 “安娜苏,接下来,我将带你去学习一个十分重要的事物。” “是什么?” “人类社会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政治。” “政治?” “是的,一个充满利益冲突的活动,一个需要你自己学会独善其身的活动。”柳娜的语气严肃。 ... 第57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九 “克里威尔许多矿场产出矿石日益减少,从而导致埃格尔各地矿石造物物价飙升,所以,降低私人承包矿场税收,激发生产力的议案理应提上日程。” 一张巨大的圆环桌,外围密密麻麻地坐满了身着正装的职员,圆桌的内侧,富丽堂皇的高椅背向着排列,上面坐着的是皇室的成员,柳娜与斯坦利坐在正中,背对而坐,以高贵的目光注视着圆桌上的每一个人。头顶的玫瑰窗将照射进来的阳光分为无数道色彩斑斓的射线,如宇宙中的星光一般。几叠文件在巨大的圆桌上被传递,一位秃头的中年男士站起,两侧身旁站着几位同样身着正装的矮人,他们一同向着各位侃侃而谈。 “表决结束,有请斯蒂公示表决结果。” 文件终止了传递,被整齐地交给一位侍女,她将其交至柳娜手中,柳娜接过,向着圆桌上的各位宣告着。 “该议案的表决结果是——反对票:12票;赞成票:79票;弃权票:5票。” 斯蒂站在圆桌的北侧,她手中举着一个十分清澈透亮的球状宝石,发出洁白的光芒。 “接下来宣布中央议会厅表决结果——全票通过。”斯蒂的手在球上轻轻一抹,再次说道。 “那么,该议案将在会后即刻生效。”柳娜高喊。 随着柳娜的命令掷地有声,坐在厅堂南侧边上长桌的几位人员翻动桌上摆放的杂乱文件马上飞快地摆动手中的笔,拟定并抄录下即将生效的议案。紧接着站起的款款坐下,站在他身侧的几位矮人贵族向着皇室的各位敬礼,便向着台下离去。 “有请下一位有提案意愿的神职者起身。” 柳娜的话语落下,圆桌四周十数位人齐刷刷地起身。斯蒂向着他们扫视一番,接而,将目光锁定在一位身着高雅教会服饰的青年身上。 “有请贝德里奇·斯莱因先生提案。”斯蒂将手摆向他示意着。 “感谢。”他微微鞠躬,站起的众人便跟随着坐下。 “咳咳。”贝德里奇清了清嗓子。“在提案之前,请允许我将几位贵族请到台上。”他看向了柳娜。 柳娜和几位身边的皇家成员向他点头。 紧接着,贝德里奇转身挥手示意,厅堂四周座无虚席的台阶座位之上款款走下几位,走到贝德里奇身旁,一同站在圆桌之前。 “请允许我为各位介绍,这几位分别是穆利亚家族家主坦斯敦先生;科尔里克家族家主姆拉斯韦齐先生;斯利克斯家族家主巴坎顿先生;以及,西瓦娅家族长子,斯洛兰斯。” 在贝德里奇将最后一个名号报出之后,圆桌和台下的人们忽地响起一阵阵议论声。 “西瓦娅家族?他们不是被中央审判庭监禁了吗?” “听说他们参与协助过一个贱民叛徒的反叛活动,是神绝不能饶恕的恶魔。” “太可怕了,为什么那个家族的人能到这里来?” 不满与质疑此起彼伏。 “请各位安静。”贝德里奇摆手示意。“相信各位对于我为什么会将他们请上台抱有许多疑问,在接下来我的提案中,我会对此一一解释。而现在,可以告知各位的是,即使这几位身为贵族,但共同地有着想要帮助底层民众的愿望,以及守护冠主之承诺的决心。” 片刻的沉默之后。现场再一次响起一阵议论。 “安静!”柳娜喊道。台下的议论瞬间便消失无影无踪。 “谢过公主殿下。”接而,贝德里奇将座位底下的箱子放置在桌上,从中取出几叠文件。“相信从政的各位,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半月前发生的轰动全中央城的科柯迪亚事件。作为中央城最大教会的公教,我亲身了解并参与处理了整个事件。” 他将文件整齐地排列在桌上。 “教会中的小教员,一介草民,违背了教条,发起了动乱,为逃脱审判,在绞刑架上自杀,将自己的身躯烧成灰烬,并且在死之前还要引起争论,将变乱和背叛的种子抛洒在无数如他般底层民众的心中。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他将文件向两侧传去。 “这些,是我在协助中央审判庭调查时所记录的报告。其中,有一个疑点始终难以解释。” 他举起两张张照片。 “这是科柯迪亚户籍所在斯帝斯利村所在教会藏书阁在科柯迪亚审判前后的照片。该教会中的藏书在我们第二次调查时全部翻新,而该时间段并非该教会寻常翻新的时间。并且,幸好有第一次调查所留下的照片;我们仔细比对发现,其中藏书与科柯迪亚证词中向借阅所申请借阅而来的书籍出自同一印刷社。” 周遭的人们小声议论。 “而该印刷社,便是位于霍顿尼兹总借阅所工厂。那么,这足以证明该教会中的书籍是来自某所借阅所之中。而这,是法律所绝对不允许的事情。”贝德里奇猛地一拍桌子,向着四周环视一圈。 讨论的声音愈加激烈。 “不过,由于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该教会未更换书籍来自借阅所,以及科柯迪亚事件已然结案,我们没有机会进行更深一步的调查。本以为,该事件就由此而止的时候,我们北国教会,收到了三封请愿书。” 贝德里奇将三位中年人请前,并取出箱子中的三封不同的文件,将其分别递交到他们手中。他们一同接过,将其高高举起,向着圆桌中央的皇室们展示,便向着两侧的其他职员递去。 “这便是分别来自三位贵族的三封请愿书。它们,共同为我们描述,在神所看不到的角落,似乎存在着一个阴森黑暗,背离阳光的一个惊悚机器,正在不断压榨着他的子民们。” 贝德里奇摆手示意,坦斯敦走前,站在桌前,注视着端坐的皇室。 “我的妻子,埃拉维亚,是一位四等民。她的家庭曾经被一所地方借阅所哄骗,欠下了巨额贷款。” 台上的人一同发出震惊的声音。 “是的,所谓‘贵族的聚宝盆’,正在阳光所照射不到的地方,不断葬送着一个又一个神的忠实信徒对生活的希望。” 姆拉斯韦齐一同走前说道。 “像这样邪恶的事物,一直在我们身边嚣张跋扈地运作着。” 巴坎顿附和着说道。 忽地,争吵的声音愈演愈烈,逐渐蔓延至台下的观众之中。转瞬间躁乱已经充斥了整个厅堂,中央皇室成员的怒吼也难以将其镇定下来。 柳娜观望着一切,唯有这次争论,她没有制止。 ... “贝德里奇,你有发现你所收集而来的请愿书中的共同点吗?” 一个被包裹于翠绿森林之中的亭子,两人正相对而坐,吹拂着傍晚的晚风,聆听着它刮过林梢间清脆的响声。 “它们都提到了...借阅所?” “是的。贵族们压榨底层民众的方式有很多,而这一身处黑暗之中的敛财工厂,便是其中之一。” “那么,我们要做的是?” “摧毁它。或者,将其为我们所用。这是一个同属于我们的机遇。” “该怎么做?” “经过调查,借阅所的总负责人埃斯卡莱·斯图卡取得了神职赞颂的参与资格,所以,在明日的晚会之中她必将现身。而你要做的,便是收集她手中所掌握的借阅所的相关运作条例或是合作合同。有了这个,我们便可以在提案会上指出借阅所的违例之处,将其拖至阳光下暴晒致死。” “在下明白。那么,在提案会上,我又该怎么做?” “引发争论。富有争议的提案才能取得进一步表决的机会。” “可是该提什么样的意见?” “彻查借阅所,进行一次大清洗。并且,借阅所机构必须安排一名地方教会执教层职员作为法人,交由教会直接负责监督。” “这样的目的是?” “借阅所是底层民众之中最为经常接触到的知识来源之地。在教会负责之后,我们便可以安排高层的职员们亲身接触民众之间的苦难,撕掉遮盖的丝绸。也能将我们的理念通过该地更为广泛地散播于世间。” 柳娜站起,在亭子中背手来回走动,向着贝德里奇侃侃而谈。 “我明白了。只不过,在提案成功之后,我们该如何取得更多的通过表决?” “我会为你带来一位帮手。” 柳娜望向远处,高高的梧桐树上一片树叶被风吹落,迎着絮流向着远处飘去。 ... 梧桐树叶从窗外飘进,落在了斯洛兰斯的脚边。他观望四周,许多的眼睛似乎都在注视着他,一股紊乱的血流似乎就此卷入他的心中,难以呼吸的感觉冲上脑海。他从未代替父亲站在如此多目光的照耀之下,但他觉得,他必须站在这里。 “就像当初帮助科柯迪亚那样一般...” 在柳娜的插手之下,厅堂再次难得地陷入一片寂静。而趁着此刻,三位贵族,分别先后向着众人高声朗读着自己请愿书中的内容,引得无数的在场人士低头沉思。 “各位!这就是在神的目光所注视不到的地方在不断发生着的事情!我们北国教会仔细审批了他们的请愿,并对他们做出了承诺,盖下了印章,所以我才会此刻站在这里。坦斯敦先生的妻子,姆拉斯韦齐先生的学生,巴坎顿先生的朋友,只是他们碰巧幸运地窥见了他们的苦楚。而无数的如我们般的贵族仍被蒙蔽于房檐之下,使得教条之中神所承诺的那个世界在他们眼中如此可笑可憎!”贝德里奇大喊着。 在沉默之中,圆桌北侧中央一名议员忽地高举他的右手。 “请北天秤厅议会厅最高代表利尼亚公爵发言。”斯蒂示意。 利尼亚整顿衣角站起,向着各位敬礼。 “我想要询问的是,对于借阅所机构暗中压榨人民一事,阁下是否有相关的实证?” 贝德里奇微微点头,接而从箱中取出另外一叠文件,将其端正地举至头顶。 “这一份,便是自借阅所总负责人处取得的借阅所合作条例。” 在圆桌的一侧,似乎有一个锋利的视线如刀般刺入。 “该条例有何问题?”利尼亚追问。 “其中详细提到加盟合作借阅所所需要准备的事宜,以及作为地方借阅所的股东该如何运作,并且,该条例也交由教会审批通过。但是...”贝德里奇将其攥着,望着令人不安视线的方向,用手拍了拍。“其中提到开设借阅所需要提前办理私人借阅资格转借许可,本质上该许可是允许为办理人向同等级居民转借其未获技术资格书籍,该许可作何作用通篇未提及。并且,法律中明确规定,与对应等级的居民不符合等级的书籍禁止提供任何方式的借阅或跨级转借资格。结合多地请愿中提到的借阅所疑似存在高额贷款行为,我们不难怀疑,该条例存在阴阳两份。” “是否有进一步的证据证明?” “有。” 斯洛兰斯走前,他的声音颤抖,但身躯却依旧挺立。他自自己的包中取出一封与贝德里奇手中同样样式的文件,将其递到贝德里奇手中,与他手中的重叠。 “我们西瓦娅家族,是位于中央城诺斯兰特街借阅所股东会的一员,而我们恰好掌握所谓‘阴阳条例’中的另外一份。”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一串话完整地且平静地吐出。 他走到贝德里奇身前,将他手中的文件抽出,放在自己的面前。 “另外一份未公开的条例中指出,对于高等书籍的对外借阅,可为顾客提供其借阅资格的‘贷款’。而‘贷款’的对象,便是那些永远都支付不起这种高利行为的底层民众。每一所借阅所都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哄骗着那些渴望着向着高处攀爬的人民,让他们欠下一生都还不完的债,永世永生成为他们的摇钱树!” 斯洛兰斯高喊着,将手中的文件向着两侧递去,让他们翻看。他此刻的声音十分坚毅,穿人心扉。 圆桌上的职员,翻看着那文件,或将眉头皱起,或连连叹气,或眼神飘忽不定,只是寥寥看上几眼便向身侧递交而去。而四人的言语,与不断涌来的各种文件,已然将整个会议的情绪推至高潮。 随着利尼亚仔细观望着递来的文件而点头款款坐下,南侧的中央的另一位职员举起手来。 “请南皇后厅议会厅最高代表斯坦福尼亚公爵发言。”斯蒂抬头看向了对侧。 “我听闻借阅所总负责人埃斯卡莱·斯图卡也获资格参与神职赞颂,不知她本人现在是否在场,可否对此条约做以解释?”斯坦福尼亚环望着四周,滚烫的目光抛洒在每一个人头上。 躁乱瞬刻停止,所有人都向着四周观望着,但没有任何人对斯坦福尼亚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 “斯坦福尼亚公爵为何如此愤怒?”议员十分小声地议论。 “斯图卡所在的艾米可厅是由南皇后厅管理的,斯坦福尼亚公爵对此管理不善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略微长久的沉默之中,仍旧没有人做出回应。 “既然不做任何反驳,那么我们将默认你对该亵渎神明的行为全然承认了!”他怒喊着,将手中的文件用力甩向桌面。 “既然该事件引起如此巨大的争论。那么,贝德里奇,你们可以拥有提案的机会。” 厅堂的秩序再一次被镇定下来之后,柳娜向着贝德里奇喊道。 “谢过公主殿下。” 他们一同鞠躬致谢。 “请中央审判庭审判长克罗尔吉特·亚利桑那发言。” 在贝德里奇正欲开口之际,斯蒂的声音打断了他梗塞在喉咙的话语。 那身着洁白衣裳的高大男子站起,威压的气息忽地传递至整个厅堂。 “若是我们审判所的审判还起作用的话。西瓦娅家族的长子,斯洛兰斯·西瓦娅,此刻你应该被监禁在居所才对吧?” 亚利桑那的的语气明明十分平静,却让斯洛兰斯喘不过气来。 “一个正在因违背教条而受刑的犯人的话语为何在神之目光下起到作用?” 在亚利桑那炽热的目光之下,斯洛兰斯大口呼吸着。 ... “母亲,我该怎么做?” “奋力去做,勇敢去说。不要畏惧他们的目光,真理会感染所有质疑的人。就如科柯迪亚他一般。” ... 他攥紧了拳头,将炽热的目光回以亚利桑那。 ... 第58章 骑士与殉道者 其十 “贝德里奇,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解释你们的提案。” 斯蒂宣布着。 而亚利桑那仍挺挺站立,与斯洛兰斯的眼神对峙着。 “斯洛兰斯,由你来首先述说,如何?”贝德里奇询问着。 “我...没问题,贝德里奇大人。” 他坚定地再向前一步,即使腿上留有伤痕,但也不能阻挡他掷地有声的步伐。 “在场的各位,你们有想过,我们是否真正了解过底层人民的苦难吗?”他高昂的声音向着整个厅堂呐喊。 “我们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因为我们从未经历过他们的生活,那种无助的,那种煎熬的,那种被禁锢于牢笼之中的生活。是的,我一位曾经存在过的家人,他一直以来,所经历的,便是这样的生活。” “斯洛兰斯,无论什么,都不能成为科柯迪亚他作恶的理由!希望你不要将个人情感带到提案会如此神圣的地方上来!”圆桌那侧的亚利桑那的声音如同鞭挞一般。 “那是恶吗?那是胡作非为吗?那是属于他们那群人的无能的呐喊,是社会将他们挤压到的不得已而走的小道!这个世界不止一个科柯迪亚,不止一个如他般挣扎于苦难的人。我们为何不愿聆听他们的感受?”斯洛兰斯坚毅地反驳。 “法律与教条不能为任何人让步!这是神的旨意。而我们的责任,便是维护神所布置的秩序,没有秩序的社会谈何平稳?协助他们叛乱,那是一种不敬!是一种应令世人唾弃的行为!若是他们确切地深陷泥沼,神会帮助他们,我们只需做好神所交付给我们的职责便可。” “神他在哪?” 斯洛兰斯愤怒地大喊,引得在场所有人不由得一震。 “我想问问各位。在科柯迪亚吊死在绞刑台上的时候,神在哪?在坦斯敦先生的妻子的家庭为还付贷款而将家中三女售卖出去作为奴隶的时候,神在哪?在姆拉斯韦齐先生的学生因交付不起书籍的贷款而放弃念书,签下三份工作早出晚归而累死在车间的时候,神在哪?在巴坎顿先生的朋友为降低借阅所贷款利率而被股东会的其他贵族射杀的时候,神在哪?”他的声音嘶哑,却十分有穿透力。 亚利桑那陷入了沉默。 “这一切,都是在神所看不到的角落发生着的事情。既然神看不到,我们为何不能做出一些事情来,代替冠主,去拯救那些受难的人民?为实现神所承诺的世界永存,那不是我们每个人的愿景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拯救他们的路途似乎十分遥远,但在当下,有一个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巨石,正压在他们的胸口之上。” 斯洛兰斯回头,看向贝德里奇,与他相视点头。接而,他与贝德里奇交换位置,站到了身后。站定之后,他感到心脏剧烈的跳动,一口喘不上来的气忽地迸发出来,使他难以平复方才的感觉,却感到自豪涌上脑海。 “我们的提案内容是:建议将借阅所机构公有化,由私人运营,教会监管。每一所借阅所机构必须安排一名地方教会执教层职员作为法人,对借阅所进行监管运行。并且,在此之前,我们希望彻查重组所有借阅所机构高层,剔除可能存在的高利放贷现象。” “我们审判庭会彻查此事。” 站定许久的亚利桑那擦拭着自己的单片眼镜款款坐下。 一声滴答之后,斯蒂按下了手中怀表的按钮。 “十分钟时间到,表决开始。在场的各位,若是赞成提案,请按下自己桌旁左侧绿色的宝石;若是反对提案,请按下自己桌旁右侧红色的宝石;若选择弃权,请按下自己桌旁中间黑色的宝石。表决结束仍未做出选择者,自动视为弃权。”斯蒂手中的水晶球闪起光芒而来。 圆桌四周原本的沉默忽地再一次变得躁动起来,文件翻动的沙沙声,讨论的叽喳声,宝石敲动的叮当声交杂在一起。而贝德里奇与斯洛兰斯僵硬地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不安地等待着结果。 声音逐渐消逝,所有传看的文件再一次经侍女之手来到了柳娜手中。 “表决结束,有请斯蒂公示表决结果。” “该提案的表决结果是——” 这一次,柳娜也屏住了呼吸。 “反对票:32票;赞成票:28票;弃权票:36票。票数相差不足5票,将由中央议会厅票选决出结果。” 而这一结果,再一次让三人心中的紧张提至更高点。 “接下来宣布中央议会厅表决结果——赞成票:3票;弃权票:1票。” “那么,该议案将在会后即刻生效!”柳娜尽力压抑心中的喜悦,向着厅堂中高喊着。 “太好了!”斯洛兰斯呼出一口气来,笑着。 “我看是多亏了你与亚利桑那的对峙,为我们赢的了不少的回应!”贝德里奇笑着拍了拍斯洛兰斯的肩膀。 “这就是,我要代替父亲完成的职责...” “同样,也谢谢各位的帮助,你们对于底层民众的期望一定会得以回应的!我会继续为所有的人民而战!”贝德里奇看向三位贵族,将手放至胸口向他们承诺。 “我们的参与能取得结果就太好了。”姆拉斯韦齐和巴坎顿一同向贝德里奇微笑,接而转身,走下台去。 “贝德里奇大人,守护诺言的骑士,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啊。”坦斯敦取出一根烟与一张名片,将其塞到贝德里奇胸口的口袋之中。“如果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再次感谢,坦斯敦先生。” 坦斯敦向他点头,接而也消失在台阶之下。 “斯洛兰斯,你也先下去吧。等会后,我们再一起庆祝。” “好的,贝德里奇大人。” 随着台上自己的四周再次剩下自己一人,他整顿衣装,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厅堂南侧迎着玫瑰窗照射下来五颜六色的光,文件飞动与笔尖划过的声音在他的耳中整齐且富有旋律,书写着他渴望的未来。 ... 提案会结束,夕阳照射在高耸的台阶之上闪闪发亮。柳娜迎着艳红的光,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真巧啊,克罗地亚公爵。” “噢!又是公主殿下,能再次与您在外相见真是我的荣幸!”克罗地亚脱帽行礼。 “真是一场激烈的提案会啊,不是吗?” “哈哈,是啊,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让所有人畅所欲言,分享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与建议。” “不过,在会上阁下似乎甚少发言啊?” “在下更愿意聆听别人的看法。人们的想法总是百花齐放,各具特色,不是吗?我听漏任何一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闪亮之处。” “那么克罗地亚,”柳娜微微一笑。“令你最为印象深刻的提案会是哪一个呢?” “毫无疑问,贝德里奇的提案把。无论是那举之不尽的证据,与铿锵有力的话语还是那抱有争议的提案。只要是在场的人士,都会为此留下深刻的印象吧。”克罗地亚眼望着远处缓缓降下的夕阳。 “不知阁下对此提案的看法如何?”柳娜追问。 “或许,我们都该为此深深反思,是否遗漏了那些犄角旮旯,存在于阴影之下的不公。这是一个伟大的提案,引发了我对贵族身份的思考。总之,我是十分赞成的。” “赞成?”对于克罗地亚的回答,柳娜忽地皱起了眉头。 “是的,公主殿下。在贝德里奇言尽之刻,面对如此折人的话语令我毫不犹豫地投下了赞成票。” “三票的赞成...一票的弃权...”柳娜小声地说着。 克罗地亚整理帽檐,将其再次扣在头上。接而从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取出一本小册子,双手捧着,送到柳娜面前。 “这是我在会上做的笔记,倘若殿下不嫌弃,请您收下。其中便是我对各项议案的看法。”克罗地亚微笑。 柳娜思考着,接过册子,款款收下。 “谢过公主殿下。此番举动,在下是想告诉您,处于至高地位的我们,仔细倾听他人的想法,或许能收获许多。” 克罗地亚微微鞠躬,接而,在夕阳昏暗的光下,他再一次消失在了台阶底下。 再一次留下柳娜,揣摩着他的话语。 ... “你想去哪?斯洛兰斯?” 马车奔驰着,踏过泥泞,踏过那令斯洛兰斯陌生又熟悉的乡间道路。贝德里奇眼望着四周,向他询问。 “再过三个小时,我就要回到家中继续服刑了。在此之前,我想将我为科柯迪亚做的事情亲口告知他。” “这里是,斯帝斯利村,科柯迪亚的家?” “嗯。在审判庭作出判决之后,应父亲,也是科柯迪亚最后的家属的要求,他被安置在了家的后院,与他的母亲靠在一起...” 马车停在了杂生的草之中,四周是倒塌的枯黑稻田。他们一同走下,在布满长至脚踝的高耸杂草之中行走,艰难地走到一扇吱呀着艰难悬挂的门前,它的一大半已然躺倒在草中。 秋季的冷风从房的那侧刮来,刮走遍布四周的蛛网,带来难闻的土腥与霉臭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昏暗的内部,找不到出路。 藤蔓与草苔爬上木桌与石凳,草垛床上布满各种灰黑的痕迹,房梁不断如雨点般落下灰尘与各种碎屑,锅碗散落四周,油灯与纸张已然与地面融为一体。 那是曾经一个人的家。 他们穿过厅堂,终于望见另一侧的光,来到了后院,一棵摇曳的梧桐树下,两个石碑,一新一旧,迎着夕阳,蒙上一层落寞。 “仅仅是半个月,本来是科柯迪亚生活的居所,就已经变成了这样...”贝德里奇感叹道。 “植物的生命是顽强的,就如科柯迪亚的精神一般。” 斯洛兰斯站至石碑之前,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一瓶酒来,用牙咬下盖子,高高举至头顶,任由其倾泻至石碑的地上。 “科柯迪亚,听说你喜欢喝酒,我为你带来了。如你的生命一般苦涩的比特酒...” 酒倾泻尽了,他缓缓蹲下,取出腰间的手帕,轻轻为其擦拭。接而,他又转身,为另一块同样拭去其上的灰尘。 “科柯迪亚,你知道吗?我为你争取到了一些属于你的权利,而你的呐喊已经有许多人听到了。” 贝德里奇只是靠在树边,注视着斯洛兰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们真正成为家人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十分爱我的姐姐德洛丽丝,就如同你爱她一样。在父亲说出真相之后,我总是在想,姐姐她所认可的人,是否值得我去认可?而当我们一同站在神台,你在上激昂地呐喊,我在下为你阻拦之时,我真正感受到了你心中苦涩的坚毅,那便是值得我为你做些什么的理由...” 梧桐枯黄的叶子落在他的头上,风又将其带落在石碑之前,就如同粗糙的手掌抚摸过他的头顶一般。 ... “报告亚利桑那大人,位于中央城东南侧的刻刻帝克街再次出现民众游行活动,是否需要出兵平复?” 亚利桑那走进他的办公室中,拉开窗帘,任由外面的夕阳袭来。 “自从科柯迪亚事件过后,这种游行活动愈加频繁了。”他背过手,望着窗外。“告知下层,可以适当多派人手镇压,但万不可使用武力!” “是!”审判官敬礼。 审判官正欲离去,忽地被亚利桑那叫住了脚步。 “顺便通知一下下层,多预留出大量人手,接过中央议会厅命令,我们需要大规模调查各地方借阅所。” “明白!”审判官再一次敬礼,推门离去。 “科柯迪亚,你的善恶,究竟是否能由我来判断?” 亚利桑那擒着腰间黑白两把铳枪,皱起了眉头,望向艳红的夕阳,任由他的光射入他的瞳孔之中。 ... “厄科里斯公爵,接下来,就拜托你了。神职赞颂日还有三天,我希望在这三天内可以拿到所有的我想要的资料。” 在台阶之下,迎着夕阳离去的人群之中,克罗地亚将头上的帽子扣在了厄科里斯头上,与他肩并肩向前走着。 “我明白,我会完成任务的。” “厄科里斯阁下,我有一事十分好奇。” “是什么事?”厄科里斯的眼神飘忽不定。 “贝德里奇的议案,您为何投下弃权票?”克罗地亚注视着他。 “我想...看你的想法...”他吞吐着回答。 “我说过,跟随你自己的想法走,若是我有要求,我自然会说。”克罗地亚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一次,不要让你的家人失望。”他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我明白...”他将头上扣上的帽子取下。 “你在害怕我?”克罗地亚接过帽子,扣回自己的头上。 “不不不...” “只要您紧紧跟着我的脚步,与我一同实现伟大的愿景,我就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您与您的家人的举动。我希望您能理解。” 厄科里斯点了点头。 “今晚和斯诺伊娃见一面,好好商量该如何调查吧。她似乎很期待与你一同行动呢,每天向我询问。” “我知道了。” “好了,好好休息吧,厄科里斯公爵,还有许多的要务等着我们去处理呢。” 克罗地亚按着头上的帽子,加快了脚步,混入了人群,消失在了夕阳的照射之下。 ... 间章 史书的一角 其四 神职篇: 神职人员 中央及各地方议会厅、教会以及审判庭中的在职人员统一称为神职者,又称为神职人员。在中央教会的提出的教条指导下行使权力,对冠主的子民负责,以神之使者的身份坚守冠主承诺的美好世界的愿景,是每一个神职人员必须承担的责任。 提案会 举办于每年的年末最后一个周六以及神职赞颂日中的会议。是一项除议会厅成员外供所有神职人员发表自己的意见的平台,参会的每个人在会议中都有提出议案与表决议案的权力。会议中将聚集各地方职员,无论职位高贱,平等地环坐于圆桌,在科利尔德皇室成员的指导下平静祥和的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意见。是一项有益于社会稳定治理的会议活动。一般一场提案会将包括以下若干历程:入会、提及问题、出示证据、证据认可、允许提案、提出议案、议案通过、立即执行。 —— 入会 将由皇室成员下属侍者带领各参会人员进入皇室提案厅,并按照提前预好座位号入座。 提及问题 每轮提案的首先步骤。在允许的时间内举手示意,被提案会主持人选中,便可站起,向在场人员提出自身所发现的存在于社会的问题。该环节以及接下来环节中提案人都可请出不多于十位的场外人员进行协助。 出示证据 提案人必须出示与所提及的问题相关有效证据,做以说明,并交由在场所有人传看。 证据认可 证据将交由审判庭代表检视是否拥有相关部门认可,是否有效,并最终将结果交给皇室负责人。 允许提案 证据被确认有效,并引起广泛争论之后,提案人将获得提案资格。 提出议案 获得提案资格之后提案人将有十分钟的时间解释并提出自己的议案内容,以及进行拉票。 议案通过 提出议案活动过后,将立即进入表决历程,采用投票制。在表决阶段,在场的人员均拥有表决的权力进行投票。若全员表决结果赞成票与反对票相差5票以上,并且中央议会厅四厅代表赞成票大于或等于两票,则该议案直接决出结果,反之将再进行一次全员表决与中央议会厅表决,直到决出结果为止;若全员表决赞成与反对票相差不足5票以上,则由中央议会厅四厅投票决出结果,若为平票,则由全员表决结果为最终表决结果;若全员表决阶段弃权票占参会人员半数以上,则议案直接视为不通过。 立即执行 提案会中表决通过的议案具有立即执行的性质。相关文件与证据最终交由皇室负责人手中保管,由现场相关人员拟定议案内容并进行抄录,在会后写入总教条或总法案之中,并且将立即生效。 —— 皇室成员 在总教条中,皇室成员通常指代科利尔德斯坦利皇室亲属。由于皇室公主柳娜·简·斯坦利担任中央教会“图书馆”教主身份,其家族具有神职意义与政治意义上的不可或缺地位,所以将其纳入神职人员范畴。皇室内部当选的皇室负责人将担任各国建交、中央议会厅监管与下发审批教案的职责。 神职赞颂日 金凤花庆典之后的第二个星期三开始,为期十日的属于神职人员的赞颂节日,在科利尔德皇宫之中举办。在神职赞颂日中,在中央议会厅的安排下,世界各地议会厅、教会以及审判庭在职人员将在其内部抽签取得参与资格,并且,每一所议会厅、教会以及审判庭仅一位神职者能够取得参与资格。获得资格之人将在金凤花庆典之后的第二个星期三当日上午10时由科利尔德皇室马车迎接至科利尔德皇宫参会,在皇宫教堂之中进行传教活动,并派发参会许可勋章。神职赞颂日是伟大格雷尔德冠主对于所有神职人员其无私付出,舍身为民行为的褒奖之节,包含各项活动为各神职人员享乐及交流神职意见提供场所。其中包括:赞颂晚会、提案会、马车游行、科林弗雷利亚湖心会等各项历程。 第59章 他与心中的他 上 “安娜苏,你的感觉如何呢?” 在林间的小径之中,昏暗的日光从树梢的缝隙照射而进。柳娜微笑着回头,她询问着跟在身后的安娜苏。 “对于公主殿下带我参与旁听的提案会吗?我的感觉是,那十分吵闹,大家都在肆意述说着自己的想法。” “那其实就是众人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向他人争辩啊。” “利益?” “只有能让自己得到好处的事情,人们才会允许它去发生。”柳娜摘下身旁一株灌木上的花朵,将其戴在安娜苏头上。“你知道,为什么弗朗西斯提出的为坎桑纳维尔荒地地区投入更多医疗资源的议案不能通过,而威威柯提出的克里威尔开采矿物税收降低的议案却能通过吗?” “我不明白。”安娜苏抚摸头上的花。 “向那些难民投入更多的医疗资源,高层的人们无法获得任何好处,只有平白无故的支出。而开采税收降低,将会有更多的矿物流入市场,矿物的买入价格将会降低,贵族们的加工产业便可以节约大量成本。只有他们想要的,他们才会赞成。权力,是为他们带去利益的事物。” “有了权力,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有了权力,就像他们一样,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是以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之下,以平静祥和的手段去行使你的权力。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使用你的权力,去帮助弱小的,没有力量的他人。这是我们生命的意义。” “嗯,我知道了,公主殿下。” “你会成长为一个美丽且强大的‘人’的,我相信你。” 柳娜牵起安娜苏的手,携着她小跑在小径之上,迎着略带余温的夕阳,走向了那隐蔽在林间的小屋。 她们一同立在那门前,门口一株高大的桂花树,静静地摇曳着,落下微黄的花,在地面上织下一张地毯,散发着芳香,缭绕在树干。 “安娜苏,当你看到这棵桂花树,是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柳娜询问道。 “我...没有。只是桂花的香味,让我感到熟悉...”安娜苏疑惑地抬头看向树梢。 “它是你与厄科里斯共同栽种下的,时至今日,它已然过去了无数个花期,而这一次的开花,终于能让你看见。” “我和厄科里斯公爵?”安娜苏不解。 “而这座小屋,也是厄科里斯为你而盖起的呢。” 柳娜将小屋的门推开,过堂的风扑面而来,她们一同迎着走进。一同在椅子上坐下,而视线仍在窗外的桂花树之上。 “公爵先生他为何要为我这样做?” “因为你是他无比重要的人。” “可我只是一具人形,而他只是向我讲明任务的导师...”她环顾四周,木屋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一股舒适的感觉猛然涌上她的心头。 “安娜苏,我们曾无数次告诉你,你不仅仅是一具人形,你是一个真正的,如任何世间曼妙生命的构成般存在的人,你有你的思想与灵魂,而你也不仅仅是存放它们的容器,你是将它们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一个真正的存在。”安娜苏紧紧握住安娜苏的双手。 “有人也曾对我这样说过...”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位英雄,我的父亲...他同样相信你被困于人形之中的灵魂终会破除桎梏。”柳娜说着,脸颊两侧的泪水忽地如溪流般淌下,那是安娜苏从未见过的柳娜的样子,笑着,却哭着。 “华利队长,您的父亲?” “那是他的使命,毅然决然前往的责任,若是,我能见他一面,并非骸骨,而是有着新鲜血肉的他...” “你们...都教会了我许多的东西...”她用衣袖为柳娜擦去眼泪。 “带着我们的希望,去再一次认识那些爱你的人,安娜苏。” “爱我的人?” “厄科里斯,将你视作珍宝的那位老人。” 柳娜的泪水停下,而她晶莹的瞳孔,闪着微光,照射在安娜苏身上。 ... “斯诺伊娃...已经许多年未见,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在月光之下,厄科里斯站在台阶上的门前,将写有门牌号的纸条收入口袋,忐忑地伸出手来轻轻敲响房门。 门的那侧许久未传来动静。 “田野上盛开了黑色的玫瑰。”他对着门缝轻轻说了一句。 接而,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恰能让厄科里斯跻身进入。他便走进,环望着昏暗的四周,没有丝毫动静,只有壁炉的火柴在噼啪作响。 他站定片刻,正欲转身将门关上,门后的一个黑影忽地扑进他的怀中,使他向后踉跄了一大步。 “啊...疼疼疼...”他捂着自己的腰站定,看到了自己身前身着粉红睡衣的斯诺伊娃,正紧紧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怀中。 “你在这啊,吓我一大跳。先下来吧,我的老腰实在是受不了...”厄科里斯疼的龇牙。 斯诺伊娃下来站定,紧紧地将目光锁在厄科里斯身上。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一股稚气散发在她身上。 “看样子,现在你的生活还算不错嘛。有着自己的房子,还把自己打扮得有模有样。”厄科里斯微笑着将自己的帽子和外套取下,与自己的手提箱一起放置在壁炉前的沙发旁边。 “自流可南北战役结束,为十字会效力的这段时间,你的生活过的怎么样?” 斯诺伊娃向他点头,继而邀请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看来把你送到安排到十字会是正确的抉择啊。” 斯诺伊娃再一次点头,接而慌忙地跑去,从厨房拿来一大壶果汁与杯子,放置在桌上,将一杯满溢的果汁微笑着双手捧到厄科里斯手中。 “谢谢。你应该知道我来拜访你是为了什么吧?”厄科里斯将表面将要溢出的果汁喝下。 斯诺伊娃坐在桌旁的毯子之上,从桌底取出本子与笔,在上面写下想说的话,微笑着举着让厄科里斯阅读。 “当然,能与大人您再一次一同工作是我的荣幸!” “是吗?哈哈,流可南北战役的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而现在,你已经到了亭亭玉立的年龄,就和我...我女儿死去时的那个年龄一样...”他忽地低下头来。 斯诺伊娃走前,蹲在他的身前,将手中的本子放置在他的膝盖之上,让低头的他看见。 “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也是您的女儿。” 厄科里斯抬头,看见她泛红的脸颊,再一次将微笑挂至嘴边,抚摸着她的头。 “克里斯汀对我的意义重大,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她。不过,你也是我生命中照料着盛开的灿烂的一朵花,你若是希望,我也能是你的父亲。” “谢谢大人!” 她灿烂地笑着,笔锋剧烈地挥动,写下这样一句话来。 “好了,我们该讨论一下如何完成我们的任务了。” 斯诺伊娃坐回毯子之上,将本子放在桌面上,眼望着厄科里斯,正欲书写。 “明天,我会以视察的理由进入北国教会,而你要做的,就是扮演我的侍女,与我一同进入。之后,我们的目的便是找到教会的记录间与档案室的位置,熟悉周遭,以为了下次窃取文件做足准备。” 斯诺伊娃点头表示明白,接而低头专心地记录。 厄科里斯看向她尖锐且认真的眼神,与方才的稚气截然不同,令他无所适从,将笑容僵在脸上。 “若是没有战争,没有阶级,你也才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吧...”他的心中念着。 窗外的渐渐暗淡,夜色愈深。 ... “该吃晚饭了,安娜苏。” 柳娜从厨房的烤炉中端出一盘水果派,残次不全的样子,放到桌面上。柳娜递给安娜苏一双刀叉,便脱下自己的围裙,坐在安娜苏对侧。 “好软...” 安娜苏将叉子插入,本就残次不全的水果派轰然塌陷,变成一滩烂泥一般。 “抱歉,安娜苏,我实在是不会做饭,厄科里斯公爵又有事外出,所以只能拿今天吃剩的早餐填填肚子了。将就着吃吧。”柳娜双手合十笑着向安娜苏道歉。 “做饭吗?” 安娜苏看向厨房,继而放下自己的刀叉,走到灶台旁边,学着柳娜的样子将围裙系上。 “嗯?安娜苏,你要干什么?” “之前和菲莱亚特先生略微学习了一些做饭的技巧,我想试试。”安娜苏犹豫着取下锅与锅铲。 “真的吗?那你就试试吧,在壁橱里面还有一些新鲜的菜。”柳娜摆动双腿,微笑着看着安娜苏的样子。 “嗯...我会尽力。”她打开壁橱,取出其中的紫甘蓝与片好的鹿肉,放在水槽旁边,开始试着清洗蔬菜。 “你知道吗,安娜苏,曾经在这个房子之中,有一位十分热爱做饭的女性,每日就如你现在这般忙碌在灶台之前。” “那是谁呢?”她熟练地将菜择好,仔细清洗着。 “一位如你般美丽的人。”柳娜转身双手撑着下巴,笑着看着她律动的身影。 “是...我?”她将调料的瓶子取下,排列整齐。 “如果现在这一刻,厄科里斯他在,他该如此欣慰。” “公爵他总是为我学会的东西而感到欣慰,这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他爱你,期待着你的成长。多陪在厄科里斯身旁,仔细感受一下他身旁对你炽热的温度,你会明白的。” “爱...我是公爵先生重要的人...而我也认为他是我重要的人...”她将鹿肉放入碗中,加入调料。 “等神职赞颂日结束,我们的旅行,去好好感受吧,安娜苏。” 安娜苏将火炉打开,熊熊燃起的烈火,温度在深邃的夜中飞腾而起,摇曳的火如羽毛一般温暖。 ... 第60章 他与心中的他 中 “爸爸!” 鸣笛声响彻在车站,蒸汽轰然排满至站台,火车门缓缓打开。 金色长发的女孩站在站台旁,她洁白的长裙如旭日般闪耀,怀抱着一尊木雕,注视着车门处缓缓走出的男人,高喊出稚嫩的声音。 “真是的,克里斯汀,好好的在家等我不行吗?” 男人走出站台,蹲下抚摸着女孩的头,言语严厉语气却充满慈爱。 “在这里可以提前见到回来的爸爸嘛,这样,和爸爸相处的时间也会长一点点。” 他笑着抱起女孩,她靠在他的肩上,长发划过他的背上,温热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体。 他们一同笑着推开车站的大门,忽地,外面的太阳瞬而消失,阴暗眨眼间覆盖了整个世界,让他在看不见怀中女孩的面庞。 “克里斯汀!” 一双巨大的机械手将他怀中的女孩奋力粗鲁地拽去,男人留不住她,被拉倒在地,只能接住女陔留下来的仍有温度的泪水。 “爸爸!不要!” 他们只能一同无助地大喊着。 男人跪倒在地,四周的空间瞬间如玻璃般破碎,如万花筒般,露出了女孩闭眼消瘦的面庞。他绝望地四处观望,忽地,那无数的面庞一同睁开眼睛,虚无,空洞。将男人压得喘不过气。 ... “啊!” 躺在沙发的厄科里斯猛地惊醒坐起,汗水已经布满了沙发的垫子与他身上覆盖着的自己的外套。窗外悄然升起的太阳才缓缓将昏暗的光照射进来。 他惊魂未定,不断大喘着,捂着疼痛的胸膛,看向窗外。 “原来只是梦吗?...” 回过神来,大门缓缓打开,已然换上侍女服饰,扎着高马尾的斯诺伊娃走进,手中提着一袋面包。 “你已经起来了啊,还去买早餐了。” 厄科里斯看向走进的斯诺伊娃,收拾了沙发上的物品,戴上了自己的眼镜。 斯诺伊娃将袋子放置在桌面上,取出一块夹心面包,放置在厄科里斯手中。厄科里斯仅是看了一眼,便将其放到桌上,双手使劲揉搓着面部。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厕所,我先稍作洗漱。” 他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肩上,走向了身后的厕所之中,将门锁上,打开了水槽,任凭水流过他的指尖,仔细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厄科里斯,你为何...还活着?...”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瞳孔,竟止不住地感到胃部翻江倒海,接而对着旁边的马桶呕吐着。 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燥热冲上脸颊,只得接过水槽的水,用力地击打到自己的脸上。方才惊醒的不安,这才稍作散去。 浸湿了衣领的厄科里斯这才走出,坐到沙发之上,拿起刚刚的夹心面包,塞到嘴中。 坐在毯子上的斯诺伊娃喝下一口罐装牛奶,嘴中嚼动着,拿过她的本子,举到厄科里斯眼前。 “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厄科里斯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 “如果您身体不适的话,我家中还有一些之前的军用药品,您可以稍作处理一下。” 斯诺伊娃向他投以关心的目光。 “不,不必了。” 他大口将面包吃下,拍了拍手掌上的碎屑。 “等你吃完,我们就出发吧。我先去外面透透气。” 他将外套端正穿好,推开大门,站在台阶之上,眼望着远处才刚刚冒起蒸汽而来的车站,那洁白的雾气将黄色的天空渐渐染成了洁白的颜色。汽笛的轰鸣,从那侧传来,将他的思绪,带至远处。 ... “没想到你醒的比我还早啊。” 柳娜双手放置在跨前,微笑着看着厨房里的安娜苏。 “公主殿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安娜苏转身,将两盘摆放有煎培根、煎蛋与花菜的菜肴端到桌上,接而取下身上的围裙。 “看样子真不错啊,就像昨晚的晚餐一样,令人十分有食欲呢。” 柳娜坐下,闭上双眼,凑前嗅着菜肴的香味。 “过奖了公主殿下。昨晚的晚餐能得到您的赞许是我的荣幸。” 安娜苏款款谢礼,之后也一并坐在了桌旁。 “安娜苏,无论是什么事情,你都学的很快呢。不知道接下来,你又会带给我们什么惊喜呢?”柳娜拿过叉子,细细品味着焦黄却仍然带有稚嫩口感的培根。 “我会尽力的。”安娜苏轻轻点头。 “今日的活动在晚上。在此之前的闲暇时间,我带你去这附近四处走走吧。” “好的,公主殿下。” “我们独处的时间里,我希望你对我不必如此拘谨。”柳娜转身拿过牛奶与杯子,放到安娜苏身前。 “您的意思是?” “在非工作场合,我更喜欢你叫我柳娜。”柳娜将牛奶倒满杯子,捧到安娜苏手中。 “我明白了,柳娜。” “嘿嘿。”柳娜将煎蛋一口吃下。“对于厄科里斯来说,他也更偏向于你叫他更亲密的名称吧。” “这他倒是提起过,只不过,我没有听清楚他的要求,最终也只是让我从叫他‘大人’变为‘先生’而已。” “是这样吗?还是那句话,去多与他相伴,将他的形象构建在你的心中,或许在相处的过程中,你也能发现他最初想让你称作的那个昵称的内容呢。” “公爵先生在我心中的形象吗...”她放下刀叉,将双手放置在胸膛。“他让我感觉,他对我像是如人类亲缘关系中的父亲的那个模样...而我就像他照顾的女儿...” “啊~”柳娜高兴地喊道。“你能如此感受,或许公爵他十分高兴哦!” “是吗?...我想告诉他我对他的情感,但是每次见到他,我又将话咽入肚中,奇怪的感觉让我说不出口...” “你只是像一个真正的女孩那般,在害羞而已。待到情到深处,你自然而然地,便会将其吐出。” 柳娜已然将早餐一扫而空,取过餐巾轻轻擦拭嘴角,收拾好餐具与餐盘,放入水槽之中,便走到安娜苏身后,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之上,双手环抱着她的腰。 “安娜苏,多将你的目光投向爱你的人,他们是你无比珍贵,却又可能转瞬即逝的财富。” ... “你好,我是厄科里斯公爵,接过图书馆命令,想要对北国教会进行一些临时调查,请麻烦你通知相关人员。” 宽敞教会的右侧楼梯的角落,一间开有窗户的小房间,里面坐在窗口的人接过厄科里斯的名片仔细观察,便转头通知身后的其他人员。 “好的,请稍作等待。”那人将名片递回给厄科里斯。 片刻的等待之后,戴着高高帽子,教袍的衣角拖在地上的教会长老从楼梯上款款而下。 “早上好,厄科里斯阁下,请随老夫上来吧。”长老站在最底一阶台阶,向着厄科里斯伸手示意。 厄科里斯转身看了看端正站立的斯诺伊娃,向她点头,便一同跟随着长老的脚步走上了楼梯。 他们一同走到了一个走廊,排排的玫瑰窗将窗外洁白的光过滤进来,将圣洁照满整个走廊,绕过高洁的大理石柱子,注意俯瞰到底下教堂的人来人往,他们虔诚的跪礼与戒词在这里都能够看到能够听到。 “这次的调查为何图书馆没有给与通知?让老夫没能抽出空来安排人去接待阁下。”长老背着手向前走着。 “因为是一次临时的抽查。最近各种事件频发,我们总得做些行动,剔除一些存在于教会之中的不法行为,给民众一些交代。” “也是,老夫能理解。”长老转身,看到了跟在厄科里斯身后的斯诺伊娃。“这位是?” “是图书馆为我安排的侍女,像我这把年纪,工作与生活起居自己一个人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哈哈。”他尬笑着。 “起码阁下是在图书馆作为代理人工作,也有不少的人员为你分担工作。而向老夫这把年纪还要处理如此多的事务,还需要教训两个不省心的公教,那才是真的力不从心啊。”长老连连叹气。 “两位公教这个年龄理应可以独当一面了,更何况已经被选为先知之子而广为人知,你也该适当将一些事情交由他们处理。” “不不不,那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令人操心。一个离去多日不见踪影,而另一个抢走教会的公章私作盖章,将教会全然交给他们,那绝对会乱套的!” “不见踪影?”厄科里斯疑惑。 “是啊,弗雷尔卓德那小子,自从科柯迪亚事件结案,就消失了,教会里的人谁都找不到他。下一周贝德里奇那小子又要去执行先知的任务,教会又得老夫一个人管理咯!”长老摇头。 “或许图书馆可以为你外调一些人手。” “不必了。”长老挥手。“阁下想要检查些什么?” 厄科里斯稍微踌躇。 “我想调查一下教会的记录间和档案室,查看其中是否有违纪行为。”厄科里斯小心翼翼的说出话来。 长老站定脚步,回身看向厄科里斯,他的双眼紧紧注视着厄科里斯,他尽力地没有躲闪,同样坚定地向他回以注视。片刻沉默之后,长老转身,接着走着。 “没问题,阁下跟老夫来吧。” 厄科里斯接着迈开脚步,悄悄地呼出一口气来。 他们一同穿过布满玫瑰窗的走廊,来到了尽头,两扇紧锁的大门庄严地挺立在昏暗之中,唯有上方穹顶的一处圆形洞口向下抛洒的光艰难地回荡在四周。 “请稍等。” 长老走前,从腰间取出一串密密麻麻的钥匙,在门前找寻。随后,那右侧的门便缓缓打开,纸张与木屑独有的香气忽地扑面而来。 “这些就是教会的档案。最近几日的就在这里。” 长老点燃门边的灯,这才看清了其内遍布的文件。他走进蹲下,指向了门右侧柜子下方的隔层。 厄科里斯跟随着蹲下,将那些文件取出,新鲜的墨水香味充斥在他的面庞。 “容我仔细观摩。” 他手持着文件,却悄悄地四处探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请便。隔壁便是记录间,待到阁下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老夫便通知他们开门。” “阁下不是有钥匙吗?” “记录间里面每刻都安排有人据守和记录,让他们开门就可以了。” “这样啊。” 厄科里斯回头看向斯诺伊娃,她向他点头。 “阁下请随意。老夫去为你安排一些茶水。” 长老拍手离去,走向走廊。 紧接着,斯诺伊娃走到厄科里斯身边,他用手中的文件盖住两人的脸,悄悄地说着些什么。 ... 第61章 他与心中的他 下 “过来,安娜苏,我想你会喜欢这里。” 柳娜站在两侧开满黄花的小径之中向着安娜苏招手。 “这些,全都是桂花?” 安娜苏四处张望着,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 “是的,那是一个连雨绵绵的季节,厄科里斯与你一同将它们种下,而现如今,它们都已然亭亭玉立。” “我和厄科里斯公爵...” “坐下吧。” 在黄花包裹的中央,一张长木椅布满了碧绿的树叶,柳娜将其扫去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着安娜苏。 “这一片桂花树林,你有没有发现有何突兀?” 安娜苏坐在她的旁边,她伸出手来,指着扫向四周。 “有一株树,是白色的树干,而且,它光秃秃的?”安娜苏找到了黄花之中的一抹白色。 “那是一株白桦树。它不像四周的桂花那般一年四季招摇着碧绿,它会落叶它会枯萎,但它也会重生。” “重生?” “你看它的底部,是不是有一个突兀的梯形?” “嗯。” “那是它断裂过的痕迹。在你们到这里来之前,它便生长在那。你们将桂花种植在它的四周,与孤单的它一同分享着氤氲与骄阳。却有一天一块山上的巨石滚落,将它拦腰斩断,断裂的树干倒在地上任虫鸟侵蚀。那块巨大的朽木,结果被你们带回了家,做成了各种各样的木雕让它以另一种方式携带着华丽重生。” “可它为什么现在扔在那里?” “那也是它的重生。另外一场连雨绵绵过后,你们惊奇地发现,那断面之上竟然冒起了新生的嫩芽。于是,在照料这些桂花之余,你们也便将关爱分装一部分给予了它,使得它与桂花们一同成长至现如今的模样。” “植物,它们十分神奇。”安娜苏注视着身边的桂花枝条,任由它们在她脸颊上挥舞。 “它们的生命十分顽强,只要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它们永远不会放弃。” “就像是癸癸那样...”安娜苏低语着。“我又是为何会和厄科里斯先生种下这些桂花?” “在玉莹,桂花是吉祥的象征。厄科里斯栽种下它们,是为了让它们保佑你的平安。” “保佑我?”安娜苏疑惑。 “人们总会希望自己所珍视的人平平安安,如桂花枝条一般沐浴于风中。” “平安?” 安娜苏站起,使自己手腕处的手镯触碰着摆下的枝条。 “当你从埃拉托安全地被带回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比厄科里斯他更加兴奋。这就是,他在爱你啊。” “爱...”她思索着记忆中的这个词汇。“我想学会爱。”她转身,注视着柳娜。 “我说过啊,多陪伴在厄科里斯身边,他会教你如何去爱,如何...” “爱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爱这个世界...”安娜苏抢着答。 柳娜捂嘴笑着,一同站起走到安娜苏身旁,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 “去问厄科里斯吧,他会像你小时候那样教导你,让你再一次在他的目光之下,成长为一位真正的‘人’。” 叶片飘落,扫去了放置在窗边的木雕之上洒落的灰尘。 ... “所有通往档案室和记录间的通道都调查过了吗?有监管薄弱的地方吗?” 人来人往的闹市街之中,喷泉在一旁招摇着妖艳的水流花朵,一顶巨大的遮阳伞下的圆桌,厄科里斯接过对侧斯诺伊娃向他递来的饮品,小声地向她问道。 斯诺伊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没有吗...那也应该,毕竟是那样的大教会。或许唯一的突破口是那穹顶顶部的窗户...” 紧接着,斯诺伊娃取出随身携带的本子与笔。 “我看过了值班表,档案室与记录间的那个厅堂在夜晚八点至九点换班期间是没有人巡守的,那扇窗户或许可以做到。” “那么档案室应该能够夺得。那记录间呢?...” “仔细观察了档案室和记录间的结构之后,我有办法潜入。” “你有办法?” “只是需要您的帮助。” “嗯。” 斯诺伊娃飞快地晃动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写下一大串字句,将其撕下递到厄科里斯手中。 “嗯...我可以。”厄科里斯举起手边的饮品喝下一口,紧接着皱眉咂了咂舌头。“好甜...” “您不喜欢吗?我去为您换一杯吧。”斯诺伊娃举着本子,歪头关心道。 “不不不,”厄科里斯看向斯诺伊娃手旁与他同样的饮品,她已经饮下一大半。“只是呛到了而已。” “那我去为您拿餐巾。”斯诺伊娃转身匆忙离去。 厄科里斯望着远去的身影,取过桌上的水壶,往自己的饮品杯中倒置一些清水。 “如果那时候克里斯汀没有生病,她也会像她那样活泼吧...那姑娘值得一个家,一个有人爱她的家。只是我给不了她...” 没等厄科里斯的思绪飘向更远,斯诺伊娃手拿餐巾回来,将其双手捧到厄科里斯手中。 “斯诺伊娃,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不痛恨我将你带上战场,反而将我视作你的父亲?” 她再次翻开本子。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您将我带到第五皇军,我或许已经和那片白桦树林的灰烬一同埋葬在凡娜斯边境了。或许南北战争时期是十分难熬,但那是您给的我活下去的机会,我也将其把握住了,生活到了现在。” “若是我隐藏你共鸣者的身份,或许你能在喀纳斯某处过上正常的生活...” 斯诺伊娃微笑。 “您在战场上教会了我许多,也便是您教我的本领,才让我有了实现我理想的机会。那是若是我被送往喀纳斯而完全做不到的。” “你的理想?” 斯诺伊娃将手中的本子翻到最后几页,将其推到厄科里斯眼前,他举起观望。 “这是大纲?你想要写的小说的大纲?” 斯诺伊娃双手握着笔,点了点头。 “是我让你记录每日的习惯,让你养就了写小说的理想吗?” 斯诺伊娃眯起眼睛笑着,再一次点了点头。 “真好啊,这小说,看样子是一定会大卖的。”他推了推眼镜,仔细观看着。“只是,你该如何将其投到出版社中?”看完之后,他将本子推回。 “我已经写完大半。待到克罗地亚大人的伟业完成,作为四等民的我就有了写作的资格,也便可以离开十字会,成为一名全职作家。”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而厄科里斯却不由得心中一怔,脸上的笑容僵着,伸手将手边的饮品喝下大半,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那一天,会到来的。” 斯诺伊娃歪头笑着,骄阳正挂在天边,如理想般绚烂。 ... “这些木雕,都出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女性手中呢。” 柳娜将一尊雕刻成鹿的模样的木雕捧到安娜苏手中。 “它们很美。” 安娜苏观察着手中的木雕。 “厄科里斯也这样觉得呢。”柳娜看着安娜苏的脸笑道。“它们便是由那白桦朽木雕刻而成,以一种华丽的姿态得以重生。” “这就是重生...” “只要其内美丽的灵魂没有消散,那她无论何种姿态,都一直存在于这个世间,每个在乎它的人心中。”柳娜牵起安娜苏的手。“就如你一样。” “我?” “你的躯壳之中,就有着一个美丽的灵魂,曾以我们最爱的人的形式存在于我们身旁。” “我...”她将木雕轻轻放下,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散发的温度。“我是谁?” “灵魂的温度会告诉你答案。它会告诉你,曾经你最为珍视的人是谁。” “是您,和厄科里斯先生。” “厄科里斯先生在你的心中,是什么模样呢?” “我心中的他...” 安娜苏环望四周,包裹着的桂花香一如将阳光的光线扯下,如丝线般包裹在香气之中而构成了可见的模样,缭绕在她的四周。像是无数的记忆的线条,轻轻触碰,便会出现模糊的思绪,熟悉而陌生地倒映在她的脑海之中。林间的中央,长椅之上,木屋门前,都似有人影晃过,似她,似柳娜,似厄科里斯。 “我心中的他是...” ... “我该走了,晚上还有活动我必须去参加。” 厄科里斯取过沙发上的外套,仔细穿好,整理衣角,又将帽子扣上,走到了大门之前。 “下次再见,厄科里斯大人。” 斯诺伊娃举起本子,站在门边。 “愿冠主祝福你。再见,斯诺伊娃。” 他踏了踏鞋子,便推开门离去。 斯诺伊娃站在敞开的门前,眼望着远处的隐入山间的斜阳,早已不再耀眼的光倾照向大地,却留下几片巨大的阴影与黑暗。昏暗与明亮夹杂在一起,将远去的厄科里斯佝偻的身影分为两半。他一步步踏在向他而来的石板路上,倒映其上的影子被拉的细长,又一如他衰老的灵魂般黯淡。他前进着,早已归去的人们不在四周,剩他一人孤行着。 斯诺伊娃打开了自己的本子。 “那时您总是让我记录生活的每刻,与和我相伴的人们在我心中的形象来忘却我的痛苦。而我唯独忘了描绘您在我心中那个模样。” 紧接着,她拿出了笔,眼望着那逐渐变小的身影,开始在本子上写着。 “在我心中的他是...” ... “垂髫的树木与迟暮的太阳,在疾风骤雨来时为我遮风挡雨,在漆黑的夜晚来之前给与我最后的温暖与光芒。他总是在我背后,看不见的角落注视着我。而我灵魂深处不断提醒着我的,一如瑰宝般的重要之人。” “他是导师、植树者、骑士亦或是一个伟大且厚重的名称——‘父亲’。” 第62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一 迎着初升的旭日,贝德里奇整理衣装,将腰间的佩剑擦得铮亮,款款推开教会的大门,走到街道之上,走入了一阵吵闹之中。 “后退!全部后退!” 士兵们手持枪械,不断压制着身前凝聚成一团的民众,他们大声喊叫着,手中举着油墨浸透的旗帜与横幅,上面显眼地写下各种各样的字句。人们推搡着,却又浑然一体,声音混乱着,却如口号般整齐。 “怎么回事?” 贝德里奇走到士兵身后举着佩剑大声喊着的军官身边询问。 “又是游行的队伍。他们最近的行为已经越来越偏激了,前几日他们在传教时闯入了刻刻帝克街的教会大肆宣扬他们的理念,现在又要闯入您们的北国教会,幸好被巡查的士兵发现拦下。” “感谢阁下的辛勤付出。我会通知执教层的相关人员来处理此事。” 接而,贝德里奇走到军官身前,示意士兵们让出一条缝隙,站在了人群之前。 “各位!对于你们的诉求,神会给予你们一个交代的!请各位相信教会,相信审判庭,相信议会厅!” 随着贝德里奇的叫喊而使得人群陷入一片寂静之后,忽地一声嘶哑的声音传出。 “公示所有教会的藏书记录和教试记录!让审判庭放了西瓦娅家族!” 紧接着,所有的声音整齐划一,一同呐喊着同样的口号。人群再一次躁动起来。 “各位!若是诉求合理,我们教会一定会采纳的!所以请先解散,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贝德里奇的声音被鼎沸盖过,一拥而上的人群将他挤到士兵后方。 “您没事吧?” 军官将他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没事没事。”贝德里奇摆了摆手,皱眉咂了咂嘴。“这里麻烦你了,我会通知人手出来相助的。接下来我要去执行任务,不能多做奉陪了。”贝德里奇再一次整理了衣裳。 “没问题,公教大人。”军官向他敬礼。 贝德里奇从街道的另一侧空荡的地方离去,那吵闹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 ... “克里奇,你准备好了吗?” 魁梧的男子将打磨好的猎刀塞入克里奇腰间。 “我准备好了,埃尔登大哥。” 他挺直地站立,向男子投以坚定的目光。 “你一定会成为精灵族的英雄的。”埃尔登拍了拍克里奇的肩膀,继而走向壁炉前,取下另外一把长长的猎刀,塞入自己的背带之中。“希望你可以出色地完成任务,拖住那位公教足够的时间。” “我一定会的!我先出发了。” 他收拾好身上的装备,推门正欲出去。 “哎!等等,克里奇!” 温妮费德大步踉跄地跑来。 “带上这些!”她拉开克里奇的背包,向里面塞着些什么。 “这些是什么?” “便当,还有水果和水。完成任务之余也要把肚子填饱。前面几次出任务我都不在家,布莉安娜说你那几天都只吃一顿晚饭!这次可被我逮到了!” “老妈!”克里奇翻了个白眼。 “好了,出发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哦!”温妮费德整理好背包后,走到克里奇身边轻亲吻了他的脸颊,便站立向他挥手。 克里奇推门,向着两人挥手告别,便消失在了小径的尽头。 “克里奇那小子也不是小孩了,你也不必这样总是为他操心了吧。”埃尔登收拾着自己的背包。 “可我始终放心不下他。”她望着门外,露出无奈的笑容。 “克里奇总会独立,选择他自己的道路,你也该学会放手。” “可作为一名母亲,只要他还在我眼前,我就没有办法放手。” “他会长大,你也会成长。好了!”埃尔登将背包背上。“你去叫醒他们,让他们准备出发。我先去村子里安排剩余的事务。” “嗯,好的!”温妮费德微笑着点头。 ... “队员们应该到齐了吧...” 贝德里奇抬头望向那高大闪着微光的石门,那门前已然站立了几粒人影,他们端正整齐地排列,似有人指挥一般。 “等等,那是?” 贝德里奇眯起了眼睛,仔细观察着那列队的人影之前,似乎有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在指点着他们。 贝德里奇没有多做犹豫,他摆动双腿,飞快地跑到石门之前,试图确定他心中的答案。 “哟!公教大人,为什么来那么晚啊?” 那身影听见了贝德里奇飞奔的声音,转过身来,向他投以嘲笑的口吻,向他挥手。 “不是,你怎么在这里?” 贝德里奇走到那身影的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几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弗雷尔卓德!”他愤怒地大喊道。 “喂喂喂!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不就是出去了几天而已嘛。”弗雷尔卓德推开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装,一如既往地整洁华丽。 “几天?你已经消失了一个月!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和长老要处理双倍的工作你知道吗?你就那么喜欢耍小孩子脾气吗?”贝德里奇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好啦好啦,公教大人,我们先完成任务好吗?” “弗雷尔卓德,我告诉你...” 贝德里奇正欲继续喊道,却一把被弗雷尔卓德堵住了嘴巴。 “喂喂喂,你不想在这些小子面前丢脸吧?”弗雷尔卓德小声说道。 接而,贝德里奇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便把堵在嘴边的话咽下,与弗雷尔卓德并排站立在队员们身前。 “咳咳,都到齐了吗?”贝德里奇以严厉的目光扫视一圈。 “报告队长,弗雷尔卓德队长已经清点完毕,我们随时准备出发!” 莫莫向前踏出一步,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好。那么我们出发吧。” 贝德里奇先行一步,走过弗雷尔卓德的身旁,斜眼瞥了他一眼。 紧接着,所有的队员们跟随着两位队长的脚步,穿过了那微光,再一次来到了那漆黑可怖却似乎在再一次迸发出生机的世界之中。 ... “各位民众!麻烦你们静一静!我是北国教会执教层执行处职员斯堪里斯,麻烦各位以更加平和的方式向我讲述你们的诉求好吗?” 一边找来的几个木箱,堆叠在士兵们身后,构成了一个临时的讲台,斯堪里斯站在其上,向着民众喊道。 人群一同将目光看向站在高处的斯堪里斯,挥动手中的旗帜与横幅,整齐统一地喊着。 “让我们进教会厅!让我们进教会厅!” “对不起各位,像这样的骚乱是不允许进到教会厅这样神圣的场合被神明所听见的!”斯堪里斯大肆挥动双手,摆出了拒绝的手势。 “教会厅不是属于每一个神之子民的祈愿之地吗?你凭什么阻止我们!”人群中一声更为响亮的声音脱颖而出。 在那声音的回怼之下,斯堪里斯一度陷入一片沉默,他吞吞吐吐着些什么,但声音显然被人群所盖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 “好了!” 斯堪里斯的身后,一声响烈沉闷的声音传来,引得在场的人都不由得身躯一颤。 长老缓缓走来,他将斯堪里斯拉下,自己走上讲台,怒目圆睁着台下的群众,而人们却没有因为他的犀利的目光而放低声调,依旧喊叫着。 “我说好了!”长老再一次怒吼了一声。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教会会满足你们的要求的。只不过要等到祷告传教的时间结束,教会厅空闲下来,你们才能进来。” 人们相视而笑。 “所以给老夫在这里安静地等一会,时间到了老夫会通知士兵们把你们带进来。大概还要两个时辰,等不了的人就走吧。” 长老的话音刚落,人们齐刷刷地坐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转身离开,一同以坚定的目光看着台上的他。 长老转身走下,走到斯堪里斯身边。 “时辰到了告诉他们,剩下的交给你负责。” “是!长老!”斯堪里斯向他行礼。“不过真的不怕他们闹出什么乱子吗?” “他们都是一些努力生活之人,向神祈求或许是他们唯一能够够到的至高权力,我们不该将其剥夺。况且,只有他们尝试过之后,或许才会发现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物。” “我明白了长老。” “做好你的工作,看管好他们。” 长老走入教会。 而斯堪里斯转身,再一次走上了台子,端正地站立,注视着下面已然安静下来的人群,阳光的照耀之下,他们破旧的衣裳之中散发出灰暗的光,与他们脖颈面颊上的灰尘融为一体。秋风刮过,衣角散落的布丝随着他们的身躯摇晃,但他们的眼神依旧坚定,手中的器具也不曾放倒在地,紧紧握在手中,挺立在风中。 而唯有几个衣裳整洁,他们坐在正前,修剪整齐的发丝飘扬,面颊也未曾沾染上泥泞。他们的面上意气风发,似与朝阳争艳的光似乎从他们的胸膛处发散而出,指引着身后人们的道路。 “阿尔贝特先生,我们就这样坐在这里等吗?” 一位衣衫整洁青年的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询问。 “等吧,北国教会应该值得我们信任。若是超过时辰还未放我们进去,我们再另作打算。” “好的先生。不过,还是没想到作为二等民的您们会选择帮助我们。” “实现神所承诺的世界是我们共同的愿望,而你我都是建设那个世界坚实的力量,所以为每一个底层的民众争取权力,我们责无旁贷。” “再次感谢您的带领,阿尔贝特先生。” “诶诶,阿尔贝特。” 阿尔贝特身旁的少女碰了碰他的肩膀。 “怎么了克莱拉?” “有人过来了。” 阿尔贝特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遮挡了自己头上的光。 “你好,我们想要加入你们的游行队伍。” 一个高大的男子向他行礼,他和身后的几人戴着的压得很低的兜帽让他看不清他们的脸。 “没问题。你们来自哪里?” “霍顿尼兹的一个偏远村庄。” “那么远?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讨回本该属于我们的权力。” 即使兜帽将他的脸盖的灰暗,但仍旧让阿尔贝特看到其中闪着一丝火光。 “阿尔贝特·萨缪尔,很高兴认识你。” 阿尔贝特起身,向他伸出手来。 “埃尔登·索瓦。” 高大的身影接过他的手与其相握。 太阳渐渐攀上山顶,注视着世间的颜色。 ... 第63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二 寒风呼啸而来,刺穿过枯木与人的脊梁。在风中摇曳的铁索渐渐露出了其上的锈迹,四周的草木也被湿润覆盖。 弗雷尔卓德和贝德里奇与队员们一同沿着那捆绑在石头上的铁索向下望着,陡峭的崖壁之下是漆黑一片,如万丈深渊一般,光线被全然吞噬,咆哮的风与铁索敲击崖壁的声音一如地狱的回响,从那不知尽头的下方传来。 “虽然柯里尔装置已经照亮了大片区域,但这下面还是很黑啊。”贝德里奇说道。“我们应该先派一些人下去探路。” “我我我!”莫莫跳跃着举手喊道。 贝德里奇转身,看了一眼自荐的莫莫,接而将目光转移到望向一边远处沉默的克里奇身上。 “你跟我一起下去吧,克里奇。” “啊,好。”克里奇转过头来回答。 “啊?为什么不是我?”莫莫无奈地摆动手臂。 “你太鲁莽了。弗雷尔卓德,你留在这里看好他们。” “没问题!”弗雷尔卓德扭了扭肩膀,接而走到莫莫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没关系小子,本大爷会给你多的表现的机会的!” 贝德里奇取出两条带有锁钩的铁链,走到克里奇身边,将其分别系在两人的腰带之上。 “把锁钩勾在那条铁索上,我们出发吧。” “嗯。” 两人将锁钩扣上,用力扯了扯确认其是否牢固,便一同站在了悬崖边上,自下而上不断吹腾起来的风刮过他们脚边的石块,细细簌簌地被带落至崖底。 “我们出发了。”贝德里奇说道。 弗雷尔卓德向他们挥手示意之后,两人擒着铁索,贝德里奇在前,克里奇在后,顺着峭壁找寻着向下的落脚点,渐渐地没入黑暗之中。 腰间悬挂的灯照出峭壁上的石块的纹路,或尖锐或零碎,宛如闪电劈下带来的线条,又一如恶魔脸上的脉络与血管,可怖的险峻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手脚向下伸着,找寻着可以稳住的角落,每爬下一小段距离,便把锁扣取下,扣在更低的身前的锁链环处。风与铁索的咆哮,将他们的精神全然唤醒,贯注地注视着攀爬着的每一步。 “克里奇,你能否告诉我,你们精灵族是一群怎样的人?” 细簌地落石声中,贝德里奇向头上询问。 “我们精灵族?”克里奇艰难地抽出空隙来回答。 “为了查明你所说的所谓‘阴谋’,我前去图书馆查阅了史书真迹,其中不乏如你所说出现埃格尔贵族存在隐瞒史实的现象,并且将有关你们精灵曾与我们一同存在的事情全部抹除覆盖。所以,我对你们精灵族的现状十分好奇。” “那些贵族果然...我们精灵族的现状嘛...我们现在不过是一群被逼生活在角落的苟且之人,没有身份,没有工作,没有权利,世间再繁华热闹也与我们无关的局外之人罢了...”克里奇的声音略带愤怒。 “贵族们并不知道你们还没有灭绝,所以一经发现就必须抹除来维护虚构的史实。是这样吧。” “若是没有那位大人,我们或许早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那位大人,是克罗地亚公爵吧?” 克里奇稍微放缓了脚步。 “您...是怎么...” “作为神的使者,我不会让有求于我的神的子民失望。而为此,我可做了不少行动。” “行动?” “真相。在我行动的时候,确切地窥见了一些主所记载的真相,那存在于你们与底层民众之间的被高塔桎梏的真相。” “公教大人,”克里奇试探着。“在窥见了真相一角的您看来,我们精灵族又该何去何往?” “呐喊。” 贝德里奇看向脚下,一个从峭壁上伸出的平台出现,足以休息落脚,他便跳下,稳稳落在其上。接着他伸手接过向下爬着的克里奇,将其一同扶到平台之上。 “让人们听见你们的声音,让神的信徒们知道真正的真相。” 贝德里奇举起提灯,观察着四周,他踢动地面中央上堆成一堆的似乎是枯木的东西,瞬间化为碎屑被风带去。 “这里果然有人上来过。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克里奇。” 贝德里奇将提灯放在地面之上,两人相对席地而坐,灯火照亮他们的面庞。 “我们的声音改变不了任何。”克里奇望着眼前的灯低声说着。 “听见你们声音的他们有能力为你们改变。”贝德里奇翻开自己的包囊,从中取出一张纸条与一封信件。“这是一所刚归收中央教会图书馆管理的借阅所的地址,和其将在每个周末都会举办的‘公众会’的邀请函。如果你有想要吐露的声音,在这里会有更多的人听到。”他将他们一同递到克里奇手中。 克里奇接过,迎着微光放至眼前观望,两张纸张的重量,在他的手中忽地变得有些许分量。他翻看着,呢喃着,思索着。 ... “好了,你们现在全部给我排排站好,本大爷要安排任务了!” 弗雷尔卓德叉腰站着。 听过弗雷尔卓德的命令,三位队员飞快地站成一排,端正地将手脚摆直,紧紧注视着弗雷尔卓德。 “现在,你们去收集一些干柴过来,我们要在这里扎营。” “是!” 三人一同敬礼。 “好!出发吧!”弗雷尔卓德将提灯放下,盘坐在其前。“就以这里为营地中心。” 三人一同向枯木林里跑去。 “莫莫,在之前的任务外训练期间我在东中央城街时常会看见你,你在中央城做些什么呢?”赛特斯一边弯腰捡起地面上的树枝,一边向莫莫询问。 “嗯...那个时候,我和老爹一起住在一个小鬼的家里,我们想劝说她来我们水星院。” “是苏珊娜吗?” “你认识她?” “她在附近还算挺出名的呢,经常接过委托穿梭在街道之间。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过着这样的生活,很让人们可怜啊。我也有给她送过一些衣物和水果,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那小鬼确实挺倔的呢哈哈!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她在我们水星院过的很好!” “那是好事啊。” “莫莫,赛斯特,”科里走来,手中捧着一大堆树枝,已经高过了他半个头。“我想这些应该够了吧?” “哇!那么多!你力气真大!”莫莫和赛斯特一同惊讶道。 “你这些绝对够了!”赛斯特看着手中寥寥几根。 “不过...等等。” 莫莫思考着走前,取出科里手中的几根树枝,用手感受着。 “这些树枝太湿了,上面还有未融化的冰渣,这种柴是很难点着的。”他将其抛下,紧接着看向一旁的树,一跃而起,掰下一根树上的枯树枝。“你看,这种外层能扣下碎屑的干燥树枝就是很好的柴火。” 赛斯特和科里接过莫莫手中的树枝传看,接而将收集的树枝抛下,从中挑选着。 “地上捡到的多数都是这样的湿润树枝呢。”赛斯特说道。 “确实很奇怪,这些树上长着的树枝已经干燥,地上的却依旧有着冰渣。”科里回应。 莫莫跳跃着,已经掰下不少树枝。 “这些,我们先用着吧。” 莫莫将掰下的树枝聚齐,与赛斯特和科里挑出的树枝收集在一起,用腰包内的麻绳捆上,科里一手举起,向着亮着光的方向回去。 “做的不错嘛,小子们!” 弗雷尔卓德跳着站起,走向他们,接过手中的柴火。 在似有流星划过的天空之下,一袭火红的篝火点缀在灰黑的世界之中,温暖的感觉首次在这个世界以具象化与强烈的形象出现。四周的冰渣渐渐消去,水灵的流动滋润着地面悄然冒出的新生根芽。 四人围绕着篝火坐下,惬意忽地升腾而起。 “也不知道贝德里奇多久会回来。”弗雷尔卓德添置着柴火。“要不,我们先烤些什么东西,一会儿招待回来的他们吧!” “可是能烤些什么呢?”赛斯特将自己的背包放至身前翻找。 “面包怎么样?”莫莫取出一大块面包。“我记得我还有刀,哪里去了?”将物品全部取出放置在地上,接而将背包倒置过来倾倒。 忽地,刀具被甩出,碰到地上的石块,被弹至一旁。莫莫跟随着进入了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俯身触摸着地面寻找。 “诶!在这里!” 他触摸到了冰冷的感觉。 “不对,好冷...” 那感觉忽地从他的指尖不断翻涌而上,席卷他的全身。 一丝寒气忽地从四周包裹而来,将篝火的火光惊恐地摇曳。 ... “快到底了。” 贝德里奇看向身后,蒙蔽的漆黑散去,已然能望见地面。 随着锁扣最后一次被取下,他们一同稳稳落在了地面之上。仰望其上,峭壁险峻的姿态不由得让两人脊背发凉。 “先看看四周,确认安全之后就可以通知弗雷尔卓德他们下来了。” 贝德里奇将提灯举至身前,环望着四周。这里与山上大相径庭,地面干裂,枯草的根系艰难地插在裂隙之中,各种灌木的尸体散落四周,一片荒芜的景象赫然挺立在他们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似乎曾是一片草原?”克里奇叹道。 “应该是的。走吧,小心脚下,我们四处走走。” 两人踏上了贫瘠的土地,每一步踏着地面之上似乎都能听到其传来的痛苦的嘶吼。 “这里还是很黑,说不定会有那些‘怪物’暗藏在其中,小心一点。”贝德里奇警惕地观望着四周。 “嗯。”克里奇怀揣着不安。 寒风毫无规律地从四处刮来,像是落入了猛兽群中,面对着无数双獠牙一般。 獠牙在夜空下如星般闪烁。 “小心!克里奇!” 贝德里奇忽地将克里奇扑倒。一个黑影,从他们头上一闪而过。 柯里尔提灯开始闪烁,黑暗再一次降临。 ... 第64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三 “各位,教会厅的祷告已经结束,你们可以进来了。” 斯堪里斯言罢,军官挥剑命令士兵们收起枪械,挡在人群面前的人墙如门扉般打开,士兵们列为两排让出一条道路直通教会的大门。 游行的人们站起,他们互相相视而笑。紧接着将手中的标语高高举起,迈开双腿,在士兵们与军官的注视之下缓缓移动至教会门内。 “各位,请随意讲述你们的愿景与期冀,但万不可做出过激的举动,城防士兵们和我会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斯堪里斯站在教会厅的台上喊道。 随着人们都一同迈入了教会厅中,士兵们跟随着走进,站在了教会厅的两侧,依旧紧紧注视着他们。 阿尔贝特领着人群走上那宽宏的台上,看向下方,各型各色的居民们正坐下方的红木席位,怀揣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们。 阿尔贝特看向身后,人们目光如炬。 “说吧,人们都相信你呢。”身后的克莱拉微笑着看着他。 阿尔贝特点了点头。 “各位,伟大冠主的忠诚信徒们啊。在这里,我有一个请求,便是好好地看看站在我身后的这些人们,仔细看看他们备受煎熬的灵魂!”阿尔贝特的声音洪亮,深刻传入台下的教徒耳中,他们不由挺直腰板,仔细观望着台上拥挤的民众。 “再看看你们的四周,是否有着与他们相似的人。他们勤勤恳恳,他们任劳任怨,他们却饱经沧桑,他们含辛茹苦。在伟大冠主庇护的世界中的他们却分不得半碗热羹!这个世界本该是这样吗?你们告诉我!” 台下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回答阿尔贝特的问题。 “是的,我们一直以来都选择沉默不语。反正苦难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被误读的主的箴言不仅葬送了他们的未来,也一并将我们的道路立以一堵高墙。贵族们肆意地享受主所提供的知识给他们带来财富与荣耀,无所畏惧地更改主的意志。而我们只能在他们所设立的法规下寻得几条狭窄的道路,本该无限的未来被限制在夹缝之中。难道我们甘愿眼望着这许多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吗?” 人们相视低语。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呢?”坐在前排的一位男士问道。 “不是我想让你们怎么做,而是你们想要怎么做。呐喊出你的愿望,让更多的人听到,我们改变世界的力量就会愈加强大。去争取,去奋斗,就如你面对生活那般!我们每一个人都建设社会坚实的力量,只要我们凝聚起来,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将决定未来的力量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阿尔贝特响亮的声音引得身后的其他游行民众此起彼伏的回应。 而在簇拥的人群之中,人们的目光没有聚焦之处,头戴兜帽的四人走下台阶,悄悄走到了厅堂的角落,教会的楼梯拐角阴暗处。 他们一同摘下兜帽,金黄的头发似乎自带光芒,在阴暗中闪耀。 “那位青年的演讲真是慷慨激昂啊,说不定他也能成为克罗地亚大人有力的伙伴。”埃尔登回身看向仍在台上的阿尔贝特。 “那青年说的也没错,只要我们凝聚起来,我们永远是最强大的。正如大祭司所说那般。”温妮费德将背包放下。 “爸,楼梯口有人看守。”亚希伯恩探出头看向楼梯旁的房间窗户,几粒人影来回穿梭。 “我来吧。”利蒂西娅飞快地从放下的背包中取出一枚匕首。 利蒂西娅正欲飞身冲出去之时,埃尔登用力拽出她手中的匕首。 “不能杀人,否则控制教会之后会引起怀疑!”埃尔登将匕首塞回。 紧接着,温妮费德从背包中取出一叠文件翻找着。 “看守室人员名单,这个时间段应该是这三个人。”她将三个名片交到利蒂西娅手中。“潜行过去控制他们就行了。不要引起轰动。” “好吧。” 利蒂西娅蹑着脚走出阴影,渐渐靠近那个房间。 “温妮费德,你体重比较轻,让你先上去吧。”埃尔登将一个钩锁取出,将其中一端绑在温妮费德腰上。 “上去之后该怎么做?” “把走廊回荡的人控制住便可。否则等下看守室的人让我们上去后若是被他们发现不对控制失效就完了。” “好的。”她便从文件中翻出另外几张名片,塞入口袋。 埃尔登将钩索用力向上抛掷,一阵清脆的响声之后挂在了楼梯上方扶手之上。埃尔登扯了扯绳索的两端,确认牢固之后,便蹲下,让温妮费德踩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扶稳了。” 埃尔登高大的身躯站起,温妮费德举起的双手抓住了上层楼梯台阶的边缘,便借力一跃而起,抓起绳索,向上爬着。 她爬到楼梯的最高处,翻过扶手,将钩锁取下,塞入包中。接着顺着扶手向下望去,确认没有人发现之后,便走到楼梯尽头的门前,将头贴在其上,聆听内部的声音。 在确认安静之后,她取出携带的名片,一张张仔细阅读之后缓缓推开门走入,观望着四周。 “你是谁?” 门斜对侧的房间中正巧走出一位蓝色教袍的职员,疑惑地看着走进而来的温妮费德。 “啊啊,我是传教层的温妮费德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塔什塔拉。” 温妮费德微笑着摆动双手靠近,她的双眼瞳孔发出蔚蓝色的光。 “哦哦是你啊,温妮费德。你干嘛蹑手蹑脚的。”那职员注视着她,皱起的眉头忽地舒展开来,向她询问。 “我怕打扰到大家工作嘛,嘿嘿。” “喂!报表呢?快拿过来啊!”紧接着,身旁的另一扇门打开,同样蓝色教袍的职员探出头来呵斥道。 “哦哦,马上来!”塔什塔拉拍了拍温妮费德的肩膀。“今天传教日我们的工作确实很忙呢。你也快回工位上吧!”他将手中的文件递到那呵斥的职员手中。 “温妮费德?”那人取过文件,同样摆出了疑惑的面色。 温妮费德转身,她瞳孔的中的光芒同样穿透过那人脑海,使得他紧锁的的眉头解开。 “怎么了?坎纳提斯?” “哎,不管你是谁了,快回去工作,不然长老又要大发雷霆了!”他甩了甩手,与塔什塔拉一同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温妮费德深舒一口气,观望四周,确认没有人来往之后,眼中的光散去。 她转身将门敞开,楼梯上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搞定了吗?”埃尔登低沉的嗓音传来。 “搞定了。”温妮费德笑道。 “这里可真漂亮啊。”亚希伯恩走进,抚摸着雕刻有图案的大理石柱子。 “听他们说今天是教会的传教日,大伙都在埋头工作,应该不会有过多的人在走廊上乱窜,计划应该可以较为顺利地实行。”温妮费德将他们一同领进。 “那就好。走吧。” “我们控制占领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利蒂西娅问道。 “这里将会是我们这些凝聚之人有力的阵地,也是我们迈向理想方向的第一个营地。” 埃尔登的眼中燃起火来。 ... 阿尔贝特大汗淋漓,他站定在那,身后的人群大肆挥舞着手中的器具,他望向台下,人们沉思着,议论着,疑惑着,但没有人驳斥着。阿尔贝特的目光看向前方,教会厅的门外,士兵们围着的后方,也已然聚满了群众,他们喊叫着,掌声此起彼伏着。 “我们的声音似乎已经传到了很远的地方。”克莱拉笑道。 阿尔贝特大喘着气,克莱拉取出毛巾为他擦拭。 “比刻刻帝克那次似乎更有成效呢。”他用手拭去眼角的液体,不知那是汗水还是泪水。 “毕竟这里是北国教会。” “演讲很有感染力,让我想起了一位人。”斯堪里斯鼓着掌,他带着几位侍女走上,为民众们端来水杯。 “是科柯迪亚吧。”阿尔贝特接过水杯一口饮下。“他是这些底层民众的先行者,是点燃篝火的一粒火种。” “虽然我并不赞成骚乱和动荡。但不得不说,无论是科柯迪亚还是你们,都让我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我所看不见的另一面。” “如果没有科柯迪亚的话,我也不会去观察,隐藏在这个社会角落的阴暗。” 他看向身后,游行的群众们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水杯,大口畅饮着。他们衣衫褴褛与如泥土般枯黄的肤色与教会厅讲台华丽洁白的地面格格不入。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那么多像他们般的苦难之人。但我的身份并不能支撑我帮助他们。”斯堪里斯拍了拍阿尔贝特的肩膀。“年轻人,朝气蓬勃的你拥有着无尽的活力,用你的力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只不过...” 斯堪里斯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保护好你们自己。” 没等阿尔贝特询问何意,斯堪里斯已然离去。 “阿尔贝特,我们该走了吗?” 身后一位民众走来,向他询问。 “我们在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等休息完毕就该继续游行了。” 阿尔贝特将毛巾接过,披在自己的脖子之上,转身看向游行民众,他们一同向他报以笑容相视。 “各位,我们应该感谢北国教会的善待,他们是真正的为民使者!” “好!” 民众一同呐喊,声音足以穿过教会的房梁。回荡在长老的耳边。 ... “如果我们真的有能力,又何尝不想帮助他们呢?” 长老看向窗外,风将地面的叶片吹起,又在即将接触树梢的瞬间落下,再一次与无数枯黄的落叶聚在一起。 他的思绪被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 门缓缓推开,四个人影缓缓走进。 “长老您好,我是埃尔登·索瓦。” 高大的身影鞠躬,另外三位跟随着一同行礼。 长老回过头来,蔚蓝色的火忽地冲上他的脑海。 ... 第65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四 树木的顶端,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恶魔的低吼,树枝的碎屑落下的瞬间晶莹地结为晶体,像是雪花一般阵阵飘落。 “所有人,战斗姿态!” 弗雷尔卓德等人围成一圈,警戒着四周,视野内的事物渐渐变得洁白。 “莫莫,你没事吧?” 弗雷尔卓德看向左侧的莫莫,他的右手抓着刀具,冰霜覆盖在其上,如石头般坚硬。 “没事,只是我的右手被冻上了而已,我还能战斗!” 寒风呼啸着,刺入每个人的脊梁。 “是什么东西?”赛斯特低声说道。 “祂们,是名为‘螨虫’的怪物。”弗雷尔卓德剑柄上的宝石闪着光,魔法的絮流已然款款飘散而出,缭绕在他们四周。 篝火摇曳,洁白的冰晶不断侵蚀着它,飘摇着,时刻将要散去。 点点火苗被寒风带出,忽地凝结,变为一根尖锐的针尖,在寒风的流动中如同离开膛线的子弹,径直飞向弗雷尔卓德的头颅。 弗雷尔卓德飞快地将剑举起,清脆的碎裂声音传出,针尖化为雪花,落在他的脚尖之上。 “小心,祂们可以从任何方向发起进攻!” 弗雷尔卓德说罢,无数的雪花已然从高处的黑暗中悄然飘落,洁白的雾忽地覆盖了所有人的视野,而无数的针尖冰刺也从那雾中长出,闪烁的尖锐瞄准了每一个人的致命处。 “散开!” 呼啸声中,冰刺如同雨点般落下,四人四散着跳开,顺着身后轰鸣的声音回头望去,地面的碎屑爆裂开来,篝火已然化为洁白的废墟,冰晶四散而开,像是一朵可怖凋零的花。 “没事吧?”弗雷尔卓德的剑插在地上。 “没事。”众队员回答。 “这些东西,祂们的本体究竟在哪?”赛斯特问道。 “祂们似乎并没有所谓本体...”弗雷尔卓德将剑拔起。 刺骨的感觉从每个人的脊梁传来。 他们一同转身,身后地面之上,冰块如同树的根茎一般伸出,不断盘旋着凝聚,向上生长着。 “那是什么?”科里问道。 “不好!祂们似乎想将我们困在这片地方围剿!快跑出去!” 弗雷尔卓德的声音落下,那片如植物根茎般的冰已然向着众人蔓延而来。 那冰像是恶魔的手,正欲抓住弗雷尔卓德的脚踝,他将手中的剑大手一挥,环绕着魔法的剑光扫荡而去,将那地面蔓来的细碎冰块震地四分五裂,转瞬间化为水融入地面之下。 “趁现在,跳出四周的那些冰墙!” 他们一同向四周大步跨着飞奔,根茎已然凝聚有半个人之高,用力地跳起才勉强逃出那还未成型的冰牢。 但那些怪物并没有选择放过他们。冰刺再一次悄然形成,在科里起跳之际,在那墙面之中伸出,没有任何防备的科里在空中微调身姿企图闪避,但最终,冰刺仍旧刺穿了他右边的肩膀,疼痛的感觉令他没能及时跨出冰墙,向后倾倒落入了冰牢之中。 “科里!你没事吧?”莫莫回头,他看到了倒下的科里。 “嘶...没事。”他将肩膀上的冰刺拔出,血流出,瞬间凝结成黑色的胶状物。 “科里!快!等到这些冰再长高一点就没有办法出来了!”赛斯特注视着仍在不断生长着的冰墙。 科里站起,调整好自己的身姿,再一次往冰墙处冲锋而去。但是,那些可怖的隐藏在冰中的恶魔仍旧没有给足他机会。 “怎么回事?” 他忽地站住,无论如何用力抬动双腿都无法移动。 “那些冰将你缠住了!”赛斯特注意到科里脚下的地面,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面悄然形成,冰霜从那冰面上爬上科里的双腿,将他牢牢禁锢。 “怎么办...”科里蹲下,用手镯中的匕首不断敲击着腿上的冰霜,发出沉闷的响声,冰屑款款落下,却又有更加坚硬的霜蔓延而上。 轰隆! 一阵爆裂声忽地响起。 科里抬头,一个黑影忽地落到他的身边,黄色的光芒环绕在他的四周,脚下的冰面被那黄色的光引起的爆炸震碎一大片,露出一个安全的平台。 “队长!”莫莫透过已然竖起五六米高的冰墙之中的缝隙看向里面,弗雷尔卓德的披风在摇曳的金黄的柯里尔提灯之中闪耀。 “这种紧急时刻,还是得靠本大爷嘛!” 他将剑插向地面,地面忽地伸出几块巨石,将科里带向高处。 “待在那上面不要动,等本大爷将这些怪物杀光,就带你出去!” 科里俯视向下,弗雷尔卓德露出笑容,坚定地站在那里。 冰再一次不甘地蔓延而来,而弗雷尔卓德毫不畏惧,蔑视着地面向他咆哮冲来的怪物,插入地面的剑轻轻扭转,轰鸣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地面响烈地震动,露出裂缝,黄色的光从缝隙中照出,沿着那裂缝的轨迹不断爆裂开来,将蔓延而来的冰再再一次震碎。 但那些怪物从不会善罢甘休。 “哈哈,看看会是我先倒下,还是你们先被本大爷赶尽杀绝!”弗雷尔卓德大笑着。 四周的冰墙已经高如灯塔般屹立,便不再向上生长,转而闭合着凝结,形成了一道穹顶,将里面的人牢牢困住。 挂满冰霜的墙面之上,寒气飘来。 砰!砰!砰! 寒气环绕在弗雷尔卓德四周,转瞬间凝聚为更加巨大的冰刺,向弗雷尔卓德发射而去。而他华丽地转身,将剑拔出,击落,躲过了无数次攻击。 温度在骤降,各种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着。 “队长!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不能和祂们在这里干耗!”科里已经将腿上的冰敲下,再一次恢复了行动。向着下方的弗雷尔卓德喊道。 “你已经恢复了是吗?想要出去?简单!” 弗雷尔卓德哼了一声,将剑双手高高举起,如同钝器一般猛地敲击地面,一道巨大的裂隙猛然出现,黄色的魔法絮流钻入其中。转瞬间,一道裂缝夹带着冲击波向着弗雷尔卓德身前的冰墙冲去,如同一枚巨大的攻城炮弹,在那墙面的底面轰然炸开。 墙面的碎屑忽地四散飞去,冲击而来的猛烈的风夹带着洁白的雾气与冰向他们刮来,艰难地站住脚步,望向那打击的墙面。 雾逐渐散去,地面的裂缝仍在,而那墙面,晶莹剔透,猛烈的冲击之后,竟只是抹去了其上的一层冰霜。 “怎么回事...”弗雷尔卓德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冰霜再一次覆盖在冰墙之上,紧接着,一阵寒风从那击打的面上刮来,夹带着掉落的碎屑,化为一道洪流,向着弗雷尔卓德袭去。 他举剑防守,冰渣不断在他身上侵蚀,将他的全身染成了洁白的颜色,艰难地抵挡住了这次反击。 “可恶!” 弗雷尔卓德将剑放下,身上不断掉落洁白的冰屑,手指的关节处发出碎裂的声音,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动作变得缓慢。 “队长!你没事吧?” 科里从巨石上跳下,观察着眼前浑身布满冰晶的弗雷尔卓德。 “没事。”弗雷尔卓德艰难地摆动肩膀,抖落身上的冰渣。 “我的法术不起作用,这有点难办了。”他久违地露出严肃的目光,注视着四周的冰墙。 “队长!队长!你们没事吧!”沉闷的敲击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两人转身,他们看向身后的冰墙,看到莫莫的头。他用手镯中的匕首以及蒙上冰霜的刀具不断敲击着眼前的冰墙,已然凿出一个小洞。 两人跑来,隔着冰墙与莫莫以及赛斯特对视。 “莫莫!这个洞你是怎么敲出来的?”弗雷尔卓德问道。 “怎么凿出来的?就这样凿啊。”莫莫向他们展示,用力地用双手砸着。 “我的法术击不穿它,莫非必须在外侧破坏?”弗雷尔卓德思考道。“莫莫,赛斯特,用你们包里的柯里尔宝石将这里炸开!”弗雷尔卓德指挥道。 弗雷尔卓德的声音落下,两人一同翻开腰包取出闪着光芒的宝石。 “要怎么引爆它?”赛斯特观望着手中的宝石。 “这个我会!” 莫莫一把取过他手中的宝石,与自己手中的一颗一同放置在眼前冰墙的墙角,接而高高举起手镯中的匕首。 “哎!等等莫莫!”弗雷尔卓德伸手企图阻止,但莫莫的手已然落下。 金黄的光瞬间充溢了每个人的视野,冰墙处也传来轰鸣的碎裂声音。 巨大的冲击使得众人向后倒去,一同重重砸在地上。 “好疼!”莫莫抚摸着肩膀站起。 “喂!小子,我都叫你等等了!”弗雷尔卓德拍着屁股站起。 光芒散去后,其余众人也一同艰难地站起。 他们看向那爆破的墙面,却仍旧毫发无伤。 “不能在外面破坏,那该怎么...”弗雷尔卓德皱起了眉头。 “不过温度上升了。柯里尔宝石似乎可以驱赶削弱祂们。”科里环望四周,寒气所剩无几。 “可我就是能凿开这里啊。”莫莫挠头,自己的右手与手中的刀具仍旧被冰霜覆盖。 赛斯特观察着,他看向了莫莫手上结下的冰霜,忽地,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冒出。 “队长,你那里面有小块的冰吗?”他飞快地跑到凿开的洞前,向弗雷尔卓德问道。 “小块的冰,应该有。”他转身,在地面上找寻,捡起一块冰块,通过洞口递给赛斯特。 赛斯特紧握着手中的冰块,将其用力砸向冰墙,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音,手中的冰块破碎,而墙面上也留下了一个细小的裂缝。 “果然。队长,这扇墙只能‘硬碰硬’。” “‘硬碰硬’?”他一同看向了那细小的裂缝。“我明白了。”弗雷尔卓德再一次露出笑容。 接而,他将剑再一次举起,光芒再一次凝聚。而温度又再一次骤降,寒气再一次环绕在四周。 “队员们,跟着本大爷,告诉这些怪物,我们永远不会倒下!”弗雷尔卓德大喊。 众人跟随着大喊。在微闪着的柯里尔提灯的金黄光芒之下,四人的身影高大地倒映在冰墙之上。 ... 第66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五 “克里奇,你有感觉到吗?空气似乎在变得燥热。” 贝德里奇与克里奇走在漆黑干旱的大地之上,汗水不断从他们的脸颊两侧淌下,滴落在地面上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是的队长,空气中的水分好像在,不断被抽去...” 峭壁之下是如此寂静无声,就连风声也消散而去,只留下一片空灵的可怖回荡在空气之中。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们,你感觉到了吗?” 贝德里奇忽地站住脚步,他回头望向峭壁的角落,似乎有一缕风沙如丝带般穿过石块的缝隙。 忽地,寂静被一阵轰隆的响声打破,他们一同抬头,一道紫色的巨大闪电如巨石般落下,落在他们脚边,干旱的地面猛地被砸出一片漆黑的洞。 “这是怎么回事?”贝德里奇惊魂未定,他将腰间的佩剑拔出,将宝石发动,环望这四周。 “会不会又是那些怪物?”克里奇一同将手镯中的匕首拔出,靠在贝德里奇背后,互相盯梢着彼此的身后。 空气中燥热的感觉不断侵袭着两人的感官,试图要将如火一般的气流刺入他们的神经之中一般。 轰隆的响声此起彼伏着,一道道闪电忽地如雨点般落下。 “躲开!”贝德里奇转身带着克里奇跳起,躲避着不断出现的落雷,大地之上不断出现漆黑的洞,散落在地面之上,凝聚为一片漆黑的荒漠。 贝德里奇与克里奇不断躲避着,轰隆的响声如同恶魔的咆哮,跟在他们的身后,张牙舞爪地追赶着他们。 落雷就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在地面已然被雷染的全然漆黑之际,轰鸣的声音忽地停下,来自未知的攻击就此猛然停止。 贝德里奇站直,他环望着四周各处落雷留下的痕迹,与克里奇一同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倾盆而下,浸湿了他们的衣裳。 “他们的攻击,停下了吗?”克里奇弯腰喘气。 “不,祂们还在追击我们!” 贝德里奇感受到一丝气流掠过他的腰间,忽地,将剑横着挥出,魔法的絮流凝聚为一道龙卷风诞生在他的右侧,他咆哮着前进,直至碰上一道更为巨大的灰黄的龙卷,与其交汇在一起,碰撞,沙尘与泥土飞溅而出,席卷在四周。 “那是,沙尘暴?” 克里奇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金发飞扬着,发丝上的汗水随着风卷出,交织在空气中的尘土之中。 “那也是祂们!” 贝德里奇怒视着前方,手中的剑上魔法的光闪耀着。 那沙尘暴如同巨兽一般猛击着贝德里奇的龙卷,嘶吼着,猛地将那相比之下如此微小的龙卷撕碎,它变为闪着微光的碎片,卷入沙尘与泥土之中。而那巨大且恐怖的沙尘暴,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两人袭来。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克里奇跨着双腿,呈现战斗姿势。 “站稳,别被卷走了。我来试试能否可以与它对抗!” 贝德里奇走前一步,逆着风走上,手中的剑闪耀的光如同坚毅的眼神一般,与那沙尘暴的嘶吼对峙着。 眼望着愈加靠近的沙尘暴,沙土不断覆盖在他的衣物之上。他便大手一挥,随着絮流从剑身上流向空气之中,它们一同卷动在一起,变为无数道闪烁的龙卷,一同向着那怪物冲去,与之抗衡。 猛烈的风不断席卷着,大地上的不断飘起各种碎屑,在高空回荡,将天空遮蔽,化为一道天灾的景象,令人心生畏惧。 风与风之间抗衡着,共同企图将对方吞并。 “应该能够压制它。”贝德里奇艰难地将双眼睁开,抵挡着飞来的尘土。他观望着眼前的景象,巨大的沙尘正在渐渐缩小,空中不断落下它所带起的物体。 “队长小心!” 贝德里奇回过头来,只见克里奇飞冲而来,将他扑倒在一侧。 沙尘暴忽地消散,崎岖的石块如大雨般落下,发出阵阵轰鸣。贝德里奇的龙卷相互碰撞着向远处跑去,他看向身旁,地面上一道巨大的裂缝赫然出现,四周的沙土不断被吞入那裂隙之中,若是克里奇没有及时将他救下,他已然落入那万丈深渊之中。 “谢谢你克里奇。” 贝德里奇扶着克里奇一同站起,他们忽地注意到,脚下的这片大地,似乎开始晃动。 “这些是...天灾?”克里奇感受着脚下的震动。 大地的震动愈加猛烈,裂缝开始交叉着出现在两人的脚边,它们如同蠕动的巨蛇,企图将它们一同吞噬。 “闪电、沙尘暴、地震...这次的怪物是天灾!”贝德里奇蹲在地上放低重心。 “我们该怎么对抗祂们?”克里奇一同蹲下。 “柯里尔宝石,这是我们唯一知道的限制祂们的办法。不过只有一个问题...” “祂们的本体在哪?”克里奇看向不断袭来的裂隙。 裂隙之中不断有气流卷出,流荡在他们的脚边。震动愈加猛烈,大地的晃动引得那峭壁之上,轰隆的声音至上传来。 “落石!” 贝德里奇提醒着克里奇,无数的石头从那峭壁的边缘摩擦着落下,撕裂的响声像雷声像风声又像海啸声。石块如雨落下,掉落在漆黑的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坑洞,将本就破败不堪的大地再添上浓重的一笔。 他们再一次如同受到惊吓的蹊鼠般逃窜着,在震动的大地与布满各种坑洞与裂缝之上滑稽地逃窜。 “队长,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祂们在消耗我们的体力!”克里奇喘着气喊着。 贝德里奇跳着,忽地,他的右腿脚下一道裂缝忽地出现,他猛地踩空,摔倒在地,他转过身,企图马上站起,他却看到,一块巨大的落石正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糟糕!” “队长!”克里奇飞奔而去。 他的速度无法跟上重力驱使下的巨物。只见那巨石在空中碎裂,无数的碎块与尘土蒙蔽了他的视线。 “队长!你没事吧?”克里奇继续躲避着跑来。 尘土散去,贝德里奇的身影挺立在原地,他手中佩剑的剑身碎裂,只留下短短的一片。而他面部布满灰黄,手持佩剑的手上的臂甲碎裂,鲜红的血液从那裸露的皮肤上流下,他喘着粗气,正死里逃生。 “我没事,克里奇,照顾好你自己。” 贝德里奇看向四周,他忍着手臂上疼痛的感觉,再将剑挥起,一道巨大的风从他的头上凝聚,接而席卷向那峭壁的高处,无数吵闹的碎裂声中,空中的落石被他一一击落,统统化为尘土,消散在空中。 接而,阵阵气流流下,再一次席卷在他们脚边。 “气流?”克里奇蹲下感受着那些气流,跟随着它们的轨迹,看着它们一同流入地面的裂缝之中。 “队长,我想,我知道祂们在哪了。” 克里奇坚定地站起,他取出自己手镯中的柯里尔宝石,将其放置在脚边一道裂缝边缘,接而他举起匕首,用力砸下,随着宝石碎裂,魔法的光芒渐渐消散出来,他便马上将其投入裂缝之中。 随着一声炸裂声响起,光芒猛然从那缝隙中传来,照亮了半个夜景。 “克里奇!”贝德里奇遮蔽着光芒,寻找克里奇的位置。 光芒散去,眼前的景象变得可见,他看到那落入宝石的裂缝闭合,地面也不再震动,燥热的空气渐渐变得氤氲。 “干得漂亮!克里奇!”贝德里奇震惊地观望着眼前的景象。 但眼前,克里奇却不见了身影。 “克里奇?” 贝德里奇疑惑,他奔向他原本在的地方,在坑洞与峭壁之间四处寻找着,全然顾不上身上的伤痛。 “这是怎么回事?”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这暂时的祥和之中寻得那队员的身影。 他只得将剑插在地上,靠在身边一块巨石之上,稍作休息,眼前的一切,如大战的废墟一般,人类面对天灾的束手无策,在这片荒地之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将腰间的提灯放下,从腰包中取出一卷绷带,迎着那金黄的光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卷上一圈又一圈,鲜血浸透那洁白的绷带,最后他将剑拔出,将绷带边缘裁下。迎着那提灯,打上结。 一阵细簌的感觉再一次在他脚边划过。 他看着眼前的提灯,光芒微微闪着。 “不好!” 贝德里奇猛然站起,将剑举至身前,气流不断从他身后的巨石两侧流来,在他面前渐渐凝聚。 他看到了一个漆黑的眼睛,在漆黑的高处,凝视着他。 “...” 那漆黑的高处,传来阵阵低沉的如人一般的声音,失真地念着他听不懂的词汇。 气流变得愈加猛烈,与那可怖的眼睛交汇在一起,渐渐地在空中化为双手,双腿,以及一个庞大的身体。 那怪物歪着头,身上的每一处都由无数缕可见的气流构成,它们在祂身上流动,如引擎一般震动轰鸣,驱动着整个巨大的身躯。 祂似乎喘着气,气流猛击在贝德里奇脸上。但他不能因此而退缩,只能站直身躯,与其对视,因为他明白,一旦退缩,那就意味着... “死...” 那怪物终于说出一个他听得懂的词汇,一个无比令人生畏的词汇。 忽地,祂巨大的手臂如山体移动般驱动,向着渺小的贝德里奇的身躯砸下。 贝德里奇猛然向一侧跳去,手臂落下的地面留下深深的印记。 “这就是天灾本身吗?...” 他惊魂未定,回过头来,那怪物的另外一个手臂已经向他挥来。 没有躲避的空间,他只能举起断剑,将魔法凝聚在其上,抵挡那攻击。巨大的一阵冲击使得他向后踉跄飞去,双腿艰难地站立,将断剑插在地上,整个身躯在地面上向后滑动,他的脚下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祂好强!” 贝德里奇咬牙切齿,那怪物沉重地喘气。 不等贝德里奇站起,眼前的怪物如山一般的身影已经到他眼前,他闪烁着恐怖光芒的眼睛凝视着他。 而在他看到他视线的那一刻,一阵猛烈的气流已经出现在他的头顶之上。 他抬头,巨大的手掌已经遮蔽了他头上的天空。 贝德里奇只得再一次凝聚魔法,龙卷席卷在他的身边,向上与那巨大的手抗衡着。但他听到,无数的风从那气流构成的手掌四周散去,无法抵挡祂的力量。 贝德里奇向后跳去,跳出自己的龙卷,逃出怪物的手心,只见那怪物缓缓转头,再一次看向贝德里奇,手紧紧一握,将他的龙卷如捏碎巨石一般捏碎。 “可恶!” 他皱眉看着,怪物将手再一次伸向贝德里奇。 他手中剑的光芒愈加闪烁,与他一样,正要拼死一搏。 那巨大的手已经伸到他的面前,忽地,随着峭壁之上落下几片身影,一阵巨响,祂的手掌的一根手指轰然倒塌在地。 “看来,有人需要帮助。” 手指落地掀起的尘灰之中,几个身影赫然出现。 “弗雷尔卓德?” 烟雾散去,弗雷尔卓德手中握着一杆长长晶莹的冰,向他咧嘴笑着。 ... 第67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六 穿破云霄的一阵冲击,将空气压缩,使得空中不断传来轰鸣的声音。一杆冰做的长枪被猛地掷出,向着那咆哮着的猛兽袭击而去。 长长的冰锥刺入气流之中,其强烈地流动将冰锥的外层削下,冰渣飘荡在空中。清脆的碎裂声音夹杂在怪物的低吼之中。 “哈哈!你觉得怎么样?怪物!” 弗雷尔卓德跨步站着,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大笑着看着扭曲着的气流。 “你的攻击似乎...很有效?为什么?”贝德里奇疑惑。 没等弗雷尔卓德解释,在他的身旁两侧,三个黑影窜出,手中冰锥晶莹的光在夜空下闪耀,舞动的身姿使得它们化为三条细线,绕过了巨大怪物的脚下。 “哇哦!好好躺下睡一觉吧怪物!”莫莫站在怪物的脚边惊呼着。 随着一阵山体滑落般的响声,怪物庞大的身躯忽地向前倾倒,腿部的气流杂乱的四散逃逸而去。随着灰尘猛烈地扬起,祂如山般的身体猛烈地坠倒在地,而祂的低吼猛然变得频繁,如同受伤后的呼吸声。 “你们,能切断那些气流?”贝德里奇震惊地看着做出壮举的队员们。 “我们找到了这些怪物的另外一个弱点。”贝德里奇的旁边,弗雷尔卓德走前,将手搭在了贝德里奇的肩上。 “那些冰块?” “你很聪明公教大人!不过,那不只是几根冰块,那些是那些怪物的一部分。” “祂们自己能对自己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你领悟地很快嘛哈哈!” 弗雷尔卓德大笑着拍着贝德里奇的后背。 他嬉笑着,浑然不知,转瞬间,一双巨大的手已如两面城墙一般出现在他们两侧,正欲将他们一同压成粉末。 轰隆! 气流再一次与龙卷碰撞在一起。贝德里奇用力挥动的手臂之上滴下几滴腥红的血迹。 “喂!别嬉皮笑脸的!我们还在战斗呢!” 龙卷不断被挤压,包裹在其中的两人感到将要撕碎他们的压力正在渐渐逼近。 “不过一群唬人的泛泛之辈。” 弗雷尔卓德扭了扭脖子,接而将自己的佩剑拔出,地面一阵晃动,在龙卷的边缘,忽地一串如树根缠绕般的巨石伸出盘旋在其上,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怪物巨大的双手也停止了用力的颤抖。 “嘿!弗雷尔卓德!” 贝德里奇与弗雷尔卓德对上眼神,接而大吼一声,龙卷忽地如绽放的花般四散而开,夹带着边缘的坚石炸开,巨大的冲击将祂的双手震开,两人所在的空间再一次变得空旷开来。 他们一同跳出怪物的包围,与队员们站在了一起。而那漆黑可怖的存在于黑夜中的眼睛,不停歇地注视着他们。 “队长,克里奇呢?”赛斯特环视四周的人员,提出疑问。 “我不知道,我们躲过一系列袭击之后,他便消失了。希望他会没事...” “克里奇那小子很强,他一定会没事的!所以,我们先解决眼下的敌人吧!”弗雷尔卓德微笑道。 席卷的气流愤怒地咆哮,在他们的身边穿梭,而那庞大的身躯,吞噬着四周的碎石,祂在地面上爬行,眼中的黑暗企图吞噬一切光亮,将无尽的恐惧一步步地向他们压进。 “呃...弗雷尔卓德?”贝德里奇将剑举起,指向祂的头颅,却发现那短短的断掉的剑身不能起到任何威慑作用。 “怎么?” “那些冰锥,你们有为我准备吗?” “噢噢,我的天,你的剑断掉了?没关系!我的那杆冰剑可以给你使用,它就在...” 他看向怪物的胸前,冰锥深深地插在那里,冰屑被气流带至祂的全身。 “所以,你把一杆无比好用的武器送给了那个怪物当作胸前装饰?” “嗯...看样子是的。”弗雷尔卓德摸头尴尬地笑道。 没等他们继续聊天,怪物巨大的手掌再一次如同巨石般向着他们砸下。 幸得怪物的动作如此缓慢,众人一同从冲击掀起的尘土中躲开。 怪物扭头看向众人,随着祂的低吼,石缝之间卷来几片气流,在祂的身下再一次凝聚成型,而祂款款站起,如同山脉拔地而起,宽宏的气息压迫着众人。 “祂的腿又回来了...”科里皱眉。 “也就是说,不将祂彻底击败,祂就能不断再生?”赛斯特问道。 “可该如何将祂彻底击败?”科里回问。 “一鼓作气,将祂砍成碎块不就行了!”莫莫大喊,飞速迈动脚步,向前冲去。 可他忽地感到一股阻力,自己猛地向后被拽去。 “喂喂喂!小子,这次的威胁可不是光靠蛮力就能解决的!虽然很多时候蛮力确实很奏效。”弗雷尔卓德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身边。 贝德里奇观察着那晃动的山丘,从上至下研究着祂的身躯,气流如同溪流般不断奔腾,扭曲着形成了祂身上的每一个部分,唯独那漆黑的眼,它独立存在,如同一颗并非发光而是汲取光芒的恒星。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攻击祂那像眼睛一样的结构。” “那也许可行!只不过,我们两人现在都没有能造成实际伤害的武器...”弗雷尔卓德回答。 “虽然我们没有办法对抗这些怪物,但是,我们有一群战士,他们可以。” 贝德里奇转身,他的眼神与莫莫对上,而他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冰锥,微笑着向他点头,其他的队员也一并跟随着他的动作向贝德里奇示意。 ... 落石,地震,闪电,以及不断从四处席卷而来的气流,再一次将这里变为给予勇敢者挑战的修罗场。 “赛斯特!这边!” 三个洋溢着活力的光芒的身影奔腾在漆黑的夜中,他们不断躲避着高空落下的巨石与地面不断冒出的裂缝,在那庞大的怪物身躯四周矫健地穿梭。 科里滑铲躲过落下的手掌,飞速站起,借着跑动的速度用手中的冰锥划过怪物的脚踝,气流从那伤口处不断如血般冒出,怪物的身躯也跟随着向一边倾倒而去,胸口插入的冰锥的一端也渐渐靠近地面足以够到的位置。 赛斯特绕过落在地面的巨手,飞奔接过科里向后伸过的手,科里用力将其甩起,他高举双手,抓住怪物胸口冰锥的柄部,顶着那庞大身躯的摇晃,向上爬至他的肩膀之上。 “莫莫!”赛斯特一手将冰锥刺入他的肩膀紧紧抓住,以免自己被其猛烈的震动甩下,另一只手向下伸着。 “哈哈!我来了!” 闪电在飞驰着的莫莫身边不断如雨点般落下,他躲过一片又一片猛烈的咆哮,不断靠近着那怪物的背部。 而那怪物沉重地转身,气流凝聚的巨大拳头如炮弹般袭来,划过空气的冲击已然抵达莫莫的面前。 “小心!莫莫!”贝德里奇喊道。 接而,一道闪着魔法的絮流的风波将一块粗壮的巨石卷起,那怪物的拳头将那巨石击得粉碎,而风也一并被震散,也因为这段对抗,那怪物的攻击被制止停下。 “谢谢两位队长!” 莫莫不做过多的停留,他继续大步迈着双腿,奔至怪物的山脚。 一块巨石从怪物的背部落下,莫莫腾跃而起,踩着那巨石向上跳去,接过赛斯特的手,他一把被拉起,他踏着怪物崎岖的背部,顶着不断向他袭来的气流,猛地如射出的箭般飞起,来到了与那怪物扭曲的头颅一般的高度。 阵阵轰鸣的声音传来,怪物再一次恢复了挺立的姿势,他缓缓转过头来,如夜一般漆黑的视线就这样紧紧地刺向腾跃而起的勇士,低沉的呼吸一般的气流向他扑面而来。 “看招吧!大家伙!” 莫莫将手中冰锥高举至头顶,跟随着重力倾斜着向下飞冲而去。 轰鸣的闪电将眼前景象瞬间染白一阵,在猛烈的闪光过后,莫莫稳稳屈膝落地,手中的冰锥破碎。 “那会有用吗?” 贝德里奇抬头,他看见莫莫手中冰锥尖锐的前端已然插入那可怖的眼中。 怪物身上的气流忽地紊乱着流动,祂直挺挺地站立,高空中落下的巨石变得频繁,就像是祂痛苦的咆哮一般。 “吼!吼!吼!” 燥热的空气中不断传来高昂的如同石块碰撞碎裂般的响声,气流愈加紊乱,怪物扭曲着四肢,身躯的重心似乎不断在变换,时而后倾,时而前倾,时而向侧翼倒去。 而那散出而去的气流如同逃跑的鸟一般,从众人的身旁逃逸而去,钻入各处的石缝之中。 “那很有效!赛斯特!快下来!” 科里站在祂身下,顶着猛烈的震动,张开双手,正欲接过从上跳下的赛斯特。 随着一声巨响,怪物的肩膀就像祂召唤的落石一般落下,而赛斯特也一并偏离了原本落下的位置,向着地面一道裂缝掉落而去。 “赛斯特!”科里一并大喊着,一并向着他落下的位置跑去。 赛斯特的冰锥从散去的气流之中脱落,而他在空中不断挥舞着手臂,企图抓住些什么,最终,他紧紧握住了一杆如自己另外一只手中之物般的冰冷的物体。 “我去...太恐怖了!” 赛斯特惊魂未定,他望着自己脚下深不可测的深渊裂缝,心脏止不住地怦跳。他的手紧紧抓住怪物胸前的冰锥,顶着剧烈的晃动,等着任何人来拯救他。 “赛斯特!我来了!” 弗雷尔卓德飞奔而来,一道倾斜的如同阶梯般的石块从地面拔起,伸向赛斯特所在的地方,而弗雷尔卓德迎着闪电与落石,踏上那石块,向着赛斯特而去。 所有人一同向着赛斯特落下的位置跑去。 没能等到弗雷尔卓德赶到,怪物一阵猛烈的咆哮,那插着冰锥的漆黑的瞳孔忽地消失在夜空之中,气流转瞬间如飓风般向四周遁去。巨大的高山一般庞大的身躯就这样奇迹般地消失在虚无之中,一切归于宁静。 而赛斯特,也一并因为没有了支撑的支点,他闭上了双眼,向着深渊落去。 “糟糕!”所有人一并发出喊声。 赛斯特将要接近那裂缝的瞬间,一道黑影窜出,将他扑到裂缝的边缘。 “莫莫!”科里呐喊。 疼痛的感觉使得赛斯特睁开双眼,他向身下看去,莫莫扑在他的腿上,而他的双腿跟随着碎裂的小小石块一同在裂缝边缘荡漾。 “莫莫!你救了我!” 莫莫抬头,向他投以微笑。 接而,莫莫正欲站起,脚下的地面却忽地塌陷,瞬间他下半身已然滑入深渊之中。 “莫莫!” 赛斯特飞速爬到裂缝边缘,抓住莫莫的双手,使得他停止了掉落。 “哈哈,看来这下你不欠我了!”莫莫没有管上赛斯特狰狞用力的表情,笑着。 在宁静的气流流动的荒漠与峭壁之间,众人一同上前,解除了这次暂时的危机。 ... 第68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七 “阿尔贝特,我想我们打扰教会足够长时间,也该离开了。” 克莱拉将洗净拧干的毛巾收起,看着阿尔贝特将一杯水大口饮下。 “嗯。” 阿尔贝特缓缓站起,看向坐在台上的众人。而他们感受到阿尔贝特的视线之后,跟随着他一同站起。 “我们该走了吗?”一位老者询问。 “各位都休息完毕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 “那么,我们也该继续游行了。” 阿尔贝特转身,众人跟随着将旗帜与标牌举起,聚集成整齐的队伍,站在阿尔贝特与另几位青年身后,正欲走下台面。 “等等各位。” 忽地,台下的声音止住了阿尔贝特众人的脚步。他们顺着声音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阶梯旁,微笑着看着他们。 “埃尔登先生?”阿尔贝特震惊,因为他看见了埃尔登那兜帽斗篷下的白色教袍,那是执教层教员的象征。“原来您是教会的职员?” “是的。阿尔贝特,你们气宇轩昂的发言传到了我们教会高层以及长老的耳中,你与众人伟大的愿景引得我们无数的思考与感悟。而最后我们决定...” 正说着,穿着蓝色教袍的兜帽少女与少年走上台,向他们鞠躬示意。少女取过少年双手捧起的整齐叠放的一套套衣物中的一件,在他们面前展开,那是一件灰黑色的教袍,虽不华丽,却十分整洁且端正。 “经过我们执教层的商议之下,我作为北国教会执教层外派部职员宣布,你们可以作为我们教会的特派职员,跟随着我们外派部一同向四处宣扬你们的理念。并且,我们教会将可以成为你们坚实温馨的据点。” 埃尔登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瞪大了双眼张大嘴巴,他们一同笑着议论着,也有人按耐不住,上前抚摸着少女展开的教袍,感受着那丝绸丝滑的触感。 阿尔贝特身旁的另外两位青年用力摇着他的肩膀,他们的脸上也一样按耐不住欣喜,任凭其散逸在脸上。 “喂!阿尔贝特,这可太好了!有了北国教会的帮助,相信我们的声音很快就能传遍世界各地!” 阿尔贝特也止不住咧嘴,他向着埃尔登点头,并深深鞠躬。 “埃尔登大人,原来您偷偷潜入我们的队伍,就是为了调查清楚我们吗?” “是的,最终经过我们的调查,你们的品质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埃尔登端正地点头。 接而,阿尔贝特转身看向众人,他们欣喜的眼神一同又望向阿尔贝特。之后,阿尔贝特似乎是得到了众人同意,他转身再一次望向埃尔登。 “贵教会的邀请,我们难辞其咎。” 阿尔贝特的回答引得众人高兴地呐喊。 埃尔登哼地一笑,少年与少女便向着众人分发手中的教袍。众人也迫不及待,他们双手接过,便一挥披在身上,无论是否合身,袖子是否将手包住,衣角是否拖在地上,他们都欣喜地感受着那高级绸缎的舒适。他们互相欣赏着彼此身着教袍的模样,彼此笑脸相迎。 阿尔贝特也一同穿上教袍,克莱拉为他扣上扣子,袍子在他身上意外地合身,在他身上传来一股活力的气息。 “很适合你。”克莱拉微笑着说道。 阿尔贝特看着已经将教袍穿上的克莱拉,她质朴可爱的气息似乎就此被放大,冲入他的脑海,引得他的面颊有些许通红。 “你...你也是,克莱拉。” “所有人都已经换好教袍了吗?”埃尔登走到教堂楼梯的拐角。 “是的,埃尔登大人。”阿尔贝特环视众人一圈后回答。 “那么,利蒂西娅,亚希伯恩,带大家跟我来吧。” “好。” 少年少女一同回应,接而他们带领众人走下讲台,跟到埃尔登的身后。他带领着众人来到教堂背后的厅堂走廊,走廊的两侧整齐排列着房间的木门,天花板玫瑰窗透下的阳光滋润着这里,符合教廷礼仪的神圣气息回荡在四周。 “这些房间,本来是接待外宾提供的,想到队伍中有远道而来的居民,若是各位不嫌弃,日后可在此歇息。” 跟在阿尔贝特身后的其中几位眼望着亚希伯恩上前打开其中一扇木门,露出宽敞明亮的房间,他们的眼中闪出喜悦的光。 “而这里...” 埃尔登走到走廊尽头,缓缓推开一扇高耸的门,内侧庄严厅堂的模样映入眼帘。一张老旧的圆形木桌,几十张木椅整齐排列在四周,灰尘随着开门带来的气流席卷起来,将这里蒙上一层岁月的气息。 “这里本来是教会的老议事厅,现在可以作为你们商议活动的一个据点。” 阿尔贝特带着人群缓缓走进,他们的手扫去各种器具上面的灰尘,没有任何人嫌弃这里的老旧,他们反而无一都不瞪大双眼环视着这庄严的厅堂。 “埃尔登大人,这...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阿尔贝特抬头仰望着天花板,沐浴着照射而下的阳光。 “当然。伟大的冠主交予我们的责任就是聆听民众的声音,将那箴言中的世界变为现实。而你们的愿景,正恰符合我们的使命。”埃尔登宽大的手掌放置在阿尔贝特的肩膀之上。 “埃尔登大人,我谨代表所有人,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阿尔贝特面向他深深鞠躬。 “感谢教会的所有人吧,这是我们共同商议的结果。只是,这里荒废已久,只能麻烦你们自行清理。” “没关系大人,您们当下的帮助已经让我们感愧无地,剩下的也不必麻烦教会的各位了。” “那么各位留此稍作打算,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嗯,再次感谢埃尔登大人。” 说着,埃尔登带着亚希伯恩和利蒂西娅一同走出走廊,留下游行的民众,他们在走廊四处观望着,享受片刻的美好。 埃尔登走上楼梯,走向教会的二层,推门走进另一个崭新华丽的厅堂,而厅堂的圆桌旁,已然有两个人坐着等待着他们。 “怎么样?埃尔登?”温妮费德看着他们走进便站起,为埃尔登端来一杯热茶。 “已经安顿好他们了。”埃尔登拿起,与温妮费德一同坐下。 “不过,克罗地亚大人为什么要让我们和那些游行民众一起行动呢?他们明明什么都做不到吧?”亚希伯恩懒散地坐下。 “克罗地亚大人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只要依照他的意志做便可。”埃尔登回答。 “你们...” 圆桌的北侧,一尊靠背高耸的椅子之上,一位老者轻轻喝下热茶。 “你们都是精灵族吧?”长老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穿透宽敞的厅堂。 说着,众人一同看向长老,他们一齐将头上的兜帽摘去,露出自己金黄的头发与尖锐的耳廓。他们的眼中魔法的光,也随着兜帽的摘下而飘散而去。 “是的长老。很抱歉,我们需要借用您的教会一用。”埃尔登说道。 “哼!”长老用力一摆手,想要将手中的喝净的茶杯用力一甩而去,却被手腕上的铁索猛地一拽,杯子只得轻轻掉落在地。“无论你们是谁,想随意侍弄教会这种神圣的神职场所,蛊惑民心,冠主必然会对你们降下天罚!” 埃尔登拿过茶壶,取来一枚新的茶杯,倒入热茶再次移到长老的面前。 “长老,您这样知道我们精灵族的人,想必您也多少了解过贵族们所做出的龌龊之事吧。” “那些贵族如何又与我何干?” “可您别忘了,您也是贵族的一员。” “老夫...倒也没错。”他将茶杯推至一旁。 “贵族们夺走了我们精灵的一切,你们妄图将我们的文明覆灭,将我们的力量夺走,将我们的存在从史书上抹去。而我们现在所做的,跟随着克罗地亚大人做的事,只是为了夺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当然...” 埃尔登站起,将自己的兜帽斗篷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自己身上洁白的教袍全然透露在窗口的阳光之下,显得如此神圣端庄,令人心生畏惧。 “为了完成这一切,必然需要利用到你们贵族自己的力量。” “你觉得,一个小小的教会,一群底层的居民,就能够对抗那无数的尔虞我诈、颠倒是非的权贵?” “长老,这并非一个小小的教会,一群底层的居民或者没有任何名分的外族。我们,是一段坚韧的绳,只要在克罗地亚大人的带领之下,我们拧结在一起,就足以掰断一切障碍。”埃尔登坐下,他注视着长老。 “可笑!”长老拍桌喊道。“对抗权贵是一件十分分文不值的事情!无论是你们,还是克罗地亚议会长,都是在自不量力!” 忽地,长老的椅子猛地一震,他忽地瞪大双眼,而就在一阵强烈的气流飞过后,他猛地看到,自己的右耳旁仅仅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上,深深地插入了一柄匕首。 利蒂西娅单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直直伸着,她怒视着他。 “利蒂西娅!”温妮费德愤怒地喊道。 “怎么?这老家伙的语气令人十分不爽。给个教训罢了。” 长老深深呼气。许久没能从那惊恐中缓过来。 埃尔登猛地一拍桌子,猛地将插在靠背上的匕首拔下,走到利蒂西娅身边,猛地插在她面前的桌子之上。而她也因这个动作转头看到埃尔登愤怒的眼神。 “利蒂西娅,如果你再滥用武力,就休怪我无情。”埃尔登的语气平静,却威慑力十足。 “好...好的,父亲。”利蒂西娅无奈地将杯子推到一边,靠在靠背上将兜帽压下,哼着气。 温妮费德与亚希伯恩只饮着茶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长老看着眼前的一切,总归缓过神来,他颤抖着手举起杯子,还是将那茶水饮下。 “你们精灵族,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并不以此而好战。” 埃尔登走回坐下,为长老添置茶水。 “我们精灵族从来不会掠夺任何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只是希望,你们能将我们的一切归还而已。” “伟大的冠主他又会站在哪一边?”长老闭眼沉思。 “冠主总会站在真相的一侧,这是主的箴言所宣传的。” ... 第69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八 “这里,就是柯里尔装置照射不到的边缘吗?...” 在克里奇的眼前,他足以伸手触及的一端,像是一个玻璃罩的边缘,一切光亮消失在那一侧,如同蒙上了一层无比漆黑的布,将一切光与生灵吸收,就连天边恒星闪耀的夜色也一并被那吞噬。 他缓缓将手伸向那黑暗之中,眼望着,手掌渐渐没入,在黑暗中如同消失一般,再见不到任何形状。 他将手缩回,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从他的指尖传入全身。 “那一侧,是专属于那些怪物的世界...” 他想着,从自己的腰包之中取出一块柯里尔宝石,平放在自己脚下,边缘的旁侧,接而,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匕首... “那个怪物还不足以延缓他们的脚步,我需要更多...” 金黄的光芒炸开,直刺入漆黑的布匹之中。 ... “这下,祂们应该被我们完全打败了吧?” 莫莫大喘着气,躺在荒野之上,头顶的恒星闪耀。 “空气已经不再燥热,那些气流也已经遁走。我们,或许真的战胜祂了...” 贝德里奇将自己的断剑收入剑鞘,环望着四周已然颓垣断壁的荒野,烧焦的臭味与石块碎裂的粉尘夹杂在一起,回荡在空中。 “哈哈,在本大爷的带领下,胜利可是必然的!”弗雷尔卓德大笑着。 “那么,我们该继续完成任务了。”贝德里奇拿起巨石旁的提灯,顺着提灯的光看向远处。 “不过...队长,克里奇怎么办?” 躺在莫莫身边的浑身无力的赛斯特忽地询问,所有人的目光一同转向他。 “克里奇...我们要找到他,不过,他会去哪里了?”贝德里奇转身,他看向最后一次看见克里奇的地方,峭壁之下。 “他会不会被那些怪物带走了?”科里将躺下的两人拉起,分别让其扶着自己的两个肩膀。 “我相信克里奇那小子,他不会有事的。”弗雷尔卓德说道。 “是我将他弄丢的,我去找他。弗雷尔卓德,你带其他队员继续完成任务。” 贝德里奇将提灯举至脸前,紧握着自己佩剑的剑柄,已然向着远处的黑暗踏出坚定的一步。 一切未知的事物都隐藏在那远处的漆黑之中,令人惶恐不安的感受,不断从那袭出。正如,耳旁忽地响起的一阵嘶嘶的响声,如风刮过低矮的灌木,叶片与枝条互相摩擦,只是,那没有风,也没有鲜活的植物。 “呃...贝德里奇,我想你不需要去找他了...” 声音渐渐变得响烈,而弗雷尔卓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纠缠在夜空下的高处。 “祂带着他来找我们了...” 贝德里奇手中的提灯金黄的光再一次忽闪忽闪,随着声音的接近它再一次变得暗淡。 尘土杂乱地四散飞扬而起,在荒野之上,无数的,漆黑的,如同手指一般的物体交叉在一起,它们胡乱地晃动,如同植物的枝条,又如章鱼的触须,漆黑的只有形状。它们都没有自己的根部,每一条都如独立的个体,却又自发地无规则地凝聚在一起,在地面上一同前进。令人心生厌恶。 “这些怪物真是和我们纠缠不清啊。”弗雷尔卓德看着不断靠近的怪物,有些许反胃。 贝德里奇看见,在其中一条向着天空挥动的触须之上,金发少年的腰部被紧紧缠绕,他露出痛苦的神色,咬牙切齿。 “队员们,我们要再一次讨伐祂们!救出我们的同伴!” 贝德里奇拔出剑鞘中的断剑,即使锋芒不再,魔法的光辉仍旧生辉。 随着一声强烈的响声,可怖的怪物猛然停在站至最前的贝德里奇身前,触手杂乱地挥动,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尖锐空洞的声音,如同无数双眼睛,审视着贝德里奇。 “队长...” 紧紧缠绕的触手压迫克里奇的腹腔,使得他艰难发声,只得吐出杂乱呼吸夹杂着的微弱声音。 不等怪物做出任何下一步行动,贝德里奇怒视着眼前的漆黑,身边的风的絮流忽地大量凝聚在他的断剑之上,他猛地将剑一挥,风转瞬间变为一个巨大的球状,划过空气的响声与怪物的吼叫对峙,猛然撞向怪物的中心。 风在接触漆黑的一瞬间散开,晶莹的魔法微粒在夜空下炸开,巨大的冲击扬起的尘与掀起的碎石泥沙在眼前化为了一道幕布,将怪物包裹于炸裂开来的幕布中央。 贝德里奇向后跳去,与身后其他的队员站在一起。一同眼望着眼前的幕布落下,巨大的漆黑之物已然消失。 “祂去哪里了?”弗雷尔卓德问道。 众人环视四周,忽地,猛烈尖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尖锐的针刺入他们的耳膜,引得他们痛苦地狰狞。 “那些触手散开了!” 赛斯特看见,四周有无数的蠕动着的物体,祂们爬行着,像是蛆虫一般,向着他们袭来。 “克里奇呢?” 贝德里奇环望四周,企图找寻到金发少年的身影。 他看到,在荒野的中央一侧,金发的少年躺倒在地,挥动着手中的匕首,无数的微小触手正在沿着他的脚向上攀爬着,正欲将他再一次包裹在黑暗之中。 “克里奇!” 他正欲动脚,身边的一个身影已经飞窜而出。 莫莫飞奔在荒野,身边触手弹跳而起,祂们的前端忽地变得尖锐,如同箭矢一般将自己的身躯射出,企图将莫莫刺穿。但他丝毫没有放慢脚步,手中的冰锥挥舞着,不断抵挡着飞射而来的怪物,将其砍断,化为漆黑的淤泥落在荒野之上。但一个触手死去,在看不见的角落,又源源不断地出现更多的怪物,挥舞着恶心的身躯。他踏着祂们的堆积的尸体,一步一步向克里奇冲去。 “这小子!”弗雷尔卓德咂着嘴。 “这种时候也只能...”贝德里奇看着不断增长着的怪物,又看向自己手中的断剑与其他队员手中的冰锥。“队员们,协助莫莫,救下克里奇!” “是!” 队员两人一同喊道,接而一齐扎入漆黑之中。 “弗雷尔卓德,我们要掩护他们。” “不由你分说!” 弗雷尔卓德的剑猛地插入地面,接而几块巨石从轰动之中伸出,沉重地搅动着,将地面上的触手撕裂,它们凝聚着竖起在队员飞奔向前的两侧,形成两道高高的墙垣,将两侧的怪物隔绝在外。 “赛斯特,我们怎么做?” 踏过怪物尸体喘息的间隙,科里向赛斯特询问。 “我们...先追上莫莫再说吧,” 他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科里,忽地望见,一个漆黑的影子从科里的身后飞来。 “小心!” 科里转头,漆黑的触手在他的眼前被击落在地,一道微微的风拂过他的面庞。看向身后的远处,贝德里奇正对他点头。 “放心上,队员们!你们的身后我会帮你们处理!”贝德里奇对他们喊道。 不等脚步多做停留,他们继续如同劈开灌木一般砍断身前不断袭来的怪物,眼前莫莫的身影已经愈加清晰,他们将要接近那少年意气风发的坚挺脊梁。 “莫莫!” 赛斯特看见,一个更为巨大的漆黑身影从莫莫左侧巨石墙面顶部高高落下,祂在莫莫的肩膀上蠕动,发出猛烈的响声,引得莫莫头疼欲裂,站住身躯不止地颤抖,而那怪物借此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他手上的冰锥,紧紧缠绕,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冰锥颓然碎裂。 赛斯特见状已然奔至莫莫身边,他顺着奔跑的势力将手中的冰锥握至身前,一把捅穿他手上怪物的身躯,尸体在他的手上顺流而下,滴落在地。 “没事吧?” 科里也已经来到莫莫的身边,扶着他颤抖的肩膀问道。 莫莫忍住额头的疼痛,甩去手上余留的冰渣,向两人点头。 “我没事。快!我们快去救克里奇!” 他不等两人反应,自己又独自一人猛然向着前方奔去。 没有武器的莫莫掏出自己的匕首,对抗着席卷而来的漆黑,但却毫无作用。渐渐地,角落涌出的黑暗将他团团包裹,难以再向前一步。 突然,一道风袭来,夹杂着雪花,从莫莫的身后刮过。眼前的无尽的黑暗忽地落下。 “有用!”赛斯特在莫莫的身后喊道。 他手中握着地面收集的冰渣,接而,他抓起一把撒向空中,身后贝德里奇的风弹冲来而来,将冰渣携带着一同向前射去,雪花刮过的地方,莫莫身边的漆黑又一次被清扫。 借此两人又一次来到莫莫的身旁。 “莫莫,你没有了武器是很难突破祂们的,还是得我们三个一起才行。”科里说道。 “嗯...我们快走吧!” 莫莫还是冲在了最前,但他的两侧身后,科里与赛斯特紧紧跟随着。他们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将前面的漆黑斩开,渐渐地,已然与克里奇接近。 他躺在地上挣扎着,不断涌上的触手将他盖在地面之上,金黄的发丝在漆黑的缝隙之中飘扬,手中匕首在空中胡乱挥舞,艰难地清理出一道小小的孔洞足够他呼吸。 “克里奇,我们来了!” 他们用手中的冰渣与贝德里奇的风弹清扫出一片空地,冰锥挥舞过,克里奇才能坐起,他大口呼吸着,扒去身上的淤泥,在三人的搀扶之下艰难站起。 “谢谢你们。” 克里奇躲闪着他们的眼神向着他们道谢。 “那么,我们先回到队长身边,再思考怎么击败祂们吧。” 莫莫蹲下一把将克里奇背起,他摇晃着身躯不知所措地就上了莫莫的背上。 “呃...莫莫,我想我们应该很难回到两位队长身边...”赛斯特说着,瞪大了双眼。 他们站直身躯,而眼前,仰望着的高处,无数的触手凝聚在了一起,再一次形成了最开始令人反胃的模样,祂们张牙舞爪,发出尖锐的爆鸣,令人生畏的气压从触手的缝隙间向他们传来,压迫地他们难以呼吸与站住脚步。 ... 第70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九 令人生厌的庞大身躯将两道石墙所围起的道路紧实地堵住,响彻的声音经由两侧的反弹穿透入众人的耳膜,与空气中弥漫着的恶心臭味一同侵入他们的脑海,袭扰着他们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感官。 “你们能看见队长他们在哪吗?...”赛斯特微颤着身躯,紧盯着眼前不断蠕动着的怪物。 “不...眼前只有漆黑,祂们将前面完全堵住了。而且,那些黑暗还在不断膨胀...”科里看到,围墙的上方不断有更多的触手落下,与那庞大的身躯融合在一起。 “风减弱了。” 克里奇从莫莫的背上跳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而将手掌伸出,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气息。 其余三人听罢,一同疑惑地转头看向克里奇。 “什么意思?” “这是贝德里奇队长的风,另一侧的队长他们或许已经身陷囹圄...我们无法期待弗雷尔卓德队长可以将这两道石墙收回,我们得靠自己回去。” “我们要跨过去,跨过祂们的尸块!”莫莫坚定地举起自己的匕首。 “可是...”赛斯特看向自己与科里手中仅剩的两柄冰锥。“我们能对祂们造成实际伤害的武器,仅剩...” 克里奇注视着赛斯特手中的冰锥,思考着。 “喂!赛斯特,为什么你们手上的冰锥能将祂们斩断?”克里奇询问。 “弗雷尔卓德队长和我们发现了这些怪物的秘密,只有祂们自己能伤害到自己。而这些冰锥,是祂们身上的一部分。” 克里奇回头,注视着不断靠近着的庞大身躯。 “那我们是否可以...” “利用这些触手吗?我不确定,那些东西看上去既不锋利也不坚硬。” 不等两人继续议论,凝聚而成的巨大触手如溪流一般流淌扭转,从那边缘滴落下漆黑的淤泥,落在地上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它已然蠕动至众人之间,忽然如潮水至破碎的水渠处迸裂,分散出无数的如浪花般的触手与淤泥,恶心的漆黑雨点从空中落下,暴雨与洪水夹杂着企图将他们淹没。 科里拽着愣神的赛斯特,莫莫将还未完全恢复的克里奇背起,向着潮水的后方跑去,在那恶臭的粘液将要接近队伍最后的赛斯特的脚尖的时刻停下,他们艰难地躲过了此次攻击。 “有这两扇墙的存在,我们无法一直躲避他们的攻击,祂们会将我们吞噬。”赛斯特看着地上的流动的淤泥。 “嘿,就照我说的,将它们都击退不就好了!”莫莫大喊,随意将背上的克里奇放在地上。 “不不,莫莫,没有有效武器的情况下,就连队长他们那样强大的存在都无法越过祂们。” “让我在前方为你们开路,赛斯特在后方阻拦,一路杀向起点如何?”科里紧握着手中的冰锥。 “不,科里,祂们的攻击打击面太广,我们无法保证两个人就能维护好一整个队伍。” “嗯...”克里奇站起,拍去身上的尘灰。 他走向流动的淤泥边缘,一根枯木树枝插在那边缘的石缝之中,几滴漆黑像是菌丝一般在前端蔓延。他缓缓靠近,将那树枝拔出,放至眼前仔细观察。 “赛斯特,你刚刚说用祂们身上的一部分可以对祂们造成实际的伤害?”克里奇挥动着树枝,确保其上沾染的淤泥不会随意掉落。 “嗯...我是这么说的。”赛斯特不理解克里奇的行为。 在他们说话之间,克里奇的眼前的一片淤泥忽然如同爬上一根柱体一般凝聚,变为生厌的高大触手,在他的面前挥舞。 克里奇皱眉,眼前的怪物忽地如鞭子一般向他抽去,而他举起树枝,用力抛去,在鞭子将要触及他的瞬间将树枝的尖端先行插入了它的身躯之中。而克里奇向着一侧翻滚而去,在尘灰飞扬之间躲开了攻击。 “克里奇!” 队员们一拥而上,将克里奇扶起。 “你没事吧?你在做什么?”赛斯特为他拍去身上的泥土。 “我没事,我只是在实验一件事情。”他站起,指向方才袭击他的触手,一点翠绿在黑暗的中央。“那根树枝,它成功地插入了祂们令人作呕的胸膛之中。” “没错...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祂们留下的淤泥,那些也是祂们身上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只要将那些涂抹在我们自己的武器上,就可以...” “哈哈,你们两个太聪明了!那还等什么,我们反击的时候到了!”莫莫笑道,高高举起自己的匕首。 “不过那些淤泥会不会...”克里奇思考着。 没等赛斯特说完,莫莫已经跑到淤泥边缘,将自己的匕首剑身全然没入淤泥之中,将其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漆黑的鞘,将金属锋利的光芒包裹在其中。 方才袭击克里奇的触手对着莫莫发出咆哮,蠕动至他的面前,高高伸直自己的身躯,接而如巨石一般从他的头顶落下。 莫莫滑步向一侧,挥动匕首,在怪物的身躯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淤泥从那裂口之中喷涌而出,没能攻击到莫莫的怪物再一次将自己的身躯伸直,却因为身上裂口与重力的存在,向着裂口的另一处倾倒,将自己的身躯从那裂缝处撕裂开来,重重倒在地上,淤泥如潮水一般四散爆发。 “很有效嘛!伙伴们!”成功将怪物击杀的莫莫龇牙笑着,回头看向队员们。 可队员们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壮举而对他报以钦佩的目光,或者对计划有效而感到欣慰。他们一同皱眉看着莫莫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莫莫,你的手...”科里提醒。 莫莫看向自己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眼见,漆黑的淤泥从刀柄上流下,已然覆盖了他整只手的小臂。 他见状用力甩动自己的手臂,企图将淤泥甩去,但无济于事,那淤泥紧紧附着在他的臂甲之上。 “果然...这些淤泥会蔓延。” 克里奇上前,用地上的树枝刮下他莫莫臂甲上淤泥的一部分,果然那一滴黑暗瞬间布满了整只树枝。 “那我们该怎么办?”科里询问。 “只能依靠仅剩的两柄冰锥了吗?”赛斯特思考。 “不,仅靠它们我们一定会被这些不断蔓延繁殖怪物围困在墙中的...”克里奇回答。 大家看向前方,无数的触手正在凝聚,庞大的黑暗身躯再一次堵在墙壁的中央,祂们咆哮着,怒吼着,试探着下一次攻击。 “在祂们将我们吞噬之前先将祂们斩尽杀绝!” 莫莫坚定的眼神引得众人目光驻足。 “或许,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们一路杀向队长他们所在的地方,取得更多的柯里尔宝石将其引爆,或许可以将他们击退。”赛斯特说道。 “那么,不能再做更多的停留了!” 莫莫大步向前,对着那黑暗发起冲锋。但这一次,队员们没有脱离他的脚步,他们迎着莫莫的破风,抱以决心,杀向厌恶杀向恐惧。 ... 作呕的身躯在洁净的冰屑下破碎,淤泥如同无数的昆虫集群一般爬上腿甲,使得战士们前进的步伐愈加沉重,但他们仍旧一往无前,踏过不断堆积的怪物尸块。 “赛斯特,科里,注意两侧墙上掉下来的怪物!” 处于队伍前方的莫莫大喊,赛斯特与科里两人手中的冰锥在夜空中划过,沾染上怪物漆黑的血液,将洁净覆盖散去。 那庞大的身躯,凝聚了无数的触手,祂们一同混乱地蠕动,尖锐的响声使得前方的莫莫驻足,迎着那怪物的气势,他坚定地站立,匕首直指它不存在的头颅。 怪物在他面前崩裂开来,随之墙壁的两侧,团团漆黑的淤泥一涌而入,如洪水之势,企图将大地淹没在夜中。 触手在空中,在地表,在墙面,无数如绸缎上的细丝,又蠕动着,向着众人袭来。 他们四散而开,脚步流动的痕迹之中,淤泥在他们手中的武器之中流落,却又在他们身上蔓延。 而眼前庞大的身躯,转瞬间又再次聚集,攻势猛烈且迅速。 “我们击杀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祂们恢复的速度...这个巨大的怪物堵在前方,我们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科里叹气,他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不知疲倦。 “除非可以将它完全击碎...”赛斯特看着手中的冰锥,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队员们,谁还有柯里尔宝石?” 他看向四周忙碌着的队员,他们纷纷摇头。唯有队伍最后的金发少年,他缓缓从包中掏出几枚闪着光的晶体。 “我还有。” “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 “该怎么做?”克里奇没有回答赛斯特的问题。 “我们可以将冰锥用柯里尔宝石炸开,利用那无数的冰渣破片,击碎祂们。不过,或许要在那怪物的身躯中心引爆,才能起到效果。” “将柯里尔宝石嵌在冰锥上,再将冰锥插入祂们的身体。” “就是这样。” “只是怎么将它插入?” “当然是,合作。” “合作?”克里奇对这个词汇有些许恍惚。 “把柯里尔宝石给我!” 说着,赛斯特伸出手来,克里奇将手中的宝石抛出,落入他张开的掌心。 “队员们,都过来!” 众人斩开路上蠕动咆哮着的触手,聚集在赛斯特身边。 “都听到了,该怎么做?”科里问道。 “科里,你的力气最大,将这个冰锥投进怪物身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说着,尖端闪着柯里尔宝石光芒的冰锥交到科里手中。 “诶?为什么不是我来干掉祂们!”莫莫不满。 “莫莫,想到你如此矫捷的身手,有其他的任务交给你。”赛斯特微微一笑。 ... 金黄的光芒在前方漆黑中炸裂开来,光芒之中留下了一片洁净的空地。 “莫莫!” “好嘞!” 赛斯特的声音落下,莫莫冲入光中,手中的匕首不断挥舞着阻挡两侧蔓延侵袭过来企图将光再一次覆盖的触手,保护着炸开而来的安全的场所。最终来到了那庞大身躯的脚下。 他举着匕首的右手没有停止挥舞,继续清理着袭来的怪物,而另一只手,一根冰锥从他身后掏出,向前捅去,尖端插入了怪物的底部。 瞬间,金色的光再一次炸裂开来,冰渣四散而开,莫莫后跃跳去,混乱的触手剧烈地摆动,庞大的身躯因为身躯底部前端炸开的裂口而向前倾倒,刺耳的响声与尘土在墙面两侧回荡。 在尘土还未散去,后跃而去的莫莫两侧冲出克里奇与赛斯特的身影,他们一同冲到怪物倒下身躯的下方,手中握着的铁索将另外一个身影拽来。 他们面对着蹲着,双手相互抓着,铁索飞来的科里踩着他们的手一跃而起,高高举起手中的冰锥,在接着缓缓伸直身体的怪物面前,猛然将其投出,在空中击出一道猛烈的波纹,像是离膛的子弹一般飞去,在空中扭曲变形,冰渣四散,最终深深插入怪物身躯的中心。 科里跪地落下,与众人站在一起。 “成功了?”他询问道。 “看那些触手的中央,冰锥确实已经进到最内侧了,只不过...为什么没有爆开?”赛斯特皱眉。 可不等他们继续思考,怪物的身躯已然又如大山一般挺立,他尖锐的叫声愈加激烈,似乎已然被他们无礼的行为激怒。 “我去...你们看脚下...”莫莫捂住了嘴巴。 他们看向脚下,漆黑的液体已然漫上膝盖,却感到阵阵触感。在仔细看清之后,方才发现,脚下布满的是如草芥般密集的细小触手,他们蠕动着,顶部如同有晶莹的眼一般,注视着他们,顺着他们的腿向上爬着,将作呕的感觉殖入他们的浑身上下。 “不...动不了了...”赛斯特试图挪动双腿,却发现触手已经覆盖了他整个胯部。 众人一同挪动身躯,却如同深陷泥沼一般,无济于事。 “我们要想办法引爆那块宝石!” “怎么引爆?”科里问道。 “我们一齐将一个人送上去,让他去击中宝石!” “谁?”克里奇问道。 “我我我!”莫莫自告奋勇。 “不,莫莫,你的位置科里没有办法发力,只有...” 众人一同看向站在中央的克里奇,三人的手可以共同触及他的位置。 “去吧,克里奇!” “我?” 说着,三人咬牙切齿地用力抬起手臂,将铁索从围困中高高抛出,克里奇借力身躯冲出泥沼,攀着一侧墙面爬上了墙头。 “交给你了,克里奇!”莫莫大喊。 他看向下方,触手不断生长着,将众人覆盖,最终,他们坚定的注视着他的目光也消失在了漆黑之中。 “你们...”克里奇的心中升腾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也没有多做停留,一跃而起,整个身躯顺着匕首的尖锐插入怪物身躯中央,触及柯里尔宝石的瞬间,光芒从漆黑的裂缝钻出,最终,闪着光的裂缝碎裂,将漆黑全然染成了金黄的颜色。 在亮眼的光中克里奇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身躯正在缓缓下落,最终却没有触及坚硬的东西,柔软地着地。 ... “贝德里奇...贝德里奇?” “呃...怎么回事?弗雷尔卓德?” “哈哈,看来,是荣誉勇士们救了我们。” ... 第71章 来自克克里亚的第一声呐喊 其十 “弗雷尔卓德?” “嗯?” “我还是想要问你,自科柯迪亚死后,你消失的那几天究竟去干嘛了?” “嗯...就和平时一样,喝喝酒咯...” 弗雷尔卓德随意地将双手靠在脑后,任凭无神的双眼望向远处。 “喝酒?可斯利奇老板可是说你已经许久没有光顾酒馆了。” “最近我想一个人喝。” “可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氛围吗?” “是啊...” 弗雷尔卓德似在回答,又似在喃喃自语。 “算了,你的私事我不想多做干涉。回来了就好。” 贝德里奇微笑着拍了拍弗雷尔卓德的肩膀。 “弗雷尔卓德,你知道吗?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柳娜公主的计划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是吗?哈哈!”弗雷尔卓德露出笑容,笑声的大小与平时无异,神情却似乎截然不同。 “嗯,或许你该去看看。那无底线敛财的借阅所被收为国有,由教会直接管理。一介压榨民众的罪恶机构也因此将会得到改善,并且或许也能成为我们宣扬理念的一个富有影响力的场地。科柯迪亚死前在台上大肆宣扬的愿景,我们也在为此而努力。” 弗雷尔卓德的脚步渐渐放缓,步向贝德里奇的身后。贝德里奇疑惑地回头,昏黄的夕阳斜射在他直直站立的身躯宽厚的臂膀之上,光暗交界的线将他拦腰斩断,倒映出上半漆黑身影,他紧握的拳头映射着金黄的光,却望不见他紧锁眉头下的表情。他的斗篷在摇曳,站立的胯却未曾动一分。 “喂!弗雷尔卓德?” “贝德里奇,自我们认识以来,我都听从着你的选择。但是这一次,我想,我有我自己的抉择...” “你...什么意思?” 贝德里奇不解,只是向着弗雷尔卓德靠近。 “自科柯迪亚死后,我去见了一个人。” “是谁?” 贝德里奇立在原地,他询问着,但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克罗地亚公爵。” 贝德里奇深深呼出一口气来,那果然是他心中的答案,但他仍旧等着弗雷尔卓德继续说下去。 “一个曾一无所有的悲催之人,一个自命不凡的学者,究竟是什么,在他本该能见到黎明的前夕选择舍弃一切自缢在众人面前?我不理解,是怎样的人会逼迫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你去质问了克罗地亚?” “一开始我的目的是的。但在我的剑尖指向他的脖颈,而他却坦然自若侃侃而谈之时,我理解了,理解了这个世界教条所不能示人的背侧。” “什么意思...” “贝德里奇,权力与律法都是由贵族们决定的。祈祷着他们向众人施舍一点同情,又与让他们割下身上的一块肉何异?还记得,科柯迪亚演讲的那天,台下的鼎沸人声吗?那才是真正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那才是,人民施舍给自己的同情。”弗雷尔卓德的声音尖锐。 贝德里奇托腮思考。 “既然克罗地亚公爵也想要对当下社会的教条做出改变,那何你们不与公主一同,集思广益成大计?” 贝德里奇似乎听到了弗雷尔卓德的笑声。 “聪明如你,还不明白吗?位于贵族至高之位的柳娜公主,她又是否会真正考虑到底层民众的心声?他们完全有能力将律法重新书写,将教会与议会全然瓦解,他们完全可以将那些有诉求的民众带上提案会讲述他们的需求。但他们没有那么做。为何?我想你也明白,你与柳娜,与所有位于这个地位的贵族一样,仍然对于手中所拥有的那一份高人一等的力量而感到不舍。依靠他们,本就是笑话。” 弗雷尔卓德的话使得贝德里奇的身躯猛地一颤,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那你与克罗地亚又为何觉得,仅凭那些赤手空拳的底层民众,能够与贵族们对峙呢?”贝德里奇坚定地回应。 “世界是由他们一砖一瓦构建而起,教条是由他们一笔一划书写。他们,足以改变世界。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于未曾得到的公正对待的无限向往,足以驱动他们。” 阳光缓缓上移,弗雷尔卓德脸上的阴影散去,他坚毅的瞳孔中闪着的微光如恒星,他紧紧注视着贝德里奇,身躯没有丝毫动摇。 “你究竟想做什么?弗雷尔卓德!”贝德里奇大喊。 “与克罗地亚一同,将这个世界的律法提供的权利平分给所有神的子民。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大革命。” 贝德里奇愤怒地大步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眼神与其对峙。 “我知道,现在的律法无论如何都不能惠及每一个居民,甚至让一些人的生活苦不堪言。所以我们才需要借助上层的力量一步步完善神的教条,我与公主都在为此而努力着。而你,凭什么相信那个害死科柯迪亚的人?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和克罗地亚同样身为贵族能带领底层的人民推翻贵族的统治,创造一个平等的社会?平等,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凭什么?就凭这个。” 弗雷尔卓德将贝德里奇的双手甩开,从胸口的口袋取出一枚物件,将其举到贝德里奇面前。在夕阳下,生锈的吊坠在他的手指上向下展开,在红褐的铁锈之间反射着金黄的光,向下抛洒着,落在吊坠底部枯黄的封存在框中的照片之上。 他仔细观察着,照片中的女子侧身靠在一棵树边,身上农妇的装扮与那撑着的招摇的伞格格不入,照片的枯黄掩盖不住她洁白无瑕的淳朴笑容,她看着镜头,幸福的感觉似乎洋溢而出。 “这是...德洛丽丝?” 贝德里奇瞪大了双眼。 “科柯迪亚死前将这个交由克罗地亚,并嘱咐道,若是他的死有意义,在新的世界,将它交还给西瓦娅家族,代表他的念想真正褪去。” “他的念想?” “他早已看透了贵族的嘴脸,他的死,是为了唤起众人的思想。你应该发现了吧?自科柯迪亚死后,各地的游行活动愈发猛烈。他是慷慨赴死,为了德洛丽丝那一句‘去追寻全新的生活’的念想而死。” 贝德里奇大喘着气,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锋抵着弗雷尔卓德的脖颈,而他丝毫未曾动摇,只是与贝德里奇的瞳孔相对。 “蛊惑人心...杰拉尔汀,你的手段竟会如此卑劣!” “究竟是谁被蛊惑?贝德里奇?若不舍弃贵族的身份,你拿何与他们感同身受?” “长老,公主,我们都会为你的行为而感到惋惜。” “我不会后悔,就像科柯迪亚那样。” 弗雷尔卓德擦着贝德里奇的剑锋直勾勾向前走着,与他的眼神最后一次对峙之后,从他的身侧走去,走入了夕阳斜射而下的光中。 而贝德里奇没有回头,也没有将举起的剑收起,他面对着身前留下的阴影。 “与我,与教会的教义背道而驰,这不像你...” “这一次,让我选一回。我,不会再回来了。” “只是希望,我们不会在绞刑架的内外两侧再相见。” 弗雷尔卓德没有回应,他继续向前走着,迎着耀眼的夕阳,身影渐渐没入了昏黄。 贝德里奇缓缓将剑收回,他与弗雷尔卓德相向而去,走入了道路的树荫之中。 ... 山岳将太阳吞入,最后一丝光在街道远处的最后一块砖缝处没入,两侧路灯接替了天上艳阳的工作,将路人前方将要踏上的下一步照亮。 贝德里奇微曲着腰的背影被拉的细长,他的眼神飘忽在道路砖块之间,似乎没神地走着。 “贝德里奇大人?” 忽地,他感到自己的右肩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才直起身来,向他对向而走来的是一个令他眼熟的脸庞。 “你是审批部部长兰克斯?这么晚了才回家吗?” “啊...是的,因为...今天是传教日,所以...所以工作比较多。” 兰克斯手足无措地乱晃着双手,言语吞吞吐吐。 “早点回家休息吧。我回教会处理完一些事物也该回家了。” 贝德里奇越过兰克斯,颓废地迈动双腿,却感到身后衣角一股力将他拽住。 “大人,教会...有点奇怪...您还是别回去吧...” 他看到兰克斯的眼中有一丝惶恐不安。 “奇怪?” “是的大人...长老他也不见了...” “什么?!” 贝德里奇疲惫的脸上蒙上一层惊讶与愤怒。 他猛地收回兰克斯抓住的衣角,转身向着早已不远处的堂皇建筑的门口大步走去,他不断深呼吸着,脑内思考着无数种可能发生的事情。 教会内的灯光早已暗淡,只余讲经台上的一盏吊灯仍旧亮着,两侧的壁灯已经熄灭许久,整齐的座椅之上早也已人去楼空。 他站定在敞开的大厅门口,讲经台上站立着一个背影,听罢大门敞开的响声,缓缓转身看向贝德里奇。 “那么晚了,教会的祷告活动已经结束了,你请回吧。” 他伸出手来招呼。 “斯堪里斯...” 贝德里奇看着台上的人,低声说道。 “嗯?你是哪位?” 他听到自己的名号,皱起眉头,将手收起。 “北国教会公教,贝德里奇·斯莱因。而你,又是怎么回事?” 贝德里奇的语气十分严肃,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一丝愤怒的情绪,他紧盯着斯堪里斯的双眼,大踏着步,向着讲经台走去。 “公教?我们教会的公教是温妮费德·阿什利大人,你究竟在胡说什么?” 斯堪里斯望向台下,眼神坚定地与他对峙。 “我倒是想问问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给我好好看看我身上的教袍!” 讲经台旁侧的楼梯,贝德里奇三步并作一步跨上,一把冲到斯堪里斯身前,抓起他的衣领,将鼻腔喷出的热气吐到他的脸上。 “先生,我需要警告你,若是你再不离开北国教会,我将对你采取非必要手段!” 面对贝德里奇的威胁,斯堪里斯的脸上没有丝毫退缩。 “非必要手段?就凭你?我问你,斯堪里斯,长老他在哪?”贝德里奇大吼。 “先生,你在触碰我的底线。” 斯堪里斯的眼神尖锐。 “不要惹我斯堪里斯,我今天经历的闹心事已经够多了!现在,马上带我去找长老!” 贝德里奇的嘴大张大合,唾沫喷洒在斯堪里斯的脸上。 “先生,请你离开!” “好!我自己去找长老问个清楚!” 贝德里奇将斯堪里斯甩至一边,向着楼梯走去。可在他刚踏下一阶讲经台的台阶之时,身后忽地一阵响声传来,他猛然抽动身躯,露出狰狞的表情,从台上摔下。 “先生,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教会是神圣的场所,容不得你捣乱。” 疼痛使贝德里奇的视线变得隐约,他艰难地翻过身子,向台上望去,斯堪里斯黑着脸,手中握着一根金属棍棒,尖端碧蓝的宝石闪着光。 “警卫棍...斯堪里斯...你居然对我用这个!”贝德里奇的声音嘶哑,每吐出一个字似乎浑身的骨头传来炽热的感觉。 他颤动着双腿站起,强挺疼痛的背,咬牙切齿地拔出自己的佩剑,指向款款从台上下来的斯堪里斯。 “看来,我必须好好地教育你一下了!” 他紧握剑柄上的宝石,闪亮的光忽地充溢了整个厅堂,但,仅仅一瞬之后,光遁回宝石之中。 “怎么回事?” 不等贝德里奇检查宝石片刻,斯堪里斯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他举起警卫棍,猛地击打在他的胸膛。晶莹的絮流在他身上流淌,如蟒蛇缠绕着他,发出痛苦的吼叫,手中的佩剑也因为意识渐渐模糊而掉落在地。 斯堪里斯将警卫棍收回,贝德里奇猛然跪倒在地,身躯前倾,头颅耷拉着,喘着粗气,他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 “为什么...斯堪里斯...”贝德里奇的声音微弱。 在他的身后,踏步声传来,一群人似乎从楼梯上下来,站在了他的身后。 “斯堪里斯,怎么回事?”雄厚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一个疯子而已,闯进来就吵着要见长老,还威胁我。不过,已经被我制服了。” 贝德里奇模糊的视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观望着他。 “看这人的面相也不像是会做出僭越之事的人啊?” 那人粗大的手撑起他的下巴,仔细观望着他的脸。 贝德里奇看清,眼前的人金黄头发,身着白色的教袍,在他的记忆里找不到这人的名号。 “或许只是附近酒馆跑出来的醉汉罢了,把他抬出去吧。” “我正打算这么做,埃尔登。” “我来帮忙吧。” 贝德里奇身后另一个青涩的声音传来。 接而,他感觉到身躯的两侧被抬起,双腿没有知觉,只是在地面上摩擦,穿过厅堂,进入了夜里。 寒风呼啸而过,他仰面躺在教会大门门口,瞳孔逐渐能够对焦,眼前的景象渐渐出现,而眼前,望着他脸的少年的模样,令他的心猛地一颤。 “克...克里奇...” “原谅我,贝德里奇队长。” 少年站起转身,走入门内,身上教袍晶莹的一瞬留在他的脑海。 大门关上,黑夜吞噬了倒在地上的贝德里奇,秋风带来几片树叶,将他的面埋上。他想要思考,可冷与疼交织在他身上每一块骨头的深处,使他只能无助地呻吟。 ... 办公室的一扇门被缓缓推开。 “斯图卡?你来这里干什么?艾米可审判庭正在四处追捕你呢!” “桑林那,我需要你,帮我夺回我的东西。” ... 第72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一 “小苏珊娜,请你原谅妈妈...记得,无论妈妈在哪,无论与你相隔高山大海,妈妈都一直爱着你...” 温暖的水滴在她的脚心,睡梦之中,一个轻轻的吻似乎落在了她的脚丫之上。她摆动双腿,试图触碰到那不断在她梦中回荡的身影,但那声音与温柔的感觉,一如既往的隐隐约约没入远方,直到梦的黑散去,她睁开双眼,几曾向往的感受随着太阳的升起烟消云散,只有睡眼惺忪的感觉是真实存在。 “苏珊娜?啊,你已经醒了啊。” 房间门轻轻打开,探出一个脑袋,打量着睁开眼睛却仍躺在床上的苏珊娜。 “嗯...是的,黛丽丝姐姐。”她缓缓坐起,揉着自己的双眼,看着窗边照射而进令人舒适的阳光。 黛丽丝轻轻走进,将杂乱落在床下的被子捡起,整齐叠放在苏珊娜的床头。 “没想到晚上检查那么多次你还是把被子踢到床下了啊。不好好盖被子的话可是会感冒的哦。”黛丽丝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抚摸蓬松杂乱的头发。 “对不起,黛丽丝姐姐...可能是我还没适应这样舒适的被子...”她低头,双手抚摸着床单,轻柔的感觉冲击着她的感官。 “没关系,慢慢来。走吧,我带你去洗漱,再去吃早餐。” 黛丽丝微笑着站起,牵起苏珊娜的手,将她带出房间。 长长的水槽两侧,高高矮矮的小孩们排排站立,他们拿着同样的木杯子与牙刷,迎着细细的水流洗漱着,金黄的朝气透过哗啦啦的水流折射在他们脸上蓬勃着。 苏珊娜被带到水槽旁的一个空位上,黛丽丝给她递来与其他小朋友一样的木杯与牙刷,她用杯子接过水流,将牙刷上包裹的纸张撕开,看到柄上精细地刻着她的名字。 “这个是你专属的洗漱用品,之后每天早上晚上去架子上找到你的名字就好了哦。”黛丽丝说着,将一个柔软的毛巾披在苏珊娜的肩上。“毛巾也是哦。” “我知道了。” 苏珊娜睁着睡眼,一把将挤上牙膏的牙刷塞入嘴中一通乱搅,呼啦啦地吐出几口泡沫来。 “看来你没有学过怎么刷牙嘛。”黛丽丝叉着腰露出无奈的表情,看着苏珊娜的动作。 “学刷牙?不是就将牙刷塞进嘴里搅一搅就好了吗?”苏珊娜的口中不断冒出泡泡 “那可不是哦。如果没有好好刷干净牙齿的话,会长蛀牙哦。” 黛丽丝鼓起自己的嘴巴,皱起眉头,龇出气来,摆出牙疼的表情。 苏珊娜停下了刷牙的动作,眨眼看着黛丽丝。 “来吧,我教你怎么刷牙。” 黛丽丝弯下腰来,抓起她的小手,使柔软的刷毛在她的牙齿上规律地左右上下挥动,在她规整的动作下使得牙刷几乎拂过口中牙齿的每一个角落,无论上下,无论内外。 动作结束之后,苏珊娜喝下一口水,吐出泡沫,清爽的感觉果然洋溢在她的嘴中。 “怎么样?学会了吗?” “嗯...应该吧。”苏珊娜张嘴看着眼前镜中的自己,小小的乳牙白白净净,却与一头脏乱的红发格格不入。 “坐下洗脸吧,我帮你编头发。”黛丽丝将她按在水槽旁的小椅子之上。 她将毛巾打湿,稍微拧干之后,同样地在脸上一通胡乱抹擦, 在她将毛巾放下,再一次看向镜子的时候,那另一侧的她肩膀的两侧已经多了两条麻花辫子,慵懒地垂挂在她耳后,乱糟糟的头发已经被制服地服服帖帖,整洁且可爱地在女孩地头上各司其职。 “把洗漱用品放好,去吃早饭吧。” 苏珊娜在椅子上愣了几秒,接而将牙刷木杯毛巾收起,放到身后的架子之上。便跟着黛丽丝和人群,一同涌进最为喧闹的一个厅堂之中。 苏珊娜挤到孩子中间,一张桌子前坐下,两侧都是与她几乎相同年龄的小孩,他们扒拉着盘中的饭菜,滋滋有味地大口吃着。 她端坐着,眼前也多了一盘鲜艳颜色的早餐,黛丽丝向她笑过,便走开,走到一张满是大人的桌子之前坐下。 她小心地举起叉子,看着盘中绿色的蔬菜,红色的番茄片,与焦黄颜色的培根和煎蛋与盘边白色的牛奶与蓝色的蓝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颜色鲜艳的食物。 “喂喂,你是新来的苏珊娜吧?” 正叉起一颗蓝莓仔细观察着的苏珊娜被旁侧的声音吓了一跳,蓝莓也跟随着从叉子上弹起,但声音的那侧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接住。 苏珊娜转头,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将接住的蓝莓放至自己的盘中,笑着看着她,嘴边挂着一片小小的菜叶。 “你好!我叫莉莉,很高兴认识你!”她伸出手来,想与她相握。 “你...你好,我是苏珊娜。”她试探着接过她的手。 莉莉伸过另外一只手,一同抓住苏珊娜的手,用力甩着,难以掩饰的高兴洋溢在她的动作之中,只是她的热情引得苏珊娜浑身都跟随着一同晃动。 “今天是你来的第一天吧?吃完早饭,我带你去大家玩吧!”莉莉眯着眼睛,露出可爱的笑容。 “好...好。”苏珊娜不知所措,只是答应着。 “嘿嘿,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带你认识水星院的大家哦!” “谢谢你。”眼前女孩洋溢的热情不断冲击在她的脸上,令她感到浑身发烫。 不断逼近苏珊娜身边的莉莉忽地瞥见她盘中一扫而空的食物,与一旁仍旧满满当当的蓝莓,转身又将那颗接住的蓝莓用苏珊娜的叉子叉起,递到苏珊娜手中。 “这个要吃完哦,不然黛丽丝和侍女们可是会发脾气的!”莉莉稍微放低声音说着。 “呃...可是,这个是什么?” “诶?这个是蓝莓啊,一种很甜很好吃的水果。”莉莉露出疑惑的表情。 “蓝莓?....该怎么吃?”苏珊娜扒拉着叉子上蓝莓的外皮。 “像这样,”莉莉抓过一颗苏珊娜碗中的蓝莓,一下丢进嘴中。“直接吃就好了。就像草莓,树莓,各种莓果一样啊。” “草莓,树莓?” 看着莉莉嚼动的嘴巴,她试探着将那蓝色的令她本没有任何食欲的水果送入嘴中,随着牙齿刺入外皮深入果髓,甜甜的汁水在她的嘴中流淌开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味道。 “好吃吗?”莉莉歪头问道。 “好吃,很甜。”安娜苏转身捧起蓝莓的碗,看着蓝莓,嘴角不由得上扬。 “那快点吃完吧,正巧今天没有晨训,我们可以玩一早上呢!” 莉莉收拾好自己的盘子站起,向苏珊娜打着招呼。 “放好盘子之后我在空地上等你哦!” 看着离开的莉莉的背影,又看着盘中荡然无存的食物,再看向角落与其他大人有说有笑的黛丽丝,苏珊娜呼出一口气来,不知为何,在这里她感到十分舒适,心中却似乎束缚着一团丝线,她不知该如何去融入,这一片本该属于她的,善待着她童年的世界。 她将盘子放入厨房的水槽,走出厨房有另一位侍女为她擦干净嘴边残留的牛奶。她观察着四周,孩子们蹦跳着涌向另一侧的大门,阳光在外面草地上闪烁着,每一根草似乎都招摇着手,示意着她过来。 她走出大门,空地的一根巨大的木头上坐着的莉莉正向着她招手,她一下跳下,四周围着的一群其他孩子与她一同围到苏珊娜身边。 “她就是新来的孩子苏珊娜。” 莉莉向大家介绍着她。 “诶?她的头发是红色的诶,真可爱!这是天生的吗?” 另一位女孩触碰着她的辫子。 “你是来自城里的孩子吗?听说城里十分壮观呢!” 一个男孩拍手说道。 孩子们议论着,向她笑着,那股热情再一次更加猛烈地袭向她的脸庞,她的面颊变得通红,只好低头掩饰,摆弄着双手,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好啦好啦,苏珊娜,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莉莉制止了四周孩子们热情的询问,将她摆弄的手牵起。苏珊娜抬头,稍微收敛通红的面颊,露出疑惑的表情。 “捉迷藏?该怎么玩?” “很简单的,一个人当鬼,闭上眼睛数二十个数之后才能动,其他所有人躲起来,只要在十分钟内不被鬼找到你就赢了!” “赢了之后呢...会得到什么?”苏珊娜询问。 孩子们愣住,面对苏珊娜的问题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赢了...赢了就高兴呗!好啦,来玩吧!” 莉莉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巨大的木头下面,孩子们围过来,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么第一轮...还是你当鬼吧,刻刻!”莉莉指向孩子中的一个小个子男孩。 “为什么!”男孩嘟嘴喊道。 “因为今天又是你吃饭最慢啊。” “今天不是苏珊娜吗?” “她是新来的,不算不算!好啦,开始吧!” 莉莉一声令下,孩子们四散而开,纷纷四处寻找着躲藏的场所,刻刻留在原地,跺了几下脚后还是双手蒙住眼睛开始数数。 苏珊娜看向四周,孩子们已经不见踪影,只余她愣在原地,刻刻的倒数声渐渐加快,她忽地慌乱,跑到堆放着草料的仓库,面对着杂乱堆放的草料她不知所措。 “鬼快来了!我该躲在哪里?” 苏珊娜双眼寻找着四周可供躲藏的场地,外面刻刻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感到心中一阵紧张,慌乱使她无法思考。 “这里!小苏珊娜!” 她忽地听见,草垛的缝隙之间,温柔的声音传来,她顺着声音走近,堆放的草料之间,一个仅仅能容入三两人的缝隙之中,一位红发女人蹲在其中,长发与草料遮盖着她的面庞,看不清她的脸。 “你是谁?”苏珊娜警惕地靠近。 “喂!有人在这里吗?” 刻刻已经走入仓库,他大喊着,仍没有发现苏珊娜的身影,但在渐渐逼近。 苏珊娜转头,险些与刻刻对上眼神,她猛地蹲下,高大的草垛掩盖她的身躯,但她的身子仍然露在可见的地方。 “快进来!” 那女子伸手将她拉进缝隙之中,沙沙作响,她也一并融入草中,与那女子靠在一起。 “没有人在这里吗?” 刻刻巡视一圈,叹气走出仓库。 “好险,你差点就被抓到啦!”那女子透过草垛的缝隙看着刻刻走出大门的身影,微笑着说道。 “你究竟是谁?”苏珊娜仍旧保持着警惕,她挪动身子,想与她保持距离。 “我啊,我是...” 那女子转头,长发甩至脑后,淡雅的面庞渐渐展示在苏珊娜的眼中。随着那女子的瞳孔露出,闪烁在她的面前,那一刻,她恍惚了,现实在她的面前,忽地柔软似梦,那女子瞳孔中似有似无的无数道丝线,轻抚着她的心,她躁动的心,在隐约之间,似乎被平息,轻轻地接受着,眼前女子笑容的爱抚。 她眼角滴落的泪,愣住张大的嘴,是她对梦的回应。 “你的妈妈哦。” .... 第73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二 雨浠沥沥地下,敲打在伞面之上,叮叮当当,与人们的叽叽喳喳混为一体。 昏暗的天空下,遮盖在泥土之上的是一众身披漆黑衣裳的人士,在雨中,在一袭土堆上,在一块石碑前,阴沉的气息回荡在令人难以呼吸的潮湿空气之中。 “弗鲁利亚...真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巴利托奇先生本就不擅长这些体力活,只是为了女儿,才不得不日夜颠倒,身兼数职...” “对了,他还有个女儿!不过,她在哪?” “不知道,市长说派人到弗鲁利亚的家里去了好几次都没有人开门。或许早就得知了父亲的死讯,不敢面对吧...” “真可怜啊,那么小的孩子,失去了父母,该如何是好?” “希望会有孤儿院善待她吧。愿主会保佑那个孩子。” 人们低头双手合十,为埋入土中的灵魂祈祷,为某个躲在角落的娇小灵魂祈祷。 土堆被几位工人按平,木棺深深潜入泥土之中,天空落下的水无法渗入侵袭,那是他最后的最好的归属。 但,并非他所想要的归属。 ... 他故事的开始,分明是深深的土层之上,高耸入云的学院之中,懵懂的埋于万千的书籍纸张之中。 “巴利托奇,能和那个可爱的共鸣者女士一同工作真是你的福分啊!” 同样身着学士服的寸头男子大笑着用胳膊肘触碰着巴利托奇,他们一同走在学院的走廊之中。 “这...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做些学术交流罢了。” 巴利托奇说着,嘴上还是不由得露出腼腆的笑容。 “说这些话,院里的谁不知道你小子对她有意思啊!哈哈哈!”身旁的朋友打趣地说道,不时地大力拍打着他的后背。“不过,布列塔尼她真强啊,这就是共鸣者的实力吗?” “有些资料说明,天生共鸣的资质也会带来一定程度上身体素质层面的强化的。”巴利托奇推着眼镜。 “那要是她成了你的妻子,你不得整天被她欺负啊!” 巴利托奇的脸刷的一红,将头埋入手中怀抱的书籍之中。 “这事...还不一定呢!” 训练场中,红发的布列塔尼将长发扎在脑后,她挥动着剑,各种华丽的魔法跟随着她大开大合的动作而华丽绽放开来。一旁的工作室中,巴利托奇观察着她的动作与产生的魔法,完成他的工作。 他想只顾着工作,将训练场中布列塔尼的各项数据记录在手中的册子之中,但他没法阻止荡漾的内心,动笔之前忍不住几番观望她淡雅的面庞,飒爽的英姿。她每一个动作,都在情窦初开的青年心中留下几点深深烙印。 “巴利托奇,他们都说你喜欢我。” 满身大汗的布列塔尼手中握着巴利托奇给她递来的她最喜欢的红提汽水,他跑遍了整个中央城,在离学院八十公里远的郊区的一家工厂才找到,于是他便订购了几箱,以便在她每天的训练结束后给她送上一瓶。 “是...是吗?” 工作室里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引得他的脸猛地一红,只顾低头抄写已经抄写过的档案。 “我想你告诉我是吗?” 布列塔尼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汽水起开,吨吨喝下几口。 “是...是吧...” 巴利托奇的手颤抖,他不知所措。 而布列塔尼取过毛巾擦干头上的汗液,只是面带笑容盯着巴利托奇的动作,她的表情似乎也有无法确定的深意,时而将目光看向窗口种植着的一盆盆芃羽。 ... 说是没法确定的事情,最终还是由真心的付出而换来坚定且肯定的答复,没由来的玩笑也最终变为了现实。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布列塔尼那天久违地穿上了裙子,闪耀的洁白的纱裙,头上一圈紫色的芃羽花环,她手捧鲜花,在教堂之中,她如一颗美丽绽开的更为鲜艳的花蕊,笑着迎接着迎面而来的仍旧面带腼腆的他。 她不记得那天他有多兴奋,只记得他在三阶的台阶上摔了两次。 而他也不记得她那天有多欣慰,只记得她奔向他抱住他的时候将手中的花束甩出去了十来米远。 ... “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布列塔尼身着宽松的衣服,轻轻抚摸着圆润的肚子,感受着里面轻轻的触动。 “我希望会是个女孩,和你一样可爱的女孩。” 巴利托奇一同伸手感受着肚子内部的细微呼吸的起伏。 “哟哟,小木头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会说话了?”布列塔尼开心地笑着。 “哪...哪有。我一直都很会说话的好吗?如果是女孩,我想叫她苏珊娜。” “是个简单可爱的名字呢!不过,为什么呢?” “我想她像科罗斯坦的女民族英雄苏珊娜·阿斯科利塔·纳诺伊那样成为一个坚强的女性。” 布列塔尼听罢大笑着,拍着双手。 “就是那个你经常说我也像她的英雄?你还真是喜欢她呢!” “不,是因为她像你,我才喜欢她。” 布列塔尼愣住笑容,两人互相对视着,忽地,巴利托奇似乎是感受到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肉麻,羞愧地将头摆向一边。 “小书童,怎么当初追我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浪漫的话呢?”布列塔尼露出溺爱的表情,撑着下巴注视着他害羞的模样。 “那...那时候我怕你觉得我认为你轻浮嘛...”巴利托奇不时将眼神飘回。 “不过,对于我们的孩子,我不想加以太大的期望在她身上,我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幸福地生活就可以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同样溺爱地注视着。“所以,我们该有个房子,一个宽敞的空间照料她的童年。” 巴利托奇环望四周略显拥挤的学院宿舍,一张双人床,一张桌子与一张椅子摆放在这,已经只剩下仅够两人通过的空间。 “嗯...放心吧布列塔尼,我会解决的。” 巴利托奇坚定地说着。 那晚,布列塔尼熟睡之后,书桌上的台灯却彻夜未眠,墨水不断在纸面上挥洒,一张满满当当的辞呈渐渐出现在桌面之上,而后,紧随着钢笔未停的挥动,一份简历,一张贷款证明也一同在墨水扬洒下诞生,那是通往未来的钥匙。 ... “快看!小苏珊娜,爸爸正在盖我们的新家呢!” 洁白的襁褓中的睡眼渐渐睁开,她摆弄着好奇的眼神,观望着眼前满头大汗的男人,他用身上的衣服擦干手上的汗水,拍去身上的尘土,将襁褓接过,与她对视着。 “小苏珊娜,想爸爸了没?”巴利托奇对着襁褓摆弄着鬼脸。 可小苏珊娜没有被他的打趣逗笑,反而发出哇哇的哭声,在他怀里扭动。 “诶诶!怎么了怎么了?”巴利托奇慌乱地晃动襁褓,试图让她停下哭泣。 “哈哈,看来小苏珊娜并没有想你嘛。”布列塔尼将襁褓接过,在她的轻轻摇晃之下,小苏珊娜停止了哭泣。 “什么...明明我在外面那么努力的干活,我的女儿居然不想我。”巴利托奇叉腰吐气。 “因为每次都是我去接她嘛。” “还不是因为我工作的时间比较长,又要在教会整理书籍资料,又要盖房子,还要每天去店里取牛奶...” “好啦好啦,小苏珊娜一定会记住你的好的!”布列塔尼拍着他的肩膀。“盖房子这块,我来帮你吧!”她将襁褓放入身旁的一辆小推车之中,接而一把扛起一块木头,将它送到搭好的地基之上。“反正每天训练完后,我也没有事情干,不如早点盖出属于小苏珊娜的房子!” “你不是要照顾小苏珊娜嘛。”他也一同举起锤子与锯子,蹲下工作着。 “小苏珊娜啊,她可听话了,在这里也能照顾好她嘛。不信,你看。” 布列塔尼将木材放下,转身指向推车中的小苏珊娜,她正睁圆着双眼,注视着两人,娇嫩的脸上带有笑意,似乎,她正享受着眼前的这一刻一般。 太阳直射而下,晒着劳作着的人的后背,小小的婴儿却鼓起掌来,为向着幸福而奋斗的人助威,为爱着她的人呐喊。 ... 可幸福,总不是常驻的。 “你好,我是新上任的图书馆教主,也是科利尔德皇室公主,柳娜·斯坦利。我会出现在这里,想必皇家信使紧急派送到家中的信件已经有所提及了吧。” 敞开的大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士,她头戴皇冠,两侧站着高大的骑士。 “那封信我已经收到并仔细阅读了...现在就必须出发吗?”布列塔尼捂着胸口,她常用的佩剑已经挂在了腰间。 “情况紧急,卡德纳斯山东侧的斯堪德村庄已经被雪崩淹没,并且学者们观测到的涌出的朔地能量正在以指数倍增长。能否拯救整个埃格尔,就看你的了。拜托你,卡德纳斯的命定英雄。” 高贵的女士向她单膝下跪,低头行礼。 “我知道了...可能否让我,离家之前,再做一些事情。”布列塔尼望向身后,抱着熟睡的小苏珊娜的巴利托奇,他的表情严肃,带有一丝不舍与悲伤。 “请你尽快,我与马车在门口等你。”柳娜轻轻将门关上。 “巴利托奇,如果...我一去不回,照顾好苏珊娜。” 门关上的瞬间,布列塔尼转身,将他们两人一同搂入怀中。巴利托奇愣住原地,他的眼神飘忽,他的背后已经被温润的液体浸湿,他不知所措,他也想大哭一场,但他更想坚强地答应下布列塔尼的每一句话。 “我爱你巴利托奇,我爱你苏珊娜,请你们不要忘记,永远不要...”她沙哑的哭腔回荡在她的脑后,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布列塔尼,之前在他的眼中,她是如此的坚强的一个女性。 “我会照顾好苏珊娜的。我不会忘了爱你,如芃羽般美丽坚强的你,我也,会一直爱着你...” 巴利托奇坚定地说出,这一次他不再腼腆,直呼爱的语言。 她站直,将脸上的泪擦去,望着小苏珊娜的睡脸,露出溺爱的微笑,轻轻将她接过,抱在怀中,注视着,企图将她身上的每一处尽收于脑海之中,深深烙印在深处。 她柔软的手抚摸着苏珊娜的面庞,亦如她柔软的梦。 “小苏珊娜,请你原谅妈妈...记得,无论妈妈在哪,无论与你相隔高山大海,妈妈一直爱着你...” 她低头,轻轻一吻,吻在了她娇嫩的脚丫之上,伴随着滴落的泪滴,温暖的感觉渗入她的梦中。 “好好睡吧,小苏珊娜,妈妈,再唱一遍童谣给你听...” 泪止不住地下落,布列塔尼艰难地止住哭腔,轻拍着小苏珊娜的背,清澈的童谣的旋律从她的嗓子中吐出。 “花啊草啊,树与山坡啊,母亲的手指啊,我紧紧握着。迎着那风啊,花的香味啊,一同大脚伴随着小脚,踏在鹅卵石之上。看着天上那云啊鸟啊,一同歌唱着。母亲的音调婉转且洪亮,我的音调稚嫩且清脆。我们一同希望着啊,那歌声,飘过那海啊山啊,飘进彼此的梦乡...” 整齐的音符舞蹈着落入梦的丝线之中,泛起涟漪。 ... “传说中的英雄,你的妈妈也算一位哦。” 满脸胡茬的巴利托奇合上故事书,轻轻盖上苏珊娜的被子。 “真的吗?真的吗?”苏珊娜激动的摆动双手,眼中冒出闪光。 “当然了,等到她拯救完世界,就会回来了。” “那什么时候能拯救完呢?” “很快很快,只要你早点睡觉,时间过的快点,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 “好好好!我要早早睡觉。” 说着,苏珊娜摆好了睡姿,闭上了双眼。 巴利托奇欣慰地笑着,接而关上了房间的灯光,走出房门之外,但他房间的灯光,却像十年前一般,彻夜未眠。 ... “她的妈妈,或许永远的睡在了冰封的卡德纳斯山山顶上吧。” “没了一人收入的弗鲁利亚家庭,巴利托奇先生只能在原有的工作的基础上又找了好几份工作,日夜颠倒,没有休息地工作着,也是因为她对女儿的爱,才导致了他不得已丢下小苏珊娜一个人在世上...多么讽刺。” “小苏珊娜,哎...可怜的孩子...” 在房间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小巧的女孩蹲坐在角落,四周散落的故事书被翻了一页又一页,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结局在哪。 “爸爸...妈妈...都是骗子...” ... 第74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三 浅紫粉而轻柔的如花瓣般的瞳孔,芃羽轻盈的香缭绕在四周,如梦似幻,触摸可及的距离,她的发丝轻轻飘着,眯起的双眼,怀抱着她。 “妈妈?...” 苏珊娜脱口而出的词汇与眼前的景象一般变得隐约,恍惚。 “我在哦。” 她的回答,深深坠入苏珊娜的心中,重重地,真实地砸下,落在感觉的深处,再也不是如云般柔软的事物。 “为什么...你为什么在这...”苏珊娜愣在原地,任凭眼角大滴的泪哗哗流下。 瞬而,温暖沉重的感受压在苏珊娜的身上,彼此红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芬芳馥郁的香在她的头发之间飘扬而出,将苏珊娜的思绪禁锢。她柔软的双手紧紧地交织在苏珊娜的背后,头紧贴的她的胸膛,散发而出的温润的气息试图将她融化,被怀抱的感受,令她喘不上气来,她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感受,亦如巨大的什么,将她团团包裹。 “我想你了,小苏珊娜,所以,越过群山,跨过大海,我回来了。”女子的口吻轻柔,似是爱抚。 眼前的一切,告知她不再是梦,而苏珊娜便也再止不住喷涌而出的泪,她扭曲着表情,将脸埋入女子的胸膛,大哭着,大喊着,哽咽着。双手不由得伸出,一同怀抱住了她。 而那响亮的哭声,如雨点般落下的泪,却似是一把把利剑,刺入女子的心中。 “妈妈,对不起你...” 她轻拍着苏珊娜的背,而眼中打转的泪,也不住地滴落着。 ... “老爹,我回来了!” 栅栏的大门被老人亲手打开,背上挎着巨大背包的莫莫走进。 “莫莫哥,莫莫哥回来了!” 空地上一声稚嫩的喊声传来,瞬而,一群孩子便抛下手头的游戏跑来围在莫莫身边。 “臭小子这次出任务没有闯祸吧?” 老爹将门关上,大步走到被围得难以行动的莫莫身前。 “没有没有!而且这次,我们一连干掉了三只怪物呢!”莫莫笑着回答。 “打怪物?莫莫哥快给我们讲讲吧!”他身边的孩子们起哄着。 “莫莫哥肯定把怪物们暴打了吧!快跟我们讲讲吧!” 孩子们一拥而上,险些让莫莫站不住脚跟。 “好好好,等我先把行李放好可以吗?”莫莫艰难地向前走着。 “莫莫哥!老爹!不好了!” 忽地,空地的另一端,另一群孩子们奔跑而来,他们一同大喊着,跑到老爹和莫莫的身前,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怎么了,莉莉?” 老爹止住脚步,看着走在最前的女孩,她正弯腰换气。 “那个...那个新来的孩子...和我们玩捉迷藏...现在...现在找不到了!”莉莉激动地说道。 “苏珊娜?” “嗯嗯!”跟着莉莉的孩子们一同点头。 “会不会是苏珊娜很有捉迷藏的天赋,只是你们还没找到而已?”莫莫走到老爹身边,一同看着围过来的孩子们。 孩子们一同摇头。 “我们说好十分钟没被找到就算赢了,可我们从早餐结束开始,到现在都快吃午餐了,还没找到苏珊娜!”莉莉的语气更加激动,双手双腿不断晃动着。 老爹与莫莫回头看向对方,一同皱起眉头。 “先去准备吃午餐吧,我们来解决。”莫莫回答。 随着孩子们被侍女们带着整齐地进入教堂的大门,莫莫走向空地的一边,将身上的背包放在一棵树旁,跟上老爹的脚步,来到空地另一侧横放着一块巨大木头的地方,许多木材草料肥料等各种杂物堆放在四周,大大小小的农舍与仓库此起彼伏地排列着,可供娇小身体的孩子们随意躲藏。 “老爹,那小鬼不会偷跑回城里了吧?” 说着,莫莫已经跻身进到堆放在空地旁边没有捆扎的草料堆里。 “那小鬼可没有那么傻。” 老爹走到大大小小木材堆砌的地方,艰难地弯腰查看着其中形成的缝隙之内。 “那可说不准,万一突然想家了?或者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带,非要回去拿这类的?不过,要是她跑出了水星院可就麻烦了,村里的路那么复杂,她会迷路的!”莫莫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翻找的动作。 “都说了,那臭小鬼可没有那么笨。” 老爹扶着堆放草料的仓库的大门,向着旁侧走去,忽地,他站住了脚步,立在大门之前。 “什么声音?”他看着那大门低声问道,伸手向莫莫招呼。 “声音?” 莫莫疑惑地挠头走到老爹旁边,靠在门上侧耳倾听,果然,仓库里面一阵轻盈的歌声传来,细微,却清晰悦耳。 老爹将大门打开,整齐堆放的金黄草料映入眼帘,而那细微的歌声悦动的音符,正缭绕在金黄之中的某一处。 他们顺着歌声,走到一根仓库的柱子旁侧,金黄的草料之中,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丝红色的细线。 莫莫费尽浑身力气将捆扎的草料举起移至一旁,在金黄的缝隙之中,他们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关于母亲与孩子的,轻声的童谣慢悠悠地,静悄悄地,躺在那。 “苏珊娜?还有,你是谁?” 莫莫疑惑,歌声的来源是与苏珊娜有着同样发色的女子盘坐在地上,而她的怀中,是熟睡的苏珊娜。她轻轻拍着苏珊娜的背,而苏珊娜如被包裹于云间一般,沉沉地,毫无防备地睡在她的怀中,呼吸此起彼伏,手紧紧抓着女子的衣领,似乎不愿离开一般。 女子抬起头来,与他们对视。 “苏珊娜哭累了,请把她带回房间吧。”她轻声说着,似乎是怕自己的声音破坏苏珊娜的梦乡。 “你是那小鬼的妈妈?” 老爹仔细观察一番眼前女子的面相,随即瞪大了双眼。 女子缓缓站起,手中的动作轻盈,生怕惊醒怀中的孩子,她向着两人行礼,将苏珊娜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轻轻掰开,再将其送到莫莫手中。 “你们好,我叫布列塔尼·弗鲁利亚,很高兴认识两位!” 她微笑着,莫莫却似乎察觉到她眼角仍残留有隐约未干透的泪痕。 ... “妈妈...” 苏珊娜在床上迷糊地伸手,却没触碰到任何东西,随即而惊醒,猛地坐起,四处张望,忽地发现自己的房间里面站着许多人。 “你们...我...怎么在这?”她疑惑地坐在床边。 而站在门口观望的莉莉与刻刻见状马上跑到她的身前。 “太好了,你没事啊!”莉莉蹦跳着。 “对不起苏珊娜姐姐,我没能找到你也没有通知到你游戏结束了。”刻刻低头。 “啊...没事没事,只是我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苏珊娜拍了拍刻刻的肩膀,跳下床头,扫视一圈四周围着的人,有莫莫,有几位不认识的侍女,和一些方才一同玩耍的孩子,却唯独没有找到她想看见的那个身影。 “果然是梦而已吗...明明那么真实...”她的心忽地一紧。“给大家添麻烦了很抱歉...”她弓腰向四周的人道歉。 “喂!小鬼,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礼貌了?”莫莫笑着靠近,一把搂住她的脖子。 “走...走开!”苏珊娜脸红着用力拨开莫莫的手,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喂喂喂!可是我把你背回房间的,不能这样对我吧?”莫莫揉搓着被打的通红的手。 “你...”忽地,她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那你看见了一个。和我有一样红发的女人吗?”她睁大双眼,将自己的辫子举起,举到莫莫面前。 “嗯...让我想想,有没有呢?” 莫莫将双手靠在脑后,闭着眼睛,晃悠着脑袋在房间里面踱步,眉毛摆动着,脸上摆着一副欠打的表情。 “喂!你这个样子,肯定是看到了吧!”苏珊娜握紧拳头,嘟嘴怒视着他的样子。 “哎呀,最近训练强度太大,导致我记性不太好,要是请我吃个榛子冰淇淋放松一下说不定能想起来。嗯...让我再想想,是不是看到了呢?”莫莫继续踱步,引得四周的孩子与侍女们发笑。 感觉自己被戏弄的苏珊娜再一次涨红了脸颊,在莫莫踱步而来的路线上将脚尖伸出一点,在他踢着脚掌前进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触及,使得全身失去重心,猛地摔倒在地,虽及时伸出手来缓冲,但鼻子还是重重磕在地上。 “你小子!” 莫莫揉搓着红肿的鼻尖站起,龇牙咧嘴地接近苏珊娜,但苏珊娜伸出舌头一笑,便转身飞快地跑到一个侍高高的女身后,紧随而来的莫莫张牙舞爪,却费尽浑身力气也没能抓住在侍女身后来回躲避的苏珊娜。 “略~”苏珊娜摆着鬼脸,引得莫莫更加生气。 于是他们在众侍女之间来回穿梭,但更加激动的莫莫反而更加无法占到便宜,被小巧的苏珊娜来回戏弄。而侍女们只是捂嘴发笑,默许了他们胡闹的行为。孩子们更是捧腹大笑,没想到有一天水星院的大哥居然会被一个新来的女孩耍成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 沉重的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传来,所有人一同向门外看去,老爹摆着严肃的表情注视着胡闹的两人。 “老爹,这小鬼她...”莫莫指着自己红肿的鼻尖跑到老爹面前先行告状。 “喂喂,明明是你先耍我的好嘛?”苏珊娜跺脚说道。 “够了你们两个臭小鬼,别胡闹了。”老爹转身摆手。“走吧苏珊娜,你还没吃午饭吧?水星院的午餐时间已经过了,不过,有个人为你准备好了特殊的午餐。” “特殊的...午餐?”苏珊娜歪头疑惑。 “跟着老爹就是了。” 老爹先行走出走廊,莫莫和苏珊娜紧随其后,互相悄悄小声地打闹着。 他们一同走到餐厅,餐桌上空无一人,便随意选择了一张位于厅堂中央的桌子坐下。苏珊娜抖动着双腿,四处张望着。 “来啦!” 苏珊娜回头,果然,是她,是记忆中微笑着的那位母亲的样子,那泪中浸湿的触感果然不是梦幻。眼前与她有着一样红发的女子正穿着围裙,双手端着一盘红黄的菜肴与一大碗的米饭,跨着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她感受到了她不断逼近的心脏的温度。 “妈妈!果然是你!” 苏珊娜捂着嘴,猛地站起,与她对视着。 “好了,快去洗手吃饭!” 布列塔尼走到桌旁将冒着热气的菜肴放下,轻点苏珊娜的鼻尖说道。 苏珊娜点了点头,便大步跑到水槽旁轻轻洗刷双手,回过身来,布列塔尼已经坐下,坐在了她的对侧,老爹的旁边。 她走来,一个小碗放在她的面前,已经盛上饭菜。白透的米粒与红胡萝卜丝,嫩黄的土豆泥与青绿的剪碎的蔬菜叶,混着红黑的肉酱,香气升腾而起。 “快吃吧。”说着,布列塔尼将一个勺子插在饭菜之中。 苏珊娜搅拌着,将一勺鲜艳的饭菜送入嘴中,那混杂的味道在嘴中如水般化开,顺着思绪的丝线冲上脑海。她记得,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味道曾回荡在每日的记忆之中。 “真好吃,是妈妈做的饭的味道...”她大口吃着,嘴角上扬,却在不自觉中,眼眶充满了湿润。 “那个时候,你才刚刚长牙,我便每天给你做这样的饭。那时你还不会用勺子,每次都把各种颜色的菜弄得到处都是,就像颜料一样。爸爸说你是个小画家呢!哈哈!” 布列塔尼撑着下巴,仔细观望着苏珊娜吃饭的模样。 “嗯...”苏珊娜点着头,几滴泪落在桌边。 “嗯~真香啊,我也能吃点吗?”莫莫靠近菜肴,闭眼用鼻子闻嗅着味道,向布列塔尼询问。 “当然,我做了不少呢!老爹也吃点吧!”说着,布列塔尼取出两个碗,分别递到莫莫和老爹身前。 “老爹就不吃了。”老爹推开碗,仰头躺在座椅的靠背上,闭眼想着些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莫莫拿起菜肴上的大勺子,飞快地向碗中添置米饭与菜肴,瞬间碗中叠起的高度便与小山一般。 “喂!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你怎么能吃那么多!”苏珊娜看着莫莫的动作不满道。 “这有什么的,不是还有很多吗?”莫莫抱起碗,大口扒拉着。 “喂!”苏珊娜怒视着他。 “好啦好啦,厨房里还有呢。小苏珊娜要懂得和朋友分享哦!”布列塔尼微笑着伸出手来抚摸着苏珊娜的头。 她轻哼一声,便低下头来继续吃着,但在扒入几口饭菜后忽地将碗放下,抓起布列塔尼放在她头上的手,眼神飘忽着。 “妈妈...你还会离开吗?...” “小苏珊娜...妈妈...也想留在你的身边...”布列塔尼的语气似是肯定,又似是否定。 “爸爸走的那天,我觉得天突然变得好暗,胸口变得好沉,呼吸的感觉好难受...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感受...”苏珊娜的双手更加用力地抓着。 莫莫手中扒饭的动作放缓,他直起了身子,注视着碗中的饭菜,眼神却不断飘向黑着脸的苏珊娜。老爹将头侧向一旁,深深呼出一口气来。他们都明白些什么。 唯有苏珊娜也明白,但她,不愿接受。 因为她手中的母亲白皙的手,温暖的感觉实则传自她的内心深处,那不愿提及的梦。真实在她手掌的神经中传递的,是冰冷的,没有存在的实感... “妈妈...一直爱着你。” 她的笑容如黄昏的太阳般耀眼金黄。 在苏珊娜房间的床头,发带上的宝石闪烁着,一点一滴地,亮度渐渐暗下,像是被埋藏在某处的深雪之中,在寒风吹过,渴望将爱的言语,随着而飘向牵挂着的人的耳畔。 ... 第75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四 “布列塔尼女士,既然你回来了,那你应该可以将苏珊娜带走抚养吧?” 与莫莫一同带着布列塔尼向苏珊娜房间走去的老爹忽地问道。 “对啊阿姨,这小鬼一直盼着您回来呢。”莫莫回头看着背上的苏珊娜,正酣睡着流着口水,他摆出厌恶的表情。 “哈哈,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布列塔尼跟在身后,时不时为苏珊娜整理衣角与擦去口水。 “额...因为我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算是朋友吧。” “那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小苏珊娜可不会在不熟的人身边睡得那么香。在她小时候,只要有生人稍微靠近她都会醒来的。” “啊...也不算是吧,她老是变着法子来找我麻烦,可不见得有多好!或许只是长大了性格变了罢了。”莫莫轻轻摇头叹气。 “只有好朋友之间才会肆无忌惮地互相开玩笑呀。”布列塔尼捂嘴笑着。 “好了,布列塔尼女士,你还没回答老爹的问题。你会带她走吗?”老爹中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忽地,布列塔尼站立在原地,望着他们走出一段距离。而他们感受到身后的身影渐渐远离,回过头来,看到了带着笑容,眼神却飘忽着不安的她的表情。 “两位,我不能带小苏珊娜离开。因为...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捂着胸口,一字一句之间夹杂着沉重的喘气声。 “什么意思?”他们一同皱起眉头。 布列塔尼走上前,将她手腕上的发带轻轻摘下,上面的宝石正规律地闪着光芒。 “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过八年前的卡德纳斯事件。” “卡德纳斯山雪崩?那可是轰动整个埃格尔的大事啊!”莫莫激动地说着。 “柳娜公主与一位被卡德纳斯山选中的英雄前往制止了由朔地能量大规模溢出而引发的巨大雪崩,也因此而制止了南北战争,使人们认可了柳娜教主的身份。那是埃格尔史上的一件大事。”老爹说道。 “是的。而我,就是那位被卡德纳斯山选中的英雄。”她将那发带放在胸口,紧紧握着。 “什么!”莫莫瞪大双眼喊道,但感受到背后熟睡的苏珊娜微动一下,又将声音收住。“您真的是拯救了整个埃格尔的英雄?”他的眼中闪着光。 “是的。也是因此,我才迫不得已选择离开了苏珊娜...” “那您说的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 她将那发带举至身前,将那闪着的光映入两人的眼中。 “卡德纳斯山顶端的尖峰发散着的特殊的磁场不断吸取着星空之外活跃流动着的星尘,从而凝聚成了蕴藏在卡德纳斯山体之内的朔地能量,将其演化为各种朔地宝石。但,卡德纳斯山的磁场强度一直都在波动。据学者观测,每三个十年,卡德纳斯山的磁场都会进行一个‘磁暴’周期,磁场的强度会骤增至平时的千万倍,彼时卡德纳斯山的山体无法容纳与演化如此大量的朔地能量,便会大规模溢出,从而引发雪崩。卡德纳斯山的高度,其上所覆盖的皑皑积雪,一旦降下,足以将整个埃格尔变为一片洁白的沙漠。而目前学者所找到的唯一的制止方法,是用与卡德纳斯山磁场相反作用的与之抵制。而我们共鸣者,体内恰好有与其作用相反,可以排斥宇宙中星尘的磁场存在,也是因为这种磁场,使得我们可以随意操纵星尘流动,与星尘共鸣。所以,与卡德纳斯山磁场相性最佳的共鸣者,会受到卡德纳斯山的吸引,成为卡德纳斯山的命定英雄...” “那这块宝石是...若老爹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一块科尔顿宝石吧?”老爹观望着她手中发带上发着光的宝石。 “没想到您居然会认识它。” “可它和队长们送来的科尔顿宝石不一样啊?为什么是白色的?”莫莫凑前,也仔细地看着。 “被加工为不同形状的科尔顿宝石其物理性质会有很大程度上的不同。不过,从边缘的细小晶体还是可以看出这就是科尔顿宝石。”老爹看着正四边形的宝石边缘内部晶莹剔透整齐排列的细小晶体轻轻点头。 “您居然懂得那么多?是的,这是一块被加工用作存储灵魂和导向灵魂流动的装置。” “灵魂?”老爹疑惑。 “共鸣者身体内的磁场便是存在于灵魂之中。若想将共鸣者的磁场与卡德纳斯山的磁场精准地对齐,便需要用到这一个装置。将共鸣者肉体驱散,仅由灵魂流动从而达到最小的干扰与最精准的对齐。而现在,我的灵魂,正被存储在这块宝石之中。” “存储灵魂?好抽象的概念...”莫莫挠头。 “那现在宝石外的你是?...”老爹问道。 “是由我所剩无几的灵魂重新构建的肉体。”她触摸着自己的手臂。 “所剩无几是什么意思?...”莫莫一字一句顿着问道。 “为与卡德纳斯山的磁场对抗,我的灵魂在那场战斗之中流失了过多,所剩的灵魂也没有能力再生。所以...直到维持我现在这副肉体的剩余灵魂耗尽,我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她几乎是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似是接受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摇曳着的,尽头就在眼前足以望到的距离的自己的生命。 莫莫不敢相信地张大嘴巴,他回头看向肩上靠着的苏珊娜的睡脸,又看向面前微笑着的女子,她手中的宝石所闪烁着的光似乎确实是比方才更加暗淡一点,他不知道为何,心中似是堵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 “你的出现,是因为你还有要交代的事情吧?”老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是的两位。我想,让苏珊娜尽快地融入这里,让她习惯这里的生活,将来能够自己交到更多的朋友,认识更多的事物。在此之后...苏珊娜,就拜托各位了!...” 莫莫眼望着眼前的女子忽地低头,黑着的脸中滴落两滴晶莹的水珠,她猛地跪下,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额头跟随着落下的眼泪一同触碰在地,发出响彻的声音,那是一位母亲从咽喉深处所发出而来的,爱的声音... ... “果然...英雄什么的,还是最令人生厌了...” 苏珊娜低着头,手僵硬地将一口又一口饭菜往嘴里送着。 “苏珊娜...” 布列塔尼正欲将手伸前再次抚摸她的头发,却被她一把甩开。苏珊娜抬起头来,大口喘着气,眼眶中的泪像是一颗颗炮弹一般不断落下,她怒视着眼前的至亲,耳根涨得通红,身躯颤抖着。 “说什么一直爱我,那你不在的那几年究竟算什么!那几年...那最难过的那几年,你的爱究竟在哪!你们英雄都是骗子,用虚无缥缈的保证去哄骗孩子的骗子!” 苏珊娜猛地站起,锅碗桌凳碰撞的响声使得老爹与莫莫不由得吓得身躯一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向愤怒的她。唯有布列塔尼仍旧微笑着,直直看着苏珊娜的双眼,伸出双手欲将她脸颊的泪拭去。 “小苏珊娜,如果妈妈没有听从召唤,卡德纳斯的雪会将我爱的一切全部埋入洁白之中,那妈妈失去东西将会更多...” 但她仍旧是将她的手用力甩去。 “我宁愿和你,和爸爸,一起埋在雪中死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留我一个在世界上苟活!”苏珊娜哽咽着。“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 一双大手忽地紧紧环绕在苏珊娜的腰间,她的头再次紧紧贴在母亲的胸膛,她似乎能够听见,在布列塔尼胸膛深处为她而跳动着的心脏的响声。 “妈妈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健康幸福地长大,在人们所热爱着的,无数人前仆后继所守护着的这个世界...无论你是否原谅妈妈。妈妈对你的爱,一直从未改变,也从未失去...让妈妈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剩余的生命...去尽力弥补,你独自生活的几年,好不好?” 她的怀抱愈加紧凑,苏珊娜自己擦去眼泪,转身将脸埋入她的胸膛,使得那哽咽的声音刺入她的肋骨之中。 “诶?苏珊娜好像哭了。” “嘘~那我们还要不要去邀请她玩游戏?” 餐厅的角落,与走廊连接的拐角,传来一阵细细的议论声。 莫莫挺直腰板,他看向拐角的墙壁探出的几个小小脑袋,呼喊了一声。 “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啊!被莫莫哥发现了!” “怎么办?要出去吗?” “只能出去啦!你个笨蛋!肯定是你的声音太大了!” “明明姐姐你的声音更...” 于是,在莫莫的注视之下,莉莉带着抱着一个小小排球的刻刻一同走到他的身旁。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呢,这样鬼鬼祟祟的?”莫莫叉腰问道。 “因为游戏时间到了,我们想邀请苏珊娜一起玩排球。” 说着,莉莉将刻刻手中的排球举到莫莫眼前。 “这小鬼正忙呢,你们...” 忽地,老爹站起,用手中的拐杖轻轻敲打莫莫的嘴,打断了他的话语。 “去吧臭小鬼们,带上苏珊娜,顺便带上这个姐姐。” 说着,老爹用拐杖指了指布列塔尼,而她也回过头来,看着两个懵懂的孩子也一同露出了懵懂的表情。 “诶?” 老爹走到布列塔尼身后。 “带小鬼好好玩吧,小鬼就是这样,玩累了就不会想这些事情了。而且,也能让她更好地融入这些臭小鬼之中。去吧!”说完,老爹便向着餐厅外走去。 布列塔尼轻轻点头,她将苏珊娜从自己的怀中推至眼前,微笑着,擦去她眼角残留的眼泪。 “小苏珊娜,我们去和你的朋友玩吧!” 苏珊娜吸着鼻子,转头看向眼中满是期待的莉莉与刻刻,慌乱地整理自己糟糕的面庞。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去玩排球吧苏珊娜!”莉莉高喊着。 “排球可好玩了!而且,也不用担心不小心在哪里睡着!”刻刻附和着。 “喂!说什么呢!” 忽地,刻刻头上出现了莫莫的拳头,他轻轻敲打了刻刻的头顶,示意他说错了话。 “你也欺负我!莫莫哥!”刻刻摸着自己的头嘟嘴。 苏珊娜看着他们的样子,嘴角不由得上扬,但在她意识到的时候马上又将还未舒展的笑容收起,最后一次整顿自己的面庞,向布列塔尼点了点头,便牵着她的手,与莉莉刻刻站到一起。而这一次的心中,似乎少了一丝无所适从的感受。 “我们...走吧。” ... “好高大的姐姐!” “没事没事,我们这边可有莫莫哥,我们一定会赢的!” “可是那个姐姐感觉比莫莫哥都要高诶!” “额...那也没关系!莫莫哥可是非常厉害的!” “哈哈哈!那是当然!” 在空地上的一张大网的一边,莫莫大笑着蹲下用胳膊搂住好几位孩子,孩子们欢呼着,露出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大网的另外一侧。 而大网的另外一边,扎起了高马尾的布列塔尼在孩子们之间格外显眼,细长的腿使得她在孩子们眼中如一栋大楼一般伫立,她扭动腰,舒展着身体,富有活力的飒爽英姿正在绿茵中央闪耀着。 “你...会打排球吗?” 苏珊娜手中捧着排球,站在布列塔尼身旁,观察着,无从下手。 “放心吧小苏珊娜,我上学的时候可是大伙公认的运动健将!什么运动对于我来说都不在话下!”布列塔尼抚摸着苏珊娜的脑袋。 “那么热闹啊。” 空地的两边,围满了孩子与村中的村民,就像是某场扣人心弦的激烈比赛现场一般,热闹非凡,人们呐喊着,为支持的一方加油鼓劲。格雷特教父恰巧从教堂走出,他整理衣角,混入了人群,欣慰地注视着场地上朝气蓬勃的孩子们,以及,一个他感到陌生的面孔。 “老爹,那位是?”他向身旁的老爹询问那高挑女士的身份。 “前来拜访水星院的客人,苏珊娜认识的人。”老爹躲在孩子们后面,迎着风,嘴上叼着烟斗。 “苏珊娜啊,没想到她那么快就融入了这里,好事,好事啊!” “不,”老爹吐出一口烟圈。“那小鬼的心结还未解开。” 随着黛丽丝修女口中的哨声响起,布列塔尼接过苏珊娜手中的排球,高高抛起,她跟随跳起,一声清脆的击打声下,排球越过大网,在空中,云层之下,变为了另一颗耀眼的太阳。 ... 第76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五 排球重重砸在地上,扬起尘土,四周的欢呼声随着模糊的尘散去而大肆招摇,阳光之下,布列塔尼摇晃的高马尾与她的笑容一般闪耀。 而布列塔尼看向的那侧,莫莫正趴在地上,他的手伸出长长一截,使得自己全身蒙上灰黄尘土的行动已经如此迅速,但距离那排球的落点仍旧短上一丝,手指尖恰巧能勉强碰到它而已。 “啧...”他缓缓站起,拍去身上的尘土。“没关系,仅仅一分而已!”他歪嘴笑着,用拇指擦过自己的鼻子。 “妈妈?...” 苏珊娜和其他孩子们仍旧愣在原地,在哨响的瞬刻,比赛的一分已经出现,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站到自己的位置。 “队员们!这次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威力!”莫莫将排球双手抓在胸前。 他也将它高高抛起,跳跃而起的用力一拍,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着苏珊娜所在的队伍后侧飞去。 球的影子在苏珊娜面前越来越大,她不知所措,将双手交叉着举过头顶,任由其落下。 “让我来!” 在苏珊娜的旁侧,莉莉飞身上前,双手轻盈一拍,球的威力被卸下,像是棉花一般再次飞起,向着队伍前方飘去。 球在前方几位队员的手中传递,最终停留在布列塔尼的头顶。 她轻哼一声,猛地跳起,伸手接触到球的那刻,手臂猛地向下一甩,球便如同子弹一般直直射去,擦过球网的另一侧,再一次,重重地砸下,掀起层层尘土。 但尘土散去,欢呼声没有再次轰鸣而起,人们的目光看向了从灰黄的雾中再次弹跳而起的球,向着莫莫队伍后方飞去。 “哼!您的球可真难接啊!” 尘土之中,莫莫跨步站着,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胯下。 “没想到你居然能反应过来?” 透过球网的缝隙,两人彼此的视线相互对峙着。 莫莫队伍的后方,一位男孩高高跃起,将球拍出,以直线的姿态再次飞过球网,将要落在布列塔尼队伍的中央。 “苏珊娜,快去试试吧!接住它!” 苏珊娜身旁的莉莉握拳向她说道,而苏珊娜距离那球的落点位置,仅有两步之远。 “我该?....” 她张望着,球已经越来越近,她摆弄着双手,不知道该用何种姿势才能拦下它。 “苏珊娜,像这样!” 她看向前方,布列塔尼正将双手举至头顶,摇晃着,示意着她该如何做。 她学着她的样子,抬头看着球落下已经将要成型的弧线,猛地迈出脚来,却忽地踢到地面的一块突起的树根,踉跄着将要摔倒,高举的双手却触碰到那落下的球,向前倾倒的力使得它飞出,以诡异的线路飞至球网之上,摇晃着向内侧滚落,落在了布列塔尼的场地。而苏珊娜,也随之摔倒在地。 黛丽丝的哨声也一同响起,比赛被暂停,几位侍女从人群中挤出,向着苏珊娜摔倒的地方跑去。 “小苏珊娜!你没事吧?” 布列塔尼碎步上前,她将她扶起,蹲下将其抱在怀里,满眼担心地为她拍去身上的泥土。 其他同队的孩子们也一同上前,围在苏珊娜身边。 “你没事吧?疼吗?”莉莉蹲在她的身边问道。 “我没事。对不起各位,我害的我们丢分了...”她吐出嘴里的泥土,低头向周围的各位道歉。 “你没事就好!分数我们还能再打回来,要是受伤了就得不偿失了!”队伍中的一个男孩说道。 “对啊对啊,我们一起努力,还是能赢的!”另一位男孩笑着,在胸口握拳。 “你真的没事吗,小苏珊娜?”布列塔尼将她推至身前,仔细地从头到脚观察着。 “我没事,我能继续。”她轻轻撇去布列塔尼放在自己肩上的双手说道。“我们继续吧。”她看着四周围着的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心脏燥热地跳动,却在心房中流淌的是令她舒适的清凉感觉。难以言说,从未感受过的感觉。 队员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侍女们也欣慰地走回人群。 而球网的那侧,贴近球网仔细观望着的莫莫也方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看着站回去的苏珊娜,不由得深舒一口气。 “放心吧,小苏珊娜没事哦。”布列塔尼看着他的表情轻轻一笑。 “不要搞错了,我才不是关心那个小鬼,我只是怕她下场了我们这边以多打少会赢得太简单也不公平!”莫莫也咧嘴笑着。 “哦?是吗?好大的口气!看我怎么教训你们这些小孩!” 说着,球再一次被布列塔尼重重击出,飞过莫莫的头顶,后侧的孩子艰难地后跳接住,将其传递到莫莫头上。 “接住咯!” 莫莫大臂一挥,球飞旋着再次来到布列塔尼队伍的中央。 “这次,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苏珊娜三步上前,后仰着身子跃起,手臂用力一甩,手掌清脆地与球面接触,随之向球网飞去。 她轻盈地落地,她看着球在空中的曲线,又一次擦过球网,将要落在莫莫的那一侧的边缘。 “我还能接住!” 莫莫大步上前,双手交叉着放在胯下,球触碰的瞬刻他向上一抬,球便再次向他身后飞去。两个孩子上前,他们一同高高跃起,却都没能触碰到那球,失去了接力的球落在地上,滚动着。 “哎呀!”莫莫坳气地甩手。 “啊啊啊,小苏珊娜你真棒!一定是遗传了我的运动天赋呢!”布列塔尼回头,蹦跳着走到苏珊娜身边,脸上满溢着笑容,飞快地抚摸着她的头。 “苏珊娜真厉害!”周围的两个孩子向她竖起拇指。 “没...没什么...”她将头瞥向一边,脸颊变得红润。 “好了,等你们最终赢了我们再庆祝吧!” 说着,莫莫已经将球发出。 苏珊娜看着球的弧线,将身前的布列塔尼推开,向着前面跑去,轻轻小跳,双手托着落下的球向上一推,向着球网前右侧的孩子头顶飞去。 “科尼尼,交给你了!”苏珊娜喊道。 叫做科尼尼的孩子跳起,将球送过球网,飞向莫莫队伍的后方。 而那边的孩子也同样不甘示弱,传递着球,穿过球网。 苏珊娜渐渐适应了节奏,排球在她的手与同伴们的手之间飞舞,他们合作着,彼此配合着,相互投以笑容。球在孩子们之间传递,同样传递着的,似乎还有他们系在心中的丝带,彼此愈加稳固地纠缠在一起。还有,存在于母女之间,亲情的系带,在布列塔尼每一个欣慰的笑容之中,渐渐地将其理清,解开一颗又一颗死扣... 比分很快来到了21比20,布列塔尼这一边略微落后。孩子们大喘着气,汗水沾湿了衣裳,但他们的激情未减,仍在绿茵上大肆跑跳。斜阳潜入山中半腰,但观众们的情绪也未被冲淡,仍呐喊着加油。 “小苏珊娜,来吧。” 布列塔尼向着刚刚休息时间在她耳边低语的苏珊娜点头。 苏珊娜向她投以微笑点头。 一声哨响,布列塔尼将球送至空中,跟随着跃起,望着落下的球,手直直伸着。 “这个高度,这个臂展,是这里!” 莫莫观察着她的动作,跑至队伍中央,他认为的,球将要落下的位置。 他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落下的球,直到它经过布列塔尼的手掌,忽地发现,她竟没有摆手将其击出。 “糟糕!” 他看见了布列塔尼狡诈的笑容,她身体缓缓落下,另外一个娇小的身影却高高地跃起,接替了她的位置,遮盖了她的笑容。 苏珊娜的手掌向下一拍,球直直划过球网,落在了莫莫场地的边缘。 “可恶啊!你们两个! 来不及赶上的莫莫双手抓住球网,摇晃着大喊。 “耶!” 布列塔尼蹲下,与苏珊娜击掌,其他孩子们也纷纷上前,瞪大双眼,夸赞着她们,两人脸上都满溢着笑容。 “这叫兵不厌诈!” 苏珊娜对着球网那侧的莫莫吐舌摆着鬼脸。 “还,没有结束呢!” 随着孩子们回到原来的位置,莫莫说着,他抡圆了拳头,将球抛起,跳起的一拳击打在球的偏上侧,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球飞速地冲出。 球在空中被拉长,在昏黄的阳光下变得模糊,布列塔尼队伍的孩子们看不清那球,只得任由那黑影向着后侧飞去,纷纷向着后面聚集着。 “苏珊娜!小心!”莉莉站定,向着苏珊娜喊道。 球划过苏珊娜的头顶,她才急忙转过身来,却见那球砸在她身后的场地边缘线上,蕴含的力量却没有因此而消。它触碰地面再次猛烈地弹跳而起,在苏珊娜的眼前,变得越来越大。 砰! 球沉闷地撞在身上的声音引得在场众人心中不由得担心,场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妈妈!” 布列塔尼单膝跪倒在苏珊娜的身前,她低头颤抖着,球滚落一旁。 “妈妈!你没事吧?” 苏珊娜慌忙绕到布列塔尼身前,而孩子们也一同一拥而上。苏珊娜只见她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右手不断颤抖着,咬牙切齿地吱声,脸上不断冒出冷汗。 侍女们再一次窜出人群,围在了布列塔尼身边。 “妈妈...妈妈没事...”疼痛的感觉似乎令她难以发声。 苏珊娜捂嘴,注视着布列塔尼的模样,心口一缩,她不能想明白,为何,她能够如此快速的跑来,为她挡下那球。 “女士,还能动吗?我们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侍女们飞快地从带来的一个木箱中取出绷带与木板,将她的右手缠绕固定。 “不不不...游戏还没结束呢...苏珊娜还没玩尽兴吧?”她尽力地挤出笑容,看向一旁的苏珊娜。 “不,已经结束了,时间已经到了。”黛丽丝上前,一同为她缠上绷带。 “那结果是?...” “恭喜,是你们赢了。”黛丽丝笑着。“刚才的球,恰巧落在了场地外。所以,最终的比分停留在了21比22。” “没想到...您还是很强的嘛。”莫莫也走前,他挠着头,对她说道。“对不起!是我用力过猛了!”他鞠躬道歉。“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费用...我会出的!作为道歉,我也可以...为您做任何一件您要求的事!” “哈哈,没事没事。你也不赖,也是一个运动的好苗子呢!”布列塔尼摆手说道,但她一动,疼痛的感觉就让她面目狰狞。 “好了好了!你快去处理一下吧!比赛结果什么的,哪有那么重要!”苏珊娜说着,眼眶已经变得湿润。 布列塔尼伸出左手擦去她面庞流下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看着她担心的表情,心中的感觉不知是难受还是欣慰,只觉得,十分难得... “臭小鬼们去吃晚饭吧,我们会处理好布列塔尼的伤势的。” 老爹和格雷特教父庞大的身躯挤开围聚着的孩子们,走到布列塔尼身前。 “不好意思女士,让你在这里有不好的体验。我和侍女们会带你去镇上的医院处理的。”格雷特憨厚的鞠躬道歉。 “啊,没关系的真的,不用麻烦各位了!”布列塔尼摆手。 “这可不行!” 说着,黛丽丝带领的侍女们已经将她抬上搭建的木制担架之上。 “走吧。”格雷特发号施令。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由格雷特庞大的身躯走在前面,侍女们抬着担架将布列塔尼送出水星院的大门。 “小苏珊娜,好好吃饭哦!我马上就会回来的!”被迫渐行渐远的布列塔尼回头看着苏珊娜挥手大喊。 苏珊娜擦去脸上的汗水与泪,望着远去的布列塔尼竭力压抑内心的悸动。 “姐姐她会没事的。”身旁,莉莉牵起了她的手。“走吧,我们去吃庆功宴吧!” “好欸!” 身旁,与她同队的孩子们一同蹦跳着,围到苏珊娜身旁,与她触碰着,推着她走入教堂之中。本该对这种有意的骚乱而反感的她,似乎,并不排斥他们无礼的哄闹。 ... 尖锐的月亮高高挂起,月光泼洒而下,受到惊吓的栅栏的缝隙便晶莹地躺在地面之上。 苏珊娜坐着一张小小的板凳,在阳台靠门的一侧仰望着天边闪烁的星空。 “你在这里啊,怎么没有吃水果?” 莉莉拿着一张同样的板凳,坐到苏珊娜身边,将手中的橘子掰下一半递到她面前,而苏珊娜只是摇了摇头。 “我吃饱了。” “好吧。”莉莉将橘子剥开掰下一瓣塞入嘴中,随后,便与苏珊娜一同抬头看向星空。“我也很喜欢这样看看星空呢!” “是吗?为什么呢?”苏珊娜回头,只见莉莉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天边闪烁的光点。 “因为我的妈妈就在星空之中。” “你的妈妈?” “是啊。妈妈在病逝之前跟我说过一个故事。传说,人在死后,灵魂会变成星尘,然后高高地飘向宇宙,凝结成天空中一颗闪烁的恒星,永远照耀着它爱着的家人。每当你迷茫了,就可以看看天上那颗属于你的恒星,它总会告诉你答案。所以,即使我没有问题,我也想多看看妈妈那颗星星,与她聊天,她也总是会闪烁着回答我。”莉莉微笑着。 “这样吗?...”她一同抬头,看着天边无数闪烁着的恒星,那是无数的听过这个故事的家人。 “嗯,无论在哪,妈妈都永远爱着她的孩子呢。” 莉莉的话让苏珊娜的心一紧,记忆中回荡着的声音忽地愈加深刻清晰。 “无论相隔高山大海?...” “对啊。”莉莉转头,向她嘻嘻笑着。 看着莉莉的笑容,苏珊娜也不由得嘴角上扬。 她久违地,感受到如此安心。 “喂!小鬼,今天下午你打得不错嘛!” 莫莫轻拍了一下苏珊娜的脑袋,也拿着一张板凳坐在了苏珊娜身旁。 “哼!要是我个子跟你一样高,我早就把你打得屁滚尿流了!”苏珊娜瞥眼不屑地说道。 “长得个子矮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哈哈哈!”莫莫拍着她的肩膀大笑道。 “喂!”苏珊娜红着脸,愤怒地伸出手捏着他的手臂上的皮。 “疼疼疼!”莫莫慌忙将手缩回。“其实吧,你长不高那是因为营养不良,流浪那段时间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莫莫摇头晃脑。“我已经和黛丽丝侍女申请给你每顿饭加一盒牛奶和肉丸了。相信很快,你就可以长得和我一样高了!”莫莫嘻嘻笑着。 “什么?多管...闲事罢了!”她将头摆向一侧,嘟嘴说道。 莉莉看着苏珊娜的表情不由得开怀大笑,她将自己的凳子移前,靠在苏珊娜身边。 “多运动也能长高哦!所以,我们以后都一起玩吧!” “嗯...嗯...”苏珊娜顿挫着回答。 “那我们是好朋友了吧?”莉莉歪头问道。 “好朋友...”她思考着,但洋溢着幸福的内心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嗯,我们是好朋友!” “诶?那我也是吧?”莫莫也靠前,拍着她的肩膀。 “是是是,你也是,好了吧?”苏珊娜虽然摆出不屑的语气,但笑容已经挂在嘴边。 “哦,不对,我也该是你的大哥才对!我是你们的大哥!”莫莫忽地站起,指着两人说道。 “自恋!”苏珊娜翻着白眼。 “莫莫哥,当然是大哥了,也是我们的好朋友!” 莉莉的话让莫莫叉腰大笑。 月光洒下的地方,温润,充斥在空气之中。 ... “那臭小鬼已经渐渐适应这里了。”烟圈从烟嘴中吐出,老爹坐在院子中的亭子内听着斜前方阳台的嬉闹声。 “嗯,真是太好了。”布列塔尼的右手固定在胸前,她望着阳台的方向,苏珊娜红润的脸,露着欣慰的笑。 “我们收留的小鬼中,有不少是像她这样。只是,那个臭小鬼确实是比较麻烦些许。” “将她带到水星院您所做的努力我已经了解了,谢谢您。” “市长的委托罢了,老爹只是完成任务。”老爹摆手说着,将烟筒放下。“那小鬼麻烦的原因之一就是之前流浪生活给她带来的缺乏安全感的警惕之心。不过,现在看来她也渐渐放下警惕的心和其他小鬼混在一起了。但是,”老爹拿起拐杖,走到亭子之外。“失去的人的突然出现,你又该如何让她再次接受你离开的事实呢?” 布列塔尼犹豫片刻,她缓缓站起,透过歪扭的栅栏缝隙,直直地望着她潮湿的面庞,模糊的她的身影律动在月光之下。直到泪化为两道溪流落下,苏珊娜的笑脸清楚地刻印在她的心中。 “只要,将我的爱全然托付给她便够。” ... 第77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六 “面粉?” 正吃着早餐的莫莫放下手中的勺子,桌旁站着的黛丽丝正双手合十向他请求着。 “是啊,如果没有面粉做蛋糕的话,晚上刻刻的生日会就要泡汤了!正巧格雷特教父这几天上午都需要去村里参会,所以,只能拜托你了莫莫!” “可是...能够买到面粉的最近的地方,在城里,有好十几里远呢!如果走路过去的话还是来不及吧?”莫莫挠头。 “格雷特教父把马车留下了,如果开着马车过去的话,一定来得及的。”黛丽丝指向窗外,两匹灰色的马匹正悠闲地吃着草料。 “可是,我也不会开马车啊。”莫莫无奈地笑着。 “格雷特教父没有教你吗?” “每次格雷特教父要教我的时候,我都嫌麻烦推脱掉了。嘻嘻。”莫莫尴尬地笑着。 “你这小子!这可怎么办,侍女们中也没有会开马车的,真伤脑筋。”黛丽丝叹着气,在桌旁来回踱步。 “要不买一个蛋糕?”说着,莫莫大口大口将餐盘中的剩余餐点解决干净。 “那也需要去城里啊。” “是哦,马车...马车...谁会开呢?”吃饱的莫莫靠在椅子上,翘起前端,摇晃着身子。 “马车吗?我会开哦。” 正慌忙地来回走动的黛丽丝忽地看见莫莫的身边走来一个高高的身影。 “布列塔尼女士?您会开马车吗?”黛丽丝如释重负般地走前,抓起她的左手,双眼放光。 “嗯,马术我也是很精通的哦!”布列塔尼骄傲地微笑。 “太好了!可是,您的手?...”她转眼看向布列塔尼被架在胸前的另外一只手。 “一只手也能开的,就放心交给我吧!”她满怀自信地注看着黛丽丝的眼睛。 “可这不是很危险吗?” 布列塔尼的身下,娇小的身影挤前,她拿着一盒牛奶,斜眼看着布列塔尼,眉头皱着。 “放心吧小苏珊娜,我可是很厉害的!”布列塔尼蹲下,抚摸着苏珊娜的头,将她手中的牛奶打开,推就着让她喝下一口。 “不行!太危险了,不能去!”苏珊娜叉腰,鼻子呼出阵阵气流。 “哎呀,妈妈受到黛丽丝和院里那么多人的照顾,就让妈妈为他们做些事情嘛。” “不行,就是不行!”苏珊娜跺脚。 看着对峙着的两人,莫莫缓缓起身,伸着懒腰,走到苏珊娜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笑着看向她身前的布列塔尼。 “既然这样,让我和你妈妈一起去不就好了。我能帮忙,也能保护好她!”莫莫拍着胸脯说着。 “你一起去的话我更不放心。”苏珊娜撇开他的手,斜眼看着他,露出轻蔑的表情。 “放心吧小苏珊娜,有莫莫的话那一定没事的。更何况,如果有个小朋友的生日没有吃上蛋糕的话,那可是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情啊!”布列塔尼再次摸了摸苏珊娜的头。 “生日...蛋糕...”她看着布列塔尼的笑容,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阵难过的涟漪。 “好了,我们趁早出发吧!”莫莫指着门口,大步走去。 布列塔尼看着苏珊娜的脸缓缓站起,不舍地转身,将要跟上莫莫的脚步。 “等一下,那我也要去!”苏珊娜将手中的牛奶递到黛丽丝手中,接而大步跑到布列塔尼身边,牵起她的手。 “你这臭小鬼,果然还是离不开妈妈的小孩而已!”大步走着,没有回头地嘲讽着苏珊娜。 “闭嘴!”苏珊娜红着脸。 “路上小心!还有,苏珊娜回来记得把没喝的牛奶补上哦!”黛丽丝挥着手中的牛奶向他们告别。 而唯有布列塔尼没有作声,只是将牵着苏珊娜的手悄悄缩紧,将她的小手,牢牢握在手中。 ... “哇哦!” 吱嘎吱嘎,喧闹的声音忽地将翠绿的山寂静的觉吵醒,奔腾的马蹄后面留下的是车辙,碾过山路,留下逆向的风,懒散地躺在地上的泥土久违地呼吸到高处氤氲的空气,绿植们彼此交换着绿叶与枝条,无礼的生灵带着轰鸣的机械吵闹地闯入属于植物们的地盘,打扰它们的生活。 “太快了吧!” 苏珊娜正紧紧抓着布列塔尼的衣角,肩膀两侧的辫子正胡乱地迎风舞动。 “这可不算很快了,我们可是要赶回去吃午餐的!” 单手握着缰绳的布列塔尼上扬着嘴角,任由鬓发在风中肆意挥舞,正享受着风直击面庞的感受。 “哈哈哈!我可从来没有坐过那么快的车!太爽了!” 莫莫大笑着,一只手与布列塔尼一同紧握着缰绳,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伸开手指,与迎来的风击掌。 车篷剧烈地摇晃,跟随着马儿轻盈摆动的身躯,将车辙碾过一道道蜿蜒曲折的山路,欢呼的叫声与车轮的怒吼回荡在藤蔓下,山岩中。 “我们为什么非得走山路啊?”苏珊娜大喊。 “当然是山路能更快到啊!”莫莫的声音同样响亮。 “可是,开那么快也太危险了吧!”苏珊娜看着旁边摇晃的车窗,落下细小的木屑。 “放心吧,妈妈以前可是学院里马车极速甩尾竞赛的冠军哦!”布列塔尼用力挥着手中的缰绳。 “马车?甩尾?竞速?!这几个词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啊?!”苏珊娜闭眼大喊。 “抓稳了,小苏珊娜!” 车篷倾斜着拐过一个弧度巨大的拐角,穿出层层叠叠的灌木,在马车的木板缝隙之间留下碧绿的痕迹。随着车篷哐啷地再次直直落下,一道温柔的光撇开模糊翠绿的遮挡,只见炽热的笑容豁然展现在眼前,层叠着的,如鱼鳞一般的,不知是远处的山尖还是高处的云彩,通通在盎然之下闪耀。 “好美的景色啊,小苏珊娜你快看!” 布列塔尼回头,只见苏珊娜紧闭着双眼,双手用力地抓着她的衣角,狰狞的表情不由得使人发笑。 “真...真的吗?悬崖过去了吗?”苏珊娜警惕地微微打开双眼。 “早就过去了!喂,当时你带我飞跃达利亚之树那么大的深坑的时候也没见你害怕啊?”莫莫说道。 “要你管!我...我才不是害怕!只是风太大了吹得我睁不开眼睛而已!” 苏珊娜睁开双眼,阳光温暖的照在她的脸上,两个对比她如此高大的背影在身前嬉笑,在过去的她记事以来的几年,如此的阳光她仅感受过几回。 “山上的风景真不错呢,自从进到城里的学院,我也许久没有像这样欣赏山上的景色了。” 布列塔尼说着,手上的缰绳渐渐放松,车篷旁红粉的花枝招摇着伸来,任由布列塔尼触摸,花瓣之间,一阵细风飞梭而过,在阳光下闪烁着黄色羽毛的鸟儿从她肩旁飞过,将口中鸣唱的歌谣留在她的耳边,接而落在远处的小谭中央,站在轻轻荡漾的潭底鹅卵石之上,清洗着因早起而杂乱的毛。 “花啊草啊。”布列塔尼忽地洪亮地唱起。 “树与山坡啊。”苏珊娜快速地跟上清脆的音调。 两人相视一笑,苏珊娜从车厢爬到布列塔尼身边,与她一同挤在车座之上,紧紧靠着她的肩膀,嘴巴大张着,任由喉咙直达心中的乐符飞出。 “母亲的手指啊,我紧紧握着。” “迎着那风啊,花的香味啊,一同大脚伴随着小脚,踏在鹅卵石之上。” 两人的身躯跟随着歌声摇晃着,闭着双眼,享受着山林间的歌谣。 马蹄轻轻踏步着,在泥路上打着节拍,车轮滚滚向前,流淌而过的两道痕迹是五线谱的其中两条。风也变缓,树也寂静,石也躺平,一同注视着山间的访客款款向前。 “喂喂喂,能不能唱我也听过的歌啊?”莫莫看着享受着的两人。 但她们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唱着那记忆深处的歌谣,与马车一同,悠悠地飘向山的那侧。 “我们一同希望着啊,那歌声,飘过那海啊山啊,飘进彼此的梦乡...” ... 哒哒哒,马蹄清脆地落在了平整的石板之上,拨开灌木,进入高墙,蜿蜒的泥路变为了端正的石路,林间小鸟的细语转而为行人来往的喧闹。 “才刚刚八点呢,那肯定是来得及的。”莫莫看了眼城中高高的钟楼,时针方才走过一小个刻度。 “那么回去的步调就放缓一些吧,小苏珊娜有点受不了了呢。”布列塔尼看着揉着自己肚子的苏珊娜。 “刚刚把早餐吐出来了...”苏珊娜的面色苍白。 “真弱!看我,一点事都没有!”莫莫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你刚刚吐的不比我少!” “可吐完之后我也没有像你这样无精打采啊!” “切!”苏珊娜将头摆向一边。 “哈哈,我们还是快点去买面粉吧...” 布列塔尼抬头,视线越过街角,看到了一栋熟悉的建筑,正伫立在那。 布列塔尼愣住,只是注视着前方。苏珊娜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去,同样地注视着那她们共同的记忆。 “那...是我们的家吧?” “嗯...那是爸爸妈妈你们共同建起的家。只是前不久,才真正属于我们...” “或许...人去楼空,那早已经不是称作家的地方,仅仅只是存放记忆的楼阁...”布列塔尼抚摸着苏珊娜的头,露出悲伤的神色。 “妈妈...”苏珊娜似懂非懂,只是注视着布列塔尼。 “走吧,我们去买面粉吧!”布列塔尼回过神来,再次将笑容挂在脸上。 马车绕过街道,在来往中穿梭。 ... “一共是532卢克。”两撇八字胡的男人清点着地上摆放着的几大袋面粉。 莫莫掏出口袋中的钱包,递给男人钱币,便弯腰,抓起两袋面粉的角轻盈地将其挎在自己的两肩之上。 “需要帮忙装上马车吗?”男子在手中的板子上写下些什么,便向莫莫询问。 “不用不用,我能行!” 说着,两袋面粉已经丢上马车的车厢,他拍了拍手,拍落白色的粉尘,接而蹲下取过另外两袋面粉。 苏珊娜蹲在一旁,注视着莫莫的动作。 “喂!不重吗?” “有点,但对我来说是小意思!”莫莫丝毫没有大喘气,脚步轻盈,再次将面粉送上马车。 “锻炼的力气那么大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个笨蛋。” “喂!小鬼,你才是笨蛋呢!而且,经常锻炼的用处可大了!”莫莫将剩余三袋面粉一同抬起。 “有什么用处呢?” “可以保护自己珍视的人啊。” “保护自己珍视的人?...” “对啊。不过,有力量只是前提,重要的是将自己的力量施展出来,真正地去保护那些所爱的人。”最后三袋面粉送上马车,莫莫走到旁边的水槽清洗双手。 苏珊娜陷入沉思,她看着街道,看着马车,看着远处高高的山峰。 “我回来了。” 布列塔尼走来,将自己手中的一条布袋放入马车之中,走到苏珊娜面前将她抱着站起。 “你刚刚去哪里了?”苏珊娜看着脸上有着些许灰尘的布列塔尼问道。 “回家里拿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好啦好啦,只是一些杂物而已。”说着,布列塔尼将苏珊娜抱上马车的车座。看向甩着手中的水走来的莫莫。 “不是说等我回来再一起装吗?你一个人都装完啦?” “嘿嘿,小意思罢了,你的手还没好呢,不用麻烦您。”莫莫搓着鼻子跳上马车。“我们走吧。” “都坐稳了?出发了!”布列塔尼单手在莫莫的拉扯下一同坐上车座,拿起缰绳。 缰绳一甩而下,马蹄踏起,将充实的车带向城墙之外。 ... “那么快就回来啦?” 黛丽丝看着渐行渐近的影子,将院子的大门打开。 “我们回来了!”莫莫大喊着。 马匹奔腾着踏入大门,扬起灰尘,引得黛丽丝害怕地远离。 咆哮着的马车吱呀吱地稳稳停在车棚之下,车厢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倾倒着身子,片刻后才落下。 马儿甩着鬃毛,布列塔尼下来为它们取下缰绳,抚摸着它们的脸。 “好姑娘们,真棒!” “这也太...激烈了吧...”黛丽丝走前,看着吱呀作响的马车,与身上血管膨起的马儿,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样,黛丽丝?我们够快吧!” 莫莫跳下,将七袋面粉一同丢下。 “那也要注意安全啊。”黛丽丝擦着冷汗示意着几位侍女走来,将面粉带走。 “唔...又晕了...”苏珊娜被布列塔尼抱下车子,摇晃着坐在地上。 “辛苦你们了,休息一下准备吃午餐吧。为了犒劳你们,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不一样的餐点哦。”黛丽丝拍着手,将他们领入教堂。 “做蛋糕我能帮忙吗?”跟在黛丽丝身后的莫莫跳到她的身边激动地说道。 “当然了,知道有你帮忙,刻刻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我们也能帮忙吗?” 看着蹦跳着的莫莫,布列塔尼看向牵着的苏珊娜,带着她一同走到黛丽丝身边,也一并询问道。 “当然也没问题。”黛丽丝笑道。 布列塔尼笑着,将苏珊娜抱起,放在自己肩上,高兴地摇晃着。而苏珊娜却不知她的兴奋是为何。 ... “你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哈哈哈!”苏珊娜指着莫莫的脸大笑着。 “喂,你也像好吗?” 莫莫抹去脸上的面粉,大摇大摆地走前,在苏珊娜的鼻子上抹出一个圆形的形状。 “好了,这样更像了!哈哈哈!”莫莫捧腹大笑。 苏珊娜嘟嘴,将一把面粉抓起,将莫莫的头扯下,胡乱地抹在他的头发之上,顿时,漆黑的发丝统统被染得洁白。 “老头!哈哈哈!”苏珊娜笑着,肚子紧缩,痛觉都一并传来。 “可恶!”莫莫生气,也一同抓起一把面粉。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玩了!”布列塔尼将两人分开,拍打着莫莫的手,将他手中的面粉拍落。 两人一同看向布列塔尼,却不由得再次大笑。 只见她的脸上,由鼻尖人中的直线为分界线,左半边的脸蒙上面粉,另一半却无动于衷。 “哈哈哈!您这是怎么搞的?”走来的黛丽丝也一同笑着。 “啊?我的脸真的很好笑吗?”布列塔尼疑惑。 “好了好了,别胡闹了,把你们做的那层交给我吧。” 三盘不同的蛋糕一同递交到黛丽丝手中,她轻轻接过,与灶台之上,其他的几盘放在一起,每一盘蛋糕都颜色各异,与众不同。 “那些蛋糕叠在一起一定会很壮观吧。”布列塔尼抹去脸上的面粉。 “当然了,毕竟有我设计的那份嘛,哈哈哈!”莫莫笑着。 “你的那盘...呕~”苏珊娜假装呕吐。 “喂!明明你的比较难堪好吗?奶油都挤得到处都是了!” “哪有!后面我不是挤地很好看吗?” “还不是因为有布列塔尼帮你?”莫莫撇嘴。 “那咋了?那咋了?” 苏珊娜抱着布列塔尼的手臂,向莫莫吐着舌头。布列塔尼欣慰地抹去她嘴角自己偷偷给她偷吃留下的奶油。 她娇小的身躯的温度炽热地覆盖在手臂的皮肤之上,那是,几年以来的梦。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教堂之中,月光之下,在孩子们稚嫩的歌声环绕之中,一个高耸的蛋糕被缓缓推出,那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祝福爬上一层又一层,在顶端的蜡烛中闪耀。 刻刻摘下眼罩,蹦跳着,走到推车旁边,仰望着那属于他的祝福。 “哇!好大!”他大张着嘴巴。 “刻刻,这是给你的礼物!” 身边,莉莉走来,怀中抱着一个如他般巨大的礼盒。 “谢谢姐姐!”他开心地接过。 随之,孩子们一拥而上,怀中各自抱着礼盒,将刻刻吞没。 孩子们嬉笑着,热闹的夜,充斥在厅堂之中。 巨大的蛋糕瞬而变为孩子们手上小小的一碟,他们一同品味着,那杂乱的味道,相互嬉闹着,交换着心中与手中的滋味。 唯有苏珊娜望着桌上的蛋糕出神。 “生日...” 孩子们彼此手拉着手悦动着的笑声包裹了整个教堂。 ... “这些拜托你了,黛丽丝侍女。” 黛丽丝接过布列塔尼递给她的一个沉重布袋。 第78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七 “布列塔尼,老爹我想,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 老爹摇晃着椅子,口中吐出烟圈,向着阳台外散去。正坐在教堂角落长椅上的布列塔尼低头,手中的针线飞舞着在绑在胸前的右手怀中,一个小小的布偶初具雏形。 “应该吧,或许...明天早上,我就会离开了吧。”她认真地将针穿过丝线的缝隙。 “对于剩下的时间你感受不到吗?” “不,我只能凭着那宝石的闪烁的幅度大概了解。但是,我不敢去看...” “你也要试着告别。” 老爹从椅子上站起,撑着拐杖,走到布列塔尼面前,将衣服口袋中的一个包裹取出,交到布列塔尼身旁。 “这是?” 布列塔尼放下手中的针线,缓缓打开那包裹,只见布条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只灰色毛发的老鼠,它的毛色富有光泽,与街道的漆黑管道中穿梭的同类全然不同,身上有被细细照料的痕迹。但此刻,它只是躺在那儿,双眼紧闭着,没有丝毫动静。 “这是那臭小鬼的朋友,名叫勃勒,跟着小鬼来到水星院后它一直交由侍女们照料。只是,它似乎是寿限已至,昨天晚上发现已经在笼中去世了。” “老鼠...苏珊娜的朋友?...”她轻轻将勃勒捧起,观察着它。 “在让她接受你的离开之前,你先让她试着和勃勒告别吧。这是她必经之路上的两阶台阶,不能一步横跨。” 老爹走出教堂的大门,烟圈飘散至天边清晨的云中。 随着清晨的光爬入窗户,教堂内侧的水槽两侧,孩子们揉着睡眼,迎着细细流淌着的水流,渐渐热闹起来了。 布列塔尼将缝制一半的布偶与针线收起,又将包裹勃勒的布重新系好收入口袋之中,便站起,观望着渐渐聚集着的孩子们。 “妈妈!妈妈!” 她忽地看到,苏珊娜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宽松的睡衣耷拉在肩上,光着脚丫大步向她跑来,手中挥着那带有宝石的发带。 “怎么了?” 布列塔尼张开双手,将她接在怀中。 “你看,这块宝石,它...没在闪了...”苏珊娜将手中的宝石高高举起,举至她的面前。 她将苏珊娜手中的发带接过,只见那宝石,不再闪烁,只是微微的发着暗淡的洁白的光,如同生灵的苟延残喘一般。 “果然吗?...” “妈妈...等到宝石暗下,你就要走了是吗?...”苏珊娜注视着那宝石。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块宝石...”苏珊娜将发带收回,将其紧紧握在胸前。“它有着和妈妈一样的温度。也是有了它之后,妈妈才出现的...” “小苏珊娜...” 布列塔尼将苏珊娜的头发捋顺,看着她的双眼,似乎有一股力量牵扯,使得她的视线难以移开她满是担忧与不舍的瞳孔。 “试着告别,试着让她学会告别...” 她看向窗外晴朗的清晨,徐来的清风告诫着她,这是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的好日子。 ... “早上好女士!想买些什么水果?” 秃顶的男子将店铺的篷子支起,在氤氲的空气中闪着微光的。蒙上一层清澈透明的水珠纱裙的艳丽水果们正躺在架子上散发着清香。 “你好,你是叫立博吧?” 布列塔尼拿起一颗苹果,红润的果皮似乎在对她展开微笑。 “你好,你认识我?”说着,男子从身穿的围裙口袋中取出毛巾擦拭双手,单手与布列塔尼握手问好。 “哈哈,巴利托奇经常和我提起你。” “巴利托奇先生?你是?...” 名叫立博的男子摸着光秃秃的脑袋,正疑惑着,在她的身后,突然轻轻探出两个小巧的辫子,跟随着小脸摇晃着,他才忽地瞪大双眼,震惊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你是苏珊娜的母亲!”立博指着她喊道。 “嗯。来,小苏珊娜,和叔叔问好。” 她将苏珊娜推至身前,她娇小的身躯羞涩地鞠躬,摆弄着双手,晃动着辫子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罐子举到他的面前。 “谢谢您在爸爸过世的几年内对我照顾,这...这是给你的谢礼!”苏珊娜红着脸,将罐子举得更高。 “这是?”立博轻轻接过。 “听巴利托奇说,你喜欢喝茶,这是苏珊娜用自己的积蓄给你买的来自玉莹的上好茶叶哦!”布列塔尼说道。 “啊不不不,这我可不能收下。”立博推脱着,将罐子交回给苏珊娜手中。 苏珊娜看了几眼手中回来的罐子,接而用力塞到立博的围裙口袋之中。 “请...请您务必收下!您送的水果真的很多汁爽口!”苏珊娜低头闭眼喊着。 看着苏珊娜的样子,立博大笑着,轻拍着手,将罐子取出,放到旁边的桌子之上,与其他整齐摆放的罐子挤在一齐。 “有段时间没见,没想到你变了那么多,成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女孩了啊,哈哈哈!” 苏珊娜只是红着脸,轻轻点头。 “还有您,名字是?....”他转而看向布列塔尼。 “布列塔尼。”她微笑着回答。 “布列塔尼女士,来,进来喝杯茶吧。”这次立博转而双手一同与布列塔尼的手相握。 “恭敬不如从命啦。” 布列塔尼牵着苏珊娜的手,穿过水果柜子旁边的栅栏门,在一席小小的房间里找到两张椅子坐下,眼前的桌子上齐整地摆放着茶具,在这里能够一边品味着茶香与水果的清香。 “在你们一家搬来这附近的时候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啊?” 立博一边说着,一边在圆滚滚的茶壶中冲入冒着热气的水。 “因为那段时间我的训练任务比较重,每天傍晚时分才能回到家里呢。” “怪不得,一般那个时候我也关店回家了。”他打开一个看上去有些时日的罐子,从中取出一把干枯枯的茶叶,放入茶壶之中。 “后来,又因为卡德纳斯山的征召,也只能离开他们父女,去迎接使命...”她看着苏珊娜,露出悲伤的神色。 “那位英雄果然是你啊!当时附近街坊议论纷纭,都吵疯了呢!”他一同坐下,等待着茶叶的浓香融入水中。 “谢谢立博先生在我们不在的几年内对苏珊娜的照顾,真的,十分感谢。”布列塔尼站起鞠躬。 “哎,没什么没什么!只是送些水果罢了,也谈不上照顾。”立博站起摆手让她坐下。 “你和巴利托奇的关系很好吧?”布列塔尼坐下,歪头问道。 “哈哈!也算是吧,好兄弟那类的。毕竟,我的店铺建起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呢!”他打开茶壶盖子,仔细观察着,接而取过几枚茶杯,倒入滚烫的茶水汆烫着。 “嗯?”布列塔尼接着投以询问的目光。 “那段时间,第一次开店,不懂怎么办理手续,是巴利托奇先生带着我一步步在教会和市政厅办理下来的。之后,我也帮他一同建造房子,他也去银行办理贷款,渐渐的我们就成了挺好的兄弟了啊!”立博摸着脑袋,将茶水倒入杯中,推至两人面前。 “你真是个好人呢。”布列塔尼轻轻举起茶杯。 “巴利托奇才是,又要建造房子,又要为了帮我整理手续经常干到深夜呢!那家伙,是个为了做好某一件事就会不顾一切去干的人呢,哎!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早早地离世了。”他摇着头,面露悲伤的吐出气来。 布列塔尼轻轻喝下一口,回过头来,苏珊娜正端着茶杯,摇摆着双腿,双眼无神地注视着手中的茶水。 “为了苏珊娜,他做了不少吧?” “他早上为教会整理文件,中午在外面为城里的贵族开马车,下午又去帮工厂拉货,他一天的时间里总是忙的。他那青涩的学者模样也渐渐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里被磨成了和我一样的大叔样呢!” 立博也一同喝下一口茶水,他看向手中端着茶杯呆愣着的苏珊娜,站起身来,走向水果柜子,拿下一颗苹果。 “不喜欢喝茶吗,苏珊娜?来,那就吃个苹果吧。” 苏珊娜忽地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接过苹果,向他点头道谢。 “话说,”接着,立博坐回椅子之上。“布列塔尼女士,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不是已经...”他皱起眉头看向布列塔尼,但还是恭敬地将她杯中的茶水添满。 布列塔尼缓缓站起,端着茶杯,走至栅栏门外,她看向对侧不远的那栋熟悉的建筑,正在清晨的照耀下蒙上一层金黄的头纱,风也将门口的灰尘扫去,窗口下,台阶旁,玄关边,伸出的绿色,将她的视线锁住。 “是啊,我本该不能从卡德纳斯山的深雪中回来。但,执念,将我的灵魂带回,将我剩余的生命得以在我回忆中的故地燃尽。” “什么意思?”立博疑惑地看着门口布列塔尼的背影。 “巴利托奇他没能和你做出告别吧。”她回头,脸上的笑容在清晨下是如此清澈。 “他就这样突然的去世,最后的一杯酒也没能喝上,又怎么和我告别呢?”他叹着气,将茶饮下。 “立博先生,我代表巴利托奇,代表佛鲁利亚的姓氏,向你告别,感谢你为我们一家做出的一切。”她深深鞠躬。 “您这是?” “苏珊娜已经搬入水星院,而我也将死去,所以,此次前来,不仅是传达谢意,也是向你做出最后的告别。” 立博握着茶杯,看着眼前微笑着的女子,呆愣住了。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在背影的光下,似乎一同站着一位学者的身影,正一同向他微笑着。 他将茶杯放下,低头笑着,走到布列塔尼面前,又回头,将苏珊娜招呼过来。直到她们站在一起,将她们俩的手彼此握在一齐。 “弗鲁利亚一家,不得不说,像我这样平凡的人,遇到你们让我感到挺开心。既然你们都将要离开,我也向你们报以最真挚的祝福,愿在道路的另一边,主祝福你们。” 他站直身子,拍了拍布列塔尼的肩膀。 “在世界的另一端,替我向巴利托奇问好。” 接而,他蹲下,轻轻抚摸着苏珊娜的头。 “而你,要在水星院要好好生活,长成一个如你妈妈般亭亭玉立的姑娘!” 他重新站直,看着眼前的两位,大笑着,越过她们,走出门外,走到街道之上,看向远处的喷泉。 “那么,在我挽留你们之前,离开这里吧。” 布列塔尼牵起苏珊娜的手,她们相视着点头。她带着她轻轻走过清香的柜台,手指轻轻拂过果子上的露水,留下来过的痕迹。苏珊娜看着立博的背影,具象化的告别似乎正在她的心中升腾起一丝感受。 听着脚步声走远,立博深舒着气回过头来,看着眼前再次空空荡荡仅有他一人的店铺,他缓缓走入,将桌面上的茶具收拾干净。取过茶壶,将茶渣抛向门外。 “这是?” 茶渣落下,落在栅栏门旁,一棵摇曳着的橘红色花朵根茎之上,它从石缝中探出,滴落着露水。 在细嫩的花瓣飘动之下,渐渐地,店铺四周,围过一圈顾客,将立博的思绪包裹。 ... “唔,好苦!” “哈哈哈,我就说你不会喜欢的吧。” 黄色的遮阳伞下,苏珊娜面露难色,将杯子连同杯托一同推至布列塔尼身前,其中褐色的液体之上泛着白色的涟漪。她慌忙拿过一旁的鲜艳的透明长杯,咕噜咕噜大口饮下,冲刷口中方才入口的味道。 “小孩子就是会喜欢甜的嘛。”布列塔尼撑着脸,看着苏珊娜的样子,搅拌手中的咖啡。 “是布列塔尼吗?” 遮阳伞下,忽地探出一个脑袋,观察着两人。 “你来啦,快坐下吧!”布列塔尼指着身旁的座位,让那人坐下。 “看上去灵魂重构的肉体的状态还算不错嘛。”看到了布列塔尼的脸,她轻轻笑道。 那人移出椅子坐下,双手放在桌上,招呼来服务员,在菜单上指点几下,便回过头来,看到了正大口饮下果汁的苏珊娜。 “呵呵,苏珊娜的状态也不错嘛,两个辫子真可爱。”她笑着。 “奈...奈丽,好久不见。”苏珊娜用杯子遮挡着脸,向眼前的女子问好。 “还是那么害羞啊,哈哈。” 正笑着,服务员将一杯漆黑的咖啡送到奈丽手边,她熟练地将方糖与牛奶倒入,轻轻搅拌。 “奈丽...奈丽...真拌嘴,我还是叫你柳娜吧。”布列塔尼笑着。 “噗!” 正将一口果汁吸入口中的苏珊娜猛地大口喷出,她惊讶地看着奈丽的脸,而她只是端庄地继续搅拌着自己的咖啡。 “在你们面前,也不必隐藏。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吧。不过,不要太大声了哦!”她在嘴边比出安静的手势。 “您...您是柳娜公主?!”苏珊娜颤抖嘴巴。 “公主,教主之类只是一个名号罢了。与你们坐在一起,我可以有其他的与你们平等的名号,称作‘朋友’。”柳娜微笑,将咖啡喝下一口。 “柳娜是妈妈的好朋友哦!”布列塔尼轻点苏珊娜的额头。 “我也是苏珊娜的好朋友。”柳娜轻抚着苏珊娜的头,辫子摇晃着。“看样子,有其他更会编辫子的人在照顾你了啊。” 苏珊娜感受到两只不同的手,一同散发着共同的温度,将紧张的神情收回,双手摊在桌上。 柳娜忽地注意到,苏珊娜手腕上戴着的发带上的宝石,正暗淡地发光。 “布列塔尼,看样子,你的此番邀约,不只为了是故友重聚,还是想与我告别吧?” “是啊柳娜,”布列塔尼手中的咖啡已经见底,白色的飘絮在杯底游荡。“还记得卡德纳斯山上的战役,与你在寒风凛冽,那是一段不愿提及的故事,同时也是耐人寻味的往事。若是可以,我想与你继续成为挚友呢...” “你是一位可歌可泣的英雄,登崇俊良的战友,坚韧不拔的勇士,同时,也是一位好梦难圆的母亲...主赞叹你,主怜惜你。” “本就没有将梦全然实现的决定...” 布列塔尼陷入片刻沉默。柳娜的视线看向苏珊娜,只见她将手收起,从桌子下拿起一个大大的礼盒,移到桌面中央。 她将礼盒的丝带轻轻解开,一个蛋糕正令人垂涎欲滴地平躺在张开的盒子中央,涂满的淡黄色奶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其上有着白色的奶油写下的歪扭的感谢字样。 “奈丽...不,柳娜公主,这是为了表达您从卡德纳斯山将我的妈妈带回我的身边的谢礼,请...请您务必收下!”苏珊娜吞吐地说着。 “那么大的蛋糕!”柳娜惊讶。 “这是苏珊娜在水星院自己做的,在我的建议下加入了你最喜欢的桂花香呢。”布列塔尼欣慰地说着。 柳娜将鼻子凑前,桂花的香气果然从奶油上浓厚地飘荡着,倾入她的脑海之中。 “做的真不错呢,小苏珊娜。” “尝尝吧?” 说着,布列塔尼示意服务员递来刀叉与盘子,为柳娜切下一块,放入盘中,递到她面前咖啡的旁边。 “很香,很甜。”柳娜细细品味着,露出微笑。 “你果然和小孩子一样很喜欢甜食呢!哈哈!” “不过,那么大的蛋糕,我一个人可无法解决。在我带回去之前,你们先帮我解决一些吧。”柳娜将刀取过,为她们俩切下一块。 “谢谢公主殿下。”苏珊娜轻轻接过,向她鞠躬谢礼。 “在妈妈的陪伴之下,你应该又学会了不少东西吧。”柳娜将叉子递给苏珊娜。“好好享受当下属于你的童年。你,总归是幸运的。” “嗯...”苏珊娜低头,倾听着柳娜的话。 “柳娜...”布列塔尼将一口蛋糕吃下。“谢谢你将我从山上带回,给了我弥补我遗憾的机会。” “布列塔尼,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一位同样留有遗憾的母亲,但她没有机会去弥补她孩子所缺失的童年。所以,我不想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在我的身边。” “你的母亲总有一天也会回来的。”她站起,将一个细小的东西塞入柳娜手中。“柳娜,很高兴认识像你这样一位挚友。只是我时日无多,若是在时空的另一个角落我们还能相见,我愿意,再次和你相认。” “好好与这个世界你所在意的事物告别,不要留下遗憾,给予你所珍视的人以最大的幸福。我们,也许会再次相见,我,必未忘你。”柳娜与布列塔尼相拥,轻轻拍着她的背后,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 苏珊娜看着两人紧紧相拥的模样,似乎理解了一丝,告别的含义。 “苏珊娜,好好享受,这段时光。这将是你母亲所能给与你的,所有的无私的爱。”柳娜将她一同搂入怀中,相拥着的三人,温和的气息正氤氲着。 杯子变得空空荡荡,与两侧的座位一样,已然消散而去。柳娜将礼盒收起,剩余的蛋糕被她整齐地装在其中,走出遮阳伞,看着当头的烈阳,手中紧握着的一个细小的种子在手掌中心发芽。 “总要留下些什么的道别。呵呵,布列塔尼,真有你的。”她将那种子装入口袋。 “或许,可以将它送给安娜苏...” 柳娜向着街道远端走去,远处的人影散着,似有故人的模样。 ... 第79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八 “没想到今天能拿到那么多面包边...” 脏兮兮的娇小身体抬着一个比她还要高大的箱子,越过地面混乱摆放着的各种物件,摇摇晃晃地走到楼梯台阶的转角。 “哎呀!” 看不清脚下道路的她忽地绊倒了楼梯的第一阶台阶,猛地向前倾倒,箱子被甩飞出去,在楼梯上翻过几面,咚咚咚地滚落下来,其中放置着的东西也随着如雨点般落下,四散在楼梯四周。 “嘶~好疼!” 女孩颤巍巍地站起,看着四周凌乱的一片,将自己斗篷的帽子摘下,脏乱的蓬松红发披散而开,她将已经空空荡荡的箱子捡起,深舒了一口气。 她将箱子放在楼梯的旁边,转身蹲下,在地面的凌乱中寻找着焦糊的面包边,将它们一一捡起,放入箱中。检查每一个缝隙,不愿放过任何一块细碎的部分。触碰掉落的渣滓,她用手掌按下粘住,撒进嘴里。 她弯腰趴在地上找着,忽地,眼前一本摊开的书边,一块l字形的面包边轻轻移动,绕过书角,跑到另外一边。 “诶?怎么回事?别跑!” 她将书甩开,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身影,叼着那面包边一溜烟似的消失在她的面前,没入一个漆黑的小洞之中。 女孩被那快速的动作唬住,接着紧随着走到楼梯下的小洞边,将头抵在地上,仔细观察着漆黑的内侧。 她听到,洞的那边,微动着的毛,吱吱地传来声响。 看罢,她小心地捡起另外一块面包边,小心地掰下一块,将其放置在洞边的角落。接而,她蹲在箱子后面,探出一个小头,悄悄地看着。 只见那毛茸茸的身影同样探出一个小头,摇摆着尖尖的嘴边的长长胡须,四处观望着轻轻走出,将那摆放着的面包边再次叼起,拖入洞中。 羽毛未丰的女孩未曾见过模样的生灵栩栩如生地在眼前攒动,使得她的眼中闪出光来。 她试探着走前,将剩余的面包边抓在手中,深入洞口。 她茸茸的感觉在她手指上骚动,她边跟随着晃了晃手。 “啊!” 忽地,一阵刺痛从她手指传来,她便将面包边留在洞中,飞速地将手收回。 只见,手指的尖端,有两枚红红的细细印痕。 洞内传来愤怒的吱吱声音,似乎是在痛骂女孩打搅了它的生活。 但女孩没有放弃,她似乎想要与那毛茸茸的生物接触。 她接着,将面包边掰下一小块一小块,放在洞口边上,每当那小家伙探出头来,她都试探着将手指伸出,轻触它尖尖的头。但那家伙并没有给女孩以好眼色,手指上的印痕添了一个又一个,当一个手指已然红肿,她又伸出另外一只。 就这样,她与它交流了好几天。 直到那天,小家伙闻了闻女孩像它身上一样脏兮兮的手指,胡须拂过,头靠近轻轻地蹭了蹭,这一次,小家伙没有咬他。 女陔难掩脸上的笑容,她将手中和自己手掌一样大块的面包边揉碎,递到它的嘴边,它便轻轻地舔舐,低沉地发出“啵嘞,啵嘞”的声音。 那一天,小家伙吃的很饱,它早早地回到洞里,沉沉地睡去。 而洞外,女孩正趴着,摇晃着脑袋,看着漆黑的小洞,嘴巴微张,小嘴念叨着些什么... “我想叫你勃勒。” 洞内似乎有吱吱的回应。 而女孩,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总算有了一天开始,她能不再寂寞地度过。 “你知道吗勃勒?今天,有个冒险家带我去达利亚之树赚了很多钱。” 那天她回来,手中沉甸甸的钱袋轰隆地砸在洞边,勃勒走出,舔舐着她身上布满的伤痕与草叶,倾听着女孩说话。 “勃勒,今天我的钱又被那些人抢走了...” 勃勒躺在她破烂的斗篷垂下的一块布条之下,将其充当自己的被子。 “勃勒,尝尝隔壁多管闲事的叔叔送的水果?” 女孩将一个苹果咬下一块,吐到手上,递到勃勒身边,那小家伙双手抓着,嘴巴晃动着,令女孩发笑。 “勃勒,我好想爸爸妈妈...” 女孩抱着书蜷缩着睡在洞边,小小的勃勒与她挤在一起,就着一块长长的发黄的破布条,度过了一个略微寒冷的夜晚。 她,与它一同度过了无数个沉默的夜晚,直到清晨阳光的降临... ... 小小的土堆,四周环绕着层层叠叠的碧绿的植株,肥嫩的根茎相互触碰着在风中摇曳,像是一个个鼓槌,敲打着空气,将象征离别的鼓声,传向泥土的深处,与枯萎的蓝色风信子花瓣一同潜入生灵所埋葬的地方。 “小苏珊娜,你来将它放进去吧。” 布列塔尼站起,拍去身上的泥土,将手中的花匠铲放至一旁。 土堆之中,一个小小的坑洞,放置着一个小小的木头板子,土堆的旁边,一块布匹之上,正躺着一个小小的家伙。 布列塔尼让出空位,苏珊娜走前,连同布匹一同捧起小小的家伙,走到挖开的坑洞旁边,缓缓蹲下,注视着正在手心中沉沉地酣睡的家伙,记忆中的它,在脑海中活蹦乱跳。 “勃勒...” 苏珊娜伸手拂过小老鼠的胡须,平常的它会将头转过,抱着她手指轻舔,但它此刻似乎只想闭眼深深睡着。 她将布匹包裹而上,打上一个她刚刚学会的蝴蝶结,双手捧着,轻轻将它放置在木板之上,看着已然看不清形状的小家伙,她缓缓站起,眼角,泛起泪花。 “小勃勒,它会在世界的另一端好好生活的...” 布列塔尼走前,蹲在苏珊娜的身边,轻轻撇去她眼角的泪花。 苏珊娜抓起布列塔尼的手,紧紧抱住,将脸埋入她的手臂之中。她将眼睛闭上,不愿再看到土坑之中木板之上包裹之中的小家伙沉睡的模样。 “勃勒是你很好的朋友吧?”布列塔尼注视着苏珊娜的样子。 “才...才不是。只是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玩伴罢了...”她借着布列塔尼的手臂揉搓着脸颊。 “如果不是好朋友,你又怎会如此伤心?” “我...只是在害怕...我害怕去想,没有了它之后的生活...” “小苏珊娜...身边的人总会离开,” 正说着,布列塔尼单手将苏珊娜抱起,搂在怀中。 “那不是一场生活的结束,而是另外一场生活的开始。”她的额头轻触苏珊娜的额头。“就像是一本本关于你的书籍,虽然,出场的人物在不断变换,但,故事从未因此而结束。” “可我...就是不敢去想没了勃勒之后,在平时我和它在一起的时间里,我该做些什么...” “随其自然,跟随着你的内心,做令自己开心的事情,看向前方,将故事继续写下去。如果你的生活随着勃勒的离去而停滞不前,那又和将自己埋入土中有什么区别呢?” “爸爸会走,勃勒会走,你会再走,我也有一天会离开吗?....为什么,人们不能把一个故事一直写下去啊...”苏珊娜将头转过,眼角红肿着。 “因为人们的生活就是一场场绚烂的邂逅,” 布列塔尼将苏珊娜放下,将地面上的一株风信子摘下,轻轻握在手中。 “你也会是别人故事中的一部分,而他人,也正期待着与你相遇,创造一段佳话。你要做的,就是去迎接那崭新的故事,去迎接,未知且美丽的未来。就像是你第一次遇见勃勒那样,未来,会有如此一般的无数的惊喜等着你。” “可如果我们都会死的话,为什么还要彼此相遇,再一起生活着...” “小苏珊娜,记得爸爸经常给你读的那本《卡德纳斯英雄绝唱》吗?”布列塔尼蹲下,将风信子轻轻挂在在她的领口。 “那本书,爸爸走后,我又独自翻看了好几遍...” “那,小苏珊娜,你看书的时候会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去读吗?”布列塔尼歪头笑着。 “不会,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苏珊娜不解。 “是啊,即使故事的最后迟暮的英雄吉利斯将爱人的尸骨埋入家乡城墙的边缘,令人惋惜。但人们还是愿意去了解他辉煌的斗争人生,一页一页地翻开,去认识,这样一个坚韧不拔的英雄人物。这就像人生这一本书,即使每个人的结尾都是死亡,灵魂回归宇宙,但,也不会有人直接去读这最后一页。而是,不断驻足,欣赏小径的转角、街道的尽头、山坡的顶部,每一处风景。”风徐徐吹来,布列塔尼的长发摇摆着。 苏珊娜低头,她的目光看向静静躺着的勃勒。 “况且,干涸的河会再次充满溪流,空荡荡的天边会再次凝聚云彩,枯萎的花也会再次盛开。” 正说着,苏珊娜的衣领,缓缓落下蓝色絮流,她仔细一看,领子上的风信子娇嫩的花苞华丽地盛开,饱满的花瓣瞬而飘洒着落下,如星星点点。 “过去走丢的人们,也会在宇宙中再次相遇。” 布列塔尼看向苏珊娜,抚摸着她的头,轻轻走前,将她再次抱起。 “我们...怎么相遇?” “小苏珊娜,其实,我们都是宇宙中的星尘。在我们死后,灵魂会以星尘的方式归于宇宙,在星海中飘荡,直到我们在意的人都已经到齐,我们就会以全新的姿态再次凝聚于世界的某个角落,以不同的方式,再次遇见彼此,书写一段全新的故事。”布列塔尼抬头,看向耀眼的天边。 “而在此之前,妈妈,会在天边,变成一颗闪烁的恒星,一直注视着你。” “星星...” 她想起莉莉的话,夜空中注视着她的恒星,在她心中似乎并不是谎言。 “所以,小苏珊娜,失去的人从未离去,而是藏在你所看不见的角落,继续注视着你。” 布列塔尼低头,轻轻的一吻,亲在苏珊娜的额头之上。 紧随着一道猛烈的风吹过,引得苏珊娜睁不开眼睛,只微微望见,地面上饱满遍布的风信子摇摆着,渐渐地,将身躯挺直,花苞晶莹地裹上一层露水。随着她的双眼得以睁开,一片清澈的蓝灌入眼中,蓝色的海,忽地充斥在周围。 枯萎的植株果然再次开出花来,生机勃勃。花再次轻盈地刮来,层叠着的花瓣彼此触碰,在空气中沙沙沙地唱着,将音符般的花瓣抛向空中。环绕在四周,蓝色的蝴蝶,洒落蓝色的粉尘,将蓝色的天堂,构建在蓝色的大海之上。 苏珊娜轻轻触碰空中的花瓣,有着阳光温度的露水便留在手中。 风信子落入木板之上,泥土落下,再一次,生灵归于大地天空。 ... 墓碑上的名字,如同记忆中的模样。 一束白色的花,因为没有人接过,而轻轻放下。 “我已经准备就绪了,两位。” 一个庞大的方形器具架在四个岔开的腿上,一个头戴贝雷帽的男人将烟斗放下,将头埋入宽大的布里,手中握着一个按钮,摆弄着那庞大的器具。 “苏珊娜,快过来。” 男人从器具中倒立着的图像之中,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画面外小跑着站在高挑的女士身旁,与她紧紧靠在一起。但她们没有在画面中央,而是那女子与一块墓碑一同,将小小的女孩夹在中间。 “准备好了吗,两位?”男人将屁股翘起,全然地混入布中。 “稍等一下。” 正说着,女子蹲下,为女孩整理衣装,直到她足够可爱,令她欣慰。接而她又转过身,将墓碑名字上的灰尘一遍又一遍地擦去,将墓碑前的花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切都在氤氲中显得完美,她才轻轻吻下墓碑与女孩,站回自己的位置。 她最后一次摆弄自己的长发,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中最后一次闪耀。笑着,搂着女孩的肩膀,明亮地如夜空中的恒星。 “好了先生。”她维持着笑容,向男人示意。 咔嚓,咔嚓,咔嚓。机械按钮的声音此起彼伏着,庞大的盒子之中,光路过的痕迹正记录下眼前三人的模样。 布列塔尼手中的钢笔留下笔墨,字迹留在胶片背面。 “弗鲁利亚氏,巴利托奇,妻:布列塔尼,女儿:苏珊娜。摄于埃格尔历40年霜月十二,中央城街道12号来克利亚墓园。” ... 第80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九 布列塔尼看向窗口,窗帘的边缘的缝隙已然泛着微黄的光,在外呼之欲来。 “已经早上了啊。” 她看向手中缝制的玩偶,一只毛茸茸的小兔,两个耷拉着的耳朵生动地弹跳着,身上的皮毛并不鲜艳,因为只是用了一些普通皮草与布匹的缘故,使得那棕黄色的小兔身上唯一闪耀着的地方是脖子上的项圈,项圈的中央,是一颗暗淡闪着的宝石。 她将针线用牙咬断,注视着它的纽扣眼睛与针线嘴巴,粗糙的笑脸,使得她也不由得发笑。她将玩偶放在桌上,回头看向床上,正呼呼睡着的苏珊娜,她走前,将她露出的小手塞回被子之中,望着她熟睡的样子,心底的温暖冲上脑海。 “好好睡吧,每一天的早晨,都会照常到来。” 她轻轻打开房门,走向安静的走廊,这里现在仍空无一人,只有两侧百叶窗阑珊的光在地面上舞动,迎接早晨起来的人们。 “布列塔尼,起那么早啊。” 她看到,阳台的一张椅子上,佝偻着腰的老者嘴边,烟圈缓缓飘向天边。 “您也是呢,老爹。”布列塔尼走前。 “也就这段时间和傍晚时分那些小鬼们不在,老爹能抽一抽烟,自然要早起享受一下。” 正说着,老爹将烟斗取下,看向一边已经取来一张椅子坐下的布列塔尼。 “你呢,起那么早是干什么呢?” “我只是睡不着,于是便在窗边待了一夜,看着太阳起来,想着出来走动一番。” “你是在珍惜和那臭小鬼相处的时光吧。” 布列塔尼转头,她只看见老爹的侧脸。 “嗯...是的。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突然消失,或许,我连和苏珊娜说告别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能,珍惜我还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这段时间,你和那小鬼去做了些什么?”老爹靠在椅背上。 “我们去见了巴利托奇的朋友,我的朋友,和许多我们过去共同认识的人。以及,告别了她的朋友勃勒...或者,实际上,我们都在向他们告别。” “你在带她向过去告别,也在教她如何与人道别。” “是的。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是,我剩余的时间里,只能教她如何去期待未来,忘记过去...”她看向远处,在云层之间,阳光透彻地穿来。“我刚将那个送给苏珊娜的玩偶缝好,上面的宝石,已经...我想,这下我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明天如此这般的清晨,不知我是否还能见到。” 老爹站起,他收起烟斗,拿上自己的拐杖,走向门口。 “去找侍女给你拿些信纸,给那小鬼最后留下些什么吧。” 他用拐杖敲了敲走廊右侧方向的墙,黛丽丝侍女正双手端着一个装满水的喷壶款款走着,看见老爹,与他打着招呼走来。 “早上好,老爹。噢,你也早上好,布列塔尼女士。” 她走到老爹身前,阳台外的布列塔尼也探出身子,正巧与黛丽丝对视。 黛丽丝越过两人,走到阳台,对着两侧整齐摆放的盆栽,倾倒着手中的喷壶,密密细细落下的水珠在氤氲中唤醒小小的彩虹,如雨衣般覆盖在碧绿的叶片之上。 老爹回头看了一眼布列塔尼,便摇晃着身子,走向了走廊的深处。 布列塔尼靠近,在盆栽旁蹲下,仔细观望着喷洒而下的水珠。 “早上好啊黛丽丝。这些花真漂亮。”布列塔尼微笑着赞美。 “当然,这些都是格雷特教父的宝贝呢,每一株都是花园里移植过来的最令他喜欢的。” “只是还没到它们开花的季节,真是可惜。” “只要细细照料它们,开花的那一天,会让我们惊喜的。”黛丽丝控制着手中的喷壶,使得水珠轻盈地流过盆栽的根茎。 “它们会的,它们会的...”布列塔尼的手轻轻拂过紧闭的花苞,在手指上留下露水。“黛丽丝,我能要一些信纸吗?” “信纸吗?当然,没问题,跟我来吧。” 黛丽丝手中的喷壶恰好落下最后一滴水,阳台两侧的盆栽都已蒙上一层在清晨中闪烁的霓裳,招摇着枝叶向她告别。她轻抖喷壶,走出阳台,回头示意着布列塔尼跟上。 布列塔尼的手指划过每一株植株的叶片,跟着黛丽丝走向走廊的拐角,一个小小的房间之中。 黛丽丝弯腰,从门边柜子的中间一层之上取来一个布包,从中抽出一大叠洁白的信纸与信封。 “您想要多少呢?” “一张便够,我只够写一封信。”布列塔尼接过,从中抽出一张,折叠起来夹着信封拿在手中。 “您想要写给谁呢?”黛丽丝将信封收回布包放回柜子,走出房间将门关紧。 “写给小苏珊娜,给她留下,我最后的愿景...”她看着手中的信纸,眼角变得湿润。 “您要走了吗?” “是的,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招待,你们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她抚摸着自己仍挂在胸前的手臂。 “谢谢你,布列塔尼女士。不过,那么多天以来,我还是搞不明白,您和小苏珊娜是什么关系呢?”黛丽丝询问。 “我是她,不合格的妈妈...” 黛丽丝被布列塔尼的回答所惊吓,她双手覆盖自己张大的嘴巴,但瞪大的双眼仍旧预示着她心中的惊讶。 “您是她的母亲?但她的母亲不是已经...” “是的,我早已抛下她先行一步。现在,只是我向主所求得的杯水车薪的时间在弥补我的过错而已。”她紧紧握着手中的信纸。 黛丽丝缓缓将手放下,渐渐收起惊讶的情绪,她看着布列塔尼忧伤的眼睛,渐渐凝聚在眼角的泪,她轻轻靠近,张开双手拥抱着她。 “去做吧,与小苏珊娜好好告别。” 黛丽丝松开手,端正地站在她的身前,正微笑着看着她。 “我...我会的。” 她撇去眼角温润的液体,将信纸与信封收入口袋,向黛丽丝回以一个拥抱。 ... 布列塔尼握着钢笔,眼前洁白的信纸,使得她脑中浮现起无数的字句,它们彼此胡乱排列,构成了无数封信,无数个,她想写下的可能。但她不能,没有允许,她只能用手中的笔墨构建一个可能,一个,令她能够将遗憾与自己一同埋葬的可能。 “来吧布列塔尼,虽然,你在学院中甚少接触文学,但现在,你要好好地写完这一封信了。” 笔墨挥洒而下,在洁白的纸张上凝聚成形,它们紧紧地挽住彼此的手臂,将她脑海中的事物款款刻印成画。她感受到,自己情绪的暖流,化为一道道下划线,注解在一个个关键的字句之下。 看着不断蔓延的墨,她不由得轻笑,但就在嘴角咧起带动的手臂的一丝晃动之后,钢笔从她指尖滑落,落在桌面上。 “我...为什么?” 她忽地将笑容收起,看向自己握笔的手,透过那白皙的手指,她竟然望见一丝信纸上的内容。光,轻轻地透过她原本实在的手。 “不...不...” 她摇着头,大口喘气,但压迫胸膛的感受,却反而不断满溢而上。 “时间真的不多了,快啊...” 她用力抓起钢笔,将其紧紧握在手中,随着她手腕大肆地运动,笔尖飞舞在纸面之上,留下飘逸的痕迹, 冷汗从她鬓角流下,鲜红的发丝似乎被汗水冲淡,渐渐失去颜色而暗淡,它沿着脸颊滑落,但却在滴落之前化为一道透明的絮流,流向窗边。 由于她大肆挥动的手,信纸不断翘起,滑动,歪斜。 “快啊,布列塔尼!” 她将胸前的右手用力抬起,张开嘴巴咬向缠绕其上的绷带,如野兽般撕咬,挥动着头,将绷带撕成一块又一块碎片,直到夹在黝黑手臂两侧的木板掉落在地。她紧咬着牙,艰难地将右手抬起,右手青筋暴起,按压在信纸的边缘。 她脸上的汗如雨点般落下,又消散而去。在窗边不断袭入的愈加明亮的光,穿透了她焦急的面颊,照向了床上的熟睡着的苏珊娜。 “妈妈?...” 苏珊娜小声说着,翻了个身子,却仍在梦乡之中。 “小苏珊娜...妈妈...妈妈在这...”她大喘着气回应苏珊娜的梦话。 手中的钢笔再一次掉落,她将头上耷拉着的已然杂乱的头发用力甩去,低头将钢笔叼起,紧咬着牙关用双手用力抓起那只钢笔,使得笔墨继续在纸面上流动。 在信封上签下署名,将火印按下,她浑身颤抖,打湿的头发遮盖在她脸上,钢笔随着她此起彼伏的呼吸而重重砸在地上。 她将双手举至面前,那白皙的皮肤如蝉翼般透明,如从未存在过一般。 “小苏珊娜...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 她站起,双腿却似乎不足以支撑她的身体,跪倒在地,她在地面上爬动,爬至床边,疼痛的手支撑起自己,使她坐在床边。 她看着苏珊娜小巧的睡脸,狰狞的面庞露出笑容,胸膛中的压抑,也似乎因此而放松一丝。 “小苏珊娜...小苏珊娜...好好睡吧...好好睡吧...” 她将头轻轻低下,低在她露出被子的娇嫩的脚丫之上,轻轻亲吻。 “妈妈...”苏珊娜在睡梦中晃动着双手,企图抱着些什么。 布列塔尼转身,望着她轻轻低下身子,接过她小小的怀抱,与其相拥,温暖的感受,这一次却没有因此而传向他的全身。但她知足。 “妈妈一直在你身边...” 她将自己蓬松杂乱的头发抹至脑后,注视着眼前挚爱之人的面庞,泪水喷涌而出,却没能落在苏珊娜的脸上。 “花啊草啊,树与山坡啊,母亲的手指啊,我紧紧握着。迎着那风啊,花的香味啊,一同大脚伴随着小脚,踏在鹅卵石之上。看着天上那云啊鸟啊,一同歌唱着。母亲的音调婉转且洪亮,我的音调稚嫩且清脆。我们一同希望着啊,那歌声,飘过那海啊山啊,飘进彼此的梦乡...”歌声虚弱地从她已然似有似无的喉中传来。 她轻拍着苏珊娜的背,渐渐地,渐渐地,闭上双眼。 一阵猛烈的风呼啸而来,将窗帘掀起一角,温热而明亮的光瞬而射向房间之内。 照亮了桌边布偶项圈上的宝石,照亮了洁白的信封,照亮了黑白的相框,却没能照亮床边蜷缩着的红发身影。 “再见...再见...我最亲爱的孩子...” 温暖的吻落下,熟睡的苏珊娜伸起的双手却一把搂空。 “妈妈!” 窗帘再一次落下,覆盖在窗边,风来过,悄悄地走。 风带来落下一片芃羽叶,摇曳着如羽毛般落下,落在信封之上,正如一袭轻吻,吻在娇嫩的脚丫之上... ... “黛丽丝!...这是怎么回事?” 格雷特愣在阳台,叫来黛丽丝。 她款款跑来,直到站在格雷特身旁,震惊地捂住嘴巴。 身边,小巧的盆栽,整齐的,摇曳着自己的枝条,随着风舞动,展示着自己鲜艳的花瓣,翩翩落下,在阳台的地面构成一幅五彩缤纷的画卷。 “是布列塔尼...花...因她而盛开...”黛丽丝落下泪来。 魔法的絮流流淌在四周,若隐若现的童谣歌声随着风飘荡,祝福着这一个小小的教堂。 ... “这是...君子兰?为什么会长在这里?” 立博将橘红色的花朵插入细长的盆中,浇下水,将其放置在水果柜子旁侧的桌面之上。 风刮来,照耀着橘红色花瓣上的露珠,将香味传向街道的各个角落,人们循着香气,聚集在那小小的水果摊前,微笑着挑选着缤纷的水果。 “看来,这株花在祝福着我呢。” 立博忙的不可开交,但脸上仍旧溢出笑容。 ... “啊,它开花了。” 安娜苏举起放置在房间窗边,欧幸的旁侧,一株正晃动着枝干的如鸟儿招摇的尾一般盛开着蓝色花瓣的花朵,在她的眼中闪着色彩。 “这是一株鸢尾花啊。好好照顾它,它会为你带来好运的。” 柳娜走前,抚摸着它的叶片,风从窗外刮来,刮落一根安娜苏的发丝,使其落在柳娜手中。 “布列塔尼,愿你来世再无遗憾。” 她将手中安娜苏的发丝举到面前,金色的光,如眼前疑惑着的人一般闪烁。 ... 阳光射向墓碑,其上刻下的字词是如此清晰。 围绕在周围的,盛开着的芃羽,轻轻地为它拂去其上覆盖着的落叶与尘土。 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 第81章 轻轻亲吻你娇嫩的脚丫 其十 “再见...再见...我最亲爱的孩子...” 吻轻轻落在脚丫之上,温暖的光环绕在四周,女孩张开双手,企图搂住面前模糊的身影,却一把搂空,手中只抓住一把紫色的芃羽花瓣。 “妈妈...”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袭入,夹带着树枝上小鸟的叫声,将女孩从睡梦中唤醒。 她睁开双眼,一夜的睡眠将她浑身的疲惫带离向九霄云外,焕然一新的感觉令她不由得美美坐起,伸着懒腰。 醒来的她没有在床上做过多的停留,也没有将思绪留在方才的梦中。她走向桌边,小巧的身子踩上椅子,将窗帘打开,温暖明亮的阳光瞬而充斥整个房间。 一缕一缕的阳光,照亮她怀中紧抱着的兔子玩偶项圈上的宝石,使得那早已没有了色彩的石头焕发生机。另一缕,射向放置在窗边的相框,将照片中三人的笑容点亮。而还有一缕,将摆放在桌面中央早已拆去火印的信封变得熠熠生辉。 女孩轻轻撇去落在其上的芃羽叶,举起那她早已看了无数次的信件,款款打开,密密麻麻的字句排列在眼前,笔墨之中,蕴含着重要的某人对于她的愿景。 “致我最亲爱的小苏珊娜: 小苏珊娜,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离去,但我从未走远。正如妈妈所说,我会变为夜空中的一颗恒星,一直一直,关注着你。 小苏珊娜,而这封信,是我的愿景,我想要看到的你在成长的过程之中,所经历的美好。 小苏珊娜,现在的你刚刚十岁,正处于懵懂的童年,妈妈希望你能够无忧无虑地去享受身边的一切,去探索,去认知,去学习,去广交朋友。闻闻不同的花香,走走不同的小径,玩玩不同的运动,满足你的好奇,将世间的一切美好纳入你的心窝。当然,是在你的朋友们的挽手之下,与他们分享,与他们交流,将你的欣喜和与你心意相通的好友们共享,与他们去跑,去跳,去感受世间的所有。你的童年本该如此,好好地,好好地去将你所拥有的周围的一切,尽数享尽,尽数学尽。 小苏珊娜,再过十年,你会成长为一位青春洋溢的少女,稚嫩会从你的身上褪去,而对于未来的期盼与渴望会充溢在你的脑海之中。那时的你可以学到更多,可以看到更多,也会考虑更多。不要害怕,不要焦虑,将做过的过去抛向脑后,享受脑海中的期盼与渴望。将你的青春热火抛洒,全力奔向你的梦想。若你没有目标,也不要迷茫,尽力地走下你当下的道路,前方总会有一侧为你亮起光芒,只要,你勇敢地走下去,生活不会变得更糟。哈哈,当然,那时的你应该也会成长地亭亭玉立,会有人追求,你也会遇到令你心花荡漾的那位。你要好好地了解他们,感受他们的心,慎重地,将你的心托付给那一位他。再,用你的全部,去爱他与他带给你的一切。青春是如此美好,你要好好地,好好地去慎重选择你的生活,去创造属于你的未来,不要因任何事而焦虑烦恼。 小苏珊娜,再过二三十年,你又会长大,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人。或许你已然有一番成就,在何处定居,有你疼爱的孩子。你的生活已经成型,每天的活动变为枯燥乏味的线,而你在线中每日规律地活动,这会令你感到疲惫乏力。你该多去尝试新鲜的事物,养几盆鲜艳的盆栽,抱一抱毛茸茸的小狗小猫,去城的那侧找一家新的咖啡店。青春的热情或许已经逝去,但你身上那双发现美与不同的眼睛,从未因此而被蒙蔽。而在你的工作之中,或许你会遇到难题,会停滞不前。那时,不要将你的心禁锢在工作之中,去看看外面,去欣赏高山与大海,树林与沙漠,当你放松下来,吹佛过你的风,会告诉你答案。你也会有一个令你日思夜想的孩子,他或她的笑容会令你压抑的胸膛舒展,会让你疲惫的身体再充满活力。以你的方式去爱他或她,告诉他或她人生由你自己决定,而你只需要,在背后支持他或她。劳累的中年就会是这样,你要好好地,好好地去发现生活中的欣喜,去放松自己的内心,不要将弦绷地太紧。 小苏珊娜,过去五六十年之后,你会老去,原本美丽的面庞会爬满皱纹,生活的一切似乎已然终局。围绕在你身边的,会是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会簇拥着你,与你谈论,过去生活的某一刻所发生的趣事。笑脸相迎,迎接爱你的人所托付给你的一切。也要,笑着与他们告别,坦然地迎接他人的结局。以及...你的末尾。离去从不是消失,你也会成为一颗注视他人的恒星,坦然地接受死亡,将你剩余的爱,同样地,交给你所在意的人。安心地,离开这里。每个人的故事都会迎来结局,你要好好地,好好地与簇拥着你的人告别,不要留下任何遗憾,闭上你的双眼,不要哭泣... 小苏珊娜,妈妈的时间已经不多,多少想要嘱咐你的事情已经无法在信中提及,我只能,写下我最后的愿景。 那便是,希望你无视我所有的期盼。 你的生活由你自己决定,人生不是固定的轨道,而是无边无际的旷野。妈妈只希望,你能幸福地成长,快乐地长大成人,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希望你笑口常开。 小苏珊娜,妈妈爱你,一直爱着你,无论相隔高山与大海,在星空的另一端,妈妈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再见。 ——永远爱着你的妈妈:布列塔尼·弗鲁利亚。” 女孩将信收起,放回书桌的中央,期待下一个清晨再次将它启封,迎着阳光再一阅读。 女孩的嘴角咧起,她没有哭泣,笑着取过抽屉中的发带与梳子,将自己杂乱的头发梳理编织,可爱的面庞闪耀在阳光的照射之中。 房门轻轻打开,探出一个脑袋,看着正梳理自己头发的女孩欣慰地笑着走进,为她整理床上的被子与枕头。 “生日快乐啊,小苏珊娜,快去洗漱吃早餐吧。也要,好好地期待晚上的生日会哦!”黛丽丝笑着说道。 苏珊娜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向黛丽丝点了点头,小跳着走出房门。 与阳光和水槽旁的莉莉打着招呼。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苏珊娜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下,她看着门外,几位侍女将一个小推车款款推来,其上摆放着一个巨大华丽的蛋糕,各种鲜艳的水果摆放在洁白的奶油之上,尤其是蓝莓,密密麻麻地如花圈一般布满了蛋糕每一层的边缘。 彩带从她的头顶落下,从她头顶纸做的小小皇冠两侧流动飘下,在她的身上华丽地披上一层鲜艳的羽衣,她此刻,幸福满溢在脸上,如同帝国晚会中的公主一般。 “苏珊娜,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莉莉晃悠着脑袋,跑跳到苏珊娜面前,一个大大的礼盒交到苏珊娜怀中。 “哈哈,莉莉,无论哪个小鬼生日你都是第一个送上礼物的人呢!” 高大的莫莫晃着衣角走来,手中同样拿着一个礼盒。 “小鬼,来,这是大哥给你的礼物!” 莫莫将自己的礼盒放在莉莉巨大礼盒的上面,他用力的动作使得苏珊娜不由得向后踉跄。 “喂!你真鲁莽!”苏珊娜嘟嘴喊道。 “明明是你太瘦弱了好吗?”莫莫弯腰,戏谑地注视着苏珊娜。 “切!”苏珊娜将脸不屑地摆过一边。“不过...还是谢谢你...”她红着脸,小声地说着。 “什么?我听不见?”莫莫打趣着将脸凑前,将手放置在耳朵上。 苏珊娜咬着嘴唇,轻轻将嘴靠近莫莫的耳朵,深吸一口气,忽地大喊。 “滚!” 莫莫猛地直起身子,捂着耳朵,怒视着苏珊娜。 “你这小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莫莫撸起袖子,大踏步向前。 苏珊娜将礼盒放下,只是伸出舌头摆着鬼脸。 “好了臭小子!” 老爹抓住正欲上前的莫莫的衣领,将他拽回。 “小鬼,不知不觉你也在水星院中待了有半个月了,每天早上,让黛丽丝去带你挑选几套新衣服吧。”老爹看向苏珊娜,将莫莫放下,用拐杖轻打他的脚踝。 “生日快乐啊,小苏珊娜。”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他在苏珊娜身边蹲下,将一本书交到苏珊娜手中。 “听说你喜欢读故事书,这是前几天我在村里开会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希望你会喜欢。”格雷特教父露出憨厚的笑容。 她将书拿起,封面上写着银色的字体的《骑士那莱特》。 “谢谢你格雷特教父。”苏珊娜向他鞠躬谢礼。 格雷特摸着她的头站起,走向一旁,与侍女们站在一起。而黛丽丝与格雷特相向走来,她捂着裙摆蹲下,将一个小巧的小巧的梳子递到苏珊娜手中。 “小苏珊娜,这个是我亲手制作的梳子,希望你会喜欢哦。” 苏珊娜看着手中檀木梳子,可爱的兔子图案被刻印在柄上,她不由得红润着脸笑着,将其紧握在手。 “谢谢你黛丽丝侍女,我很喜欢!”她同样鞠躬谢礼。 “还有哦,这个是,你的妈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黛丽丝摸着苏珊娜的头,微笑着将手伸向背后,渐渐地,取来一个令她无比熟悉的物件... 眼前的事物,令她恍惚了。 ... “小苏珊娜,今天又是你的生日了。” 在昏暗的客厅,巴利托奇将一个小小的蛋糕推到跪坐在桌旁的苏珊娜面前,蜡烛在黑夜中摇曳。 “好耶!好耶!吃蛋糕,吃蛋糕!” 苏珊娜鼓着掌,兴奋地举起叉子,飞速地刺入润滑的奶油之中。 “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礼物,”巴利托奇的手拂过自己杂乱的胡须,从桌面底下取来一件兜帽衣裳,将其在苏珊娜面前展开。“就像是《卡德纳斯英雄绝唱》中小英雄萝萝穿的那件一样的斗篷,你喜欢吗?”巴利托奇笑着。 苏珊娜的眼中闪着光芒,大张开嘴,抹去手上的奶油,一把将衣服取过,兴奋地即刻披在身上。 “苏珊娜喜欢!谢谢爸爸!” 穿上新衣服的苏珊娜一下扑进巴利托奇的怀中。 “还有哦,你看,这是妈妈送给你的礼物。” 他缓缓从身后取来一个物件,一个小小的木制礼盒,其中摆放着一个蒲草编织的小小发带,中央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花瓣,被树脂包裹着,如同宝石般闪耀。 “这是一片芙蓉花瓣,妈妈希望你,可以幸福富贵。” 苏珊娜将发带拿起,注视着红色的花瓣,似乎,其中有着母亲的低语,祝福着她。 ... 眼前,同样的木制礼盒,同样的发带,同样闪耀着光的树脂之中,包裹着的是一片橙色的花瓣。 苏珊娜将黛丽丝手中礼盒内的发带捧起,记忆已然恍惚,时隔多年,她又再一次,再一次,听到了妈妈的祝福。 “爸爸...从来没有骗过我...这真的是妈妈...”她注视着,目不转睛。 看着那整齐编织的蒲草,她似乎穿越时空,看见了那无数个训练后劳累的夜里,红发的身影迎着微弱的油灯光芒,刺伤一次又一次手指,发带却一个又一个完成放置于桌面之上。 “她一直都在...” 苏珊娜想起,在那城中的家里,楼梯走上的二楼,一个从未打开过的房间。就在布列塔尼回来的时候,她才将其打开,从灰尘中,将那尘封已久的祝福再一次带到苏珊娜手中。 苏珊娜低头,将发带紧紧抱在胸口,感受着,其上存留着的温度。 “妈妈,我也爱你。” 孩子们唱着歌,手中握着五颜六色的礼盒,向苏珊娜靠过,围绕在她四周,稚嫩的歌声与她拥抱在一起。 苏珊娜笑着,与他们牵着手,大唱着歌谣,伴随着花香,与蛋糕的香气,将夜点亮。 芃羽的叶飘向星空,划过的那一颗恒星,在夜空中对着苏珊娜闪烁。 ... 间章 史书的一角 其五 革命与战争篇: 声明:本史书仅记录埃格尔历史上所发生的革命与战争,有关埃拉托历史中的革命与战役,请查阅其余相关史书。 格朗莫斯革命: 埃格尔历2年,在全埃格尔居民等阶已经分配完成的情况下,由于居民记忆的缺失而导致的非物质生产资料的缺失,各行各业专业人员的培养仍未完成,相关工厂与各项制造业劳动力严重缺乏,学院学位紧缺,导致全埃格尔掀起一阵严重的失业狂潮,物价暴跌,生活必需品供给难以满足居民需求,居民流离失所,抢盗横行,社会动荡不堪。同年雨月十二,在科利尔德格朗莫斯教会之中毅然掀起一阵革命浪潮,在教会执教层二等民教员普克朗斯·阿利斯塔的带领下,许多三等二等民紧随普克朗斯的脚步,使得格朗莫斯教会被革命派人员成功占领,通过夺取魔术生产链提供众多魔导具进行武装。以“质疑、对峙、审判渎职之主格雷尔德”的口号至格朗莫斯南下不断占领沿途教会,并宣传新主的概念,成立新一派“心神”信仰,宣传“任何人都有做任何事情的权力”与“审判当任教主虚构历史、封锁思想”的理念,在全埃格尔各地掀起轰然大波。在多方“心神”教的领头人的领导下,同年花月十一,普克朗斯带领革命军攻至中央城图书馆,时任教主斯洛克·简·斯坦利被革命军捕获,于中央城神台上当众斩首。普克朗斯被拥护为新任教主,在新革命派掺入中央议会厅后,新的教条颁布。次年霜月,由于新教条宣扬的“任做”理念而导致生产力过剩,各工厂入不敷出,引发众贵族不满,在神职赞颂日中普克朗斯被守旧派刺杀身亡,中央议会厅绞杀新革命派成员,新教条被撤销,教主重新推选为克罗宁·简·斯坦利。在新教主的一系列新政策下,以及专业人员培训的完成,经济生产愈渐平稳。至此,格朗莫斯革命以失败告终。 南北战役 埃格尔历28年,由于生产资料严重向高阶层居民倾倒,社会财富近乎全然聚集于高层手中,工厂生产过剩,供过于求,导致埃格尔各地爆发经济危机,物价暴涨,经济进入大萧条时期。同年,由于倚靠卡德纳斯山脉而发展最为迅速的科利尔德与与喀纳斯两国就卡德纳斯山脉东侧领土的归属问题使得矛盾激化,两国大力囤积军事力量,企图扩张领土,夺取殖民地,向南侧各国倾销过剩商品,转嫁经济危机。埃格尔历28年芽月三日,科利尔德与霍顿尼兹、克里威尔、伊利比尔签订《魔术交流条约》,向三国提供军事支持,具有明显反喀性质。同年花月,喀纳斯与玉莹、樱枫、坎桑纳维尔签订《纳维纳河协约》,形成经济、军事集团,明面与科利尔德对立。至此,战争势力被分为以科利尔德为首的北派与以喀纳斯为首的南派,埃格尔时任教主的无能使得战争不断深化,最终演变为世界性的战役。以喀纳斯联合会成员诺桑塔亚·普立叶莱夫在叶林捷娜堡刺杀访喀科利尔德皇室极端民族派成员托利奇·斯坦利失败为导火索,南北两派正式宣布对立。埃格尔历29年葡月十一,科利尔德民粹主义极端派领导人奥立普·斯托金带领第五皇军向北绕过卡德纳斯山脉,入侵凡娜斯边境,大肆屠杀其中群居的共鸣者,成功占领喀纳斯凡娜斯堡,建立倾销港口,打响战争第一枪。同月二十,霍顿尼兹与克里威尔两国联军越过马克丽丽海峡,侵入樱枫海域,与其在樱东海岸交战,最终联军占领港口,摧毁沿海炮台与沿海军事基地,与樱枫签订不平等《樱东条约》划分樱东区为经济特区,并向西驻军逐步压进樱枫内陆。次年葡月,科利尔德与伊利比尔联军两侧包围入侵喀纳斯南部达布科柯平原,于阔诺林德附近埋伏的喀纳斯民众四军将其拦截,大肆歼灭,趁着联军颓势,民众四军挺进伊利比尔北部,成功占领四座重要城市与中央城,切断科利尔德向克里威尔与伊利比尔的其中一条重要铁路运输,也使得玉莹禁卫军赶往喀纳斯支援的道路畅通无阻。在达布科柯平原南侧一块,克里威尔、伊利比尔与喀纳斯、玉莹相互对峙,成为南北战争主要战场,战争也自此进入白热化。31年热月,占领于中央城的喀纳斯民众五军领导人柯莱布尔·吉斯托夫杀死时任教主,引发保皇派人士不满,中央城内部动乱,科利尔德趁乱占领中央城,柯莱布尔被问责,喀纳斯皇室与议会决裂,分为两派,皇室选择加入北派。次年雾月,卡德纳斯山出现剧烈动荡,引发世界各地气候急剧变化,各国粮食严重欠收,人民食不果腹。为尽快结束战争,喀纳斯民众军联合玉莹禁卫军闪击科利尔德东侧霍威德,切断科利尔德对其余两国最后的陆上供给,同年风月九日,坎桑纳维尔启动禁忌级古魔法武器,轰击克里威尔诺桑与奇亚两座城市,造成巨大伤亡,克里威尔选择投降,与喀纳斯签订《莱诺都条约》。南派大势,玉莹禁卫军转而支援樱枫,切断霍克联军后路,并驻守北岛,喀纳斯皇家军无法及时支援,从而将其驱逐出樱东。32年牧月,新任教主柳娜·简·斯坦利上任,与卡德纳斯英雄成功解决卡德纳斯危机,取得埃格尔民众信任,联合朝阳骑士团与科利尔德第五皇军调停战争,最终,南北两派于中央城图书馆签订《中央城声明》,协调各国争执,战争得以结束。 ... 第82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一 喷涌而出的喷泉,至最高点,抛洒下水雾,点点滴滴落在冠冕之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闪耀。 坐在喷泉旁的少女,注视着远处房屋垂挂下的爬山虎枝条,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屋檐周遭环绕着的碧绿,如一具华丽编织的人偶一般,静静地坐在氤氲之下,裙摆的丝带不知觉中在风中飘动,浸入水中。 “逐曦女神大人。” 一阵沙哑的声音引得少女转头,她看到,一位佝偻着腰的老太太,戴着草帽,正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您好。” 安娜苏从喷泉旁轻盈地跳下,一串水珠抛向空中,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彩色的波纹,她站在老太太身前,微微鞠躬问好。 “逐曦女神大人,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老太太带着哭腔,抓起安娜苏的双手,紧紧地注视着她。 “啊啊,您...您是想询问些什么呢?”安娜苏不知所措,被她的行为不由得吓得身躯一颤。 “女神大人,我想要知道,我的儿子,他所做的事情,是否正确,他会不会有危险,究竟是否会得到主的认可...” “主...的认可?”安娜苏疑惑。“您的儿子,在做些什么呢?” “他只身一人跑到城里,混入了一个游行队之中,与许多他这样的人一起四处游行,说是质疑教会、审判庭与议会厅的统治。”老人将草帽摘下,撇去眼角的泪。“您说,这种行为会不会遭到主的惩戒?”她再一次握起安娜苏的手,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这样的问题...恕我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安娜苏晃动着手,想要挣脱老人十分用力的紧握。 “那您能帮我找到他吗?我第一次来到城里,对这四周的环境都十分陌生,在这里我只认识大人您头上的冠冕!我知道,只有那顶冠冕能帮助我!我真的很担心他!我怕她做出危险的举动!求求您,逐曦女神大人!”老人尽力地将身躯贴近,引得安娜苏不由得后退。 “我知道了...”她低头,看到了老人沾满泥土的草鞋,几根编织的绳断裂,耷拉在地上,有着远行的痕迹。“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您找到他的,请您放心。”安娜苏艰难地抽出一只手,轻轻调整自己头上的冠冕。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您!”老人深深地鞠躬,草帽掉在地上。 安娜苏被她的行为惊吓,慌忙地将她的草帽捡起,将她扶起。 “不过,等我找到之后,该去哪里找您呢?”安娜苏拍去草帽上落上的尘土,交还给老人。 “这个...我在城里也没有认识的人...”老人的神态扭扭捏捏。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能为您提供住所。” 忽地,在两人左侧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两人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灰黑斗篷,将兜帽压得很低的高大身影,皮靴的踏踏声缓缓传来。 “你是?” 安娜苏提起警惕,将老人推至自己身后,张开双臂,只身一人面对着缓缓靠近的奇怪身影。 “放心,逐曦女神大人,我不是什么坏人。” 那身影轻轻将兜帽抬上一点,露出自己清秀面庞的一角。 “您是...我见过您...”安娜苏渐渐放松警惕,将手收起。“您是提案会上的那位,贝德里奇公教。”安娜苏飞速地从记忆中提取出贝德里奇的样貌,与他露出的一角相匹配。 “呼...”那身影深深呼出一口气,浑身的肌肉似乎放松下来,便将兜帽重新盖下。“果然,城中我所能接触到的人中,只有您认识我了。” “认识您?”安娜苏疑惑。 “我能为这位老者提供城中的住所。只要大人您也能接受我的请求。”贝德里奇将右手放至胸前,弯腰鞠躬。 “举手之劳。”安娜苏回答。 “那么,我们先行安顿这位老者,再细说鄙人的请求。” 贝德里奇伸出手来,示意两位向着他所摆向的地方走。 在贝德里奇的带领下,三人沿着喷泉前的街道,走入房屋遍布的街坊之中。 ... “亚利桑那大人,这是巡逻军这一周对城中游行活动进行监督的报告,请您查阅。” 女性的审判官将一大叠文件堆放到亚利桑那的桌面之上,双手放置身下鞠躬,便向后远离桌面端正站立。 “有那么多啊。最近的游行活动真是越来越频繁了。” 亚利桑那迎着窗外的阳光在椅子上转身,将他严肃的神情倒映在手中抓握着的厚重文件之上。他取过桌边沾满墨水的羽毛笔,在墨罐边缘轻点,笔尖放在翻开的其中一页之上,却没有落下。 “北国教会特派职员进行游行?贝德里奇那家伙带领的那些书呆子们在搞什么?”亚利桑那看着翻开的一页,皱起了眉头,笔尖久久没有落下。 “亚利桑那大人,桑林那公爵请见。”办公室的门缓缓推开,一位男性的审判官走出敬礼。 “桑林那公爵?她来找我是干什么?” “公爵说有要事与大人详谈,不方便告知吾等手下”审判官鞠躬。 “让她进来吧。” 亚利桑那将手中的文件整齐堆叠推到一旁,羽毛笔重新浸入墨水,摆手示意着审判官。 随着审判官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阵高跟鞋清脆的踏步声款款而来,办公室的门被全然打开,矮小的短发女子出现在门前,穿着朴素的黑色连衣裙的她与公爵的名号出入极大。她在门前略带羞涩地向亚利桑那鞠躬问好。 “早上好,亚利桑那审判长!”她的语气充满活力。 “请坐吧。”亚利桑那示意女性审判官将身前的椅子移出,让桑林那坐下。“中央资政派发处处长桑林那公爵,阁下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事先通知突然来访真是抱歉!”桑林那坐下,将手中的提包放置在桌面上空荡的位置。“因为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你谈论,所以就没有事先向审判庭寄信通知。” 她将提包打开,从中取出另外一叠文件,使得亚利桑那感到头疼。 “是这样的亚利桑那先生,就在最近几天,我们资政派发所收到了许多来自埃格尔各地的恐吓信。”她从文件之中取出一些信件,上面的火印已经被打开。 “恐吓信?关于什么的?”他将信拿过。 “绝大部分是在辱骂我们资政派发所。说我们的存在违背了主的意愿,限制了每个人向理想进发的道路,要求我们与教会马上停止这种渎神的行径。还有一些其他的话在信中提到,很难听...”桑林那将头低下,露出忧伤的神色,不由得引人同情。 “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亚利桑那一张张翻看着,信中一些语句确实让人感到恶心反胃。 “我不知道,所以才前来请求亚利桑那先生调查。”桑林那叹气摆头。 “能查到这些信件的出处吗?” “不,我们也派人调查过了,所有的信件都是由人匿名直接在邮局中投递的,我们没法跟踪到个人。” “这也许是一群有组织的人。” “嗯。不过,我们能查到的是,有一大部分邮件的寄信地址是中央城总邮局。” “中央城总邮局?该不会是那群游行队吧?”亚利桑那将信件整齐堆叠,放回文件之中。 “关于那些游行队我也有所听说,希望不是那些可怜的人吧。不过经常收到这样的信让我十分困扰,也对工作造成不小的影响。哎,真伤脑筋啊!”桑林那摇头,她短发的发尾跟随着摇晃。 “无论是谁,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都必须以主的名义给与惩戒。这件事的有关调查就放心交给我们中央审判庭吧,桑林那公爵。”亚利桑那轻拍桌子,将桑林那的文件全部收起,堆叠到方才的那堆文件之上。 “真是太感谢你了亚利桑那先生!”桑林那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脸旁,向着亚利桑那绽放笑容。“那么,我就不继续打扰阁下工作了。”桑林那将提箱整理,款款站起,将椅子推回原来的位置。 正说着,几位审判官走进,礼貌地向桑林那鞠躬,将她带出办公室。 房间的门轻轻关上,亚利桑那站起,站在窗边,望向街道的远处,将一旁衣帽架上的腰带取下戴上,两枚铳枪被擦得程亮,静静地待在枪套之中,如猛兽栖息一般,正待猎物的气味出现。 “凯罗尔,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看看那些游行的人。”亚利桑那向一边的女性审判官说道。 “好的亚利桑那大人,我马上去准备马车。”她敬礼离去。 ... “最近几天我也在这家旅馆借宿,我可以保证安全,请女神大人放心。” 旅馆的大门推开,贝德里奇将方才从前台拿来的表格与备用房间钥匙交到安娜苏手中。 “谢谢您。”安娜苏接过收好。“不过,您又有什么事需要求助呢?” “我就长话短说吧。”贝德里奇转头,注视着安娜苏。“我需要您带我去见公主殿下。”贝德里奇的眼神尖锐。 “公主殿下?可...” “您是想问为什么我不自己去觐见吗?” “不...是...”安娜苏疑惑,她并非想问这个问题,但她又不知该如何询问,咽在嘴边的话再一次被贝德里奇打断。 “请跟我来吧。” 贝德里奇已然走到道路的前方,愣了一会儿的安娜苏只好提起裙角小跑着跟上。 “我还是长话短说地告诉您吧。在中央城中,人们有关于我的记忆,似乎都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删去了。” “删除记忆?...”安娜苏对贝德里奇口中的话语感到有些许恐惧。 “是的大人,在被赶出教会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去询问了不少我之前认识的人,他们统统表示,记忆中没有存在过贝德里奇·斯莱因的名字。”贝德里奇的眼中似乎带有一丝愤怒,他的脚步加快。“我不能确定,是否只是中央城中,或许是全埃格尔,有关我的记忆都被删除。只能确定的是,这是一群有着强大能力的人做出来的事情,并且,正威胁着埃格尔的安全。” “...被赶出教会是?...认识的人?...强大能力?...安全又是什么?...”贝德里奇一连串的话语令安娜苏难以处理理解,但她的步伐的节奏已经跟上贝德里奇。 “一群别有用心的人侵占了北国教会,并且,将我的职位也一同剥夺了。” 贝德里奇立在一块巨大的公示板前,上面一张镶着华丽金边的巨大纸张用六枚金色的钉子紧紧钉在上面,其上用银色的墨水写着许多名字。 “克克里亚教会公教:温妮费德·阿什利。您看到了吗大人,原本该是我和弗雷尔卓德名字落下的位置,被一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侵占了!”贝德里奇的语气愈加洪亮,眼中似乎冒出愤怒的火来。 “侵占?”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我公教的身份验证更改了。”贝德里奇从斗篷中取出宝石镂空边缘装饰的名片,握在手中注视。“许多公共场所都无法识别我的身份,哪里都无法进出。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没有身份的流民!”他将名片握紧。 “身份?”贝德里奇所说的一切她都难以理解。 “所以,大人,恳求您,带我去见公主殿下。我们无从得知那些霸占了教会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必须在事态更加严重之前将其阻止。”贝德里奇回头,将名片收回,向着安娜苏单膝下跪示意。 “我...我会帮忙的。”安娜苏不知所措地将他扶起。 “谢谢您。塞西利娅冠冕果然就该戴在如您这般的人头上。” “嗯...”安娜苏时刻注意到头顶冠冕的重量,她微微点头。“我会好好履行这顶冠冕带给我的责任的。” “那么,”正说着,贝德里奇又先行迈动脚步,绕过巨大的公示栏,向着道路的拐角走前几步。“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图书馆吧。” 安娜苏飞速跟上,与他一同,小步跑着,向着中央城中最为明显最为庄重的那座建筑行去。 此时城中的许多个角落之中,人们似乎都在忙碌着些什么。 ... 第83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二 “公主殿下,安娜苏大人回来了。” 侍女走来,在雄伟的会客厅,高高的王座台阶之下跪下行礼。 “嗯?今天回来的那么早吗?” 柳娜正悠闲地将腿翘起,华丽的裙摆却如花朵般端庄地绽开,她认真地翻看着放置在腿上的书籍,一只手的手指在王座边缘轻敲。 “安娜苏大人带来了一位不明身份的人请见殿下。”侍女继续跪着。 “不明身份?让他们进来吧。” 柳娜摆手,侍女才款款站起,向着台阶之上又鞠躬行礼,便踏着小步离去。 片刻之后,在另两位侍女的带领之下,安娜苏与一名身着斗篷的人一同走到台阶之下。随着侍女行礼离去,安娜苏端正站立,而那斗篷男子,单膝下跪,缓缓将头上的兜帽摘下,蓬松的发丝展开,覆盖着他尖锐的眼神。 “贝德里奇参见公主殿下。”他低头高喊。 “贝德里奇?”柳娜皱起眉头将书合起,放置在王座之上,将腿放下,撑着身躯探前。“不明身份的人,是你?” “是的公主殿下。” “究竟怎么回事?” 柳娜严肃地站起,踏下台阶,走到安娜苏身旁,与她相视而笑,接而才收起笑容将贝德里奇扶起。 “这件事说来话长。” 贝德里奇将自己身上的遮掩全然摘下,甩向一旁。他向柳娜鞠躬,身上华丽的教袍再一次闪耀在灯光之下。 ... “这里就是借阅所吗?” 人群跟随着走在最前方的阿尔贝特走上台阶,一所洁白的建筑向他们敞开大门。建筑之上巨大的横匾上银色的字透露出一股商业的气息,但一旁飘扬着的印着教会图案的旗帜又将那份轻佻气息以庄严的气氛遮掩。 “没想到这里的大厅和教会里面大差不差呢。” 克莱拉看向借阅所的大厅,与队伍已然站在敞开的大门门口,内部的样貌与教会相似,同样整齐摆放着檀木椅子,面朝着一个比起教会小上不少的台面,两侧巨大的落地窗没有刻上华丽的图案,取而代之的是摆放了无数的书柜与各种桌椅,熙攘着的人在桌椅与书籍之间推搡。 “游行队的各位,请便吧。”高大的身影从队伍最后推身挤来,向着阿尔贝特与几位青年握手示意。 “这里的人不少呢。不过,埃尔登大人,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阿尔贝特四处张望。 “没问题,自从上次提案会后,许多的大借阅所已经归收教会管理。况且我也已经与这里的负责人交涉过了,所以放心去做吧。”埃尔登宽大的手掌轻拍阿尔贝特的肩膀,笑着对他说道。 正说着,对侧一位戴着单片眼镜衣着华丽的男子,正吸着烟斗,款款走来队伍面前。 “北国教会的各位吗?”他高傲地将头抬起一点,似乎在俯视众人一般。 “是的,福林福斯先生,麻烦你了。”埃尔登转头与他握手问好。 “都跟我来吧。”埃尔登的手刚摇晃几下,他便将手抽走,转身向着大厅深处的台子走去。 队伍便只能紧随上去。 “这扇大门之后是书籍管理处,未经允许不得入内。除此之外,借阅所的其余设施各位可以随意使用。”福林福斯的语气平淡,背对着人群。 他正站在台面的台阶之下,旁侧是一扇拱形的红木大门,里面似乎能传来嘶嘶的书籍摩擦声音。 “我们明白了。”阿尔贝特轻轻点头。 “那么,尽情发挥吧,主会祝福你的,青年!剩下的相关事宜,我就安排这所借阅所的教会法人与你们交流了。”埃尔登再拍阿尔贝特的肩膀。 “谢谢埃尔登大人。”阿尔贝特带领人群一同鞠躬谢礼。 接而,埃尔登与福林福斯站在一起,缓缓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在几位侍女的迎接遮挡之下,众人没能看清内部的模样。只见两人一同混入那散发着书籍香气的漆黑一片之中,一位老者却相对着两人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那老者抚着苍白的胡须,教袍的衣角挥动着,走到阿尔贝特面前,与他握手。 “你好啊年轻人,我叫布鲁诺林,接下来的活动由我来负责。不过,这里没有过多的限制,和众人随意畅谈你们的想法吧。”老者慈祥地笑着。 “很高兴认识您布鲁诺林老先生,那么,我们拜托您了!”人群再一次整齐鞠躬。 “哈哈,去做那些能够让主的子民清醒过来的事情吧!” 布鲁诺林将双手放置在背后,示意着众人向台阶上走去。 随着阿尔贝特与身旁几名青年互相注视点头,他们带领着人群整齐地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排排站立在台面之上,望着下面忙碌着的居民,阿尔贝特首先上前一步,身后的人群,跟随着将手中的布面旗帜与木杆组合,在阿尔贝特站立在讲台前的一刻,旗帜伫立在人群之中,迎着天窗的光芒摇晃着。 “讲台上有扩音用的魔导具,本来是借阅所开会时使用的,你也可以随意使用。” 布鲁诺林走到讲台正下,指着阿尔贝特面前圆柱形的装置说道。 “我明白了。” 他试探着伸手触碰台下的一个按钮,随即,一阵蜂鸣声传遍整个大厅。大厅熙攘的声音也被这略微刺耳的尖锐所打断,一同看向台上的阿尔贝特。 蜂鸣声停下,阿尔贝特看向正注视着他的人群,清了清嗓子,便将嘴靠近那圆柱形的装置边缘。 “各位,麻烦暂停一下手中忙碌的事情,请大家倾听一下我身后的这些处于苦痛漩涡之中的人们的心声,而同样存在于这个社会中的你们,或许也会有所感悟。” 阿尔贝特洪亮的响声回荡在大厅之中,有些民众果然放下手中的书籍,端正地坐在台下的椅子之上,但绝大部分的人仍旧在四周的柜台周围与身着整洁的工作人员交谈周旋。 ... “原来是这样。”在巨大的长桌之上,柳娜正品味着蛋糕。“你的意思是,目前为止,你所接触到的人中,只有我和安娜苏依然保留着有关于你的记忆?” 贝德里奇将手中的刀叉子摆放整齐在面前的蛋糕盘两侧。 “是的公主殿下。并且,教会目前仍在控制之下,社会安全岌岌可危。还望殿下能提供些许帮助。”贝德里奇双手放在桌上,眼神严肃。 “你说教会中的其他成员都被洗脑了吧。”柳娜继续将蛋糕一块一块送入嘴中。“况且,前几天图书馆收到通知,北国教会收编了一些平民游行队员作为外派教员居住在教会之中。” “您的意思是?” “那些无关人员,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他们掌控的人质。”蛋糕只留下碎末存在于盘中,柳娜接过一旁侍女的餐巾擦拭嘴巴。“直接安排调查人员也会被他们洗脑的魔法所搪塞过去,而且,你刚刚也有提到,教会中存在不能使用魔法的立场,所以武力攻破的话那些人或许会完全立于上风。” “是...是的,殿下。”贝德里奇吞吐。 “真是一群别具慧眼的有志之士。” “殿下,你知道像这样的魔法是什么来历吗?” “精灵瞳术。”柳娜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精灵?...”他忽地想起,倒在教会门口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见克里奇的身影。“可精灵的瞳术不是只能控制他人,况且,若是没有深刻的羁绊,控制的持续时间应该不会有多长...而且记忆的消失又是怎么回事?” “不,精灵的瞳术威力十分强大,作用远超你的想象。”柳娜站起。“跟我来。安娜苏也一起来吧。”柳娜向两人挥手示意。 “啊...好的,公主殿下。” 安娜苏不知所措地回应,只好将手中正欲下手的刀叉放下,跟随着贝德里奇与柳娜一同走出餐厅。 巨大的被称作阅识之间的庞大书房,干燥的书香回荡在四周,冲入鼻腔,知识的香气顿时充溢在脑海之中,几枚巨大的机械在空中来回摇摆。 柳娜望着其中一具巨大的机械手臂,伸出手来,与它彼此接触指尖。 “《埃拉托史·后记》”她低声说着。 两个指尖接触的地方忽地闪出一层光圈,接而机械手臂便摇摆而去,在书柜之中飞速舞动,将一本书籍取下,轻轻放在柳娜手中。 “两位都已经读过《埃格尔史》,对埃格尔所隐藏的秘密有所了解。但还有些其余的秘密,存在于这本埃拉托历史的后记之中。” 安娜苏与贝德里奇相视,互相露出些许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的,公主殿下。”贝德里奇回答。 “还记得书中所提到的,清除了全人类记忆的斯坦科尼斯装置吗?” “记得...”安娜苏露出些许害怕的表情,手捂在胸口。 “我不拐弯抹角,那具有着如此强大能力的装置,魔法的来源,便是一个活生生的精灵。” 柳娜的眼神十分尖锐,注视着两人,将手中的书籍翻开,走到房间深处的书桌之上,将其摊开放置。 “活生生的精灵是什么意思?”贝德里奇靠近,注视着书中的内容。 “精灵族中的一位十分强大善良的女士,被科利尔德皇室抓走做了无数非人道的实验,榨干了她身上的每一个价值。而斯坦科尼斯装置,便是其中之一。埃拉托历后记中亦有记载。” 安娜苏也一同靠近,在书籍上不经意抬头,她注意到柳娜的脸上似乎有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斯坦科尼斯装置就是利用了精灵族的瞳术吗?”贝德里奇询问,正一页一页翻过桌上的书籍。 “是的,那装置的建造材料正是那位精灵的头颅...”柳娜放置在桌上的手正青筋暴起。 “头颅...”柳娜听着柳娜口中的话语,不由得感到反胃。 “意思是说,瞳术的力量来源是精灵族的大脑与瞳孔,是这样吗?”贝德里奇将书中描写的内容于脑中构建理解,看着柳娜的瞳孔思考着。 “是的。”柳娜深呼一口气,转头看向安娜苏,才将脸上的怒火收起。“瞳术的本质是在受法者的脑中留下一个印记,通过改变印记的内容达到不同的修改记忆的目的。一个施法者,所留下的印记是相同的一个,通过修改一个印记便可牵扯所有受到影响的人。并且想要修改印记的内容并不困难,只要了解受法者的个人信息,与其产生细微的羁绊即可。所以,瞳术的难点在于如何将印记扩散。而能将印记扩散至如此大规模的人脑中,只有那位大人能够做到...”柳娜的手指按在安娜苏的额头上说道。 “诶?”安娜苏疑惑。 “贝德里奇,知道为什么我们不会失去记忆吗?”柳娜转头看向贝德里奇。 “因为...公主殿下与女神大人是皇室,并没有接受斯坦科尼斯装置的洗脑...”贝德里奇恍然大悟,猛地拍桌。“你们的脑中没有印记!” “没错。所以,占领了教会的那群人,必然是精灵族。他们通过修改斯坦科尼斯装置留下的印记,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原来如此,那么...其他的贵族还保留有我的记忆...我必须马上去找到长老和审判庭的亚利桑那审判长!”贝德里奇转身握拳。 “不要着急。还记得你提到的教会中存在屏蔽魔法的立场吗?”柳娜将手搭在贝德里奇肩膀上。 “是..是的。” “科柯迪亚死去的神台之上,审判庭上,以及这次,估计出自同一人之手。”柳娜走到窗边远眺。 “是杰拉尔汀?...”贝德里奇不由得后退一步。 “是的,一位神明。正在明面上挑衅格雷尔德的使者的权威。” “面对的是...神明吗?” “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我,以及安娜苏,会帮助你,去搞明白,这位神究竟想干些什么。” 柳娜回头,看向安娜苏,她正将书举起,认真地观看着。她似乎感受到柳娜炽热的目光,从书之上探出双眼,疑惑地回以注视。 而柳娜露出微笑,轻轻从窗边走下,拥抱着安娜苏,将手紧紧地环绕在安娜苏的背上,感受着她身上流淌着的温度。 “虽然很不愿想起这些,但如今抬头能再见到你,过去的一切,也便过去...” 安娜苏不解,这一天她所不了解的事物充斥着她的脑海,杂糅在一起的信息,令她感到不安,但正拥抱着她的少女,又让她将身心全然放松。 ... 第84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三 “各位,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激动沙哑的声音落在大厅之中。 风吹过阿尔贝特大汗淋漓的臂膀,刺骨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发抖。克莱拉向台下的布鲁诺林取来一件皮革外套,披在他湿透的灰黑色教袍之上。 他镇定下来,看向台下,方才发现那原本空空荡荡的座位之上,已然攒动着人头,迎着阳光照射的眼神紧紧地注视着他,如无数道炽热的射线,照射着他,才使得他汗如雨下。 阿尔贝特将手中不知觉中举起的扩音装置放下,随着与桌面接触的砰当声传来,在整齐的座位中央,一双手掌拍击,称赞的微声穿过人群而来,忽地,如同电流般传向四周,人们纷纷鼓掌,此起彼伏,顿时如雷声般轰鸣,响彻整个厅堂。 阿尔贝特望着台下称赞声的波浪,露出了笑容。 “或许这里的效果会比在教会要更好呢。”阿尔贝特回头,几位青年也正对着他鼓掌。 “会在借阅所申请书籍的人大多数都是有困难的底层居民,而且最近借阅所刚刚被教会收编,前来借阅的人会很多呢。”其中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男青年走上前说道。 “借由这个势头继续下去吧,要让更多人明白我们的这个理念,正如老师说的,解放人民首先就是解放思想!”另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女青年也一同上前。 “诺兰、艾琳娜还有克莱拉,接下来一段时间估计我们会有的忙了。”阿尔贝特将他们一同搂过。“有教会的帮助,行动场所的问题已经解决,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安排好我们行动的事由。诺兰,你安排大家写的用作上书的信已经寄出去了吗?” “已经分类寄到各神职所了。”诺兰推着眼镜。 “希望我们的想法也能激起那些贵族的思考吧。” “只要我们的声音足够洪亮,上面的人绝对能够听到的!”艾琳娜紧握拳头。 “阿尔贝特,有不少人聚过来了呢。”克莱拉的目光注视着台阶的旁侧。 阿尔贝特顺着看去,许多人推挤站在台阶旁侧,他们一同仰视着他,一同发出高喊。 “喂!您说的是真的吗?我们也能拥有随意阅读书籍的权力?” 人们走上台阶,走到他的面前。 “那是当然,这本来就是属于每个人的权力。” “拜托,我想加入你们,我想为这个想法的实现付出我的一份力量。” 一位中年男子伸出干枯焦黄的双手,将阿尔贝特的手抓住,紧紧握在手中,他的略显疲惫的双眼之中却充满坚毅。 随着那男子的声音落下,身后聚集而来的人躁动起来,他们也一同挥动自己的双手,企图引起阿尔贝特的注意。 “我们也要加入!”他们大喊着。 “请你们务必加入!”阿尔贝特同样露出坚毅的眼神。 人群顿时聚集越来越多,他们渐渐将阿尔贝特全然包围,热情的气氛再一次将阿尔贝特的的汗水逼出。阿尔贝特频繁擦去面颊不断溢出的汗水,一边再一次扯着嗓子向他们演讲。 “我来处理吧,你先休息一会。”克莱拉挤进人群,打断了阿尔贝特的演说。 “那...麻烦你了。” 两人交替,阿尔贝特走出人群,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下坐在了挥着旗帜的游行队员们身边。 “阿尔贝特,你的演讲还是一如既往的如此富有感染力。”游行队中一人挪动着身躯,靠近阿尔贝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之上。 “只是将我想说的说出来了而已。”阿尔贝特摆手说着。 “想到当初我也听了你慷慨激昂的演讲才选择加入的啊。很像我的一个弟弟,每次发表他自己的意见的时候都如此富有激情。哈哈。不过他已经不在了。”那人仰头叹气。 “他发生了什么?”阿尔贝特询问。 “跟一个贵族借了高额的借阅贷款,没能按时还上,被他们活生生打死了...”他无力的摇头。 “节哀...”阿尔贝特轻拍他的背。 “他的梦想是做一名画家,但有关绘画的书籍根本不是我们这种阶层的人所能接触的,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途径。你知道吗,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还被破旧的画笔捅穿,那些人用他最爱的东西彻底击碎了他的生活,而最终审判庭也仅仅判决那群贵族赔偿了我们五十卢克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所以我才会想要跟着你去改变这个世界,我不想让我或我的家人再受到这样的屈辱!”他忽地将双眼睁开,坚定地转头向阿尔贝特喊着。 那人的话不由得让阿尔贝特心头一紧,一股杂糅着同情与愤慨的火焰忽地在他的心中燃起。 “朋友,我们会成功的。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阿尔贝特握起那人的手,注视着他说道。 “我当然相信,主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他微笑,双手合十祈祷。 “没想到能感染那么民众。”一阵声音从阿尔贝特面前传来。 阿尔贝特看向围在台阶旁的人群,他们平静下来,竟自发地排成两排,让出一条道路,一位高大的男子在身边两人的跟随之下从中款款走来,他腰上华丽的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亮。 “你是这群游行队的领导人吧?” 那男子带着两位手下立在阿尔贝特面前,向他伸出手来。 “是...是的。” 阿尔贝特慌乱地站起,接过他的手,与他相握。 “你好,我是中央审判庭审判长克罗尔吉特·亚利桑那。”亚利桑那向他投以十分严肃的目光,手也十分用力地与他相握摆动。 “您...您好亚利桑那大人,我叫阿尔贝特·萨缪尔,是这群游行队伍的领导人。”阿尔贝特被他的目光所惊吓,摇晃着身躯向他鞠躬问好。 “阿尔贝特先生,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一件事情。”亚利桑那将手收回,端正地站立在他的面前,从腰包之中取出几封信件。“这些信件,是你们游行队投递的吗?” “信件?” 阿尔贝特转头,与坐在一旁的诺兰对视,他缓缓起身,走到阿尔贝特的身旁,与他一同接过亚利桑那手中的信件。 “‘aakn’,这个署名,确实是我们投递的那一批。”诺兰小声地对阿尔贝特说道。 “这些信件有什么问题吗?”阿尔贝特向亚利桑那询问。 “信中的内容严重干扰行政系统运行,希望你能配合我到审判庭接受调查。我承诺,一切的行为都在主的注视之下进行。” 说着,亚利桑那身旁的两位审判官已经上前,站在阿尔贝特的两侧,使得他没有其他路可走。 ... “没想到又会来到这里。” 在一股令人难以呼吸的庄严气氛之中,一位军官大手一挥,几名士兵将手中的枪举起,让出一条道路,柳娜走至前方,贝德里奇和安娜苏跟在身后,走入了爬满藤蔓的大门之内,踏在枯叶落满的鹅卵石道路之上。 “没想到一个贵族的庄园,现如今会变成这样。” 贝德里奇压低兜帽的帽檐,他看向道路两侧已然枯萎的花朵枝干,倾折着身躯,杂乱地交织在一起,混入枯黄的灌木丛中,原本鲜艳曼妙的身躯如今已然与杂草无异,四处横生着。 “这些植物...干干的,像埃拉托里的一样...” 安娜苏在道路旁蹲下,摘下一朵枯萎的花,花苞在她手接触的瞬间破碎掉落。 “这些娇贵的鲜花稍微缺少打理就会凋谢。在审判庭对西瓦娅家族的判决真正决定之前,或许,这里将会一直都是一片荒芜。” 柳娜推开大门,尘灰从门缝处落下,他们看向空荡昏暗的大厅,铺盖在中央的地毯与沙发也已然褪去颜色。 沙发之上,一位女子听闻声音转身,憔悴的面庞上露出惊讶的眼神。 “公...公主殿下?” 她慌忙撇去身上披着的仍旧鲜艳的被子,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身前桌面,撑着沙发扶手颤抖着站起,向着众人鞠躬。 “您怎么来了?”女子走到柳娜面前,又再一次鞠躬行礼。 “中午好,安黛音女士。”柳娜提裙行礼。“我们此次前来,有要事前来询问。” “来,各位请坐。” 安黛音将众人带到沙发之上,自己便转身走向厨房,用盘子端来几杯茶水放置在三人面前。她的动作带有憔悴的微微颤抖,但举止之间又似乎没有失去高雅的风采。 “家中的侍从呢?”柳娜看着安黛音伸出枯黄的手从盘子上将杯子放下。 “我们已经付不起他们的工资了,所以已经让他们归返家中,只剩下几位资历较老的不愿离开,领着三分之一的薪水留在我们这里。”安黛音咳嗽着坐下,重新将那被子披在身上,似乎随意刮来的风会将她残破的身躯吹散。 “封禁之后家族也没有资金来源了吗?”柳娜拿起杯子,其中的茶水并不滚烫,仅仅是温热。 安黛音摇了摇头。 “第一次判决封禁之后我们也一并被没收了大量的财产,断绝了我们的一切活动只能待在庄园之中,发放少量的补贴维持我们的生活,仅此而已。只能盼着最终判决的来临。” “这样啊。我会向图书馆申请给你们更高的补贴。”柳娜品了一口茶水之后便匆匆放下。 “谢过公主殿下!”安黛音向她双手合十谢礼。“不过,公主殿下来访是为了询问什么事呢?”她抬头向着各位环视一圈。 “安黛音夫人,”贝德里奇将自己的兜帽摘下。“您还记得我吗?”他注视着安黛音的反应。 “贝德里奇大人?我当然记得啊。”安黛音疑惑。 贝德里奇转头与柳娜相视一笑,便接而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一封文件。 “您还记得就好。这是之前在审判庭裁决科柯迪亚时你们西瓦娅家族提交的相关资料,其中有提到你们将屏法宝石的制造技术转交给了西西里亚家族。”贝德里奇将手中的文件放置在桌上,指着其上说道。 “是的,那合同...是我们家主签的。”安黛音露出忧伤的神色。 “那么,在此之后,除了西瓦娅家族与西西里亚家族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掌握这项技术?” “这个...我不了解...”安黛音摆头。 “不,除了我们两家之外,再无他人掌握这项技术。”忽地,对向走廊的那侧,传来一阵声音。 “斯洛兰斯?”安黛音看向走廊走来的瘦弱身影。 “自从父亲将自己关起之后家族产业是由我管理的,这件事我比较清楚。”斯洛兰斯走来,与安黛音相抱之后坐在她的身旁。“贝德里奇大人,没想到那么快又能与你再见。” “斯洛兰斯,你瘦了不少。”贝德里奇挺直身子,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青年。 “处理家族事务,照顾父亲,确实让我有所减重...提案会后的事怎么样了,贝德里奇大人?” “成效颇丰,现在中央城中的借阅所挤满了不少前来求识的居民,书籍也有点供不应求了。” “那太好了...”斯洛兰斯微微点头。 “说回正题吧。斯洛兰斯,你确定屏法宝石的制造技术只有你们两家占有吗?”贝德里奇重新整理桌面上的文件。 “不会错的。这项技术西西里亚家族也一直在觊觎,他们应该不会愿意将其转卖给他人。” “我们明白了。”柳娜插话。“那么在贵府之中,是否还有留存的屏法宝石?” “剩余的屏法宝石...或许只有父亲佩剑上的那一块了。”斯洛兰斯扶腮思考。 “割下可否相借?”柳娜追问。 “公主殿下的话我们也难辞其咎。不过,您几位需要屏法宝石做什么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柳娜微笑着说。 安黛音与斯洛兰斯疑惑地相视,他们都没能理解柳娜的意思。 转而,斯洛兰斯从台阶上走下,手中捧着的长剑剑鞘镂空的缝隙难以遮掩剑身散发着精美的光纹,其上的宝石微闪微闪,将剑柄处的灰尘拭去。他走到柳娜面前,单膝下跪着,将剑举至头顶。 柳娜端庄地双手接过,却转身递交给了贝德里奇。 “贝德里奇,安娜苏,那么,那边就交给你们了。”柳娜将手收起,注视着眼前并排站立着的两人。 “是!公主殿下!”贝德里奇鞠躬,安娜苏提裙,一同行礼。 “安娜苏,如何没有限制地使用你的力量,也是你要学的东西。”柳娜走到安娜苏身前,将她脖子上的项链摆正。 “我的力量?”她也一同看向自己的项链,不知觉中,这熟悉又陌生的项链陪伴了她整个来到埃格尔的生活。 “是的,你在那个世界的力量,自然在这里也能施展。去发掘你自己的潜力吧!” “那个世界...” 她的脑海中想起,脖子上项链破碎的瞬间。 ... 第85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四 “所以,阿尔贝特阁下,你能解释一下这些信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亚利桑那庄重地坐在座位之上,他的背影在阳光之下是显得如此高大,他托着下巴,紧紧注视着桌对面皱眉翻看着桌面上杂乱信件的阿尔贝特。 “大人...这...”信上面的内容不由得让阿尔贝特感到些许反胃,吞吐着说不出什么。 “我明白你们这些游行队的难处,但这种毁辱神职的行为,是否有些许过激?”亚利桑那露出尖锐的眼神。“本来审判庭对于你们的行为已经给予最大限度的宽容,但是你们做出这样的举动,让作为主的使者的我,不能再坐视不管。” “大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所带领的那群民众,都是一些深陷泥沼的善良之人,绝对不会写下这样充满戾气的字句!你说是吧,诺兰?” 阿尔贝特将信放下,转身向站在一旁的戴着眼镜的青年说道,而他只是将头撇向一旁,轻推自己的眼镜,没有回答阿尔贝特的问题。 “对啊大人,虽然我们确实有向神职机关投放信件的行为,但是那些信件都是由诺兰仔细检查过的,绝对不会有这样恶心的字句出现,对吧,诺兰?” 另一侧的艾琳娜撑在桌面上喊道,她也一同看向诺兰,但他仍旧没有做以任何反应。 亚利桑那看着他们的样子,只是轻轻摆手,示意着他们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能够管理好那些民众。一旦再被我发现有这种诋毁神职的行为,我将对你们严惩不殆,明白了吗?”亚利桑那将手中的文件用力甩向桌面,发出剧烈的响声,以展示他的威严。 “我们明白...”阿尔贝特低头,接受着亚利桑那的怒火。 “你们现在是北国教会的特派教员是吧?现在需要你们通知教会的外派部负责人过来向我提交你们最近的行动报告,之后才能离开。”亚利桑那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与信件,示意着身旁的审判官向阿尔贝特递来信纸与钢笔。 信纸与钢笔端正地摆放在阿尔贝特面前,他将钢笔缓缓举起,转头看向诺兰,他仍旧没将正脸面向他。接而,他便将钢笔拍在桌上,站起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之上,他不由得被吓一跳。 “审判长大人,失陪一下。” 说着,他便拉起诺兰,将他带至门外,走廊的墙边。 “诺兰,我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他紧盯着诺兰的双眼,轻声说道。 “阿尔贝特...”诺兰的双眼仍旧飘忽不定。 “告诉我!你忘了老师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了吗?”阿尔贝特摇晃着诺兰的身躯喊道。 “在寄信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另外一伙游行队...”诺兰撇去阿尔贝特的手,站直摆正自己的眼镜说道。 “另外一伙游行队?”阿尔贝特疑惑。 “与他们聊过之后,他们知道了我们想要寄信的想法,于是他们也动笔写了不少的信件,与我们的签下了相同的署名一同寄到各个神职机关去了。”诺兰深吸一口气。 “可...你没有检查他们的信件吗?” “不,时间紧迫,我就只是收了他们的信就到邮局寄出了。那些充满戾气的信,应该就是他们写的。”诺兰靠着墙,双手环抱在胸前。“在聊天中我以为他们也是像我们带领的那群人一样的善良之人...没想到...” 阿尔贝特转身来回踱步,低头思考着,转而又站在诺兰面前,轻拍他的肩膀。 “不要自责,我们去找到他们问清楚。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审判长大人知道,否则,那些人可能会面临惩戒。”阿尔贝特小声说着。 “我...正是这样的想法,才不想和你们说...” “走吧,回去吧。” 阿尔贝特拉起诺兰的手,正欲将办公室的门打开,走廊的一侧,却缓缓出现两个身影,缓缓走来,大喊着将阿尔贝特叫住。 两人回过头来,只见埃尔登与另一位微笑着的男子并排,端庄地迈动着双腿向他走来。 “埃尔登大人?您来了。”阿尔贝特站住,与诺兰一同向埃尔登鞠躬问好。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埃尔登站立,他庞大的身影几乎将两人完全遮挡。 “谢谢您,埃尔登大人。” “哈哈,你们身上真有青春的气息!”埃尔登身旁的男子上前,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道。 “您是?”两人不知所措地注视着那男子的动作。 “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央议会厅东高塔厅最高代表克罗地亚公爵,是前来与我们外派活动进行接洽的。”埃尔登说道。 “克罗地亚大人您好!”两人一同又向他鞠躬。 “哈哈,十分期待你们的表现。” 他向两人扫视一轮,便转身将手握过门把,轻扭着打开,与埃尔登一同,侧身进入办公室内。阿尔贝特和诺兰跟在身后,再次来到那迎着阳光的桌面之前。 亚利桑那抬头,看到众人的身影,不由得疑惑皱眉。 “克罗地亚公爵?还有,你是哪位?”亚利桑那直起身子,观察着埃尔登身上的白色教袍。 “我是北国教会外派部执教层教员埃尔登·索瓦,见过亚利桑那大人。”埃尔登将手放至胸前行礼。 “埃尔登·索瓦?”听闻陌生的名号,亚利桑那再一次将目光放置在他身上的教袍之上,那绸缎华丽且耀眼,一如他坚定的眼神,竟挑不出一点毛病。 “亚利桑那,这群青年犯了什么错,非得让您亲自出手呢?”正说着,克罗地亚已经接过审判官向他移来的椅子,坐在了亚利桑那的身旁。 亚利桑那同样注视着身边的克罗地亚,他正笑着,身上端庄的议会装扮也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却有一种令他难以理解的奇怪的感觉不断从两人身上传出,在他脑海中流动。 “你来又是作何?” “当然是来帮助这些迷茫的青年。” 克罗地亚微笑着,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神色。 ... “你好,你有看到这附近有游行队吗?” 街道的拐角,整齐排列着的柜子之上散发着谷物的浓香。妇人戴着头巾,从柜子之间走出,迎着温暖的阳光,将门口地面上的一个木筛网举起,抖动手臂,熟练地将其上金黄色的谷物全然翻过一面,使得它能够全身心地享受阳光。 贝德里奇站在一旁,等妇人完成这一动作,向她询问道。 “游行队?刚刚好像是有这样一群吵闹的人举着旗帜往那边街道去了,应该走了不远。”妇人指向东边。 “谢谢你。” 贝德里奇将兜帽压低,迅速地走过拐角,向着延伸向东边的街道走去。 正蹲下闻嗅着谷物香气的安娜苏,看到贝德里奇的身影在自己身侧消失,也一并迅速地穿过街道。 “女神大人,或许在这队游行队里也能找到那位老妇人的儿子。”贝德里奇稍微放慢脚步,回头发现安娜苏已然赶到他的身边。 “游行队...那些人在做什么呢?”安娜苏询问。 “那些人,有相同需求的人们聚集在一起,齐声大喊着述说自己的愿望,想让上面的人听到。” “需求?那些人想要什么呢?”安娜苏追问。 “权力与平等。” 从贝德里奇口中吐出的两个词汇,似乎与安娜苏脑海中的记忆共鸣,她想起厄科里斯的话,想起在神台之上,她戴上自己头上这顶冠冕时候所接受的承诺。 “只要...上面的人听到了,他们的需求就会实现吗?” “不,只有他们述求的方式合理,以及,不会触及到那群人的利益,这些需求才能被他们所采纳。” “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实现自己的需求呢?” “他们...没有这种能力,上面的人已经将他们实现自己愿望的能力剥夺。”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总要有人高人一等。” 贝德里奇的话,如同她所阅读的史书中所书写的一般,以她难以理解的方式,构建出一个令她感到害怕的世界。 “那些,就是游行队吧?” 贝德里奇站住脚步,他看向远处围在花坛周围,挥舞着旗帜的人群,他们高高站立,挥动自己的衣袖,向着四周来往的民众侃侃而谈,义正言辞,响亮的声音越过人群直达贝德里奇的耳中。 贝德里奇与安娜苏缓缓靠近,靠着花坛坐着的一位少年摇晃着转过头来,目光瞥向安娜苏头上的冠冕,忽地慌乱地起身,站上花坛向着人群挥舞着双手。 “贵族!贵族们来了!” 人群转头,一同看向了款款走来的安娜苏,忽地将手中的旗帜抛下,一哄而散,混乱地跑向四周小巷。 “怎么回事?”贝德里奇来不及思考,拔腿跟上跑在最后的那位通风报信的少年。 他跟着那身影跑进小巷,满溢着水果的木桶堆放在小巷右侧,让本就窄小的巷口更是难以通行。 少年凭借小巧的身材翻过木桶,回头看到渐渐靠近的贝德里奇,将身边的木桶慌乱地推翻,木桶彼此相撞,触碰在墙面之上,木板断裂开来,夹带着各种圆润的水果以及完好的木桶滚动着向贝德里奇袭去,化作一片尖锐的浪潮。 贝德里奇驻足,观望四周,接而将身边另一个巷口的推车迅速抓来,挡在身前,飞身跳上,抓起旁边的屋檐,跃上房顶。低头看向被浪潮冲地破烂的推车,心头不由得一紧。但他没有留在原地平复心情,观察着远处的少年的身影,在屋顶上追寻着跑去。 少年拐过一个又一个拐角,贝德里奇渐渐靠近,已然跑在了他的头顶,但少年仍未注意到他,只是不停摆动双手双腿跑着。 最后再拐过一个拐角,他靠在墙边回头没有看到追逐的身影,便扶着身边的墙,低头大喘着气。 “去他妈的贵族!终于甩掉了!”他摆手大喊。 “喂!在你上面!” 正说着,贝德里奇跳至少年的面前,跪地缓冲之后,身上的斗篷翩翩落下,露出他身上端庄洁白的教袍。 少年慌张地后退,瞬而转身想要跑去,却被另一个身影堵住去路。 “贝德里奇先生,你跑太快了。” “女神大人?你...” 安娜苏将提起的裙角放下,注视着对侧的贝德里奇,他难以相信,安娜苏似乎是穿过了那危险的浪潮,提着裙摆,踏着高跟的靴,如此迅速地跟上了他。 两人将少年堵在巷子之中,没有任何路可去。 少年来回看向两人,两人却渐渐靠近,他足以活动的空间渐渐被压缩,最终,他竟然扑通地跪下,流着汗,颤抖着。 “两位贵族爷,我错了!求你们不要把我抓走!”他频频道歉。 “抓走?为什么?”贝德里奇疑惑地靠近,蹲在他的身边。 “爷,您就别拿我说笑了!哦!我可以帮您刷鞋!千万不要把我抓走!”他挪动着身子靠近,伸出双手抚摸着贝德里奇的皮靴。 “站起来!”贝德里奇大喊,引得少年一颤。 他便缓缓站起,扭捏着身子,飘忽着眼神,不敢看向贝德里奇。 “我们不会抓走你,我们只有一事相求,明白了吗?”贝德里奇严肃地盯着他。 “真...真的吗,爷?”他颤抖着靠近。 “当然。” “好好好,我什么都能够答应您,只要您不把我抓走!”他双手作揖,用力摆着。 “我要你们...”贝德里奇上前,用力抓起他的双手。“带我进去北国教会。” “教会?爷爷啊,我怎么带您进去啊?”少年害怕地连连摇头。 “你们不是获批为北国教会特派教员了吗?”贝德里奇皱眉。 “您不要说笑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得到教会的赏识啊!” “什么!?” 贝德里奇松开手,紧紧注视着他。 “你们的领导人叫什么名字?” “领导我们的人吗?他叫诺布勒来着。” “糟了,中央城里的游行队居然还有分帮结派。”贝德里奇叹气,转身来回踱步。“要找到那个叫阿尔贝特领导的游行队似乎有点困难。” “阿尔贝特?那群人我们和他们打过交道。”少年忽地说道。 “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吗?”听到少年的话,贝德里奇再次靠近。 “现在他们应该在诺利斯卡街借阅所。” “带我们去找他们!”贝德里奇再一次用力抓起少年的双手手腕。 “好好好!爷!爷!松手!”他惨叫不迭。 贝德里奇松开手,少年迅速瘫倒在地,将手甩动,甩去紧绷的感觉。 安娜苏继而上前,蹲在他的身边,歪头注视着他。 “你好,在你们游行队里,有叫科罗布的人吗?”她询问道。 “科罗布?我就是啊!” 他疑惑地看着安娜苏,甩手的动作仍未停下。 ... 第86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五 “你们家族产业的涵盖范围挺广的嘛。”柳娜轻抚鬓角,撇去一丝汗液。 喧闹的机器,冒出洁白的蒸汽,向着天空飘去,齿轮彼此啮合之间传来的咔嚓声,带动履带运转,工人们整齐地站立在两侧,将闷热和各种物件一同在履带上拼装,一齐堆满充斥整个灰黑的工厂。 “那是自然。对于我们来说,掌握的产线越多,涉及市场的地域就越广,那么,获取财富的速度就越快。” 戴着单边眼镜的白发老者轻敲拐杖,紧紧注视着在产线上奋力劳作着的工人们。 “温米费德公爵,你们西西里亚家族确实十分擅长运营。”柳娜轻轻点头。 “哈哈哈,多谢公主殿下夸奖。工厂产线附近中燥热,我们另寻一个凉快点的地方谈论吧。”温米费德绅士地弯腰伸手示意。 “请吧。” 柳娜纤细的手指轻点在温米切尔顿的手上,他高高抬起手臂,优雅地就这样携着柳娜向着工厂外,一个三层的别墅走去。从两侧高高的鲜红花丛中走入一层,走入铺盖有金黄毛皮地毯的厅中,围绕着中央边缘镶嵌美丽宝石的圆桌,两人相对而坐在覆盖有华丽丝绸的沙发之上。 温米费德拍手,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便在仆人的传递下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公主殿下您是想要了解我们家族产业的运营情况是吗?”温米费德将桌面上罐中的方糖用小匙取出几颗,放入自己的咖啡之中搅拌着。 “如果可以的话。”柳娜将咖啡就着杯托举至嘴边,享受着烘焙散发的香气。 “当然没问题,只不过,公主殿下是想要了解作何呢?” “一些社会调研罢了。通过了解各贵族产业的情况,从而让教会更好地安排经济支持政策。”柳娜不假思索地说道。 “殿下能以主之名如此关照我们,是我们这些神之子民的荣幸。”正说着,温米费德将放置在沙发上的一个文件推至桌面之上。“我们家族产业的情况尽数记录在此,还请公主殿下过目。” 柳娜翻开,手指随意地翻过一页又一页,视线在每一页上稍作停留,但她的心思不在于此。直到她翻看到她想要看的字句,随意翻动的手才停下。 “温米费德公爵,我很好奇,其中这个‘屏法宝石’,主要是售往哪里呢?” “屏法宝石吗?这是一项危险性较高的新技术,目前议会厅对其管理的相关法规还未完善,所以大部分都只是售往神职机关用做安保管理。” “有所了解。可,”柳娜将咖啡放下,她的嘴角不由得上扬。“阁下家族中屏法宝石的生产规模不小呢,如果仅仅是供应神职机关,这个溢出如此之多产量是怎么回事呢?” “屏法宝石是一种消耗品,神职机关需要囤积一定数量也是正常的嘛。”温米费德微笑着回答。 “即使是作为消耗品,这个生产数量也过于庞大了吧?在文件中提到,你们的工厂已经建立了十条屏法宝石的流水线呢。”柳娜指尖轻敲文件,质问着面对着的人。 “看来殿下对于屏法宝石很有兴趣呢。”温米费德不为所动,抿入一口咖啡。 “我确实很感兴趣。”柳娜将文件放回桌面。“知道在几个月前审判庭上突然出现魔法共鸣失效导致被审判人被人挟持的事件吗?我记得你们西西里亚家族的奥斯汀当时是作为被审判人的辩护律师在场吧?” “奥斯汀确实有提到这件事。” “那么,这个共鸣失效的原因是什么呢?据我所知,中央审判庭可是没有向你们采购过屏法宝石。” “公主殿下,在那事件之后,您也看过调查军队的鉴定报告了吧?此次事件被认定为魔导具故障失效,而非屏法立场的存在。”温米费德仍旧不为所动地品味着咖啡。 “没错,审判庭将其认定为魔导具临时故障,也没有对你们追加调查。”柳娜将腿翘起,从自己的袖口取出另外一份文件,叠在桌面上那张之上。“但,鉴定程序之中,奥斯汀有所参与,可是为何鉴定报告之中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殿下是有备而来,并且,并不只是了解我们的家族产业吧?”温米费德没有接过文件,反而起身,转身向着一旁飘动着窗帘的阳台走去,面对着外面的阳光,继续细细品味着咖啡。“不过即使我口头承认我们工厂的屏法宝石有一条暗线的销售路径,您也无法让审判庭前来调查,不是吗?”温米费德露出半脸,别有深意的笑容被阴影笼罩。 “是的,这没办法成为审判庭的行动理由。”柳娜点头。“我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查明你们西西里亚家族屏法宝石的销售路径,但我并非是想要将此行为上提审判庭。” “哦?”温米费德转身,两人的视线彼此相交。 “中央城中频繁出现屏法立场干扰神职活动,我只需要你向我提交屏法宝石的销售路径,剩下的,我自己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温米费德摇晃着咖啡杯,优雅地拄着拐杖走到柳娜身边,弯腰将头探前,微笑着注视着她。 “公主殿下,我为什么要帮忙呢?” “你什么意思?”柳娜皱眉。 “利益,我们贵族最讲究的事情。如果没有收益,我为什么要投资?”温米费德款款说道。 “你想要什么?”柳娜将腿放下,摆正坐姿,紧盯着他。 温米费德点头走开,重新坐在沙发之上,拍手叫来侍从,与其低语之后,侍从带着一位高贵的女士走来,站在温米费德的身边。 柳娜看着那女士的脸,瞬而瞪大双眼。 “斯图卡?你怎么在这?”柳娜问道。 “见过公主殿下。” 斯图卡弯腰行礼,她紧紧盯着柳娜的瞳孔之中似有一片深意。 ... “亚利桑那,最近埃格尔各地尤其是中央城中游行活动频发,议会厅安排我与你协同处理。希望我们能共同符合主的预期地履行我们的职责。” 克罗地亚坐在亚利桑那对侧的椅子,注视着他。 “嗯,我明白了。那些青年...”他看向方才埃尔登带领阿尔贝特推门离去的方向。 “那个叫做阿尔贝特的青年吗?哈哈,我喜欢他们,他们身上有独特的青春的气息。” “不,那些游行队有过激的嫌疑,也是因此我才将他们带回调查。”亚利桑那拿起桌面上的文件,那是刚刚埃尔登留下的。 “哦?” “这些恐吓信,是桑林那公爵给我的,据调查,应该是出自这些游行队之手。”他将手边的信件递交给克罗地亚。 “这些信真是戾气十足啊!”克罗地亚感叹。 “是的,若是这些游行队闹不出什么乱子,我也不想多做干涉。但现如今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我只好亲自出手了。” “这样啊,那必须对他们的活动好好监督才行。”克罗地亚在椅子上摇晃。 “正有此意。克罗地亚公爵,既然要协同行动,那我们出发吧。” 正说着,亚利桑那将背后衣帽架上的外套转身披上,整理好腰间的配枪,将手中的文件交到身边的审判官手中,示意着克罗地亚。 “嗯?去哪?” “去看看那些青年是怎样感染民众的。” 亚利桑那将办公室的门推开,克罗地亚跃起跟在身后。 ... “啊哈哈,你们回来了。” 埃尔登带着阿尔贝特等人走入借阅所的大堂,布鲁诺林晃动着佝偻的躯干前来迎接。 “布鲁诺林,这一小段时间麻烦你管理那些游行队了。”埃尔登说道,便带着他一同走向讲台。 “哎!小事!我也根本没做什么,只是协助克莱拉平复他们的心情而已!”布鲁诺林连忙摆手否认。 “这事结束,你们继续演说吧。”埃尔登转身微笑着拍了拍阿尔贝特的肩膀。 “嗯,谢谢您,大人。”阿尔贝特正低着头,思考着些什么。 “不过,那些信件,我们要不要调查清楚呢?”艾琳娜跑到阿尔贝特身边,向他询问。 听过艾琳娜的话,阿尔贝特看向诺兰,他仍在躲避着众人的视线。 忽地,阿尔贝特止住脚步,他走到诺兰身边,抓起他的手,与他一同立在原地,引得众人回头不解地注视。 “对,我们得调查清楚这些信件!”阿尔贝特严肃地看着诺兰。 “阿尔贝特,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诺兰扭捏着回答。 听罢,阿尔贝特将头凑到诺兰的耳边。 “听着,诺兰。那些人这是走错了道路,如果我们不去点醒他们,一定会受到主的惩戒的!”他低声说着。 阿尔贝特说完,又后退一步,站直身子,看向众人。 “各位,失陪一下,我和诺兰必须去调查清楚那些信件。所以,接下来的演说由艾琳娜负责。” “我?”艾琳娜指着自己,疑惑地喊着。 “拜托你了,艾琳娜!” 正说着,阿尔贝特拉起诺兰的手,转身跑出借阅所,大步跑下高耸的阶梯。 “带我去找那群游行队,诺兰。”阿尔贝特大喘着气,奔跑在街道上,紧紧扯着诺兰的手。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诺兰混乱地摆动身躯,艰难地被阿尔贝特拖动,他跟不上他的步伐。 阿尔贝特松开手,稍微放缓脚步,跑在诺兰侧后方,督促着他前进。 ... “喂!小子,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会把你抓走?” 名叫科罗布的少年走在前方,贝德里奇与安娜苏分别跟在他身后的两侧,一同走出狭窄的小巷。 “这个...那个...我怕你们把我当作...那种城市里的小混混嘛!”科罗布挠着脸颊,吞吞吐吐地说道。 “科罗布先生,在你带我们找到游行队进到教会之后,是否可以跟我去找你的母亲,她正在城中四处找你。”安娜苏问道。 “不!我才不要跟那个老家伙回去!”科罗布忽地激动,向着她大喊。 “为...为什么?”安娜苏被他激动的行为忽地唬住。 “没有为什么,她根本不懂我到底在做什么!” “那么,你小子在做什么呢?”贝德里奇插话。 “我...我,在做我自己的事!”科罗布回头,却被贝德里奇尖锐的眼神惊吓,收回了自己的锐气。 “继续带路!”贝德里奇推了下科罗布的背,转头看到安娜苏不知所措的表情。“完成了你的任务之后就乖乖跟着女神大人走,否则,我就将你带到审判庭去好好调查一番!” “哼!好的,爷!”科罗布小声轻哼,无奈地答应,视线却四处张望着。 两人继续跟着科罗布的步伐,走过拐角,巨大的大树在花坛之中摇曳着自己的枝干,茂密的针叶遮盖了大部分视线。科罗布略微回头,看向两人,眼神深邃昏暗,未能对上,他便忽地拔腿,飞奔入树荫之中。 “喂!别跑!” 贝德里奇飞速反应过来,紧随着拨开树枝,看到那身影穿入一旁的花园小径之中。 他飞奔而去,安娜苏紧跟在身后,拨开花丛,那少年的身影隐隐约约,在丛中忽闪。 “给我回来!” 两人拨开一丛,便又有一丛遮下,缝隙间的身影,也渐渐在眼中没了景象。 “哎呀!” 忽地,花丛之外的一个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两人止住脚步,便迎着声音的方向穿去,直到拨开一丛碧绿的灌木,街道的石板道路又映入眼帘,少年坐在地上,双手抚着额头,与相对着的另一人一个模样,连连哀嚎着。 “草丛里面怎么会窜出人来啊?!”面对着科罗布的青年喊道。 “我还想问怎么刚好这头就有人呢!”科罗布嘶着说道。 站在青年旁的另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将两人扶起,拍去他们的灰尘,而贝德里奇与安娜苏两人呆愣在原地,疑惑地看着。 “你小子还想逃跑?”回过神来的贝德里奇扯过科罗布的衣领,将他拽至自己身边。 “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他看着贝德里奇充溢着怒气的眼神,也顾不上抚摸自己肿起的额头,连连挥手求饶。 “两位抱歉,让他惹出麻烦来,是我的失职。”贝德里奇收敛些许怒气,向着眼前的两位青年弯腰道歉。 “没事没事,也是我自己着急没有看路。”倒地的青年收拾衣角,便转身推着另一位青年着急地正欲离去。 “你现在马上带我们去找阿尔贝特!”贝德里奇对手中的科罗布吼道。 “阿尔贝特?你们找我?”青年忽地止住脚步,疑惑地转身看向众人。 此时,戴着眼镜的青年也一并回头,与科罗布的视线相交,他先是皱眉,忽地又露出豁然的表情。 “阿尔贝特,他就是当时那伙游行队里的人!”他指着科罗布向另一位青年说道。 顿时,站在街道之上的众人相互观望着对方,一同愣住,没再动弹。 ... 第87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六 围绕在喷泉旁的草地,因为人造溪流的流动,覆盖在枯黄的落叶之下仍旧碧绿地闪耀着光芒。 一伙身着粗布外套的人混乱地堆叠在草地中央,弯曲的树枝挂起烂布染上深浅不一红漆的旗帜四散着躺在他们四周,他们手中彼此传递着一块如城墙砖头般大的烤的略微焦黑的面包,每人撕下一块,放入嘴中大口咀嚼。 科罗布带着阿尔贝特与诺兰靠近,正坐在中央的人回过头来,看向他们,他光秃的额头中央一道横向的刀疤十分显眼。 “诺布勒老...老大,这些人找您。”科罗布搓着手上前,露出奉承的笑容。 “诺兰?”那人缓缓站起,肋骨的形状从敞开的粗布衣裳中央露出。“这位是?”他用下巴指了指阿尔贝特。 “你好,我是诺兰的朋友,和他领导同一个游行队。”阿尔贝特微笑着伸出手来,正欲与他相握。 “哦,你们有什么事?”他只是将双手插在紧贴双腿的焦黄裤兜之中,没有接过阿尔贝特的问好。 “哈哈。是这样的,就在前几天,你们是不是和诺兰商量,与我们寄出了同一批信件?”阿尔贝特尴尬地笑着,将手缩回。 “嗯,对,很感谢你们给我们这个机会。”他语气敷衍。 “那你知道,这些信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全部都是我安排他们写的。”他懒散地回头,看向地面上坐着众人。“喂!你们有谁没有在信中痛骂那些傻逼贵族吗?” 众人纷纷摇头,他便回过头来向阿尔贝特耸肩。 阿尔贝特与诺兰相视,他只是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手抱在胸前。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尔贝特向那人追问。 “为什么?当然是用我们的语言告诉那些狗屁贵族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龌龊。你们不也是打算这样吗?” “不,我们写信,是为了告诉神职人员该怎么做,而不是指责他们现在做的事情。” “那他们会听你们的吗?”诺布勒仰起头问道。 突如其来的尖锐提问,忽地让阿尔贝特的话语哽咽。 “这个...我不知道,但只要我们的声音够大...” “得了吧,像你们写的这些东西,是在指出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的错误,他们权当放屁处理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而只有辱骂的话,才能刺入他们高贵的眼睛,才能让他们重视,才能告诉他们,还有我们这样一群能够掰倒他们的人的存在!”诺布勒将头怼前,口若悬河,口水喷在阿尔贝特脸上。 而他身后的人群也因为诺布勒的话而发出呼喊,高呼着赞成。 “不,这一定是错误的。为何我们不能和那些贵族好好商量,以平和的方式拿到属于我们的那份权利。只要我们的声音足够响亮,终会引起他们的重视的。”阿尔贝特露出坚毅的眼神注视着他。 而他仅是一愣,随即向后退上一步,摇晃着脑袋,嘴巴缓缓张开,忽地,尖锐喧闹的笑声从他黑黄的嘴中传来,他拍着大腿,伸手指着阿尔贝特,嘲笑着他。 而他身后的人群之中,也混乱地传来笑声,瞬而将耻辱钉入阿尔贝特的耳中。 “喂!你小子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和那些狗屁贵族平起平坐?哈哈哈!那我问你,现在,有贵族听你的话了吗?”他笑着上前,搂过阿尔贝特的肩膀,肮脏的口水洒在他的脸上。 “会有的。”他只是站定身躯,回答着。 “哈哈哈!阿尔贝特,我听说过你。或许你的那套言论对于那些懦弱的人有着不错的作用。但,现实中,如果我们一直只是向别人重复讲述我们想要的,只会被人当做摇尾乞食的狗来对待!” 他拍了拍阿尔贝特的肩膀,随后转身,向着自己的人群大步走去。 只有阿尔贝特仍然站在原地,他紧紧注视着那人的身影,不由得将双拳握紧。 “所以,你们就利用我们,寄出你们肮脏的信件,代替你们受到审判庭的警告,而你们却可以随心所欲?” “嗯,还要谢谢你呢,诺兰!”他喊道。“所以,我都说了,你们只是一群懦弱的垃圾。”他继续走着,没有回头,只是向后伸出一个中指。 忽地,地面的草叶飞扬而起,落在那人破旧的裤脚旁边,他转头,只见阿尔贝特的手。紧紧抓在他的肩膀之上。 “干嘛?”诺布勒紧盯着他。 “你说谁是垃圾?...” 阿尔贝特的手不断用力抓紧,眼神之中充斥着怒火。 “你想怎么样,垃圾?” 他不甘示弱地紧缩瞳孔,伸手抓住阿尔贝特放在他肩上的手,青筋暴起。 瞬而,火药的浓烈气味回荡在空气之中。坐在地面上的人闻嗅着这股气息,纷纷站起,拿起周遭的木棍与石块,围聚着缓缓走到对峙着的两人身旁,目光交集在阿尔贝特身上。 诺兰见状,慌忙地冲到阿尔贝特身边,抓起他的衣领,凑到他的耳边。 “喂,没必要吧?”他轻声说道。 阿尔贝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怒视着眼前的人。 人群越来越靠近,剑拔弩张之际,却听见沙沙声而来,一股耀眼的光芒忽地刺向众人的眼睛之中。 “住手!” 众人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头戴冠冕的金发少女款款从阿尔贝特身后走来,站在他的身侧,环视向众人。 “贵族?”人们掀起一阵喧闹。 “女神大人,您为何?”诺兰疑惑地看向她。 “请,不要打架。”安娜苏颇有气势地说道。 “喂!狗屁贵族,我们为什么听你的!”人群之中,忽地一声喊道,顿时又引起阵阵呼喊。 但诺布勒却回头,摆手示意着众人停下。接而,他用力撇去阿尔贝特的手,转过身看向他们,将自己眼中的怒气收起。 “您是逐曦女神吧。”他看着安娜苏的冠冕说道。 “嗯。”安娜苏不假思索地回答。 诺布勒微微点头,便转身走到众人之间,拍去他们手上的武器,便向阿尔贝特招手。 “希望下次见你,能有多点胆量。” 说罢,便招呼众人解散。 阿尔贝特不解,呆楞在原地,身上燥热的感觉仍在不断回荡,看着突然走来的安娜苏,不知所措。 在他们身边,科罗布蹑着脚步,也正欲走向解散的人群,却被身披斗篷的身影一把拽回。 “想去哪里?”贝德里奇尖锐的眼神从兜帽的阴影中闪出。 “哎呀,爷!我能去哪啊?只是活动活动双腿而已!”他识趣地站立在贝德里奇身旁。 “我看不明白,阿尔贝特,你的事情算解决了吗?”贝德里奇转头向阿尔贝特询问。 “我..或许...我没法解决...”他看着自己颤抖着的双手,吞吐着说着。 “说服不了他们就算了,我们走好我们自己的道路便可。你也...别被他所影响了。”诺兰轻拍他的肩膀。 “老师的理念...是正确的吗?...”他不断回想诺布勒的话。 “女神大人,您怎么突然冲出来了?”贝德里奇又问向安娜苏。 “嗯...我只是觉得,我需要站出来制止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何...”安娜苏捂着胸口,别样的感受至此升腾而上。“或许...是冠冕给我的责任。” “如果这件事结束了的话,可否带我们去教会?”贝德里奇又向阿尔贝特询问。 “没...没问题。”阿尔贝特回过神来,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向贝德里奇回答。 “你也跟我们来!”贝德里奇揪起科罗布的衣领。 “好好好!不过...我总得和队里说一下吧...”他扭捏着说道。 “喂,你们要带那小子走吗?”忽地,坐在草地上的诺布勒向他们喊道。 “是的,没问题吗?”安娜苏询问。 “只要交回来就行。他还是个不错的哨兵。”诺布勒摆手。 “可我们是要...”安娜苏正欲说话,却被贝德里奇宽大的手掌堵住嘴巴。 “我们会带他回来的。”贝德里奇插嘴。 安娜苏不解,看向贝德里奇微笑的面庞。 “那么,我们走吧。” “好...好。”阿尔贝特作以回答。 他便艰难地拔腿,转身带着众人离去,他摇晃着自己的身躯,似乎试图叫醒自己一般。 ... “公主殿下,我们的要求十分简单,”温米费德撑起身子,向着对侧的柳娜伸出一根食指。“一片新的工厂批地,在斯图卡公爵名下。” “什么?”柳娜露出为难的表情。“一块批地的审核有多么繁杂你应该知道。更何况,我又能在哪里给你划下一块地域?” “作为公主,您名下的属地应该不少吧?”斯图卡坐在温米费德的身旁,优雅地将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你的意思是?” “您作为教主事务繁忙,名下的属地应该有几片无意打理,与其荒废,何不赠送我们一块?”斯图卡露出尖勾般的微笑。 “这...”柳娜托腮思考一番。“没问题。只是,你们想建怎样的工厂?” “哎!”温米费德伸手制止。“我们作为交易的只有屏法宝石的销售路径,其他的信息,不在商品的范围之中。” 柳娜看着两人一同露出的奇异的微笑,她明白,其中存在更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此时,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只能以此作为交换。 “没问题。”她坐直身子,爽快地答应。 “感谢公主殿下您遵循我们商人之道。”温米费德与斯图卡一同站起,向她鞠躬行礼。 随后,一封墨香四溢着的两份完全一样的全新文件出现在桌面之上,温米费德取来两枚金色的钢笔,分别交到柳娜与斯图卡手中,两人便在两封文件的底端,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完成的文件一封由侍从带走,另一份,则留在柳娜手中。 待到柳娜将文件收起,温米费德便招呼来侍从,为他带来一个上锁的盒子,并从自己胸口的口袋之中取出一枚漆黑的钥匙,放置在盒子之上,递到柳娜手上。 “这之中便是所有的购买了屏法宝石的客户信息,您可以随意带走查阅,随时归还。”温米费德摆手示意。 随着柳娜将钥匙插入锁孔,吱呀的机械声闪过,盒子打开,大叠的文件杂乱地躺在其中,正待她翻阅。 她马上取出几份,其上规整的墨印刷着各种各样的名号与地址,她双眼快速地扫过,瞬而便锁定了可疑的一张。 “霍顿尼兹格列尔市莱利镇诺雷诺尔村3号,购买数量是...一枚?” 念着其上的内容,柳娜站起,将盒子收起,匆忙的迈动双腿,向着房子的大门走去。 温米费德与斯图卡站起,望着柳娜远去的身影行礼,随后,便相视而笑。 “温米费德公爵,我就知道,商人之间的想法,总会不谋而合。” “哈哈哈,希望你作为最能敛财的商人,能借此为我带回借阅所损失的财富。” “我不仅会带回损失,我还会让它利滚利。” 斯图卡优雅地伸出手来,温米费德接过,亲吻在她的手背之上。 ... “人聚集地越来越多了嘛。” 克罗地亚靠在门边,望着高高的台阶之下,源源不断涌入的人群。 “没想到他们还在这所借阅所中演说。” 亚利桑那将手抱在胸前,看着厅堂以内,台上大挥着双手的人,洪亮的声音从那传来,回荡在四周。 “这里似乎已经批给他们作为演说的阵地了。”克罗地亚说道。 “他们北国教会究竟在搞什么?这分明就是一种十分有失体面的行为。”亚利桑那轻哼。 “那就得问问他们外派部的负责人了。” 亚利桑那随即将目光转向站在台边,一个壮硕的洁白身影,他正欣慰地望着面前椅子之上不断填满的人群。 “埃尔登·索瓦,陌生的名字,陌生的面孔。”亚利桑那的目光紧紧注视着。 “哟!好像有大人物来啦。” 忽地,克罗地亚起身,他看向台阶之下,一众显眼的身影,混在人群之中。 亚利桑那听罢走来,一同看向下方,只见阳光下闪耀着的一顶冠冕,至下款款而来,伴随于那闪烁周遭的几人也因此而在人群之中熠熠生辉。 “阿尔贝特?他刚刚去哪了?还有,那是塞西利娅冠冕?”亚利桑那认出那冠冕耀眼的缘由。 “看来,这其中人们的渴求,已然引起追曦女神的注意了呢。”克罗地亚微笑。 眼望着耀眼的几人走上而来,亚利桑那的视线瞥向冠冕的一侧,一顶低盖着的兜帽之下,隐约透露出来的面庞,却忽地让他感到几分熟悉。 “他是...” 兜帽被风微微抬起一丝,眼神露出一角,却与亚利桑那对视而上。 “好久不见。” ... 第88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七 “你们回来了!信的事情怎么样了?”艾琳娜激动地问道。 艾琳娜与克莱拉走下讲台,走向而来迎接回来的阿尔贝特与诺兰众人,却被两人难堪的面色吓住,收住热情,站在他们面前。 “事情很不顺利吗?”克莱拉关心地问道。 阿尔贝特无力地摇头,绕过两人,继续走着。 “让他休息一会吧。” 诺兰叹气地走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便跟上阿尔贝特的脚步,走上讲台。 跟在诺兰后面的贝德里奇与安娜苏也一并跟上,走到两人面前,向她们握手问好。 “啊,您是逐曦女神大人!”接过手后的克莱拉方才注意到眼前高雅之人头上的冠冕,露出惊讶的神色。“您是为何而来?” “我...”她转头看向贝德里奇,等待他帮她回答。 “你们好。我是来自中央城郊外克洛普村的斯托诺,听闻各位宣扬的理念,特意前来请求加入你们。因为不熟悉城里的环境,特意请求女神大人带领我找到各位。”贝德里奇侃侃而谈。 “这样啊,欢迎欢迎!”艾琳娜笑着挥动手臂。 “没想到还有远道而来的求知者啊。” 忽地,埃尔登壮硕的身影从艾琳娜与克莱拉身后而来,向他们弯腰问好,微笑着注视着贝德里奇。 而他兜帽下的眼神,却尖锐犀利,试图将他的面容剥下一般。 “你好,我是北国教会的外派部负责人埃尔登·索瓦。目前是这群青年的管理者。”埃尔登试探着伸出手来。 贝德里奇接过,用力地握着。 “很高兴认识您,大人。”他竭力地挤出欣喜的腔调。 “哈哈。还有您,女神大人,你好。”埃尔登艰难地从贝德里奇的手中抽出,又与安娜苏相握。 “你好。” 身后。原本站在门口的克罗地亚与亚利桑那也围聚而来,向着安娜苏弯腰行礼,接而亚利桑那庄严的眼神看向艾琳娜与克莱拉。 “你们的人越来越多,更希望你们要懂得如何管理。还有你,”他转头看向贝德里奇,仔细端详着他。“为什么要一直遮掩着你的面样?” “审判长大人,鄙人患有白驳风,恐于示人,还望大人理解。”贝德里奇侃侃回答。 “人生在世,应该勇于接受自己身上的缺陷。”克罗地亚上前,微笑着拍了拍贝德里奇的肩膀。 在兜帽底下,两人的视线险些对上,克罗地亚渐渐靠近他兜帽边缘的手指,引得贝德里奇心惊。 “大人您说的是。只不过,还望您能尊重我个人的意愿。”他胆怯地回答。 “也是也是。希望你能早日战胜心底的恐惧。” 克罗地亚将手收回,才使得贝德里奇松了一口气。 之后,安娜苏与贝德里奇才跟随着克莱拉与艾琳娜,走上讲台,走到人群围坐的之间。 安娜苏环视四周,这里的绝大部分的人们消瘦,面颊枯黄,憔悴二字几乎刻印在他们的背脊之上,但眼神之中却不乏激情,借着洪亮的声音互相谈论着些什么。 “这里的人和草地上的那群人一样。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如此弱小,却一直装作自己十分强大的样子...”安娜苏疑惑,看着人群中的旗帜摇曳。 “人们能够强大的地方,不止于身躯与地位,还有他们的意志。”坐在一旁的阿尔贝特似有似无地回答安娜苏的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教会?”贝德里奇上前询问。 “等到今天的活动结束吧。”诺兰替他回答。“或许要到傍晚。” 贝德里奇点头坐下,他看向台阶一旁,缓缓走来的埃尔登的身影,那洁白的教袍,轻轻掀开自己斗篷之中的那件与之对比,竟分毫不差,更引得他怒火中烧。但他此刻,只能用锐利的眼神宣泄。 不知觉的注视之中,埃尔登又已然站至他的面前。 “远道而来为了你的理想,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奇怪的是,眼前粗大的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之上,慈祥的笑容与温柔的话语忽地将他心中的火浇灭,他不明白,眼前抢盗之人为何能够说出这样的话,露出这样的面容,做出这样的举动。 “嗯。”他警惕地答应着。 是他仍旧不敢任由这些陌生的人肆意侵占神的场所。 艾琳娜将台上的装置关闭,台下人去座空,台上却堆满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厅堂之中瞬而陷入一片沉静,只剩下人群的低声细语,与旗帜摆动的沙沙交织。阳光挺立天空中央,懒散的光射下,引得人们难得地共同歇息着。 但这片寂静瞬而便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一名审判官模样的男子,大喘着气,从厅堂中央穿来,跑到亚利桑那面前。 “审判长大人,街道西侧,一群游行队引发了暴动,正在打砸周遭的商店!附近的巡逻军已经制止不了他们了!”他激动地说着。 “什么?!”亚利桑那皱眉,他转头看向台上的众人,又看向眼前的审判官。“马上带我过去!” “是,大人!”他喘上气来,对着亚利桑那敬礼。 “还有你们,阿尔贝特,带着你的游行队跟我一起来!”他转身大喊。 “什么?怎么回事?” 四位青年一同起身,走到台边,却只看到亚利桑那严肃的眼神。 ... 马车呼啸着拐入小径,收割堆放的金黄稻草几片翩翩而起。 “这里就是诺雷诺尔村?” 马车帘子掀开,身着简朴连衣裙的柳娜款款走下,匆忙地观望着四周,却缓缓皱起眉头。 “这里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嘛。” 博罗特鲁从马车驾驶位上跳下,叉着腰观察四周。 “果然只是我太敏感了吗?...” 柳娜看向前方,方才从稻田中走上而来的一位嘴上叼着稻草的男子从小路上走来,嘴中哼着轻盈的小曲。 她喊住那位男子。 “你好,请问,诺雷诺尔村3号在哪里?” “3号吗?在那边。”男子顺着一旁路牌的方向指向东边。 柳娜与博罗特鲁一同看向那方向,却只有几座破败的房屋,爬满藤蔓,憔悴地落在那边。 “这种地方,你确定吗?”博罗特鲁靠在柳娜的耳边,轻声问道。 “住在那边的人早就搬走了,于是那几栋房屋已经空荡了好几年。”正说着,男人哼着 小调离去。 柳娜注视着那几座布满翠绿的房屋,轻轻呼吸着,思考着些什么。 “要去看看吗?” “嗯。”柳娜坚定地点头。 于是便踏步走向那端,伸手拨去栅栏外门牌上的苔藓落叶,一步步向着那脑海中的那个号码接近。 直到手指轻触门牌的一角,细碎的木屑夹带着孢子掉落。她踩在柔软的碧绿地毯之上,望着破败的门垣,一棵树将自己的躯干歪向玄关,耷拉下来的繁杂的藤蔓闪着微绿的光。 “就是这。” 她向着玄关靠近,方才发现,碧绿的枝条之间,藤蔓覆盖其上,藏匿着一个邮箱。 她将邮箱打开,其中堆放的信件竟满溢了出来。 “看来这里确实没有人嘛,你看,信都堆满了。或许,那购买记录只是某个人不小心填错了地址而已。”博罗特鲁看着地上的信。 “不,这恰巧证明了这里一定有人。”柳娜将信捡起,环顾四周。 “啊?为什么?”博罗特鲁疑惑。 “这些来自教会和各个公司的贺卡都是今年的。如果正如方才那人所说,这里原本居住的人已经搬走几年,那么,这里不该堆放有今年的贺卡。”她将其中一封举起在博罗特鲁的面前。 “或许只是他们不知道这里的人搬走了?” “不,这些贺卡只有这个地址近几个月在相应公司购买过产品才会收到,这是广告的一种方式。” “可,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有人迹的地方啊?”博罗特鲁试图推开房门,却被门缝间爬满的绿植制止。 “这栋房子只是障眼法,入口另有其处。” 柳娜环视四周,却除了一片翠绿之外别无其他的特别之处。她只得动起脚步,四处翻看,将石头抬起,将落叶掀开,将蕨类摘下,却似乎毫无发现。 博罗特鲁寻得一块巨大的石头坐下,仰视着玄关处的大树,悠闲地摇晃着脑袋。 “我看,这里比较特别的只有这棵树了,上面居然能长出那么多的藤蔓。” “藤蔓?” 忽地,听罢博罗特鲁的牢骚,柳娜似乎思考到了些什么,她走到树前,掀开上面密密麻麻的藤蔓,却发现中央的枝干之上,竟刻印有一个金色的六芒星图案。 “你发现了什么?”博罗特鲁猛地跳起,站在柳娜身边与她一同看向那微闪着光的图案。 “这是...” “这就是你说的另有其处的入口?” “不会错的,这个图案...我在精灵史书的残碎中见过。” “那,怎么进去呢?” 柳娜沉思,她紧紧盯着那图案,不由得眼睛发酸。 “障眼法...”她细细念着些什么。“对!眼!这是精灵的瞳术,一定是的!”她忽地一拍手喊道。 “那你能使用它吗?” “我试试。” 博罗特鲁后退一步,却见柳娜将那遮掩的藤蔓掀至树枝之上,她紧紧注视着那图案,瞳孔之中,发出晶莹的光来,蔚蓝的絮流缓缓至那飘出,围绕在印记的四周,渐渐地,落入那图案凹陷的缝中,为那刻印染上颜色。 “能行吗?” “我在...努力...” 柳娜用力地皱眉,汗水缓缓地从面颊流下,她浑身绷紧,流淌而出絮流正在填充着那印记。 直到她的一滴泪流下,印记忽地发出闪耀的光,引得两人不住地闭眼。 “成功了?”博罗特鲁伸手遮盖那耀眼的光。 “但愿...”柳娜撇去眼角方才挤出的泪。 直到光暗淡下来,两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原本印记的地方,却再没有遮挡视线的事物存在于那,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宽敞的,落有一条蜿蜒小路的旷野。 “树和房子都不见了?怎么回事?”博罗特鲁吃惊。 “这就是精灵瞳术的一种,幻象。” 柳娜不由得露出笑容,走上那蜿蜒的小路,款款向着远方看见的落于金黄麦田之中的几粒房屋走去。 “哎!等等我!” 缓过神来的博罗特鲁才发觉与柳娜落下一大段距离,他便慌忙小跑着赶上。 ... 木板与瓦片散落在地,汪洋一般的火席卷着地面上的各种待人购买的物件。喧闹的怒吼与尖叫此起彼伏,在躁动的空气之中穿梭街道小巷。 棍棒的敲击声伴随着玻璃的破碎声,石块的撞击声伴随着墙垣的散落声,混乱之中,人影来回穿梭着,肆意地鲁莽地彼此抢夺手中的物件。 身穿粗布衣服的人们挥舞着破旧的旗帜,大喊着,吓得衣着华丽的人们怀抱着花瓶与茶具逃窜。 亚利桑那带领着众人,逆着惊慌而逃的人流,走到喧嚣之中。 他踏过破碎的瓦片与玻璃,走到混乱的人群视线之中,缓缓拔出腰间的两把枪,向着天空,扣下扳机。瞬而,响彻云霄的枪响落入喧嚣之间。 人们的视线,也一并吸引而来。 “僭越教条之人,无视规矩之人,罪不容诛!”他响烈地喊道。 他响亮的声音引得火中的混乱的几枚身影恐惧,丢下手中的棍棒,纷纷四散而去,跑入小巷之中。 但他敏锐的视线已然锁定了几个逃去的身影,他便将手中的白色铳枪举至眼前,转轮转动,洁白的絮流忽闪地凝聚在枪膛,眨眼间化为六道利箭般飞梭而去,四散而开,精准地命中将要拐入小巷的身影背上,他们便缓缓倒下。 而正欲逃跑的剩余几人,眼望着眼前的景象,将手中的武器放下,跪倒在地,向他举起双手。 亚利桑那带着众人踏过火红,走到他们面前,怒视着周遭的一切。 “你们...” 亚利桑那愤怒的声音正欲吐出,却被一阵猛烈的声响打断。 在他身后,一座商店巨大的屋檐猛然塌下,一枚巨石飞梭而来,亚利桑那猛然转身举起枪将其击碎,在尘土飞扬的残垣之间,赫然出现一个身影,他蹲在石柱之上,看着众人。 “狗屁贵族,终于注意到我们了啊。” 他猛然跳下,手中举着一杆细长的石棍,光秃的额头上,显眼地留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在亚利桑那犹豫之际,方才跪下的人瞬而站起,举着手中的刀具,指向亚利桑那众人。 ... 第89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八 “克罗地亚大人,这...”埃尔登轻声地向身旁的克罗地亚问道,他已然无法活动。 “只需要,看他们表演便可。”克罗地亚放松地看向一侧,一个黑影在暗处与他对视一眼。 回过神来,阿尔贝特浑然发觉自己浑身已然无法动弹,一道冰冷的感觉出现在脖子之上,他看向四周,同行的众人也与他一般处境,被几位身着粗布衣服的男子擒住双手,刀尖抵在脖颈之上。 只有亚利桑那和身旁的两位审判官仍旧站立着,抬起手中的枪械,指着身前缓缓走来的额头上留有细长刀疤的男人。 “你们想干什么!”亚利桑那高喊,枪膛之中凝聚的絮流蠢蠢欲动。 “审判长大人,您何不问问,我们想要什么?”诺布勒摇晃着脖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看罢他嚣张的模样,亚利桑那脸上青筋暴起,他挺直手臂,猛然扣下扳机,轰鸣着的一枚洁白子弹飞速向着诺布勒冲去,却在一声巨响之后,命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挺立在诺布勒面前的一道高墙,魔法凝聚的子弹化为几块岩石碎片,落在地上。 而亚利桑那身后,架在众人脖子上的刀愈加紧贴在他们皮肤之上,克莱拉更因身后男子更加使劲地擒拿,不由得轻声哽咽。 “审判长大人,您伤害不了我,我却能伤害他们。所以我劝您冷静一些。”高墙轰然倒塌,露出诺布勒高仰起的面庞。 亚利桑那回身看向众人,只得收敛起怒火,将举起的铳枪放下。 “卑鄙行径之人!” “又有谁的卑鄙能够比得过你们这些贵族呢?” 正说着,诺布勒已经走到亚利桑那面前,用手中的棍子点点地面,便摆头示意着亚利桑那身后的众人将劫持的人们带到自己的身边。 “没想到那么快就能再见面呢,阿尔贝特。”诺布勒走到阿尔贝特面前,举起他的下巴注视着他。 “这就是你们引起注意的行径?!”阿尔贝特怒视着他。 “只有伤害到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才会将目光投向此处。我和你说过。”诺布勒将他的头甩手撇向一侧。 “老大...老大!”忽地,另一侧颤抖着的声音大喊着。 “嗯?科罗布?哎呀哎呀,没想到他们带你去做的事情还没完成就被我绑回来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直接离开去做你的事情。”诺布勒示意劫持着科罗布的人松开双手。 “不不不!老大,他们只是想把我绑去见那老家伙!”松开束缚的科罗布飞速甩着手跑到诺布勒身旁。“那家伙在骗你呢!”他指着贝德里奇喊道。 “嗯?”听罢,诺布勒款款走到贝德里奇面前,用棍子直戳他的面颊。“我说过,要把我的人还回来吧?” “哼!还回来,不就是跟着你这种人继续为非作歹吗?何不让他回到母亲身边好好教导?”贝德里奇轻笑着反驳。 诺布勒直起身子,重重的一棍,敲在他的腰上,引得贝德里奇痛苦地喊出一声。 “我最讨厌两件事,一件是欺骗,另一件是乱动我的人。”他将额头靠在他的额头之上,可怖的眼神紧紧注视着他。“还有,逐曦女神大人,虽然,你头上的冠冕曾经对我有恩。但鉴于跟随着这个人行欺骗的事迹,您,似乎配不上这顶冠冕。”他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安娜苏,用棍子挑起她头上的冠冕,顺着滑落到自己手中。 “塞西利娅冠冕!”安娜苏企图挣脱伸手,却被又来的两人紧紧擒住。 “你们想要什么?” 亚利桑那带着两位审判官走前,声音沉闷。 诺布勒转身,把玩着手中的冠冕,微笑着看着亚利桑那。 “很简单,把我抓走。” “什么?” 忽地,在场的人不由得共同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们这种无视教条的人,按照主的箴言,不就是应该交由审判庭审判吗?”诺布勒挑眉笑道。 “无论你有何阴谋,既然你选择伏法,那等待着你的只有严厉的公开审判!” “我要的就是这个。不过,我手下的人,你一个都不能碰。” “同样的罪人,作为神之使者的我,为何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再提醒一遍,我手中,可有商量的筹码。”他摇晃着棍子,指向身后被挟持的众人。 亚利桑那的双手紧紧握拳,始终不愿放松。 “怎样,审判长大人,这个交易,您是否愿意接受?” 他高抛着手中的冠冕,又接住,玩弄着它,却忽地在再次抛向空中之时,没有落在手中。 “冠冕呢?!” 他看向手中与地面,没有找寻到它的踪迹,惊慌地转身,只见款款落下的高雅身影,裙摆落下,将冠冕举到头顶,轻轻戴好。 “什么?!” 挟持安娜苏的三人瘫倒在地,却见安娜苏缓缓转身,金黄的发丝在阳光中闪耀。 “抱歉,这顶冠冕,对我很重要。”她整顿头上冠冕,向着诺布勒微微鞠躬。 众人惊讶地凝视着她。 没等身后的人反应过来,接着所有人愣神之时,贝德里奇忽地用力抽出右手,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飞速用手肘撞击身后的男子的下颚,他因疼痛而向后倾倒,刀具掉落在地,他也脱身,拔出腰间的佩剑,将身后的男子抓起,剑指他的胸膛。 “诺布勒!现在,我手上也有筹码。放了他们所有人,这是我要你交易的内容。”贝德里奇高喊。 诺布勒与他眼神对峙,在片刻宁静之后,他抬起左手,手掌向下一摆,手握刀具的人们纷纷松开双手,将刀丢下,高举着双手走到诺布勒身边。 “没想到你会如此爽快。”贝德里奇轻笑。 “放了他。”诺布勒只是低声回应。 待到被挟持的众人站起,纷纷走到亚利桑那身边,亚利桑那再次庄严地将枪举起,直指他的头颅,贝德里奇才将佩剑撇开,将手中的人用力推向诺布勒,他大步上前接住踉跄的人质,走回自己的队伍,将手中的棍棒放下,一同将双手高举过头顶。 “让我一直能看见你们的手,全部转过身来,向我靠近!”亚利桑那大喊。 诺布勒携着众人缓缓转身,举着双手向着亚利桑那走来。 “克罗地亚大人,计划是如此吗?”亚利桑那背后,埃尔登活动手腕,轻声问道。 “嘘,虽然与计划有些许出入,但,仍旧在可控范围之内。”克罗地亚微笑,将食指举至嘴边,他看向一侧,那墙边的黑影便向墙内隐去了身影。 “蹲在地上,双手抱在脑后!”亚利桑那喊着,身边的两位审判官端起枪械,已然站在诺布勒众人的两侧。 诺布勒带领众人几近走到亚利桑那的枪口,他弯曲膝盖,缓缓蹲下。 却在将手放至脑后的瞬间,一个响指打响。 轰隆一声,忽地,一个球形的物件落在亚利桑那身前,随着他定眼注视,那球体炸开,一阵黄色的烟雾猛然散开。 “什么!” 在烟雾散开的间隙,不断地落下同样的球体,他们混乱地炸开,蓝色,红色,绿色,各种颜色的烟雾混杂在一起,将眼前的视线全然包裹而住。 “卑劣之人!” 亚利桑那呛着咳嗽,飞速转动手中转轮,向着前方看不到的地方射击,几枚子弹轰鸣着向前,穿过烟雾,击打到什么物件之上,发出响亮的倒塌声音。 贝德里奇见状,将佩剑举起,配饰上的宝石闪亮,他将剑一挥,一阵猛烈的风席卷而来,五颜六色的烟雾瞬而被吹散, 视线再一次明亮,却见,一堵高墙,立在亚利桑那面前。 不等亚利桑那观望是谁驱散了烟雾,他将枪口凝聚巨大的一股絮流,击发而出,轰鸣之后,石墙化为碎屑,墙后,只剩诺布勒站立,石棍紧握在手中。 “我说过,大人,您伤不到我,自然也伤不到我的手下。”诺布勒扭动脖子。 “你的人都去哪里了?!”亚利桑那手中的枪正待击发。 “他们?他们就在我们身边。”诺布勒再打响指。 忽地,细细簌簌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亚利桑那众人抬头看向四周,只见街道两侧,房檐之上,阳台之内,顶梁之下,顿时聚集而来无数的人,他们手中,拿着各种形状的器具,纷纷将视线瞄准亚利桑那众人。 “大人,看样子,还是我手中掌握了更多的筹码。”诺布勒将石棍扛在肩上,歪头说道。 “他们手中的是魔导具?从何而来?”亚利桑那环视四周,分析着目前的处境。 “我的要求,您是否答应?” “你可知干扰神职行动、非法持有魔导具是何等重罪?” 正说着,亚利桑那将两杆铳枪一并举起,两位审判官也一同举起手中的枪械,向着诺布勒扣下扳机。 石墙却再次挺起,将所有的攻击挡下。 “还要我说多少次呢大人?”诺布勒挠着脸。“既然您不能接受,那我也只能动用其他手段了。” 随着石块落下,四周如雨点般抛洒而来圆球形的物件,包裹在亚利桑那四周。 “又是烟雾弹?”贝德里奇正欲举起佩剑。 但等到那些纷纷炸开,众人才感觉眼睛一股酸痛,火烧一般的感觉飞速冲上面颊,顿时视线陷入模糊。 “是催泪弹!”亚利桑那用衣袖遮盖口鼻。 模糊之中,贝德里奇挥动佩剑,风肆意地刮去,带走一阵地面的气体,但瞬而,那物件又纷纷落地,将灼烧的感觉补上。 在难以看见的四周,只听闻石块轰隆移动的响声不断传来,贝德里奇带着安娜苏与亚利桑那的两位审判官都伸手挥去前方,四散而开,找寻着声音的来向。 随着贝德里奇不断刮过的风,最终,令人难以忍受的气体还是散去。待到眼泪干涸,睁开双眼,却见,眼前几道高耸厚重的石墙,分割了众人。 “亚利桑那呢?!”贝德里奇回顾四周,石墙之内,只剩下他与安娜苏。 “你想做什么!”亚利桑那与两位审判官相互靠背,找寻着剩余人的影子。 “阿尔贝特,我们...该怎么办?”克莱拉与艾琳娜询问,却见阿尔贝特和诺兰望着眼前的高墙缓缓后退。 “大人...这?” “静观其变。” 克罗地亚回答埃尔登,他轻轻一笑,似乎在赞叹。 “大人。”亚利桑那望向石墙顶端,诺布勒款款跳下,站在他的面前。“现在,只剩我们了,您,只能将我抓走。” “哼!共鸣者吗?只要将你击至无力,这些石墙自然倒塌,所有的僭越之人都难逃法网!” “那么,您就试试看吧。” 诺布勒举起石棍,指着亚利桑那。 “贝德里奇先生...这?”安娜苏疑惑地揪起贝德里奇的衣角,观望着四周。 “看来,那家伙是个共鸣者。但那边亚利桑那应该能够搞定。借此机会,或许我们能够找那个叫埃尔登的问个清楚。” 他看向左侧身旁的石墙,那边流动而来的风,凝聚在贝德里奇剑旁,告诉他那侧的景象。 “阿尔贝特,我们...是不是应该跑路了?”诺兰推了推眼镜,颤抖的语气问道。 “不行。亚利桑那带我们过来的原因就是怀疑我们与诺布勒他们有交集,如果现在逃跑...搞不好,我们会一同被抓去审判庭。”阿尔贝特摇头。 “好好解释不就行了吗?”艾琳娜着急地询问。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我们与他们无染,反而是更多的表象说明,我们确实与诺布勒他们有过交流...”阿尔贝特看向诺兰,他无奈地低头。 “那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到事情结束了?”克莱拉问道。 “确实是这样。” 说着,阿尔贝特如瘫倒一般坐在地上,环视四周,他不明白,那个头上有刀疤的男人,为何要使用出如此的手段与力量... ... 诺布勒一脚踏在身边的石墙之上,瞬而在其上伸出一阶台阶,供他踩踏。他踏着不断伸出的阶梯,举起手中的石棍,走到亚利桑那头顶,一落而下。 但亚利桑那的枪线始终跟随着他,待到他落下的瞬间,洁白的子弹盘旋而去,如一道直冲的旋涡,直奔诺布勒的胸膛中心。 石块落下,亚利桑那滑步躲开,尘土扬在他的披风之上。 跪地落下的诺布勒缓缓站起,身后的两个审判官手中发射的子弹被瞬间伸起的石墙遮挡。他将手中被击碎的棍子向着地面一甩,石头碎屑落下,棍子如崭新般再次出现在手中。 亚利桑那转动转轮,如蒸汽机械般的轰鸣随之而出,絮流凝聚在他四周,剧烈的能量压缩空气,将他四周的景象变得模糊。 两人眼神对峙,正在互相试探。 ... 第90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九 “不能以斯托诺的身份去找他,这个名号还要继续潜伏下去。” 正说着,贝德里奇将身上的斗篷脱去,露出内侧端正整洁的白色教袍,他将头发刘海往后一抹,接而整顿衣领与衣角,向着面前高墙的顶端望去。 “女神大人,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他转身,侃侃伸出手来。 “不必劳烦贝德里奇先生。这扇墙上有着不少的立足点,我能够自己翻过。” 安娜苏只是提裙行礼,谢绝了他的帮助。 贝德里奇想起之前她追上自己的场景,与方才挣脱三人的束缚夺回冠冕的行为,不由得内心钦佩。 “那么,走吧。” 贝德里奇的话刚刚落下,一阵猛烈的风卷来,在他脚步凝聚,缓缓将他托起,借着风势,他一跃而起,越过石墙,风在他背后划过一道靓丽的曲线。他蹲伏而下,款款落在另一侧的地面之上。 听闻动静的埃尔登与克罗地亚转身,只见贝德里奇挥剑站起,眼中满是坚毅,提剑向着埃尔登款款走来。 “可被我找到你了,肆意干扰神职的龌龊之人!”他将剑端起,剑尖指向埃尔登的头颅。 “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埃尔登微笑。“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混乱的场所。” “若不是这里一片混乱,我还真不知道你会在城中。”贝德里奇怒视。“现在,我要好好问清楚,你们占领教会究竟想干什么!” “我们也只是在执行神的旨意罢了。”埃尔登侃侃而说。 “信口雌黄!” 正喊道,贝德里奇将剑撇去,一道细长的风刃席卷而去,却被埃尔登侧身躲开。 “贝德里奇,如若你了解我们,或许,你也会选择加入。”埃尔登瞳孔缓缓放大,紧紧盯着贝德里奇。 “将我赶走,现在又想说服我入伙?要不说你们是一群小人呢!”贝德里奇轻哼,将剑再次摆正。 “你会明白的。” 埃尔登说罢,瞳孔之中忽闪着光芒,如一道尖锐的射线,试图刺穿贝德里奇的胸膛。 贝德里奇没有躲避,他反而直视着那深邃的光,用自己双眸中别样的射线与之对视,他缓缓迈腿上前,却见,埃尔登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贝德里奇猛烈的气势,埃尔登不由得后退一步。 “你的诡计失效了?”笑容似乎转移到了贝德里奇脸上。 只见他将手中的佩剑收起,手伸向斗篷遮盖的背后,缓缓的拔出另一把柄端闪着光的剑,插在地面,双手按在其上。 “屏法宝石?”埃尔登看向他手中剑柄之上闪烁着的宝石。 “你们的瞳术,本质上是将双眼和大脑充当魔导具进行共鸣而使用的魔法,而屏法宝石,恰好能够切断灵魂与魔导具之间的联系。总而言之,除非拥有如神降力量般的强魔法掌控力能够将屏法立场烧断,否则屏法宝石同样能够让你们这些普通的精灵族的魔法无效化。我说的对吗?”贝德里奇轻仰着头笑着。 埃尔登重新站直身子,微微点头。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啊。不过,屏法立场存在,你也无法使用魔法。那么,”埃尔登抓起衣服的领口,用力一扯,将洁白的教袍扯下,甩至一旁,露出庞大的双臂,将里侧的衬衫撑大。“仅仅身体体能之间的较量,你又有信心胜过我吗?”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贝德里奇将剑拔出,双手握着立在眼前。 埃尔登回身看了一眼克罗地亚,他轻轻点头,便侧身走向一旁。又回看贝德里奇坚毅的神情,他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一把程亮的猎刀,大跨着马步,同样双手握过刀柄,与之对峙。 “贝德里奇先生,我来了。” 身后,一阵轻盈的风吹过,安娜苏裙角落下,款款站起。 “你还找来了帮手?”埃尔登咧嘴。 “你能行卑鄙之事,我又何尝不能?” 贝德里奇回头,与安娜苏相视点头。随即一道尘灰扬起,剑拖沓在地,在地面割出一道深刻的划痕,直至埃尔登的脚边。 ... 棍子重重落下,瞬而,地面崩塌,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周遭的石块飞扬而起,又如雨点般落下。 亚利桑那转身踩过碎裂的地面,举起手中的铳枪瞄准头顶落下的碎石,随着转轮飞速地转过几圈,无数的石块化为粉末,连成一道纱帘,散落在他的四周。 亚利桑那看向前方,棍棒忽地拨开纱帘,向着他的脖颈横扫而去。 他飞速甩过手中的铳枪,与之相击,钢铁与岩石之间的碰撞,剧烈的崩裂声之后,枪与棍交织在一起。与眼前之人对视,亚利桑那抬腿,诺布勒将棍抽出,挡在身前。一脚用力地踹在棍棒中央,诺布勒被逼退数步。 两人拉开距离,亚利桑那快速瞄准,手腕抖动,转轮再次转过一圈,六枚闪着白光的子弹以不同的角度射向诺布勒。 而他转动手腕,棍棒舞出棍花,残影之间似乎岩石凝结成墙壁,将射来的子弹堪堪挡下。 不等亚利桑那再次击发,诺布勒将旋转着的石棍甩出,如一片飞刃一般冲向亚利桑那。 望着席卷而来的飞刃渐渐靠近,亚利桑那侧身跳起,旋涡卷过他斗篷的一角,却没有伤及他分毫。款款落地,看向前方,却不见了诺布勒的身影。 身后的石棍落地,竟缓缓伸出一只手来将自己抓过。 脚边刮来一阵细风,亚利桑那转身,诺布勒已然擒着石棍而来,棍柄在他眼前逐渐放大。 亚利桑那来不及瞄准,几枚子弹杂乱射出,仅有一枚穿过诺布勒的肩膀,却没能制止他飞冲而来的势头。 他只得后仰,石棍从他鼻尖飞梭而去,他也因重心不稳而向后倾倒,摔倒在地。他借势翻滚,再次拉开距离,缓缓站起,举起铳枪,再一次将枪线拉向诺布勒的额头中央。 诺布勒的肩膀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他伸手去触碰,弹孔留下之处,却没有流下血迹。 “您的这杆白色的枪,并不伤人。”诺布勒活动肩膀,适应疼痛。 “但它足够将你擒拿!” 亚利桑那的视线看向诺布勒的两侧,他才发现,两位审判官,已然站在他身后的两端,抬起手中的枪,与亚利桑那的枪线构成一个三角、一副抓网。 砰砰砰! 三枚子弹向着共同的目标射去,却彼此相交着射向高墙。 只见中央只剩下石棍挺立,子弹的拖尾划过棍柄,诺布勒再一次不见了身影。 审判官疑惑地将枪放下,亚利桑那却锁紧眉头,继续瞄准着石棍。 石棍再一次伸出手来将自身握住,诺布勒的身体从棍柄上分裂而出,他将棍甩过身后,微笑着看向亚利桑那。 “共鸣者...”亚利桑那低声自语。 “大人,对付我,您应该拔出另外一杆枪。” 他看向亚利桑那腰间另外一把漆黑的铳枪。 ... 铁屑火花飞溅,剑与刀不断相互接触。 贝德里奇后退一步,手腕画圆,剑尖如雨点一般刺向埃尔登。他将猎刀横过,四向挥动,用刀面阻挡着贝德里奇的刺击。 贝德里奇借势不断碎步上前,埃尔登只得后退,渐渐地将他的背逼向墙边。 “阁下怎么在节节败退?”贝德里奇调整呼吸的节奏,跟随着不间断地出剑。 “是吗?” 埃尔登轻笑一声,背触碰墙面的一瞬,他将手中的猎刀向上一挑,将贝德里奇的剑挑起,但他也不甘示弱,飞速地向着没有防守的斜下方刺去。 但埃尔登却忽地侧身,猎刀猛地下压,一阵崩裂的声音,贝德里奇的剑被砸入墙角。 “什么?” 贝德里奇震惊之余,埃尔登已走至他的身后,用刀背猛击贝德里奇的背后。 但却在金属碰撞声中被挡下。 贝德里奇侧身,拔出自己的佩剑,堪堪防下他的攻击。 “速度很快嘛,不愧是先知之子。” “少废话!” 说着,贝德里奇猛地抽出插入墙角的剑,横扫而去,将埃尔登震开。 埃尔登后退几步,再次摆出战斗的姿势。 而贝德里奇,将两把剑一同举起,相互架在身前,尖锐的目光,穿过两把剑的缝隙,直射向他。 “两把剑吗?有意思。”埃尔登看着他的架势笑道。 说罢,他飞身而去,猎刀横扫而过,贝德里奇举起双剑防御,却被他坚实的力量所击退,踉跄几步,蹲伏在地。 他明显感受到双手被震的麻痹。 不等贝德里奇回过神来,头顶的一片黑影将上空遮盖。他抬头,却见埃尔登双手握着猎刀跳劈而来。 他飞速向后翻滚,躲开他的攻击,只见那猎刀猛砸在地,瞬而裂开一个坑洞。 贝德里奇站起,眼望着这可怖的冲击,不由得寒颤。 “贝德里奇先生,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安娜苏的询问。 “我没事。他的力量很强,虽然凭借我的速度还不足以让他击中我,但我也很难对付的了他。”肉眼可见的,贝德里奇的脸颊冒出汗水。 “我来试试帮你。” 她想起柳娜的话。 看向自己胸口的项链,双手紧握在其上,忽地,她似乎感受到一股暖流从中流出,不断汇集在她的掌心,渐渐变得炽热。 她将双手张开,却见手上重影着金黄色的光芒,闪耀着,在手指尖端放射而出。 “这是...在埃拉托用的剑一般的魔法...” 她挥动手掌,温和的光如溪流般流动而去,流入贝德里奇的身躯。 贝德里奇看向自己,感知着,似乎有一股柔和的絮流,跟随着血管中的血液流向全身各处。伴随着的,是力量充斥在肌肉之间的感受,令他感到无畏又舒心。 “这就请上支援了?” 埃尔登看着贝德里奇的样子,再次飞身上前,拖着猎刀,奔至他的身前,猛地上挑。 却在半空中停滞。 只见贝德里奇架起的双剑将他的猎刀拦下,刀尖已然触及贝德里奇的下巴,却再怎么用力,也无法移动分毫。 “果然,我的力量被女神大人增强了。”贝德里奇感受着力量,呼吸的节奏再一次调整过来。 他猛地将双剑向下一撇,猎刀弹在地面,埃尔登只得将其抽回,向后跨上一步,再次与之对峙。 稍作歇息,埃尔登大步上前,向上、向下、斜向,劈砍挥舞着猎刀,划过的空中风发出尖锐的爆鸣。 但贝德里奇却游刃有余,双手交叉,富有节奏地用双剑交相接下他的攻击,双腿坚实地站立,没有丝毫晃动。 碰撞声中,两人如同配合演奏的钢琴与提琴一般。 “不错嘛,那么,这招如何?” 望着眼前焦灼的场景,埃尔登紧锁眉头,他忽地跃起,将猎刀举过头顶,借由重力的势头刀跟随着下落,猛砸向贝德里奇。 看着他又一次压迫的气势,贝德里奇本能地后退,压低重心企图触地翻滚躲开。却,在埃尔登将将落地,他忽地扭转手腕,落下蹲伏在地,本该劈砍下来的刀忽地变为伸长上挑,刀刃飞速接近刚好压低重心的贝德里奇的下颚。 一片血渍飞溅而出。 贝德里奇后撤滑步起身,却见他右侧的脸颊上流下一道轻轻的血红伤痕。 “他的速度也很快...”贝德里奇抹去脸上的血迹,呼吸的节奏忽地被打乱。 安娜苏看着眼前僵持的景象,又看向自己冒着金黄光芒的双手,暖流间带着的思绪似乎从指尖传上脑中。 “贝德里奇先生,你只管上前,我会帮助你。”安娜苏忽地坚定,他向贝德里奇说道。 贝德里奇看向身后源源不断向他流向而来的絮流,握紧两手中的剑柄,紧盯着眼前之人。随着炽热从背后涌上大脑,他飞速踏步上前,双剑自他身体两侧一同向着埃尔登的胸膛刺去。 埃尔登压低身体,刀横在身前,直到剑刺在刀面,他卸力后退。 但两柄剑的尖端仍旧如毒蛇般紧咬在其上。 “让我来吧!” 安娜苏将手指一同指向贝德里奇,金黄的光顿时如星光闪耀,流动的絮流忽地像琴弦一般绷紧,细微的棉絮一样的光忽地充溢在贝德里奇的剑尖。 “这是?!”埃尔登瞪大双眼。 直到一声巨响,一道金色的波纹沿着贝德里奇双剑的边缘向着埃尔登扩散而去。他的刀被猛地弹开,庞大的身躯竟然被击出数里,撞击在墙壁之上。 贝德里奇愣在原地,剑上的金光仍未散去。他忽地转身,看向安娜苏,她却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 “女神大人...这是您的力量?” “是...是的。”安娜苏不知所措地摆动双手回答。 埃尔登摔落在地,他捂着胸口缓缓站起,痛苦地从口中吐出一口浑浊的唾沫。 “那力量...绝对不会错的...为什么...”他定眼看向安娜苏,眼中是愤怒,是不安,又是惊喜。 他拖沓着双腿,走到猎刀旁边,一把拔起,这次,刀尖却指向安娜苏。 “逐曦女神,您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大声询问。 “我...我只是一尊人形...”安娜苏吞吐着回答。 埃尔登黑脸笑着。 “大祭司,您绝对是大祭司。”埃尔登却将猎刀丢下。 “什..什么?” 安娜苏疑惑,她收起手中的力量,正欲上前。 忽地,巨响从四周传来,众人看向四周,却见石墙猛烈地破碎倒塌,破片飞散而来。 ... “开炮!” 对峙着的亚利桑那与诺布勒忽地被墙外一阵响声吸引,却见一阵猛烈的火光从墙上的裂缝传来,紧随着石墙便轰然倒塌。 众人躲过坍塌的落石和破片,看向四周,却见封闭的石墙已然破碎。 四周之外,围满了火炮与衣着华丽的贵族。 以及在远处无数的围观群众。 “低贱的蝼蚁,我们会让你们知道与我们作对会是什么下场!” 只见贵族们拔出佩剑,一同指向诺布勒,火炮纷纷摆正炮孔,落下灰尘,将诺布勒覆盖在火光将要肆虐的网中。 “开炮!” 众人的佩剑一同落下,漆黑的炮弹被猛地推入炮膛,火花的声音回荡。 瞬而,无比耀眼的光将诺布勒吞噬。 ... 第91章 枪响于冠冕之下 其十 岩石如暴雨般落下,堆叠成山。 “你们,马上给我住手!” 一条街道,四周的建筑已经化为残垣废墟。亚利桑那站在废墟的瓦片岩石之上,愤怒地举起铳枪,指向四周正架起火炮的贵族。 “亚利桑那大人,这个人带着那些蝼蚁把我们的商店一扫而空,还强抢我们的物品,罪不容诛!况且他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是无比危险之人!我们只是前来帮助...”一位长发的男性贵族侃侃而谈,大肆挥舞着双手。 却被亚利桑那的怒吼打断。 “住口!如何处理僭越教条之人是你等能够决定的事情吗?!再插手,我将以干扰神职行动之罪将你们全然抓捕!”亚利桑那的眼中满是怒火,声音洪亮而刺耳。“凯罗尔!你们没事吧?”他转身向四周的废墟中喊道。 “大人,我们没事。” 两位审判官从石块中爬出,拍去身上与脸上的尘灰,端正地站在亚利桑那两侧。 “搜寻那共鸣者的下落!” 亚利桑那大手一挥,两位审判官便轻盈地向两侧飞奔而去,拨动地面的瓦片与岩石。 而亚利桑那则再次转身,与那几位贵族对视,相互之间的眼神之中都尽是对彼此的不满。 ... “阿尔贝特!你在哪?你没事吧?” 克莱拉与艾琳娜撇去空中弥漫着的尘土,跟随着诺兰在岩石碎片之中四处找寻着阿尔贝特的身影。 方才的房顶轰然倒塌而下,将他与三人分开,直到落石的轰鸣停下,他们已然找不到他的去处。 而在三枚巨石的缝隙中央,阿尔贝特躺倒在地,他眼望着眼前的一切,瞳孔,不由得放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诺...诺布勒...”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一滴水落在其上。 诺布勒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面,背部露出岩石的土黄,正以坚硬的脊梁撑顶着三枚压倒的巨石。而他的身下,正是躺倒的阿尔贝特。 他大口呼吸着,汗水不断沿着下巴落下,他的粗布衣裳自背脊中央撕裂,从他肩膀的两侧耷拉而下。 “还不...赶紧离开这里...垃圾...”他喘着粗气,吞吐着对阿尔贝特说道。 阿尔贝特不知所措,他慌乱地翻身,双手双腿刨在地面,从缝隙中爬出。 远离了那三枚巨石,他回头,却见诺布勒轻轻微笑,灰黑的尘从他脸上抖落,直到一声巨响,巨石款款落下,扬起的泥沙之中,诺布勒翻滚而出,背上土黄的颜色褪去,露出惨白的肤色,几道显眼的伤痕之中,缓缓流出血来。 诺布勒侧身躺在废墟之中,没有动弹。 “诺布勒!” 阿尔贝特慌忙站起身,踉跄地跑到诺布勒身侧,蹲在他的身旁,却见他胸口不断急促地起伏,灰黄的土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你...为什么要救我?”阿尔贝特不解,他盯着眼前的男人,身上残破不堪的伤口。 “只是...碰巧罢了。”诺布勒摆手。 “你说你讨厌说谎。” “所以...我讨厌我自己...” 说着,诺布勒颤抖着翻身,双手强撑着地面站起,双腿一颤,忽地将要倒下,却被阿尔贝特扶着住。 “你...伤得很重。”阿尔贝特感受到他的颤抖。 “不用你的关心,垃圾...去找你的同伴。而我...也要去找我的手下了...” 诺布勒撇去阿尔贝特的手,摇晃着向前走着,手中缓缓,岩石聚集而来,重新凝聚成一杆棍棒。 “阿尔贝特!”阿尔贝特的身后,忽地一阵声音传来。 阿尔贝特回头,克莱拉飞奔向他,艾琳娜与诺兰大喘着气,正对他微笑。 忽地,一阵剧烈的风吹来,朦胧的空中弥漫着的尘土被吹散而去,夕阳昏黄的光,将四周照亮,眼前的一切场景,都变得如此清晰。 诺布勒止住脚步,却见眼前的隐约之中,渐渐冒出三个身影。 “你果然没事。”光闪过枪口,亚利桑那举起的武器,将诺布勒的脚步止住。 “很庆幸的是,您也没事。”诺布勒费力地挺直腰杆,将棍横在身前。 亚利桑那轻哼,将手中的铳枪放下。 “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构不成威胁,你们两个,马上去追捕他的同伙!”他向着身旁两位审判官喊道。 “是!”审判官听令,飞速向着小巷冲去。 诺布勒见状,迅速转身,正欲追上他们的步伐。却忽地,被亚利桑那飞身上来一拳击中面门,使得他向后倒坐在地。 “你的对手,还是我。”亚利桑那扭动双肩。 “呵呵,大人,我不屑于将卑鄙的你们视作对手!”诺布勒抬头,却见他的眼神尖锐,满是愤怒。 “我们?”亚利桑那疑惑。 却见诺布勒环视一圈四周正对着他的炮孔,他忽地起身蹲下,身躯飞速融入地面的岩石,转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糟糕!” “想跑?开炮!”身边的贵族忽地再次呐喊。 剑落下,炮弹再一次轰鸣而去,碎屑四溅而起,在尘土飞扬之间,诺布勒的身躯被冲击抛向空中,重重砸在地面。 “你们!!!”亚利桑那向着四周嘶吼。 “大人,我们只是在帮您留住他而已。”长发贵族笑着。 倒在地上的诺布勒摇晃着起身,从吐出一口鲜血,黑着的脸庞之中,散发着尖锐的闪光,。 “去你妈的贵族!” 诺布勒甩着手中的棍棒,忽地飞身上前,擒着怒火,怒吼着正欲向亚利桑那的头顶劈下,却在他飞跃而起的瞬间,被一枚子弹击中,借势仰身向后飞去。 亚利桑那看着眼前的景象,双手暴起青筋,拔出腰间的铳枪,向着贵族们的脚下飞速开上几枪。 “是谁开的枪!”他怒吼。 贵族们悻悻地后退,没有人承认。 “你们,全都是主所唾弃之人!”亚利桑那咬牙切齿,向着诺布勒奔去。 阿尔贝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已然先行上前一步,接住诺布勒倒来的身躯,靠在自己的怀中,却见他张大嘴巴,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 “诺布勒...我想,你该投降,带着你的手下伏案吧...”他看着诺布勒痛苦的表情,不由得皱眉。 诺布勒却摇头,颤抖着举起手来,紧紧抓过他的手。 “阿尔贝特...如果...我们一直懦弱下去...就会像今天一样...被贵族们肆意踩踏在脚下...”他看向四周围聚而来的炮筒。 克莱拉等人也一同围聚而来,跟随着阿尔贝特也一同顺着诺布勒的视线,环视向四周,只见贵族们高仰着头,一同取笑着他残破的身躯。 “他们...仗着权势打压我们...践踏我们的尊严...我们...不断选择屈服...他们便会将我们当作听话的牲口...”他忽地指向四周的贵族,眼中满是怒火。“看啊...他们现在就像对待企图逃跑的牛羊一样围堵着我要不顾一切规则将我用猎枪射杀...我反抗...是为了让像我这样的人不再出现...” 阿尔贝特感受着他身躯的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疼痛。 “阿尔贝特!把诺布勒交出来!”亚利桑那站至身前,正盯着阿尔贝特。 他看向亚利桑那,又看向诺布勒。 诺布勒抓着的他的手却猛地再一次用力。 “阿尔贝特,你欠我一个人情,借此我恳求你,帮助我的同伙,逃离这里。”诺布勒的坚定地看向阿尔贝特。 阿尔贝特的眼神却飘忽不定,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的景象,各种各样的话语与记忆交杂着从他的耳边穿过。 “你们学习的意义是去了解底层民众的处境,带领他们脱离苦海。” 他想起老师的话。 他回过神来,眼神却如诺布勒一般坚定,同样用力握着他的手掌,对他轻轻点头。 “诺布勒,我会帮你。”他将诺布勒紧靠在胸口。 “阿尔贝特!你知道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一旦让我确定你与这伙游行队有关系,审判庭将同样对你们处以极刑!”亚利桑那看着两人喊道。 阿尔贝特对着亚利桑那的威胁却没有丝毫恐惧,他抬头,与之对视。 “交给你了,阿尔贝特。”诺布勒的手放下。 忽地,一个物件从诺布勒背后落下,忽地炸开,漆黑的烟雾遮盖在眼前。 身边的贵族猛地举剑,却被亚利桑那猛地回头的一瞥止住。 忽地风刮来,烟雾散去,眼前却只留下诺布勒艰难地立在原地,双手杵着石棍。 亚利桑那看向风刮来的方向,却见贝德里奇手中的剑一挥,款款站立在那侧,安娜苏站在他的身旁。 “贝德里奇?你怎么在这?”亚利桑那疑惑。 “碰巧路过而已。”贝德里奇将剑收起,魔法的絮流跟随着流入剑鞘。 “大人,城巷是我们的主场...您...抓不住...” 眼前的诺布勒,没能将话说完,手中的力气忽地失去,款款伴随着石棍倒下。 亚利桑那飞速上前,蹲伏在他的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感受着他的脉搏。庆幸的是,他仅是晕去。 “贝德里奇,你来的刚好,帮我看好他,我要去追捕他剩余的同伙。”他呼出一口气后,招呼来贝德里奇。 “没问题。” 说着,贝德里奇带着安娜苏上前,蹲在诺布勒的身边。 安娜苏看着他身上四处破损的伤痕,却忽地感受到内心环绕过一股紧紧缠绕着心房的难受。她便伸出双手,指尖冒出金色的光芒,触碰在他的背上。 随着金光化作细流,流向他浑身各处,纤细的羽毛般的晶莹触碰在肌肤之间,裂开的伤口缓缓愈合。 “女神大人,您的力量还有这种作用?”贝德里奇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很神奇...”安娜苏感受着指尖溢出的光。 亚利桑那也一并震惊,但他不等止步太久,转身向着四周的贵族扫过一眼,他们便缓缓将火炮收起。接而,他走向一旁的小巷。 但小巷之中,却慢慢退出几个身影。 “退后!全部退后!”嘶哑的声音传来。 两位审判官退出小巷,将枪收至身后,双手举起,被眼前之人逼着不断后退。 亚利桑那飞速上前,却见,一个矮小的少年,手中紧握着一柄被黑布包裹着的物件。而另一只手之中,竟擒着一位高马尾的女孩。 “再过来,我就杀了这个贵族!”他慌乱地大吼,手中的物件不断在女孩的脸旁混乱地划动。 “怎么回事?”亚利桑那走前,同样将武器收起,双手举起,询问两位审判官。 “大人,我们刚找到一伙逃跑游行队,他突然跳出来劫持了一位平民,逼着我们走出了巷口。” “都给我让开!我要去那里!”他大肆挥舞着手中的物件,指向废墟一旁停着的马车。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审判官小声问着。 “先听他的,万不可让他伤害人质。” 亚利桑那带着审判官让出一条道路,让眼前的少年能够走向街道那侧的马车那边。 “那是...科罗布吗?”忽地,贝德里奇被声音吸引,他看向那慌张的少年,忽地起身。“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娜苏一同抬头,见到那少年,脸上惊慌的表情。 在与亚利桑那的相视对峙之下,科罗布已然渐渐靠近马车,他不断在车棚与亚利桑那等人之间来回观望。 而亚利桑那在不知觉中,借着身前两位审判官的掩护,将一只手渐渐接近自己腰间漆黑的铳枪枪柄之上。 “没想到...这群人已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亚利桑那低声说着。 科罗布再次将头转向马车,紧抓着这个时机,亚利桑那飞速拔出铳枪,瞄准了科罗布从女孩肩旁探出的头。 砰! 枪响,却溅出红蓝相间的血液。 咚! 一顶华丽的冠冕跌落在地。 蹭! 一个身躯跌落在地。 安娜苏回过神来,头发散落在头的两侧,冠冕落在脚边。却见自己洁白的衣袖上被蓝色的液体浸透,疼痛的感觉飞速冲上脑海。她回头,却看见,身后的科罗布仰面倒下,弹孔留在他的额头,深邃地流出猩红。 亚利桑那手中的枪械停滞在空中,烟火飞腾而出,他难以理解地愣在原地。眼前的高贵之人,竟在枪响之时飞奔而来,企图为那少年遮挡子弹。 “女神大人...您...” “我...没能救下他吗?”安娜苏因疼痛而蹲伏在地,注视着地面上蒙上一层灰土的冠冕。 两位审判官上前,走到安娜苏身后,接过被挟持的女孩缓缓安抚,将科罗布手中的物件踹向远处。 亚利桑那回过神,他将枪收起,飞速转身奔向小巷。 在巷口之间飞奔,撇去一旁的木桶与铁箱,不断搜寻着。 直到眼前,缓缓冒出密密麻麻的黑影,他们推搡着不断向前跑着。 亚利桑那将手伸向腰间,却忽地犹豫,最终,拔出漆黑的铳枪,指向前方的人影。 “全部给我站住!” 人群站住。 “你们全部都得给我付出代价!”亚利桑那怒吼。 他举着铳枪不断压前,却在将近之时,被头顶落下的物件止住脚步。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无数个,款款落下,在他身边炸开。 “魔导具...不好,是埋伏!” 亚利桑那抬头,却在房檐之上见阿尔贝特众人的身影,他们从怀中不断抛出球形的物件,在亚利桑那脚边炸开,使得他竟无法动弹。 “阿尔贝特...你...你们...会受到惩戒的!”亚利桑那怒视着他们。 眼前的人影忽地消失不见,紧随着,阿尔贝特等人也渐渐潜入房檐,不见了踪影。 空余亚利桑那如雕像般立在原地,身体酥麻,却无法行动。 ... 夕阳潜入山脚,天边如火烧一般。 调查军队围聚过来,他们将科罗布盖上白布抬上马车。 安娜苏坐在地上,身边的修女为她包扎伤口,披上柔软的毛巾,她手中紧握着落下的冠冕,看着运送科罗布的马车渐行渐远。 贝德里奇走来,站在她的身边,一同看向远去的科罗布的尸体。 “您为何想救他?” “我...我觉得他不该死去。” “是谁告诉您的?” “我不知道,或许是...冠冕说的。” 她抚摸着手中的冠冕,灰尘落下,在灯光下再次闪耀。 一段时间的包扎过后,修女们整理医疗器具散去,只余下贝德里奇与安娜苏留在原地。 贝德里奇看向远处,杂乱的废墟,不由得叹气。 “不过,让那个埃尔登趁乱跑了。大人,您安心养伤,剩余的事情交给我吧。” “不,我能够继续。”安娜苏站起,晃动肩膀,毛巾落下,疼痛的感觉已然所剩无几。“那个人...叫我大祭司...我想搞清楚是为什么。” 贝德里奇看着安娜苏坚定的样子,不由得心生钦佩。 ... “大人,这场混乱...” 埃尔登披上自己洁白的教袍,将猎刀隐藏在腰侧。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放心吧。”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便可。” “不过大人,我们真的应该任由诺布勒带领的那群人在城中烧杀抢掠吗?” “烧杀抢掠?不,他们从来没有做过。” “可...当时混乱中明明看到他们在争抢...” “你看看那边。” 克罗地亚指向一个小巷口的两侧,堆满了各种华丽的器具。 “那个位置...那明明那些贵族一过来就能看见,可他们为什么还说诺布勒他们抢走了自己的东西呢?” “偏见,自负,高傲。给他定下更高的罪名,才能名正言顺地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怒火。” “诺布勒他们仅仅是为了引起注意而已?...” “是的。反而,他们才是主所真正认可的追逐愿望之人。当利益出现对立,抗争,才是正确的选择。” 克罗地亚走过废墟,在杂乱的街道之上,忽地脚边踢到一个包裹着黑布的物件,他缓缓打开,却见里面,仅仅是一根木棍而已。 “亚利桑那,你又该如何面对自己所做出的判决呢?”克罗地亚微微笑着。 ... 间章 柳娜的残籍收录 其一 1.精灵族特征 (参考:《诺斯埃尔古典》157页~200页,《梵特里斯赞歌》111页~159页,《人类种族起源与分化》571页~589页。) 辨别精灵族多可借由外貌特征进行确定。精灵族身体毛发多为金色,耳廓长而尖锐,手指脚趾较为修长,通常具有异色瞳孔(包括但不限于蔚蓝色、浅绿色、靛青色等浅色颜色)。平均寿命较长,可活至300岁以上。但早期发育却与普人相似,在16~18岁左右身体细胞发育完全,进入成年时期,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仍旧保持成年的生理结构,新陈代谢减缓,在200岁左右才开始衰老。精灵族死亡后会在短时间内除骨架外的身体结构瞬间化为星尘流逝。 精灵族最直接的辨认方法是确定其是否掌握“精灵瞳术”,是一项精灵族特有的魔术技艺。 2.精灵瞳术 (参考:《术式全集》513页~515页,《魔术发展简史》1022页~1055页,《人类魔法适应性研究》109页~131页,《种族构造解剖图集注解》885页~875页,《埃拉托史》1522页~1571页;2017页~2027页;2788页~2799页。) 精灵族天生可使用名为“瞳术”的魔法,但并非如共鸣者一般,灵魂自出生便具有共鸣星尘的能力。精灵族使用魔法的方法与常人无异,都必须通过灵魂联系魔导具后进行星尘的共鸣。而不同的是,精灵族的身体构造中,眼球与大脑两个器官具有与传统魔导具相似的特征,该特征使得精灵族可使用灵魂与眼球大脑进行联系而共鸣星尘使用魔法。但两个器官中的何种构造使得其具有魔导性能尚不明确。 “精灵瞳术”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心灵控制、篡改思想、改变认知、共感、制造幻象等。能力大多为操纵他人大脑。并且根据一定研究表明,所有精灵族使用的瞳术可能为同一条术式,使得精灵族的任何人都可对已经被使用瞳术的目标进行能动性更改。 其运作方式可能为:发动瞳术时,施法者瞳孔闪出光芒,期间受法者与施法者进行对视超过0.2s,即可对目标进行标记(部分魔法掌控力强大者没有此限制)。单次共鸣可对若干目标大脑进行标记,标记对所有精灵族开放,其中的内容可自定义书写,多个标记之间信息不互通。单次共鸣可标记目标数与使用者自身魔法掌控力有关。自身魔法掌控力愈强,可单次标记数愈多,可进行更改内容也愈多。 并且,由于精灵族自身眼球与大脑的特殊性,精灵族之间似乎并不受瞳术影响。 3.精灵群落结构 (参考:《人类社会结构剖析》2123页~2156页,《拉莫斯托比法典》511页~534页,《仪式礼赞·复兴时期篇》216页~257页,《以群而居论》653页~678页。) 精灵族被认为起源于纪年前500年,通常群居于远离尘嚣之地,形成较为原始的村落,不投靠任何势力,不参与争斗,自给自足。自身文化习俗甚少受到其余种族的影响,以“伊文捷琳可诺扑”信仰文化为主。 精灵语中,“可诺扑”意为:“合作,共享”。而“伊文捷琳”为《梵特里斯赞歌》中灿六星神之偕行之神。该文化可解释为族群以偕行之神为信仰之主,遵循其神诣进行日常生活与参拜仪式。并且,村落中通常有为偕行之神建造的神坛。 精灵族以偕行团结为共同的价值目标,族群内地位通常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但为保证团结一致,会选出村落领导人与“阿桑麻”。 群落领导人又可称作村长,一般由村民投票选出,并由其成立村委会,其代表村落与外界进行外交活动,与协调各村民之间的关系。 而“阿桑麻”为精灵族群落体系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阿桑麻”在精灵语中意为:“纯净伟大的女性”。每隔一定年限,精灵族对偕行之神的虔诚会得到认可,伊文捷琳会降临到精灵族中被认可的女性身上,从而获得神降力量,并带领精灵族和谐发展。其责任为保护全族群安全、安排生产资源分配、领导族群进行参拜仪式等。族群中又会将其称为“大祭司”,或者“圣女”。精灵们崇拜、钦佩、仰慕“阿桑麻”,如信仰伊文捷琳一般。 ... 第92章 梦中缠绵之乡 上 循着小道渐进了,拨开遮掩在前头的针叶,却见几户人家出现在前方。草垛边,水井旁,栏杆前,却见金黄金黄的发丝迎着夕阳的光穿梭在阡陌的各个角落,忙活着,彼此酣笑。炊烟缓缓升起,缭绕在中央高大的一尊洁白的雕像顶端,顺着雕像镌刻之人高高举起的指尖环绕而上,与云彩融为一体。 “没错的,他们都是精灵!” 柳娜靠在一棵巨大的针叶树旁,绕过宽大的树干望着前方忽地出现的村落,心中涟漪频频泛起。 “真实看到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群居着一群这样神秘的族群,真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呢!” 博罗特鲁站在她的身边,一同看向远处的村落。 “我想,去见见他们。”柳娜从树旁走出,站定身子。 “喂喂喂!你现在可不像一个精灵族,要是被他们发现有外人进到他们的小世界,指不定会引发什么恐慌呢!” “不使用伪装不就行了吗。” 说着,树叶随风飘过,吹起柳娜的头发,将尖锐的长耳露出,发丝在他面庞抚过,瞬而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可...”博罗特鲁看着她的模样托着下巴思考。“总感觉还是差了些什么。” “我知道。” 柳娜笑着,将自己的头发托起,取下手腕上的发带扎上,等到脑后的马尾落下,借由夕阳的闪耀,淡蓝的发丝瞬而染上一层耀眼的金黄。 “呵!现在的你就与那些精灵无异了!绝对能混入其中的!”博罗特鲁一拍手笑着说道。 “我本来也是精灵好吗?”柳娜翻了个白眼。 “不过,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我所谓。我一个人去就行。” “哎,真是无情,也不挽留我一下。”博罗特鲁摇头叹气。 柳娜没有回应他,只是将头一撇,便拨开遮盖着的灌木与枝条,走向草叶飘摇的小径,迎着前方渐渐冒出的金黄的光而向前走去。 “那我就在远处看着吧。” 说着,博罗特鲁潜入身后的灌木,随着一阵风呼啸而过,林间几片湛蓝的羽毛飘落,大展着翅膀的飞鸟从枝头飞出,盘旋在道路之上的高空。 柳娜走过道路旁的木牌,风铃叮铃铃地在其上响着,指示着草径的去向,预示着前方道路变得宽敞,石板填补在草地的空隙,向着石砖瓦楞下的每一个途径转角所延伸而去。 她的皮靴踏上石板,瞬而便在前头飘来一阵烘焙的浓香,将晒干的稻草的熏香遮掩,又将房檐下的盆栽花蕊之中的芬香激发,烟火的气息此刻缭绕在她的鼻梁。 “让一下哦,小姑娘。” 观望着四周的柳娜忽地被身后一阵声音打断,她回头,却见一个老妇人手中端着一个及她身子三倍大的盆子,里面摆放满了黄色的颗粒,散发着清香。 “不好意思,”柳娜侧身让出道路。“您需要帮忙吗?” “哈哈,不用不用,搬运这些金盏花,婆婆我一干就是八十年!现在我的身板估摸着还能再干八十年呢!”老妇人憨笑着,走到柳娜身前。 “金盏花?”柳娜跟上妇人的脚步,才见木盆里密密麻麻摆放着的都是晒干的金盏花。 “不过,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才从外面回来呢,要是赶不上‘普多阿库’你估计可要后悔好一阵咯!” “普多阿库...”柳娜低声念叨,思考着。 “嗯?小姑娘,你好像有些许面生啊?” 老妇人放缓脚步,扭头看向身侧后方的柳娜,打量着她。 “我...我吗?应该是最近比较常在外面,所以会有点陌生吧。”被打断思考的柳娜不知所措地将鬓角撇过耳边。 但老妇人仍旧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锁紧的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引得柳娜内心不安,几滴汗水从她脊梁流下,但她仍旧保持镇定,款款跟在妇人身后。 待到两人注视片刻后,妇人看向她的手腕,忽地舒展眉头,向柳娜笑着,将手中的木盆轻轻放下,将她的右手抬起。 “哈哈,看来你在外面也挺忙碌的嘛,怎么就连‘喀玛’都忘记准备了呢。来,相遇就是缘,婆婆这里刚好还有一条,就送给你吧!我们啊,都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累着自己了!”她从衣服的口袋取出一枚金黄的枝条编织的手环,为她戴上,轻拍她的手掌。 “谢谢...” 柳娜疑惑,他将手抬起,那手环上散发着如木盆中一般的清香。 “好了好了,婆婆我要赶快去送这些金盏花了,你也赶快去圣坛那里吧!” 老妇人笑着将地上的木盆再次捧起,便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圣坛...普多阿库...喀玛...这些都是没在史籍中找到过的东西。”柳娜思考,看着手中的手环,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阵欣慰与得意。 不知觉中,太阳已然潜入地平线之下。远去的妇人口中,忽地飘摇的曲调响起。 “阿普拉纳,多诺扑珂伊;扑玛扑玛,梵珂土诺伊,伊文捷琳可诺扑喀尼朗桑麻...” 随着火红渐渐变得深邃,柳娜身边的房檐之下忽地落下几盏六棱柱状物件,悬挂在道路的两侧。柳娜轻轻触碰,在几根竹条的包裹之中是丝绸的触感。在她手指收起的瞬刻,半透明的布中闪出光来,那金黄的光瞬间传递向四周各处落下的物件,照亮漆黑的房檐,交相辉映着,将街道捕捉在一张金黄的网中。 “路灯?但却没有用上灯油,也没有回路?”柳娜看向四周金黄的氤氲,想要思考,思绪却被不断拉入温馨的气息之中。 她踏过染上金黄影子的石板,绕过井口摆放的木桶,绕过草垛上叉着的草叉,绕过栏杆边摆放的麻绳与石制工具。却见人们围聚在前方的道路,金黄的海在此起彼伏涌动,孩子们叼着面包从她身侧跑过,混入那潮水之中。 柳娜看向人潮涌去的方向,却见那前头,一尊巨大的雕像,高指着天空,金色的光环绕在它脚边,另一手中的花朵,圆润,花蕊如灯盘般绽开。那雕像所刻画的人,她似乎欣慰地笑着,身侧的两个羽翼款款环抱在身前,环抱着涌来的人群,宽容地将他们一同纳入自己的胸膛。 柳娜跟着人群上前,却见那雕像的脚下,一个洁白的建造端庄地落在那里,落于拱顶下檐口边的数根石柱端庄地环绕四周,整齐地将殿堂包裹。 她踏上那殿堂台阶,手指拂过石柱,才发现那柱上浮雕雕刻有细致的金盏花花朵对称排列堆叠的形状。 穿过外列的石柱,才发觉外侧是石柱构成的走廊,环绕在殿堂四周。而和谐崇高的美,正在那殿中深处传来。 “伊文捷琳的孩子们啊,撒拉咿呀!” 殿的中央,一个身着白色斜肩长袍的老人站在一个圆台之上,他高喊着,人群围聚在他的身边。 “撒拉咿呀!” 人群回应着他的呼喊,响彻整个大殿。 “在偕行之星落于星空中央的此刻,我们,奉行可诺扑,普多阿库的仪式就此展开!特里阿珂塔!” 老人举起身旁的一个花瓶中的一根枝条,沾着瓶中的水,借由枝条细长的叶片将水花抛洒向人群头顶,款款落下。 人们低头,感受着头顶滴落的滋润。 “女孩们啊,带着你们的喀玛上前来吧!让伟大的伊文捷琳阿库麻看看你们纯洁的模样!” 他大挥着双手,走下圆台,走到大殿前方。他站立在地面一袭金黄的光旁边,顺着那光芒向上望去,只见晶莹的一枚恒星在拱顶的玻璃窗口闪烁,倾斜射在地面上光,一张蒲团正正摆放在中央,细絮在光中飘动。 人们跟着老人,围在那光的远处,女孩们紧盯着那金黄,手中摆弄着各自手腕上佩戴着的手环,脸上满溢着笑容。 “遵循秩序,纯净的女孩们啊,按照出生年月一一上前,行普多阿库!” 老人跪坐在地,旁边的两侧的男子端来两个洁白的圆盘,放置在老人的身旁,其中堆叠着金色的干花蕊。 人们听罢老人的话,他们整齐地排成两排。女孩们从人群中走出一步,在前方彼此询问着什么,互相交替着排列成一排。 “你是几年几月出生的?”一位短发的精灵女孩转身向柳娜询问。 “我?埃拉托历1785年获月十二。”柳娜不解,但她还是回答。 “哇,你还挺年轻的,比我小四十岁呢。快快,到我前面去吧!” 女孩推搡着将她推到自己身前,柳娜疑惑地看向她,脸上露出十分稚嫩的笑容又转身与另一女孩询问。 柳娜身前的与她看似年龄相仿的女孩不断向她询问,她一一如实回答,渐渐地,她已然到了这个队伍十分靠前的位置,望见前方女孩们款款上前,闭眼跪坐在蒲团之上。 “可诺扑珂多尼那。” 老人闭眼一字一顿念着些什么,将身旁两侧的金盏花双手一并抓起一点,放入身前的一个高脚圆杯之中,金属所制的杯子上镌刻着金色金盏花枝条,环绕在杯身。男人取过一个木壶,细细的水流流淌在杯中,将金盏花冲散。 另一位男人将杯递到跪坐的女孩手中,她轻轻一口,将本不多的水就着金盏花叶喝下,低头双手合十祈祷。 “可诺扑...” 光下的碎絮落在女孩的肩旁。一片寂静过后,老人抓起一把金盏花抛向她的头顶,她缓缓起身,面带失落地走向一侧。 接而,便是下一位女孩来到蒲团之上。 “这就是普多阿库仪式...不过,是为了做什么呢?”柳娜思考着,跟着队伍前进。 很快,柳娜身前已然没有遮挡,她清晰地看到地面金黄的光,与头顶皎洁的恒星。 她学着坐下,闭上双眼,接过杯子喝下金盏花,些许辛辣的感受自她的舌尖流下,转而是一阵微微的甘甜。 她祈祷片刻,等到身上忽地有颗粒落下触碰她的肌肤,她起身,却见发丝上落满了金黄的干枯叶片。 她走向一侧,观察着接下来剩余的女陔,一并重复着相同的仪式。 直到最后一位女孩走向来,恒星潜入窗边,落在地上的光消散,老人身旁的金盏花已然削去半层,人们一同面露失望,寂静地站立在大殿之中。 “阿库麻没有响应我们,但不要灰心,只要将可诺扑深存于心,伊文捷琳始终在祝福着我们!” 老人忽地站起,高喊着打破了寂静。 随即,人们响应,他们抬起头来,收起失落的神色,彼此牵过彼此的手,忽地整齐地展开歌喉。 “阿普拉纳,多诺扑珂伊;扑玛扑玛,梵珂土诺伊,伊文捷琳可诺扑喀尼朗桑麻...” 柳娜不知所措,但她却被人们吸引,她低声,学着他们的曲调与发音,跟随着一同歌唱。 待到歌曲结束,老人再次站上圆台,他将盘中剩余的金盏花混在一起,向下抛洒。而人们取过地面上摆放着的小小的金盏杯,在下方涌动,接过落下的花叶,穿过柱廊走向外面月光下的溪流,接过溪水,将金盏花一饮而下。 柳娜仰头喝下,睁开双眼,却见眼前高大的雕像,才发觉所刻画之人是如此端庄典雅,令她感到心旷神怡。 “伊文捷琳,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 第93章 梦中缠绵之乡 下 “普多阿库...一种祭祀活动...似乎是为了让伊文捷琳选出阿桑麻...” 溪流在柳娜身边细簌着奔腾,迎着月光,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盏小油灯点亮,散发而出的光芒似的周遭的植被焕发金光,摇曳摆动在她展开在腿上的皮革封面的小册书页之上,柳娜借着皎洁的月光与忽闪的灯光在书页上落下笔墨。 “嗯?小姑娘,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忽地,一杆高耸的芦苇被掀开,沙沙的声音惊得柳娜猛然直起身子,她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曾见过的那位妇人举着一盏油灯靠近。 “是你啊,那么晚你在这里干嘛呢?”妇人接近看清了柳娜的面庞,便微笑着靠近。 柳娜不知所措,慌忙收起记录的册子,再回头,妇人已然坐下在她的身侧。 “我在这里...”柳娜看了眼自己装满书的挎包。“正如您所见,我是一名小说家,在这里迎着月光有感而发,所以趁着语句在脑中仍留有余温,要赶紧记录下来呢。”她将包中一本书籍拿出,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写着“奈丽”。 “是这样啊,真是个努力的孩子呢!”妇人笑着,她定眼看向柳娜举起的书上的名字。“不过,‘奈丽’是你的笔名吧?” “是的,我的名字是...” 柳娜正欲回答,妇人却放下手中的油灯,伸手堵住她的嘴巴。 “嘘...我们精灵都知道彼此的名字,不是吗,柳娜·克莱因斯顿?” 眼前妇人的笑容,以及她口中所说出的名字,一个许久没有人称呼过她的姓氏,令柳娜愣神。她感到惊奇,却没有感到恐慌,她似乎心中明白,这个名字,眼前的老者应该知道。 “嗯...”她点头,接受自己的名字。 “那么,既然我们那么有缘分,试着说出婆婆我的名字?” 妇人看着柳娜,将手缩回,她的眼中似乎满是期待。 可妇人的这一番话,却引得柳娜慌张。 “我...”她看着妇人的脸,眼神飘忽不定。 “看着我的眼睛。”妇人将手指伸前,将她的视线拉向自己的瞳孔。“你,会知道的。” 柳娜看着她碧绿的瞳孔,她平静下来,顺着那深邃向内望着,忽地,她感受到脑海之中似乎千丝万缕的线条闪着微光,交叉着缠绕着,凝聚成一团。直到她伸手去触碰,线条忽地展开,构成一张整齐联系的大网,将她包裹在其中。她顺着一条线,拐着拐着,顺着流动向前的光,竟然冲出思绪,落入妇人的碧绿的瞳孔之中。 “您的名字是...娜塔莎·埃利布拉。”随着思绪落入,一串名字忽地从她嘴边吐出。 妇人欣慰地点头。 “婆婆我啊,被叫了许多年‘卡塔撒’,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啦!哈哈!谢谢你,小姑娘。”妇人张嘴笑着。 “卡塔撒...” “那么晚了,该回家了吧。否则家里的人会担心的哦。”妇人将油灯举起,颤颤巍巍着起身。“走吧,我带你回去。”说着,妇人已然动身。 “我的家...”柳娜正犹豫着,是否要起身跟上。 “还在等什么呢,快跟上婆婆我吧!”她止住脚步,回头示意柳娜。 不知道为何,一股暖流忽地涌来,使得柳娜不再犹豫,她收好挎包与油灯,起身跟上娜塔莉的脚步。 穿出芦苇丛,绕过洁白庄严的神像,走入微闪的街道,拐入层叠的小巷。 ... “萨拉咿呀!卡塔撒婆婆!” 随着木门吱呀地被推开,微黄的大厅之中,炉火摇曳的壁炉前三位小孩放下手中的书籍,蹦跳着跑来,贴在老妇人的腿边。 “萨拉咿呀!”娜塔莎抚摸着他们的头。“那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啊?” “芙娜阿姨在做炼奶布丁,我们要吃完了再睡觉!”孩子们嚷着。 正说着,一个短发的金发女人从一旁的厨房走出,摘下身上的围裙,将三盏高脚杯装着的晃晃悠悠的焦黄布丁放在壁炉前的小桌之上,上面点缀着柠檬叶与白糖。 “这些小屁孩!”她拿起桌边的毛巾擦拭双手。“知道我们去参加普多阿库,非吵着要喝金盏花茶。可我生怕他们喝了睡不着觉,严肃地反驳了这个想法,他们便借题发挥要吃布丁!” 女人走到娜塔莎的身边,叉腰无奈地看着三位小孩,他们看向壁炉边放置着的甜点便又蹦跳着绕过女人,款款坐在桌边。 “不过您回来的也是真晚呢。”她看向娜塔莉,却忽地与她身后的另一个人影对上眼神。“诶?这位是?” 妇人微笑着将身后的人影推至身前。 “您好,我叫柳娜·克莱因斯顿,今晚想要借住于此,承蒙关照,如有劳烦,还请多多包涵!” 柳娜深深鞠躬,却引得女人不知所措,慌忙摆手将她扶起。 “那么拘谨,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借住当然没问题啦,更何况你是卡塔撒婆婆带回来的呢!” 女人将她扶起后,接过她身上的挎包,与娜塔莉的身上披着的毛衣一同放置在门口的衣帽架上,便带着两人一同来到壁炉之前,在皮毛沙发上坐下。 女人将大桌上的圆鼓鼓的绿色水壶举起,往杯中倒出茶水,几片金盏花叶飘动在其上。 “那么晚了,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是喝点金盏花茶吧。”她将小小的圆杯递到柳娜手中。 她接过,看着金黄的叶片,虽今晚已然频频见到,却没有感到有丝毫厌烦,但也将杯子举至半空,观望许久没有喝下。 “普多阿库期间确实是要频繁接触金盏花的呢,柳娜年纪尚小,也经常在外,多少会有点不习惯吧?”娜塔莎看着柳娜愣神的样子微笑着说道。 “啊,不,没有。”柳娜忽地醒来一般,将茶水抿下一口。 “柳娜女士确实感觉还挺年轻的呢。突然想起来,我第一次参加普多阿库,还被金盏花的味道吓了一跳呢!而且,想到接下来半个月左右都要接触金盏花,还吵着要离家出走呢!哈哈。”女人一边倒茶一边侃侃说着。 “从一开始就有不少孩子接受不了金盏花的味道,但也没办法,这是我们作为伊文捷琳的子女与祂进行交流的唯一方式。大家都会学着去接受。”娜塔莎仰头说道。 “是啊,这个传统和普多阿库就这样自精灵诞生起维持到了现在呢。” “与伊文捷琳交流...”柳娜看着手中的杯子,思考着些什么。 “不过,最近的世代,已经很少人知道金盏花茶与普多阿库的存在也是为了与伊文捷琳阿库玛交流了。”娜塔莎看向柳娜,又看向小桌上大口朵颐的孩子们。 女人顺着娜塔莎的视线看去,忽地一笑,走到孩子们旁边,轻点他们的肩膀,让他们转身。 “孩子们,卡塔撒婆婆要讲故事了!” 孩子们眼睛放光,举起手中的布丁,擦去嘴角的碎渣,挪动着身躯围在娜塔莎身旁。 “卡塔撒婆婆,快讲故事吧!”孩子们激动地晃动身子。 “好啊好啊,婆婆这就讲给你们听!” 娜塔莎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下,她看向柳娜,却见她也正全神贯注,注视着自己,眼神之中似乎散发着渴望。 她便轻轻笑出一声,清了清嗓子,堪堪开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还在埃拉托的时候。整个埃拉托爆发了一场巨大的旱灾,粮食、衣服、柴火,所有的人们生存所必须的东西都变得十分匮乏。 为了熬过寒冷的冬天,人类们的部落之间发生了接连不断的战争,人们为了抢夺活下去的资源,对同类大打出手,将火烧向彼此的家园。 而唯独一个名叫‘莱利’的部落,他们没有参与任何战争,部落里面的人们彼此依靠在一起,互相共享着自己拥有的稻草与谷物,一同围在谷仓之中,抵御外面的寒风呼啸,勉强地熬过了一个雪月。 但,好景不长。附近的部落意识到莱利仍然有着他们想要的资源,他们便拿起盾牌与长枪,踹开了谷仓递到大门,任由风雪覆盖在依偎在一齐的莱利村民身上。他们看到谷仓四周堆满了粮草与棉花,便欢呼雀跃起来,纷纷动身将那些东西贪婪地抬上马车搬走,而拿不上的,就一把火烧掉。 他们看着火花四溅,但村民们却不为所动,仍然围在一齐,中央似乎包裹着什么。 ‘他们绝对还藏着有面包!’ 突然有人这样喊道。于是,他们便折返回来,举起手中的长枪靠近外围的村民,但面对冰冷尖锐的枪尖抵在脖颈之上,他们还是不为所动。于是,这些红了眼的人便动怒,枪尖猛然扫过一片,滚烫鲜红顿时撒满在地上。外围的村民倒下,但他们却仍然靠在一齐。于是,那些人就接着挥动长枪,在火光中鲜血溅满整个谷仓,村民们也一层层如同莲瓣般地倒下。直到枪尖最后扫去两位弓腰遮挡着什么的男孩,他们才看到,正躺在中央的,是一个正在分娩的女人,而此刻,她身上布满鲜红的时候,怀中的孩子正恰恰因为伸手接触到这个世界而咿呀哭着。 人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夺去那么多生命而强抢而来的,却是一个美丽的新生。回过神来的他们甩去手上的鲜血,发了疯似的往外逃去,也不管抢来的粮食和布料,丢去手上的一切往村子大门一涌而去。 但,就在他们将要走出村门的时候,却看见,一片金黄正如同海啸一般涌来。金色的花朵不断从远处蔓延而来,顿时覆盖在了他们身上,枝干插入他们的身躯,花苞华丽盛开,在惨烈的尖叫声中,逃跑的人们被吞噬在金色的花海之中。 而分娩完毕的女人,抱起自己的孩子,将自己的衣服撕下包裹而住,正看着四周的火海与血海,她无比的悲痛,泪水滴在孩子脸上,滑落在地,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开出一朵金黄的花来。 ‘懂得偕行之重的你们不该就此死去。’ 忽地,敞开的谷仓大门踢踏着进来一个闪着光的人影,祂轻轻靠近痛哭的女人,手中拿起一朵金黄色的花,蹲下放在她怀中孩子的头上。 随着一道金光闪过,谷仓的火熄灭,地面的鲜红被金色的花海替代,而倒下的村民,也在花海之中纷纷如醒来一般坐起,他们疑惑地看向中央,却见一个美丽的,金发的,耳廓长而尖锐的散发光芒的人影抚摸着女人怀中孩子的头,金黄的花瓣从她身旁落下。人们立刻知道,那是神明。 而女人怀中的孩子,在金黄色花落下的瞬间,她的耳廓也变得如那神明一般,身上的毛发也变得金黄。 ‘我,伊文捷琳,赐这新生名为阿桑玛,她将代替我一直祝福你们。’ 那神明吻在那孩子头上,便转身离去。 人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然变得如那神明一般模样,金黄的头发,尖锐的耳廓。以及闪着光芒的瞳孔。 他们想要挽留那神明,追出大门,却再看不见那光芒的踪影,只得摘下地面的花朵,却堪堪听见花蕊之中,留有那神明的声音。 于是他们纷纷将花苞掰下,塞进嘴里,企图再一次得到那神明的指引。 不过,他们愚蠢的行为居然是正确的。等到花瓣进到嘴里,伊文捷琳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脑海之中。 ‘去重建莱利吧。’ 祂这样说着。” 人们围坐在一起,感受着壁炉的温度。在夜色之下,一同听完了整个故事。 ... 太阳缓缓升起,金黄的光倾斜向大地。 “啊,柳娜女士已经走了?” 女人打开房门,却见里面格外的整洁,被子被整齐叠放在床上。 “她或许有着急的事情吧,急着回去吧。” 老妇人接近,微笑着看向里侧。 “卡塔撒婆婆,你也感觉到了,她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女人叹气说道,走进房间,将床头留下的一串草编手环收起。 “不,她就是我们这里的人,只是,许久未曾归乡罢了。但我们,不会忘了她。” 娜塔莎看向窗外,一只俊鹰飞梭而过。 ... “你很开心嘛。” 柳娜跟随着博罗特鲁隐入林间,而博罗特鲁却倒着走注视着柳娜的笑颜。 “是...吧。” “庆幸的是,你没被那个婆婆发现你不是这里的精灵。” “不...她早就知道了。” 忽地,柳娜止住脚步,她回头看向那远处的村落,缓缓升起的炊烟。 “无论我撒什么样的谎,永远都骗不过我的家人...”她的嘴角上扬。 “在这里过的很愉快,但也别忘了你要做的事情哦!” “当然。东西已经收集好了。”她拍了拍自己的挎包,她的视线仍未从身后那村落之中抽离。“我梦中缠绵的故乡啊,待到我能名正言顺归来之时,再与你一一叙旧吧...” 她继续走入林间,在不知觉间,金盏花的花瓣落入了她的挎包之中。 ... 第94章 苏挨威林党 其一 “例行调查!” 踢踏着吵闹的声音,一伙身着端庄的人士涌入了神圣的场所。亚利桑那手举着胸前的令牌,正严肃地看着眼前的老者。 “请便,审判长先生。”埃老者摆手示意,让亚利桑那带领的众人进到厅堂。 “长老,您手下的两位公教贝德里奇和弗雷尔卓德最近不在教会吗?”亚利桑那将令牌重新扣在胸口,环视四周。 “他们...”长老轻轻回头,看向身后雄壮的身影,他正紧紧注视着他。“他们接过先知的旨意,有事外出。”长老回过头来,堪堪回答。 “明白了。” 亚利桑那摆手,身后跟随着的众人便散去。有的守至大门内外的两侧,有的站至玻璃窗前,有的走向旁侧的阶梯,将整个厅堂围得水泄不通。只留有两名审判官跟在亚利桑那身边,与他跟随着长老一齐接近大堂一侧的走廊。 “你们北国教会的外派部负责人在哪?他向我报告,你们已经驱散了那些收留为特派教员的游行队。”亚利桑那大踏步的庄严声音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走廊之中。 “大人,此事必然属实。并且自那次动乱后我们加派人员巡视教会周遭,一旦发现阿尔贝特等人的身影必然会向审判庭报告。” 说着,是长老身后的埃尔登一步上前,向着亚利桑那回答。 循着埃尔登的回答,亚利桑那只是倾斜着视线看了一眼他,眼神与脚步都没有多做任何停留。 “这里有没有那群游行队的残党余留,待我们审判庭调查后自有定夺。现在带我去你们教会的接待宿舍。” “这边请。” 埃尔登跨出大步,走至亚利桑那等人身前,将众人带入走廊的深处,一个别样的老式厅堂,穹顶天窗落下的光将两侧排列整齐的木门照亮。 众人站定在大堂中央,亚利桑那环视四周的房间,微微摆手,身侧的两名审判官便飞速两侧散去,将一间间房间的门打开,潜入身子。 “亚利桑那,这群人士犯下了什么罪孽?” 长老背过双手,扫过埃尔登脸上平静的表情,向亚利桑那问道。 “嗯?这位外派部负责人没有向您提及?”亚利桑那皱起眉头回身看向长老,瞥了一眼正端正站立着的埃尔登。 “不...不,老夫最近埋头于处理事务,并没有在意教会中所发生的事。”长老吞吐着回答。 听罢长老的回答,亚利桑那并没有舒展眉头,而是转过头来,紧盯着埃尔登的侧脸,似乎在心中思考着些什么。 “报告审判长大人,在宿舍中并没有找到残党的踪迹!” 忽地,亚利桑那的思考被款款而来的两位审判官的响亮报告打断。 他收起思绪,撇过自己的披风,走向其中一个敞开大门的房间,却见里面的被褥叠放整齐,桌椅端正地彼此相靠,窗帘被款款挂在窗边两侧,任凭阳光挥洒,崭新整洁却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亚利桑那轻轻点头,缓缓退出房间,再次站至大堂中央,又一次四向观望,却见走廊尽头那侧一扇老旧的高耸大门正吸引着他的视线。 “你们,去教会别处调查。”他看着那大门,向两位审判官摆手。 “是!” 说着,审判官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大堂之中。 “那扇门后是什么地方?”亚利桑那指向那高耸的大门。 “那里是教会的老议事厅,已经荒废许久了。”长老回答。 不等长老多做说明,亚利桑那款款上前,走到那大门之前,手指触摸在其上,有些许灰尘掉落。 他撇去手指上沾染的尘灰,双手撑在那门上,随着阵阵与地面摩擦的响声,尘如雨点般在张开扩大的缝隙中掉落。待到那双开的门完全平行,映入亚利桑那眼帘的,是一个空荡的昏暗大厅之中暗淡颜色的巨大圆桌,几张布匹散乱地覆盖在其上。 亚利桑那稍作观望,便款款踏步走入。 而埃尔登回过身来,看见亚利桑那没入的身影,不由得身躯微微一颤,大踏着步走到长老身边,带着一同跟上。 亚利桑那环视着走向大厅的一侧,褪去颜色的两席帘子飘动,他便大手举起一挥,落在地面上的巨大玻璃窗外的阳光终不受约束地涌入,将内侧的昏暗填满光亮。 他背着阳光转身,看向大厅的中央,总算可以看清厅中杂乱的模样。 “没想到教会中还有这样的地方荒废无用。我觉得,这里完全可以作为特派教员的活动场所,不是吗?” 说着,亚利桑那款款走到圆桌旁,手指轻点在周遭摆放的交椅之上,撵下几颗皮革碎屑。 埃尔登看去,与他对上眼神,却见他眼中满是尖锐的神色。 “嗯,您说的不无道理,或许真能对这里做些许改造,利用起来,作为外派部成员的活动场地。”埃尔登抚着下巴,观看着四周说道。 “若是如今我提及才有所顿悟,那阁下属实有些许笨惰了。” 说着,亚利桑那围绕着圆桌走动,掀去上面覆盖着的漆红布匹,将遮盖着的圆桌底下的各个角落展现,视线随着下落,却似乎没有看见他所想看见的东西。 直到他已然绕过一圈,走到了埃尔登身边。 “我希望你们教会应该把双眼放的更明亮一点,万不可引狼入室。”他轻拍埃尔登的肩膀。 “亚利桑那,老夫还是想问,那群所谓残党,犯下了什么渎神之罪?”长老问道。 “那是一群,扰乱社会秩序,仇视贵族,抢盗横行,甚至危害到了人民的生命安全的无耻之徒!而留在你们教会之中的,阿尔贝特带领的人,却选择为虎作伥,协助他们躲避审判庭的追捕!”他的眼神如利剑一般,他的嗓音如枪炮一般。 “是游行队吗?...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长老皱起眉头。 “我们捉拿了他们的领袖进行审讯调查,据此得知,这群人自称苏挨威林党,在中央城中多次侵扰贵族商店,打砸公共设施,为的,只是引起我们的注意!”亚利桑那猛拍桌面,其上的尘灰轰然掉落。 “苏挨威林党...”长老抚着自己的胡子,看向埃尔登,他却只是站立在那,不为所动。 正当长老思考之时,两位审判官忽地款款从大门跑来,来到亚利桑那面前向他敬礼。 “报告审判长大人,教会已经搜寻完毕,没有发现残党的踪迹!” 亚利桑那点头,便将手上的尘灰与皮革碎屑撇去,退出大厅,向着走廊走去。 “长老,希望您能明白在主的眼中,秩序的重要性。”他刚走出大厅,止住脚步回头说道。“这种示威已然变质,变为一种对于神职权威的威胁与恐吓,若是任由他们肆意妄为,一切秩序都会崩塌,社会会失去管控。而现在,强制措施或许是维护秩序的最佳方案。”他尖刺溢出的双眸,看向的,却是长老身旁的埃尔登。 说完,亚利桑那带领着审判官消失在走廊那端。 留下的埃尔登与长老相视,雄壮的身影动身将厅堂的大门关上,便转身坐在中央圆桌的交椅之上。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长老紧锁眉头,与他相对而坐。 “我只是,在遵从那位大人的旨意,拥护这群敢做敢言的青年而已。” 埃尔登轻打响指,瞬而,随着桌面中央的一道亮眼的光闪过,散落在四周杂乱的物件忽地堆放整齐,掉落在地的布匹眨眼间落在桌面,而四周的交椅,在阳光下渐渐冒出几个人影,端坐在其上,如同幕布掀开,真实从那一段显现。 “谢谢您...埃尔登大人。”埃尔登的右侧一张交椅上,传来阿尔贝特的声音。 “感谢你们自己吧,你们的行为能够得到那位那位大人的认可,是你们自己的努力。” 阿尔贝特站起,他抚摸着身上的灰黑教袍,看向四周,原本空荡的大厅周围忽地围满了人,他们一同注视着他。 “您的意思是,教会愿意继续收留我们作为特派教员在这里活动吗?”阿尔贝特捂住胸口,看向埃尔登。 “当然,我做出的承诺将一直有效。”埃尔登轻轻微笑。 得到埃尔登的回复,阿尔贝特似乎感到一阵舒心,他将手放下,走入身后的人群之中,与几位略微陌生的面孔对视。 “你们接下来又有什么想法?” “诺布勒老大说,等他被抓走之后,就去找诺瓦老大。”人群之中有人回答。 “诺瓦老大?...或许...你们可以加入我们,在这里也有埃尔登大人的庇护。” “不,虽然很感谢你选择帮助我们,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而当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和诺瓦老大会合!” “嗯...” 阿尔贝特低头思考。而身后,他的伙伴们渐渐靠近,站至他的肩膀两侧。 “让他们去吧,我们所能做的就到此为止吧。”诺兰轻拍他的肩膀。 “是啊,我们也有要做的事情不是吗?”艾琳娜附和着说道。 待阿尔贝特思考片刻,他却忽地抬头,以坚毅的眼神望向眼前的众人。 “我和你们一起去找诺瓦!”他忽地喊道。 “什么?!”伙伴们被阿尔贝特的话语震惊。 “我要一起去,我想知道,我想对比他们的行径,为了争取到我们想要的事物,究竟怎样做是对的。”他回身看向众人。 “可...”诺兰犹豫。 “我也要一起去。”克莱拉忽地说道。 “克莱拉...”阿尔贝特看向青涩的少女,她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坚毅。 “正如老师所说的,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们要勇于去找寻途径。”说着,她站至阿尔贝特身边。 “你们两个。”诺兰哼地一笑。“这倒也没错,不过,我们的游行历程也不能就此停滞。我,还是留下来吧。” “希望,你们能够借此找到更接近目标的途径吧。”艾琳娜也一笑,便后退一步,与诺兰站至一齐。 四人一同相视点头,互相之间,似乎彼此都对对方充满着信念。 “那么,这里交给你们了。”阿尔贝特笑道。 说罢,阿尔贝特与克莱拉两人整顿自己的衣角,走至游行队旁,收拾自己的挎包。 “看来,在你们将老夫囚禁在教会的这段时间里,城中发生不少大事。”长老低声说道。 “这一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埃尔登看向阿尔贝特众人。“正如那位大人所说,变革一直在潜移默化,而现在,正需一群富有激情的有志之士将改革的火种点燃。” “变革,未必是好事。那群人觊觎利益的力量,会将一切拉入深渊。”长老顺着埃尔登的视线看去游行队的众人,却频频摇头。 “是否正确,前进的历史会告诉我们答案。” 阳光洒在阿尔贝特脸上,他迎着看向窗外,云正向他飘来。 ... “克里奇,训练完你有事情要做吗?” 克里奇擦去脸上的汗水,将手中的木剑放下,才刚坐在一阶台阶之上,却见莫莫大摆着手向他走来。 “没,有什么事吗?”他举起身边的水壶饮下一大口。 “哈哈,难得那么早结束训练,大家又都还没事情要做,不如我们一起去城里转转吧!”莫莫一把坐在克里奇的身边,拍着他的背说道。 “是啊,而且听说附近的一所借阅所正在召开什么‘公众会’呢,或许可以去看一看。”赛斯特大喘着气,也一同向着克里奇走来。 “公众会?”克里奇想起些什么,他看向自己的包囊。 “虽然我就住在城里,但这个什么公众会还是第一次听闻,我们确实可以去看一看。”说着,科里也来到众人身边。 “既然那么新鲜,我们不得去看一看啊?你说对吧,克里奇?”莫莫笑着不断拍打克里奇的肩膀。 克里奇环视四周,他看到众人眼中的期盼,那炽热的眼神,似乎让他感到难以拒绝。 “嗯,可以。”他回答。 他的话语落下,其余众人瞬而围坐在他的身边,与他嬉笑着。 而他,除了想要挣扎出被包裹的火热之外,似乎并不反感这种感觉。 ... 第95章 苏挨威林党 其二 “女神大人,您确定要亲自去和她说吗?...” 旅馆的柜台边,贝德里奇斜靠在那,望着即将迈动脚步踏上台阶的安娜苏,他轻轻说道。 “啊,还有什么做的不妥当的地方吗?”她便止住脚步,回身疑惑地看向贝德里奇。 “不,只是...告知一个母亲自己孩子的死讯,多少有点让人难以说出口。” “为什么?”说着,安娜苏已经将刚踏上一步的脚放下。 “人们都很难去说出会让他人难过的话吧。” “可...她总会知道这件事的,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但,如果是我,总不想成为那个让他人难过的人,说出的话,像是罪孽一般。”贝德里奇轻轻摇头。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她听到科罗布的死讯会感到难过呢?” “这是必然的吧?自己亲生骨肉的去世,家人的离去。更何况,那老妇人是独自一人走了那么远的地方来找自己的儿子。她对儿子的爱,是难以言说的。” “家人...爱...”安娜苏低头,思考着些什么。“就像...我告知菲莱亚特阁下莱特妮丝的死一样吗...”她低声念叨着。 “说出这样的事,总是让人难以开口的,就像是,自己的话语冲灭了他人心中本该存在的希望一样...”说着,贝德里奇起身,走到安娜苏的身边,与她相视。“若是大人您有所顾虑,待到审判庭的调查过后由审判官亲自来通知她也可。” 听罢贝德里奇的话,她转头看向楼梯之上,沿着走廊望向深处的房间,似有焦急的喘息从那侧传来。 而安娜苏摆正自己头上的冠冕,却提起裙摆,迈动脚步,踏上台阶。 “不,我该亲口告知她这件事。为她找回科罗布是冠冕交给我的责任,而如今我无法完成,必须向她说明情况。” 看着安娜苏轻步向上的身影,贝德里奇也匆匆跟上。 “您总说冠冕在交托给您责任,这是为何?” “戴上这顶冠冕,就该承担如塞西利娅一样的责任。这是公主殿下告诉我的。” “可,为科罗布挡下那颗子弹,那也是冠冕让您做的吗?” 贝德里奇的话忽地让安娜苏一怔,她忽地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一直在牵扯着她。 “我不知道为何...那时看到科罗布害怕的模样,双腿不自主地就迈开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冠冕交托给我的事情...” “您是一位美丽善良的人士,但所拯救之人未必是。” “善良...什么是善良...” 安娜苏提着裙角已然轻步走到将去的房间门口,透过那坚实的木门,她却似乎感受得到那侧沉重的脚步来回踱着的声音。 她立在门前,再一次摆正自己头顶的冠冕,伸手向门。 几声咚咚声后,门飞快地被打开。站在门口,佝偻着身子的妇人,正焦急地搓着双手,看向敲门两人的身后,不由得叹气,转而紧紧注视着安娜苏。 “女神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快告诉我一些关于科罗布的消息吧,见不到他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妇人将安娜苏的双手紧紧抓住,语气十分激动。 “老妇人,我...” 忽地,看着老妇人眼中似有似无的湿润,以及脸上颤抖着的皱纹,安娜苏将要说出的话,却如同被什么堵住一般,紧紧塞在咽喉。 “女神大人?快啊,快告诉我些什么!”妇人的双手愈加用力握着。 “科罗布他...” 看着妇人的模样,之前坚定的想法,在这一刻变得飘忽。 她只得愣在那里,感受手中,眼前这位母亲的焦急与无奈。 “我们是来告知您,经过几日的调查已经发现了疑似科罗布的人出现在西城,我们将动身前往。如果真是他,我们一定会带他回来见您的。”忽地,贝德里奇却堪堪回答。 “真的吗?有消息就好,有消息就好!太感谢您两位了!” 眼前妇人脸上紧缩的皱纹忽地舒展而开,大挥着双手,竟露出笑容,向两人鞠躬谢礼。 而疑惑的安娜苏将头扭过,看向贝德里奇,他却向她微笑着。 “放心地交给女神大人吧,塞西利娅冠冕从不会让虔诚之人失望。您就早点休息吧。”贝德里奇将手放置胸前向老妇人行礼。 “嗯,拜托您了女神大人!”妇人深深鞠躬,即便身上的骨头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片刻,妇人将手抽去,轻轻将房门关上。留下安娜苏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看向贝德里奇。 “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贝德里奇看了看眼前的房门,牵起安娜苏的衣袖,将她带到楼梯口边上。 “正如我所说的,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忌讳成为那个带来噩耗的人,更何况,是您这般善良的人。” “我...善良?...”安娜苏举起自己的双手观望。“可,您为何要说出与事实不符的话呢?”她又疑惑地转头看向贝德里奇。 “让希望暂存她的心中,让您有时间去准备如何告知她这一消息。这也就是,谎言有时候能够起到的作用。” “谎言...并不可怕的谎言...”她脑海中浮现起方才老妇人脸上喜悦的神色。 “走吧,等到您知道如何和那老妇人说出这件事后再回来。妇人旅馆的续住和餐食的安排我会解决的。” 正说着,贝德里奇走下阶梯。 安娜苏回身看向紧闭的房门,她捂着胸口喘气,接而跟随着贝德里奇走至旅馆大门。 贝德里奇将大门缓缓推开,而迎着散进来的阳光下,忽地映入眼帘之中与他们相视站立着的,竟是熟悉的身影。 “安娜苏,贝德里奇,你们果然在这里。” 柳娜轻微一笑,跟随在她背后的博罗特鲁也一并上前,笑着脱帽向两人问好。 ... “街道上居然有那么多的巡逻士兵...” 阿尔贝特压低了报童帽的帽檐,牵着克莱拉的手,绕过一个巷口的拐角,看向大街之上,正有几位手持枪械的士兵走过。 “要走过这条街,必须把他们支开。” 克莱拉望着来回巡逻的士兵,将身上的学院服整理端正,将宽檐帽戴上。 待到阿尔贝特也将身上的挎包摆正,两人相视点头,便牵着手走出了拐角,小跑着向巡逻的士兵走去。 “军官先生!军官先生!”阿尔贝特挥着双手,试图引起走在队伍前方的军官的注意。 看着小跑而来的两人,军官示意队伍止住脚步。 “军官先生!可算找到能够帮助我们的人了!”阿尔贝特激动地停在军官面前,大喘着气。 “你们有什么事吗?”军官收起手中的枪械,定眼打量着面前的两位青年。 “军官先生,是这样的,我在早晨卖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这位女孩,说是本来是跟着学院队伍来到中央城研学的,但一不小心被花店中的鲜花吸引了目光,就跟队伍走散了。我看她哭的梨花带雨也不好意思放任不管,但我也只是一个小小报童,也很难凭一己之力找到这位女孩研学的队伍。只好来向军官先生您求助了。”阿尔贝特侃侃说出一大串话,虽然他尽力保持镇定,但心跳还是不由得加速。 “是这样么。姑娘,你所在的学院叫什么名字?”军官弓腰向克莱拉问道。 “克诺意林建筑学院,我们是从霍顿尼兹来的...”克莱拉故意将声音压得尖锐且柔弱,伪造楚楚可怜的模样。 “克诺意林...或许警卫所中会有所报备,请跟我来吧。”军官托腮思考片刻过后站直身子,向两人说道。“你们,继续巡逻任务!”接而,他又转身,铿锵有力地向身后的士兵们喊道。 “是!”士兵们同样有力地回应。 “谢谢您军官先生。”阿尔贝特两人一同鞠躬。 接而,军官便走至两人身前,带着两人,一同走向了阿尔贝特来时的那个巷口拐角。 “说来,我在这条街道巡逻也有些时日了,怎似乎没见过你这个报童?”军官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回头打量着阿尔贝特。 “因为...我是报社从别处调来的嘛。”阿尔贝特挠头憨笑着。 “看你身上的衣服不算陈旧,家里阶级应该不低,怎么会想到出来做报童?” 阿尔贝特一怔,他看向自己领口端正的缝线与平整的衣角,竟忽地发觉自己的模样与平常所见的报童又大相径庭一般。 “这个...”他握着克莱拉的手不由得缩紧。 “哈哈,怕是家里大人交给的体验生活的任务吧!想起来,我如你们这般年纪的时候也被父亲安排过去做教会的煤炉工,那老家伙,生怕我以后出去养不活自己。”那军官忽地一拍手笑着。 “哈哈,是啊,母亲也是说着让我出来多多锻炼胆量和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才当了报童的。”阿尔贝特舒气,笑着接过他的话。 “那你可得多多学习了,像你现在这般腼腆的模样回去必定会挨批!”说着,军官将手伸入自己的衣服内侧,从中取出一个小包。“给我三份今天的伊斯莱报吧,也帮你冲冲业绩。”他从中取出三枚硬币,放置在手心,递到阿尔贝特面前。 走入拐角之中,三人的脚步忽地止住。阿尔贝特看着眼前军官微笑的模样,他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挎包,他探头看去,唯有他知道,里面空空如也。 但,军官不断晃着的手,却像催促,他只得将双手伸向挎包内侧,胡乱地翻找着些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嗯?不就三份报纸而已吗,怎找的那么久?”军官疑惑,握起手中的硬币,竟款款向阿尔贝特靠近。 随着他身体不断的逼近,阿尔贝特感到浑身燥热,他小喘着气,目光飘忽在四周狭窄靠近的墙顶,不敢移动身子,如僵住一般。而克莱拉不由得将身子搭在阿尔贝特身上,手颤抖着抓住他的肩膀。 “怎么办,要被发现了...”克莱拉在他耳边小声说着。 阿尔贝特不为所动,他仍旧僵在那里,视线扫向墙顶。 片刻之后,军官已经接近,他探身看向阿尔贝特的挎包。 忽地,叮叮当当,从四周的墙面之上,款款落下几枚球形的物件,滚落在三人面前。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那球形的物件忽地散开,冒出五颜六色的气体而来。 “什么!?”军官一惊,向后退上一步,取下身后的枪械,举起瞄向墙顶。 但阿尔贝特和克莱拉却忽地趴在地面,双手捂住口鼻。 片刻之后,军官的身躯开始晃悠,随着那气体不断向上飘散而去,军官手中的枪械掉落在地,跟随着倒在地面的,是他缓缓闭眼瘫软的身躯。 那军官就这样,忽地如熟睡过去一般,躺在地上。 等到气体全然消散在空中,阿尔贝特与克莱拉才缓缓站起,他们走到军官身边,轻触他的面颊,得知他已失去意识,方才深舒一口气。 随后,两侧的墙上跳下一伙人来,他们走到军官身边,摘下他胸前的方形胸牌。 “吓死我了,还好你们出手及时,否则估计要被抓走了!”阿尔贝特拍着胸口说着,似乎仍旧心有余悸。“不过,这种魔导具真的不会伤人吗?”他看着军官不省人事的模样。 “放心,这种魔导具只会让人沉睡过去几个小时,对人体完全是无害的。”那伙人中,拿着胸牌的其中一位走到阿尔贝特面前向他说道。 “那就好。”阿尔贝特接过他手中的胸牌。“这东西,真的用吗?”他观望着那胸牌,其上镀银镶刻着一串名字与一串编号。 “嗯。这不仅是这些军官的身份标识,也是一种用于巡逻军队之间通讯的魔导具。有了它就能支开那些巡逻士兵了。”那人点头。 “那,该怎么用呢?” 说着,他伸手触碰其上镌刻的条纹,忽地,几缕光游荡在条纹之上。 “中央城街6号,轮班指示。” 那胸牌上,忽地传出清晰的声音来。 阿尔贝特与靠近而来的克莱拉不由得一惊。 “就是这样,想说什么,也便对着那胸牌说便可了。”那人指着说道。 “真神奇...”阿尔贝特再次轻触,胸牌上的光便散去。“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呢?” “哼,在几年之前,诺布勒老大也在城中当过军官呢。这东西,还有那些魔导具的使用方法,就是他教会我们的。” 听罢那人些许骄傲的言语,阿尔贝特不由得有些许惊讶。他又看向地面上昏睡的军官,心中浮现出的诺布勒的模样,两人的身影难以在他脑中重合。 ... 第96章 苏挨威林党 其三 “你们确定...是这里吗?” 在高耸富丽堂皇的铁门之前,阿尔贝特望向那侧,只见几名身着华丽工服的人员在铁栅栏两侧来回奔波,将手中的工具和图纸传递,传向已然挺立而起的在四周旷野之中的地基之上。赤着膀子的黝黑工人上下攀爬,将端正的一瓦一石传递在竹制脚手架包裹的内侧渐渐堆叠而起,构成一个宏大的,令人敬畏的建筑的框架。 “这里怎么看都是某个贵族的封地,只是...好像还在建设些什么?”克莱拉看向铁门上的门牌,其上金色刻印着的名字使她确信了自己的话。 “诺瓦老大的信中,提到的地址就是这里没错啊...” 一人将包裹中的信封取出仔细观望,而其余众人看着眼前正在攀升而起的建筑,纷纷瞠目结舌。 忽地,站在铁门旁,头戴尖顶铁盔的卫兵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举起手中的长枪,向着众人走来。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那卫兵的声音洪亮且激昂,手中的长枪横在身前,枪尖顶在铁门之上。 “我...我们...”阿尔贝特被铁门剧烈的晃动惊得不敢说话。 在他的身后,却有一人上前,他试探着将身子靠近。 “唯有推翻,才能重建,杰拉尔思想如长夜星光!”卫兵忽地喊道。 “铁锹榔头,抗争到底,苏挨威林党万岁!”那靠近的人不由分说地大声回应。 两人的气势都不由得让阿尔贝特一颤,他眼望着对视着的两人,他们之间忽地放下紧张的戒备,卫兵竟将铁门打开,与那人握起手来。 那卫兵摆了摆手,又走过来两名卫兵,将铁门完全打开,容得下所有人进来。 “同志们,这边请。”卫兵的语气变得客气,将手中的长枪背起,转身引导着众人。 众人带着阿尔贝特跟上卫兵的步伐。 “哎?你刚刚跟他说的那些是什么?为什么说完他就带我们进来了?”阿尔贝特疑惑地询问方才那人。 “这是我们苏挨威林党的口号,也是暗号。” “苏挨威林党?” 阿尔贝特正当思考着,卫兵已然将众人带至架起的地基旁侧,一顶小小的木屋门前,卫兵们将门打开,却见里面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圆桌旁,在草席上蹲坐着几人。听闻动静,一同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众人。 “委员长,诺布勒的手下来了。”卫兵立正在门前,向着内侧款款说着。 “你们终于来了啊!” 正说着,门对侧的长卷发女士激动地喊着,侧身走过圆桌旁狭窄的过道,小跑着走到门边,向众人投以微笑。 “你们还没见过我吧,你们好!我叫诺瓦·勒纳卡,很高兴有你们这样富有激情的青年愿意加入我们,为构建理想的社会奉献你们的力量与思想!在这里,我们以同志相称,没有阶级,没有支配,只有职务上的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那也是,未来这个世界,所必然形成的关系!”那女士的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慷慨激昂。 “您好,我叫诺克林顿·布罗克斯,是诺布勒老大让我接到您的信后带着大家来找老大您的。”方才与卫兵对着口号的人上前一步,与那女士握手。 “哎!万不可叫我老大。在这里,我们有正规的称呼。我叫你们同志,而你们应该叫我委员长,一个有组织有秩序的党派,在工作中互称职务,就应该这样!”那女士笑着轻点诺克林顿的肩膀。 “好的,我明白了委员长!”诺克林顿端正敬礼。 “那么远赶来,同志们应该累了吧,先随意找地方休息一下,待我处理好当下的工作,再好好招待你们!”诺瓦走入人群之中,大张着双臂,向众人喊道。“诺克林顿同志,你留下来和我们说一下诺布勒委员长的事情吧。”她又回头,看向诺克林顿。 诺克林顿点头。 而其余众人一同大喊着回应,便四散而开,在周围的荒地之上,随意找着突起的石块与倒塌的枯木,围坐在其上。 而阿尔贝特与克莱拉却跟在诺克林顿身边,站在那木屋的门口,注视着圆桌边上围坐着的几人,他们身着整洁的正装,手中的钢笔闪着银色的光,在沾着浓厚的墨水在牛皮册子上写着些什么。 “这些人,多少也是二等民吧...”阿尔贝特看着他们的模样嘀咕着。 “两位小同志,”诺瓦回身,分别将双手拍在阿尔贝特和克莱拉的肩膀上,吓得他身躯一颤。“你们怎么不去休息一下?” “诺瓦委员长...”他看向诺瓦的脸,一丝温柔和蔼的气息从她的微笑中传来,使得阿尔贝特平静下心来。“我们...其实不是诺布勒的手下,只是与他有所交集。而我们跟随而来,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诺布勒所践行的理念是怎样的。” “哦?你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想了解呢?”听罢阿尔贝特的话,诺瓦收起笑容,但和蔼的语气仍未散去。 “我们本来是中央城塔什塔拉学院的学生,”阿尔贝特与克莱拉相视点头。“在十几年的学习过程中,我们的老师布纳拉老先生在照料我们之余,也一直在向我们讲授在如今的社会之中,底层人民的生活是何等的苦痛煎熬。而在毕业之际,神台忽地发生的动乱,在震惊之余,那底层居民科柯迪亚的自缢而死,也同时引发了我们的思考。” 阿尔贝特从挎包中取出一面旗帜,将它交托到诺瓦手中。 “便想着,或许我们可以联合那些受到鼓舞的群众,一同发起一场游行抗议活动,引起贵族们的注意,争取科柯迪亚那般的人所需要的权利,将先生教导我们的事情付诸实践,也同时实现我们的人生价值。于是,我们便建立了一支游行队伍。” 诺瓦将旗帜看罢,阿尔贝特将其收回包中 “在游行途中,我们结识了诺布勒。一开始,我并不能理解他的暴力作为,以及将我们视作懦夫的思想。但后来,我才发现,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他所做的事似乎也都是在为众人争取些什么。这让我开始反思,先生所说的拯救,到底该如何去做。” 阿尔贝特忽地抬头,紧紧注视着诺瓦。 “所以,我便跟着他的人来了这里。我想跟你了解,你们所做的一切,又是出于何种理念,你们前进的途径,我们又是否可以寻迹。请你放心,我们前来的目的是学习交流,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请务必,向我们倾囊相授!” 说罢,阿尔贝特与克莱拉一同深深鞠躬。 “哈哈。” 诺瓦忽地笑出声来。 “真是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 她将两人扶起,拍着他们的肩膀。 “进来吧,苏挨威林党欢迎两位同志!” 忽地,身后圆桌边上的几人响起掌声。 ... “哇!好多人啊!” 莫莫惊叹着,走至前方,大步跨上台阶,看到身前挤满的攒动着的人群,被几名士兵拦在一条红绳之外。 “这么多人,我们能进去吗?” 赛斯特紧跟在莫莫身后,也一并看到了围堵在门口的人群。 “只是,要等不短的时间吧。” 科里回应着。 四人中走在最后的克里奇看着人群,将背包绕至身前,从中翻找出一袭红色的信件,端在眼前观望。 “公众会...地址也是这里...”他低声说着。 “喂!你们快跟上,等下围过来更多人可就等到天黑都进不去啦!”莫莫喊着摆手,他与赛斯特已经走入了人群之中。 “等等!” 科里转头,看到仍旧慢慢吞吞的克里奇,一下奔至他的面前,拽起他的手,大步跨上台阶,与莫莫两人会合。 挤过人群,四人的肩膀紧紧贴在一起,闷热的感觉忽地涌上而来。 “哇,好挤啊!”莫莫大喊。 “人们怎么都堵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去呢?”赛斯特看过人群间的缝隙,却见红绳那侧的走廊却宽敞空荡。 “过去问问那边的招待员吧。”莫莫指向门口身着燕尾服的住持,便拉起几人的衣袖摆过人群走去。 直到莫莫带领着四人混乱地挤过人群,将围聚在门口的几人推至身后,终于艰难从夹缝中游到门口,却见那住持推着眼镜,皱眉看向几人。 “你们几位,有邀请函吗?”住持款款说着。 “邀请函?”莫莫挠头,身后有几人捶打着他的背,他却不为所动。 “没有邀请函的话,请到后面等待公众会结束后才能够参观。”住持伸出洁白的手,指向莫莫身后的队伍。 “啊?没有说必须需要邀请函才能参加啊,这不是向公众开放的活动吗?”赛斯特询问。 “只有公示结果阶段才对全体民众开放参观,没有邀请函的话,几位请回,或到队伍后等候。”住持板着张脸,接过四人身后一位贵族手中的信件,拉开红绳,让其进入。 “怎么是这样,看来,只能另寻他处消遣了。”赛斯特叹气。 几人耷拉着脸转身,却见克里奇立在原地,将手中的一封信件举起。 “邀请函,是这样的吗?”他将信件交到住持手中。 住持接过信件,推着眼镜仔细观望,接而取过桌旁的印章在信件上盖下,便扯起红绳,摆手示意。 “几位请进。”住持将信件交回克里奇手中。 几人惊讶之余,被推搡着进到走廊,走到柔软的红毯之上,又纷纷回头看向身后拥挤着的人群,不由得笑着。 “我去!我们居然进来了!”莫莫激动地挥手。 “克里奇,你是哪来的邀请函?”赛斯特笑着看向克里奇。 “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科里拍着克里奇的肩膀。 “是...贝德里奇队长给我的。”克里奇摸着脖子说道。 “贝德里奇队长?是谁啊?”莫莫挠头。 忽地,克里奇意识到了什么,将信件收起,不再回答,向前走着。 几人也不再多问,跟上克里奇的步伐,走过长长红毯蔓延而去的走廊,走向宽敞明亮的大厅之中。 却见那大厅的中央,却如宴会一般,几张华丽的圆桌,其上摆放着精致的甜点与酒水,台上传来的管弦乐的高雅曲调环绕在厅堂之中。身着礼服的女士接过高脚杯,与军官对饮,学士晃过地毯,尴尬地接过花匠的手,与其在舞池中扭动。 几人晃悠着脑袋,走至大厅中央,不由得张大嘴巴,双眼被眼前奢华的一切所吸引着。 “这不就是某种晚会吗?...”科里说着,不知觉中走到一张桌前,轻手端起一个他所不认识的糕点。 “看上去十分奢华高雅,却,好像围聚着许多不同阶层的人...”赛斯特看向舞池之中,一位女士向他投以邪魅的目光,引得他脸红。 “哇!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大的场面!”说着,莫莫已然端起一杯果汁,就着另一只手中的糕点囫囵入口。 唯有克里奇的目光没有被圆桌上的琳琅所吸引,他靠在桌旁,观望着四周靠在桌旁的人,阑珊的灯火之中,找寻着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 “我们先四处看看吧,过半个小时,在这里集合。”赛斯特忽地拍着他的肩膀,看向众人,堪堪提议着。 几人端起手中的酒杯,以示同意。 随即,四人便四散而开。 克里奇也取过酒池旁的高脚杯,在几张圆桌之间穿梭,他扫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竟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惶恐。 随着管弦乐的曲调渐渐激昂,小号大号的声音缓缓起伏,一丝氤氲朦胧的感觉充斥在大厅之中。 酒池旁的人们开始晃悠,摇晃着酒杯,穿梭在四周,与不同的人大张着嘴侃侃而谈。 忽地,一个身影转向克里奇的身后,一不小心与他的肩膀相碰,克里奇手中酒杯中的果汁洒落在地面。 “啊,对不起,小青年,我帮你换一杯吧。” 克里奇撇去裤脚遗漏的几滴果汁,便缓缓转身,却见那身影,正微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酒杯。 克里奇看清他的面孔,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果然来了呢,克里奇。” ... 第97章 苏挨威林党 其四 “什么是‘杰拉尔思想’?” 阿尔贝特搬来一张小巧的木椅,挤在圆桌的一角,他看向对侧洁白的墙面之上,炭笔留下几串单词,被鲜红的墨圈起,构成几个他所不能理解的词汇。 “小青年,作为学者的你应该读过不少书吧?也应该知道不少东西吧?”一位蓬松长发的男子抚着自己的卷胡须,将嘴边的烟斗取下,正注视着他。“我想问问你,你认为,进行革命的最重要也是必须具有的东西是什么?” “革命...”阿尔贝特思考片刻。“理由?目的?人员?”他试探着回答。 忽地,在场的人发出一阵笑声,但并没有嘲笑的滋味。 “青年,你的想法没有人能说是错的。只是,我们有不同的看法。”那人说道。“我们,苏挨威林党认为,进行革命最重要也是必须具有的东西,是一个科学的有效的思想对我们的行动起到指导作用。” “所以...这个杰拉尔思想?”克莱拉看向桌面上摆放着的,两本厚重的书籍,其中一本她。“杰拉尔指的,是权贵之神杰拉尔汀吗?”她看着桌面上的那本《梵特里斯赞歌》,向众人羞涩地问道。 “是的,杰拉尔汀不只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祂也是一位属于我们人类的伟大的思想家。”诺瓦循着克莱拉的视线,将那本书举起,轻轻翻动。 “思想家?这我们在书上从未了解过...”阿尔贝特略带震惊。 “杰拉尔的残籍散落四处,也是直到最近,我们才将它收集齐全,归纳收录为这一‘杰拉尔思想’。”另一位秃顶老者轻点桌上的另一本书说着。“在收集的过程中,我们也一步步确信,这就是我们进行革命,所需要的思想。” “那是一位神,俯察世间,以祂如恒星般敏锐的双眼所观察出来的,这个世界最为普遍的规律,是指示世人前进道路的一盏明灯。”诺瓦说道。 “一位神明,竟会屈尊下顾?”克莱拉疑惑。 “神明本就是响应人们的愿望而出现的。而为了人们的愿望,祂必须走到人群中去,去听、去看,甚至去做他们所做的一切,才能理解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也正如祂在收录中所写。”捆扎着头发的另一位女士点头说道。 听罢几人的侃侃说辞,在阿尔贝特的心中,忽地升腾起别样的心情,那感受,如神圣般缭绕在他的脑海四周,指引着他,让他想要去理解去感受,那位所谓亲民的神明,所找寻到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我们能,看看这本书吗?”他的视线已然离不开桌面上的那本厚重书籍整洁的外皮。 “当然。”诺瓦将书推至阿尔贝特面前。 看着那银边镶嵌的封页,不知有何魔力,让阿尔贝特与克莱拉两人的手一同不由自主的触及其上。 ... 洪亮的管弦乐跟随着大厅的灯光渐渐淡下,随着小号最后一声长舒而出,大厅被暗下的灯光染成落日黄,唯有乐队离去的台上的灯光,依旧白亮。 直到走在最后的身着燕尾服的男子将架子收起,另一位身着正装的男子随即上台,他推着脸上的单片眼镜,端正地站立在台前,双手相握放至腹前,面向台下的众人,平静地扫视一轮。 直到一声蜂鸣声,插入了台下众人的喧嚣之中,人们才在流动中停滞,转身看向台上。 “咳咳,欢迎各位来参加希思黎借阅所开展的第一届公众会,我是借阅所的负责人福林福斯·诺思莱雅。”他轻轻鞠躬,接而站至讲台前,微抬自己的下巴,平淡地说着。 借由讲台前的装置,他的声音被放大至环绕在整个大厅之中,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台下潮涌着响起掌声。 福林福斯举起双手在空中轻点,示意将鼓励停下。随即,一位老者款款上台,走至他的身边。 “而这位,是北国教会驻我所法人,布鲁诺林·克赖雅斯,也是公众会活动历程的主要发起人之一。” 布鲁诺林佝偻的身子缓缓弯下又缓缓直起,台下的掌声也随着他的行礼自始至终。作罢,他便腼腆地笑着,与福林福斯交换位置,站至讲台之前。 “各位,能够接收到邀请,与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地区,不同阶层的人围聚在一起,共同享受同等的待遇与表达述求的机会,实属来自不易。我们教会希望,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珍惜这次机会,在这次公众会的试行活动中,尽兴地表达!”布鲁诺林沙哑的声音也借由讲台上的装置洪亮地传播至整个大厅。“那么,我也不多说废话,公众会的第一项历程,现在开始!有请有志之士上台!” 掌声随之此起彼伏,人们不约而同地远离大厅中央的红毯,站至两旁,借由昏黄的灯光,观望着四周,期待有人踏上一步,迎着红毯走上台去。 “这是在干什么?” 人群之中,克里奇挤在一个高大身影的身边,疑惑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的动作。 “公众会的第一项历程,受邀的所有人在这个阶段都可以随意上台。”旁边的身影说道。 “可...上台说些什么呢?” “任何事,畅你所谈。正如公众会的字面意思,让所有的公众,有一个发表自己意见给许多人听见的平台。” “这就是,贝德里奇队长您所为人们争取到的一份权利?”克里奇看向身旁的身影,他也似乎正等待着有人迈开双腿踏上红毯,兜帽下露出期待的笑容。 “是的,借阅所这一流量巨大的场所,归收教会管理让我们有了更多倾听民众心声的机会,也能够让他们被压迫的身心得到略微解放。这次公众会历程还是一次试行,如果能够取得不错的反响,将加以改进,在各借阅所施行。” “那...会有人愿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的看法吗?...” 所有人都安静地,注视着整洁铺盖在大厅中央的红毯。 但久久地,昏黄灯光下鲜艳的毯子上,久久地没有出现人影。 “咳咳,大家不必拘谨,在场的所有人有着来自不同阶层的人,你所说的话,总有人与你共鸣。更何况,若是你的想法能够引发广泛议论,我们会将其公示,让更多的人和议员们看见,或许能借此机会改善人们的生活。机会难得,诸位行动起来吧!”布鲁诺林再次启动讲台上的装置,略显尴尬地再次呼吁。 “贝德里奇队长,这里,似乎并不适合人们‘呐喊’。”克里奇看向众人无助平淡的目光。“与其期待不切实际的听取,何不如团结在一起去做,用自己的行动,方能破局。”他坚定地回头,却看见贝德里奇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秩序是社会存乎其在的根本。无论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不能放任你们在没有主的监视之下去做。”贝德里奇叹气,却与克里奇的眼神对上,双手不由得更加用力。 “秩序,监视,只是方便高层之人掩盖自己的丑行的一张张破纸罢了。就如埃格尔虚构的历史一般。” “我们...在努力将一切摆上正轨...”贝德里奇没有在与其对视,他的语气明显失去了部分力量。 正当贝德里奇将头抬起,忽地望见,一双与那高雅的红毯格格不入的粗布长靴赫然出现在大厅中央。 一位男子,正一步步向着台上走去,却见他身上的长袖衬衫紧贴在胸口,将他突出的胸骨的形状显露而出,枯黄的裤脚摇晃着,缓缓踏上台阶。 “俺叫科斯托姆,是一名农民。” 在无数的目光始终不移的注视下,布鲁诺林为他让出位置,使他款款站在讲台之前。面向群众,他吐出蹩脚的通用语。 “俺想在这说话,不只是为了俺自己,而是为了斯托洛农舍的所有农民!” 他将双手撑在台上,虽然发音拙劣,带有显着的口语,但他的语调却振聋发聩。 ... “来吧,我们来看看目前我们所拥有的东西!” 诺瓦与几位围坐的人士走出小屋,他拍着诺克林顿的肩膀,面向众人,大喊着。 听罢诺瓦响彻的嗓音,稍作休息的众人纷纷站起,围在几人面前。 随即,诺瓦将手一挥,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铁门栅栏旁,竟不知何时,紧凑排列着将近百位卫兵,身着着轻甲,环绕着四周,背着长枪,小步跑着。 “首先,那几位同志,是我们威林红军,是我们缴获而来的第一批装备武装起来的训练的民兵,也是我们革命的坚实力量!” 卫兵们路过,端正地抬手向众人敬礼。 “你们要知道的是,为了我们的目标,武装起来,夺取政权,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这一点,诺布勒老大向我们说过...”诺克林顿思考着说道。 诺瓦点头,接而将手挥向另一边,显眼的地基之上,工人们正顶着烈日劳作。 “而那些,我们的工人同志,是我们的根本力量。掌握较低借阅权限的他们,只能从事这种体力劳动,任由上层人压榨他们的价值。但是,他们的数量庞大,他们的思想坚定,他们的需求炳若观火,就如你们一样!靠你们这双劳动的双手,一同相握,凝聚成巨拳,必能击碎将你们圈养的高墙!” 正说着,地基之上劳作着的工人们擦去脸上的汗水,向着诺瓦大喊着。 “而他们现在正在建造的,是一所魔导具生产工厂,是为我们提供武装的流水线。是我们源源不断的斗争资本!” 望着一砖一瓦建起的墙,众人震惊,顿时议论纷纷。 “魔导具的生产...可,委员长,您是如何取得生产的相关资料的?以及这块地...又是从何而来?”诺克林顿询问。 “自然是有人愿意支持我们。”诺瓦笑着。“一群虽身居高位却有着高雅思想的有志之士。” 诺瓦回身,恰巧阿尔贝特与克莱拉一同从木屋中走出,他紧紧怀抱着厚重的书籍,脸上正洋溢着笑容。 “诺瓦委员长,在这其中,有太多我们从未了解,也从未思考过的东西。即使我们只是小酌。但,我们明白这是一项巨着,我确信,杰拉尔汀,正如您们所说的,他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这一说法绝对没错!”阿尔贝特激动地说道。 “社会发展的规律延伸至事物发展的规律,政治与经济进步的理论,历史前进的方向的观念,一切都是超前的,令人匪夷所思却又茅塞顿开的!”克莱拉一同上前附和。 “诺瓦委员长,能够见到这样的巨着,我们不枉此行。这是我们需要的,也一定是先生他也想要看到的!” 说着,阿尔贝特再上前一步。 “请务必,让我们跟随你们进行一次行动,让我们知道,有了这个思想的指导,你们——或许是我们——该怎么做。” 看着眼前两位青春洋溢的青年眼中所闪烁的光芒,诺瓦与身边的几人一同露出笑容。 “诺克林顿同志,阿尔贝特同志,克莱拉同志,请你们跟紧伟大的杰拉尔汀的步伐,用坚毅的思想,坚定地武装起来!” 诺瓦环视众人,笑着喊道。 几人学着路过卫兵的模样,向着诺瓦敬礼。 “接下来的事由,由霍顿尼兹代表委员长埃斯林同志向各位讲述吧!”诺瓦点头,接而向后退上一步。 紧随着蓬松长发的男子上前一步,看向众人,从胸口取出一张巨大的布制图纸,摆放在地面之上。 ... 第98章 苏挨威林党 其五 淳朴的男性轻拍面前伸至他嘴边的装置,一阵阵轻微的沙沙声在厅堂中回荡。 “这样就行了吗?” 他捣鼓一番,随即听见自己响亮的声音,便站直了身子。 “俺想为斯托洛农舍的大家说几句话!” 接而,他敦厚的声音传来。 “汀塔里斯先生,你应该能听到俺说话吧!” 他忽地激动地大喊,响亮的声音引得众人回头,观望着四周,找寻台上那男子目光所紧视之人。 “汀塔里斯先生,给俺这里的邀请函的人告诉俺,在这里说话能够传到你的耳朵里,所以俺代表整个农舍的大家来了。汀塔里斯先生!庄稼今年的收成,俺们都拿去抵我俺们的工资了!但这远远不及你欠俺们三年来的工资!” 那男子大张嘴巴,唾沫不断喷吐在装置之上,他震耳欲聋的声音被传的有些许失真,或许是收音器具也被他所惊撼,与台下的众人一样,颤抖着身躯。 “俺们去了理事会,去了你的庄园,都以你不在的借口将俺们赶走。或许是你忘了,但正因如此,俺才要在这里提醒你,你欠俺们的三年,十三万两千五十八卢克,究竟什么时候还给俺们!” 那男子的语气气息晃荡,弓着身子,在装置前微颤,大喘着气,似是愤怒的情绪在他身上流淌。 而他响彻的呐喊,经由收音的放大,将他的情绪传至厅堂的每一个角落,人们被其熏陶,却不知所措,他们互相交流着,喧闹的口中所说的是疑惑:汀塔里斯是谁?他又做了何事? 同样的,贝德里奇呆愣在原地,不解地注视着台上。 “农舍...拖欠工资?....”贝德里奇皱起眉头。 “台上的那人,似乎很愤怒呢,贝德里奇队长。” 克里奇走上前一步,看着台上颤抖着的男子,眼中闪过一瞬的光。 “所谓的秩序与监管,在他的眼中,不就是笑话吗?自己为他人劳动,却得不到自己应得的报酬。” “这种事情...既然他在公众会上发声,那自会有人帮他处理。”贝德里奇摆正身躯。“秩序从不是始终符合预期,而是在一个个修正中趋向完美。” “修正...就像篡写是历史一样吗?” 贝德里奇听见克里奇低沉的嗓音,他缓缓回头,却见克里奇金黄的刘海下隐蔽着的尖锐眼神。 “喂!汀塔里斯先生,你也在这里吧?俺们就想要你的一个答复,俺们的钱,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拿到!别再拿各种理由忽悠俺们了!” 议论纷纷被他几近嘶哑的吼声打断,人们却见台上,那男子紧紧抓着收音装置,几滴汗水从他狰狞着冒出黄土的面颊顺着清晰的裂纹流下。 而站台的角落,一个身着礼服的人走来,在福林福斯与布鲁诺林耳边轻声说些什么,他们相互对视,又看向台下涌动的群众,布鲁诺林晃悠着身子小跑到讲台之前,跻身靠近收音装置。 “好了好了。感谢这位名叫科斯托姆的先生珍惜这次机会,在公众会中发表自己的心声!发言时间也到了,我们应该把时间留给更多的自愿者。是时候有请下一位了!”布鲁诺林慌忙地快速说道。 布鲁诺林将那男子推向一旁,稍作踉跄之后,站在讲台后侧的两位卫兵上前,将他的双手架起,动弹不得。 “汀塔里斯,你究竟有没有听见!” 那男子继续大喊,没有装置的帮助,声音却依旧洪亮。 他被卫兵庞大的身躯抬起,带至台边的阶梯,眼中不乏不甘的神色。 “喂!你们凭什么打断他的发言!” 忽地,台下传出一阵声响。 人们找寻着声音的来源,回头看向人群之中,却见一个青年的身影,朴素宽松的训练衬衫与周遭人们的礼服格格不入,高昂着头,紧盯着止在台阶旁的男子。 “不是说这里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诉求吗?为什么不等他说完就把他赶走?”那青年大喊着。 所有的人,都被那青年的气势所惊,不由得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那是...莫莫?!”贝德里奇同样回头,却看见那高喊的身影,是他熟悉的人。“他怎么也在这里?” “我带他们来的。”克里奇轻叹一口气。“不过,那家伙可真能闹事啊。” 莫莫的话让台上的布鲁诺林呆愣在原地,眼神飘忽着顺手将装置关上,接而摆手招来福林福斯,小声议论着些什么。 “对啊!主持人,你凭什么不让人把话说完!” 忽地,人群之中,另外的声音起伏。 “是啊,说是所有阶级和谐交流的平台,实际上还是在界限我们这些低层居民吧!” 反对的声音忽地如涨潮一般从群众中出现。 “这难道不是合理的诉求吗?你们贵族已经逼死了一个科柯迪亚,难道还想再逼死这些农民吗?难道事实摆在眼前还要堵住我们的嘴不让我们发声吗?” 不断出现的声音使得台上的两人面露难色。 在不做回应的这段时间里,台下的人群已然翻涌起来,如烧开的水一般,高昂的声音跟随着冒泡而出。 在几声不起眼的蜂鸣声后,装置再一次被开启,换做福林福斯上前,用手中的拐杖猛拍讲台边缘,使得那嘶鸣的敲击声能够穿过人们的异议。 令人生理不适的声音瞬而传遍整个大厅,鼎沸的声音也因此而收敛些许。 “各位,可曾记得伟主的教导?秩序!理应存乎社会之中的秩序在哪?!” 福林福斯的怒吼借由装置一同传向台下众人。 “呵,又是秩序二字。”克里奇轻蔑一笑。 台阶旁的农民男子不停挣扎反抗着两侧擒拿着他的卫兵,将头瞥回讲台之前。 “秩序?说着畅所欲言俺的话却还没说完你就让俺滚蛋这就很符合你们的秩序了?” “布鲁诺林老先生说过了,只是你的发言时间到了而已。”福林福斯轻点着讲台,注视着他说道。“还请你,珍惜上台发言的经历,以及,把机会让给与你同样珍惜的人。” 在几声争吵之中,那男子被按压着走下台阶,消失在没有灯光照向的漆黑角落。 “喂!你们也太不讲理了!”莫莫指着台上喊道。 “理?这里的一切都符合伟主以及教会所建立的法律法规,理贯彻始终,唯有你们这帮蛮夷之众不断引起的争论才是这里唯一不讲理的地方!”福林福斯大手一挥,露出愤怒的神色。“看看四周,审判庭的士兵正监视着这里,所做的一切又和谈无理!你们难道质疑律法的运作吗?” 众人看向四周,却在漆黑一片中方才发现,整齐的闪烁的尖锐的光正排列在大厅两侧,士兵们端正站立,紧紧注视着他们。那一丝恐怖的锐气,忽地又将众人的头扭回原侧,点点的争吵也瞬而消散。 莫莫将高指的手也放下,啧着嘴盯着台上,正欲迈腿向台上冲去。却被两侧挤过来的科里和赛斯特按住。 “还有人有意见吗?”福林福斯撑在讲台上扫视向众人,没有人回应他。“没有的话,我就代替布鲁诺林先生再重申一句,这里确实是畅所欲言的场所,但不是没有纪律的场所,任何人都得遵守这里的规矩,懂了吗?” 台下鸦雀无声。 “历程继续!”福林福斯挥手,猛然转身走向一旁。 紧随着,布鲁诺林接过位置,站在台前摆出微笑。 “各位,还有谁想要发言的吗?” 台下的众人彼此相视,再一次陷入一片不安的缄默之中。 “我有话说。” 漆黑之中,忽地闪过一点光。 布鲁诺林看向声音的来源,却见一人高举右手,原是手上金银色的腕表反射出光来。 “有请有请。”布鲁诺林笑着说道。 那人穿过人群,走入灯光之中,款款站在布鲁诺林为他让开的讲台之前。 只见一位身着高贵的男子,他刘海高刺而起,随着自己高昂起的头指向天花板,迎着直射在他身上的光,他拍去自己光鲜皮毛垫肩上的灰尘,接而将嘴靠近收音装置。 “各位,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一位让贱民嫉贤妒能的贵族。”方才开口,他的口音如划破陶瓷一般尖锐。“我说啊,有些贱民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别总是想着造反。你们掀起的这混乱一阵阵的,引得大家都不自在不是吗?” 那人细腔滑调,此起彼伏的娘娘腔声线引得众人不自在。 “就像方才那个臭农民,不就十三四万卢克而已吗?我们贵族会在意这点小钱吗?也许只是那个汀塔里斯忘记了而已~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真是一个粗鄙的人。”他高昂着头斜视着台下。“又或许,这只是自己在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剧罢了,为的就是引起骚乱。哎呀,真是令人作呕,贱民的品行果然就是没法和我们相提并论。”他摆出嫌弃的眼神摆手。 “喂!你在胡说些什么!”台下再次泛起争吵。 “嗯?我只是在畅所欲言罢了啊。还有啊,我建议以后这种活动,要禁止像这种大吼大叫的不文明行为出现吧?”他笑着指向方才向他喊道的人。 “喂!臭娘娘腔!别逼我揍你啊!” 台下有几人再一次骚动起来。 “哎呀,贱民就是贱民。”他摇头说道。“各位,我真的建议,以后的大型活动必须得禁止这些人参与吧?” 台下一阵哄吵,几人指着他破口大骂,而那贵族却不以为然,再一次整理自己的垫肩,便款款走下台去。 “那家伙,分明就是在嘲讽我们吧?”一名男子怒吼。 “真是恶心的人!”淳朴装扮的女人抹去脸角的泪说道。 “自视清高的狗屁贵族!”老人颤抖着身躯跺脚。 四周再一次陷入争吵之中。 “喂!贱民们,能不能安静!”头戴高帽的男人怒视着周围的人。 “哎呀,你的脏手碰到我的裙摆!离我远点,品行低下的贱民!”一个女子扭着腰,扯过自己的礼服裙摆,露出嫌弃的眼神。 “真是不可救药的一群蝼蚁!”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摇头。 瞬而,四周似乎陷入一片对峙之中,人们互相谩骂,互相指责,将争吵声覆盖笼罩在整个大厅之中。 贝德里奇叹气,环视四周,忽地却与克里奇的视线对上。 “队长,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这不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吧?”克里奇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 “不,将不同阶层的人聚集起来。理应是让他们互相了解对方的处境,互相让步做出更佳的选择。可...为何会发展成这样?”贝德里奇摇头。 “这就是所谓秩序啊。一个让任何底层民众都不自在的规矩,是由欲望驱使建造的。” “一切,会往好的方面发展的。这只是一个尝试。”贝德里奇的话没有底气。 “被利益驱使的悲惨文明,也难怪会想毁掉我们的精灵的乌托邦。”克里奇低声说道。 争吵不断出现,又不断平息,人之间对峙在今晚的夜空之下如同篝火燃起。不断有人寂静地上去台上,又在漫骂声中走下,一场聚会,却似乎变成唇枪舌战的战场。 福林福斯和布鲁诺林离去,大厅的所有灯光再一次亮起,漫长的一段听与说的干戈总算过去,人们也便四散而去,怀着不愉的心情再围在各个食物已然凉透的桌边。人们都面露难色。 “喂!莫莫,你刚刚怎么那么敢说的!”吵闹声中,克里奇听见赛斯特的声音。 克里奇看向前方,却见散去的人群之中,莫莫三人向他走来。 “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罢了,信口雌黄!”莫莫啧着嘴说道。 “在这种场合还是收敛点吧,我刚刚看见好几个人都快打起来了!”科里说道。 “这聚会,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额...和平?”赛斯特挠头说道。“哎!克里奇,好久没见到你。”他看向克里奇向他挥手。 克里奇点头回应。 三人围聚过来,站在甜品桌的一侧。 “你玩的还算愉快吗?”赛斯特询问。 “我?还行吧。” “哎,刚刚莫莫拖我去吃了好几个他认为很好吃的团子,搞得我其他什么甜品都没好好尝尝。在演说阶段又被人踩了好几脚。今晚我是没有过的很愉快...”赛斯特低摇着头。 “不过那团子确实很好吃不是吗?”莫莫笑着拍了拍赛斯特的肩膀。“你要尝尝吗,克里奇?” “额...不了。”克里奇连忙摇头。 “那团子又干又大,吃进胃里瞬间就填满了!”赛斯特斜眼看着莫莫。 “干巴?多喝点果酒不就好了!”莫莫咧嘴笑着。 “说来,这里的果酒确实好喝呢。”科里看着手中的杯子。 “这果酒是酿酒世家诺夫罗琳家族的作品,即使是贵族也很难能经常品尝,没想到这里的负责人如此大开手脚呢。”克里奇的身旁,贝德里奇喝下一口手中的酒说道。 “诺夫罗琳!我去,我听我父亲说过,这酒卖的可贵了!”赛斯特忽地直起身子,瞪大眼睛看向贝德里奇。 “是吗?那必须多喝!以后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莫莫一手向身旁的桌子抓来四五个酒杯。 “现在哪能喝的下那么多啊!”赛斯特接过莫莫手中的杯子,放回去几个。“时间也不早了,每人再喝一杯就回去了吧。” “现在酒池那边没人,我去帮你们装酒。”科里将几人手中的酒杯取过。 “确实时间不早了呢,不过,你可不能回去。”贝德里奇看向众人,接而将手搭在克里奇的肩膀之上,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克里奇没有任何表情地回应。 “额...伙计们...” 科里走出去没几步,忽地立在原地,低声说道。 “怎么了科里?”莫莫回头,看见科里呆愣的模样,便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酒池,却一同愣住了身子。 “怎么了!” 赛斯特与克里奇和贝德里奇见状,也一同上前,纷纷看向了酒池。 却见那本来不该如此鲜红的苹果酒池中央,正悬浮着一颗,带有视线的圆状物体,令人惊悚,令人恶心。 “刚才上台的那位农民的头....头颅...在酒池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