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弃子》 第1章 家父陈世美 “即日起恢复你首辅之子的身份,为父这次回来就是接你回京,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褐色长袍,面带笑意的中年人,他是大周当朝首辅宋世文。 “是啊,只要哥哥你回到京城,我把我的未婚妻林天骄也让给你。” “还有这种好事?” 宋池看着模样俊俏嘴角挂着笑意的弟弟宋鸣,忍不住问出了声。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清北历史系博士后,豫省高考状元,小镇做题家都是他的标签。 毕业后参公上岸,五年三次遴选,让人望尘莫及。 却因在一次抗洪抢险中意外落水而亡,然后就穿越了。 原主跟他同名同姓,母亲早亡,父亲早年进京赶考十余年失去音讯,再回来已是当朝首辅,原主苦等着父亲回来接他。 现在父亲真回来了,他人却没了,倒是便宜了穿越来的宋池。 “当然是真的,”宋世文神色慈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父先前没管你,是为了磨砺你啊。” “我懂,就是抓娃娃嘛。” 宋池满心欢喜,他看小说穿越男主角都是娇妻美眷,醉生梦死,他也颇为向往,要是能舒舒服服做个败家子那就更好了。 首辅之子,这不是第一衙内吗?岂不是到哪都能横着走。 “宋世文回乡并非为接亲子,而是为了在女帅归乡宴上让其二子宋鸣与女帅梁轻舞同房,他接亲子回京是为圈禁而非富养.....” 宋池这个念头刚起,在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几行文字。 这是什么? 莫非就是我的金手指? 前世阅书无数的宋池倒也表现淡定,这才符合穿越者身份。 在看人的时候能触发随机提醒,只是这提示的信息量很大啊,表面看起来慈祥的宋世文,实则是渣爹一个。 他为什么要圈禁自己? 宋池回想着原主身世蓦然反应过来。 这个宋世文原本就是个人渣,考中功名后,为了前途抛妻弃子,娶了官宦之女。 他以不到五十之龄便做到大周首辅的位置,成为皇帝宠臣,他是大周学子仕族效仿榜样,人越到高位,越爱惜自己羽毛。 而今最大的污点便是为了前途抛妻弃子,为了这个污点不被传出,他把这个儿子遗弃在家乡十六年没管过。 现在孩子长大了,为了封住其口,便欲带回京城圈禁。 所以他父亲不是西虹市首富马成钢,而是陈世美? 宋池思忖着故意把原主事先带来的牌位拿出来。 “您既然要把我接到京城,那也会把娘也接回去吧?”看到牌位,宋世文的面色明显变得不自然。 “娘是您结发妻子,她在家乡苦等你数年郁郁而终……” “好了。” 宋世文不耐烦的打断,“为父回来是接你的。” 宋池假装没听到,继续说,“还请把我娘坟墓迁进宋家祖坟,把我娘灵位供在宋家祠堂,她生前孤苦无依,不能死后无处安息。” 这是原主心愿,宋池代为说出,逼宋世文露出真面目。 果然,他的不耐已经化为愤怒,其双目微眯,走到宋池面前把他怀中牌位一把夺去,直接摔在地上。 牌位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乡野村妇,死就死了还想进我宋氏祖坟?”宋世文神色刻薄,言辞冷漠,这才是他真面目。 他对这个儿子本就没有任何好感反而当成阻碍,之前只是想骗其跟着回京好圈禁。 可这个家伙竟然敢提出那样条件,真是不识抬举。 “父亲不要生气了,哥哥也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宋鸣上前假模假样的劝慰。 “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你就不觉的羞愧吗?” 宋世文喝道:“你弟弟只比你小一岁,就已是通过乡试的举人,还是当年解元,只待明年参加会试便能成为进士入朝为官,可你呢?连考三年县试不中,至今连童生都不是,根本就是个废物!” “对,我是废物,宋鸣是天才,他写的文章是什么?我的首辅父亲?”宋池真笑了。 “你......” “父亲不要生气。”宋鸣开口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他能消气就行。” “宋鸣恨你不死,回京后就会除掉你.....”信息提醒的文字又浮现在眼前。 宋池心中了然,只要自己死了,宋府一切都是他的。 “你能不能闭嘴?” 宋池也懒得虚与委蛇“我听你说话就恶心,在这装什么白莲花?“ 宋鸣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差点暴露本性,不过又压了下去,故作委屈道:“我是第一次见到大哥,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为何大哥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如果是我的存在让大哥不喜,我可以离开宋家。” 宋世文忙着道:“鸣儿你胡说什么?要走也是这个废物走,为父还要你继承家业,传宗接代!” 宋鸣极力压住内心喜色开口道:“大哥,你就认个错吧,不要再惹父亲生气了。” 他在说话时故意走到宋池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废物,还不快些给我跪下,你没听到吗?父亲让我继承家业,让我传宗接代!” 宋鸣神色狰狞,也露出了本性。 宋池问道:“你要给宋家传宗接代是吧。” “没错,我才是宋家唯一继承人,我才是首辅之子,你现在就给我跪下!” “好,我让你传宗接代。” 宋池应着猛然发力突然抬起右腿,膝盖直接顶到宋鸣裤裆,他那原本自傲的面色瞬间扭曲变成了猪肝色。 不是要跟女帅同房吗?我直接毁了你,看你怎么同房? “啊!” 随即宋鸣就紧捂裤裆倒在地上,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感觉自己的蛋.....碎了。 过了好一会宋世文才反应过来,“孽障,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你以为毁了你弟弟,我就会让你进府,让你做我宋家继承人吗?” “如果鸣儿真有什么事,我就亲手打死你这个孽障!” 他终于暴露本性。 宋池大声道:“来,打死我,快打死我!反正你连抛妻弃子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打死亲子也不算什么,正好让世人都知道,你这个位极人臣的大周首辅有多么虚伪!” “逆子!” “逆子!” 宋世文捂着胸口,身心颤抖不止。 “滚,你给我滚,你已被逐出宋家,你再不是我的儿子!” “逐我出宋家?” “对!” 宋世文冷声道:“你也不得外出言传说我是你父亲,否则我绝不轻饶你!” “可笑!” 宋池直接道:“我都从未进过你宋家门,何来被逐出一说,这是宁安官驿,可不是京城宋府!” “至于说你是我父亲这件事,你大可放心,你怕我败你声名,我还怕你丢我的人,有你这样抛妻弃子的父亲,是我一生之耻!” 宋池弯下腰把地上摔碎的牌位捡起来。 “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你跪在这牌位前磕头叩首!” 言罢,他直接向门外走去。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他要干倒渣爹,自己做首辅。 “宋池,你终于出来了。” 官驿门口停着的马车上走下一个穿着华服,模样俊俏,齿白唇红的少年郎。 原主被生父遗弃不管,舅舅在长风侯府做侍卫,便寻关系让他进了侯府,在世子沈良才身边做伴读书童。 在记忆中这位长风侯府世子对原主很好,他进府三年,跟着读书识字。 奈何实在愚笨,连考三年县试不中,长风侯早就想把宋池驱逐出府,是沈良才一直护着他。 宋池正色道:“世子,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需要我帮什么,你直说就是。”沈良才毫不推辞,这主仆关系好的让宋池都有种不真实感。 宋池正准备说话,却见眼前又浮现出了信息提醒的文字。 只是这提醒让他目瞪口呆,更是遍体生寒。 第2章 女帅梁轻舞 “沈良才有一个心上人,正是他的书童。” 这便是宋池看到的信息提醒,按他推断,这种信息提醒只有第一次见到才有效,而且是绝对真实,刚才的试探已经说明。 世子的书童不是我吗?我是世子的心上人? 可世子是男的啊。 宋池内心惊疑,他突然想起古代很多大户人家少爷都把书童当成禁脔,莫非世子也是如此? 他当即就感觉菊花一紧。 “你要我帮什么忙?”沈良才又问道。 宋池深吸口气,“我想让你带我去女帅归乡宴。” “你要去女帅归乡宴?” “嗯。” 宋池已经知道,宋世文回来并不是为了接他,而是另有缘由。 这源于一场战事……半年前,十余万北魏大军越境来袭,驻边女将梁轻舞率匆忙调集的两万余人马与敌军激战数月,歼敌过半,取得大捷,后又趁胜追击,逼得北魏乞和投降。 捷报传回,朝野震动,此战扬大周国威,帝心大悦,当即任梁轻舞为大周女帅,又下旨封梁轻舞为武安侯,成为大周首位女爵。 为扬其名,皇帝下旨让跟梁轻舞同乡的内阁首辅宋世文陪同回宁安府举办归乡宴。 为考验宁安年轻俊才,女帅梁轻舞设下军演对抗的考题,并由她亲自主持。 宋世文有意撮合两人,想让宋鸣借机拿下梁轻舞做他宋家儿媳。 他带宋鸣回来就是为了参加这场考验,让梁轻舞看到宋鸣才能。 “如果只是见世面,我倒是可以去求父亲,宴会就在今晚举行,我们快回去吧。”沈良才答应的很干脆,拉着宋池上了马车。 酉时三刻,宋池得到府上侍女通传让他到府门口。 长风侯沈崇黑着脸连话都没说就上了马车,他是沈良才父亲,对宋池没有任何好感。 沈崇还警告三日后县试还考不中就把他逐出侯府。 马车行走在热闹的古城里,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普洒,为这座古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随着赶路行走,周边环境也越发僻静,又过不多时便到了一座庄园,这里就是举办女帅归乡宴的地方。 “进去以后不得乱言,否则就把你赶出去!”沈崇面无表情的交代。 “是,侯爷。”宋池表面应着。 三人进入庄园,穿过廊道,来到一座诺大厅堂,众人依序落座,不过作为随行书童他只能站着。 在这个封建社会,人权时时刻刻都受到挑战。 “女帅入宴!” 不多时,便有一道高呼声响起,此声传开,所有人都起身相迎,甚至不少人都踮起脚尖,想一睹这位传奇女帅的风采。 宋池也不由抬目看去,很快他就傻眼呆滞,没想到这位战功卓着的女帅竟然是一个美的不像话的女人。 她的头发不是黑色,而是栗红色,有些异族风情的味道,五官精致,面容娇好,肤色是偏古铜色,显然是长期在外日晒所致,更显得英姿飒爽。 虽只是穿着偏中性的红棕衣袍,却依旧难掩美艳之感,胸口鼓胀胀的,应该是穿了束胸内衣。 这种微胖身材是宋池最喜欢的,不出意外她还有一个大腚,是生儿子的好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气质太冷厉了些,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大周女帅梁轻舞  是了,梁轻舞可是灭杀十余万北魏将士的人屠,千万不能被其外表所迷惑。 场中一片寂静,显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名震大周的女帅竟是这样。 宋池听沈良才说过梁轻舞经历。 她父亲是一名老卒,把她带入军中,八岁参军受训,十二岁上战场,十八岁就已在军中为将,二十岁领军反攻入侵者,逼的北魏求和投降,被封武安侯......成为大周首位女爵!” 即使是作为穿越者的宋池也不由因其辉煌战绩而震惊。 这种人是天生的统帅,类似霍去病那般的人物。 “感谢诸位能来本侯的归乡宴,轻舞荣幸之至,诸位先请落座,待首辅大人到来,宴席正式开始。” 梁轻舞走入场中,其声在周边传开,她并不狂傲反而还很谦逊,这时众人才回过神。 “女帅客气,我等能受邀前来才是荣幸之至。” “是啊!” 不少人都抱拳作楫,他们虽比梁轻舞年长不少,但在身份地位上却相差极大。 梁轻舞是近十余年来第一位武侯,同时还是执掌北府军的女帅,手握兵权,最重要的是她还很年轻,就连首辅宋世文都极其忌惮。 “首辅大人入宴!” 过了不多时,一道高呼声响起,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起身。 在众目睽睽下,宋世文带着宋鸣走入场中,他穿着一身褐色长袍,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一副中年文士模样,让人感受到浓浓的亲和感,但谁都不敢怠慢,齐声道:“见过首辅大人!” 这就是当朝首辅,皇帝宠臣,太子太保的排面。 宋池眼眸转动,他已经盯上宋世文首辅的位置。 思绪间,宋世文已经走过来,笑着道:“今日是女帅归乡宴,真正的主角可是女帅啊,大家随意一些。” 他在说话时却享受着众星捧月,宋鸣显然见惯了这种场合,装出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引来无数夸赞。 只是他走路的姿势略有些外八,来前大夫已经给看过,现在不疼了,但还有些轻微不适。 父子二人与旁人有说有笑,却又同时变脸,因为他们看到宋池竟然出现在这里。 第3章 世子,且看我如何装x 宋鸣不由一怔,随即双目通红几欲爆发,蛋疼有多疼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是不疼了,可还有没有别的问题谁也说不清楚。 他深吸口气,要不是顾忌场合,现在就要废了宋池。 只是这个废物怎么能来这里? 女帅归乡宴上权贵云集,莫非他是要当众认父?在这么多人面前,父亲迫于无奈也只能相认。 难怪先前断绝关系那么干脆,原来是在这等着。 这个卑鄙的家伙! 在此同时,宋世文面色也阴沉下来。 宋池注意到两人神色,心里不由冷笑,他当然知道这两人在想什么。 场面出现了诡异的寂静,宋世文父子二人都看向宋池,沈崇心里一咯噔,刚才给首辅大人见礼时,宋池一动未动,莫非是这个原因引得首辅大人不喜? 他忙得喝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给首辅大人见礼?” 宋池内心冷笑着,甩袖作揖面无表情道:“见过首辅大人!” 沈崇察觉到首辅面色变化忙得解释道:“首辅大人,这是我府上书童,他出身卑贱不太懂礼数,还请您恕罪。” 宋池面无表情,立即跟着道:“侯爷说的是,小人出身卑贱,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大人,一时有些失态。” 逆子! 宋世文知道这话是在骂他,莫非这逆子不是来逼他认亲的? “原来是个卑贱书童,本辅又怎么会在意。”宋世文淡淡说了一句,他对这个儿子没有任何父子之情,而是当成累赘。 “落座吧。” 他转身离去,宋鸣目光怨毒的看了宋池一眼随即冷笑着移开。 宴会气氛恢复如初,沈崇松了口气道:“你这个家伙差点闯下大祸!” “明明是首辅大人针对我们沈家跟宋池有什么关系?” 世子的维护总是这么及时。 众人依序落座,这时有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走入场中,肤色偏白,身材微胖,看得出来保养极好,自带傲然之色,他便是宁安府名门韩家家主韩谕。 韩家是大周望族,宁安韩家是其中一支分家,也出了不少人才,韩谕是分家家主,虽无职权在身,但谁也不敢怠慢,这是家族底蕴带来的。 还有个原因,韩谕二哥是当朝吏部侍郎韩青山。 韩家一直在打压对付沈家,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顺应首辅宋世文推行的“削爵之策”。 “在开宴之前还有一场重头戏,想必在座诸位都已知晓,女帅归乡为寻英才设下军演对抗的考验。” 作为宁安府大族,韩谕便做了这宴会主持,在其说话时,梁轻舞走入场中。 “请参考者入场。” 韩谕话音落下,宋鸣离座走了过来,他先是向梁轻舞行了见礼,又朗声道:“我宋家祖籍是宁安府济县,我自然也是宁安人氏,女帅率领大周将士抵御北魏入侵,护我朝疆土,受人敬仰享万千追捧,也是其中之一。” 宋鸣又接着道:“不才曾研读兵法领军之术,此番前来并非为参加女帅考验,而是为求得女帅指点,此等机会千载难逢可不能错过。” 这番话说的谦逊有礼不卑不亢,任谁也挑不出毛病,话音落下就起了一片赞叹声。 “不愧是首辅之子,说话就是得体。” “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那是自然,宋公子可是十六岁中举的少年天才。” 听得这般如潮赞声,宋鸣还得意的看了宋池一眼,他在疯狂炫耀。 宋池面无表情,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好,鸣少爷算一个,还有人吗?”韩谕刚问完,又有一个年轻人起身走入场中。 此子身材修长,面容也算得上俊朗,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傲气,好似谁也不放在眼里。 他是韩家嫡子韩元正,被誉为宁安府第一天才,不过十八岁就已通过院试有秀才身份,可见官不跪,享有特权。 “我自是不及宋公子才华学识,但作为宁安学子,也想请女帅指点。” 韩谕当即笑道:“哈哈,犬子也想试试,倒是勇气可嘉啊。” 宋池内心冷笑,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可真让人厌恶,他又不是事先不知道。 “还有人吗?”韩谕环顾四周,不像问话更像是警告。 场面寂静出现冷场,甚至气氛还有些怪异。 这就没人了! 原本是女帅归乡宴,可整场节奏却都在宋世文掌控下,没有他应允别人想参加都不敢参加,这位首辅大人的权威显得淋漓尽致。 宋世文脸上带着自信的淡笑,这场宴会只能是他儿子的个人秀。 先展现才能博得梁轻舞好感,再经下药同房将其拿下,执掌兵权的大周女帅就成了他儿媳,他将集朝政军权于一身。 如此谋划,为的就是权力! “还有人吗?” 这时梁轻舞自己问出了声,可依旧无人回应。 沈崇藏在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沈家已绝无跟首辅走近的可能,只能依靠女帅,可在女帅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 沈良才对兵法之道一窍不通,上去只会自取其辱。 看来沈家没落已成定局了,他长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宋池站了起来,对沈良才道:“世子,且看我如何装逼!” 沈良才愣了下,“装逼是什么意思?” “装逼就是人前显圣。” 言罢,宋池直接走入场中大声道:“还有我!” 第4章 纸上谈兵 “你......” 沈崇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站起就要喝骂,但被眼疾手快的沈良才立即拉住,还把他的嘴也堵住。 “父亲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沈良才虽然颇感震惊,但还是强行安慰父亲。 “你干什么?那小子可是出去了!”沈崇低声喝斥着,一时慌乱到了极点。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宋池是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木讷愚钝、怯懦胆小,若不是看着老实留他给沈良才作伴,早就把他逐出侯府。 而今却敢上场参加女帅考验,这可真是闯下大祸。 “父亲......事到如今已没有办法,您还是踏实看着吧。” 沈崇面色带着浓浓不甘,他不能站起来喝骂,那就是扰乱宴会秩序。 “闯下这么大的祸,等宴会结束我非打断他的腿!”沈崇紧咬着牙。 “宋池,你到底要干什么?”沈良才也颇为紧张。 而此刻,宋池已经走入场中,沉声道:“我是沈家世子身边伴读书童宋池,也想请女帅指点一二。 话音落下,便起了一片哄笑声,在场者多为宁安府权贵势要,多数人都知道沈家有个书童,连考三年县试不中,此事早已成为笑柄。 韩谕直接道:“沈崇,你还真敢让这废物书童出面,首辅大人和女帅可都在场中,岂能任由其乱言一通。” 他根本没把这个小书童看在眼里,他要针对的是沈家,沈家是武勋贵族,这与女帅身份契合,绝不能让其攀附,他是要借机把沈家彻底毁掉! “我也是宁安人氏,自然能参加女帅考验。”宋池为自己发声,要么就甘心平庸,要么就寻机扬名。 韩谕冷笑一声:“首辅大人,女帅,您二位有所不知,此子在宁安府可是出了名的废物,他出来只为是扰乱秩序。” “来人,给我把他赶出去!” “这是本帅的归乡宴,也轮的到你赶人?”梁轻舞不轻不重的喝斥,让韩谕面色不由变得难看,他忙着道:“是在下僭越了。” 他知道梁轻舞这是把对首辅大人的不满撒到他身上,这个卑贱书童其实是为女帅解了围,她自然会维护。 “不过是一个卑贱书童而已,给他机会参加又能如何?” 这时宋鸣冷笑着开口,他心里还极为欢喜,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竟然敢站出来,他是要跟自己比拼吗? 他是什么东西! 正好让父亲看看,谁才是最优秀的儿子。 宋池岂能不知宋鸣的想法,他并未理会其挑衅的目光,他要在众目睽睽下打败宋鸣,他要让宋世文知道,你看重的儿子有多么不堪! 没有人知道这具少年人身躯里藏着一个现代灵魂。 原主是学渣,他是妥妥的学霸,清北历史系博士后,地狱难度河南省高考状元,小镇做题家。 原主不会背书记忆力极差,而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他不需要金手指,因为他自己就是金手指。 他是绝对的天才,让人望尘莫及。 就在宋池思绪间,梁轻舞开口道:“考验开始!”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三人身上,只是看到宋池皆是不约而同露出冷笑之色。 一个卑贱书童也敢在这种场合造次,先不说他能否通过女帅考验,单是违背首辅意愿就已是犯了大忌。 这个逆子,是在故意跟我这个父亲作对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才学不及鸣儿一分也敢上场,真是可笑至极。 宋世文面无表情,心里尽是厌恶。 “本帅所设考验名为军演对抗,我算一方,你们是一方,两方进行攻防,直到一方兵力耗尽则决出胜负,因是纸上谈兵,你们只需说出策略即可,本帅自会研判,在场这么多人也会见证.....” 听了梁轻舞所说规则,宋池就明白了,所谓的军演对抗其实就是打嘴炮,在限定条件下进行攻防。 “拿出来!” 梁轻舞话音落下,立即有两人抬着一个木板出来,又有几人上前将木板架起,这时才看到木板之上张贴了一张地图。 “这是一张行军图,包含北魏与我大周交界处及两国部分境内堪舆,你等可依据军图做出防守或进攻之策。” 宋池看了过去,这是一份军事地形图,详细标注了地势高低,林地草地,附近河流水源及其险峻急缓,能够通行的大路小路,关隘要冲等军事要素。 这必然是出自梁轻舞的手笔。 不愧为大周女帅,果然不能以胸取人,离得近了宋池注意到梁轻舞虽缠了束胸,但还是颇具规模,也不知拉弓射箭时受不受影响。 周边不少人都围了过来,看这阵仗这次考验并不简单,所说之策都要符合实情,可不能信口开河。 考验已经开始,梁轻舞也说出了两方条件。 “现在我的身份是北魏大将军,率领十万骑兵南下,即将对大周边防重镇黑水城发起进攻,而你们是大周驻边将领,麾下仅有万人可用,你们的任务是坚守黑水城一个月,不能让敌军攻破,否则就算输。” 话音落下,立即起了些小声议论。 梁轻舞口中所说的条件并非虚构,而是真实的,这也是她的成名战,就在半年前发生,只不过当时敌军兵力更多,情势更为严峻。 十余万北魏大军越境,来势汹汹,短短月余,北方屯军重镇黑水城失守,继而整个幽州全线陷落。 情势危急,梁轻舞主动请缨,率领匆忙调集的两万余兵力扭转局面,力挽狂澜。 这场战争是大周数十年来所经历的第一场战争,据传幽州百姓惨遭屠杀抢劫,极其凄惨。 军演对抗正是设定在黑水城被攻破之前,若当时黑水城能有一位称职守将或许就能改变结局,惨剧也不会发生。 此刻人们才知道,这场考验有多难,别说是几个不到双十之年的少年,就是久在军中的老将也不一定能做到。 梁轻舞又问道:“你们三人可有什么疑问。” 宋鸣在第一个,他先问道:“城中屯粮是否充足,守城器械是否充沛,城中平民有多少,其吃喝用度又能坚持多久?” “不愧是首辅之子。” 在其问话后,立即起了一片赞叹声。 “决定一场战争能否取得胜利的因素有很多,而宋公子所问皆为关键所在。” “是啊,看他面色沉着冷静,此刻仿佛真的代入角色成为黑水城守将。” “看来也只有宋公子能应对了,至于那个书童......女帅怎么会让这样的人上场?” 周边赞声如潮,其中不乏夹杂着对宋池的贬低,宋世文也下意识摸着胡须一副赞赏之色。 “宋少爷问的已经很细致了,我没有疑问。” 紧接着韩元正附和道,他并不懂兵法军事,科举可不考这个,他很清楚自己就是陪“太子”读书,当好捧哏就行,绝不能抢了首辅公子的风头。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宋池身上看他怎么回答。 第5章 改变规则,兄弟间的对抗 韩谕冷声道:“在众目睽睽下你莫非还想当混子不成?你没这个机会!” 因是同时作答,很容易效仿前人,他这是提前告诫,只是这话说的极不公允,他儿子才是大混子。 宋池都没有搭理他,认真问道:“敌人前来进攻,是我方派出斥候先行探到,还是敌人发起突袭连反应机会都没有。” 众人神色微怔,再看宋池眼神已有变化,这一点很重要,提前准备和匆忙应对区别很大。 宋池又继续问道:“我方有什么兵种,骑兵有多少,步兵有多少。” 话音落下,宋鸣眼中也闪过一抹浓重的诧异,他没想到宋池还真能问出有用信息。 “你们所问都是关键所在。” 梁轻舞开口道:“城中屯粮只能坚持五天,包含全城百姓用度。” 后一句话她特意加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意味着只要百姓减少,就能增加军粮用度。 “守城器械充足,城中有步兵五千,骑兵五千,援军要在一个月后才能赶到,在这之前你们只能依靠自己,没有任何外援!” 众人眉头皱起,就目前条件看来,守方没有任何赢的可能,兵力差距巨大,达到十比一,虽然守城器械充足,但城中屯粮只能坚持五日。 五日后粮草断绝,固守城池根本行不通,只能出城迎战,可与敌军正面交战必然全军覆灭。 不管怎么推演,守方都是必输的局面,更何况攻方主帅还是梁轻舞。 这哪是考验,这不是刁难人吗? 梁轻舞眸子扫过三人面无表情道:“刚才的询问其实算是初试,能否细致周详考虑到决定战争胜利因素是一个优秀将领必备素质,只有韩元正没有说出任何疑问,因而他被淘汰了!” “淘汰?” “为什么?” 韩元正一脸懵逼,韩谕面色也充满疑惑,他儿子是陪跑没错,但这也是个露脸的机会,在之前的规则中,可没说过有这一趴啊。 “因为本帅要改变规则!” 梁轻舞她转向宋池二人,直接道:“从现在起考验才真正开始,不过你们要面对的不是我,而是彼此,一为攻方,一为守方进行对抗,直到一方取得胜利……” 宋池神色微怔,梁轻舞分明是在搞事情,竟然临时变了规则,不过他喜欢,这样就能跟宋鸣solo,更好打他的脸了。 这样爽感才更足。 “变动规则?” 韩谕问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儿子上来说了一句话就惨遭淘汰,本是露脸,结果却是丢了丑,他当然不愿意了。 “这是本帅的归乡宴,自然该由本帅决定!” 梁轻舞直接顶了他一句,韩谕便不再做声,确实也轮不到他说三道四。 韩元正咬牙不甘离场,神色怨毒的看着宋池,在他看来要不是因为宋池意外加入,他也不会这么快被淘汰。 这个废物书童怕是在鸣少面前撑不过一回合,他内心冷笑。 “现在由你二人进行军演对抗。” 宋鸣神色错愕,怎么能临时改变规则? 他之前准备充分是为了让女帅看到他的军事才能,可现在却要他跟宋池比拼,这能显出来什么? 谁不知道他就是个废物。 赢了傻子算赢吗?当然不算! 而且这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就目前条件看来守方必输,没有任何赢的可能,如果让宋池先选,他选了进攻一方,那自己岂不是输给他了。 只要是变了规则,都对自己不利。 这时,梁轻舞看向他开口道:“你是首辅之子,由你先选是做进攻的一方,还是防守的一方。“ 宋鸣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岂能不知道,梁轻舞看似让他先选是优待他,实则是让他难堪,让他胜之不武,而他还不得不接受。 若是让宋池选了进攻一方,在这场军演对抗中就是他输了,别人不知道宋池可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怎么能输给他? 宋鸣知道梁轻舞这是在有意报复,看来想要用才能得其好感是不可能了,等给你下了药,让你尝尝在我身下求欢的屈辱! 他心想着直接道:“我选择攻方。” “我是守方。” “不自量力!”宋鸣也冷笑不已。 “好。”梁轻舞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攻守双方就此定下,宋鸣身份为北魏大将军率领十万大军越境来袭,而宋池为黑水城守将,城中守军万人,城中屯粮只够坚持五日。“ 她转向宋池,美眸紧盯着。 “不过你已派出斥候提前探到敌军会兵临城下,你有一日时间准备,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其一,弃城而逃,其二,整军备战,你选什么?” 第6章 一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梁轻舞的问话让宋池有种在玩剧本杀的既视感,别说还蛮有意思的,他直接应道:“我选整军备战,一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哈哈!” 周边不少人都大笑起来,这家伙怕不是个傻子吧。 “我率领大军到黑水城外,围而不攻,只待五日后,等你粮草用尽,逼你出城迎战。” 宋鸣冷笑道:“你已经输了。” 周边围观的人都摇头轻笑,原本这场演武对抗还有些看点,但在改了规则后实在无趣,胜负根本没有悬念。 “我的话还没说完。”宋池开口道:“不要忘了,我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 “那就给你准备时间,我还维持原策不动。” 两人对话间,开始了军演对抗。 宋池走到军图前,指着图上一个位置道:“我派出两千骑兵到黑山口上方提前设下埋伏,准备大石、巨木及易燃干草等物,在你大军经过之时发起突袭......” \"你竟然还敢主动出击?\"宋鸣神色惊疑。 宋池反问:“有何不可?黑山口是一道天然关隘,最宽处仅可供五马并排而行,是连通两地要道,因而朝廷才在六十里外建黑水边城,我派出骑兵急行,半日即可到达黑山口,将战马隐在山下,骑兵就地寻物进行埋伏。” “而黑山口是你大军必行之路,我这埋伏没问题吧。” 闻言,梁轻舞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她没看错,这个跟首辅之子名字的相近的少年果然给了她惊喜。 众人都围到军图前,寻找宋池所说的黑山口,这帮权贵们安逸惯了,根本不知边境情势。 军图精致详细,一眼便能看出,黑山口是重要关隘自有标注,提前埋伏在此,确实是一道良策。 “这......不符合常理。” 韩元正开口道:“敌军大规模来袭,你应当关门自守,怎么敢出城埋伏?” “不符合常理?” 宋池淡淡道:“韩少爷,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在战场上敌人还会跟你说符不符合常理?” 韩元正面色微微涨红,他说的确实有些白痴了。 “面对强敌来袭,还能稳住心神,思出良策,主动出击,事先埋伏。” 梁轻舞开口道:“此计甚妙,必能伤敌,北魏伤亡万人,兵力余九万……” 话音落下,宋鸣面色微变忙着道:“只是一场埋伏,怎么能造成万人伤亡?” 他心有不服,怎么出师未捷就有了伤亡。 梁轻舞冷哼一声道:“黑山口狭长幽闭,大军进入前后落巨石围堵,便成瓮中之鳖,本帅说伤亡万人已极为保守,是照顾你首辅之子的身份!” 宋鸣面色阴沉,这女人一直对他言语暗伤,偏偏还无话可说! 他看向宋世文,想让父亲帮他说话,可父亲目光却看着宋池带有震惊之色,好像都没听到梁轻舞对他说的话。 “该死的!” 宋鸣咬牙道:“就算我军已伤亡万人还余九万,我大军继续进攻围城,你应当如何?” 宋池平静应对:“出城迎战!” “出城迎战?” 宋池话音落下,立即起了一片笑声。 “本以为他还有些能耐,原来也一般啊,想必刚才也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是啊!” “原本只有万人,已经派出两千骑兵,只剩下五千步兵,三千骑兵,就这些人也敢出城迎战?这不是傻子吗?” “我看还是直接认输就是了,免得丢脸!” 周边议论声如潮,首辅大人就在旁边坐着,他们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梁轻舞也提醒道:“你可想好了,北魏骑兵精锐强悍,只需一个冲锋就能让你全军覆灭,这场军演对抗也由此失败。” 宋池平静道:“我只出三千骑兵迎战,其余兵力皆留在城中。” “可笑,莫非你是想仅凭三千骑就想跟我九万骑兵对抗吗?” 宋鸣大声道:“我九万骑兵全部出击,只需一个冲锋就能让你三千骑直接灭亡!” 他大手一挥,就像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威武将军,手握重兵,威风八面。 不过在其话音落下,宋池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他可以确定了,这个家伙绝对是个水货。 “你笑什么?死到临头,还能笑的出来?”宋鸣语气不善。 宋池反问道:“你可知九万骑兵同时冲锋的场面有多大?” 宋鸣愣了愣神,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常言道,人数上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而你却派出九万骑兵同时对三千骑发起冲锋......” “怎么了?我就是人多。“宋鸣一副我最牛逼的样子。 宋池摇头道:“人多意味着会出乱子,黑水城外虽然广阔,但军图上标的细致,容纳九万骑兵同时冲锋根本不可能,必然会出现推搡拥挤,大规模骑兵冲锋出现踩踏会造成重大伤亡.....” 话毕,宋池故意道:“你没做北魏大将军真是可惜了,否则我们大周也不会有幽州之劫啊!” “你!” 宋鸣面色涨的通红,怒声道:“此乃军演对抗,而非真正在战场作战,何需在意这些细节?” “何需在意细节?” 宋池摇头道:“我真不敢相信首辅之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每次打仗前都要进行细致的战情推演,考虑的越周详细致,便能增加胜利的可能性。” “你是指挥将军,你的一句话甚至一个念头都可能会让很多人因此送命,在你眼里,人命算什么?” 他的语气几乎是训话,让宋鸣哑口无言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梁轻舞美眸中的异色却越来越浓。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鸣少说话,鸣少已经说了,这只是军演对抗,不是在真正的战争上。” 韩元正这个狗腿子又急不可耐的跳出来,维护他的主子。 宋池直接道:“女帅考校的本就是这些细节,莫非还真是领军作战不成?你是怎么被淘汰下场的你不清楚?” “你......”韩元正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反驳。 看到这一幕,在场不少人都露出惊疑之色,这个沈家书童今日实在反常,言语竟如此犀利。 宋世文眼里也带着惊色,他没想到这个被他遗弃的儿子还真有本事。 第7章 挖在后方的壕沟 “这......他真是宋池?” 长风侯沈崇一脸懵逼,他真怀疑是有人上了宋池的身,眼前沉着冷静应答如流的宋池,怎么也无法跟他印象中那个性格唯诺废物庸才的书童重合。 “人在面临生死危机时就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有人原本愚钝,一朝顿悟,成为圣人,我看宋池这是开窍了。” 沈良才惊喜万分,没想到宋池竟从庸才变成了天才。 “这是开了大窍啊,你没看到女帅都被惊到了。” 沈崇听着周边响起的连连惊叹声,整个人都是飘忽的,就像是做梦一样,他甚至在幻想宋池真的能胜过首辅之子。 听着周边杂议之声,宋鸣接连深吸气才稳住心神,他大声道:“军演对抗是女帅主持判定,可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宋池所言无错。” 梁轻舞平静道:“黑水城外无法容纳如此大规模骑兵冲杀,受地域限制必会出现拥挤踩踏,你军至少会出现五千伤亡......” “五千?“ 宋鸣问道:“何至于此?” “你根本不知在大规模骑兵冲锋时出现踩踏会发生什么后果,本帅说伤亡五千已极为保守,是照顾你首辅之子的身份。” “噗.....” 宋池笑出了声,他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这已经是梁轻舞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他分明看到宋鸣的脸黑的已经不能再黑了。 对于一个原本就极其自傲的人来说,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照顾这两个字,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下,这会让别人觉得,即使是他赢得胜利,也是胜之不武。 宋鸣无法接受,也无法反驳。 “武安侯,鸣儿可是真正有才学的人,不需要你的照顾。”一直在旁边坐着的宋世文终于说话了,却让宋鸣身心发颤。 宋鸣又岂能听不出来,这是父亲在提醒他,要他拿出真本事,不可再让别人看笑话。 宋鸣面色愠怒饱含阴沉:“本少无需照顾,因先前考虑不周,致使冲锋骑兵出现踩踏造成伤亡万人,兵力还余八万,我下令全军出击,你又能如何!” 这家伙有些失去理智了,宋池分明看到梁轻舞摇头叹息,就连宋世文也皱起了眉头。 原本梁轻舞判定你折损五千兵力,你却非要自己增加到万人以显示自己不受照顾,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就是受照顾了吗? 宋世文,这就是你口中才学兼备的好儿子,他的本性快要露出来了。 宋池心想着,开口道:“在你骑兵奔来之际,我三千骑兵分成两波分向两边奔逃......” “你逃了?” “对,我逃了!” 宋鸣笑着道:“你逃了,你是承认你输了吗?” “谁跟你说逃就是输了。” 宋池神色淡然:“我让骑兵从两边撤离只是为了让出藏在骑兵身后的壕沟。” “壕沟?什么壕沟?”宋鸣一脸懵逼。 宋池解释道:“一道挖在后方的壕沟,你派出八万骑兵发起冲锋,势头已起,难以停下,面前却出现了一条壕沟,你说会是什么下场?” 话音落下,梁轻舞眼眸中却迸发出光芒神采,甚至其身体都因激动带着几分颤抖,使得胸前饱满也轻微晃动。 宋鸣神色微怔,不由顺着宋池所言思绪,他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数万骑兵像是一片乌云席卷而去。 敌军只有三千骑,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将之消灭,他们呐喊着,狂奔着冲向敌人,正冲到迅猛时,敌骑逃向两边,显出其后方交错纵横壕沟。 迅猛冲锋的骑兵已无法立即停下,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就直接冲了进去。 前方骑兵掉入壕沟,后方骑兵不受控制的撞过来,原本整齐的队列瞬间出现混乱,拥挤碰撞,战马受惊失控…… 宋鸣面色大变,甚至都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周边围观的人目中也尽是惊色,数万骑兵同时冲锋,本就是遮天蔽日之景,若冲进前方真出现一道沟壑,后果不堪设想,会对骑兵造成严重影响打击。 宋池接着道:“壕沟纵横交错,战马无法跨越,沟中还埋设有倒刺尖锥,战马陷入绝无出来的可能……” “你……” 宋鸣不由打了个冷颤,只是想象就觉得恐怖,这么多战马陷入必然损失惨重。 他直接道:“你简直就是在信口开河,你说有壕沟就有壕沟?” “你莫非是忘记了,刚才女帅说过,在你大军到来之前,我有一日准备。” 宋池平静道:“我只是派出两千骑兵到黑山口设伏,还余八千兵力,再动用城中百姓,挖出大片壕沟并非难事,这便是战前准备。” “这……这……” 宋鸣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这是完全能够实现的。 周边围观众人看宋池眼神已完全不同,这个书童是真有本事在身,先前黑山口设伏只是常规计谋,并不算稀罕。 可把壕沟挖在后方则是一道极其高明的策略,出乎意料,简直惊艳绝伦,尤其在面临大规模骑兵冲锋时,绝对是一个大杀招!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这个沈家书童莫非还真懂兵法之道,就目前看来,反而是首辅之子未显出任何才能,更像是一个手握重兵,狂妄自大的莽汉。 宋世文双手搭在扶手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这个逆子不是连考三年县试不中吗?为何还有如此才能? 梁轻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此战,北魏骑兵伤亡三万,余五万兵力……因是军演对抗,伤亡人数只为虚数,不过谁的谋略计策更为高明,想必诸位都已知晓。” 场面一时寂静,不过几个回合十万北魏精骑便伤亡过半,而黑水城守军却未伤分毫,军演对抗本来考验的就是兵法谋略,目前看来,胜负已分。 宋鸣面色铁青,身心颤抖,已然到了崩溃边缘,甚至其目光中的怨毒都毫不掩饰。 若真在众目睽睽下输给宋池,那他就成了宋池的垫脚石,为其扬了声名,而自己则毁于一旦,尤其还是在父亲面前。 宋鸣分明感受到父亲对他的不满,别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可清清楚楚。 若宋池真展现出非一般的才能,没准父亲就会把他接回府中培养,那自己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 念及至此,宋鸣面色更是难看。 不,我绝不能输给他! 第8章 宋鸣失去理智,极致羞辱成暴击 宋鸣当然不懂兵法之道,但他提前知道考验可对应准备,并早已背好了答案,他知道该怎么防守。 可现在看来他精心准备的守城之策,根本比不过宋池。 为什么? 他不是一个连县试都考不过的废物吗?怎么可能会兵法谋略? 还有梁轻舞这个贱女人,她为什么要突变规则,让自己充足准备无法用出。 “宋少爷,你还要继续吗?” 这时梁轻舞的问话打断他的思绪,宋鸣抬眼分明看到其眸中不屑。 梁轻舞是大周女帅,只凭三言两语她就能判断出,这位首辅之子对兵法之道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贱女人! 宋鸣觉得被伤了自尊,他咬牙道:“我还有五万人马,依旧有兵力优势,我怎么会输?” 这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未等梁轻舞说话,宋池转向宋鸣两人相对而立,对抗之意更为强烈,他直接问道:“经此失利,你首要做的是什么?” “别说继续发起进攻,就算是纸上谈兵也要符合实际,不能信口开河,能否考虑细致周详才是女帅对我们的考验。” 他言辞犀利,几乎是逼问状态,宋鸣神色闪过一抹慌张,已没有原先自信,更不敢张口就来,沉思片刻后才是道:“自然是下令全军休整。” 这很符合现状,连经两次失利,若还强行攻城,就是傻子行为,围观的人都神色一怔,看来宋鸣是要认真了。 “好!” 宋池又继续追问道:“那你大军又在何处扎营休整?” 宋鸣并未像以往那样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军图前沉思许久才是道:“西丘。” 言罢,他又神色讥讽:“你不会以为能难住我吧?” 宋池点头,西丘是黑水城三里外的一个丘陵,旁边就是黑水河,靠近水源取水方便,四周没有遮掩,地势开阔。 确实是完美的扎营之地! “鸣少不愧是鸣少。” 韩元正又开始吹捧,不得不说这两步确实是细节拉满,显出军事才能。 宋鸣又反问道:“你莫非还想在此处设伏突袭?这四周平坦,即使在夜间也能随时注意到敌情……” “我不会突袭,我准备水淹你的营地。” “水淹营地?” “没错。” 宋池走到军图前,指着其上标识道:“你的营地就扎在黑水河边上,在没有汛期雨水的情况下绝不会漫到岸上,可如果我先在上游蓄水,等你扎好营后,再放水又会如何?” “你……” 宋鸣陡然色变,周边人也围了过来,显然是在验证宋池所言水淹营地的可能性。 营地是在黑水河下游边上,若在上游蓄水又突然放开,水流迅猛如潮必会淹至岸上,自然也就淹了营地! 而北魏骑兵长途行军,又经两次失利必然人疲马倦,面对突如其来的洪流自然应对不及…… “不!” 宋鸣大声道:“你不过有一日准备时间,又是在黑水口设伏,又是提前挖壕沟,就算时间充足人手也不够,如何能够做到?” “我兵力不足,但能动用城中百姓。” 宋池平静道:“面临强敌来袭,应当军民一心共同应对,如此才是合格守将,这又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了!” 宋鸣咬牙道:“先前反问是有意引导我落你圈套,你可真够卑鄙的。” “所谓兵不厌诈!” 宋池淡淡道:“我也没想到被誉为少年天才的你在兵法谋略之道竟如此差劲,我看你还是认输吧,免得丢人现眼!” 宋池说话时看向的人却是宋世文,这就是你看中的好儿子,他在兵法军事上不过懂个皮毛而已,根本没有任何才能。 宋世文是当朝首辅,他应该比谁都看得清楚,继续下去丢的是他的人,他应该会叫停了。 “鸣儿。” 宋世文开口道:“原本选了攻方你就是胜之不武,而今我们已经见到一场精彩绝伦的军演对抗,让人身临其境,仿若真正置身于战场,我看……就这样结束吧。” 果然,这家伙果然坐不住了,宋池内心冷笑。 直接说结束,也不说谁输谁赢,想要糊弄过去,说到底还是要给他看中的儿子保留体面。 “是啊,该结束了,大家都饿了吧,别耽误了开宴。” 韩谕也站出来打着哈哈,这个时候他自然知道该说什么,周边人也立即跟着附和。 首辅威严再一次展现,别人都会顺着他的意志。 “不,我还要继续比下去,我又没输!” 宋鸣高呼出声,他当然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可骄傲的他无法接受这种“照顾”。 他是人尽皆知的天才少年,他是首辅之子。 换成别人他就认了,可这个人是他“哥哥”就不能认。 宋池自幼被遗弃乡野,要给别人做书童才能有机会读书,而他在京城锦衣玉食又有名师教导,真输了父亲会怎么看他? 显然宋鸣已有些失去理智,看到这一幕,宋池有些兴味索然,这个家伙只是个被娇惯坏的公子哥,受不了半分委屈。 或许也是因为面对自己的缘故才会如此失态。 “你已经输了,继续下去只是自取其辱!”宋池已不想跟他继续纠缠。 “闭嘴!” 宋鸣大声道:“我还有数万大军我怎么会输?” “十万大军未经战事就已经折损过半,我若是北魏皇帝,早已要了你的脑袋,从军演开始你便张口就来,所言毫无章法,在场之人都能听得出来,你根本不懂军事兵法……” 宋池向其逼近一步质问道:“你所依仗的不过是家世背景罢了,若没有你的首辅父亲,你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 言语如刀,字字扎心。 宋鸣面色苍白,刚想要反驳,却又被宋池冷声呵斥。 “你是进攻一方,优势如此之大结果却是这样,我不过只有万人守城至今一人未伤,硬拼下去让你全军覆没也不无可能……” 宋池不屑道:“已经败了,还不承认自己失败,再继续下去丢的不止是你的脸,还有你父亲的脸!”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跟我说话!” 宋池又上前一步,做出抬腿姿势,宋鸣下意识后退,还把双腿夹住,见得他只是装样子,才知自己失态,面色又涨得通红。 看到这一幕,周边人也觉得惊奇,堂堂首辅之子在这废物书童面前怎么变得如此狼狈。 “给你十万骑兵都不中用,我要是你早羞愧离场了!” 宋池轻甩衣袖,一副不屑的样子,这才是极致的羞辱。 第9章 分出胜负 “我……相较而言,我更擅长防守,不擅长进攻……” 宋鸣方寸大失已然昏头,竟说出这样的话,让原本准备帮腔的韩元正都不由闭嘴。 十万骑兵已经占尽优势,输了就是输了,说这样的话就太不该了。 “好,那我给你个机会,” 宋池又道:“我做北魏将军,率十万骑兵越境来袭,我直接就能让你失败。”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废物书童也敢说这样的大话,你若能让我信服,我就承认输了!” 宋鸣还在做最后挣扎,他根本不相信宋池真有这样本事。 “我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不攻城,不理会,直接率领骑兵南下,烧杀抢掠!” 宋池话音落下,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变得一片寂静,就连梁轻舞神色中也尽是复杂。 “哈哈!” 这时,一道突兀笑声响起,宋鸣大声道:“你敢越城进攻,你以为攻城拔寨只是说说吗?不攻城池直接进攻,你后方补给便无法运送,粮道断绝你如何打仗?” “而且武安侯定下的考验便是攻防战!” 他说完还颇为得意的看向梁轻舞。 “先前宋池诡计多端倒是给我带来些麻烦,不过两方换了身份,他显然更为愚蠢,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梁轻舞没有说话,就像看白痴一样。 “够了,可以开宴了。” 宋世文起身厉喝,他如坐针毡,还是觉得站起来舒服些。 “父亲……我也不差啊。” 宋鸣有些不明所以。 “你是不差……你是丢人!” 宋池摇头道:“北魏骑兵南下从来不带粮草,他们是打到哪抢到哪,因而根本不担心粮道被断……还有……” “半年前,幽州之劫就是这样发生,当时北魏骑兵无视黑水城防务,直接把兵力散开到处抢掠……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宋鸣愣了愣神,看向周边人,每个人都神色怪异,甚至韩元正也是如此。 他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说了多么离谱的话。 答案就在眼前他却看都不看,这不是更显得自己白痴? “我……是一时说错了,我当然知道幽州之劫是怎么发生的。” 宋鸣忙得解释,可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了。 “我收回你之前不懂兵法军事的话……”宋池开口道:“你是连朝廷时政都不知晓,只背答案能参加得了科考,可上不了战场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宋鸣面色激动,大声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果然是这样。 以宋池的阅历自然能看出,宋鸣很可能是提前知晓具体考项,并针对性的做了准备,但因为梁轻舞临时变换规则,让他措手不及,准备全无用处。 他只背了答案,别的什么都不了解,才显得像个白痴。 所以,这个家伙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他只会装,别的什么都不会,很可能宋世文都被他欺骗了。 “够了,今日是女帅归乡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宋世文直接呵斥。 “父亲……”宋鸣面色显出几分慌乱。 在他印象中,父亲还是第一次对他如此严厉,是因为自己表现太差了吗? 还是因为宋池? 对,就是宋池! 这个废物,他怎么会这些东西。 宋鸣心头一片慌乱。 这时,梁轻舞走入场中大声道:“军演对抗结束,想必诸位已知胜者便是沈家书童……宋池!” 一时间,宋鸣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就连宋世文也神色复杂。 蓦然间,他心头涌上一抹后悔。 我对他是不是太残酷了些? 宋世文不由思索着,经过刚才的军演对抗,让他对这个儿子有了新认识。 他在场中沉着冷静,侃侃而谈,每一个计谋都让人出乎意料,宋世文作为当朝首辅参加过兵部战前议事,那些人呆滞刻板,根本没有这样灵活的思绪。 这简直让他难以置信,让宋世文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对这个儿子太苛刻了一些。 可没有自己的培养教导,他怎么能懂得这些? 兵法谋略,带兵打仗这可不是他能学到的,就连我悉心培养的鸣儿对这都一知半解,他怎么会? 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教授? 宋世文下意识的看向梁轻舞。 莫非是得其授意,故意与我作对? 是了! 一定是这样! 梁轻舞因我阻其封公而怀恨在心,便提前布置让我难堪,定是这个逆子挨了打后主动寻到梁轻舞,得其提前教授,才能赢了鸣儿! 就连军中老将都不知这些兵法谋略,他只是个连县试都考不过的废物又怎么会这些? 宋世文眼珠转动,心头已涌上几分冷意。 这个逆子! 不就是弃养了你十余年,不就是打了你一顿,至于如此怀恨在心,还跟外人联合让自己父亲难堪。 吃里扒外的东西。 宋世文心头怒骂着。 场中不少人也心头复杂,先前比试对抗都看得清清楚楚,挑不出任何毛病。 谁都没想到宋池竟然还有如此才能,当真是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 “父亲!” “父亲!” “宋池赢了!” 沈良才用力摇晃着沈崇的胳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没想到宋池还真带来惊喜。 “我……我……” 沈崇这才回过神,“宋池他不是个废物吗?他真的赢了?” 倒也不怪他这样说,实在是刻板印象太重。 “还叫废物,宋池分明是天才!”沈良才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对,天才!” 沈崇立即改了口,刚才梁轻舞说的是沈家书童,借此机会沈家就能跟女帅走近,得其庇护也不在话下。 莫非沈家真要因这个书童而改变命运? 沈良才也开心的不得了,经此之后父亲定不会再把宋池逐出侯府。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宋池身上,面带惊奇又夹杂着几分狐疑之色,其刚才所展现出的兵法之道绝非普通人所会。 韩元正面色阴沉,宋池本就是个废物书童,他怎么能会这些? 看着沈家父子震惊的神色,分明他们事先也没想到宋池能答的上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这时,梁轻舞走到宋池面前,黑亮的眸子闪烁着异彩,这个少年不止震惊全场,也给了她足够的惊喜。 第10章 宋池,你是真能装x啊 梁轻舞走近,宋池这才注意到其个头竟比他还高出几分。 “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的计策?又是从何处学的兵法之道。” “因为我是挂逼。” 宋池心想着,却是淡然道:“只是纸上谈兵而已,算不得什么。” 该装逼还是要装。 梁轻舞眉眼反而彻底舒展开,远没有先前那般冷峻。 你牛逼了自有女人捧你,你是无用废物一个就是当舔狗人家也不搭理你。 这身材可真厚实啊,让宋池想起他前世见过的大洋马。 不过话说回来没有这样的身材体型又怎么能拿得动武器? 有才也就罢了,竟还如此谦逊,比起宋世文的儿子不知强出多少。 若是梁轻舞知道宋池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或许就不会这样想了。 她又赞赏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才,难能可贵。” 本来梁轻舞年纪也不大,但因身居高位,说话就有些“老气横秋”。 你也不差,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胸,不知拉弓的时候会不会受影响,宋池忍不住腹诽,梁轻舞才双十之年,当真是女版霍去病。 “女帅谬赞。”宋池语气平静。 看着两人谈的欢愉,在不远处的宋鸣嫉妒的快要发疯。 原本他才是梁轻舞身边的人,原本是他展现才能博得梁轻舞好感,现在主角变成宋池,而他却成了旁观者。 该死! 该死! 宋鸣在心里咒骂着,宋池夺了他的位置,还抢了他的风头,他怎么能够甘心。 “等会为父会敬她酒,借机给她下药,你只有一次机会,知道吗?” 这时宋世文阴沉的声音在其身边响起。 此次他跟着回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拿下梁轻舞,女人最重名节,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梁轻舞是武安侯也不得不从。 为此就想到用下药的法子。 这法子极其冒险,就因远离京城才敢用出,机会也只有一次。 宋鸣重重点头,只是想起被踢伤的蛋蛋,他心头又起了些阴霾。 没问题的,我一定没问题的。 ...... 因献了良策,梁轻舞明显话多了些,语气也没那么生硬,她又问道:“你是沈家书童?” “是。” 早已等候不及的沈崇适时上前,非常谦逊的道:“见过女帅。” 这家伙会闪现吧,直接跳了出来。 单论年纪,他比梁轻舞大的多,可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长风侯客气,您是我长辈,长风二字可是血染沙场拼出来的。”宋池发现梁轻舞也没那么咄咄逼人,现在就很客气。 “说来惭愧。” 沈崇摇头道:“沈家没落至此,是我有愧先祖啊。” “这也不是你的问题,大周已有数十年未经战事,重文抑武之下,武勋之后怎能好过。” 沈崇不敢应话,作为文臣之首的宋世文可就在旁边,这女帅真是什么都敢说。 梁轻舞又开口道:“沈家倒是出了一位英才啊。” “是啊,自打宋池进我沈府,我就看他非同一般。“ 沈崇极其违心的夸赞着,他怎么也想不通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是啊,侯爷对我极好,一直都想把我赶出.......” “咳,女帅面前就不要提这些琐事了。”沈崇生怕宋池胡言,现在他把这个书童当做祖宗。 “本帅也没想到回乡能有如此惊喜,还请长风侯入宴,我们细致详谈。” 沈崇大喜,这是要被请到主桌了。 “你也跟着一起。”梁轻舞向宋池也发出邀请。 宋池连忙拒绝,他才没兴趣跟这帮人虚与委蛇,主要是不想看宋世文那张臭脸,在经一番推辞后,梁轻舞才勉强同意。 大戏结束,各自入座,宋池也回到自己座位上,现在他万众瞩目,谁也不敢看轻。 沈良才兴奋道:“宋池,你是真的能装逼啊。” 宋池......自己好像把世子带偏了。 不过装逼就是人前显圣的意思,这解释也没毛病,想到这里宋池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一桌汇聚了宁安府顶级权贵二代,皆是身着华服,气度不凡,以往宋池只能站在沈良才身后,都没有上桌的资格,现今他直接坐下也没人会说什么,出来混面子都是自己挣的。 他长呼了口气,这场劫难算是度过了,刚坐定便有一道冷声响起。 “宋池,你别得意的太早,” 韩元正眼中带着冷芒,按照最初设想是他跟首辅公子上场,结果他只是露了个面就被淘汰,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笑柄,而今又岂能甘心。 他没想到,这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小书童,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能在军演对抗中表现如此出彩。 宋池平静道:“一个被淘汰的选手有什么资格说话。” 在说话时,他眼中有冷芒闪烁,韩家在宁安府本身势力极大,韩元正又才名远播,其身边围拢了一帮人。 韩元正平素孤立欺负沈良才,自己这个世子书童也没少跟着受气,这些账可要慢慢算。 “你……” 韩元正微微愣神,怒声道:“你敢如此跟我说话?” 以往他连沈良才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是个小书童,轻则辱骂,重则殴打,这都是常有的事,这个小子可连个屁的不敢放。 “你算什么东西,我怎么就不敢?” “宋池?” 沈良才神色微怔,其他人也震惊不已,他们没想宋池敢直接喝骂韩元正。 韩家是大周七大望族之一,韩元正父亲韩谕虽无实职在身,却也是一方权贵,韩元正二叔更是当朝吏部侍郎。 他本人也有宁安第一才学之称,有如此家世背景,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宋池还敢说出这样的话,岂能不让人震惊! “你……不过是一个卑贱书童,却敢口出狂言,真是找死!” 韩元正面色扭曲,韩家势大,高高在上,别说在宁安府,就是在整个大周都无人敢轻视,而宋池却如此轻看他,怎能不怒! “我已得女帅看重,得女帅庇护,你能把我怎么样?” 宋池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原主性格怯懦被欺负惯了,他可不想再忍气吞声,更何况已经得罪了,现在求饶也没什么用。 “好!” “好的很!” 韩元正低沉道:“回乡宴过后女帅就会回京,之后便会坐镇宣府,到那时谁还能护着你!” 这是明着威胁了,宋池神色不由变得凝重,打铁还需自身硬,靠别人终究还是不如自身强大。 三天后就是县试,他必须要考中,经科举,踏仕途,进官场,如此才能掌握自己命运! 第11章 因为我要赢,所以他必须输 宋池正准备反驳,这时,沈良才直接问道:“韩元正,你是当我沈家不存在吗?” “哼!” 韩元正不屑道:“别以为你沈家攀附上女帅就能改变命运,朝廷削藩势在必行,沈家很快就会成为平民,到时你们都自身难保,还想保住他?” 这家伙才是真的狂,不过他有狂的资本。 韩家算是宋世文的执道者,如此才肆无忌惮。 沈良才还想说什么,一个穿着长衫身材偏瘦的儒雅中年人走了过来。 “诸位学子,想必你们都已提前知晓,在今日封侯宴上还有一个重头戏便是为女帅献诗,以军武边塞为题,所作不限,不知尔等可有准备?” 众人愣了愣神,沈良才皱眉问道:“不是只有军演对抗的考验吗,怎么还有为女帅献诗?” 来人是宁安府府尹身边的吴师爷,他面无表情道:“早已提前告知过的。” “可我不知道啊。” 沈良才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有意向他隐瞒了。 “吴师爷。”当下便有一人起身道:“早已备好就等着师爷前来收取。” 他说着把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吴师爷,其上写了一首诗,便是吴师爷所说献给女帅的诗。 这场宴会本就是为扬女帅之名而设,府尹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以军武边塞为题作诗,说白了就是为了吹捧梁轻舞。 让这些权贵之后献诗,就是给他们一个能得到女帅赏识的机会,为此还提前告知让他们准备,可以找人作出佳作,因而都胸有成竹。 只是有意疏漏了沈良才。 韩元正笑着道:“我等诗作自是比不上鸣少,若能入了女帅眼也是荣幸。” 说着他也把提前写好的诗作交给吴师爷,只是写的很一般,因为怕抢了首辅公子风头。 分寸感必须拿捏好,可不能像宋池这个愣头青。 “都交过来了吧,等女帅亲自看过后,便会从中选出最优者公布。” 吴师爷的话打断众人思绪。 “还有一人没交。” 身着锦衣的韩元正转向沈良才问道:“沈良才,你的诗作还没交吧。” 沈良才面色难看,他根本就没有准备,这些人提前通气,有意隐瞒让他出丑。 当下就有人故意问道:“沈世子是没准备吗?” “自己作不出来可以找人作啊。”韩元正摊了摊手道:“哎,你不是还有个书童吗?让你的书童给你写一首。” “韩兄又说笑了,你忘了吗?他那书童可是个连考三年县试都不中的废物,他怎么会作诗。” “哈哈!” 众人捧腹大笑,韩家势大,他们自然知道该捧着谁,沈良才不服道:“谁说宋池是废物,他可是能赢得军演对抗的人,你们谁能够做到。” 韩元正挑眉道:“他是怎么赢得还未可知,背后有人教授也说不定,再者这跟作诗是两回事,他连考三年县试不中难道不是事实?” 沈良才无言以对,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沈家请的是名师授课,宋池作为世子伴读跟着一起学习,却还是如此差劲,只能说他太过愚笨。 用先生的话说,宋池是他教过最差的学生,没有之一。 韩元正终于找回面子,他不过双十之年就已是秀才之身,待参加乡试考中,那就是举人老爷,确实有资格藐视宋池。 这时吴师爷又故意道:“都交齐了吗?” 韩元正道:“吴师爷,沈世子不尊女帅,故意不准备诗作,要跟女帅说清楚啊。” 吴师爷不着痕迹的点头,府尹大人跟韩家关系匪浅,他提一句并不算什么。 就在这时宋池大声道:“谁说世子没有诗作!” “那作的诗又在哪里?莫非是你要帮着作诗吗?”韩元正质问声打断他思绪。 宋池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向吴师爷,轻甩衣袍沉声道:“笔来!” “给他寻来!” “好说。”吴师爷随意招手便有小厮端着笔墨纸砚过来。 韩元正指着笔纸直接道:“我还真就不相信了,一个连考三年县试都未中的废物也会作诗!” 宋池并未说话,而是径直过去起笔挥毫,书写落笔一气呵成,一首七言诗已跃然纸上,随即便递给吴师爷道:“这是世子所作。” “你真是会作诗?” 沈良才眼睛明亮,他发现宋池变化太大了。 “不是很会,但比他们会。” 韩元正冷笑道:“你不会是乱写一通吧,诗作要呈送女帅阅览,若是因此惹得女帅不喜,你之前赢得军演对抗也白费了。” “你怎么跟你爹废话一样多,烦不烦啊。”宋池觉得反派死于话多不是没有道理。 “你......本少等着你出丑!” 韩元正转向吴师爷道:“等会寻机把宋池的诗作当众读出!” “明白。” 吴师爷应了一声,带着众人献诗离开。 “看来今日头魁必将被鸣少所得,我说的是首辅公子,可不是你这个废物书童!”韩元正看着宋池冷笑。 宋池直接道:“今日头魁一定是被我所得,因为我要赢,所以他必须输!” 第12章 今天就是要扬眉吐气 宋池话音落下,韩元正当即怒斥道:“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随即同属权贵之后的李家长子李晟立即附和道。 “是啊 ,能得女帅赏识的必然非鸣少爷莫属,有些人不过是信口开河,也妄想崭露头角得大人物看中,简直是天方夜谭!” “鸣少爷才华横溢,擅诗词通文章知天文,别说是在宁安,即使在整个大周也是年轻一辈翘楚!” “是啊!”韩元正感叹道:“我在宁安已算年轻一辈英才,但也只能望其项背。” 众人附和着吹捧着,这马屁听的宋池都头皮发麻。 不过宋鸣确实是有些声名在身。 他被誉为天才少年,年仅十七就已是通过乡试的举人,而且还是当年解元,只待明年参加会试高中进士,就能入朝为官。 由此也刷新了大周科举记录。 如此成绩是不是真考出来的谁也不知,所谓墨过留痕,他确实有几篇惊艳绝伦的诗词文章流传。 宋鸣在诗词一道也极为擅长,还有着小诗圣的名头。 怕是为女帅献诗这一项本来就是为他准备。 韩元正故意问道:“我突然想起,再过三日便是举行县试的日子,不知宋池你会不会参加。” “他就是参加也不会考过,连考三年县试不中,我若是你都没脸苟活于世。”当下就有人跟着附和,这些二代们整日厮混在一起,倒是把沈良才排除在外。 韩元正轻笑:“沈良才,你们沈家怎么会要这样的人,要是在我韩家早被逐出府了。” 这b的嘴脸可真恶心,宋池直接道:“诗作还未念诵,你怎知不堪,县试未考,你又怎知不中?” 韩元正愣了愣神,随即又笑道:“大约你是刚才出了风头就变得狂妄,先前你就是个愚笨无知的废物,连考三年都未通过县试。 “你可知无论诗作,还是考学都非一日之功,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韩元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这时沈良才站起来,看到宋池一直被嘲讽,他终于忍不了了。 “打什么赌。” 沈良才沉声道:“如果宋池诗作得了魁首,你便在这宴会上当众拜宋池为师,反之若是宋池没得魁首,我便当众给你伏跪磕头,你敢不敢接!” “世子?”宋池神色震惊。 “你不是说你比他们会作诗吗?”沈良才神色坚定:“我相信你!” “你就不怕输了?” 沈良才豪爽道:“今日你赢得军演对抗已为我沈家得来一线生机,作为沈家世子我本就该答谢你,输就输了,万一赢了,就是让韩家大少为你正名。” 宋池不由感动,若是他提出打赌,韩元正肯定不会接受,因为身份存有差距,换成沈良才就不一样了。 两人身份相当,而且沈良才也下了重注,赌上自己,甚至还有沈家颜面,却是为他出气,为他正名! “沈良才,你疯了吗?” 韩元正神色震惊,其他人也神色惊疑。 “少废话,你就说敢不敢接吧。”沈良才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眼中尽是坚决。 自宋池从官驿出来他就发现宋池不一样了,他都能打败宋鸣赢得军演对抗,怎么就作不出名诗? 今日就是要扬眉吐气! “疯了,你是真的疯了,谁给你的勇气敢跟本少打这样的赌,是他吗?” 韩元正指向宋池直接道:“他是你的伴读书童,你比谁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废物,他会作诗?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少废话,你就说你接不接吧!” 韩元正眉头微皱起来,目光不时在沈良才跟宋池身上来回转动,他可不是无脑二代,能在这个年纪成为秀才,也是凭自己的本事。 见得沈良才如此声高气傲,不由起了怀疑,莫非他们是有所依仗? “二少,跟他赌!” “是啊,怕什么?” 在场不少人都附和着,李晟开口道:“看得出来宋池刚才是临时所作,他会不会作诗我们都一清二楚,再者他就算会作诗,还能比的上鸣少爷吗?” “鸣少爷可是有着小诗圣的名头,岂是一个废物也能比的。” 闻言,韩元正疑虑瞬间消失全无,是啊,在诗词一道上他绝对比不过宋鸣,就算事先有准备也没用,思绪到此,韩元正直接道:“好,我答应了!” 眼下正值首辅大人推行“削爵之策”,沈家首当其冲,而今沈家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伏跪磕头,必能让首辅大人高看一眼。 而且这是必赢的赌局,这个赌约实在难以拒绝。 “还请在座诸位都做个见证,赌局已定,反悔不得!” 韩元正看向沈良才冷笑道:“你会被宋池这个废物害死的!” 第13章 赌局已定,反悔不得 “我等都能见证,赌局已定,反悔不得!”李晟作为头号跟班这个时候岂能落后。 随即一众人都跟着附和,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好,故意看沈良才出丑也罢,这场赌约很快传开,赌注之大实难想象。 沈家跟韩家皆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两家直系子弟都赌上自家颜面,这场胜负却是落在宋池身上。 “你会跟着你的废物书童丢尽颜面,你会后悔如此挑衅本少!”韩元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未等沈良才说话,宋池直接道:“世子信我,赌上自身声誉,我必不会让世子失望,还请诸位稍后看我如何训徒!” “牙尖嘴利!” 韩元正目露凶芒冷声道:“胜负很快就能见分晓,过会有你好看。” 在此同时,坐在主桌的几人也相谈甚欢,能上桌者皆为地方权贵,原本沈崇没资格坐在这里,但因宋池赢得军演对抗,让他能受邀入座,还是坐在梁轻舞身边。 宋世文谦让坐在次位,丝毫没有首辅架子,让人如沐春风。 宋鸣跟着宋世文见惯了这种场面,言语得当,张弛有度,人尽赞叹首辅公子涵养,只是他目光不时看向宋池显出怨毒之色。 这时宁安府府尹周正安拿着几张薄纸走过来谦卑道:“女帅大人,这是宁安学子为您献的诗,请您过目选出最优评出魁首,这也是对我宁安学子们的激励。” 梁轻舞眉头微皱,眸中厌烦一闪而逝,她是武将出身,最不喜的就是诗词文章,最看不上的就是整日花前月下、弄墨作诗的书生文人。 偏偏大周重文抑武,文气昌盛,不论什么场合都离不开诗词,本来她就拒绝了,可宋世文非要加上不可,他是打的什么主意,梁轻舞心知肚明。 “这也是宁安学子一片心意,武安侯还是看看吧。”宋世文在旁边说着。 梁轻舞才是点头道:“劳烦府尹大人评选吧。” 若不是提到宁安学子,她就直接拒绝了。 周正安问道:“您不过目吗?” “你来选吧。”梁轻舞对这种事情实在没有太大兴趣。 “那我便选出几首佳作当众诵出,由您评选。” 宋世文也不避嫌笑着道:“武安侯有所不知,鸣儿对你可是颇为仰慕,知晓我要回宁安为你办归乡宴,说什么也要跟着来,还为你作了首诗。” 其话音落下,韩谕又附和道:“鸣少爷虽只有十七岁,却已有小诗圣之称,其诗作在京城流传甚广,他所作的诗定能入你眼。” 闻言,宋鸣站起抱拳道:“韩叔谬赞了,我在诗词一道方面是有些才能,却也没您说的这般出众。” 他说的谦虚,神色却尽是得意。 “开始吧。”宋世文笑着道:“这也算是为女帅回乡宴助兴了。” “是,大人!” 周正安躬身应着,起身时又跟韩谕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他知道该怎么做,为首辅公子扬名,同时让先前那个出尽风头的废物书童成为笑话。 “咳。” 周正安走入场中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寂静下来。 “要开始了。”韩元正看着沈良才道:“你会为你的冲动而后悔,不过已经晚了。” 沈良才没有搭理他,而是拍着宋池肩膀问道:“你想好该怎么训徒弟了吗?” “在想。” 两人一唱一喝让韩元正面色铁青。 “等会有你们哭的时候!” 这边在针锋相对,而周正安已经诵读了一首,中规中矩的边塞诗并不算出众,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作诗的人也是出自宁安权贵之家。 名利场无处不在,宋池不由感叹。 “接下来就是有着小诗圣之称鸣少爷的诗作。” 周正安故意抬高声音引得不少人都靠前几分,宋鸣是首辅公子,又有极大才名,在场之人自会捧场。 “塞垣风景似江州,万里关山入梦酣。” 其声落下,立即引起一片赞叹。 韩元正惊叹道:“当真是为女帅所作,开篇便将边塞风景与江州美丽相提并论,江州山水秀丽,而边塞则是荒凉之地,通过这种对比,写出女帅思乡之情。” “我虽从未去过边塞,但脑海中已出现壮阔关山之景象!” 一片吹捧之声冲入耳中,让宋池很是无语,他怀疑宋鸣放个屁这些人都会说香。 “今夜月明何处笛,梅边吹彻五更三。” 周府尹又将最后两句诵出,吹捧惊叹之声又立即响起。 “月明引入夜晚宁静,月光下的笛声更增添了诗的意境,尽显思乡之情,与今日归乡宴紧扣。”韩谕感叹道:“首辅大人,贵公子确有大才啊。” 梁轻舞面无表情,她对此并无兴趣,也难引起共鸣。 “此诗实乃佳作,看来必得魁首啊。” “不愧为小诗圣。” “能在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声名,果然是有大才!” 周边惊叹声连连,韩元正站起指着宋池大声道:“鸣少爷是少年举人,而你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废物,你凭什么敢跟本少打赌斗诗!” 宋池平静道:“就凭我是你师傅!” 这话让韩元正直接红温,刚欲说话,周府尹高声传开。 “诸位!” “还有一首诗没有诵读,此诗是宋池临时作出,先前他在军演对抗表现不俗,不知是否能为女帅献出良诗……” 第14章 梁轻舞动容,他懂我 周正安话音落下,使得所有人目光都集聚在宋池身上,他本来就跟韩谕关系交好,还想依附韩家在朝中势力更进一步。 而今又是为首辅公子扬名,能有机会跟首辅大人亲近,这种机会实在难得自然会牢牢抓住,此番自是故意而为。 他所想的只是官路亨通。 这个小子刚才出尽风头,还让首辅公子没了面子,现在就要把他踩在脚下,而斗诗则是个不错的机会。 这不止是他的想法,应该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一个出身卑贱的毛头小子却能赢首辅公子,并得女帅青睐,这让他们很不爽。 “赌注已定,反悔不得,韩少爷这是你说的话吧?” 韩元正传向宋池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不会以为真能比得过鸣少爷吧,你懂诗吗?” 宋池摇头道:“女帅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她最不喜的应该就是繁文缛节,诗词文章,因而为女帅献诗比拼的不是诗作如何,而是谁更能引起女帅共鸣!” “宋鸣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而他的七绝并不算出众,全诗只写了思乡之情,希望以此引起女帅共鸣,不过这还不够。” 宋池的话让众人不由愣神,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沈良才眸中闪过好奇之色,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呢? “闭嘴!” “你以为你能作出什么好诗吗?”韩元正压住内心不好预感面色冷笑。 宋池低沉道:“我是作不出什么好诗,但我作的诗必能让女帅共鸣!” “狂妄!” 两人争辩间,周府尹却呆立当场,他拿着薄纸反复确认就是那个小子作的诗,可这跟他事先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非但不是一首废诗,还是一首佳作! 周正安是科举出身的府尹,他隐隐有预感,这首诗或许更能得女帅青睐,如此岂不是又为那小子扬了名? “府尹大人,您快诵读啊,也让我们赏析一下佳作。” 韩元正站起高呼,他说的自然是反话,其身边玩伴也立即跟着附和。 “是啊,宋池能为女帅献上良策,自是能为女帅献上佳作。” “别看宋池只是个书童,却是真正的天才,他连考三年县试未中,是有意而为,待过几日必能考中。” “我自问才学广博通诗词擅文章,但跟他比起来想必也不算什么?”就连宋鸣都高呼出声,这番话分明就是捧杀了,一众人藏着坏心,笑得更是大声。 沈良才咬牙道:“这些人嘴脸可真难看。” “没事,等会就打他们的脸。”宋池安抚着主子,他突然发现世子太秀气了,有点娘们唧唧的感觉。 这时韩元正又故意大声道:“府尹大人为何还不诵读,莫非是诗作太差了不成。” “哈哈!” 周边人大笑着,周府尹神色艰难。 “念吧。”就连宋世文也催了一句,他也好奇这个逆子能作出什么东西来。 这下可真是无可奈何了,周府尹只能当众诵出。 “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 首两句诵出就让韩元正笑声戛然而止,场中瞬间变得一片寂静,刚拿起筷子夹菜的梁轻舞神色微怔。 “咳。” 周府尹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几度思归还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 “砰!” 梁轻舞直接站起来,哪怕座椅被碰倒也毫不在意,宋鸣神色中带着难以置信,不停的摇头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诗!” 女扮男装参军打仗,她也曾在梦乡里和女伴们一起对镜梳妆,为了保家卫国,多次想要回家时都在竭力克制着。 她与边关将士大碗喝酒,虽是女儿身,却装成男儿郎,为了安靖边烽,万里从戎,她也会和明妃和亲死留青冢一样,永被后世铭记。 “他......懂我!” 梁轻舞一直平静的目光,在此刻迸发出神采。 所有人都神色怔住,哪怕是宋世文也不例外,这首诗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合适的,几乎是梁轻舞的经历,也把她心境展现的淋漓尽致。 尤其是最后一句“拂云堆上祝明妃”更是点睛之笔,听之让人头皮发麻。 前朝曾有一位公主,为了边境安宁,为两地和平,远嫁外族,成为佳话,受人敬仰,后世将其称之为明妃。 而在宋池诗中,他把梁轻舞比作明妃,没有人能听之不喜,宋鸣所作的思乡之情根本不能比。 “宋池.....你!” 沈良才眼中惊色浓郁。 他怎么能写的这么好,他怎么能写的出来这样的诗句。 沈良才太清楚这首诗对女人的杀伤力了,比肩明妃,受人敬仰,被后世铭记,梁轻舞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宋池正色道:“世子为我正名,赌上自身颜面,又赌上沈家声誉,你信我,我又怎能让你输。” “嗯。”沈良才重重点头。 “这就是宋池所作之诗。”周府尹言罢便离开场中,此言把众人思绪拉回,也把韩元正惊醒。 “这不是他作的,不是他作的,一个连童生都考不中的废物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诗!” 韩元正面色涨的通红已然失态,他自己就是秀才,岂能分辨不出好坏。 宋鸣所作算是不错,但与这首相比就差太多了,之前女帅毫无反应,此刻却已经动容。 “刚才是你们看着我写下,现在却不认了?”宋池淡淡道:“韩大少有失气度啊。” 韩元正伸着脖子道:“我的意思是这首诗是别人所作,你事先背诵下,又在当下写出。” “这是要强词夺理了吗?” 宋池冷声道:“在这之前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有为女帅献诗这件事!” 韩元正顿时哑口无言。 “总之......总之......”韩元正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是好是坏不是我们说了算,女帅可还未评选出。”韩元正面色难看紧咬着牙一时也失去方寸。 宋池不屑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分明看到梁轻舞已经向他走过来,神色比他之前赢得军演对抗还要激动,甚至眼神都有些拉丝了。 ps:主角非舔狗,只是为了胜利 第15章 天秀,拒绝梁轻舞承诺 呵,女人。 宋池很清楚不是他诗写的好,而是那句“拂云堆上祝明妃”太有杀伤力了,直击梁轻舞内心。 思绪间,梁轻舞已经走到他面前,直接问道:“这首诗的诗名是什么?” 宋池瞥了宋鸣一眼,眼中尽是挑衅,让我教你怎么拿下梁轻舞,他低沉道:“这首诗名为宁安府赠女帅。” 闻言,梁轻舞眼中又有神采迸发,随即沉声道:“宋池,我记住你了!” 梁轻舞更为欢喜,她是真记住了这个少年,刚才军演对抗就表现不俗,从某种意义上也是给她解了围,而今这首诗作又给了她极大惊喜。 她是不喜欢诗,尤其是那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诗更是不喜欢。 可这首诗不一样,因是写到了她的心坎。 世人都是俗人,谁都逃不过名利二字,梁轻舞不是追名逐利的人,但也要看是什么名。 “拂云堆上祝明妃”这样的名,作为女人怎么能拒绝的了? 读书人常言自己梦想是修身治国平天下,其实谁都明白,这不是梦想而是理想。 千百年来,读书人最大的梦想只有一个,那就是青史留名。 应该说这是所有人的终极梦想。 梁轻舞也向往着自己能成为像明妃一样,名留青史,被后人铭记。 她轻声呢喃着,越发觉得喜欢,看宋池也越觉得顺眼,念及至此,梁轻舞开口道:“我是大周女帅岂能白受你的诗,我可答应你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必会不遗余力......” 梁轻舞并未掩饰,甚至故意说的大声让别人听到。 帮她解围,又为她献诗,这个少年已经得罪了首辅,她该给出回报。 这是告诉所有人,宋池是我的人,以后由我罩着,你们想动他可要掂量。 可答应一件事,只要能够做到,必会不遗余力。 梁轻舞是大周女帅,是数十年来大周第一位武侯,她又有赫赫战功,在朝廷重文抑武的大背景下撕开一道口子,其声名地位极高。 这个许诺含金量极高。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宋池身上,这个小书童要飞黄腾达了,一条康庄大道已经摆在他面前。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梁轻舞对宋池的看重。 看着这一幕,宋鸣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目光一片怨毒,原本在梁轻舞面前的人是他,原本得其青睐的人是他,可这一切都被宋池抢了去。 嫉妒让他质壁分离。 宋世文眼中尽是惊异,一时失去表情管理,先前宋池能赢得军演对抗也许背后是梁轻舞教授,可作诗又是怎么回事?谁能教得了他? 莫非这个逆子是真有才学? “你先不着急,等想好了再跟我说即可。” 梁轻舞给了宋池一个永久承诺,就像当年张无忌答应赵敏三件事,哪怕他跟周芷若要结婚,赵敏一句话张无忌也得跟着逃婚。 换成普通人早已激动不可控制,迫不及待说出条件,宋池当然不是一般人,他要的不是一个承诺,而是这个人。 临时饭票和长期饭票的区别很大,前者就像嫖娼,后者则是结婚。 这个时候就要使点手段,她是大周女帅,她是战功赫赫的武安侯,她是灭杀北魏十万将士的人屠,但她是个女人。 对付女人,不能当舔狗,要反着来。 宋池挑衅似的看了眼宋鸣,“好弟弟”哥教你怎么泡妞。 随后他又正色道:“我为女帅献诗并无所求,更不是为了名利,只是因仰慕女帅救国于危难,若非从心又怎么能作出,还请女帅收回所言,这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这首诗的侮辱!”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才是真的高明,他言语中无形给这首诗又上了一个高度。 这才是真的秀,秀的人头皮发麻。 虽然拒绝了,梁轻舞非但不会恼怒,怕是会更为欢喜,果然.....梁轻舞愣了愣神,随即摇头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说的是轻飘飘,可谁都能看得出她对宋池欣赏之意更浓,由此给的或许就不是一个承诺,而是数个。 “谢女帅谅解。” 宋池语气不卑不亢,梁轻舞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大声道:“为本帅献诗者,宋池当为魁首,诸位可有异议?” 场中一片寂静,不少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 一个是思想之情,一个国家大义,两者实乃天壤之别,孰好孰坏都能分的清。 宋池又赢了。 首辅公子今日可真是颜面丢尽,本来献诗就是想找回面子,现在连里子都丢了。 换成别人,此刻怕是早已嘲讽声四起,可因是首辅公子谁都不敢乱言,甚至都不敢出声,气氛有些尴尬,这时沈良才站起来。 “诸位,就在刚才府尹大人诵诗之前,韩元正跟我打了一个赌,若是首辅公子能赢得魁首,我便当众给他伏跪磕头,如果是宋池诗作得了魁首,他便要当众拜宋池为师!” “沈良才......你敢!” 韩元正面色大变,他原本还心存侥幸,众多达官显贵在场,料想沈良才不敢当众乱言,却不想他还真的敢说出来! \"赌局已定,反悔不得,这可是你说的话,在场很多人都能作证。\" 沈良才大声道:“韩元正,你是韩家嫡子,莫非还要反悔不成!” 闻言,韩谕面色微变,随即怒喝道:“大胆,在这样的场合安敢放肆!” “韩家主,你失态了。” 这时沈崇笑着道:“只是小辈间的打赌玩笑,你也要管么?” 沈家虽已衰败,却也顶着贵族爵位,沈崇也不是人人欺辱的软蛋,好不容易能出口恶气,他又怎么能放过。 韩谕当即沉默不言,只是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以他的身份插手确实有些不妥。 “韩大少,你也可以悔约不认,我就当你玩不起。”沈良才又催促着,平素内向的厉害,此刻却也牙尖嘴利。 韩元正面色难看,过了会才是从座位中走到宋池面前,冷声道:“我敢站出来拜师,你敢认吗?” 第16章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韩元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这是以身份压人。 在众目睽睽下答应的赌约不能违背,沈良才又如此逼迫,他只能站出来,谁也没想到这个废物书童竟然能作出这样的诗。 不管原因是什么,总归是输了。 按照赌约他要当众向宋池拜师,可他不相信宋池真的敢接,在如此多的权贵面前,宋池不给自己面子,就是彻底得罪了韩家。 他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书童,女帅总有离开的时候。 韩元正厉声警告,却没想到宋池淡然一笑,平静道:“我怎么不敢?还不快给为师行礼?” 他已经得罪了韩元正,就算现在给了他台阶也没有任何用处,而且沈良才都赌上自身颜面和沈家颜面赌他能赢,他又怎么能让其失望。 不管有什么后果,这个逼是装定了! “你......”韩元正深吸了口气,咬牙道:“你可想好这样做的后果!” 这是明着威胁了。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了,一时赢不算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韩谕阴恻恻声音适时响起。 他儿子可是宁安府天才,现今却因一个赌约输了,要拜一个废物书童为师,若是传出去韩家声名也会受损,他不得不出言警告。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宋池眼中一抹不屑,直接道:“愿赌服输,赶紧给为师行拜师礼!” \"你......\"韩元正青筋暴起,面色涨的通红,眼中尽是不甘,心里对宋鸣更是一顿咒骂。 什么首辅之子,天才少年,根本就是个废物。 “韩家在大周也是名门望族,后辈子弟应有一诺千金的品德,输了就要认,是吧。”梁轻舞一副玩味的神情,如此这场宴会可有意思了多了。 沈良才从桌上拿过一个茶杯递过去道:“快给你老师奉茶。” “好!” “好!” “我韩元正乃宁安天骄,生为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我愿赌服输! 在众目睽睽下,他紧咬着牙,又弯腰躬身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就冲这几句话宋池就觉得韩元正比宋鸣敞亮多了。 “起来吧,你不是输给了我,而是信错了人。” 宋池赢了赌注,当然也忘不了挑拨,他说的也是事实。 “你......”宋鸣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今晚他确实颜面丢尽。 “闭嘴,这是我们之间的赌约与别人无关!” 韩元正心里再不甘也不敢牵扯到宋鸣。 他直起腰大声道:“我愿赌服输,以按赌约完成惩罚,但我心有不甘,当着诸位权贵大人的面,我还想跟你打个赌,你敢不敢接!” “哦?” 宋池来了兴趣,这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打什么赌?” 韩元正低沉道:“你作为沈家书童连考三年县试未中,刚才你说县试未考,我又怎知不中,想必今年你还会参考。” “三天后便又是一年县试,你若能考中便是我输了,你若考不中,就是你输了!” 宋池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赌注是什么?” “若你输了,我要你在韩府门前跪下为我舔鞋!” 韩元正双目通红,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拜这个小书童为师,虽不是真的,但也会成为一生之耻,他必须要报复回来,否则怎么能够甘心! 就算现在杀了宋池也没什么用,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用同样的方式报复才能弥补! 他就是一个卑贱书童,他只配给自己舔鞋。 这个赌约他是必赢的。 宋池连考三年县试不中的事情人尽皆知,考学非一日之功,他不相信一个废物能突然变成天才。 而且,县试能够把控。 读书人科举入仕路程漫长而又艰难,县试便第一步,由考生所在县的县官主持,宋池是济县人氏,只能在济县参考。 而济县知县白永跟韩家关系极好,只要打个招呼,哪怕宋池真能考中也能让他不中。 所以,这场打赌他必赢! 只是不知宋池会不会答应,这才是他最担心的,要让其冲动答应,就要给他足够的甜头。 韩元正直接道:“若是我输了,我也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为找回面子,他也是真拼了。 若不是输了赌约,以他的身份宋池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不配。 “宋池,不要答应!” 沈良才直接出言劝阻,他比宋池更了解政情,济县县令白永几乎对韩家言听计从。 科举虽被称为最公平的考试,可自首辅上任,任人唯亲,科举已成为其独揽朝政的工具,县试是科考最基础的,全凭县官说了算。 就算宋池真有才能也没有任何用处,这个赌注必输无疑! 在韩府门口为韩元正舔鞋,这个羞辱太大了,沈良才仅是想想都无法接受。 “沈良才,刚才你跟我打赌,我可是直接接受了,现在到我提出你却不让宋池接,刚才你不是很相信他吗?现在怎么不相信了?” 韩元正开口道:“我想的没错,那诗根本就不是他作的,而是你们提前准备!” 众人恍然大悟,议论纷纷。 天才自来就有,可本是废物却突然变天才的绝无仅有。 沈良才不为所动,直接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们是不会答应的。” \"世子。\" “先前你为我正名,不惜赌上自身颜面和沈家声名,而今我为你拼一次又有何妨?” 宋池转向韩元正沉声道:“我跟你打赌,若是我输了,我在你韩府门口当众为你舔鞋,若是你输了,我要你在沈家门前当众给世子下跪!” “宋池......你.....” 沈良才神色震惊,眸中还闪过一抹感动。 这眼神太炽热了,宋池都不敢直视。 “你不要冲动,不能答应他!” 沈良才虽然感动但还是很有理智,他相信宋池是真的变了,虽然无法解释,但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就像是突然开悟,真的能通过县试。 可他不相信公平。 “我答应你!” 韩元正直接应了下来,赌注有些大,但这是必赢的赌局,没什么好犹豫的,他要把这个废物书童踩在脚下! “好!” 这时,一直旁听的梁轻舞开口道:“原本我明日就会离开宁安返回京城,不过现在我对这场赌约的结果倒是好奇了……” 第1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梁轻舞一副看好戏吃瓜的姿态,“我决定推迟三日待县试结束后再回京城,这场赌约由本帅做见证人!” 言罢,他又转向宋世文道:“不知首辅大人可有兴趣?” 宋世文微微一怔,目光在宋池身上一闪而逝,他也好奇这个逆子是真有才学,还是虚张声势。 “难得武安侯有兴致,那本辅便陪同一起好了。” 宋世文应了下来。 周边人神色惊疑,由当朝首辅和武安侯共同做见证,这场赌约已非同一般,想必待宴会结束就会传遍府城,今年这场县试也必然万众瞩目。 不管是谁输了,都要遵守赌约,无法抵赖。 “好!” “如此本帅这场归乡宴才是有趣了些。” 梁轻舞难得露出欢喜之色。 “开宴!” 她话音落下,冷寂的氛围瞬间变换,从军演对抗到现在当真是一波三折,怎么折都有面。 谁都没想到出尽风头的竟然是一个声名极差的废物书童。 等到这时也是真饿了,难得看到这样好戏也不枉来一回,都开始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倒是主桌气氛较差一些。 本为主持的韩瑜面色并不好看,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却向一个废物书童行了拜师礼,这等污名怕是要跟随一生,他怎么能开心得了? 由此心里也对宋鸣是否有真才实学起了怀疑。 军演对抗输了也就罢了,献诗竟也输了。 什么天才少年,简直就是水货! 显然有此想法的不止韩瑜一人,几道目光在宋鸣身上流转,他表面假装淡定实则早已愤恨到了极点。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宋鸣如坐针毡,有种羞愧难当之感,更多的是对宋池的怨恨! 他是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咳。” 这时,宋世文干咳了一声,举起面前酒杯笑着道:“今日是武安侯归乡宴,本辅受圣命陪同回乡,实乃荣幸,借此宴让我等共同敬武安侯一杯。” “对,对敬武安侯一杯。” 府尹周正安赶忙顺着拿起酒杯,本是为了让那书童出丑,他才当众诵其诗作,结果却是这样。 此刻他心里七上八下,慌乱到了极点,生怕因此而丢了官帽。 “敬武安侯。” 韩瑜心里再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附和着。 “本侯常在军伍早有习惯,从不饮酒。” 梁轻舞直接拒绝了,她是不想搭理宋世文,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祸国乱世的大奸臣。 “那喝茶就是了。” 宋世文笑着道:“以茶代酒也无不可……” 他在说话时,一个小厮走过来恰好把一杯茶放在梁轻舞面前。 宋鸣瞳孔微缩,他知道这杯茶里下了药,父亲可真是算无遗策。 单独给梁轻舞酒杯中下药难度太大,所以父亲是算准了梁轻舞不会跟他喝酒? “武安侯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宋世文笑道:“今日这场宴会可是为你办的,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他姿态放的很低。 见得几人都举起了杯,梁轻舞眉头微皱,随即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宋世文见状,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来,干了。”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倒是梁轻舞却身感不适,头脑略有些昏沉,身子还有些发烫。 她并未往别处想,怕是换谁都不敢想,竟有人敢给陛下新封的武侯下药。 “女帅不过双十之年就已被封为武侯,想必将来封公封王也不是不可能啊。” 宋世文面带笑意,摇头道:“大周将来还要靠你们,我是老了。” 听起来他是赞赏之意,实则却并非如此。 不过双十之年的武侯,若是放任其成长必会威胁到他的权势地位。 宋世文是未雨绸缪的人,因而才铤而走险给梁轻舞下药,要么能为他所用,要么就想办法毁掉。 促使他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 宋世文是太子太保,是太子的人,可梁轻舞却跟二皇子走得近一些,若她支持二皇子夺嫡,对太子就会形成威胁。 要让梁轻舞为他所用,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首辅大人您正值壮年,又怎能言老?大周还要靠您呢。” 韩瑜奉承着,脸上笑的像一朵菊花。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宋世文正色道:“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 “我身体不适……先离宴片刻。” 梁轻舞突然起身,留下一句话就直接离开,韩谕等人面面相觑,就算武安侯对首辅大人不满,也不该这么不给面子吧,连同在一桌都坐不去? “武侯还年轻,年轻气盛也可理解” 宋世文眼中冷芒一闪而逝,笑着道:“我们继续喝。”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时突然想到了自己另一个儿子。 不,他已跟我断绝关系,他已不是我的儿子。 宋世文不着痕迹的示意宋鸣,宋鸣点头,他知道梁轻舞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他要等药效发作时再过去,直接水到渠成,生米煮成熟饭。 大周女帅,当朝武安侯就要成为他的女人。 想想就让人兴奋。 他知道父亲给梁轻舞下的是一种名为贞女烈的药,被下了此药的人,再守贞洁的烈女也会变成荡妇,当然梁轻舞也不例外。 宋鸣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梁轻舞虽只比他大几岁,可身份太高了,能让这样的女人在自己身下承欢,怎么能不激动? 同时他还有几分紧张,下意识夹住双腿,就在不久前他被宋池踢了一脚,现在是不疼了,但有没有影响他也不知道。 应该没事了,我现在也不疼了。 等我拿下梁轻舞,再来收拾你,宋鸣眼中怨毒一闪而逝。 他又连喝了两杯茶,然后起身道:\"诸位大人慢饮,茶喝多了。\" 宋鸣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找了个尿遁的借口。 “武安侯离宴时间也不短了,你去看看。”宋世文特意嘱咐了一句,用只有父子两人懂的眼神示意。 若不是远离京城,他也不敢给梁轻舞下药,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宋鸣点头起身离开。 归乡宴是在宁安府衙举办,宴厅后就是内堂,有给诸位大人备的临时休息房间,先前宋世文父子就是在房间内密谋。 梁轻舞也有一间,宋鸣知道在哪便直接过去。 宋池知道宋鸣要干什么,也跟着站了起来。 ...... 第18章 梁轻舞:你连他半分都不如 “我好像吃坏了肚子,去上个茅房。” 宋池故意捂住肚子。 “你能找到地方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沈良才关心的问着。 只有女人才结伴上厕所,宋池忙着摆手,自他坐回来世子看他的眼神就不对。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池总觉得这眼神有种“含情脉脉”的感觉,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种感觉很可怕,让宋池有种想逃的冲动,待县试结束就要寻机离开侯府了。 宋池心想着离开座位。 “哼。” 这时韩元正嘲讽道:“不过是一个卑贱书童,从未吃过这样的宴席吧,竟还吃坏了肚子。” 原本以他的身份是不屑搭理宋池的,可一想到自己遭受耻辱他就不甘心,总是想嘲讽几句,要不胸口憋的不行。 “乖徒儿,为师从茅房回来给你带吃的。”宋池丢下一句话直接离开。 “你.......” 韩元正拍桌站起面色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直接破防,对着宋池的背影咬牙道:“你别得意的太早,我等着你给我舔鞋。” 在此同时,正在房间内的梁轻舞感觉浑身不适,也不是不舒服,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感觉到口干舌燥,浑身燥热,身子里好像有虫子在爬动,有种想脱衣服的冲动,还不受控制的起了某种欲望。 这很奇怪。 她幼年入军伍,只想上阵杀敌,从未想过男欢女爱,连嫁人寻夫婿的念头都没有过,又怎么会有这心思? 那杯茶有问题! 梁轻舞突然反应过来,喝了那杯茶后身体就出现异状,是被下药了! 当时提杯的人是宋世文,那给自己下药的人也是他了? 好大的胆子! 梁轻舞立即反应过来,一时间怒意上涌,眸中也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杀意。 宋世文好大的胆子,就算他是当朝首辅权倾朝野,他.......怎么敢给自己这个北府军女帅,大周武侯下药?他要做什么? 梁轻舞思忖着,强忍住身体的不适站起。 “我要杀了他!” 她呢喃着,可没走出两步就感觉到双腿发软,甚至都迈不出步子,她又踉跄的坐下,拿起桌上的精致水壶对着嘴猛灌起来。 不过片刻就把一壶水饮尽,身上的燥热倒是稍微解了些,但还远远不够。 宋世文,你该死! 梁轻舞紧咬着牙想要站起,可浑身都没有力气,她还有理智,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出去,若是被人看到会立即声名尽毁。 怎么办? 怎么办? 水.....我要水! 梁轻舞呢喃着。 “砰!”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梁轻舞像是受惊般的转过身,待看清来人后,眸中怒火犹如实质般的喷涌而出。 “是你!”她咬牙切齿。 来人正是宋鸣,在这一瞬间,梁轻舞就明白了一切,给她下药的人是宋世文,他的目的是让他儿子宋鸣得到自己身子,生米煮成熟饭,进而得到自己的人。 这样做有两个原因。 其一,宋世文担心自己这个执掌军权的武侯会成为他的威胁。 其二,或许是因自己跟二皇子走的近,惹太子不满,太子让宋世文把自己拉拢到身边。 朝中早有传言宋世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才知他有多么卑鄙无耻,连下药这样卑劣的手段都能用的出来。 宋鸣已经呆立当场,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梁轻舞。 因药效发作的原因,梁轻舞脸颊泛红,眸中虽是散发着怒意,却有着难以抑制的春情溢出,又因刚才大口饮水的缘故,厚实饱满的嘴唇湿润,唇下还挂着几颗不安分的水珠。 她的衣领也被打湿了,领口还敞开着,露出一抹动人心魄的雪白.......大周女帅此刻就像京城在勾栏门口卖鲍的风尘女子,反差感瞬间拉满。 \"你来做什么?\" 梁轻舞本是充满愤怒的质问,却因药效发作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喘。 宋鸣瞬间回神,他把门关上,面带淫笑的向梁轻舞走过来。 “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敢?” 梁轻舞感觉浑身不适感更重了,甚至意识都有几分模糊,她咬住舌尖努力让自己回神。 “我有什么不敢?” 宋鸣走到梁轻舞面前,他上下打量着,眼中的兴奋之色难以掩盖。 “你是声名赫赫的大周女帅,你是灭杀十余万北魏将士的人屠,你抬脚就能把我踢成残废,可现在的你呢?” 他一步的逼近。 “你连路都快走不了了吧,你很快就会失去意识,等你醒来,你就已经成了我的女人!” 梁轻舞紧咬着牙,“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哼!”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还能怎么样?也许你还会怀上我的孩子!” “你也配!” 梁轻舞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做我梁轻舞的男人!” “贱人!” 宋鸣怒斥道:“我是首辅之子,我是天才少年,我.......” “你应该庆幸你有个好爹,否则你什么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还想凭你那可怜的才学博我的欢心,你真的是太可笑了,跟你比试的宋池......” 梁轻舞努力让自己思绪清明,可还是有些不受控制。 “你连.....他半分都不如!” 这句话让宋鸣直接破防红温。 “贱女人!” “贱女人!” 宋鸣怒声道:“你是说我连个废物书童都比不上吗?” “差之千里!” 梁轻舞眸中的不屑深深把宋鸣刺痛,“你这个贱女人,先前军演对抗时你就言语暗伤我,有意偏向宋池,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你可真是个贱人!” “现在就到了我报复的时候,你要在我身下承欢,你要被我得到身子,你是.....我的女人!” 宋鸣说话时一步步逼近,眼中的淫光也越来越浓。 “你敢.....你敢动我分毫......我就......” 梁轻舞努力站起,却又踉跄了几步,她都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在药效的作用下媚态尽显,宋鸣直接扑了过来。 “我难道真的要失身了吗?”梁轻舞心中起了无限悲戚,现在她连自刎的力气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宋鸣在她身前停下。 为何心有欲望万千,却又巍然不动,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19章 疯狂的梁轻舞 梁轻舞精致的脸颊就在眼前,眸子里尽是媚态,脸上的红晕就像深秋的晚霞一样,这般姿色媚态怕是只有京城教坊司里的凝玉姑娘可比。 宋鸣心动,却不激动。 他的欲望已经到了极致,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情况首次遇到,让宋鸣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慌乱。 为什么抬不起头? 为什么? 难道是被宋池踢坏了? 宋鸣突然想起下午在官驿里被踢的那一脚,莫非是真的踢坏了? 想到这里,宋鸣心头慌乱更甚,甚至面色都有几分苍白。 一个男人若是有了不举之症,那还是男人吗? 而且他还很年轻,他才十五岁。 宋鸣都不敢想,甚至连身心都有几分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 他呢喃着,状若疯狂。 而梁轻舞如水的眸子中却出现了一抹迷茫,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待她清醒定会杀了宋家父子泄愤,不管什么后果都在所不惜。 可宋鸣已经到了她身前却无动于衷,其神色不停变化,还不时低头,一副怀疑自己的神色。 梁轻舞是没有经历过,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当下就明白了,这个首辅之子竟然有不举之症。 她并未说话,神色媚意更甚,只是却出现了一抹不屑和嘲讽。 这个眼神对男人是绝杀,能让所有男人终身难忘。 男人不能说不行,更不能真不行,可宋鸣现在就真不行。 就你这样还给我下药? 你配吗? 宋鸣读懂了,他被深深刺痛,这种羞辱感太重了,比他输了军演对抗,比他诗作被宋池比下去更甚,可他没有任何办法,无论他怎么努力,二弟就是不抬头。 “你还在这......做什么?” 梁轻舞的问话直接戳到了宋鸣的肺管子。 是啊,我还在这做什么?我又能做的了什么?宋鸣快要疯了,他从愤怒不甘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又到现在陷入自我怀疑,然后是无尽的惶恐。 他想的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以后该怎么办? 无尽的惶恐让他对面前媚态十足的梁轻舞也视而不见,他开始怀疑人生,开始自卑心虚。 “滚,否则杀了你!”梁轻舞提气怒喝,在这一瞬间似乎回到正常。 原本就心虚慌乱到极点的宋鸣根本不敢面对,直接跑了。 是啊 ,他就算在这又能做什么? 到嘴的肥肉吃不了,也只能跑了。 梁轻舞长呼了口气,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想到宋鸣竟然有不举之症,可她身体里的药效并没有解,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重,她的快要完全失去意识。 不对,应该说是有另一个意识在主导她。 我好难受! 我好难受! 浑身燥热,身体里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爬,让她不受控制。 梁轻舞挣扎的站起,踉跄的向外走去,直觉告诉她,她不应该这样,可根本就控制不了...... 门外,夜幕漆黑。 宋池藏在廊道的立柱后,他看到宋鸣从那个房间出来,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从他藏着的立柱前走过都没有看到他。 若是所料不错,那个房间里的人应该是梁轻舞,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宋池很熟悉,上学期间舍友向女神表白被拒后都这个样子,莫非宋鸣也是如此? 他莫不是疯了不成? 梁轻舞是什么样的女人,你也想凭借几句花言巧语就拿下是不是太天真了。 宋池觉得宋鸣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要么他也会用些手段,至少宋鸣是没得手,那梁轻舞怎么还不出来? 房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宋池思索着。 要不过去看看? 万一能跟梁轻舞无意中碰撞出什么火花呢? 他来参加这场宴会的目的可就是跟宋鸣抢女人,宋鸣没有得手,自己也要试试吧。 宋池看了看周边并没有人,随即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怎么感觉像痴汉偷窥一样。 “吱呀!” 刚走到门口处,突然门开了,宋池吓了一大跳,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有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把他拉进房间。 “砰。” 门又被关住,宋池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嘴就被堵上了,温润的触感让他知道这是真实发生。 睁开眼,是一张精致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如水的眼眸,流露出的媚态像是能把人融化一样。 梁轻舞怎么了? 就算我堪比“吴彦祖”,也不能如此粗暴啊。 “温柔点。” “温柔点。” 宋池支支吾吾却发不出声,她的力气太大了,让他根本反抗不了,或许是长年在军伍的缘故手也有些粗糙,摩挲在身上反而有种异样之感。 他感觉到一丝凉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衣袍竟被撕烂了。 我.....这不是被坚强了吗?宋池莫名生出一抹羞耻感。 “砰!” 随即又被摔在床上,宋池面色瞬间因疼痛而变得扭曲,他被打的伤势可还没好,不过瞬间痛感就被爽感代替。 “呼。” 两人的嘴分开,宋池大口的喘气,他差点窒息而死,这个女人实在太疯狂了。 以他前世阅女无数的经验看来,梁轻舞之所以这样,应该是被下药了。 宋池知道,宋世文想让梁轻舞嫁给宋鸣,这样就是把梁轻舞拉拢到宋家。 所以他就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这才像宋世文的手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为什么宋鸣没有得手? 宋池微微一怔,莫非是真被自己踢伤了,然后不举了? 一定是这样。 当时宋鸣那种状态完全符合。 失魂落魄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向女神表白被拒,一种是表白成功去开房被女神鄙视。 显然宋鸣两种都占了。 若不是顾忌场合宋池真想放声大笑,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不是自己踢伤了宋鸣命根子,他也不能有现在。 宋世文啊,宋世文.....你机关算尽,最终却是便宜了我,只是这朵玫瑰虽然鲜艳,却是带刺啊。 宋池思绪着,两人身处在红袖幔帐内都在极力压抑着呼吸急喘声,因刚才那一波输出,梁轻舞似乎暂时好了一些。 “我真快顶不住了。”宋池神色艰难。 这时,梁轻舞思绪突然恢复清明,“登徒子,你敢碰我,必取你性命!” (已经完成签约了,麻烦大家尽量追读,看完点点催更) 第20章 无人扶我凌云志,我自踏雪自山巅 梁轻舞趁着喘息间喝骂了一句,只是此刻眉目饱含春情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明明是你主动投怀送抱,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宋池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已经在极力克制,效仿柳下惠坐怀不乱,只是这想法有几分真实性只有他自己知道。 梁轻舞放完狠话,随后便好似又失去理智,眸中怒火转为媚眼如丝,一条如莲藕般的纤细玉臂,却是突然挽住宋池的脖子,随之柔若无骨的娇躯直接钻入他怀中。 这是什么烈性药物,竟能让女帅变荡妇? 宋池惊奇不已,这药属实是有点猛。 思绪间,梁轻舞又恢复些许清明,紧咬贝齿威胁道:“待我清醒后,必要你的命!” 她一直在跟药效对抗,却还是有些难以抵抗。 都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放这般狠话,宋池先是一怔,随即便怒了起来,是你把我从房间外拉进来,又是你一直往我怀里钻,却屡次威胁我。 \"今天就是碰了你又能如何?\" 怒火大炽,御火焚身,两把大火也把宋池最后的理智尽数摧毁,他怒喝一声,反手将美人揽入怀中,此时梁轻舞药效也彻底发作,顺从着自己内心。 朦胧烛影中,两道人影交织缠绵在一起。 这般不知持续多久才是结束,宋池起身边整理衣衫又小心翼翼的走向门口,快要开门之时,一道泛着凌厉杀气的利刃抵在他脖颈处。 “再往前一步,死!” 宋池艰难回头,只见这个美的不像话的女人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意,一对清眸,涌动着极怒与冰寒。 她已完全恢复清明,也恢复了她真正身份……大周女帅梁轻舞! 宋池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这事可怪不得我,是你把我强抓来的。”感受到其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宋池忙着辩解,再没有刚才的强硬。 大丈夫就应该能硬能软,能屈能伸。 “你辱我清白,总要付出代价!”梁轻舞当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但还是难以放过宋池。 她为人清傲,见过不知多少年轻俊杰,世家子弟,权贵之后,甚至皇子都无法让她动心,可在今日却失了清白之身! 而且还是被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家伙夺去,一想到此,梁轻舞心头不由起了难以形容的屈辱和不甘。 “杀了你,我会补偿你家人!” 随着梁轻舞话音落下,宋池立即感受到利刃已贴近皮肤,冰冷触感让宋池头皮发麻。 这个女人真要杀他! 宋池也顾不得其他,怒声道:“你这个女人好不讲道理,你被人下药是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要杀我这个救命恩人,堂堂大周女帅竟做出这样的事情!” 梁轻舞神色微怔,杀意不由消退几分,她又何尝不知缘由,眼前这家伙确实无辜。 “你杀吧,就当我倒了大霉,失了身不说,还要丢了性命。” 宋池一副失去贞洁受了委屈的模样,这女帅吃硬不吃软,他分明感受到利刃挪开几分。 “你……” 梁轻舞接连深吸了口气,娇颜面色变幻,过了片刻她终于把剑收回。 “呼。” 宋池长呼了口气,看来是保住命了,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可不想这么快就又没了命。 “我可以不杀你,但今日之事,你不得传出半分,否则……” “否则必杀我是吧?” 宋池开口道:“女帅威严不可失,我懂……我这个人嘴最紧了,比你的……” “咳。” “总之,我定会守口如瓶。” 宋池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差点说了不该的话。 “还有……” 梁轻舞声音冷淡道:“莫要觉得与我有过亲近之事便有亲密关系,收起你的妄想之心。” 宋池面色逐渐变得僵硬。 “就算你先前军演对抗表现不俗,就算你为我献出良诗,就算我说过会记住你的话,但你要明白......这不是好感,而是赏识!” 赏识是上位者对下属说的话,宋池当然能听的出来。 “你还未入仕,见我如野草见青山,等你哪天入了仕,开了眼界,见我便如蜉蝣见苍天!” 梁轻舞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很平静的陈述事实,意思是身份差距太大,他连妄想的念头都不配有。 她不过二十岁,就已是统领北府军的女帅,就已是陛下新封以武定国的武安侯,她战功赫赫,威风凛凛。 这是事实,她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可宋池却感到被深深刺痛,尊严受辱。 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他肯定不会在意,可现在口中吐出这几个词的人是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 他魂穿到这个架空古代世界,虽跟梁轻舞的关系是在意外之下发生,但宋池却把第一次看得很重,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 他把她当做在这陌生世界最亲近的人。 可跟他发生关系的女人却生怕自己沾染她,那眼神中的平静和冷漠让他深感屈辱。 “你也不要觉得不甘。”梁轻舞神色平静,“我的男人要么比我强悍,要么比我博学,否则凭什么征服我?” 宋池下意识握紧拳头,“你我之间,原本就没有任何瓜葛,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周女帅,而我只是寄人篱下的小书童,我不会不自量力的“攀附”你。” “不过……我会入仕,五品不够就三品,三品不够就二品,直至官居一品,不为其他,只为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 “有志气。” 梁轻舞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起了些波澜。 言罢,宋池直接转身把门打开,在快要迈出的时候脚步停下。 “我发誓,总有一天,这个世界将被我踩在脚下!”宋池一字一顿的道,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和身份。 无人扶我凌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他要闯出一片天,他要成为人上人,他要一步一步爬到最高。 “砰!” 关门声把梁轻舞思绪拉回,这个家伙所说的那番豪言壮语,相对他现在的身份简直可笑,然而他话音中却蕴含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若你真能官居一品,我就是为你更衣暖床又有何妨。” 第21章 得手,宋池立志 宋池出了房间走在廊道,并未听到梁轻舞的呢喃细语,他要尽快返回宴会,否则会引起怀疑。 若是给梁轻舞破瓜这件事传出去,他真的会没命。 梁轻舞有身材有颜值有地位,追她的人都排到了南燕,据说就连二皇子穆云修也在追求。 若是被人知道是自己这个小书童拿了梁轻舞一血......男人的嫉妒心啊,耶稣来了也保不住自己。 当然最愤怒的人必是宋鸣,父子俩冒天大不讳给梁轻舞下药,最终却是让他占了便宜。 如果宋鸣知道他没做成的事情被自己做成了,不知会有什么感想,怕是会被气死吧...... 要先瞒下来,绝不能让外人所知,这是梁轻舞的要求,也是他要面临的现实。 老婆就跟钱一样,你有本事才能守得住,没本事老婆跟钱都是别人的。 梁轻舞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现实。 宋池并不气馁,说的那番话也不是年少狂言,作为穿越者又岂能没有底气。 梁轻舞对他说的话,是他曾经对别人说过的话。 学而优则仕,上一世未走完的路,这一世接着走,在古代想要出人头地,科举入仕是最好的出路,也是宋池要走的路! 当大官做权臣,让梁轻舞给自己跳脱衣舞,或许是习武的缘故,梁轻舞身材极好,前凸后翘,丰满紧致。 宋池回味着快步走向宴堂,出来已有不短时间,想必沈良才已经在着急寻他了,廊道静谧,他不自觉加快脚步。 “这里.......” 刚到宴堂门口,就见沈良才向他招手。 宋池走过去疑惑问道:“世子,你怎么出来了?” “不止我出来,是众人都离宴了。” “离宴?结束了?” “对。” 沈良才开口道:“你走后没一会宋鸣就失魂落魄的返回宴席,也不知跟首辅大人说了什么,首辅大人就直接散了宴席,让众人离场。” “原来是这样。” 宋池装出惊讶的样子,心里却是冷笑不已,宋鸣临阵不举,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连米都没下锅,这是闯了大祸,接下来就准备迎接梁轻舞的怒火。 宋世文这是心虚害怕了,怕梁轻舞当众给他难堪有损首辅形象,这才提前散了宴席。 有好戏看了,不过也得及早开溜,梁轻舞看到自己怕是也不比宋鸣能好到哪。 “回吧。” 一道沉声响起,宋池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在暗处的沈崇,你这家伙会隐身吧。 “侯爷。” 宋池打了个招呼,已不像原来那般谦卑,他已打定主意等县试结束就离开沈家,当书童能有什么前途。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本侯倒是小看你了。” 沈崇打量着宋池声音低沉,一个人就算突然开悟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之前一直都在藏拙,原因是什么他也不想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宋池没有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有些事情解释不清也无法解释,他很希望有这样的误会。 “不过你还是太冲动了,要藏拙就要藏到底,藏到你有足够的实力,今晚你确实出尽风头,可你得罪了首辅公子,又得罪了韩家.....” 沈崇低沉道:“女帅刚被封为武侯,底蕴不深,还真不一定能护住你......你得罪韩家在宁安无法立足,在大周无法安生......” “人活一世,总有些事情要做,总有人要得罪,谁挡我的路,我就灭了谁!” 极其平静的声音却让沈崇不由打了个冷颤,让他忍不住怀疑,一个人的前后差别真能这么大? 眼前的宋池让他感觉太陌生了。 “走吧。” 神色微怔后,沈崇又开口道:“三天后的县试是你要面临的第一道考验,济县知县白永对韩家言听计从,府尹周正安也跟韩谕关系极好,即使你真有才学能够考中,也完全可以让你不中,那今晚的风头,可就成了笑话。” 沈崇又长叹了口气。 “而今沈家也是自身难保,我虽为侯爵,也不过是个城门校尉,说不好听的就是个看门的,也帮不了你什么。” 宋池听出沈崇语气中的辛酸,落魄贵族不如狗,在沈崇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大周重文抑武,文官当政的大背景下,这些武勋贵族备受排挤压迫,过得极其艰难。 宋世文做了首辅后,为集权掌权,又推行削爵之策,本就只剩个虚名,现在连虚名也要夺去,当真是不给活路。 “谢侯爷。”宋池抱拳。 能有这么一句话就已颇为难得,要知道之前沈崇想的都是怎么把他逐出府。 “回吧。” 三人相跟着出了府衙,天色已一片漆黑,宋池开口道:“侯爷,世子,我今晚想回家一趟。” “老王,你送宋池回家。”沈崇直接交代马夫。 这让宋池受宠若惊,以往他连坐马车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沈崇竟然要用自己的专车送自己回家,出来混面子果然是自己挣的。 “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回去就行。”宋池忙着摆手。 沈良才把宋池推向马车,“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我跟父亲再找一辆就是。” 盛情难却,宋池又谦让三次还是上了马车,他幼年就被弃养一直是舅舅把他养大,舅舅家在城边离府衙很远,步行回去还不知要多久。 看着马车驶离,沈良才问道:“您不会再把宋池逐出府了吧。” 沈崇摇头道:“眼下不是把他逐出府的问题,是他愿不愿意留下。” “您是说?” “之前是为父小看了他,此子胸怀大志,将来未必没有一番成就,也许我沈家能否大兴,也落在他的身上。” 沈崇顿了顿:“不对,是当下就沾了他的光,因宋池在宴席上表现不俗得女帅赏识,女帅给了我沈家一个机会。” “是吗?” 沈良才惊喜问道:“什么机会?” 第22章 我们终会在山巅相见 “女帅准备把你带走。” 闻言,沈良才疑惑问道:“把我带到哪?” “你说呢?” 沈良才蓦然反应过来,“要带我去军中?” “没错。” 沈崇低沉道:“在宴会间隙我与女帅寻机私谈片刻,有句话她说的很对,文官也是经科举入仕,其中不乏寒窗苦读者学而优则仕,我们沈家本为勋贵之后,受祖上战功承继爵位,而今已过去不少年限,想要恢复家族荣光唯有一条途径.....” 沈良才知道父亲要说的是什么。 “战功。” “没错。” 沈崇看着自己沈良才道:“武勋爵位是流血拼杀而来,从不是靠别人施舍得来,为父之前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也是女帅点拨突然醒悟,我们不能靠躺在祖上的功劳簿上讨生活。” “哪怕长风二字真被削去,也要重新夺回来!” 沈良才神色微怔,却并未说话。 “为父无能才让沈家没落至此,振兴家族的重任不该落在你身上,这个担子太重了,都压在你身上对你太残酷了些。” 沈崇长叹了口气,“为父也不强求你,全凭你自己意愿,真入了军伍受苦受难不说,还可能失了性命。” “跟女帅离开的话.....要去多久?”沈良才犹豫许久问了一句。 他当然想振兴家族,为此愿意付出一切,而且这个机会还是宋池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 “这怎么能说的清楚?女帅说大周近几年必有战争爆发,北魏的越境入侵只是开始......时势造英雄,就看自己本事。” 沈崇又接着道“你一直都在护着宋池,可你总有护不住他的时候,如果你能成为像女帅那样的人物,韩元正又算什么?就连韩家都不算什么,那时你就能护着他了。” “父亲,我答应你,我跟女帅离开!” 沈良才眼中的犹豫逐渐转变为坚定。 要想让家族变得强大,就只能自己变的强大。 宋池已经变了,我也该变了。 万一将来真跟不上他的脚步该怎么办? 对他而言,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他能够想像到了军中有多么艰难,甚至可能都回不来。 但他只能这么做,这是沈家后辈的责任,是他的命。 “为父有预感宋池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定会飞黄腾达。” “嗯。” 沈良才点头道:“我跟他会在山巅相见!” 他已下定决心。 “回吧。” 父女俩谈话结束,马车也来了。 宴会结束了,赴宴之人陆续离开,开宴过程一波三折,结束的竟也如此突然,人们都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女帅突然离宴不归,为何首辅大人又宣布提前结束。 其中隐情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厅堂内只剩下宋世文父子二人,宋鸣面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他深知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么严重,现在才知道怕了,是真的怕了。 不提梁轻舞本有爵位军权在身,仅是她自己就有强大战力,勇猛无双,待其恢复清醒寻来报复,谁能挡得住? 他先前跟梁轻舞说的那些过分至极的话,还有想做而未做成的事情,都会把梁轻舞彻底激怒。 宋鸣内心惶恐不安,还有无尽的恨意。 是宋池毁了他,一脚把他踢成了不举。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偏偏宋鸣还不敢跟父亲说出真相。 您药下的很成功,但儿子我不行,所以事没办成,他怎么能张开这个口? 他根本不敢说自己不举,他还未娶亲延绵子嗣,不举就意味着无法跟女人同房,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这在大家族里是致命的。 父亲就等着他给宋家传宗接代,可他却做不到,若是被知道真相,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父亲会立即把他舍弃,明天就接宋池回府,并且还会好好的保护起来。 一个儿子废了,另一个儿子绝对不能废。 这才是最难受的,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这个秘密只能自己知道,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还有一个知道的人是梁轻舞,但她不会说出来,因为被下药对女人而言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又怎么会大肆宣扬? 嗯,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宋鸣气的快要发疯,不得已还编出了一个理由。 “不是你儿子不行……是您下的药不行。” 宋鸣强压住内心的不安,“药效是发作了,却没有完全起效,梁轻舞还能自控,她可是武将啊,我根本制不住她……所以……” “不可能!” 宋世文阴沉着脸,“那可是我托人找来的烈性春药,能让贞洁烈女变荡妇,能让男人别了母猪,对梁轻舞怎么能没有用?” 第23章 梁轻舞的怒火 情急之下,堂堂当朝首辅都说了如此粗俗之言。 “是真的!” 宋鸣忙着道:“否则我怎么能得不了手?” 见到父亲不说话,宋鸣又补充道:“也许是因梁轻舞常年习武的缘故……再加大药量就能行了,可是……现在也晚了啊。” “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啊父亲,我怎么敢在这件事情上胡言。” 宋鸣对宋池恨到了极点,可还得想尽办法编造谎言。 “如此……可就麻烦了!” 这就是在宾客驱散后父子俩的对话,之后到现在宋世文一言不发,沉默到现在。 这位权势滔天的当朝首辅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凝重的面色,给梁轻舞下药本就冒了很大的风险,有为自己的原因,也有为太子的缘故,否则他绝不会铤而走险。 可现在却失败了,还出了这样的波折,后果可就严重了。 为了不出乱子,宋世文不顾影响提前散了宴会。 “父亲......要不把吴海找来吧。” 宋世文沉默不言,宋鸣却惊慌害怕,吴海是护送他们回来的侍卫,手下有一队人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善后,而是保住性命,梁轻舞可不是普通女人,她若是真发起狂来...... 宋鸣都不敢想象。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梁轻舞走了进来。 “父亲.......父亲.......来了!” 宋鸣声音颤抖,下意识的站起,慌乱间坐着的椅子都被碰倒发出很大动静,可他却不管不顾,急忙藏在宋世文身后。 “慌什么慌,如此怎么能成大事!” 宋世文大声喝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实在是看到宋鸣这个样子有些生气,让他不由想到先前宴会上沉着冷静的宋池...... 虽是如此,宋鸣还是藏在宋世文身后,不仅不敢露头,手还紧抓住宋世文的衣袍。 “每临大事有静气,这句话跟你说了多少遍?” 宋世文把宋鸣的手甩开,才是站起来,他神色平静,直视着走过来梁轻舞,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直到这一刻,宋鸣才知道何为当朝首辅! 是啊,父亲常说整个大周的担子都在他的肩上,对他而言,这点事又算什么? “首辅大人当真是好气度,做了这般卑劣之事竟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梁轻舞走过来,她精致的脸颊上布了一层寒霜,跟刚才被下药的媚态状若两人。 “事已发生,又不能回朔......” 宋世文淡淡道:“本辅为什么会这么做,想必你也心知肚明,你还年轻.....只要嫁给鸣儿,成为我宋家儿媳,我可保你将来封公!” 既然已经挑明也就没必要虚与委蛇。 宋世文是玩阴谋的高手,他不喜欢当面交锋,但局面就是如此。 “做你的儿媳?” 梁轻舞眸中闪过一抹不屑扫向宋鸣,“就他也配!” “你.......” 宋世文并未看到身后宋鸣通红的脸色,他更担心的是梁轻舞会说出他不举的事实。 “本侯不想与你废话,今日之事已记下,他日必当报还,现在让你那废物儿子给我跪下磕头叩首,我便放过你父子二人!” 梁轻舞面色一片冷厉,她极力压住内心怒火,宋世文是当朝首辅,是太子太保,更是皇帝宠臣,若是真把他怎么样,自己也完了。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宋世文正值鼎盛之时,大权在握,但他不可能一直鼎盛,而她还很年轻,总有大仇得报之时。 暂时忍下,但也不能轻易放过。 “你说什么?” 宋世文摇头道:“想让我的儿子给你下跪叩首,简直是做梦!” 他岂能不知梁轻舞所想,是借机把他脸踩在脚下。 “你可以不答应,那就不要怪我撕破脸,我一命抵你父子二人性命!” 梁轻舞语气冰冷道:“本帅在战场厮杀,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你这个首辅大人甘心失了性命吗?” “你敢!” 宋世文怒喝道:“在你面前的可是大周首辅,太子太保,你也敢动手!” “你看我敢不敢!” 梁轻舞上前一步,白白失了身子让她心有无尽怒过无处释放,她已极力克制,才强压怒火只让宋鸣下跪叩首。 若是宋世文敢说半个不字,她不惜赌上未来,也要血溅五步,让两人以命相抵! 其身上散发出犹如实质般的杀意。 宋世文还能保持镇定,可宋鸣却身心颤抖都快被吓尿了。 现在的梁轻舞就是灭杀十余万北魏将士的人屠! “世间当真有如此奇才,本为女子,不过双十之年,气势却如此骇人,当真遗憾不能为我所用......经此之后必成大敌,为何鸣儿没有成事,莫非是药真有问题?” 宋世文心想着,他整日伴君左右,待人接物早已能做到随心所欲,更不会生出惧意,因为他已是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人物,可现在竟生出几分惧意。 她真敢动手?真敢撕破脸吗? 宋世文低沉道:“虽给你下了药,可你也并未失身,又何必咄咄逼人。” 他说话语气不经意放软了几分。 殊不知这话让梁轻舞更是愤怒。 她失身了,虽没被宋鸣夺去,却让另一个人捡了便宜。 若是宋世文知道这个人是宋池,恐怕他立即就会接宋池回府。 \"跪下,或者死!\" 梁轻舞双目通红,眸中已有杀意涌动。 “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宋世文低沉道:“我的儿子怎么能给别人磕头叩首!” “你若真有人情留一线这样的想法,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梁轻舞咬牙道:“我再问最后一次,跪还是不跪!” 第24章 下跪磕头,屈辱的宋鸣 犹如实质般的气势压迫而来,宋世文神色惊疑,心头不由涌出几分怯意。 宋世文不想这样的丑闻传出,提前把厅堂内的人都驱散,梁轻舞是很愤怒,可又能如何,顶多就是撕破脸皮而已,本来就文武对立不相融。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大周女帅,是陛下新封的武安侯,她还很年轻,她还有大好未来,她又怎么能做出冲动之事。 可现在宋世文觉得自己判断错了。 他不敢赌。 梁轻舞说的没错,身居高位的他更惜命。 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认了,这就是失败的代价,宋世文面色阴沉准备开口,他还未发出声,这时在他身后的宋鸣已经站出来。 “我跪.....我跪。” 他说的很急,都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宋鸣已经吓蒙了,或者说他本来就心虚到了极点,之前他称梁轻舞为贱女人,言语轻佻,满是羞辱,那时有多张狂,现在就有多害怕。 “你.......” 宋世文看着宋鸣这个样子,不由生出几分怒意,真是没出息,事情已经发生了,该认就认,又何必惧怕成这样。 “跪下!” 梁轻舞低吼着喝斥,宋鸣很果断都没有任何犹豫的应声而跪。 他当然也觉得羞辱,可这是他应得的,他不恨梁轻舞,他恨宋池,那一脚让他做不成男人,让他绝了后,让他有了现在的屈辱。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宋鸣胸腔内积蓄着无尽愤恨。 “是我......我是冒犯了女帅,还请女帅原谅。” “砰。” 他说话同时,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宋世文把头别过去,这是宋鸣的屈辱,更是他的耻辱,堂堂当朝首辅的儿子,却要向别人跪下磕头认错。 磕完头,宋鸣扶着地准备起身,也在这时梁轻舞抬腿一脚踢在宋鸣胸膛处。 “啊!” 宋鸣发出一声痛苦叫喊,整个人直接倒飞出两个身位,又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吐而出。 “你.......” 宋世文面色大变,情绪终于有了波动,“梁轻舞,你真要撕破脸跟本辅作对吗?” “你有脸吗?” 梁轻舞冷若冰霜,“我已经脚下留情了,否则能直接踢死他!” “好!” “好!” 宋世文咬牙道:“武安侯今日这一脚,本辅记住了!” “随便!” 梁轻舞直接转身,刚走出两步便停下道:“给我递茶的那个人已被处置,首辅大人就不要找了。” “你.......” 宋世文面色阴沉都已到扭曲的程度,自从他做了首辅就从未受过这样的气,若不是理亏,他早已爆发。 为什么就没成呢? 看着梁轻舞离去的背影,宋世文不由怀疑是不是药效真的有问题,梁轻舞已被下药,想要恢复正常除了跟别人同房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看她此刻状态分明像没事人一样,如此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已经跟人同房化解药性,其二是药量有误,梁轻舞凭借自身实力化解。 第一种可能性不大,像梁轻舞这样的人物,不会被人轻易碰了身子,那只是第二种可能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这出问题,或许真是因梁轻舞习武的缘故。 宋世文面色变换。 “父亲.......” 这时,宋鸣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才把宋世文的思绪拉回,他赶忙过去,只见宋鸣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样子,嘴角处还挂着残留血迹。 “儿啊,你没事吧。”宋世文不由心疼。 “是儿子无能,让父亲蒙羞......让父亲......” 这家伙又开始演了。 \"不要再说了。\" 宋世文摇头道:“都是为父不好拿到了假药,才让我儿受如此屈辱痛苦,你且记住,为父定会报复,梁轻舞迟早都是你的女人,她跑不了......” 闻言,宋鸣直接闭眼假装昏迷过去。 这话他连接都不敢接。 “儿啊。” “儿啊。” “来人,来人。” 宋世文大喊着,不过片刻便有两人跑进来...... 房间内,留着长须的大夫起身,“宋公子胸骨有些受损,肺腑并伤势,只需休养月余便可恢复。” 宋世文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梁轻舞还是有所保留,注意分寸,没有下杀手。 一个穿着灰袍,嘴角处有一颗黑痣的中年人走到宋世文身边低声道:“大人,韩谕等人在外求见。” “你在此处照看好鸣儿。” “是。” 宋世文交代了几句便出了外堂,韩谕为首,其后跟着宁安府府尹周正安,还有济县知县白永,这几人都是宋世文的人,整个宁安府,乃至整个江州都在其把控之下。 “首辅大人,晚上宴席散的匆忙,又有闲杂人在场多有不便,我等还有些公务想向大人上禀,已摆了一桌宴席,还请大人赏光。” 韩谕躬身赔笑,话音落下,周正安跟白永二人立即附和道:“还请大人赏光。”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世文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否则有损首辅威严。 如此大事没有办成,儿子在宴席上丢了脸面,给人磕了头又被踢了一脚,他哪有心情喝酒。 “本辅累了,想早些歇息。” “大人......” \"本辅返京要在县试结束后,不在这一天。\"宋世文直接拒绝了。 三人相视,他们立即反应过来,首辅大人定是因今晚宴席上出现的不快而心情不佳。 韩谕直接道:“沈家书童本就是个废物,必是有人在背后教授.....还请大人放心,我等定不会让他好过。” “对。” 周正安忙着道:“只要他在宁安府,下官就不会让他好过,想让他怎么样直接吩咐就是。” “嗯?” 宋世文眉头微皱直接道:“本辅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书童计较,更不需要你们做什么。” 他对这个儿子虽然不喜,但也不至于到了差人要其性命的地步。 “明白,明白。” 几人心领神会,他们知道首辅大人爱惜羽毛,不想有乱言传出。 韩谕又接着道:“那小子就是个废物,他曾连考三年县试不中,也敢接我儿元正的赌约,待县试过后,他就要给我儿子舔鞋。” 这话听得如此刺耳。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儿子是不是太残酷了些。 第25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弃养十六年,又跟他断绝了关系。 这些人当面说的人是自己儿子,作为父亲本应出言维护,可宋世文却张不开口,除了仅有的几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 之前没有相认,现在更不能认。 否则让别人怎么看他? 这个逆子已经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他都不认我这个父亲,他是死是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本无半分才学,还不自量力的跟别人打赌,他能考得过县试吗? 宋世文思忖着,又压下内心纠结变得坦然。 “韩家主放心,县试是我这个知县说了算,我让他中他就能中,我让他不中,他无论如何也中不了。” 当着宋世文的面,济县知县白永就敢说这样的话,可见科举乱象有多么严重,而这股不正之风,正是宋世文带来。 “那就有劳白大人把关了。” 不是韩谕不相信自己儿子,是因这场赌注太大了,已经丢过一次人,绝不能丢第二次。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说。” 宋世文开口道:“济县知县已另有人选,不日就要上任,想必现在已在来的路上。” “什么?” 一语皆惊,几人面面相觑,既然是从首辅口中说出那必然是真的,白永下意识的问道:“那下官去哪啊。” 他本就是济县知县,事关自身前途自是有些着急,之前没听到任何风声,实在是太过突然,不过并不担心,因为他是首辅的人,还是很亲近的那种。 否则他一个七品知县,怎么能有机会见到当朝首辅。 “恭喜,恭喜。” 周正安当即抱拳,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他知道白永要升迁了,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处。 他只是跟韩家走的近,还未完全被首辅接纳,宴会上又出了那样的岔子,必然不被首辅所喜,由此影响到将来前途也说不定。 “你升任山源府府尹,任免文书很快就会下来……” “府尹?” 白永当即呆立当场,他知道首辅大人不会亏待自己,却没想到竟有如此惊喜。 知县只是七品官,而知府则是正五品,最重要的是他资历浅薄,根本没想到会升任知府。 念及至此,白永当即跪下。 “大人对在下恩情永世难忘,定以大人马首是瞻,如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这番话说得可真的是发自肺腑。 白永出身普通,只因文章写的好马屁拍的好就入了宋世文眼,由此得到惊天际遇。 “起来吧。” 宋世文点头表示满意。 他很喜欢用“普通人”,这些人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只要能拉他一把,他会把心窝子掏给你。 到了这个位置,不是看这个人能力有多强,而是看他是否牢靠。 “恭喜,恭喜。” 周正安更羡慕了,真是干的好,不如跟的好。 倒是韩谕略有些着急,忙问道:“不知新任知县是谁?是您安排的人吗?” 三日后县试极为关键,他当然不相信宋池真能考中,可万一呢? 若是有熟悉知县坐镇,自然是更加稳妥,可现今白永就要离任,他才有此问。 “新任知县是次辅陆泰渊的人。” 三人又面面相觑。 首辅在朝中确实一家独大,却也并非没有对手,次辅陆泰渊便是其一。 韩谕问道:“次辅竟将手伸得如此之长……” “失一县得一府,再者不过是个小小知县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宋世文言罢,直接道:“本辅累了。” 三人自是识得眼色,当下躬身告退。 出了门后,周正安疑惑道:“首辅大人一直是在官驿住着,今日为何要住在府衙?刚才散了宴席,府衙的人都被更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有什么事也不是你我能够操心的。” 韩元正开口道:“首辅大人不来,我们几人也不要浪费宴席,正好给白大人祝贺。” “是啊,恭贺白大人升任府尹。” 身材干瘦,肤色略白的白永笑容浓郁,抱拳道:“我能有今日多亏二位照顾,在下必然铭记在心。” “只是.......”韩元正皱眉道:“新官上任,还是次辅大人指派,跟我等水火不容,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三天后的县试,若是由他主持,我这心里还有几分不安啊。” 白永在任,县试结果便是可控,退一步讲就算宋池真有才学,也能找个由头让他不中,新来的知县可不会听他的话。 “韩兄多虑了。” 白永笑道:“首辅大人不是说了么,新官还在来的路上,再者就算他到了,莫非还能阻我这离任知县主持县试不成?” 闻言,韩谕放心点头。 “你就放心吧,那个小子就是废物一个,就等着三日后他给韩公子舔鞋就是了。” “哈哈。” 几人大笑着又钻进府衙一个房间继续饮酒吃宴,而此刻宋池也乘着马车到了家。 月明星稀,街道幽静,见不到半个人影,都到了这个点,要有怕也是鬼影。 下了马车走进偏僻小巷,两边是破旧古朴又长满青苔的平民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宋池知道他已经从富人居来到贫民窟。 舅舅在侯府做侍卫的薪俸养一大家子并不轻松,入不敷出是常有的事,因而只能节约开销住在偏僻之地,这处院子也不是买的,而是租的。 舅妈的梦想就是能在玉林街买一处三进的大院,不过府城房价贵,在玉林街这样的好地段需要..... 国人的dna啊, 穿越到古代还在想房价的事情。 “吱呀。” 宋池思绪着自然而然的推开院门,竟没有半点生疏感。 看看天色,这个时间差不多快到九点,用古代时间算就是戌时,早应该大门紧闭睡觉了,怎么还开着?莫非是在等我? 宋池走入院中,看到正对门的屋子亮着,有淡黄色的烛光从窗纸透出,显然是还没有睡觉。 他深吸了口气,他走到屋门前推开,堂屋方桌上,分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一家人整整齐齐,果然是在等他。 正对门口坐着的是一个肤色黝黑,有着浓眉看起来粗糙的汉子,穿着一袭褐色粗布衣衫,衣摆处还有些磨损,身材魁梧,肩膀宽厚,他就是宋池的舅舅,苏大海。 看到宋池走近,苏大海蓦然站起,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大郎,回来了。” (老铁们,看完点点催更,新书期各种数据很重要,跪谢) 第26章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嗯,回来了。” 宋池应着,思绪也不由翻飞,自母亲病逝他就被舅舅养着直到现在,而在此期间,渣爹却不闻不问,宋池知道宋世文是怕别人知道他抛妻弃子的过往。 这时,舅妈王茹指着门口处的一个包裹,“你的衣物东西都收拾好了,直接拿着离开就是。” 她还不到四十,保养得当,是个风韵极佳的美妇,虽然也穿着布衣,却也难掩那眉目间的风情。 宋池有些记不清了,忘记舅舅这个大老粗是怎么寻上舅妈这样的美人,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日子本就过的艰难,又要养着他,因此被舅妈不喜。 不过,舅妈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言语不饶人,却也从未缺过他吃穿,还让舅舅在侯府寻关系让他做世子伴读,这样的机会连亲儿子都没给。 “你说的是什么话?”苏大海当即不满喝斥。 “我有说错吗?” 王茹挑起狭长的柳眉,“他的首辅爹回来了,要跟着去京城做首辅公子住府邸宅院,还能看得上咱们这小家小户啊。” 说着,她又甩着玉葱般的手不耐道:“走,走,赶紧走,要不是你舅舅留你,我早就不想要你了,眼不见心不烦。” 等她说完,宋池才是平静道:“舅妈不想要我,我可以离开,但有句话你说错了。” “哪句话说错了?” “我没有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宋池神色平静,“我只有你们这几个亲人。” “你.....什么意思?”王茹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大海从座位中快步走出到宋池面前,怒声问道:“宋世文还不要你?” 他是宋池舅舅,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他的姐夫是当朝首辅,可他从未说过,准确的说是这一家人都知道。 若是换成别人,有这样的亲戚怕是早就寻上门去,可他们连提都不提,原因无他,就是觉得恶心。 “是不是他不要你?这个畜生!” 苏大海怒气上涌显于脸上,当年他就觉得宋世文不是个好东西,宋世文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家贫的厉害,一直是他姐姐供养读书。 可宋世文却不让别人知道,他的说辞是自己出身卑微,不想让苏芸成为别人笑柄,苏芸也相信了,两人关系不被外人所知。 因而,除了几个当事人谁都不知道宋世文还有这段过往。 那时苏大海就看出来这个人分明是不怀好意,他只是在利用苏芸,不让别人知道,是为了以后好甩开,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他有儿子了,带着一起回来的。” “所以就不要你吗?” 苏大海咬牙道:“卑鄙无耻,虚伪至极,这样的人竟走到高位做了首辅。” “走,舅舅带你去找他!\"说着,他就要拉着宋池出门。 “他不认我,我还不想认他,我跟他已经断绝关系了。” “你......”苏大海愣了愣神,“你说的是真的?” “是,我真跟他断绝关系了。” “为什么?” 王茹也站起来问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他不认也得认,有这样的爹,你以后不愁吃穿,也不用去给人做书童了。” 舅妈所言尽是为他好。 宋池反问道:“你们也跟他有亲近关系,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都没有找过他?” “哼。” 王茹冷哼一声,双手抱臂撇着嘴不屑道:“他怕我们沾光,我们还嫌他恶心。” 人穷志不穷,宋池算是自幼在舅舅家长大,舅舅对他的教导就是这样。 宋池点头,“有这样抛妻弃子的父亲是我一生之耻,我也觉得他恶心。” “你......糊涂!” 苏大海露出欣慰之色,不过还是摇头道:“他毕竟是你父亲,还是当朝首辅,你跟了他就不用吃苦了。” “跟他吃的苦怕是更多。” 宋池正色道:“我已成年不需要依靠谁也能养活自己。” “有志气!” 苏大海用宽厚的手掌拍着宋池的肩膀欣慰道:“不愧是我的外甥,就是有志气,首辅又怎么样,不管穷富我们都是过自己的日子。” “嗯。”宋池重重点头,有这样的舅舅是难得的福气。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王茹接着道:“你进侯府做世子伴读三年,连考三年县试不中,要不是世子护着你,长风侯早把你赶出侯府了,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你说你被赶出侯府,你能做什么?” “当年,本来是让南宴进侯府的,能跟着侯府世子一起读书识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把这样机会都让给你,你说你对的起谁?” 舅妈的嘴像是连珠炮似的疯狂输出,宋池知道舅妈之前对他并不像这般恶劣,主要是他连考三年县试不中而惹得舅妈不喜。 宋池倒是能够理解,放在谁身上应该都会生气,这些喝骂声中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娘,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做个打手还差不多。” 苏南宴回头为表哥开脱,“读书科举哪有那么容易,真要是这么简单,那满大街都是秀才了。” 他是舅舅的大儿子,也是宋池表弟,跟他同龄,比他小几个月,今年十六岁,身高一米九,苏大海就算壮实了,在儿子面前也稍差一筹。 舅舅想让他进侯府做护院,都不用找关系,这身高这块头,天生做打手的料子,有这样的护院安全感满满,苏南宴不愿意去,嫌弃受约束不自由。 不过他还是做了打手,现在是安义堂“棍徒”,雅称好汉,别称混混,直白说就是混帮派的,只是好像还没混出什么名堂,隔几天带着一身伤回来,为此没少受舅舅舅妈责骂。 他还是乐此不疲。 用他的话说不挨打怎么能让“老大”赏识,不挨打怎么能让兄弟们支持,又怎么能上位? 他向往“江湖侠义”。 可在皇权和科举官僚共治天下的王朝,“混黑”能有什么前途? 像着名的梁山好汉,已经算是做大做强,最终也没什么好下场,要么被招安,要么被招魂。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科举入仕才是正途。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小老弟,你这路走偏了啊。 第27章 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思绪间,苏南宴蓦然站起,右腿伸出,双手抱臂,神色冷峻看着宋池,大声道。 “我非英雄,广目无双,我本坏蛋,无限嚣张。” “表哥,你算是文化人,这是我新想的词,你觉得怎么样?” 宋池...... “好,很好。” 鉴定完毕,这是个深受毒害的“蛊惑仔”少年,问题是这个时代并没有港片啊,南宴这么文雅的名字,却做了打手,这不是土匪“张牧之”吗? 宋池突然想到一条生财之道,如果自己把“水浒传”写出来会不会大卖。 不行,水浒传字太多记不全了,而且有些深奥,这帮人不一定能理解,还是写“蛊惑仔”的故事合适,更热血更直接。 “完了,完了。” 舅妈双眸无神的看着儿子,然后转向苏大海,心想要不要再生个孩子,这个显然是废了。 “没一个省心的。” 她长叹了口气,又转向宋池道:“你说,你要是被赶出侯府能做什么?” “我准备科举入仕。” “什么?” 王茹柳眉又皱了起来,“科举入仕?你说的倒是轻巧,跟着世子一块读书都考不中,被赶出侯府就要自己买笔墨纸砚,就要找先生教授,家里可供养不起你。” “能供的起。” 苏大海接着道:“难得你有这样的志气,只要你愿意读书,舅舅就供养你,让那个人渣看看!” 他心里一直憋了口气,为姐姐不值,为外甥不甘。 “你可真是张口就来。” 王茹走到丈夫面前道:“长风侯府已然衰败,你虽在府上做侍卫,但薪俸一直在降,外有传言朝廷将实行削爵之策,长风侯府很快就要没了,你都要另谋生路,这一家子就要吃西北风了,哪来的钱供养他读书?” “关键他也不是这块料啊。”舅妈又补充了一句。 这番话说的是不好听,却是也是事实,一家过的清贫艰难,舅妈生的漂亮,本是美妇人却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舅舅最好的衣服是在侯府上职的侍卫服,却也舍不得穿,平时穿的都是袖口磨破的粗布麻衣。 宋池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心里对宋世文恨意又加重了几分。 他是当朝首辅,就算他不想认亲,随便跟手下人交代几句,舅舅家也不至于过的如此清贫,当年舅舅可没少帮助他。 生而为人,却连畜生都不如。 “能!” 苏大海转向宋池咬牙道:“只要你愿意读书,舅舅就供养你,别的不用考虑。” “下个月我就能晋升为铜牌打手了,到时就能拿到酬劳,我也能供养你。” 苏南宴大声道:“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义气,关键时刻靠的就是兄弟。” “等等。” 宋池问道:“铜牌打手是什么?” “哦.......在我们安乐堂里打手分三个级别,分别是青铜,白银,黄金,我马上就要成为铜牌打手啦。” 苏南宴为自己即将成为青铜段位而兴奋,宋池恍然大悟,原来表弟还只是一个没有定级的渣渣。 “那你现在是什么?” “我......”苏南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现在还只是个不能进堂只能在屋外听招呼的喽啰。” 宋池...... 合着挨这么多打也白挨了。 原主性格内向,因是寄人篱下的心亏的缘故,平素话很少,自从进了侯府,能不回来就不回来,对这个小老弟了解还真不多。 殊不知,苏南宴也有些奇怪,今天的表哥好像跟以往不一样了。 “下个月我也能拿到薪俸了。”背对宋池坐着的苏南伊转过了身。 她有着姣好面容,皮肤白皙,鼻琼高挺,虽是穿着素袍却也难掩清丽清纯之感。 这妹妹长的真漂亮。 原主记忆中妹妹的样子很模糊,应该是从不关注的缘故,只知道这个妹妹也在外面打工,好像是在卖胭脂水粉的店铺。 这个年纪本该是只管美貌如花,在家缝绣刺字,学琴棋书画做大家闺秀,却要在外抛头露面。 真是不容易啊。 宋池对这个家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印象中原主都没跟这个妹妹多说过几句话,可她挣得第一份钱却是为自己读书。 我要想办法尽快赚钱了,这是当下第一要务,给妹妹买一条紫裙子,因为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你能拿到薪俸了?”舅妈也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嗯。” “不容易啊,当了三个月学徒终于能赚到钱了。”王茹心里总算是有了几分欣慰。 外甥是个愚笨的憨货,平时一脚都踢不出一个屁,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或许是受了亲爹刺激,话多了些。 儿子.....她直接转过头,要不再生一个吧,三十六岁的年纪倒是略大了些,但还是能生的。 唯有女儿能让她宽心一些,只是可怜了,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在外做工。 “我在凝香馆做学徒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学手艺,等我学会了,我就能自己开店了。”苏南伊神色坚定。 这是一个对自己未来有清晰规划的妹子,说话干脆果断,不像寻常女子矫揉造作,是女强人的人设。 给她买条紫色裙子还不够,应该再搭配一条黑丝。 妹妹身材高挑,穿着正合适。 “表哥,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苏南伊的问话才把宋池思绪拉回。 好尴尬,yy人家竟然被发现了。 “如果你想学制作胭脂水粉的话,说不定我能帮你。” “哦?” 苏南伊问道:“莫非表哥你还懂女人所用?” “我略懂。” 宋池看过小说,好多架空小说里都会写这样的桥段,他倒是记住几个配方,没想到这么俗套的剧情竟还真出现了。 “够了。” 这时王茹喝斥道:“书都没读明白,还想着胭脂水粉这些女人之物,隔壁王婆揽了绣春楼洗衣的活,她一个人洗不过来,我去帮忙倒也能赚点钱。” “你给我听好了,我最多只供养你三年!” “三年?” “对!” 王茹咬牙道:“三年内,你若还是什么都考不中,就不要怪我不管你了。” 言罢,她直接进了里屋。 宋池鼻头略有些发酸,这才是真正的家人。 他大声道:“谢谢舅妈,不过不用三年,三日后的县试,我必会考中.....” 第28章 科举入仕才是最优途径 “你说什么?” 帘子撩起,舅妈丰腴的身段又探了出来,“去年你就是这么说的,还不是没有考中。” “今年必中!” 见到宋池一副自信神色,王茹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你那渣爹给你寻关系了?” 渣爹? 这称呼可真够形象的。 宋池摇头道:“我都跟他断绝关系了,他怎么可能帮我?” “那你从何而来的底气?” “我就是能考中。”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学霸,岂能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清北历史系博士后,河南省高考状元,小镇作题家了解一些。 要说别的可不敢保证,考试可是咱的专长。 县试是科考初始阶段,类比现代连小升初都算不上。 “好!” 王茹咬牙道:“你若真能考中,我以后绝不会再对你说刻薄的话。”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刻薄。 宋池直接道:“我若考不中,自愿离开家门,绝不再烦舅妈。” “冲动了,冲动了。” 苏大海疯狂给外甥打眼色,吹牛逼不要太过,话说的不要太满,这不是断自己后路吗? “就这么说定了。” 王茹大声道:“都赶紧回去睡觉!” “表哥,我看好你。” 苏南宴拍了拍宋池肩膀,这手劲可真大,他本来就被梁轻舞折腾的不轻,现在可有些受不住。 紧接着,苏南伊也起了身。 “表妹,我真懂胭脂水粉,可给你写几个配方。” 苏南伊回头,美眸婉转道:“还是等你通过县试再说吧。” “我……” 各回各屋,苏大海低声问道:“你跟舅舅说实话……你爹是不给你找关系了。” “没有,真断绝关系了。” “那你怎么敢跟你舅妈打赌?” “我……” 宋池刚开口,里屋传出一道尖声。“还不回来?” “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舅舅是个妻管严,唯独在他的事情上强硬一些。 “恩。” 宋池点头应着又出了门,他有自己的房间,是院里靠大门处的南房,这里原本是堆放杂物的,舅舅给清理出来,又放了一张拼凑起的床板,就成了他的房间。 能有个住的地就算不错,这已经是舅舅能给他最好的了。 回到房间,躺在床榻上,宋池终于能沉浸下来,消化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尼玛,莫不是喝了假酒,走的太过突然,不免留下许多遗憾。 大a成交量创历史新高,迎来大牛,他拿出所有积蓄梭哈,钱还没来得及取出来……也不知是涨了,还是跌麻了。 算了,就当是为大a做贡献了。 刚在小区门口健身房办了卡,都没去几趟,这倒是无所谓,关键是看不到穿瑜伽裤健身的美妞了。 对了,还花巨资买了一辆自行车,刚加入骑行圈,微信里那么多刚加的妹子还没来得及聊,还没去参加一次交互活动,也没机会了。 国足还没有夺冠。 算了,再来一次0-7都不用穿越就直接气嗝屁了,国足能夺冠,比他穿越还离谱。 穿越了,成为当朝首辅之子,结果父亲却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爹,这意味着他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只能靠自己打拼。 也算是开局地狱难度了。 好弟弟宋鸣被自己一脚踢成了不举,定是恨自己不死,这可是个大麻烦。 宋鸣是首辅之子,捧他臭脚的可太多了,随便动动嘴就够自己吃一壶。 还得罪了韩家,怕是在宁安府也举步维艰,本想着抱女帅大腿,结果抱过头了。 宋池也没想到刚穿越来第一天就破了处,只是惨遭嫌弃。 在皇权和官僚共治天下的王朝,走科举入仕才是最优途径,不过也没那么简单。 原主连考三年,虽未通过县试,却也积累了些经验。 宁安府是大周数一数二的科举盛地,科举文化深入人心,府城是由南北两个县组成,居北为济县,居南为临县。 宋池所在的济县去年参考县试的有近两千人,只取十五人,这比例实在感人。 县试后面还有府试,院试,然后才能成为生员秀才,距离当老爷还远着呢。 课本里的范进中举,不少人都笑话不就是中个举怎么还能疯了,那是真不懂含金量啊。 最初级的县试,几千人里面选十几个,凭什么让知县选你? 想要混科举,得三样东西,有钱,有势,有名。 钱是敲门砖能沾上势,也就是说能得贵人相助,有钱有势,自然就有了名,如此才能路途顺达。 宋池不担心自己才学,他更担心的是黑幕。 济县知县白永绝不会让自己考过,所以必须要有真才实学,能经得起刁难考验,还要用些手段…… 挨了渣爹一顿打,又经渣女一顿折腾,确实是累了。 梁轻舞提起裤子不认人可不就是渣女么? 宋池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天亮了。 洗漱完毕,又换上干净衣服,借着院中水缸倒映开始束发。 铜镜是奢侈品,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 水面中,倒映出一张少年郎的脸,浓眉星目,眼神明亮,脸颊轮廓分明,俊朗不凡。 咱也算是认“祖”归洲了。 不对,我都不用认,我就是吴彦祖。 “大郎,起来的挺早啊,正好吃饭。”这时,苏大海推开屋门对他喊道。 宋池是大哥,也被唤为大郎,苏南宴自然就是二郎了,这也表明舅舅是把他当作一家人。 叫大郎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姓武。 说话间,二郎从屋里跑出来,口中还咬着半张饼。 “去哪?” “帮里有事。” 苏大海恨铁不成钢的喝骂道:“你就不能正经找个营生,整天打打杀杀的,迟早被官府抓进去!” “我这就是正经营生。” 苏南宴囫囵吞枣的把饼子吃完,又爬到水缸里舀了水灌进去,说话咬字才是清楚了。 “你们根本不懂,谁说我们整天就是打打杀杀,我们可是给官府办差,混得好了前途无量,官府怎么会抓我们?” “胡说八道!” 苏大海怒喝道:“你真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不懂?” “你是真不懂啊。”苏南宴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听着对话,宋池突然反应过来,他皱眉问道:“你们是给官府征收钱粮赋税的?” 第29章 侯府赏赐 “对喽。” “怪不得表哥是读书人呢,我还没说就明白了。”苏南宴一副赞赏的模样。 宋池也是恍然大悟,想起一种可能,明朝出现了一种名为“头役”的职业,作为某项差役的管理者,到明中后期更为普遍,州县田赋征收就是由“头役”负责,这就是所谓的包揽钱粮。 他们是介于官府和百姓中间的存在,相当于官府外包人员,帮着官府完成征税任务。 而表弟所在的安义堂大概就是这样的组织。 也就是说大周也存在“包揽钱粮”的情况,这表明基层社会已经开始出问题。 不过表弟这一行应该也不好干,他之前经常出去打架,显然帮派之间斗争也很激烈,这很正常,只有帮派做大,才能让官府信服,也能让百姓信服。 “怎么?表哥也想做好汉吗?来安义堂表弟罩着你,毕竟我马上要晋升为青铜了。” 宋池忙着摆手,他对此并无兴趣,学霸穿越古代混社团,有辱斯文。 社团混的再大,最终说了算的还是穿官袍的人。 天下最大的社团也不是在民间,而是在朝廷,比如他的渣爹,身后就有一个强大的“文党”,文是文人,更是宋世文的文。 “你这个兔崽子,自己误入歧途也就罢了,还要拉着你表哥。” 苏大海拿起立在门口的扫帚,见状苏南宴提腿就跑,刚开了大门就愣在原地。 “世子......你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年郎”,唇红齿白,肤色白皙,不是沈良才还能是谁? “都拿进来。” 她迈步进来,让开门口,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各提抱着包裹箱子绸缎布匹等。 “这.....这是做什么?” 苏大海也走过来,忙着问道:“怎么送来这些东西。” “是这样,昨天晚上宋池在女帅归乡宴上表现甚好,给长风侯府长了脸面,这是父亲让我送来的。” 沈良才说着又问道:“这些东西放哪?” “就放在院子里吧。”宋池坦然接受了,昨晚宴会上宋池看到沈崇跟梁轻舞私谈了一会,不用想都知道得到了好处,这是他给带来的。 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王茹也走了出来,看到摆放的东西,舅妈一时有些懵。 “世子,这东西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苏大海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侯爷对宋池是什么态度他一清二楚,早就想赶出侯府了,今天却反常的送来了东西,这个外甥到底做了什么。 “不算什么。” 宋池接着道:“舅舅,你们收拾吧,我就先跟世子走了,对了,这两天我就在侯府不回来了。” 他只有三天时间备考,时间可是相当紧张。 “走吧。” “嗯。”宋池跟沈良才出了门,上了马车离开。 王茹才是走到院中,看着堆放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夫人,你外甥出息了。” 苏大海兴奋道:“世子说大郎昨晚在女帅归乡宴上给侯府长了脸,这是侯爷送来的赏赐。” “我看不止长脸,怕是立了大功,近年来侯府衰败,入不敷出,府里都很少采买这些东西,却给我们送过来这些。” 他在说话间,王茹已经翻看,“这是万衣坊的绸布,我能做身衣服了.....” 没有女人不爱美,王茹也不例外,只是迫于家境只能穿布衣。 “这.......这还有五十两银子?” 她又打开一个盒子,只见其中整齐摆放着白花花的银锭,王茹惊了,这外甥是干了什么大事。 “出息了,大郎真是出息了。” 苏大海开口道:“你以后说话注意些......” 王茹抬起头,美眸瞪着他,“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我什么时候对你那外甥差过,他在咱家多少年了,我是差过他吃,还是差过他喝?” “我.....”苏大海好后悔,他有预感接下来就是一段连珠炮。 “你说你有什么?这些年我是不是任劳任怨,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 苏大海疯狂给看好戏的儿子打眼色,苏南宴生怕祸水东引一溜烟跑开了。 “你说,我怎么对你外甥不好了,你说.....” \"好,你对他太好了。\" 苏大海无奈应声,他后悔自己嘴欠了。 “那这些东西,我替他保管没问题吧?” 王茹这才说出真实目的。 “这.......” “他那渣爹不管他,我得管着,这些东西也该是我管着。” “你管,你管......”苏大海知道自己夫人也不是据为己有,她是真想给外甥攒着,还有就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主要是穷怕了。 “还愣着干什么,抱回屋去。” 苏大海弯下腰,“夫人,你有没有觉着大郎不一样了?” \"好像还真有些不一样,话多了,也沉稳了。\" “你说他会不会真能考中县试?” “不可能。”王茹抚摸着绸布头也未抬道:“我让南伊问过,济县每次县试都是上千人取十,哪有那么容易能考中。” “若他没考中,你真会把他赶出家门吗?” 王茹抬起头,“他回不回来是他的事,他的屋子,他的床肯定在。” “好婆娘。” 苏大海直接把王茹抱起来。 “你干什么?” 王茹面色嫣红。 “你不是说还想要个娃......” 苏大海也不管王茹挣扎,抱着就往屋里走,门被推开,苏南伊面无表情的走出来。 “你......你不是早走了吗?”苏大海支支吾吾,在他怀中的王茹面色通红,狠狠的扭了丈夫一把。 “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到。” 苏南伊向门口走去,又停下来道:“要不先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咱们住的这贼多。” “还不快放下。” 王茹整理了下衣衫,瞪着不着调的丈夫。 苏大海尴尬的挠头。 就在这两人社死的时候,宋池已经跟沈良才来到了侯府,过程中一直下意识的保持距离, 世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宋池已经打定主意,待县试结束后,他就离开沈家。 这是为了自己前途,更是为了清白。 第30章 小镇做题家的强项 长风侯府,书房。 本是书童的宋池却坐在了沈良才的位置上。 “父亲有公务外出,不过已经交代了,会给你找一个比王先生还好的名师教你,这三天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沈良才言语间表明了侯府态度,倾尽全力助宋池科举,他更是颇为上心。 若是宋池考不中就是输了赌约,要在韩家门口给韩元正舔鞋,沈良才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已决定,待县试结束后就跟着女帅离开。 这一分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他不能替宋池考试,但也想尽力帮助。 “不用。” 宋池摇头道:“只有三天时间,谁来教也无用。” “话虽如此,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磨枪?” 宋池笑道:“我倒是有杆长枪,不用磨也很亮。” 沈良才愣了愣神,“你在说什么?你又不是习武之人哪来的长枪?” “兄弟……” 宋池无奈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么一说,沈良才瞬间秒懂。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良才确定宋池是真的变了,以前他老实巴交肯定不会说这样的污言。 “这有什么?” 宋池注意到沈良才转过身,是因为羞涩吗? 不至于吧? 兄弟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还是说……他没拿我当兄弟? 宋池突然慌了,开玩笑过头了。 “我什么也没说……咱们还是说回县试吧。” 沈良才正色道:“打铁还需自身硬……” “硬?” “你……” 沈良才不满道:“你能不能专心些,胡思乱想什么,三日后的县试考不中你就要给韩元正舔鞋了。” “我就说了个硬字,是世子想多了吧。” “我……” 沈良才深吸口气才缓过来,他换了一种说辞,“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他们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因为这场赌约有两个见证人!” “女帅和首辅大人!” 沈良才正色道:“有这两人在场就要保证赌约公平,也就是保证县试公平……” “世子想法跟我不谋而合。” 宋池开口道:“韩家想通过知县卡我县试,我就当场申请让首辅复验考卷……他是当朝首辅,我就不相信他能在众目睽睽下违心偏袒。” 这是阳谋! 他就是要凭借真才实学通过县试,让宋世文看看,他弃养的儿子是不是废物。 宋池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沈良才沉声道:“县试是知县主考,也就是说在考试过程中,乃至考试结束都是他说了算,他想搞你,那就有太多办法了,比如污你作弊,或者直接陷害你,又或是污你考卷,毁你考卷……” “办法太多了。” 看得出来沈良才确实上心,几乎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想到了。 宋池也想过这些,人心险恶,他相信这帮人真能做出这些事。 “如果……主考官不是白知县就好了,无需偏向你,只要能保证公允就好,哪怕没考中也认了。” 沈良才长叹了口气,他对宋池这场县试并不抱太大希望。 “当然,他们做这些的前提是你确实有真才实学……只要你真能做出好文章,还是有机会的。” 沈良才又给宋池打气。 “他对我真有意思。” 宋池已经确定了,二人算是主仆关系,哪有主家对仆人这么上心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解释。 “你准备从哪习起?” “咳。” 沈良才的话打断宋池思绪,当务之急还是先备战县试。 他将脑海中杂绪甩出,沉声道:“我需要近三年县试试题,还有前三名所答文章及各类批注,还有……首辅曾作过的文章及其批注。” “近三年的县试试题……这些都有,不过你要首辅作的文章干什么?” 沈良才见宋池神色镇重,不由多了几分信心。 这个方法是对的,看往年考卷能从中学到些东西。 “我要猜题。” “猜题?” “对!” 沈良才眉头皱起道:“这怎么能猜出来呢?县试考题是从四书里面选题,字数最多的是《孟子》,有三万多字,字数最少的是《大学》也有一千多字,总数相加有五万多字,你怎么能猜得出来?” 他觉得宋池又开始不着调了,竟然有猜题的想法,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信我,山人自有妙计。” 宋池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最擅长的就是考试。” 沈良才嗤之以鼻,“你最擅长的是考试,那为什么连考三年不中?” 宋池无言以对,愚笨的是原主可不是他,原主是废材,他是真天才,打小就能过目不忘。 他不需要金手指,因为他自己就是金手指。 科举就是给出一道题,然后围绕中心佐证一些圣人言论,扯出一番大道理,即用圣人言论表达圣人观点,有些绕,大约相当于语文奥赛。 所谓的四书文,就是从四书里选一句话进行论述,格式,字数,句式,都有严格要求,严禁自由发挥。 纵观整个科举,四书五经还有其他各种书总字数加起来六十多万,怎么可能有人全部背下来。 而且就算背下来也没用,考的是解读。 科举考试的本质就是为难人,因为只有足够难,才能把人分成档次,才能把精英挑出来。 学四书五经只是为了科举,却不能用来治国,大意就是如此。 很多人大肆抨击八股文,却从未想过老朱发明八股文的初衷是什么,其实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让文人世袭,给穷苦人家一个上升通道。 这玩意太难了,就算你有钱请名师家教不下苦功也没什么用,出身寒门不怕苦,因为再苦也没种庄稼苦。 宋池专业对口,对这些门清,当然也很喜欢。 四书文格式明确,严禁自由发挥。 好啊!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自由发挥,最喜欢的就是背题套公式,还不用动脑子,这正是小镇做题家的强项。 不过时间太紧张,用功也要用到点子上,宋池就想到了猜题。 他必定要通过县试,还要拿下县案首! 第31章 不是喜欢刷题,就是喜欢学习知识 “县试考题也是你能猜中的?”沈良才觉得宋池有些好高骛远,要么就是压力太大。 “这有什么?” 宋池问道:“县试考题是知县出题吧。” “是啊,你怎么可能猜出白知县会出什么题?”沈良才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怎么可能猜中科举命题。 他又劝慰道:“虽说距离县试只有三天,但也应该平和心情,不要急病乱投医。” 宋池知道他说什么沈良才也不会相信,便直接道:“你把我要的考卷文章寻来即可,我好好学习总没错吧。” “我去给你寻来,有些府上就有,有些还要出门采买,你等着便是。” 若是让外人看到以为宋池是主家,沈良才仆从。 这主仆关系当真抽象。 宋池先拿起桌上放着的四书先过一遍,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原主也有些基础,算是进行记忆加强。 背书也是他的技能之一,犹记得当年高考时,一天要做十套模拟卷,觉都不睡就是肝,同学都恨他恨的要命,称呼他为大卷王。 宋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聪明的人往往更加努力,他不是喜欢刷题,他是喜欢汲取知识。 县试是科考第一步,考题只会从四书里出,不会涉及到五经。 他跟沈良才说要猜科举命题,并非说说而已。 作为一个学者,宋池相信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规律,只要找到规律,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科举也不例外。 县试的主考官是知县白永,他就是命题人。 科举是通过考试选拔官吏的制度,而四书文的命题,本就是为考核士子对儒家义理的领悟与掌握。 但是,命题考官并未专事教务,他们本身就是朝官,甚至是中枢阁臣,其命题行为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让人关注的“焦点事件”。 上至皇帝,下至庶民,都会被这一“焦点”牵动,其在命题时所考虑的绝不只是科举,还会掺杂个人考量,或是达成什么目的。 因而,四书文命题的隐喻意义极大,有暗喻保社稷的使命,有利用命题构陷政敌,有借命题弹劾奸佞,也有运用命题巴结上官。 在宋池看来,济县知县白永就是利用命题巴结上官, 想要猜中考题,首要先把主考官研究明白,也就是知县白永,用达康书记的话说,这位同志就是靠吹吹捧捧上去的。 白永只是个举人,年方四十才考中,成绩并不算好,只因他在乡试中写了一篇拍马屁文章就被破格录取。 他拍马屁的人就是当朝首辅宋世文。 看过这篇文章的人都会鸡皮疙瘩掉一地,辞藻华丽,语句优美,表述的都是首辅大人多么多么好,多角度,多维度,三百六十度的拍马屁。 当时主考官也是“文党”的人,就把这篇文章递送给了宋世文,宋世文看过后当下交代把白永破格录取。 由此本为普通士人的白永攀上首辅高枝,考中举人便等于拥有了做官的权力, 但只是候补官员,要等有空出位置才能补上,当前科举昌盛,别说举人了,就是进士等不到位置的也大有人在。 白永只等了一年,直接外放到济县做了七品知县,做了首辅大人家乡的父母官,由此可见宋世文对他有多么看重。 这些事情人尽皆知,白永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常挂嘴边,不时宣扬。 他所言所行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吹捧宋世文,科举命题也不例外。 白永任济县知县第一年举行县试,命题选自《论语》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其意为,君子致力于根本、根本的东西确立了,仁道也就产生了。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就是行仁的根本吧。 宋世文常以君子自居,君子行仁,为官爱民,这就是他打造的人设,白永以此命题就是在拍宋世文马屁。 一个抛妻弃子的人自诩君子,成为士子榜样,简直是可笑至极,这个人实在虚伪,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因其重用白永带起一股官场不正之风,使得很多人不干正事,都想着通过媚上得到提拔晋升。 其中白知县是佼佼者,他特别能钻空子,不放过任何拍宋世文马屁的功夫,连科举命题都不放过。 这也正是他高明之处,科举命题有学子依题而作,这是变相给宋世文扬名,网罗天下仕子,宋世文怎么能不开心?怎么能不欣赏? 由此,宋池得出结论,三日后的县试白知县还会以“君子”为题,他更不会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 因为宋世文就在宁安府,甚至都可能亲自主持这场县试。 这可是当面拍马屁,机会实在难得。 宋池可以断定,白永出题还会以“君子”为核心,他只需从四书中找出有言及君子的句子学习解读即可。 其实范围还可以继续缩小。 提及君子首先想到的便的德行,宋世文是当朝首辅,对他而言,只是说德行就有些下乘了,应当是由德行引申到仁义,引申到为民。 为官者,当为民。 如果说爱民那就是犯了大忌讳,只有皇帝才能说爱民如子,朝臣只能说为民。 若是由此判断,那可选的命题就更少了……不过会这么简单吗? 宋池觉得不会。 原本只是一场在正常不过的县试,因有他与韩元正的一场赌约而变得复杂。 不止如此,他在女帅归乡宴上让宋鸣丢了颜面,作为知县的白永必然会想方设法找补回来。 这场县试的难度会由此加大,命题肯定会很有难度。 宋池能够想到的就有一种题,难度极高,那便是截搭题,其实这并不算新鲜。 考试题目必须在四书五经里选,总共七本书,字数也是固定的,历年科举,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 每次考试这么多题目,还有平时学子们自己做的,很可能你在考场上遇到的题目就是平时背过的,这就让命题人为难了。 于是,便有人发明了截搭题,把两个句子拼到一起作为考题以避免重复,由此就会出现牛头不对马嘴的命题。 宋池猜想白知县肯定会出这样的题,他们会想尽办法让他不中。 不过……宋池眼中闪烁着冷芒,你们的算计怕是要落空了,我会给你们一个大惊喜! 第32章 宋鸣的算计 宋池划定好出题范围,在四书中找出有关君子德行仁义的句子写在纸上。 这时沈良才抱着一摞书册过来。 “你要的都齐了。” 宋池简单翻看,要近三年县试试题,是为了验证自己猜测对不对,要前三名所答文章及各类批注,是为了学习仿写。 沈良才备的很齐。 宋池抬头道:“谢谢世子。” “不用谢,你若真能考中也是为我沈家争脸面。” 沈良才又道:“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我能给你解答。” 这一点宋池相信,在原主记忆中沈良才就是有才学的人,只是她从未参加过科考。 大概是武勋后代的原因吧,走科举入仕的路子就是违背了祖宗遗愿。 近年来朝廷重文抑武,科举昌盛,不少武勋后代都走上科举入仕的路子。 沈家还是有些守旧了。 殊不知,沈良才不参加科举的主要原因是……她是女子。 自古女子不得科考,女扮男装也不行,进考场前会有搜身查验有没有夹带,不可避免的会被触碰身子,会发现真正性别。 “我正有问题请教。” 宋池指着纸上写的一句,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若以此句为题,你会怎么写文章?” “先进行破题,这句话的意思是……” 沈良才凑过来给宋池细致讲解。 学习的时间过得总是快的,午饭都是仆从送到书房。 两个人的学习效率很高,能相互讨论互相答疑,宋池很享受这个过程。 学霸就是如此,这个境界是学渣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沈良才很震惊,起初她以为宋池只是装样子,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宋池竟真是在认真学习,而且是沉浸其中的那种。 “歇会吧。” 沈良才把一杯水放到宋池面前。 “等我看完这篇文章……不愧是县案首,见解独到,结构严谨。” 宋池看得认真,还不住的感叹。 看到这一幕,沈良才暗自称奇,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能这么大? 随即他又长叹了口气道:“也是我沈家衰败的厉害,否则你就是不这般用功学习,让你通过县试也轻而易举,府试也不在话下。” “你知道当今科举入仕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宋池头也未抬道:“钱!” “你知道?”沈良才又震惊了。 “我又不是傻子。” 白永能凭借一篇文赋考中举人做了知县,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表明科举制度早已崩塌,失去原有的公平公正,想必卖官鬻爵之事都已稀松平常,花钱买个功名又算什么? 很讽刺。 自己本来是个学霸,想凭真才实学参科举,踏仕途,结果还未开始就遭遇黑幕。 他已经闻到了王朝走向灭亡的气息,这是最坏的时代,但对他而言却又是最好的时代。 乱世出英雄。 宋池本来就没想着做好人,原主就是好人,被生父打死了,如果他做好人,可能都活不过明天。 “你别这样看着我……”宋池开口道:“我这是在为了应付县试,不过话说回来,这篇文章真不错。” 学霸的dna又动了。 见得宋池这么努力,沈良才颇感欣慰,也许他又能创造一个奇迹也说不定。 两人废寝忘食。 宋池的目标就是让他们挑不出一点毛病。 期间长风侯沈崇来过一趟,他把窗户纸捅了个窟窿偷窥,看到两人紧挨在一起,沈崇下意识的紧握成拳,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算了,反正三日后玉儿就走了。 …… 夜幕降临,被誉为宁安府城第一酒楼的金樽府食客满座,在上好的雅间包厢里正进行着一场酒局。 济县知县白永把酒杯举起,大声道:“今天这顿饭我请,谁都不能跟我抢啊!” “哈哈!” “我看白兄是喝糊涂了,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吗?” 韩瑜笑着道:“这是金樽府,是我韩家的产业,还用的着你请?” “那总得给我一个表示的机会啊。”白永转向主位方向,“毕竟少爷都屈尊到场了。” 他口中的少爷就是宋鸣。 经过一日休养倒是略微好些,不过胸口还是很痛。 宋鸣轻揉着,眼中冷芒一闪而逝,他想起昨日下跪的场面,想起被踢伤的疼痛。 贱女人! 当然,他最恨的人还是宋池,若不是他踢伤了自己,也不会发生后续那些事情。 今日本不该出门,但还是忍痛前来,他要交代一些事情。 “听闻鸣少身体不适?不知要不要紧?” 白永肤色略白,嘴上鼻下处有一颗大黑痣,痣上还长了根长毛,笑得时候毛还一晃一晃的。 他满脸献媚,说话时还有意弯着腰姿态放得很低。 尤其是他对宋鸣的称呼,别人都称为公子,他却是称为少爷,因为他把自己当成宋府家臣,而非朝臣! 白永很清楚,他能有今天都是谁给的,他忠的不是君,而是宋世文,因此才会得到重用。 “不碍事。” 宋鸣摆了摆手,他不想让人看到异样。 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在他父亲的封锁下连周府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太丢人了!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三日后的县试安排的如何了?” 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人面色立即变得郑重,白永放下酒杯,腰身挺直,酒意也消退了几分,一副汇报工作的架势。 首辅之子,代表的就是首辅的意志,谁都不敢怠慢。 白永开口道:“今早我把早已定好的命题重新改动,您就放心吧,他肯定通不过县试,怕是看到命题就懵了,连怎么解题都不知道。” “哦?” 宋鸣来了些兴趣,问道:“不知你出的是什么命题?” “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正考必出大题,预考可出小题。” “妙极,妙极。” 周府尹当即附和道:“白兄竟然想到了出截搭题,这怎么能解得出来?” 再过几日白永就要升任山源府府尹,周正安也不敢托大,便以兄弟相称。 在场人都笑了起来。 正考就是乡试、会试,县、府、院三道则是预考,正考的大题是语义完整的句子,小题指的就是截搭题。 宋鸣冷声道:“那个废物当然答不出,不过我要的可不是他通不过县试,我还要毁了他……” “不知鸣少的意思是?”白永往前探了探身子。 宋鸣阴沉着脸反问道:“你说在科考中发现舞弊会是什么下场?” 第33章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行事 几人神色微怔,相视后都冷笑起来,白永故作夸张的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不愧是少爷啊。” 朝廷对科举作弊者惩处严厉,对舞弊情节严重者要动用刑罚,责四十板,脸上还要刺上“烟瘴改发”字样被发配。 若真能按此惩处,可不就是直接毁一个人。 考生舞弊,依律惩处,这是正大光明的判决,谁也挑不出毛病。 白永很清楚,无论是韩家,还是首辅大人都不想有一个针对报复卑贱书童的声名,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根本就不值当,只能从“合法”途径中入手。 思绪闪过,白永笑着道:“只要他进了考场就是我说了算,我说他科举舞弊他就是科举舞弊。” “最好是能当场抓现行,让他百口莫辩,以防女帅为其出头。”宋鸣冷声道:“要把让舞弊的罪名坐实,让他的脸上刺上字样,发配充军!” 宋鸣已经不担心父亲会认宋池了。 刚回来时候没认,现在就更没法认了,否则人设就会崩塌,宋鸣知道自己父亲最看重的就是声名,绝不会在这上面有任何污点,而宋池就是这个污点。 宋池身上污名越重,越是劣迹斑斑,父亲对他也就越讨厌。 当然,前提是他不能人道的事情不被知晓。 “您请放心,我即将离任济县,这是我主持的最后一场县试,只要新任知县未到,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定办的漂亮。” 白永拍着胸脯,他以举人身份入仕,只是做了两年知县就已得到升迁,简直是堪称神速,他很清楚能有现在全凭首辅大人照顾,自然是唯宋家马首是瞻。 “新任知县这个时候还在州府,他来不了。”宋鸣显然知道些小道消息。 闻言,白永笑着道:“那更是没问题了。” “还有......” 宋鸣按住胀痛的胸口,低沉道:“白知县即将离任,而新任知县是次辅陆泰渊的人,他必定是带着任务前来,因而有些事情可要提前交代清楚.......” 所有人的面色更郑重了,他们看向宋鸣不敢有任何怠慢,就像面对首辅大人一样。 事实上,宋鸣在私下里就是被人称为“小阁老”。 我的好哥哥,你拿什么跟我斗。 在座的是宁安府城及两县主官,还有地方权贵势要,他们都正襟危坐听我训话安排。 在县试上,你就会因科举舞弊而被流放,到时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梁轻舞你这个贱人,我们的账可要慢慢算。 ...... 宁安府,官驿内。 梁轻舞坐在桌前,双手捧着一本兵书看着,她穿着还是偏中性的袍服,不修粉黛的面容精致无瑕。 “砰!” 她将兵书重重放下,不知为何心头莫名起了一抹烦躁,让她根本定不下心,兵书也无法看进去,脑海中又不受控制的出现昨晚被下药后的场景。 该死的。 我的清白,我的身子怎么能被那个小子占了去。 她呢喃着,怒骂着,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脸上出现了一抹红霞。 “来人!”梁轻舞大喝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兵甲走了进来。 “女帅,您有什么吩咐。” 梁轻舞淡淡道:“济县新任知县冯元,现在应该已到州府,你立即带人快马加鞭赶往,务必将其在县试开考前把他带来,你只需告知他,白永在离任前执意举行县试,他就会明白。” “是!” 魁梧兵甲领命而去,梁轻舞又捧起了兵书,嘴角微扬起了一抹冷笑。 县试是由县官主考,即是考生座师,若是由其录取,那这种名分情谊更了不得,教化本就地方官员重要考绩,县试又是最重要的一项,对县官而言极为重要。 县试一般是在二月份进行,就算推迟半月一月也没什么,只要不跟四月份的府试冲突就可以,按照惯例,离任县官如遇到这种情况,会推迟县试开考时间,让继任者主持。 一来是为其积累教化功绩,二来是与地方考生结师生情谊,方便治下。 因而对继任者而言相当重要,有助于快速开展工作。 县试是三年举行两次,白永到任两年举行两次,也就是说明年就没法举行了,皇帝开国要恩科,县官到任要恩试,白永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继任者,还要砸人家的锅。 冯元知晓后怎么能不恼怒? 他必定会快马加鞭赶来,以新任县官的名义争抢县试主考,如此白永的计划就会落空。 嗯,我不是帮你,我只是看不惯“文党”人行事。 梁轻舞呢喃着,终于能安下心看兵书了。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期间宋池并未回舅舅家,而是一直在侯府苦读学习,为应试做准备。 都已经穿越了,还是逃不开应试教育。 别人穿越要么是世子,要么是败家子,可自己却是一个被渣爹遗弃的弃子。 不过宋池也不气馁,他不做弃子,他要做逆子,干倒渣爹做首辅,就先从这场县试开始…… 宁安府因商贸发达,经济繁荣的缘故,使得科举也极为昌盛,为科举盛地。 济县作为下辖之一,也是科举大县,随着县试临近,诸多讨论也随之展开,在此同时又有猛烈舆情席卷宁安府。 女帅归乡宴上发生的事情不可避免的还是传了出来。 在宴会上,宋池先后在军演对抗和献诗两项中击败首辅公子赢得胜利,并且赢得赌约,让韩家嫡子韩元正都行礼拜师……此事传开,立即引爆舆情,引起诸多议论。 首辅公子少年成名,其声名传遍大周,人尽皆知,却在文武两道中输给一个废物书童,实难让人相信。 宋池这个名字也立即传开被人熟知,让人颇觉惊奇的是,竟与首辅公子名字相近,且为同籍。 只不过都觉得这只是巧合,没人会认为他与首辅有什么关系,毕竟首辅现就在宁安,真有关系怎么会不相认? 可所有人都想不到,当朝首辅还真不认亲子。 连续两场赢得首辅公子,还让韩家嫡子行礼拜师,宋池一时间声名大噪。 第34章 做个狂士也无不可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宋池声名传开之时,也让很多人对首辅公子起了质疑,本为少年天才却连一个书童都比不过,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才学,只是个依靠父亲的水货。 还有韩家嫡子韩元正,其在宁安府本就声名极大,此次也丢了颜面,他原本是桂花楼常客,此后再也没有露过面。 随之,韩元正跟宋池两人的赌约又传了出来,并再次引起轰动。 这场赌注太大了! 韩家可是大周望族,韩元正作为二房嫡子所代表的也是韩家脸面,若是输了,就在在沈府门前当众给沈家世子下跪! 若是他赢了,就是宋池在韩家门口为他舔鞋。 谁都知道,这是韩元正在女帅归乡宴上失了面子心有不甘,才要找补回来。 这场县试也引起更多人关注。 几件大事,都与宋池这个沈家书童脱不了关系,人们议论间却也惊叹不已。 无论是韩元正,还是首辅公子都是普通人要仰视的存在,直白说就是根本得罪不起。 就算你真有才学也不该如此锋芒毕露,你是一时得了盛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坠入深渊。 得罪韩家,在宁安府寸步行,得罪首辅,在整个大周都没有容身之地。 恃才傲物,不谙世事,虽为狂士,死不足惜。 官驿内,宋鸣阴沉着脸听从汇报。 “你是说,坊间有人质疑我的才学?” “是。” 随行仆从艰难应声。 “这些愚昧刁民,他们根本不知内幕实情,那个废物背后分明是有梁轻舞教授,否则他怎么能比得过我!” 宋鸣怒骂着牵动胸口处伤势,又舒缓了一阵才是好了些,“你去传告白永,明日县试我要宋池付出代价。” “是。” 在此同时,韩元正也怒不可揭,自女帅归乡宴结束他都没有出过门,哪怕是有人登门拜访他都拒不见客,原因无他,就是丢不起人。 这口恶气不出,面子找不回来,他连门都不敢出。 “儿啊,你放心吧,衙内已经交代白永了,不仅要让宋池通不过县试,还要让他担上科考舞弊的罪名。” 韩谕过来安慰儿子,“那个卑贱书童会付出代价。” “科举舞弊?”韩元正眼睛一亮,“如此才能出我胸中恶气。” 韩谕摇头道:“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你可是韩家嫡子跟一个卑贱书童计较岂不是落了下乘。” 说着他声音又压低了些,“为父派人探了舆情,人们尽是说衙内无能,可没说你的不是,毕竟你是把注押到他身上才输了。” 闻言,韩元正直接道:“我看他就是个水货,那举人身份还不知是怎么来的。” “慎言,这些都不重要,谁让人家有好爹呢。” “也是。” 韩元正摇头道:“同人不同命,两人名字相近,身份却天差地别,明日县试过后,他可就完蛋了。” 他不敢对宋鸣怎么样,只能报复宋池了...... 宋池还不知道他已经出名,经过三天苦读,他已成竹在胸,明日就是县试。 想必舅舅他们已经知道他跟韩元正的赌约,想着今天回一趟家免家人担忧,也早点休息,刚起了身,沈良才兴冲冲的走进来。 “宋池,你出名了。” “出什么名?”宋池伸着懒腰,这三天可是把他累坏了。 “不知是谁把女帅归乡宴内情传了出来,你在文武两道上赢了宋鸣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还有韩元正拜你为师的事情......” 宋池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上热搜了。 沈良才兴奋道:“一夜之间,你就有了狂士之称。” “狂士?这又从何说起?” “你想啊,宋鸣可是首辅之子,是大周第一衙内,你一点面子不给赢了他,这难道不是狂吗?还有韩元正,可是韩家嫡子,宁安府天骄,你也没让他分毫,这不是狂吗?” 宋池心中了然,这狂士之称可不是什么好名,更多是讽刺之意。 在普通人看来,他得罪的都是得罪不起的人,恃才傲物,不谙世事,不懂迂回,行事张狂,必不会有好下场。 “这狂士之名,倒也不错,以后称我为宋狂士即可。” 沈良才皱眉道:“你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好名吧。” “好名坏名,怎么也比籍籍无名好吧。”后世的经验告诉他,名声即流量,有了流量就能变现,想在古代混没有名声可不行。 宋世文为什么重用白永这样的马屁精?主要原因是白永能帮他刷声望,能给他赚名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流传出来,因为他们是绑定在一起炒cp,说白了还是为了赚名声。 “对了,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沈良才语气略带几分跳脱,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池听着好像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她肤色白皙,明眸透亮,唇红齿白,竟有种娇柔之气。 我是看错了吗? 宋池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一直都误会沈良才了,他一直以为沈良才是馋他的身子,其实不是。 很可能沈良才是希望自己馋他的身子,所以他是受? 这有点太可怕了。 “问你呢。”沈良才又催促了一遍,让宋池很是无语,问就问吧,为什么要在后面加个呢字?是不是他还习惯翘兰花指? 世子什么都好,就是取向有些不正常。 宋池长叹了口气,长风侯可就这一根独苗,怎么还能弯了呢?若是被长风侯知道自己儿子是这样,说不定会气死。 还是待县试结束后,找机会跟世子聊聊,我不馋你的身子,你也不要打我的主意,你是长风侯府世子,还肩负着振兴家族的重任。 他又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道:“我先听好消息。” “济县要换知县了,白知县离任,新知县很快就要到任。” “什么?” 宋池眉头微皱,“这么突然之前可没有半点风声。” “是很突然。” 沈良才接着道:“白永任知县还不到两年,距离任职期限还早,不过......” 她又长叹了口气,“朝中有人好办事……” 话还未说完,宋池便打断道:“我知道你说的坏消息是什么了。” (老铁们,点点催更) 第35章 县试开考 “若是新知县到任,由其主持科举说不定会保证公允,不会被他们刁难……只不过明天就是县试,新知县肯定来不了。” “没错。” 沈良才长叹了口气。 “白知县离任前肯定会把这件事办好,我担心他不止是让你通不过县试,还会找你的麻烦。” 宋池立即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白永升迁了?” “没错。” 沈良才低沉道:“他已升任山源府府尹,县试结束就去赴任。” “哎。”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叹气。 宋池知道沈良才是为世道不公感叹,白永做济县知县两年,他做的怎么样人尽皆知。 本来就没什么才能,是靠吹吹捧捧上去,而今却得到升迁。 “不说这些了。” 沈良才正色道:“白永对韩家马首是瞻,对首辅大人可是言听计从,曾在酒场说过他是宋府家臣的话。” 沈家也是贵族之家,就算落魄也比普通百姓知道的多。 “我看那首辅之子并非宽宏大度之人,看起来心胸狭隘,报复心强烈,他很可能会交代白永毁你!” “我知道。” 宋池点头称是,他比沈良才更了解宋鸣是什么人。 “我会小心,也有应对之策。” “恩,一定要小心,就算……没通过县试,也不能受了算计,若是给你安一个科举舞弊的罪名,你就完了!” 沈良才摇头道:“你跟韩元正打赌,还是冲动了些。” “没事。” 宋池淡淡道:“想算计我,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原本是准备回家,不过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还不知起了什么乱言,为免舅舅他们担心,还是等县试结束再回。 宋池准备充分,并无心理负担,倒是睡得格外香甜。 清早推开门。 晨光微熹,日头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在地上,犹如点点碎银煞是好看,草木宽大的叶片上滚落晶莹露珠,带着些许朝露寒气。 宋池深吸了口气,瞬间便有神清气爽之感。 在无数人的期盼和等待中,二月初一,大周元景二十三年宁安府,济县县试之日终于到了。 对很多考生学子来说,县试是考取功名的起点。 这是宋池第一次参加科考,却是原主的第四次。 这两天他也把功名之路主线任务搞清楚了,县试只是第一步,之后是府试,通过府试就是童生,相当于七十年代恢复高考后,考上高中。 院试相当于考上大学,在那个年代毕业直接分配工作,妥妥的干部身份,待遇也直线上升,就跟现在一样,通过院试即可获得秀才身份,已有特权在身,可见官不跪。 韩元正就是秀才。 而这三个环节还不算真正的科举,只是科举资格选拔。 之后的乡试才是真正科考,若是通过后就有举人身份,完成阶级跃升,免除徭役赋税,踏入仕途之门,已具备做官资格。 宋鸣就是少年举人。 再进一步参加会试,殿试,一旦得中进士,便如同鲤鱼跃龙门,前景无限。 主线任务艰难而又漫长,宋池才是刚站在起点,连步都没有迈开。 沈家门口,长风侯沈崇难得露面,“能否洗刷废物之名就在今日,既已锋芒毕露索性就露到底,反正你已没有退路,做个狂士也无不可。” 这番话跟宋池所想不谋而合。 “长风侯府受韩家排挤打压日久,此次县试,我便为沈家找回颜面,以报沈家三年收留恩情。” 有渣爹弃养在前,宋池对收留他的人都心怀感恩。 “你送他去吧。” 沈崇第一次应允宋池跟沈良才同乘一车。 马车行进,驶向考场。 县试通常都是在县衙举办,把县衙大堂用作考场使用。 不过济县作为科考大县,参加县试多达近两千人,县衙大堂自然是放不下。 而宁安府也是科举盛地,为方便科考,还专门修建了考院,济县作为宁安府城的一部分,自然有地利之便,考院就设在县境内,能容纳数千人考试。 考院红墙碧瓦,绿树掩映,在晨光下一片盎然。 当宋池赶来时,考院外已是人山人海,原本县试就备受关注,又因一场赌约,前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不愧为科举大县!” 宋池感慨着下了马车,他觉得自己是穿错地了,要是去了云贵川这样的地方,怕是轻轻松松就能上岸。 “谁说这些人都是来考试的,他们是来看你的……” 沈良才一语道破真相。 “他就是沈家书童!” “书童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当世独一份了,主家亲自送来科考。” “看起来儒雅秀气,却连首辅公子都不放在眼里。” “他曾连考三年县试不中,本有废物之名,我看他根本就没有真才实学!” “啊,他好英俊啊,我要跟他生猴子。” “你是不是傻?得罪首辅公子,得罪韩家能有什么好下场,莫非你是想当寡妇不成?” “那我也愿意。” 附近人纷纷看来,言语吵杂说什么的都有,宋池还听到有人要跟他生猴子。 他努力寻找说这话的女子,心想着也许能有一场邂逅,不过在看到这位大婶的身段颜值后。 不好意思,打扰了。 宋池慌忙偏过头,中年妇女就不要来追星了。 霸总爱上绝经的我只会在短剧里有。 “快进考院吧。”沈良才是i型人格,在这样的场合实在有些发怵。 “恩。” 他提着考篮走向院门,刚走出两步,沈良才似是终于鼓起勇气,大声道:“宋池,我等着你装逼!”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两人身上。 宋池…… 他不知道沈良才有何感想,他倒是有种社死之感。 终于还是把世子带偏了。 “恩。” 宋池囫囵的应了声,便转过了身,又走了没两步,身后又传来一道喊声。 “大郎!” 闻言,宋池转过身,看到舅舅苏大海,表弟苏南宴,表妹苏南伊向他招手。 舅妈……没来。 这是对我有多大的怨气? 等县试结束后就要回侯府赏赐的银两和东西。 宋池心想着走过去。 第36章 大郎真是出息了 “你这臭小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苏大海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表哥,厉害啊,在女帅归乡宴上出了这么大风头。” 苏南宴用蒲扇般的大手拍在宋池肩膀上,经这几天休养本来是好了些,这一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老弟,轻点。 哥受不了啊。 “大郎,你真是出息了。” 苏大海又猛拍了下宋池肩膀,“那个叫宋鸣的家伙,就是宋世文的小儿子吧。” 宋池微微一怔,嘴角抽搐,自己肩膀算是废了,这父子二人就不能轻点吗? “表哥,是肩膀处有伤吗?”宋池这才注意到,表妹今天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裙,有些偏旧,裙摆处已经洗的发白,却毫不影响美感,反而显出清新淡雅。 妹妹果然适合穿裙子。 等县试结束我就要努力赚钱,给妹妹买紫色裙子。 “啊……是有一点。” 宋池心想还是妹妹懂我,不过两个大老粗根本没听进去。 “你都占了便宜,为什么还要跟韩元正打赌,输了可要给他舔鞋啊。”显然舅舅更关心他的赌约。 “怕什么?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苏南宴说着又伸出了手,宋池反应很快,一个闪现躲开。 “你懂个屁。” 苏大海准备说什么,随即又摇头说,“我就不相信宋世文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舔别人鞋。” “畜生跟人不一样,他真能做的出来。” 宋池开口道:“我要进考场了。” “等等,你舅妈马上过来。” “舅妈来了么?” “就这么一块木牌子就要十钱,他们怎么不去抢?” 说话间王茹走了过来,看到宋池明显一愣,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背后。 原来舅妈是给他买祈愿牌去了,这玩意在庙宇里面常见,刚买完挂上去,后脚就有人给摘下来扔了。 舅妈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平时什么都舍不得买,却舍得花十钱给他买祈愿牌。 “谢谢舅妈。” 王茹面露喜色,这家伙终于张开了,却不想紧接着宋池又道:“侯府给的赏赐里有五十两,舅妈是想据为己有,因心虚才给我买的祈愿牌吧?” 宋池脱口而出。 这不是他本意,似乎是因原主对舅妈怨念太大了。 “你……”王茹本露出的笑脸瞬间由晴转阴,精致的长眉皱起,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苏大海顿感头皮发麻,忙着说,“大郎,你快进考场吧,别误了时辰。” “我走了。” 宋池应了一声向考院走去,身后响起舅妈的尖声。 “没良心的。” “真是个没良心的,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给他花十钱买了这一块木牌子,他还这样说我。” 王茹气得发抖。 这时,苏南伊问道:“娘,那你真没想过把侯府赏赐据为己有吗?” 王茹停顿了片刻,“死丫头……乱说什么?” “你为什么停顿?果然还是心虚了……” 县试只是最初级的考试,因而查验并不算严格,考院门口,几个差役例行搜检,考生入场速度快得多,宋池排在队伍中很快轮到。 他把身凭递交过去,由差役进行查验。 并非谁想参考就能考,童生应试报名有五个条件,缺一不可,要身家清白,本籍报考等,还要写清楚父母姓氏。 宋池作为县试钉子户,已连考三年这些自然没问题,之所以没人怀疑他跟宋世文的关系,是因为宋池还有一个“父亲”。 当年,宋世文进京赶考,留下怀孕的苏芸,眼看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个时代,未婚先孕可是要禁猪笼的,被逼上绝路,只能随便找个人假成亲,最终找了一个姓宋的老头,当时还给了这老头一两银子。 没多久老头亡故,宋池出生,因为此事苏芸受尽白眼嘲讽,郁郁而终。 不过也让宋池有了名义上的父亲。 县衙差役面无表情的搜检,随即就直接放行,进门后,就看到知县白永坐在临时搭建的考台上,过了门检还要到知县这里接受校验。 白永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只是照例校验。 他跟韩元正的赌约人尽皆知,是全场考生的焦点,白永当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刁难他,这样就显得这个知县很没水平了。 拿到考号,宋池便寻自己的位置坐下,这处考场是在开放区域,只不过相邻考生离得较远,跟前世在学校考试差不多。 县试本来就是初级试,各方面都没有那么正式,就是交卷制度也相较宽松,直接交到考台上,知县能当场阅卷,决定是否通过,还可以直接定案首。 县案首就是县试第一名。 宋池的目标就是县案首,拿到县案首在之后的府试中一般会直接“保过”,也就是说已经铁定有童生身份。 不过难度太大,知县对县试有无可争议的决定权,白永一定不会让自己成为县案首,否则就是打所有人的脸,若是换成新任知县倒有可能。 宋池心想着坐到位置上,居中靠前,中规中矩,却在主考官的视线内,在考台位置能把他盯死。 这个安排明显是有深意,可以说是在盯着他防范舞弊,也可以是有什么情况能直接处置。 他当然不会舞弊,但保不齐别人会陷害。 科举舞弊惩处严格,重则流放。 宋鸣一定会插手,按照他的性格,仅是不让自己通过县试还不够,怎么也要安个罪名。 他要彻底毁了自己。 所以必须要多加防范。 宋池早已把可能出现的情况想到,并做了应对预案。 这是他一贯做事风格,习惯未雨绸缪。 他料想原本宋世文也会出现在这场县试中,此人把科举当成结党营私工具,这样亲近考生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不过因为他参考,宋世文很可能就不来了,害怕自己当众“逼宫”。 宋池对其恨意不由加重几分,自己儿子跟别人立下如此赌约,就算不认亲,暗中帮忙也完全能够做到。 可他却避而不见,实在是恶心至极。 思绪间,有铜锣声响起,考试开始,考院封闭。 就在这时,有一人匆匆走进,同时高呼道:“本县未至,怎敢开考?” 宋池大惊,新任知县竟然在这个时候到了! 第37章 绝处逢生,新任知县到场 进场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偏瘦,肤色偏黑,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皱纹,胡须修剪的干净,整齐地贴在下巴上,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 其高呼声吸引所有考生回头,令人震惊。 以本县自称,又穿着青色官服,官服补子为?鶒,这是七品官服,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便是济县新任知县,冯元。 宋池先是震惊,后又大喜。 世子跟他说过新任知县不是首辅的人,这一点已得到验证,若是宋世文的人,白永就不会抢自己人的“县试”。 新任知县在这个时候赶来,自然是跟白永抢县试主官,这对新官上任很重要。 事态迎来转机。 新任知县主持县试,行事必会公允,甚至还可能偏向他,如此白永想暗害他就不容易了,甚至拿到县案首也有希望! 尽管宋池自信准备充分,但他只是个白丁,面对强权实在被动,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是封建社会,可不是法制社会,小人物没有地位更没有人权。 现在新任知县到来,让他更为踏实,甚至有种绝处逢生之感。 为什么来得如此及时? 难道是冯知县提前知晓?还是有人通传? 宋池眉头微皱,新任知县赶到明显是对他有利的? 莫非是有人在暗中帮他? 渣爹肯定不可能,沈家也没这个能力,那么……也只可能是她了…… 就在宋池思绪间,冯元已经走到考台前,他只身一人,不过也没人敢阻拦。 不止考生震惊,就连白永也满脸错愕,新任知县不是还在州府吗?不是还在来济县的路上吗?怎么就直接到他面前了? 这未免也太过突然了吧。 “白大人,这是吏部下发的官凭。” 冯元从袖口拿出一个两折的文书,说话间又拿出一个,摞起来递交给白永。 “还有州衙下发的红谕我也一并带来了。” 白永愣神下意识接过细看起来,官凭是吏部下发的任命书,拿到官凭到所在州衙报到,州衙会在知县启程前,提前向所在的府衙发出红谕。 红谕相当于通知书,会写明知县姓名,籍贯,年龄,外貌特征等基本信息,然后注明到任日期及当地接待流程。 白永等人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府衙还未收到红谕,也就是说县试结束前,新任知县肯定来不了。 可现在竟然来了! 官凭是真的,没人敢仿制吏部大印,红谕也是真的…… 白永思绪间已经换上了笑脸,笑着道:“冯知县来得可真及时啊。” 两人本就属于敌对阵营,也没必要虚与委蛇,他这是笑脸说冷语。 “若来得不及时,连县试都误了。”冯元黑着脸不苟言笑,说话也很直接。 他有理由愤怒,若非武安侯派人来接,根本不知白永竟如此过分,新任知县就任,当笼络考生学子,县试便是重要途径。 县试三年举行两次,白永在任两年举行两次,第三年就没有县试,可他任职能否到明年还两说,自然要抢先赶上。 再者,他是次辅的人,是带着任务来到济县,该争就要争,又怎能谦让。 白永眼中闪过一抹不快,这人锋芒毕露,竟如此直接,他也没必要绕弯子。 “按照任职流程,应当是州衙发红谕到府衙,再由府衙发红谕到县衙……而今府衙未收红谕,县衙更未收到,却是由你亲自带来……这不合规矩!” 白永说的很直接,你是知县不假,但你任职流程有问题,因而还不能接任。 冯元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没有任何准备,不只是这场县试的问题,还有离任前的收尾没有结束。 “县试就要开考,还请大人先行离场!”白永背后有首辅撑腰,言辞极为不客气。 冯元面色平静,仿佛知道白永会这么说,“劳烦白大人仔细看红谕上的到任期限。” 白永翻开细看,眉头紧皱,惊疑道:“二月初一。” 竟然就是今天! 官员赴任以红谕期限为准,虽说流程有瑕疵,可期限到了,他就是可以接任! 这实在太反常了。 按照首辅大人所言,到任至少要在十天半月后,最快也要三五天,可现在突然提前。 这表明是有人从中作梗。 看他官袍上布满灰尘,整个人精神疲惫,定是匆忙急行赶路,以正常行进速度,绝不可能这么快,是有人把他加急送来。 白永也是做知县的人,思维不可谓不敏捷,不过瞬间就分析得出。 很可能是女帅帮他了! 千算万算却忽略了这一点。 “白大人可还有异议?” 冯元的问话打断他的思绪,白永面色难堪,既然期限无误,他就没理由阻拦。 “你我还未正式交接,你还不算继任知县,还请冯知县离场,待县试结束,再行交接事宜。”白永生硬拒绝。 “本官已经到任,又怎么能离开?” 冯元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道:“反正县试还未开始,直接驱散考生也无不可,延后几日再考也没什么。” “冯知县是在说笑么?考生已经聚齐又怎能驱散,由此引发后果,你能承担的起么?” “我能!”冯元毫不犹豫,反而让白永难堪了。 因那场赌约存在,这场县试已跟往常完全不同,今日必须要进行,否则他离任了以后,就再无报复机会,鸣少该不满意了。 可这冯元突然出现,又在此纠缠不休,考生已经闹场,这样下去也不行。 “也罢。” 白永无奈只能退让一步。 “你我新旧知县共同主持这场县试不失为一场佳话。” 之前并无先例,可现在也只能这样。 冯元又问道:“若你我对考生文章有了分歧又该如何?” 白永神色微怔,随即摇头说,“对于好文章我等观点必会一致,如遇有分歧,请首辅大人定夺即可。” “首辅大人定会公允。” 冯元点头称是,却让白永极为不爽,这人来得突然,恐影响他诬陷那废物书童的计划。 可他不知,此时冯元正探目找寻,来的路途中,那位将军告知他很多事情,并提及到有一个少年,他不畏强权,敢当众驳首辅之子的面子。 这样的人,正是他要用的人。 第38章 猜中考题,完美作答 新任知县突然到来,让考生们交头接耳嘈杂议论,只觉得惊奇万分。 白永大声喝道:“高声喧哗者,扰乱秩序者,立即取消考试资格。” 所有考生都正襟危坐,再不敢乱言,这句话威慑力太大。 就好像你在上课时,有人扰乱课堂秩序,然后老师就说,不想听课就滚出去,所有人都老实了。 “这场县试,将由本县跟新任知县冯大人共同主持,望尔等能遵守考纪,考出成绩。” 白永言罢,转向冯元问道:“冯大人,可以开考了吗?” “等等。” “还有什么事?”白永不耐道:“开考时间已经推迟,再有延误考生们闹起来可怎么办?” 冯元转身目光扫过考场,眉头皱起低沉道:“考桌都没有摆放整齐,怎么能开考?” 因单独考试坑位不足,又在空地处单独摆桌设了开放式考场,每个考生单座一桌,两两间隔,摆放并不算整齐。 白永深吸口气,他觉得这个冯元是在找事。 “只要两两相隔保持距离即可,摆齐整又有什么用?” “不行!” 冯元语气坚决道:“考桌摆不齐看起来杂乱无章,又怎么能考试?” “你们几个人过来。” 他说话间就指着几个衙差吩咐,不过衙差们并没有动,而是看向白永。 “跟着去。” 白永阴沉着脸坐下,若不是为完成鸣少交代之事,他早已翻脸发作,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县试,别的都不重要。 很快,冯元便指挥着衙差开始重新摆桌,甚至还让人找来一根长竹竿找平,他亲自比划,卡的极其细致,考生们也听从安排调整位置。 重新摆放的考桌,横平竖直,看起来就是一条线,冯元这才满意点头,神色微松,像是解开了一桩心事。 “这就是你们考试的固定位置,谁都不能随意挪动桌椅。” 冯元走入场中大声交代,让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这时,他恰巧走到宋池面前,扫了桌面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笔墨纸砚都摆不齐,考试怎么能成?” 宋池…… 这人是有病吧,我怎么摆是我的事还用你教? 心里发着牢骚,手却很诚实的调整,你是大佬你说的算,能否拿到县案首就靠这位了。 “纸平铺到桌面,不要歪斜,笔放直了。” 宋池听话摆好,冯元才是满意离开,一直盯着的白永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由皱起。 如果冯元真是女帅接来,说不定会得其暗授照顾宋池,归乡宴结束后,女帅跟首辅大人未见过一面,当晚肯定是有事发生,甚至可能起了冲突。 两人矛盾摆在明面,宋池就是女帅的人…… 若真是如此,想要诬陷宋池可就难了,白永已经提前安排好人,在考试过程中,把小抄放到宋池桌上,随后自己当面“抓包”,迅速定罪,坐实其舞弊之罪。 虽是污蔑,可自己堂堂知县,又是在县试考场中拿捏一个人轻而易举。 可现在因为冯元到任出现变数,非但不能成事,还可能为自己惹来麻烦。 “这可如何是好?”白永不由思绪。 这时冯元开口道:“白知县,可宣布开考了。” 纯纯有病! 折腾了一番就是重摆了下桌子,又有什么用。 “开考!” 他起身大喝,县试终于开始了,有衙役举着题目的牌子来回走动,确保每个考生都能看到题目。 按照大周县试规定,只考一场出一道四书题,最终交卷时间到临近天黑。 不一会衙差就到了宋池面前,他也看到了牌子上的题目。 “临大节而不可夺也,而后非诸人。” 牛头不对马嘴的两句话,很快考场上就起了一片哀嚎声。 “肃静!” 白永起身大喝,嘴角掀起一抹笑意,题是他出的,自然知道难度如何,怕是很多人看都看不明白,又怎么能答得出来? “白知县出的题对县试考生而言未免太难了些吧。” 白永淡笑道:“正考必出大题,预试可出小题,这是朝廷的规矩,本县又没有违背。” 他内心冷笑着,现在那个废物书童怕是连题都看不明白吧,他绝不会想到我出的是截搭题。 截搭题! 宋池并未抓瞎,反而胸有成竹,他猜对了,白永为了增加县试难度出的果然是截搭题。 “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出自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而后非诸人。”出自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 两句各有出处,凑成了截搭题。 宋池猜的一点没错,白永果然是从君子上入手出题,目的就是为了拍宋世文马屁。 只不过出题具有干扰性,选句时未露君子二字,不过对他而言没有任何难处。 知晓题目来历出处,就要进行破题了,四书文的精髓难点就在于,你要点破和阐述原文含义,却不能写出原文句子。 就好比写论文的时候,你明明引用了前人成果,但为了查重通过又不能直接引用,这就要用到技巧了。 不过宋池在备考时,就已用原句写过文章,根本不虚,拿起笔就是干。 县案首,必须拿下! 他都没有用草稿纸,而是直接写在卷子上,下笔如有神,写的飞快,写毛笔纸也是他的专长,当年可是书法协会会长。 当别人还在绞尽脑汁想题目来历时,他已经开始写文章了。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他已经写完把笔放下,因事先猜中答案,做了针对性备考,翻看了历届县案首,乃至状元文章,从中取精华去糟粕。 甚至,他还看了宋世文写过的文章,这个人渣人品不怎么样,写文章确实是一把好手,宋池也学了些语句观点。 这绝对是一篇完美文章,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有人抓耳挠腮,有人埋头书写,而宋池已经完成,猜中答案又提前备考,这跟用小猿搜题没什么区别。 而在此时,在宋池右后方有一个干瘦考生目光阴毒的盯着他。 第39章 莫非这世间真有天才不成 他就是白永安排害宋池的人,在起身交卷时会路过宋池身边,把事先备好的小抄放到桌上,知县白永慧眼如炬当场抓到现行。 人赃俱获,直接定罪。 本为卑贱书童,没有半分才学,为赢得赌约挺而走险……任凭你百口莫辩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就是他们想好的剧本,一个完美的剧本。 不过现在还不行,开考时间太短,现在诬陷就太明显了。 这时,宋池起身收拾考卷和草稿纸走向考台。 看到这一幕,这个人当场懵逼,怎么回事?刚开考才过半个时辰,他这就要交卷了,他是写完了吗,还是要破罐子破摔。 问题是他还没来得及陷害啊。 殊不知,宋池防的就是这个,卷交的越快,离场越早,麻烦就会越少。 他们能用的暗害手段就几个,无非就是诬陷作弊,毁卷污卷。 前者倒好提防,后者就难搞一些,因为白永是主考,他有绝对的权利,想要避免就要费些心力手段,不过现在不担心了。 新任知县也是主考官,只要把考卷交到他手中就能保证无虞。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宋池身上,有人已经认出,皆是摇头叹息。 他们知道,这定然是自暴自弃。 宋池不在乎别人所想,直接走到考台,把考卷和草稿纸放到冯知县面前。 他只知道姓冯,名字是什么还不知道,沈良才知道的信息也很有限,不过宋池推测新任知县跟白永等人并非同路。 原因也很简单。 若是同路,白永自会把县试推迟留给继任者。 拿到县案首有望,宋池相信自己文章绝对一眼大开门。 白永神色微怔,显然没想到宋池竟然提前交卷了……不对,这怕不是写都没写吧? 他定是连考题都看不明白,知晓写不出来便破罐子破摔交了白卷。 莫非他已经预想到会被诬陷,才提前交卷? 白永心想着不无遗憾的摇头,既是如此可就没办法了,冯永在场,他也无法操作,怕是要惹得少爷不喜。 这小子聪明啊! 没通过县试,最多也就是丢了颜面,他本为卑贱书童,输也输的起,若是有了科举舞弊的罪名,人生都毁了。 “回去!” 当宋池把考卷放下后,冯元看都未看直接喝斥。 “县试乃科举第一步,考题虽难,也该埋头苦思,就算实在不知如何作答,也该等到交卷时限离场,这才是考生应有态度。” 原来是看到自己提前交卷生气了,就像是一个老师看到差生会有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宋池立即对这冯知县生出几分好感。 “学生已经作答完毕。”他是考生自称学生没毛病。 “作答完毕?” 白永冷声道:“考场肃穆你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是不是大话,大人一看便知,又何必问我?” 宋池根本不惯着,你一个即将离任的知县我又何必对你卑躬屈膝,再者就算他跪地求饶怕也没什么用。 “你……”白永面色冷若寒霜,此子竟如此狂妄。 冯元目露诧异,一个考生也敢这么不敬县尊,当真好胆,思绪间他展开考卷看到属名。 宋池? 接他来宁安的那位将军跟他说在女帅归乡宴上有个少年显出文武才干赢了首辅公子,更难能可贵的是不畏强权。 这个少年名为宋池,原来就在眼前。 冯元来了兴趣,目光扫过,考卷整洁,书写规整,字体大小相同,行距相当,横平竖直,看起来颇为舒心。 年纪轻轻竟然写得出如此好字! 冯元最见不得卷面杂乱,字体行距无序,连最基础的都做不好,文章写的天花乱坠又能如何? 他抬头看了眼宋池,这少年剑眉星目,俊朗不凡,果然是字如其人,让他不由心生好感。 随即,他又细看文章,目中惊色越来越浓,原本考卷是放在桌上,他又直接拿起。 “这……这……” 冯元激动起来,眼神也由审阅变成欣赏。 这篇文章观点独到,叙述流畅,旁征博引,如黄河滔滔飞流直下,看到最后,冯元竟眉飞色舞,拍案叫好。 这人没病吧? 见到冯元这个样子,白永忍不住腹诽,他知道冯元履历,乃是正统进士出身,比起自己这个半吊子举人不知强多少,想来定是见过不少文章佳句。 为何对一个本为废物写出的文章有这么大反应。 你演? 你在演? 在白永看来,宋池就算作答,也是胡写一通,他连题意也难审清。 思绪间,冯元已经看完,放下考卷还有意犹未尽之感。 “难得的佳作,这是本县近年来看过最好的县试文章……” “不,府试,院试……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文章,仅凭此篇,你当得县案首!” 冯元语气激动,仿若一个收藏家见到绝世瑰宝一般,先前还是冷面肃穆,而今立即变幻嘴脸。 就像某鉴宝主播看到黑丝美腿一样,那嘴脸变得叫一个快。 宋池对此并不意外,这是他精心准备,阅览数篇状元文章又结合自己所思所想而成,又怎么能差的了? 殊不知,他的这种反应落在冯元眼中更是让其心生赞叹。 听闻被定为县案首也能坦然自若,荣辱不惊,这是对自己文章自信的表现。 考题是白永所出,绝无泄题可能,截搭题难度极大,依旧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写出,他都未用稿纸,直接在卷面作答,无一处修改…… 莫非这世间真有天才不成? 考试耗时长,每个人都有思考余地能写出好文章也不足为奇,难得是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几乎是现场发挥。 这就不是天才了,而是奇才。 冯元惊了! 若是他知道,就在几天前,被他称为天才的少年还是个连考三年县试不中的废物又会作何感想? “等等。” 白永才反应过来,我一个不留神你就要给这小子县案首了。 你是疯了吧?当我不存在是吧。 “莫非白知县是以为冯某偏颇不成?” “显而易见!” 白永开口道:“你初来乍到,想必还不知此子他……” “我不认人,我只认文章。” 冯元打断他的话道:“若白知县觉得不妥,可看过文章后再言其他……” “哼!” 白永不屑道:“莫非他还能写出什么好文章。” 说话间把考卷拿起,只看不多时就见得白永面色大变。 第40章 一篇文章引发的争执 白永抬目看着宋池,脸上尽是惊疑之色,他满脑子都是问号,这怎么可能? 只用半个时辰就写出来一篇文章,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是写了什么,定然是胡写一气。 可事实完全不同! 白永只是看了首句,就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直到看完都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结构严谨,观点明确,论述得当,引申极佳。 一时间,白永都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甚至他都暗自懊恼,为什么自己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若是当年自己有此才华,必能考过乡试,也不用写那般马屁文了。 白永骨子里还是个文人。 他努力想找出来一些缺点,但是真找不出来。 他一直想要写出这样的文章,若真能把君子之道,把君子德行写的这么好,肯定会更得首辅大人赏识。 奈何水平有限根本达不到。 这才是他最令他震惊的地方,宋池是什么人,他再了解不过了。 本是沈家书童,连考三年县试不中,去年也来参加过,那文章写的跟屎一样,他就是个废物,无可争议!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这是宋池所作,他真觉得这家伙是作弊了,事先知道考题,因为这样的文章,少有人能写得出来。 可这又不可能,他就是出题人,为增加难度,在两日前才把考题改为截搭题,除了自己谁都没有告诉,绝不存在漏题。 除非他是事先猜出考题! 这更不可能! 退一步讲,就算他能猜出来,也要花时间准备,还要把整篇文章记下…… 这么多条件,没有人能够做到。 难道这篇文章真是他写的? 白永心头一片乱麻,在手中的明明是几张薄纸,此刻却感觉重如千斤,他的脸色很难看,异常的难看。 若跟宋池没有任何恩怨,他也会毫不犹豫将其定为县案首。 因为这篇文章太出彩了。 可是……他的任务是不让宋池考中县试,还要按宋鸣的交代,让其有科举舞弊之罪。 现在却因冯元提前到场,宋池提前交卷,把他原本部署全部打乱,污其科举舞弊自是不可能,有这篇文章,不让他通过县试也不可能。 也就是他什么都没做到,首辅公子必会不满,而且还会得罪韩家! 这……该如何交代? 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是这篇文章极好。 可这能说吗? 眼下阻止宋池不通过县试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尽力不让他拿到县案首。 只能说这个小子真有狗运,冯元的到来让他束手束脚,连毁其考卷的机会都没有。 白永不由在心里暗叹。 “怎么样?白知县觉得如何?”这时冯元问话声打断他的思绪。 “这个……”白永回神,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文章写的还可以,但拿县案首还差一些。” 此刻,哪怕是昧着良心也只能如此说了。 冯元摇了摇头,眼中有失望神色,“那个赌约我也听说了,你说的话是否从心你自己心知肚明,只是因为你跟韩家走得近,是首辅大人亲信,就能说出这样的违心之言,就连心中的底线都不要了吗?” “你是一个官员没错,但不要忘了你还是个文人!” 他说着又指向宋池,“一个十六岁少年就写出这样的文章,又是你治下所出,你作为县官,身为考官,难道不应该欣喜,难道不应该自豪么?为何还要打压,还要让天才蒙尘!” 这番质问之言,让白永哑口无言,甚至还后退了几分,他目光躲闪,显然是心虚了。 “对于后辈,我们应该关怀,应当包容,他还只是个少年,将来或许能成为国之栋梁,若你现在压他,毁的可就是一个少年人上进的心!” 这是一个纯粹的文人。 听了这番话,宋池心有所感,他身上有真正文人的气质。 无私无畏,一心为公。 虽是第一次见面,宋池就对这位冯知县肃然起敬。 “白知县,本官要把宋池定为县案首,你可有异议?” 他目光如炬盯着白永。 白永眼神闪躲,神色犹豫,过了一会便直视冯元,咬牙道:“本县有异议!” 虽说是昧了良心,可他也只能这样做,给他饭碗的首辅大人,维护首辅大人颜面就是他该做的事! 还有韩家! 他在济县任知县期间就因得到韩家这个地位权贵支持才平顺安逸。 再者,他们同属“文党”,自当抱团,不能阻拦宋池通过县试已是不该,再让其得了县案首,那不是打韩家的脸,打鸣少爷的脸吗? 他本来就不该犹豫的,该怎么选择显而易见! 白永面色变得坚定,躲闪神色直接消退! 此人是个劲敌! 宋池将白永变化收入眼中,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为此心志无比坚定,也表明其做事风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难怪宋世文会重用提携。 “好!” 冯元似乎也不意外,他直接道:“按照我们先前所言,遇到分歧,找首辅大人决断!” “你先离场。” 白永对着宋池道:“你已交了考卷,接下来便跟你没关系,成绩如何,待明日公布县榜即可知晓。” 先把宋池这个当事人赶走,白永这是要想办法糊弄过去,他即将离任,就算冒险也要把这件事办好! 宋池通过县试,就是韩家输了……这影响太大了。 “你不要走!” 冯元像是知道白永要做什么,他直接把考卷拿起,根本不给白永接触的机会。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可还没接任知县,这场县试本官才是主考!” 一直被动的白永终于难以忍受,直接变脸喝斥,周边差役面面相觑,两位县尊竟吵了起身,众多考生也满是疑惑,他已经交卷,为何还不离场。 “我要干什么?” 冯元冷声道:“我倒是要问问你要干什么?莫非还想把这考卷毁了不成!” “你不要害怕。” 他又转向宋池,“今日我就是拼着丢了官帽,也不会让你这篇文章蒙尘,县案首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第41章 这位大人好强的正义感 冯元的话掷地有声,让宋池都惊了。 这位大人好强的正义感,这是遇到贵人了啊。 见状,白永面色不由变得阴沉,他也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知县竟如此难缠。 “走,现在就去找首辅大人,由首辅大人评判。”冯元再一次催促。 白永不耐道:\"县试还在进行中,你我皆为主考又怎么能离场.....而且等考试结束,也许还会出现更好的文章。\" 冯元又对宋池道:“你先别急着离开,就在这等着县试结束。” 他事先知道些情况,也知道白永为什么如此针对这个少年,身为知县作为主考却为一己之私打压考生,他没看到也就罢了,既然他见到了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让宋池留下来,就是表明他绝不会退让。 “全凭大人做主。” 宋池躬着身,故意压低声音装出怯懦受委屈的样子。 白永神色难看,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他知道冯元是次辅的人,因而态度才如此强硬,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小子是真有狗运,每到关键时刻就有人护着。 “白知县,我知道你为难才提议让首辅大人决断,这样就跟你没关系了,你还不明白吗?” 听着话音,这位冯知县竟知道前因后果,还是有备而来,是谁告诉他的这些事情? 宋池思绪着,眉头又很快舒展。 睡过了果然不一样,看来梁轻舞还没有那么渣。 除了女帅大人,他想不到还有谁了。 白永面色闪过一抹纠结,随即应道:“也只能如此了。” 这个小子的文章实在过硬,而冯元又是继任知县,他已经尽力了。 “跟我走吧,首辅大人就在考院。”白永的话让冯永震惊。 宋池微微一怔,目光看向考院东面,那里有一个院子,是供考官休息阅卷所用居所。 之前宋池就有猜测,他注意到白永不时会看向那边,而且还看到院子里有几个差吏来回走动。 宋世文还是来了,但他并未露面,而是藏在暗处,看白永为难的样子,想必被人尊称为“小阁佬”的宋鸣也来了吧。 那这父子俩的目的只能是为看自己的笑话而来。 如此甚好,你们要看我的笑话,我就打你们的脸。 “跟我走。” 白永交代几个衙差监考后就直接走向东面房间。 “你也跟着。” 冯元还安抚道:“相信首辅大人会给你公允。” 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宋池听得出来,这位冯大人不是“文党”之人,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应该是跟宋世文不对付。 这其中涉及到了党争,只是自己还接触不到。 宋池还是装成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这也符合他的身份。 进到院里,确实有人在院中守卫,穿扮是差吏模样,身板站姿却又不同,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想必是从京城来的侍卫。 白永对着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躬身,“劳烦通报,我要见首辅大人。” “等着。” 不过片刻便就出来道:“进去吧。” “你在外面候着。”白永拦住宋池。 “他是写这篇文章的考生,他怎么不能见首辅大人?”冯元一副莽汉的样子,也未等白永应话,就拉着宋池进了门。 “你......” 能到济县做知县,又不是宋世文的人,在其背后想必也有大靠山,他维护自己不假,却也难保不是借题发挥另有目的。 换一个人想必此刻已经对其感激零涕,恨不得为其卖命,可自己两世为人又岂能轻易感动,宋池古井无波。 三人进到房间,宋世文端坐着喝茶,宋鸣就在他旁边坐着。 见到跟在后面的宋池,宋鸣眼中闪过一抹喜意,却也并未说话,他知道这是白永事办成了。 这也是他的安排,只要抓到宋池舞弊就直接带过来,父亲最痛恨的就是弄虚作假的人,让白永诬陷的事情并未告诉父亲。 白永也不会说出去,首辅大人本就不该知道这些“脏事。” 宋鸣故作镇定,心头暗喜,只要让父亲知道宋池“舞弊”,那他在女帅归乡宴上显露出的才能就都是假的了。 这时冯元快步上前,提起官袍躬身行礼道:“济县新任知县冯元见过首辅大人。” 宋世文眼中诧异一闪而逝,“这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州衙,怎么就已到了这里。” “州衙下发红谕上的期限就是今日,下官若不赶来便是延期到任,恐有罪责。”冯元从袖口拿出官凭和红谕呈递过去。 宋世文拿起翻看并未说话,他虽未变脸,几人却都感到一阵压抑,宋池又察觉到些不对,看得出来宋世文事先知道冯元会上任,并对其到任期限也有把控。 按照流程,知县到任是由州衙决定,即州牧说了算,记得沈良才曾说过,整个江州的主要官员都是“文党”一系,州牧也不例外。 可本是他的人却开了红谕让冯元提前到任,不止白永措手不及,就连他也颇感意外。 “原来如此。” 宋世文示意白永把官凭红谕交还给冯元,“济县可是本辅家乡,你任济县知县也是本辅的父母官了。” “首辅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冯元的回答不卑不亢。 “你是元景十三年的进士,后进翰林院做了编修,一做就是十年,而今已到中年才做了知县......你早该被提拔重用,却被整整压了十年,你可知原因为何?” 冯元沉思片刻才是开口道:“是下官才疏学浅.....” \"不。\" 宋世文平静道:“是你跟错了人,若你愿意转投本辅,可保你两年内升任府尹,在府尹位置待两年便提拔你进京......” 除两个当事人外,其余几人皆是面露惊色,就连宋池也不例外,看来这位冯知县确实非同一般,否则怎么能让宋世文如此直接的拉拢。 “下官何德何能当得起首辅大人厚爱。”冯元语气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本辅可给你时间考虑。” “多谢首辅大人厚爱,下官并无改换门庭之意。”冯元直接拒绝了,一点面子都没给宋世文,还有抨击之意。 他是清流党的人,又怎么会改换到文党。 宋世文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却也并未发作,他目光在宋池身上闪过,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事。” 冯元接着道:“首辅大人,这位考生写出一篇惊世文章,下官欲定为县案首,可白知县却有异议,便前来请首辅大人定夺。” 闻言,宋世文目光落在宋池身上。 这个逆子也能写出惊世文章? 第42章 文好可破万法 “惊世文章?冯大人在开什么玩笑?” 宋鸣本不想说话,可实在有些忍不住,在来济县之前他就一直关注这位素未谋面的哥哥,知道他就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他连考三年不中,偏偏到今年参考就能写出惊世文章。 这怎么可能。 就在考题公布后,他们也得知了考题,截搭题本来就难度极大,他看过之后都不知该从何入手,宋池怕是连题都看不明白吧。 “还请首辅大人阅览考卷。”冯元双手呈递过去。 宋世文狐疑接过放到眼前看起来,不过片刻就露出惊讶神色,他看得入神,又不自觉的转为喜色。 文笔自然流畅又富于波澜,立意高远,辞简理博,文风蔚然,神采充沛。 宋世文能成为当朝首辅就是因他文章写的好,当然能评判出来,冯元所言非虚,这确实是一篇惊世文章! 只是……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宋池身上。 “这真是他写得么?” 宋世文不相信! 这个儿子文武皆废,不是他恶意评判,事实就是如此,整个济县早已传开,人尽皆知。 看这篇文章,唯有状元之才方能作出,他也颇为喜欢。 以君子为题,引申到仁义为民。 这正是宋世文一直标榜的,他爱惜羽毛,自诩君子,清白坦荡。 如此好文难得一见,宋世文根本不相信这是宋池能写出来的。 到这时,宋鸣也发现不对劲,他直接从父亲手上抢过考卷,目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宋鸣没什么真才实学,但见识还是有的,这分明就是一篇惊世文章! “这不是他写的,绝对不是!” 宋鸣呢喃着,他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池。 英俊的脸上甚至都带了几分狰狞。 “你作弊了,你一定是作弊了,以你的水平资质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宋鸣近乎失态的大吼。 这般过激的反应让白永都极其意外。 “白知县,他是不是作弊了!”宋鸣目光死死盯着白永要他说出答案。 白永神色微怔,欲言又止,他不敢跟宋鸣对视却是低下了头。 “咳。” 这时,宋世文干咳了一声,宋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有所收敛。 “他作弊了吗?”宋世文也亲自问了出来。 “下官跟白知县共同监考,宋池几乎就在我们眼皮下,并未发现作弊,而且他是第一个交卷的人。” 宋世文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没到交卷时间,过去也就一个时辰,他竟在这么短时间写出如此文章? “会不会是提前知道考题?”宋鸣不甘问道。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宋池就准备开喷了,他直接道:“出考题的可是白知县!” “是啊,考题是我出的,绝无外泄可能。”白永忙着附和,他可不敢背泄露考题的锅。 鸣少爷怎么能问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我就算泄题也不会泄露给他啊,我是不想要前途了,还是不想要命了。 “我.....”宋鸣知道自己又失态了,可这根本不受控制。 别人不知道,面前这个写出惊世文章的人可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越显露才能对自己的威胁就越大。 而且他现在还疑似有不举之症,都不能给宋家传宗接代,这更是让他危机感强烈。 “我不相信他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宋鸣紧咬着牙。 “是不是宋池所作,是下官跟白知县两位主考官认定。”冯元意思是宋鸣根本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你.....”宋鸣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区区七品知县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这时,宋世文突然问道:“冯知县为何对这篇文章如此上心?” 他说的是文章,其实言外之意就是人。 “好文难见,人才难求,若是让这篇文章蒙尘就是我这个主考的失职!” 冯元抱拳道:“下官斗胆,请首辅大人评判,凭此文章该不该定为县案首。” 话音落下,屋里气氛陡然变的沉寂,几人目光都集中在宋世文身上。 宋池也起头看向宋世文,父子二人眼神在空中交汇。 这个逆子莫非真有才华? 那为何他之前那般平庸,甚至如同废物一般,莫非都是在藏拙? 宋世文越发有些看不懂这个儿子了,难道我之前真是错怪了他。 “首辅大人,还请您决断。”冯元再一次问出,才让宋世文回了神,他是当朝首辅,当然有资格决断。 “定为县案首,明日放榜时公布。” 宋世文当下做出评判,这样的文章别说在县试,就是在府试院试中拿到案首也没有问题,他是当朝首辅若是连这点公允都没有又如何服众? 再者,写出这篇文章的可是他的儿子。 儿子! 宋世文神色一阵恍惚,他想到宋池在宴会上的表现,才学能够造假伪装,但沉着冷静,应对自若可是装不出来,莫非他真有才学?是我之前误会他了? 他不由开始反思。 “谢首辅大人评判。”冯元再度抱拳,还对宋池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宋池思忖着,果然是文好可破万法,成功拿到了县案首,当然也离不开冯知县的助攻。 他知道冯知县能来这里定是梁轻舞的原因,甚至很可能交代了要照顾自己。 先暂时收回梁轻舞是渣女的话。 “父.......”宋鸣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他的手紧抠在座椅扶手上显出心里浓浓的不甘,一双冷目直勾勾的盯着白永,其意不言而喻。 让你诬陷他,给他安科举舞弊的罪名,你倒好竟给搞出一个县案首。 白永不敢跟宋鸣对视只能无奈的低下头,他真是尽力了,这锅真背不了。 你怎么不问问你父亲,至少要等十天后才会上任的冯元为什么提前赴任,州衙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真是倒霉催的。 这可不是一场普通县试,宋池在女帅归乡宴上毫不客气的打了鸣少的脸,致使鸣少声名大受影响。 若是宋池在县试落榜,甚至做了舞弊之事就表明他原本就没什么才学,在女帅归乡宴能出彩是有人在背后教授。 而今他非但没有落榜,还成为了县案首,岂不是显出他有真才实学,那首辅公子不就是沽名钓誉吗? 当然,最悲催的是韩家,韩元正跟宋池有赌约在身,输了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第43章 表妹,你相信表哥吧 “你先回去吧,首辅大人已为你定下县案首,没有人敢随意更改。” 从房间里出来,冯元柔和的安抚宋池,他确实欣赏这个少年,见其英俊面庞,再想到其文章,真是文如其人,越发欢喜,因而谈起话来才毫无官架子,平易近人。 宋池也对这位第一次谋面的冯大人颇为感激,这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三个贵人。 第一个贵人是沈良才,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带他去了女帅贵乡宴,有机会见到第二个贵人梁轻舞,让他穿越来的第一天就破了处。 许是梁轻舞那晚待自己太粗暴有些内疚心虚,亦或是想起自己穿起衣服不认人的过分嘴脸,才暗中帮助自己把冯大人提前接来。 我暂时收起原来你是渣女的话。 种善缘,结善果。 宋池当即行了一礼,“若是没有冯大人据理力争,学生定成不了县案首,大人恩情,学生自当铭记在心。” 在科考中,考生称主考官为座师,算是有一份师生情谊,而冯元又为他争得县案首,这份情谊显然又加重了些。 宋池已经在为以后铺路了,通过县试又拿到了县案首,他赢得了赌约,这又是打了很多人的脸,在宁安府得罪韩家,将来举步维艰,唯有寻人依附。 毫无疑问,作为新任知县的冯元自然是最好选择。 “还是你文章写的好。” 冯元心思微动,他只身一人赴任济县,也算是深入虎穴,济县是宋世文家乡亦是其老巢所在,若是能有个知晓情势的“本地人”为自己所用,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这个少年很好,除了笔墨纸砚摆放不整齐的毛病之外。 宋池不知冯元所想,在此躬身道谢后离开考场,至于白永他直接无视。 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是对一个就想整死自己的人真懒得装。 “目无尊卑,不知礼仪,如此考生也配拿县案首!”白永显然被气到了,他是知县,是一县之尊,谁见他不是毕恭毕敬,敢这么无视他的,宋池是第一人。 “哼。” 冯元并未应话,冷哼了一声走向考台,也直接无视了他。 此时,屋舍内,宋世文拿起考卷又把文章看了一遍,已经很多年都没有遇到让他如此“爱不释手”的文章。 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篇文章竟然是那个逆子所写。 “父亲......您不会真相信这是宋池写的文章吧。”这个心机婊又开始了。 “什么宋池,他是你哥哥.....”宋世文的话让宋鸣面色一滞,他猜的没错,父亲果然是因这篇文章对宋池有所改观。 你前几天不是还说不认他了吗?还说已经断绝关系了,现在又让我叫哥了,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善变。 宋鸣深吸了口气,“哥哥他就是个废物,曾连考三年县试不中,别说是写文章了,就是连字都识不全,一个人怎么能目不识丁,突然变为天才?” “万一他是藏拙呢?” “藏拙?”宋鸣一愣神,“他为什么要藏拙?” “自然是等着我这个父亲来接他的时候给我惊喜。”宋世文不由脑补,随即低叹道:“我想我们一直都误会他了。” “那您也不能把他接回府中,您真认了亲,怕是会惹来很多非议啊。” “嗯。” 宋世文板着脸道:“就算他是有些才学,那日也不该说出跟我断绝关系这样的话。” “是啊,哥哥根本不懂父亲您的苦心,我看他就是个白眼狼,他跟梁轻舞走的近,还跟那个冯元走的近,怕是很快就要成为清流党的人了。” “明知这些人与我为敌还故意跟他们走近,可真是个逆子,不过看在他能写出这篇文章的份上,我还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宋世文低沉道:“认为亲子肯定是不可能了,但能认为养子。” “养子?” 宋鸣知道为了自身声誉父亲已不能再认宋池,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把他收为养子。 “明日离开前,就让老吴找他一趟吧。”宋世文摸着下巴一捋胡须,这个逆子还是想认亲的,他写出这么好的文章不就是给我这个父亲看的么? “阿嚏。” 宋池打了个喷嚏,是谁在念叨我? 可能是梁轻舞,那日我侍候的她太舒服了,还可能是宋世文,他可能极度自恋,以为那篇文章是为他写的,宋世文自诩君子,而那篇文章述尽君子之道。 不过这可不是宋池为了迎合渣爹,在他看来宋世文根本不配称君子。 宋池走出考院,汹涌的嘈杂声扑面而来,之前被考生挤满的门前此刻已被家长陪考占据,他们都在焦急等待,这一幕让宋池想到前世高考的校门口。 作为第一个走出考场的人自然备受关注。 “这是谁家孩子,还没到中午就走出考场,这能考中才怪了。” “我认出来了,他就是跟韩元正打赌的那个沈家书童。” “什么?莫非他就是在女帅归乡宴上出尽风头,赢得首辅公子的狂士?” “什么狂士?我看就是个废物,这么早就走出考场,想必是根本答不出来,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啊。” 周边人议论纷纷,不时还指指点点,宋池可没兴趣跟这些人回应纠缠,明日会公布考榜,自然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他快步向外走去,挤出人群,外面停满了轿子和马车,宋池寻到长风侯府的马车走过去。 “咦。” 宋池看到沈良才跟舅舅他们在一起,谁都没有离开,都在等着他。 “大郎?”舅舅最先看到宋池,奇怪问道:“你怎么这就出来了,考试还没结束吧?” 几人皆是神色诧异。 沈良才微微一怔,现在交卷的要么是天纵奇才,要么是根本答不上来干脆放弃的,在他看来,宋池明显是后者。 “没事,你还年轻大不了明年再考,我相信你明年一定能考中,县试算什么,你将来一定能成为状元!” 听了沈良才的话,几人都反应过来。 苏大海伸出手想要安慰外甥,但被宋池敏捷躲开,休想再拍我肩膀。 “表哥,考不中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带你混社团。” 宋池面容扭曲,艰难的偏过头,另一个肩膀上覆盖着一张大手。 躲过了初一,还是没躲过十五,你们这些莽汉。 都怪梁轻舞,这个女人手脚太重留下暗伤,都过去三天了还没缓过来。 这种安慰不要也罢,宋池忙着道:“我提前交卷不是自暴自弃,是因我已经写完了。” “没事,就算没考中也没关系。” 苏大海又伸出手想要安慰,见宋池躲开又悻悻收回。 “你们信我,我真考中了。” “表哥,我马上就要成为铜牌打手了,你虽然瘦弱一些,不过有我罩着没问题。” “我……”宋池觉得跟这些人难以沟通,他又转向苏南伊。 “表妹,你相信表哥吧?” ps:大家看过后顺手点点催更,感谢 第44章 我不止考中了,我还是县案首 苏南伊并未理他,而是转向大哥,神色不满道:“你没看出来表哥肩膀疼吗?” 还是女孩子心细,不像舅舅跟二郎两个糙汉子。 随即她又看着宋池,正色道:“我下个月就能拿到薪俸了,而且我将来一定会赚大钱的。” 她的言外之意是这次考不中就接着再考,她会赚钱供养。 显然表妹也不相信我的话,宋池不由泄气。 不过表妹对我太好了,我要赶紧给她买紫色裙子,不过黑丝怎么搞,不穿黑丝不符合表妹事业型女强人的形象啊。 “回家!” 舅妈很直接的说了两个字,前几天两人打赌,若是宋池考不中就离开舅舅家,可现在她说了回家,表明她不会把宋池赶出去。 虽然被渣爹弃养了,但还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没考中也不算什么。”沈良才又继续安慰,他怕宋池想不开。 “我真的考中了,你们怎么不相信我。” 宋池摇头问道:“你知道考题出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截搭题。” “截搭题?”沈良才愣了神,随即又安慰说,“白知县是故意刁难你,截搭题太难了,怎么能考中。” “等等。” 沈良才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他出的考题是什么?” “临大节而不可夺也,而后非诸人。” 待宋池说完,沈良才直接呆立当场,随即激动问道:“考的真是这个。” “是。” “你.....你......”沈良才看了看周边才是压低声音,“你真猜中考题了?” “你说呢?” 宋池看着沈良才神色激动,一副作势要扑过来跟他拥抱的样子,他又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在这么多人面前两个大男人拥抱,真会社死的啊。 “好!” 沈良才面色涨的通红,她太激动了,已经到了快要难以抑制的程度,本以为宋池这么早出来,是因题目太难已经放弃,她感觉天都塌了。 县试不中不算什么,主要是有赌约在身,输了要给韩元正舔鞋,屈辱感太强。 可现在惊喜来了。 谁说他是废物,他简直就是天才,连县试考题都能猜中。 还有谁?还有谁? 若不是顾忌环境,沈良才真想大喊一声,真的是太痛快了,她美眸流转,神采奕奕,不受控制的放出电光,灼热的像是能把宋池融化。 原本她就爱慕宋池,那时他还是平庸的宋池,毫无疑问,现在优秀的宋池显然更有魅力。 只是想到明天就要分别,她又不自然的心生悲伤。 宋池又后退一步,他觉得自己要清白不保了。 等等,我好像已经没有清白了,第一次给了梁轻舞。 “你真能装逼。”沈良才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略显粗俗的话,不对,应该说是很粗俗。 宋池惭愧的低下头,他成功把世子带偏了。 “你们在说什么?” 看着两人,聪慧的南伊听出了些不对。 沈良才忙着道:“宋池提前交卷离场不是因为不会,而是他提前答完了,而且.....肯定能通过县试。” “什么?” “真的吗?” “真的!” 沈良才没有说宋池猜中题的事情,这对普通人来说实在难以理解,而且传开了影响也不太好。 倒是宋池摩挲着下巴,他想到了一个大商机,要不要办一个科举培训班,猜考题卖答案绝对能赚翻。 想了想还是不行,科举太黑了,有钱有势的人早已内定,参考就是走过场,他们不需要补习培训,而那些寒门学子也没钱。 算了,教培行业不景气,老师们都去喊三二一了。 苏大海才反应过来,惊喜道:“世子,你是说大郎能考中县试。” “嗯,必中。” “真的吗?”二郎也惊喜道:“表哥不用舔鞋了,太好了。” \"娘,你那天跟表哥打赌是怎么说的,只要表哥能考中县试,你以后就不对他尖酸刻薄是吧。\" “你这个死丫头。”王茹怒声道:“我什么时候对他刻薄过?” 宋池问道:“那舅妈是承认对我尖酸了是吧。” “我......”王茹深吸了口气,“考榜还没有公布,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考中了。” “我不止考中了,我还是县案首。” “什么?” 接连几道惊声响起,周边不知情的人摇头叹息。 “这一家可真倒霉,摊上这么个货色,你什么本事也没有跟人家打什么赌?以后怕是在济县都待不下去了。” “听说这个小子不是亲生的,是这家人的外甥。” “他叫宋池,首辅公子叫宋鸣,你们说这两人是不是兄弟。” “胡说八道什么,他是首辅之子,还能受这样的气?” 他们又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这时,有一个穿着青袍的小厮从人群中挤到外面到了一辆马车旁边。 “少爷。”他轻声喊了一句,随即车帘撩起露出一张俊朗又略带几分阴柔脸,他正是韩元正,今日县试事关重大,他在家待不住便偷摸的过来。 “什么情况?” “那个书童已经提前交卷离场了,他应该是根本答不出来,自暴自弃了。” 韩元正冷笑道:“也算聪明,若是不提前出来就不一定能出来了。” 他知道白永的计划,准备在考试过程中给其安上科举舞弊的罪名。 “走吧。” 韩元正终于放心了,他吩咐道:“考院外人多,借这个机会把本少跟那个废物的赌约传出去,让他们明天都去府门口看热闹。” “是。” “多找几个人,多找几个地都传开。” “是。” 韩元正冷笑着放下车帘,马车驶离考院,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宋池已经出来了,莫非他还能提前作答完毕出来吗?根本不可能。 而且就算交了卷也没用,主考官是白知县,就算你文章写的极好,也没有任何用处。 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这样的道理很多普通人都不明白。 他们以为自己才华横溢,他们以为自己有真才实学就够了,其实还差的很远。 明天首辅大人就要启程回京,韩元正要跟着父亲准备晚宴,一场欢送宴,也是庆功宴。 第45章 难以接受的结果,韩家父子崩溃 金樽楼,是宁安府最大的酒楼,坐落在最繁华的清西街,非富商权贵根本消费不起,在这里随便吃一顿饭,就够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用度。 夜幕降临,本是酒楼繁盛之时,可门前却一片冷清,不仅没有客人,就连路上行人都被驱散。 韩家家主韩谕,嫡子韩元正,宁安府府尹周正安等权贵皆在门口恭候。 这场欢送宴会自然是为首辅大人准备,因而才格外重视,为迎贵客金樽楼都停业一天。 这是韩家产业,韩元正完全能够做主,他们都知道首辅大人喜欢清静,很少出入这种人多繁杂的场合,因而韩元正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同时,府尹周正安又下令封了整条街道,这才能如此清静。 二月份的晚上凉风习习,几人裹紧衣服不敢有任何怠慢,还不时望着街口。 “韩兄,在女帅归乡宴上,我无意当众读了那个废物书童的诗,恐引鸣少不喜,还请韩兄在鸣少面前为也美言几句啊。” 周正安惶恐了好几日,一直都安不下心,他们几人其实见到宋世文的面很少,毕竟是当朝首辅,岂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倒是多能见到宋鸣,听其安排。 “不是我说你,那日你也太不小心了,糊弄过去就是,怎么能让鸣少……” “我知道,我知道。” 周正安头如捣蒜。 “今晚你机灵点……能否真正被首辅大人接纳就看今晚了,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韩元正看了看周边,压低声音道:“新任知县是次辅陆正渊的人,他是怎么来的济县,不是你我能知道的,但他来做什么,可是一清二楚!” “济县是首辅大人家乡,绝不能有任何纰漏,他这个知县做的怎么样,可看你这个府尹了…….所以会有重担压在你身上。” “我明白!” 周正安紧咬着牙,他也是文党之人,却还不是真正亲信,白永不过是个七品知县,却能常伴首辅身边,而他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白永就是首辅亲自提拔的人,从头到尾,清清白白,他算是半路出家。 “这件差事办好了,做个州牧主政一方也不是难事。” “恩。” 周正安重重点头,他已年近五旬,若是再不跟紧点,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县试已经结束,元正明日就能出恶气了。” “哈哈,一个卑贱书童而已,不足挂齿。” 几人大笑着。 “来了!” 说话间,他们看到路口处有三辆马车过来,几人小跑着迎过去,集体达康书记跑步姿势。 “马凳!” “快把马凳搬过来。” 韩谕喝斥着。 马车停下,宋世文跟儿子宋鸣下来,其后白永带着被称为县衙二老爷的济县县丞董易民。 新任知县冯元并未出现,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白永只是随意给找了个驿站就打发了。 “见过首辅大人。” 众人行礼。 “封路关店……有些过了啊。”宋世文打量了几眼。 “您不是喜欢清静吗?” 韩谕笑着又转向白永笑道:“白大人,今日县试还顺利吧。” 在场的人谁都能听出言外之意是什么。 白永面色难堪,看了眼宋世文,见首辅大人没有说话的意思,随即咬牙道:“那个小子所写文章紧扣题意,华彩出众,已……” 他不敢提及宋世文,顿了顿又道:“已被定为县案首。” “什么?” 韩谕愣了愣神,急忙问道:“你是说……他不止是通过县试,还被定为县案首?” “是。” “为什么?” 韩元正也才反应过来,他本在后面直接推开周府尹到前面,“白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是真的。” 白永头已经冒汗了,他都不知该怎么面对韩家父子,首辅大人……您可快说句话吧。 他在心里高呼。 “为什么!” 韩元正面色扭曲,甚至有些失态,这场县试关乎颜面,若他输了,可是要在沈家门口当众给沈良才下跪。 而且,因有武安侯和首辅的共同见证,根本无法抵赖,也就是说,只要他输了,就必须要这么做。 作为当事人,又怎么能不着急。 “没什么。” 韩谕深吸了口气,直接道:“只要县榜未公布就没有最终定下……白大人定是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哈哈,我看也是。” 周正安也附和着,知县就是县试主考,完全能够决定一个人通过还是没通过,就连府衙也不能过问插手。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白永硬着头皮道:“你们还不知道,县试刚开考,新任知县冯元恰好赶来,他拿着州衙开具的红谕,我也无法阻拦……” 他解释了一番。 周正安眉头皱起道:“府衙都未收到红谕,他怎么能上任?” “这……”白永更不知怎么解释,明显是州衙那边出了问题,是有人故意给首辅大人难堪。 “就算新任知县刚到就怎么能决定谁是县案首?” 韩谕直接道:“白大人,当着首辅大人的面,我求你这一次,算作是我韩家欠你一个人情……” “韩家主,言重了。”周正安忙着打圆场。 这不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吗? 何至于此? 白永不知该如何答话,实在太难了。 “就算已经定下了,难道还不能改?”韩谕发现白永好像来真的。 “已经改不了了。” “为什么?怎么就不能改,你不是知县么?” 韩元正近乎疯狂,连尊称都忘了。 “是啊,怎么就改不了。”韩谕紧接着追问。 父子二人都急了。 韩家是宁安第一大族,真丢不起这样的人。 “因为……” 白永面色艰难,实在说不出口。 “是本辅定的案首。”这时,一直闭口的宋世文终于开口,白永才松了口气。 “您定的?” “这……” 韩谕下意识的想问为什么,可还是忍住了。 这样质问首辅大人就有些太冒犯了。 不过此事太过重大,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小子本就是个废物书童,他怎么能通过县试,怎么能成为县案首?” “莫非……” 韩元正愣了一下,随即惊疑道:“莫非传言是真?” 第46章 舅妈是嗓子不舒服吗 众人神色微怔,下意识的看向宋世文。 外有传言,因宋池跟宋鸣名字相近,又同出济县,两人很可能是兄弟。 也就是说,宋池也是首辅之子。 难道这是真的? 除此之外,韩元正再想不到别的原因。 “闭嘴!” 韩谕虽然震惊,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怒喝道:“首辅大人怎么会有一个卑贱书童的儿子。” 这话听的太过刺耳,宋世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辅定其为县案首,是因其文章出众,就该是县案首。” “文章出众?” “这........”韩元正刚想说话,却被其父阻拦。 韩谕已经恢复冷静,此次县试事关不止韩家颜面,还有首辅之子声名,首辅大人也不一定情愿,想必是因新任知县冯元的到来才出了变数。 首辅大人乃文臣表率,他又怎么能做出偏颇之举,只能公事公办。 在场之人皆为人精,此刻都反应过来,能有现在结果就是两个没想到。 没想到新任知县会突然到来,没想到宋池确有真才实学。 场面一时寂静,其他人倒是无所谓,韩家父子面色难看到了极点,首辅亲定的县案首自然是无法改变,事已成定局。 韩元正面色阴沉,近乎扭曲,甚至身心都有些颤抖,输了的后果太大了,他连想都不敢想。 原来宋池提前交卷离场并非自暴自弃,而是已被定为县案首,他却派人提前造势...... 这是属于半场开香槟了。 韩元正失了方寸,忙着问道:“我跟那家伙的赌约怎么办?” 众人沉默。 当时订立赌约时,是在女帅归乡宴上,不止有众多权贵在场,还有首辅和女帅见证。 大周文武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见证,输了就是输了,谁敢不认就是打这些人的脸。 他们心里对韩元正不由起了几分怜悯,这位韩家嫡子是真倒霉,在女帅归乡宴上甘当首辅公子陪衬,还赌上自身颜面力挺他,结果首辅公子输了,本为宁安天骄,却拜了沈家书童为师。 他心有不甘又定赌约,本以为十拿九稳,结果却是首辅大人直接给了那书童一个县案首。 这次后果更严重,要给人家下跪。 父子二人真是害人不浅。 这时,宋世文开口道:“去找当事人吧.....只要他愿放弃,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言外之意是我也没办法,我也管不着,你自己看着办吧,能成就成,不能成就认栽。 韩元正又看向宋鸣,起因就是因为他,要不以他的身份犯的着跟一个书童扯这些么? 他想让宋鸣帮着说句话,显然又是想多了。 “你本为韩家嫡子,却要跟一个卑贱书童一般见识.....这就是最大的不该。”宋鸣言罢,跟在宋世文身后进了酒楼,留下韩元正在风中凌乱。 他想骂人,你特么说的这是人话吗? 要不是为了你,我能有现在? “父亲........”韩元正刚想开口,就被韩谕打住,“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要说出来。” “那怎么办?赌输了可是要给.....”韩元正都快哭了。 “韩谕.....你不跟来么?”这时宋世文回头道:“不过是小辈间的玩笑,算不得什么。” 韩元正又想骂人了,怎么不让你儿子给别人下跪。 “在首辅大人眼中,这确实算不得什么.....你先沉住气,去一趟沈家找那个书童谈谈,许诺些条件也可以,他就是个卑贱书童,难道还真敢把我韩家得罪死不成?” “我.......”韩元正紧咬着牙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态度好一些,带上礼物去,县榜明日上午就会张贴,今晚就要谈好。” 虽然这样做还是丢人,但也比给人下跪强。 “是。”韩元正应着,神色却尽是不甘。 “宴会结束后,为父也会去找女帅说情,你先去吧,为父跟首辅大人还有要事相谈。”韩谕交代了几句小跑着进了酒楼,不多时里边传出一阵阵笑声。 韩元正这才真正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首辅大人眼里这件事不值一提,在首辅公子看来,是你咎由自取。 这就是身为下位者的悲哀。 韩家已经算不错,可在上位者眼中依旧不算什么。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 该死的,韩元正想到自己要去求宋池,面色一阵阴晴变幻。 他只是沈家的一个卑贱书童,沈家都即将倒台,又怎么能保的住他,莫非他还真敢把我韩家得罪死不成? 想必那个小子会识趣的...... 金樽楼的酒宴已经开始,他却顾不得参加了。 而在此时,长风侯府内也摆起了宴席,这才是真正的庆宴。 除长风侯沈崇,世子沈良才之外,还有宋池和他舅舅一家人,他们是受邀而来。 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沈崇还开了一坛子存放二十年的陈酿。 “宋池啊,你可真是给了本侯一个大惊喜,在女帅归乡宴上拔得头筹,又在县试中拿到了县案首,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厅堂内响起沈崇爽朗的笑声,“自你进府本侯就知道你会有大出息,看来本侯没看错啊,哈哈。” 这话听的宋池有些牙疼。 你想把我赶出府也不是一天两天,现在说这样的话良心真不会痛吗。 “还是侯爷您教导的好,若是没有您悉心培养,我怎么能有现在?”宋池腹诽归腹诽,场面话说的还是很漂亮。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哎,还是你自身优秀。”沈崇笑容浓郁,心里也在暗自奇怪。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能这么大呢,原来的宋池性格怯懦木讷,还愚笨不堪,而今才华显现,性格沉稳,言语得当,长的也眉清目秀是个好小伙。 \"咳。\" 苏大海突然干咳了一声,宋池秒懂,这是舅舅挑理了,他又接着道:“当然,要是没有舅舅的照顾,也没有现在的我。” 刚说完,苏大海就笑着说,“哎,还是大郎优秀,舅舅也没做什么。” “咳,咳。” 随即舅妈也捂嘴咳了起来,见得宋池不搭理,她又连续咳了两声。 “咳,咳。” 宋池看了过去,舅妈明显喜上眉梢,还坐直了些,一副期待的神色。 他奇怪问道:“舅妈是嗓子不舒服吗?” 第47章 送别之礼,让韩元正给你下跪 “你……” 舅妈面色瞬间变幻,由晴转阴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她手上拿着的筷子肉眼可见的变形,就快要被折断。 宋池像是没看见舅妈变脸,“嗓子不舒服喝点水就好了。” 苏大海又开始头皮发麻,他赶紧把夫人手里的筷子拿走,又把水杯递过去。 “喝口水,喝口水。” “你也觉得我嗓子不舒服吗?”王茹的眼神把苏大海吓得一个激灵。 “哎,怎么突然感觉冷了些?” 沈崇四看了一圈疑惑道:“窗户没开着啊……” 舅妈深吸了几口气,胸脯起伏不定,才是忍下来,苏大海这才松了口气,若不是在长风侯府,夫人是一定会爆发的。 “今日开考时,坊间就开始传播你跟韩元正的赌约,想来这是韩家有意造势……” 沈崇摇头道:“可笑的是庆功宴开早了,你通过县试还成为县案首就是赢了赌约……能把韩元正踩在脚下固然痛快,可你想过后果吗?” 宋池微微一怔,他知道沈崇要说什么了。 “韩家是大周望族,宁安府韩家只是一支,得罪韩家你将在济县,在宁安府寸步难行,甚至都没有容身之所……所以这次就让了吧。” 沈崇的意思很明显,能拿到县案首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不要再逼迫韩元正完成赌约。 “您的好意我明白,但对我而言让与不让都没有任何用处。” 宋池低沉道:“在女帅归乡宴上韩元正给我行师礼那一刻开始,不对,应该说从我没顺他们心意上场就已经得罪他们了。” “他们高高在上,容不得任何人冒犯,我可以让他,难道让了就不记恨我了吗?我想应该会更加记恨我,他们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你说的没错,可是……” 沈良才也附和道:“还是算了吧,真让韩元正那么做了,那就真没有回旋余地了。” “本来就没有!” 宋池低沉道:“你还记得在女帅归乡宴上我刚上场时韩谕说的话吗?他说我一个卑贱书童,没资格在那样的场合说话!” “我想在他眼里可能都没把我当人!” 宋池不会忘记这些羞辱,他是一个记仇的人,他也不是不懂形势无脑硬刚的人,因为你的求饶没有任何用处。 “我让了,他们也不会记住我的好,既然如此,何不寻个痛快。” “明日女帅就会离开京城,她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还有……” 沈崇低沉道:“今日之所以邀你们过来,一来是庆贺你得了县案首,二来也算一场别离宴。” “别离?” 苏大海忙着问道:“谁要走了?” “我们要走了。” 沈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怅然道:“沈家衰败人尽皆知,就连爵位都要被削去,为保家族传承,良才明日会跟女帅离开入伍参军,本侯也会随之进京为家族谋出路……” 几人震惊,没想到沈崇竟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苏大海目瞪口呆,他本是长风侯府侍卫,而今主家都要离开,意味着他就要失业了。 “你好像并不意外?”沈崇看着宋池奇怪问道。 “我看出来了。” 宋池开口道:“两日前我见有牙人来到府上,想必沈府都已经卖了吧?” 牙人就是走货质库,租房寻人的中介。 “女帅归乡宴结束当晚就卖了,你见到的是来复验的。” 宋池又问道:“那天早上送去的赏赐就是卖府的钱了?” “聪明。” 宋池颔首,本来他还疑惑沈家哪来的钱,入府三年,他最清楚沈家境况,因备受打压早已断了来源,只留下为数不多的侍卫仆从保留贵族体面。 就算离家也没必要卖府,想来是急着用钱的缘故…… 宋池前两日就看出些苗头,世子变得很奇怪,眼中含着不舍,几乎已经把要分别写在脸上了。 他猜想定是梁轻舞的安排。 这也让宋池松了口气,世子要走了,清白总算是保住了。 “不过……”宋池问道:“世子身材纤细瘦弱如何能吃得了军营之苦?”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有时候觉得沈良才就像个女孩,就算有梁轻舞照顾该吃的苦肯定少不了。 而且现在的边境形势严峻,再次开战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别做了炮灰。 “你都成为县案首了,我也该努力了,可不能被你落下啊。” 沈良才故作轻松的说,眼眶却已泛了红,他没想到父亲现在就说了出来…… “侯爷,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如此娇弱的世子却入了军伍,上了战场,宋池想想就有些不忍。 “这就是她的命!”沈崇长叹了口气,言语中尽是不甘和叹息。 沈良才虽为侯府世子,贵族之后,却心地善良,待人接物谦逊有礼,对苏家也颇为照顾。 众人心情沉重,也不知该说什么。 “宋池,我走了就不能照顾你了……韩家人在欺负你,就只能你自己面对了。” 沈良才声音中已有几分哽咽。 “你考中县试拿到县案首,我很开心……这已经足够了,那个赌约就算了,否则韩家会恨死你的!” “不行!” 宋池正色道:“你都要走了,那更要让韩元正履行赌约,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可是?” “没什么可是。” 宋池直接道:“韩家一直打压排挤沈家,韩元正也常欺负你,沈家收留我三年,世子照顾了我三年,我无以为报,而今赢了赌约,就要让世子把韩元正踩在脚下,出口恶气!” “宋池……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走了……可你还在宁安府啊。” 沈良才眸子通红,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若世子不接受,那我考这县试又有何用,拿这案首又有何用!” 宋池直接站起。 他当时应下韩元正赌约就是为了报答沈良才。 如果沈良才不接受,那赢的真没什么意思,简直是索然无味。 “我……”沈良才见宋池态度如此坚决便有几分犹豫,心里甚是欢喜。 “我不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 宋池沉声道:“外有人称我为狂士,我还就狂了,他们口口声声称我为卑贱书童,而今我这个书童,就要他们疼!”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又怎么能成大事!” “好!” “说的好!” 沈崇站起大声道:“自朝廷推行削爵之策以来,我就畏手畏脚,想尽办法结交首辅,以求能对我沈家网开一面,面对韩家打压排挤,也不敢多言,生怕将其得罪……” “可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他们还是没有放过沈家,还不如寻个痛快。” 宋池下意识点头。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有仇必报,后果再说,晚了报不着怎么办? “韩元正是韩家嫡子,又有宁安天娇之名,明日就把他踩在脚下!” 宋池转向沈良才,“世子,这就是我你临别礼物。” “好。” 沈良才不再拒绝,重重点头。 “来,喝酒喝酒。” 沈崇举起酒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明日再说。” “来喝酒。” 苏大海也不再想失业的事情,也跟着举起酒杯。 这时,一个侯府侍卫匆匆走进。 “侯爷,韩家嫡子韩元正已到府外,请求拜府……” 第48章 给我跪下 众人刚举起酒杯便停在半空,宋池微微一怔,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韩元正这个时候叩门拜府,为的只能是明日赌约。 他急了! 未等沈崇说话,宋池直接道:“麻烦告知韩元正,让他明日辰时到沈府门口,现在来得太早了。” 言罢,宋池又问道:“侯爷,我这样回复可行吗?” “当然可行。” 沈崇笑道:“是你跟韩元正打的赌,全凭你做主。” “我敬侯爷一杯。” “来,你为我沈家出了恶气,应当是我敬你。” 沈崇现在越看宋池越顺眼,兴许这小子将来真能成大事,若真是如此,把女儿嫁给他也不是不可…… 不过前提是他能顶得住韩家刁难…… 这边推杯换盏气氛热烈,府门外韩元正哈着冷气直跺脚。 他还领了四个家丁,带了重礼,现在低头总比明日丢人要好吧,虽然极不情愿,韩元正还是咬牙来了。 “吱呀。” 府门打开起了一条缝,从中探出一个脑袋。 “宋书童说了……要你辰时准时过来,现在来的太早了。” 传话的仆从声高气傲,这个赌约在两县一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沈家仆从自然知晓,现在也是装上了。 “你说什么?” 韩元正面色变换,双手紧握成拳。 “你没听清吗?” 仆从又大声道:“宋书童让你明日辰时再来,现在来太早了……” 这个仆从显然没什么文化,不知该怎么称呼,虽然喊的是书童,却有我家大人的气势。 他喊完话直接把门关上。 “砰!” 关门声震得韩元正脑瓜嗡嗡的。 宋书童就是宋池吧,他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真是给他脸了是吧! 韩元正忍不住怒骂着,发泄了一通深了口气又道:“继续敲门!” 只是这一次连帮他通传的人都没有出来。 “该死!” “该死!” 韩元正气得发抖,他看出来了,沈家跟宋池都已经铁了心…… 夜深了。 韩谕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官驿,他要拜访女帅梁轻舞,看能否请女帅出面,让这场赌约体面的结束。 他儿子都没见到沈家人,连那个书童都没有见到…… 韩谕阴沉着脸,就算韩家要报复那也在丢人之后了,除了泄愤外没什么意义。 这场赌约早已传遍宁安城,又有众多权贵见证,韩家只能应约……除此外就是跟当事人私了。 那边都见不到人,韩谕只能来找梁轻舞,他知道女帅说话肯定是管用的,沈家会听,那个书童也会听。 “深夜叨扰,却有不妥,实在是我有重要事情求见女帅……麻烦通传一下。” 韩谕把一个大银锭塞在一个侍卫手中。 “军中里不兴这个。”侍卫没接银锭转身进去通传,不过片刻就出来。 韩谕忙得迎过去“女帅见我吗?” “女帅说明日辰时她会到沈府门口……” 这一句话就让韩谕瞬间脸黑了,他怎么能听不懂,这是要他儿子完成赌约。 “还有……女帅说你怎么报复宋池都可以,但不能要他的命,不能伤害他的亲人。” 侍卫平静道:“女帅说这不是商讨,而是警告!” 韩谕的脸更黑了。 他们都查过宋池背景,知道宋池母亲早亡,父亲是个老头,很早就病逝了,自幼在舅舅家长大。 他只有几个亲人。 以韩家在宁安府的地位可以毫不费力的收拾这一家,甚至韩谕都已经起了这样的念头。 梁轻舞也是查过之后才有此警告,表明是认真的。 但她却不管宋池,这是什么意思?是拿我韩家当磨刀石吗? 韩谕愤怒至极,但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北府军女帅,大周武安侯,当今军方第一人,这个不过双十之年的姑娘,他可不敢轻视。 为什么首辅大人就不能出面?有他给沈家施压就不信他们敢不从。 却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还能说出风凉话。 什么首辅之子,根本就是个废物! 韩谕心里咒骂着宋鸣,连带着对宋世文也心有不满。 钱你拿了,名声你要了,到办事的时候什么都不管。 难道我儿只能承受屈辱了吗? 韩谕呢喃着,面色扭曲。 …… 翌日,清晨。 绚烂的晨光洒落,天空中白云轻柔悠扬,预示着会是个好天气。 不过是红日初升考院外已是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今天是县试放榜的日子,众多考生学子们都提前等候,议声如潮。 “杨兄,今年通过县试可有把握?” “县试所出考题竟然是截搭题,我连题意都未看懂,又怎么能考中?” “是啊,怎么会出截搭题呢?实在太难了。” 众多考生哀嚎,突有一人问道:“你们猜为什么会出截搭题?” “这还用说么?自然是因那个沈家书童了,就因他跟韩家少爷打赌,才有了这么难的考题。” “不知那家伙考的怎么样?” “开考不到一个时辰就交了卷,想必是知难而退自暴自弃了。” “若他没通过县试,便是输了赌约,岂不是要在韩府门前当众给韩元正舔鞋?” “胸无点墨,没有半分才学还敢跟人打赌,他活该给人家舔鞋!” “待放榜结束就立即到韩府门前看他笑话。” 在场人都怒骂着,他们都知道就是因宋池的缘故才会出现这么难的考题。 “放榜了!” 这时有高呼声响起,有两个衙差过来把考榜张贴在考院墙围,随之便有众多人围了过来。 “这么难得考卷,我倒要看看是谁拿了县案首!” “能拿案首者必有惊世之才,是我等考生学子效仿榜样!” “没错。” 众人交谈着都凝目看去,随即呆立当场,还下意识的齐唰揉眼睛。 “我是不是看错了?” 有人呢喃着。 “没记错的话,那个沈家书童好像就是叫宋池吧?” “莫非是重名?” “他不是提前交卷了吗?他怎么会成为县案首?” 一众人神色呆滞,因为榜首的名字就是宋池! “他成了县案首,那就是赢了赌约……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去的是沈家,而不是韩府!” 有人惊呼出声,所有人愣神,紧接着便开始狂奔。 他们顾不上骂宋池了,眼下自然是看热闹最要紧,韩家少爷输了,这个反转明显更大。 就在此时,韩谕父子已经到了沈家门口,还有几个知情宁安权贵。 几个衙差来回走动把围观的人拦在外面。 宋池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他知道马车里坐的是梁轻舞。 女人脸皮就是薄,不就是睡了一觉,怎么连面都不敢见了。 这时韩谕走过来,他并未看宋池,而是对着沈崇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沈崇淡淡道:“从今天开始宋池已经不是我沈家书童了,所以我也做不了主。” “宋池,得罪本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韩元正当即出言威胁,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靠近宋池压低声音道:“女帅今日就会离开宁安返回京城,她护不住你!” 宋池问道:“如果我这次不让你履行赌约,你会放过我吗?” 韩元正神色微动,一个小小书童却再一再二的冒犯他,让他声名大失,让韩家丢尽颜面,他怎么会放过? “这就是了。” 宋池对韩元正的想法深知肚明,“在女帅归乡宴上,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行了拜师,从那时你便已经记恨上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所以我让与不让都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如此.....” 宋池直接道:“我要你现在就完成赌约,给我跪下!” 第49章 你以为你是萧炎吗 宋池下意识握拳,他这样报复韩元正并不完全是为了沈良才,更是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沈家被韩家排挤打压,作为世子沈良才的伴读书童也备受欺辱,以韩元正为首的宁安府权贵二代们时常在宋池回家路上拦住他戏耍欺辱取乐。 逼他下跪,骑在他的身上,把他当成狗一样......行径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是完完全全的霸凌。 原主性格胆小怯懦,又怕沈良才担心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 这些事情宋池虽未亲身经历,却又感同身受,他必须要报复,要让韩元正付出代价。 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散去,定格到韩元正震怒的脸上,他没想到这个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小书童,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跪下!” 宋池一字一顿道:“我要你跪下,给世子跪下!” “你.....敢说这样的话!”韩元正神色震怒。 “年轻人,在女帅归乡宴上我就跟你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太狂了。”韩谕面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他从未想过韩家竟然会被一个书童搞的如此难堪。 “我也说过,不狂就不是年轻人了!” 宋池冷着脸言语毫不退让,“这场赌约是在众多宁安权贵面前立下,有首辅和武安侯见证,赌局已定,反悔不得!” “好!好!” 韩元正紧咬着牙,双眼似能冒出火来,这场赌约影响太大,他只能应约而不能违约,他是韩家嫡子,他不能让别人说他输不起。 “跪吧,其实很简单。”宋池看了看周边,“等会来的人可就更多了。” “你给我等着!” 韩元正面色涨的通红,眼神怨毒的盯着宋池,双腿已经逐渐弯曲。 “你最恨的人不该是我,应该是那两个人。” 宋池凑到韩元正耳边,低声道:“你还不明白吗?给我县案首的人可是首辅,他是借这件事敲打你们韩家.....” “好!今日之耻,他日定让你百倍还之!” 韩元正咬着牙,双腿已彻底跪了下去。 他是对着沈良才,可宋池就在沈良才身边,跟向他下跪没什么区别。 “哈哈。” 宋池大笑,其实那句话根本是他胡说,为的是挑拨韩家跟宋世文的关系,而且他也没说出,要不是这父子俩,韩元正也不至于如此。 至于他放的狠话更是没有在意,你以为你是萧炎吗? “乖徒儿,行拜师礼躬身即可,下跪就没必要了。” 宋池立即说出,能看到韩家嫡子下跪已经极其难得,值了! 闻言,韩元正下意识的站起,他看向周边,虽有衙差阻拦,但还有不少人看到,他面色涨的通红,今日之耻,永难洗刷。 他恨,恨的咬牙切齿! “世子,爽不爽。” “爽!”沈良才高呼出声,确实是出了口恶气。 “你们别得意的太早!” 宋池平静问道:“这才只是偿还了一点,韩少爷就受不了吗?” “你......”韩元正这才反应过来,宋池为什么如此“疯狂”,原来他是在报复。 “你已经忘了吧,也是......你可是高高在上的韩家少爷,欺辱一个小书童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你觉得我就该被你欺辱。” 宋池顿了顿,“但你要知道小人物也有尊严,小人物也有底线,小人物也有报复之心。” “你完了......普天之下没人能救的了你!”在这一刻,韩元正眼中有浓浓的杀意散发,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一直都轻看了这书童。 自己原来对他的欺辱,他全部都记得,他是在报复。 “你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吗?你敢吗?”宋池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惧意。 他敢这么放肆,并非无脑张狂,他知道有人会保他的命。 宋世文定会在私下交代韩谕不让动自己,因为自己是他亲定的县案首。 还有梁轻舞也可能会在私下告诫韩家。 借这两人的势保住性命。 宋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堪不妥,要懂得借势,无论这种势是来自敌人……还是情人。 他把梁轻舞称之为情人,一夜情的情。 宋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反而觉得这样才是对的,对他来说,能保住性命就够了,让他能有更多的时间发育。 不择手段才能活得更久。 所以他才会对韩元正说那样的话,是故意挑拨,也是在他心里种一颗怀疑的种子…… 韩元正愣神,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昨天晚上,他跟父亲两人同时碰壁,几乎已经认命了,首辅宋世文身边吴管家来到韩府。 韩谕大为激动,心想首辅大人果然不会甩手不管,结果吴管家来并不是帮他们的忙,而是来告诫他们不要动宋池。 原因很简单,这个县案首是首辅大人亲定,又岂能随随便便出事。 在这之前,还有武安侯也有意警告,让他们不要动宋池。 大周文武之首护着,韩家根本不敢动,至少不能让他随意“暴尸”街头。 韩元正气的发抖,但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言罢,直接向外走去,很快这件事就会传遍全城,他会颜面丢尽,也会让韩家成为笑柄。 不过刚才宋池的话却由不得他多想,且不说是真是假,他能有现在根本就是被那父子俩所害。 就算有冯元这个意外,难道当朝首辅还顶不住吗? 首辅亲定的县案首,在大周官场绝对是一个特殊身份。 难道说首辅大人真看中了这个小子? 韩元正思忖着进了马车,他要“闭关”了,至少要等这场风波过去后再露面…… “沈崇,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啊,等你长风削去,我让你在宁安府连乞讨的地都没有!” 韩瑜阴沉着脸,韩家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他也懒得虚与委蛇。 宋池只是个小书童,他并未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件事的背后就是沈崇指使。 “你还不知道吧,这座府邸都被我卖了,我要离开宁安,就算乞讨也不在宁安了。” 沈崇指着身后的长风侯府哈哈大笑。 “你……竟然有此决断?” 韩瑜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马车,他知道这是武安侯给沈家寻了路。 “推行削爵是大势所趋!”韩瑜冷声道:“你不要心存侥幸……首辅大人正值鼎盛之时,至少未来十年是首辅大人为首,十年后……可能用不了十年,太子殿下即位,身为太子太保的首辅大人地位会更加稳固。” “所以……现在就算有人护着你,也只能护你一时!” “那就不劳韩兄费心了。”沈崇也毫不退让。 “我们走着瞧!” 韩瑜离开,在路过宋池时,那阴郁的眼神像是能把他穿透一样。 沈崇看着周边被阻拦在外的汹涌人群,长叹了口气。 “宋池……你以后会很难了。” (平均每天下来5000字的更新,新书期间写的困难,压力也很大,希望大家能多理解支持) 第50章 真香 “韩家是大周望族,仅宁安一脉便势力庞大……你将来会寸步难行,甚至会失了性命啊!” 沈崇摇头道:“这些人看着光鲜亮丽,背后黑手不计其数,你……” 他不敢说的太透,生怕吓到宋池。 “不过因有冯知县及时到场,首辅大人给你定了县案首……有这个名头他们暂时不会动你,到过了这个风头就不一定了。” 沈崇看宋池神色平静,几乎没什么反应,若是以前他会觉得是宋池呆傻,现在就不会这么看了。 “我知道你早有准备,便不再多言……不过有句话我必须要说。” 沈崇神色郑重:“今日,谢谢你了。” “侯爷言重了。”宋池忙着道:“我也没做什么。” “不!” 沈崇声音低沉,“近年来,韩家对沈家排挤打压,你们也因此受尽屈辱委屈,这些我都知道……可也无能为力,今日韩家嫡子能在我沈府门前下跪,不管是什么缘由,也为我沈家出了一口恶气,对我而言,这便是大恩!” “侯爷真言重了。” 看得出来沈崇是真性情了,不过这些年长风侯府有多难,只有他最清楚。 “今日,我们就要离开,临行前送你一物或许对你能有些用处。” 沈崇说话间从衣袖口中拿出一个小册子。 宋池接过只是翻了几页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双手抱拳道:“谢侯爷馈赠,此册所记内容对我有大用……” “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路就该你自己走了。” 沈崇拍了下宋池肩膀,“先回府收拾东西,等会有告别机会。” 他把眼眶快要泛红的女儿拉回府中。 宋池抬头看着其上书写长风二字的牌匾,不由叹了口气,今日之后,宁安将再无长风侯府。 沈良才也会跟着梁轻舞离开,清白是保住了,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莫非我取向不正常? 不! 绝无可能! 咦……宋池看着周边,梁轻舞的马车还停着未动,是在等沈崇他们吗? 应该是,他们要一起离开。 此次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宋池不由想起那一夜,想起丰满的大腚,想起他都把握不住的大胸…… 去道个别吧。 你是渣女,我可不是渣男。 宋池本着负责的态度走向马车,还未靠近便有一个穿着甲胄的士兵把他拦住。 这什么意思? 宋池直接道:“我有要事求见女帅,麻烦通传。” “等着。” 士兵转身走向马车,也不知说了什么,他并未过来向宋池通报,反而是到了另一边。 宋池愣了愣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又很快反应过来,莫非是梁轻舞不好意思? 她不明着拒绝,也不能让自己去找她,所以才把护卫支开,这不是请君入瓮吗? 宋池心想着,但也不太确定,只能试探着走过去,他知道梁轻舞就在马车里。 韩家父子能够应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有梁轻舞过来做见证,她虽未下马车,但也很有分量了。 有戏! 宋池已经靠近马车,但并未遇到阻拦,那个士兵也走出二十步外…… 这暗示也太明显了,宋池不疑有他,抓住车辕直接跳上马车,撩开车帘就钻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脖颈处有一股凉意。 宋池低下头,只见一道冰冷剑刃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冷眸。 “你想死吗?敢随意上本帅的马车!” 梁轻舞清冷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她穿着暗棕色偏中性长袍,并不算长的头发随意扎着有几分飒爽之感。 不修妆容的脸颊精致无瑕,鼻梁尖挺,嘴唇厚实而性感。 车厢本就狭小,两人离得很近,宋池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梁轻舞的颜。 上一次更近,不过只顾着水乳交融倒是忽略了姿色。 “你看什么?” 梁轻舞冷声问道,不过比之开始明显弱了几分。 “看你漂亮。”宋池实话实说,没办法咱就是老实人。 “大胆,你敢轻薄本帅。” 梁轻舞厉喝出声,宋池明显感觉到利刃又近了几分,几乎快要贴住皮肤。 “你别乱动啊,真伤了我可就不好了。” 冰冷的触感让宋池根本不敢乱动。 “伤了你?我就应该杀了你!” 梁轻舞美眸中有怒火涌动,清白随意丢失,又怎能甘心? 这话让宋池心头不由冒出几分火气,“你是被宋家父子下的药,你不去找他们算账,却把火撒在我身上,怎么说我也是你救命恩人……” “你说什么?”梁轻舞身上似散发出寒意,使得车厢内气温都降了几分。 宋池不服气的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这女人好不讲道理,亏我还好心找你告别,你却要杀了我。” “你说……你是找我告别?” 梁轻舞明显一滞,剑也挪动了一些。 “我想着你就要离开,再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怎么说也有过一夜欢愉……毕竟我可不是……” “你说什么?” 梁轻舞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瞬间被点燃。 宋池暗道不好,自己竟然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你这个登徒子,竟敢轻薄本帅,真是胆大包天,莫非是真想死不成!” 梁轻舞咬着银牙问道:“你有什么遗言,现在可说出……”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很漂亮。” “你……你说什么?”梁轻舞明显一滞,她以为宋池会求饶,却没想到竟是说这个。 “你还敢言语轻薄本帅!” 宋池根本不理会其怒言,又接着道:“其实你最好看的就是头发……我很喜欢你的发色,就像火焰一样。” “你……你说什么?” 梁轻舞眸中闪过一抹意外,还有几分怀疑。 宋池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 梁轻舞发色异于常人,不是黑色而是红棕色,宋池猜想应该是跟血统有关,他见过梁轻舞几次,有注意到她总是习惯性的会摸头发。 而且,她留的也不是长发,或许是因常在军伍的关系,还有可能是不自信。 这是人的本能,异于常人会有天然的自卑感。 不过宋池真觉得这样的发色很好,再搞个大波浪就更完美了,再穿个裙子…… “咳。” “我说的你的发色很好,要是留长发就更好了。” “你真……是这样觉得?” “当然。” “你不觉得跟其他不一样吗?” “当然不会。” 宋池摇头道:“别说红色了,就是黄色,灰色……都没关系,我觉得你最适合红色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梁轻舞再一次追问。 “是啊。” 在现代人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不是绿色就行,不太吉利。 一番对话,梁轻舞明显放缓下来,没有先前那么紧绷。 这就是情绪价值的重要性,这玩意对女人有时候比钱还管用。 宋池趁热打铁,问道:“能不能把剑拿开,先让我坐下来,腰弯的实在太困了。” 车厢狭小,宋池都直不起腰来,只能一直弯着,很是难受。 看到他这个样子,梁轻舞才把剑收起来。 “有什么话要说,说完滚!” 渣女,刚夸完你头发好看就让我滚。 宋池内心腹诽,挪动了脚步,略微舒展,腰身实在太难受了,恰好车底不平有块凸起把他绊了一下。 本就直不起腰,宋池当下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在他面前的正是梁轻舞......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让宋池也是呆住了,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香怀满玉,一双厚实性感的唇恰好迎了上来。 而后两唇相接..... 好老的套路,这是宋池下意识起的念头。 不过下一秒。 真香。 第51章 这手感真绝了 清凉而柔软的美妙触感,让宋池心里猛地一颤,神色都出现了恍惚。 这可真是意外啊,车厢里本来就空间狭小,弯腰时间长了不免僵硬,又被绊了一下,才有了这一幕。 宋池紧绷着身体,压下心里旖旎,他也不敢乱动,梁轻舞这个悍妞真发起怒来可真是会出事的,毕竟有前车之鉴。 梁轻舞明眸中闪烁着惊色,还有一抹慌乱。 两人四目相对。 在如此近距离下,宋池都能看到梁轻舞长长的睫毛扑闪。 她下意识的想要把宋池推开,身体却向后倒了些,头被轻磕了下,使得她不由发出一声嘤咛。 宋池本来是不敢乱动的,可这声音让他打了个冷颤,如是一个火折子,把他内心欲望全部引爆,理智全无。 美人在怀,又是如此的贴近,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 宋池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六根清净的和尚,他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此刻也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有便宜先占了再说。 事情变化太快,只是一瞬间就成了这个样子,梁轻舞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不多时她就感觉到一双手臂紧紧把她搂住。 这种紧迫,让她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愧是武将出身,肉感精致,难以形容…… “宋池,你去哪了?” 正到陶醉之时,外面沈良才的喊声传进来。 这一声也让两人瞬间回过神来,梁轻舞强提起几分力气把宋池推开,她眸中尽是羞怒。 宋池暗道不好,自己色胆包天,这可真是闯了大祸,梁轻舞一怒可别把自己阉了。 “你去哪了?宋池。” 沈良才又在大喊,梁轻舞也下意识的整理起被宋池弄乱的衣袍。 她俏脸布满着红晕,如是天边晚霞,美艳诱人。 “你这个登徒子,竟然敢轻薄本帅!” 梁轻舞怒喝着,气势却弱了很多,就像撒娇。 “先撤了。” 外面沈良才正寻着,他也不敢在这里待了,容易出事。 “等等。” 宋池刚撩起车帘准备出去,突然被梁轻舞喊住。 “怎么了?”宋池疑惑的看着梁轻舞,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是要算账了吗?可你刚才也挺陶醉的。 “整理衣衫!” 梁轻舞冷声吐了四个字。 “哦哦。” 宋池这才注意到自己衣服也尽是皱褶,原来是这个,你早说啊,整得怪吓人的。 他轻呼了口气,赶紧弄平整,又看着梁轻舞。 “看什么看。”梁轻舞美眸瞪着宋池,这个家伙还真是胆大妄为。 “看你好看啊。” “你……” 梁轻舞刚褪去些的红晕又涌了上来,整个人竟透出几分娇艳。 “你个登徒子,赶紧滚,否则杀了你!” “好嘞,我这就滚。” 宋池如临大赦准备下车,刚把车帘撩起,又放了下来,他快步到梁轻舞面前在他胸脯上狠狠的摸了一把。 这手感真绝了。 然后他又跨到帘子处。 “砰!” 跳的太快还磕碰了头,宋池也不敢拖延直接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你……”梁轻舞突然受袭顿时脸色一变,待看到宋池那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又觉得好笑。 “这个登徒子,下次见他就杀了他!” 梁轻舞呢喃着,又撩起车帘把走到远处的侍卫喊过来。 “你派人再去给韩谕传句话,他怎么对付宋池不管,他要是敢暗害宋池性命,本帅不管身在何地,都会提枪寻他偿命!” “是!” 侍卫离开,梁轻舞放下帘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现起一抹红晕…… 沈府门口,两个家仆把大门关上又上了锁。 沈崇站在府门前,抬头看着高挂的牌匾不由长叹了口气。 “侯爷,银票我们已经给您了,这府邸也归我们了。” 身边穿着长袍宽袖的牙人躬声说着。 沈良才当即就红了眼眶,不过什么都没说,她知道父亲比她更难受。 这座府邸是沈家祖宅,自受封长风侯爵位以来就已存在,可到今日却售卖了出去。 沈崇把钥匙递给牙人。 “侯爷您忙……”牙人躬道了一声后眯着眼离开。 “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沈崇看着牌匾怔怔出声,他比任何人都难受,却不得不这么做,他更明白,爵位比这座府邸更重要! 过了良久,沈崇脸色恢复如常,他咬牙道:“这座府邸,我们迟早还会拿回来的!” “嗯。” 沈良才重重点头。 “走吧,上马车吧。” 沈良才看到揉着磕碰的脑袋走过来的宋池,“您等等我,我跟宋池道个别。” “嗯。” 沈崇点头应允,毕竟要分别了,也不能拦着,再者他现在看宋池还挺顺眼的。 “你们快点,我们是跟女帅同行,别让女帅等太久了。”沈崇说完就上了停在一边的马车。 “你去见女帅了?” “嗯。” 宋池心想,不止见了,还占了便宜呢。 不对。 还不一定是谁占谁便宜。 “女帅挺看重你的,有女帅护着想必韩家也会顾忌……” 沈良才眼眶已有些泛红。“韩家势大,以后你可一定要小心,也要改改脾气。” “嗯。”宋池点头,看到上了锁的侯府,听着沈良才的临别之言,他的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 “这两天我就像做梦一样……就感觉很不真实。” 沈良才看着宋池低沉道:“你本来就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书童,怎么会突然开悟了呢。” “你的性格从维诺怯弱变得勇敢自信,你懂兵法之道,你还会作诗词……你给女帅写的那首诗我好喜欢。” “你还能猜中考题,你还成了县案首,让韩家对你都无可奈何……你成了我想象中的样子。” 宋池并未说话,他认真听着,看得出来,世子原本对他的期望很大。 “你怎么能变化这么大?大到就像是变了一人,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原来的宋池已经死了……又有一个灵魂附身,就像志怪小说里写的那样。” 宋池吓了一跳,表面平静,内心泛起波涛骇浪,他根本不敢说话,沈良才说的就是事实。 “宋池。” “嗯?” 沈良才盯着他问道:“你是妖怪么?” “我当然不是妖怪。” 宋池回答,他倒是觉得沈良才像妖怪……不对,像人妖。 第52章 我做状元,你做大将军 沈良才眼眶泛红,其中有泪珠打转,两手交缠捏指,明眸中满是不舍,言语不像告别,倒像是吐露心声。 这姿态哪像男儿,分明是扭捏女子。 沈良才是世子,自然是前者,那么只能是取向有问题了。 宋池进府三年,知道沈良才过往,或许是受排挤的缘故,他几乎没有什么玩伴朋友,使得性格内向。 没想到他取向还有问题,很明显,他把自己当成“男朋友”了。 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宋池看向不远处停着的马车,长风侯沈崇虽然之前常想着要把他踢出府。 不过也算待他不错了,至少给了口饭吃。 眼下侯府衰败,都到了卖府邸的程度,其实还有一个大问题是,侯府子嗣后代太少。 开枝散叶,方成大族。 长风侯府眼下只有沈良才这一根独苗,竟然取向还有问题,如果这个纠正不过来,即使爵位能保住,将来也没什么用。 原因很简单,后继无人! 这个该怎么说? 宋池犯难了,讲道理,他曾倒是拒绝过女生追求,但怎么拒绝男生追求就有些不明了。 该怎么在既不伤害他,又能点透的情况下说出来…… “你当然不是妖怪,你还是宋池,不过是已经变得优秀的宋池……所以我也要变得优秀!” 沈良才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坚定。 “这就是你要跟梁……女帅走的原因?” “也不完全是。” 沈良才抬眸看着头顶上的牌匾,“我是沈家世子,是唯一继承人,我肩负着兴盛家族的重任,长风二字是鲜血染出,绝不能在我们手中丢失,父亲为了保住爵位把府邸都卖了……” “等等。” 宋池皱着眉头,“你是说……长风侯卖府是为了保爵位?难道爵位还能用钱保住吗?” “嗯。” 沈良才颔首,“父亲求问女帅有什么法子能保住爵位,女帅说在战场上立新功,得到封授,这显然不可能,还有就是这个法子……花钱保爵位。” “还能这样?”宋池觉得新鲜,他听过捐官,倒是没听过保爵。 “朝廷现在很缺钱。” 沈良才接着道:“北魏入侵致使幽州之劫发生,战后重建,抚恤难民,边境防务……很多地方都要花钱,可现今国库空虚,朝廷根本拨不出银子。” “父亲卖了侯府,拿着银子进京捐给朝廷,陛下就能暂留侯府爵位,不过也不会太久,毕竟首辅大人一直在推行削爵之策,只能延缓而不能常留,所以我才入伍参军,再立新功,得到封授才行。” 听了这些,宋池才知来龙去脉,长风侯为保爵位也真是下血本了,这是祖宗给留下的荣耀,不顾一切也要保。 看着沈良才纤瘦身形,宋池不由长叹了口气。 他没法劝说,就像沈良才说的,这就是她的责任,她的命! 不过宋池还是得到一个信息,那就是现在朝廷情势很糟糕,国库空虚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连捐钱保爵这种事都有了。 “朝廷现在也很难……好像首辅大人这次来宁安府就是为筹了筹银集款。” 宋世文这个人渣,还说是专程回来接儿子,纯属扯淡。 朝政大事跟他无关,毕竟现在他还是个连新手村都没出的渣渣。 主线任务科举,现在才刚考过县试,接下来还有府试,院试,乡试…… 还很遥远。 而且得罪韩家,接下来还不知会有什么难呢。 至于渣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一连串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宋世文就是想认他也认不了,除非他敢冒人设崩塌的风险。 这也是为何明明他跟宋鸣名字相近,籍贯相同,却没人会觉得两人是兄弟的原因。 不对,籍贯并不相同。 宋鸣有京城户口,他只是农户。 “哎……此次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沈良才长叹了口气,她盯着宋池眼眶里的湿润更浓了。 “别哭,别哭。” 宋池违和的安慰着,本该是走兄弟不舍流,结果走成韩剧风,该说不说,可真是别扭。 现在有从韩剧风向泰剧风转变的趋势。 “世子,你是长风侯府继承人,是唯一的继承人,你可是肩负重任……” 重任二字宋池特意加重,他说的是延绵子嗣,也不知沈良才能不能听懂。 “我知道。” 沈良才眼眶更红了,眼看着就要哭了。 “咱们还会再见的。” 宋池心里也有些不舍,这三年来他受到沈良才太多照顾,记忆深刻,难以磨灭。 “对!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两年后……或者是几年后,到时,我就是威武大将军,你是……” “我是大官!” “恩,你是大官,你已经通过县试,将来你肯定会高中状元。” “必须的。” 宋池拍着胸脯,“我一定会成为状元,你也定会成为大将军。” “恩!” 沈良才重重点头。 “你会……”她突然有些扭捏,眉眼间显出几分羞怯。 “那个……”宋池忙着转移话题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让我做的,现在尽管提出来……” 他已经知道沈良才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想过,爱过之类的。 你是个女的也就罢了,问题你是男的啊,这就太尴尬了。 宋池决定还是不劝了,毕竟沈良才都要走了,等他入了军伍,那里都是男人,想必能够纠正取向。 “我……” 沈良才顿了顿问道:“你能给我作首诗吗?” “可以啊。” 宋池心道这可比回答问题容易多了。 “那就以送别为题。”他想了想,直接道。 “城阙辅宁安,风烟望边疆。”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沈良才眸子亮起,不自觉得轻声呢喃。 首句说的是宁安府城,一个望字便把宁安跟边疆连接起来,同在宦海沉浮,身不由己,惺惺相惜,有伤感也有宽慰。 “宋池,你果然有大才,这诗真的是好极了。” 沈良才忍不住赞叹。 “我还没诵完。”宋池接着道。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这……” 两阙诵完,沈良才眸中惊色浓郁,迸发出的光彩似要把宋池融化。 第53章 我叫沈良玉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即使远隔天涯,也恒久不变,只要是心心相印,即使相距在天之涯海之角,也如同近邻那样,可以天天相见。 这句子太好了,这绝对是送别诗惊世名句! 沈良才身心都种颤栗之感,甚至都头皮发凉,遇到名诗佳作,根本身不由己! 她呢喃着,越发欢喜。 “宋池,你当真是有大才的人,原本我有很多离别愁绪,但现在冲淡了许多,你说的对,只要心存彼此,就算身在天涯海角也没关系……” “心存彼此?” 宋池觉得世子的眼神有些可怕,为避免被生扑,他又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要不是沈良才就要离开,他绝不会作这首诗,这目光太灼热了,都有些吓人。 “那个……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侯爷还在等着你,要不?” 宋池深吸了口气,“你是去入伍参军,必会吃很多苦头,战场上刀剑无眼,可要万分小心,我们说好了,再见时,我为状元,你做大将军。” 玩归玩,闹归闹。 他还是希望沈良才能好好的。 一个无条件相信他的人,目前也只有沈良才一个人了吧。 声名就是财富。 要是没有沈良才带自己去宴会上,他现在还出不来书童的圈子。 “我……” 沈良才想到自己将来,她并非什么都不懂,参军入伍时为家族前程拼杀,可战场又跟其他地方不同,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万一真回不来可怎么办? 她想着,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她应该告诉宋池真正身份,否则很可能没有机会了…… “宋池,你有没有发现我与他人有何不同?” “我……”宋池打量着道:“我早就发现了。” “啊!你发现了。” “恩。” 宋池点头应道:“你每次跟我在一起时,都面红耳赤,还有羞怯之感。” 他直说了。 想了想还是做纯粹的兄弟好,不要做肥皂兄弟。 “讨厌,你怎么说的这么直接。” 宋池…… “那个世子啊,你都要入伍了,要是经常以这般姿态示人,怕是有些不好啊。” “看来你确实发现了。” 沈良才有些不好意思,她又抬起头,“你说的对,我确实是……” “你确实是取向有些问题,其实这也正常。” 宋池故意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我幼时也曾幻想自己是女儿身,但是……我们就是带把的,这个可改变不了。” “我知道你对我可能有些特殊情感,我也能感受的到,但你得先问问侯爷同不同意……” “不是。” 沈良才先是愣神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宋池在说什么,原来他没有看出自己是女儿身,倒是看出自己喜欢他。 有这么明显么?沈良才有些羞涩。 不过这才问题大了,他以为自己是男的,喜欢他?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 宋池问道:“你是说侯爷很开明?他能接受?不应该吧,古人都很保守的。” “不是,我是说你误会了。”沈良才急得跺脚,这都什么跟什么,说的简直离谱。 “我误会什么了?” “你误会我是……” “哦……” 宋池一拍嘴巴,“对,对,我可能就是误会了。” “哎,我这个人就是自恋,就是有些自以为是。” “也不是。” 沈良才着急道:“你的感觉没错,我确实是对你有些……” “可这样是不对的。” 话说到这份上,宋池觉得自己也不该回避,能纠正一个女娘也有成就感不是。 再者这也是为了侯府好,也是为了他好。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沈良才急得呀,“你看着我。” 她说话时,直接把发簪取下,飘逸长发散落,柔顺的贴在后背…… 不远处,停驻的马车里,一直撩起车帘偷瞄的沈崇看到这一幕,当即呆滞,他想要下马车阻止,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算了,都要分别了。 反正很长时间也见不到。 沈良才羞意浓郁,长发飘散,遮住半脸,竟把她的瓜子脸显了出来。 宋池愣了愣问道:“世子,今天洗发了吗?” 这有什么? 古人都是留得长发,他也一样,每日都要束发烦得很。 不过话说回来,世子可真是清秀呢。 这要是放到青楼丽院,绝对会成为头牌,喜欢男的大有人在。 “哎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沈良才都无语了,她都把头发放下来了,可宋池竟还反应不过来…… “我该明白什么?”宋池觉得奇怪,是你不明白吗? “你!” 沈良才眉目起了一抹羞涩,她轻咬背齿像是做了某种决定,随即直接抓住宋池的手放在她胸前。 “现在……你明白了吧!”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 看到这一幕,沈崇面色大变,撩起车帘就准备下车制止,但又顿住,忍了下来。 算了! 反正要分别了! 我忍了! 沈崇别过了头。 此时,梁轻舞也放下帘子,面上浮现出一层寒霜。 “这个登徒子,倒是女人缘不浅。” 她呢喃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寒霜褪去起了一片红晕。 “世子……好大的胸肌啊!” 宋池惊了。 沈良才身材纤细瘦弱,真没想到原来衣服遮盖下这么有料。 “你……你说什么呢?”沈良才是真无语了。 “等等。” 宋池轻轻捏了下,不是硬的,是软的,这不是胸肌,这是胸…… 他眼中闪出一抹惊意,这不对啊,男人怎么能有胸呢? 难道? 他又下意识的捏了一下,别说手感还挺好,跟梁轻舞的倒是有些不同,在规模上…… “你……够了,还不快松手。” 沈良才眼睛水汪汪的,面色也一片羞红,她深吸了口气,看着宋池正色道:“其实……我的本名不叫沈良才,我叫沈良玉……” 沈良才竟然是女的! 宋池大惊。 对! 自己一直是先入为主了,认为世子就该是男的,而且她也一直是男装形象,身为侯府继承人,谁都不会想她的性别。 可她确实是女儿身! 只是瞬间,宋池就反应过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能说的通了,为什么她从来没有玩伴,为什么她明明才学很好,却从不参加科举,为什么她会时不时地显出女儿姿态,为什么她会喜欢自己…… 宋池都想通了! 真正原因是,世子就是女儿身! 为了家族,她自幼女扮男装,对于一个世袭的贵族,没有传承才是最严重的。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侯府,再没有一个继承人,爵位早就没有了。 所以她甘愿扮成男装,一直隐藏身份,她本是女娇娘,却要成为男儿郎,她还要入军伍上战场。 在这一刻,沈良才在宋池心中的形象立即变了! (一起为“世子”打call吧) 第54章 你会记住我吗 沈良玉! 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一瞬间,宋池对世子……不对,应该是世女肃然起敬。 本为女儿身,装成男儿郎。 甚至连真实的名字都变了,她本是块美玉,却为了家族不得不把瑕光隐藏。 她纤细瘦弱的身体背负了太沉重的东西。 “宋池……你会记住我吗?” “我会,我一定会!” 宋池神色坚定,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有钦佩。 “活下去,等着我们相见!” 他想要帮助沈良才……不,应该叫沈良玉了。 这个名字真好听。 可他无能为力,甚至还自身难保。 宋池从未像现在渴望权利,如果他真大权在握,或许沈良玉就不用去拼了…… “我们一起努力,然后顶峰相见!” 沈良玉眼眸深情的看着宋池。 “我自幼女扮男装,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一直都没有朋友,直到你进府我才有了真正的玩伴,虽然你很愚笨,性格又怯懦……我知道你也把我当成唯一的朋友。” “有一次我发烧,你连着守了我两天两夜。” “我还知道有一次韩元正他们拦住你,让你听他们的话算计我……你被欺辱被殴打,你都没有松口……你从未跟我说过,但我都知道。” “所以我才护着你,你不止是我的书童,还是我的玩伴,还是我的心上人。” 她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她怕将来没有机会说。 “他们都说你是废物,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沈良玉眼眶通红,还有两行清泪流下,然后一步步后退。 “你给我的诗,我很喜欢。” “你要保重!” “我想韩家的刁难对你不算什么。” “我相信你一定会高中状元。” “我也相信,你父亲他一定会后悔的……他根本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一个什么儿子!” 她每说一句就后退一步,但是她的眼眸却从未离开过宋池。 “你……” 宋池神色显出一抹惊容,沈良玉说的最后一句话,表明她知道自己跟宋世文的关系。 “只有我知道你那天去了官驿……那种地方怎么可能随便进出,我就猜到了。” 沈良才解释了一遍。 这个姑娘还真是秀外慧中,聪明伶俐。 她一步一步后退,两人距离也越来越远。 “宋池,我会想你的,你会想我吗?” 宋池大声道:“下次见面,我想看你穿裙子的样子……你能答应我吗?” 沈良玉眸中闪过一抹光亮,还有几分羞涩,她同样大声道:“我答应你!” “那就说好了,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会一直等着这一天!” 宋池看着沈良玉退到马车旁,内心长叹了口气。 他希望这个约定能成为她在某一天坚持不住的动力。 参军入伍,血战沙场。 对一个女子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沈良玉已经到了马车旁,她依依不舍的看着宋池。 面色难看的沈崇撩起车帘,“该走了。” 任哪个父亲看到自己女儿被占了便宜都不会开心,要不是近日他对宋池有所改观,绝对能把那爪子剁掉。 “恩。” 沈良玉应着,正准备上车,有一个士兵走过来。 “女帅有命,邀你同车同行。” 沈崇微微一怔,“快去啊,能跟女帅同车可是好事。” “嗯。” 沈良玉点头,两辆马车相近,她把头发束起直接走过去,又深深看了眼宋池,然后上了马车。 “女帅大人。” “坐下吧。” 沈良玉坐在对面,梁轻舞问道:“舍不得他?” “嗯。”沈良玉虽觉得羞涩,但还是直接应下了,第一次见面梁轻舞就看穿她女儿身,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梁轻舞面无表情,也不知心里想的是什么。 “谢谢女帅。” 沈良才温声道:“恩,我不伤感,因为他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她语气中带着欣喜,甚至还有几分炫耀。 这本来是说知己朋友间的送别,可沈良玉却代入成情人间,无论相隔多远,只要心意相通就在身边。 梁轻舞呢喃着,不觉眉目舒展,问道:“这是一首诗?” “恩,是宋池给我作的。”沈良才就像少女穿新衣般炫耀,她还诵读了一遍。 这是宋池给她作的,自然是欢喜了。 却不想梁轻舞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沈良才下意识的捂住臂膀,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车厢里的气温突然下降了些。 “登徒子!” 梁轻舞呢喃着。 “啊,女帅您说什么?”沈良玉问道。 “哦,没什么,我是说这首诗极好。” 马车开始行进,宋池却暗道不好。 他看到沈良玉上了梁轻舞的马车,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要出大事。 首先自己摸了沈良玉的胸,没准那个时候梁轻舞就在看着。 先后摸了两个人,还被其中一个看到,这根本不是艳福,这是修罗场好吗? 还有……她俩同乘一辆车会不会交流诗作呢? 然后沈良玉“一不小心”说出来,宋池临行前还给我写了一首诗呢。 然后……天塌了! 宋池只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能因为二老婆得罪大老婆,更何况大老婆还是个悍妞! 他自然而然划分了。 已经跟梁轻舞睡过了,睡过了就是他的女人,这一点毫无争议。 沈良玉已经摸过了,摸过了就是他的女人,这一点毫无争议。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的是抓紧补救,否则大老婆就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啊。 他脑海中已经想到再见面的场景,一柄长剑架到脖颈处。 “登徒子,我杀了你!” 宋池想想就头皮发麻,要赶紧补救,立即补救。 可怎么办呢? 作诗! 对,作诗! 给二老婆写了也要给大老婆写,绝不能厚此薄彼,端水大师要掌握平衡。 宋池摸出一张纸,这本来随身带着如厕用的,问题是没有笔啊,眼看着马车已经走开,他也心急如焚。 来根中性笔,挺急的。 笔芯也可以。 系统爸爸? 宋池喊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眼下也只有一个办法了,宋池直接咬破指头,以血为墨,以指为笔。 拼了! 梁轻舞,你以后再拿剑指我,你就没良心! 第55章 飞到玉楼,朝暮相见 宋池心想着开始忍痛书写。 好疼。 早知道就写首短的了,字迹并不清晰,但也能认得出来,这已经是极限了。 然后他又翻到另一面写了三个字,“照顾好她”。 写诗安抚是一个原因,还有他想让梁轻舞照顾沈良玉。 这个姑娘太让人心疼了。 写完吹干,宋池拿起就追着马车跑。 双腿发力,跑的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他断定大老婆肯定是生气了,要不就会让马车停下。 可马车没停,他只能追着跑。 沈良玉脑袋探出来,“宋池,怎么了?” “把这个给了女帅。” 宋池把纸递过去,沈良玉探出手接住,他又趁机摸了下,可真滑啊。 以前不知道性别总觉得离得近排斥,现在不一样了。 沈良玉白了宋池一眼。 “你保重啊。” 宋池停下,马车继续行进越走越远。 直到宋池的身影模糊,沈良玉才收回视线,她把清泪抹去,把纸张递给梁轻舞。 “什么东西?” “宋池给您的。” 梁轻舞顿了一下才接过来,随意翻开神情猛然怔住。 是用血写的。 她久经沙场直接就能嗅出来,字迹潦草,还有多处断笔,但还是能分辨出写的是什么。 “忆昔花间初识面,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故将纤纤玉指偷捻,双凤金线。” “碧梧桐锁深深院,谁料得两情,何日教谴绻?羡春来双燕,飞到玉楼,朝暮相见。” 梁轻舞在心里诵读。 这是一首诗,准确的说是一首情诗,写的是浓浓思念之情,几乎到了露骨的程度。 这是宋池给她的,那自然是给她写的。 梁轻舞又在心里读了一遍。 “登徒子。”她呢喃着,竟然敢给本帅写情诗,真是胆大妄为。 她是这样想的,只是心头怒意却是完全消退。 看过后,她又翻到另一边,看到四个字。 在此时,沈良玉一直偷瞄着,她很好奇宋池会给女帅写什么。 “他让我照顾好你。”梁轻舞说道。 “啊,是吗?” “你看。” 梁轻舞拿起给沈良玉看,只不过背面的诗并未露出来,这是给她写的,只有自己能知道。 字迹已经干了,看起来是淡红色,沈良玉突然想到,“这是用血写的?” “嗯。” “他……” 沈良玉眸子又变得通红,她撩起车窗帘向后看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登徒子,你可真是会挑拨女人的心啊。” 梁轻舞心想着。 她看着娇柔的沈良玉,没有别的想法,只有心疼。 “以后你不用叫我女帅。” “啊。” 沈良玉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姐姐。” “这不合适吧?” “就这样叫。” 梁轻舞心想,她就应该是姐姐。 马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视眼,宋池长呼了口气,这下梁轻舞应该不会生气了。 以血为墨,以指为笔,书写情书。 这样的撩妹手段也只有我能做的出来! 宋池自得。 不过很快他心里就空落落的,沈良玉也走了,梁轻舞也走了。 这两个女人都跟他有关系,可又很快分别。 不过这种离愁思绪又很快消散,宋池面色也变得坚定起来。 他要权利,他要变得强大! 这样才能保护好身边人,才能为所欲为! 沈良玉走上她该走的路,那么他也该走自己的路。 他相信会有重逢那天。 宋池回头看了眼长风侯府,从现在开始,他就不是沈家书童了,他是自己,他就是自己,独一无二。 正准备离开,这时街对面出现了一个人。 是一个年有五旬的男子,穿着深黄色长袍,腰身微微佝偻,就像是鞠着腰,时刻保持着谦卑感,这是他的站姿,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这个姿势。 街角空无一人,他向宋池走过来,步伐缓慢平稳,走近了,能看清脸面。 很普通,普通到今天见了,明天就会忘记,只是表现的更谦卑了。 “老奴,见过大公子。” 他向宋池躬身行礼,表现出足够的谦卑。 宋池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人名叫吴文辉,是宋世文身边的仆从,他看起来并不老,却还是自称老奴,因为他跟了宋世文很久了。 十年前,宋池跟着母亲去京城千里寻父,当时又被宋世文差人送回,那个人就是吴文辉。 几天前,宋池因被宋鸣诬陷偷窃而被殴打,是宋世文下的命令,拿鞭子的人就是吴文辉。 他是老仆,也是宋世文最信任的人,知道其所有隐秘,也包括……他是宋世文儿子这件事。 这老狗! 宋池压住心头怒火淡淡道:“我跟他已经断绝关系,他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他儿子,你对我的称呼,错了!” “大公子,您也要理解下老爷的不易,老爷是当朝首辅,一国之事都压在肩上,要不是为了您,也不会离京这么久,您是老爷的儿子,父子亲情血浓于水,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宋池无语的笑了,宋世文之所以回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拿下梁轻舞,还有其他隐匿之事,认亲肯定是最不重要的! 而且,宋世文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认亲,原因很简单,他认了亲,一直打造的“君子”人设就崩了。 君子会抛妻弃子吗?君子会弃养亲子十六年吗? 真是可笑! “你是来给宋世文传话的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大公子。” 吴文辉也不生气,依旧语气慢吞,带着恭敬。 “眼下这种情况,老爷暂时是不能认公子为亲子了……不过还有一个法子,大公子文章写的好,机缘巧合的被老爷定为县案首,借这个由头,能收大公子为养子。” “什么?” 宋池瞪大眼珠,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养子也只是个名头而已,您的待遇跟身份跟亲子没有任何区别……” 吴文辉躬身道:“您也要理解老爷的不易,您在女帅归乡宴上做了那些事,又跟韩家那个小子打赌,弄得沸沸扬扬,老爷暂时只能收你为养子。” 见到宋池不说话,吴文辉又接着道:“大公子,您就应了吧,别再惹老爷生气了……” 第56章 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宋池气笑了。 弃养十六年不管不顾,再见面不由分说给了他一顿毒打,断绝关系后又要收为养子。 这操作直接把他干无语了。 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而且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因为想认亲,是有别的考虑。 吴文辉老狗竟然还说他不要惹宋世文生气了,我去尼玛的吧。 “滚吧。”宋池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直接道:“你回去告诉宋世文,我跟他已经断绝关系,我知道他担心什么,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有他这样的父亲我真嫌丢人。” “大公子,您怎么就不能理解老爷的苦心呢。” 吴文辉这慢吞反问的语气,直接让宋池炸了,不是他沉不住气,是这狗东西太气人,非逼的文化人爆粗口。 “我理解尼玛!赶紧给老子滚。” 吴文辉愣了下,没想到宋池会发这样的脾气,只不过他又很快恢复平静,“老爷虽然是当朝首辅,但高处不胜寒,朝中局势复杂,老爷也不是一人独大,要对付侯爷的人太多了。” “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能不能赶紧滚。” 面对宋池怒骂,吴文辉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接着道:“你在女帅归乡宴上闹腾了一番,又跟韩家小子打赌.....这些都让老爷很为难。” “他为难?” 宋池问道:“难道我就该被他们羞辱,难道我就该给韩元正舔鞋是吧。” “哎,你要理解老爷的不易啊。” 吴文辉没有回答宋池,却是长叹了口气,“在朝中次辅陆泰渊就是老爷政敌对手,他把冯元安排到济县做知县,就是想对付老爷,还有武安侯跟老爷也不对付,偏偏你跟他们都走的近。” “你还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容易被人利用,给老爷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说是认我为养子,其实是想把我接回去关起来,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他了.....” 吴文辉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这也是为了大公子好,这些年您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跟着回京城也能享福不是。” “这种富我不稀罕,你回去告诉宋世文,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不想我把他这些烂事捅出,就不要再打扰我!” 宋池说的很直接,他现在是一句话都听不下去了。 “可是,大公子您……” “闭嘴老狗,你打我鞭子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以后我会还回来的。” 吴文辉平静道:“如果大公子对我有气,可以直接打死我,只要你不要误解老爷就行。” “你可真是一条好狗,宋世文到底给了你什么……” “我确实是老爷的狗,只要大公子能回去,那我也是大公子的狗。” 吴文辉还是慢吞吞的语气,他好像根本不会生气,宋池知道,正因如此,宋世文才会这么信任他。 “你这样的狗我真看不上。” 宋池冷声道:“赶紧滚,否则我现在就把宋世文的那些烂事都说出来……” 吴文辉第一次沉默,因为他看的出来这不是假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池还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杀意,他可能是觉得自己威胁到了宋世文,所以要除掉自己,只是他有顾虑…… 这老狗! 宋池悄然握拳,等有了实力,一定要宰了他。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回去复命了。”吴文辉躬身道:“大公子保重。” 劝说无果,他就直接离开。 “等等。” 吴文辉停下脚步回头,“大公子是想通了吗?” “想通?”宋池冷声道:“转告宋鸣,一年后我就会进京寻他,我会进京跟他同考会试,我会让他知道,他所谓少年举人的名头,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吴文辉愣神,随即摇头道:“大公子可真是志向高远啊。” 他语气里夹杂着浓浓不屑,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表露情绪。 科举路漫长,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 宋池只是刚通过县试而已,想要明年参考会试,就要在一年内通过乡试成为举人。 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大周立国这么多年也未有一人。 吴文辉摇头随即钻进巷子里没了身影。 这下应该没有人来找他了,宋池又回头看了眼长风侯府,心里不由觉得空落落的。 将来很长时间都见不到沈良才了,不对,应该是沈良玉。 对她的称呼一时半会还转变不过来。 跟梁轻舞是一夜情,宋池跟沈良玉是有感情的。 她对他义无反顾的相信。 带他去女帅归乡宴,不惜赌上自身和家族颜面跟他打赌…… 她离开了。 只是刚离开,宋池就有些想了。 这个姑娘让人心疼,也让人喜欢。 哎。 宋池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向家里走去,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沈良才已经为家族拼了,他也要为了前途去拼。 约定顶峰相见! 城门外,道旁停了一辆马车,很普通的马车,随处可见。 吴文辉快步走过去,“老爷。” 他喊了一声,马车的里的宋世文撩起车帘看了外面一眼。 “那个逆子呢?” “回禀老爷,大公子他不愿意回来。” 吴文辉详说了一番,就连宋池的态度也说的清楚。 “逆子!” “逆子!” 原本气度涵养极好的宋世文当即破口。 而在其旁边坐着的宋鸣却心头暗喜,只要宋池不回去,他的位置就不会受威胁。 原本他也没有太强的危机感,可现在都不能人道了,这就很可怕。 大家族最讲究的就是传承有序,一个不能人道的继承人必然被废。 “父亲,哥哥就是个白眼狼,他不会明白您的苦心。”宋鸣在旁边煽风点火。 “没错,就是个白眼狼,不就是打了他一顿,也至于记恨成这样。” 宋世文冷着脸道:“也罢,那就让他再尝些苦头,等他吃尽苦头碰了壁才会知道,没有我这个父亲,他什么都不是!” “那大公子被人利用怎么办?”吴文辉躬身道:“冯元好像很看重大公子。” “无碍。” 宋世文低沉道:“不出一个月冯元就会重罪缠身,至少也是个被贬裁的下场,到时那逆子必会受到牵连,他是没经过毒打,才不知世情险恶,到时茫然无措,深陷绝望之时,他才会想到我这个父亲……” 听到这里。 宋鸣微微一怔,问道:“父亲,您竟对哥哥还有期待?” 他怎么觉得父亲好似在磨炼培养宋池,等着他回心转意? 宋世文面色恢复平静并未回答,而是转头问道:“你私下交代韩家对付你哥哥了吧?” 第57章 宋世文:难道你想让为父把你哥接回吗 宋鸣愣了下神,不知为何他听到从宋世文口中说出“你哥哥”这三个字很别扭。 怎么?不是你让老吴用鞭子抽打的时候了? 不是你弃养不认断绝关系的时候了? 人怎么能这么善变? 宋鸣当然在暗中交代了,他还让韩元正找机会弄死宋池,不过这个还要等等才行,连搞出这么多事情让宋池声名很大。 外人不知内情,只知他是首辅大人亲定的县案首,如果突然暴毙,自然会想到是韩家动的手。 韩家也不敢因此败坏声名,只能是等风头过去再说,不过现在看来,很可能他父亲另有嘱咐。 有些棘手了。 宋鸣发现父亲开始对宋池看重了,态度跟原来完全不同。 这个家伙本来是个废材,为什么突然就有了才华,难道之前真是藏拙?还有是真要断绝关系,还是欲拒还迎.......他也有些想不通了。 “我只有你们这两个儿子,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们兄弟两自相残杀。” 宋世文声音平淡,却带着警告之意,宋鸣悄然握拳,表面平静,其实已经恨的牙痒,在这之前父亲可从未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我明白的父亲。”宋鸣笑着道:“我也想让哥哥回去。” “还有......此次宁安之行,你原本要显露才能扬出声名,可你却丢尽颜面。” 宋世文又低沉道:“兵法之道你不如他,诗词文章也不如他,这就说不过去了。” 不如他这三个字深深刺痛宋鸣,他不服道:“哥哥背后明显是有梁轻舞在暗帮他。” “梁轻舞会自己给自己献诗吗?” 宋鸣瞬间不说话了,是啊,梁轻舞不可能自己给自己献诗,所以那首诗只能是宋池当下所作。 “还有那篇文章,难道也是梁轻舞找人给他写的?”宋世文接连质问,让宋鸣哑口无言。 这就完全是敲打了。 “本来想让你拿下梁轻舞能一举数得,结果弄巧成拙。”宋世文阴沉着脸,别的都是小事,唯独这件事让他难受至极。 “梁轻舞立下不世之功,陛下对其很是看重,惊喜之下都要封她为公,被我以女子封公有违礼法拦下,现今二皇子也在想方设法的拉拢她,一旦被二皇子拉拢去,就会成为夺嫡强大助力,你可知后果是什么?” 宋鸣沉默不言。 他知道朝中情势,皇帝虽立太子定东宫,可诸皇子并不安分都争相夺嫡,而皇帝似乎是为了考验太子,对此也并不干涉,反而有助长之势。 因而太子之位并不稳固,在没有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上都不能算安稳。 朝中有两大势力,其一便是以当朝首辅宋世文为首的“文党”,以文人君子自居,也被称为太子党,因为宋世文是太子太保。 而今把持朝政,无人能出其左右。 其二便是以当朝次辅陆泰渊为首的“清流党”,他们自诩清流,一心为民。 “清流党”势力自然不如“文党”,甚至在打压排挤之下,还极其艰难,可现在“清流党”却跟二皇子庆王殿下开始走近。 虽说他们没有明确说要支持二皇子夺嫡,但已经有这个苗头。 此次“清流党”冯元出任济县知县就是二皇子运作而成,虽然宋世文换来一个山源府知府的位置,但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是失手了。 济县可是宋世文的老家,算作是老巢,可现在却被人钻了空子。 能不能查出问题暂且不谈,这本身就打首辅大人的脸。 一旦二皇子真跟“清流党”联合,对太子是很大威胁,可在梁轻舞横空出世后,就出现了一个影响平衡的存在。 偏偏梁轻舞又跟二皇子走的近一些,甚至二皇子还在不同场合表露过对梁轻舞的爱慕,这就很可怕了,如果梁轻舞真的靠近二皇子,太子势力就没有什么优势了,这才是最危险的。 因而宋世文才铤而走险。 如此重大的事情没有做成,现在的问题是,经此之后就彻底把梁轻舞得罪了,本来她跟二皇子只是眉来眼去,现在可能直接倒向了,而且还特别果断。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本来就是解决问题,结果问题还没解决,却有了更大的麻烦。 而这个问题就是他造成的,宋鸣恨的牙痒,本来他能抱得美人归,把这件事完美的解决,可现在却一团糟,回京之后肯定免不了太子问责。 就因为宋池一脚,把这些都踢没了,很可能他将来还不能人道。 这种痛苦难以形容,可他又不能说出来。 难受,难受至极! “这件事没成带来极大的麻烦。”宋世文面色阴沉。 宋鸣有些慌,忙着道:“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当时梁轻舞很清醒,她又是武将,我根本没办法啊,我受还被她踢了一脚,差点没把我踢死。” 他赶紧把锅甩出去,说话时还捂着胸口。 宋世文看到后长叹了口气,“这件事是为父考虑不周,当时我就觉得这样做有些冒险,是太子有些心急了,我们之前对梁轻舞不了解,就算真下药成了,梁轻舞也不会从你的。” “对。” 宋鸣下意识的捂住胸口,脸上闪过后怕的神色,那天他真是被梁轻舞惊着了,都留下阴影,想来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化。 “还有......本来是想着这件事能成,让梁轻舞做我宋家儿媳,现在却成了这样,你已到适婚之龄,也该找个女人为我宋家传宗接代了。” 听到此言,宋鸣当即大喜。 对一个家族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父亲把这个重任交给他,表明他的位置没有动摇,不过随即他就冷汗直流。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已不能人道,不过还无法确定,也许隔的时间久就没问题了,还要去找大夫看过才能断定。 宋鸣心思又活络了几分,京城有名医,经医治调理之后或许能够恢复。 情况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这只是他期盼的,万一真的有问题,娶亲过后就直接暴露了,不行,还要再等等。 想到这里,宋鸣忙着道:“父亲,孩儿此次前来济县,自知多有不足,应当继续修身苦学,暂时不想娶亲……” 宋世文幽幽道:“你不娶亲,难道是想让为父把你哥接回府娶亲吗?” 第58章 一年之约 “不,当然不是这样。”宋鸣忙着道:“我是真觉得自己才学不够。” 只有宋鸣知道他这话说的有多么违心。 女人谁不喜欢。 别看宋鸣年岁不大,却已阅女无数,他是教坊司常客,是少年沉迷美色的典范。 大概很多人在年少时期都喜欢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并沉迷其中,宋鸣也是如此。 不过现在他追求更高了,普通女人根本入不了眼,才敢盯上梁轻舞。 他知道,父亲让他找的女人绝对不一般,可在病症不确定之前,根本不敢答应,万一暴露了,可就麻烦了。 宋鸣这般虚伪之言,反而让宋世文满意点头。 “看来此次带你出京也并非坏事,儿啊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若真是一帆风顺也不见得是好事,偶尔经历些挫折才能让你自知不足,更有长进。” 宋世文语气平和的说教,倒是让宋鸣备感诧异,自宴会结束,他就没有感受到父爱。 “那个逆子自幼不在我们身边,是儿子还是狼崽子还未可知。” 宋世文低沉道:“此子天生反骨,为父也懒得管他,任其自身自灭,他能不义,为父不能不仁,他口口声声言说于我宋家无关,想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我倒是想要看看,他能有什么名堂!” 宋池言语中瞧不起他这个父亲,让他很不舒服。 在宋世文看来,有一个当朝首辅的父亲,宋池应该是上赶子追父,结果恰恰相反,宋池总是表现出一副疏远躲避的姿态。 就好像他是瘟疫一样。 不对,就像是在走路时遇到狗屎,人会下意识的绕远。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宋世文觉得在宋池眼里他就是那团狗屎。 让吴文辉去找宋池是他觉得那篇文章真心好,他还觉得宋池就是为他而写……结果明显是他自恋了。 这让宋世文很是愤怒,直接就是普信破防,索性也懒得再管,就当继续弃养好了。 “宋家还是要靠鸣儿你啊。” 宋世文和善的拍了拍儿子肩膀。 “你有上进心跟成家并不冲突,不过这门亲事为父也不好定下,还需你自己努力。” 这反而让宋鸣好奇了,“不知父亲想让我寻的是哪家姑娘?” “安国公府小女,洛羽柔。” 闻言,宋鸣神色微怔,随即摇头道:“父亲,您是在说笑吧。” 他觉得这事有些离谱。 安国公是老牌贵族,是世宗皇帝封授,有安国之意,地位不言而喻,近年家族衰弱,但也地位超然,在贵族中执牛耳。 宋鸣大概知道父亲用意,因推行“削爵之策”,引起贵族们强烈抵制,而今已有成效,不过也不能太过。 宋世文的用意是“拿小放大”,像长风侯这样的空爵直接除去,像安国公这样地位较高,影响较大的则先行避让。 他是想借此缓和关系,便拿姻亲作文章。 问题是安国公对他们仇恨太大,两家根本不可能有姻亲。 难度太大,想跟安国公府联姻,难度不下于把梁轻舞娶回家。 想到这里,宋鸣忙着摇头道:“这不可能,安国公肯定不会同意洛羽柔嫁给我的。” 洛羽柔是安国公小女,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而安国公洛川南更是出了名的女儿奴。 他怎么会允许女儿嫁给他这个首辅之子,想都不要想。 “洛川南当然不会把他女儿嫁给你。”宋世文阴恻恻道:“但如果是生米煮成熟饭呢?” “生米煮成熟饭?”宋鸣听到这几字当下就有种头皮发麻之感。 父亲怎么就从不想着走正道呢,总想着玩阴招。 “不行,不行,这肯定成不了。”宋鸣连忙摇头,他能不能行事还不知道,即使没有背后复杂关系都不一定能成,更何况是在他不行的情况下。 “洛羽柔这个姑娘为父见过,她被洛川南保护的太好了,有些不谙世事,你只需要用些手段或许就能拿下,到了那时洛川南也没有办法。” 宋鸣点头。 都在一个圈子,他当然知道,洛羽柔是京城四美之一,清纯丽质,容貌不俗,而且性格单纯。 洛川南是个女儿奴,把女人看得很紧,别说接触了,就是想见一面都很难。 “没能拿下梁轻舞带来的麻烦很大,若是能拿下洛羽柔跟安国公府结了姻亲就能有所弥补。” 宋世文低沉道:“这件事你必须要做到!” “我.....” 宋鸣听出父亲不容反驳的语气,心想只能是先应下了,到时能不能做到再说。 “为了父亲,孩儿一定尽力而为!” “这才是为父的好儿子啊,不像那个逆子。” 宋鸣也配合的笑着,只是他眼里尽是怨毒。 “宋池,你给我等着。”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脚毁一生,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还有一件事。” 这时坐在车厢外的吴文辉开口道:“大公子还让我转告二少爷一句话。” “什么话?”宋鸣撩起车帘忙得问道。 “他说明年他会进京跟您同时参考会试。” “哈哈!” 宋鸣愣神,随即大笑起来。 “父亲,现在您知道宋池他有多么狂妄了吧?” “真是大言不惭!”宋世文就是科举出身,他自然知道这有多么难。 “那我就等着他进京,他要是能一年内通过乡试成为举人,我倒立吃屎!”宋鸣放了狠话,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宋世文也直接道:“若他真能明年参加会试,即使没有考中,我也直接认亲!” 父子二人皆是放了狠话。 “阿嚏。” 宋池揉了揉鼻子,莫非是大老婆跟二老婆想他了?要不就是宋鸣又骂他了。 被他踢成不举,这口气宋鸣一定不会咽下,要是知道梁轻舞是被他给捡了便宜,怕是更会气死。 宋池心想着加快脚步,梁轻舞走了,沈家也搬迁了,意味着没有人能够帮他,以后只能靠自己。 他要赶紧回舅舅家安顿一些事情,此时正走在一个小巷里,前面突然出现两个人拦住他的去路。 宋池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又出现了两个人。 前后路被堵,这场景让他想到上学时被校外流氓拦住要钱。 报复来了。 近日他连搞出几场风波,得罪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有势力背景的人,他们应该都有弄死自己的心。 宋池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心越定越冷静,面对事情时才能不慌乱。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反而直接迎了过去。 “兄弟,哪路来的。”宋池问道:“就算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这个小子倒有意思,你不怕我们吗?” 一个身材干瘦有着长脸的青年,他斜跨肩站着,看起来吊儿郎当,其他几人也有这样的气质,宋池判断他们不是杀手,应该是二流子。 这种气质很熟悉,他在二郎身上见到过。 “怕啊,我怕的要命,所以才想问清楚,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 宋池说着走近他们,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碎银。 “这银子给各位大哥喝酒,能不能放过小弟。” “你这小子有意思,不过这点银子可不够啊。” 长脸男子说着伸出了手想要接银子,宋池眼神微动,直接抓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拉,然后猛然抬腿直踢裆部。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这长脸男子脸成了猪肝色。 (因为前面部分要修改,到时还要删除章节,所以更新减少,大概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59章 麻烦来了 必杀技,撩阴腿发动。 长脸男子已因剧痛半蹲着站都站不起来。 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瞬间就能废一个人,长脸男子的同伴都有些懵,他们根本没想到宋池会突然动手。 因同伴被击,另一人因此失神,宋池趁机重拳出击打到他鼻子,酸爽感觉瞬间来袭,这人连连后退,眼泪横流,眼睛都睁不开。 他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只见手上已经沾满血迹,顿时发出惊叫,“流血了,流血了。” 打架怎么能不流血呢? 宋池嗤之以鼻,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新人,这也验证了他的判断,这帮人不是杀手,可能连打手都算不上,只是帮小混混,大概跟二郎差不多。 由此他才敢动手,这具身体并不壮实,还有几分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 宋池打架水平也并不高,但知道打哪最有效,无论是撩阴腿还是冲鼻拳都能让人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你小子完了,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在宋池迅速废了两个人后,在后面围堵他的两个人也扑过来,冲到前方的是一个相对强壮的大块头,他没有攻向宋池,而是绕到他身后,这是防备他跑路。 宋池也没有这个打算。 两人同时扑过来,宋池也面不改色,他知道自己的缺点,身体偏瘦,力量偏小,但身子灵活。 在跟人打架时,尤其是在一对多的格斗中,要使用贴身站术,在近身中一招毙命,主要攻击弱点,比如眼睛、鼻、喉等地方。 大块头比宋池高一头,在躲闪中宋池险象环生,他个头高手也伸的长,直接抓过来,宋池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他几根手指,然后咬牙用力一扳! “咔嚓!” 伴随着一道清脆声响,大块头发出痛苦嚎叫,十指连心,他的指头已经断了。 趁此机会,宋池又是猛然抬腿,随即更大声的嚎叫在巷子里回响不散。 这个人已经废了,不知该捂哪里。 看到这一幕,另一个同伴面色惊恐的看着宋池,他有些害怕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不怕拼命,怕蛋碎了啊,可还没娶媳妇呢。 “来啊?” 宋池喘着粗气,做出一个挑衅的手势。 “你给我等着。”这家伙留下一句话,直接跑了。 果然是乌合之众,不过也累够呛,宋池不敢歇着,他走到开始那个长脸男子身边,连踢数脚直接让他失去战斗力。 他蜷缩着,宋池瞄住他的手,用力踩了上去。 长脸男子痛苦大叫。 宋池冷声问道:“是谁让你来的?不说我就废了你这只手。” 很明显这个人是头目,因为他话多。 “我说,我说.....好汉我说。” 长脸男子根本不敢拖延,直接道:“是五爷让我们来的。” “五爷?”宋池皱起眉头,这个称呼听起来就充满江湖气息。 “说来历。” “是我们勇胜堂老大张五爷。” 宋池这才抬起脚,他猜的没错,这帮人果然是混混,他没听过张五爷,但听过勇胜堂,跟二郎所在安义堂相似,都是一帮好汉棍徒。 他常听二郎说起,勇胜堂是济县乃至整个宁安府城都数一数二的大帮会。 毫无疑问,勇胜堂的背后是韩家,这是受了韩家命令来找自己麻烦,他们没想要自己的命,但又心有不甘,想给些教训。 “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就敢寻来动手?” “我们....”长脸男子有些委屈道:“我们不知道啊,真知道好汉有这身手,我就多带几个人来看了。” “嗯?” “我就不敢来了。”长脸男子自知说错话忙的改口。 “我是县案首,你们可知打县案首是什么下场?” 这几人显然愣住了,其中有一人问道:“莫非你就是被首辅大人亲定的县案首。” “是。” 宋池傲然应道,这是他凭本事得来的。 闻言,几人忙着跪下。 对于小混混来说,一个衙门里的普通吏员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更不用说是县案首了。 “我们……我们……” 几人身心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文人地位是真的高。 不过话说回来,一县案首已经很了不起,考中县案首,基本就是铁板钉钉的秀才,相当于跨越阶层的存在。 看得出来,那个张老五只是让他们动手,没说自己身份,才有这样的乌龙。 “滚吧,回去告诉你们那姓张的老大,这笔账我记下了。” 宋池没再纠缠,跟几个小喽啰计较也没意义。 不过也给他提了醒,眼下他有县案首的声名,韩家都有些按耐不住,等再过一月没了热度,他们必会动手。 还是要尽快找新靠山,否则小命难保,为了大老婆跟二老婆也要拼。 宋池心想着,不由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 门头巷,苏家。 一家人整整齐齐围着方桌就坐,气氛肃穆,每个人都表情沉重。 今天是一个沉痛的日子,对苏家来说不亚于天塌了。 苏大海失业了。 本来他是在长风侯府做侍卫,可现在沈家父女离开宁安,长风侯府也被卖了出去,他自然而然也就失业了。 正是中年危机啊。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以苏大海魁梧壮实的身材,出去卖卖苦力也能行。 问题是那个不安分的外甥得罪的人太多了,得罪韩家,别说在济县了,就是在整个宁安府都无容身之处。 可能连干活的地方都没有。 “完了,我刚升了铜牌打手,怕是也没用了,跟韩家相比,我们安义堂就是个屁!”苏南宴一副悲痛的样子。 “哎,南伊怕是也会受到牵连。” 苏大海长叹了口气,“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就怕……会没命啊!” 王茹打了个冷颤。 “韩家势力极大,说是称霸宁安都毫不夸张,若是真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连逃的机会可能都没有。” “父亲也不必太悲观。” 一家子反而是苏南伊最为平静安定,“也许事情还没这么糟糕。” “还要什么才是糟糕?” 王茹一拍桌子,“要我说,都是你那好外甥惹的祸,让我们一家都不得安生……” “咳。” “咳。” 就在这时,宋池走了进来,“舅妈不是说只要我看中县试,说话就不再刻薄了吗?” 王茹神色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 第60章 离家 苏大海当即站起瞪了自己婆娘一眼又看向宋池,神色带着几分惊喜,不过又很快冷下来。 “那个人没有找你吗?” 宋池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宋世文。 “找了,我没跟他走。” “好,有骨气!” 苏大海语气赞赏,他觉得外甥将来一定能有出息,这份骨气就不是谁能有的。 只要愿意委曲求全,就有首辅之子的身份,也不用吃苦受累了。 “你舅妈也是无心之言,你知道的。” 苏大海拍了拍外甥肩膀安慰。 宋池面容扭曲,他肩膀本来好了,可今天跟那几个小混混打架又被伤着,现在被舅舅这么一拍,感觉伤势又加重了。 我的膀头子算是废了。 宋池后退一步跟舅舅保持距离,又平静道:“舅妈向来如此,我已经习惯了……” “你……”王茹欲拍桌站起,自知理亏又没说话。 “不过以后我也不会碍舅妈的眼了。” “什么意思?大郎不是不跟那个人走吗?”苏大海有些着急,少年人的自尊心终究还是被伤着了。 他又瞪了王茹一眼,做的都是好事,说的都是不好听的话,怎么就不能心口如一? “表哥要去哪?能不能带我走?” 苏南宴的脑回路永远这么新奇,“这个家我也不想待了……” “走!都走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王茹见儿子也帮腔,就像被点炸了一样。 “那我走?”南伊反问。 王茹白了一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女儿懂事的让人心疼,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外出抛头露面做工赚钱,她怎么舍得让离开。 “我是认真的,外头自由自在的多好。”苏南宴心想,至少听不到娘亲唠叨了。 “你不是刚升青铜,舍得离开安义堂吗?” 二郎就是个叛逆少年,不想读书,不想听唠叨,还想做小混混。 “当然舍不得,这不是待不下去了吗?” 苏南宴探摇头:“户房粮科书手就能让我们安义堂说没就没……你说现在我还能混得下去吗?” 宋池明白,这是担心被自己牵连了,正常来说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可不一定。 “不必担心,我的事情牵连不到你们身上。” “怎么说?”二郎着急问道,看得出来他真不想离开社团。 “真想要对付你们前几天麻烦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宋池平静道:“不要忘了,我们有一个做大官的亲戚。” “你是说宋世文?” 苏南宴直呼其名,“他怎么会管我们?” “他不是管我们,他是看着我们。” 原主对父爱抱有期待,但宋池看的透彻,这些年宋世文虽然一直没回来,但肯定派人盯着他们,其目的就是让他那些烂事不外传出去。 这些年也形成某种默契,互不打扰,互不提及。 宋世文肯定交代清楚了,他也担心苏家遭难把他的事说出去。 “是啊!” 苏大海最先反应过来,恶狠狠地道:“我对这个负心汉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若我家人遭了难,定要让他声名臭了!” 宋池能听出来,虽是怒骂呵斥,但也有浓浓不甘。 宋世文贵为当朝首辅,位高权重,可能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把他们碾压。 哪有弟弟不心疼姐姐的,这么多年从未提及又何尝没有身份差距太大的缘故? 真撕破了脸,一家人都会遭难,宋世文这种人什么做不出来? 宋池掂着脚尖拍了拍舅舅肩膀,这不甘将来他会抚平,这仇恨将来他会报还。 “所以……舅舅一家不会受到我牵连。” “大郎你别放在心上,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怎么应对。”苏大海生怕外甥多想。 “我知道。” 都这么多年了,宋池岂能不知舅舅一家为人。 “那表哥为什么还要离开?”苏南宴问道:“是不是做了县案首不想跟我们住了。” 宋池苦笑。 “我这县案首不值一提,得罪韩家将来麻烦不断……我搬出去,也能给你们寻了清静。” 原本他也犹豫,不过路上遇到那帮小混混才下定决心。 每天骚扰怎么能安生得了? 他倒是无所谓,反而也破罐子破摔了。 “这怕什么?我可是青铜打手,在安义堂有几个兄弟。” 二郎拍着胸脯道:“出来混义气最重要。” 宋池欲言又止。 他想说已经被勇胜堂堵了一次,想了想为免舅舅担心,还是不提了,当然也是不想吓到二郎。 在宁安府几个社团中,勇胜堂是龙头位置,其他都是小卡拉米,根本得罪不起。 “还是算了……” 宋池故意道:“我不想做舅妈嘴里的惹祸精。” “你……” 王茹柳眉挑动,“我只是顺嘴一说,没说要赶走你。” “是我自己要离开的。” 宋池神色平静。 “我已经惹了不少麻烦,将来可能麻烦更大,保持距离并不是坏事,不过这可不是断了关系。” 他说着,从袖口里拿出几张银票。 “这是五十两银票,本是世子给我的安身费,我留给你们了……” 宋池放在桌上,这是他应该的,舅舅一家恩情,只是用钱根本还不完。 “不行!” 苏大海慌忙推辞,宋池又道:“舅舅,给我个机会……” “哎,你这孩子,又不是外人,你是不认我这个舅舅了吗?” “我认。” 宋池又把银票推过去,“侯府没了,你连做活的地方都没,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中年危机啊,他虽然没经历过,但看过逆行人生,知道压力有多大。 “爹,要不你跟我去安义堂算了,你这身板打架绝对是一把好手,又在长风侯府干过侍卫,进了堂至少也是白银打手。” 苏南宴兴奋了。 “我们父子二人联手定能混出一番声名。” 苏大海有些意动,“白银打手月俸能有多少?” “白银打手可有不少钱......” 苏南宴刚开了口,就被他娘狠狠剜了一眼。 “滚!” “好嘞。”苏南宴蹲在墙角不敢说话,苏大海欲言又止,也闭上了嘴。 “舅舅先在家里待休息几天,你找工作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宋池拍了拍胸脯。 “找工作?” “就是找个活。” “那我就走了.....” 宋池说完笑着转身出门,刚到门口,身后南伊的声音响起。 “表哥,你不是还要给我装粉配方吗?” 第61章 养成系表妹 “哦哦。” 宋池刚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别人的事可以不管,但表妹的事情必须管。 “有纸笔吗?” “有。”苏南伊很快取过来。 宋池走到桌前拿起笔,回想着曾经看过的穿越小说,常见的好像就那几样,而且也是日常能用到的,讲道理习惯了现代生活,在古代真的很不方便。 思绪着,他很快就写下了几样东西。 “好了。” 宋池放下笔,“这都是很好做的东西,配方一定要保密,绝不能外传出去,你可以自己先试试好不好。” 他把原本放在桌上的五十两银票推到苏南伊面前,“这是表哥给你的创业资金,加油干,我看好你。” 一想到能把表妹培养成商业大佬,宋池就很兴奋,穿着紫裙子再搭一条黑丝....跟表妹的气质太搭了。 “好了,我走了。” “表哥,你真要走啊,大不了我不在安义堂混了。”苏南宴从墙角站起,他们都知道宋池是为了不牵连到家人才离开的。 “好好混,等你将来混成堂主,表哥还等你罩着。” “我.....”苏南宴很感动,他觉得表哥是真懂他。 “大郎。”苏大海刚开口就被宋池打断。 “停停,我只是离开家了,也还在济县,又不是去哪了,搞的就像生离死别的,没必要啊。” 宋池话锋一转,“你们看舅妈就不说什么,怕是心里还在暗喜吧。” 本来还想出口挽留的王茹结果直接被堵住了嘴,她面色通红,柳眉皱起,明显是憋的难受,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走了。” 宋池摆了摆手,刚迈出腿,舅妈起身道:“你把钱都留下了,出去花什么?” “舅妈有的花就行,我花不花无所谓。” “刚成了县案首就要离家,是怕我们沾你光是吧。” 宋池对答如流,“是啊,就怕舅妈沾我的光。” “你......”王茹一挑眉,还没等她说话,宋池已经进南房拿上包裹出了门。 “这个小子就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明明是娘不会好好说话吧。”苏南宴为表哥打抱不平,“娘,你有时候确实刻薄。” “闭嘴,你会说话。” 王茹怒声道:“你敢带着你爹去安义堂,我就打断你的腿。” 苏南宴忍不住嘀咕,“我要不是你亲儿子,我也搬出去。” “你说什么?蹲下。” 被亲娘一瞪苏南宴又蹲在墙脚,这是天生的血脉压制。 “提前把东西收拾好,想来早就有离开的打算,大郎是真懂事了。”苏大海长叹了口气,然后话锋一转,“倒是有些人就差劲了些。” “父亲是在说娘么?”看配方的苏南伊抬起头插了句嘴。 王茹火气又冒了上来,“苏大海你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说你呢。” 见到外甥出了门,苏大海也硬气起来,“你说的那句话让大郎听到你说他会怎么想?” 王茹立即泄气了,“我就是一时口快,我要真想赶他走,也不会让他留到现在了。”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我走了,你们继续。”苏南伊拿起配方,又把银票装起来。 “慢着,你拿钱干什么?” “这是表哥给我开店用的。” 王茹问道:“你不会真相信他写的配方吧,你在凝香馆做学徒这么久都没学到什么东西,他随意写下的配方能有什么用?” “成不成得试过才知道。”苏南伊把配方小心收起,“我觉得表哥不会骗我,真能做出来,这些对东西一定会大卖。” “那你把钱留下,这么多银子你也用不了,为娘帮你攒着。” “这是表哥给我的。” “我就是帮你攒着。” \"这是我开店用的,我不给你。\"苏南伊留下一句话就出了门,她要出去买原料了。 “没一个省心的。”王茹深吸了口气,现在连最听话的女儿都开始反驳她,几个人都向着那小子。 不对啊。 王茹皱着眉头,她发现外甥好像变了,以前话很少,别说是跟她了,就是跟丈夫也没什么话,跟南伊、南宴更是说不着。 现在嘴比她还毒,真是个没良心的,想起来就咬牙切齿,可心里又有些担心。 他一个人出去又能去哪?韩家会不会找麻烦? ...... 在此同时,宋池漫步走在街头,虽是孤身一人,但内心无比强大,离开舅舅家就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 对于以后的路他很清晰,经科举踏仕途做权臣。 目前看来得罪韩家是一定的了,其实想要缓和也有办法,低个头去给宋世文做养子。 不过这根本不可能,他的目标就是干倒宋世文。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寻一个靠山,而今已有一个人选,那便是跟他有座师情谊的济县新任知县冯元。 这是长风侯沈崇给他指的路,也是他自己的打算。 那日县试结束,沈崇在府上给他举办庆功宴,宴席结束,又把他单独叫到屋里长谈了一番,说是长谈其实更多的是指点。 像宋世文这样的大人物他每走一步都有很深用意。 比如回到济县就有多个目的,沈家爵位难保,冯元的突然上任,白永的升迁背后都是大人物们在角力斗法引起。 朝中有两“党”,其一就是以宋世文为首的“文党”,他们以文人君子自居,在宋池看来这就是给自己身上贴金子,与其说是文人,不如说是他宋世文的文。 宋世文是当朝首辅,又是太子太保,而今独霸朝政,却也并非没有政敌。 以次辅陆泰渊为首“清流党”,便是他的对手政敌。 而冯元就是清流党的人,他来济县必然是带着任务来的,济县是宋世文的老巢,就连沈崇也不知道宋世文为什么能让人钻了这样的空子。 对文党的人而言,能来济县任知县是得了大运,必然是宋世文的亲信才能坐这个位置,可对清流党的人来说,这就是龙潭虎穴。 能否做出一番政绩倒是其次,能否安生待下去都未可知,甚至很可能丢了官位,甚至是丢了性命。 整个江州,上至州牧,中至宁安府府尹,下至济县知县都是宋世文的人,又有地方权贵韩家都在此坐镇,这里几乎是铁桶。 冯元孤身一人,进入虎穴,而宋池又因得罪韩家不被所容,冯元想要迅速打开局面自然需要一个熟悉地方情势的人帮助他,宋池又需要一个靠山。 两人天然契合。 宋池心想现在冯元身边最缺的应该就是一个师爷,而他就是最合适的人。 第62章 我是县案首 宁安府城被划分成两个县,北边是济县,南边是临县。 宋池晃晃悠悠的过来,县衙外聚集了不少人,多数皆是大袖长衫的文人打扮,这些人就是包揽词讼,帮人打官司的状师。 有权利的地方就有生意,在哪里都不例外。 衙门坐北朝南,规模宏大,气势威武,自带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古代皇权不下乡,知县虽被说是七品芝麻官,实则是真真正正的土皇帝。 白永任知县时,有地方权贵韩家相助,上头又有府尹支持,他在济县当真是说一不二。 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离任,这座县衙已经换了主人。 宋池混进人群中,县衙外鱼龙混杂各色人皆有,能打探到各种消息和县衙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是目前他最需要的。 还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毕竟是县案首。 就在这时,县衙门口处起了骚乱,只见两个衙差把一个穿着孝服的女人不客气的推出,同时还怒骂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你的状子已经下你批词,再纠缠不休,就治你一个扰乱衙门的罪!” “这算什么批词?” 孝服女人声音中带着浓浓不甘,“让坊里长者和族人处置,那我还来县衙干什么?” “你说什么?莫非你真想被治一个扰乱衙门的罪?” 其中一个身材壮实的衙差眼睛瞪的像铜铃,一声怒喝当即就把孝服女人吓的不敢说话。 “哼。”两个衙差回到衙门,孝服女人不甘跺脚,随即怒气冲冲的向状师们走过来。 宋池才看清楚,这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穿着一身崭新孝服,梳就着发鬓,鼻子挺直,唇瓣红润,容似桃花初绽,虽穿着孝服依旧能看出婉约曲线,给人一种别样风情。 这个未亡人,浑身散发着人妻的成熟感。 在她走过来时,不少人都围了过去,其中一个身材干瘦穿着长衫的年轻状师迎快步迎过去,“孙夫人怎么样?又被驳回了吗?”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孙夫人,称我苏娘子即可。” 宋池也挤进来听着,他听出差别,孙是夫姓,苏是本姓,她不想冠以夫姓,表明对丈夫并无感情。 这倒是新鲜。 “是,是,苏娘子。”年轻状师忙着改口。 苏娘子瞪着狭长凤眸不满道:“你这写的是什么状子,这次不仅被驳回,还下批词,你不是说肯定没问题吗?” “这不应该啊。”年轻状师接过状子,“我可是济县有名的状师,经手的状子就没有不成的。” “少说没用的。”苏娘子发泄着不满。 “我知道了。” 年轻状师摇头道:“不是我写的状子不行,是你这件事太复杂了,孙家在济县可不是一般家族,孙家二女可是韩家妾室......这诉状被驳回也就不是稀罕事了。” 周边几人状师们都点头附和。 “只要是跟韩家有关的诉状都这样。” 苏娘子面色难看,“不是刚来了新知县么?” “什么知县来了都这样。”年轻状师摇头道:\"再说了,像这样的案子,大老爷根本不管,都是二老爷主事。\" “是啊。” “苏娘子,我看你就认了吧,这状您告也是白告。” “凭什么?他在外面......”苏娘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又大声问道:“谁还接我这个官司。” 一个女人换是一个寡妇在人群中大喊,这种抛头露面的行为着实有些大胆,不过看得出来她也是被逼急了,只不过没人敢应话。 “我是不敢接了,万一韩家找过来,那可就麻烦了。”年轻状师一副怕惹上麻烦的样子。 其他人欲言又止终究也是沉默不言,状子已经被驳回来两次,二老爷都做了批词,表明这案子已有定论,谁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再敢冒头就会惹上麻烦。 做状师的都是些穷酸书生,怎能敢触霉头,而且很多人都跟县衙吏员有勾结,知道些内幕。 见得没人应话,苏娘子又大声道:“谁能帮我打赢这官司,得来的财产分他十成一。” “十成一?” 闻言,不少人都大惊失色,原本还有些犹豫,直接就红了眼。 他们都知道这位苏娘子的来历,本是孙家三房媳妇,孙家也是济县狗大户,孙家二女是韩家家主妾室,有这么一层关系,使得孙家家底殷实。 孙老三也有不少家产,却突然没了,二人膝下无子,这遗留家产就没个去处。 按理说这家产要归于孙家,可这位苏娘子就是不服气,要以遗孀之名继承,孙家当然不愿意,苏娘子也霸着不让,由此才有了官司。 据说孙老三生前可是留了七八处房产院子,这就是一大笔财富,十成取一的诱惑太大。 “前提是能帮我打赢这场官司。”苏娘子说了条件,她也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来!” “苏娘子,我帮你写状子,我帮你打官司。” “您随处去打听打听我的口碑,就没有我打不赢的官司。”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在苏娘子说出条件后,都开始了毛遂自荐,王婆卖瓜。 这反而让苏娘子有些花了眼,不知该选谁好。 “我来!” 宋池把身边人推开挤到苏娘子面前,大声道:“这活我接了。” 就在刚才,他看到信息提醒的文字,苏明月身上有宋世文罪证。 “哎,你是什么人,你是状师吗?” 状师们也有自己的圈子,都是些相熟的人,这突然冒出一张生脸也来跟他们抢饭吃。 “我原本不是状师,但我一定能帮你打赢这场官司。”宋池说的很自信。 “我有两个优势,其一我不怕韩家更不会怕什么孙家。” 众人嗤之以鼻,能得到这么多财富,谁也不怕得罪。 “我还是县案首。”宋池话音落下,立即起了一片惊声,就连苏娘子眸子里也尽是意外之色。 “你真是县案首?” “如假包换!” 宋池轻甩衣袖,满脸傲然,都让开我要装逼了。 科举路程艰难,仅是县试这一关卡就不知难住多少人,能拿到县案首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且这是他凭实力拿的。 话音落下,原本对宋池不满的状师们立即散开,使得他身边有了大片空缺。 他们这才明白那句,我不怕韩家的含金量。 第63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宋池有些懵,我是县案首,我又不是瘟神,怎么听他自报家门后都躲得这么远?而且眼神还这么怪异。 “尔等这是何意?”宋池疑惑道:“怎么都躲着我?” “原来是宋狂士,之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先前那个喝斥宋池的状师抱拳,态度极其恭敬。 这位他们是真的比不了,沈家门口的事情已经传开,有不少人亲眼所见,正是在宋池逼迫下,韩元正还是跪了。 他们都以为就算宋池通过县案首赢得赌约,也会“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下跪羞辱性太大。 据说就连长风侯都松了口,可宋池就是不让,硬是逼的韩元正跪下。 此事传开,让宁安两县所有人都沸腾了。 这个人真的是太狂了,能成为县案首虽然很了不起,可跟庞大的韩家比起根本不算什么,他好像根本不知惧怕为何物。 狂士之名由此更甚。 韩家绝对会报复的,这点毋庸置疑,就是看到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了。 对别人而言,这就是瘟神。 “你们可叫我宋案首,狂士多不好听。”宋池是文人,他觉得案首更符合身份,没想到自己竟然比二郎提早达成成就,已经有了外号。 “还是狂士更符合您的身份。” 几人言语恭敬,玩笑归玩笑,他们的佩服却是真的。 “那这个案子我接了,诸位可有异议?”宋池也不客气,他也想要赚钱,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你是堂堂县案首又盛名在外,何苦跟我们抢饭碗?”有人心有不服。 “我也要赚钱啊。” 宋池抱拳道:“诸位兄台给个方便,说句实话你们就是接下来,这案子也办不成,钱赚不到还得罪人真是不值当。” 他很客气的说服,别看这些讼棍地位不高但影响可不小,他们蹲守在县衙外,对衙门里事门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已经把上层人得罪完了,再没有点群众基础,可就真没有容身之处了。 众人神色讶然,他们倒是没想到连韩家都不放在眼里的宋狂士对他们竟如此客气。 他说的也是实话,这案子就算接下也难以成功,说不定还会遭惹上麻烦了。 “就你了。” 苏娘子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极其痛快,堂堂县案首给她做状师,这要是还不成可就没办法了。 相比于能力,她更看重宋池的关系,据闻县案首就是新任冯知县帮他争取来的,有座师情谊对官司大有益处。 这苏寡妇也不是简单的主,宋池眼眸微动,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平常柔弱女子也不敢跟夫家争家产。 这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女性,不对,是寡妇。 “此处不是谈事的地方,你跟我回家详谈。”苏娘子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不过她说的这话更容易让人想入菲菲。 “走吧。” 苏娘子走向停靠在不远处的轿子旁边,正欲上轿又回身问道:“不知宋案首可有乘轿?” “我十一路就行。” “十一路?” 宋池幸幸道:“我走路即可。”他这个县案首属实有些寒酸。 在别的穿越小说中,考中县案首都有衙差报喜,大户给赏银,县官宴请....他是什么都没有,还让这位富婆鄙视了。 “那就辛苦宋案首了。” 苏明月言罢就上了乘轿,她听闻些事情知道这个县案首并不好过,跟着轿子过了两条街来到一处宅院面前。 宋池认得这里,名为玉林街,住的都是大户人家。 这是一处两进两出的院子,院内清寂,苏娘子引领着进了厅堂。 “宋案首请坐。” 她说着招来一个丫鬟倒了茶水。 宋池打量着房屋陈设,布置古朴又有富贵之气。 “苏娘子这房屋不错啊。” 他随便找了个话题。 “能打赢官司还是我的……打不赢就要被赶走了。” 苏娘子应了一句,随意把披挂在外的孝服脱下,她里面穿着一袭白裙,将良好身材突显。 这娘们果然不是一般人,她跟丈夫应该没有任何感情,穿着孝服去县衙是为了让别人引起同情。 “宋案首,不知这官司该怎么打?” “我看下你原来的诉状。” 县衙告状有一套固定流程,先提交诉状,衙门接受后等着传告即可,视案情程度也有不同的处理法子。 宋池接过先前状书细看,随即就皱起眉头。 “怎么了?”苏娘子心细注意到宋池神色变化。 “你状子写的有问题。” 宋池问道:“先前那状师收了你多少钱?” “一两银子。” “你……可真是有钱没处撒啊。” 宋池很是无语,这钱真是赚的容易。 “你被骗了,你看这状子上写的是什么?” 苏娘子靠近过来,宋池闻到其身上散发出淡淡香气。 “你写的就是跟夫家争家产,这太直白了……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别说你是跟孙家争,就是跟哪家争,县老爷也不会管你。” 宋池说的很直白,像这样的事情哪家都少不了,县衙每天不知要接多少这样的状子,根本管不过来。 “那我应该怎么写?”苏娘子没想到这个县案首还真有这本事。 “该死的骗子!”她咬牙怒骂了一声。 “那我应该怎么做?”她有些信服宋池了。 “有一件事情你错了,从开始你就不该抛头露面。” 宋池问道:“你听过一句话不?” “什么话?” “饿死事小,失贞事大。” 苏娘子面色微变,眸中闪过些许惊慌。 这个架空世界虽有不同,想来有些事情还是一样的。 “你本来就是个寡妇,还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宋池问道:“孙家人以这个由头为难你了吧?” “是。” 苏娘子点头道:“他们想毁我清白。” “寡妇门前是非多。”宋池感叹了一句。 “寡妇怎么了?” 苏娘子直接道:“难道我嫁到孙家,就生是孙家人死是孙家鬼了?我才二十五岁,就要守节做寡妇,这根本不可能!” 她像是来了气,宋池看得出来这是受到不公待遇了。 他好奇问道:“你丈夫是怎么死的?” 第64章 这案首不正经 苏明月面露难色,过了会才是咬牙道:“他在桂花楼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嗯?” 宋池眉头皱起眼里尽是疑惑,家里放着这么好看的婆娘还要出去嫖,还把自己嫖死了。 像是知道宋池所想,苏明月又咬牙道:“家花哪有野花香!” 难怪这位苏娘子总是带着气,原来是有这内情。 想来孙家也觉得丢人,就一直瞒着,苏娘子更不会说出去。 孙家是济县大户,孙家二女儿是韩谕妾室,跟韩家沾了亲,以后就越发了不得。 苏明月的丈夫名叫孙建,人称孙老三,在济县也有些声名,他也是孙家最有出息的,虽说是依靠韩家,却也在短短几年富了起来。 宋池心里想着孙建的信息,心头不觉起了几分狐疑,他总觉得孙老三死的有些蹊跷。 这事还真是赶了巧,宋池接苏娘子的官司,并不完全是为了财,还有其他目的。 沈崇因他帮助沈家找回颜面,临行前送给他一个册子,这册子里记录了韩家在宁安府的势力关系,有三家是依附韩家而存。 特殊之处在于,这三家跟韩家是以姻亲关系维系,其中就有孙家。 很显然,沈家长时受韩家打压排挤并非没有作为,只不过沈崇一直在暗中收集。 这个册子里的东西很重要,除了韩家之外,还有济县县衙,宁安府府衙等主要官吏信息。 看得出来沈崇是在下一盘大棋,他在暗中收集对手情报信息,寻找机会一击必杀,只不过他等不到这个时候,而今又离开宁安府,手里东西已经无用,便给了宋池。 他看出来宋池也跟他有同样目标想法。 宋池去县衙不过是探些情报,却巧合遇到了苏娘子,听闻牵扯到孙家立即来了兴趣。 以姻亲维系关系,又有利益绑定,可想而知,对韩家而言,孙家也极其重要。 想要对付韩家就要抽丝剥茧的慢慢来,把韩家势力一一除掉。 对宋池而言,苏娘子的官司是个不错的机会,而且还有意外之喜…… 思绪闪过。 宋池小心翼翼道:“您跟您丈夫床第生活和谐吗?” “什么?” 苏明月瞪着大眼睛,她没听懂说什么。 “床第?” 作为过来人她又很快反应过来,苏明月站了起来,“宋案首是在调戏我吗?” 她脸没红! 她脸竟然没红! 果然还得是人妻啊! “宋案首,你多大啊。”苏娘子用桃花眸子盯着。 “我十六啊。” 苏明月眸子婉转,“正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怕还是个雏吧。” 你这瞧不起谁呢,我的第一次可是跟女帅大人。 宋池刚想说话就被打断,“你想女人也正常,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只要你能帮我打赢这官司,妾身就算服侍你一晚也不是不行,只要宋案首不嫌弃妾身是个寡妇就好。” 她在说话时玉指还搭在宋池手上,轻轻翻转过来,玉指又划过手心,如水的眸子桃花泛滥,忍不住让人心猿意马。 我真不想成为曹贼啊。 宋池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定力,他抬起头分明看到苏明月眼角露出的淡笑。 这娘们在戏弄我! 宋池当即把手收回,正色道:“还请苏娘子自重,我现在是你的状师,我这个人很有职业操守。” “你.....”苏明月有些意外,她这一招竟然没作用。 “还有.......寡妇最重要的就是守节自尊,尤其是在官司没定下之前,若是做不到这点,那我也帮不了你。” 苏明月眸子瞪圆,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就像个荡妇,合着我离开男人还活不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那就好。” 宋池正襟危坐,有意保持了距离,在古代敢跟夫家争家产,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孙家是不是准备给你过继个孩子?” “是。” 宋池点头,这算是传统,族中有一房丈夫死了且没有孩子,就会从另一房找个侄子过继,这样家产还在族里,严格的说寡妇并没有财产继承权。 想来苏明月肯定不愿意,否则也不会去县衙告状。 “要过继给我的是孙老大二子,叫孙继业。” 苏明月咬牙道:“这小子昨天还来给我请安叫我娘了。” 宋池想起来,女帅归乡宴上,好像就有这个小子在场。 他眼珠转动,“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孙家老大对你有想法吗?” 苏明月神色微怔,他总觉得宋案首在一本正经的调戏自己。 “这个很重要!” “自然是有……想法的。”苏明月吞吐道:“孙老三还活着的时候就想轻薄于我。” “他得逞了吗?” 苏娘子瞪了宋池一眼,“自然是没有得手。” “近日可对表露过想法?” “说……过。” “什么时候?” “昨天。” “对你动手了吗?动了你哪里,比如是摸了你的手,还是……” “够了!” 即使是苏明月也有些受不了,这个案首不正经。 “这些事情跟打官司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宋池端起茶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这个案子从开始你就告错了,我刚才说过,告争夺家产县衙绝不会受理,就算受理你也争不到,寡妇本来就没有继承权。” “那我该怎么办?” “目前有一个法子,可不经衙门就能让你得到家产。” 苏明月急切问道:“是什么法子?” “假意应下为亡夫守寡,这些家产虽然是孙家但还在你手里,然后想办法慢慢转移……” “不行。” 苏明月摇头道:“我也想过但孙家不会允许的。” “明白。” 宋池点头道:“那就只有打官司这一条途径了。” “问题是怎么打啊?” “告争家产不行,你就告他们草芥人命,强闯民宅,强奸未遂……” “等等。” 苏明月越听越不对味,忙着问道:“他们都没做这些事情怎么告?” “你不给机会他们怎么做的成?” 宋池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很强势,不给别人一点机会。 “你的意思是?” 宋池平静道:“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自己……” 第65章 见缝插针 “这……”苏明月柳眉皱起,眸子里尽是疑惑。 她怕的就是孙家人来找麻烦,怎么宋案首还让她凑着上前。 “人命,强盗,奸淫是三大重罪,只要告这样的状,官府必须要受理,否则就是渎职,而且还是县衙大老爷亲审!” 苏明月眸子亮起,她明白了,宋案首这是让这个案子能进县衙,至少要把官司打起来,由此就会牵扯出争夺财产的纠纷。 她又问道:“你不是说寡妇继承不了财产么?” “这只是第一步。” 宋池又道:“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打赢官司了……不过你要听我的。” “我都听你的。” 苏明月终于明白什么是县案首的含金量了,不是县衙门口那些水货能比的。 “我还有个问题。” “我一定知无不言。”苏明月听话了。 “孙继业对你有想法吗?” “这……”苏明月不明白宋案首怎么总是问这些,还如此露骨,这不是乱…… “有吧?” 虽然苏明月没有应话,但宋池已经得到答案。 孙继业大概跟他差不多年纪,正到色欲熏心的年纪,有这么个俏三娘在身边,就算没有色心也会有色胆。 “孙家人一直在找你麻烦吧?” “是。” 苏明月应道:“这宅子是我今天刚搬过来,他们还不知道,不过很快也要寻来了。” “你要让他们寻过来,最好是让他们有过激的举动……” “让他们有强抢之嫌?” “不止如此。” 宋池直接道:“还要让他们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说到底这就是家事,怎么也不至于杀人吧?” “我明白了。” 苏明月一点就透。“我知道怎么激怒他们。” “然后就是要找见证人,你不是有钱吗?想办法找些人,在他们做恶事的时候过来……” “明白。” 苏明月问道:“就是得让别人知道我是受害者呗?” “对!” “你要让别人同情你,丈夫死了,没人做主了,谁也能欺负你……你不用强势,你就穿着孝服哭就行了,博取同情懂吧。” “懂。” 跟聪明人沟通就是省力。 “那下步呢?” “下一步就是答应过继。” 宋池开口道:“然后就是施展美人计了……你不要明说要让他们有这个错觉。” “我没太……明白。”苏明月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跟不上了,该说不说,这位县案首一点都不符合她想象里文人才子的形象,总觉得是在调戏她,但又没有证据。 “你想啊,孙继业是你的继子,孙老大又是孙继业的亲生父亲……他们两个人都看上你了,还要把你据为己有,这说的过去吗?” 苏明月目瞪口呆,这位县案首也太污了。 “拿捏男人你比我有法子,就不用我教你了……” 宋池沉声道:“我现在写状子,三天内要把这些事情完成。” 苏明月本想说什么,但看到宋池一脸正经的样子还是没说出口。 “只要你听我的,这个案子保准能成。” “我……我听宋案首的。” 苏明月紧咬着牙应下了。 “对了……听闻苏娘子你有不少房产?” “是,只要打赢官司就是我的。” “那个……”宋池问道:“你可有房屋出租,是这样的我现在还没有落脚之处,正想租个屋舍,倒也不需太好,有个住处就行,房租你就从给我的佣金里抵扣就行。” 苏明月愣了愣神,“宋案首可真是见缝插针啊。” “什么见缝插针。” 宋池脸不红心不跳,“这不是赶巧了吗?” “我在同悦路还有处屋子,宋案首可暂去居住,至于房租还是等赢了官司再说。” “那就麻烦苏娘子了。” 宋池直接接受了。 没办法,一分钱也会难倒英雄汉,本来沈良玉给了他五十两安身费,他给了表妹苏南伊做创业资金,现在身无分文。 “只要能打赢官司,这不算什么。” “包的。” 宋池抿了口茶自信非常。 他很满意,这案子接的一举数得,又能对付孙家,又能找到房子住。 …… 孙家在济县本来就算是大户人家,孙老爷子早年考中秀才,人称孙员外,直到孙家二女到了韩家,给韩谕做了妾以后就开始了不得。 在韩家扶持下,田产众多,房产多处,商铺门店也有不少,而今已成为济县大族! 这就是韩家的实力,想扶持谁谁就能立马起来。 孙家厅堂,几人就坐,孙家老大孙诚坐在主位上,孙员外已经老迈,孙老三又出了事,孙老大就是主事人。 在他旁边平坐的是一个妇人,浓妆艳抹,极具风情,她名叫孙芳,便是嫁到韩家的妾室,显然因这一层关系,她在孙家有很大话语权。 “那个贱妇,竟然敢觊觎我孙家财产,真是胆大包天!” 孙芳丹凤眼一瞪气势就显了出来,这是夫家给的底气。 “谁说不是呢,竟然还敢去县衙告状,真是吃了豹子胆!” 孙家老大抖了抖衣袖怒声道:“等会我就带人去找她。” “嗯。” “这些家业财产是谁的你们可都一清二楚,要是真被那贱妇占去,老爷问责下来可就麻烦了。” 孙芳口中的老爷就是韩瑜,她平静道:“老爷给了期限,三天内把这件事解决了,不要再让那贱妇捅到衙门,今时不同往日,白知县已经离任了。” “明白。”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那是你弟妹,你也能下的去手?” 孙芳显然知道大哥是什么人。 “二妹说什么呢,大哥怎么能是那种人。” 孙诚被说中心事有些尴尬,他在说话时,同在厅堂里的孙继业瞥了父亲一眼。 你这老家伙心思有点多啊,你还能行吗? “本来不会有现在的麻烦,就是因为你一拖再拖,真让冯知县盯上就难解决了。” “哼。” 孙诚不屑道:“一个寡妇也想继承家产,她是在做梦不成,这样的状子都是二老爷审理,即使我们跟二老爷没有关系也会被驳回。” “尽快找那贱妇,要么让继业过继过去,要么就让她不好过。”孙芳下了最后通牒。 “明白。” 孙诚话音落下,便有一个家仆跑进来,“大老爷,刚得到消息宋案首接了三夫人的状子……” 第66章 投名状 “什么?” 孙诚直接站起,“怎么那个傻小子还参与到这件事情里了?” 他反应激烈,对宋池的称呼也很有意思,敢把韩家得罪成这样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这个人莫非是疯了不成?” 孙继业忍不住怒喝,“他狂什么狂?也就是侥幸拿了县案首,现在还有些声名,等过了风头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日女帅归乡宴,他也有幸入了场见识到宋池狂妄。 “不知死活的东西!”孙芳眼睛眯起闪过一抹妇人没有的狠毒之色。 宋池之名在韩家是挂了号的,韩家人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他定是有意的,莫非还想对付我孙家不成!” 孙诚不屑道:“不就是个县案首,还以为自己是县太爷!” “不过此子张狂无度,且跟新任知县冯元有座师情谊,真让他掺和进来怕是有麻烦。” 孙芳站起来,她已经出嫁,都算不上是孙家人,却像是掌权之人。 “大哥,你立即带人去寻那贱妇,两日内就要把这件事情搞定,要是出了波折,老爷怪罪下来,我们都受不起,那些家产别说是那个贱妇,就连我们孙家也沾不起!” 听得出来,孙老三名下的家产似乎另有正主…… “我这就去!” 孙老大撩动衣袍,点好人就风风火火的出了门,眼里还带着淫邪,对这个弟媳妇,他可是馋了很久。 “父亲,我也跟着去。”孙继业忙得起身。 傍晚时分,苏明月所住的院子里起了动静,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还不时听到哭喊声。 苏明月惊慌失措的往外跑,开了大门,只见外面站着六七个穿着宽衫长袖的状师。 就在两刻钟前,县衙外起了一道消息,说是苏娘子本请宋案首写状告案,结果这位案首根本写不出什么,还要价奇高。 苏娘子被气得大骂水货,还放出话来另请高明状师,有意者可去家中详谈。 这让一众状师沸腾了。 苏娘子豪爽大气,出价奇高,就算冒着得罪孙家的风险也值得,更何况还能登门详谈,这小寡妇的诱惑可不比那高价佣金小啊。 于是……数名状师皆去拜访,然后就看到这一幕。 穿着孝服的苏娘子满脸惊恐,脸上尽是清泪,怀中还抱着亡夫灵位,孝服破损被撕成褴褛。 其后,一帮凶神恶煞手执棍棒如同强盗般肆意打砸。 畜生啊! 怎么能把人欺负成这样? 没有男人看到这场面不生怜惜之情,丈夫亡故,孤妻被欺,无人做主。 “救我!” “救我!” 苏明月演技大爆发,娇柔惹人怜的样子让这些状师们瞬间就忍不了。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行凶不成!” 一个年轻状师站出来,有人冒头紧接着所有人相继站出。 “苏娘子是你们孙家儿媳,你们也能下得去手!” “家产之争是你们家事又何必闹成这种程度?” “苏娘子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的了你!” “是有我在!” “明明是我在!” 几个状师竟然还争风吃醋吵了起来。 “我等先不要争吵,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苏娘子。” “对,争夺家产乃是家事,县衙不受理也属正常,可现在是带人进门是强盗行为,什么还有草芥人命,县衙若不受理就是渎职!” 状师中并不乏“懂法的人”,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众状师可算有了说辞,言语如炮发起攻势。 很多人都懵了! 孙家仆从打手也懵了,孙老大也懵了。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下令让人伤害老三媳妇,再说也舍不得啊,只是这娘们太倔了,根本听不进话,他就下令让人打砸,本意是吓唬。 女人嘛。 吓唬吓唬就好了。 谁动她了? 谁撕他的孝服了? 不过话说回来,撕裂的孝服更好看……孙老大眼中闪过一抹贪婪,随即上前怒骂道:“都滚远点,我孙家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穿长袖宽袍的都是穷鬼,也配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殊不知这话可惹了众怒。 “苏娘子,这官司我帮你打了,我不要钱!” “对,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我一个人不行,我们这么多状师还不行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气势凛然。 苏明月感动的快哭了,她双腿一弯都要下跪,这些人更急了,直接站到苏明月面前,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男人可真好骗。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孙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孙老大怒了,这帮穷鬼也敢找事了。 他根本看不起这些状师,在他看来跟街头乞丐没什么区别。 状师们也当仁不让,两方很快起了矛盾,期间苏明月又流点眼泪,在这种刺激下,这些人就像打了鸡血,跟孙老大嗷嗷干。 经过一番闹腾打斗,状师们败下阵来,他们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怎么打得过这些恶仆。 “不要打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应了,就算要我的命我都认了!” 苏明月艰难爬起,让一众状师们羞愧不已,他们终究没有护住苏娘子,最终还让苏娘子护着他们了。 孙老大得意大笑,事情就这样办成了,可他却忽略了这些人怨毒的眼神。 状师们厉害的从来就不是拳脚,而是口舌! 他们狼狈的离开了,可他们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巷口外,宋池藏在角落看着,作为导演他藏在暗处全程看了这场大戏,该说不说苏娘子不去参加演员的诞生真是可惜了。 她狂飙演技,让状师们入戏太深,等他们回到县衙门口,就会大肆宣扬孙家之恶,苏娘子之可怜。 这就不是争家产的事了,而是孙家仗事欺孤妇,舆情会逐渐爆发,先让子弹飞一会。 宋池悄然离去,他总觉得孙老三的死不简单,而孙家又跟韩家关系非同一般,韩家又对宋世文耳提面命。 他相信只要深挖定会有成果,他相信新任知县冯元也乐意见到,这也是他送的投名状。 第67章 量变引起质变 厅堂内乱作一团,座椅东倒西歪,摆放的花瓶摆件也碎了一地,就连苏明月给亡夫临时搭起的供堂也被毁了。 孙老大挠了挠头,怒声道:“哪个没长眼的怎么把老三供堂都给砸了?” 几个家仆左右四看,好像他们都没有砸。 “还有你们谁动弟妹了?真是好大的狗胆!” 他看着苏明月柔弱无助的样子,不免生出几分心疼,孝服都被撕了,不过话说回来,撕裂风还真带感。 “弟媳妇,你说何苦闹成这样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苏明月抹着眼泪没说话,这是宋案首告他的,你哭就行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因为之前太强势了,要尽快转变过来。 “你刚才说不闹腾了,说愿意接受继业过继给你做儿子了?这话算数不。” “算数……只要你们不打我,不要我的命,我什么都答应。” “哎,这话说的可不对。” 孙老大忙着道:“我可是你大哥,怎么会要你的命,言重了,言重了啊!” “继业,过来认娘吧。” “是!” 早已经等不及的孙继业直接跪在苏明月面前。 “孩儿叩拜娘亲。” 十六岁的儿认了二十五岁的娘,看起来实在违和,不过孙继业却在心头暗喜,以前是三娘,现在是亲娘,有了这个由头就能常在一起了。 他倒是暂时还不敢有别的想法。 “哎,为娘的好儿子啊,以后为娘可凭你护着了。” 苏明月想起宋池交代的话,娇容不自觉的显出一抹红晕。 她把孙继业扶起,狭长的手指不着痕迹的划过少年手背,这手法跟对宋池一模一样。 宋池有定力,孙继业可就受不住了,他抬起头,只见继母眼眸水汪汪的,俏脸嫣红娇艳欲滴,还散发出成熟风韵。 这对少年人杀伤力太强,根本顶不住啊! 孙继业呆住了,瞬间起了无数幻想,他想今天晚上要去桂花楼了。 “娘亲放心,有儿子在没人能欺负娘亲!” 孙继业脱口而出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尤其是叫娘亲的时候,感觉……更强烈了。 “嗯。” 苏明月声如嗡鸣的应着,给孙继业的感觉是眼前的根本不是继母…… 父亲也真是狠心,怎么把娘亲吓成这样。 “咳!” “咳!” 孙老大干咳了两声,他看出些不对劲,儿子怎么还能抓着手不放,这可不是好苗头。 “儿大要避母,继业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个名头就是切不可起了闲言碎语。” “父亲说的是什么话?我已磕了头认了娘就应该在娘亲身边,免得再遭逮人迫害。” “你说什么?” 孙大海怒喝道:“给老子滚出去,我要跟弟媳妇说家产的事情。” 孙继业一缩头,他还是有些畏惧之心不甘的出了门。 门被关上,苏明月又变成一副惊恐模样,就像受惊的小白兔。 “别怕,我是你大哥还能伤害你不成……再者现在你认了继业做儿子,那我作为继业的父亲,我们关系岂不是更近了。” 孙诚又靠近了些。 “你说你一个女人家将来也过得艰难……大哥会护着你的。” “你要挠他们,挠的他们心痒难耐。” 脑海里适时响起宋池的话,苏明月不明白能考中案首的人怎么这么不正经。 她又开始耍手段了,要同时对付父子二人,对她来说挑战不小,不过为了那些家产也值得! 这官司要是赢不了,我就传扬出去,让人知道你个案首有多污。 苏明月暗自咬牙。 第二日,晨光微熹,县衙门口对面的墙边就已聚集了不少状师,每个人都眼含怒气,义愤填膺!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走!” 简短对话后,他们就直接走向县衙,在门口的衙差赶紧上前拦住,“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告状!” 说话间,每人都从手里拿出一个状子。 衙差当场懵逼。 今天是放告日也就是衙门接状子的日子,刑房吕总书亲自接状,刚坐定就见到状师们排成长队。 “这什么情况?” 吕文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告状的人这么多? 新知县上任是外来户,二老爷已经放话,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得理会,还要多多刁难,要让他处处受制,寸步难行。 莫非这是二老爷安排? 前来的状师都是熟脸,刑房干的活就是这个,常打交道的都是这些人。 就算是二老爷安排,也应该是经自己之手,难道是昨日新知县问话我应了一句惹得二老爷不喜了,这才不经自己安排。 吕文心里还有些忐忑,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官。 在这座县衙里真正的官只有两位,一个是知县,一个是县丞。 严格的说只有一位,那就是知县大人,因为他是一把人。 知县换的勤,吏员不挪位,他们就是铁打的营盘,只要他们不配合,知县也没辙。 白知县离任,县丞董为民继承其意志并早已做好安排,他们这些吏员也都知道,这位知县干不长,这不麻烦就来了? 吕文心想着接过诉状细看,眉头很快皱起来,竟是状告孙家强闯民宅,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怎么又是孙家的案子? 二老爷特意交代不接有关孙家诉状,昨天晚上孙家老大还请他喝了花酒……不是争家产么?怎么又有这样的事情? 他大概扫了眼,看到苦主苏娘子的名字,当即拍桌站起怒斥道:“王应,你不想混了是吧,昨天二老爷已经下了判词,这诉状已有定论,你冒什么头?” 作为刑房总书平日主责就是这些案子,自然免不了跟状师们打交道,平常只要他一拍桌,这些人就胆战心惊,不过现在却面无表情。 “那是争夺家产的诉状,可现在是欺男霸女,强闯民宅,草菅人命的诉状……可不一样啊。” 名为王宏的状师神色淡然。 “按大周律例,强盗,人命是本朝两大罪,可能还存在奸淫,只是我还没有证据,若县衙不接就是渎职!” “你……”吕文怒声道:“你可清楚谎告的罪行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 王宏平静道:“仅我一人告状会有错误,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会错吗?” “你什么意思?” 王宏让开,其后状师一个接一个的把诉状呈递过来,足有十余份,这是捅了状师窝啊,吕文快速扫过,他们告的罪行一样,告的竟都是孙家。 孙家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第68章 县丞董为民 这么多诉状摆在面前,即使是作为刑房总书吕文也不敢怠慢,他拿起诉状就赶紧起身去找人,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够摆平的了。 县衙里真正能做主的自然是知县大人,其下就是被称为二老爷的县丞。 济县县丞董为民现年五十一,在这个位置已有八年,历经两任知县,而今又迎来第三位知县,他并未想过升迁,从县丞到知县看似只差一个字,实则相差十万八千里。 知县能有机会升任,可县丞却机会很小。 董为民在济县县衙就是铁打的“营盘”,知县轮流更换,可他这个县丞却一直不倒。 八年经营他把县衙经营的如同铁板一块,六房三班都是他的人,没有他配合,知县也只能一事无成。 县丞有自己班房,董为民坐在案桌后,已至五旬的他头发花白,但梳就的一丝不苟,连根杂发都没有,精神健硕,双目有神。 他不像官员,倒像个员外老爷。 董为民早年考中秀才,后家里殷实成了员外,在地方上有地位有威望,又经运作成为县丞直到如今。 他身形微胖,皮肤白皙,笑容可掬,看起来和善实则老奸巨猾,尤其近日精神极佳,像是迸发了第二春。 本来董为民就等着在县丞位置上养老了,也不寻求官位升迁,他心知到他这个年纪也没有任何升迁希望。 可这次首辅大人回乡乡让他看到希望。 首辅临行前夜单独召见,要他在三个月内让新任知县冯元被迫离任,只要能够做到,待冯元离任后,由他接任知县。 董为民心动了,他做了这么多年县丞,一直被人称为二老爷,他也想做一回大老爷,成为这县衙一把手。 首辅大人让他做知县自然是能做到,为此董为民干劲十足,也颇有信心。 整个县衙都是他的人,只要没他首肯,没人会听知县差遣,知县命令不出班房,时间长了他自己也待不下去。 更不用说还有府尹大人不停施压严格考绩,都用不了三个月,冯元自会灰溜溜离开,他若不识趣,身带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眼下就有要事在身,前任知县白永走的突然,遗留账目税收等问题还没来及收尾,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抹平,让冯元找不到任何问题麻烦。 白永是首辅的人,只要白永出问题必然会牵连到首辅身上。 董为民正伏案看着一本卷册,这时拿着一摞诉状的吕文直接闯进来。 “不知道敲门吗?毛毛躁躁成何体统!”董为民不悦喝斥。 “老爷,有份诉状要您定夺。”吕文说着上前把诉状放在董为民面前。 “什么诉状?莫非还有人命官司不成?” 董为民知道今天是放告日,“你去交代好那些帮派堂口,近期绝不能出乱子,若是你这收到命案诉状也都给我压着。” 命案、强盗、奸淫是本朝三大罪,县里有这样的案子一般都会由知县亲自审理,可董为民不想让知县有审案机会。 只要审案子就不可避免要用人,就能使用手中权力,也就有了借题发挥的可能性。 架空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让这个人无事可做。 “是告孙家的状子。” “孙家?” 董为民直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只要是有关孙家诉状一律驳回,我前日已经给那状子下了批词,怎么那妇人还来告状?你就以扰乱县衙之名,把她在牢里关两天她吃了苦就老实了。” “不是啊,这次可不是苏娘子告的状,而是几个状师告状。” “有何区别?” 董为民不耐道:“状师也是那妇人雇佣,你去告诉那些状师,谁敢再接苏娘子的案子,就让他们以后没饭吃。” 不愧是二老爷言谈尽是断人财路的口气。 “您还是看看状子吧,这次真不一样。”吕文当即讲述起来,听的董为民也一阵无语。 “应该是孙老大带人去寻那苏娘子,又让家仆打砸了家里,很可能对苏娘子也动了手脚,恰逢这些状师们前去寻苏娘子接案子正好遇到.......这几个状师维护苏娘子,却被孙老大家仆打的鼻青脸肿.......由此惹了众怒。” “没脑子的货!” 董为民暗骂了一句,惹谁不好惹这些状师,好坏全凭一张嘴,得罪这些人很麻烦。 “总共来了十三个人,递了十三份状子,而且还涉及到人命、强盗、奸淫三大罪,我们不接不行啊。”吕文有些为难。 若是一两个人随随便便就打发了,问题是来的人这么多,确实不太好处理。 “先放在我这里,你去找孙家让他们抓紧把这些状师稳住,给钱也好威逼也好,不要再生事端,冯知县可正等着呢。” 吕文是他自己人说话也就随意一些。 “是。” 吕文请退后离开,刚到门口却见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干瘦,肤色略黑的中年人走进来,他穿着青色官服,官服补子为以本县自称,又穿着青色官服,官服补子为?鶒。 这是七品官服,在这座县衙里能穿这样官服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新任知县冯元! “大老爷。” 吕文愣了一下。 “本官是知县,可不是什么老爷,记得下次称大人即可。” 冯元平静的说了一句,也没理会吕文直接走到桌案前。 “知县大人,您怎么有空来了,有什么事情让人传句话,下官就过去了。” 董为民立即起身,腰身躬起来,言语谦逊,以下官姿态自居。 他要对付冯元不假,但绝不会让人挑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就是他。 说话间手上动作未停,准备把诉状收起,可冯元却不给机会,他直接探出手压在诉状上。 “今天是放告日,本官刚上任知县,应当公审案件,让百姓知晓本官行事……听闻诉状都被吕总书拿到这里就过来看看有什么案子。” 冯元平和的说着,没有弯弯绕绕,几乎就是直言目的。 他刚才去了趟递状处,看到一个熟人,虽然那人做了些伪装,但他还是认出了,那人就是几日前被他选中的县案首,宋池。 第69章 目的达成,县衙接诉状 冯元自然知道他处境艰难,上任三日就连喝了三天茶水,除此外一事无成。 按理说知县上任,六房三班总书都要前来拜见,可没有一人来寻,他连人都认不齐,就连吏员衙差都对他爱搭不理,冯元知道这是董为民在使绊子,不过他也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 知县有一项重要权力就是审案断案,这也是打开局面最好办法。 为此他前去递状处,如此就遇到了鬼鬼祟祟的宋池。 冯元对这个少年印象深刻,也知道其事迹背景,他竟然也来递状子,这让冯元很是好奇便直接寻过来。 “知县大人日理万机,都是些闲碎琐事就不必您过目了。” 董为民面带笑意的说着,手上却未松开分毫,还压的更紧了,他已看过诉状,不能给冯元审案机会,更不能让他审孙家的案子。 “这是本县分内职责,若是不管不顾岂不是渎职?”冯元用力想把状子抽过来,但没抽动。 两位老爷嘴上说的和睦实则在暗自较劲,看到这一幕,吕文心知这位新任知县不是好惹的主,你们不听我的话,我就亲自找过来,你还能拒绝不成。 “知县大人刚上任没几天还是先熟悉熟悉县衙情况再说吧。” 董为民面色已经变了,他没想到冯元竟然主动出击,吕文前脚刚来,他后脚就跟着进来,让他反应不及。 “这是本县分内之事,莫非本官身为知县连审案之权都没有?” 冯元不想再跟董为民拉扯,他右手上前直接把董为民压在诉状上的手拿开,把诉状抢过来。 “这.......” 董为民面色微变,怎么还动手生抢了,他已过五旬力气自是没有冯元力气大,几份诉状已经到冯元手里。 冯元挨个翻看,直到看到一份才停下。 这几份状子写的大同小异,状告的都是孙家老大孙诚,唯独这一份特殊,上来就写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本是一样的事情他写的却更能抓人眼球。 没错,这份状子正是宋池所写,他用了震惊体的写法,诉状里的孙大十恶不赦,单看诉状就是斩了脑袋也不为过。 冯元认得出来,这份状子正是宋池所写,他看过宋池那篇文章,认得出字体。 一县案首给人当讼师,这本来就很反常,冯元可是知道这个少年的机灵,他略微沉思心里就有了计较,或许打开局面,就要从这个案子入手了。 “当朝首辅家乡竟也能出这种恶霸,本官实在难以忍受,首辅大人临行前再三嘱咐,要本官守好家乡,本官又岂能辜负.......” 冯元面色严肃,语气严厉带着无尽愤慨。 本来想要说话的董为民不由愣神,他没想到冯知县这么不要脸,竟然端出首辅大人名号,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 首辅大人怎么可能交代你这样的话? 可他又没法说,济县本来就是首辅大人家乡,用这样的旗号自然是没问题的,董为民也经常说这样的话,问题他真是首辅的人,冯元可跟首辅没有一点关系。 “这案子本县不能不管,诉状上孙诚已犯本朝三大重罪,本县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到底情势如何需审过才知。” 冯元根本不给董为民反应机会,直接道:“三日后,本县公审此案,还请董县丞提前告知双方,待公审时将两方传唤到场!” 言罢,他拿着诉状转身就要离开。 董为民有些急了,忙着道:“知县大人,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冯元停步转身问道:“难道衙门接到诉状不该审理吗?” “接到诉状自该审理,只是这状告却是子虚乌有纯属无稽之谈。”董为民平静道:“济县是大县,人口众多,杂事无数,若是这些无谓案件也要挨个审理,我县衙什么也不用干了。” 公审即公开审案,到时会放百姓进场旁观,这是知县显示权威的最优途径,也是得到威望声名的最佳方式。 他绝不能让冯元得逞。 “董县丞怎么知道这诉状是子虚乌有?” “我认识孙诚知晓其为人,这件事实则另有缘由,几日前,已收到一份诉状,是孙家三媳妇苏明月以寡妇身份争夺孙家财产,这本就是荒诞之事。” 董为民从桌案后走出有意走到冯元面前把他拦住,“我已下过判词,可还有如此诉状流出,表明这妇人根本就不安生......” \"争夺家产是一个案子,草芥人民又是一个案子,二者岂能相提并论,一份诉状是作假,十三份诉状可是十三个人书写,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冯元直接道:“这案子就该公审,若本县不管不顾,那就是渎职!” “可是.......” 董为民还想说什么,但被冯元直接打断,“递交状子的状师们还在等着回话,本官看吕总书也拿捏不准,本县便亲自去回话吧。” 他说着把董为民一把推开,在两人愣神中出了门。 这人好大的力气,董为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虽已年过五十,可身体一点不差,冯元看似轻轻一推,让他根本无法抵抗。 “老爷,这该怎么办?”吕文当即请示,他是董为民的人,习惯以老爷相称。 “此人竟如此不讲规矩,身为知县却屡次动手,真是过分至极!”董为民本有极好涵养此刻面色也变得难看。 “跟着去看看,他这是想把水搅浑。” 董为民头发丝都是空的,岂能不知冯元想法,这也让他收起轻视之心,能来济县任知的人果然不简单。 两人跟在后面,而冯元已经来到县衙外院,十余状师还候在此地等着回话,诉状递交过后还会拿到一个回执,表明衙门已经受理,他们还没有拿到自然不会离去。 冯元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就看到在人后的宋池,他也穿了个状师袍,只是有些不太合身,有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觉,他还沾了一片假胡子缩着脑袋生怕人认出来。 他认出我了。 宋池注意到冯元神色心里立即有了感应。 见到其手里拿着的诉状,宋池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这位新任知县也如他所想的一样并不简单。 第70章 幕后推手 宋池就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他要对付孙家,又要帮苏娘子这个寡妇争得家产,难度极大,仅他一人自然做不到,必须要做些手段。 于是,他就挑起那些状师的恻隐心,利用孙老大的霸道让两方爆发冲突,然后就有了状师们齐告孙老大的局面。 宋池也跟着混进来递了状子,这些人只是入局帮腔的,他才是苏明月正牌状师,自然要递一份状子。 这是他的反击,也是顺手给冯元送个机会。 现在看来冯元抓住了。 他是新任知县,在县衙必然是束手束脚,寸步难行,想要迅速打开局面就需要一个案子。 宋池也需要冯元助力,可以说两人不谋而合。 别人认不出他的状子,冯元一定认得出,他看到自己还没有点破身份,就表明是心照不宣。 “本官是济县新任知县冯元,诸位递交诉状已经接收!” 冯元说话间把手里诉状扬起,十余个状师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这位竟是新任知县。 “众所周知,数日前,首辅大人跟女帅同时归乡,临行前首辅大人已交代本官,一定要做好父母官,百姓有需,官府有应!” 冯元说的大声,董为民走过来时刚好听见,差点没一个踉跄摔倒。 这话你跟我说就罢了,竟然还当众说出。 董为民觉得这位新任知县穿衣行事一丝不苟,却没想到是这样,他根本不是首辅的人,却打着首辅旗号行事。 宋池也很意外,这个重度强迫症的人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很好,要对付这些人就不能用常规套路。 “知县大人说的好,还请知县大人给我们做主!” 宋池大喊出声,这要是不帮场子可就说不过去了。 “还请知县大人为我们做主!” 随之就有状师跟着附和,很快高喊成片,引得不少人驻足。 冯元暗道了声好,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露脸机会,又上前几步面对众人。 “本县定会为你们做主,因而决定明日举行公审,审理此案!” “明日?” 董为民忙问道:“知县大人不是说三日后才公审么?” 眼看着无法阻拦,董为民就准备另想办法,只要在公审之前把这些状师们安抚好即可,却没想到冯元提前了。 “汹涌民意无法阻挡,十三个人同时状告一个人,董县丞在济县这么多么多年可曾见过,本官身为知县又怎能不管?” 董为民沉默了。 这件事之所以难以压下的原因就在于此,知县审理案子是正当权利,谁也无法阻拦,而且还是这种颇具影响的案子。 “明日审理还是匆忙了些,不妨三日后进行。”董为民还在阻拦,他是孙家座上客,收过孙家不少好处,岂能不管不顾? 再者,就算是冲韩家的面子他也不能不管。 “本官意已决,明日非审不可!”冯元盯着董为民语气坚决,宋池给他送来这么好的机会,岂能不抓住。 他的言外之意是不管你怎么做,这案子审定了。 董为民深吸口气,“县衙刑房胥吏不足,怕是无人通传下碟。” 县衙审核理案子,要提前通传当事人到场有一套固定流程,而这些了都需要有人去做。 董为民言外之意是你想断案,没人会听你安排,连通传下碟的人都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 董为民以为冯元要生气发火,他已经想好说辞,若他愿意,能让六房三班的人都告病请假。 “既然县衙无人可用,那只能本县亲自去通传了。” 冯元面色平静,却让董为民大跌眼镜。 这个知县莫非是疯了不成? 堂堂知县竟然亲自去做这些小事?他也能说的出口? “这怎么行?您可是县衙大老爷啊,怎么能干这些杂活。” “没办法啊,这也是被逼的。” 董为民面色沉下来,冯元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显示出他这个县丞的霸道。 不是我不想作为,是有人阻拦不让他行事。 董为民不想这么快就跟冯元撕破脸,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体面人,可现在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不就是审个案子吗?知县大人至于这么心急?” “诉状里写的清清楚楚,已涉及本朝三大罪,晚一天都不知要出多大的事,难道还能忍吗?” 冯元神色肃穆就像是宣战一样,他瞥了眼在人群后的宋池,其实自己已经慢了一步,宋池可能早已经宣战了。 “下官今日收到不少人告病,这两日怕是暂时帮不到大人您了,只能您自己去了。” “好,本官亲自去做!” 冯元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哼!” 董为民甩了衣袖直接离开,刑房总书吕文也跟在身后,而身为知县的冯元却坐在桌案后。 “这份状子是谁的?本官给印回碟。” 他拿出宋池的状子。 “大人,我的。”宋池凑了过来。 “这是回碟,明日公审,你作为状师当到场为苦主辩护。” “是,大人!”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成败如何就待明日公审结果。 宋池要对付孙家,要帮助小寡妇,而冯元则是要利用公审拿到权力,两人目的其实是一样的。 他拿着回碟离开,回头见四下无人才是钻进一个巷子里到了一座普通民居前。 “砰!” “砰!” 宋池动了下拉环敲门,过了一会一张精致成熟的脸颊探了出来。 “你回来了。” 苏明月把宋池迎进屋子。“结果怎么样,县衙接状了吗?” “怎么感觉我俩就像偷情一样?” 宋池喝了口热茶,成过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刚进门就给倒好热茶。 “只要案子能成,妾身就是跟宋案首偷情也无不可。” 你跟她说什么她都会应着也会顺着你说,但在前面都会加一个条件,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是为了你这个人,只是因为你能帮到她。 这就是女人跟女孩的区别。 “好啊,我最喜欢偷情了,偷情刺激!” 相处了几次宋池也被苏娘子带坏了,岂能让你占了便宜。 “我也最喜欢偷情了。” 苏明月抛了个媚眼。 “那就一言为定。”宋池直接道:“这官司我肯定帮你打赢!” 第71章 状师宋池 闻言,苏明月没有觉得不适反而还有几分欣喜。 “宋案首意思是这案子成了?” 她语气中带着迫切,眼下是真跟孙家翻了脸,已没有缓和余地,这个官司只能赢不能输。 “已经成了一半,县衙已经接案,明日将举行公审。” “不愧为县案首。” 苏明月笑着道:“您跟冯知县有座师情谊,什么律法不律法的,最终还不是人治人,还不是全凭一句话。” “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宋池没想到苏明月看得这么透彻,直接说到本质,所以她找自己,只是看中自己跟冯知县的关系?而不是才华? 想到这里宋池不由得怒了。 明明自己才华出众,你却看中的是我背后关系。 “苏娘子想多了,我跟冯知县并不亲近。” “那也没关系啊,宋案首才华出众,有你给我当状师,这案子一定能赢。” 这女人还真是七窍玲珑。 “没这么简单……知县大老爷也不是说了就算。” “不行,这案子必须赢!” 苏明月咬牙道:“我听你的话同时……勾引了孙大父子,这要是赢不了,我不是亏死了。” “你是吃亏的主?” 宋池反问道:“那父子二人被你卖了怕是还要给你数钱。” “我不管。” 苏明月直接道:“你要是不帮我赢这官司,我就把你教我的这些传出去,让人知道你这个县案首有多么污……” 这娘们不像好人啊。 宋池也懒得再继续跟她贫嘴,“你靠近些,我教你明天怎么做……” 临近中午,县衙里有一件大事传开,明日知县大人将举行公审,审理孙家老大孙诚强闯民宅,草菅人命一案。 这是新任知县第一次审案,自然让人注意,而且他们都知道,县衙二老爷跟大老爷不对付,更多的人是在看笑话。 自此事公开,刑房总书吕文,刑房吏员书手告病,三班班头,其下差役也相继告病,县丞董为民给这些人批准告病,可在家休息两日。 新知县上任不过三日,两位老爷就把矛盾放在了明处,正到你用人之时,我把人都驱散,你又能如何? 这是明着打你脸! 县丞班房,董为民阴沉着脸,他也不想这样,毕竟影响不太好,可实在没有办法。 “老爷,冯知县亲自去孙家了。” 在董为民面前,一个身材魁梧,留着满脸络腮胡,脸上坑坑洼洼,看起来凶悍的男人禀报。 他是县衙捕班班头王豹,人称王捕头,抓捕犯人,搜寻证人就是他的职责。 除此外,他还是县衙壮班班头,壮班民壮,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武警,日常巡逻,监狱看守,县衙护卫就是壮班职责。 县衙三班,王豹一人任两班班头,不止是衙门一霸,还是济县一霸。 他称董为民老爷比别人叫的都亲切,王豹原本就是董家仆从,后来董为民做了县丞,就把王豹带进县衙,执掌重权。 “他还真的去了?” 董为民眉头皱起,“看来真是小看了这个知县。” “要我说直接处置了他就是。” 王豹直接道:“人走夜路难免摔个跤,家里难免着个火,这不是常事吗?” “胡说八道!” 董为民怒斥,“你可知道这位新知县是什么背景?” “什么背景?” “济县是首辅大人家乡,能来此地做知县可见其背景深厚,他能一事无成黯然离开,但绝不能死在这里。” “死就死了,还能怎么着?”王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糊涂,他要是死在济县,那他背后的人就更有理由派人前来,到时牵扯的就更多了,总之你不要动他!” 董为民严厉警告。 知县是朝廷命官,岂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再者,大周可没有对政敌下黑手的传统。 “这件事很奇怪,这么多状师同时状告一人绝非偶然,你去查清楚,这背后定有隐秘。” 董为民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是。” 王豹应着又道:“听闻当日宋池接了苏娘子的案子,随即第二天就有此事传出。” “宋池?那个县案首?” “对。” 董为民眉头皱起,呢喃道:“如果是这样那就能说的通了。” “老爷的意思是,这背后是宋池谋划?他有这个本事?”王豹有些不太相信。 “他都敢让韩少爷跪下,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董为民低沉道:“宋池跟冯知县本就有座师情谊,看来这两人是联合了……” “不管如何,明日绝不能让冯元把这件案子判了。” 他说着起了身,“你跟我去一趟孙家,我要好好交代一番。” …… 第二天,清早。 县衙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今天是新任县太爷举行公审的日子,百姓听闻早早过来看热闹。 所谓公审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审理,这也是县太爷宣扬声名的最佳时刻,不少铁面无私,秉笔直断的故事由此流传出来。 百姓也想知道新任知县是什么样子,纷纷前来围观。 宋池也早早过来,他穿上苏娘子给定制的新衣,一件崭新合身的状师袍。 用苏娘子的话说,你本来就是县案首,当状师已经有些委屈了,再穿着破衣旧袍就不合适了。 小寡妇想的可真周到。 宋池迈着大步走向县衙。 “来人止步!”衙门口差役直接拦住,二老爷已经发话了,看到穿着状师袍的人就拦住,还想吃县衙这碗饭,简直是做梦! “等等……你是宋案首?” 衙差突然惊声出口,县试时他在考场巡视当时对这位案首印象深刻。 “是我。” 宋池直接承认了。 “你……不得进入。”差役顿了顿直接拦住。 王班头已经安顿过,看到宋案首就要拦在县衙门外,再者县衙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怎么了?” 这时,叉着腰身材魁梧的王豹大跨步走出来。 “王班头,这位是宋案首。” “宋案首?” 王豹转向宋池,目如铜铃打量着,过了会露出森白牙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要落在我手里。” 暗着动不了他,明着收拾的办法也很多。 “这位大人是?” 宋池当然知道王豹但还是假装不识。 “我是县衙捕头王豹,县衙重地不得靠近,赶紧滚开!” “原来是王捕头。” 宋池并不恼怒,淡淡道:“我可是苦主苏娘子的状师,今日公审,怎么就进不得县衙?” 第72章 真正做局的人 “苏娘子又没有告状她也不是苦主,何来的状师?昨日状师们只是自告,并非苏娘子雇佣……” 王豹愣神片刻又很快反应过来,讥讽道:“宋案首连这都弄不明白也想学别人做状师?” 昨日下午他跟县丞大人去了趟孙家,知县大人亲自去传告,这个案子非审不可,不过也没有那么糟糕。 状师们告状是自发的,并非当事人雇佣,就像你在街上看到恶霸欺负弱小,你见义勇为挺身而出,于是你把恶霸告了。 其实你不是真正受害人。 现在情况就是如此,状师们是为苏明月鸣冤,可当事人又没说要告状。 按昨日孙老大所言,现在苏明月已经有过继的儿子,跟孙家相处和睦,过程是有些不愉快可并不算什么,无非就是那些状师们怜香惜玉而已。 当晚,孙家就派人找上了这些状师,在威逼利诱之下,多数人都已答应会在公审时当场撤诉,如此……知县大人的公审就是个笑话。 不仅难以立威,还会声名扫地。 把坏事变成好事,这就是应对之策。 可现在这个宋案首却冒出来说是苏娘子雇佣状师,实在是可笑。 “昨日我已前来递交了诉状,已有知县大人亲自接状,这是回碟……还请王捕头查验。” 宋池把回碟递过去,回碟相当于回执凭证,意为县衙已经接了这个案子,还有审理时间等信息。 “这……” 王豹有些反应不过来,昨天孙诚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苏娘子现在很听话绝不会参与其中,可现在却告了状。 这份回牒是真的,宋池昨日确实来递了诉状,知县大人也接了,只不过他们目光都集中在其余状师,而忽略了这个真正做局的人。 王豹是县衙两班捕头,头脑也不是盖的,很快就反应过来,所以今日知县大人公审,审的根本不是状师们告孙家,而是苏娘子告孙家? “王捕头,我能进县衙了吧?”宋池把回碟收回,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这原本就是个局,只不过现在才到揭露的时候。 “你……” 王豹回过神快步返回去,他要赶紧跟老爷禀报,他们上当了。,不过就算现在知道真相也晚了…… 宋池大摇大摆的走进县衙到了前厅庭院,这里已经有几个穿着长袖宽衫的状师在候着了。 今天他们身份不是状师而是原告,几人窃窃私语,已经收了孙家好处准备在公审时当场撤诉。 本来就是些穷酸书生,在拿到钱后就犹豫了,再被威胁几句直接就低下头。 当时的冲动终究还是被现实打败,听闻苏娘子跟孙家和睦更觉得无趣。 原本就是别人家事。 这时看到宋池走过来,众人皆是一怔。 “宋案首你怎么来了?” “是啊,你来县衙做什么?” 几人神色不善,他们看到宋池穿着状师服,这是要跟他们抢饭碗吗? 堂堂县案首做状师,属实有点降维打击。 “我来看热闹。”宋池随意应了几句,他尽量低调少说话,等公审结束这些人可能就知道是被算计了,别把他给打一顿。 等了不长时间,宋池就听到叫名,公审已经开始了。 在一众人奇怪的神色中宋池走进县衙大堂,也就是影视剧里常出现的地方。 只不过两边并无站班皂隶,他们都在董为民授意下告病回家,只有王豹一人在旁边。 大堂门口有两个皂隶拦着围观百姓,这是仅有的两个人。 宋池知道冯知县的日子不好过,却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董为民这个县丞比他想象中还要专权,他是要把冯知县彻底架空。 知县冯元肃穆坐在案桌后,案上惊堂木,笔墨纸砚摆放整齐,这个人怕是有重度强迫症。 宋池扫了一眼,想起当时县试时他强令重新摆桌的场景。 县丞董为民坐在左下位置,他脸上常挂着和善笑容,可现在却阴沉着,刚刚他才知道,原来还是被算计了。 那十余名状师就是把事情闹大,然后掩盖他们真正目的,现在看来孙家人也被骗了。 而幕后推手就是堂下这个少年! “堂下状师进了县衙大堂为何不跪!” 未等冯知县说话,董为民就已厉喝出声,他自问是老油子,却吃了这么大亏又怎么忍受得了。 此刻一改以往形象,把县衙二老爷的威势显现而出。 宋池没做声,他知道冯元会帮他说话。 “宋池是县案首,已是铁板钉钉的秀才身份,不必行跪礼。” 冯元当然要帮着说话,要是没有宋池他根本没有坐堂审案机会。 这个理由足够充足,县试过后两个月就是府试,府试考中就有秀才身份。 一般考中县案首,府试也会直接通过,说是已有秀才身份并不算过份。 “府试通过才能有秀才身份,而今他还未怎能见官不跪?” 董为民今天必须要让宋池跪下。 他的言外之意是宋池能不能通过府试还不一定,毕竟身份特殊,府尹那一关就过不去。 “哼!” 冯元也懒得虚与委蛇,直接道:“宋池县案首可是首辅大人亲定,难道府尹大人还敢驳回不成?” 府试跟县试考的内容差不多,只是级别不一样,能考中县案首却过不了府试这就是个笑话,是打知县的脸,因而都会通过,更不用说是首辅亲定了。 董为民顿时不说话了,这个新任知县动不动就搬出首辅大人,属实是有些卑鄙。 “升堂!” 冯元拍下惊堂木高呼出声,正常这个时候两旁皂隶们会齐喊威武,可这里根本没有人。 董为民面无表情,内心冷笑不已,这就是强行公审的下场,你虽是知县,但这县衙却是我说了算。 门外围观百姓起了一片议论之声,知县大老爷第一次公审竟然连个皂隶都没有。 不过冯元也不在意,也看不出有不喜的样子,他拿起诉状扫了一眼,随即大声喝道:“日前,孙家遗孀已递交诉状,县丞已经判了批词,此案已有定论,为何你还敢再递诉状,若是说不明白,本县就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第73章 公审,董为民的发难 突如其来的喝声把董为民都吓了一跳,随之面色变得更加阴沉,看起来是为他说话,实则是先抑后扬。 看这人简历,之前从未有过做官经历,却没想到竟如此老道。 董为民起了不好预感,在县衙大堂坐在主位的是大老爷,他有绝对权威,就怕这两人一言一语真把这个案子做死! 不过也不可能。 遗孀寡妇没有继承权,根本占不了家产,莫非这两人还敢私设律法不成? 只要他们做不到,这官司就是失败。 董为民眯着眼,他也在寻找两人漏洞趁机发难。 知县审案是考绩里重要事项,要是冯元敢胡乱审判他这个知县也当不下去。 “回禀大老爷,小的蒙受苦主信任雇佣代为奔走受审,争夺家产的案子二老爷已经批了判词,可这次状告的是孙家老大孙诚,强闯民宅,草菅人命……” “这状师是你亲笔所写?” “是。” 两人一问一答是故意演戏给别人看,这就很舒服,其实事先两人都未曾商议过,但不约而同形成默契。 董为民眉头皱起,他看得真切,知晓这两人是有备而来。 昨日他全程盯着还是被钻了空子,好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本他还有诸多布局眼下也无法施展。 “知县大人,眼下皂隶不在,刑房无人,连公审记录的人都没有,是不是应该暂缓审理。” 董为民想了想还是及时叫停为好。 “已经开堂怎么能随意停下,至于记录的事情,既然县丞你不给安排人手,本县就亲自记录。” 冯元说着拿起面前白纸,其上已经记录下刚才对话。 董为民没有说话,当着这么多人冯元说这样的话,是故意给他难堪。 果然堂外百姓已经开始议论。 这个案子本就备受关注,堂堂县案首做状师代人奔走受审,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董县丞可有疑异?” 董为民开口道:“好话赖话一张嘴,仅凭状师一面之词怎能算数,还是把苦主带上来吧。” 孙诚说苏娘子对他言听计从,跟孙家也好的不得了,怎么会突然告状?他倒是要问个明白。 “传苦主苏娘子!” 冯元大喊一声,正常在他喊过之后,就会有皂隶把人带上来,可堂内只有两个皂隶还在维持秩序,除此外就是站在董为名身边的王豹,他还直接把头偏过去。 我就是个刺头,我不可能听你的话。 场面寂静,别说还真有些难堪,就在这时冯元站起从桌案后走出,在所有人愣神中走到旁厅,不过片刻就把苏明月带进来。 没错,是他亲自带进来的。 然后又坐到正堂桌案后,众人都一脸懵逼。 “县丞不给我安排皂隶,王捕头又不听我的,我只能直接去带人上堂。” 冯元坐定认真解释了一遍。 “哄!” 堂外围观的百姓中立即起了一片高声。 知县大人审案不说,还要当书手记录,还要当皂隶带人属实是有些凄惨了。 原因就是县丞不给安排人手,而且捕头也不听他的。 “这……” 宋池心里暗笑,这位知县大人真是耍的一手好花活,他也不藏着掖着,就直接放到明面,反正我也不嫌丢人。 你们不听我的话,那我自己做可以了吧。 他亲自去传告,又兼顾记录。 这可是县衙公审,围观的百姓有很多,待公审结束这些事情就会传出去,当然会有人说这个知县无能,但也绝对会有人说县丞霸道。 如此,冯元目的也就达到了。 “知县大人……可不是我不给安排人啊。” 董为民忙得解释道:“是恰好有人告病在家,这不是来不了吗?” 有些事情能摆在明面,有些事情可不能。 这个冯元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我明白……这些事情本官自己也能做。” 冯元面色平静,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堂下何人?” 他问被带进来的苏明月,根本不给董为民说话的机会。 在外人看来,知县就是受尽欺负的受气包,当即就引得不少同情。 “高明!” 宋池在心里暗叹,跟着聪明人显然更有保障。 随着问话他看向进了大堂的苏娘子,她穿着还是孝服,却不是崭新的,看起来还很破旧,满满的撕裂风。 这是那天孙诚带人闯宅时穿的那件,从始至终别人就没碰过,其实就是苏明月自己撕破的。 她面色苍白,精神萎靡,双目通红,眸含清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要想俏,一身孝。 现在的苏娘子还是很美,也更容易让人同情。 她直接跪下。 “民女苏明月见过青天大老爷!” 这也是宋池教的台词,包括她今日妆造都是宋池给设计的。 没有当官的不喜欢这个称呼。 “贱妇,你可知罪!” 未等冯元说话,董为民又抢先一步,他必须要主动了,因为有不好预感。 “你本是孙家媳妇,吃在孙家,喝在孙家,孙家待你不薄,你却心机深沉,贪婪无度,企图侵占孙家之财,其心可诛!” “本丞已为你下了判词,你竟还敢告状,这也就罢了,还敢污蔑亲属,你居心何在!” 说到最后董为民更是直接站起,县丞是县衙二老爷,平素审案都是他来审理,因而审案经验丰富,扣帽子吓唬人也厉害。 这一套词下来,一般人已经抗不住了。 “民女……民女有苦衷啊!” 苏明月悲呛大哭,“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女人有几大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 宋池教给苏明月的法子就是哭,你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哭就够了。 “回禀县丞大人,小的是苏娘子状师,小的代其回话。” 董为民根本不理会,继续喝道:“身为女人当守妇道,身为寡妇更应避嫌,而你却整日抛头露面,为占家产到处寻状师告状,还跟宋案首勾结在一起。” “一个是寡妇,一个是当红案首,你们二人却勾结在一起,根本就是私通奸情!” 看起来就像员外的董为民此刻浑身散发威势,怒喝道:“苏明月,教你强占孙家家财的人是不是宋池,你们二人有没有奸情……” 董为民竟将矛头对向了宋池。 第74章 冯元的手段 董为民的厉喝声在大堂内传开,堂外立即起了一片惊呼声,围观百姓顿时来了兴趣。 一个是县案首,一个是俏寡妇,这两人真有了奸情可就有意思了。 苏明月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宋池看到干咳了一声,她又低下头继续抽搐着哭起来,她根本不敢说话,现在才知是自己原先想的太简单。 别到最后家产拿不到,还败坏了宋案首声名。 宋池并不慌乱,在上堂之前他就想过会出现什么局面,董为民不愧是老奸巨猾。 他不止要苏明月争不到家产,还要借机毁了自己。 跟寡妇偷情通奸,教唆侵占他人家产,这罪名真定了,要不了他的命但声名肯定是毁了。 这就是一个八年老县丞的实力,他能很快抓住你的漏洞弱点进行反击。 宋池没有说话,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他就是个小平民,争辩也没有任何意义,招摇一张嘴,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自证清白。 他要让冯知县帮他说话,原本是知县审案,却让县丞抢了风头,这可是第一次在百姓面前公审,冯元就被这样踩下去,只能说明他无能。 真是这样宋池也就没有想要跟着他的念头了,跟一个无能的人有什么前途。 “贱妇,回答本官!” 董为民继续追问,这也是审案技巧以强压逼问击溃案犯心理防线,他不问宋池就问苏明月。 苏明月胆战心惊,她是有些魄力不假,可在这种场合又岂能保持镇定,不过她还谨记宋池吩咐,上堂少说话只需蒙头哭就完事了。 “啪!” 就在这时,冯元拿起惊堂木一拍,大声道:“董为民,本堂在主审案子,可由得你发言,要不把这个位置让给你来坐。” 他怒声大喝连虚与委蛇都没有,这很直接也是最好的办法。 知县是七品县太爷,是无可争议的一把手,他出言喝斥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董为民刚才提及本就不能拖延,要快刀斩乱麻的停止。 冯元心知自己任期有限,想要做出政绩就要勇猛一些。 大不了就是折戟沉沙,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因而也没有任何顾忌,要不就是对不起宋池给他创造的机会。 在这般厉喝之下,董为民一时有些懵,他在县丞位置上有八年之久,哪一任知县都对他客客气气,就连已经离任的白永也不例外。 向来都是他喝骂别人,可从未有人喝骂过他,可在这么多人面前冯元以上官姿态毫不留情喝斥,属实让他难以接受。 堂内一片寂静,就连围观的百姓们也禁声不语。 大老爷跟二老爷的矛盾似乎很大啊。 王豹眼里有凶狠目光闪烁,他看不惯董为民被如此喝骂。 “争家产诉状已有定论,还是你董县丞亲自下的批词,今日是公审苏明月状告孙诚强闯民宅,草菅人命,企图奸淫之罪,两者没有任何关联。” 冯元根本不给董为民说话机会,“董县丞连案情都不了解,就随意质问喝骂苦主乱扣罪名,如此怎能服众?” 董为民面色阴沉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是稳住心神,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他在县衙说一不二,还能对知县形成制约,可知县就是知县,就是能随意喝骂他。 首辅大人承诺,只要能在短时间内让冯元离任就能让他继任知县。 董为民对知县这个位置更加迫切,虽有无尽怒意,他还是忍了下来,“知县大人说的是。” 这件事之所以如此被动,就是宋池在暗中作害,此子当真可恶。 思绪闪过,董为民又接着道:“就算是不同诉状也必有关联,先前下官已经叛词,争夺家产实乃孙家家事,应交由孙家商议决定,之后孙诚把儿子孙继业过继到苏明月膝下,一家和睦,此事已圆满解决。” “不过几日苏明月就出尔反尔还污蔑孙诚,可见这贱妇品行有多么不端。” 董为民亲自下场为孙家辩护,看来这位二老爷也要客串一把\"状师了。\" “知县大人,小的是苏娘状师,可否带苏娘子应话?”宋池向前一步,到他该发挥的时候了。 “自然可以。\" 宋池清了清嗓子,“先前孙娘子是向县衙递了状子,依据董县丞判词听从族人安排,她都要应下了,可孙家老大孙诚却带着恶仆上门。” “当日情形不用我细说,有不少人都能证明,孙诚带人抢闯民宅,纵容恶仆打砸,还威胁要苏娘子的命,如此已犯我朝强盗,人命两大重罪。” 说到这里,宋池又递出一个眼神,苏明月又开始抹泪痛哭。 “分明是你这个贱妇想要侵占孙家在前,孙诚才找上门去。”董为民昨天晚上去了孙家询问了一番也算知道详情。 “董县丞,这案子到底是你审还是我审,要不要本官把这个位置让给你。”冯元又拍了惊堂木。 董为民尴尬到了极点,有大老爷坐在正堂就轮不到他说话只能旁听,却没想到冯元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堂堂县丞却甘当状师,实在掉份!” 冯元这句话让董为民直接黑了脸,这话着实有些伤人。 “来人,把孙诚父子带上来!”他喊完之后又起了身准备亲自去带进来。 看到这一幕,宋池都忍俊不禁,冯知县是要让董为民难堪到了底了。 董为民赶紧给王豹一个眼神,场面上该顾忌的还要顾忌,逼着知县当衙差这样的声名传出去,对他并无好处。 “知县大人,我去。” 王豹跟董为民许久,一个眼神就懂。 “本知县劳烦不起王捕头。” 冯元根本不给机会,他快速离开去了侧厅,不过片刻就把孙家父子带进大堂。 众人面面相觑,堂外百姓都盯着董为民,这县丞竟然如此霸道,把知县逼成这样。 董为民阴沉着脸,宋池跟冯知县配合默契,他已连吃几个暗亏,至少现在主动权是在他们手里,接下来就看孙诚会不会被宋池拿下了。 “贱妇,你这个贱妇,竟然敢告老子的状!” 孙诚上堂看到苏明月直接怒骂出声。 第75章 接连逼问 孙诚喝骂同时还抬起手做出殴打状,一副愤怒激动的样子,他确实没想到苏明月能做出这种事,要不是董为民找上门他都不知道。 这贱妇竟对家产还不死心,简直其心可诛! 孙诚感觉自己上当了,直接扑了过去。 宋池本来能拦住,却直接让开,同时给苏明月使了个眼神,两人也接触过多次,她秒懂宋池的意思,非但没有躲避,还有意往过靠了一些。 孙诚直接一个耳光扇在苏明月脸上,苏明月应身而倒,还发出痛苦惊声。 这个女人演技真不是盖的。 宋池就在旁边看的清楚,孙诚根本就没打到她。 这局稳了。 不管什么身份上了堂你就得老实,还敢动手打人。 “大人,孙诚当堂殴打苦主,该怎么处置?”宋池直接请命。 “啪!” 冯元惊堂木拍下,孙诚这才收了神,不过也没有认错的样子,反而还看着宋池怒骂道:“堂堂县案首,却甘当别人状师,你是看上了我孙家财,谋上了这贱妇的色!” “闭嘴!” 未等宋池说话,冯元就大喝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 孙诚看到董为民不断眼神示意,才是躬身道:“见过知县老爷。” “跪下!谁给你的胆子敢见官不跪!” 冯元又是大喝出声,孙诚这才感觉恐慌拉着儿子叩首。 “孙诚,你可知罪!” 冯元继续追问,这也是审案技巧。 孙诚下意识的问道:“不知小民何罪之有?” “进了县衙大堂还张狂无度,肆意打人,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小民只是太愤怒了,大人明鉴,您是不知这个贱妇有多么让人痛恨!” 冯元根本不应话,又问道:“苏氏告你强闯民宅,草菅人命,你认不认!” “我不认!” 孙诚转向苏明月:“我什么时候强闯你家了,什么时候要你的命了?” 宋池知道他该出面了,他站到孙诚面前,“三日前,你带恶仆找到苏娘子,把她家砸了个稀巴烂,还对她本人动手,此事至少有十余人证,莫非你还想抵赖不成?” “你……” 孙诚正准备说话,宋池又接着道:“你带人砸了苏娘子亡夫,也是你三弟的灵位,她今日穿的孝服就是被你的撕烂的,这事你认不认?” “我……” 孙诚顿了顿,然后咬牙道:“这不是我做的。” 宋池也不跟他废话,对着冯元抱拳:“还请大人把人证传来。” 那日他布了局就是为了能有人证,孙诚根本抵赖不了。 “孙诚,本官手里有十余份诉状……他们告的都是你当日所行恶事,你也敢不认?” 孙诚犹豫片刻,咬牙道:“就算我打砸了她家那也是情有可原,是这贱妇太可恶,要占我孙家家财。” “孙老大你又在胡言了。” 宋池扫了眼孙继业,“当日,苏娘子已经答应过继,还认了你儿子孙继业为亲子,何来占你家财一说?” “孙诚?你有什么解释?” 孙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也很疑惑,本来都好好的怎么就说翻脸就翻脸。 “那只是她委曲求全……” “委屈求全?” 宋池问道:“你是承认你威逼殴打了?” “不,我说错话了。” 孙诚忙着改口道:“那是她假意答应,其目的一直未变。” 宋池点头。 这孙老大并不算普通人,他言辞有些不当,是因愤怒所致,头脑还算清醒。 他又接着道:“苏娘子根本没有侵占孙家财产的心思,她认了儿子,并对孙继业视如己出……是孙家人欺人太甚,苏娘子不得不站出来!” 听到此言,孙诚神色终于有些变化。 他指着苏明月,“贱妇,你敢污蔑老子,说话,给老子说话。” 苏明月头也不抬,哭个不停。 宋池问道:“孙老大,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要污蔑你……” “你们就是要污蔑我。” “说清楚,你们对苏明月到底做了什么!”冯元适时询问。 “知县大人,这案子根本就没有争议,而且是孙家家事,继续审问只是浪费时间。” 董为民按捺不住出言阻拦,他说这话有些不应该,可也不得不说。 因为他注意到孙诚神色不对,还有孙继业也有慌乱的样子。 孙诚没有跟说实话,他肯定是对苏明月做过什么。 “怎么审案还用不着你教。” 冯元一点面子不给董易武,反而还很兴奋,他预感精彩的就要来了,宋池真要给他惊喜。 “苏娘子本是孙家媳妇,哪怕丈夫亡故,她也是孙家人……她一直想要脱离,是因为孙老大一直对她图谋不轨!” “你……你说什么?” 孙诚当即就慌了,“明明是你对她图谋不轨,你堂堂县案首甘做状师,岂能没有图谋?” 宋池冷笑。 “孙老大啊,孙老大,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自己一清二楚,苏娘子丈夫亡故后,你不止一次找她说过,要让她跟你……” 宋池话音落下,堂外立即起了一片惊呼声。 “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苏娘子生的这般俊俏,有这样想法也不算什么?” “这是他弟媳妇啊。” “弟媳妇算什么?” 周边人议论纷纷,宋池继续追问:“你承不承认?你还搂抱过她,你还摸过她的手,你还说跟了你能享福……” “我……”孙诚不知怎么应话,因为他确实说过。 “苏娘子不应你,你就带人上门打砸还威逼她,要是不答应,就要她的命,是也不是!” “你……胡说八道!” 孙诚这才转过味了,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我带人上门可不是因为这个。” “还敢狡辩?” 宋池又上前一步,继续问道:“你承不承认你对苏明月有想法?” “我……有怎么了?” 孙诚自知无法抵赖,直接承认,“我弟亡故,我做大哥的肩挑两房怎么了?这也不是不行。” “是啊。” 董为民起身帮腔,“肩挑可是在正常不过了。” “是啊,这没什么。” 宋池沉声道:“苏娘子只是个寡妇她被迫答应了,可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没想到孙诚的儿子孙继业,竟也对苏娘子起了占有之心!” 一语皆惊,周边又起了一片惊声。 第76章 以孝为名,孙家父子崩溃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不可能吧。” \"已经过继而且又磕过头,那就跟亲子无异,那苏娘子就不是婶娘了,而是真正的娘。\" “这有什么不可能?母轻儿长啊。” “孙继业整日在外面厮混,可是桂花楼的常客,这小子看起来就不正经。” 宋池的一句话像是引爆了大雷,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这种事情都会让人关注。 原本怒不可遏的孙诚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转过身看着儿子。 孙继业眼中尽是惊惧,他指着宋池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 宋池没有理他直接给了苏娘子一个眼神。 \"我不活了,我还怎么有脸活下去啊。\"苏明月大哭着,直接向堂柱撞去,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董为民都站起来。 苏明月今日要是真在堂柱撞死,那济县可要出大名,孙家也彻底完了。 这时“眼疾手快”的宋池把她拦住,“你大可一死,可你死了这件事就是死无对证,孙家父子也不会承认对你做了那些事情,甚至你还会被倒打一耙,你的名声也臭了,会被千夫所指。” 宋池义正言辞,“现在你就要勇敢的站出来揭露出孙家父子的丑恶嘴脸!” “我.......”苏明月大哭着跪倒在冯元面前,“知县大老爷为民女做主啊,孙老大以性命要挟逼我从他,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孀妇也没办法对抗,也只能从了,可她儿子孙继业又盯上了我.......” “让我一人侍奉他们父子二人,我就是死也不愿意啊,更何况我.....还是孙继业的娘亲。” 苏明月紧咬着牙说了这番话,只是头发披散着看不到她已经羞的通红的脸庞。 宋案首真是太污了,若不是宋池教她,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什么?”冯元瞪大眼睛也觉得不可思议,堂外更是响起一片唏嘘声。 “禽兽啊,真是禽兽啊。” 宋池转向孙继业问道:“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配做人子吗?” “我,我没有。” 孙继业还在强撑着,可颤抖的身形已经出卖他原本心境。 “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对苏娘子说过你会好好照顾她。” “我......”孙继业咬牙道:“儿子照顾母亲天经地义,我说这话有什么错?” 宋池步步逼近,“那你是不是说过自己爱慕苏娘子的话,还说从苏娘子嫁到孙家就开始了。” 孙继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在一个夜晚,房间内烛火朦胧,婶娘突然进了他屋子,也不说话就开始哭。 他一直追问缘由,婶娘就是不说,孙继业大概也猜到了为什么,定是他父亲欺负婶娘了,父亲很早就盯上婶娘,这在家里不是秘密。 婶娘苦着说以后就依靠儿子了,还拉了他的手,婶娘的皮肤可真滑溜啊,比桂花楼的姑娘滑嫩一百倍。 当时也忘了婶娘说什么,孙继业就有些上头了,然后他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说没说过?”宋池继续追问,心里冷笑不已,严格的说孙继业是被“仙人跳”了,他对苏明月有想法不假,可也从未表现出来,这本来就有违纲常伦理,是大逆不道之举。 是苏明月“诱惑”他,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他也没占到便宜,不过这就够了。 孙继业虽然没回答,但所有人都看出怎么回事。 “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孙诚反应最大,指着孙继业鼻子就是一顿怒骂,你这小子真是反了天了,竟然跟老子抢女人。 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男人的占有欲啊,本来苏明月都已经答应了,难道会出这样的岔子,原来是有家贼啊。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刚磕头叫了娘,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是乱......” 孙诚气的面色通红,终究还是没有把那个字说出来。 周边人看热闹看的飞起,这样的案子可有意思太多了,孙家父子两人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父亲的弟媳妇,是儿子的婶娘,现在还是亲娘了。 该说不说贵圈真乱。 宋池趁热打铁大声道:“按大周律法,孙继业此举是以子占母,有违纲常伦理,是在毁坏人伦!” “我......” 孙诚终于是吓倒了,这罪名太大他根本承受不起! 刚站起的董为民也坐了下去,他也没办法帮着说话了,古代重孝,大周也不例外,孝道是天下最大的道。 要不何来“丁忧”制度,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这叫丁忧。 孙继业已经过继给苏娘子,磕了头认了亲,他就是苏娘子的亲儿子。 身为亲子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将被礼法天理不容,到哪都说不下去。 孙继业也知道后果有多么严重,都快要吓哭了。 “我......我没有。”他心神不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做什么啊,就是少年人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有孙诚.......”宋池又大声道:\"他身为长父却在弟亡后强占弟媳,又逼迫儿子过继导致违背人伦之事发生,其心可诛,其罪天理难容!\" 宋池说的大声,这些话本不该他说,他只是状师,只能行辩护之责,可这算是结案呈词,不过也没关系,他就是在教冯知县该怎么判。 只要打着孝道的名义,打着违背纲常伦理的名义,孙家父子的罪名就定死了,谁来也救不了。 古代重孝。 这是宋池想到最好的突破口。 “你.....胡说八道,什么长兄为父,我做为大哥肩挑两房有什么错,我又不知道我儿子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孙诚也开始害怕了,万一这罪名真定下来,他可就完了,现在也顾不得其他,想为自己开罪。 本就心神动荡的孙继业听到父亲非但不帮他说话,还把脏水泼在他身上,当即就怒了,“知县大老爷,我父亲早就对我婶娘有觊觎之心,我叔叔在的时候他就有......” 父子两开始了狗咬狗。 “逆子!” 孙诚愣神片刻,随即就怒骂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简直就是丢我孙家的脸。” “我就算学坏也是跟你学的,要不是你欺负婶娘,婶娘也不会找我哭诉,我也不会说出那番话,就是你害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叔还活的时候,你就对婶娘动手动脚......” 孙继业真是把所有人都“孝”死了。 “你.......”孙诚也没想到最后背刺自己的竟是儿子。 宋池眼睛一亮,“如此说来,孙老三的死也有蹊跷了?” 这话问出,本来气愤至极的孙诚立即闭口不言,董为民直接站起,“知县大人,此案到现在已水落石出,还请大人快下判决!” 宋池将两人反应尽收眼底,他猜的没错,孙老三的死还真有蹊跷。 第77章 宋案首当真是凶残的可怕啊 这时董为民直接站起来,\"知县大人,此案到现在已有定论,孙家父子违背纲常伦理罪有应得,继续审下去只会闹出更多笑话,若是传出岂不是污我济县声名。\" 原本他是力保孙诚,可现在却直接改了口,别人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谁也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内幕,可宋池却觉得太过反常。 很明显董为民是担心翻出孙老三,相比于此孙家父子也就不重要了。 宋池料想这其中必然有极大隐秘。 堂内一片寂静,只有苏明月的啜泣声时不时响起,她很听话坚持把戏演到最后,不愧是县案首那些水货状师根本比不了。 实在是凶残的可怕啊,她只想能把孙老三的家产占了就行,可没想过要孙家父子怎么样,眼下孙家也要倒大霉了。 她除了佩服,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董为民阴郁的目光在宋池身上扫过,孙家父子是不干净,但这位县案首也不是什么好货,能在短短几日内扭转局面,这其中必然少不了宋池做局。 孙家父子是入局了,但这是阳谋,父子两人一顿竹筒倒豆子互相扒了个精光,父子两人欲同占一女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以孝为名,两人是被按死了。 不过孙老三的死一定不能牵扯出来,念及至此,董为民又接着道:“知县大人,还是快判吧。” “啪!” 冯元一拍惊堂木,全场肃静,他直接起身怒声道:“孙家父子,尔等可知罪?” 这愤怒不是装出来的,冯元是纯粹的读书人,而这两人所做之事直接冲击了他三观,根本忍不了。 孙诚支支吾吾不敢说话,认罪两个字一但说出来可就无力回天了,孙继业已经被吓蒙,此刻瘫软到地上双目无神。 “认不认罪?” 冯元又问了一句,见两人还是不说话,“来人,杖责二十,像这般违背人伦的畜生,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不过他的命令无人应话,堂上根本就没有皂隶,只有王捕头一人倒是能行刑,不过他肯定不会听从。 “既然如此,那本县就亲自行刑!” 他说话间第三次从桌案后走出直接拿起立在墙边的水火棍。 宋池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他有些怀疑这位大老爷是不是文人出身。 思绪间,冯元已经走到孙诚面前,水火棍高高扬起,厉声问道:“你们认不认罪?” “我认,我认,不要打我。” 孙继业就是个富二代,让他逛逛青楼欺男霸女行,哪里见过这种场合,当即就吓傻了。 “我认我认。”孙诚也忙慌认罪。 “砰!” 冯元把水火棍扔到地上指着孙诚,“本为兄长却觊觎弟媳美色,欺辱强占恶贯满盈,又逼亲子过继,两人年岁相近,才使得孙继业难以把持生出违背伦理之心,做出背德之举。” 看得出来冯元是把主要过错都归咎在孙诚身上,他始终认为养不教父之过。 “对,对要不是父亲逼我过继,我也不会如此。”孙继业回过神赶紧应了一句,气的孙诚差点没喘过气。 宋池看的明白,这孙继业怕是很早就爱慕苏明月,他也一直知道父亲对苏明月有企图,由此对嫉恨父亲。 思绪闪过,宋池又接着道:“孙诚一直都对苏娘子有觊觎之心,孙老三还在世时他就这样,苏娘子在孙家根本待不下去,她不是占孙家的家产,她是占丈夫的家产,这本就没什么错,若是此事不定,苏娘子还不知会有什么难处。” 说了半天可不能把正事忘了,苏娘子雇佣他可是为了夺回家产。 闻言,孙诚正准备说什么,这时一直低头啜泣的苏明月抬起头,“我丈夫也死的不明不白,还请知县大人......” 话还没说完,孙诚直接道:“不就是些家产我孙家有的是,就算给了你也不算什么,孙家早该把你这个贱妇赶出也不会有这些事情。” 在别人看来他是想倒打一耙,可宋池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苏明月说的话当然是他教的,这本来就是一种试探,董为民为了孙老三的死不被提及,宁愿弃了孙家父子。 而身为当事人的孙诚此刻不为自己辩驳,宁可舍弃家产也不让孙老三之前被追究,要说这其中没什么隐秘根本不可能。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追究的时候,现在已经取得战果,继续咬着不放很可能会迎来反扑,就算要查也要在暗中。 这时冯元眼神投了过来,宋池当下读懂,他知道冯知县也听不出来了,宋池不着痕迹的摇头。 随后冯元回到桌案后拿起笔开始下判词。 “孙诚罪不致死,但活罪难逃,当杖责三十,关押在县牢半月,半月后流放幽州做苦赎罪,念及孙继业年幼,在县牢关押一月反省后放出,孙家与苏明月财产纠纷因孙家父子过错不计,凡孙卫财产遗留皆归苏明月所有,孙家不得强占......” 下了判词后,他又拿起大印盖上,判决结果要张贴出去公示。 他笔锋不停又抄写了两份,本来这活是值堂书办干的,可冯知县连书记员都没有,直接自己写了。 这个人情绪稳定的可怕。 董为民把这些尽收眼底,要是换一个人前来,到这个时候肯定心态炸裂,根本审不下去。 他知道冯元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帮手,这个人就是宋池。 董为民作为旁观者看的真切,在刚才的审案中两人配合默契,一言一行让别人连反驳机会都没有。 宋池刚才故意提及孙家老三孙卫之死,是借题发挥还是故意而为,现在还看不出来。 这个小子终究还是成了祸害,他又岂能不知,这个案子的幕后推手绝对就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 此子必须要尽快除之,董为民眼里尽是寒意。 “民女谢青天大老爷申冤。” 苏明月跪下来高呼叩首,她开心了也满意了,家财夺回来了,孙家老大也要被流放,连后顾之忧都没有。 而且还脱离了孙家,都不用守活寡,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要守寡。 她知道真正要感谢的人是谁,只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对宋案首这样的才人,只是给钱未免就太庸俗了,要不要以身相许呢? “咳。”董为民干咳了一声给王豹使了个眼色,王豹心领神会抱拳道:“知县大人,小的这就把他们带入县牢关押起来。” 冯元摆摆手没说话,已经下了判词就是板上钉钉,而且还是在这么多百姓面前见证,想要翻案根本不可能。 “退堂!” 冯元拍了惊堂木,百姓开始散去,苏明月叩首起身,宋池也准备离开,这时冯元开口道:“宋案首留步。” “冯大人。”宋池还有些疑惑,冯元走到他面前,把他不对称的衣襟摆正。 “衣服要摆正,人才能显得精神。” 我讨厌强迫症,宋池心想着却是忙着都道:“大人说的是。” 不过他留下自己就是为了看他衣襟偏了? 冯元又正色道:“本县身边还缺个师爷,不知宋案首愿屈尊否?” 第78章 志同道合 师爷就是幕僚,冯元这是正式向宋池发出邀请,还是礼贤下士的姿态。 原本他就有这样想法,孤身来到济县,虽为知县却备受掣肘,遇事连个能商议的人都没有。 可要寻一个可用之人也极为困难,县丞董为民已不止一次给他推荐过人选,冯元都拒绝了,那根本就不是幕僚,而是监视他的人。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宋池,可又不确定宋池愿不愿意跟他蹚这趟浑水,可经过此案,冯元很清楚面前这个少年就是他“志同道合”的人。 “这是我的荣幸,冯大人。” 宋池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 两人在机缘巧合下有一场座师情谊,他要寻一个靠山,他要在济县立足,冯元是目前最合适的人。 “好!” 冯元镇重道:“今日你应下到我身边做师爷,对我而言是雪中送炭,我会记得这份恩情。” 这是肺腑之言,他很清楚这次来济县任职有多么凶险。 “冯大人言重了,当日县试若是没有冯大人为我据理力争,我又怎么能有案首之名。” “那是你文章写的好你就该得这个县案首。”冯元对这个少年越发欣赏,在他身上有股不符合年纪的沉稳,这才是他最看重的。 只要不夭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哼。” 两人说话间,董为民冷哼着从身边走过离开大堂,冯元刚才并未顾忌董为民在旁边,他知道宋池会答应。 这更像是宣战。 “走吧,这不是谈话之地。” 冯元带着宋池到了县衙后院班房,内里清扫整洁,一应物品摆放整齐,看不出任何瑕疵。 这强迫症严重到可怕。 宋池注意到会客处桌上的茶杯不止摆放整齐,就连茶杯上的图案方向也是一致的。 “坐。” 冯元把官帽脱下放在桌案上,帽檐跟桌边处齐平,又示意宋池,“你不必拘谨,你虽是我师爷,但我不会拿你当下级,你也不必拿我当上官,你我应该更像......同僚,因为我们有共同目标。” 他语气随和现在完全看不出知县大人的威势,更像是一个谦逊的文人。 不是像,他就是文人。 宋池看到在他班房里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籍,上面没有一点灰尘,应该是他新摆放的。 在冯元身边做师爷,就意味着从今以后很长时间他都跟其绑定在一起,将来参加科举踏足官场可能都脱不开了。 宋池也要考察冯元,他值不值“跟随”。 他驻足打量并未坐下,师爷就是幕僚,实则就是下属,身为下属不能僭越,该有的姿态百姓要有,这一点准没错,是为了将来更好合作。 “你先坐着。”冯元又说了一句,他走到桌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从中抓了一撮放入茶杯,热水烫下随之便有茶香四溢。 宋池并不太懂茶,却也闻到浓浓清香,料想这必定是好茶。 他只泡了一杯就把茶叶又放起来,似乎是舍不得。 “这是青城雪芽年产不足五两,是临行前老师送我的。” “老师?”宋池问道:“冯大人您的老师是陆大人?” “没错。” 冯元直接承认了,“他们都知道我是老师的人,却不知我们还有师生情谊,关系更为亲近。” 刚见面冯元就抛出了个重要隐秘,宋池知道这是在表明没有拿他当外人,信任是合作的基础。 想必冯元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所以两人用合作来定位更为确切。 “你快些喝茶,凉了口感就差了。”冯元用鼻子轻嗅了下飘散出的茶香,看的出来他很想喝,但是舍不得。 这是冯元给他抛出的橄榄枝,喝了他的茶就是他的人,也是在试探自己反应。 宋池心知肚明,他直接坐下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茶香入口,回味无穷。 “好茶。” “那是。” 见到宋池饮了一口,冯元死板的黑脸终于露出几分笑意,他已经说了这茶的来历出处,其一是年产不足五两的青城雪芽,其二是他老师也是当朝次辅陆泰渊赠送。 如此珍贵之茶宋池都没有推辞的喝了,就表明接了自己递出的橄榄枝。 两人相对而坐,距离明显近了一些。 宋池对冯元来历所知不多,只是那日县试时,宋世文见到冯元还许诺官位拉拢,由此可见一般。 记得当时宋世文说过,冯元是元景十三年的进士,后进翰林院做了编修,一做就是十年,这是第一次出京为官,就来了济县。 念及至此,宋池问道:“恕我冒昧,我很好奇陆大人怎么能舍得让您来济县任职,对您而言,这可是龙潭虎穴。” “是我自己要来的。” 冯元神色平静,“外传我被压了十年纯属无稽之谈,老师怎么说也是当朝次辅,而我又是翰林编修岂能没有任职之地?” “老师曾不止一次为我仕途谋划,只是我一直拒绝,我曾跟老师直言,要当官我就当宋家的父母官。” 宋池微微一怔,他听得出来,冯知县对宋世文很是痛恨。 “老师批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一个小小七品官根本撬动不了什么,我却心存志远,直到月前老师又来找我说眼下有个机会,我便直接来了。” 冯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而能够帮他的只有面前这个少年,两人需毫无保留,不能有任何芥蒂。 “宋世文此人甚是虚伪,他自诩文人君子,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平素生活拮据,时常把清廉挂在嘴边,又得圣上看重,几乎是无懈可击,不过我却不相信。” 宋池听着又好奇问道:“冯大人为何对宋世文如此仇恨,莫非只是因你们立场不同而党同伐异?” “当然不是。” 冯元起身轻甩衣袍,“我寒窗苦读经科举踏仕途,所为的绝不是当官发财,而是为民请命,我读的是圣贤书,寻的是大道,修身治国平天下才是我理想抱负,若只是因思想政见不同,我就与之斗争,那我跟那些虚食重禄,素餐尸位的人有何不同?” 宋池肃然起敬,他听得出来冯元说的这番话竟是肺腑之言。 言罢,冯元又转身看向他问道:“你可知宋世文是如何坐上首辅之位?” 第79章 首辅宋世文的上位之路 宋池神色微怔,宋世文虽是他生父,实则并无父子之情,两人相距甚远,他对渣爹了解不多,不过倒是很有兴趣知道。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你将来也会知道,我便同你说说。” 冯元开始讲了起来,“这要追溯到陛下即位了,彼时先帝子嗣不旺,又多有夭折,先帝突然驾崩只留年仅八岁幼子即位,当时是王皇后垂帘听政,又有时任内阁首辅王瑾辅佐,朝政还算清明。” 宋池眉目微动,王皇后跟辅臣王瑾都姓王,莫非是同出一家? 像是知道宋池所想,冯元又补充了一句,“王皇后跟王瑾是亲姐弟。” 如此宋池就明白了,这就是主少母壮,外戚把持朝政。 “不过……幼帝玩劣随行太监宫女并未看好,幼帝意外落水而甍,先皇膝下无子,再人能继承皇位,国又不可一日无君……” 冯元低沉道:“于是,当时还是藩王的陛下被选中入京。”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皇位,宋池知道新帝跟王皇后等人肯定会有一番激烈斗争。 “王皇后提了条件,为表陛下是正统继位,要认她为母,尊为太后,要认先帝为父,以亲子自居,当时以王瑾为首的内阁大臣们也赞称此法。” 宋池听着,他知道这是王皇后等外戚势力不想朝政旁落,可又别无他法,想借此机会给新帝套一个枷锁继续把持朝政。 “陛下答应了,可在临近认亲时陛下又反悔了,他说生母健在又怎能认别人为母……因为此事朝臣们跟陛下争执不休,若不认亲陛下就是得位不正。” 冯元摇头道:“陛下岂能受这样的气,他一怒之下直言非但不会认母,连父也不认,还要追封生父为帝,把父亲搬进太庙,如此他就是子继父位,得位自然也就正了。” 宋池愣了愣神,“当时有很多人反对吧?” “是啊。” 冯元接着道:“那时朝臣们疯狂抨击陛下,甚至都要逼陛下退位,陛下毫不退让,还让礼部拟定追封其父,加授其母的圣旨。” “礼部没有做吧?”宋池能想象到当时局面,外戚势力,满朝文臣都在抨击反对,皇位也难坐稳。 “没有!” 冯元平静道:“当时文臣们齐心反对,加封生母为后这不算什么,可有先帝在前却要追封生父为帝,根本不符合礼法。” “礼部尚书以告老为由辞官,这是无声抗议,意为宁可不做官,也不会顺从陛下,陛下大怒,有下旨让礼部侍郎继续拟旨……当时礼部左右侍郎也请辞离任。” 宋池心头暗叹,这帮人可真是有傲骨在身,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干。 皇帝选礼部拟召也别有深意,你们以礼法为名压我,我就让礼部拟召。 不过细想在那种情形下,谁拟了这个诏书谁就是所有文臣的叛徒。 等等。 宋池瞳孔微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冯元声音低沉,“在所有人都宁可被罢黜辞官,甚至被杀头也不愿意拟召的情况下,就有这么一个叛徒出现了!” “他是当时礼部的一个郎中给皇帝拟了两份诏书,洋洋洒洒,以孝为名,生母尤在岂能认别人为母,父虽亡故又怎能再拜别人为父……大名鼎鼎的《孝颂》出世了!” 宋池这才知道为什么大周重孝,原来还有这缘由,原来皇帝就是用孝坐稳皇位的。 “皇帝对此很是满意,可这个人却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指责怒骂铺天盖地,整整月余都未停止,他是所有文臣的叛徒,可他根本不在乎,他知道……他要飞黄腾达了!” 冯元深吸了口气,“三月后,他被任为礼部侍郎,半年后他被任为吏部尚书,又过半年入了阁,又过半年他已成为阁首,成为大周王朝文臣之首!” 宋池低叹了口气,“这个人就是当朝首辅宋世文。” “没错。” 不得不说渣爹是有本事的,别人只看到渣爹的吹捧和背叛,可在宋池看来他是甘愿做元景帝的一把刀。 元景帝“背信弃义”,王皇后和王瑾把他接入京城,把他捧上皇位,可元景帝之前答应的事情一概不认,他很清楚认了母就要受其掣肘,因而他才加封母亲为皇后,追封父亲为皇帝。 他不是真要做这件事,他是要用这件事脱离外戚枷锁,他要用这件事选出跟他站在一起的人和远离他的人,以此坐稳皇位,巩固皇权。 元景帝也是一个厉害的皇帝,手腕高明,帝王权术更是用到了极致,宋世文也是个厉害的人,他要的就是权利。 “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 宋池知道冯元为什么如此痛恨宋世文,因为他背叛了文臣,他是文臣之耻! “这么多年过去,宋世文早已不是孤臣,在他身后有一个庞大文党,他更是成为无数士人效仿的榜样,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情也成为过往,可谁又能知道他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是难以启齿的疮痍!” 宋池点头,这一点深有感触。 听到现在他也明白了,所谓的文党和清流党,其实就是元景帝即位时造成,甚至有可能就是他故意而为。 两党斗争势同水火,冯元是正统文臣对宋世文痛恨至极,而他已经卷入这场党争中,并且天然的跟渣爹对立。 宋池面色平静,心坚如铁。 他不管什么党争,他只知道他的敌人是宋世文,他要经科举踏仕途。 重活一世,岂能碌碌无为,不是为自己而活,也是为原主而活。 原主最大的心愿就是为死去的母亲正名分,大周王朝重科举,一旦金榜题名就能加封三代,朝廷就会封其母为夫人,这样他母亲就能进宋家祖坟,灵位也能进宋家祠堂。 兄弟,安心的去吧。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我会完成你未完成的遗愿。 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会为她正名,不过进宋家祖坟就算了,怕脏了你母亲灵位。 我会参加科举,但不是为了向宋世文证明自己,而是要让他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弃养的是什么儿子。 冯元转向宋池“说了这么久,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冯大人请说。” 冯元低沉道:“为什么你对首辅大人有如此大恨意?” (点点催更) 第80章 朝廷旧事,恩怨由来 “你的事迹人尽皆知,我想以你的性格不应该会做出在女帅归乡宴上那般得罪人的举动,可你还是做了。” 冯元顿了顿,又看着他道:“你在县试时写的那篇文章,首辅大人颇为喜欢,我想他应该招揽你了是吧。” “是。”宋池承认了,在说到宋世文时他内心古井无波,他从未把宋世文当成父亲,就连血缘关系也当做不存在,我一个穿越者你跟我说什么血缘,这不是离大谱吗? 如此他才能这般平静,就当他是两旁外人。 “宋世文总会选一些身份卑微地位低下的人加以培养,他给这些人恩赐,这些人就会对他死心塌地,不过你却拒绝了。” 这很简单就能知道,如果宋池真答应了就不可能跟他相对而坐。 “宋世文是当朝首辅,你只要答应他成为他的人,得罪韩家根本不算什么,将来你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你却拒绝了,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 宋池摇头,看来冯元猜测的还是太片面,宋世文根本就没许诺过他什么,只是要把他收为养子,本为亲子却收为养子,实在是可笑至极。 思绪闪过,宋池正色道:“我说我想做首辅,所以必须干掉他,你相信吗?” 这是实话,而且是大实话。 “哈哈,哈哈。” 冯元先是一愣,随即就大笑起来,这是宋池第一次在他死板的脸上看到如此明确的表情,以为他很死板,就像他必须要把物品摆整齐一样。 “少年当有凌云志,万里长空竞风流,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冯元对这个少年更欣赏了,他也正色道:“我相信你能在数年后真能干掉宋世文成为首辅。” 这不过是冯元的一句激励之言,却没想到竟然在数年后成了真。 “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经过一番交谈后,两人明显少了些生疏。 宋池问道:“我想知道宋世文做了首辅,他的前任首辅王谨是什么下场?” “抄家灭族的下场。”冯元平静道:“当他开始反对陛下时,他的结果就已经注定,而抄他的家的人正是宋世文。” 宋池没有说谎,在这场权力更迭中,皇权完全得到了胜利。 “不过当时反对声音太多,王谨虽然倒台但皇帝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杀掉,不管是谁当皇帝都要用文臣治国,为了平稳朝局,他任用了王谨最看重的学生。” 冯元问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现在也身居高位。” “是当朝次辅陆大人吧。” “聪明。”冯元应道:“这个人就是我的老师,算起来我也算是王首辅的徒孙。” 我看这陆泰渊也不像什么好人,王谨作为外戚勾结朝臣意图操控皇帝,由此可知本来就是擅长弄权之人,陆泰渊打着清流党的名义跟宋世文对抗,他就真是一心为国吗? 在宋池看来清流二字可不是褒义词。 “说回正事吧。”冯元面色重回肃穆,“我到济县任职就是想要查到宋世文不法之事,我不相信他真的干干净净,即使不能动到他,能打掉他羽翼值得。” 这可真是一位虎将。 宋池心里感叹,原本他没必要冒这样的险,来到济县就是深入虎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稍有不慎就是陷入深渊的下场,在官场上大家玩的都是阴谋阳谋,不会搞物理消灭那一套。 冯元能来济县任职背后定有大人物支持,他若真查到什么,其背后大人物就能借题发挥,若他失了性命,其背后之人同样能借题发挥,用出更强烈手段,想来这也不是文党之人想要看到的,所以冯元暂无性命之忧虑。 宋池不自觉的已经作为师爷考虑,想来他的处境跟冯元又何其相似。 “他们眼下能用的手段有二,其一,彻底架空您这个知县,让您备受掣肘,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时间久了,您也就待不下去了,其二就是给您身上泼脏水,或是阴谋暗算,或是陷害挖坑,这才是最致命的,若真是如此,仕途就此终结,也会因此失了性命。” “你说的没错,县丞董为民在济县任职八年之久,六房三班上到总书,下到吏员,皆对其马首是瞻。” 冯元自嘲道:“你可能不知,我这个知县做的有多么窝囊,命令都不出班房,没有一人听我之言。” “知县大人所言诧异。”宋池笑道:“眼下您麾下已有我这个师爷。” “是啊 ,有你这个案首在身边出谋划策,我也心安不少。”冯元有感而发,连日来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是我有幸得大人看重。”宋池姿态放低,他就是师爷那就应有师爷自觉。 “我跟别人不一样,不拘泥于这些形式,刚才我就说过,你不必拿我当上官,我也不拿你当下属,你将来可是要做首辅的人,我怎么托大?” 冯元难得开了个玩笑,他起身又给宋池茶杯里续了水,这已经是第五杯了,倒茶不喝会让人误以为轻看,宋池只能硬惯,现在膀胱就要造反了,不过冯元身上还真没有官架子,也不见摆谱。 “你是我随身师爷,也应当是我给你发俸禄,就按一个月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 师爷由幕主私人聘请,与幕主实属雇佣关系,没有官衔职称,也不在编制之内,自然是由幕主发俸禄,只是每月十两俸禄这个价格已经不低了,宋池知道县官月俸也不足八两。 大周朝官员薪俸很低,据说这还是宋世文搞出来的。 “所谓千金买马骨,每月十两对你而言并不算高,缺项我可教你策论文章补偿,你虽跟在我身边做师爷,但也不能落下功课学习,两个月后就是府试,你拿下县案首按照常理即使不参考也会通过府试,但府尹周正安可不一定会这么做。” 冯元已经开始为宋池谋划科举之路。 “通过府试就是秀才,这个身份极重轻易没人敢动你,以后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由我教你经义策论!” 宋池抬头,仿佛看到高中班主任。 第81章 三班六房,四大神兽 冯元以为宋池怀疑他才学,又道:“我是元景十三年进士,虽未名列三甲,却也取到四甲。”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傲然,四甲就是第四名,能取到这样成绩实属不易。 “而且当时有首辅门生跟我同年,才得了四甲。”冯元平静道:“教你绰绰有余。” “谢大人。” 宋池抱拳,有这样一位科举前辈教他,相当于走了捷径,而今又跟在冯元身边做了师爷,又能学到官场之事。 “不必客气。”冯元又道:“你既是本县师爷当为我出谋划策,以你看来当下该如何破局?” 这是开始考校了。 冯元又出钱又出人,他想要的是一个能真正帮助他的人,宋池面色并未变化,平静道出四个字,“抓小放大。” “抓小放大?”冯元呢喃着陷入思索。 宋池解释道:“而今敌方势强,我方势弱,就如像董为民他在济县根深蒂固,想要动他一时难以办到,可动他下面的人呢?您再不济也是知县大人,动一个吏员总没问题吧,董为民能架空您,是因他手下有几个摇旗呐喊的人,如果这些人不在呢?这些人换成您的人呢?” 冯元眉头展开,长叹了口气,:“我从京城来到济县又何尝不是抓小放大,不能把宋世文怎么样,但能先打掉他的爪牙,比如韩家......我是知县,自然而然也会想到董为民,我先不动他,先动他手下人!” “应是如此。” 在冯元的位置,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董为民,堂堂知县大人又怎么会在乎无品吏员,殊不知这些小鬼才是最难缠的,宋池想到在王豹,他就是县衙一霸,俨然一副县衙三号人物的姿态。 宋池很早就听过他声名,在县里也横行霸道,走到哪都是吆五喝六,被人称为豹爷。 “在董为民麾下有四人,也是他最大仪仗,为首者就是王豹,一人兼快班、壮班班头,县衙所出勤杂皆由其掌控,次之就是户房典吏李成虎,户房主管全县税收纳粮,济县又是税收大县,不说李成虎,仅是他手下税科里的一个书手都有很大权力。” 宋池解释着,首次出京的为官的冯元还真不一定知道这些,他之前一直在翰林院做编修,就是做文献修撰的事务也接触不到这些。 县衙知县是大老爷一把手,还有县丞二老爷,其下办事机构主要有三班六房,三班就是快班、壮班、皂班,六房对应朝廷六部,各房主官就是典吏,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局长,每房之下又分各科,像户房下就有税科、粮科等,每科主官称为总书,相当于科长,其下吏员称为手书,也就是科员。 不过手书没有正式编制,只能算是临时编制,但也很了不得,宋池记得二郎曾跟他说过,安义堂的上级就是税科的一个手书。 一个帮派听一个科员的话,这很合理,也是编制的魅力所在。 宋池算是勉强入了门做了秘书,也就是师爷。 “李成虎精通算术有心算之能,却并不死板,时常以笑脸示人,看起来和善无害,实则心狠手辣,在他手下控制着济县几大帮派,每到收税之时......就是百姓遭殃之时,人称他为笑面虎。” 冯元听得认真,更是坐到桌后不时记着,眼中惊疑之色浓郁,他很好奇这么详实的东西他是怎么知道。 “第三个人是礼房典吏郑狸,此人现年三十三。” \"县试时想必冯大人见过他。\"宋池问道,礼房主管的有一项就是儒学教育,科举考试,他自然会出现在县试考场。 “见过。” 宋池接着说,“郑狸算是董为民的智囊师爷,为董为民出谋划策,白永在任时他也是白永的师爷,这几个人也都能算做是白永的人,白永走后他们都以董为民马首是瞻,郑狸以狡猾奸诈着称,被称为郑狐狸。” 冯元抬起头插嘴道:“第四个人莫非是工房典吏粟涛?” \"是他。\" 宋池知道冯元能说出这个名字,表明私下也有打听过。 “工房主管全县生产制造,如桑蚕织制,修理公署、城防、水利、庵观庙堂、风水坟场,铸造银两、武器等,看起来微不足道,实则能是捞钱之所,粟涛被称为金钱鼠,经手事务工程,都会被他扒一层,这些钱进了谁口袋就无人知晓了。” 冯元皱眉道:“我刚上任,董为民就给我拿来许多账目,我都熬夜看过也没发现什么,他们给我看的是假账。” “那是自然的。” 宋池对此心知肚明,冯元前来就是查前任问题,可这些人怎么可能让他查到,他看到的都是已经填平的,整个县衙都是他们的人,想要把收支账目,税收工程填平实在太容易了。 他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些正常的东西里发现不正常。 “王豹,李成虎,郑狸,粟涛.....”冯元呢喃着这几个名字道:“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小县衙竟有这么多门道。”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宋池平静道:“在您眼里能看的只有朝廷,可在普通百姓看来,这座县衙又何尝不是一个小朝廷,这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吏员随便动动嘴,也许就能影响到很多百姓生计。” 冯元站起,“我考中进士就入了翰林院做了十年编修,自认学遍史书,可到了这里才发现书中所学竟全无用处。” 他又苦笑说:“难怪老师对我临行赠言竟是那般,我当时还不喜,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宋池好奇问道:“是什么言?” “老师说圣人的书是给别人看的,拿来办事百无一用,若以经学典史做官根本做不成官,我原来不相信,现在倒是犹豫了。” 宋池没有说话,冯元是正统文人,有理想抱负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他看到冯元心情沉重,又继续说县衙情势,“这四人名字中皆有动物一字,董为民私下戏称他们是四大神兽,有这四人,董为民在县衙地位稳固,无人撼动。” 冯元很是疑惑,他好奇问道:“这些事情非董为民近人怕是难以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第82章 少年老狐狸 宋池自然不能说这是长风侯沈崇临别馈赠,他平静道:“我给冯大人您做师爷,自然要提前有些准备。” 冯元并未说话,他知道宋池也是早有给他做师爷的想法,这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思绪闪过,冯元又问道:“在你看来眼下该先动谁?” “王豹!” 宋池吐出一个名字,“王豹身兼两班班头,在县衙里算是三号人物,他曾是董为民家仆,是董为民最倚重的人,只要动了他,董为民就是断了双腿!” “我想动的人也是王豹。\"冯元虽是文人,却也有股子匪气,他到县衙没几天,也知道王豹有多么猖狂,冯元到济县是为了对付宋世文,但更多的是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都没有刻意打听,却也听闻王豹不少欺男霸女之事。 现在有了师爷就有了能商议事的人,冯元又问道:“依你之见,要动王豹要从哪下手。” 宋池淡淡一笑,“您知道打仗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师爷也敢考我这个书童了。”冯元起身又准备给他续水,宋池连忙挡住,不能再喝了,感觉膀胱就要炸了,而且已经续了多次水都喝不出茶味了。 “不喝了,不喝了。” “那好吧。”冯元看着茶杯还觉得有些可惜,他抬头道:“我熟读兵书,自然知道打仗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没错。” 宋池笑着道:\"我们要让董为民自己卸去他的左膀右臂。\" “从何处入手?” “从孙家入手,我敢断定孙老三的死定有蹊跷。”得到这个信息也是偶然,放着苏娘子这样的婆娘在家,却死在了女人肚皮上,这本身就有问题,那时宋池就起了疑心,而在堂审上无论是孙诚,还是董为民的反应都证实了这一点。 孙家跟韩家关系非同一般,而韩家又唯宋世文马首是瞻。 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关联,顺藤摸瓜总能找到些什么。 冯元沉思片刻后点头,他在堂审时也发现了不寻常,能让董为民都如此紧张的,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您来济县任职为的可不是找首辅大人的麻烦,您是为了地方百姓,他们能够架空您,但有一项权利他们却无法阻拦。” “你说的是审案?” “对。”宋池点头淡笑道:“您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首辅大人,首辅家乡怎能有不平之事......” 他顿了顿,“有些人自诩君子,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羽毛,容不得有一点瑕疵,而他下面的人也会拼尽一切护他的羽毛。” 冯元又陷入沉思,过了一会他才感叹道:“若非你坐在我面前,我还真不相信,你是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倒像是一个深谙官场的老狐狸。” “大人谬赞。”宋池心想,他两世为人,说是老狐狸也并不为过。 “明日大人可宣出要重审孙老三遇害一案,如果真如我们预料那般有人就该着急了,他们做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王豹也把孙诚送到县牢。 堂审结束,作为被告的孙诚也当堂认罪,此案已板上钉钉不可更改,至少现在只能遵从判决。 “孙老大,你说你怎么就能留下话柄呢?” 进了牢房王豹说话也随意一些,他是壮班班头,县衙狱卒都归他管,这牢房就是他说了算,县衙三把手可不是说说在身,而是真有实权在身。 “这也就罢了,你怎么连儿子也不管好?” 王豹心知此案之所以能被办成铁案,主要就是一个孝字,自新帝即位以来,孝道就是本朝最大的道,这案子违背人伦孝道就是把官司打到府衙,府衙也不敢包庇,谁敢推翻孝道,谁就是质疑皇帝的合法性。 “我.......”孙诚看了眼已经被吓痴呆的儿子,心头是又心疼又愤怒,他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有这心思。 “都是那个宋案首做的害。” “呸,什么案首?根本就是个老阴比。”孙诚破口大骂,他现在回过味了,从始至终苏明月就没想过真正应他,就是让他一步一步掉入陷阱,他怀疑儿子孙继业也是被那个贱女人勾引所致。 两人说话间也走到了牢房,“进去吧。” 王豹面无表情,他对孙诚很不满,本来不至于如此,就算有人引诱陷害,还不是你自己不安分。 “我真要进牢房吗?” 孙诚看着潮湿阴暗的牢房忙着道:“你去跟董大人说一声,赶紧把我放出去。” “知县大人当堂判决,你也供认不讳,还有那么多百姓见证,你以为判书只是白纸不成?”王豹心想就算能把孙诚捞出去也要让他吃点苦头。 “你不止要被关进牢房,还要被打三十杖责,半月后就要流放到幽州!” 王豹故意道:“幽州刚遭劫难正在重建,你去了有做不完的苦力。” “好!” 孙诚面色大变,随即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我可以挨打,也可以流放,但是我不能保证我会什么,老三死的无辜啊。” “你给我闭嘴!” 王豹看了眼周边低吼出声,“你敢乱说一句,你的命就没了。” “反正我也没命了。”王豹比孙诚高一个头,满脸横肉怒起来还真有些吓人,不过孙诚也不害怕,他咬牙道:“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最害怕的人应该是你把,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三是怎么死的!” “闭嘴!” 王豹深吸了口气道:“你只需在县牢里待几天,我会交代让人照顾好你,你挨的杖责也就免了,要不了几天就能把你捞出去。” “几天?” 孙诚直接道:“你必须给我个期限。” “这我怎么能知道?”王豹开口道:“你的案子比较复杂,而且知县大人也不.......” \"我不管!\" 孙诚直接打断,“你必须给我一个期限,三天,要是三天我还出不去,我就跟冯知县说老三是怎么死的,我想知县大人很乐意听到。” “你.......”王豹怒极,正准备说话,这时冯元跟宋池走了进来。 第83章 非逼文人舞刀弄枪 “知县大人。” 狱卒们躬身行礼,眼看着冯元走过来,王豹忙着道:“我答应你,三天内把你捞出来。” “还有我儿子。”孙诚心想儿子虽然不孝但也是自己儿子。 “我答应你。”王豹面色阴沉,知县已经过来,他若不答应万一孙诚胡说什么可就麻烦了。 可在走近了,他还看到在冯知县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正是宋池,王豹当即怒喝出声:“县牢重地,你无品无级怎能随意进来?” 冯元就在身前,王豹也敢直接喝斥,可见其多么张狂。 县衙只有两个官,一个是七品知县,一个是八品县丞,像各班班头及各房典吏都是不入流的九品,差不多跟股级相当,不过这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存在,王豹就是九品。 他身兼两班班头,向来是嚣张惯了,他知道能有现在都是宋池在暗中做害,因而在看到后就直接喝斥。 “王捕头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知县大人在前也敢大声喧哗。”宋池语气不轻不重,人狂自有天收,王豹是到头了,这个人恶事做绝,宋池要除掉他也是为民除害。 “现在宋案首是本县师爷,他代表的就是本县,可自由进出县衙能到任何地方,怎么就来不得县牢?” “师爷?” 听了冯元的话,王豹不由变色,宋池竟然做了师爷。 冯元也懒得跟王豹废话,转向孙诚问道:“本县判决他在入狱后当杖责三十为何还不打?” 王豹愣了愣神,莫非冯知县来到县衙就是为了看杖责执行了没有? “来人,给本县将其杖责三十。”冯元直接下了命令,不过无人应话。 狱卒们面面相觑,随即都看向王豹,他们听王豹的话,不听知县的话。 王豹双手抱臂,冷笑的看着也不说话,嘴角起了冷笑脸上横肉一颤一颤的等着看笑话。 知县大人又如何,根本没有人听你的,在这济县县衙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是,大人!” 就在王豹得意之时,宋池应声站出,他现在是师爷,也就是领导身边的秘书,领导有难理应为其分忧。 “兄弟,用下的棍子。” 宋池走到一个狱卒面前,看守牢狱的狱卒都有派发一个根胳膊长的短棍用来看管犯人,狱卒有点懵逼。 “拿来吧你。”他从狱卒手里抢过来走到孙诚面前。 “自己趴下,还是让我把你打趴下?” 孙诚愣神随即踮起脚尖大声道:“你敢动我?” 宋池笑了,随即就把棍子挥起,对着孙诚小腿后挥了下去。 “啊!” 孙诚吃痛发出疼痛叫喊,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池又是一棍打想下去,孙诚吃痛直接跪趴在地上,然后宋池又顺势打在他背上,这一棍下去孙诚直接趴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县牢内关押的犯人们都探出脑袋看着,还不时叫着好。 “第五棍!” 宋池数着数又一棍打下去,打人可真累啊,他还抹了把汗,孙诚叫的更大声了,这是真打可不是装样子,棍棍到肉,不过片刻孙诚衣衫上已有血水渗透。 “王捕头,救我!”孙诚大喊出声。 看到这一幕王豹面色难看他才反应过来,对着宋池喝道:“还不快些停手!” “本县下了判决杖责三十,即使不下判决,本县想打谁莫非还要你王捕头许久吗?”冯元紧盯着王豹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没错。 冯元是知县大人,他想打谁就能打谁,更不必说是一个犯人了。 “还敢求救?王捕头是你爹啊,你已经被定了罪,谁都救不了你!”说话间,宋池又挥起袖子一棒打下去,这是狱卒们管犯人用的,木棒厚重密实,连着几棍下去都没有折断迹象。 非逼得文人舞刀弄枪。 宋池心里嘀咕着,他可是文人啊,怎么干起这活了。 不过也没办法,冯元虽是知县大人,却连个狱卒都指挥不动只能他亲自动手了。 宋池心知突破口就是孙老大身上,想要尽快见成效就要下猛药,孙家是济县大户,孙老大也没少干与民争利的事,他本来就该打,宋池说的话也有深意,就是暗示孙诚没救了,就是逼他着急,逼他背后的人着急。 “救我,王捕头,王豹,你快救我!”孙诚哇哇大叫也不忘了喊话。 王豹心急如焚,他太清楚孙诚是什么人了,这个人就是个软骨头,他万一真说出什么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宋池停手了,他把棍子往旁边一扔,气喘吁吁的道:“大人,已经打了十六棍了,真打不动了,还剩十四棍明日再打,我就是个文人,真干不了这活啊。” 冯元看着宋池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发笑,但还是忍住了。 “剩十四棍明日再打,走吧。” 言罢,他跟宋池就直接离开。 来的也快,走的也快。 “啊呀,疼死我了。” “疼死我了。” “我可怎么活啊。” 孙诚本就肥胖趴在地上就像一只待宰的猪嗷嗷大叫着。 “你怎么样?”王豹蹲下来,看着孙诚衣衫渗出的浓浓血迹眉头紧皱起来,这个家伙可真是下死手啊。 “明天,明天还不把我弄出去,我就跟知县大人告状,是你害死的我三弟.......”孙诚气喘吁吁的说了一句,然后直接疼昏死过去。 王豹面色阴沉到了极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来人,给我把他抬进去。”王豹下了命令,两个狱卒把孙诚扔进牢房,王豹才是急匆匆的离去。 县衙外,冯元把宋池送出门口问道:“你真不在县衙住吗?我可给安排居所,闲暇之余还能辅导你经义策论,两个月后就是府试,你怎么也要拿个县案首吧。” 宋池感觉一阵头大,他发现冯知县看起来严肃死板,但跟他相熟后他就特能唠叨,就像唐僧一样,总是在他耳边不停的说府试的事情,就像高考时班主任每天提醒学生还有几天高考一样。 “谢大人,我有住处。”宋池连忙摆手,真住在县衙可就没有自由了。 “大人,打人这种事我真干不了,我想您该另外找一个人。” 冯元摇头道:“这不是没有可用的人吗?” “我倒是有个合适人选,孔武有力,能当大用。”宋池心想舅舅的工作有着落了。 “你找的人我放心,明日直接带来即可。”冯元干脆的应下了,知县大人往县衙安排一个人轻而易举。 “是,大人,那我就先告退了。”宋池抱拳。 “等等。”冯元正色道:“我知道你跟那小寡妇走的近,但要洁身自好,你还年轻将来走到高位,这些可能都会被政敌成为攻击你的黑料。” “谢大人......提醒。” 宋池有些尴尬的逃离了。 回到住处,看到门开着,莫非是有人来了?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苏娘子,是她来了。 宋池进了门却没看到人,他大声道:“快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就闻嗅到身后起了一阵香风,耳边响起温润声音,“宋案首,你帮奴家打赢官司夺回家产,想让奴家怎么报答你啊,你说以身相许怎么样?” 第84章 痛斥曹贼、理解曹贼,成为曹贼 来人自然是苏娘子,她说话时还在宋池耳边轻吹着气,又说着软糯发酥的声音,让宋池不自觉心猿意马,不过宋池并不为所动,神色一片清明,他转过身后退一步跟她保持距离。 苏明月还穿着孝服,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她领口放的很低,能看到白花花鼓胀,一条沟壑深不见底,让人陷入难以自拔。 她还特意化了妆,指甲涂抹成艳红色,唇色也是艳红的,跟她所穿的孝服形成强烈反差,有种强烈的诱惑感。 这剧情宋池略有些熟悉,未亡人开场都是这样。 “宋案首似乎有些不解风情呢。”苏明月又往前靠近了几分,不过被宋池拦下,“别把你用在孙家父子身上的招式用在我身上,我不吃这一套。” 宋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我只是想报答宋案首,我有什么错?宋案首又何必作贱奴家。”苏明月双目通红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但宋池心里却生不起半分怜惜,他知道他看到的不过是这个女人的伪装而已。 “我已经给你打赢官司,我们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了。” “对了。”宋池冷淡道:“雇佣费就十两好了,你也不用给我钱就当抵了我这个月房租,下个月寻到住处我就会搬走。” 苏明月有些反应不及,她忙着问道:“宋案首这是何意,这几日我对你都言听计从,自问可从未得罪过你,宋案首为何跟我如此疏远?” “因为我怕被你害死。”这话说完,苏明月眼眸中明显有几分慌乱,她原有的媚态全无,支支吾吾道:“奴家不明白宋案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你的胆子太大了,本不该是你的东西你也敢拿,你就不怕失了性命?” “我......”苏明月眸中惊慌更浓,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池,好像很奇怪宋池是怎么能知道这些事。 宋池把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宋池下了逐客令,苏明月惊慌失措,彻底慌乱,她直接在宋池面前跪下,“宋案首,救命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只要你能帮我,我能给你极其丰厚的报酬。”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宋池幽幽问道:“孙老三留下的财产根本不止九处宅院是吧?” “我.......”苏明月抬头看着宋池,她自问算是聪慧之人,可在这个少年面前却有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根本没有秘密! “说,不说我现在就走。” “我说!”苏明月咬牙道:“外人所知孙老三留下了九处宅院,其实这只是皮毛而已。” “皮毛而已?” 宋池惊到了,九处房产还只是皮毛而已,那真正的财产还有多少? “还有什么?”他好奇问了出来。 “名单我撕了,但我都记下了。”苏明月说,“还有城郊良田一万余亩。” “什么?” 真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太多了。 常言道,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扣掉田赋捐税,一个五口之家至少要有十亩地左右才勉强够生活,这还是地是自己的情况下。 可普通人家哪来的十亩地,能有个一亩两亩就不错了,可从苏明月口中却说出两万亩,这个数额实在恐怖。 “还有......城郊庄园三座,还有临街商铺五个,还有四成桂花楼干股,还有三进三出的院子五座。” “然后就没了。”苏明月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宋池,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原本是不准备说出来的,但被宋池戳破了,应该说现在她知道害怕了,她要拿出这些财产的十成给宋池,让宋池帮她保护这些财产。 苏明月当然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你找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你也没想到我真能帮你打赢官司,明面上你只能拿到九处宅院,其实你要的只是县衙一份判决,你亡夫留下财产皆归你所有......你是钻了这个漏洞。” 宋池看着她声音低沉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一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心思,就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这不是没成吗?”苏明月卡姿兰大眼睛里尽是崇拜,“我从来没佩服过什么人,但宋案首你是第一个。” “我也很佩服你,一个女人敢做这些事。” “太多了,这么多钱物放在眼前很难不动心,这跟男人女人无关。”苏明月倒是说了大实话。 “起来说话。”苏明月还跪着。 “我不起来。”她忙着道:“只要宋案首能帮我保住这些财产,我愿给你分五成!” 这个女人好大的魄力,她很聪明,知道真正由自己说了算才是自己的。 “我没有这个本事。”宋池摇头道:“你也知道财帛动人心,你独占了这么多财产,虽然现在名义上是你的,可这财产真正的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苏明月又是一怔,“你怎么知道这些财产不是孙家的。” “这还用问吗?” 宋池摇头道:“要真是孙家的,你连跟他们打官司的机会都没有,怕是早就跟着你亡夫一块走了。” 苏明月没有说话,她知道宋池说的实话。 “孙老大也不知道他弟弟有这些财产吧?” “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了,孙老大就是个无用废人,他整日就知道找女人喝花酒。”苏明月神色尽是不屑,她根本看不起孙诚。 “你亡夫不也是这样吗?” “孙建去桂花楼都是谈事的,可不是去喝花酒的,他对女人没兴趣。” 宋池瞳孔微缩,这也证明了孙建的死确实另有内幕,他对女人都没兴趣又怎么能死在女人肚皮上。 “他对你也没兴趣吗?”宋池又问了句。 “讨厌啊宋案首,我们在说正经事呢。” 寡妇的风情啊,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了,痛斥曹贼、理解曹贼,成为曹贼。 宋池收起心猿意马又问道:“那这些财产的真正主人是谁?” 第85章 韩家的白手套 “你猜呢?” 苏明月问道:“你仅凭只言片语就能猜到这么多,还能不知道这些财产的真正主人是谁?” “是韩家的对吧。” “嗯,只能是韩家的。”苏明月低叹了口气,她想了想根本保不住这些财产,因此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韩家在整个宁安府都是大族,而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她只能寻人依靠。 “宋案首,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帮你?” “因为.....你是个好人。” “说人话。”宋池神色不悦,谁让你给我发好人卡的。 “因为只有你不怕韩家。”苏明月又补充道:“你还有才华,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最重要的是你还长的英俊。” 这个小寡妇情商太高了,宋池听得也不免些飘飘然,不过他还是很冷静,这件事太过重大。 宋池先是推断出孙老三死有蹊跷,后经堂审确定了这一点,他又发现好像孙诚的死跟董为民有关系,至少他是知情人,这时又有新的问题了,孙老三怎么平白无故的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他就想到这其中或许有利益关系,带着心中疑虑,他又试探苏明月而得到答案。 目前看来,孙老三就是韩家的“白手套” 白手套就是充当“黑钱”漂白的中间人,直白说就是在前台打掩护,为朝廷大员做些肮脏勾当,敛财的人。 韩家是地方大族,而今族中又有人在朝中任职,政敌很多,盯着他们找毛病的人也很多,韩家敛财作恶不能摆在明面上,这就需要一个人来帮他们做这些事情,孙老三就是这样的角色。 万亩良田,多处房产商铺这些财产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明面上是孙老三,实则真正的主人是韩家。 不过宋池却另有怀疑,既然孙老三是韩家的白手套,那韩家有没有可能又是某人的白手套呢? 他已经抓到些东西了。 宋池要对付宋世文,可他在济县的时间并不会长久,对他而言,济县只是个小池子,他要跳出池塘去汪洋大海,这也是生母给他取名为池的缘故。 宋世文把他遗弃在济县就是把他放在一个小池塘,可金鳞岂是池中物? 现在通过县试,两个月后是府试,等到府试结束他就要去江州城参加院试,之后是乡试,然后进京,那里才是他的广阔天空! 在济县的时间只有两个月,这两个月绝不能浪费,即使不能伤到宋世文,至少也要让韩家出血! 思绪闪过,宋池沉声道:“我问你答,你要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我一定知无不言。”苏明月眸中闪烁惊喜。 “你先起来。” “是。” 苏明月这才站起来,许是跪的久了,走路还有些踉跄,但还是给宋池倒了杯水。 “我不喝。”宋池连忙摆手,他今天喝水喝的都要吐了。 \"你先把你领口提起来。”两人相对而坐,一眼就能看到白花花的馒头,容易让他分神。 “哦哦。”苏明月红着脸把衣领提起来。“宋案首要问我什么?” “你刚才说孙诚对女人没兴趣,那他对什么有兴趣?” \"钱!\" 苏明月直接道:“他只对钱有兴趣,时常早出晚归连家都不回。” “他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情吧。” “没有,都是我自己发现的。” 这个女人真可怕,宋池又问道:“你怎么做了孙建的女人?” “我是被他抢娶的。”苏明月面无表情道:“他就是看中我姿色身段就把我抢回家,我娘亲是我唯一的亲人,当时被气死了,我恨他,所以我才要霸占他的财产,我要让他一无所有。” “实话跟你说吧,我都已经起了要杀孙建的心思,但没想到他先被别人杀了。”苏明月说到这里,竟然有几分痛快。 宋池对苏明月更有几分认识,这是个内心极其强大的女人,当然这也跟他不堪回首的过往有关系。 “孙二娘知道孙老三的事情吗?” “应该不完全知道。” 苏明月解释道:“韩家人是先看中孙建之后孙芳才去韩家做了妾。” 宋池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外界传言正是因孙家二女给韩谕做了妾室后,孙家在韩家帮扶下才开始有钱有势,实则这只是个幌子,目的是掩盖孙老三白手套的身份。 所以在孙家除了孙老三之外,别人都不知详情,孙芳或许只是个传话的根本不知道内幕。 “孙诚只听韩家大少爷的话,就是那个打赌输给你两次的韩元正。”苏明月又闪过崇拜神色,“我知道有很多次孙诚去桂花楼都是为了见韩元正。” 桂花楼是本地一家人气较高的青楼,男人逛青楼喝花酒再正常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孙老三这些财产来路不正,他自己也不敢大肆宣扬,而且也不是他的。 韩元正! 宋池瞳孔微眯,总算是让他抓到把柄了。 不过苏明月也是厉害,她竟然能发现这么多事情,这也给很多人都提了醒,找枕边人一定要慎重。 “孙建遇害前一晚有什么异常吗?” “有!” 苏明月开口道:“他那天回来的很晚,还喝了酒发了一通脾气,把家里几个瓷瓶都砸了,他还......想要我,我没有从他,他把我也打了一顿。” “他说什么话了吗?” “说了,他说我帮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们就给我这一点,以为我是傻子吗?” 苏明月回忆着,“大概就是这样。” “嗯。” 宋池点头,依据现有信息可以推断出来,孙建的死是因为贪心,他爱财如命,可空有万贯家财却不是自己的,心里自然不服气,他想要的更多,由此惹得韩元正不满,然后就被杀了。 这只是简单的推断。 “你现在害怕吗?” “害怕。”苏明月低沉道:“我知道孙建是因什么送命。” “你可能已经入了韩家人眼了,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有找你麻烦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我该怎么?宋案首救我啊。”苏明月是真的害怕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宋池开口道:“我先想办法保住你的命,然后再说其他的。” “谢谢宋案首,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 \"好你个寡妇,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谁稀罕你以身相许!\" 就在这时有一人快步走进来,他身材高大魁梧,此刻满脸怒气冲冲,宋池下意识站起,惊疑问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第86章 宋池:舅舅,你想做快手吗 宋池应激似的站起,他怎么也没想到舅舅竟然会突然出现,这让他有种莫名羞耻感,就好像被捉奸在床了一样。 可他什么都没干啊,为什么会心虚? “我再不来你就要爬上这个寡妇的床了!” 苏大海目如铜铃,气势悍人,吓得苏明月花容失色躲在宋池身后,要是别人也没什么,来人可是宋案首舅舅。 这让她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您是怎么寻来的?” 宋池实在好奇,目前知道这个住处的只有他跟苏明月。 “自你离家我就暗中跟着你了。” 苏大海开口道:“我也是闲来无事,谁曾想竟跟这小寡妇勾搭在一起。” 宋池心暖,他知道这是舅舅不放心他。 “你是县案首,将来可有大好前程,怎能跟寡妇整日厮混,舅舅可是听闻外面已有些传言,这才寻过来,没想到传言是真,刚进来就听到这小寡妇馋你的身子!” 苏大海絮叨着,本意里一个小寡妇配不上外甥,有流言传出是污外甥声名,他是来救外甥的。 “舅舅也是过来人,知晓你正到了血气方刚年纪,想……女人了也正常,实在不行去桂花楼也可,何必跟寡妇厮混。” 本来听着就不对味,听到这里苏明月再难忍受。 这不是侮辱人么? 什么意思? 我连个桂花楼的妓女都不如? 宋池自然知道舅舅这句话语病太重,他连忙道:“舅舅你是误会了,我跟苏娘子是在谈事情……” “谈事情用得着以身相许?” 苏大海一副你以为我傻的神情。 “走,跟我回家,舅舅给你寻个好亲事。” “我说什么亲?” 宋池知道这是舅舅思想传统,是觉得他这个雏鸟跟寡妇太吃亏了,问题是他已经不是雏了。 “苏娘子,你先回去,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明日再找你。” “嗯。” 苏明月又道:“宋案首,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苏大海浓眉又皱起了。 看来问题比自己想的还严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小寡妇随意使些手段,外甥怎么能受得住? “哼!” 苏明月冷哼着从苏大海身边走过出了门。 宋池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同是苏姓。 “你们是不是已经……睡过了。” 苏大海是个粗人,他想用一个文雅的词,可想不出来。 “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 宋池很是无语,他帮助苏明月也是为了自己,跟她这个人无关。 “舅舅,我给你找了个活。” “什么活?” “去县衙。”宋池有意转移话题,舅舅果然不再纠结他跟苏明月睡没睡的问题。 人到中年,失业在家。 他知道舅舅也是闲的才暗中跟他。 “县衙?”苏大海愣神问道:“进县衙做什么?” “刚进去就是安排到快班做快手。” “快手?” 苏大海面色惊喜,他知道快手就是捕快,主职是查案办案,虽然是个小职,但也有不小权利,而且还很体面。 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人人都觉得能在官府里任职最好,哪怕只是临时工也很满足。 “真的能做捕快吗?”苏大海知道外甥是县案首,跟新任知县有座师情谊。 “能。” 宋池摇头道:“只是这快手不太好干。” 他说的也是实话,快班捕头是王豹,舅舅进了快班定会遭到排斥,甚至是欺负。 “舅舅之前在长风侯府做侍卫,干的可不止是看家护院的活,什么场面没有经见过,小小快手怎么干不了。”苏大海拍着胸脯自告奋勇,每天没事做心慌的不行。 “嗯。”宋池看中的也正是这点,舅舅曾在长风侯府做侍卫,也会些拳脚功夫,个大体壮,魁梧有力,就算进了快班也没人能欺负的了。 他又正色问道:“舅舅,你能打吗?” 就在宋池“面试”舅舅的时侯,县丞董为民也到了孙家。 公审结束,案子很快就在坊间传开,寡妇、父子寻一女这可是都是很容易引人关注的热词,无需推波助澜就已传遍大街小巷。 在本就保守的古代,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被世人接受。 孙家父子的声名是彻底臭了,人们都开始同情苏明月,要不是丈夫亡故,她怎么会受欺负。 坊间议论纷纷,孙家却乱了套,老三死了,老大又进了牢狱,只剩年逾古稀的孙员外却也上了年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孙芳着急赶回来主持大局,临近傍晚董为民带着王豹到了孙家。 孙芳虽是妾室,但也穿金戴银,是个气质出众的妇人,她直接道:“董县丞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大哥和侄儿什么时候能回家?” 她知道董为民在韩家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对韩家言听计从,确实也没必要搞弯绕。 “这事不好办啊。”董为民面色为难,“这个案子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违背人伦道德,尤其还污了孝道,想必你也知道,孝可是本朝最大的道。” 何止为官者,就连普通百姓也人尽皆知,圣上就是以孝道坐稳皇位。 “什么违背人伦礼法,什么污秽孝道,这都是那个贱妇作害,她本就不是良妇,勾搭引诱我大哥,连我侄儿都不放过。”孙芳言辞间是给孙诚父子找了脱罪借口。 “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太仁慈了,早该把那个贱婢整死!”孙芳紧咬着牙,神色间透露着毒辣。 苏明月第一次告状她就说要给些教训,是被孙诚拦下,现在后悔不迭,谁曾想竟出了这么多麻烦事。 “韩夫人,已经晚了。” 董为民摇头道:“在县衙大堂上孙老大供认不讳,你侄儿孙继业也承认确实对苏娘子有意,父子两人来回互咬,从这两个当事人口中说出来.....现在已经翻不了案了。” “你说什么?” 孙芳直接拍桌站起。 “董为民,我这可不是求你,是带老爷给你传话,新知县刚上任就办了孙家人,你让老爷面子往哪放,首辅大人面子往哪放?” 董为民额头已经冒出冷汗,他又岂能不知其中厉害。 “吵什么呢?” 就在这时,从厅堂外有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朗,嘴唇略薄的公子走进来。 第87章 韩元正出面,宋池被算计 “韩少爷,您也来了。” 董为民快步迎过去,来人正是韩家嫡子韩元正,自赌约失败他在沈家门口给沈良才当众下跪后,他就一直在家没出过门。 原因无他,唯丢人尔。 先是向宋池行拜师礼,后又给沈良才下跪,这两件事让韩元正丢尽颜面,连带着韩家也声名尽失。 而今出现,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他不得不出面了。 韩元正阴沉着脸,他并未理会董为民问候,而是径直走到主位处坐下,好似回到了自己家一样,根本没把在场这些人放在眼里。 事实也是如此,作为宁安府第一权贵,不知多少人围之乞食,孙家就是其中之一,就连董为民也唯韩家马首是瞻,没有韩家在背后支持,他这个县丞又怎么能做下去。 “元正,董县丞说办不了。”孙芳上来就直接告状。 “五娘勿忧,我来跟董县丞谈谈,还请五娘先行离去。”韩元正言语恭敬,却又不容质疑。 孙芳给韩谕做妾,只是以姻亲维系两家关系而已,没了这层关系,她也毫无用处,孙芳摆的很正,直接出了厅堂还把门带了,厅堂内只有韩元正、董为民、还有王豹。 “坐。” “谢韩少爷。”董为民坐了下来。 “五娘说话不太好听,还请董县丞不要放在心里,毕竟这种事情换谁都着急。”韩元正说的客气,董为民可不敢有任何怠慢,他知道这位韩家少爷才是最狠的。 “说来惭愧啊。”董为民长叹了口气,事情走到这一步是他也没想到的。 “你直说吧,有没有办法让孙老大出来。”韩元正直接道:“直接说能不能即可。” “能。” 董为民摇头道:“不过得过几日,眼下案子刚结束,坊间正是热议之时......” \"不行。\" 韩元正盯着他,直接道:“冯元是次辅的人,他来济县任职时长最多三个月,期间不能有任何作为,你还要想办法让他身带污名,身有罪行,而今上任不过两日就把孙家人办了,你让韩家的脸往哪放?你让首辅的脸往哪放?” 他的言辞跟孙芳一样,因为这是韩谕的态度。 “我.......”董为民已经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咬牙道:\"主要是在堂审上孙家父子互咬一通,他们什么都承认了,这件事很难办啊,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妥的。\" “砰!” 这时,韩元正直接拿起茶杯砸在董为民脚下,“真是个废物!” 董为民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多言,反而躬声道:“韩少爷骂的是。” 在整个济县都作威作福的县丞董为民,在韩元正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而向来横行无忌的王豹此刻老实的像只猫咪。 这就是韩家的实力。 “当日首辅还在宁安时,你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会把冯元彻底架空,让他没有任何作为,你就是这么做的?” “原本一切顺利,是因那个宋池突然冒出。”董为民忙着道:“我怀疑宋池才是幕后推手。” “宋池!” 韩元正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都不用董为民说,他也料想是宋池在背后做害, “您是不知道,宋池已经做了冯元的师爷,这两人现在是联手了。” 闻言,韩元正瞳孔微缩,低沉道:“好你个宋池,生路不在偏走死路,看来这是要跟我韩家对抗到底了。” “就是因有宋池在后面给冯元出谋划策,当日堂审也是他做苏明月的状师,一步一步把孙诚父子带入深渊。” 董为民说着,又小声问道:“韩少爷,在下有一事不明,这个宋池不过是个贱民,毫无背景关系,直接杀了他就是,我保证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不要动他。” 韩元正阴沉着脸,他想到梁轻舞临走前到韩家传的话,若韩家敢伤宋池性命,她就提枪回来杀到韩家。 “是。”董为民应着,他大概也知道些缘由,当时在女帅归乡宴上,宋池是为女帅解了围,女帅自然要保其性命,而且他还是首辅大人亲定的县案首,有这两层关系,就是让他有了护身符。 “跟了冯元就是入了清流党,他必定是死路一条,动手除掉他只是下策,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 韩元正低沉道:“宋池寻上苏明月绝不是巧合,要是让他知道孙建是怎么死的可就麻烦了。” “他应该已有猜测。”董为民又道:“宋池在堂上多次提及,我们担心事情败露才慌忙认罪。” “废物!” 韩元正低吼道:“你们可知道县衙那一份判决书有多重,你知道失去的是什么吗?” 孙老三是韩家的“白手套。” 很多韩家不便持有的家财都在孙老三名下,而且这些财产也不是韩家,主子另有其人。 县衙判决书自有效力,孙老三所有家产都归苏明月所有,其中也包含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由此带来的麻烦才是最大的。 董为民当然知道事情严重性,因为孙建很多财产都是他帮助获取。 “我明天就去除了那个贱妇!”董为民神色阴狠,此刻又哪有作为县丞的和善模样。 “暂时不要妄动。” 韩元正起身踱步,“眼下冯元跟宋池已经定上,突然出了命案他们就能以此入手,反而是给了他们机会,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孙老大弄出来,苏明月就是个贪心贱妇,孙建从未跟她说过这些隐秘,她又怎么能知道?” 他还以为苏明月贪的只是那几处房产,毕竟对普通人来说,那也是不小数目,韩元正是小看了苏明月。 是啊,谁又能想到一个女人竟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孙诚,这个人可不一定能靠的住。” 董为民犹豫片刻又说,“您不知道孙诚已经威胁王豹了,若是明日还不能把他捞出,他就要跟冯元检举孙建死因。” “什么?” “是啊。”站在一旁的王豹忙着道:“原本是三天,可那宋池实在狡猾,他专门寻去牢房给孙诚杖责就是逼孙诚开口。” “看来宋池已经猜到什么了。” 韩元正深吸了口气,“明日能不能把孙诚弄出来?” “不行。”董为民摇头。 “你觉得孙诚逼急了会说出来吗?” “别人不一定,但宋诚一定会。”董为民直接道:“此人就是好色之徒,一无是处。” 韩元正平静道:“孙诚不止知道孙建是怎么死的,还知道别的事情,眼下绝不能给他们留下把柄,我们不能赌,那就只能除掉孙诚,让他开不了口......” \"是。\"董为民干脆应声,“在下绝对会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不!” 韩元正幽幽道:“要让他死的轰轰烈烈,你不是说今日宋池打过他吗?” 董为民恍然大悟,“孙诚是被宋案首打死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老铁们,点点催更) 第88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翌日,宋池打着瞌睡来到县衙,已经有正经工作再也不能睡懒觉了,县衙官吏差役需在卯时到官府进行点卯,即上班打卡。 卯时就是五点到七点,宋池是卡着点来的,可还有不少人陆续过来。 下班时间则在酉时,即晚上五点到七点,这意味着每天工作时间十二个小时。 大周令百官每月五日给假,平均下来一周要上六天班。 宋池心感悲催,穿越到古代竟还逃不过“996” 他看着上职差役若有所思,济县县衙公职似乎有些懒散清闲,他们并未遵从正常的上职时间。 因为时间不是固定的,而是一个区间范围内,这就使得很多人钻了空子,他们七点来点卯,五点就下职。 休息时间也不完全遵守。 身为师爷万事当为知县考虑,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冯知县“夺权”。 不少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抓考勤,其实本质是抓纪律立规矩。 “996”这么好的制度可不能浪费,宋池想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知道自己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整顿职场,得让这些人也感受下什么是“996”福报。 “你怎么才来?” 这时苏大海突然出现在宋池面前,“我等了你都快一个时辰了。” 看着舅舅通红的双目,宋池问道:“舅舅你怎么眼睛红成这样,是没休息好吗?” “哎,昨晚激动的一直睡不着。”苏大海兴奋道:“你舅妈也很开心,直夸你懂事了。” “真是如此?” 宋池顿了顿,“以舅妈的性子应该会说,这个小王八蛋总算是有了几分良心。” 苏大海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说的竟然一丝不差,竟连神色也惟妙惟肖。 “倒是二郎有些不喜。” “为什么?”宋池问完立即反应过来,老爹是捕快,他是讼棍,这不是天然对立吗? “舅舅,你可要想好了,这县衙差事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干,我昨天都跟你说清楚了。” “嗨,这算什么。”苏大海无所谓的道:“舅舅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去沈家做护卫之前干的可是押镖的营生,那可是真正的刀口舔血,县衙这点事不算什么。” “好。” 宋池笑着道:“您要真有这个干劲,以后能做捕头。”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还等着什么,咱们快进去吧。”苏大海干劲十足,兴奋的苍蝇搓手。 “等等,还有个人要来。” “谁?” “已经来了。”宋池看过去,县衙门口不远处停了一轿子,轿子里下来一个女人,穿着粗衣,头发随意盘着,虽然没有细致打扮,却也别有风韵。 “她是......”苏大海盯了半天才是反应过来,“是那个寡妇,你让她来做什么?” 苏大海神色立即变得警惕,倒不是他迂腐,是他觉得外甥将来是有大作为的人,怎么能跟寡妇走到一起。 “哼。”苏明月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苏大海,要不因你是宋案首舅舅,早就骂你个狗血淋头。 宋池一阵头大,“同为苏姓,没准还是一家呢。” 两人同时偏过头。 “走吧。” 宋池知道说什么也无用索性也就不说了,苏明月是重大知情人,必须要保护她的安全,想来想去也只有冯知县身边最安全,只能暂时带到县衙,她还特意让苏明月穿着朴素些,像个村妇。 “来人止步!” 刚准备迈步进去,门口处一个衙差上前拦住宋池,这个人昨天也拦过他,明知自己身份,还故意阻拦,想必是王豹特意交代过。 \"知道我是谁吗?\"宋池决定先礼后兵。 “我管你是谁,县衙重地,生人勿进!”年轻衙差面无表情道。 “啪!” 宋池直接抬手照着他的脸就是一个耳光,衙差被打懵了,就连跟在身后的舅舅跟苏明月都有些懵。 “你敢打人?”衙差捂脸难以置信的问道。 “看清楚这是什么?”宋池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牌子,“这是知县大人的身凭令牌,我是知县大人的师爷,莫非连这县衙都进不得,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敢拦!” 衙差看到身凭令牌明显愣神,他当然知道宋池做了师爷,这事昨日下午就已在县衙传遍,他拦着不让进,自然是故意而为。 “一个小小看门衙差,也敢卷入这种斗争,我该说你傻呢,还是说你胆子大?” 闻言,另一个准备上前的衙差停下脚步。 \"知县是朝廷命官,是在吏部备案挂名,冯大人既能来济县任职,自有通天背景,尔等不过微末衙役,也敢冒这个头,没听过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吗?\" 宋池这番话让年轻衙差顿觉害怕,神色惊恐。 “滚开,不知死活的东西!”宋池将其一把推开,这衙差非但不敢阻拦,还忙着求饶道:“宋案首,小人知错了,知错了。” 宋池没有搭理他们,迈过门槛走进县衙,回头见两人未动,又道:“走啊。” 他甩了甩手,本是拿笔杆子,现在倒是每天动粗打人。 \"嗯。\"苏明月俏生生的点头,美眸中满是神彩。 “外甥真是有出息了。”苏大海心里感叹,他也不知为何之前那个唯懦怯弱的外甥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是亲爹刺激? 进了县衙大门两侧就是三班六房,继续往里走是大堂,过了大堂是后堂,然后就是知县住宅。 宋池带着两人直接到了后堂知县班房。 “舅舅、苏娘子,你们先在这稍候片刻。”宋池推门进去,冯知县已经在桌案后坐着了。 “冯大人,人已经带来了,是我舅舅,原先在长风侯府做侍卫,早前还在押过镖,孔武有力,能抗能打。”宋池说着舅舅的简历。 “你舅舅?” “对啊,自己人用的放心。”宋池理所当然的说着,举贤不避亲。 “你说的也没错。” 冯元直接道:“不过暂时只能在王豹手下,你舅舅能顶的住吗?” \"能。\" 宋池已经跟舅舅说清楚利害,舅舅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他知道舅舅不会逞能,宋池更知道舅舅也是为了在他身边照顾他。 “好。”冯元又问道:“那给你舅舅的第一份差事就由你安排吧。” “已经安排好了。”宋池直接道:“就让我舅舅把孙诚看好,不能让他遇害。” “你是怕有人会对孙诚下手?” “那是一定的。” 冯元点头,还是宋池考虑的全面。 “我还把苏娘子带来了。” “苏娘子?带她来干什么?” 宋池打量着物件摆放整齐的班房,“我觉得大人您还需要一个保洁......” 第89章 舅舅的第一份差事 花费一刻钟,尽口舌冯元才是应允留下苏娘子,只不过不是在他身边,而是留在县衙。 冯大人自然是要脸的,他怎么能把一个寡妇放在身边,惹来流言蜚语? 宋池没有跟冯元完全吐露,他只是说苏明月跟孙诚差不多,都是重要人证,要好好保护起来,孙家倒了,背后的韩家就着急了,真正目的是把韩家引出来。 随后,冯知县就亲自给两人办了入职,苏大海暂安排到壮班,划分到县牢做狱卒。 他的第一个差事是看好孙诚,让其不被谋害,这让苏大海还有些失望,狱卒哪有捕快来的威风。 而且做了捕快就能管得住二郎了。 若是二郎知道老爹做捕快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管住他,怕是要哭晕在厕所。 苏娘子挂了保洁名头,这当然是宋池给想出来的,在他劝慰下,苏娘子已经把明面有的几处房产都还给了孙家,这也是为她自己正了名,我不是为了财产才脱离孙家,我是真被逼的没办法。 这样也算是立住了牌坊,还没有当婊子。 苏明月很识大体的答应了,反正对她而言这些财产也不过是毛毛雨。 她现在最害怕的是宋池不管她。 由此,知县大人也有了理由,念及苏明月寡妇不易,就留在县衙里扫院子吧,苏娘子并不情愿,我一个富婆怎么能干得了这活。 宋池问他要命要脸,苏明月不说话了,立即拿起扫把开始装模作样。 都安排好了以后,宋池就带着舅舅直接去了县牢。 县牢在县衙西南侧,有独立院墙门户,县牢归刑房管,由刑房下的一名狱典史为主管,还有狱卒、牢头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早已满员超编。 从古至今果然都一个样。 宋池给舅舅普及着,最后道:“你是知县大人的人,除了知县大人谁的话也不听,谁也不要怕,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 “那二老爷呢?” “当他是个屁。” “哈哈。” 宋池昨日跟着冯知县来过,县牢的人都知道他是新聘师爷也没敢阻拦。 “宋师爷,您又来了。” 还没进牢房,就有一人迎过来,此人身材矮小肥胖,走起路来像是一座小肉丘,他头也很肉,眼角处还有一道疤痕,虽是笑着看起来还有几分狰狞。 宋池在舅舅身边低声道:“这个人就是狱典史李勇,县牢就是他说了算,舅舅要小心堤防......” \"李典史。\" 聪明人都是当面笑脸相迎背后作恶,只有那些没脑子的人才会充当马前卒,像县衙门口的衙差就是没脑子的。 “我还正准备去找你,这是我的亲戚,在家里也没个营生,我这现在做了师爷总不能忘了亲人,就给寻个狱卒的活。”宋池拿出身凭,“这是县老爷亲批的。” 宋池说的很直接,这是明面上最好的理由。 因为大家都这么干,整个县衙都是人情事故关系户。 李勇愣了愣神,随即笑着道:“原来是宋师爷亲戚,就这点事还用找知县大人么,你言语一声我就给办了,我给安排个清闲的活每天过来点个卯就行。” “那倒是不必。” 宋池看了眼舅舅,“人来了就是干活的,知县大人有令,刚被重判的孙诚不太老实,必须要严加看管。” “这就不必了吧。”李勇面色微变,他这才知道突然来的狱卒是做什么,明面是看着孙诚,实则是在保护他,莫非他们已经知道董捕头要对孙诚下手? 李勇面色恢复平静,内心却是泛起波涛。 就在刚刚董捕头亲自来找他交代,让他寻机把孙诚害死,要在宋池打完孙诚之后,如此就能诬陷是宋池打死了孙诚。 李勇平时就在班房待着连门都不出,他是特地等着宋池过来,却没想到宋池却带来一人要看着孙诚。 这可麻烦了。 “那我们就先进去。”宋池笑着道:“昨日还剩几棍没打完。” 他也不理会李勇,直接带着舅舅进了牢房。 县衙牢房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阴暗潮湿还有股腐臭味,宋池下意识捂住鼻子,“舅舅,你在这里最多只需待三五日,然后就能做捕快了。” 把舅舅安排在牢房里做狱卒,宋池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料想差不多也就三五日,孙诚就会不打自招,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孙诚自己把孙建死因说出,他是孙建亲哥也更有说服力。 “这不算什么。”苏大海笑了笑。 两人来到关押孙诚的牢房前,明显跟其他牢房不一样,干净整洁,还有专用马桶,牢房内还摆放着桌子床榻,宋池过来时孙诚正吃着早饭。 看到宋池过来,孙诚一个激灵站起,面色显出几分惊恐,昨天可就是这个看起来谦和的案首打的他。 这是来坐牢了还是享福了,宋池面色当即就冷下来。 \"李典史,这是你安排的吗?\" 李勇笑着道:“孙家是济县大户,虽是进了县牢咱也不能.......” “我问是不是你安排的。” 说话被宋池打断,李勇明显有了怒气,他一直陪着笑脸,可这个年轻师爷却不领情,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别说你个小小师爷,就是冯知县在这县衙里也做不了什么。 “是我安排的怎么了?”李勇仰起头眯着眼直接道:“我是典狱史,这县牢就是我说了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曾是街头混混打手,眼角下的疤痕就是被人砍的,早前跟王豹关系较好,后被安排进来做了狱典史,能镇得住这些犯人,当然也不是善茬。 看到这一幕,苏大海下意识上前护住外甥。 宋池示意不用,他平静问道:“李典史可知他犯的是什么罪。” “我管他犯的是什么罪。”李勇面色带着几分不屑,“我是个粗人,宋师爷可不要拿文人那一套跟我说事。” “既然李典史不懂,那我就给你普及普及。” 宋池开口道:“在本朝还有一条重罪,那就是违孝,孝道是第一个大道,违孝是第一重罪,你都说了孙诚是济县大户,背后关系深厚,那为什么没人能把他捞出来?” “孙诚背后的人都没办法,你在这照顾上了,不过是个小小典史,还以为自己还是个人物,真是不知死活!” (老铁们,点点催更,感谢) 第90章 我舅大海有捕头之姿 李勇脸上肥肉乱颤心里还真起了几分狐疑。 这番话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若真能把孙诚救出去,王捕头也不会让自己动手弄死他。 宋池指着面色惊慌的孙诚,“他犯了本朝第一重罪,半个月后就要被流放,而你却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你跟一个马上要掉脑袋的人套近乎,莫非你也想掉脑袋?” 李勇肥头颤抖的更厉害了,孙诚更是吓的面色苍白都快站不住。 宋池把两人神色尽收眼底,他这番话可不只是说给李勇听的,还是说给孙诚听的,潜意识就是让他放弃幻想老实交代,别说你背后有人,你背后的人可保不住你。 “来人!” 李勇直接喊过两个狱卒,“把他扔到那间牢房。” 听人劝吃饱饭,他觉得宋案首说的很有道理,王捕头都要让自己除掉孙诚,这都要杀人灭口了,说明根本捞不出来,可见其犯的罪有多么重。 自己跟一个将死之人套近乎,这不是傻子吗? 两名狱卒打开牢房,把已经快吓尿的孙诚不由分说拉出扔到另一间牢房。 两者环境,天壤之别。 地上都是血污屎尿,平素养尊处优的孙诚差点没吐出来。 “李典史,你不能把我关在这啊。”他忙着请求。 李勇不为所动冷声道:“你没听到宋师爷的话吗?我就是个小典狱,岂敢不听宋师爷的话。” 这货竟然还玩起了文字游戏,不过宋池也不在乎。 他干咳了声,看了眼舅舅故意道:“孙诚犯本朝第一重罪,乃朝廷重犯,知县大人刚刚上任就遇到此案,欲立为典型,说不得两日后就改判为斩首示众……在这之前绝不能有任何岔子,必须把他牢牢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宋师爷。” 苏大海心领神会应声道:“我一定不让任何人接近他!” 孙诚面色惨白,腿肚子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流放幽州已是重判,竟还要斩首示众? 他怕了! 这次是真的怕了! 派专人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让他连跟外人传话的机会都没有,这是要整死他! 他必死无疑啊! “宋师爷……这是何意?” 李勇直接问道:“难道我这个典狱长都靠近不得?” 他心里尽是狐疑,看的出来宋池就是在有意防范,就接近不了还怎么下手? “李典史,我这是为你好,像这样的朝廷重犯死在你管的牢里,你的麻烦不就大了吗?” “我.......”李勇还想说什么,宋池根本不搭理他,直接道:“走了。” “等等。” 李勇又问道:“宋师爷,你过来不是给孙诚行仗刑的吗?昨天还剩几杖没打吧。” 宋池瞥了眼孙诚,“朝廷重犯,将死之人,让他再过两天好日吧,再说要行刑也该是你动手,你照顾朝廷重犯我们都看在眼里。” 他猜测孙老大知道其三弟孙建之死的真相,当时堂审时那几人的微表情已经说明,他们会想办法把孙诚救出去,若是救不出去很可能会杀人灭口。 所以他才让舅舅保护孙诚。 现在打不打 他丢下一句话就直接离开,孙诚神色呆滞满是惊恐,宋池的话一直给他传递一个信息,他要完了,没人能救的得了他。 “我要见王捕头,我要见王捕头。”孙诚大声呼喊。 李勇走到苏大海面前,冷声道:“让开,我跟犯人要单独说几句话。” 苏大海面无表情,“知县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孙诚。” “滚开,不过是个小小狱卒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李勇拿出典狱长的派头,可苏大海根本不为所动,外甥说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孙诚,他就不能让人靠近,谁来也不行。 “哎,给老子滚开!” 李勇直接上手想给苏大海一个耳光,但身高差距太大没有探到。 “来人,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在这县牢里是谁说了算!”他直接喊来几个狱卒,宋池在的时候不过是虚与委蛇。 几个狱卒磨拳擦掌的过来,他们都是看管犯人的,哪个不是凶悍之人。 “虽然是宋师爷让你来的这里,可能不能待下去就看你的本事了。”李勇冷笑着直接道:“给我打!” 其话音落下,几个狱卒扑过来,苏大海面无惧色,抬脚就把两人踹倒,随之两拳打出,另两人应声而倒。 “太弱了。” 苏大海摇头,他在长风侯府做了多年侍卫,凭的可不是关系,而是本事。 以他的拳脚对付几个小年轻真是绰绰有余。 “你......”李勇面色变幻,又大声道:\"来人,给我把兄弟们都找来,还真反了天不成。\" 随即又有几个狱卒过来,不过片刻皆是躺在地上哀嚎。 “就尔等这般也配做狱卒?”苏大海神情不屑。 “你.....你.....好大胆子!” 苏大海微笑露出洁白牙齿,“典狱长是想亲自动手吗?”怕是宋池也没想到,在家里做妻管严的舅舅竟然这么勇猛。 “还敢在县牢寻事斗殴,我现在就能让做不成狱卒。” “我是知县大人的人,你能把我怎么样。”苏大海记住了宋池说的话,谁都不要怕,越勇猛越能被知县大人赏识,别说做个小小捕快,做捕头也不是难事。 外甥已经说了。 我舅大海有捕头之姿。 夫人一直说我无用,等我做了捕头看她还能怎么说? 真是要强的男人啊。 “你.....你给我等着!”李勇放了句狠话离开。 孙诚看着苏大海更是吓破了胆,这位济县大户一日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你.....你想怎么样?” “安生待着,你出不去。” 这也是宋池教的,若是孙诚问起什么,只需说这句话就行,不断给他压力。 “我......我要见王捕头。” “你见谁都没用,没人能救的了你,除非......” “除非什么?” “你知道该怎么做。”苏大海把宋池教的话术说了一遍,就搬过一个凳子坐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其余狱卒根本不敢靠近,就连牢房里的犯人也老实了不少。 而此刻,李勇已经气喘吁吁地来寻王豹。 “豹哥,怕是动不了手了。”李勇大口喘着气,他曾也是董为民家仆,都是自己人,否则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怎么回事?” 李勇赶紧把事情原委说了一番,王豹眉头紧皱起来,随即猛然拍桌,咬牙道:“这个宋池可真是找死啊。” 第91章 对下了如执掌,便能为我所用 王豹微眯着眼,脸上横肉抖动,现在可以确定宋池已经知道很多事情,甚至都猜到他们要对孙诚动手,他找人把孙诚护起来,让他们无从下手。 以孙诚的性子可能连一天都撑不下去,到时要真把孙建死的真相说出来,那就真麻烦了。 “该死的!” 王豹有些急了,他直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孙诚除掉,到时推到宋池找来的那个狱卒身上。” “我根本靠近不了啊。” 李勇无奈道:“这个人是真勇啊,我们那么多狱卒都打不过他。” “你手下那些狱卒懒散惯了全都是废物。”王豹怒骂了一句又低沉道:“人靠近不了,他总会吃饭吧,饭里就不能下毒吗?这还用我教你?” “是,豹哥。” 李勇抹了把头上了冷汗咬牙道:“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妥。” 他不知内幕但也看得出来王豹很着急。 “必须除掉,除不掉孙诚你这个狱典史就不要当了!”王豹下了严令。 他是真的急了,因为当日就是他亲自动手杀死的孙老三,所谓死在女人肚皮上也是他亲手营造出来的,事后他又以捕头身份把这件事情平息。 孙诚不知道杀孙建的动机,但知道是他做的。 一旦孙诚开口,就是给冯知县送去了把柄,到时以重查命案为由.....可能会牵扯出一堆事情,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当然作为主要行凶者,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王豹面色阴晴不定,“赶紧回去,我今天就要看到结果,还有......不得经他人之手。” 杀人灭口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要孙诚死无对症,这件事就结束了。 “是!” 李勇刚走又有两人进来,他们穿着捕快衣服,是王豹手下的捕快。 “头,不好了,不好了。” 这两人前脚进来,后面又有两人匆忙跑进来,来了有两波人,一波壮班,一波快班。 “怎么了,慌乱慌张的像什么样子?”王豹怒骂了一声。 “刚才知县大人在衙内发布了一份公告,重新规定了上职时间。”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捕快忙着解释。 王豹有些没听懂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知县大人重新定了上职时间,明日会亲自在县衙门口监督,谁敢迟到直接辞退。\" 这个捕快又解释道:“明日开始要在卯初点卯到酉正下职,而且要实行每月五日给假,不遵守者立即辞退。” “头,您可要给兄弟们做主啊,这么一改上职时间可太长了。” “是啊,您去找二老爷说说,底下兄弟们都要闹事了。” 几人发着牢骚,平时懒散惯了,基本上都是卯时点卯,酉时下职,但这个时间不是准确的点,而是一个范围,很多人都在钻空子这就出现了迟到早退现象。 重新规定后卯初后就是完整的十二个小时,也就是六个时辰,他们当然不愿意了。 “这一定是宋池搞的鬼!” 王豹用指头想想都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县衙一切正常,可自从宋池来了就生了各种事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们先回去,我去找二老爷。” 他拍桌起身去了董为民班房。 “把门关上。” 董为民向外看了一眼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王豹知道问的是什么,他摇头道:“出了点岔子,怕是宋池已经开始怀疑了,他在牢房里安排了一个狱卒专门看着孙诚。”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听王豹详说过后,董为民面色也变的阴沉,“宋池此子当真妖孽,我们做的如此隐秘,他还能推断出这些......不管用什么办法,今天一定要除了孙诚。” “我已经交代了。” 王豹深吸了口气,自从宋池进了县衙老爷的笑脸也没了。 “这个该死的东西。” “对了,刚才冯知县重新规定了上职时间,底下兄弟们怨声载道,您看.....” “我刚从知县那回来,这是宋池的主意。”董为民阴沉道:“他这是要帮助冯元夺权了。” “那怎么办?” 董为民冷声道:“底下兄弟们心有不满就要发泄出来,这是谁的规定就去找谁,县衙来一场暴乱,他这个知县也能做的下去?” “还是老爷你有办法。” “今日韩少已去寻周府尹,只要我们这能给冯元找些麻烦让府尹大人有了借口,就能停他的职。” “嗯,还是赶紧弄走为好。”王豹觉得这才是上策,不过两日他就有种焦头烂额之感。 “还有那个宋池,也不能让他好过了。” “他所依仗的无非不过是冯元,只要冯元倒台他也完了。”董为民说着又道:“你赶紧去安排,把所有人都聚起来,看他们能不能顶的住!” “是!” 王豹领命离开。 此刻,在知县班房内,宋池又在给冯元出谋划策。 他把一张写画好的表格放到冯元面前,\"待会找人誊抄数份发放下去,让每个人都填写一份。\" 冯元拿起端详,只见表头上写着县衙入职信息表,其下又分的细致,有姓名,出身,是否娶亲,子女几人,父母健在,户籍所在,甚至连年岁都有。 “这是什么?” “就是一张信息表。” 冯元眼睛一亮,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人不了解,尤其是底下的人,一般来说知县也无需知道,问题是他是一个被“架空”的知县。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掌握到这些情况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宋池考虑的实在周到。 “问姓名住处倒是正常,问儿女情况又是为何?” 宋池解释道:“成家了牵挂就多了。” “那这出身师承,还有家里收入又有什么关系?” “家里背景不同穷富不同我们对待方式自然也不一样。”宋池微笑着解答。 冯元又问道:“那忌讳和疾病呢?” “填写这些都是我们便于拿捏他们。”宋池平静道:“对下了如指掌,就能控制他们,如果不想用了,也能很容易找到借口。” 冯元停顿片刻又问道:“他们不填真实的又该怎么办?” “大人请看表头处。”宋池指着道:“这里写的清楚,填写信息务必真实有效,如有虚假、伪造、县衙予以辞退,而且其下还有一栏担保人.....担保人要保证填写人写的都是真的,否则连坐辞退。” 这次冯元停顿的时间更久,过了会才是抬头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些?” “因为我上过学.” \"嗯?\" 冯元露出疑惑神情不明白宋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嘈杂声,有人推门着急大喊:“知县大人不好了,人们闹起来了。” (顺手点点催更,感谢) 第92章 本为牛马 ,安敢作乱 宋池跟冯知县出去,只见门外已聚起二三十人,多为差役还有几个吏员。 这阵仗可不小啊。 他扫了一圈,没看到县丞董为民,王豹这些头头,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他们私下挑起。 冯元板着脸平静问道:“尔等都聚在此处要干什么?” “回知县大人的话,我等遭受不公特地前来请大人做主。” 一个穿着深灰长袍,脸胖鼻大的中年人站出来。 “你是何人?” “在下吏房典吏马成。” 吏房是六房之一,对应朝廷吏部,相当于县衙组织部门。 冯元面无表情问道:“你等遭遇什么不公?” “自您招募师爷以后,县衙内便鸡飞狗跳,不久前更是颁布新规,上职时间增加,使得人心激愤,我们都知这不是大人本意,是有奸人挑拨,而这奸人就是您新招师爷宋池。” 马成高声直言,随即又抱拳道:“宋池扰乱县衙,为众人不满,还请大人将其辞退,赶出县衙!” 他言罢直接跪下。 “还请大人将其辞退,赶出县衙!” “还请大人将其赶出县衙!” 在他身后众人随之高呼,又齐齐跪下! 宋池笑了。 原来这帮人是把他当做皇帝身边的奸臣,这是前来“清君侧”了! 冯元也颇感诧异,不过又很快平复,心里还有几分欣喜。 如此看来自己找了宋池真是戳到这些人痛处,他们越是如此,岂不是越证明宋池有用? 思绪闪过,冯元正准备说话,宋池上前一步道:“不过是些宵小,根本不配让大人多费口舌……” 冯元点头,“你尽管行事。” 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些人也真是胆子肥了,都敢来找他的麻烦。 宋池淡笑着上前问道:“诸位对我似乎很不满啊,敢问是因何不满?” “那还用说?” 马成说着作势就要起来,宋池直接喝斥道:“继续跪着,知县大人何时说过让你们起来的?” “你……” 马成看了眼冯元,又重新跪下质问道:“上职新规是不是你制定?” “是又如何?” “卯初点卯,酉正下职,上职时间整整六个时辰,每月五日给假,算下来要连续上职六日才能休一日,你当我们是牛马不成?” 马成直接痛斥,“你还有没人性!” “是啊,难道要我们累死在县衙不成?” “你是安的什么心?” “我们是人不是牛马!” 一众人跟着大呼起来,他们双目通红一副要跟宋池拼命的架势。 “闭嘴!”宋池大喝一声场面瞬间安静,他又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是牛马吗?” 打工人皆为牛马,这话说的也没毛病,没等马成说什么,却让来“维权”的衙差们直接破防,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又开始骂起来。 “闭嘴!” 宋池怒喝道:“卯时点卯,酉时下职,每月五日给假,这不是我定的,乃是朝廷的规矩,朝臣们尚且如此,尔等不过是些无品无编的小役,也敢到此放肆,吃着衙门饭用着皇家粮,就是让你们来混日子的吗?” 一众人欲言又止,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谁不想干了现在就滚,愿意干的人多的是,还敢来知县大人这闹事,你们要干什么?真当治不了你们吗?” 宋池大声道:“要不要你们,不过是知县大人一句话的事,别说是你们这些无品小役,就是典吏县丞也能说走就走,真是给你们脸了。” 他不退后反而向前一步,一人气势压了二三十人。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县是什么?是县太爷是百里侯,这些衙役不过是县衙的临时工而已。 就算被架空又岂能让他们放肆,宋池巴不得他们闹事这样就有理由让这些人滚蛋。 他要里里外外把这县衙的人都换一遍,如此才不会束手束脚。 “宋池之言即本县之命。”冯元适时为宋池撑腰,现在看来宋池不止是谋士,还是员虎将,他是越发的欣赏。 “听到了吗?谁不想干现在就说话。”宋池高声传开,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冒这个头。 宋池一番话还真把他们骂醒了。 县衙真正能称为官的就两个人,一个是知县,一个是县丞,其实县丞只能算半个官。 剩下的就是吏员,像三班六房的头头们,其下就是几是各科总书,这些人算是正式吏员都有编制,名额固定在朝廷吏部登记过。 剩下像什么帮役、书手等等都是临时工,不在编的人多的是也敢来放肆,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不能这么说,底下人明明是有怨气,岂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马成忙着解释,他也没想到宋池竟然这么强势,而且他是拿大周令说事,根本无法反驳。 宋池笑了。 在封建社会你跟我谈民主,真是可笑至极。 他直接问道:“马成,你这个吏房典史还想不想干?你是不是觉得知县大人撤不了你?” 马成面色微变,知县大人当然能撤换他。 宋池上前一步,又厉声喝问道:“知县大人是朝廷任免,是地方父母官,执行的是陛下意志,代天子护一方,而你却扰乱人心在县衙发起暴乱,更是带人前来质问知县大人,你想做什么?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马成当即就慌了神,吓的面色苍白。 这个帽子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承受不起。 “这不是我做的,跟我没有关系啊。”马成忙的解释,不是他无能,实在是宋池说的太重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吏员。 宋池直接追问,“是谁让你来的,他是有什么居心?” “我......”马成支支吾吾他怎么敢说出口。 “不说是吧?” 宋池转向冯元躬身道:“知县大人,吏房典史马成不遵朝令,带人在县衙发起暴乱,刑同谋反,还请大人加急上奏朝廷.....” 话还没说完,马成就已惊慌失措,忙着道:“是县丞大人,是县丞大人让我来的。” “原来是县丞大人让你来的?” 宋池跟冯元对视一眼,心头忍不住暗笑,这人已被吓破胆,几句话就诈出来了,不过也正常,罪之极不过造反,这样的帽子扣下来给谁谁不迷糊。 “你说县丞大人为什么让你来却不让别人来?” 马成下意识摇头,他还跪着没起来,被宋池整怕了。 “知道枪打出头鸟是什么意思吧。” 宋池靠近他低声道:“董为民是没把你当自己人,是让你来送死的,他手下有四大神兽,你堂堂吏房典史都不在其列,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 冯元离得近,他听得真切。 这一手挑拨可真是高明至极。 第92章 两方暗斗,鹿死谁手 “念你也是被人挑拨,此次就不追究你罪责,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宋池起身,又转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谁还不服?” 一时间无人作声,就连吏房典史都被拿捏死死的,他们怎么敢说话? 宋池心头冷笑,在现代“996”至少明面上是违法的,可在古代是合法的,有这一条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有些可惜,这些人太怂了,他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就吓的不敢冒头。 他想着又转向冯元问道:“冯大人,您看?” 事已经办完了,也该由领导决定他们去留,该有的姿态绝对要有。 冯元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而且还起到了奇效。 宋池故意逼迫马成说出是董为民背后安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快就会传到董为民耳中,董为民必会恼怒,这不是被出卖了吗? 同时他又挑拨马成对董为民的不满,这两人必生间隙。 经此之后绝对不敢有人来闹腾,上职新规也将严格执行,看起来是一件小事,却能让他这个知县权威得以施展。 一箭三雕。 宋池简直就是个人才,他随意挥手,众人如临大赦起身就准备离开。 “在下告辞。” 马成抱拳,他也想尽快离开,可别再给他扣造反的帽子,真扛不住啊。 “你等等。”宋池返回班房把他画好的信息表拿出来。 “回去誊抄数份,让县衙所有吏员书写,下职之前交过来。” “是,宋师爷。” 马成只是扫了一眼都不敢细看拿着就走了,他对宋池已有敬畏之心,看起来年纪不大言辞却锋利如刀啊。 “高明!” 在众人走后,冯元感叹了一句,他又问道:“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 “为大人分忧不是应该的吗?” 宋池没接话茬接着道:“大人,用不了多久马成就会来找您了。” “找我做什么?” “刚才我逼他说出董为民,董为民说一不二惯了,岂能允许有人出卖他,想来很快就要动马成,到时马成就会来求您,只要您出面保下他,马成就能为我们说用,吏房主管人事考勤,全县吏员的升迁调补。” 宋池开口道:“一把手最重要的权利就是人事权,所谓人事,只要人安排妥了,事也就好办了。” 冯元认真听着,过了会道:“这个知县位置适合你来坐。” “啊。”宋池摇头:“大人莫要说笑了,要做知县至少要通过乡试,我才刚通过县试差的还有很远。” “今日下职你晚回一个时辰,我教你经义策论,基础扎实才能应对自如,你敢保证你每次都能猜中题么?” 宋池眉头微皱,“您怎么知道我是猜中考题事先准备?” “因为当年我科举的时候也做过。”宋池无言以对。 “你是天才,只是基础薄弱一些,你教我为官之道,我教你经义策论。”冯元提出交换。 “这........多谢大人。”宋池不想驳冯元的好意,其实他做师爷也是想学为官之道,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连他都不如的小白。 宋池所知所会也跟依据前世阅片经验得来。 类似康熙王朝、雍正王朝、大明王朝1566等。 他原本今天就没想着早回,还要等着舅舅那边给他惊喜,不出意外孙诚今晚就要开口了。 两人正说着,拿着扫帚的苏娘子走过来直接道:“我想回家。” “不想要命你就可以回去,我绝不拦着。”宋池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明月紧咬贝齿,拿着扫帚不甘的转身走了。 “没事多去县丞那边晃晃,最好能制造点流言舆情什么的。”宋池喊了一句,苏明月顿了顿又离开了,他知道宋池这是为了她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要保住那些飞了横财的前提是保住命。 两人回到班房,冯元从书架后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我的学习手记,你先慢慢看吧,遇到不懂的问我即可。” “多谢大人。” 一个科举大佬的学习手记异常珍贵,冯知县能给他看这是真把他自己人了。 他坐到另一边拿起看起来,两人等着县牢那边消息。 “对了。”冯元抬起头问道:“你不是找人去挖孙建棺材了吗?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宋池应道:“我找的都是很靠谱的人。” 他心想二郎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嗯。” 冯元点头,他想到的,他没想到的,宋池都提前想到了,既然孙建是被人害死,通过开棺验尸自然能发现问题,这也是最直接的证据。 与此同时,县丞董为民跟王豹两人也在等,他们是在等孙诚的死讯,这样做很冒险,但他们别无选择。 \"你跟李勇都说好了吧?\" “说好了。” 王豹低沉道:“他会动手杀死孙诚,之后即使会查到他身上他也会认了,真到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会自尽,前提是我们照看他家人。” “这没问题。”董为民阴沉着脸,过了会才是咬牙道:“原本不至于如此,都是因为宋池,这个家伙实在难缠。” “是!” 王豹面色更是难看。 要是孙诚不死他就会有大麻烦。 他手脚并不干净,做过的命案也不止一条,但那都是在没人追究的情况下,不管在什么时候杀人都是重罪,现在知县是冯元,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县丞也保不住他。 董为民问道:“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毁孙建的尸体了吗?怎么还没有消息?” \"应该快回来了。\" 王豹开口道:“我是让小武找了几个棍徒,即使最后有问题也查不到我们身上,就是一帮盗墓贼盗墓毁尸。” “好。” 董为民应着向来都沉着冷静的他此刻也有些心烦意乱。 原本是想着闹一场县衙暴乱非但一事无成,马成那个软骨头还把他给说了出来,董为民大怒之下直接让马成滚蛋, 明天就不要来上职了。 正到他跟知县争权的时候,要是不杀鸡儆猴将来还怎么做? 宋池这个家伙实在太难缠了。 “大人!”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声音,王豹听出来这是他手下小武的声音。 “进来。” 名为小武的捕快进来,忙着道:“头,我们赶去孙建坟地,等到的时侯坟墓已被挖开,里面尸首不见了。” “什么?” 王豹站起来面色惊疑,董为民也神色大惊,两人还未回神,如肉球一般的李勇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惊声道:“不好了,孙诚被那个衙差带到知县班房了......” (老铁们,点点催更。) 第93章 孙诚招供,孙老三的真正死因 “什么?” 王豹愣了愣神随即走到李勇面前把他衣领紧紧揪住,怒声问道:“你说什么?我不是让你动手吗?” “我没机会啊。” 李勇忙的解释道:“那个宋师爷的亲戚实在勇猛,我都靠近不了孙诚,我又给孙诚饭菜里下毒,可饭菜刚送到牢房就被那个家伙抢了去,而且......他还拿出一根银针,当着孙诚的面验毒......” “我......” 李勇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结果自然是验出有毒,然后孙诚就说他要招了,再然后那个狱卒就把孙诚带走去见知县了。” \"你.........\" 王豹听着面色扭曲,抬脚把李勇踹倒在地,怒骂道:“废物,你可真是个废物,你要把老子害死吗?” “我......头,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李勇爬到王豹面前忙着道:“那份饭菜被当场验出了毒,知县大人真要查下来很可能就查到我身上了。” “滚!”王豹抬腿直接一脚踹到李勇脸上,鼻子里立即流出鲜血。 他愤怒到极点,身心都在颤抖。 一旦孙诚招供再对孙建重新验尸,他就会被定上杀人罪名,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 “老爷,这该如何是好?”王豹一时也失了主意。 董为民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过了会才是低沉道:“跟我去见韩少。” “见韩少?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王豹知道韩元正的性格,一切都以韩家及韩家背后的那位为主,其他人都是棋子,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他很担心去见了韩元正就是有去无回了。 “宋池跟冯元既然知晓就不会放过,不要忘了冯知县背后也有大人物,别看是济县小小斗争其实牵扯到的是朝堂......” 董为民长叹了口气,“在去见韩少之前先回趟家吧。” 闻言,王豹目瞪的如铜铃,眼中第一次出现几分惊恐之色,他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老爷,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董为民低沉道:“我只能说这件事绝不是你知道的那样......” “走吧。”他走在前面,王豹沉默着跟在后面,他知道老爷这是已经做最坏的打算了........ 在此同时,苏大海也把孙诚带过来,人进去后他就自觉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一天很累,可他很快乐,外甥跟知县大人是在做大事,是在为民除害,他能参与其中也很自豪。 苏大海腰背挺的笔直,神情跟王有胜有的一拼。 班房内,孙诚战战兢兢,不过两日曾经耀武扬威的大户就变了模样,眼中尽是惊慌怯懦。 “坐坐,喝口水。”宋池给倒了杯滚烫的热水,语气随意道:“到这就当是回家了,我跟知县大人不会把你怎么样。” 孙诚神色警惕,但还是被宋池强推着坐下。 他拿起茶杯,让那升腾起的水汽扑在脸上,贪婪的享受这股温暖,在县牢里连喝口热水都是奢侈的,他赶紧喝了一口,可水太烫了,不受控制的直接吐出,手又没拿住杯子直接摔在地上。 茶杯被摔的四分五裂。 在旁边看着的冯元眉头瞬间皱起,正欲上前宋池先他一步,“没事,这不算什么,我再给你倒一杯就是了。” 冯元...... 他把头偏过去强忍着不看那狼藉的地面。 “听说你有些事情要跟我们说,是什么事情?”宋池语气尽量温和,马上就要成功了,一定要让证人情绪稳定。 “我可以说.......但你们要保我性命。”孙诚脱口而出,眼中还有挥之不去的惊恐。 他没想到人心竟然如此险恶,给他送来饭菜里竟然下了毒药,这也让孙诚瞬间明白自己处境,因为捞不出去他们就要杀人灭口,孙诚当然不想死,只能自找活路。 宋池平静道:“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们真不管你,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是。”孙诚才知道那个能抗能打的狱卒为什么守在他身边。 “说吧,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可保你不死,甚至还会酌情轻判你,你知道戴罪立功吧?只要你有立功表现,就会对你宽大处理。” 宋池搬了个椅子坐在孙诚对面,一副审犯人的样子。 他回忆着阅片经验,尽量让氛围保持肃穆。 至于冯大人就在旁边听着就行,像这种糙活就不需要领导干了。 话音落下,孙诚忙着追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宋池平静道:“对你的判决取决于你的态度,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否则我现在就把你送回牢里。” “不,不要,不要把我送回去。” 孙诚惊慌摆手,他真是吓坏了,典狱长李勇盯了他一整天,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年猪一样。 你们对我不仁,我对你们不义。 孙诚咬牙道:“李勇要杀我!” “他为什么要杀你,他跟你又没什么仇怨。”宋池回头看了眼冯元,这不是就开口了。 “是王豹吩咐他的,他是听王豹的命令。” “王豹?你说的是县衙王捕头吗?”宋池心里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录音机,否则就凭这几句对话就能把王豹钉死。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冯元已经坐在桌案后拿出纸笔开始记录,看着宋池审问,冯元总觉得自己像个废物,还是干文书把审问记录一下,这样显得自己还有些用处。 “是他。”孙诚眼神狠辣言语斩钉截铁。 “李勇为什么要听王豹的话,这可是杀人不是别的事。” “王豹在进县衙之前是董为民家仆,本就是一个恶霸,其手下有几个人跟着,李勇就是其一,他是叫王豹大哥的人,对王豹言听计从。” 难怪,我说看李勇长得不像好人。 “对了,王豹还有个大哥,就是勇胜堂的张五爷。”孙诚又补充了一句,孙家是大户免不了跟这些人打交道,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一伙的,对这些事情门清。 宋池眼睛微眯,当时送沈良才离开,他回舅舅家的时候遇到几个混混拦路,那几个混混就是勇胜堂的人。 还真是蛇鼠一窝。 勇胜堂是济县最大的帮派,而王豹是捕头,两人却称兄道弟,这可真够讽刺的。 思绪闪过,宋池又问道:“王豹为什么让李勇杀你?” “因为......” 孙诚低沉道:“我的弟弟孙建就是被他杀的,我是知情人,他要杀人灭口……” 第94章 痴情孙老大 正记笔录的冯元抬起头,还真被宋池推断出了。 不过他又很快低下头,眼不见心不烦,他是真见不得那散落满地的茶杯碎屑。 宋池假装惊讶,“啊,你三弟孙建不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了吗?怎么还能是被王豹杀的?” “就是王豹杀的。” 孙诚咬牙道:“当时杀老三的时候我就在场,我是看着他动手。” \"为什么你会在现场?\" 宋池知道自己猜中了,没想到竟然真有这样的内幕,“莫非你事先就知情,你还是帮凶不成?” “我当然不知情,我怎么会害我的三弟。” 孙诚忙着解释,“那日是我约三弟在桂花楼喝酒,他好像是......是跟韩少起了矛盾,王豹让我劝一劝,我就把三弟约到了桂花楼,三弟似乎有气多喝了几杯就开始发牢骚。” “他说什么了,你还记得吗?”宋池知道这才是关键所在。 他原本就从苏娘子口中知道一些事情,再从孙诚这审问,他就能知道全部脉络。 “大概就是他做了很多事情,拿到的却很少,这次有大人物来了是个机会,对了,他还说他要有很多钱,由不得韩少不答应.....” 冯元抬起头,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事发时正是女帅归乡宴举办之时,孙建口中的大人物也只能当朝首辅宋世文。 “你记得清楚吗?” “当然清楚。” 孙诚开口道:“我还一顿劝慰,让他不要忤逆韩少,我们孙家就是傍着韩家才发达,老三当时很不服气,他说韩家也要被他拿捏.......正到兴起时,王豹来了,他让老三去给韩少下跪磕头求原谅,说的话很难听......” \"大概意思是你本来就是条狗也敢跟主人狂吠了。\" “老三很不服气,两人就吵起来。” 孙诚顿了顿接着道:“期间王豹让我出去一会,他有事要单独跟老三说,我就听他的话出去了。” “我也不是傻子,知道老三跟他们关系不一般,我们孙家靠的是二女跟老三我就是个废物,老三不跟我说,我也不打听,我反正有钱花就行了。” “但是.....我现在后悔了。” 孙诚情绪突然低落,“那天我就不应该出去,我要是不出去也许老三就不会死了.......出去没多久我就听到房间里有异样声,我直接推门进去,看见王豹正勒着老三的脖子,老三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我扑了过去被一脚踹开,没一会老三就死了。” 他突然抱住头。 眼看着自己弟弟死在面前,孙诚定会难过,至少在那时他是难过的。 “我后来回想,这是王豹有意让我看到,他要让我知道老三是怎么死的,这样我这个做大哥的才不会追究,而且有我为老三善后,也就没人会硬查老三是怎么死的。” 宋池问道:“王豹为什么让你看见,后面他又说了什么?” “他要让我成为自己人。” 孙诚接着道:“他说老三现在不太听话要重新选一个人,就只能是我了,老三死了我就能完完全全接手孙家,所有家财都是我的,还有苏.......” “还有苏娘子也是你的。”宋池问道:“你是大哥一直惦记兄弟媳妇,你就不觉得对不起孙建?” “是他对不起苏娘子!” 孙诚突然激动起来,“我很早就看上苏娘子了,在她还没嫁到孙家就看上了,只是我不屑用那些强盗手段,我觉得男女之间应该是两厢情愿,强扭的瓜的不甜,我都没来得及下手,倒是被老三抢了先。” “他带人把苏明月强抢回来。” “我忍了!” 孙诚咬牙道:“我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了,她本来就没看上我,跟了老三也不错,却没想到这个老三娶进门了他不管了,整天不回家,要不就是醉醺醺的回来,我知道他是去干正事,是去赚钱了,可钱有心爱的女人重要吗?” 说到激动之处,他还拍桌站起。 这审问已经严重跑题,不过宋池还蛮想听的,他没想到这孙老大还真是个情种。 “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 ,尤其是对女人,我一想老三死了,苏娘子不就脱离苦海了吗?于是.......” 宋池试探的问道:“你当时之所以答应王豹没继续追究,是因为苏娘子?” “是啊,至少苏娘子是排在首位的。” 孙诚开口道:“因此我就装作没看到,还听着王豹编出了一个死在女人肚皮子的谣言,王豹是捕头,他说这个人是怎么死的那就是怎么死的,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做大哥的作证,我三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王豹为什么要杀他,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肯定是有预谋,定是因为老三跟韩少起了矛盾,但这事没有证据,仅凭我三言两语也没什么用,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 宋池点头。 接下来孙诚已经想着执掌孙家,跟弟媳开始没羞没臊的生活,却没想到苏明月竟然对孙家一直有报复心,她还是个胆大的女人,她要占孙建死后财产,转手就把孙老大告到县衙。 “我没想到苏明月竟然如此绝情,我对她可是一忍再忍,要不是我对她宽容,她连寻你当状师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 孙诚说的是实话,苏明月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她自己一人怎么能斗的过孙家,确实是孙诚放纵才有现在的结果。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若不是他那日到县衙也遇不到苏明月,也不会有后续的事情。 “我知道的可都说了,你们一定要保我性命。”孙诚重新坐下,现在他反而踏实了许多。 “想保你的命不难。” 宋池平静道:“只要王豹死了,也就没人会谋害你。” “对,他是想杀我灭口,只要我死了,他谋害我三弟的真相就没人知道。” 这时冯元拿着记录跟毛笔印盒放到孙诚面前,又迅速远离并把头偏过去道:“签字画押。” 宋池笑死,看到满地茶杯碎片很难受吧。 随即他也站起来,“身为县衙捕头却是个杀人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王豹完了!” 第95章 宋池献策,立规矩当从考勤抓起 宋池看向孙诚。“明日会重审孙建遇害一案,你是检举人要上堂作证,你可知晓?” 知县有一项很大的权利就是公审断案,尤其涉及到人命官司,只要审判公证证据确凿就能把王豹治死! 要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要严遵审案流程,要经过堂审,在百姓民众前审判这个恶徒! “我知道该怎么做!”孙诚紧咬着牙,事态到了这般地步,他要是不整死王豹,他就保不住性命。 “不过.......”孙诚又道:“王豹背后之人可是县丞董为民,他定会力保,而且仅凭我一面之词再无其他证据,怕是不能让王豹当堂认罪啊。” 宋池淡笑看着他“你可知你是如何被定的罪?” 孙诚愣神,随即惊呼道:“我是被迫认罪,因为再审下去就快要牵扯出我三弟的死,为了此事不暴露,我只能认罪此案到我这为止即可。” “没错。” 宋池又反问道:“那你觉得王豹为什么会杀你三弟。” “我不清楚内幕,却也知道肯定跟韩家脱不了干系。” “这不就是了。”宋池平静道:“韩家吧你们所有人都当成弃子,为了掩盖一些内幕,王豹也会被当成弃子,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判决王豹,而是逼的他背后的人不得不把他遗弃!” “我.......”孙诚抬头神色惊疑的看着宋池,许久他才长叹道:“我有此下场,非是因自身不洁,而是因落于你手,你真正要对付的韩家,我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你倒是聪明。” 宋池转向冯元躬身道:“冯大人,为免夜长梦多,还请大人明日就审理孙建遇害一案!” “既是审案当有原告,孙诚是戴罪之身,怕是无法当被告。”冯元问出了关键所在。 “丈夫无故亡故留下遗孀孤苦伶仃,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苦主吗?” 冯元顿了顿,又问道:“要不这知县大人让你来做?” “在下不敢。” 翌日,卯时初正,天还未亮,县衙门口就有络绎不绝前来上职的差役,以往这个时候他们怕是还在睡大觉,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因为重新更改了上职时间。 所谓无规矩不方圆,新官上任想要迅速有权威,就要立规矩那最好的方式自然是从考勤抓起,这当然是宋池给出的主意。 懒散惯的衙差们睡意惺忪,脚步匆匆,经过昨日宋池一顿训诫后他们再也不敢闹腾,而县丞董为民因王豹的事情折腾,现在也无暇管这些,他们也只能自觉遵守。 到县衙门口,他们竟看到吏房总书马成在门口查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知县冯元。 “站住,见到知县大人还不行礼?” 每有人过来马成就会大声提醒,冯元上任时间不长,县衙很多人都不认识,借此机会让人认识新上任的县老爷是谁,这也能为县太爷树立权威。 马成本是董为民的人,不过现在已彻底倒戈,因为董为民让他滚蛋,唯有知县大人能保住他,因而才出现在这里。 “知县大人放心,超时迟到的人小的已经记下,然后就辞了他们。”马成姿态放的很低。 “嗯。”冯元淡淡点头,吏房总书能跟他一条心,将来用人踢人也就方便多了。 这时,县丞董为民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王豹。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麻烦,两人几乎一夜未眠,却也没什么成果,最关键的证据孙建的尸体并未找到。 “见过知县大人。”董为民不愧是老油条,其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的躬身问候。 “董县丞来的有些晚了,大周上职时令,朝堂重臣要员皆要遵守,董县丞也应当以身作则啊。” “是大人!”董为民并未反驳,而是谦躬道:“下官定会遵守。” 朝廷上职时令就是如此,在这方面他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眼下最重要的是能让王豹这场危机度过。 董为民应着眼睛又转向马成,怒喝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你不用再来了吗?” 马成退后一步到冯元身后,他并未回话,冯元淡淡道:“董县丞僭越了吧,一个典吏的去留也能轮到到你一个八品县丞决定?” 八品县丞两个字冯元故意加重,这是在他提醒他官大一级压死人。 还是那句话,知县就是地方父母官,有百里侯之称,意为在其治下都是他说了算。 你可以玩心计动手脚,但知县还是有绝对权威。 “好、好。” 董为民说了两个字直接甩袖离开,既然已经摆在明处,也就懒得再虚与委蛇,昨晚他不止见了韩元正,还见到了韩家家主韩谕和周府尹,几人一致决定要尽快把冯元弄走。 只要冯元离开没有靠山的宋池也就是无用之人。 宋池的智慧,冯元的权利这两人结合已经给他们带来不小麻烦,将来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他们已经想到办法把冯元尽快弄走,不过还需几日时间准备,只要再过几日冯元就没机会再插手孙建遇害的案子。 只是董为民也没想到会来的如此迅猛。 天亮了,县衙门口对面的八面墙下状师们又聚在一起。 他们职业就是如此,等着有人告状雇佣,当然言辞间少不了对宋池的喝骂,当初他们义愤填膺的为苏明月出头,结果到头来却是宋池出尽风头,有的人也回过味,知道是被算计了。 因而对宋池更是痛恨到了极点,不过也只敢发发牢骚,现在宋池已经是知县身边的师爷,他们怎么能得罪的起? “看那是谁?有人来告状了!” 正闲聊的时候有人高呼出声,他们看到从街头有一个穿着孝服的女人走过来。 穿着孝服来县衙百分百是有冤屈,而且是有大冤屈。 状师们最喜欢这样的雇主,有重大冤屈必有很多人关注,在这个孝服女人身后已经跟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了,若是他们能帮着打赢官司,自然也能跟着扬名。 “等等,这个穿着孝服的女人怎么像苏娘子?” “苏娘子?就是苏娘子啊!” \"苏娘子怎么又来告状了,她不是已经告赢了吗?\" 众人指指点点,苏娘子也不理会,她径直走到鸣冤鼓下拿起鼓槌用力敲了起来,同时大声传出。 “民女苏明月丈夫意外亡故内有冤情,恳求大人明查!” 第96章 她来了,她穿着战袍又来了 穿着孝服战袍,敲着战鼓苏明月又来了。 遗孀为亡夫申冤合情合理。 这不是宋池让她来的,是她自己要来的。 她知道真相后就迫不及待要来告状,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她自己。 当她起了贪念沾染那笔“巨财”后,她就已惹上大祸,现在她知道孙建也是因此而死,她想活命就要把可能会对她下手的干掉! 在县衙门口左侧放置着一个悬鼓,名为登闻鼓,也叫鸣冤鼓,凡有鼓声响起,无论县太爷在干什么都要立即升堂审案。 当然,这鸣冤鼓也不是随便就能敲击,若经公审是你谎报乱报,将受到严惩,而且待敲鼓之后升堂之前先挨杖责三下,这是为防止有人随便击鼓鸣冤。 这登闻鼓数月难响一回,可在今天却响了。 苏明月身材纤细,鼓槌都快跟她胳膊一般粗,可她还是咬牙举起拼命敲击让登闻鼓发出响声,周边人闻声而聚,皆围过来看热闹。 想要办成死案就要有见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汹涌民意之前谁也不敢作假! 这是宋池教她的法子,既然做了就要做的彻底。 “何人击鼓鸣冤!” 这时,已经换上差服的苏大海拿着水火棍快步跑出大喝,他是演员二号。 昨天他还在壮班做狱卒,今天就已到了皂班成为一名衙差。 看清来人后,苏明月又跪下大声道:“民女苏明月为亡夫申冤!” 苏大海挠头,他有些忘词了,愣了愣神才想起来,“你可知敲击鸣冤鼓有什么后果,你当受重杖三下才能进大堂!” “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认了,只要能为亡夫鸣冤,别说是重杖三下,就是三十下民女也能承受!” “好!” 苏大海大声道:“既然你已决定,那就前来受杖!” 苏明月跪爬到县衙门口,此时聚集过来的人更多了,苏大海举起木杖,他想起外甥交代,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千万不能掺杂个人情绪。 要是这个莽夫用出全力一下把苏明月打死。 “慢着!” 就在这时,王豹快步走出,他扫了一遍目光落在苏明月身上,忍不住握紧拳头,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宋池的安排,冯知县是外来的,他没有这么快的反应,从始至终都是宋池在背后做害。 “是谁敢敲击鸣冤鼓,是活的不耐烦了吗?知县大人刚上任没几天就搞这一出,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王豹大声两连问,说这话分明是有意给冯知县招黑。 鸣冤鼓虽摆放在县衙门口,其实一年也不见得有人敲一次,几乎成了摆设,在县太爷治下吏治清明怎么会有冤情? 苏明也假装没听到,大声道:“还请尽快杖罚,民女有冤情申述!” “不知死活!” 王豹怒骂一声就伸出手想跟苏大海手里抢木杖,他要亲自杖罚,三杖之下必能把苏明月打死 ,他用力抢了一下,却并未抢过来,抬起头却见苏大海对他呲牙笑着。 “放开!” 苏大海并未应声也没有放手。 “老子让你放开,你不过是个小小衙差也敢忤逆我!”王豹大声喝斥,他在县衙嚣张惯了,根本没把苏大海放在眼里。 “哼!” 苏大海手未离杖用力一推,王豹事先没有准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等他反应过来,苏大海已经举杖打在苏明月身上。 “一杖毕,你可进县衙!” 苏明月愣神,看着杖是重重打下,实际落在她身上却只有轻微痛感,舅舅是高手啊,苏明月再不敢轻视,不过她反应很快当即就发出痛苦大叫,故意装作艰难爬起的样子。 这一幕让围观的不少人都偏过头,甚至都不忍看下去,这样瘦小纤细的身躯怎么能受的了如此重杖? 吸引同情是胜利的关键,你越惨别人越会为你鸣不平,宋池曾跟她说过的话适时在脑海中响起。 苏明月演技大爆发又开始装了。 这个女人太会了,苏大海都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打到她,又会装心机又重胆子又大,外甥绝不能跟她在一起,否则会吃大亏。 苏大海脑补着,这时王豹也回过神,他双目瞪圆走到苏大海面前直接抬手就要打出一个耳光,不过苏大海反应很快迅速抬起木杖。 “啊!” 王豹手打在木杖上,用力有多大,现在就有多疼。 “你完了,你死定了,你连老子都敢不敬!”王豹双目都欲喷火。 不过苏大海俨然不惧,以前他在王豹面前绝对连个屁也不敢放,因为那个时候他是民,现在他也穿上了差服,背后有外甥跟知县大人,而且外甥说了,只有把王豹干倒,他才能做捕头。 “王捕头,在这么多人面前,你也不想太难看吧。” 王豹回头看到不少人都集中在他身上,强压住胸头怒火,“你莫非是想找死不成。” 苏大海没有理他,又用力把他一把推开,王豹看起来身材粗犷魁梧,实则虚的很,自从做了捕头,每晚酒肉笙歌,早已掏空他的身子。 “第二杖!” 他故意高喊是让苏明月提前做好准备,叫的时候尽量跟动作同步,这样更加真实。 说话间,又是一杖落下。 苏明月立即发出痛苦尖叫,这叫声仿佛都能把人耳膜穿透,她直接趴在地上像是都起不来的样子,很多人都把头偏过去 “二杖毕,你可进衙到堂前!” 苏大海神色古怪,这个小寡妇太能演了,这一杖都没碰到她。 两人装样子,王豹看在眼里,可他直接被无视了,向来横行霸道的王豹何时被这样对待过,他怒吼一声正欲发作。 这时苏明月大声道:“民女状告县衙捕头王豹,就是他杀我丈夫,恳请县老爷为我作主!” 此声传开立即起了一片惊声。 “王豹!” “苏娘子告的人竟然是王豹!” “难怪苏娘子要敲鸣冤鼓,王捕头在县衙根深蒂固,在济县横行无忌无人敢惹啊。” “王捕头竟是杀害孙老三的凶手?” 周边人议论纷纷对着王豹指指点点。 王豹面色阴晴变幻,双目通红,怒喝道:“贱妇,你竟敢污蔑本捕头,看我不打死你不可!” 这时,苏大海直接挡在苏明月面前,\"王捕头,众目睽睽之下,你还要当场行凶不成!\" 王豹抬头,看到所有人都神色怪异的看着他。 “走!” 苏大海把苏明月扶起,两人直接到了大堂前。 后面百姓拥挤着跟进来,县衙要举行公审,百姓能来围观,王豹都来不及反应。 在大堂前,苏大海又装模作样的打了苏明月一杖。 “三杖毕,你可进堂诉冤情!” 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的冯元拍下惊堂木。 “升堂!” (万水千山总是情,点个催更行不行) 第97章 冯元: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威.......武。” 两边皂役齐声喊出,大堂氛围立即变得肃穆。 凡登闻鼓响起,不论县老爷在做什么都要立即升堂审案,衙门皂役也当如此,此事来的突然,董为民根本来不及提前安排,也无法像上次那样驳知县面子。 这就是知县权威! 他能在私下搞些小动作,甚至能用些手段架空,但在明面上知县拥有绝对权利,谁都不能撼动! 董为民做了八年县丞,他做梦都想坐到知县的位置! 知县权利极大,尤其在堂审时最能体现,他在百姓面前,在众目睽睽下一言断人生死! 董为民面无表情,衣袖里的手却是紧握成拳,心里尽是不甘。 他坐在下首,虽是县丞却没有人看他,所有人目光都在桌案后的知县身上! 这种滋味,他已经尝了八年! 而今终于能看到些希望,只要在两个月能搞走冯元,再污他一身臭名,首辅大人就会让他做知县! 董为民决心更重。 思绪闪回,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场堂审! 就像两个高手对决你来我往,可明显冯元出招更快,也更狠辣! 孙诚入狱不过两日,又有杀招来袭,这次更是要对王豹下手! 与吏房尚书马成不同,王豹是跟了他许久的亲信,也是他左膀右臂,绝不能被他们整倒,不过......想到昨日的谈话,他的心头还是起了阴霾。 王豹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堂审是什么结果了,如果只是审孙建被杀一案便会无虞,如果还牵扯到其他就不一定了。 关键在于他们掌握了多少。 董为民思绪着,阴郁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盯着宋池。 他知道之所以会有现在这般局面,就是因为宋池,此子才是他们最大的对手! “县丞大人昨晚没休息好么?怎么气色如此之差?”宋池故意问道。 他现在是师爷,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冯元身后。 “你别得意的太早,人狂自有天收!”已经撕破脸,董为民也懒得虚与委蛇。 宋池并未理会,而是在冯元身后道:“冯大人,登闻鼓一年都难响一次,而今有人击鼓鸣冤,您应当放百姓到堂外,由百姓见证,您是如何为苦主洗刷冤屈!” “你.......”董为民面色恼怒。 让百姓围观就会造成舆情,一旦定下罪名就算他要保王豹也要有所顾忌,这个家伙可真是手段用尽! “应是如此!” 冯元大声道:“来人,让百姓到堂外观本县公审,本县定当公正,不让苦主蒙冤!” 县衙公审本就有百姓围观的惯例,谁也阻拦不了,不多时堂外就聚起了众多吃瓜观众。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快从实招来,若是堂审过程有所隐瞒或你并无冤屈,而是有意哗众,本县定不轻饶!” 冯元脸颊干瘦肤色较黑,平素本就板着脸,此刻厉喝出声,倒是威严深重,官威浓郁。 显然比第一次堂审更加得心应手,只是他时不时会低头看一眼。 他桌案上放着宋池给写的稿子。 审案也是门学问,若冯元在县衙有绝对权威自然不用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现在有董为民坐在下首盯着。 这家伙可是做了八年的老县丞,他头发丝都是空的,只要冯元言辞有一句不当,他绝对会立即发难。 当日审问孙诚时,他就屡次出言打扰,这次审的可是王豹,他绝对会拼尽一切阻拦。 并非掌握证据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次公审是怎么来的宋池一清二楚,因而绝不能让其抓到把柄漏洞。 冯元的第一句话就是显示公正。 ''“民女......” 苏明月用胳膊半撑着趴在地上,表现出艰难样子,这个女人去参加演员的诞生绝对能拿到名次,她太会演了。 只是她刚准备说话,就被一道大声打断。 “府尹大人,到!” 伴随着高声响起,围观的百姓被衙差喝斥着让开一条通道,在几人簇拥下,宁安府府尹周正安走进县衙大堂。 他穿着官袍,宽大的衣摆随步伐轻轻摆动,青袍上白鹇图案显得尤为庄重,其脸庞圆润,眉毛较浓,进来时满脸肃穆,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青袍绣白鹇乃是五品官服。 在宁安府下辖有五县三地皆归其治下,可想其权柄之大。 董为民下意识站起,腰身躬着做出迎接状,其脸上也有掩藏不住的喜色,他知道这是府尹大人来为他撑腰了! 昨晚密谈过后,周府尹答应亲自出马到济县县衙来敲打冯元。 府尹是一府主官为正五品大员,而知县不过是七品官,相差两品不说,府尹作为知县上官,对知县任命有谏言权,并对在任知县有考绩督察之权。 若是知县在任有违律僭越作恶之举,若证据确凿府尹有权将其免官甚至缉拿! 宋池跟冯元对视一眼,董为民这次是把靠山搬出来了。 我是县丞不能把你怎么样,若是府尹大人来了,你又该如何应对。 官大一级压死人! 冯元面色闪过一抹凝重,他也起身相迎。 府尹是知县上官,他必须要拿出姿态,绝不能让挑出毛病,否则就会被寻借口免官。 冯元是自己请求前来,他绝不能灰溜溜离开,更不能背着污名离开,官场斗争刀不见血无比残酷,不过冯元也慌,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还有师爷。 府尹周正安出现也在宋池的预料中。 周正安迈步进来,他并未看冯元,甚至都没有看董为民,眼神直接落在身上。 他对这个少年印象深刻,其在女帅归乡宴上表现出彩,当时给女帅梁轻舞献的诗就是他给当众念出,他一人让首辅公子失了颜面,又让韩家少爷声名尽毁。 而今他又跟在冯元身后给他们带来这么多麻烦。 周正安眼睛微眯,可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敢参与这样的斗争。 他看宋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蜉蝣撼树,不知死活! 气氛压抑沉寂,冯元知道周正安已经盯上了宋池,他上前一步挡在宋池面前。 “下官见过周大人!” 第98章 堂审开始,府尹发难 一句话打破沉寂。 周正安原本不苟言笑的面色也好似瞬间冰融换成了一副笑脸,他本就微胖,这笑意竟还有几分亲和感,先前的威严气势就此消退。 身在官场,能随时变脸是基本功。 见到上官是一张脸,见到下官是一张脸,见到百姓又是一张脸。 周正安目光从宋池身上移开,他笑着道:“自从你上任以来我还并未来看过你,今日倒是有些时间便过来看看。” 他笑容浓郁,满脸亲和,让人如沐春风。 好似过来并非为董为民撑腰,而是真的来看冯元,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 “是下官失职没有去拜访府尹大人。” 冯元躬身抱拳道:“下官是新官上任,或许是刚来的缘故,县衙吏员衙差都对下官虚与委蛇,下官说的话没一人听从,下官还正想寻个时间去拜访周大人,却没想到大人倒是先来了。” “大人定是知晓我艰难过来帮我撑腰的是吧。” 他满脸真诚。 却是让周正安神色微怔,这话什么意思? 正常来讲,新官上任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但都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根本不会找上官诉苦,更不会寻求帮助,因为这样会显得你这个知县很没水平。 你一个堂堂县太爷却连几个衙差都治不住,还怎么让你管万民? 周正安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就是他让董为民架空冯元,董为民做了什么都会跟周正安禀报。 可冯元却当众诉苦,甚至可以说是在告状。 董为民等人当即就脸黑了,这是倒反天罡了啊,让周府尹该怎么说? 他转向宋池。 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宋池教的,也只有他才能想到这么缺德的法子。 果然周正安有些失神,他都准备敲打冯元了,却反被问住了。 我为你撑腰? 你开什么玩笑?我是想整死你好吗? “本府岂能随意插手县衙之事,你是知县大人想必自能处置。”周正安冷冷的回了一句。 “有大人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 周正安眉头微皱,“本府好像没说什么吧?” “您不是说让下官处置吗?您这是为下官撑腰啊。”冯元忙着道:“您是不知道,县丞董为民仗着是县衙老人,又在本地根深蒂固,下官所言他根本不听,还多次跟下官作对,还请大人为下官做主。” 周正安再次愣神。 这是个愣头青吧。 在众目睽睽下说出这样的话,你就不嫌丢人吗? 再说你难道不知道董为民是我的人? 他是故意的! 周正安看着冯元装模作样不由怒气上涌,此人看着严肃古板,却没想到言辞竟如此犀利。 堂审画风已然转变,苏明月垂着头,老娘跪的膝盖生疼,你们在这聊上了,当我这个苦主不存在吗?我可是击鼓鸣冤了啊。 “还请大人为下官做主!” 冯元又大声道:“下官恳请府尹大人将县丞董为民免官!” 董为民脸更黑了。 在场很多人都一脸懵逼,唯有宋池在心里暗笑。 就问你懵不懵。 你不是过来给董为民撑腰吗?那我就先下手为强,冯元之前一直在翰林院做编修,他是第一次外放做官,他就是个初哥,他就是个官场白痴,他就是不懂官场这一套,所以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当然是他的主意。 先堵住周正安的嘴,让他想发难发不出来。 而且这也是当众把他跟董为民的矛盾挑了出来,周正安作为府尹,他即使是董为民的后台他也不能表态,莫非还能向着县丞不像知县? 县丞算什么,在朝廷看来县丞都不是官。 周正安原本还想装亲和现在也装不下了,他直接道:“本府行至衙门外,听闻有人击鼓鸣冤,可有此事?” 这转折可真够生硬。 宋池给冯元打了个眼色,意为应话即可,没必要再纠缠刚才的事情。 “确实有人击鼓鸣冤,下官正准备审理此案。” “哼!” 周正安冷哼了一声,“登闻鼓之前从未响过,你到任不过几日,便有人击鼓鸣冤,你可知此事会造成多大影响,你这个知县还能不能干,不能干就回京去!” 原本他还想着装一装,被冯元暗讽了一番,现在也懒的装了。 董为民忍不住发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上官的压力可不是好承受的。 冯元面色平静,“如您所言 ,下官上任不过几日便有人击鼓鸣冤,定是因之前有冤情却无人做主,而且苦主说诉冤情是在下官到任之前发生......” \"牙尖嘴利,你倒是会推诿。\" 周正安冷声道:“给本官搬来座椅,本官要旁听。” 他这是直接说明来意,就是要挑你的毛病,只要有不合理之处,就能被周正安惩治。 “大人坐到我这里。”董为民给让出了位置,他站到了旁边,做好随时插话的准备,有府尹大人前来压阵,他一点都不慌了。 两人对视一眼,知晓此事严峻。 宋池分明看到原本演技自然的苏娘子明显有几分不安,对于普通人来讲知县就已是天官,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更不用说是府尹大人。 他们是要借这次堂审让王豹伏诛。 王豹杀人是真,但不能让人知道这次堂审是设计出来的,否则就会被找到理由推翻结果,甚至还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冯元面色更凝重了。 苏明月说到底就是个女流之辈,在这样的场合有一句言语错误就完了,她能顶的住吗? “开始吧!”周正安直接下了命令。 “是。” 冯元深吸了口气,原本十拿九稳的堂审因周正安的到来有了些不确定。 堂审终于正式开始。 他又重复了一遍:“堂下何人,有何冤屈,快从实招来,若是堂审过程有所隐瞒或你并无冤屈,而是有意哗众,本县定不轻饶!” 苏明月深吸口气,又迅速找到状态,声音里带着些悲腔,“民女苏明月,丈夫孙诚,五日前丈夫前去桂花楼未归,第二日民女得知丈夫死亡......民女状告济县县衙捕头王豹,就是他杀死的我丈夫!” “贱妇!” 周正安就直接站起大喝道。 “卑微贱妇也敢污蔑衙门捕头,你是何居心,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还不从实招来!” 苏明月本就紧张,被这一声质问,当即就慌了神。 “大人。” “我是苏娘子状师,应当由我为苦主答话!” 这时宋池站了出来。 (点催更的都是大帅比) 第99章 冯元被逼下台,董为民代审公堂 宋池不愿冒头,不过眼下却不得不站出来。 府尹周正安以身份强压干扰堂审,苏明月无法承受,一旦言辞有误就会让抓到把柄,非但无法让王豹伏诛,还会牵扯到他跟冯大人。 “你现在的身份是师爷,竟还想下堂做状师,莫非……这告状就是你挑起的不成!” 宋池刚站出,董为民就直接怒声质问,“唆使民女告官,你是有何居心?” “有意思,本府今日可是开了眼界!” 周正安也冷声道:“知县身边师爷充当原告状师,而状告之人却是县衙捕头……冯元,你这跟贼喊捉贼有什么区别!” 本是堂审却氛围骤变,成了两人围攻知县。 冯元面色冷峻,问道:“莫非府尹大人是觉得下官以权谋私污蔑王豹?” “显而易见!”董为民可算是寻到机会又岂能放过,有府尹大人撑腰,他说话语气也强硬了许多。 “可笑!” 冯元平静道:“本官是堂堂知县,对付一个捕头也用的着如此大费周章?” 这话说的也没错,知县是七品官,而捕头只是典吏,两者身份差距太大。 “而今有人击鼓鸣冤状告王豹,我身为知县升堂审案有何不妥?” 董为民顿了顿又质问道:“那你的师爷却下场做状师又是何意?” 这要宋池自己回答了。“上次苏明月状告孙家欺凌,那时我就是状师,眼下又有新冤我依旧是她状师,这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 周正安紧盯着他道:“黄口小儿也敢在堂审狂吠,你做状师,冯元审案,你们两人沆瀣一气,又怎能保证公正!” “好!” 冯元起身扫过众人,“府尹大人言之有理,宋池已是下官师爷,下官自当避嫌,恰逢府尹大人前来巡视,不如由府尹大人代审,即可保证公允。” 周正安神色微怔,他没想到冯元竟会主动退避也要给宋池让位,看来他们判断的没错,这些事情的幕后推手就是宋池! 而这也表明了他对宋池信任。 你们不是要保王豹么?现在我让你们来审,看能不能保的住? 外人看不明白,但当事人都知道两方斗争已经摆到明面上。 不管如何,这次堂审都要进行下去否则不会结束。 周正安平静道:“本府前来只为巡视,又怎能坐在堂上审案?” 他转向董为民,“你去!” “我?” 董为民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对,就是你!” 周正安问道:“此案由董县丞代审,你可有异议?” 冯元躬身,“全凭知县大人安排。” 他答应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本就有人挑毛病的情况下,做任何事情都要合规! 本为自己师爷却又下堂做状师,这就是既当原告又当被告,自然行不通。 他只能让出主审。 相较而言还是宋池更重要一些,在这个少年面前,冯元觉得自己很没用。 “去吧,坐上那个位置。” 得到周正安眼神示意,董为民深吸了口气,“宋池本为知县师爷,却又充当状师,一人岂能身兼两职,你帮贱妇诬陷县衙捕头其心可诛!” “若堂审后王豹无罪,你也当受到严惩!” 既然不能把冯元怎么样,就要先让宋池付出代价! 只要冯元身边没了这个师爷出谋划策,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以!” 宋池平静道:“若王豹无罪,我愿受任何严惩!” “好!” 董为民应着走到桌案后,冯元已经先行离开让出位置。 一些不重要的案子通常是县丞代审,董为民对审案并不陌生,但那是在县丞厅,县衙大堂唯有知县能够就坐,也代表知县的绝对权利! 董为民做梦都想坐到这个位置,而今终于实现了,虽是暂代,但他相信这个位置终究会属于他! 他不担心了! 坐在这个位置就有一言断人生死的权利,任由宋池巧舌如簧也没什么用,除非他有足够让人信服的证据,否则就是诬陷! 宋池也要完了! 董为民心想着拿起惊堂木怒声道:“贱妇,你丈夫孙建是因与青楼女子寻欢过激而死,此案当时已有定论,你作为遗孀也认了,后来你为争亡夫遗财把孙家告到县衙……” “不过两日,你却又言亡夫是被人所害,前言不搭后语,你当县衙是什么地方?来人,先打她二十杖!” 话音落下,两边就有皂役站出,这就很明显了,冯元审案时都没人应话,可董为民下了命令却立即有人听从。 苏明月面色惊恐,二十杖怕是都把她打死。 “是!” 苏大海把两个欲上前的皂役推开直接站在苏明月面前。 要行刑也是他行刑,还轮不到别人。 苏明月深吸了口气,在这一刻他感动的痛哭流涕。 舅舅,你就是我永远的舅舅。 “滚去堂外守着,没有本官命令不得进堂!” 董为民怒斥,现在他坐在主审的位置,一个皂役也敢给他上眼药。 你要告状是吧? 二十杖下去连命都不一定能有,还想告状! 冯元本欲说话,却被周正安拦住,“主审是董县丞,现在跟你没关系了……” “来人,动刑!”董为民又下了命令。 “慢着!” 这时宋池挡在苏明月面前淡淡道:“大人在数十乡民面前代知县审案,不知问话讲证,上来就下令杖责,二十杖下去苦主能否活命还未可知,这就是大人的审案之法?这就是大人所说的公允?” 董为民神色微眯,低沉道:“本官如何审案还用得着你教?” “好!” 宋池往左移开一步,大声道:“今有人击鼓鸣冤,身为上官主审,不问冤情,不由分数一顿毒打,如此怎能服众?” “大人尽可下令,苏明月若被打死,大人恶名也将传开,而允许你做主审的府尹大人也会被污声名!” 他说的大声,听过之后围观乡民皆是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董为民神色不自然。 冯元起身直接道:“府尹大人,敢问如此审案是否合适?” 周正安瞪着宋池,虽有怨气却还是不得不指正。 “先问冤情。” “是,大人!”董为民恨死了宋池,他又大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孙建是被王豹害死?” 第100章 你来我往,激烈交锋 宋池上前,“我为苦主状师当代为应答。” “你代为应答?事发当日,孙建在桂花楼,而苏明月在家中,她都不知孙建在哪,又怎知是被人害死?” 董为民根本不给宋池说话的机会,“因而告状根本就是污蔑,是你进了县衙跟王豹不和,便暗中教授苏明月告状,本意是为了报复!” “你曾帮苏明月打赢官司,外传你跟其关系不当,她对你言听计从……” 堂外起了一片哗然。 董为民不愧是老油条,这一番“祸水东引”的手段当真高明至极。 俏寡妇跟县案首,这样的舆情没人不关注。 董为民眼中闪烁寒光,他不止要让王豹无虞,还要让宋池声名尽毁,借机整死他! 这是韩元正交代。 既然不能暗中动手,那就光明正大,他若真背负罪名,谁也挑不出毛病。 宋池面色平静,他知道董为民既然敢坐在这个位置就是有所准备。 目前他有两张底牌,一是孙诚举证,这张牌还不够,孙诚本身就是戴罪之身,他这个人证缺乏说服力,还容易被董为民倒打一耙。 不是无用,是要用在刀刃上。 还有一张牌是孙建的尸体,昨天他让二郎找了两个无业混混把孙建的尸体挖了出来。 开棺验尸结果与孙诚描述一致,脖颈处有明显勒痕,不过这只能证明孙诚是被害死,无法证明是被王豹杀死! 所以要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宋池心里已有计较,他没有回应董为民的胡言,而是转向王豹问道:“事发当日为何王捕头跟孙建在一起?” 董为民是个老滑头,言辞滴水不漏,还会泼脏水,但王豹就不一样了,他性格冲动易怒,要从他入手。 “王捕头莫非要抵赖不成,你是桂花楼常客,当日你就是跟孙建在一起,有很多人能作证!” 这纯是使诈了,他根本没时间去找证据,完全是根据孙诚证词推断,王豹是济县名人,无论去哪都备受瞩目,他抵赖不了。 “我跟孙建本就认识,当日在桂花楼遇到便碰了一杯,这有什么不妥?” 他很聪明,只是说偶遇到孙建而非专门去找孙建,两者区别很大。 宋池接着追问,“那你去桂花楼是做什么?可有人同行?” 王豹神色微怔,他当日去桂花楼就是为了杀死孙建,根本没有人同行,这问题根本无法回答,便不耐烦道:“孙建就是死在女人肚皮上,这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 “你亲眼所见?” 宋池又问道:“你不是偶遇到孙建的吗?” “我听闻有人死亡,身为捕头自然应第一时间到场,这有什么不妥?” “本县还未问话,岂能轮得到你插嘴?” 董为民难以忍受,这家伙竟喧宾夺主,先发制人。 “我是原告状师自然有资格询问被告。” 宋池语速极快,又继续道:“当日孙建死亡,苏明月身为其遗孀却未见到亡夫最后一面,只是告知死讯。” “那是因为当时有孙家老大孙诚认领处置,孙家觉得丢人就没有张扬。” 未等董为民说话,王豹就直接应话了。 他胸膛已有怒火积攒,若不是顾忌场合,恨不得一拳打爆宋池的脑袋。 “原来如此!” 宋池又问道:“既然是与女人同房时激动而亡,那女人就是最好的证人,可否将其请上来?” “自然是有的。” 王豹冷哼一声,他们早已安排好,事先准备了两个证人。 你有证据证明孙诚是被害死,我也有人证证明孙诚就是死在女人身上,你又能怎么样? 董为民知道此案已经没有悬念了,现在是他坐在主审的位置上,他的证人才是证人,你的证人无用! “来人,把桂花楼怜人小凤,及桂花楼何管事带上来!” 不多时便有一男一女被带上了堂。 男的是个矮胖中年人,穿着暗棕色锦衣手上戴着玉扳指。 桂花楼算是济县上等青楼,管事也是主事人,接触的都是权贵富人。 怜人就是娼女的别称,这也是桂花楼独创,取我见犹怜之意。 名为小凤的怜人穿着墨色衣袍。头发扎起来,脸上也没有妆容,倒像是良家妇人。 董为民更加自信,他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贱妇名为李彩凤,艺名小凤,是桂花楼怜人。” “何柱,桂花楼管事。” 两人自报家门。 “当日,孙建可是跟你同房时突然亡故?” “是啊,我可真是倒了大霉,怎么还能遇到这样的事?” 小凤开始哭着述说。 “孙三爷是桂花楼常客,也是我的常客,那日他喝了些酒,像以往那样让我陪睡,谁知……谁知……过了没一会他就没动静了,我又摸了下鼻息,直接没气了!” 小凤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双目通红,眼中还有惊恐之意,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我完了,我完了。” “总是听闻有男人死在女人肚皮上,怎么我也能摊上这事,你们是不知道啊,我现在都成不祥之人了,是彻底没了营生。” 她描述的详细,也符合现在装扮,若还在桂花楼接客,自然不是现在这样子。 宋池知道真相是什么。 若非如此没有他也相信了,这女人演技实在牛逼,竟让人难挑出毛病,她能把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描述的如此真实,背后必有人教。 王豹神色自得,原本他们还担心宋池会先放出证人,会让他们被动,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是他们先出的证人,那宋池的证人也只能是伪证! 这案子稳了! 桂花楼是韩家产业,县丞府尹都有干股,实则算是自家地方,安排的证人也绝对靠的住。 “我也能作证。” 何管事开口道:“孙三爷是我们桂花楼常客,他每次前来要的都是小凤,当时我还进去跟喝了一杯酒,事发后我第一时间赶到,小凤都被吓死了。” “正好王捕头也在,我就立即让王捕头到跟前,对了,孙老大也在,他也看到了……那晚是他们兄弟俩喝的酒。”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青楼丽苑里这样的事很多。” 宋池瞳孔微凝。 这两人证词半真半假,等过会孙老大真出来作证也是假话了,他一个人肯定不如两个人有说服力。 董为民大声问道:“宋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只是稍微有几个疑问。” 宋池转向小凤,“你说你跟孙建同床不久后发现孙建没了鼻息,表明你二人已行了房事,你可还记得你们当时用了什么姿势?” (点催更,发大财) 第101章 角度刁钻,拆穿伪证 “姿势?” 小凤当即愣神,周边人也都瞠目结舌,没想到宋池竟问出这样的话。 伏跪在地上的苏明月内心欣喜,宋案首又要发威了(耍流氓了)。 “没错。” 宋池看着他理所当然道:“你说孙建是死在你肚皮上,那自然是跟你发生了关系,我要寻问清楚细节才能知道你说没说谎。” 小凤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不过又很快消退,随意道:“就是正常的姿势。” “正常的姿势是什么?” “砰!” 董为民拍下惊堂木喝道:“这是县衙大堂岂能轮得到你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不问清楚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问题?” 宋池说着又转向堂外乡民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宋案首说的对!” “这可要问清楚。” 宋池问的露骨,围观乡民们也兴奋了不少,这样的热闹可不常见。 他不等董为民说话,又转向小凤大声问道:“说,什么姿势?” “就是他在上,我在下。”小凤定了定心神。 “多长时间。”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 宋池转向苏明月问道:“你丈夫平时有这么长时间吗?” 苏明月愣了愣神,她本不好意思回答,不过宋案首既然问出来,必是有深意,她忍着羞红摇了摇头。 好,第一个破绽已经露出,一盏茶大约有十多分钟,这个时长普通人难以达到,显然她是张口就来。 小凤明显有些慌乱,宋池又问道:“你说那天孙建喝了酒?” “是。” “你当时在陪酒对吧?” “是。” 小凤说完又忙着改口,“不是。” “开始说是,又说不是,到底是还不是?”宋池走到小凤面前轻甩衣袖厉声问道。 看到这一幕,王豹着急上前:“你就是个小小状师,又不是坐堂的县太爷轮的到你质问?” 宋池就像没听见,又大声喝道:“回答我,到底是还不是?” “是。”小凤又补充了一句,“我开始是说错了。” 不愧是阅男无数的怜人,这心理素质果然非同一般。 “好,除你之外同时在现场的还有谁。” “有......孙大爷,期间王捕头进去碰了一杯。” 见到小凤对答如流,王豹不屑道:“你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继续问下去也没什么用处。” 他们昨晚连夜安排好,有他这个捕头,还有一个做了八年的县丞,证词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就是没想到宋池竟然会问什么姿势,这就太离谱了。 “我还有个问题。” 宋池接着问道:“孙建喝了多少酒?” “很多。” “喝醉了吗?” “醉了。” 小凤开口道:“就是因为喝多才会突然没了,这在青楼理丽苑里并不算罕见。” “他酒醉到什么程度?” “反正是醉的很厉害。”小凤神情不耐,“你问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他走路晃吗?” “晃啊。” “那是怎么上的床?” “是我扶上床的。” 宋池转向正面,抱拳道:“府尹大人,知县大人,县丞大人,此案我已心中有数。” “哦?”董为民跟周正安对视一眼,不屑问道:“你有什么数?” \"我已知晓杀害孙建真正的凶手不是王捕头,而是另有其人。\" “哈哈。” 王豹大笑道:“你是承认这贱妇是污蔑我了?” 董为民也问道:“你说凶手另有其人,那凶手是谁?” “凶手就是桂花楼娼女小凤!” “我......”小凤神情错愕。 \"没错!\" “我就是个怜人我怎么能是凶手,我还晦气遇到这样的事了。” “你既然不是凶手,那你为什么要撒谎?”宋池逼近一步给足她压迫感,直接问道:“我刚才只是随意问了你几个问题,你就漏洞百出。” 小凤有些懵逼,下意识问道:“有什么漏洞?” “我问你,一个人在已经完全醉酒的情况下怎么能跟你行房事一盏茶的功夫?而且苏娘子已经说了他丈夫平时根本就没这么长时间,所以你说谎了。” “谁说喝醉酒就不能行房事?”王豹大声道:“我就经常喝醉了行房事。” 宋池平静道:“我刚才问话你也听的清楚,这位凤姑娘说孙建喝多了,走路晃动连床都上不去,可见已经是到了烂醉如泥的程度,你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喘一盏茶功夫?” “在场男人这么多哪个能做到?” “而且小凤姑娘说两人用的还是正常姿势,这就更说不通了,一个醉酒的人他连站都站不稳,他在上面怎么能坚持的住?” 王豹顿时不说话了,这个角度实在刁钻。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番话确实惊为天人,细想起来还真有不小漏洞。 很多人皱着眉头在想,他如果是在完全喝醉的情况下是什么样子,答案显而易见,宋池说的竟一点毛病都没有。 小凤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竟然被这样找到了漏洞。 证词早已编好,她也早就背诵过,能做到对答如流,可宋池问的都是想都想不到的问题。 是啊,正常人怎么会问是什么姿势。 她是陪酒了,但也只是陪了一杯,根本就不知道孙建喝了多少酒,她事先不知道,自然是张口就来。 “你为什么要说谎?”宋池严厉质问。 小凤脸肉眼可见的开始慌乱,她又忙着道:“我刚才说错了,不是他在上边,是我在上边。” “哦?” 宋池冷笑道:“既然孙建在下,那他应该是死在你床上,又怎么能是你肚子上?” “我.......” 小凤还想说话被宋池直接打断,“够了,县衙重地,公堂之上,府尹之前,你竟然也敢谎话连篇,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胆子大的人!” 话音落下,先前还自得的董为民面色微变,他正准备打断,可宋池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孙建分明是被你杀死,所谓死在你肚皮上根本就是编出的完美理由,孙建是桂花楼常客,几乎夜夜笙歌,却因房事而死,这根本就说不通,真相就是你给孙建下毒,毒死了孙建!” 小凤面色一片苍白,已然惊慌失措。 宋池大声问道:“谋财害命,当斩首示众,你可知罪!” “不,不是这样的。” 小凤忙着道:“我.....我没有害过孙三爷,那天晚上我就见过他一面。”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 第102章 尸体上堂 ,真相大白 宋池笑了,还是被他诈出来了。 不过这还不够,没等别人插嘴,他又大声道:“贱妇,死到临头还敢胡言,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当这公堂是什么地方,府尹大人都在场,你是不想要命了吗?” 这一番喝斥让原本应对如流的小凤直接崩溃。 她只是来做伪证的,可不是来顶罪的。 “不对,我没有说谎,不是,我确实说谎了,那天晚上我真的只见了孙三爷一面,我想进去陪酒,孙三爷很大方每次都给不少小费,但那天孙三爷心情不好根本就不要我。” 她不敢再做伪证,而是为自己辩驳。 宋池又继续追问,“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是谁教的?” “是......” \"说!\" 宋池故意恐吓道:“府尹大人都在这里,你还敢撒谎不成?” 小凤看了眼王豹,在其震惊的眼神里忙着道:“是王捕头,都是王捕头教我的......” \"好了.......\" 宋池转向董为民故意躬身道:“县丞大人,现在真相大白了,小凤姑娘根本就没见过孙建,所以外界传言的死在女人肚皮上根本就是王捕头一人之言,根本经不起推敲。” 董为民没说话,反转太快都让他反应不过来。 宋池又转向一脸懵逼的何管事问道:“何管事?你不是亲眼见到孙建死在小凤姑娘身子上,可现在小凤姑娘都说她根本没见过孙建……那你是怎么见到的?” 何管事面色尴尬,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明眼人直接就能看出来,这两人串通做伪证。 能让这两人上堂做伪证的人,除了王豹也没有别人。 现在,王豹已成为最大嫌疑人! 宋池冷笑着看着众人反应。 他知道真相是什么,也知道这两人是找来的伪证。 但真正跟这两人接触的人应该只有王豹,董为民作为县丞必然不会沾染这样的脏事。 小凤只是个桂花楼怜人,她根本不知王豹跟董为民乃至府尹的关系,在这样场合,稍微恐吓几句就立马慌了神,也就全盘招了。 事实胜于雄辩,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董为民作为主审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 “府尹大人,您觉得如何?” 冯元故意问出,这也是逼周正安当众表态,在这么多人面前,身为府尹他难道还能“指鹿为马”不成? “仅凭一个娼女的只言片语怕是还不够!” 周正安冷冷说了一句,其实更多的是对董为民不满。 这就是你们有所准备? 董为民也没想到宋池竟如此狡猾,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找这两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也怪王豹,当时编造什么理由不行,偏要编一个死在女人肚子上。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好几个谎去圆回来。 董为民深吸了口气,大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孙建是被人害死?”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宋池淡笑着拍了拍手,随即有两人前后抬着一个木架子上堂,其上还盖着一块白布。 很明显是一具尸体,一股腐臭味随之散发而出,有乡民惊恐后退,竟然把尸体抬上堂了! 王豹眼睛睁圆,难以置信。 “这是……这是……”董为民直接站起,神色惊疑。 “县丞大人说的不错……这就是孙建的尸体!” 宋池甩着衣袖神色傲然。 这是他一张大底牌,但要在关键时候用出,眼下就是最好时机。 “昨日,冯大人便知晓孙建遇害一案必有隐情,要下查明其实很简单,只需知道孙建因何而死即可!” 宋池说话时踢了下苏明月。 亡夫上堂连哭都不哭,这不是惹人怀疑吗? 苏明月心领神会当即大哭起来。 “别哭了,等我说完!”宋池又顺势给了她一个台阶。 苏明月内心感激,恨不得以身相许。 宋案首当真是才智过人,他在堂上侃侃而谈,一人对战数人不落下风,始终坦然自若胸有成足。 他还很体贴! 他还很英俊! 他…… 亡夫尸身就在眼前,苏明月总觉得这么想不对,可还是不由自主。 宋池又大声道:“为了验证,昨日冯知县找人把孙建尸体挖出……” 其实是他出的主意,人是他托二郎找的。 昨晚午时把尸体悄然运到县衙,抬尸上来的两个人是刑房的,他们本是吏房总书马成的人,这也是冯元交给马成的第一件差事。 马成是多年的吏房总书,自然有几个亲信,于是就瞒天过海,到现在放出这张底牌! “来,给诸位大人看下孙建的尸体!” 宋池躲得远远的。 审案子是一回事,他可不愿意接触尸体。 抬尸前来的刑房衙役把白布揭开,一具尸体显露在众人眼前,苏明月离得最近,她眼中带有惊恐,不过还是装模装样的哭起来。 她也看得真切,在孙建尸体脖颈处有明显勒痕! 这也是最直接的证据,孙建就是被人害死! 有人避而远之,也有人好奇靠近,谁都能一眼看到。 小凤受到惊吓躲到宋池身边,宋池幽幽道:“小凤姑娘,你不是说孙老三是死在你肚皮上了么,那脖颈处的勒痕又是怎么来的?” “我……我不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做伪证的下场?” “不是我…我全然不知啊!” 小凤伏跪在地上忙着道:“老爷们明鉴,我刚才所言都是王捕头教我的,他给了我二十两银子……” 很快小凤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 “你呢?何管事?” 宋池又开口道:“孙老三明明是被人害死,有冤情在身,而你却做伪证让他死不瞑目,你就不怕孙老人找你!” 何管事吓懵了! 他不怕有人刁难,他怕有鬼寻他。 何管事忙着道:“诸位老爷大人明鉴,我是被王捕头逼的啊。” 看到这场面,王豹双目通红,咬牙问道:“就算孙建是被害死,可又怎么能证明是被我害死!” “不见棺材不落泪!” 宋池大声道:“传证人孙诚!” 他本是状师,却像是审案的老爷。 孙诚上来都没等询问直接供出王豹,他是最有力的人证。 言罢,宋池看着王豹冷声问道:“王捕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点催更不迷路,作者带你上高速) 第103章 最后的底牌,王豹成弃子 王豹面色阴晴不定,他没想到事态竟会变成这样,已有些恼羞成怒的道:“孙诚本就是戴罪之身,他一个待流放的犯人说的话岂能作为证词。” “没错。” 董为民也立即附和,“如此看来孙诚是唯一证人,可这根本就不够吗,还不足以给王捕头定罪!” 事到如今,他借着主审之职也只能无赖。 看到这一幕,孙诚反而是慌了,现在他已别无选择,当即又大声道:“他为了杀我灭口,还安排典狱长李勇谋害我,若知县大人保护我,我怕是早已命陨。” “是吗?” 董为民大声道:“传李勇上堂。” “对,只要传李勇上堂让宋案首审问,李勇绝对会招。” 孙诚现在对宋池极其相信,这个少年好似能看穿人心,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宋池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否则董为民也不会答应的这么干脆,果不其然没一会刑房总书吕文上堂。 \"回禀诸位大人,典狱长李勇今日上职路上了掉在坑里摔了一跤,人也摔瘫了,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怕是无法上堂。\" 闻言,众人大惊。 孙诚更是身心颤抖,这帮人竟如此狠毒,只是怕李勇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一夜之间就让其瘫痪,摔瘫不是命案,官府也没有查审之责。 审到这里又断了。 王豹死盯着宋池有种疯狂之感,像是在说你有种就整死我。 宋池面色平静不为所动,他看了王豹一眼又转向董为民平静道:“在我们确定一个人作案行凶时,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一项,那就是动机!” “我之所以断定王豹是杀人凶手,是因为他不止有杀人事实,还有杀人动机!” “胡说八道!”王豹大吼道:“我跟孙建只是认识而已,跟他没有任何仇恨冲突,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有什么杀人动机!” 董为民不由变色。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的。 孙建做的事情都是隐秘,那个贱妇不知道,孙老大爷也不知道,宋池更不可能知道。 “你当然跟孙建无仇无怨,因为真正要杀孙建的人也是不是你,你只是帮人做事而已。” “宋池,你是一条疯狗吗?见人就乱咬!”王豹大吼他已近乎失态,先前审案的时候他也没这样过,可现在却真的慌了。 相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的贱命不值一提! 有罪尚可轻判甚至平息,却不能给大人物沾染上一点麻烦。 “孙家不过短短数年就能成为济县大户,主要是因有孙建在前敛财,在他背后的也有人扶持……他积蓄的财力多了,可这些财物中大多却不是他的,他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抗。” 宋池这番话让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却让董为民等人面色大变。 他知道! 他真的知道! “于是,数日前在首辅大人回乡之际,他找了机会……” “够了!” 话到此处,一直沉默不言的周正安喝斥出声。 “王豹是犯了杀人罪,但也容不得你胡言,竟还敢牵扯到首辅大人!” 他直接制止。 因为接下来的话已经不能说下去。 原本周正安也对此一知半解,直到首辅大人临行前一晚那顿酒宴上,他被真正接纳,才知道些隐匿事宜。 有些话容不得乱言,首辅大人更不能有任何污名! 宋池知道什么,知道多少他并不确定,不过眼下王豹是保不住了,必须到此为止,至少不能再牵扯下去! 周正安的话是给本案定了性。 宋池心领神会,刚才那番话他又何尝不是试探,现在反而让他有了些推断。 不过还要经过验证才能确定。 “是小的胡言了。”宋池就驴下坡,说的是软话,眼神却很犀利,只要你们不结束,那我还要说下去! “府尹大人?” 董为民右手下意识握紧惊堂木,显示出心里不安。 周正安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由此董为民的心也沉到谷底。 为了保护那位大人,他只能弃了王豹! “王豹,你可知罪!” 当董为民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心都在抽搐! “老爷!” 王豹双目通红,直接跪倒在地! 这一声老爷也让董为民思绪回到十二年前。 那时他是员外,王豹只是一个街头讼棍,无家无业,被人追砍。 是董为民救下并收留王豹,此后王豹便报还恩情。 八年前,董为民被选任为县丞,又过两年他让王豹做了捕头……期间为他做了不知多少脏事,恶事。 董为民在人前声名极好,那是因为王豹在暗中料理周全。 两人情份绝不止主仆。 而今,他却要给王豹判刑! 董为民摇摇头,其意为他也没办法。 王豹自然明白,他紧咬着牙道:“王豹知罪!” 哪怕是知县冯元判他罪他都不会认,但是董为民……他会认! 别说是认罪,就是他死,他也不会皱眉头! 但他愤恨不甘。 能有现在结局是被逼的! 为了那些大人物“清白”他只能揽下罪名。 他本就是一颗棋子,现在却成了一颗弃子! “说,你杀害孙建的动机是什么?” 董为民拍下惊堂木,既然要弃了就要干脆一些,宋池从动机入手逼他们舍弃王豹,那么就要有另一个动机。 “因为……因为……” 王豹看向伏跪在地上的苏明月低沉道:“我看上了苏娘子。” 话音落下,一语皆惊。 围观乡民中立即起了一片唏嘘声。 竟然会有这样的反转。 苏明月垂着头一直在偷瞄宋池,听到这样的话猛然惊醒。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很早就看上了苏娘子,却被孙建捷足先登抢了去,我本以释怀,却不想孙建根本不珍惜苏娘子,我便心存恨意。” “那日,孙建跟他大哥在桂花楼喝酒,我专门寻去,我让孙诚出门等着,就跟孙建说起了此事,我让孙建让出苏娘子,可孙建根本不愿意,我怒火中烧,就对孙建动了手……” “当时孙建听到动静进去阻拦,但被我一脚踢开,那时我已失去理智,就失手勒死孙建,后来我用捕头身份改了其死法,又逼李彩凤,何管事做了假证……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苏娘子。” “你……你……” 孙诚指着王豹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要整死我,原来你是把我当成情敌了……” 第104章 王豹身死,县衙变天 这货是个傻子吧,这脑回路真是绝了,宋池顿感无语。 不过他也佩服王豹竟能想出这样的理由,实际上孙诚并没听到两人对话,他还真给圆回去了。 围观乡民惊叹连连,议论纷纷,高呼合理。 唯有情杀才能让一个捕头失去理智。 当真是红颜祸水啊,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苏明月身上,就因为她出了命案,让两个人走上犯罪道路。 苏明月....... 我招谁惹谁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欲哭无泪,真被打上“红颜祸水”的标签,还怎么能跟在宋案首身边? 苏明月倒是有自知之明,她就想跟在宋案首身边做个侍女就满足,现在看来也是奢望。 堂外声音嘈杂,堂内却一片寂静。 无论是坐着的老爷们,还是站着的皂役们都神色复杂,他们都知道王豹完了,他已亲口认罪,那就是板上钉钉。 “我是完了,但非完于我作恶,而是因为你......” 王豹双目通红,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戾气盯着宋池,“孙建死就死了,你为什么要盯着不放?你该死,你真该死啊!” 他低吼的声音在堂内回响。 看到这一幕,冯元直接拍桌站起怒喝道:“你想干什么?” 王豹仿若没有听到,他看了眼董为民,随后又转向宋池大吼道:“我死了,你也别想活,我要带着你一起死!” 他说着向宋池扑过去。 “王豹!” 董为民也站起来,他知道王豹最后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王豹已有必死之志,临死前要为他把最大阻碍,也就是宋池杀死! “在我面前也敢伤我外甥!” 伴随着一道大喝,苏大海把脚伸出,早已杀红眼的王豹根本没有看到,于是他直接被绊了个狗吃屎。 随之,苏大海又是一个泰山压顶。 王豹感觉自己后背被重锤敲打,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随后他就疯狂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他大吼着。 冯元深吸了口气,心道宋池这舅舅还真是勇猛,难怪宋池说过我舅大海有捕头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好一个恶徒,竟然敢在公堂行凶,快拿下他可别冲撞了府尹大人。”冯元也跟宋池学会了扯大旗。 “啊!” “啊!放开老子,放开老子!” 王豹挣扎着,却被苏大海压的根本动弹不了,董为民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目光阴郁的盯着宋池,他知道今天并不是输给冯元,而是又输给了宋池。 宋池坦然接受了。 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不整死敌人,敌人就要整死他。 “放开我,放开我!” 王豹近乎发狂,一个濒死之人爆发出的力气实在恐怖,竟挣脱出来,不过苏大海反应很快直接挡在宋池面前。 “有舅舅在他伤不了你。” 宋池看着舅舅宽厚的背影想到中学时学过的一篇文章,他想去买橘子。 王豹已经爬起来,他喘着粗气盯着宋池,眼里尽是不甘,有这个人在,他确实不能把宋池怎么样。 “来人,拿下他!” 冯元大喝道:“冲撞了府尹大人,你们吃罪的起吗?” 这一声厉喝,在堂上的衙差们再也不敢怠慢,都向王豹扑去。 王捕头已经完了,再没有点眼力劲,那不是傻子吗? “想抓我,做梦!” 王豹转身紧盯着宋池咬牙道:“你一定会死,我在下面等着你!” 说完,他又看了眼董为民,在所有人震惊神色中撞在大堂的立柱上! 整个大堂都晃了一下,立柱上被血染红,王豹倒在旁边已然失了性命。 “王豹!”董为民搭在桌上的手都在颤抖,他是真的心痛到了极点! 一个亲信,一个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就这样死在他面前! 所有人都惊的说不出话,这时宋池开口道:“亏他还是做捕头的人,连畏罪自杀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不过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说什么?” 董为民愤怒的看着宋池。 其他人也难以置信,他们没想到最淡定的反而是这个少年。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府尹大人都在堂上坐着,看到这场面受了惊怎么办?” 董为民顿时说不出话了。 “来人,把王豹尸首收下去,免得污了府尹大人的眼!” 两个皂吏立即上前把王豹尸体拖走。 人死如灯灭! 王豹兼任快班,壮班捕头,权力极大,在县衙是名副其实的三把手,而今就这样死了! 县衙要变天了! 冯元反应极快,他快步走到桌案后,大声道:“王豹已畏罪自杀,他本为县衙捕头,而今职位已缺,不得不补。” “皂吏苏大海在王豹意图大闹公堂时勇敢站出,保护府尹大人,其勇气可嘉,可当大用,现任为快班捕头,暂兼壮班捕头!” 冯元语速极快,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就直接做了决定。 而且他又扯了府尹大旗,他也说的没错,就应该以府尹大人为主。 苏大海懵了,脑瓜子嗡嗡的,幸福来的太快,直接呆立当场。 壮班、快班班头,相当于公安局局长,从普通人直接成实权干部,怎么能不懵。 舅舅比我还先一步。 宋池忍不住感慨,他是知县师爷,只是私人幕僚,挂了个书手编制,舅舅已经算是吏员了。 不过这也是他想看到的,除掉王豹就把舅舅推上去。 “这……这怎么行?” “两班班头可是要职,岂能轻易任命?应当慎重啊!” 董为民着急了。 他能在县衙一手遮天就是因为有王豹的缘故,两班班头不是自己人,他权利大损! “府尹大人,您说呢?” “哼!” 周正安面色铁青,冷声道:“本府今日可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啊!” 董为民面色苍白,顿时说不出话。 他又岂能听不出言外之意,周府尹是他请来撑场的,结果却是这样…… “本府走了!” 周正安直接向外走去。 众人跟在身后躬身。 “恭送府尹大人!” 待其离开后,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冯元身上。 不,应该是宋池身上! 他们都知道,没有这个小师爷不会有现在,从今天起县衙要变天了! (卑微新人作者在线求催更) 第105章 阴谋又起 周正安从县衙出来上了一辆马车,车厢里还坐着一人,正是韩家嫡子韩元正,堂审时他在门外等着。 “结果如何?” “王豹死了。” “什么?”韩元正坐直身子,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董为民不是有充足准备吗?” \"因为宋池。\" “他?”韩元正眼中闪着凶光,还有浓浓杀意。 “是。” 董为民当即把堂审过程说了一遍,“他找的那两个证人看似高明,实则是画蛇添足......那个小子确实棘手,而且他很可能已经知道内幕了。” “宋池怎么可能知道,他接触过的人只有孙诚跟那个苏娘子,可这两人根本不知道内幕。” “或许是推断而出,此子的威胁比我们预料中要大的多。”周正安也阴沉着脸。 他前去县衙就是帮腔撑场子,还给县丞董为民争来主审机会,结果却是反被冯元跟宋池两人利用了一番。 “他们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知县权力夺回来,当时白大人走的突然还有些尾巴没有扫干净,若是真被冯元查出什么,直接捅到京城,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们都知道冯元真正背景是什么,其背后不止是次辅陆大人,还有当朝二皇子庆王殿下。 冯元只是个小小知县不假,可济县任何风吹草动却能扰乱朝堂。 \"宋池是有小聪明不假,但他是个小人物,只要把冯元除去,没有了依附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必须寻到由头将之拿下,该用些手段了。\" 韩元正目光阴郁道:“眼下朝中正到争储关键之时,首辅大人身为太子太保,这个时候绝不能有污名传出。” 闻言,周正安怒声道:“谁曾想只是杀了一个孙建就引出这么多麻烦。” “孙建就该死!” 韩元正冷着脸,回想那晚发生的事情。 两人在桂花楼的包间相对而坐。 “韩少爷,我为你们韩家做了那么多恶事,敛了那么多财富,可我拿到的只有一点……这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韩元正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淡淡道:“孙家短短几年就成为济县大户,是何缘由你比我更清楚,你拿到的已经很多了,可不要太贪心了。” 孙建身子向前倾,直接道:“若是韩家不愿意给我,那我就去找首辅大人要了,首辅大人不是正好归乡了吗?” “你……说什么?”韩元正瞳孔微缩。 “看来我猜对了,我不是帮你们韩家敛财,而是帮首辅大人敛财是吧?” 孙建一副自得的样子,幽幽道:“谁能想到啊,自诩君子标榜清廉的首辅大人背地里竟有这么多财富?这要是传出去,谁会相信呐?” “哈哈。” 韩元正笑着道:“这就我韩家的家财,跟首辅大人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两年你也不容易,待我回去禀告父亲,便多给你一些……” “那就多谢韩少爷了。” 两人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孙建得意至极,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他们要顾忌声名又有政敌对手,很多事情不能摆在明面……还有财富! 孙建一直以为他是帮韩家敛财,他是韩家的“白手套”,现在才知道原来韩家竟然是首辅大人的“白手套”。 知道这个秘密,就是抓到了首辅大人的把柄,他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可孙建还是太天真了,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也注定了他必死无疑! 随后,韩元正就找了董为民这个知情人处理掉孙建,董为民又找了王豹…… 思绪闪过,韩元正低沉道:“从现在开始,再不能有人出事,还那个苏明月也暂时放过,等先去了冯元官职,再处理他们。” “恩。” 周正安低沉道:“首辅回来是为筹措运送到幽州赈济粮,济县粮仓粮库早已搬空,我们可从粮食入手。” “民以食为天。” 韩元正冷笑道:“济县几家大户富商皆以韩家马首是瞻,近日所有商户粮铺都会抬高粮价,济县乃富庶之地,百姓却因粮价高昂买不起粮食,这就是地方主官的严重失职!” “说的不错。”周正安脸上也带着笑意,“到时我这个府尹就能以其失职将之拿下,赈济幽州是朝政大事,首辅大人都亲自归乡筹集粮食,而身为地方主官却因此对朝廷不满,有这个罪名,他这个知县绝对做不下去。” “我倒是好奇宋池会怎么做,他不是当红师爷么,还能否给冯元出谋划策渡过难关!” 韩元正冷声道:“只要冯元做不成知县,他也必死无疑!” 两人相视冷笑,马车驶离,一场阴谋又在酝酿中。 “唰!” “唰!” 一桶桶水浇下去,地面上原本沾染的血迹很快被洗刷干净。 宋池站在大堂双手叉腰大声喝道:“多浇几桶水,要让地面不能有一丝痕迹 ,王豹的血太脏了,可不能污了大堂。” \"是,师爷。\" 明眼人都知道,县丞大人要失势了,谁不知道王豹是他的亲信,可还是没能保住,现在人们对师爷的敬畏远大于知县大人。 宋案首看着年轻,做事风格可是极其狠辣,自从他来了县衙就开始变了。 衙差们齐声应着,根本不敢怠慢,反而还心惊胆颤,现在还拿不出态度,很快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宋池,你别得意的太早,一个卑微贱民也敢参与这种斗争,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董为民走过来,目光怨毒神色愤恨,他做了八年县丞,早已能做到气定神闲波澜不惊,却在今日破了大防。 堂审已经结束,他还停着没走,直到现在他都有种不真实之感,他不敢相信跟了他近十年的王豹就这样没了。 “我是卑微贱民?那你又是什么?” 宋池淡淡道:“在你背后那些人眼里,你也不过是颗棋子,棋子终究会成为弃子,王豹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黄口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做县丞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董为民咬牙切齿。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什么赌?” 宋池开口道:“我敢打赌你很快就会跟王豹一样成为弃子......” 第106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董为民神色微怔,眼睛微眯起来,宋池的话让他不得不多想,不过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跟王豹不一样,王豹连真正的知情人都算不上,而他是经手人,他们必须要保证自己在县丞这个位置上。 “好,我跟你赌。” 董为民冷声道:“我不止会活的好好的,而且我还会成为知县,一旦冯元失势,你的下场会极其凄惨,我会用你的命来祭奠王豹。” “可真是主仆情深啊。” 宋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沈良才,不,应该是沈良玉,总是改不过来口。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思绪闪过,宋池又道:“如果我赢了,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如果我输了,你把我的命要去就是了。” 董为民愣了愣神,他很是奇怪的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在县试时写的文章极好,让首辅大人都赞赏有佳,你本有大好前途,为什么又要自寻死路?” 闻言,宋池反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跟着首辅大人就不是死路?” “首辅大人执掌朝政,他还是太子太保,数年后太子即位,首辅大人就是帝师,权力不降反增,这难道不是事实?” 宋池冷笑着没有说话。 董为民又问道:“就算你不愿如此,可做这些又是为何,你本是学子安心科举即可,又何必把自己逼上绝路。” 这也是他最好奇的。 起初他以为宋池跟着冯元是为了自保,毕竟他得罪韩家,又得罪首辅公子,可现在他发现这个少年似乎有更大野望,他做这些根本不是为了自保了,也不是为了对付他们。 董为民甚至觉得韩家都不是他的目标,他真正要对付的人是首辅。 这很难以置信,但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宋池言罢转身离开,“记得我们赌约。” “不知死活的东西。” 本来他是想好好聊天的,结果宋池却突然装逼, 董为民觉得有被冒犯到。 ...... 王豹已死,舅舅也如愿成了捕头,要宋池晚上跟着一起回家庆祝。 堂审结束,未亡人苏娘子也约他吃饭,苏娘子说她还有一处更隐秘的宅院,别人绝不会知道,说是要感谢他为亡夫鸣冤昭雪。 这个理由实在蹩脚。 宋池觉得苏娘子是另有所图,是馋他的身子。 他要为大老婆、二老婆守身如玉,岂能跟别人勾三搭四,宋池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准备跟舅舅回家,庆祝不庆祝的倒是无所谓,他只想看看舅妈怎么感谢自己。 也有好几天没见表妹了,也不知表妹的美妆店开起了没。 还应该好好感谢二郎,这次能整死王豹,二郎也帮了很大忙。 宋池准备提前溜走,却被冯大人拉住一顿长谈,其意为现在还不能高兴的太早,要戒骄戒躁继续扩大战果。 拿下王豹让冯知县干劲十足,堂审结束,各房的总书们都来找他汇报工作,现在要一鼓作气,趁着大胜余韵犹在,彻底拿回权力,冯元的中心思想就一条“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不听话就拿下谁。 宋池高呼冯大人真是开窍了。 这里没有民主集中制,你想用谁不想用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随便找个由头就是。 几人在知县班房开起了小会。 吏房总书马成拿着花名册,冯大人拿着收起来的信息表对应,宋池拿着笔,这个人不能用就用笔划掉,然后由新晋捕头苏大海去通传。 连着两天都在做这件事。 县衙人心惶惶,六房总书几乎换了个遍,该滚蛋的滚蛋,该下岗的下岗。 可在这个时候,身为县丞的董为民却一直没有露面,他就在班房里老老实实。 这让两人都觉得很反常。 班房内,冯元跟宋池相对而坐,他又给宋池沏了一杯,是宋池第一次来喝的青城雪芽。 这茶很好喝,却也让宋池生出恐惧感,犹记得那日连喝十余杯,差点把膀胱憋坏。 “冯大人,这就不必了。”宋池连忙推辞。 “要得,要得,若不是你出谋划策,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冯元把茶杯推到宋池面前,他拼命嗅着弥漫出的茶香。 “这几日我们把董为民的人都换了,他连一句反对都没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他们又在憋着坏。”宋池抿了口茶,实在是盛情难却,而且冯元还一直盯着他。 宋池无奈只能反馈,故作夸张地闭上眼感叹道:“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 “嗯?” 冯元眼睛一亮,站起来惊呼,“妙极,妙极,待我回去定要把这两阙转告老师。” “冯大人,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对,对说正事。” 冯元回过神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既然董为民能这么淡定,定是不怀好意,我想他们已有让我做不成知县的法子。” 这跟宋池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也无需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今没有干扰我也能看到些账目收支。” 冯元沉声道:“县库没有一石粮,一匹布,只有不到两千两银子,这县衙根本就是座空衙!” “这些人这么过分?”宋池眉头皱起,济县是富庶之地,都言大周税收靠江州,江州税收靠宁安,而宁安税收靠济县。 这话虽有几分夸张却也是事实。 济县是纳税重地,县库常储粮食也比其他县多的多,怎么可能是空的,很明显这是被人弄走了。 “他们是用什么理由?” 这么大的数目不可能轻易卷走,必然要用“正当理由”。 “说是直接发往幽州赈济灾民。” “实在卑鄙。” 宋池也不由恼怒道:“若真是运往幽州也就罢了,就怕不知进了谁的口袋。” 幽州遭北魏大军洗劫,流民无数,梁轻舞率部赢得战争后,朝廷开始赈济救灾,据说宋世文回来就是有为幽州筹集赈济粮的公事,由此还得到陛下赞誉为国为民。 这反而是给其一个绝佳理由。 借机把济县掏空不说,还能进自己口袋。 “是啊,实在过分!”冯元紧握拳头满是怒气。 宋池呢喃道:“县库没有半点储存,若遇危机根本无法应对.....我知道了,他们要在粮价上做文章!” “什么?” 就在这时,苏大海快步走进来。 “不好了,今日开市粮价猛涨,县衙外已聚起不少百姓叫苦连天.....” (扑街作者在线求催更。) 第107章 让子弹飞一会 “什么?” 冯元直接站起,神色震惊的看着宋池? 你莫不是神算子? 这些人还真在粮价上做文章了。 “显而易见。” 宋池抿了口茶,平静道:“粮价飞涨,百姓无钱购粮自会民怨沸腾,官府不得不开仓放粮平抑粮价,可县库根本无粮,粮价无法抑制,必会天怒人怨,到时……” 冯元接着说,“到时府尹周正安就能以上官身份问责,甚至能直接拿下我知县官位。” “不止如此。” 宋池也站起来,“济县是富庶之地若是因粮价上涨爆发粮荒,传至朝堂影响极大,为何先前没有这种事,偏偏是你冯大人到任后便有了,这是不是表明次辅大人用人不当,由此牵扯出更多事情。” “当然冯大人你的官位肯定保不住,甚至还会背负一个治县不利的罪名。” 经此分析,冯元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济县明明是被他们搬空,却也无法说出,因为这粮草是用在了正途,当下朝廷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赈济幽州,这也是陛下旨意。 也就是说他只要有一句不满,就可能被抓住把柄,诬陷罪名。 现在的情况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宋池又接着说,“韩家在济县势力极大,不说其本身就有诸多粮铺产业,就是很多商户都对其马首是瞻,只要他们愿意完全能够操纵粮价。” “因而董县丞一直不着急,只要此策用出,用不了几日你这知县就做不成,到时身为县丞的董为民暂行知县之权,而韩家又配合平抑粮价,董为民博了声名,自然能顺利成章成为知县。” “当真是好算计。” 宋池也不由感叹,此刻他已知晓其全部算计。 “这该如何是好?” 苏大海听不太明白,但也听懂了外甥说的话,如果这事解决不了,知县大人就无法继续当下去,而他也做不成捕头,甚至还会遭到清算。 “县衙无粮,只有不到两千两的银子,这点钱什么也做不了......真是卑鄙!”冯元脸上尽是怒意,“为了对付我,便恶意哄抬粮价,百姓买粮岂不是要花高价,又不知有多少穷苦之人枉死。” 宋池看在眼里,冯元第一时间想的是老百姓而不是自己,这也算是难得。 “该死的!” 冯元阴沉着脸,这是阳谋,你明知对手伎俩,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沉思片刻,他又转向宋池,“你是师爷,你有什么法子。” 遇事不决找师爷,这就是冯元当下为官之道。 “办法有,只是不知大人信不信我。” 冯元大喜,忙着道:“事已至此,你我一荣惧荣,一损惧损,我对你自然是百般信任。”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宋池之所以跟在冯元身边做师爷,无非就是为自己找个靠山。 冯元看似孤身一人,实则背后也有大人物,否则也来不了济县,仅是次辅还没这个能力,应该另有其人,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忌惮。 只要冯元不倒有官位在身,在其身边就能无虞。 尤其在这种艰难处境结下的情谊更显得可贵。 若是冯元倒了,失去庇护的他也完了。 “我有一个法子.......” “砰!” 宋池刚准备说话班房门被突然推开,董为民着急忙慌的跑进来,“知县大人,因粮价上涨,百姓聚于县衙之外,现今民情激愤,民怨沸腾,您快出去看看吧,我只是县丞可没人愿意听我之言啊。” 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宋池直接就看出蹊跷,百姓对官府敬畏还来不及,还怎么敢来衙门闹事,这其中必有人鼓动。 董为民表现慌张,看似一副为衙门考虑的样子,实则却冷眼看着宋池,“知县大人也莫要惊慌,您身边可是有师爷啊,这种事情当由师爷出谋划策。” “出去看看。” 冯元没有搭茬,直接向门外走去。 董为民有意落后跟宋池同行,“很快冯知县就会被撤去官职,到时你也就完了,记着我们的打赌,你输了可是命的没了.....” \"大人是想在冯大人后接任知县吧。\" 董为民没有回答,但脸上的得意显露无疑。 “到那时我会跟你一笔一笔的算账!”董为民对冯元只是敌对,可他对宋池却是仇视。 “你的梦不会成真的。” 宋池淡淡说了一句,跟在冯元身后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外,已经聚集起数十人,阵仗极大。 不论在哪个时代敢到官府门口闹事的很少很少,除非是被逼上绝路。 宋池知道这些人里至少有两成以上是找来的托,他们喊的很大声,无非就是粮价太高快要饿死了类似的话,真正穷苦百姓哪有这气力? 很明显官场初哥冯大人缺乏阅历,他竟然还相信了,甚至还带入了。 “求求青天大老爷平抑粮价啊。” “求求青天大老爷开仓放粮啊。” 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且还都跪了下来。 冯元问道:“现在粮价是多少?” 在他身边的户房袁总书应道:“每斗一百二十文。” “一百二十文?” 冯元倒吸了口气,一般粮价每斗在四十到一百文之间,最高也就是一百文,这种情况也很少见,除非是在大灾之年,可现在济县什么灾害也没有,凭空就涨到了如此高价,实在离谱。 由此可见韩家在宁安府势力有多么大。 济县跟临县相近,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临县那边也要配合。 宋池问道:“临县那么如何?” 袁总书又说,“就在不久前,临县那边已经封桥,不得济县人前往买粮,他们说先保本县人吃粮。” 果然如此。 济县跟临县之间有一座桥连通,以桥为界,位北是济县,位南是临县,共同组成宁安府。 不用想也知道,这背后定有周正安安排谋划,这是不把冯元整死不罢休。 这才是刚开始,宋池才想粮价还会继续涨。 围聚到县衙门口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跪在县衙门口高呼着,冯元额头已经有冷汗冒出,就这般情形不用五日,他这个知县绝对做不下去。 “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尽快平抑粮价。”他只能请教师爷了。 宋池淡淡道:“先不着急,让子弹再飞一会.......” 第108章 把二郎培养成帮派大佬 “什么意思?”冯元有些没听明白,他经常能听到宋池口中会说出些奇怪词汇,听都听不懂。 还是平素学习不够,还得给他多补课才行。 冯元显然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暂时不用理会。” “不用理会?”冯元看了眼董为民,压低声音道:“粮价如此高涨,一日不平抑,百姓就会受一天害,身为知县如何能安。” “淡定啊。” 宋池扫了眼伏跪的人,“大人觉得他们像穷人吗?” 他走到一个小年轻身边,问道:“你买不起粮食了?” “是啊,买不起。” 小年轻看到跟在宋池身边的冯元忙着高呼起来,“知县大人救命啊,家里没米了,揭不开锅了啊。” 反应这么快,一看就是经过话术培训。 宋池问道:“你怎么能认得出他是知县大人?他又没穿官袍?” 今天冯元确实没穿官袍而是穿着常服。 小年轻顿了顿忙着解释道:“外有传言新来的知县大人长着一张黑脸,身材干瘦......” “好,算你解释过关。” 宋池又问道:“你真的家穷吗?” “穷啊,真的穷。” “那还能戴得起扳指?” 宋池看到这小年轻手上戴着一个玉扳指,虽然看起来不大,但也不会便宜。 “这个......这个是假的......” “假的就给我吧,我正好缺一个。”宋池做出抢的姿势,小年轻自知被识破身份,忙得起身一溜烟的跑了。 冯元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他们找来的?” “显而易见。” 宋池说着又随意扫了几眼,竟看到几张熟脸,他直接走过去,面前三人伏跪的很低几乎是趴在地上了,宋池直接踢了一脚,“装什么装?我早就看到你们了。” “爷,真巧啊。” 三人抬起头一脸满脸尴尬,其中一个长脸男子硬着头皮叫着宋池。 数日前,他回舅舅家的时候被三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他们是勇胜堂的人,今日在这里又遇到了。 勇胜堂背后就是韩家,这些人就是被找来的。 “你们来这做什么,也是买不起粮食了?”三人陪着笑不敢说话,那日宋池给他们一顿揍,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惊。 “赶紧滚蛋,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是,是我们这就走。” 宋池的话还是有威慑力的,三人忙的起身。 “谁让你们来的?” “说!” \"我们老大张五爷。\"许是周边同帮人太多,马脸青年把声音压的很低,在宋池身后的冯元倒听的真切。 “滚吧。”宋池也没为难这几个小喽啰,没什么意义。 “有件事我得跟您提前通个气。” 陈九看了看周边,低声道:“您近日可要小心点,张五爷放话要您的命......您也知道是什么原因,王豹跟张五爷可是多年的兄弟了,外面人都说是您把王豹逼死的。” 陈九之所以对宋池如此敬畏就有这个原因。 在这些讼棍眼里王豹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却被宋池逼死在公堂之上,这战绩实在了不得。 “你去转告姓张的,让他来动我一下试试,我连王豹都能逼死,他又算什么东西。” 陈九点头哈腰应着离开,他哪敢传这样的话。 不过说的也没毛病,张五爷放话已有几日却也没有人真敢找上门,王捕头那样的人物都能被逼死,普通人怎么敢造次? 怕是宋池也没想到,就因为整死王豹,让他在“江湖上”还闯出些声名。 两人又返回县衙门口,冯元板着的脸更黑了,就像是一块黑炭。 这些人如此没有底线简直让他难以置信。 “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您前两把火都在整顿县衙,现在还差最后一把火。” 宋池又给出上了主意。 “这最后一把火当为民除害!” 冯元立即来了兴趣,他当然想为百姓做事,可先前被架空,政令不出班房想做什么也做不出。 “您这第三把火就该是扫黑除恶!” 宋池看着伏跪的人道:“这其中多数是勇胜堂的人。” “勇胜堂是宁安城大帮,头目老大张五爷,平时作恶多端,欺男霸女……其背后是韩家,像这种黑恶势力,应当尽快除去!” “可以!” 冯元冷着脸道:“哪怕明日本官就做不成知县,今天也要让他们疼!” 这位大人终于上道了。 宋池能够出谋划策,但想要做成事情还依靠冯元知县身份。 “你去找你舅舅,让他带人去做,我再去看看民情。” 冯元说了一句就匆匆走开。 “苏捕头,过来一下。” 宋池干咳了一声,工作的时候得称职务。 “哎,这帮人可太坏了,你向来聪明,可有什么办法?”苏大海满脸愁容,照这情况用不了几天,冯知县就得下台。 当然他这个捕头也做不成。 “您就不要操这个心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您做?” “什么?” 宋池沉声问道:“在做之前我得问您敢不敢拼?” “这话说的,你舅舅我什么样你还不清楚,什么时候给你丢过脸?”苏大海拍着胸脯。 这话倒是没毛病。 自从进了县衙舅舅表现让他刮目相看,原来在长风侯府做侍卫还真是屈才了。 “勇胜堂您知道吧,他们老大张五爷放话要我的命……” “什么!” 苏大海当即像是炸毛的公鸡,怒声问道:“他竟敢放这样的话?是不是因为王豹?” “是。” “好狗胆,他敢要你的命,我就整死他!” 宋池感觉到满满安全感。 权力就是男人的加油站,舅舅现在腰板笔直,气宇轩昂,穿着合身的捕头服,济县公安局局长的派头十足。 “干就完了,但也要讲求方式方法。” 宋池低声道:“勇胜帮在宁安势力极大,手下帮派众多,您知道为啥我不让二郎进县衙么?” “为什么?” 苏大海也想让儿子进县衙,总要比做讼棍强。 “您做捕头,二郎做帮派老大,父子两互相帮忙……这济县不就是咱们说了算么?” “你是不是早有这个打算?” “恩。” 苏大海看着宋池愣了许久,“你告诉舅舅该怎么办,我跟二郎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宋池跟舅舅聊了近半个时辰,听得舅舅满脸兴奋。 这时,户房袁总书过来。 “宋案首,知县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怎么了?” “粮价又涨了!” 第109章 幕后知县宋池 “你可来了。” 冯元起身,略带着急道:“粮价现已涨到每斗一百三十五文。” “大人莫急,这才只是第一天。” “就因是第一天才着急,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涨到离谱价格?” 宋池平静道:“韩家操纵,府尹配合……做成这件事需动用势力资源不知多少。” 他说着又转向袁总书,“粮种涨价了吗?” “涨了!” 袁总书开口道:“济县是富裕之地,城中百姓暂不缺吃食,只是因粮价飞涨恐慌,争相屯粮……当前最重要的是种子价格!” 宋池点头。 粮价涨了,对应种子价格必然也会跟着涨。 恰逢春耕在即,百姓要买种子耕种,可因粮种飞涨,根本就买不起,错过时节,整年都会颗粒无收,对普通百姓而言,这绝对是巨大灾难! 宋池握紧拳头,这些人为了对付冯元可真是不择手段! 皇帝重农务本,春耕是地方官员重要考绩,因幽州之劫,本为纳税重地的宁安府考绩更重。 所有上官压下,最终自会落到县官头上。 粮价飞涨,延误春耕。 有这两项考绩,府尹周正安就能直接把冯元拿下,还会被问罪。 他跟冯知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冯知县倒台,他们要收拾的就是自己! 还有……让宋池愤怒的是,他们根本不在意老百姓的死活! 思绪到此,宋池冷声道:“我有法子平抑粮价,还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冯元大喜,急切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我……” “砰!” 宋池正准备说话,这时班房门被直接推开。 周正安大跨步的走进来,面色肃穆满是威严,其后跟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董为民。 “冯元,你这个知县还想不想干?粮价粮种飞涨,百姓吃不上饭,买不起种,现在才是二月,照此下去要不了几个月,济县就是难民遍地……” 他进门就破口大骂,连还嘴的机会都不给,随后问道:“说,你有什么解决之法?” 冯元沉默不言,他知道这件事背后就是周正安作害,贸然接话容易落人口舌。 就算有办法也不能当其面说出。 “身为上官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济县遭难不管,我会从府库拨付五千两银子……这已是能给予你的最大帮助!” 宋池神色微动。 五千两银子听起来不少,可对济县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周正安前来这是为了堵他们的嘴,将来也好应付各方,身为上官,他已经救灾,并非不管不顾。 “谢大人。”冯元躬身抱拳,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 “你不是有师爷么?” 周正安目光落在宋池身上,“你这师爷近日声名可是大的很,在县衙掀起风波都盖过你的风头,被人称为幕后知县……” 这话有挑拨之嫌,不过冯元不为所动。 “你想不到法子就让他想,你这师爷可是有文武之才,当时在女帅归乡宴上都大放异彩。” 这阴阳怪气的话宋池实难忍受,他直接道:“我自会帮助师爷平抑粮价。” “好!” 周正安平静道:“本府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粮价飞涨,百姓受难,本府便给你七日时限,若七日时限到了,粮价还是如此……” 他看向冯元,“那你这个知县也就不要做了!” “这不是讨价还价,而是最后通牒!” 周正安神色冷峻,这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而跟在他身后的董为民小人得志。 七天根本无法平抑粮价,七天后冯元就会因治下不力被免去官职,到时他临时接任,力挽狂澜,顺理成章成为知县! 到时,他也会要宋池的命! 周正安言罢就直接离开。 情势严峻,现在已有最后期限,冯元低沉道:“韩家跟周府尹在背后暗操,他们肯定藏的极深,七日时间根本无法查出,天灾可救,人祸难医……” “我来济县上任便抱有死志,只是没想到时间如此短暂,敌人狡猾狠辣难以想象……我被免职,他们必会对你动手,不过你大可放心,你才能卓着不该就此夭折,我会给老师写信,让他无论如何都保你。” 冯元已经做好最坏打算。 “大人言重了,我不是说有法应对么?” “当真?” 冯元问道:“要想平抑粮价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停手,可这怎么可能?” “非也。” 宋池平静道:“除此外还另有办法……” “是什么?” 冯元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惊喜笑容,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冯大人果然还是不适合笑。 “您现在就张贴出告示,宣布县衙将在七日后会以每斗三百文的高价收购粮食……另再加派人手将此告示传至济县周边,宁安各地。” “什么?” 闻言,冯元神色瞬间呆滞。 一直听着的袁总书惊疑道:“宋案首……您这法子不对吧?” “有何不对?” “现在粮价已涨至每斗一百三十五文,而您却要以每斗三百文的高价收购,这不是反其道而行,助纣为虐吗?” “是啊。” 冯元也摇头道:“这不是助长他们气焰吗?” 宋池也知道一时无法解释。他直接问道:“您信我吗?” “信!” 冯元并未犹豫,两人虽结识不久,却已有默契,宋池才能如何,他最清楚不过。 “那冯大人听我得即可,我保证七日后粮价平抑。” “好!” 冯元深吸了口气,喊着旁边的袁文。 “大人?” “你按宋池所言,立即拟一份公告张贴在县衙外……不,张贴到县里各处。” “大人?” 袁文神色艰难,“您真要这么做么?一旦这个告示发出,粮价会疯狂上涨……百姓更买不起,而且现在粮食涨价是背后有人作害,真到被问责时还能寻个由头,若是我们自己涨价,那可就百口难辩了!” “遵命行事即可。” 冯元面无表情的下令,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不相信宋池会害他! “是,大人!”袁文内心悲戚,他本是户房的一个粮书,因跟董为民不亲近被排挤,后被知县提任为总书。 其实是被宋案首提任的,因为在他手下管的几个帮派中有一个安乐堂的帮派。 宋案首表弟就在这个帮派。 他本以为能前途大好,现在看来是完了。 “另外,你再去安排把县衙衙役都散出去……把此事传至济县周边。” “是,大人。” 袁文除了遵照,再没有别的办法。 “等等。” 宋池开口道:“告示明日再张贴,在这之前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第110章 恩公在上,请受我一拜 县衙,县丞班房。 董为民坐在桌后哼着一曲,连日来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他正收拾东西准备下职赴宴,看着这个待了八年的班房,董为民心里还有几分不舍。 很快,他就要接任知县,坐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进来。” “县丞大人。” 看到来人,董为民的面色立即冷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是向县丞大人您求饶的。”宋池放低姿态,神色卑微。 “求饶?” 董为民愣神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样。 “是真的。” “求饶?” 董为民靠在椅背后,淡笑道:“说吧,怎么个求饶法?” 他并未当真,只当是一个乐子。 宋池是什么人,董为民也算有几分了解,说不定又是想耍什么诡计阴谋。 “原本我还想着跟冯知县能有些前途……而今粮价飞涨,粮种也跟着猛涨,此事由来,我想您应该很清楚,这是真正的阳谋,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哦?” 董为民淡笑道:“你不是当着府尹大人的面说你七日之内就能平抑粮价么?” “那是我故意说的。” 宋池看了眼门外,低声道:“府尹大人前来不就是定期限么?由我说出总比府尹大人自己说要好吧?” 听到这里,董为民略微坐起了身子。 “当我知道粮价涨起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却不知该如何解决,思来想去,唯有求饶这一条路。” 宋池一脸正色。 “冯知县被免官,我也没有好下场,还请大人明鉴。” 董为民也有些难分真假,不过宋池能有这想法也算正常。 他不这样做就是死路一条。 “你说的轻巧,做了那么多恶事以为一句求饶就能够解决吗?” 董为民冷声道:“想要求饶也可以,让王豹活过来!” 身为主审却没能护住王豹,他始终记得这个仇。 “人死如灯灭,这个我当然做不到,不过我能做别的。” “什么?” 宋池又靠近了几分,“我能帮你们让冯知县被免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董为民觉得宋池就是来套话的。 “县丞大人,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摆到明处,又何必遮遮掩掩?” 宋池又压低声音,“冯知县背后是次辅陆大人,来济县就是为了查首辅大人的帐,他在济县时间越久,你们就越不安。” 这并不是秘密,董为民也没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们打算,是想利用粮价飞涨寻理由免去冯知县官职,可这毕竟是背后暗操,真追究起来,你们也会有麻烦……” 董为民神色略有些变化,这说的也没错,毕竟是用不正当手段。 宋池开口道:“我能让冯知县自己把粮价抬高,这样就是他自己过失,跟你们没关系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只要您答应放我一马,我就能做到!” 宋池又接着道:“您想做知县就要得到韩家和府尹大人支持,可因之前疏漏,想必都对您有意见,您需要立下功绩啊!” 这番话确实说到了董为民心坎。 孙家的事跟王豹的事都让他极其被动,引得府尹大人不满,并且再也没能架空冯元,搞的他像个废物。 “只要你能做到……我就保你性命!” 董为民随意说了一句。 “好,您就等着吧,还麻烦您帮着在府尹大人那美言几句。” “还有……您也知道,张五爷放话了要我的命,我现在连县衙都不敢出,还请您跟张五爷打个招呼。” “只要你能做到这些都不是事。” “您就等好了吧。” 宋池卑躬屈膝的离开,出了门则换成冷峻表情。 他说过要让董为民也成为弃子。 “哼!” 董为民冷笑着摇头,他当然不会相信宋池……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忙碌了一天的宋池终于下职了,可真累啊,没想到穿越还逃不开九九六的命运。 真是悲哀。 冯知县让他暂住县衙,一来近日事务繁忙,二来怕勇胜帮的人来找麻烦。 不过宋池还是找借口离开了。 留在县衙就要接受补课,宋池头都大了,上一天班已经挺累了,再加班上个晚自习,他是真没精力。 好在他的住处离县衙不远,想来也是安全的。 出了县衙,钻进小巷。 宋池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偶尔回头能看到一抹黑影,身后分明是有人跟着他。 连着几天都没事,让他放松警惕,终于还是着了道。 宋池把藏在腰间的匕首握在手里,心头涌出些安全感。 自从知道张五爷放话后,他就托人买了把匕首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是谁?滚出来!” 行至一处宋池停下脚步,对着巷外黑幕大喊。 “怎么?敢跟踪不敢露面?”宋池又问了一声。 话音落下,黑幕中走出一人,借着皎洁月光能隐约看到是一个身材干瘦的男子,穿着粗布麻衣,还能闻到有股腥味。 宋池又嗅了嗅,像是鱼腥味。 由此推断,这个人可能从事渔业,宁安地处南方多江河,以渔业为生的人有很多。 除了鱼腥味,还有……血腥气。 宋池已经看到了,在他穿着的粗布麻衣身上还沾着血迹。 他刚跟别人动过手,或是杀过人! 宋池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手里紧握着匕首。 走的近了也能隐约看清这个人长相,皮肤较为粗糙,似乎是长年风吹日晒所致,他麻衣袖口是破的,能看到粗壮胳膊。 浓眉下双目平淡无波,像一双死鱼眼。 这是个硬茬! 跟以往遇到的小混混都不一样。 宋池问出了声,“你是张五爷派来的吧?” “我……不是。” “不是?” 没等宋池接着说话,这个人突然在他面前跪下。 “恩公在上,请受我一拜!” “你要干什么?” 宋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莫非这是要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再动手吗? “你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来保护您的。” “保护我?”宋池更懵了。 “您在公堂逼死王豹,您就是我的恩公。” 这人抬起头,眼中一片赤忱。 第111章 我叫老莫,以卖鱼为生 过了会宋池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面前这个男子三十七岁,以卖鱼为生,他有一个贤惠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他在外捕鱼,妻子在鱼档卖鱼,日子虽然过得艰辛,却也算美满幸福。 直到有一天突生变故。 那天男子回去的很晚,到家门口时看到屋里灯都没亮着。 以往无论他回的有多晚,妻子都会等着他。 他觉得反常直接推门进去,闻到浓重血腥气,他赶紧把油灯点着,看到妻子和儿子倒在血泊中。 天塌了! 这样的变故根本无法接受,男子抱着妻子和儿子的尸体痛哭。 第二天,他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原来王豹到鱼摊上买鱼见他妻子漂亮就想据为己有,妻子自然不从,期间发生争吵,王豹或许是当时顾忌坊市人多就走了。 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谁曾想当天晚上王豹竟寻去了家里,还要强上他妻子,用王豹的话说,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可这次王豹遇到的是一个烈女,她宁死不从,王豹恼羞成怒,将女人折磨致死,还残忍的杀了孩子。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王豹是捕头,他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男子告到了县衙,结果县丞却判她妻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勾引王豹不成后自刎而死。 判决如此离谱,就连他也被打了个半死,此后他一直在家里休养,知道告官无用,就想寻机杀了王豹报复。 直到得知宋池堂审时把王豹逼死后,他就把宋池奉为恩人。 因为宋池帮他报了仇。 后来他又得知张老五放话要宋池的命,就悄然跟在宋池身后保护。 “所以……你跟着我是要保护我,不是要杀我?” “您是我恩公帮我报了血仇,我岂能恩将仇报?” 宋池又问道:“那你身上血是怎么回事?” “刚才有个人对您图谋不轨……我跟他动了手,这血是他的不是我的,我怕再有人谋害您,我就跟的近了些,被您发现了。” 他认真解释,不过看他身上沾染的血迹,怕不止是动手这么简单。 宋池忙的把他扶起来,“你是我恩人啊。” 这治安也太差了,明天得找苏捕头聊聊。 “您是我恩人。” 离得近了,宋池还发现这个人很腼腆,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是啊。 往往遭受苦难的都是老实人,王豹恶事做尽,逼死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四海,您可以叫我老莫。” “老莫?还是卖鱼的?” “是啊。” 宋池一阵恍然,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也挺晚了,你跟我回去……”他绝不是因为害怕才让老莫跟着。 “恩。” 老莫直接应下了,“张老五放话要您的命,还开出了价码,您近日还是小心些,让我跟在您身边保护您……” “什么保护不保护的,咱们能相识就是缘分。” 翌日。 宋池带老莫一起到县衙,还给他办了个书手身份,在县衙挂了名。 经过昨晚促膝长谈,宋池把老莫收拢到身边。 妻儿已死,老莫也无心打渔,他是老实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宋池给他报了血仇,他愿意跟在身边报恩。 宋池觉得自己也该建立班底了,老莫就是他身边第一员正将。 县衙门口,伏跪的人比昨日还多。 因为粮价又涨了,已经涨到每斗一百五十文,相比过去绝对是天价。 看到这一幕,宋池不由摇头,冯知县还是不适合做官,他心太善了,像这种情况,直接安排人哄走就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自古以来都是民惧官。 不过这其中有人煽动,处理起来也比较麻烦,不管不顾是稳妥的法子。 即使大灾之年济县粮价也没涨到这种程度,坊间谣言四起,说是县库早已成空库,没有一石存粮,又说边境要起战争,粮商们的粮都被朝廷征走…… 这些谣言都让人觉得是真的出现粮荒了。 起初是韩家控制下的几大商户恶意哄抬粮价,随之一些散户也跟着提价,使得整个济县粮价居高不下。 自来都是买涨不买跌。 百姓们生怕出现粮荒,哪怕是高价粮也都咬牙采买囤积。 可还有更多的人买不起,尤其是随着粮食涨价的种子。 春耕在即,百姓根本买不起高价种子,若是错过时节,整年颗粒无收! 百姓叫苦连天,人心惶惶。 金樽府,作为济县也是宁安府城最大的酒楼,依旧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能来这里吃酒的非富即贵,外面怎么闹腾苦的都是老百姓,可影响不到他们。 甚至他们还是受益者。 三楼金字号包间,从不对外,而是留下自用,里面装修豪华,足以称之为富丽堂皇。 此刻包间内正进行着宴席。 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那珍稀食物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到,并且还有美人环绕,侍酒奉茶。 坐在主位的是韩家家主韩瑜,在其左手边是宁安府府尹周正安,右边是韩元正。 席上还多了几张新面孔,有济县几家富商大户,原本孙家也应在列,现在却房倒屋塌。 紧挨韩元正身边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的男子,他穿着蓝色大褂,领口袖口有着金色滚边。 值得注意的是他搭在桌上的手,右手小拇指根处光秃秃的,直接缺一根手指。 其左手上搭着一串佛珠,说话时指头微动不停的盘着。 在这样的场合,县丞董为民也只能坐在门口上菜处,而他却紧挨着韩元正就坐,可想身份非同一般。 他就是勇胜帮老大张五,人称张五爷,其麾下小弟众多,府城内各大赌坊,青楼,鱼档……等地都有他的身影。 这场宴席是韩瑜发起,是一场招待宴,也是场庆功宴。 “而今济县能有这么大动静可多亏了诸位……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客气了,一切尽在酒里。” 韩瑜率先举杯,随之就起了一片奉承声。 韩家势大,宁安韩家不过分支之一,韩瑜虽未入仕可就连身为府尹的周正安都不敢怠慢。 “济县是我们大家的济县,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现在却有外人前来,岂能容其放肆……” “韩兄说的不错。” 周正安接话道:“昨日我前往县衙,已给下了最后通牒,若冯元七日内无法平抑粮价,宋池竟然替冯元接下状子,若七日内无法平抑粮价,就免他的官职……” 提到宋池名字,在场几人相继变色,神色露出愤恨之意。 第112章 乡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不知死活的东西!” 韩元正嘴角泛起一抹狰狞,眼中愤恨难以掩盖。 坐在其身边的张五笑容也凝固下来,不自觉的握紧手中茶杯。 看到这一幕,董为民心里也不由暗暗咂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能让在场这几人都谈之色变,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宋池也足以自傲。 “这个小子身边怕是有人护着。”张五盘动着佛珠,“据我所知已有几人去找他麻烦,却都未得手。” “现在冯元是知县,护一个人倒是没什么。” 韩元正冷声道:“待冯元被免了官职,他也就完了。” “这个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五接着道:“就是他给冯元出主意,现今那新上任的捕头什么都不干,整天带人找我们勇胜堂的麻烦,弟兄们怨气很大。” 他说着转向董为民,略带不满的瞥着,“老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白知县把人都留给了你,你却照顾不好,做了八年知县还不如一个来了几天的师爷。” 董为民神色尴尬,他知道因王豹之死,张五一直对他有所不满。 曾经张五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后来跟韩元正走的近,得韩家扶持成为宁安府第一大帮派势力,当然这也免不了县衙照顾。 问题是现在张五发达了,却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董为民心里很是不满,你不过是个小混混,我可是县丞。 不过董为民也不好表露,在这些事情上他确实理亏。 “说起宋池倒是发生了件有趣的事情。” 董为民有意转变话题,笑着道:“昨日宋池来找我求饶,还让我给诸位带话放过他......” “他是有意试探你的话,你没跟他说什么吧。”韩元正果然了解宋池。 “哼,那日他不是还替冯元立下军令状,连我这个府尹都不放在眼里,这怎么知道求饶了。” 董为民解释道:“他说是故意给您递话,让您能给冯知县定下期限。” “说的好听。”周正安神色不屑。 “他还说我们现在操纵粮价本就是违禁之举容易落人口舌。” 几人相视神色倒也没什么变化,他们做的可不止是操纵粮价这么简单,还囤积居奇。 济县县库的储粮明面上是运往幽州赈灾,其实都没有出城,只不过是从县库移到了私库,现在操纵粮价抬高,趁机囤积居奇卖出高价大赚一笔。 韩谕听着开口道:“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参与这种斗争真是不知死活,不必理会他。” 身为韩家家主他确实有资格藐视宋池,在他看来宋池只是有点小聪明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粮价不能再涨了,现在这个价位正合适,再贵百姓可就真买不起了,还有......”他又看向在场中的几个富商,“明日你们安排人在自家粮铺门口排队,造出抢粮之势。” “老五。” “您吩咐。”张五爷略微弯腰做出谦卑姿态。 “明日你再找人放出舆情,要让百姓知道要发生粮荒了,不抢粮就抢不到了。” “是。” 张五献媚道:“还是韩老爷您想的周到,一边派人放出粮荒的消息,一边派人去粮铺排队买粮,老百姓即使明知粮价高也会跟着抢粮,如此就能大赚一笔。” “是啊,幸亏韩老爷没做生意,否则我们连饭碗都没了。” “这话说的不对,要是没有韩老爷我们还怎么赚钱?” 众人都恭维着,倒也算是发自内心,跟韩谕比起来他们真算是有良心了。 暗操粮价,不仅要让冯元因此被免去官职,还要借机大赚一笔。 把粮价抄起来,营造出粮荒氛围,让所有人都跟着抢,乡绅的钱如数退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而售卖的粮食原本还是县库的,完完全全就是空手套白狼。 这才是做生意的最高境界。 韩谕享受着恭维声,又接着道:“原本这些屯粮也不急着脱手,等到真正出现粮荒时,能卖到更高价格,可现在却不得不冒险脱手,这可都是你的过失!” “韩老爷说的是。” 董为民站起来,面色略有些发红,毕竟被当众训斥的滋味不好受。 当时白永离任有些尾巴没处理干净,其中就有这批粮食的去向来源,因数目巨大,途径手续繁杂,只要愿意详查定能查出问题。 若是把冯元架空,他都没有机会清查自然不会有问题,至少也能给他们争取到处理时间,可现在冯元已完全执掌县衙,他很可能会查出什么,所以就要急着脱手。 把来历不明的粮食卖出去流入市场,否则存放着就是定时炸弹。 “冯元此次必然会被免官,之后就是你接任知县,若还是这个样子,你这知县也不要做了。” 周正安也毫不留情的喝骂。 “是啊。”张五也附和道:“王豹可是你的家仆,跟了你近十年你却护不住他,他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不觉得亏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使得董为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豹是怎么死的,你们难道不清楚? 还不是被你们当成弃子而死,现在却归咎在我头上? 他心里当然不服。 韩谕也冷声道:“被一个黄口小儿搞的如此狼狈,你这么大年纪都是活在狗肚子里了?” 他对白永客气,是因白永是首辅大人亲信,可县丞董为民就不放在眼里了,说话也毫不留情。 几个在场富商大户都冷眼讥讽。 董为民难堪到了极点,他自知受到羞辱,也有些上头直接道:“宋池已经向我求饶,他还说要让冯元自己把粮价涨上去,这样我们就不会有把柄。” “你胡说什么?” 韩谕直接道:“你以为冯元是傻子吗,还会自己把粮价涨上去?你刚才没听懂吗?我们不止是要让冯元被免官,还要借机卖粮赚钱,现在粮价虽高,百姓咬牙还能买的起,真涨到三百文每斗这样的天价老百姓还会买吗?” “说,你会不会买?”韩谕站起来怒骂道:“你是猪吗?被宋池耍了还不自知,你跟他说什么了?” 被这般喝骂,董为民面色涨的一片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还宋池让冯元主动把粮价抬起来,你是觉得宋池傻,还是你傻?真是个废物!” 韩谕拿起酒杯,“真该砸烂你的脑袋!” 堂堂县丞却被训得像个孙子一样,董为民刚想说什么。 这时包间门被直接推开,有一个穿着灰棕色长衫的中年人走进来,这穿扮跟宋池一模一样,被称为师爷袍。 来人正是府尹周正安的师爷,吴新。 “你来做什么?”周正安问出了声。 吴新忙着道:“就在刚刚县衙外张贴出告示,县衙要在六天后以每斗三百文的价格收粮!” 第113章 黑心师爷 “什么?” 闻言,众人神色惊疑,都像是听错了一样。 韩瑜直接站起:“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 吴新道:“公告贴到各处,现在整个济县都传的沸沸扬扬!” “他疯了么?” 周正安神色呆滞。 在他们暗中操控下粮价涨到每斗一百五十文,这已经翻了几倍,可县衙却贴出要以每斗三百文的价格收购的告示。 人皆逐利! 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也会立即跟着涨价,使得粮价达到真正疯狂的程度! “这什么意思?” “我们涨价也就罢了,县衙还逼着我们涨?” “倒反天罡了!” 在座几个粮商惊声喊出。 董为民终于反应过来,他神色呆滞呢喃道:“宋池……他还真做到了。” 韩元正也跟着站起,“董县丞,这就是宋池答应你的条件?” “对!” 董为民忙着道:“他说我们这样做有问题,真查起来会有麻烦,如果是冯元自己把粮价涨起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他说他有办法,结果还真这样了。” 众人沉默。 这种逆天之举出现让他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县衙名义公布高价收粮,这会把粮价推到离谱价格,而且难以收场,他们都知道县衙只有几千两,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就算能拿出来,也不能这样做。 可以说,经此之后府尹周正安能名正言顺的拿下冯元知县的位置! 可宋池为什么要这样做? 冯元难道就是傻子吗?他真的能对宋池如此相信? 还是说其中有什么阴谋?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莫非宋池真有求饶之意?”董为民也皱起了眉头,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不可能!” 韩元正冷声道:“女帅归乡宴上,那么多权贵在场,他都无所顾忌,肆意而为,而今已跟我们结下如此仇恨,却要求饶了,你以为宋池是傻子吗?” 董为民接着道:“当时是有女帅保他,现在他知道女帅也保不住他,所以……” “闭嘴!” 韩瑜直接痛斥道:“你是傻子吗?还真相信这种话,县衙公布以每斗三百文收粮,把粮价抬到这么高,如此高价百姓就是饿死也买不起,我们的粮食还怎么售出?” 闻言,众人才反应过来。 他们还有一个目的是囤积居奇,高价售粮,可现在价格太高,百姓根本买不起,自然也卖不出去。 “原来……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百姓?” 思来想去,众人想到这么一个理由。 “还有个原因是,囤积的粮食卖不出去,都在我们私库堆积,冯元就能寻机详查!” 韩瑜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周正安低沉道:“好一个宋池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简直是一石二鸟之计!” “此子是有些门道,不过也太天真了些。” 韩瑜不屑道:“这批囤粮是首辅大人亲自操办运出,户部跟兵部走的手续,七天时限根本查不出来,或许……是他们自知走投无路,这是想要绝境求生!” “只是这会把他们自己逼上绝路!” “父亲说的不错。” 韩元正阴沉道:“县衙敢张贴这样的告示,本就是僭越之举,现今他们已没有半点退路。” “既然他们要找死,那就成全他们!” 韩瑜起身拍桌,将所有人目光吸引。 “张五,你派人散出舆情,挑动民怨,身为知县却听信谗言,贴出如此告示为祸乡里……记住要把宋池显出来,让汹涌民意淹死他!” 说到此处,看起来文雅的韩瑜神色竟出现狰狞之感。 “是,韩老爷!”张五大声应着,“这种事也最在行了。” “还有你们……” 韩瑜又转向几个粮商,“你们也随之把粮价抬高,等到了时限,看县衙怎么收场!” 这几个粮商背后都是韩家,也是亲信之人,他们几个就能操纵粮价涨跌,可想而知实力恐怖! “既然他要这么玩,那就陪他玩!” 众人都露出冷笑神色。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县衙公示发出,立即引起轰动! 以每斗三百文的价格收粮,这公示毫无理由,简直离谱到了极致,此举并非是为了遏制粮价上涨之势,而是为了哄抬粮价。 不过半日,各大粮铺商户随之涨价。 天价粮让原本准备买粮的百姓都望而却步,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怒骂声和哀嚎声。 “天杀的啊,每斗一百五十文已经买不起了,现在竟涨到三百文!” “县衙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公告,粮价上涨不开仓放粮平抑粮价也就罢了,竟然还哄抬价格!” “昏庸!” “贪官!” “这是要饿死我们吗?” “都想着新知县上任能改变风气,却没想到是这样!” 所有人都在怒骂。 一时间,谣言四起。 县衙发出公示,必然是知县做主首肯,他哄抬粮价定是跟这些粮商勾连,是为了赚黑钱! 随之,又有舆情传出,知县大人之所以发出这样告示,是因听信师爷宋池的“馋言!” 宋池又有了黑心师爷的名号。 “宋池是何人?他本是济县小户出身,曾在女帅归乡宴上大放异彩,得女帅看重,后又在县试时写出惊世文章,被首辅亲点为案首,随后进县衙做了师爷……” “此子心黑,不给百姓活路,人人得而诛之!” 街头巷尾,茶馆酒庄。 所有人都在议论,言辞激烈,怒声骂声此起彼伏。 原本已经很少有人谈及的宋池被推到风口浪尖,引得全县人怒骂! “这个杀千刀的,他怎么不去死!” “他心怎么就这么黑,他还是人吗?” “把粮价哄抬到每斗三百文,就没有人能管得了他吗?” “他曾有狂士之名,不畏强权,县试时又写出绝佳文章,后任状师,帮苏娘子讨回公道,我还对他有些佩服,而今……竟做出这样的事!” 一个书生如是怒骂。 “老天啊,来一道雷把他劈死吧!” 一个准备买粮的妇人见到高价后骂骂咧咧。 在其身边,一个头戴花巾,挽着提篮的女人听到后,忍不住道:“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能说出这样咒骂人的话。” “哎?” 妇人抬头打量着女人,“我骂的是宋池,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 王茹看着周边人聚过来的目光,顿时心虚了。 我要说我是宋池舅妈,会不会被人打死? 第115章 舅妈的战斗力,吵架从来没输过 “说啊,你跟宋池什么关系?”妇人叉着腰。 “我们骂宋池,你倒是着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旁边又有一个女人插嘴,“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跟那个杀千刀的是什么关系?你不会是他娘吧,哎,我怎么听说他娘早死了,她爹还是个老头子。” “怪不得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原来是有娘生没娘养啊。” 听到这里原本还有些顾忌的王茹当即就炸了锅,“你们才是杀千刀的,你们才是被雷劈的,一帮长舌妇,嘴就像那裹脚布,又臭又长!” “你......你说什么?” “你说我们是长舌妇?” “怎么?我就说你了,你们不止是长舌妇,还是黄脸婆,看你们那腰粗的啊,就像水桶,哎,你们平时照镜子吗?” 王茹叉着腰,把良好身段显出来,尖声道:“就算买不起镜子,家里也有水缸吧,照着水缸看看你们的脸,那个黄呀,那个丑啊,就这还有脸出来晃悠,我要是你们都没脸出来见人。” “你......你说什么?” 几个妇人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想要反驳还说不出话,相比较起来,她们比王茹确实差多了,这是被戳到肺管子,直接红温破防了。 “我说什么,你们听不到吗?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听听?” 王茹深谙吵架之道,她是女人,因而知道女人最忌讳说什么。 丈夫进县衙做了捕头,她也知道很多事情,这主意确实是宋池出的。 在粮价这件事上她确实说不出什么,但她能说的别的。 几个妇人果然抓狂了。 “还出来骂人了,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丈夫吧,没准现在还在哪个女人床上呢。” “你.....哎哟,气死我了!” 最开始那个妇人气的差点摔倒,“你....你跟宋池是什么关系,我们骂他跟你有什么相干?” 王茹叉着腰,昂起头大声道:“我是他舅妈,怎么了?” 说完,她扭着屁股离开了,留下一众气急败坏的妇人。 “娘,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坐在桌上的苏南伊看着进门的王茹好奇问道。 “跟人吵架了,还吵赢了。”王茹把提篮放下撇嘴不屑道:“就凭她们也想跟我动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苏南伊沉默不言,她想说娘你什么时候吵架输过,但没说出口。 王茹坐到女儿面前,“今天你怎么有空在家了?” 丈夫做了捕头现在整天见不到面,已经连着好几晚都不回来,她心有不满多问几句,得到的回应就是问你外甥去,是他安排的差事。 儿子也不回来,她心有不满多问几句,得到的回应就是问我表哥去,是他让我闲不下来。 女儿也很忙,也经常不回来。 就她一个人闲,好在今天发泄了一通。 “娘,你过两天去我店里帮忙吧。”苏南伊轻声道:“您整日在家里闲着也省的无聊。” “你的店?” “是啊。”苏南伊又道:“我自己开店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王茹像是连珠炮的问道:“你不是一直在凝香馆做工吗?怎么自己开店了,是不是把那五十两用光了?” “表哥不是给了我几个配方吗?我就自己尝试的做了下,还真做出了好东西,比凝香馆售卖的东西好的多。” 苏南伊美眸中尽是兴奋神色,“表哥真是太厉害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弄的配方。” “你还真信他,做出来的东西能用吗?” 王茹追问道:“你老实说花了多少钱?” “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您不是都用过么?” “你是说你给我的那面膜......还有那什么香水都是大郎给你的配方做的?” “是啊。” 苏南伊情绪突然变的低沉,“我还等着表哥给我想个店名,只是表哥近日怕是没有时间了.....” “你说大郎让知县大人贴出那样的告示,是不是真的没安好心?” “你这说的什么话。”苏南伊不满道:“我虽然不懂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害百姓,是为了百姓。” “可现在外面的人都在骂大郎啊。” “骂呗。” 苏南伊又道:“谁骂表哥娘你就去骂回来。” “我刚还为他跟别人吵了一架。”王茹不满道:“这个没良心的,走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回来一趟......” 外面骂声如潮,随着时间推移,发酵更为严重。 街道,有两个女子迎面走过。 其中一位是个穿着黄裙的鹅蛋脸少女,模样清纯,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穿着偏中性的女子,她有意无意的落后黄裙少女半步,倒像是护卫。 “小姐,咱们刚来济县就有大事发生啊。” 小青听着传到耳边的杂音,“您说怎么有这么坏的人,那些恶商囤积居奇也就罢了,县衙还跟着抬高粮价。” 黄裙少女并未应话,她看着周边眸中尽是好奇,“都是宁安是繁华之地,看起来比京城可有趣多了。” “您是第一次出京,还离家这么远自然看什么都好奇,咱们偷跑出来,国公怕是担心坏了。”小青忙着道:“等会去国公要惩罚我时,小姐您要帮我说话啊。” “放心吧。” 洛羽柔道:“宋世文推行削爵之策,引起贵族们强烈抵制,父亲身为安国公是贵族之首,他为了平息父亲怒火想跟安国公府联姻。” 她顿了顿。 “那个宋鸣就想寻机接近我,我看到他就心烦。” “就是。”小青跟着怒骂道:“他算什么东西,也想追求小姐您,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说宋世文本来是想让宋鸣跟女帅成就佳话,还特意带到济县,但扑了一鼻子灰。” “是被人破坏了。” 小青看了眼周边,“我都探到了,当时在女帅归乡宴上有一个少年大放异彩夺尽宋鸣风头。” “而且,很巧的是这个少年名字跟宋鸣相近,名为宋池。” “宋池?”洛羽柔惊奇道:“这不是近日被人咒骂的那个黑心师爷吗?” “对,就是他!” “本以为他不畏强权,没想到心都黑了。”小青脸上尽是愠怒。 “不,你错了。” “什么错了。” 洛羽柔摇头道:“他不是黑心,他是善心......” 第116章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心善?” 小青疑惑道:“小姐,您说错了吧,是宋池谏言知县大人发出那样公告,我怀疑……他根本就是跟粮商勾结,哄抬粮价!” “你错了。” 洛羽柔指着一家粮铺,“昨天我们走到盛昌粮铺时,这里排起长龙,百姓争相购买,你可知为何?” “因为……百姓害怕粮价继续上涨,只能咬着牙买了。” “没错。” “每斗一百五十文的粮价已经很高了,可百姓们还要争着买,买涨不买跌,人性就是如此。” 洛羽柔又问道:“为何今日粮铺前却空无一人,无人争抢。” “粮价太高了啊。” 小青嘟囔着说:“每斗三百文的价格,这怎么能买得起吗?所以才说宋池黑心!” “不!” “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洛羽柔轻声道:“粮价上涨是因有人囤积居奇趁机赚钱,而粮价涨到百姓都无法承受的地步……那就无人购买,他们赚不到钱,百姓也不用花冤枉钱了。” 小青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题是百姓买不起粮了啊。” “买不起也只是暂时的,济县是富庶之地,想必百姓家中有些存粮,至少支撑三五日没问题,看着吧,粮价很快就会恢复平稳……而且有人还要吃亏了。” “您这说的也太玄乎了吧?照您这么说,宋池还是好人了?” “他当然是好人。” 洛羽柔顾盼生辉,“本小姐倒是对宋池起了几分兴趣……还是离家好啊,在家被爹爹看着真是无趣。” 京城四美之一,安国公小女,性格单纯,不谙世事。 可现在看来传言并不是真的。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这时,街边小摊响起了叫卖声,原本正在走路的洛羽柔立即停下脚步,如含星子的明眸盯着大肉包咽了口唾沫。 “小姐,您已经吃了一路了,不会是还想吃吧?” 洛羽柔没有说话,直接走到摊位前。 “来两个。” “好勒。” 摊贩用油纸包住,“两个包子十文钱,您也别觉得价贵,要怪就怪那个黑心师爷……” 洛羽柔给了钱,喜滋滋的啃起大肉包,她满足的笑了,眉眼像是一个月牙。 “黑心师爷,你得尽快把粮价降下来啊……不然都吃不起包子了。” 她嘟囔着,又大啃了一口。 随着粮价上涨,米面油皆跟着飞涨。 县衙外,聚集起的人更多了。 甚至都喊出了交出黑心师爷的口号,这其中混迹了不少勇胜堂帮众,也有不少受蛊惑的百姓。 县衙内,苏大海看着悠闲喝茶的宋池道:“我去带人把他们轰走!” “不用,别怪我没提醒你,近日可不要露面啊。” 宋池看着舅舅。 因他受到抨击,舅舅身份也被扒出,什么案首掌衙门,任人唯亲的舆情也传的迅猛。 “我就是不当这个捕头,也不能让别人这么骂你!”苏大海义愤填膺。 “舅舅相信我?” “自然,你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么能像宋世文那样不是东西……” “果然是我亲舅舅。” 宋池听着外面的喝骂声淡淡道:“让他们骂吧,我又不会掉块肉……” “对了,您派人去周边散播消息了吗?” “派了,济县周边……怕是都传到江州城了,这动静太大了,你真不怕出事吗?” “您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看着宋池的样子,苏大海还是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啊。” “现在你可是被……” “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吗?” 宋池平静道:“对我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最多三五日,粮价就会平息,还会有人疼!” 他眼中闪着冷芒。 时间推移,在有意传播下,济县粮价疯狂上涨的消息在周边传开,而县衙以每斗三百文价格收购的消息更是让人疯狂! 不管是真收还是假收,粮价上涨是事实! 如此高价谁都无法拒绝,更何况是商人! 其他地方粮价还是正常的,每斗也就四十文到六十文之间,可济县粮价却足足翻了几倍。 涨价意味着能够赚钱! 各地商人闻讯而来,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立即运粮到济县,只要运过去就能大赚一笔! 宁安府下辖几个县,乃至周边的山源府,甚至是江州城等地的商人都疯狂了! 各大粮商纷纷在第一时间调拨粮食,雇佣车船……他们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运粮到济县! 时间就是金钱,去的早就能大赚一笔,人人争先恐后,日夜兼程。 官道上都是运粮的马车,运河上都是运粮的船舶。 就像百姓会争先恐后买高价粮一样,这些商人也开始跟风逐利。 为此,济县也拿出所有诚意。 在宋池建议下,冯元更是取消关城门时限,让运粮车直接进到县里。 济县车满为患。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停着的粮车。 而在路途中赶来的车船还不知有多少。 疯了! 已经疯了! 可在这种情况下,粮价再度暴涨,已经到了每斗四百文的程度。 因为外地来的粮商也在哄抬,他们都知道,粮价涨的越高,赚的钱就越多。 这个价格在大周建立以来都没有过,而今在济县却出现了! 可他们却从未想过,粮食要卖出去才能赚到钱,如此高价根本就没有人买! 不过他们并不着急,还有县衙,再不济也还有县衙兜底! 县衙就是官府,官府代表的是权威,既然发出告示,那就要做到。 可百姓却更买不起了! 满城粮食,无人能买得起! 离谱的价格,激愤的情绪,又是在背后有人在挑拨的情况下……百姓们也彻底爆发了! 他们把所有不满,把所有怒火都集中在宋池身上。 “把黑心师爷交出来!” “把他斩首示众!” “不交出宋池,我们就砸了县衙!” “交出来!” 县衙外,聚集起上百人。 他们呼喊着,叫骂着。 在县衙门口,衙役们齐齐顶住,拦住汹涌人流,却无法拦住滚滚民意。 宋池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小青在人群中紧紧护着自家小姐,“您怎么要来这里,这太危险了啊,想来再控制不住阵势,百姓就要造反了。” 洛羽柔啃口大肉包子,“因为我好奇他该怎么收场……” 第117章 激愤的民怨,宋池收场 “宋池,该怎么收场?”县衙班房冯元听着外面传来的喝骂声也不由心慌。 疯狂上涨的粮价,群情激愤的百姓,丧失理智的商人。 这场事件的影响太大了,大到已经完全失去掌控,现在的济县就像是已经快要爆炸的火药桶,稍有不慎就会把他们炸的粉身碎骨! 从始至终,冯元都不知道宋池的计划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会如何收场。 整个县衙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都开始惊慌,只有宋池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冯元都有些佩服宋池了。 他的老师当朝次辅陆泰渊曾说过,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现在的宋池就是这样,此子若不夭折,将来必成大器。 思绪到此,冯元长叹了口气,“我在上任之前满怀壮志,本以为自己是一县之长,百里之侯,可尽情施展拳脚,匡济天下,却没想到地方豪绅遍布,衙门六房皆被把持,我一个行差踏错就要身败名裂!” 这是他初踏官场最深感悟。 宋池问道:“冯大人,外面都在传言,现在是我这个师爷掌县衙,政令皆出师爷之口,而今事态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不担心我是在利用您,实则是帮他们吗?” “不担心。”简短有力,一如冯元的行事风格。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宋池还有几分“感动。” 就在这时,苏大海快步走过来,“真快要控制不住了,群情激愤,百姓就要冲击县衙,再这样下去就要发生民变了!” 他神色焦急,浓眉皱起,脸上尽是愁绪。 实在难以想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真发生民变就无法收场,到时不止是被免官,怕是都会掉脑袋! “大人,宋.....师爷。” 吏房总书马成匆匆走过来,“就在刚才刑房总书,礼房总书......还有十余个差吏都来找我.....走了。” 宋池淡淡一笑。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眼看着无法收场都开始跑路了。 冯元正准备说话,这时户房总书袁文又小跑过来,“大人,不好了,外面那些粮商都放出狠话,若是两日后县衙不收他们的粮食,就要砸了县衙!” “哈哈。” 宋池笑着道:“该来的都来了啊!” “宋案首,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马成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莫非听不到外面的叫喊声吗?我们可都要完了啊!” “宋案首,你可把我们害惨了!”户房总书也跟着附和。 \"闭嘴!\" 冯元直接喝斥道:“你们若觉得有难,大可现在也跟着那些人离开。” 两人顿时不说话了,他们现在已经深陷泥潭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冯元转向宋池问道:“你说吧,该怎么办!” “事态到了这一步,也该收网了。” 宋池深吸了口气,“冯知县,还记得我跟您说的庆和粮铺吗?那里有近三千石储粮,我已安排好各种事宜,过了午后会降价售卖,我要您派衙差过去维持秩序。” “三千石储粮?”袁文忙着道:“这点粮食怕是不够平抑粮价啊。” “现在的济县就像是一个火药桶,只需要一颗火星子就能将之彻底燃爆,三千石粮食不多,但用来做引线却是足够了。”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听懂。 宋池又问道:“你们觉得现在粮价正常吗?” “肯定不正常啊,都到了每斗四百文的天价,大周建朝以来也没有这么高的价格。”他们异口同声。 “没错。” 宋池解释道:“现在粮价极度虚高,即远远超过其本身价值,可济县本为富裕之地,实际上大部分百姓根本就不缺粮,自粮价上涨以来,可有饿死之人?” “没有。”户房总书袁文摇头。 “粮价上涨是因有人囤积居奇,又有大批粮商源源不断涌入济县推高粮价,进而形成泡沫.....” 宋池又道:“所谓泡沫就像是一个剧烈膨胀的东西,当粮价远高于实际价值时,这个泡沫就处于崩崩溃边缘,到时就会迎来反弹......” 其他人模棱两可,倒是袁文略听懂了些,“您是说粮价会疯狂下跌?” “没错。” 袁文又问道:“可粮食是在粮商手里,他们囤积居奇,就不降价又能有什么办法?” \"由不得他们......\" 宋池抬头看天,“要下雨了啊。” “下雨?” 几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明白粮价涨跌跟下雨有什么关系,更不明白明明看起来是大晴天又为会下雨? 宋池没有再解释。 他又问道:“董县丞在哪?” “不知道,自粮价上涨以来就没有露面了。”马成问道:“您找董县丞做什么?” 宋池淡笑道:“我要董县丞带我去赴宴.....” 几人神色呆滞。 “老莫。” 宋池喊了一声,在几步外的老莫走过来。 “随我前去赴宴.....” 此时,距离县衙张贴出收购粮食的时限只剩两天,准确的说是一天半。 外面吵闹成片,金樽府这座最豪奢的酒楼似乎没受任何影响,俨然是两个世界。 包房内,韩家父子、府尹周正安等人就座。 这场庆功宴本该放到两日后,可他们有些等不及了。 是啊,对他们而言,外面越乱越有利。 韩谕举起酒杯,他一般都是晚上不喝酒中午喝酒,可今天心情实在愉悦。 “新任知县冯元上任不过一月,就使得粮价疯涨,引起民变,这已不是被免去官职那么简单,他连脑袋也保不住!” 顿了顿,韩谕又接着道:“不止如此,就连举荐他的次辅陆泰渊也要跟着遭难!” “没错.....” 周正安附和道:“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宋池,更是会死的连渣子都不剩!” 众人都大笑起来。 张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县衙门口申讨宋池的人知有多少,都不用我们动手,滚滚民意也能淹死他!” “我还让董为民把他带过来了。” 韩元正冷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送给我们这样的大礼。” “如此,可就有趣了。”张五问道:“如果他真是求饶,韩少爷会放过他吗?” 韩元正神色冰冷,“我会让他在我韩府门前长跪,再让他生不如死!” “吱呀!” 话音落下,门被推开,宋池走了进来! 第118章 赌命 宴堂内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下面色。 韩瑜跟周正安作为上位者,尚能做到怒气不显,而张五的怒意却毫不掩饰。 王豹跟他是混迹多年的兄弟被宋池逼死,后来,县衙又对勇胜帮极力打压,他视宋池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刻手抓住酒杯,做出要砸出去的姿势,但还是忍住了…… “人带来了。” 董为民开口打破沉寂,把宋池带来就是他促成的。 他有些相信宋池是真有求饶之意,就充当了说客。 不止是他相信,就连其他人也都开始怀疑。 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宋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为了拖延时间查储粮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查不出来。 非要说的话,那只能是为了百姓,粮价太高,百姓是真的买不起,就不用花冤枉钱了。 这也不太可能。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是聪明人的选择,而宋池显然是聪明人。 他不止谏言冯元发布收粮告示,之后又让董为民传话,让他们把粮价涨到每斗四百文。 简直是离了大谱。 董为民是信了,他当然不会放过宋池,但如果能把宋池带来……让他在这些面前卑躬屈膝,也算是大功一件。 “跪着进来!在这样场合你不配站着!” 韩元正冷声传出,冰冷目光盯着宋池怒意毫不掩饰。 “这不是……我的跪徒儿吗?为师多日不见,还真有些想念啊。”宋池淡笑着,他们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来求饶的吧。 “你说什么?”韩元正怒火冲天,他听到宋池说的是跪徒儿……一语双关,直接让他破防。 “跪下!”张五站起来直接怒斥。 宋池抬目看去,淡笑道:“这位就是张五爷吧,失敬失敬。” “你敢来这里,真是胆大包天!” 张五怒声道:“信不信,我让你无法活着离开?” “我是董县丞带来的,自有董县丞力保,自然是不怕的。” 宋池冒险前来自有缘由,他是为了拿下董为民。 董为民在这帮人里地位不高,却作用极大,宋池要让他也被当成弃子……让他说出隐秘。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保你了。”董为民肉眼可见的慌乱,别人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对。 “坐吧。” 还是韩谕老成,他非但没说恶语,还很客气的让宋池坐下。 宋池当仁不让的坐下,韩谕低沉道:“他们说你有求饶之意,我却是不相信,事到如今一应事情已经挑明,你来此有什么用意直说就是。” “还是韩老爷痛快。” 宋池知道在这几人中,韩谕才是真正说的算的人,就连周正安的排不上号。 早年他也曾入朝为官,为了给家兄让路辞官回乡,他二哥韩青山是吏部侍郎韩青山,位高权重,又是首辅宋世文最看重的人。 “你让县衙张贴出那样的告示,必然是另有用意,我倒是想要请教一番了。”韩谕倒是说的客气。 “韩老爷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张五直接道:“眼下粮价已经暴涨到每斗四百文,再过两日,城里粮商也都要去寻你,这些人能把你吃了,你在这装什么装?” “济县之事,我已上报州牧,不日就会送到京城……两日后,冯元就会被免去知县官位,到那时,你也会惨死!”周正安也直接开口。 紧接着韩元正冷声道:“今日叫你前来就是让你认清形势,去我韩府门口长跪半月,或许还可饶你一命,否则你必死无疑!” 闻言,宋池淡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必输无疑?” “这不是明摆的吗?” 韩元正直接道:“除非你能在两日内平抑粮价……否则你必死无疑!” “敢不敢跟我再打一个赌?” 韩元正眼睛微眯,提到赌约就想到他不堪往事,至今都不敢当众出门,这是一生之耻,难以洗刷! “赌什么?” “赌命!” “赌命?” 韩元正淡淡道:“你也配跟本少赌命?” 用本少自称就是表露身份。 他是韩家嫡子,出自大族,而宋池出身卑微,两者根本不匹配。 他们不知道宋池真正出身,本来就不被外人所知,宋世文有权之后,更是抹的干干净净。 宋池笑着道:“韩少身份尊贵,我自然不配赌你的命,我是说……赌我的命!” “我输了,我的命给你!” 在场众人神色惊疑,韩元正英俊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到如此局面,你竟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我就不相信你能平抑粮价!” “我见过狂的人太多了,像你这么狂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张五忍不住出言喝斥。 “闭嘴,我跟韩少打赌,有你屁事!” 宋池早就看张五不爽,就是韩家的一条狗,也狂吠个不停。 “你……” 张五正准备说话,被韩瑜拦住,“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从何而来的底气。” 这几天他也在想宋池的用意是什么,可实在想不到,眼下外面一片乱势,他还怎么破局? “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所以我就赌命,这不是随了你们的愿?” “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韩元正冷声道:“都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敢侃侃而谈……” “我若不能平抑粮价,就是我输了,我把命给你,若是你输了,再叫我一声师父即可。” “你!” 韩元正双目通红,几欲发作。 “要是觉得这个赌注不行,就换一个……” 宋池看向张五,“赌他的命,反正他也是你韩家的一条狗,也是贱命一条,要是你输了,要他的命就是。” “我这暴脾气!” 张五直接拍桌站起,双目好似都快要喷火。 勇胜帮是宁安第一大帮,身为老大的他在宁安绝对算一号人物,不止在济县混的好,在临县也吃的开,岂能受这样的侮辱?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他又放出狠话,“只要我一句话,你必死无疑。” “我相信,但要问问韩老爷答应不答应!” 韩瑜眼睛微眯,他早就想要宋池的命,可有人放话了。 宋池淡然一笑,又看向韩元正,“赌不赌?” “赌!” 韩元正咬牙道:“你说的没错,我早就想要你的命……” “赌什么?” 宋池笑问,“是赌你的脸面,还是赌张五的狗命?” 第119章 鱼儿上钩,开铺卖粮 “你……” 张五气的身体发抖,手上握着的酒杯被一把捏摔。 “韩老爷,我忍不了了,您把他交给我,我来整死他,有什么事算我的!” “坐下!” 韩瑜直接喝斥,要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梁轻舞派人到韩家传过两次话,临行前又警告过一次。 那是真警告,即使是韩瑜都不敢随意对待。 北魏已入侵大周,虽然平息,但难保不会再犯,大周雄居中原,周边各国都虎视眈眈。 梁轻舞被陛下重用,至少现在地位不可撼动。 问题是别人说话他敢不听,但梁轻舞的话不敢不顾啊。 毕竟……就连首辅公子都差点被她一脚踢死。 事后,他也知道了些隐秘。 张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但还是不甘的坐下了。 说他是韩家的一条狗也没错。 “赌张五的命。”韩元正直接开口,让张五又是呆滞。 “韩少爷?” 他有些懵,我是你的狗没错,但你不能说宰就宰啊。 这跟输赢无关,这跟面子有关。 我堂堂勇胜帮帮主不要面子吗? “这是必赢的赌局,你怕什么?”没等韩元正说话,韩瑜倒是先安抚起来。 韩家想要宋池命已久,不止是因先前赌约,还有他带来的麻烦。 孙家已经废了。 原本在孙老三名下的财产他们也不敢声张,担心会被宋池查出什么…… 原本他们根本不在意冯元,可因其有宋池帮助有了很大威胁。 继续下去,难保会出问题,若只是能到宁安为止也就罢了,要是捅到京城影响了朝局,韩家也要跟着遭殃…… 处死宋池迫在眉睫! 而这个赌约,就是最好的机会。 韩家父子当然不会错过,输了就输了性命,到时梁轻舞也说不出什么…… 至于赌韩元正的脸面。 虽然是必赢的,但他也不会再来第二次。 “哈哈!” 宋池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你果然是韩家的一条狗!” 张五气的面色通红,他咬牙道:“韩少爷,我有个请求。” “说。” “赢了,我要亲手弄死他。” “可以!” 韩元正转向宋池,“赌了,两日内不能平抑粮价,就是你输了!” “不用两日,只需半日我就能平抑……” 宋池起身,“我输了,我自会送上门,你输了……” 韩元正心里起了一抹不安,不过这个诱惑太大。 “我输了,我会把张五的命给你。” “我相信韩少的赌品。”宋池这说的倒是真心话,毕竟前两次韩元正都完成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想必有我在,你们喝酒也不开心。” 宋池向外走去,此时也没人阻拦,到门口他又顿住,“多谢董县丞牵线……” “你闭嘴,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董为民变脸,他又不是傻子,现在才知道宋池意图,这是要让别人误会以为自己跟宋池有关系。 果然,几人看他面色不善。 “还有,晚上把张五的尸体送到县衙。” 言罢,宋池出门。 若韩元正愿赌服输,真会把张五交出来,那也只会是尸体,绝不是活人。 因为张五也知道很多隐秘。 “恩公,这就结束了?”在门口等候的老莫跟上。 “不走还等着吃席啊,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匆匆离去。 包厢里,气氛却是变得凝重,几人都皱着眉头。 过了一会,周正安低沉道:“那个小子是从何而来的底气?” 他们都看得真切,宋池那种自信绝不是装出来的。 “故弄玄虚!” 韩元正开口道:“平抑粮价是到正常价格即每斗四十到六十文……现在四百文,就算能平抑,也不会这么低。” “为保险起见,还是要用些手段。” “来人。” 韩瑜喊了一声立即有一人走进来。 “老爷。” “你去给四大粮商传话,让他们把粮价抬到每斗五百文,而且……要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降低粮价。” “是!” 下人领命而去。 “哈哈!” 周正安笑着道:“每斗五百文,这怎么能降的下去?” “还是韩老爷有办法。”董为民立即跟着附和。 “看来我能手刃宋池了。”张五爷眼中杀意涌动。 “等着那小子送命吧。”韩瑜举起酒杯,笑着道:“喝酒!” “喝酒!” 一众人推杯换盏。 “这酒喝的有点干啊,是不是该叫几个陪酒的?” 周正安看起来一副正派模样,实则是个老色皮,他也最是好色。 “自家地方还缺这个?” 韩瑜拍手,当即有数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进来。 美酒佳肴,美女环绕。 唯独韩元正心头起了几分不安…… 此刻,离开金樽府的宋池走街串巷,专走小径来到一家店铺的后门,现在他是人人喊打,根本不敢露面。 见得无人关注,宋池从后门走进去,迎接他的是苏娘子。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一声令下。” 苏娘子今日没穿战袍,而是穿着一袭偏黑色的衣裙,头发随意扎起来,还涂抹了红唇。 未亡人气质更重了。 让宋池想到曾阅过的片里角色。 第二次公审之后,孙建之死真相大白,她就要保持亡妻人设,穿黑衣裙也有守孝之意。 “黑色衣裙不太好看是吧?” 苏明月见宋池打量,略有些忐忑的问道。 女为悦己者容。 她就想打扮好看点,年轻点给宋案首看。 “黑色好,黑的有感觉。” “感觉?” 宋池干咳一声,“都什么时候还管衣裙什么色的?” “我这边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就能开铺卖粮。” “先不着急,还差点助攻。” 苏明月不明白宋池什么意思,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 “不好了,粮价又涨了,涨到每斗五百文了!” “哪家涨的?” “万民粮铺,世谷商号……”苏明月说了四个字。 “这是济县四大粮商,他们背后都是韩家,现在是直接来明的了。” 宋池淡笑道:“鱼儿上钩了。” “现在外面怎么样?” “乱了,疯了,感觉要出大事啊。” 苏明月面色惊慌,她从未见过这阵仗,关键是宋池还能笑得出来。 “好,很好,这个气球已经到临界点了,现在一戳就破。” 宋池沉声道:时机已到,开铺,卖粮!” (新人作者在线求催更。) 第120章 平抑粮价之序曲 午后,街道人流熙熙攘攘。 群情激愤,已到爆发边缘,突然有大声响起。 “大通粮铺,开铺卖粮,粮价每斗六十文!” “大通粮铺,开铺卖粮,粮价每斗六十文!”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一个小厮在街头快跑,边跑边喊,瞬间引起无数关注。 “每斗六十文?这是真的吗?” “假的吧,现在粮价不是都涨到每斗五百文了吗?” “是啊,骗人!”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假的,要不去看看?” “走,去看看!” 大通粮铺低价售粮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引起轰动,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可也有人带着好奇寻去,却看到这粮铺外排起了长龙。 是真的! 真的有粮铺低价售粮,并且还是每斗五十文。 就跟当初粮价上涨一样,现在粮价下跌也让所有人都惊疑不已。 “我要买,我要买。” “我要买!” 百姓们都拥挤着,这时县衙捕头苏大海带着众多衙差前来维持秩序。 店里出来一个中年掌柜模样的人大声道:“我大通粮铺背后是大通商号,想必诸位并未听过,我们大通商号生意遍布大周,有皇商背景,财力十足,储粮充足。” “现有储粮四十万石,都在城外粮库囤积,请诸位不要着急,保证每个人都能买到!” 在中年人喊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厮也在人群中大喊,听的人又是一愣一愣的。 生意遍布大周的大通商号,还有皇商背景。 这样的噱头立即吸引了无数人。 “四十万石存粮?真有这么多储粮?” 有人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中年人冷哼一声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大通商号有什么实力,我们大掌柜听闻济县粮价大涨,就立即让我们过来。” “有人借机囤积居奇赚老百姓的血汗钱,这钱我们不赚!” 这话极其有感染力,当即就有百姓拍手叫好大声高呼。 “因为准备匆忙,还有些粮食没有运过来,今日会采用限购之法,先到先得,待明日继续开售,明日价格就要降到每斗三十文,所以大家不必争抢,明日买低价粮即可。” “三十文?” “每斗三十文?” “我是不是听错了?” 中年掌柜的话再次引起轰动。 “是真的,还请大家不要争抢,若是家里还有存粮就等着明日购买即可,把粮食留给需要的人。” 闻言,不少人都脱离长队,济县富裕,其实大部分人家里并不缺粮食,至少坚持几日是没问题的,但依旧有不少人排队。 很快有人买到了,这个人惊喜万分。 没有任何虚假,还真是每斗六十文,这跟正常粮价一样。 只是有限购,每个人只能买一斗,而不能多买,不过这也极其难得,他喜极而泣。 随之又有更多的人买到,很快就引起轰动。 粮价连日高涨,人们终于看到希望。 粮铺外热火朝天,铺内却一片沉寂,苏明月面色凝重看着宋池,“我们只有三千石储粮,今天就要卖出两千石,明天可怎么办啊。” 她愁容满面,宋池让人放出的话太大了。 竟然宣称有四十万石存粮。 这胆子实在太大了,要知道济县去年一年的税收定额就是四十万两。 还说大通粮铺背后是昌盛商号,这更是子虚乌有。 粮铺名字是宋池现取的,原本还是孙建的遗产。 “噱头啊,你不多说点怎么能快速传出去?”宋池觉得理所当然。 “问题是这也太夸大了,我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而且只凭我们一家,能把粮食的价格降下来吗?” 宋池看着外面的天色,远处已经有乌云飘过来,“我们不能,但老天爷能.....静等着即可。” “嗯。” 看着宋池沉着神情,苏明月轻轻点头,她无条件相信他,在她心中宋案首无所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低价售粮已经引起轰动,并很快传的沸沸扬扬。 洛羽柔也在人群中,她听着众人的高呼声,“粮价就要下跌了。” “不可能吧,这家粮铺是突然冒出来的,一听他们说话就是在吹牛,还四十万石存粮,真敢说啊。”在她身边的小青撇嘴。 骗骗老百姓还行,只要是懂行的人根本不会相信。 “现在从外地来济县的粮商也有不少,甚至还在路上的也有很多,这是个噱头不假,却也表明这家粮铺的存粮有很多,这点很多人都会相信。” 洛羽柔轻声道:“我猜这背后操纵的人就是宋池。” “只凭他一家,就能平抑粮价吗?”小青还是不相信。 “粮价刚涨到每斗五百文,这个价格实在太过疯狂,怕是很多粮商现在都心惊肉跳,你要知道价格都是虚的,只有卖出去才是真的。” 洛羽柔看着来往百姓。 “来的粮商这么多,其中不乏很远赶来的,车马劳顿,人工装卸各种费用很多,还有很多人粮食都在车上放着.......短时间还没事,要是遇到个刮风下雨.....” \"刮风下雨?\" 洛羽柔呢喃着,突然眸子里闪出亮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小青疑惑问道:“小姐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宋池要怎么平抑粮价了,高明,实在太高明了,不用明天,到晚上粮价就要跌了,很可能是大跌!” “啊,真的吗?” 洛羽柔开口道:“不止如此,还有人要倒霉了!” ...... 金樽府,酒宴还未散场。 几人喝的开心不免多喝了几杯,此刻正到兴起之时。 就在刚才他们得到禀报,粮价已经涨到每斗五百文,期间不到半个时辰,现在涨价很容易,只要他们刚提起价格,其他外来粮商就会跟着涨。 “今日这顿酒喝完,两日后还要再喝一顿,还要有一顿庆功酒!” 周正安一边摸着怀中丽人,一边大声说着。 他在百姓面前是衣冠齐整,肃穆威严的府尹大人,现在才是他的本性。 “哈哈。” 张五大笑道:“粮价已经如此疯涨,宋池是必死无疑了。” “砰!”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吴师爷快步走进来。 “粮价下跌了!” 第121章 雨来,粮价下跌 “什么!” 正在喝酒欢愉的众人当即呆住,周正安也停止了他不安分的手。 韩元正忙着问道:“怎么回事?粮价怎么能下跌?” 吴师爷解释道:“就在不久前,有一家名为大通的粮铺开铺卖粮,以每斗六十文的价格售卖。” “每斗六十文?”韩元正眉头皱起。 “滚开。” 韩谕也把身边的佳丽驱散又问道:“这大通粮铺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啊,以前从未听过。” 吴师爷又说道:“你们说是属于大通商号,且还有皇商背景,对了....还说在城外存着四十万石粮食。” “胡说八道!” 董为民当即开口道:“去年济县一年定税才是四十万石.......” “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别人都在涨价唯独他在降价,这定是......宋池在捣鬼!” 韩元正冷着脸,他并未喝酒,思绪也最为清醒,“这家粮铺在哪?” “在民福街。” “民福街?” 韩元正愣神,他看向韩谕,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原来孙建手里有家粮铺就是在民福街吧?” “对,就是孙建名下。” 孙建名下有很多田产商铺,其中大部分都不是他自己的,只是代韩家持有,这事极其隐秘,除了几个当事人外谁也不知道。 因事关重大,哪怕是孙建出事后,韩家也没急于处理,准备等着冯元被免去官职后再收回,可现在却开张了! “是那个姓苏的贱妇!”父子两人异口同声。 韩元正面色瞬间变的阴沉,他发现自己不仅低估了宋池,还低估了孙建那个遗孀。 当初争遗产根本不是妇人相争,而是她知道孙建有更多财产。 宋池一直帮这个女人也另有目的,当时堂审下过判书,苏明月可继承孙建所有遗产,这包含见得人的,还有那些暗处见不得人的。 民福街那间粮铺就是如此,只要苏明月拿着判书前去,那这家粮铺的所有者就便是她。 而且不止一间粮铺,还有田亩房产......所有的东西! 问题是,这些都不能见人,并不属于孙建,甚至都不属于韩家! 他们本以为没人知道,只需等着冯元被免官,到时董为民任知县,再逼迫苏明月过继一子,再把苏明月处置掉,这样就又名正言顺的收回。 可现在却出大问题了。 这可比粮价下跌还严重! 在场都算是知情人,看韩家父子脸色就大概知道发生什么。 “砰!” 这时,韩谕突然拿起放在手边的酒杯直接砸到董为民面前,酒杯应声而碎,碴子直接溅到其脸上,划出一道血印。 董为民受惊站起,支支吾吾的问道:“韩老爷.....这是何意?” “废物,当初要不是你那出问题,怎么会让宋池我们的粮铺占了?” 韩谕怒意显在脸上,他知道被宋池知道这些事情的影响有多大,要知道宋池背后还有冯元,冯元背后还有次辅,甚至还有二皇子。 也就是说这些事情完全能够捅到京城,捅到朝廷! 不说被查出来,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对首辅大人极其不利。 “我......”董为民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他知道韩谕说的是什么。 作为在济县八年的县丞,董为民比白永更久,任何事情都绕不过他,甚至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 他知道孙建名下那些财产的真正主人是谁。 这一砸把原本喝的晕晕乎乎的周正安也惊醒了,他是对董为民不满,但也多受其恩惠,现在自然要帮腔。 “韩兄消消气,不过是一家粮铺而已,还影响不了大局。” “嗯。” 韩谕深吸了口气,这才平息下来,“那家粮铺储粮有多少?” “最多三千石。” 这些事情都是韩元正安排,他记得很清楚。 “三千石确实影响不了什么,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韩谕眉头皱起来。 韩元正也有同样想法,他想起宋池离开时那种自信,绝对不是无故放失,可他又想不到宋池该如何翻盘。 只是一家粮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周正安笑着道:“原来只有三千石啊,这点粮食根本影响不到粮价,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看也是急病乱投医。” 张五虽是帮派头子,却也极有头脑。 “是啊,宋池改变不了局面,更翻不了身,只待两日后,冯元被免去官职,便会一如如初。” 周正安又摸起了怀中佳丽,摸的女人咯咯笑个不停,又很快变为娇喘,韩元正瞥了一眼,脸上厌恶一闪而逝。 “想要平抑粮价他一家肯定是不够的,除非所有外地粮商也跟着他一起降,这又怎么可能?外地粮商还等着吃他肉喝他的血。” “外地粮商?” 韩元正呢喃着像是想起了什么。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道惊雷。 周正安正摸着起劲,“妈的,吓老子一跳了。” 张五笑着道:“没事,下雨了,到春雨时节了,也该下雨了。” “下雨?” 韩元正蓦然站起。 “是啊,韩少爷怎么了?”几人都有些奇怪,他们看到韩元正神色惊疑,甚至还带着几分慌张。 “不可能.....这不可能!” 韩元正转头看着窗外,随着数道惊雷,雨开始逐渐下大拍打在窗户发出激烈声响,还有些不安分的雨水从开着的窗子蹦进来。 看到这一幕,他肩膀都在颤抖。 “去把窗户关上。”一阵凉风吹进来,周正安感觉到怀中女子有些发抖,他可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啊。 “砰。” 张五起身用左手把窗户关住,他右手缺根指头不太好用力。 这一声也把韩元正惊醒。 韩谕注意到儿子异样,他问道:“你怎么了?” 韩元正转过身,“父亲,也许宋池真的能平抑粮价!” “不可能。”韩谕摇头,“我们有四大粮商足够把价格顶起来,外地粮商也不会降价。” “原本他们不会降价,可有了这场雨就说不定了.....” 韩元正话音落下,又有一人着急进来,他是韩家的人,“老爷,少爷,又有粮商降价了!” 听到此,韩元正面色大变。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第122章 外地粮商崩溃,连续降价 “韩少……你说清楚啊,他怎么能平抑粮价?” 张五着急了,他还从未见过韩元正如此神色。 “是啊,下雨跟外地粮商降价有什么关系?”周正安手不知摸到哪里,只听得那怀中女人娇喘吁吁发出奇怪声音。 韩元正压着火气,“有什么关系?外地粮商来的太多,粮食大多都未入库仓储皆还在车船上未卸,这个时候下起了大雨会是什么后果?” 几人愣神,随即都反应过来。 周正安面色大变,也顾不得怀中丽人将之一把推开。 “大人。”这丽人又扭着腰肢缠绕过来,被周正安一个耳光扇倒在地。 “给老子滚!” 周正安哪还顾得上怜香惜玉,要出大事了! 粮食不能着水,这雨下起来,那些没有仓储的外地粮商怎么办? 等到发霉发臭,那损失才是真的大,因而只能降价售卖! 他问道来人,“降了多少?” “有一个外地粮商降到每斗三百文。” 这还是高价,可他们都笑不出来,有人降价就表明有人开始慌了。 “不止如此。” 韩元正咬牙道:“这场雨会让道路变得泥泞,会让水位上涨,车船无法通行离开,就会留在济县……粮食加急运来,人工吃喝,车马费用,再返回去根本不值当,还要亏大钱,只能尽快售卖!” “不对……县衙不是张贴出告示会以每斗三百文的价格收购吗?” “那是两日后了,可粮商能坚持到两日后吗?” 韩元正咬牙道:“县衙就是不收……这些粮商又能怎么办?还真能放火烧了县衙?” 听到此,众人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所以……宋池才会放出那样的噱头,就是为了当一个引子!” 韩元正坐下来。 到现在他才明白了! 他们用的是阳谋,宋池用的也是阳谋…… “不可能!” 董为民忙着摇头:“粮价涨的这么高,怎么可能轻易降下去,至少这一天半,肯定降不下去!” “去,快去探粮价,如有下跌,第一时间来报!” 韩瑜大声吩咐下去,现在他也开始不安。 原本还热闹的宴席瞬间沉寂下来。 外面却是一片沸腾。 雨势渐大,风声鹤唳,大雨如柱,落在青石地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春雨贵如油。 这场雨来的迅猛,能把地浇透。 粮价已经开始降了,大通粮铺售卖低价粮,想来种子也会降价。 老百姓都欢呼起来,欣喜异常,可有人却要哭了……是那些外地粮商。 雨来的迅猛,让他们没有任何准备,很多粮商的粮食都在马车上没有卸货,现在都着急忙慌寻雨布遮盖。 粮食不能淋雨,一但受潮发霉别说高价卖了,就是低价也没人要。 还有很多人都在城外没有进来,更是无处可去。 谁也没想到本来是好好的大晴天却突然下起雨,让所有人没有任何准备。 粮商们如惊弓之鸟,先前已有大通商号开始低价卖粮,他们是不是知道提前下雨才如此兜售? 把粮食运过来都花费不少,现在一分钱都没挣到,要是再被雨水浸了,那就真的赔惨了。 有大通粮铺在前,随后就有几个粮商开始降价,降到每斗三百文,但并未起什么波澜,百姓们哪怕冒着大雨也都在大通粮铺前排队....... 王邵辉,阳县人氏,是一个小粮商。 阳县也是宁安府下辖,但跟济县相距还有些距离,当济县粮价上涨的消息传到阳县后,王邵辉也跟其他粮商一样意识到这是个赚大钱的机会。 他迅速找车队,把自己有的四千石粮食都拉到济县。 为了节省成本,他连储粮库房都没有找,大家都奔着赚快钱的念头,再找个库房储粮也不值得。 外面都在传只要能把粮食拉到济县就能赚钱,他也抱着这样的念头,只是等真正来了,他才发现问题所在。 粮价很高,已经高到离谱了。 王邵辉并不觉得这是好事,反而还觉得有很问题,有买有卖才是买卖,现在根本卖不出去。 别说济县本来就是富裕之地,就是百姓快要饿死也不可能买的起这么贵的天价粮。 粮食是运来了,可连续数日都无人问津。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有很多粮商前来,最远都有从隔壁山源府来的,简直是太疯狂了,每个粮商运来的粮食至少也有几百石。 王邵辉并不算富商,但也明白最简单的道理。 东西越多越不值钱。 现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粮商,这粮食还能值钱吗? 至于济县县衙张贴出来的告示,他根本就不相信,县衙就是官府,官府是傻了吗?要用花这么多钱收粮食? 这样下去根本赚不到钱,很可能还要赔钱。 这么大的车队,吃喝拉撒哪一样不用花钱?王邵辉都想打道回府,可又有些不甘心,返回去必然会赔钱。 万一呢? 万一能赚到钱呢? 等到现在终于还是出事了。 倾盆大雨说下就下,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王邵辉也不例外,他赶紧让人去买遮盖,去寻库房,可在这场急雨面前,还是有些慢了。 “快!” “快!” “遮盖买回来了没?” 王邵辉大喊着,浑身湿透,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不过眼前也顾不了自己。 他有四千石粮食,分装在十辆马车,车队人员都在手忙脚乱的忙乎,却也挡不住汹涌雨势。 “大哥,大哥,怎么办啊。” 王邵辉是带着兄弟一起来的,王邵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都快哭了。 “有粮食被打湿了吗?” “有啊。” 王邵斌抬头看了眼天色,“这雨还不知要下多久,可我们的粮食却受不住啊,这可是我们全部家当,都折在这里可就完了!” “大哥,你说怎么办啊。” 王邵辉面色难看,随即咬牙道:“快,搭一个临时简易棚,降价卖粮!” “能卖多少是多少,能回多少是多少!” 王邵斌愣了愣神,随即问道:“那售价多少?” “每斗六十文!” “不!” 王邵辉咬牙道:“每斗五十文,卖!抓紧卖!” 第123章 宋案首真是神通广大 济县外来粮商很多,像王邵辉这样的绝不是第一个。 聪明的商人都知道及时止损,现在不抛售更待何时,手快有,手慢无……要么就很可能成了水泡粮,血本无归! “东家,阳县的王家兄弟在那边搭起了棚子降价卖粮了!” “售价多少?” “每斗五十文。” “什么!” 一个穿着长袍的粮商面色难看,甚至还有些扭曲。 亏大了! 这次可是亏大了! 他思绪片刻,咬牙道:“降价卖粮,降价卖粮!” “快!” “派人给我去吆喝!” “咱们也卖每斗五十文。” “东家,要不再等等,咱们已经遮住了,虽然有些还是着了雨,但只要能高价卖出,还是能回来的。”手下人劝慰着。 “还高价个屁啊,粮价已经崩了,卖的慢了,连这个价都没有,给老子赶紧卖!” “是!” 类似情形发生在各处,街头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外地粮商没有店铺,都临时搭棚售卖。 起初粮价还能维持到每斗六十文,很快就降到每斗五十文。 粮商们人心惶惶,开始跟风。 连日来高涨的粮价,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开始崩塌! 涨的越高,跌得越惨。 先卖有钱,后卖没钱。 都在争先恐后。 大通粮铺,本已排起的长龙已经少了很多人。 有下雨的影响,更多的是到处都在降价,百姓已经没有必要在这排队…… 铺内,宋池正坐着喝茶。 苏明月快步跑进来,惊喜道:“宋案首,粮价降了!” “降到多少了?” “每斗五十文,已经恢复到涨价之前了!” 跟在苏明月身边的王绪惊声道:“宋案首,您可真是神了!” 他就是先前在外吆喝,大通粮铺明面上的掌柜。 原本是济县商人,曾因得罪王豹被搞的家破人亡,只剩孤身一人,店铺也被强占。 苏明月本就认识他,经宋池应允雇佣为掌柜,即职业经理人。 “怎么会这样?”苏明月问出几人心中疑惑。 “为什么连日来居高不下的粮价这么快就降了?” 宋池解释道:“每斗五百文的粮价虚高的太严重,就像我之前说的泡沫一样,总会有撑破的时候……” “其实济县并不缺粮,只是四大粮商联合起来哄抬粮价,我让冯大人张贴出高价收粮的告示,本就是制造一个噱头,让外人很快知道济县粮价上涨之事。” “后来……我又让董为民传话,他们把粮价炒到每斗四百文,如此高价对粮商而言诱惑太大,他们闻风而来……东西多了,也就不值钱了,粮食也是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雨!” 王绪大声道:“因为这场雨……粮食不能着水,他们着急售卖,粮价瞬间降低。” “没错。” “可……” 苏明月问道:“你怎么知道要下雨?” “我说我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你信不信?” “我信。” 苏明月美眸流转,那眼神都快要把宋池吃了。 宋池干咳一声,忙的解释道:“其实没这么神奇,本来也到了下雨时候。” “乱云天顶绞,风雨来不小……我当然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只是有些老话能看出天象变化。” “宋案首真乃神人也。” 王绪躬身抱拳,言语尽是佩服。 他几乎是算无遗策! 苏明月又问道:“现在是因下雨缘故,那些粮商才降价卖粮……待雨停了,再涨回去怎么办?” “雨已经下了,道路泥泞不堪,水位上涨行船危险……这些粮商至少要在济县困几日,粮价一但下跌就难以涨回。” “他们前来就已花费不少,再原路返回岂不是白跑一趟,亏的更多,只能就地售卖。” 宋池低沉道:“看着吧,明日粮价会降的更低!” “宋案首真乃神人也!”王绪再次高呼。 “这算什么?” 宋池冷声道:“粮价越低,人心越慌,先卖有钱,后卖没钱……可百姓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粮食,你说他们着急不着急?”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愿意低价收粮,他们会不会很开心?” 王绪反应过来。 “您说的是我们?” “没错!” 宋池看向苏明月,“明天下午宣布开始收粮,每斗四十文,过一个时辰降十文钱……把粮商的粮食全部收到我们这!” 王绪还不是自己人,不知实情。 拿到孙建遗产,苏明月是妥妥的富婆,这些钱还正愁没个花处,现在就有机会了。 严格的说,这些钱是黑钱,无法用到明处,但用来购粮花出去,就把黑钱换成了粮食,也就洗白了。 这是用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在古代粮食绝对是硬通货。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也就不怕韩家在兴风作浪。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苏娘子心头前所未有的明亮,她最庆幸的事就是认识了宋池。 “那县衙之前张贴出来的高价收粮怎么办?”她又有疑问。 这事可是弄的沸沸扬扬,总归是要有个说法的。 “县衙是官府,我是贴了不假,可我也能不收啊,难道那些粮商还敢强卖不成?” 宋池起身随意道:“这本就是个噱头,谁让有傻子真信呢?” 几人面面相觑。 “我回县衙了,你们在这盯着就行……” 宋池向外走去。 粮价是平抑了,可跟韩家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金樽府。 几人依旧在此就坐,他们一直没有离开等着消息传来。 包间内寂静的可怕,就算是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每个人面色都无比难看。 短短几个时辰内,粮价下跌回到正常价格。 宋池说要平抑粮价,他做到了! 就在刚刚,四大粮商中的两家也开始降价,甚至都没提前跟韩瑜说。 已经无力回天了。 四大粮商虽有不少储粮,可在这么多外来粮商冲击下,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所有人都降价了,他还保持每斗五百文的高价,这不是傻子吗? 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粮价恢复,意味着他们计划全部落空,还提前了一天,周正安也不能免去冯元官职。 韩元正又输了赌约,而赌注就是张五的命! 第124章 一败涂地 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 韩元正阴沉着脸,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眼里是浓浓的不甘。 谁也不敢说话,都在想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张五欲言又止,心里忐忑。 赌注可是他的命,韩少应该不会把他交出去。 他的命可没这么不值钱。 “要不等到明日再看看?”周正安又道:“今天是因为下雨才粮价大跌,等雨停了,或者就能恢复上涨……” “没用的。” 韩元正摇头,“经过下雨,道路泥泞,粮商们被困在济县,就这样返回会赔死,只能就地售卖。” “这是连环计,高明之极,他把我们都算计进来,让我们操纵粮价疯狂上涨,吸引外商前来,当真是曾经涨的有多快,现在跌的就有多狠。” 几人再次沉默。 就在这时,韩瑜突然拿起面前的餐碟直接砸向董为民。 “砰!” 餐碟落在董为民脑袋上应声而碎,他的脑袋被割破裂,立即流出鲜血。 董为民惊慌站起,摸了一把见手上都是血,惊叫出声,“流血了,流血了。” 他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打过,现在觉得脑袋有钻心疼痛,不过没有人怜悯他。 韩瑜起身怒骂道:“你不是说宋池有求饶之意?你不是说宋池要跟我们低头了?” 董为民忍受着疼痛反驳,“我只是说他可能会,没说……” “闭嘴!” 韩瑜质问道:“后来涨到每斗四百文难道不是你给传的话吗?” 董为民心想,他是传话了,问题是你们也相信了啊,是你们涨的价,又不是我。 他感觉头越来越疼,流的血把眼睛都快要蒙住。 “快让我去包扎,我就要死了。” “死了也活该,废物一样的东西!” 韩瑜怒火攻心。 事情结束,总要有个人背锅,或者说要有发泄口,董为民显然是最合适的。 “你跟宋池私下说什么了?他来这里的时候还说你能保他的命?” 韩元正阴沉道:“你不是叛变了?我就不相信,那个苏明月会知道踏夫君的事……所谓的大通粮铺是我们的,宋池是用我们的钱,办自的事……” “说,你是不是跟宋池有勾连!” 这话把董为民吓了一跳,他也顾不上疼痛,忙着道:“韩少,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恨他入骨,怎么会帮他?” 说话时,董为民蓦然想到宋池跟他的赌约。 当时宋池说要让他成为弃子,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个苗头,宋池故意跟他表现出亲近,就是为了引起怀疑。 此子当真阴狠毒辣。 董为民感觉脸上一片冰凉,知道又有血流出来了,他头脑都有些发昏,可面前几人却冷漠的不为所动。 他顿感心寒无比。 此刻在众人眼里,董为民都有些可怕,他的脑袋他的脸都满是血。 “不至于……不至于。” 周正安忙的帮董为民说话,“他都做了八年县丞,对我们一直是言听计从,绝不会跟宋池勾结,再说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啊。” 董为民感觉心暖,周府尹还能为他说话,只不过很快他就心凉了。 “我们在县衙必须有一个可用之人,否则麻烦大了,不用董为民还能用谁?” 这意思就是若不是看在他有用,早就废了。 董为民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驳,祈求道:“快让我去包扎,我就要死了。” “赶紧滚,别碍了韩老爷的眼。”周正安摆手,董为民如临大赦般的离开,刚坐起来因头昏摔倒在地,却没有一个人扶他。 董为民艰难站起,这才真切感受到人情冷暖。 在百姓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县丞,可在这几个权贵眼里,他就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 心里悲凉到了极致,董为民艰难爬出门,回头看时,眼里已有恨意。 别逼我! 大不了同归于尽! 董为民知道很多隐秘,甚至很多时候事情都是他参与操办。 他是贱命一条,可这些人的命却金贵的很。 “董为民靠不住了,找个机会除掉他!” 韩瑜阴沉着脸。 周正安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很明显他是被宋池利用了,我们若是信了,岂不是上当了?” 这两人头发丝都是空的,此刻还能看不出些眉目? “但他心里已经埋了一颗种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董为民知道太多事情,我们赌不起。” 周正安点头。 “问题是现在还不能不用董为民,否则县衙可就真被冯元掌握了……” “经此之后,冯元跟宋池在县衙威望会达到顶峰……董为民还是一样无用!” “麻烦大了!” 韩瑜面色凝重。 粮价恢复只是小事,经此后他们发现,宋池知道的比他们想象中要多的多,如果冯元真坐稳知县之位,开始一番详查,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白永做了三年知县,也是他们在济县他大捞特捞的三年,更严重的问题是,这其中牵扯到了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是“君子”。 既是君子就不能有任何污点,所以孙建会死,王豹会死。 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韩瑜顿感心累,他低沉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冯元被免职,他不能再留任了。” “其实最棘手的不是冯元,而是宋池……只要除去宋池,冯元翻不起什么风浪。” 韩元正的话很可笑。 一个是师爷,一个是知县,却觉得师爷威胁比知县更大。 韩瑜点头,他也不会再轻视宋池。 “下令吧,只要你们应允,我就去除掉宋池!”张五终于能说话了。 “你……” 韩元正顿了顿,低沉道:“明天,你就好好陪伴家人吧。” “什么意思?”张五愣神问道:“韩少,不会真要把我交出去吧?” “你应该知道,这是我跟宋池的第三次打赌,前两次都输了,但我也都按照赌约完成惩罚……” 韩元正低沉道:“我可以输,但不会赖账。” “什么!” 张五面色大变,当即离开座位,韩少竟然要玩真的? “韩兄,没必要较真吧?”周正安也劝慰。 韩瑜平静道:“这是元正打的赌,他说了算。” “明天陪伴家人,把你手中职权移交给陈满……” 韩元正咬牙道:“输了我会认,但我不会一直输!” 问言,张五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第125章 所有人都在亏,唯有宋池赚的盆满钵满 天黑了,雨也停了,闹腾了整天的济县终于恢复沉寂。 不过济县县衙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班房内。 知县冯元召集亲信小聚庆功。 户房总书袁文到宋池面前点头哈腰道歉,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原来言语不当。 这一次让宋池在县衙真正一战成名,外人不知实情,但他们却知道的清楚。 老百姓钱没花冤枉钱,粮价又跌回去了,人人受益,唯独他挨了骂名。 冯元开口道:“明日张贴告示为你正名,不能做了好事还背负骂名。” 他是为宋池打抱不平。 “不必。” 宋池直接拒绝。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算明日张贴出告示,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人。” 这时,吏房总书马成开口道:“之前离开县衙的几个吏员都回来了,他们想见您。” “哼!” 冯元冷哼一声,“正到需要他们的时候却避而远之,现在眼看着粮价平抑,却又回来,墙头草随风倒,让他们滚!” “大人,我倒是觉得没必要如此。” 宋池劝慰道:“经此之后,您就是彻底掌控县衙,正到用人之际,若您网开一面,重新启用他们,他们定会肝脑涂地,对您更加忠心。” “再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们当时离开也很正常。”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他们留下吧。”冯元当即转了口音。 看到这一幕,马成跟袁文对视一眼,现在冯知县对宋案首可真是言听计从。 不过也很正常。 当前能有这么大好局面全是宋案首一人之功。 冯元意气风发,完全执掌县衙,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局面已彻底扭转。 宋池知道,现在该着急的是韩家了…… 第二天,雨虽然停了,但天还阴着看起来灰蒙蒙的。 一场雨让外地粮商苦不堪言,他们还在降价售卖,急于脱手,甚至有争先恐后之势。 粮价已经降到每斗三十文,随同粮价下跌的还有粮种等,到这时买粮的老百姓反而少了。 这也让粮商们更慌了,他们争先恐后的低价售粮,可有很多人并不甘心这样,他们还在等着。 因为县衙曾张贴过告示,会以每斗三百文的高价收粮。 众多粮商聚集到县衙门口,这时又有一份告示张贴出来。 只见上面写着补充说明的字样,那日因户部手书粗心大意,把张贴告示上原本写的三十文写成了三百文。 后面又补充了一份新告示,从今日开始县衙以每斗三十文的价格收粮。 看到这告示所有粮商差点吐血,他们想过县衙会以什么理由推脱,却没想到是“粗心大意”。 就算要糊弄人也不能这样吧。 这是把人都当傻子吗? 告示贴出来这么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临到跟前说是写错了。 粮商们自然不服,本就有怨气的他们又无处发泄,都围在县衙门口闹事。 苏大海带着捕快直接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是想要造反吗?”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不敢再作声,然后默默的离开了,不管在哪个时代官府都有绝对权威。 更何况是些地位低下的商人,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吃定了。 只不过对宋池的骂声又加重了,毫无疑问,这样的点子除了宋池别人根本想不出来。 他们也只能动动嘴了,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县衙门口,洛羽柔跟护卫小青也随人群离开,“现在你知道高明之处了吧?” “知道了。”小青摇头道:“这个宋池实在太狡猾了,他算计了所有人。” “不,他没有算计百姓,粮价下跌了,百姓却还在骂着他。” 他背负了所有骂名,让那些想要囤积居奇赚钱的黑心商人付出代价,这是侠义之举!” 洛羽柔眸中闪烁着光芒,她没想到离开京城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那个冯知县也不地道,他也不贴个告示给宋池洗白。”小青抱怨着。 “这种事情本来就解释不清楚,只会越描越黑。”洛羽柔开口道:“我跟你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还有好戏?” “你以为今天这份告示贴出来是为什么,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车马难行,这些粮商就是被困在济县了,他们又不能轻易返回,粮食又淋了雨不能久存,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低价卖出啊,他们不是已经在这样做了吗?”小青近日也知道一些事情。 “并不是低价卖就有人愿意买。” 洛羽柔摇头道:“济县百姓本来就不甚缺粮,可现在粮食太多了,他们最后只能低价卖出。” “这不就赔本了吗?” “赔本总比血本无归要好。” 洛羽柔感叹道:“这一招套牢实在是太高明了。” 看着自家小姐神色,小青问道:“可从未见过小姐你对一个男子如此有兴趣。” “四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姐是不是春心荡漾了啊。”小青跟在洛羽柔身边很久,说话也就随意一些。 “你胡说什么?” 洛羽柔也不生气,“我确实觉得宋池有趣。” “京城那么多年轻俊才就没有一个小姐看上的吗?” “没有,他们真是太笨了,都以为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真是可笑至极。” 小青沉默不言。 在京城小姐表现可不是这样的,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一个被父亲保护很好的傻白甜,其实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这就是小姐的伪装。 “要不要找个机会认识下宋池?”小青看小姐难得这么有兴趣。 “我们这两天悄悄跟着他,我想有人要对他动手了。” “你说有人要杀他?” “嗯。”洛羽柔平静道:“像他这样的聪明的人,活着就是会威胁到别人.......” 主仆二人结束对话。 另一边大通粮铺也适时宣布停止卖粮,而是转为收粮。 因外地粮商滞留,为缓解友商燃眉之急将以每斗三十五的价格收粮,每日只收五千石,收到为止! 消息传开,粮商闻声而去。 “少爷,这就是今日发生之事。”家仆把外面消息一五一十禀报。 韩元正怒而拍桌,“所有人都亏了,只有他赚的盆满钵满!” 第126章 表妹的美妆店开业啦 韩元正恨的咬牙切齿,不止计划全部落空,还让宋池因此大赚一笔,他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来宋池已经全部知道了。”跟韩元正紧挨就坐的是他父亲韩谕。 “大通粮铺原来就是孙建名下产业,宋池现在收粮用的钱也是孙建遗留........” “没错。” 韩元正咬牙道:“孙建在钱庄里的存银都已经被取走,还有那些铺子和房产现在都转到苏明月名下,我们不止小看了宋池,还小看了那个贱妇!” 按照最初计划,在孙建死后,孙家人逼迫苏明月过继一子,这样孙建名下的财产还在孙家。 后来因为一系列波折,让苏明月打赢官司,可以继承孙建遗产。 那时他们依旧没什么动作,主要是担心真的会被宋池盯上,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苏明月知道孙建这些隐秘之事。 只想等着冯元被免去官职后,再开始处置。 结果现在是鸡飞蛋打。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粮价,而是他们藏在暗中的财产暴露了。 这些房产、田产来路不明,牵扯甚大,若真被抽丝剥茧的查出,会直接影响到首辅宋世文。 孙建是韩家的“黑手套”,而韩家则是首辅宋世文的“黑手套”。 在整个大周,首辅宋世文风评极好,他以君子自居,两袖清风,清白无暇。 实则只是表象,他也敛财,只不过做的更加隐蔽。 首辅宋世文当然不能有任何污点,孙建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送命,王豹也是如此。 “有些人不能留了。” 韩谕低叹了口气,“冯元背后是次辅大人,还有二皇子庆王殿下,他查到的东西能直达京城,我们不能让首辅大人有污点。” “嗯,我让张五去送死就是有这用意,这些年张五给我们办了不少脏事,他知道的太多了,只能去死了........” 韩元正声音低沉,他把张五交出去,绝不只是因为赌约,还有别的考量。 “还有那个董为民也要尽快处置,我担心他会心有反骨.......” 韩元正又问道:“如果真这样,那县衙就彻底被冯元掌控了,以后的麻烦可能就更多了。” 父子二人密谋着。 过了许久,韩谕又开口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保首辅大人清誉才是当下最重要的,只要除了宋池,仅是一个冯元,我们还能对付的了。” “那就看张五能不能得手了。” 韩元正因打赌输了要把张五交出去,又让张五提前一天跟家里人告别,这就是让张五有准备时间。 他是因宋池而死,自然会铤而走险对宋池动手。 父子两人并不想走到这一步,可现在却没办法了,他们只能把宋池除掉! “宋池身边有一个卖鱼的老莫保护,还有县衙几个捕快,这几个对付普通人倒也容易,但对付张五肯定不行。” 韩元正平静道:“人们只知道张五是勇胜帮帮主,只是个小混混,却不知道他曾经还是一个实力高强的杀手!” “只是杀了宋池之后,我们韩家怕是要被女帅迁怒了。” “这没什么。” 韩谕开口道:“当下正到夺嫡关键时期,只要太子殿下能坐稳储君之位,梁轻舞就翻不起波浪,她还太年轻,根本不知朝局复杂,以为被封女帅就能执掌军队了吗?简直可笑!” “军队需要朝廷拨付粮草军需,可现在朝廷是在首辅大人掌握......而且首辅大人,正在想办法寻求跟安国公联姻,以继续推行削爵之策......” “只是.......”韩谕顿了顿又道:“听闻安国公小女洛羽柔离家出走了,也不知去了何处,这几日正跟首辅大人闹腾,说是爱女被宋鸣欺负走了,想必这联姻之事怕也难成。” “没戏。” 韩元正开口道:“济县之行足以见得所谓的首辅之子天才少年根本就是个大水货,他还真是无能,首辅大人冒着那么大的险给女帅下药,他竟然没成了事。” “真是个废物,就凭他也想追求安国公爱女洛羽柔,可真是痴心妄想!” 韩元正眼中不屑毫不掩饰,他的看不起宋鸣,打心里看不起。 “说实话,如果宋池作为首辅之子,宋家也算后继有人,那宋鸣根本不行!” “慎言,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韩谕制止儿子,“等宋池死了,你就给鸣少写封信告知,宋鸣确实无能,但有个好爹,我们韩家现在是跟着首辅,将来也只能跟着首辅....” “我明白。” 房间内陷入沉寂。 过了许久,韩元正幽幽问道:“父亲,您说只是为了保一个人的清誉,却要死这么多人值得吗?” “不值,但只能这样做!” “您说......万一冯元跟宋池把查到的东西递交上去,我们有一天会不会维护首辅大人清誉也成为弃子呢?” 韩谕默不作声,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粮价降了,济县又恢复如常。 百姓恍如隔世,不过两天济县又恢复如常。 大通粮铺前又排起了长队,只不过排队的人不是百姓,而是粮商。 就在不久前,县衙那边宣布将以每斗二十文的价格回收粮食,粮商们痛骂之余,又纷纷来到大通粮铺。 至少大通粮铺还能给到每斗二十五文的价格。 返回去血本无归,把粮商卖给大通粮铺还能少赔一些。 很多商人眼睛都红了。 经此之后,大通粮铺就会成为粮食存量最多的粮铺。 而在离大通粮铺不远处,还有一家铺子门外聚集起很多人,而且多数都是女人。 敲锣打鼓,热闹不已。 这家店铺名为花容阁,取花容月貌之意, 表妹的“美妆店”终于开业了,主营售卖的就是女人用的“化妆品”,是按宋池给的配方所做,不出意外引起极大反响。 店名是宋池给取,他又抽空给写了几个营销方案,表妹心思活跃,一点就透,做的极好。 “表哥,到现在已经卖出上百两了。”苏南伊兴奋的找宋池报喜。 第127章 事业型妹子 今天是开业的日子,表妹显然也特意打扮了一番,她穿了身淡黄色裙子,妆容精致,眉目如画,肤如凝脂。 俏生生站在宋池面前,真是美的冒泡了。 他提供了资金和技术支持,让表妹的美妆店终于开起来,把表妹培养成女总裁的梦想迈出了一大步。 “这不算什么,你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宋池摆出表哥的架子开始勉励。 “济县只是起步而已,你将来要把店铺开到京城去!” “开到京城?”苏南伊美眸睁圆,他没想到表哥有这么大野心。 是了。 表哥是做大事的人,非池中之物,肯定要离开济县。 “你不会只在济县就满足了吧?” 对他而言,济县不过是新手村,他的舞台是在京城,表妹自然也要跟着去京城的。 “我会努力的!”苏南伊点头,神色坚定。 表哥教她的都是从来没有过的,制作简单,用料便宜,售价很高,利润极大。 售价也是表哥定的,表哥说不卖穷人不坑穷人,还要限量售卖,进行预售。 像主营售卖的香水,仅有拇指大小就卖三十两银子,简直可怕,而且今天只卖十瓶。 苏南伊还担心会不会价格太高没有人买,结果还是想多了。 那些贵妇人们是真舍的花钱。 表哥说我们卖的是奢侈品。 什么是奢侈品?就是独特、稀缺,珍奇,还有就是贵! “这是另外几样东西的配方,你看一下吧。”宋池又递出一张纸。 苏南伊欣喜接过,她知道表哥这是又给她新东西了,她拿起细看,又是全新的东西。 “这个.......丝袜是什么东西?”苏南伊皱眉问道。 “就是一种袜子......”宋池略有些尴尬的解释:“只是做起来比较困难,你怕是要下些功夫。” 宋池心想,以现在的纺织技术想要做出来确实会很难,不过并非不能实现,只是要纯手工做了。 “表哥放心,我一定会做出来的。”苏南伊认真道。 真是个事业型的好妹子啊,宋池感到很欣慰。 苏明月也是事业型的,不过跟苏南伊领域不一样,等将来继续发展壮大,就能成就宋池的商业帝国。 “南伊,你还在这干什么,外面都要忙死了。”这时舅妈王茹走进来,看到宋池也在这里明显一怔,神色还有几分不自然。 她知道是宋池又给出钱又出配方才有的这家花容阁, 丈夫苏大海是县衙捕头,整日威风凛凛,风头极盛。 儿子苏南宴现在是安乐堂堂主,她一直都见不得儿子当讼棍,不过做了堂主可就另当别论了。 而且帮派也是依附县衙为生,现在县衙谁说了算,人尽皆知啊,所以儿子前途也是大大的。 苏家就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都要归功于宋池,王茹也心知肚明。 丈夫不止一次的说过让她寻机缓和跟外甥的关系,她都放不下脸,而今见到难免尴尬。 “我知道了。” 苏南伊看着母亲穿着略紧身的暗棕色长裙,这颜色虽不光亮,整个人却又明媚无比,将她丰腴的身形显露出来,同样也画着精致妆容,散发着熟妇魅力。 表哥说花容阁只许女人进店,男人不得入内。 否则以母亲的姿色怕是会引来不少麻烦,是不是表哥早就想到了一层。 宋池看着舅妈跟表妹,有这两人在外就最好的招牌。 “晚上回家吃饭。” 没等宋池说话,王茹就先开了口。 “嗯。” 宋池应下,确实也很久都没有回家了。 难得没有顶撞她让王茹还很意外,不过也顾不上多说话就拉着女儿出去了,现在她顾不上别的,只想着着赚钱。 舅妈也是事业型女人。 花容阁火爆开业在济县很快传开,甚至临县不少人也来采买,如此火爆自然引人不满,其中就有凝香馆。 凝香馆是一家专营女人所用的店铺,有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等。 苏南伊就曾在这里做学徒,而在花容阁开业后,凝香馆生意大受影响,一落千丈。 掌柜韩明当即就坐不住了,凝香馆也是韩家生意,掌柜韩明就是韩家人,他立即去了韩府, 经通报见到了韩元正。 “不必理会,很快花容阁就是我们的了。” “是。” 韩明应着,神色大喜,他相信少爷说的话一定能实现,以往也有不长眼的妄图跟韩家竞争,不过都被打压吞并。 随即他又献媚道:“花容阁掌柜是一对母女花,母亲风韵成熟,女儿清纯貌美......待花容阁归了我们,我把这一对母女花给您送来。” \"你也算有心了。\" 韩元正没有拒绝,他今日悄然去了花容阁外,远远看到韩明所说的母女花,尤其是那个年轻女子容貌当真是惊为天人。 她是宋池表妹。 “在你死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韩元正眼中杀意涌动,今天晚上就是宋池死的日子。 ...... 自粮价平抑,县丞董为民彻底失势,他向知县告了病假,已有几天都没露面,现在县衙完全是冯元说了算。 冯知县现在才有了新官上任的豪气,执掌大权准备大干一场,宋池原本以为自己能清闲几天,却又忙碌起来,下职后又被拉着强行补课。 直到天完全黑了,他才能离开县衙回家。 答应舅妈要回家吃饭就不能食言。 有过上次的教训之后,宋池很是谨慎,无论走到哪都在老莫。 老莫说他只是个打鱼的,可相处这么久下来又感觉不像,他身手极好,眼神锐利警惕,舅舅也不止一次说过老莫肯定是练家子。 他应该是有过不寻常过往,既然不愿意说,宋池也不多问,反正有老莫在身边安全感是拉满了。 除了老莫之外,苏大海还利用职务之便从快班里调了五个手脚灵活的好手跟着保护。 宋池乘坐马车,给他赶车的人是老莫,五个衙差跟在马车旁边。 已到戌时,两边店铺早已关闭,街道寂静,难见人影。 行到宽阔处,前方突然出现一人,夜幕下难看清容貌,只听得其声传出。 “乘坐官车,衙差伴行,宋师爷,好大的威风啊!” 第128章 红袖坊杀手四指 此声沉稳,极具穿透力,宋池听得还有几分熟悉,他撩起车帘看去,虽看不清容貌,但凭身形和声音也认出来他是谁。 来人正是勇胜堂帮主张五爷。 宋池下了马车,大声道:“我最欣赏韩少的就是赌品,他果然让你来送命了。” “我是来给你送命了,只是能不能拿走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说着话又继续向前走,借着皎洁月光能隐约看到来人样貌,正是张五。 几日前,宋池曾跟韩元正以能否平抑粮价打赌,赌注就是张五的命,他并未想过韩元正会应约。 张五是勇胜帮帮主,是整个宁安府城,济县和临县的地下霸主,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他做的,在韩家作用极大,地位很高。 当日宴会所见,他能跟韩家父子和府尹平起平坐可见一般。 这样的人韩元正怎么可能愿意交出? 当时宋池不过是为了刺激韩元正,却没想到张五还真的出现了,他肯定不是为了送命,那只能是...... \"你以少年身份搅动济县风云,成就如此声名也算志满意得,而今我为你跟韩少赌约前来应约,若你真有本事,我便把命送给你!\" 张五声音冰冷,仿若不带任何感情,跟那日所见张狂模样完全不同。 “如果你没本事,那我就要拿走你的命!” 最后一字落下,周边气温都似降低了许多。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宋案首说话,真是找死!”这时有一个衙差出口喝骂。 “兄弟们,这个人敢对宋案首不敬,我们去拿下他!” 几个衙差似乎是想在宋池面前表现,三人迈着大步向张五走去。 “不要过去!” 老莫大声喊出,却为时已晚,只见一道寒芒闪过,三名衙差连话都说不出就呆立当场,然后就出现了让人惊悚的一幕......三人脑袋齐齐掉落。 他们的头已经没了,随之无头尸体倒在地上。 “啊!” 跟在后面的两名衙差发出惊叫瘫软在地,他们太害怕了,害怕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宋池瞳孔微缩,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没有看清楚,但也能知道刚才张五用利器瞬间割了三名衙差脑袋,这样的身手绝非普通人所有。 现在看来张五另有身份。 “我是勇胜堂堂主张五,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身份。” 张五幽幽道:“你可称呼我为张五,也可称我为红袖坊杀手四指!” “红袖坊?” “四指?” 宋池神色微动,这几个称呼很陌生,暗影阁应该是一个杀手组织,四指则是他的名号。 是了,张五就是缺一根指头。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江湖! “四指?他竟然就是四指?” 老莫语气震惊,这反而让宋池惊讶,老莫竟然听过这个名号。 “你知道他?” “知道。” 老莫平静道:“红袖坊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坊内只有杀手九十九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只有死一人才会进一人,每个杀手都有极强杀人手段,身手高强。” 还真有江湖存在,宋池虽然好奇,但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他更关心的是张五厉害不厉害。 仿佛知道宋池所想,老莫又解释道:“四指的名号曾也传了一阵,正常失去拇指则成残疾,手不能握剑,他就用了一个法子把剑缠在手上,竟也极为厉害,若我有武器在手,定能胜他,可现在.....怕是只能挡他,而不能胜他。” 宋池听懂了,老莫的意思是能保他不死,但可能杀不了张五。 老莫果然不是一般人。 两人对话间,张五又往前走了几步到马车之前,看都没看那两名瘫软在地的衙差。 “宋案首,你年少有为,本有大好前程,为什么偏要跟我们作对?你要自寻死路,那我就要你的命!” 其话音落下,便有一道寒芒向宋池刺来! 这是一柄剑,剑柄上缠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缠在张五的手上,不对,现在他不是勇胜帮帮主张五,而是红袖坊杀手四指! 他的眼神就像他的剑一样凌厉,嘴角微扬带着狞笑。 在宋池身边只有一个马夫,他知道宋池就要死在他的剑下! 在他眼里宋池属于天才之列,他智计过人,只是在很短时间就让韩家如此狼狈,在这之前可没有人做到过。 他见过的天才很多,死在他手上的就有很多,现在他又要杀死一个天才了。 “出手吧,可别让宋池死了。”在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房檐上有两道身影在悄然隐藏。 正是安国公之女洛羽柔和她的侍女小青。 她说过要来一场美人救英雄。 “等等。” 就在小青准备出手之际,洛羽柔又喊停了。 “宋池根本不慌,我想他身边的马夫不是普通人,我们再等等。” 两人说话时,寒芒刺向宋池,千钧一发之际老莫拔刀将刀面翻转。 “铛!” 一道尖锐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剑被刀挡住。 该说不说这捕快刀的质量真好,宋池不由捏了把汗。 张五面色微变,他没想到宋池身边的马夫竟然是个高手。 他当即把剑拉回,随之又快速发出,寒芒闪烁,在夜幕下只能看到一道模糊剑影。 “恩公观战即可,有我在他定伤不了恩公分毫!”老莫言罢,从马车上跳下去跟张五战在一起。 宋池觉得自己眼神不够用了,他根本看不清两人打斗,一片乌云飘过遮住明月,面前更是一片漆黑。 只听到刀剑交锋的声音不时响起。 不过很短暂的瞬间,两人就已交手数招,张五越发心惊,此人身手竟然比他还厉害。 “唰!” 这时老莫跃起对着左侧空白处斩下一刀,张五并不在这里,他似乎是对着虚空斩下,却让张五面色大变。 他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到铛的一声,张五的剑掉在了地上。 就在刚才老莫斩断了他手跟剑连接的绳子,没有牵引就无法用剑。 “老莫,杀了他!”宋池看出情形。 “今天算你走运,我就不相信一直有人能护着你,我杀不了你,但我想要逃也没人能拦的住!” 张五极其果断,知晓今日杀宋池失败就起了退意,他迅速后退,直接跃上旁边屋顶,他早已想好退路,可保证不会被追上。 可他刚上了屋顶,却又忍不住惊慌,在这屋顶上竟然还有两人。 她看不清真容,只能看出是两个女子。 “这么多屋顶你偏偏就来这个,可真是找死啊。” 洛羽柔轻声道:“小青,解决了他。” “是,小姐。” 小青应着抬手,张五只看到眼前有一道剑影,随后就感觉到脖颈处一凉。 “好,好快......” 张五瞳孔放大,直挺挺的摔下去。 第129章 美人求收留 老莫刚走到房屋下,一具尸体掉在面前,蹲下来细看发现张五竟然已经死了。 他立即站起警惕的看着上面。 这时宋池走过来,他离的不远也能看到。 “张五死了。”老莫开口道:“不是我杀的。” 宋池当即对着屋顶大喊:“是哪位高手出手相助,可否露面让在下感谢。” 他知道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五刚逃走瞬间就被杀死,必然还有高手在场,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若宋案首真要感谢,就请我吃包子吧,我最喜欢吃济县的汤包了,咬一口汁水满溢,真的是太香了。” 宋池话音落下,左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此时乌云已经飘过,皎洁明亮的月光洒落,能看清楚是一位女子走过来。 她身着淡青色的襦裙,轻纱如云雾般环绕,腰间系着流苏细带,随风轻曳。青丝随意披散,仅以一支玉簪轻巧固定,散发出清纯的气质。 让人注意的是她的眸子,如明镜般秋水潋滟,深邃而灵动,仿佛能映出心底的纯净。 长睫如扇,轻轻一眨,便带起一阵清风。俏鼻下,是一抹桃花,微启的樱唇,透着少女的娇柔。 这是一个长相清纯的妹子,看起来人畜无害,宋池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刚才查看了张五伤口,在脖颈处有一道极其隐蔽都难以看到的痕迹。 宋池不懂武道,但也知道这不是一般高手能用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个清纯少女是一个比老莫还厉害的高手,她刚刚还在房顶,瞬间就出现在地面。 宋池略有些慌,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认识有限,主要是他并没有武道技能。 真有趣啊,宋池一定是把我当成高手了。 洛羽柔看宋池的反应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是她并不会武功,会武功的人是小青。 “你请我吃包子怎么样?就当是感谢了。” “好啊,姑娘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真的吗?” 洛羽柔眼睛已经明亮起来,甚至还忍不住咽着唾沫。 “包的。”宋池应的干脆,这要求一点都不高,济县汤包在整个江州也算有名,不过宋池不太喜欢吃,在他看来汤包里的不是汁水,而是油水。 思绪闪过,他又问道:“不知姑娘大名,能随意杀死张五,想来在江湖上也有些声名,。” “哦,我不是江湖人氏,我叫洛羽柔。” “洛羽柔?” 宋池微微愣神,他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随即皱眉问道:“你的父亲是安国公洛川南?” “是啊。” 得到回答,宋池脸上惊疑之色更浓,他听长风侯沈崇说过,在老牌贵族中有一位安国公,是世宗皇帝封授,有安国之意,近年家族虽然衰弱,却也地位超然。 宋世文实行削爵之策,却也不敢削到安国公身上,甚至还想办法缓和拉拢 安国公是出了名的女儿奴,有一个小女,宠爱有加,她的女儿洛羽柔被称为京城四美之一,宋池没想到洛羽柔竟然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还帮了他一个大忙。 洛羽柔是武道高手吗? 宋池下意识的看向周边,如此看来刚才出手的就不是这位洛小姐了,而是她身边护卫,只是没有露面。 思绪闪过,宋池又道:“原来是洛小姐,失敬失敬,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来济县?” 安国公是女儿奴,一直都看得很紧,别说外出了,就是连异性都不让接触。 因而洛羽柔不谙世事,被称为是京城四美中最傻的,不过现在看来传言有误,洛羽柔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 “我是偷跑出来的,想必你也知道我父亲对我看的很紧。” 洛羽柔又向着宋池走近几步,“你是不知道宋鸣那个家伙有多讨厌,他想追求我,我看到他就烦,就跑出来。” 洛羽柔说话时眸中带着狡黠,她当然是故意这样说的,想要试探宋池反应。 闻言,宋池果然来了兴趣,“他想追求洛小姐你?” “是啊。” 宋池忙着道:“洛小姐千万要离他远一点,这个人看起来长的人模狗样,实则人品卑劣,虽说有些文名,不过也是沽名钓誉,自身没有半分才学,连我这个书童都不如。” “我可不是背后说人坏话,我是客观陈述事实。”宋池又补充了一句。 “他可是首辅公子你也敢这样说他?”洛羽柔很好奇。 “人活一口气,我最看不上这种虚伪的人。”宋池义愤填膺,他跟宋鸣有一年之约,明年春闱他要跟宋鸣在会试考场上比拼,明年他就要去京城! \"不愧为宋案首。\" 洛羽柔问道:“刚才你说我帮了你,你要报复我是吧。” “是啊,我请你吃济县汤包。” “包子当然是要吃的,我还有一个不请之情。” “洛小姐请讲。”宋池并不回避,能跟洛羽柔走近对他有益无害,宋世文在朝中势力极大,想要扳倒并不容易,要联合一切力量,毫无疑问,安国公就是重要人物。 “我离家出走,身无分文,孤苦无依,宋案首你在济县声名极大,能否收留我几日?” “我收留你?” “对啊。”洛羽柔瞪着卡姿兰大眼睛,一副认真的样子。 宋池深吸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桃花运泛滥,安国公小女,京城四美之一的洛羽柔都来求收留,我真的不想吃软饭,真的不想靠女人,你们怎么就逼我呢。 “好的,在洛小姐你回家之前,我会照顾你,包子管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本来想说我就是你爸爸,又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三言两语敲定,洛羽柔走到宋池身边,她很清纯不时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 宋池知道可能所有人都被她的外表骗了,她绝不是外人所知的那样天真无邪,就像张五的尸体就在眼前她也可以视而不见。 他也没问洛羽柔为什么要帮他杀张五,又为什么要跟在他身边。 大小姐开心就好。 张五问道:“恩公,接下来怎么办?” “哼!\" 宋池眼中有寒芒闪过,“我一直都想对勇胜帮下手,奈何没有机会,现在倒是有了一个绝佳理由......勇胜帮帮主张五爷,行刺本师爷未遂,其罪行重大,勇胜帮当被除之!\" 第130章 借题发挥 洛羽柔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个宋池还真是无孔不入,不放过任何机会,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了。 她在京城被老父亲管的太严,实在无趣的很,跟在宋池身边,也只是想寻些乐子罢了。 “你,起来!” 宋池把瘫软在地的两个衙差喊起来,他并不觉得丢人,要不是老莫在身边,他也慌的不行。 “刺客已经死了,你去县衙向知县大人通报,再去我家把我舅舅跟表弟喊过来,告诉他们要干活了.....” “再帮我给我舅妈带句话,就说等下次再回家吃饭。” 两个衙差爬起来跑着去了。 地上还有三具尸体,他们脑袋在不远处,这是宋池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却并没有,有的只是愤怒! 这几个衙差都是他选的,却因此而遭受无妄之灾,三人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 而且,今晚要是没有老莫,他可能也会被杀死。 不对,没有老莫应该也死不了,洛小姐会出手。 没想到张五竟然是红袖坊杀手。 这个世界不是他想的那样,不止有文斗,还有武斗,想要保住性命,就要变的更加强大。 宋池面无表情,心坚如铁。 ....... 苏家。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极其丰盛。 这是苏家有史以来吃过最丰盛的饭,他们已经等了挺长时间,苏南宴一直在咽唾沫想要动筷子,被王茹喝斥了几声不敢动了。 “表哥今天不会又不回来了吧。”苏南宴看着那个冒着香气的大肘子,可真香啊。 “他说回来肯定就回来。”王茹平静的道:“今天你表哥不回来就不开饭。” “应该快了。” 苏大海开口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府试了,每天下职知县大人都拉着你表哥给补课,所以回来的晚一些。” “哎,县案首不是直接就能通过府试有童生身份吗?”苏南宴问道。 “知府肯定会刁难大郎,还得要自己考试才行,而且大郎还想连中三元。”自从去了县衙当差,苏大海也知道了一些文人官场的事情,言语间还带着几分炫耀。 “连中三元?” 苏南伊赞叹道:“表哥倒是志向远大。” 县试、府试、院试都能拿到第一名就是连中三元,称之为小三元。 如果能在乡试、会试、殿试中都取到第一名,这才是真正的连中三元,大周自建国以来也只有一人有这样的成就。 “嗯,大郎是真的有出息了。”苏大海赞叹。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苏大海笑道:“是大郎回来了。” “终于能吃饭了。”苏南宴又咽了口唾沫。 王茹站起喝骂道:“你没吃过饭啊。” “我去开门。”苏大海出了外面,见到来人竟是一个捕快。 “苏捕头,出大事了。”小捕快忙着道:“宋师爷回家时候遇到刺杀......老王他们三个都死了。 小捕快喘着粗气,却让苏大海面色大变,“你说什么,大郎遇刺了!” 他喊的大声,在屋里的苏南伊三人也听到,也赶紧跑出来。 “大郎怎么样了。” “表哥没事吧。” “老莫呢,他身边不是有老莫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小捕头忙着解释道:“宋师爷没事.......他让我来找捕头您和表弟去现场。” “好,现在就去。” 苏大海说话间就进了屋里,他又很快出来,已经穿上了捕头服,垮上了大刀。 “南宴,跟着走。” “嗯。” “夫人,你跟南伊吃饭吧,不用等我们了,这是有大事发生了。”苏大海交代了一句,就拉着小捕快出门。 “对了,宋师爷还让我给他舅妈带句话,说是今天顾不上吃饭了,等下一次。” 三人很快出去,王茹低叹了口气。 “人是开窍了,家里也越来越好了,却没有原来的安生日子舒心了,不像现在整日都提心吊胆。” 苏南伊没说话,她美眸中尽是担忧,两手交叉紧握着显示出内心不安,以表哥的聪明才智一定不会有什么事。 宋池等的时间并不长,街道上突然变的明亮了一些,众多衙差举着火把奔跑过来,官轿直接停在宋池面前,冯元从上面黑着脸下来,目中有担忧之色,也有难以掩饰的愤怒! 这已经不是宋池第一次遭到刺杀了。 冯元知道宋池能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情多数是因为他,士可忍孰不可忍。 看到宋池没事,冯元才松了口气,他压下怒火问道:“凶手是谁?” “那不是吗?” 宋池指着一边的尸体,“行凶的人是张五。” “张五?勇胜帮帮主?”冯元也颇感意外。 “他不是普通人,真正身份是红袖坊杀手,代号四指。”宋池解释了一番。 冯元并未听过,只是更加愤怒了,“江湖宵小也敢行刺朝廷官员......真是找死,这背后必然韩家指使,这一次本官定轻饶不了他们!” 在火把映衬下的冯元面色黑红,他书生气很重,在他眼里就不该有江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治下怎么能有江湖存在? 而且宋池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刺杀,也让冯元彻底愤怒。 官场斗争有官场斗争的准则和规矩,若都是这样不讲规矩,动不动就用物理消灭对手,岂不是乱套了。 “你是我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冯元低沉道 :“张五就是韩家人,韩家肯定脱不了关系,我这就给老师写信......” “冯大人,不必如此。” 宋池略感欣慰,冯元在他需要的时候还是能用的上,不过也不能太冲动。 “张五行刺的人是我,不是您!” 宋池平静道:“我只是一个刚通过县试的白丁,您就是捅到朝廷也没有任何用处,也不能把韩家怎么样,而且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眼中,我也不算什么。” 见冯元不说话,宋池又接着道:“我们现在掌握到的东西还不能把韩家怎么样,凭这件事更不能怎么样。” 冯元略微冷静下来,“难道就这样忍了吗?” “当然不能忍。” 宋池冷声道:“我们可以借题发挥,让韩家大出血!” 第131章 二郎,这个清纯妹子莫非是表嫂么 “你想要怎么办?”冯元直接问道。 周边人暗自心惊,知县大人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说了算。 宋池低沉道:“趁这个机会,把勇胜帮铲除!” 火把映衬下,他的面色闪着阴沉红光。 勇胜帮是宁安府第一大帮派,欺压百姓,恶事做尽。 韩家就是勇胜帮后台,韩家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勇胜帮所为,韩家在济县进行了长期土地兼并。 在侵占百姓良田时,如果百姓不愿意,勇胜帮的人就会先行到场,对老百姓进行威逼,被勇胜帮欺压而死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除此外,勇胜帮还兼着“头役”职责。 济县田赋征收就是他们负责,也就是所谓的包揽钱粮。 到征收赋税时,官府人手不够,又难以收上来时,就有这样的人出现了,他们帮助官府收税,并从中得到巨大好处。 像二郎原来所在的安义堂就是这样的组织,直接上级是县衙户房的一个粮书,就是帮着完成田赋征收的差事。 不过勇胜帮作为第一大帮派,划分的区域最多。 他们行事向来无所顾忌,每到收税之事几乎跟强抢没什么区别,搞的怨声载道。 勇胜帮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就是因背后是韩家,所以才肆无忌惮。 宋池要借这个机会除去韩家手脚,更是要为民除害。 说话间,苏大海跟苏南宴赶过来,父子俩跑的气喘吁吁,盯着宋池打量半天发现没什么事才放心下来。 二郎眼尖注意到站在宋池身后的清纯妹子,问道:“这是表嫂?” “口无遮拦。” 宋池解释道:“她本是一个路人,在我遇刺时受到惊吓,我就带到身边。” 周边人神色怪异,这个解释有些牵强,谁家姑娘大晚上不回家一个人在外面。 “好吧,这是我新认识的,她在济县没有亲戚只有我一个朋友,我准备带着她回去吃饭,却遭遇刺杀。” 宋池换了种说法,他没有说出洛羽柔真正身份。 “果然还是表嫂啊。”二郎走到洛羽柔身边,“表嫂好。” “别乱叫。”宋池赶紧制止。 如果是苏明月听到这样叫她会很开心,可洛羽柔是安国公爱女。 不过洛羽柔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淡笑着不说话。 “回县衙,点人手,咱们把济县掀个底朝天!” 宋池又把表弟拉到一边,“把你那的兄弟都集结起来,跟着我们一起打勇胜帮,县衙人手不够。” “这合适吗?” 苏南宴看了眼几步外的知县大人。 “我说行就行,等除掉勇胜帮,你的安义堂就是济县第一大帮。”宋池扶持表弟并没未跟冯知县隐瞒过。 存在即合理。 县衙需要“头役”帮着征收田赋,冯知县要的是这些人能被自己掌控。 这无疑是跟宋池一拍即合。 自从他进县衙做了师爷,表弟段位直升,从连堂都进不了的喽啰,成为帮主,从白银直接到王者。 将来还要继续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知道了!”苏南宴拍着胸脯道:“表哥,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一众人回了县衙,张五的尸体也被回去,还有那三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兄弟。 在干大事之前要统一思想。 现在太晚了,县衙很多人还没上职,人手还有些不足,先回去议定,待明日就搅个天翻地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韩家父子在烛火中相对而坐等着消息。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那么轻易,宋池是个普通人,可背后有梁轻舞在力保他。 这个女人的怒火即使是韩家也要慎重对待。 不过这是为首辅大人除掉祸害,首辅大人必然会出面,他们也就下定决心了。 父子两人面色并不好看,他们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少年逼到这种程度。 自粮价平抑后,冯元已经坐稳知县之位,在宋池帮助下本来就已查到很多东西,如果再继续查下去,他们的秘密都会暴露出来。 冯元背后有大人物,这些事情传到京城会成为对付首辅......乃至太子殿下的借口。 这才是韩家最担心的事情,所以他们才走上这一步。 宋池只是普通人,杀了他无足轻重,而冯元也会失去智囊,这也给他们赢得时间。 “我并未违约,还是让张五去找你了,能不能拿走他的命就是你的本事,如果再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就是你没本事了。” 韩元正心想着。 他知道张五一定能成功,堂堂红袖坊杀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惜了,张五藏了这么久......却要暴露了。” 韩谕低叹了口气。 在整个济县也只有他们父子两人知道张五的真正身份,就连府尹周正安也不知道。 张五杀了宋池,他自然也活不了。 红袖坊是江湖杀手组织,不被朝廷所容,韩家身为大周望族,却养这样的人物,很容易招致政敌攻击。 所以张五必须要死! 这件事最终会以私人报复结束。 “砰。”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人走进来,“老爷,少爷,民福街那边去了众多衙差,就连冯知县也去了。”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事成了。 这根本就没必要怀疑,张五的实力他们最清楚,即使在红袖坊也属于中游之列,杀一个宋池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去让董为民再打探一下,确定宋池死讯。” “是!”灰袍中年人出去。 韩谕开口道:“好了,可以派人到京城给首辅大人送信了。” “济县局势烂成这样,首辅大人也该不满了,宋池死后,我们就要赶紧收拾烂摊子了。” 他们并未离开,还要等董为民那边的回话。 这时,冯元带人返回县衙。 他黑着脸,面无表情。 刚回来不久,董为民就凑过来,“冯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说宋师爷遇刺了。” “宋池今晚遇刺身亡。” 冯元转过头冷眼看着他,“如果让我查出来,你跟着这件事有关,本官定轻饶不了你!” 第132章 假死之计,拿捏董为民 董为民愣神。 他知道韩少要对宋池下手,可在真正听到死讯时,还是有些恍惚,甚至他内心还长叹了口气。 这个家伙终于死了。 让董为民有些难以置信的是,他心里并不觉得痛快,甚至还有几分遗憾。 或许是为一个天才惋惜吧。 宋池是一个凭空而出的天才,他在女帅归乡宴上大放异彩,又在县试时写出惊世文章,后又进县衙做师爷,搅的济县天翻地覆。 一个少年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可现在他死了,天才就此陨落。 董为民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韩家要杀一个人轻易就能做到。 而冯元阴沉的脸和苏大海快要吃人的表情都说明了这一点。 失去宋池这个师爷,冯元孤掌难鸣也难成什么大事,他这个县丞自然会得到重用,将来做到知县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董为民突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宋池死了,死的好啊。 思绪闪过,董为民装作惊讶的样子,“这怎么可能,宋案首怎么会被人杀死呢?是不是那些粮商做的,毕竟他可把粮商坑惨了了。” “董为民,你一直都跟宋池不对付,要是让我查出来跟你有关,我就要了你的命!” 这时苏大海突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近乎咆哮似的大吼。 董为民并不惊慌,反而还很欣喜,看来宋池是真的死了,否则他舅舅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一个小小捕头也敢威胁本县丞,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董为民冷声道:“放开!” 他现在有硬气了。 这座县衙很快就是他说了算。 “哼!” 苏大海松开,跟着冯元离开,他当然是装的。 董为民若无其事的出了县衙,外面已经有一个在等着了,“你去转告韩少,宋池已死!” 这人离去消失在夜幕中,不一会就到了韩府。 “老爷,少爷,董县丞说宋池已经死了。” “好。” 韩谕起身,“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从今天起雨过天晴。”韩元正咬牙道:“这个烦人的家伙终于死了。” “明天你去见一下陈聪,张五死了,他就是勇胜帮的二当家。” 韩谕开口道:“春耕在即,之前粮价上涨没有影响到,那么就让勇胜帮去阻止,完不成春耕考绩,冯元就做不成知县。” “我知道了,父亲。” 夜已经深了,这一晚很多人都睡了一个踏实觉,董为民也是。 他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去了桂花楼,第二天他早早的来到县衙上职,从今天开始病假结束,他要跟冯元争夺知县之位。 可刚到门口,他就呆立当场。 县衙门口右侧摆放着一具尸体,是被固定在一个木制架子上。 他认识这个人,而且还很熟悉。 尸体就是张五,勇胜帮帮主张五爷! 董为民知道宋池是被谁杀死的,既然宋池已死,那张五自然也活不成。 看到冯知县这是要泄愤了。 张五不是普通人,把他尸体摆放在县衙门口自然会有很大影响。 董为民准备进去跟冯元据理力争,怎么能把死人挂在县衙门口? 他刚准备进去,这时宋池走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众衙差,这些衙差快步跑出,在县衙门口集成队列。 而宋池则是站在衙门台阶上面对着众人。 董为民愣了愣神,过了一会才是反应过来,他看着宋池惊声问道:“你竟然诈死!” 他不是傻子,立即就反应过来。 “只是一个小计谋而已,没想到董县丞就上当了,昨天你就在这把消息送出去的,我都看到了。” 宋池似笑非笑的看着董为民。 韩家派张五行刺,自然是以为十拿九稳,他只需稍作伪装就能把他们欺骗,让他们放松警惕。 今天就能打个措手不及。 董为民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在乎被宋池发现自己给韩家通风报信,现在的问题是他给传的是假信! 经过上次粮价事件,就对他有所不满,再来这么一次,怕是真会不相信他。 “董县丞,还记得我们打过的赌吗?” 董为民微微一怔,他当然记得,当时宋池说会让他成为韩家弃子,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卑鄙!” 董为民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做过的坏事太多了,他很早就跟着韩家,根本不可能洗白,因而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可现在宋池是逼他做选择! “你别逼我!”董为民目露凶光,他平时不儒雅,但也不露凶相,现在却跟之前完全不同。 董为民害怕了。 他不敢得罪韩家,可现在似乎已经进了宋池圈套。 宋池靠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你是个聪明人,你昨天晚上连家都没有回,不是因为你想女人了,是因为你已经没有家了,你把夫人儿子都送走了,是做好最坏打算了吧。” “你怎么知道?” 董为民面色惊骇,这件事他做的很隐秘,连韩家人都不知道。 这是那天他被韩谕打过之后做的决定。 那次之后,让董为民很清楚,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能随时打骂,随时遗弃。 是啊,连张五都能舍弃,他为什么不会被弃? 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 “韩家父子不盯着你,我可在盯着你啊。”宋池平静道:“你的一言一行,我都清清楚楚!” “你哪来的人手?” 董为民说完瞬间反应过来,“是安义堂的人。” 他知道宋池背后还有一个安义堂,这些小喽啰能为他所用。 “你给韩家传了假消息,又私自把妻儿送走,这要是让韩家父子知道,你的命还能保住吗?” 宋池低声道:“想想孙家、王豹、张五......跟那位大人物的声誉相比,你的命还是命吗?” 董为民眼中惊意浓郁到了极点。 “你们在做什么,我都知道。” “你能保住我的命吗?”董为民是真的慌了,宋池知道的比他想象中要多的多。 是啊,一但这件事有泄露风险,他是第一个死的人。 “你现在别无选择,只能跟我!” 董为民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跟我打黑除恶!” 宋池开口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济县扫黑办主任,我是听你的命令打击勇胜帮!” 第133章 为民除害,灭勇胜帮 董为民不知道主任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宋池的话,直白说就是让他带头灭勇胜帮。 这跟让他死有什么区别? 昨晚给韩家父子传了假消息,现在又灭勇胜帮,这会坐实他二五仔身份。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我会死的!” 董为民面色惊慌,他在济县这么多年太清楚韩家的手段。 虽然他是做了八年的县丞,但跟韩家这种底蕴深厚的大族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韩家整死,要么跟着我一起整倒韩家!”宋池紧盯着他。 “韩家父子连张五都能舍弃,你觉得你能逃过么?你昨晚又给他们传了假消息,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你,是你害我至此!”董为民像是发狂了一样揪住宋池衣领,周边人准备要冲过来,但被宋池制止。 “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我跟你无怨无仇!” “你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他大声质问,不甘到了极点。 宋池虽被揪着,面色却极其平静,“这是一个大局,你本就是局中人,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董为民愣神,过了片刻咬牙问道:“你能保我不死吗?” “不能。” “那你说什么屁话!”向来有内涵的董为民直接爆了粗口。 “我不能保你的命,但我能让你体面的活,能让你堂堂正正的做这个县丞,能让你把腰板挺直,能让百姓心里由衷的把你当成父母官!” 宋池问道:“你除了升官发财,难道就没有别的追求?你在济县做了八年县丞,你扪心自问可曾做过什么好事?” “若是韩家要除你,可能你都活不过今天,那么在死前你想留下声名,是好名?还是骂名?” 董为民沉默不言,揪着宋池衣领的手慢慢松开,他神色纠结表情复杂。 宋池把他拉到台阶上,面对着集结起的人马。 壮班、皂班、快班,三班之人皆在此列,为了这次行动,集结了县衙所有能动员的人,还从六房吏员中征集不少人手,加入其中。 这是要打一场硬仗! “诸位,勇胜帮在济县盘踞已久,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百姓早已深恶痛绝,然其不知收敛,行事霸道,肆无忌惮!” “昨晚,勇胜帮帮主张五欲对我行刺,不过我宋池是何许人也,岂是他小小讼棍能伤着,他行刺不成,反被杀死!” “张五虽死,却已犯下大罪,今天就要除掉勇胜帮,为民除害,也为死去的三个兄弟报仇!” “干!” 苏大海直接大吼一声! “干!” “干!” 众人都在大吼着,县衙的人早已从头到尾大换血,三班之人都是年轻力壮,像是狼崽子。 “县丞大人,你下不下命令?”宋池转向董为民,他要把董为民逼上绝路,这样才能跟他们站在一起。 董为民身心颤抖。 “当你被我拉到这里时,你就已经没有退路,现在还抱着侥幸心理?你是想挺直腰板当人,还是弯着腰当狗看你自己。” 宋池平静道:“在这里你就是县丞大人,每个人都对你毕恭毕敬,在那里你就是狗,被人任意摔打。” “你......”董为民下意识遮住额头上的伤口,他跟人说是摔了一跤,但宋池知道是被人打的。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董为民紧咬着牙,面向众人大声道:“出发!” “县丞大人有令,出发!” 宋池满意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董为民说出来,他就一点后路都没有,只能乖乖的跟他合作。 依据他现在掌握的证据,韩家将有大难,当然其背后那位首辅大人也将会受到牵连! “走!” 宋池大喊一声就下了台阶,行动开始了。 队伍分成六支,分别去勇胜堂不同分部,宋池要去的是勇胜堂总部 “一队人马跟我走!” 他身边跟着的是老莫,后面跟的是苏大海,身边还有一个人是女扮男装的洛羽柔,这位大小姐说什么也要跟着。 宋池以权谋私给他安排了个书手身份,众人心知肚明,知道这姑娘一定是师爷的小女友。 洛小姐原话是你既然已经收留我了,那走哪都要带着我。 宋池巴不得这样,带着洛羽柔在身边,这不是就有了张护身符。 “等等。” 众人散开准备直奔目标,这时董为民快步过来。 “县丞大人怎么了?” “我也要跟着去。” 宋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真要跟着去?” “是。” 董为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韩家定不会饶过他,为了保命还是跟着宋池身边较为安全。 这小子命大。 张五既然敢动手定是有十足把握,非但没能杀死宋池自己还送了命,这绝不是意外。 宋池神色微怔,当即就知道缘由,他笑着道:“若是有县丞大人跟随,这次行动定会成功。” “出发!” 宋池带了有近四十人,其中有不少是临时工,不过他给了一个承诺,这次行动表现好,会有几个转正名额。 别说,这种激励还真是有效,这些人现在嗷嗷叫。 一众人浩浩荡荡。 这阵势吸引不少目光,哪像衙门官差,倒像是土匪。 四方茶馆,坐落在济县最繁华的街道上,取四方来财之意。 外看造型古朴大气,古色古香,乃文人雅士居所,实则却是勇胜帮总堂所在,这里也不是一座茶馆,而是一座茶楼,共有四层。 而且距离县衙很近,只隔了一条街。 勇胜帮在济县存在已久,白永任知县时就已做大,放在离县衙不远处是为了方便。 曾经县衙各房总书,大老爷、二老爷也都是这的常客。 不过自从冯元做了知县开始不一样了,尤其在苏大海做了捕头之后,勇胜帮过的并不如意。 而今,就连帮主张五也死了。 很多帮众还不知实情,但内部几位堂主早已收到信,他们从昨晚开始就在四方馆没离开。 张五做了多年帮主突然死亡,势必会造成些影响。 因早有准备,倒也不至于生乱,而且也早已经定好了新帮主。 而且,今天还是新帮主上位的大日子。 第134章 要武斗不要文斗 清早,四方茶馆就开了门。 迎四方客,赚四方财。 在茶馆最上层,有六人就坐,他们就是勇胜帮六大堂主,各个麾下有不少讼棍好汉,实力强大。 居中坐着的是一个青年,他身穿锦衣,腰间佩带玉佩,显得富有而高雅,脸庞俊朗,五官端正,唯独长了个鹰钩鼻破坏了温文尔雅的形象。 他脸上总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名为白方文,原来是勇胜帮副帮主,现在已成为帮主。 “五爷已经死了,他是被谁害死的,你们都心知肚明。”白方文说话时压着声音带有一种阴沉感。 “没有五爷就不会有勇胜帮,我们不能让五爷白死!” 几位堂主目光都集中在白方文身上,眼中露出凶光。 “从今天开始,勇胜帮将不再隐忍!”白方文目光扫过几人又问道:“我做帮主,你们服不服!” “如果心有不服,可趁早说出,免的还没做大事就内混,让人笑话。” 几位堂主相视,随即齐声道:“我等心服口服。” 他们都是核心的之人,知道勇胜帮能有现在不是他们多有本事,而是背靠韩家。 帮会社团算什么?混的再大还能大的过衙门? 很多小帮派上面的人就是一个粮书,粮书在县衙也就是一个小小吏员,这就是体制内的可怕。 一个小吏员就能决定很多人的饭碗,甚至是生死! 更不用说是韩家这样的大族,宁安府韩家不过是一个分支,主族在京城子弟多入朝为官,家族中官位最高者是吏部左侍郎。 对绝大数人知县大老爷就是需要仰视的存在,更不用说是这样的天官。 韩家不喜,能换掉他们所有人,甚至是再造一个勇胜帮。 新任帮主白方文原本是韩家少爷韩元正的书童,就连张五爷在时都要听从,他们怎么敢有不服。 “过会韩少会过来。” 白方文开口道:“等接任帮主仪式举行完毕,我们就要给五爷讨要公道,发动所有帮众让整个济县都乱起来!” “要让平民不敢出门,百姓不敢种地......” \"这.......\"其中有一人问道:“这不是作乱吗?” “就是作乱,不作乱知县大人怎么会被免官。” 白方文开口道:“宋池已经死了,就算起什么乱子,冯知县也难控制局面。” “明白了,兄弟们早就按捺不住了。” “是啊,自从换了知县我们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尤其是还有宋池做害。” “没错,他还扶持起一个安义堂跟我们作对。” “从今天开始,安义堂就要没了!”白方文冷笑着,他知道少爷想要的是什么,勇胜帮的反击就要从今天开始。 “帮主,出事了。” 这时有一个帮众走进来,他明显是亲信,未经通传就直接走到几人面前。 “什么事?”白方文面色平静,他刚接任帮主就已表现出沉稳之势,让人信服。 “县衙外立了一具尸体,正是......是五爷的。” “什么?” 白方文站起来,面色阴沉,“这定是冯元的报复,宋池被帮主杀了,他就把帮主尸体立到外面。” “可恶!” “他怎么敢?” “该死的!” “竟然敢这样冒犯五爷!” 几位堂主瞬间火冒三丈,气的身心发抖,看到这一幕,白方文内心不由冷笑,反而觉得欣喜。 张五在勇胜堂威望极好,他还在想怎么能把帮众怒火激发让他们闹事,没想到这就有理由了。 好,很好! 白方文是韩元正的人,他只是执行韩家意志,对勇胜帮没有半分情感,所有人都是他利用的棋子而已。 也包括这几位堂主。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 其中一人冷笑道:“不就是作乱吗,我们最擅长的就是作乱!” “砰!”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有一道巨响传上,伴随着还有震动,好像是什么倒了一样。 “发生什么了?”白方文听到动静皱起眉头。 还听到有激烈嘈杂声。 “不会是下面兄弟打起来了吧?”有一个堂主挠头道:“老任,是不是你的人。” “胡说八道什么?我平时是看你不爽,但也能顾全大局。” “你们下去看看。” 白方文听着动静越来越大,低沉道:“今日可是大日子,一会韩少爷也会过来,怎么能自家出乱子。” “是。” 几人应着就准备下楼,这时有一个帮众忙的跑上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打来了。” “有人打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 “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勇胜帮的总部,谁敢打到这里?” “是衙门的人,是衙门的人来了。” “什么?” 白方文变色赶忙冲下去,几位堂主跟在身后。 楼下已经乱成一团,一楼摆放着的方桌都已被掀翻,只因宋池的一句话。 “进门先不要说话,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 “对付这帮黑恶势力,就应该硬碰硬,来之前不是都给你们发棍子了吗?先给我打,不要有顾忌,都算我的......” “不,都算县丞大人的,这是县丞大人的命令。” 董为民脸都黑了,看着失控的场面根本说不出话来。 宋池考中县案首,也算是文人吧,不对,他就是文人。 可现在却比混子还要混子,进门不是推的而是踹的,连给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衙差们快要过来的时候每人从袖口里露出一根铁棒。 县衙里有工房,主管全县生产制造,其中就有自营匠铺,他们用的铁棒就是从工房寻来,这玩意虽是钝器,却打人极疼。 衙差们得到命令也就没有顾忌,越打越痛快。 勇胜堂帮众还以为是有人来袭也不含糊,不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有人痛骂你们这些人竟然敢假冒衙差,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些人会是衙差。 别说,这里面还真有滥竽充数的。 董为民就发现有人从门口混进来加入到战圈。 “县丞大人,这是我找的外援,你就当没看见。” 董为民神色复杂,“你搞这么大动静,就不怕出事?” 宋池开口道:“这是您县丞大人的命令,跟我有什么关系?” ps:有看的兄弟点个催更,感觉都没人啊 第135章 大点干,早点散 董为民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这话说的实在过分,他面色涨得通红随即咬牙道:“对,就是我的命令,你们干吧,都干死算了,大点干早点散!” 被宋池连哄带骗的弄到这里,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将来能活多久全凭运气,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这才是县丞大人的担当!” 宋池靠近他小声道:“这是勇胜帮总部,像他们账本啊花销啊什么多数都在这存放,我们来这必有收获,只要掌握了证据,该投鼠忌器的就是他们。” “韩家根基极深,你想要动韩家无疑是蜉蝣撼树......”董为民低沉道:“而且韩家真出事了,我一定脱不了干系。” “你不一样,你是迷途知返,戴罪立功.......想要罪过轻点就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也许你就是压死韩家最后一棵稻草呢?” 董为民神色复杂,“冯知县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他卖命,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你一个小小案首根本不知朝中局势,韩家之所以能如此兴盛,是因其背后是首辅大人。” 他顿了顿,“首辅大人现在是文臣之首,他还是太子太保,等太子登基他就是帝师,还会像现在这般权倾朝野,你还想对付韩家,真是找死!” 宋池平静道:“也许再过不了几年大周都不一定还在,更何况是他一个首辅。” 董为民神色惊骇,“你竟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我说的不对吗?” 宋池反问道:“你在济县做了八年县丞,你应该知道这些年百姓是什么样,济县是富裕之地已显贫苦之象,那些本就贫穷的地方又当如何?” 董为民不说话了,过了片刻才是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干倒宋世文自己做首辅。”这句话让董为民呆立当场,他听的出来宋池好像不是开玩笑。 而在宋池旁边看好戏的洛羽柔也神色惊疑。 一个出身卑微,在她看来甚至都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人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宋池已经顾不上跟董为民聊天,战况正进行的激烈,四方茶馆不愧为勇胜帮总部所在,人手众多,不过宋池准备充分,他们吃了大亏,此刻多数人都已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上去!” 一楼已经拿下,苏大海准备带人冲上去,这时白方文带人下来。 “都给我住手!” 看到这糟乱的场面,他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当即大声喝斥。 “你他妈是什么东西?”苏大海气性上来已经打红了眼,宋池才知道,二郎原来是跟遗传了父亲,只不过原来舅舅被封印着,现在是解开了封印,以他的身手正上战场肯定不行,但对付普通人又绰绰有余。 “谁给你的胆子敢来这里闹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白方文极力压着怒火,甚至能看到他脸皮都在颤抖,这是愤怒到极致的表现,自从勇胜帮建立以来就没吃过这样的亏。 他话音落下,苏大海抡起大掌直接甩过去,同时怒骂道:“去你妈的,老子穿的捕头服不认识吗?” 白方文本来是韩元正书童,哪能吃的住这一巴掌,直接被打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跟白方文下来的六大堂主也是火气上涌,当即就动起手来,两波人又打斗在一起。 董为民把头偏过去根本看不下去。 “真是有什么外甥就有什么舅舅,他刚才打的可是新任的勇胜帮帮主。” “原来是帮主啊,吓死我了,我以为打的是皇帝呢。”宋池轻抚胸口,一副庆幸的样子。 “你......”董为民无语至极。 “噗。” 在旁边的洛羽柔笑出了声,她觉得宋池真是太有趣了。 在不由分说的一顿暴打后,六大堂主也皮青脸肿,白方文更是双手抱头蜷缩着动都不敢动。 “停吧。” 宋池走过来,众人才是停手,白方文得以喘息,他抬起头看到宋池神色惊疑,“你.......不是死了吗?”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宋池淡淡道:“要怪只能怪张五没本事,非但没杀死我,自己反而送了命。” 这不是他跟白方文第一次见面,上次他只身赴宴,白方文就在宴中,坐在张五身边的位置。 白方文压下内心惊疑,艰难的爬起来,他脸有些红肿嘴角都被打破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真是疯了,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敢带着衙差闯进来,没有人能救的了你,你必死无疑!”白方文紧咬着牙。 “勇胜帮帮主张五行刺本师爷未遂,勇胜帮帮众皆为同谋,县衙要整治抓捕,这有什么问题!” 宋池冷声道:“早先官府跟你们同流合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们不可能在耀武扬威,更不可能再肆无忌惮!” 这话说的让在场衙差吏员们都分为提气。 只是董为民有些难堪,他把头偏过去,但白方文眼尖还是看到了。 “董为民!” 白方文直接大声道:“你赶紧把这个疯子处置了!” 同用的几乎是命令语气,这让董为民极其不爽,索性直接走过来,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你也疯了,你这个县丞还想不想做了!”白方文也是怒极有些失去理智。 “老子不做了,老子从现在开始就做自己!”董为民大声道:“宋池,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要抓紧让人搜查,尤其是账本、名单什么的,只要找到这些就能找到他们做恶事的证据。” “都听到县丞大人的话了吧,立即给我翻箱倒柜,只要是手写文本之类的东西都给我寻出来!” “快!” 宋池下了命令,所有捕快又立即开始行动,勇胜帮的人都被打残,根本反抗不了,他带来的人里面还有税房手书。 “你们......你们敢!”白方文面色通红,他是真的着急了。 这时,四方馆外,一辆马车停下,韩元正走下来,看到门口数名衙差,当即面色大变。 第137章 该考虑后果的是你 韩元正顾不得其他,快步走过去,却被门外衙差拦下。 “县衙办差,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这名衙差面无表情。 “啪!” 跟随在韩元正身后的一个随从直接抬手一个耳光扇在这衙差脸上,“瞎了你的狗眼,连韩少也敢阻拦!” “你.......”衙差委屈捂脸。 “快进去禀报宋师爷,就说韩少爷来了。”一个较为年长的衙差催促着。 “滚开!” 韩元正低吼着,他又不好预感,察觉到自己可能上当了,可面前几个衙差纹丝不动,出发之前宋池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赏钱。 这是一场硬仗,战前“抚恤”必不可少,因而这些人也都跟着卖命。 不一会宋池走出来,身边跟着老莫和洛羽柔。 现在他又有一个新跟班了,除了上茅房跟睡觉基本走到哪跟到哪。 看到宋池走出来,韩元正瞳孔微缩。 这小子竟然诈死! 当然最让他震惊的是张五竟然没能杀了他! 张五可是红袖坊杀手,投入韩家之前就有极大声名,一手“绳剑”出神入化,至少在宁安府没人会是他的对手,可他竟然没杀了宋池。 这意味着宋池身边有高手保护! 是梁轻舞安排的人吗? 应该不可能,梁轻舞虽然看中他但也不至于如此,那还能是什么? 韩元正愣神间,宋池已经走过来,“韩少爷,好久不见。” 他思绪被拉回,深吸了口气问道:“宋师爷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知县呢。” “外面不是说我是幕后知县吗,没办法谁让冯大人就信任我呢。” “你带人来这干什么?” “张五要杀我,我就带人来灭了勇胜帮报复,这没什么毛病吧。”宋池也懒得虚与委蛇,事态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在打明牌了。 “你们韩家果然深藏不露,连红袖坊杀手都为你们做事,真是乐不得。” 韩元正面色微变,“可还是没能杀了你啊。” 他也直接承认了,宋池没死实在出乎意料,让他心态属实有些崩不住。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张五想要我的命,我就来灭了勇胜帮,这有什么问题?”宋池问道:“你是想阻拦吗?怕是拦不住!” 韩元正紧盯着宋池,“做事只图一时痛快,就从来不考虑后果吗?” “我需要考虑什么?”宋池平静道:“我倒是觉得该考虑后果的是你们......” \"现在带人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宋池笑了,“你是韩家少爷不假,但少在我面前摆你的臭架子,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你让张五杀我这件事我记得了,我这个人最记仇了,报复很快就来了,不过我不会找人杀你,这样的手段太低级!” 韩云正拳头紧握他真想打烂这张讨厌的脸。 “你立即去把周府尹请过来,我就不相信你还能反了天不成!”跟在身边的仆从准备离去。 “慢着。” 宋池喊住他问道:“刚才是你打的人吗?” 他注意到有个衙差脸面红肿,眼中含泪,猜想肯定是被人扇了耳光,韩元正不会动手,必然是他随从所为。 这个随从也是个眼高于顶的货色,平素跟在韩元正身边嚣张惯了,直接道:“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连韩少都敢阻拦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好,说的好。” 宋池对着衙差道:“他扇你一个耳光,你就扇他十个。” “是!” 年轻衙差走过去,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出,他显然是心中有气也用了大力,差点把韩元正的这个随从扇倒。 “你敢打我,找死的东西。”随从不服准备动手,宋池又大声道:“有人袭击官差,立即拿下!” 其后衙差心领神会,几人上前当着韩元正的面对这个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快住手!住手!” 韩元正大声喝斥着,可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宋池淡淡道:“韩少爷,给你传话的人没有了,要不你亲自去把周府尹请过来,只是那时有些晚了。” “疯了,谁给你的胆量敢这么做,冯元就是个小小知县,他能保的住你吗?”韩元正向前一步,面容扭曲,状若癫狂。 宋池面无表情,他知道韩元正已经失态了,甚至快要失去理智。 “该害怕的是你!” 宋池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从开始的孙家,到现在的勇胜帮,你以为我在做什么?你们韩家藏在阴暗中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就要公之于众!” “ 你们真的就肆无忌惮吗?那为什么还要隐藏?” “你找死!”韩元正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那你就派人来杀我啊,张五不行就李四,看能不能杀死我!”宋池要在心理上彻底让韩元正崩溃。 他很急,听着里面传出巨大动静,却没有任何办法。 过了不一会,里面的动静终于停止,一队队衙差出来,为首被押着的人就是白方文,其后六大堂主各位主事也都被押着,其实是被拖着,他们很多人都被打的皮青脸肿。 宋池抓人很有目标性,只抓头目不抓小喽啰。 看到韩元正,白方文就像看到了亲爹,“韩少爷,救我!救我!” “小白!” 韩元正直接喊出声,这称呼可真够亲切,宋池知道白方文曾是他书童,听说主家跟书童都有特殊关系,莫非这两人还有断背之情。 “少爷,他们打我!” 白方文在勇胜帮众面前还一副沉稳阴冷的样子,可在见到韩元正后就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宋池,你过分了,我发誓不会放过你!” 韩元正身心颤抖,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我倒是为何从未听过韩少有什么风流韵事,原来是喜好男风,白方文不止是书童,还是你禁脔吧?” 宋池的嘲笑让韩元正神色不然。 “韩家幕后控制江湖帮派,你们想干什么,是想造反吗?” 见韩元正愣神,宋池直接扣了一个大帽子。 “你敢污蔑我,勇胜帮就是济县一个小帮派何来江湖一说。”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宋池直接道:“我也懒得跟你多费口舌,有什么招尽管用出来,再不用可就晚了,还有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为了维护某人声誉,你们让很多人都成了弃子,你有没有想过,某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弃子?” 第138章 人固有一死,董为民幡然醒悟 韩元正愣神,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也不需要想,可宋池的话却给他提了个醒。 如果真有一天,这些事情曝出来那会是什么后果? 首辅大人声誉不能影响,那么就要韩家背锅了。 就像孙建、王豹、张五、乃至董为民……除掉他们就是为绝后患,他们是棋子更是弃子。 可在首辅大人,在京城那些大人物眼中,一个分支韩家也不算什么。 看着宋池淡笑神色,韩元正第一次感觉到慌乱。 这时,董为民从里面走出。 两人对视,彼此神情都极为精彩。 “董为民!” 韩元正紧咬着牙怒声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昨天晚上是他传信说宋池已死,这才让他放松警惕,出现这样的事情。 董为民原本还有些心虚,但看到韩元正这种态度,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已有必死之志。 韩家要他死,宋池要他亡,左右就是个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想想,这么多年给韩家当牛做马,到头来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那还图什么? “韩少爷,你虽通过院试有童生身份,可又怎么敢跟本县丞如此说话!” 董为民直接出言喝斥,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这样跟韩家人说话,瞬间觉得胸口积郁散发,不知舒畅了多少。 “狗也敢咬主人了!” 韩元正眼睛微眯,英俊的脸上带着扭曲。 “你曾经就是个稍有些钱的员外,要不是我韩家,你怎么能做八年县丞,得荣华富贵,现在竟然敢在本少面前狂吠!” “狗就是狗!” 到了这份上,韩元正也不装了,反正斗争已摆到明处。 “我是自己考中的秀才,没有这个秀才我也做不了县丞……我是受过你韩家恩惠,可我给你们带来的更多,谁都能说我,唯独你不能!” 董为民丝毫不让,直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才有了县丞气度。 “你背叛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韩家出事,你第一个死!” 韩元正极其不理解,同时他也心慌不已。 董为民知道太多事情了,甚至所有隐秘恶事都是经他手亲自操办,若是董为民倒戈,可就麻烦大了。 “要死一起死!” 董为民看了宋池一眼,“人终有一死,既然无法改变,何不得个好名?” “县丞大人,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是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奉山!” 大周没有泰山,有一座奉山,太祖皇帝曾登山告天,有奉天之意。 “宋案首有大才。” 董为民转向韩元正,“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奉山,你可听到了!” “好!” “好!” “蜉蝣撼树,不知死活,敢跟我韩家作对,你们定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眼神能杀人,宋池跟董为民已不知死了多少遍。 他放完狠话直接走向马车离开。 斗争已经到了最严峻的时候! “我们时间不多,今天就要掌握韩家所有罪证!” 宋池转向舅舅问道:“找到有用的东西没?” “袁总书说找到了。” “好!” 宋池沉声道:“最多半个时辰就要搞定。” “嗯。” 所有人面色严峻,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战争。 “宋池,这个给你。” 这时,董为民从胸口里摸出一本小册。 宋池神色微动,这一幕跟当时长风侯沈崇给他小册时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找出首辅大人贪污侵占罪证,倒闭其舍弃韩家……你应该已有不少证据,但你要撼动的是一棵真正大树……我给你添把柴火!” 董为民把小册放到宋池手上。 “这是我做济县八年来的所有记录……我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是自己主动交出来,你说的对,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奉山,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我现在才开悟,却已经晚了。” 宋池接过,神色复杂。 他还在想怎么把董为民的干货逼出来,却没想到他自己拿出来了。 “给我一队人,让我为百姓最后做一件好事。” 董为民轻甩衣袖。 “让我除了勇胜帮这个祸害!” “您就是县丞大人,您想用谁就用谁。” “哈哈!” 董为民大笑,“你叫过我多次县丞大人,唯独这一次最真诚,我要让老百姓也能真诚的叫一句!” 他言罢,带着十余人离开。 清晨,一场大事在济县发生,衙门所有衙差全部出动,对赌坊,青楼,酒肆等地严查严打! 这些地方无一例外,皆为勇胜帮开设。 人尽皆知,人人痛恨,却敢怒不敢言,今日却不一样了。 衙差们直冲进去,把这些恶徒打尽抓尽,还见得县丞董为民亲自带人,当那些讼棍灰头土脸的出来,人人叫好。 “县丞大人做的好!” “县丞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这些恶徒就该万死。” 这么多年,董为民第一次挺直腰板,他听到百姓叫他县丞大人,他听的出来,这称呼是发自内心的。 行正走直,神鬼不惧。 心中坦荡,万恶难侵。 董为民悟了,他也觉得不晚,至少没有一错再错。 “走,去下一家!” 董为民又带人去了另外据点,勇胜帮做过什么,又藏在什么地方他最清楚。 现在是倒反天罡,贼头捉贼。 …… 清早,韩瑜还在温香暖玉中,在他怀里的是孙芳。 孙家出事后几近家亡,孙芳每日以泪洗面,昨天晚上得到韩瑜召唤,知晓仇家已死,这才欢喜了些。 韩瑜年近四旬,精力是差了些,今日疲乏不免贪睡。 “父亲……不好了,不好了!” 这时,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年轻人,看起来跟韩瑜有些相像。 他是韩瑜二子,韩元成。 一个家族能够兴盛,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兴旺。 韩瑜是三房,他这一脉就有四个儿子,只不过最有出息的是长子韩元正,直接参与主要决策。 孙芳正骑在韩瑜后背上给揉捏着昨晚劳累过度的腰背,看到韩元成闯入直接羞的无地自容。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孩子们看到。 “滚!” “滚出去!” 韩瑜怒骂,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 韩元成也顾不上别的,直接道:“不好了,勇胜帮被端了!” 第139章 蜉蝣也可撼大树 “什么?” 韩瑜猛然起身,把在背上的孙芳都差点掀翻在地。 “乱套了,全乱套了,四方茶馆都被砸了,大哥去找府尹大人了,您快去看看吧。” 韩元成急忙说出,悄悄瞥了眼五娘心想这小肚兜可挺好看啊,尤其是上面纹绣着的两朵花,开的可真饱满啊。 “是谁,是谁敢砸四方茶馆?” 韩瑜已经坐起来,人到中年虽保养极好,但那大肚腩也堆积如山。 四方茶馆是勇胜帮总部,也是韩家的摇钱树! “是宋池,是宋池带人去的。”韩元成回着话,但两眼却盯着那两朵花。 韩瑜没注意到,孙芳却注意到了。 她知道元成这小子不老实,却也没想到这么大胆,悄然把被子抓起挡住了些。 “宋池?他不是死了吗?”韩瑜愣神。 若不是宋池死了,他昨晚也不会有兴致。 “没死,我们都让骗了,对了,二哥还说董为民也叛变了,他极有可能已经投向宋池……宋池再找我们韩家罪证,您再不想办法麻烦真大了!” “该死的东西!” 韩瑜也不知骂谁,他慌忙下床。 “给我穿衣!” 孙芳赶忙起来给韩瑜穿衣,在其背后给套着,只是面色羞怒,元成这小子胆子太大了,竟然直勾勾的看她。 “父亲,我帮你。” 韩元成走过来给韩瑜穿衣,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啊呀。” 突然,孙芳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 “磕碰到脚了。”孙芳忙得解释,狠狠瞪了韩元成一眼。 这小子竟然敢当他父亲的面捏她屁股,真是胆大包天! “快走!” 韩瑜终于穿好衣服快速出了门。 “五娘,这两朵花正好看,哪天让我摘一下。” 韩元成小声说了一句,也跟着出了门。 …… “我要见府尹大人。” 这时,韩元正也来到府衙。 韩家势大在幕后操纵,明处却没人在官场,也就是说,董为民不听他的话,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时候只能找周府尹,以上官身份直接压人,甚至可以调动衙差阻止。 宁安府城是由两个县组成,府衙坐落在两县居中地。 韩元正不经常来府衙,但谁都知道他身份。 迎接他的是吴师爷,“韩少有何要事?周大人还没上职。” “没上职?他去哪了?” 吴师爷凑过来小声道:“老地方。” 韩元正瞬间黑脸。 吴师爷说的老地方是桂花楼,周正安看上了那里的一个名为小翠的娼妓。 这娼妓姿色一般,但周正安却迷得不得了,说是跟他年轻时看上的女子长得相似。 因而他时常在桂花楼小翠那过夜。 韩元正气的发抖。 他知道周府尹如此松懈,也是因为知道宋池已死的缘故。 结果是虚晃一枪。 等到周正安回来勇胜帮早没了,关键是宋池查抄了四方茶馆,里面太多对他们不利的罪证了。 宋池只是个白丁,可冯元背后有人! 麻烦大了! “吴师爷,事情紧急,您赶紧找府丞大人跟我走一趟。” 县有县丞,府有府丞。 既然请不到周正安,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这边心急如焚。 宋池战果辉煌! 四方茶馆是勇胜帮总部,各种账册目录皆存放在此,其中不乏其恶意侵占百姓良田罪证,并且都能证明是韩家所为,连宋世文也脱不开关系! 而且,还找到了他们倒卖济县粮库储粮的罪证。 宋世文回来济县,带回来户部,兵部批文,以为赈济幽州的名义把济县粮食全部调走。 实则根本没出济县,转过手进了自己粮库,其中勇胜帮管辖之下就有多个粮库,来源能够证明,而且有帮众参与运输。 他们本想哄抬粮价大赚一笔,结果被宋池识破,钱没赚着,粮食还堆积在库房,这也是实实在在的罪证。 宋池随意翻看,怒火中烧。 这些人所做恶事罄竹难书! 他们为了侵占百姓良田,简直不择手段! 百姓不愿让出,他们就去威逼,因此不知死了多少人。 每到征收田税时,作为县衙雇佣的收税人,他们肆意增收,高达数倍……这些也没有上缴朝廷,全部收进自己口袋。 数年来,每年如此。 看似富庶的济县,实则已满目疮痍,让人触目惊心。 这还只是随意抽看,细看还不知有多严重。 宋池翻看时,洛羽柔也在旁边。 这个相貌清纯开朗的姑娘,此刻柳眉颦蹙。 “他们怎么能这么过分?” 洛羽柔问道:“就算欺压百姓……总要有个度啊,难道真就不管人死活吗?” “他们不会在乎的。”宋池摇头,世家大族能屹立不倒,是建立在剥削之上。 他们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无数血肉堆积! 他们在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 这都不是侵占贪腐,是明抢! 勇胜帮就是最好的工具。 “这么多钱都去哪了?” “从上到下,层层瓜分!” 洛羽柔问道:“谁拿大头?” “谁位置最高谁拿的最多。” “这……怎么可能?” 洛羽柔难以置信道:“在京城,首辅大人备受诟病,但都说他擅于弄权,从未听闻贪财敛财,人们还说他有君子之风。” “人不能占了所有恶名,总要有让人称赞的地方,这是他最自豪的,也是他最大弱点!” 宋池平静道:“要对付韩家,就不能盯着韩家,要盯他背后的人……” “我帮你!” 洛羽柔道:“我现在就给父亲传信。” “不用。” 宋池很清楚,这些事情不能拿宋世文怎么样。 他现在要对付的是韩家。 韩家没了,宋世文就失去敛财工具,对他也有很大影响。 “你……只是个小师爷,能办得了这么大的事?”洛羽柔实话实说,已经牵扯到首辅,是朝廷大事。 “我让你看看什么是蜉蝣撼树!” 宋池大手一挥。 “回县衙!” 众衙差把一箱箱证物装车拉回县衙。 今天也算是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竟到现在还没有阻碍,他知道大事已成。 有这些罪证足够在朝堂引起轰动,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蜉蝣也可撼大树! 刚回到县衙,府尹周正安,韩瑜等人怒气冲冲的前来,他们是来兴师问罪! 第140章 洛羽柔:我是来找他的 府尹周正安,府丞施孝,韩家家主韩瑜等人来到县衙门口,还带了众多衙差在后,每个人都面色肃穆,气势逼人! 周正安身边跟着一人,捧着的托盘之上放置着官印,他是带着权柄而来! 县衙门口,知县冯元在前,宋池在其身后,两人面对一众。 “冯元,你可知罪!” 周正安抬手指着怒声喝斥,官威浓郁。 他很愤怒,只是睡了一觉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得到消息后从温柔乡匆忙爬起又回府衙点齐人手,这才耽搁到现在。 “敢问府尹大人,下官何罪之有!” 冯元腰板挺得笔直,宋池已经做的足够完美,接下来就轮到他了,能否顶住压力,把这件事发酵出来,让宋池辛苦付出不会付之东流…… “今日,济县到处都生出大乱,鸡飞狗跳,百姓怨声载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发生民变,你是济县知县,当承担罪责!” 周正安举起官印,大声道:“即刻起,本府将免去你知县一职!” 府尹作为上官有权免下官之职,却也不能随意用出这权利,应有正当理由。 知县是七品官,品级不高,位置重要,任免都由吏部决定。 如有外敌入侵,知县未尽守土之责等特殊情况,上官才能任免。 通常上官只有监管之责,若下属知县未能完成考绩,或有重大过失,府尹可上报朝廷。 之前他们操纵粮价就是这样法子。 可现在周正安却用出这样权利。 他急了!宋池嘴角微扬,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周正安敏感的捕捉到,他怒不可遏,这个小子总是露出一副什么都成竹在胸模样。 “你笑什么?”他指着宋池。 “回府尹大人,我只是想到好笑的事情。” 周正安气极却又收回目光,等免了冯元官职,他要让这个小子生不如死。 他是堂堂五品府尹,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黄口小儿? “冯元,你已被免去官职,现在就脱下官服,交出官印!” 他颐指气使,若是换成别人,此刻早已胆寒惧怕,惶恐不安,可冯元却没有任何惧色。 “就算你是上官也不能免我知县之职,应当先行上报,我就是不脱官服,不交官印你又能如何?”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忤逆上官!” 周正安大声道:“你未经禀报擅自动用全部衙差扰乱县治,致使百姓怨声载道……” “怨声载道?” 冯元直接打断,“大人是耳朵失聪了还是根本不能明辨是非,明明百姓欢腾一片,何来怨声载道!” 没等周正安说话,冯元又上前一步,“勇胜帮做了多少恶事,你们心知肚明,我也知晓你等来意,是想要阻止我继续查下去,不过我奉劝你们死了这条心!” 他直接挑明,言辞凿凿,声如洪钟! “我既来济县上任就抱有必死之志,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别想拦我!” 这番话让周正安几人脸皮抖动,他们这是听明白了,冯元这是要破罐子破摔,简直油盐不进。 杀了他很简单,但会带来更大麻烦。 冯元并非普通知县,背后有次辅陆泰渊,仅是次辅倒没什么,他被首辅大人压得很死。 最重要的是,现在二皇子也跟陆泰渊走到一起,能把冯元安排到济县就是二皇子在背后发力。 这涉及到争储,所以才如此慎重。 周正安等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不能动冯元,若是冯元死在济县,就给了次辅大人更充足理由,会有更大麻烦。 可眼下已经是死局了,以目前冯元掌握到的东西送入京城,再由其背后大人物发力,后果不堪设想! 该如何是好,场面一时僵持在这里。 冯元,宋池面色平静,虽只有两人气势却丝毫不弱,因为他们占理! 勇胜帮所做恶事人尽皆知,他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必然会投鼠忌器。 冯元身为知县做这些天经地义,到哪都能说的通。 这就是占据大义。 周正安跟韩瑜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今天想要免冯元官职难了,冯元只需拿到证据送到京城,哪怕明天死了,他也是死得其所,因而才如此强硬。 最关键的证据是查抄勇胜帮所得,想必现在还没整理出来,关键人物是……宋池! 韩瑜跟周正安对视一眼,他们都是人精,立即想到既然无法免冯元官职,就先整死宋池! 念及至此,周正安指着宋池,“把他交出来!” “凭什么?” 冯元向左移动一步,把宋池挡在身后。 “他是我师爷,可有做过任何违规之事,你们凭什么拿他?”冯元说的大声,丝毫不让,他知道这些人盯了宋池很久。 “他真的没有吗?” 周正安指着立在县衙门口的张五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既然你说宋池没做什么事情,那就从杀人入手。 命案是大周重罪,仅此一条就能拿下宋池,且冯元也说不出什么。 “张五只是去寻宋池谈事,却由此命陨,张五之死与宋池脱不了干系……他要暂被收监!” 周正安怒声道:“冯元,本府拿一个人你不会也要阻拦吧。” “府尹大人要拿人自然可以,但也要有缘由。” 冯元开口道:“明明是张五欲行刺宋池,凭什么拿宋池?” “行刺?” “谁能证明?” 周正安冷声道:“现在死的是张五,他若有罪自有衙门判决,可现在他死了!” “没有人能证明,那宋池就有嫌疑!” “我能证明!” 还未等宋池说话,便有一道女声响起,众人回头,只见有一个穿着淡青长裙,模样清纯的女子走过来,她正是洛羽柔! “你是谁?轮得到你证明!”周正安直接喝斥。 真是拿豆包不当干粮,他堂堂府尹还能被一路人打岔? “等等!” 韩元正眉头皱起,像是想起什么,他问道:“敢问姑娘可是安国公小女?” “韩叔叔倒记得真切。” 洛羽柔平静道:“我过十三岁生日时,韩叔叔还到府上了吧。” “还真是你!” 韩瑜又问道:“你怎么会来济县,安国公怎么舍得放你?” “哦。” 洛羽柔看眼宋池,“我是来找他的。” 第141章 表面清纯内心腹黑的洛羽柔 “找他?” 韩瑜神色惊疑,他不明白安国公的女儿怎么会来济县,又怎么会跟这个毫无背景的小子有交集。 就连周正安也颇感意外,安国公是正统老牌贵族,其家族虽有些衰败,不过地位犹在。 首辅大人实行削爵之策,却也不敢触动到这位国公……而今其最宠爱的女儿来到济县,竟还是为宋池而来! 这是否意味着安国公已经下场? 不对,是宋池怎么会被洛小姐看中?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洛羽柔自然走到宋池身边,“我昨晚跟宋池在一起,遇到那个什么张五的人行刺,然后他就被我护卫杀了……” 她说的轻松,却让周正安,韩瑜额头都渗出冷汗。 安国公洛川南是有名的女儿奴,大周人尽皆知,他把女儿关在金丝笼里容不得有任何伤害。 可现在……却遭遇刺杀! 这要是让安国公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是首辅实行削爵之策,安国公都没说什么,至少明面上没有,因而首辅还想办法拉拢。 在之前收到的回信中,首辅还说会让其子宋鸣追求洛羽柔维系关系,不能让安国公也站到二皇子立场。 可为什么本是鸣少爷追求的洛小姐,却从京城来到济县找宋池? 安国公不会因为首辅削爵而恼怒,但一定会为了女儿疯狂! 张五确实是去杀宋池的,他也不认识洛羽柔,顺便杀人灭口也不是没可能…… 完了! 惹大麻烦了! 韩瑜稳住心神又道:“洛小姐……张五可不是去行刺的。” 他急忙解释,本来狡辩就没什么意义,谁不知道张五背后是韩家? “不是吗?” 洛羽柔声音颤抖道:“我可是亲眼见到这个人杀了三个衙差,一剑把他们的脑袋都割下来……” “哎呀,我都怕死了。” 她靠近宋池,清纯的脸上尽是惊恐,“长这么大,我连杀鸡都没有见过,连血都没有见过,却看到三颗脑袋在我面前飞起来!” “然后……哎呀,我不敢说了。” “对了,他用的是剑,剑后面绑着一根绳子,他还说他是红袖坊杀手……叫什么四指的。” 每说一句,韩瑜的眼皮就抖一下。 他知道洛羽柔说的是真的,她昨晚真跟宋池在一起,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张五会被杀死。 “幸亏父亲给我安排了护卫,否则我就死了,宋池,我好害怕啊。” 宋池假装安抚,心里却在发笑,这个洛小姐还真是演技派,昨晚那三具尸体就在她面前,她可没有半分惧意。 小白兔是她伪装出的人设,真正的她聪慧,甚至可能还腹黑。 “韩叔叔,听说张五是您的人,您怎么会跟红袖坊的杀手有关系呢?” 韩瑜忙着道:“洛小姐,你误会了,我跟张五没有任何关系……” “跟您没关系,那就是跟您儿子有关系了?” 她又看向韩元正。 “今天我也跟着宋池去四方茶馆了,现在那个新帮主叫白方文的,就是他书童,还说……” “洛小姐,我看你真是误会了,我们真的……”韩瑜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是我的人杀的那个张五,你们要抓就抓我吧。” 她挡在宋池面前。 看到这一幕,韩元正面容都快要扭曲! 为什么这个小子总有“艳福”? 之前是梁轻舞护着他,现在洛羽柔又护着他! 为什么? “我都差点没杀了,难道还不能反抗吗?” “韩叔叔,你要杀我吗?” 韩瑜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我怎么会有这样想法?” “那您还要说什么?” “我……” 韩瑜强露出几分笑意,“羽柔误会了,叔叔保护你还来不及,看来是我们误会了,还有那个张五,跟韩家没有任何关系,或许是手下有什么,叔叔先回去查查,你有空来府上啊……” 他匆忙解释,又示意周正安该离开了。 事态复杂,需从长计议。 几人来的也快,走的也快。 洛羽柔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措手不及,已经无法继续纠缠下去,甚至想动宋池也动不了。 有洛羽柔在,宋池就是有了一道护身符! 这个小子! 韩瑜极其不甘心,他心头一团乱麻。 想动宋池就要跟安国公府交恶,他万般也不敢惹这样的麻烦,还要把此事尽快禀报首辅大人…… 还有,你儿子要追求的洛小姐怎么跑到济县找宋池来了? 前来问责,一事无成。 几人颇有几分狼狈模样。 “府尹大人!” 就在这时,宋池突然上前,周正安停下,却并未回头。 “您任宁安府尹是凭自己本事,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您陷得不深,应当知道该怎么做,老马回头,迷途知返……这天下最大的是民心民意,这才是正途……” “你,黄口小儿也敢乱言!” 韩瑜回头也顾不得洛羽柔在场,直接怒吼出声。 宋池说的是白话,是在当众挑拨。 周正安原本不是首辅宋世文亲信,他算是半路出家,虽然做不了不少,却没有真正入门。 本为府尹,却连原来济县知县白永都不如。 宋池这是要让周正安反水! 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他们已经输了,做的这些恶行恶举已然暴露,现在该想着怎么挽回! 周正安不会动心,但挑拨之意极其明显。 而且还是当他们的面,简直胆大妄为! “宋池,你说的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韩叔叔为什么要骂你?” 这时,洛羽柔突然插话。 “韩叔叔,宋池是我的好朋友,他如果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我不开心,我父亲就不开心……我遇刺的事情还没告诉我父亲呢。” 说的清纯无害,看似没什么心机,却句句不离威胁。 韩瑜一时也摸不准这位洛小姐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也不敢说什么了。 “走!” 周正安拍了拍韩瑜肩膀,众人离开。 韩瑜也相信他不会有想法,却不知周正安却心有意动。 他们走后,冯元才是长呼了口气,“洛姑娘,你怎么会来济县?” “来找宋池的啊。” 看着这天真烂漫的脸,冯元一时无言以对。 “你对周正安说的话有用吗?” “有用。” 宋池应着,确实有用,当晚周正安就派人来找他…… 第142章 一把大火 来找宋池的是周正安身边亲信仆从,自称帮花容阁掌柜传话,直接来县衙找他。 花容阁掌柜就是表妹,这个理由极佳,谁都不会怀疑,也不会多问。 宋池在县衙门口见到此人,穿长袍戴着毡帽,一副小厮打扮。 “我家大人希望你能把对他不利的东西压下,大人不会亏待你的。” “可以。”宋池直接应道:“再过几日就是府试,只要府尹大人能让我拿到案首,我就压下来,府尹大人做事很干净,本来就没什么,至于将来会怎么样,那谁也保不齐。” 他提出交换条件。 县试过后两个月就是府试,时间在四月初,宋池并不担心自己才学,冯知县已经连续给他补了一个月课,而他又有过目不忘能力,莫要说是府试,就是现在去参加乡试也不在话下。 府试跟县试相同,也是府尹说了算,周正安都恨他不死,又怎么会让他顺利通过。 “这不算什么,但我们怎么相信你。” 周正安派来的人直接答应,按照惯例县案首参加府试者必会通过,也就说铁定有童生身份,宋池的要求是想成为府案首,即第一名,这并不算过分。 他本身就有才学,只是不想被刁难而已。 “替我帮府尹大人传话,他只能相信我,否则后果有多严重,他自己清楚。” 说罢,宋池直接回到县衙。 有洛羽柔在身边就是有了一道强力护身符,现在奈何不了他,反而还会投鼠忌器。 这个姑娘是什么目的,宋池也不清楚,那日刺杀其实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而今却跟他一起蹚浑水。 宋池猜测,洛羽柔跟在他身边最大的目的就是觉得有趣。 这位大小姐被父亲“束缚”的太久了,而今外出才显露出本性,就是想寻些乐子。 等忙过这两日就陪她好好逛一逛,宋池打定主意,眼下最重要的是整理罪证。 他要烧一把大火,从济县烧到朝廷,再烧到宋世文身上。 夜已经深了。 周正安跟韩家父子相对而坐,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愁绪。 一日之间,勇胜帮四分五裂,四方茶馆被查抄,帮主白方文,六大堂主等人都被抓进大牢,众多账册账目被收缴一空,帮众如鸟兽散,勇胜帮几乎是没了。 快! 太快了! 快到他们都没有来得及补救的机会。 这就是宋池的厉害之处,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晚了。 “从苏明月开始,到孙家,再到后来发生的各种事情,全部为宋池谋划,他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目前应该已经掌握到不少证据,应该说是罪证......只要这些罪证送去京城,我们就完了!” 韩谕低沉道:“朝中正到了争储关键事情,武安侯梁轻舞早前中立,即使面对二皇子的善意都拒绝,而今也开始偏向,这对太子殿下很不利,幽州大劫后,陛下旨意赈灾重建,将从皇子中选一位主持。” “目前看来人选会成太子殿下跟二皇子两人中间选出,太子殿下必须要选中,这个时候有差池又是因我等而起,可想而知会有什么麻烦!” 韩元正开口道:“赈济灾民,重建幽州是博得民心威望的大好机会,而且就能名正言顺的调拨粮食钱款......” 几人神色微动,这其中自然是能捞到不少好处。 “除此外,朝廷还要加固边防,这也在职权之内,如此就能节制边防兵马,借机执掌军权,还能插手地方政务,官员选派......因而太子殿下才势在必得。” 听得韩元正分析,韩谕赞叹道:“我儿虽还未踏足官场,更未进京,竟能有如此大局实在难得,得乡试之后你就进京吧,你三叔早就想让你去了.......” 他最看重的就是韩元正,是因这个儿子确实优秀,韩家在宁安这一脉的主要作用就是捞钱,各种杂事人物极其复杂,韩元正都操持得当无一疏漏,直到宋池出现一切都开始变了。 韩谕已有不好预感想让儿子提前脱离,他又改口道:“要不你这就进京吧,你三叔早就想你,也去见见你堂兄。” 在一旁听着父子对话的周正安神色微动。 韩谕这是在考虑后路了,就算真出事以韩家在大周的地位,顶多就是损失他这一脉,但不能牵连到儿子。 看来我找宋池是没错的,不就是想要个府案首,给他就是了。 人心各异。 韩元正低沉道:“事态严峻,若真被宋池得逞,我们韩家怕是要遭逢大难.......” ps:新书成绩很差,这两天又在参加作者年会,今天坐了一天飞机,连续转机,很累,我也好好想想怎么能写的精彩,近日开始会把这两天欠的章节补上,成绩不好,还有几个读者跟着,谢谢你们 第142章 轻视宋池,终成大患 韩元正第一次感觉到心里不安,如他父亲所言,若是因此牵连到首辅大人,进而影响到太子殿下出任幽州赈抚使,那他们的罪过可就太大了。 这几天宋池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始终在耳边萦绕。 既然你们能把别人当弃子,那么京城里的大人物又会不会把你们当成弃子? 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现在已经到了边缘。 父亲可能也有察觉,因而才准备让他提前离开。 “元正,你先走吧,先行离开即使将来发生什么也跟你无关,你二叔能护住你。”韩谕面色镇重,这是未雨绸缪也是做最坏打算。 “父亲,真的已经到这一步了吗?”韩元正拳头紧握神色不甘。 “还有一个冒险的办法就是杀了冯元,不过已经晚了,冯元定会警惕,想来他也早有准备,就算冒险杀了他会于事无补,还有.......宋池,现在洛羽柔在他身边护着他,我们也无从下手。” 韩谕低沉道:“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轻视了宋池。” 之前他一直都没把宋池放在眼里,只是当成一个黄口小儿,尔今终成大患。 “我还要参加乡试,如何能离开?” 韩元正咬牙道:“通过乡试我还要明年二月参加会试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我现在走了,还怎么能有机会?” 韩谕知道自己儿子志向远大,现在已通过院试有秀才身份,而他凭借的是自身才学,将来再得家族照拂,前途不可限量。 可现在却出现意外。 “乡试在州城举行,你先去江州城也可,等到乡试开始,想必事态也已尘埃落定。” 韩谕还在劝慰,他这一脉只有这个儿子有出息,绝不能有任何意外。 “父亲,真的要如此吗?” “避避风头没什么。”韩谕长叹了口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你明日就出发去州城,去找许州牧即可。”韩谕语气不容拒绝。 “可是......” “没什么可是。”韩谕安抚说道:“一时得失不算什么,你是摆在花梨木书架上的瓷器,而宋池只是扔在街头无人拾捡的陶罐......你跟他硬碰是在贬低你自己。” 韩元正欲言又止,却还是应下。 只不过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报复宋池。 “是,父亲。” 两人当着周正安的面给自己找后路,这让周正安心里很不爽同时又有几分慌乱。 他是府尹不假,可跟韩家相比还差很多。 看来去找宋池是对的,周正安面无表情问道:“这里的事情你都已经告知首辅大人了吧。” 他不算是首辅亲信,与之并无往来,知晓韩谕跟首辅大人书信来往密切。 “已加急传送。” 韩谕长叹了口气,“事态变化太快,我刚给首辅大人禀报粮价上涨之事,随后粮价就已平息,我又禀报不得已要除掉宋池,却没想到宋池竟然没死......” \"我有一个办法。\" 周正安站起来,“冯元是有我们的罪证,可他要送往京城,也要找人传送,只要我们严格布防,严搜严查定能寻到,把罪证拦截......进不了京城,我们还能有什么事?” 韩谕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个办法,周正安身为府尹也完全能够做到。 “就这么办。”他附和道:“从明日,不.....从今晚就开始严搜严查,形成天罗地网,让济县什么密信都送不出去!” \"不止要送不出去,还要送不进来!\"周正安又接着说:“地方官员除有诏命不得离开属地,冯元也没有任何办法。” “嗯。” 韩谕开口道:“这样至少能为我们争取时间,先行禀报首辅大人,就算真出什么事,也能有应对之策。” “嗯。” 两人三言两语商讨好计策。 这时韩元正开口道:“再过几日就是府试,宋池必然也会参加,府试是周大人您主持,您可一定不能让他通过。” “就算他通过府试也只是个童生而已,影响不了什么。” 周正安故意道:“这种事情现在并不重要,还是想想该怎么除掉他。” 对他而言,给宋池一个府案首确实不算什么,或许还能少些麻烦。 “大人所言极是。” 韩元正不疑有他,跟他们将要面临的危机,这确实不算什么。 而且周正安跟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却没想到现在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第二天,韩元正收拾行囊悄然离开济县前往州城。 这是他第一次被迫离乡,带着无尽恨意。 同时,在周正安的命令下,城外各条要道驿站实行戒严,尤其是对于陌生人进行严搜严查不放一人。 济县似乎已经恢复平静,至少老百姓们根本感受不到斗争激烈。 宋池也难得清闲,终于能有空应约带着洛羽柔逛街。 第143章 尝一口鲜 不过是红日初升,集市上就已是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渲染出浓浓烟火气。 “这里是济县最大的集市,市内财货各行应有尽有.....当然更少不了吃的。” 宋池作为东道主为洛羽柔介绍着,在听到有好吃的,她明显眸子一亮,甚至还悄然咽口水。 洛羽柔今天穿着一身淡雅襦裙,腰间系着一条彩云飘带,把纤细腰肢完美显出,明眉皓齿,五官柔美。 真是个精致的美人,宋池不免多打量几眼。 在他认识的姑娘中,洛羽柔颜值跟表妹不相上下,跟梁轻舞比起来.......只能说各有其美。 “那一块都是地方小吃,你肯定没吃过。” 宋池带着洛羽柔来到一处区域,这位洛小姐虽出身豪门,却不喜欢高档膳食,更喜欢地方小吃。 他并未来过,也是问过人后才知来前做了一番功课。 可在走过来后,却见摊位空空,并没有卖小吃的摊贩。 “咦,怎么没人呢?”宋池奇怪。 “你是不是带我来错地方了。” “我去问问旁人。” 宋池拉住一个路人,才是得知今天此处无集,人都去了别处,走了半天还真来错地方了。 “这怎么办?”洛羽柔嘟着嘴不满说:“你不是答应要带我吃好的,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我什么都没吃到。” 宋池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心翼翼问说,“要不去吃汤包?” “不吃了,我都吃腻了。” “走吧。” 宋池拉着她向外走。 “去哪。” “回去。” “回去?我还没吃好的吃的。” “外面吃有什么意思,为了显示诚意,我今天亲自给你下厨。”宋池拍着胸脯。 “你下厨?” 洛羽柔眸子里尽是怀疑,她问道:“你知道我家厨子是哪来的吗?” 宋池试探说:“御赐?” “没错,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可他做的饭菜我都已经吃腻了。”洛羽柔问道:“你觉得你做的菜会比御厨还好吗?” “嗯。” 洛羽柔惊讶,“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应啊,如此倒是让我好奇了,你准备给我吃什么?” “我下面给你吃。” ....... 宋池带着洛羽柔回家,可他现在住的地方并不开火,灶具灶台什么都没有,想来想去只能回舅舅家了。 舅舅上职,表弟忙着接手勇胜帮的地盘,舅妈跟表妹在经营店铺,家里空无一人,他另有钥匙,因而能直接进来。 “你先坐会,我很快就好。” 宋池提着买好的食材进了伙房。 他不止要给洛羽柔下面吃,还要做做鸡精。 这个时代尤其是百姓家里吃食简单,寡淡无味。 一来是吃不上好的,再有就是烹饪过程简单,跟现代菜的最大区别其实是对调味料的运用,直白说古代没有这么科技与狠话。 你费劲熬制高汤,根本顶不住鸡精、蚝油、生抽几样调料加进去。 佐料就是增加食材味道的,否则就会食之无味。 味精带来的是鲜味,而鲜这种口味在古代很稀罕。 比如鲁菜的老师傅都会吊高汤,一锅高汤就要花费好几天,且熬好的高汤还保存不了多久,高汤大概就是古代版的味精,在烹饪时起到提鲜作用。 古代想尝一口鲜很难。 如果有味精就能解决这个麻烦。 宋池不做味精,他要做的是味精的替代品,鸡精。 他前世最爱看的就是美食博主,记住了做法。 脑海里把过程顺了一遍,宋池把一定数量的香菇倒进大盆里浸泡,又把从集市买回来的母鸡放在土灶里炖上。 买的时候就让卖家杀好了,免的鸡飞狗跳。 接着,他又把浸泡好的香菇捞出来沥干水分放到另一口锅里。 鸡精的主要成分是鸟苷酸,这是可以比肩味精的提鲜物质,而鸟苷酸大量存在于香菇中。 随着时间推移,老母鸡渐渐煮烂,香菇也熬煮出精华,一股浓郁而奇特的香味开始在厨房发散,并飘到院子里。 正在摆弄花的洛羽柔闻到轻嗅,“宋池,你在做什么,好香啊。” 本来她是不抱希望的,虽然宋池装着很神秘,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在院里看花打发时间。 宋池说这些花都是他舅妈养的,开的明艳灿烂。 现在被飘散出来的香味打扰,她瞬间就对花没兴趣了。 “你等着吃吧。” 宋池大声回应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止,他把香菇捞出来放到过滤纱布上,经过几次用力拧绞保,碗里留下了浓稠汁液。 然后他又把浓稠的老母鸡汤汁跟香菇汁混合在一起,又把鸡头和鸡骨头捣烂跟汤汁混合在一起,均匀搅拌。 然后就是把混合物烘干,碾碎成粉末就得到了简易鸡精。 从临近中午就开始张罗一直到下午。 洛羽柔一直在外面催,“宋池,我饿的都前胸贴后背了。” 宋池探出头看了一眼,胸前饱满的很。 “别急很快就来了。” 宋池应付着,过了一会他端着一碗面出来,这是一碗加了味精的面,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闻嗅起来却有股特殊鲜香。 “面来啦。” “哇,好香!” 洛羽柔粉嫩的舌头舔着嘴唇,两眼放光,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王茹带着女儿苏南伊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苏明月。 宋池神色微变,在这个时候她们回来了。 第144章 真香定律 “果然是表哥回来了。” 苏南伊语气中带着惊喜,表哥自从离家后就很少回来,她想感谢都没有机会。 “宋案首。” 比苏南伊更急的是苏明月,她提起裙摆很快到宋池身边,欣喜的表情瞬间凝固,刚才背对着没有看到,石桌这还坐着一个模样清纯的姑娘。 “她是谁?” 苏明月语气变得警惕,难怪这几日宋案首都不找她,原来身边是有一个姑娘陪伴。 这姑娘模样清丽,容貌绝佳,气质出众,比她.......哼,她有我少妇的风韵吗? 洛羽柔顾不得抬头,用筷子夹起面条吸溜进口中,眸子当即就眯起来成了一道月牙,“这面条太好吃了,好鲜美,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宋池,你下的面的真好吃。” 她又端起碗大口的喝了口汤,更是惊叹连连。 “怎么能这么鲜美。” “她是谁,你竟然下面给她吃?”苏明月醋意大发,“之前我下面给你吃,你都拒绝了,而今竟然亲自动手给别的姑娘下面,君子远庖厨,你怎么能这样。” 苏明月嘴像连珠炮似得娇颜上尽是委屈。 “你们怎么回来了?” 宋池看着几双好奇目光,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可他只是下了碗面而已。 “这位小姐姐是谁?”苏南伊也问了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池也听的出语气不善。 “哦哦,我来给你们介绍下。” 宋池道:“她是安国公之女洛羽柔。” “安国公?” 苏明月吓了一跳,她倒是不知道安国公是谁,但知道国公是什么爵位,大周朝皇子可封王,现今除皇子外没有一个异姓王。 封王之下就是国公,同样没有几位。 这姑娘不是普通出身,而是一位贵女。 苏明月当即向后几步,自觉卑微了些,她没有好出身,还是个丧夫的寡妇,又有什么资格争风吃醋,而今能跟在宋案首身边做事已算幸运,若是能有幸做个妾室,那便是烧高香了。 “安国公之女?” 舅妈跟表妹也神色惊疑。 “别吃了,给你介绍我家人。”宋池捅了下洛羽柔,却见到她竟然已经把面条吃完,把汤都喝的不剩。 “啊,我还想吃一碗。” 洛羽柔这才是站起来,“我叫洛羽柔,是宋池的朋友,嗯......他是我第二个朋友,是第一个男朋友。” 宋池好奇问道:“第一个朋友是谁?” “是叶初雪。” 洛羽柔道:“你应该听过她吧,可是京城四美之一呢,可是有冰美人之称。” “没有。”宋池摇头他确实没有听过。 “等你去了京城,我带你认识,你这个人不仅很有意思,下面还很好吃。” 宋池....... “那个洛小姐,要不先进家吧,在院子里怎么能行?”舅妈有些拘束毕竟身份差距太大,大郎真是出息了都跟国公的女儿在一起了。 “在院子里就行。”洛羽柔见惯了大宅大户,反而觉得小院温馨。 “这几盆花是您养的吧,长的可真好看。” “我就是个妇人闲着没事弄些花花草草,让洛小姐见笑了。”王茹应着,心想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脾性这么好。 “她是我表妹南伊,也是花容阁掌柜,明天你去挑选东西,都是独一家的东西,离开济县你去哪都买不到。” 宋池指着表妹介绍。 “啊,你就是花容阁掌柜,开业那天我去排了好长时间的队,结果什么都没有买到,说是有限购要先预定,我连预定名额都抢不到。” 洛羽柔当然听过花容阁,这是目前济县最火的店铺,售卖的东西都让女人为之疯狂,她是纯好奇,这么高的价格还能这么让人追捧。 “你可真厉害啊。”洛羽柔看着苏南伊,“人还长的漂亮。” 这嘴就像是开光了,刚夸了舅妈现在又夸表妹,情绪价值着实拉满,宋池看在眼里,这姑娘可不是单纯,她是七窍玲珑。 “我哪有本事,那些香水、面霜什么的都是表哥给我的配方。” “你......”洛羽柔转向宋池,“那是你做出来的?” “我只是提供了配方,主要是表妹心灵手巧。”宋池表现谦虚,却让洛羽柔更是觉得宋池特殊。 “她是大通商号掌柜。”宋池又介绍苏明月。 宋池趁着平抑粮价的机会把苏明月的一部分钱洗白,并且建立了一个大通商号。 这个女人胆大心细,很值得培养。 他有次介绍给表妹认识,苏明月很有钱,宋池让她拿钱给表妹投资,两人就经常在一起,因为同姓苏的缘故,还结成了姐妹。 “姐姐生的也很漂亮啊,还很有韵味。” “哪有,跟洛小姐您比不了。” 苏明月怨气全消,她自知跟洛羽柔争不起,家世好,出身好,生的漂亮,说话又好听,这样的贵女才配的上宋案首。 “大通商号背后的人也是你吧,利用平抑粮价的机会赚的盆满钵满,你还真有本事。” 洛羽柔看着宋池,跟他相处越久,越觉得厉害。 她猜想宋池野心很大,有很大布局。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读书人,过几天还要参加府试。”宋池没有承认。 他要经科举踏仕途,要保证身后清白,否则等将来走上高位,就会成为被政敌攻击的理由。 洛羽柔不置可否。 “什么味道,这么香?”苏南伊轻嗅也把洛羽柔思绪拉回,“你们还没吃饭吧,快让宋池下面给你们吃,他做的面太香了。” “我已经吃过一碗,还要再吃一碗,不,我还要再吃两碗.......” 苏南伊面色狐疑的看着宋池,“你真的会做饭?” “当然是真的,你们等着。” 宋池又钻进了灶房,不多时他又端出了三碗面。 “吃吧。” 洛羽柔最先动筷,没有淑女气质的狼吞虎咽。 “我也尝尝。”苏明月满是期待,这可是宋池做的面啊,苏南宴瞥嘴,明月姐姐对表哥很是着迷,别说是他下的面了,只要是表哥端上来的,她一定会说好吃。 “啊,好吃。”苏明月只是尝了一口就惊呼出声。 洛羽柔吸溜了一口汤,“好吃。” 南伊跟母亲对视一眼,看来京城贵女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至于苏明月的意见被直接过滤,主观评价大于客观。 “你都从未下过厨房,还能做出好吃的,我不相信。”王茹直接道。 “舅妈可以尝尝。” 宋池淡笑道:“虽然我不是很会,但比起舅妈您的手艺还是要好的。” “你还敢跟我比?” 王茹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当即呆立当场。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南伊接着问话。 王茹吐出两个字,“真香。” 第145章 那一脚,毁了他一生 王茹只是咀嚼几口就瞬间睁大眼眸。 只是普通的面条,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看起来清汤寡水,是很常见的清汤面,可吃起来就是不一样。 她又喝了口汤,一股浓郁的鲜味炸开味蕾,带来强烈的味觉冲。 王茹知道奥秘就在这汤里,只是大郎怎么能做的出来? “哈哈。” 宋池笑起来果然真香定律在哪都适应,舅妈有些不好意思,可这面条实在太好吃了,她抬头道:“我就是饿了。” “对,对,舅妈就是饿了。” 被宋池奚落舅妈也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也就不说话就是蒙头干面。 “真有这么好吃么?” 苏南伊带着些许好奇尝了一口,也瞬间大快朵颐起来。 “我还想吃一碗。”洛羽柔抬起头。 “啊,你已经连吃两碗了。” “是啊,那怎么了。”洛羽柔道:“我还想吃一碗啊。” “面已经没有了......”宋池无奈摊手,这个妹子太能吃了。 “对了,我离开京城的事情可能现在已经传开了,我父亲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 “嗯,你父亲那么宠爱你,知道你离开京城肯定是急坏了。”安国公女儿奴的声名传遍大周,知道女儿离家出走自然会第一时间派人找来。 洛羽柔道:“我父亲正派人寻来,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我保护你?”宋池问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你想啊,我一直都是跟你在一起,分明是被你拐走的,我又不想回去,只能赖在你身上了。” “你......”宋池立即变色,听闻安国公对女儿看的很紧,平素都不允许有男人靠近,却因他而离家出走,岂不是会出大麻烦。 安国公真找过来可抗不住。 “你赶紧回府吧。”宋池忙得催促。 “嘿嘿,晚了。” 洛羽柔带着几分得意,“还有啊,首辅公子宋鸣一直在追求我,如果让他知道我跟你在一块,怕是他会找你的麻烦啊。” “那我不怕,就要让他知道,你就是跟我在一块。” 宋池拍着胸脯,要让宋鸣知道怕是要气死,当初宋鸣想要占梁轻舞身子,被他横插一杠,现在宋鸣又要追求洛羽柔,结果洛羽柔却跟他在一起。 真是完美啊。 他期待宋鸣知道的那一刻,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 上京城, 宋府。 首辅宋世文在书房中看着从济县送来的信件,信是韩谕送来,这是他提的要求,要将济县所发生要事详细禀报。 宋世文作为当朝首辅,朝政事务繁杂,政敌不知多少,还能一直屹立不倒,所凭借的就是心细如发,未雨绸缪。 济县知县冯元是次辅陆泰渊的人,由二皇子庆王殿下运作上任,现今二皇子已完全跟清流党联合,由不得他不慎重,济县是他家乡所在,也有诸多上不得台面的隐秘之事。 若是被查出些什么,想来会有不小麻烦。 因而宋世文虽人在京城,却对济县之事了如指掌。 现在他看的书信上所言正是韩谕等人企图哄抬粮价却被宋池平抑详报。 信在桌上放着,宋鸣坐在其父旁边也在看着。 平素济县很多事情都是宋鸣在打理,宋世文朝政都处理不完哪能顾得上。 “粮价竟然被平抑了!” 宋世文内心带着些许诧异,他也觉得韩谕等人哄抬粮价这一招很高明,本为富裕之地粮价却突然疯涨,又影响到春耕,作为知县难逃责任,免其官职也顺理成章。 他事先就已知道,若粮价难以平抑,他就会安排人在明日朝议上提出,顺势还能对清流党抨击,把济县知县换成自己人。 可现在,结果却是这样。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平抑粮价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宋池! 在韩谕送来的信中,每一封信里都有一个名字被频繁提到,这个名字就是宋池。 他都要把这个弃子遗忘了,却总是有人在提醒他,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好高明的办法!” “利用噱头把所有粮商引到济县,后又因下雨粮商被困在济县不能离开,使得粮食充盈而贱,如此粮价平抑......” 宋世文呢喃着,内心惊叹不已。 这还是那个呆滞、木讷的儿子吗? “父亲,宋池连续坏我们好事,他在冯元身边做了师爷,已经是清流党一员,真是可恶至极!”宋鸣在旁边怒骂着,面容扭曲更是愤怒到极点。 他恨宋池不死! 回京之后,宋鸣就去找了大夫,经大夫诊断他很可能永久失去抬头功能,也就是说,他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宋池所赐。 那一脚,直接毁了他一生。 他不敢跟父亲说,也不敢跟母亲说,只能自己憋在心里,甚至连光明正大的治疗也不敢。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跟虎朋狗友出去鬼混了,也有很久都没去过青楼丽苑,就连宋世文都很诧异,宋鸣说他要戒掉不良恶习,而且也要追求洛羽柔了,要给安国公留个好印象。 宋世文还很欣慰。 可真是这样吗? 事实是他已经不是男人了,宋鸣用过很多办法,他甚至同时找过三个女人,她们用尽各种媚术手段,都不能让他有任何反应。 废了! 彻底废了! “父亲,不能再放任宋池了,他已经.......” “什么宋池,他是你哥哥。”宋世文直接反驳。 “啊。” 宋鸣呆立当场,艰难问道:“您不是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吗?况且他确实是在您对立面,是跟您做对啊。” “他身上留着我宋家血脉这是永远都断不了的,至于他在我对立面,那是被人利用了。” 宋世文开口:“他若无能,那就不是我的儿子,他显出才能,就连韩谕等人都被他搞的颇为狼狈,这就是才能.....” 善变、现实。 这就是他的父亲。 宋鸣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他父亲就是这样人,在官场也是如此。 “他还年轻,想必是被冯元利用了,当时冯元为他争得县案首机会,他由此心怀感恩,想想当初白永就不该刁难......这是你的主意吧?” 宋世文瞥了眼宋鸣,“若不是没有你交代,白永也不会为难他。” “我......” 宋鸣无言以对。 “您就不担心他真坏了您大事吗?” “他虽有些本事,但也不能掀起这么大风浪。”宋世文说着突然停顿。 “怎么了?” 宋世文低沉道:“韩谕在信里说,为免坏事他要杀了宋池.......” ps:万水千山总是情,点个催更行不行 第146章 两极反转 “韩谕要杀了哥哥?” 宋鸣惊呼出声,“他怎么能这样做呢?就算哥哥跟清流党走的近,就算哥哥坏了父亲大事,韩谕也不能下杀手啊。” 这个时候他叫上哥哥了,还叫的无比亲切。 宋鸣就是个心机婊,他当然是在假装了,当他看到信里写到韩谕要杀掉宋池,还是让红袖坊杀手动手时,他心里就乐开了花。 如此看来,宋池必死无疑! “砰!” 宋世文握拳猛然砸在桌上,放置在桌上的笔墨都震颤晃动,“韩谕他怎么敢?他怎么能下杀手?” 他是不想认宋池,甚至都起过除掉之念,宋世文爱惜羽毛,为了身上没有污点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儿子显出了才能,在济县县试时其所作的那篇文章让他极为喜欢,后来韩谕给的信中也不断提及,这个儿子不止文采极佳,谋略也是上乘。 十六岁的年纪能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 宋世文逐渐看重,虽不亲近,却也没有害死之心。 可现在却要死了。 他知道既然韩谕说了要出手,定然是能够得手。 宋世文后悔,他当时离开济县时倒也交代过,却是模棱两可,只说是他亲定的案首,不要带来不好影响,而今韩谕被逼无奈由此动了杀心。 如果当时他明确交代过,也不至于如此。 “父亲节哀吧。” 宋鸣抹了把眼泪,“哥哥死了,虽然让人痛心,但韩谕他们也是为了您啊,哥哥一直在找您的麻烦,真让他查出真相,万一您在济县的事情曝光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宋世文沉默不言,过了片刻才是低沉道:“为父也有过错,当初就应该强行把他带回京城,他也不会被人利用.......清流党的人还真是可恶至极!” 他远在京城,信件传送途中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想必这个时候他的儿子宋池早已经死了。 宋世文觉得可惜,倒也没有太过悲痛。 他把宋池当成人生污点,而今这污点彻底消除,本应该安心,却又心绪复杂,他不能向韩谕问责,因为韩家也是为了他。 宋世文长叹了口气,又把信件收起看向宋鸣,“听闻安国公小女洛羽柔离家出走都不在京城,据传是因你追求而生厌恶之心,这才离家出走,安国公都来找我了,让你离洛羽柔远一些。” “你说你......怎么连个姑娘都追不到?”宋世文恨铁不成钢,“你平时对姑娘不是很有手段,怎么就不行了?” 宋鸣面色微变,不服道:“她要离家出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怎么外面传的是因为你?” 宋鸣无言以对,这事传开让他在京城颜面尽失,因为要追求洛羽柔却逼的人家姑娘离家出走,也不知是怎么传开,简直是坏他声名。 他都没有表露过要追求的意图,就是在一次诗会上为洛羽柔作首诗。 真是可恶至极! “之前在济县得罪梁轻舞让太子殿下很是生气,我们必须要抓紧补救,如果安国公再站到二皇子那边,可就真的麻烦了,你说你.......” 宋世文长叹了口气,“你给韩谕回信,让他尽快平息济县之事,太子殿下正跟庆王殿下争夺幽州赈抚使,这个时候绝不能出乱子,还有我们所做之事绝不能外传出来。” “措辞可以严厉一些......还有宋池......” \"砰。\"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宋家奴仆吴文辉的声音传进来,“老爷,有要事禀报。” “进来。” 吴文辉走进来,弯着腰双手把一封信递到宋世文面前。 “老爷,济县送来急信。” “嗯?又来一封?”宋世文皱眉,他刚看完这封又来一封,表明这两封信是前后脚送出。 “是加急送来,路上跑死三匹马。” 宋世文接过拆开细看,只是过了片刻就惊声道:“他没死?” “宋池......不,哥哥没死?” 宋鸣也惊呼出声,他知道父亲口中的他是谁。 “是,没死,韩谕是派人去杀他,但被人救下了,救下他的人是.......洛羽柔!”宋世文读到这里也颇感震惊。 “洛羽柔?洛羽柔怎么会救他?不对,她怎么会去济县?”宋鸣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从宋世文手里把信抢过来。 只见韩谕在信里写的清楚。 洛羽柔去济县是为了找宋池,他派人杀宋池时,洛羽柔正好跟宋池在一起,然后杀手被洛羽柔护卫杀死,洛羽柔因此恼怒.....由此恐引起安国公怒火...... 宋鸣呆立当场。 这是韩谕给传的信,自然不是虚构,刚才他还沉浸在欢喜中,心想着宋池已死,大仇得报,却没想到宋池非但没死,竟然还被洛雨柔救下。 为什么? 明明是他在追求洛羽,可洛羽柔却离家出走去了济县找宋池。 这才是他最难接受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宋池就是一个乡下小子,他怎么会跟洛羽柔有交集? 宋鸣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拿过来。” 宋世文又把信接过来继续看,很快面色就变得阴沉,韩谕在信中写到,在宋池帮助下,冯元已经掌握到完整证据,即他侵占百姓良田,借赈济幽州私吞济县储粮的证明...... 这些东西若是送到京城到了次辅陆泰渊手中,到了二皇子庆王殿下手中,一旦被捅开发酵开来,由此将引起极大震动......还请首辅大人及早准备。 “逆子!” 宋世文把信甩在地上,怒喝出声。 原本他还因宋池之死而惋惜,可现在却又痛恨无比。 韩谕写的很清楚,济县能有如今局面,还被冯元掌握到诸多证据就是因有宋池。 甚至宋池已经知道是他在背后侵占良田,谋取巨利! 这是宋世文最大的秘密,他并非外人所知的清廉和有君子之风。 济县是他家乡所在,也是大周富裕之地,他利用职权影响在济县有诸多田产财富,只不过这些都不在他名下,而是在韩家名下。 韩家就是他的“白手套。” 他不方便做的事有韩家帮着做,他不便敛的财有韩家帮着敛。 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人知道,可现在却被查到了,并且查出这些事情的,还是被他弃养的儿子..... 第147章 狠辣的宋世文 宋世文神色阴沉的怒骂着。“废物,全部都是废物!” 他太清楚这些事情传开的后果是什么,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设会就此崩塌,还会被清流党抓到把柄。 他不止是当朝首辅,还是太子太保,由此还会影响到太子争储。 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冯元背后是次辅陆泰渊,他只需要把查到的东西送到京城,陆泰渊就会借机发难,再有二皇子在背后推波助澜,紧接着就会有大批官员前往济县......然后他的老底就会被揭开了。 甚至,当年他抛妻弃子的事情也会被查出。 被无数学子推崇追捧的大周首辅,却是一个这样的人,到时他权位尽失,声名尽毁。 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出现。 宋世文心想着,又忍不住怒骂道:“逆子,真是个逆子!” 韩谕在信里写的明明白白,冯元之所以能掌握这些,都是因有宋池,是宋池查出的这些。 “他是要跟我这个父亲作对到底了,此子天生反骨!”宋世文当下就明白了,这个儿子一直在记恨着他,现在已经开始报复了。 “孝是大周立国第一大道,身为人子却与父亲作对,当真该死!”宋世文接连怒骂,若是冯元跟他作对,倒也不算什么,冯元去济县本就带着任务。 可是被宋池查出,他就难以接受了。 在宋世文发火之时,宋鸣也把密信看完,他愣神片刻,才是道:“父亲,哥哥就是个白眼狼,他根本不知道您的苦心,反而还一直记恨,而今终成大患!” “什么哥哥,他就是个逆子!” 善变的宋世文又改了话音,这让宋鸣内心窃喜,不过心里却有些不安,济县的事情很多都是他操办对接,知道一但曝出后果严重。 朝中人称赞首辅宋世文两袖清风,比清流党更为清流。 其家乡富裕,却没有一亩田地,只吃朝廷俸禄,只住御赐官邸,府中仆人也没有多少,这些只是表象,只是营造出的人设。 事实是,几乎整个济县的全部粮田都是宋家的,还有诸多商铺、宅院等。 宋家并未清流,还贪婪无度。 宋世文亲至济县,在明知济县已经换知县的情况下,都还敢把济县存粮搬空,可想其胆大妄为。 思绪闪过,宋鸣开口道:“现今宋池已经查到这些,而冯元背后也有大人物,完全能够捅到朝廷,到时可就麻烦了。” “全部都是废物。” 宋世文怒骂道:“那逆子不过十六岁,跟韩谕相比就是个黄口小儿,他们竟也能被弄的如此狼狈。” 冯元去济县上任他也没当一回事。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被自己遗弃的儿子竟然有这本事。 “传信,告知韩谕、周正安等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济县之事传至京城,不管用什么办法!” 宋世文面色阴沉的可怕,事关自身声誉,他不得不重视。 “父亲,已经到这个地步,是不是该用些极端手段了。” 宋世文抬头,看到宋鸣把手放在脖颈处,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他知道,让人说不出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消失。 \"已经晚了。\"宋世文低沉道:“而且冯元死了,陆泰渊他们就有理由继续派人前往,后续麻烦会很大,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你在密信中写明,必要时可用些手段。” “那......哥哥。”心机婊宋鸣又故意称呼哥哥,引起宋世文厌恶。 “你以为现在还能动那个逆子吗?他身边可是有洛羽柔保护,而且韩谕派杀手......牵连到洛羽柔,若是被安国公知道,必引其大怒!” 宋世文皱眉道:“洛川南的女儿怎么会跑去济县找那个逆子!” 父子两人对视,百思不得其解。 “我让你追求洛羽柔本意是拉拢安国公,至少也不能让其跟二皇子走近,现在拉拢不成反而是得罪了。” 宋世文看向宋鸣,“鸣儿,你真的是太让为父失望了,当时在济县没能拿下梁轻舞,在京城又没能追到洛羽柔.....你说你有什么用?” “父亲......我.....”宋鸣正欲反驳,还未说话就被宋世文打断,“为父说的难道不对吗?” 宋鸣沉默不言,当即就说不出话来。 “本该是你追求的洛羽柔,却跟那个逆子走的近......等等,跟那个逆子走的近。” 宋世文呢喃着,他突然想到宋池也是他儿子,现在跟洛羽柔走的近,也算是跟安国公府攀附上关系,只不过人不一样而已。 目前看来,这个逆子本事不小,他能在那么多人围堵中查到内幕,可见不凡,只是他有些叛逆..... 眼下,济县危机的关键所在就是宋池,如果他能改变立场,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老吴。”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吴文辉弯下腰。 “你亲自去济县走一趟见见那个逆子,若是他能迷途知返,我宋家还有他的位置。” 宋鸣神色微动知道父亲是想要把宋池接回府,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他一定不会让宋池活着回到宋家。 “是。” 吴文辉应声又问道:“如果池少爷不愿意回来呢。” 宋世文顿了顿,低沉道:“那就杀了他吧。” 书房内的温度似乎瞬间冷了下来,宋鸣狞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以他对宋池的了解,宋池是不会回来的。 “都说恶虎食子,可恶子食父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我不会养虎为患!”宋世文面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是,老爷。”吴文辉躬身道:“我连夜就出发。” “你去吧。” “老奴告退。” 吴文辉离开,房间内又只剩下父子二人,宋鸣问道:“父亲,如果我们在济县所做之事真被捅出来又该如何是好?” “那些田产都在韩家名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些事情都是韩家做的,我们又不知情.....” 闻言,宋鸣微微一怔,随即赞叹道:“还是父亲您有办法。” “不过这是不得已用出的法子。” 宋世文低沉道:“在济县经营许久,莫非还真能毁在那逆子手中不成?” 第148章 府试开始 四月,春暖花开。 天气格外温柔,清风暖阳相随,春日蓝天伟岸,天上一朵朵流云飘逸。 宁安府城,考院门前,车马如织。 今天是举行府试的日子,府试在管辖本县的府进行,由知府主持,内容同县试差不多,府试通过后就有了参加院试的资格。 最重要的是,通过府试就是童生了。 童生虽然是读书人的第一个身份,但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因为古代并没有现在的普及性、义务性教育体制,能读书的人并不多。 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个童生,这并不夸张。 宋池虽然还未参加府试却已铁定有童生身份,因为他是县案首,县案首参加府试,只要文章写的不是太差,一般都会给通过。 不过宋池的目标并非只是通过考试,他还要拿到府案首,即第一名。 参加府试的考生们早早就来到考院外等候,人数并没有两个月前他参加县试时多,大约少了近一半。 来这参加府试的不止是济县考生,宁安府下辖各县考生都会来。 宋池占了个离的近的便利,当他走下马车时,瞬间就吸引到不少目光,指指点点更不在少数。 这种场面略有些尴尬,不过宋池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今,他也是宁安府风云人物,有济县幕后知县之称,他最大功绩就是带人打掉勇胜帮,由此得到百姓赞誉。 “宋案首,在下临县傅聪,早已听闻的大名,今日冒昧自荐,若宋案首不嫌弃,可交一个朋友。” 他刚下马车,便有几人围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修长,面目方正的书生,看起来儒雅带着正气。 “傅聪?” 宋池问道:“莫非你就是南亭诗社的社首?” “只是一帮志同道合的人以诗会友,我侥幸被大家捧为社首而已。”傅聪抱拳,神色尽是谦虚。 江州地处南方,经济发达,文学昌盛,学子众多。 这些书生学子们三两相聚,数十交好,便汇聚在一起组成文学社团,这也是一股风气,有的是因诗词文章,有的是因风花雪月。 宋池算是异类,他也是考生学子,却进了县衙做了师爷,接触的都是地方政务,跟韩元正等人打交道,因而跟这些书生学子们接触较少。 不过一些较为出名的社团他也知道。 在宋池看来跟这些人结交大有益处,他们有文化学识,在结社交谈中不经意间就输出自己观点,以此造成影响。 清流党素爱此道,早些时候江州有不少清流党社团,后来被“文党”有意打压逐渐势弱,江州一代以文党居多,因宋世文以君子自称,他们社团多以梅兰竹菊“四君子”起名。 若是见到以梅兰竹菊开头起名,那就是文党。 宋池之所以听过南亭诗社,是因为这是一个偏清流党的团体,临县与济县相邻,他们在济县有些声名。 “他们都是我们南亭诗社的社员。”傅聪向后退一步,让出其身后的五六人,都是年纪不大的书生学子模样。 这个社团很优质啊,他们能到这里说明都已通过县试。 宋池抱拳:“幸会,幸会。” “宋案首现在已是官场中人,出策理政,不在话下,我等跟宋案首相比倒是差了很多。”其中一个年轻人抱拳。 “是啊,有宋案首在冯知县身边出谋划策,济县较以前换了新面貌,尤其是灭了勇胜帮后,就是我临县也大受益处,再没有原来那般乌烟瘴气。” 傅聪感叹,看得出不是虚假的客套话。 勇胜帮在整个宁安府城盘踞,临县也深受其害,宋池虽没有带人去砸过临县勇胜帮堂口,但因总部被灭,人员作鸟兽散,已经不成气候。 “我等来此是为感谢宋案首为民除害。” 傅聪抱拳,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是一帮进步“青年”。 宋池忙的将其扶起,这个时代并没有手机,否则他高低掏出手机加个微信。 “诸位不必客气,从今以后我们就算是相识,结为好友。” “哈哈。” 傅聪问道:“等府试结束不知宋案首可否有时间,不如我们寻一处饮酒相谈如何?” “甚好。” 宋池抱拳,“那就先预祝诸位能做出锦绣文章通过府试。” 他愿意结交“志同道合”的好友,孤掌难鸣,孤身难走远,同乡、同年这种关系还算牢靠,踏入官场当有人帮衬才行。 说话间,又有几人走过来。 宋池平时忙碌几乎没有跟书生学子们走动过,也就是参加府试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韩家在宁安府做大,但看不惯的人也大有人在,只不过多数都敢怒不敢言。 宋池应付这种场合如呼吸一样简单,不时还抛出些名言佳句,很快就跟众人打成一片。 交谈不过两刻钟,考院门打开。 “预祝宋案首考出佳绩,再夺案首。”傅聪等人抱拳,他们虽是这样说的,却也知道宋池府试怕是不会顺畅。 宁安府的人都知道勇胜帮背后是谁,勇胜帮总部四方茶馆被打掉当日,府尹周大人还去了济县县衙要拿下宋池。 他在做出一些为民的事情注定也会得罪一些人。 府试是由府尹主持,只要府尹发难,宋池文章写的再好也不可能拿到案首,甚至落榜也不是不可能。 “还敢自宋案首,只是考中了县案首而已莫非还以为自己能考中府案首?” 这时,有一道不和谐声音响起。 第149章 此子若不夭折,将来必成人中龙凤 只见有三五人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肤色偏白,显然是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年轻公子哥。 宋池认得,他名叫李晟,出自济县李家。 韩家在济县扶持了四大家族,李家就是其一。 当时女帅归乡宴上,这个人还跟在韩元正身后帮腔,是跟他一起通过的县试,而今又来参加府试。 宋池知道此子并无才学,走知县白永的关系通过县试,韩家就快要倒台,李家作为附庸更是没有好下场,竟还跑到他面前装逼..... “走吧,我们进去。” 宋池都未理会跟傅聪几人直接进了考院。 “你......”李晟看到被无视咬牙道:“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他又转向随行同伴,“府试是府尹大人主持,府尹大人对他什么样,你们想必早有耳闻,他会成为第一个拿到县案首却通不过府试的人。” 几人都冷笑起来。 他们却不知道宋池早已跟府尹周正安做了一笔“交易”,周正安在府试上不刁难他,而他则是在递交罪证时放其一马。 对于本就敌对的两人达成这样的合作很奇怪 ,更不可能彼此真正信任。 不过宋池知道周正安会答应的,对他而言,只需在府试上公事公办即可,也许就能换来一条生路,他何乐而不为。 两个月前的县试就是在这座考院,宋池对场地很熟悉,按流程通过检查进去,府尹周正安就坐在正面台上,每位考生都要到他面前接受查验。 “入座吧。” 周正安随意摆手,并未刁难,两人心照不宣。 这个当初在女帅归乡宴上大放异彩的少年,而今已经到了他都难以奈何的程度。 也不知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就连韩家都已做好最坏打算。 考生依次入座,也有些是在考房里,府试是科举之路的第二场考试,较之县试明显严格不少,考场上有诸多巡视走动。 宋池胸有成竹,没有半分焦虑慌张。 这两个月来,冯知县几乎每天晚上都给他补课,所学已超过大多数考生学子,他现在都已经为乡试做准备。 县试、府试、院试只能算是资格试,乡试、会试、殿试才是科举正式考试。 可是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资格试就已是一座难以跃过的高山。 宋池心静如水,他的未来在官场,是真正的官场,而不是做个师爷帮别人出谋划策。 入座不多时,就有衙差举着牌子在考场来回走动,这是公布考题,宋池只看了一眼就伏下身子开始书写。 他已经练了好久,只要看到题目脑海里自然就出现文章,铺开考卷就是干,连草稿都不用打。 只要周正安不刁难,他能凭自己实力拿到案首。 不过因事先交易,倒也无需担心。 看到考题后,多数考生都开始动笔,也有不少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下笔,府试跟县试规矩差不多,到了下午已经有考生开始交卷。 交卷时只需放到府尹面前即可。 有胆大的考生还跟主考官套近乎,这算是一场小面如果能够通过并得到赏识就能被当场取中。 一言定人生死,这话毫不夸张。 通过府试就有童生身份,已经算是脱离平民阶层,对很多人来说就是改变人生。 这就是权利,这就是官位。 想来现在很多考生都在幻想自己将来能成为坐在那个位置的人。 宋池并没有第一批交卷,他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要开始低调,他一直注意看到又有数人交卷,他才跟在其后走到台前随大流的把考卷放在桌上。 交卷后,他正要转身走人,却听到周正安喊了一声:“慢着!” 宋池停下脚步。 只见周正安拿起他的考卷看起来,不时竟还摇头晃脑念出几句。 周边人看到神色怪异,也有人冷笑不已。 看到这一幕,李晟也忙着跟过来交卷,他要准备看笑话了,而今谁不知道宋池就是济县最大的刺头,有冯知县给他做靠山不把任何放在眼里。 周府尹怎么可能会让他通过县试,就算他文章写的再好也没用。 “此子果然有大才!” 在看文章的周正安心里忍不住感叹。 考生交卷的文章他有时也会扫几眼,可以说是良莠不齐,并没有让他眼前一亮的文章,周正安虽然好色贪财,却也是正统进士出身,经科举做官的仕人。 诗词文章是基本功。 宋池所作就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凭此文章当得案首。 此子若不夭折,将来必成人中龙凤。 不过他也走不到最后,在济县所做之事已经惹怒大人物,韩谕已经加急将济县所生之事告知首辅大人,作为事件挑起者他怎么能有好下场。 在周正安看来,宋池是被人利用了。 初学少年内心纯粹,只是因冯元据理力争为他争来个县案首,便拼命报答。 话说回来,也是因他在女帅归乡宴上跟首辅公子敌对。 可惜了。 周正安内心低叹,随即开口道:“你在女帅归乡宴上曾为女帅献诗,得女帅看重,后来就再未听过作诗,现在本府命你先作一首,若诗作出彩,则定你为案首。” 他当场考校,只是好奇宋池之才。 即使宋池作不出来,他也会把宋池定为案首,有这篇文章足矣,而且这也是他跟宋池之间的交易。 “请大人出题。”宋池躬身虽然意外却也不慌张。 “四月正是兰花绽放盛开之时,你便以兰为题作诗一首。” 周正安平静道:“咏兰诗极多,出彩者却极少,你现在就作吧,不要影响后人。” 前来交卷考生已经聚了一些,目光皆集中在宋池身上。 宁安府就有很多文党社团,其中最大的社团名为幽兰亭,这个亭子就在府城内,在亭中可赏兰花盛开,而周正安就是幽兰亭一员,还是名誉社首。 宋世文自诩君子,由此甚是喜爱梅兰竹菊,文党之人便也跟着标榜。 “可有笔墨?”宋池并未停顿,直接问出。 以兰为题作诗这还不是张口就来。 “我来书写,你念诵即可。”周正安拿起笔,他好奇宋池能作出什么诗。 第150章 府案首,宋池 宋池神色平静直接念诵。 “幽花耿耿意羞春,纫佩何人香满身。” 刚诵出两句,周正安就神色微怔有震惊之意。 幽花耿耿,是指幽静深谷中的兰花,而周正安所在的社团正是名为幽兰亭,这首诗竟是以此而作,他一时惊讶都忘了执笔记下。 宋池提醒道:“周大人,记啊。” 周正安这才反应过来快速书写,内心也在惊叹连连,毫无疑问,这是一首佳作。 深谷中的兰花默默绽放,其清雅的姿态羞于与春花争艳,佩戴它的谁身上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象征内心的淡泊和清高。 见其记完,宋池又接着道。 “一寸芳心须自保,长松百尺有为薪。” 这两句诵完,在场交卷考生也都神色惊异的看着宋池。 “佳句啊!” “极品佳句!” “咏兰诗再出佳作!” 几人接连赞叹都不顾考场纪律,周正安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也正沉浸其中,一时又忘了动笔,口中呢喃着越发欢喜。 咏兰诗太多了,但真正能写出彩的却少之又少,能写的到传唱程度更是极少。 而宋池所作这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宋池把众人神情尽收眼底,他本不想装这样的比,觉得太过低级,却不得已而为之。 “府尹大人,您对这首诗作可否满意?” 周正安这才回神,他深吸口气,“这首咏兰诗是难得一见的佳作,且你所作文章也极好,你当得案首。” “谢大人。” 宋池躬身离开,周边人面面相觑,这画风似乎有些不对,为何府尹大人对宋池如此客气,莫非是被他才名折服? 这怎么可能? 府尹大人怎么会定宋池为案首? 李晟呆立当场。 众人愣神间,宋池已经走出考场,外面舅舅、舅妈、表弟、表妹都在候着,他神色恍惚,又想起县试结束时,那时也是舅舅一家在等他,还有沈良才。 她明明叫沈良玉,但宋池还是习惯称呼她沈良才。 也不知二老婆怎么样了。 只是过去两个月却像是度日如年。 宋池看过去,沈良才所在的位置已经换成了洛羽柔。 这位安国公府出来的贵女整日跟他混迹在一起,她说是因为自己有趣,这倒是的,作为穿越者随便抛出点什么就能让她想一整天,她当然会觉得新奇有趣了。 嗯,这位姑奶奶可要伺候好。 她是自己的护身符。 如果不是有洛羽柔在身边,他都不知道已经死多少遍了。 这样想来他好像有点吃软饭,不是好像,应该就是在吃软饭。 在侯府的时候有世子照顾,后来又有梁轻舞护着,现在又有洛羽柔...... 没办法,这就是命。 不管靠谁,能靠上就是本事。 “怎么样,周府尹有没有为难你?”舅舅现在也是衙门的人,对这些事情门清。 “没有,他还给我定了案首。” “案首?” 表弟南宴惊声道:“表哥那你就是府案首了。” “嗯,保住了案首之名。”宋池喜欢被人称为案首,这个称呼又文雅又好听。 案首是第一名。 “已经拿到府案首,若院试时在拿到案首那就是连中三元了。”表妹苏南伊也开心不已。 府试通过就是院试,在两个月后,院试之后再过两个月就是乡试。 乡试三年一次,宋池运气好正好赶上今年有考试,有参考机会。 “院试要在州城举行,表哥是不是要去州城了?” 苏南伊突然想到,略带紧张的看着宋池,“院试之后就是乡试,同样也是在州城,表哥要在州城呆几个月,以表哥才华定能通过乡试,然后明年二月就是会试..... \"表哥要去京城了吗?\" \"不对,表哥离开之后就不会回来了吧。\" 她连续说着,眸子紧盯着宋池。 宋池看着几人神色略有些心虚,但还是要说的,他开口道:“我应该几天后就要出发去州城了。” 通过府试就是童生,童生是预备生员,能得到地方举荐到州城书院学习,宋池自然也有资格。 府试结束,他就要启程前往州城,即江州城。 这是他自己打算,也是冯知县安排。 用冯知县的话说他在济县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得罪的人也够多了,接下来不宜再待在衙门,应当进书院“避世。” 做师爷只是一时,冯元知道宋池抱负远大,也知道他前途无量,当然不会把宋池绑在身边。 宋池要同年连考,即在同一年内连续参考,不说其他在时间上安排就很紧张,他必须要提前前往,州城书院是个不错的地方,能在学习的同时又能考试。 这也是一种保护,接下来朝堂要掀起大震动,将会由济县引发,宋池离开要是为了避开。 虽然是因他而起,但不能集中在他身上。 “你要走了?” 舅妈柳眉走起来,“这么突然么?” “我走了也就不碍舅妈的眼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碍我的眼,你这个小子怎么就这么没良心?你爹扔下你不管,你娘又早早亡故,我从你幼年管你到现在,若是嫌弃你碍眼,你能长这么大?” 不知为何舅妈突然来的脾气,狠狠的数落着宋池,言罢也不等别人说话气鼓鼓的走了。 “哎。” 舅舅长叹了口气,“你这个家伙就算不想让我们因你离开而不舍也没必要这样啊。” 宋池抬头,眼神惊讶,舅舅竟然能看出来? “养你这么大你有什么想法,舅舅岂能不知道。” 苏大海拍着宋池肩膀,“你将来是干大事的人,自然不能待在济县这种小地方,舅舅也不拦着你,不管走到哪都要记住,你还有家人。” 宋池心里感动,又故作轻松道:“我要不是现在就走,还得在济县呆几日,还有.....就算离开了也不是不见了。” “还能再见吗?”苏南伊问道。 表哥将来要去的地方是京城,那里离济县实在太遥远了。 “当然能见到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把花容阁开到上京城,那里的有钱人才多。” “真的吗?”苏南伊美眸亮起。 “当然是真的。” 宋池又看向苏南宴“二郎,你不会只是当一个小小的安义堂帮主就满足了吧,想不想去更大的地方,想不想去京城建一个帮派?” “我可以吗?”苏南宴面色惊喜。 “当然可以。” 宋池又看向舅舅,“舅舅你不会只做县捕头就满意了吧,想不想做京兆府的捕头?想不想做大周最大捕头?” 第151章 所谓君子典范 “大郎,舅舅是老实人,你说的话舅舅可是会当真的。”苏大海两手交缠,无处安放,大嘴咧开都快要到耳根了。 做大周最大的捕头,做京兆府捕头,做大理寺捕头,想想就觉得美好。 “这真的能成吗?”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当然。”宋池开口道:“只要你外甥我做了大官,这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大郎你一定会做大官的。” 这一番话冲淡了离别悲伤,宋池也不是说说而已,将来未必实现不了。 当天晚上回舅舅家庆祝了一下,宋池亲自下厨,做了一顿简易版火锅,却也吃的众人大快朵颐。 除了洛羽柔外,还有苏明月,值得一提的是她已经被舅妈收为养女了,这是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还有洛羽柔的护卫小青姑娘。 那天晚上就是她出手杀的张五。 “这什么火锅真的是......太好吃了。”洛羽柔吸溜着嘴,粉嫩的舌头不时吐出来。 “我会的可多了,这只是毛毛雨。” 宋池说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每天都有惊喜。” 他是看出来了,这位洛小姐平时被父亲管的太严格,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她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对一切新鲜的事物感兴趣,就好像她喜欢吃一样。 在安国公府的吃的都“佳肴”,她吃腻了,想吃些不一样的。 直白说就是细糠吃多了,想吃点粗粮。 而她想要的新鲜感恰恰是宋池能够满足的,作为穿越者无论想法还是说话都跟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 比如,宋池会问洛羽柔为什么会有白天黑夜,雨水是怎么形成的,人为什么生活在地上而不是天上,诸如此类都能让洛羽柔想很久,她当然想不到答案。 等到宋池给她解惑,她又恍然大悟。 所以她才一直跟在宋池身边,宋池也希望她跟着。 正夹起一片肉的小青眉头微皱,她能听出来宋池在有意“诱惑”,不过小姐没说什么,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看得出来小姐是真的很开心。 她在国公面前也会装的很开心,但那是假的,现在是真的。 众人吃的愉快,谁都没提宋池要走的事情,但谁都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顿饭了。 第二天,宋池去了县衙。 “恭喜师爷拿下案首。” “恭喜,恭喜。” “师爷你拿下府案首,不会是奔着连中三元去的吧,虽然是小三元那也是三元啊。” 从县衙门口到班房的路上,见到的人无一不在恭贺。 宋池在县衙是名副其实的二老爷。 自打掉勇胜帮后,县丞董为民也变了,他事事以知县为尊,对宋池也不像原先那般仇恨敌视。 由此更坐实了他的地位。 宋池看着县衙各处,知道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一个小师爷又算什么,这里终究只是个起点。 走到班房门口,他拿起手敲门。 “进来。” 推门进去,冯知县正坐在桌后伏案看着文书,他的书桌上摆放的一丝不苟,笔墨纸砚的位置就固定到那里,从宋池第一次见到就没有变过。 “恭喜你拿下府案首,现在是童生了。” 冯元说着起身,从书案后的柜子里拿出珍藏的茶叶。 “大人,不必了。” 宋池有点慌,每次喝冯大人的茶对他膀胱都是一个考验。 这是冯元老师次辅陆泰渊赠送,珍贵无比,冯元自己都舍不得喝但给他喝过多次,每次都会冲泡多次,直到淡而无味,而且冯元每次还会盯着宋池。 这让宋池不由生出一种负罪感,如果不喝的话就有些对不起冯元。 结果是每次都喝的膀胱爆炸。 他真的是怕了。 可就在他说话间,冯元已经给他泡了一杯,不过这一次他给自己也泡了杯 嗅着茶香,冯元微眯起眼睛,“这还是我第一次喝。” 他又抿了一口有点烫,只是润了嘴唇, 就一副陶醉神情。 宋池无语真有这么香?他已经喝了几次,感觉也就那样,或许是老师送的缘故的吧。 “韩元正已经离开宁安去了江州城,他是去避祸了,你也该走了。”冯元坐直身子正色道:“接下来才是真正斗争,就连韩家都做好最坏打算。” 宋池面色平静,“韩元正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他担心韩家会被当成背锅弃子。” “这种事情首辅大人定能做出来。” 冯元长叹了口气,“若不是亲身经历,我都不敢相信首辅大人竟是这样的人。” 依据他们目前查出的证据,韩家在济县多年敛的财富,十之八九是首辅大人所得,也就是说,韩家就是首辅的“黑手套”。 这也能解释通,为什么当年韩谕突然辞官回乡,随之其二哥韩青山成为吏部左侍郎,现在看来其中有很大内幕,甚至是交易黑幕。 韩谕在济县的目的就是敛财。 以韩家为首,地方官员为辅,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敛财大网。 期间他们巧取豪夺,用了各种卑劣手段,兼并良田、控制盐业.....甚至私吞田赋农税,敛到巨额财富。 而这些财富绝大多数都是首辅大人的。 被人称为君子典范,比清流更像清流的首辅大人却是一个这样的人。 这要是说出去,大周都会震动。 “没什么稀奇,伪君子都这样。”宋池面无表情,他最清楚宋世文是什么人。 “我们现在已经有很多证据,目前已经整理完成,近两日我就会送往京城,这些证据皆是因你所得,但你要在彻底爆发之前离开,我也会尽力把你撇的干净,虽然也难以撇清。”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宋池神色淡然,他知道冯元是在保护他,这些罪证太过重要,若真曝光不知多少人会丢掉官位掉了脑袋,作为查出这些事情的人,可想而知他会遭到多少痛恨。 但事已至此,已经难以脱的干净。 “大人在传送时要小心,现在外面已经封锁,想要安全送出极难。” “这个无需担心。”冯元开口道:“我自然有办法安然送到京城,送到老师手中.......” 第152章 临别赠言 宋池不置可否,冯知县背后也是有大靠山的人,自然是有些手段。 他又道:“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能用一个障眼法,先骗过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再给其雷霆一击。” “你我不谋而合。” 冯元接着道:“我正准备传一份罪证,故意让他们截获。” 他看着宋池,“能有这般态势,完全是因你在我身边辅助,无论你将来会不会踏足官场,你都跟清流党分不开,也必然会被文党之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你都明白吧。” 宋池岂能听不懂,冯元这是明确告诉他,让他加入清流党阵营,不为其他至少能得些庇护,有明确说辞,冯元也好为他争取。 “在朝中为官不结党会很难,这也不可避免,即使不愿结党,也要有同乡同僚帮衬......如此才能走的更远,朝中无人真遇到事情没人帮你说话,你连官都做不成又怎么能成大事?” 宋池很意外,他没想到看起来有些迂腐的冯元竟也能说出这番话。 是了。 他就是结党之人,还是清流党为首者陆泰渊的学生,只不过这个身份并未传出。 想来这也是陆泰渊对他的保护,师生情谊最重,一但被人知晓他是陆泰渊学生就会被文党之人疯狂打压。 “记得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冯元沉声道:“你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理想报复,何谈为国为民?” 宋池点头,这是冯元的肺腑之言,也是经验之谈,他对地方政务不清,对地方复杂不明,但也在翰林院做编修十年,又有陆泰渊言传身教。 “你在我身边做了两个月师爷,期间也教会我不少东西,你我之间算是亦师亦友,你在济县所作所为锋芒太盛,所做之事也有诸多不合规........” 冯元顿了顿,“你跟那个苏娘子关系非同一般,那个大通商号背后的主人就是你吧。” “不是我,我是要踏入官场的人,怎么能经商呢。”宋池直接否认,本来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又没拿过大通商号一分钱。 “苏明月手里的钱是不义之财,你借着平抑粮价的机会把这些洗白,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宋池赞叹道:“大人慧眼如炬。” 他顿了顿又道:“能有如今局面也是因苏娘子而起,这是我当时答应他的条件,我应当做到。” “所以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元开口道:“我说这些是提醒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把屋子打扫干净才不怕迎客进门,更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你还年轻将来前途远大,可不要自误。” 他说话时带着几分谆谆教导。 宋池记在心里。 “所以你接下来要韬光养晦,要多沉淀沉淀,要远离烦杂安心做学问,书院是个不错的去处。” 冯元又问道:“童生试后,府衙会举荐去州城书院学习,期间若能通过院试就有生员身份,就能继续在书院学习,不过书院每年都有考试,只要一直能稳住生员身份,才能待在书院。” “以你现在才学通过院试没什么问题,难得就是八月份的乡试。” “通过院试就有秀才身份,这时已能享有特权,可见官不跪,若是能通过乡试就是举人,即有做官资格!” 宋池点头,也不由有些向往。 举人啊。 曾在课本上学过范进中举,范进当时五十岁,他以童生身份考中秀才,随后又考中举人,然后就直接疯了。 科举路漫漫,一步一道坎。 宋池是进了县衙平时不与考生学子接触,实则四五十岁的童生比比皆是,有人终其一辈子也考不中秀才。 毕竟在这个时代,学习还是太奢侈了。 门阀世家对知识的封锁极其严重,他已经连考过县试和府试,真正出自普通农家的又有几个? 不要说寒门出贵子。 寒门可不是贫农,寒门是落魄了的豪门,普通人家连寒门都算不上。 宋池前世就是学霸,本为考试圣体,他又有过目不忘之才,又有冯元倾囊相授才能连通两关。 “乡试三年一次,今年正是乡试年,你若能考中就是同年连考四场,即使拿不到名次,也会声名大震,你要记住声名也是护身符,你声名越大别人要动你就越有顾忌。” 冯元这是提醒宋池,毕竟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我会尽力拿到好名次。” 宋池叹了口气,“只是希望不要遇到刁难。” 他对大周很失望,一个朝廷连选拔官吏都这么黑暗,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本有真才实学,却担心被人刁难算计。 他整日想的不是怎么考出好成绩,而是怎么跟不被刁难,比如这次府试就是下了少功夫才跟周正安达成交易。 “乡试是正式科举,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冯元开口道:“文好可破,遇有不公要据理力争。” “明白。” 宋池知道他现在也是“组织”的人了。 他不喜欢文党,也不喜欢清流党,但又不得不加入,就像冯大人所言,连自己也护不住,又怎么能实现理想抱负。 “江州州城最好的书院是南都书院。” 冯元解释道:“江州城曾被朝廷定为陪都,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改为南都书院......只是这些年来,江州一系官员皆为文党之人,学院风气也被影响,以文党人居多。” “你是府案首自然有入院资格,只是很可能会遇到刁难。” “刁难吗?” 宋池淡笑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刁难了。”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你可不是吃亏的主。” 冯元起身,“我要跟你说的只有这么多,算是临别赠言,不过你我情谊不会断绝,不管你在外有什么事情,我就是你的后盾!” 闻言,宋池也不由内心感动。 他能听得出这是肺腑之言,冯元是一个纯粹的文人。 “我不喜饮酒,也从未饮过,今日我便以茶代酒,祝你前路顺利。” 他举起酒杯。 原来这才是他为自己也倒了一杯的原因。 宋池也举起酒杯,两人相碰一饮而今,“我也祝大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这时苏大海推门而入。 “县丞大人,死了。” 第153章 我有两个老婆 “董为民死了?” 冯元皱眉道:“近日都给他至少配五名衙差保护,他也一直住在县衙,怎么还能被人杀死?” 自从董为民投诚后,他就被重点保护,几乎都在县衙不出门,韩家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派人到县衙杀人。 “今早县丞大人说是要回家取几件换洗衣物,当时我还随行跟着......” 苏大海顿了顿,“县丞大人并非他杀,而是自缢。” “自缢?” 宋池跟冯元对视一眼随即长叹了口气。 他听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意外,对董为民而言,这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他犯下重罪将来会面临严惩,便选择用这种方式了结。 不过董为民早已把他本人罪行全部交代,还提供了重要罪证,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将其厚葬。”冯元交代下去。 济县恢复了平静,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宁安府,府衙。 周正安跟韩谕相对而坐,两人侧身彼此靠拢看着一份密信,“这是今天截获到的,是冯元准备送去京城我们的罪证 。” 他已经看过,这份密信上写的都是韩家罪证,并未提及到他。 看来宋池言而有信,周正安暗想这波不亏,而且以宋池的诗作文章也该拿案首。 他却不知道,这份让他们截获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送往京城的罪证,实则是声东击西。 真正送往京城的,也未提及到周正安,甚至连韩家都没有,所涉及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首辅宋世文。 这是宋池出的主意。 想要通过这件事干倒宋世文不太可能,他们也没有掌握到明确证据就是宋世文干的,但他也经不起详查。 以宋世文的声名地位,他自然不想自己牵扯到这件案子中,唯一的办法就是壮士断腕,也就是舍弃韩家。 韩家是他的白手套,只要让韩家承受全部罪责即可。 这就是宋池本意。 既然拿不下你,就拿下你倚重的帮手。 韩家一但倒台,周正安等宁安府地方官员又怎么可能逃的掉,如此其整个宁安势力都会被打击,也算是损失惨重。 这样宋池的目的就达成了。 周正安还不自知, 反而在感叹宋池守信用,倒是韩谕气的面色发青,这份假密信上写的尽是韩家罪证,极其详细,就像是亲身经历。 韩谕气的发抖,同时又心惊不已。 他没想到宋池跟冯元竟然查出这么多东西,主要是勇胜帮跟韩家牵扯太深,而宋池又把勇胜帮一锅端了。 这些罪证若是送去京城,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就算有首辅力保也不一定能平安过关。 韩谕后悔至极,早知今日就该早些除掉宋池。 他因忌惮梁轻舞报复才一直放任,不过跟现在情势相比,就算梁轻舞报复也应该早早除掉宋池。 “辛亏拦截下来!” 韩谕心里一阵后怕,他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把济县外全部戒严,绝不能让济县这边有密信出去。” “你放心,我身为府尹这点事还是做到的。”周正安应的痛快,韩家倒台他也免不了牵连,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谕又接着道:“首辅大人已经给我回信,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再拖十天半月,他已经在想办法把冯元调离.....” 闻言,周正安放心了不少,只要首辅大人发力,自然不在话下。 只要拖着罪证不送到京城,以他们的能力拖个十天半月倒也不难。 只要冯元调走,这些事情自然也就销声匿迹。 韩谕又道:“首辅大人很生气,说我们都是废物。” 周正安不敢反驳。 首辅大人临行前特意交代,让他们把冯元以最快时间弄走,可他身为府尹却没有做到说出去确实有些丢人。 “没想到这件事最终还要首辅大人出面收场。”韩谕握拳捶在桌上,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本来一切都在掌握中,却因宋池出现打乱计划,所以罪魁祸首就是他!”韩谕眼中有杀意涌动。 周正安又问道:“如果我们拖延不住又该怎么办?” 韩谕冷声道:“首辅大人已经明示,若逼不得已可直接动手杀了冯元!” “还是不用了吧,杀了冯元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周正安开口道:“不过可以杀了宋池,只是这小子整天都跟洛小姐在一起,不好动手啊。” “首辅大人会亲自处置他。” “啊,首辅大人已经说了吗?” “是。” 闻言,周正安摇头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终究还是惹下大祸,我还知道县试结束,首辅大人对其文章颇为欣赏,还对起拉拢之意,准备带回京城培养,却被他拒绝。” 他摇头叹息,不知该说佩服还是说他傻。 “总之他是完了。” 韩谕话锋一转,“你是不是跟宋池达成什么交易,为什么这密信里都没提到你的名字。” “我.....或许是他们没有我的罪证吧。”周正安有些心虚。 “那你怎么会定他为府案首?” “给他个府案首又能如何,他连命都快没了。”周正安道:“只要首辅大人出手他必死无疑。” “这倒也是。” 韩谕不再追究,心里觉得痛快,宋池上窜下跳终于还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对了,你把元正送到哪里了。”周正安急忙转移话题。 “送到南都书院了。”韩谕说道:“他要在书院学习一段时间准备八月份的乡试。” 周正安赞叹道:“以元正的才学考中乡试自然是轻而易举.....对了,宋池通过府试作为童生也有资格去南都书院学习,只是他没机会去了。” “因为他就要死了。” 火盆里起了熊熊火焰映照出两人冷笑的脸。 韩谕把他们截获到的密信烧毁了,他们还暗自得意,却不知道已然中计。 第二天,清晨。 宋池轻装简行,身边只带了老莫一人离来济县。 他要走了,将前往江州城。 “恩公,你不跟苏捕头打招呼吗?” “我已经分别给他们留了信。”宋池摇头道:“我最不喜离别,当时大老婆跟二老婆走的时候就颇为伤感。” “您不是还未娶亲,何来的老婆?还有两个老婆?” “恩,我就是有两个老婆,等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什么事?\" 宋池瞥了眼不远处的墙角,冷声道:“我们可能要杀一个人.....” 第154章 恐怖如斯 济县,郊外。 宋池跟老莫走在一条小径上,两边是草地,到了四月份已经冒出芽绿油油的。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周边看不到一人。 老莫跟在宋池身后问道:“恩公,有宽敞官道不走,我们为什么要走野外小?” “有人要找麻烦,给他一个机会。” “您说的是跟在咱们身后的人?” “你也感觉到了?” “恩。”老莫认真道:“我是出了城后才察觉到,恩公你早就知道了,我实在是太失职了。” 他有些懊恼。 如今老莫已经被宋池完全招揽,跟在身边充当护卫,他妻儿惨死,只有孤身一人,就决定跟着宋池。 “是因为我之前见过他,知道他的脾性。”宋池低沉道:“待会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他,还有小青也会帮忙出手。” “是。”老莫点头,眼中有杀意蹦现。 他曾经就是杀手,有了妻儿后退隐,而今了无牵挂,跟在宋池身边与其说是报恩,不如说是让他的人生还有意义。 “出来吧。”宋池对着身后喊了一句。 在一棵树后穿着棕黄色长袍的吴文辉走出来,看得出他衣袍上落了不少灰尘,脸上也有不少脏渍。 自从得到命令他就立即出发,日夜兼程,几乎没有停歇的从京城赶来济县。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重要,而目前能够阻止的就是宋池。 吴文辉径直走到宋池面前,“只是两个月不见,就觉得大少爷您长大了许多。” “只是两个月吗?” 宋池平静道:“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对我来说就是度日如年,我必须要成长,否则就会死。” “少爷言重了,您的父亲可是当朝首辅,谁敢要您的性命?” “是吗?” 宋池面色讥讽问道:“那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哎。” 吴文辉长叹了口气,“当初我就应该强行带您走,您也不会让人利用了,冯元的背后是陆泰渊,他可是老爷的死对头.....大少爷,这次您可是闯下大祸了。” “说说,我闯什么祸了?”宋池强压着怒火,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吴文辉这种说教的语气。 “您被人利用,他们要对付老爷,对付太子殿下,您查到的那些东西都是子虚乌有,您可不能让冯元把那些对老爷不利的东西送到那些人手中。” 吴文辉认真道:“老爷很看中少爷您的才能,只要您及时回头,老爷还会原谅您,宋家富贵还有您一份。” “你说什么?”宋池像是听错了。 “只要您能及时回头,老爷就会原谅您。” 吴文辉开口道:“老爷让您阻止冯元,毕竟这是您惹出的麻烦。” “宋家富贵有我一份?” 宋池笑了,“收刮民脂民膏的富贵,我真是受不起,我再说最后一遍,我跟他早已断绝关系,我跟宋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吴文辉眼睛眯起来。 “少爷,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放弃的可是首辅父亲,只要您愿意回到宋府,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堂堂首辅之子却给人做师爷.......” “闭嘴!” 宋池直接打断,“你说的这些话让我听的很恶心,我不想再听你这只老狗狂吠。” “少爷是要一意孤行了吗?你为什么就要跟老爷作对呢?你知道的老爷最讨厌的就是逆子了。” “闭嘴!” 宋池怒喝道:“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真的很恶心。” 吴文辉面色变幻,他长叹了口气,“少爷您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你又能如何?” 宋池问道:“你是准备动手了吧,我知道宋世文会怎么交代你,如果那个逆子不回来,就杀了他吧,我是不会放任一个跟我作对的逆子成长的。” 吴文辉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微微波动。 宋池知道自己猜中了。 “如果少爷这次还不愿意跟我回去,那老奴只能动手了。”吴文辉平静说着,那双死鱼眼紧盯着宋池,让宋池立即有种头皮发麻之感。 他猜的没错,这个老狗果然有武功,恐怕还不低。 “两个月不见少爷您身边都已经有护卫了,不过他还保不了你。” 吴文辉一直佝偻的腰身直立起来,他的衣袍似乎也在这一刻无风自动,气质完全不一样。 他的眼神落在老莫身上,“因为我已经是半步宗师,而他只是个一流高手而已。” “半步宗师!” 闻言,老莫眼中闪过一抹惊疑。 宋池也面色变幻。 他已经知道习武之人依据自身实力也有等级划分,分为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 在这之上,便是宗师。 称宗师者,武道高绝,开宗立派,这样的高手每一个都声名赫赫,寻常难见。 吴文辉并非宗师,却是半步宗师,所以他能看出老莫的底细。 “那日杀死四指的人就是他吧?” 宋池眼睛微眯,吴文辉竟然知道四指的存在,四指就是张五。 韩家听从宋世文命令,有什么底细自然知晓。 “四指在红袖坊的杀手里也不算什么。”吴文辉侃侃而谈,言语间尽是自信。 这家伙还有两副面孔。 “这个世界远比少爷您想象中要复杂.....您被人利用已经惹上大麻烦,如果没有老爷庇护将寸步难行,甚至是命陨,老奴再问您一次,您真的想清楚了吗?” “闭嘴,老狗。” 宋池咬牙道:“那日在宁安府官驿,是你执鞭打我,当时我就发誓定会要你这老狗性命。” “只要您能阻止冯元对付老爷,就算要我的命也只是您一句话的事。” “你可真是一条忠实的老狗。” 宋池讥讽怒骂,他本以为有小青跟老莫两人联手能杀死吴文辉,却没想到这老狗竟然是半步宗师,想要杀死他怕是难了。 “看来少爷您是真的执迷不悟了,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不得,老爷不会允许一个逆子成长,而我也不会让一个能威胁到老爷的人存在。” 他话音落下,直接探出手臂对着宋池拍出一掌。 就在这时,在宋池身侧的老莫直接上前,同时也是打出一掌迎过去。 两掌相对,老莫猛然后退,嘴角处已有鲜血流出,而吴文辉却纹丝不动。 一掌就把老莫打伤,半步宗师强者当真恐怖如斯。 第155章 天生肠胃不好,只能吃软饭 这个世界不止有庙堂,还有江湖。 江湖人士修习武功武道,为了区分实力便划分了等级。 武道宗师所指的是其身手最高,无人能敌。 吴文辉,这个跟在宋世文身边的奴仆就是半步宗师的实力。 宋池不懂武功,却也能看出差距,老莫根本不是这老狗的对手,今天是失算了。 “恩公,后退。” 老莫大喝一声,面色变得无比凝重,面对这般强劲对手他已不能分心照顾宋池,“我曾跟一位半步宗师交过手,他的实力不如你。” 吴文辉平静道:“你的实力不错,为何要跟在一个将死之人身边,我可为你引荐,若能投入老爷麾下,保你享尽荣华富贵。” 宋池眼睛微眯。 这老狗刚才还称他是大少爷,决定要动手后就成了将死之人,而且还不忘给宋世文拉人,不愧是忠实奴仆。 老莫不为所动,直接道:“要想杀死恩公,从我身上踏过。” “你跟当年的我很像。” 吴文辉平静道:“可惜了,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话音落下,再度出手,一道猛烈冲拳对着老莫打出,随之那淡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已经出现在老莫面前。 老莫不退反进,他提臂迎去,挥拳如雷,以攻代防,势如崩山。 虽身手实力不如吴文辉,但老莫战意强大。 拳拳对撞之间隐隐有气浪翻腾。 这打斗动静着实不小,宋池又躲开几步他不能让老莫分心,不过也能看得出来老莫应付勉强,几招下来嘴角又有鲜血溢出。 “出手吧。” 他大喊一声,从右边树丛后有两人走出,是两个姑娘,一个穿着粉裙面容清纯活泼,一个是穿着青衣手执长剑的女子。 是洛羽柔跟她的护卫小青。 宋池故意把吴文辉引到僻静之处,就是想让老莫跟小青两人联手杀死吴文辉,他都已经跟洛羽柔谈好了条件,给洛羽柔解答十个她不知道的问题。 不过他有所保留并没说要杀的人是吴文辉。 洛羽柔是安国公女儿,她应该是认识吴文辉的。 果然,在洛羽柔跟小青走出来后,吴文辉神色微怔,他又一掌打出,老莫口中吐血后退,已经在勉强支撑,不过他并未再出手,而是看向洛羽柔。 \"洛小姐。\" 他刚才就知道那边藏了两个人,但没想到竟然是洛羽柔。 如此看来,洛小姐跟宋池的关系比他们想象中要好,也就是说他刚才跟宋池的对话也可能被听到了。 这可是老爷最大的秘密,若是传出对老爷声誉定会有影响。 吴文辉眼睛微眯,他已经在考虑杀人灭口了。 这时,洛羽柔已经走到宋池身边,“你这个人真不老实,你怎么不说要杀的人是?” “我说了.....你还会来么?”宋池发现洛羽柔神色并无异样,她刚才藏的位置也许能听他跟吴文辉对话,也许听不到。 “这个人藏的还真的深啊。” 洛羽柔看向吴文辉,“朝中都知道首辅大人身边有一个忠实老仆,也是宋府管家,却不知道他竟然是半步宗师。” “你看看你惹了多大的祸?惹的首辅大人都派人来杀你了。” 宋池眼睛微眯,听这话音洛羽柔似乎是没听到两人对话,她是装的,还是真没听到。 思绪闪过,宋池开口道:“这不是正说明他心虚害怕了吗?” “也是。” 洛羽柔转头看向小青,“有把握吗?” “没有。” 小青直接道:“我的实力也就比老莫高一些,就算我们两个联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半步宗师很强,他刚才动手时并没有出全力,是等着我们出来。” “麻烦了。” 洛羽柔柳眉皱起。 这时,吴文辉走过来,“见过洛小姐,见过小青姑娘。” 他又躬身弯腰,一如之前,根本看不出是武道高手。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吴先生。”洛羽柔眼珠转动也在思考对策。 吴文辉接着道:“鸣少爷对洛小姐颇有好感,您怎么会来济县.....” 他看了眼宋池,“跟他混迹在一起,若是安国公知道定会生气的,安国公已经在找您了,不如我带您回去如何。” “闭嘴,少在我面前提宋鸣,本小姐看到他就厌恶。”洛羽柔毫不客气。 “也许是小姐对鸣少您多有误会。” 洛羽柔神色显出几分不耐,“好了,不要再提他了,还是说说眼下之事吧,堂堂首辅大人竟然也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其中缘由复杂,不过此事与洛小姐无关,还请您离开。\" “如果我不离开,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杀死?” “洛小姐言重了。” 吴文辉开口道:“我只要他的性命,还请您离开。” 他腰身逐渐挺直,语气已经带着威胁之意。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 洛羽柔向左移出一步,挡在宋池面前,语气坚决,看到这一幕,小青无奈摇头,但玉手已经下意识握紧剑柄,准备随时出手。 吴文辉老眼微眯有杀意涌动。 老爷本来是让鸣少爷追求洛小姐,却没想到洛小姐竟然跟宋池在一起了。 他为什么屡屡破坏老爷计划。 还一直忤逆老爷。 吴文辉昨晚秘密见了韩谕,他已经知道就是宋池查出的那些罪证,很明显他在报复。 既然他不知道迷途知返,那只能将之除掉,而今跟洛小姐在一起,更要杀了他,这是为鸣少爷除掉情敌,也绝不能让他再坏老爷大事。 吴文辉眼神恢复淡漠。 “我要杀他,洛小姐你护不住!”他不管不顾。 “老狗!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洛羽柔愤怒了。 宋池神色微怔,他知道洛羽柔听到他跟吴文辉对话了,只是假装没听到,因为他就是叫吴文辉老狗。 “我就挡在他面前,有种你就杀了我。” 洛羽柔眸中尽是怒火,“如果我父亲也真正投向二皇子,首辅大人跟太子殿下也很难受吧?” “你敢动我分毫,我父亲会不顾一切找你们报仇。” 吴文辉准备动手又停下,他看向宋池,“你曾靠女帅梁轻舞,现在又藏在洛小姐背后,你难道就只会依靠女人吗?” “对啊,我就会靠女人怎么了?” 宋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这个人啊天生肠胃不好,只能吃软饭吃不了硬的,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说什么呢。”洛羽柔神色带着几分娇羞。 软饭流就软饭流,别人还吃不到。 “你......”吴文辉深吸口气,他暗自权衡后又问道:“洛小姐,你确定不让开吗?” “不让。” “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杀了他,我会亲自把洛小姐您送回府,我想安国公也不想看到洛小姐你跟这样的人混迹在一起。” 吴文辉衣袍无风自动。 “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就凭你们也想阻我杀人,真是可笑至极!”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之声响起。 “话不要说的太满,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是阻不了你,却也不是没人能杀的了你......” ps:本书不修习,武道设定是因为有江湖,跟第一本书《帝国败家子》一样,因为有关联,望周知。 第156章 有过肌肤之亲就是不一样 “谁,是谁在说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吴文辉神色大变,因为他只能听到人声,却不知道人在何处,就连听声辩位都辩不出。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说话之人实力比他强。 他已经是半步宗师,那来人莫非是真正的宗师? “你还有帮手?”洛羽柔问道:“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宋池神色微怔,随即恍然大悟,心里一片喜色,他已经知道是谁派来的人了。 在几人注视下,一个女人走出来,她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布料是由手工纺织的麻线制成,质地略显粗糙,衣服的颜色是未经染色的自然麻色,淡淡的米黄中带着些许的灰,如同秋日田野上成熟的麦穗。 她的下身穿着同样质地的粗布裙,裙摆宽大,便于行走和劳作。裙摆下隐约可见她穿着的麻布鞋,鞋面同样未经染色,鞋底厚实,耐穿且舒适。 这是最普通的妇人装扮,随处可见。 面容也很普通,看不出具体年纪,是那种绝不会让人注意的形象。 可在她走出来后,吴文辉一直淡漠的神色终于出现变化,甚至变得紧张。 “你认识她么?”洛羽柔问道。 “不认识,但我知道她是谁的人。” “谁的人?” 宋池没有说话,除了大老婆还能是谁? 有过肌肤之亲就是不一样。 “你是何人?”吴文辉直接问出。 女人并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宋池,“需要我怎么做,杀了他吗?” 她问的随意,却让吴文辉遍体生寒。 宋池没有任何犹豫,“对,杀了他。” “也算果断。” 女人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就转向吴文辉,在这一瞬间吴文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了,我是首辅大人的奴仆,你也敢杀我?” 吴文辉面色惊慌,语气急切。 “哼,不提还好,提了更要杀你!” 女人话音落下,一步跨出直接到吴文辉面前,她当然没有缩地成寸的本事,这是因为她太快了,快到别人看起来就好像只走了一步。 “你.....” 吴文辉面色大变,他准备用出全部实力,可还未出手就感觉自己脖颈被捏住了,只是瞬间他就感觉到窒息连气都出不上来。 “饶我......一命。” “你不是首辅大人的奴仆么?你也会求饶?”女人嘴角闪过一抹讥讽,同时她手开始用力。 “女帅麾下有四大战将,你就是焚天......将军,女帅竟然如此.....看中他,都派你跟在身边护他周全......也许,也许老爷真的错了。” 吴文辉呢喃着。 “聒噪。” 焚天松开手,吴文辉瘫软倒在地上,他脖颈已经被扭断了。 看到这一幕,宋池瞳孔微缩,刚才把老莫打吐血,小青说她跟老莫联手都打不过的吴文辉就这么被随意的扭断脖子而死。 吴文辉是半步宗师,能轻易杀死他的,那自然是宗师强者。 大老婆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除了梁轻舞宋池想不到还有会谁派人保护他,若不是遇到生死危机,她肯定不会出来,但今天不一样。 老莫都看傻了,一向自负的小青此刻也有些呆滞。 洛羽柔歪头看着宋池,她在想还有谁会这样不遗余力的保护宋池。 “以后不要再惹这样的麻烦,我不是你的护卫,这次之后就要离开了。”焚天看着宋池出言嘱咐。 她一开始还不明白女帅大人会让她保护这个少年,在一段时间后她有些明白了,这个少年确实有特殊之处。 焚天已经在暗中跟了宋池两个月,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她知道他很多事情。 仅是特殊也不值得女帅让她保护,她可是女帅麾下四大战将之一,焚天军统帅,却要屈尊保护一个人。 莫非还有别的事情? 她心想着。 宋池走过来,“替我向她问好。” “不说感谢吗?” “说谢就生分了。” “我会把你的话转达。” “还有.....”焚天又问道:“你真不觉得靠女人很难堪吗?” “没有啊,这难道不是我的本事吗?” 焚天无言以对,她随意看了眼吴文辉,“这里你处理。” “不用处理,像这样的老狗就应该死在荒郊野外。” 宋池神色淡漠,吴文辉是宋世文忠实奴仆,而今死了,宋世文也会很疼吧。 而且他还是吃了哑巴亏。 “你的性格我很欣赏,杀伐果断,不拖泥带水,但.....其他人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你想跟.......” 焚天看了眼不远处的洛羽柔,“你想跟她走近,可没那么容易,大哥他的脾气可是很暴躁的,他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弱的人跟她走近。” 虽然说的很隐晦,但宋池还是听懂了。 这个女人应该是梁轻舞的手下,跟她一起的还有几个人,她们还有一个老大。 宋池这才明白梁轻舞为什么能率部下反攻北魏,手下都有这样的实力,那她本人又该有多厉害? 由此可知,他想真正跟梁轻舞在一起也很难。 不是梁轻舞本人愿不愿意,而是外界阻力就很大。 据说二皇子庆王殿下就在追求梁轻舞。 看来任重道远。 实力地位,缺一不可。 宋池前所未有的渴望。 六月参加院试、八月参加乡试、明年二月参加会试。 他必须要考中,真正踏入官场。 焚天已经离开,她说的是实话,身为军中将军不能离任太久,她要回去复命了,杀死吴文辉想来暂时也不会有人再找他麻烦。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能力。 “好厉害。” 小青走过来看着吴文辉,“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掐死,这就是武道宗师的实力吗?” “你可真有本事。” 洛羽柔神色复杂的看着宋池。 “你知道她是谁派来的?” “大概能猜到。” 洛羽柔道:“所以我才说你有本事,你还有多少女人?” 小青干咳了一声,“小姐,这跟您没关系吧?” “我.....就是好奇。” “还有一个。” 宋池道:“这是个秘密,你要答应我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 “我知道你的秘密太多了,不差这一个。” “说的也是。” 宋池开口道:“你知道长风侯吧,长风侯府世子就是我的女人。” “长风侯府世子?” 洛羽柔愣神,“你还喜欢男人?” 第157章 只要你愿意听,我给你讲一辈子 “你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我当然是喜欢女的。” 宋池佩服洛羽柔的脑洞,经此之后,他跟洛羽柔关系更近了。 洛羽柔明知吴文辉是宋世文奴仆,明知是半步宗师还义无反顾的护他,这大恩怕是只能以身相许了。 “那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聪明会想不到?” 洛羽柔神色微怔,“沈良才是女扮男装?” “对喽。” 宋池道:“你一定不能外传啊,还有.......让你父亲多照顾照顾啊。” 安国公虽已不在军中,但还有很大影响力。 “有女帅照顾就是了,我父亲怎么能照顾的到?”洛羽柔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酸。 “我跟你说啊,这次虽然我没帮上什么忙,但你还是要给我讲十万个为什么。” “只要你愿意听,我给你讲一辈子。” “什么一辈子,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洛羽柔白了宋池一眼。 “快离开这吧,我看到这老狗就恶心,虽然他已经死了。”洛羽柔知道刚才若不是有人来相救,吴文辉可能都要把她都杀了的心思。 “吴文辉跟了宋世文多年,是其绝对亲信,而今死了想必宋世文也会疼很久。”宋池顿感痛快,今日也算出了口恶气。 小青问道:“这尸体该如何处理?” “就丢在这里。” 宋池看都没看一眼,三人直接离开。 夜晚,宁安府衙门。 韩谕跟周正安相对而坐,“吴管家让我们在此等候,说是首辅大人有要事交代,可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这两天他们心里踏实了不少,虽说免不了责骂,但总归是放心了。 首辅大人已经出手,天塌不下来。 “吴管家亲来济县,好像就是为了宋池,这家伙真是惹了天怒。”周正安摇头道:“他本有大好未来,为何要一意孤行,真是太年轻了。” 韩谕看着周正安摇头晃脑的样子,不满道:“你倒是对宋池很看重啊,莫非还觉得可惜不成?” “是啊。” 周正安也没有回避,直接道:“他写的诗词文章确实极好,那首咏兰诗当真是佳作,现已在济县流传开来,若能入我文党......哎,可惜误入歧途。” “他是咎由自取!” 韩谕冷声道:“只是在女帅归乡宴上受了些委屈就由此记恨仇视我们,出身卑微也想年少轻狂,真是可笑至极。” “现在倒好,连命都没了。” “怕是会有转机。”周正安开口道:“若是首辅大人真要他的命又何须让吴管家前来,我想是首辅大人惜才,起了拉拢之意,若是拉拢不成才会除掉。” “那他必死无疑。” 韩谕早就想让宋池死了。 “等等吧,吴管家应该也快回来了。”两人悠闲的坐着。 送往京城的密报已被他们拦下,宋池一死,要不了多久冯元也会被调走,到时他们就可高枕无忧。 “砰!”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府丞施孝快步走进来,他神色惊慌,语气急促,“大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周正安有些不满,他最不喜的就是不敲门入内,上次在桂花楼被惊着了。 “在济县外二十里的野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发生命案让县衙去查,跟府衙有什么关系。” 施孝咽了口唾沫,“可那具尸体是吴管家啊。” “什么?” 周正安跟韩谕同时站起,面色惊疑。 “尸体在哪,快带我们去看。” 不过片刻,几人就来到府衙停尸房。 “这具就是。”施孝指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周正安深吸了口气,直接走过去,也不用别人自己动手把白布掀开,登时呆立当场。 “还真是......吴管家。” 韩谕神色呆滞,他见过吴文辉多次,自然能认得出来。 “要出大事了。”周正安呢喃着,面色一片惨白,跟吴文辉的面色差不多。 首辅大人的亲信管家死在济县,他身为地方主官怎么交代? 而且,吴文辉说是去杀宋池的,难道是被宋池杀死? 这怎么可能? 周正安一时乱了方寸,倒是韩谕冷静一些,他问道:“验尸了吗?死因是什么?” 施孝回道:“喉部软骨被破坏,造成气道闭塞,引发窒息而死。” “说我能听懂的话。”韩谕皱眉喝斥。 “他是被捏死的。” “被捏死的?” 韩谕怒声道:“你们可知道吴管家是什么样的高手,他怎么可能会被捏死!” 他震惊了。 周正安都不知道吴管家是什么人,以为只是个普通人,可韩谕却知道吴管家是真正的武道高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杀死他。 可现在却死了,这本身就有大问题。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洛羽柔身边护卫,这也不可能,那个护卫没有这样的实力,莫非是宋池身边还有更厉害的高手? 这也不可能。 韩谕心头一片乱麻,他又问道:“现在还查出什么了?” “别的没有了,只有这一具尸体。” “机会,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周正安大声道:“吴管家是死在济县外,济县知县难逃问责,而且吴管家是去找宋池,也就是说宋池有重大嫌疑,立即把宋池拿下!” “不行。” 韩谕沉声道:“济县外,也是宁安府城外,你这个府尹更脱不了干系,而且吴管家来济县本就是隐秘前来,还带着要务,又怎么能声张?” 他知道更多内幕。 “那该怎么办?” 周正安急的乱转已经完全失了方寸,额头都渗出一片冷汗。 韩谕面色阴沉,他也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吴管家的死绝对会掀起惊涛骇浪。 一定跟宋池有关,在他背后有大人物护着。 是谁? 是女帅梁轻舞?还是二皇子庆王殿下? 韩谕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停尸房内一片寂静。 这时,有府衙官吏走进来,“大人,府衙外有人说要见您跟韩老爷。” “让滚远点,都火烧眉毛了,见什么见?”周正安大声怒骂。 “等等。” 见周正安也就罢了,还要见他,这分明是直接找上门,吴管家刚死就有人寻过来。 韩谕问道:“是什么人?” “是一个女人,她拿着北府军的令牌。” 第158章 疯女人,梁轻舞 “北府军令牌?” 周正安惊声道:“这不是女帅统领的军队吗?” 大周跟北魏战争结束,陛下封梁轻舞为武安侯,统领北府军,大周朝人尽皆知。 “怎么北府军的人会寻来?”他疑惑问道,却见韩谕已陷入沉思,如此看来杀死吴管家的人是梁轻舞派的人。 梁轻舞离开之前留下人手一直在保护宋池。 吴管家确实要杀宋池了,这个人出手杀死了吴管家。 直接把吴管家捏死,这是什么样的高手? 韩谕面色变幻,他还是低估了梁轻舞对宋池的看重,不仅连续警告他两次,还留下专人保护。 宋池,他有什么? 值得梁轻舞如此看重? 还有安国公小女洛羽柔也整天跟在他身边。 梁轻舞这个疯女人,她难道就没有任何顾忌吗? “韩兄,你在想什么?” 周正安问话打断韩谕思绪,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去把人带进来。” 衙差领命而去,不多时焚天跟着走进来。 她还是妇女装扮,韩谕却不敢有任何怠慢,她持有北府军令牌是梁轻舞亲信,她能轻易杀死吴管家,定是真正的高手。 “让无关人退下。” 焚天面无表情,语气淡漠没有任何波澜。 周正安正准备说话,韩谕抢先道:“先让其他人退下。” 他知道这件事内幕很麻烦,不是这些“普通人”能知道的。 “退下。” 周正安摆手,府丞施孝跟几个衙差离开,停尸房内只剩下三人,还有一具尸体。 “你是什么人?”周正安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直接道:“这是宁安府衙,本府是五品府尹。” 他先表明身份官位。 什么军来人也不能把他一个朝廷命官怎么样。 焚天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韩谕,“女帅大人离开济县时曾跟你说过,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是不能对付宋池家人,更不能害他性命。” “可是,你却派人杀他。” 韩谕看着女人的脸,她应该是有伪装过,脸上有脏渍,看不出年纪,他没有见过。 在问话时,不知何故竟让他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韩谕有些害怕,梁轻舞确实警告过他,如果他敢伤宋池性命,梁轻舞就会亲临韩府算账。 可当时宋池已经查到不少东西,他只能杀了宋池,别无选择。 “我没有做过。”韩谕本想强硬回复,话到嘴边还是怂了。 “你没有么?” 焚天问道:“那个红袖坊杀手四指又是怎么回事?” “我.....”韩谕欲言又止,他没想到这个人竟查的这么清楚。 “幸好他没事,就当是历练了,让他知道江湖险恶,不过你不听警告,该受到惩罚。” 这话说的随意,却让韩谕怒火上涌,他实在难以忍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梁轻舞是大周女帅又能奈我何?” 韩家是大周望族,主家在京城,他二哥官至吏部侍郎,韩家族人在朝中在地方为官者有数十人,其中不乏身居要职。 他这一脉虽不为官,却是为家族积蓄财富。 韩谕在族中地位并不低,他怎么会受这样的屈辱。 “是吗?” 焚天话音落下,直接出现在韩谕面前,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捏住他的脖子。 韩谕惊慌挣扎可无济于事,他的脸色很快就变得发紫,很快就感觉到呼吸急促连气都快出不上来,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 “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放开!” 周正安当即大喝,可随之就被焚天的话吓到了,“吴文辉就是被我这样捏死的,你也想死吗?” 韩谕已经说不出话,就在感觉快要死的时候,焚天松手了, “咳,咳。” 韩谕直接瘫软在地上,他大口喘着气干咳不止,周正安看到韩谕衣袍都湿了,韩谕竟然吓尿了。 不过换成是他应该也会吓尿,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韩谕干咳了许久终于能完整的说出话,他眼中尽是惊恐。 他刚才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 疯子。 这个女人是疯子。 不对,梁轻舞是疯子。 如果不是梁轻舞授意,她也不敢这样做。 “你现在知道怕了吗?”焚天问出,韩谕再不敢应声,更不敢大声说话,在宁安府不可一世,不知是多少大族后台的韩谕此刻狼狈到了极点。 他瘫软在地上,衣袍一股尿骚味。 “记住,这是第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不是我来找你了,而是女帅大人!” 焚天低沉道:“你给首辅大人传信,杀死他老狗的人是我,有何不满,可去北府军。” 周正安堂堂府尹,此刻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听得出来她是女帅梁轻舞的手下,那梁轻舞又该多厉害?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女帅会这样护着宋池? 为什么? 他想不通。 言罢,焚天直接向外走去。 “等下。” 韩谕终于站起来,他问道:“为什么,女帅为什么要这样护着宋池?” “我.....” 焚天顿了顿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 女帅不止让她保护宋池不能受到任何伤害,还不让宋池有任何麻烦,所以她才亲自过来,直接表明就是她动的手。 这种照顾简直绝了。 她从未见过女帅为了一个人这样过。 她猜想女帅归乡宴那晚应该发生了什么...... “她终于走了。” 眼看着焚天离开,周正安长呼了口气,压迫感太重,他都不敢大喘气,在这种真能要了你命的人面前,什么官位都显得苍白。 看看韩老爷都被吓尿了。 周正安捂住鼻子,这股尿骚味真重,可他又不敢多说觉得有些不礼貌。 “咳。” 他问道:“梁轻舞她怎么就敢这么肆无忌惮,难道就不怕首辅大人吗?敢这样直接威胁,把吴管家都杀死。” “因为首辅大人理亏。” 韩谕总算平复了一些,他知道更多内幕,女帅归乡宴当晚发生了一件大事,首辅大人给梁轻舞下药,想让其子宋鸣借机拿下梁轻舞。 可宋鸣并未成功。 现在看来,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悄然得逞了…… 第159章 宋池留的信 直到现在韩谕才知道梁轻舞对宋池有多么维护。 这种维护绝对不是因为看重。 梁轻舞是大周女帅,但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如此维护一个男人。 答案显而易见,她是这个男人的女人。 没错,梁轻舞是宋池的女人。 这个想法很大胆,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一晚,给女帅梁轻舞递茶的人就是韩谕安排,事后也是他给隐瞒下来,当时宋世文信任的人只有他,周正安、就连白永都排不上号。 所以,他是知情人。 结果是梁轻舞并没有失去意识,因而宋鸣也没有得手,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韩谕相信他猜的应该十之八九。 否则梁轻舞绝不会为了宋池做到这种程度。 “现在该怎么办?”周正安问话打断韩谕思绪,他虽是府尹,但跟首辅大人的关系明显没有韩谕亲近,很多少事情都不知道。 “给首辅大人传信,这件事已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了。” 韩谕紧咬着牙,他差点就死了。 “恩。” 周正安又道:“韩兄,要不在给首辅大人写信之前, 你先换身衣袍?” “你......” 韩谕面色涨的通红,“这次没能杀死宋池,他就会顺利进入南都书院,你在南都书院有相熟之人,不要让他好过了,还有.....绝不能让他通过院试。” “我知道了。” 周正安捂着鼻子,“但是韩兄你能不能先去换衣服,味道着实有些重。” 韩谕再也忍受不了,他听得出满满嘲讽之意。 “要不是你给了宋池案首,也许都不会有现在这些烂事,他若真通过院试就有秀才身份,看你到时怎么办!” 言罢,他直接出了门。 留下满脸无辜的周正安,“明明就是有味还不让人说了........” 济县县衙,班房内,刑房总书正跟冯元禀报。 “大人,野外发现的那具尸体被府衙的人带走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冯元摆摆手。 “是,大人。” “女帅梁轻舞如此不遗余力的维护宋池......这个小家伙身上秘密不少啊。” 冯元低下头,在他面前放着一份泛黄破旧的卷宗,这是一份户籍登记卷宗,上面的名字写的正是宋池。 “他的父亲是谁?” “户籍上登记他的父亲是宋清生,可宋清生比她母亲苏芸大二十岁都不止,按宋池年纪计算,苏芸应该是在怀孕后才嫁的宋清生......这样说来宋池还另有亲生父亲?” “这份户籍登记修改过,苏大海肯定知道宋池真正身世,但他绝不会说出来.....” 冯元呢喃着,思绪着。 与此同时,苏家。 王茹又做了一桌好菜。 女儿当上了掌柜,花容阁的生意好的不得了,从开业到现在已经赚到很多钱,儿子是安义堂帮主,也厉害的不得了。 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再也不像原来那般拘谨。 “我回来了。” 苏大海推门进来,王茹看向门后问道:“大郎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哦,大郎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了?\"王茹还没反应过来。 “去州城了。” 苏大海坐下,南伊站起来惊声道:“表哥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有提前说呢?” “表哥怎么不辞而别?” 苏南宴也站起来,他们还在这等着宋池回来吃饭,可宋池已经走了。 “今早走的,现在已经去桐洪县了吧。” 苏大海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放进嘴里,顿感鲜香味四溢,自从大郎做出了鸡精,烧菜的时候加进去,味道就好了很多。 “啪。” 王茹把苏大海筷子打掉,“吃什么吃。” “怎么了?” “大郎今天走,你怎么不早说?” “他不让我跟你们说。” 苏大海摇头道:“要不是我在县衙当差实在瞒不住,怕是连我都不想告诉。” “我做了这么一桌子好菜等他回来,他却悄悄走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王茹颓然坐下。 “表哥,真是......”苏南伊娇颜上也尽是失望。 “大郎给你们都留信了。” 苏大海从袖口拿出两个信封把其中一个先给了南伊,她迫不及待的拆开。 “你看什么看?”她把脑袋凑过来的南宴推开。 “新配方写在最后面,好好经营花容阁,你什么时候做出丝袜了,表哥就接你去京城,把花容阁开到京城。” 苏南伊神色坚定。 表哥,我一定会做出丝袜的。 信很短,只有几句话,其余都是宋池写下的配方。 苏南伊细看,这次的配方还有衣物?还有图画? 想不到表哥竟然画的这么好。 等等,这是什么? 两个罩子被一根细绳连接......这不是? 苏南伊看到图案下的说明,此物名为胸罩,是女式亵衣的一种,制作时可选用上等布料,以柔软舒适为主..... \"这......\" 苏南伊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容颜上立即浮现出一抹羞红,表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衣物,实在是太羞人了。 等等。 表哥不是这样的人,他既然给了我配方必然是有用意。 苏南伊迅速恢复冷静。 恩,等做出来我先试穿后看看怎么样? 现在她对宋池没无条件信任。 苏南伊把信收起等回屋里慢慢看,这次的配方很多,还有不少是图画。 “表哥在信里说什么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南伊满脸傲娇。 “嘿,我也有。” 苏南宴接过来,也是直接打开。 “表弟,表哥很看好你,将来大周一十三州的总瓢把子就是你,你现在就在宁安府好好混着,等表哥发达了做你后台,记住......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明天你就去拜访知县大人,记住.....你是去给知县大人解决麻烦的,比如征收田赋.......还有不能欺压百姓,冯知县眼里可不揉沙子。” “记住不要高调,不要张扬。” “记住......” “记住......” 到了二郎这里画风明显不对,多为交代嘱咐,苏南宴数了一下,有近三十个记住。 “看来表哥很不放心我啊。”他挠了挠头。 这时,王茹问道:“大郎就没给我留下什么话?”将来的大周小姐们 第160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个......没有。” “为什么没有?”王茹心里不平衡了。 苏南伊接话道:“因为什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找什么原因?你是谁女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王茹气愤不已,现在连最听话的女儿都说她的不是。 “姐姐说的有道理。”苏南宴也附和了一句。 王茹大吼,“有什么道理,你今天不说清楚就不要吃饭。” 苏南宴摊手,“就像现在这样,表哥怎么会给你留话。” 王茹愣神,随即颓然坐下,“我的脾气真的很不好么?可我.....” \"听他们乱说。\" 苏大海瞪了儿子一眼,没有瞪女儿,因为女儿是小棉袄。 “大郎可从未说过你不好的话,他总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真的?我才不相信。”王茹撇嘴。 “当然是真的。” 苏大海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串钥匙,“大郎是没给你留话,但他给你留了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王茹愣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是什么?” 苏大海把钥匙放到夫人手里,“大郎说你最想要的就是一处自己的宅院,他就给你整了一处,民福街三进三出的大院......” “这.....” 王茹眼眸睁大,南伊跟南宴也重新站起来,眼里都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别看我,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大郎这孩子太懂事了。”苏大海摇头,“他这是报答我们养育之恩。” “民福街三进三出的院子,那要不少钱吧,他哪来的钱?”王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苏大海开口道:“对大郎来说赚钱是最容易的事,他现在谋求的科举做官.......” 夜晚,苏大海跟王茹回了房间。 王茹看着手里的钥匙,“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这就有自己的宅院了。” “是因为你有个好外甥。” “哎,我发现一件事。”王茹把苏大海拉过来,“你有没有发现南伊对大郎好像不一样。” “是有些不一样。” 王海坐正身子,“我还正准备跟你说,要是南伊真对大郎有意的话,两人在一起也不错,至少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 王茹道:“当初我们收养南伊是想给南宴做个童养媳,结果南宴是个榆木疙瘩,倒是便宜大郎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就连安国公的女儿都跟着大郎不走,将来大郎还不知会找什么女人,南伊跟着不亏的。” ...... 江州城,是江州首府,州衙所在,也是江州最大的城池。 马车沿路行走,车轮碾压过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帷幔晃动,时不时露出一道缝隙,或大或小,沿途是一排排桃花和青柳。 春日的的暖旭落在车窗板上,随着行驶绿植越是灿烂。 宋池撩起车帘看着外面,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既视感,不由感叹道:“不愧是州城,果然气派的很。” 大周有十三个州,每一个州都有极大地域,是富庶之地。 “这算什么,等你去了上京城才知什么是繁华。”坐在宋池对面的洛羽柔恬静清纯,她还稍稍打扮了一下,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更漂亮了。 洛羽柔笑道:“等你去了京城,我带你去见世面。” “好的,我明年二月份就去了。” “通过院试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可你知道乡试难度有多大?” “知道。” 宋池早已做了不少功课。 他现在已经通过县试和府试、还有接下来的院试,统称为童生试,若三次全部通过就是考中秀才,由此已经脱离平民阶层。 秀才可见官不跪,虽不能出仕为官,但可免除差徭。 从学识上说,能考中秀才基本就相当于目前的古典文史哲硕士研究生水平,而且还得书法相当好才有可能,因为童子试是不糊名的。 这无疑也是增加难度。 不过对于家世良好背景深厚之人又有不少便利。 尤其是县试和府试,都由地方主官决定,而今科举乱象严重,有些地方官员敢明目张胆的给通过,比如李晟就是如此。 通过院试就来到最难的乡试,也是真正的科举考试。 成为秀才就有资格参加乡试,能成为秀才就已经是地方的佼佼者,但如果是一个州的所有秀才都集中起来参加乡试,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不分往届应届。 乡试还是三年一考,这积累下来的是一个可怕数字。 宋池特意请教过冯大人,像江州这种人文大省,每次乡试时都有八九千人甚至上万秀才来赶考,录取仅二三百人。 因此,三年一次的乡试又被称为大比之年,是整个科举考试中最难的,因为其录取比例仅百分之二、三,难度可想而知。 洛羽柔轻笑道:“既然知道,你还敢说这样的大话?” “我就是敢啊。” 宋池有过目不忘的才能,参加科举这种应试教育优势太大了。 前世他就是学霸,穿越后也不能落了名头。 “好,那我就在京城等着你。” “在京城等着我?”宋池愣神,又很快反应过来,“你家里人来找你了吗?” “是啊。” 这时马车已经停下。 小青的声音传进车厢,“小姐,府上的人找来了。” “我已经看到了。” 宋池顺着洛羽柔目光,透过车窗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四周还站着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应该是安国公府护卫。 舅舅曾在长风侯府做侍卫,也穿过类似的“工服”。 宋池看到洛羽柔神色明显出现了一抹惊慌,虽然一闪而逝,但他还是注意到了。 他试探问道:“莫非那马车里的人是你父亲?” “你.....太聪明了。”洛羽柔感叹。 “还真是。”不愧是女儿奴,竟然亲自出来找人。 宋池有些慌,安国公在京城都不许他女儿认识异姓,可现在却跟自己同乘一辆马车,这怎么能受得了? 再去稍微打听,每天跟着他闲逛,除了睡觉几乎都在一起。 安国公不会整死我吧。 “你不要下马车。”洛羽柔嘱咐,她刚才的惊慌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父亲会找宋池麻烦。 “我们是朋友,朋友要走岂能不下马车相送。” 宋池开口道:“我又不是宋鸣那般对你有所企图,我又没做什么,这些日子还教了你不少,也算是你的良师益友,我坦坦荡荡有什么好怕的。” “你对我.....真的没有企图?” “非要说的这么直接?” 洛羽柔...... “就没有你接不住的话是吧?” “快走吧,别让你父亲等久了。”宋池催促着,贫嘴归贫嘴,该慌还是慌。 千万不要低估了一位父亲的爱女之心,而且这个父亲还身居高位。 “嗯。” 两人下了马车,路对面有一个侍卫走过来。 “小姐。”侍卫躬身行礼。 “我这就回去。” “您先不急。”侍卫看着宋池道:“侯爷让他先过去......” 第161章 离我女儿远一点 “让他?” 洛羽柔精致的脸颊稍稍变色,直接道:“我这就跟着回去。” 她担心父亲会为难宋池。 “小姐不要让小的为难,国公现在要见的人是他。” “我去跟父亲说。” “不必了。”宋池平静道:“我应该去见国公,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国公不放心也实属正常,若是我连见都不敢见,岂不是显得心虚。” 该来的总会来。 宋池坦坦荡荡还真不怕什么。 言罢,他向马车走过去。 “上来吧。”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出。 宋池踩着马凳进了车厢,车厢内布置豪奢空间宽敞,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中年人端坐着,锦袍颜色是深紫,彰显出高贵身份。 腰间系着一条镶嵌宝石的玉带,马车外阳光透进来照射在玉带上的宝石闪烁出耀眼光芒。 他有着一张方正的脸庞,皮肤因保养得当而显得光滑细腻,留着整齐的胡须,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中年人,但宋池知道他已有五旬。 他就是大周朝安国公洛川南,也是洛羽柔的父亲。 或许洛羽柔就是遗传了他的良好基因,才能生的这么漂亮。 大周朝只有皇族能封王,国公是除皇族之外能获封的最高爵位,现今只有两名国公,他便是其中之一。 思绪闪过,宋池问候道:“见过安国公。” “坐。”洛川南声音沉稳。 他用手中折扇指着车厢内的座位。 这家伙可真骚包,五旬老人还拿着折扇耍风流,不过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富贵之人不见老,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宋池直接坐下了,车厢里不能完全直起腰站着很难受。 “女帅归乡宴上大放异彩,连首辅之子都不放在眼里,又得女帅看中.......你在宁安倒是些声名。” 宋池没说话,想必洛川南已经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应该查不出他真正身世,因为宋世文早已隐藏,除了几个当事人别人根本不知道。 在户籍登记上,他的生父是宋清生。 一个比他母亲大二十岁的人。 当年家贫,母亲迫不得已寻年长嫁之,嫁去数月怀有身孕,孩子出生取名为池。 这就是他的身世。 “宋鸣.....宋池,你的名字跟首辅公子很像,你不会跟首辅大人有什么关系,首辅大人可就是济县人啊。” 洛川南话锋一转,宋池面无表情,“我出身卑贱,怎么能跟首辅大人有关系。” 他在说这话时,心里有无尽恨意。 不久前,这个人渣派人要杀他。 洛川南并未接话,面色却沉下来,“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女儿亲密接触!” “我没有啊。”宋池觉得莫名其妙,他想了想好像跟洛羽柔一直有保持距离。 “从济县到江州城路途走了七天,期间你们一直都在一起。”洛川南紧咬着牙,看得出来极其愤怒。 他平时家教严格,都不让女儿轻易出门,更不许接触异性,而今却跟一个少年混在一起,怎么能受的了。 “我女儿心思单纯,不谙世事,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蛊惑了我女儿。” 宋池哑口无言。 我女儿心思单纯,不谙世事。 洛川南是怎么会觉得他女儿是这样。 “说话。”洛川南大吼一声,“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别想走了。” 在这一刻,车厢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 宋池深吸了口气,“我想您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我跟洛小姐并非一直在一起,至少不在一个房间睡。” “你......” 洛川南正准备说话,被宋池打断,“您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个么?” 他神色微怔没有说话。 女儿心思单纯,洛川南最担心的就是被骗了身子,可他又不能去问女儿,现在倒是放心了些。 “小青姑娘一直跟着,我们只是普通友人,并未有任何僭越之事。” “你......” 宋池没给洛川南说话的机会,又接着道:“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我出身低贱,身份卑微有什么资格跟您女儿成为友人。” 洛川南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种说辞。 “您是安国公,爵位隆重,位尊极品,没有见到您之前,我以为您家教甚好,虽为贵族却并无对平民之偏见。” “因为我见到洛小姐就是如此,她待人如一,不会因百姓贫穷就远离,反而是心地善良的接近帮扶,我在她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大小姐脾性。” “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洛川南欲言又止,宋池又接着道:“您是父亲,我很能理解您的心境,担心您的女儿被人欺骗甚至是拐跑,担心女儿整日跟一个小混混在一起,担心这个人是别有目的,接近您女儿只是想趁机跟安国公府搭上关系,是有所图谋.....” “可我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友人,我欣赏的是洛小姐的性格,她大概是觉得我有趣,仅此而已.....” “有趣?” “对。” 宋池点头,神色真诚。 他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是为了打消洛川南顾虑,能让洛羽柔将来多些个人空间。 至于别的......宋池觉得洛川南的担忧实在多余。 洛羽柔可不会单纯小白,怎么可能被人随意欺骗。 “你来江州城是准备参加六月份的院试?”洛川南突然问道。 “嗯。” 宋池觉得应该是他说的话起作用了,洛川南语气明显平复下来。 “院试是由地方学政主持,学政由皇帝钦派翰林充任,每州一人,任期三年,江州学政马敬明,跟冯元是同年,又同时入翰林院.....” 洛川南说道:“马敬明是文党的人,今年是他任期最后一年,明年就能回京任职,决定他任职的人是吏部左侍郎韩青山。” “韩青山是韩家主家家主,现在你可明白。” “我明白。” 宋池还知道马敬明跟冯知县并不对付,院试不糊名基本就是学政说了算。 “你想要通过院试绝无可能。” 洛川南低沉道:“若不能通过院试,你就只是个童生,哪怕是县试、府试案首也很快泯然于众,你又得罪那么多人,自己又爬不上去,会早早夭折。” “我对出身有偏见是我的不对,可我对没有前途的人有偏见就是应该,你这样的人未来早已注定,所以,离我女儿远一些........” 第162章 洛羽柔告状 洛川南语气低沉,警告意味浓郁。 他女儿长这么大从未跟异姓走过这么近,甚至她认识相熟的都没有几个,很多时候不是他管的严格,而是女儿看不上。 就像首辅之子宋鸣。 家世背景、才学样貌极为出众,可女儿却极其厌恶。 如宋鸣这般家世出众、才学皆备的骄子在京城不知有多少,其中不乏追求甚至上门提亲者,可他女儿无一例外全部拒绝。 现今却跟这个少年走的这么近。 这本身就有问题。 洛川南作为父亲是要把苗头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出身卑微尚可结交,若是没有好下场则不能相处。 他已打探到宋池情报,是有些才能不假,但根基不稳底气不足,背后只有一个冯元而已,难成大器。 问题是他还不自知,妄图以小博大,更是极不明智。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都是早早夭折。 宋池知道洛川南不看好自己,一个没有背景根基的人想要走远实在太难,他心有不服,大老婆难道不是他背后靠山么? 这就没必要说了。 他还就要在封锁打压下走出一条路来。 “明年二月我会去京城找洛小姐。”宋池言罢直接下了马车。 “这小子.....” 洛川南气极。 他岂能听不出来,明年二月份是会试,也就是说宋池不止要通过院试,还要通过乡试。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朝堂权柄是在首辅手中把持,科举已成为其吸纳新鲜血液结党营私的工具利器。 江州更是其私有之地,唯有文党考生学子有机会考中,余者没有任何机会。 因为考过院试就是秀才,享有特权。 县试、府试不算什么,到了院试就开始严苛。 这就使得很多学子考生被迫加文党,否则根本没有出路…… 此时,宋池已经下了马车,洛羽柔就在马车外。 “我父亲没有危难你吧?” “没有,我们聊的很愉快。” “愉快?”洛羽柔柳眉皱起,她怎么就这么不相信。 “你快走吧。” “嗯。” 洛羽柔又道:“等明年去京城找我啊。” “妥妥的。” 两人对话,车厢里的洛川南脸色更黑了。 “上车。” “我走了。” 洛羽柔上了马车,马车逐渐驶离。 “以后离这个小子远点。”洛川南板着脸。 “为什么,池子很有趣啊。” “池子?” 洛川南脸更黑了,竟然连称呼都变了。 “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傻子要远离。” “池子聪明着呢,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朝中就要发生大事了。” “什么?” 洛川南问道:“你们在济县做了什么,你跟他没做什么吧,你心思单纯,容易被那个小子利用。” “我不跟你说。” 洛羽柔又装出一副单纯的样子。 “为父跟你说啊,江湖险恶,人心不古,接近你的都是有目的……” 洛川南语重心长道:“就像那个宋鸣你要离他远远的。” “所以我才要离家出走啊。” 洛羽柔开口道:“我很讨厌宋鸣,您能不能去找首辅大人说说……” “能。” 洛川南冷声道:“我就是懒得搭理他,别的无所谓,敢骚扰我女儿,我就跟他没完。” “还有……” 洛羽柔又撒娇道:“您都不知道啊,我都差点死了。” “死?” “怎么回事?” 洛川南身体坐直,立即就着急。 “有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济县,我跟宋池在街上走着,有一个杀手来杀宋池,还要对我动手,幸亏是小青在,要不是那天我就被杀死了。” 洛羽柔开始告状,只要他父亲也发力对付宋世文,宋池的事就能成了。 “你是不是被宋池利用了?”洛川南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肯定不是啊,那个人要杀宋池,他不认识我要把我也杀了,我是无辜受害,再说了宋池怎么能知道有人会杀他。” 洛羽柔又补充道:“你可以问小青啊。” 洛川南深吸了口气,“是谁,就算是误伤,我的女儿也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是韩谕。” “韩谕?韩家分家的家主?” “对,就是他。” 洛羽柔故作委屈道:“还有一回才是真的危险,你知道要杀宋池的人是谁吗?” “谁?” “首辅大人.......他那个管家吴文辉是个武道高手,我跟宋池要来江州城,走在路上他就把我们拦住了,对了,那个吴文辉还是半步宗师。” “半步宗师?” 洛川南因激动直接坐起,还磕碰到了脑袋,他也不在乎,又坐下问道:“他认识你都要对你动手吗?” “是啊,他要杀人灭口。” “该死的。” 洛川南面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又问道:“那你们怎么没事,宋池也没被杀死?小青只是一流高手,她还打不过半步宗师。” “女帅梁轻舞一直派了一个人保护宋池,那个人把吴文辉杀死了。” “梁轻舞的人?” 洛川南听着,感觉这信息量越来越大。 “梁轻舞为什么要派人保护宋池。” “应该是比较看重吧。” 洛羽柔靠过去缠住父亲胳膊,“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差点就死了,您是不知道啊,要不是当时有女帅派的那个人,我就被杀死了,您可以问小青。” “好你个宋世文!” 洛川南的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我一直都隐而不发,哪怕他要推行削爵之策也没理会,让他儿子骚扰你就罢了,竟然还敢让你受到伤害.....他真以为我是没有脾气么?” 看到父亲生气的样子,洛羽柔心头暗喜,如此就能帮助宋池了。 “等回到京城为父就去找他算账。” 洛川南又道:“我还猜想宋池跟宋世文有什么关系,宋世文就是济县人,没准宋池是他当年留下的儿子,现在看来只是巧合,父亲再怎么样也不会派人杀儿子吧。” 洛羽柔没说话。 要不是她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宋世文却能做出杀子的事情。 池子可真不容易。 洛羽柔暗想。 眼看着马车逐渐远离,宋池才是收回目光,他又只剩孤身一人了。 第163章 我叫王康,你也可称呼我为.....康少爷 “恩公,咱们接下来去哪?” 这时老莫走过来,把宋池的思绪拉回。 糟糕,就顾着想妹子了,忘记身边还有个糙汉子。 “我们进城。” 宋池看着前方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路上多数是打扮成书生学子模样的考生。 今年是科举大年,八月就是三年一次,天下瞩目的乡试。 毫不夸张的说,江州乡试就是大周读书人内卷最惨烈的考试,就连在京城举行的会试都比不了。 北方文风比不过南方兴盛,自来就是如此。 又因现在风气太差,只是有才学根本不够,还要有家世门第及标签。 标签就是四君子社团,代表的是“根正苗红”。 先入社团,若才学极佳背景深厚,就能加入文党,将来前途就不会差。 距离乡试还有四个月,还有两个月后的院试在即,多数考生都已提前来到州城备考,能打探内幕情报,还有就是为了结交友好。 就算考不中也能拓展人脉,江州城有南都书院,是四君子聚集地,其中多为名门大族子弟,要不就是才学广博,若能结识自有好处。 备考乡试的人,参加院试的人,进入学院学习的人......这就使得江州城考生人满为患。 宋池穿扮成书生模样,在人流中并不显眼,他在宁安府有些声名,来到江州城却少有人识,老莫跟在身边像是随从。 大多考生都是如此,毕竟能提前到州城的,几乎都是有钱子弟,在外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宋池不缺钱花,表妹是花容阁掌柜,表弟是济县黑帮老大,还有一个苏明月馋她身子许久,恨不得掏心掏肺,拿钱根本不算什么。 帮她把钱洗白,还帮她赚了大钱,拿点不过分吧。 两人走着,宋池想起近日经历的事情,问道:“老莫,我想迅速成为武道高手有什么办法?” 他还以为大家武力值差不多,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帮江湖高手,万一哪天护卫护不住该怎么办? 人渣宋世文都已经派人杀他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总是要靠自己的。 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当然不可能,宋池只是随意询问,却不想老莫还真的思绪起来,“办法也不是没有。” 宋池讶然,“莫非世间还真有修炼后就能成为绝顶高手的功法?” “功法是什么?” 老莫表情疑惑,恩公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你继续说,我就是小说看多了。”宋池知道他们所谓的武道分级就是对实力高低的划分,跟官员品级一样,并没有那么玄乎。 “据说世间有一种神物名为九死蚕。” “九死蚕?” “对,它出自苗疆是一种蛊虫,蛊虫入体就能为宿主带来超强实力,据说只要拥有九死蚕,就能很轻易的达到武道宗师,并且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快速提升,根本没有瓶颈,是一种真正的逆天之物。” “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宋池听闻也不由惊讶。 “只是有这样的传闻,对了,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统一的王朝,那个王朝名为大秦,当时大秦皇帝身上就有九死蚕,据说身有九死蚕者,能借蛊力而长生。” “你这说的是越来越玄乎了。” 宋池问道:“既然身有九死蚕者能长生,那这位大秦皇帝怎么就没长生呢?” “也许是他长生了,你们并不知道呢?” 这时,有一道声音插进来,宋池回头看到原来身边还有一人,他把两人对话听了进去。 他看起来二十岁的年纪,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他的皮肤白皙如雪,仿佛从未经历过风霜,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玉簪随意地束在脑后,随风轻轻飘扬。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 可恍惚间,却又像个闲散的富家公子哥。 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衣料是用江州最好的丝绸制成,上面绣着精致的云纹,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摆动,如同云彩在衣摆间流转。腰间系着一条金丝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宋池大惊,这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竟跟他不相上下。 他还未说话,老莫却直接问道:“我听闻大秦皇帝扫六合,灭八荒,统一大陆建立庞大帝国,既然他能长生,为何其王朝不能长生,反而消失在历史长河?”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富贵公子淡笑道:“很多事情又岂是人能决定的,再者.....时间久了,他也会厌烦。”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池从这句话中听出莫名沧桑。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言道尽历史变迁,从来就没有稳固的江山和永久的王朝,兄台是有大智慧的人。”宋池抱拳。 “历史如车轮滚滚前行,却又在不停重复转动。” 宋池知晓其意,认可点头。 这时老莫又问道:“传闻大秦帝国是繁华盛世,诸多建筑、武器都与现在不一样,后来是因大秦皇帝做了焚书坑儒之举,因而销声匿迹,就连史书上都不曾记载 ,这又是为何?” 富家公子解释,“焚书是真,坑儒不过是后人谣传而已,大秦皇帝得罪了读书人,他们便以此坏其声名。” “那为何要焚书,焚的又是什么书?”宋池追问。 “焚的是一些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书,至于为什么?这个就比较复杂了,我一时还说不清楚,史书不曾记载就更简单了,是有人不想让记载。” 宋池抱拳道:“我是参加院试的考生,我见兄台孤身一人,不如结伴而行,正好能给我们讲讲这些趣事。” “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都忘记了。” 富家公子长叹,在旁边的老莫嗤之以鼻,这个人可能真装啊,说的好像他是经历过的人一样。 “我只是偶然听到两位相谈,便插嘴多言几句,可不要见怪啊。” “不怪不怪。” 宋池还准备说话,富家公子看着前方:“已到城门前,你们快入城吧。” “你不入吗?” “我不进城。” 宋池摇头:“可惜,我还想与兄台促膝长谈。” “我们还会见面的。” 富家公子说话时,脚步却在后退,离两人越来越远。 宋池大声问道:“不知兄台名讳,可否告知。” “我叫王康,你也可称呼我为.....康少爷。” ps:写出最后一句话时,我眼睛发酸。 第164章 每逢大考必涨价 富家公子言罢,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 他来的也快,走的也快,就好像是有意来找宋池说这句话一样。 “王康?康少爷?” 宋池呢喃着,这时老莫惊声道:“好像那位大秦皇帝就叫王康!” “不过.....”老莫话锋一转,“他应该就是知道些传闻故意装样,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有秦朝。” 宋池没有说话,他记得清楚,刚才那个富家公子说话时都是以自己口吻说的,似乎他就是亲身经历者,他就是那位大秦皇帝......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池总觉得这个富家公子突然出现就是为了找自己。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是他留下的话。 \"每人十钱方可进城门,若拿不出进门钱就不要进城。\" 这时城门口衙差的高喊声打断宋池思绪,他才注意到城门前已经排成长队。 “怎么进城门还要交钱?这是哪来的规矩?”老莫疑惑的发牢骚。 “这是创收。” 宋池立即就想到原因,接下来四个月内有两场考试,还有三年一次的乡试,考生学子们都要前来,借机加收过门钱,是赚考生学子的钱。 不出意外,这几日江州城内的物价也会随之上涨,尤其房租怕是更会涨的离谱,外地考生前来都要寻个落脚之处。 虽有书院,可书院也不是随意进的。 宋池来前就已打听过,一般通过府试就有进书院学习的资格,江州城有几个书院,最好的无疑是南都书院,不过寻常考生根本没有资格进去学习。 就算能进普通书院也要花很大一笔学杂费。 宋池是县案首、又是府案首,他有资格进入南都书院,并且因是第一名的缘故还能免学杂费,倒是省了大笔钱。 若是在外居住怕是要花很多钱了,在此期间不止房租要涨,还有青楼丽苑也要涨价。 考生学子们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青楼。 吃喝玩乐都要多花钱,只是普通百姓跟着遭遇了,这种情况要维持到考试结束,老百姓出行也会大受影响,平白无故多花钱。 此时,前方就要有一个青年跟衙差吵起来,他应该是普通百姓,穿着粗布麻衣,因出城上山寻药,要进城回家的时候却被拦住。 衙差“铁面无私”,认钱不认人,不交钱就不能进城。 青年僵持半天,还是不甘的把钱交了。 在城门另一侧还有很多人因拿不出钱而逗留在城外不知如何是好,这是明目张胆的敛财啊。 宋池知道朝廷并无征收过门钱的规矩,这完全是地方主官私定,既然不在规矩内,那敛到的财也就进了自己口袋。 他随着人流前进,周边人也都在谈论此事。 “每逢大考便是如此,什么都涨价,怕是连勾栏都去不起了。”一个穿扮成书生模样的读书人长叹。 看的出来他穿扮普通,家世并不算殷实。 “别说像我等这般小富之家,怕是富裕之家也顶不住啊。” 另一个同伴也忍不住抱怨,“近年书院收费也极高,根本进不起,听说今年又涨了。” “都说穷文富武,我看是富文富武,穷苦出身怎么能读得起书,就算读得起也考不起,盘缠路费,衣食住行......越穷的地方越难出头啊。” 两人感叹着,旁边有人附和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朝首辅大人出身贫寒,还不是从山沟中出来,经科举踏仕途,位极人臣?” “首辅大人当世只有一位,我等怎能比的了?” “我辈读书人应当以此为志,以首辅大人为榜样。”一名学子正色道,目光坚定。 出身贫寒,从穷苦之地走出,经科举踏仕途,以中年之龄官居一品,这个故事确实励志,也让宋世文成为无数读书人效仿榜样。 宋池听着嗤之以鼻。 当年宋世文父母早亡,家徒四壁,穷的都要饿死,大冬天在街头乞讨被他善良的母亲遇到给了一碗吃食,从那以后两人相识。 母亲时常接济,两人一来二去熟识了。 宋世文立志考取功名摆脱贫穷,母亲便一直供他读书。 那时,苏家也不富裕。 母亲早早外出做工供养他,而宋世文却以自己家世不好为由,不公开两人关系,他说待考取功名后,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回来娶亲。 因而,没有人知道宋世文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母亲把一切都给了他,还有女人最重要的名节和贞操,她信了他的话。 当时宋世文进京赶考的路费是苏家全家凑起来的,可宋世文却一去不返,后来得知他早已娶了别人,已飞黄腾达。 母亲知道消息的当晚,吐血而亡。 ...... 宋池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这些记忆,他悄然握紧拳头。 宋世文该死! 这时,周边读书人已经转变话题,“江州城乃繁华之地,尤其是青楼丽苑最为盛名,金水河两岸有十八家......时到榜晚楼上站满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姑娘.....” “十里金水河,十八家青楼丽苑不知道诞生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 一个读书人感叹。 宋池听明白了,这些人是想去嫖了。 “不过.....这些佳丽是无缘被我临幸了。” 有人立即附和道:“你不是无缘,你是无银吧?” “是啊。” “我家中好不容易为我凑齐科考费用,我接下来要在江州城四个月,馕中根本不够去逛青楼啊。” 穿扮普通的读书人无奈道:“我还不知道进了城去哪住呢,好在江州城并不实行宵禁,若是找不到落脚处,暂睡街头也可以。” “暂睡街头,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又有一个身材略有些肥胖,脸上有几颗麻子的考生凑过来道:“ 每逢大考之年,金水河两岸青楼丽苑都会涨价,是因才子们蜂拥而至。” “这些佳丽们也都敞开胸怀相迎,只要有才华在身,还能缺女人吗?听闻江州城各大青楼花魁都已放话,若有才子能为其作出佳作,就有机会能成为其入幕之宾,到时还愁没地方睡吗?” “成为入幕之宾是什么意思?”周边人好奇问出了声。 麻脸胖子干咳一声,“我这进门钱可还没着落啊。” “卡文无德,你的钱我给出了,你快说是怎么回事?”有人出手阔绰。 他才是满意道:“四大青楼联合要举办一场咏美诗会......” 第165章 江州四大楼 排队间,宋池也侧耳听着周边人谈论趣闻。 这个麻脸胖子似乎是个百事通,众人都围在他身边,“你们莫非连江州四大丽苑都不知道?” 他一副惊讶神情,觉得这些人是真没见过世面。 “江州青楼丽苑众多,瓦舍勾栏不计其数,其中以金水河两岸十八家最为出名,而在这十八家中,还有四家最为顶级,称之为四楼。” “分别是樊楼、花楼、肆楼、锦楼,连起来就是繁花似锦,据说这四大楼背后都是同一主人,不过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张庆努力给众人普及,这届考生实在是孤陋寡闻,连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还是快说说咏美诗会和入幕之宾,我们更关注这个。” “我看你们是想白嫖吧。” 张庆的话让众人大笑,紧接着说,“想要白嫖也要有实力才行,今年是大考之年,来到江城的考生学子众多,于是,四大青楼请愿,江州城校书公所组织,就办了咏美诗会,其实称为咏美文会更为确切。” 宋池听明白了。 青楼小姐们要名气,书生们也要名气,两者一拍即合就有了这场文会。 花魁尤爱才子,才子所作诗词在传播时,花魁声名顺势也传了出去,花魁由此身价大涨,才子由此声名远播。 这也是为何名妓总跟才子传出佳话的缘故。 世间哪有那么多风流韵事,其实就是炒作而已,彼此增加流浪曝光度,毕竟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只要有流量就有钱。 对这些青楼女子而言,一首好的诗词比银子更重要。 历史上最着名的白嫖怪就是北宋大诗人柳永,江湖人称柳三变,他以青楼为家,别人逛青楼花钱,他逛青楼挣钱,挣钱挣的理直气壮,妓女们掏钱也掏的心甘情愿。 宋池也想要声名,倒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以他现在处境,自身声名越大,别人要动他的时候就越会有顾虑。 就像当初在济县一样,他在女帅归乡宴上大放异彩,后又成为县案首声名鹊起,韩家也不能随意动他,后来那是被逼急了才派出杀手。 在科举至上的古代才名很重要。 宋池正愁没地方刷声望,眼下倒是有去处了。 这时,张庆又继续说道:“这次咏美文会是由江州城校书公所主办,具有官府背景,若能在其中拔得头筹,对参考院试也有益处。” 校书公所大约相当于行业协会这种机构,是专门管青楼的,属州衙礼房下辖。 有人问道:“就是一个咏美文会怎么还跟考院有益处?” 张庆凑过来,“这你就不懂了吧,去参加咏美文会的都是读书人,读书人从哪来的,还不是各家书院?这里面有利益关系,明面是校书公所,背后还有个各大书院,自然也要拿出些彩头啊。” “才子佳人都得名,青楼书院都得钱,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闻言,众人摇头叹息,直呼世风日下,什么时候青楼跟书院也勾结在一起了。 “这场文会是江州近期最大的文会,考验的不止有诗词,还有对楹联猜字谜等多项,想要拔得头筹极其难,据说还会请到郝永贞老先生做裁判。” “郝永贞?” “竟然连郝永贞老先生都出山了。” 闻言,众人都惊讶不已。 江州位于南方,因经济繁荣,文学昌盛,几乎代表整个南方,也被称为江南,因才子众多,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评选四大才子。 郝永贞就是其中一位,而且还是最具盛名的四大才子之一,那时被称为江南四大才子,直接代表着整个大周之南,却也没人有异议。 时过境迁,当年的四大才子都已老迈,另三个人都已亡故,只剩下年有五旬的郝永贞还健在,他虽老但盛名尤在,依旧是文坛前辈。 “既然连这位老前辈都出山,是不是今年要重新评选四大才子?” “是啊。” 张庆应道:“在这场咏美诗会的胜出者会被选为四大才子。” “那我们可真是赶上了啊。” 有人惊叹,“如此看来这场文会怕是近年最宏大的文坛盛会,若能在文会上扬名,必然前途远大。” “哪有那么容易。” 张庆摇头道:“参加这场文会的才子不知多少,其中不乏已极有盛名者,听闻就连首辅之子都会前来。” “首辅之子?他不是京城人吗?” “你们难道不知道首辅大人籍贯是宁安府吗?如此首辅之子就是江州人,前来文会乃至参加才子评选也算正当啊。” 众人沉默不言。 都已经是首辅之子了还跟读书人抢这些虚名。 宋池听到神色微怔,又能跟好弟弟见面了,如此看来这场文会非要参加不可了,既能刷声望,还能打击下好弟弟。 “缴纳十钱方可进门。” 这时也轮到宋池进门,他把提前准备好的十钱放到筐子里进了城。 如此明目张胆的收黑钱,大周药丸啊。 宋池感叹着进了城里,一道汹涌喧嚣扑面而来,前面都是人头攒动,各种声音嘈杂让人措不及防。 “小伙子,是来参加两试的考生吧。” 这时一个肤色略黑的中年大娘过来用和善的语气跟宋池打招呼,宋池没说话,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他穿的也是书生装,打扮的像个读书人。 “住店吗?每日只需五十文。”大娘说话间就想拉宋池的胳膊,不过被宋池躲过了。 “小伙子,在咱们这住店便宜的很,还有女人陪睡,不比青楼丽苑差,你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再找到比大娘这还便宜的。” 这话术听的好熟悉,有种前世去火车站的既视感。 他对里面的套路太熟悉了,住店确实便宜,住进去就给你安排女人,只要你碰了你就完了,到时候可不是五十文能交代的了,五十两都不一定够。 宋池没说话,直接摆手拒绝果断离开,这种人都不能跟她搭话,搭了话就完了。 大娘跟着走了几步眼看宋池不上钩,又寻了一个目标同样换了和善表情,“小伙子住店吗,只要五十文。” 宋池摇头向外走去,又有一个中年人过来,“小伙子乘车吗?已经有四个人了,只差一个立马能走....” “嗯,谢谢我不需要。” 真是干什么都有啊,宋池又走几步,这时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过来。 “您是宋少吗?” “我是。” 中年人躬身,“夫人派我过来接您,您这边请。” 第166章 这个女人太懂了 “好。” 宋池带着老莫直接跟着这个人离开,走了不远到一辆马车前,“宋少请上马车。” 两人上了马车,老莫才问道:“是苏娘子派人来接我们的吗?” “嗯。” 宋池点头,她让苏明月提前来江州城,跟舅舅一家不同,苏明月也入了韩家眼,说是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为过,她留在济县必遭受报复。 因而便让她来到江州城。 苏明月本身就不是柔弱女子,她胆大心细,换作普通人也不敢侵吞孙建“遗产”,那些可不是韩家的,而是宋世文的。 在宋池操作下,往冯知县那交了一部分用作证据,还有大部分被他给私吞了,还让他给洗白了。 现在这些钱就是苏明月的钱,谁也挑不出毛病,韩家明知道吃了大亏也不敢说话,因为这些财产本就来路不明。 苏明月现在是妥妥的富婆,身有巨款,看来已经在江州稳定下来,都能派人来了,还自称夫人。 这个女人很有本事。 两人乘坐马车,随着行进周边逐渐趋于安静,从街头走入民居,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到了。” 宋池跟老莫下车,这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外看古朴大气,老莫上去叩门,不多时一个穿着绿裙模样清秀的侍女开门。 “宋案首来了。” 绿娥神色惊喜,“您快请进来。“ 她是苏明月贴身侍女也跟着来江州,都是熟识的人。 进了门后,绿娥在前面引领,“夫人日盼夜盼总算是把您盼来了。” 穿过前院到了内院,绿娥指着正堂,“夫人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好。” 宋池向里面走去,老莫正准备跟着被绿娥一把拉着,“你去哪?” “我要跟着恩公啊。”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这个时候你进去合适吗?” 老莫被莫名训斥了一顿有些尴尬的挠头。 “走,我带你去你住的房间。”绿娥拉着老莫离开了,这时宋池也进了正堂,里面没有空无一人,他喊了一句。 “苏娘子。” 话音落下,从身后一阵香风袭来,随即就有一双玉臂缠在腰间,耳边吐气如兰有呢喃声,“宋案首,想奴家了没。” 这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他身边又没有别人就放肆了些。 宋池压下心猿意马,把她的手掰开,转身无语道:“就不能矜持点?” “我又不是黄花大闺,我矜持什么?” 苏明月穿着白裙,这衣裙好似是她量身定制的一样,腰身收紧,恰好凸显出良好身形,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吐沫着烈焰红唇,偏偏又穿着一身素衣,有种强烈的反差感。 她没有像那些未出阁的少女做发式,而是把头发盘起来,结成发鬓,满满的少妇风。少妇苏明月  苏明月向宋池靠近半步,樱唇微启,挑动柳眉道:“有没有发现这件白裙子跟孝服很像.....” 宋池恍然,他刚才还觉得熟悉,只是一时没有想到。 “我穿着孝服.....跟你在一起你很喜欢吧?你不一定会喜欢我,但你一定会喜欢人妻。” 最后两个字苏明月有意加重,并且向宋池靠近了几分,贴在了他耳边。 这个女人太懂了。 她是有意打扮成未亡人的样子,她甚至还暗中观察了自己喜好然后迎合。 宋池觉得自己快要沦陷了。 用震哥的话说,这你受得了吗? 他故作淡定的问道:“你说什么人妻,我怎么听不懂?” “宋案首装的可真像啊,人妻就是我这种的啊。”苏明月又靠近了几分,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咳。” 宋池干咳了一声向后躲几步,“去给我准备洗澡水,一路舟车劳顿都快臭了。” 这说的是实话可没有别的含义。 从济县来江州城一路风尘仆仆,他确实想好好泡澡放松筋骨了。 “已经准备好了。”苏明月开口道:“我现在就带你去。” 好一个人妻。 宋池终于理解曹贼了。 你都不需要说话她就知道你想要什么,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苏明月带着宋池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放着一个大浴桶,袅袅水汽升腾有种朦胧之感。‘ “我自己洗就行。”宋池把苏明月拦在门外。 “好。” 宋池进了里面,把衣服脱下扔到一边进了浴桶,温热感瞬间席卷全身扫去疲惫。 “真舒服啊。” “那宋案首想不想更舒服呢?”这时苏明月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 宋池回头,只见苏明月已经把衣裙换成薄纱,不过还是白色的,而且还有些透,肌肤若隐若现。 她径直走过来,“宋案首用不用我帮你擦背。” 还没等宋池应话,她的手就已经溅起水花泼在宋池背上,同时,已经摩挲上了。 宋池想要拒绝,却张不开口。 “舒服吗?” “一般。” “一般?“ 苏明月手又换了个位置,“那这样呢?” 宋池已经说不出话。 ...... 等出房间已经是晚上,绿娥已经给准备好了晚饭。 鸡鸭鱼肉摆了满桌,还有一盅王八汤。 “来,宋案首,我帮你盛碗汤。”苏明月像个小媳妇似的,她今天确实如愿以偿,久旱逢甘露,气色也好了很多。 宋池淡淡问了句,“我需要吗?” “不需要,不需要。” 苏明月忙得摆手,宋案首在那方面确实强的可怕。 “把汤端下去。”苏明月示意绿娥,她担心宋池会多想,是啊,宋案首才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生龙活虎的年纪。 “算了,既然都炖上了,那就尝尝吧。” 宋池心想滋补要从年轻抓起。 他已经有大老婆、二老婆、还有姘头。 苏明月不算老婆,还是以姘头的身份相处更刺激。 不知道洛羽柔能不能成为三老婆,女人太多也是麻烦事,得提前滋补。 苏明月给宋池盛了一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宋池往座椅后一靠,像个大老爷似的,苏明月起身很懂事的站到他身后给揉起了肩膀。 “你去打探了吗?有什么可做的生意?”宋池眯着眼随意问道。 苏明月手里有很多钱,要想办法用这些钱生钱。 “不愧是州城,能赚钱的营生真的是太多了......” 第167章 南都书院 闻言,宋池来了兴趣,他之前没来过江州城,让苏明月先来打探行市。 “近日大批考生学子来到江州城,这就是赚钱的机会啊。” 苏明月开口道:“我已经买下多处房产,准备进行出租。” “买的?那花了不少钱吧。” 宋池不看好大周,这个王朝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已经走到末期怕是要完,内有奸臣当道,外有异族虎视眈眈。 想来用不了几年就会起乱,到那个时候人都要颠沛流离,要房产有什么用? “我是借贷买的。” 苏明月开口道:“这世道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有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买房产能借贷,我在宝丰钱庄存了很多钱,就找宝丰钱庄做担保,房牙那边自然也没问题,就买了多处房产.......要是世道乱了,我就不用还,直接跑路就是。” “聪明。” 宋池赞叹,这个女人是天生的生意人,胆大心细,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 表妹则是创业型,像那些发明创造还真得她来。 听得出来苏明月是想空手套白狼,不出意外她“首付”也很低。 宝丰钱庄是大周一家规模极大的钱庄银号,据说有皇商背景。 而苏明月是宝丰钱庄的大客户,自然愿意为苏明月做担保。 思绪闪过,宋池又问道:“你买下这些宅院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做成民宿。” “民宿?” 宋池又来兴趣了,“详细说说。” “其实我买的院子多数都在城郊,那里的房子很便宜,就算全部花钱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需要好好收拾下,我把每处院子的多个房间单独出租.....” 苏明月解释道:“价格是相对低一些,学子们都能承受的起,定是愿意租的。” “还有.....就是城里的房子也用同样的办法,把一个院子内的房间分开出租,不过城里的就贵了,就是为那些有钱人准备。” “我还找了一家车行合作,让车行帮着往外打名头......” 苏明月说着她的商业计划,宋池听着连连点头。 这个女人确实很有商业头脑。 “别的生意在地方上没有人脉,又没有官府的关系,想做也做不了。” “嗯。” 宋池开口道:“你就把你的民宿经营好就能赚一笔,现在还不着急,赚钱的日子还在后面。” “嗯。” “我知道跟着宋案首自然是不会差的。” 两人谈话时绿娥就拉着老莫识趣的离开,两人说话也没有顾忌,苏明月话锋一转,媚眼如丝道:“宋案首,天色已晚,要不还是就寝吧,你明天不是要早早去书院报到吗?” 宋池抬头惊疑问道:“还来?” “你不是要在书院里住吗?也许几天都不回来,那不得做个够吗?”苏明月说话大胆直接。 宋池怀疑苏明月是把他当驴了。 “来嘛。” 苏明月又喊了一声,拉着宋池就进了房间,不一会便是满屋春色。 第二天,宋池早起床。 这个女人实在太疯狂了,宋池心想自己还是去书院躲躲吧,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得被掏空。 苏明月依依不舍送别,非要同乘马车送到南都书院。 “我买的这处宅院离南都书院很近,你就是每日回来也不耽误在书院学习.....” “我在书院自然有在书院的道理,你不要多言。“ “是,是,我不说就是了。”苏明月果然不敢多说话。 “那你自己小心啊。” 苏明月看着宋池下了马车,走向书院门口。 南都书院并不在闹市,傍山而建,一簇楼阁庭园尽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之中,许是圣贤诗书的渲染,连带殿阁也沾染了清幽风雅的韵致。 “这里是江州最大的书院,即使在整个大周也能排在前列,从这个学院走出的官吏名流不知多少,首辅大人当年也曾在这座书院学习。” 宋池刚下马车就听得周边有人交谈。 对江州考生学子而言,南都书院就是他们的梦中情院。 一个都字就足以表明含金量。 因而能进南都书院的学习门槛极其高,正常只有通过院试的秀才才能入院学习。 童生很少有资格,除非是府案首,或是有地方府衙举荐的优秀童生。 还有一种就是捐银入学。 若家中富裕,可给书院捐巨额银两,也能有入学资格。 就算考不中功名,也能在书院结交同窗好友,再不济也能镀一层金。 总结下来,要么极其有才华,要么就是有家世背景,要么就是有钱。 现在看来后两者更重要。 堂堂书院却被弄成污秽之所,宋池忍不住摇头,大周迟早要完。 南都书院正门气派,朱色大门洞开,能看到里面回廊辗转曲折,似乎是一个错落有致、相得益彰的庞大建筑群。 书院外有一大片空地,是专门用来停放马车的地方。 宋池并未看到有步行前来的人,也表明了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宋池能来是因他是府案首,自然有入院资格。 府尹周正安还给他写了举荐信。 一是因当时他跟周正安有交易,还有个原因或许是周正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吴文辉来杀自己,别人可能不知内情,韩谕跟周正安两人定然知晓。 只是他们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冯元已经把查到的证据送去京城,还有吴文辉之死也需要时间传入,让子弹先飞一会,这些都够宋世文喝一壶了。 宋池心想着向书院门口走去,这时有一辆马车过来,立即吸引很多人目光。 这是一辆豪华马车,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 拉车的是一匹神俊白马,看得出来这匹马怕也值千金。 整辆马车无一不显出爆发户两个字。 宋池猜的也没错,马车停下,跟在后面的马车也随之停下,从中下来四个仆从。 这四个人快跑过来,有两个体壮块大的趴在地上充当马凳,另两人在两侧护着,这时车帘撩起,车里的主人才显出真容。 第168章 入院 走下马车的是一个大胖子,个头不高看起来圆滚滚的就像个肉球,他身披锦袍,绸缎在阳光下泛出沉甸甸的光泽,腰间束着玉带,还挂着一块沉甸甸的玉佩。 他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脸庞圆润,两颊横生,双手指节粗胖,每一根都戴着沉甸甸的金戒指,彰显着他暴发户的气质。 这又是哪家少爷? 宋池也不由惊叹,想必这样的人就通过捐银得以入学。 周边人都目瞪口呆,很快就有人认出他身份。 “是顾家少爷顾荣华。” “顾家?哪个顾家?” “你说江州还有哪个顾家,自然是有江州首富之称的顾家了?” “莫非他的父亲是顾万三?”有人惊呼出声,如此才知道这个小胖子的出身来历。 宋池听到后也恍然大悟,难怪这个胖子有这么大排场,原来是顾家少爷。 顾家是江州首辅之家,家主顾富白手起家,迅速积累起巨额财富,田产、商贸、船运……其生意遍布各行各业。 江州是富裕之地,江州首富也可称为大周首富,顾富之名人尽皆知,人送外号,顾万三。 而顾荣华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瞧瞧人家这名字,一般人就比不了。 宋池也开始准备建立商业帝国,让表妹创业,扶持苏明月原始积累,就现在而言,跟顾家相比什么都不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谓树大招风,顾家有这么多家财,也非好事。 这时,顾家富少顾荣华已经下了马车。 “你们回去,我要自己进书院。”顾荣华随意摆手,说话嗡声嗡气的。 “少爷,您有事就说,我们就在院外候着。” “知道了。” 顾荣华迈着大步向门口走过来,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在外,眼中尽是难以掩盖的兴奋。 “小姐……少爷一个人可以吗?” 原来在车厢里还有两个人,穿着长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问对面的顾荣姗。 “他该学会独立了。” 顾荣姗面无表情,“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这些年父亲花钱消灾已不知上供多少,可那些人还是贪婪无度,空有巨富守不住又有什么用?” “小弟愚笨没有经商头脑,科举之路怕是也走不通,父亲为他买了县试、府试,又为他捐银入学……希望在书院里能结识贵人,也为我顾家寻条出路。” “哎。” 柳管家长叹了口气。 有钱不如有权,他可是知道现在顾家有多难,多亏了小姐能分担一些,否则还不知会怎么样? “走吧。” 顾荣姗低沉道:“我已得到消息,首辅公子宋鸣近日要来江州……” “小姐?您难道真的要?” 柳管家神色着急,他很早就在顾家,是看着顾荣姗长大都当成女儿。 “为了保全家族,我或许只能献身了。” 顾荣姗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年初,首辅大人跟他儿子回济县老家,途经江州城时,宋鸣就跟我明说过,让我做他妾室……” “妾室!” 柳海怒声道:“以小姐的容貌才干怎么只能做个妾室?再者您又不喜欢跟他在一起。” “做妾室都是他恩赐了。” 顾荣姗平静道:“顾家虽有巨富,可在这些官吏权贵面前又算什么?若我献身于宋鸣能保住顾家,也算值得!” 她在说这话时,语气中有浓浓的不甘,可又有什么办法? “希望小弟能成器吧。” 她撩起车帘,看着走到院门口的顾荣华长叹了口气…… 院门口已有数人,除了顾荣华外皆是文士打扮,简约而不简单,衣料精良考究,头上唐巾和腰带皆有美玉装饰,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读书子弟。 还有不少人围在顾荣华身边攀谈起来。 顾家大名在外,而看起来这位顾家少爷憨态可掬,他们便打起了主意。 宋池不再关注,径直走进院门,过了门洞,便有穿着淡青色长袍的人迎接。 他们是书院院务和学生,在门口处迎新。 临近大考这些日子是入院高峰期。 宋池见到前方视野开阔,依次摆放数张桌案,还都立有书法写的条幅。 他神情恍惚,仿若是大学社团招新。 “问梅诗社。” “抒兰学社。” “青竹画廊。” …… 一眼看去皆是以梅兰竹菊为名的社团,不止是诗词还有琴棋书画,看似文学气氛浓郁,却是被文党完全垄断。 人渣的影响力确实可怕。 宋池看到这些社团前,都有围着新入学读书人。 莫非就没有文党的社团? 都说江州是文党大本营,这些读书人能为其提供源源不断地新鲜血液,想不壮大都难。 清流学子都没有容身之所。 宋池现在是“清流党”的人,他跟着冯元,也算是根正苗红。 “拿出身凭和举荐信。” 来到算是报到处的位置,一个青年面无表情询问。 身凭类似身份证明之类的,有籍贯、姓名等信息,举荐信就是地方主官亲笔书写的证明。 宋池先拿出身凭,后又拿出两份信,一份是冯知县所写,表明他是县案首,另一份是宁安府府尹周正安所写,证明他是府案首。 科举成绩地方都有记录在案,还要在礼部报备,基本没人作假。 这人拿起细看,随之大惊,“你竟然是济县县案首和宁安府府案首?” 这道惊呼声引得很多人围过来,刚才还神色冷漠的青年眼睛放光,瞬间变得热络。 宁安府,济县。 在场人谁不知这是首辅大人家乡,能在这两地连中案首,那必然是“根正苗红”。 “宋池?” 青年又问道:“你跟首辅大人什么关系?跟首辅公子什么关系?” 同乡,名字相近。 这些信息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莫非南都书院要来一尊大神? “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宋池神色平静。 “没有关系?” 几人相视,随即都露出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 他必然跟首辅大人有特殊关系,只是不方便说而已。 是啊。 谁会把这种关系挂在嘴边呢,能在首辅家乡成为案首,即使跟首辅没有关系,那也是绝对的自己人。 才学出身完美,这正是南都学院想要的人。 第169章 清客亭 手续很快办完。 “你住在学乙丁丑号房。”青年把一个木牌交给宋池,和善道:“我叫胡举是你的学长,去年通过院试取到秀才,今年我会参加乡试。” “你若能通过院试,房间就能换到甲字号。” 宋池接过木牌,上面写着一串看起来有些拗口的编号,学乙就是学子乙字号房,丁丑即六十甲子表的十四,连起来就是乙字号房第十四号房间。 在新生中排列算是很靠前的了。 宋池知道这是因为他是县、府两案首的缘故,在他们看来能从宋世文家乡走出的,必然是“纯血”自己人。 宋池也没说什么,因为很快这些人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成分”。 “你的房间是学乙戊寅号房。” 这时,旁边的办理处也把一块木牌交到顾荣华手中。 “哎,我们的房间挨着啊。”顾荣华看着宋池道。 戊寅是六十甲子表的十五,而宋池是十四。 “你一定很厉害吧,我花了很多钱才能跟你做邻居。”顾荣华语气赞叹,脸上尽是崇拜。 宋池知道,面前这位江州首富之子是纯氪金选手。 他也是通过了府试的童生,不过想来应是花钱买的,进书院是捐银入学。 “你进南都书院可不是去学习的,你也不是这块料,你就去交友……” 顾荣华想起姐姐的嘱咐,问道:“我们能做朋友吗?” “嗯?”宋池看着满脸真诚的顾荣华颇感疑惑。 首富公子还缺朋友吗? “你不愿意吗?”见宋池不说话,顾荣华顿感失落。 “我愿意,就是怕等会你不愿意了。” 宋池知道很快他的“纯血”身份就会被揭露,到时别说住乙等学舍,能让他在书院安生待着就算不错。 他不会有朋友,人人都会避而远之。 “我当然愿意啊。” 顾荣华开口道:“我姐姐说了,就让我跟厉害的人做朋友。” 他的想法很简单。 家里给南都书院捐了很多钱,才让他住到了乙等学舍,人家凭自己才华就住到了,而且还有这么多人恭维,一定是有本事的人。 “好。”宋池暂时应下。 “我们是朋友了,你是我在书院的第一个朋友,我回头就告诉我姐。” 顾荣华很兴奋,反而是宋池有些愣神。 这位首富公子是个姐宝男? 怎么三句话不离姐姐。 “宋案首,你刚入了南都书院,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问梅诗社?” 这时有几个穿着书院长袍的读书人围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的人问道。 “我们问梅诗社是南都书院名列前十的社团……” 他细致介绍,言语热切。 “不知你可知晓半月后举行的咏美文会,我们问梅诗社社首李光可是热门夺魁者,到时可带你去见世面。” 社团拉新具象化了。 宋池没有说话,随之又有一人挤过来。 “来我们抒兰诗社吧,兰乃四君子之一,江州许州牧最喜兰花,还多次提到过我们抒兰诗社。” “青竹亭才是你的最好选择,我们社首陈棠今年参加乡试,必然高中,到时就是举人老爷了,你若加入青竹社就能得到指导,三年后通过乡试也更有把握!” “三年后?”宋池讶然。 “你是县、府案首,通过院试应该不成问题,但想要同年通过乡试根本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这时,一道沉稳声音响起,来人是一个身材修长,鼻梁挺拔的俊朗青年。 他走过来,在场多位学子都给让路。 “陆学长!” “陆学长!” 众人问候着。 宋池神色微动,江州有八大家族,陆氏就是一家,看这青年眼高于顶,必然是权贵子弟。 “只要来我清客亭就算同年通过乡试也不是没希望。”陆成举淡淡道,神色傲然。 清客,形容梅花清高洁雅,如同人间清客。 宋池知道,宋世文就自称清客居士,以表自己清高洁雅。 以清客为诗社名,不用想也知道,必然跟宋世文有很大关系。 “叫学长啊。” 旁边有人道:“陆成举学长三年前就已通过乡试,现在可是举人老爷。” 宋池讶然。 看这个人的年纪大约也就三十出头,却已经是通过乡试的举人,难怪这些人如此恭敬。 “不知你是否听过清客亭?” 见宋池茫然神情,陆成举淡淡道:“那我便给你说说。” “清客亭是首辅大人建立,曾是第一位社首,首辅公子也是其中一员,数日后,鸣公子也会前来,代表清客亭参加咏美文会……” 宋池恍然,跟他所想基本一致。 “你是济县出来的学子,还是县、府案首,才有机会入清客亭。” 陆成举看着走进来的其他学子,淡淡道:“其他人想加入都没有机会。” 周边人沉默。 能进入清客亭若是被加以培养,同年通过院试,乡试并非没有机会。 谁都知道现今“出身”比才学更重要。 “我能做主,你现在就是清客亭的社员学子了。” 陆成举直接定了下来。 他的想法跟其他人一样,首辅家乡出来的人才,自然会特殊照顾。 宋池没有说话,他在想该怎么说。 很明显,这个人并不知道他。 就在这边说话时,不远处有两个人走过来。 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面容俊朗,嘴唇略薄,正是韩元正。 从济县离开直奔江州,他就来到南都书院。 韩元正是通过院试的秀才,来南都书院也很正常,其父韩瑜有不好预感,便让他提前离开,即使真出事了,以韩家地位也能保住。 “韩兄,今日学子们入院,你我前去看看有什么好苗子,也为我清客亭寻几个人才。” 跟韩元正同行的也是一个通过院试的秀才,名为谢安,出自江州八大家族的谢家。 “嗯。”韩元正点头。 他心情不错,日前得到父亲传信,首辅派吴管家亲来济县处置宋池。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终于惹得天怒,现今应该已经死了。 “对了,不知济县可有人才出来,那是首辅家乡,可是福泽之地。” 韩元正淡淡道:“确实有一个人才,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 “嗯。” 他点头应着,神色却陡然呆滞,因为他看到了宋池……他不是死了吗? 第170章 好徒儿,我们又见面了 韩元正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看错,这个人确实是宋池,他怎么会来这里? 此时,宋池也看到了韩元正,他嘴角微扬,这是遇到熟人了啊。 “你还愣着干什么?陆学长让你来清客亭,你竟然不快些作楫感谢。” 在陆成举身边的一个青年喝斥,这个小子实在太不懂事了。 “没关系,有才学的人有些傲气也正常。” 陆成陆倒觉得这样才是正常反应。 像江州八大家族子弟哪个没有几分傲气,济县虽然是个小地方,却是首辅家乡。 他名宋池,跟鸣公子名字相近,说不得就跟首辅关系亲近,有些傲气也是正常的。 “我倒是想来就是不知道你们要不要我。” 宋池看向韩元正,“不如听韩少爷说说。” 他语气有讥讽之意,不过几人并未听出。 经宋池提醒他们才注意到韩元正过来,陆成举迎过去,笑着道:“韩兄,你们济县来人了。” 江州八大家族,除袁家之外的其他家族只是在地方上势力极大,跟韩家却没法相比。 济县韩家不过是分支,主家在京城,可是大周望族之一,陆成举自然不敢怠慢。 “你说的人是他吗?”韩元正看向宋池,语气冰冷。 “是啊,想必韩兄你也认识吧?”陆成举并未听出韩元正语气中的异常。 “我已经把他招入清客亭,此子连续拿到县案首和府案首,值得培养。” “你竟然把他招进清客亭?”韩元正的面色更是难看。 “怎么了?这有问题吗?”陆成举发现不对劲了。 宋池笑道:“好徒儿,我们又见面了。” “徒儿,你叫韩兄什么?” “我叫他徒儿啊,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宋池故意道:“徒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不把为师介绍给大家。” 闻言,众人面色变换。 陆成举恍然道:“莫非那个人是他?” 在场有几个人已经反应过来。 他们都听过韩元正打赌输了的时候,又是拜人为师,又是给人下跪,却不知道当事人是谁。 这种丢脸的事情韩元正自然也不会说出去。 “这是南都书院,容不得你放肆!” 韩元正冷声喝斥,面色近乎扭曲。 他没想到宋池竟然来这了,父亲不是说吴管家亲自来处置他了吗?为何还活着。 “这是南都书院,江州第一大学府,最讲求尊师重道,你身为书院学子,却对师傅如此不敬……看来为师教你的还不够啊。” 宋池摇头晃脑,一副叹息模样,却气得韩元正面色发青。 “闭嘴!” “你给我闭嘴!” 他大声喝斥,宋池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直接道:“我闭嘴?你忘了当初拜我为师的时候了吗?你忘了给我下跪的时候了吗?” “你……” 韩元正面色涨得通红,周边人却面面相觑。 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了。 当初济县发生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江州离济县虽远,但也大概听过一些。 首辅回乡,在女帅归乡宴上有个少年大放异彩,就连首辅公子都比不过,又赢了两次赌约,让韩元正失尽颜面。 这个少年就是他! 陆成举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错误,一个跟首辅大人完全不对付的人,竟然要被他招入清客亭。 过几天等首辅公子前来,岂不是麻烦大了。 “谁让你来的书院,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韩元正恼羞成怒。 “我是县案首,又是府案首……我为何不能来?” 宋池转向陆成举问道:“陆学长,你刚才说招我进清客亭,我答应了。” “闭嘴!” 韩元正直接道:“清客亭也是你能来得地方。” 他知道的更多,宋池不仅是跟他们这些小辈不对付,他是直接跟首辅大人作对。 若是让其进了清客亭,等宋鸣前来他们必会被问责。 “我刚才是乱说的。”陆成举直接道:“像你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进清客亭!” “能不能驱赶出去!” 韩元正走向报道处。 几个院务面面相觑,“他是县,府案首,有入院资格。” 规矩就是规矩,就算书院乱象严重,有些规矩还是不能破。 真搞成一言堂,学子们闹起来,书院也有失声名。 该死的! 韩元正咬牙握拳,周府尹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府案首,竟然让他走到这里。 “实话跟你们说,他是鸣公子极其厌恶的人,就连首辅大人对他也很不满。” 韩元正直接道:“你们掂量掂量,就算不能把他驱离,也不能让他好过。” “还有……他的名字虽然跟鸣公子相近,但跟鸣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巧合而已,你们不要自误,将来有麻烦找来可别怪我没提醒。” 几个院务当然认识韩元正,也知道他说话的分量。 先前给宋池办理手续名叫胡举的青年从桌案后走出。 “你的住所已经更改,就住在学丁……不,住在书院西北角落的杂舍,你可以不住,那就只能自己离开。” 胡举语气急促。 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个少年根本不是大神,而是一尊瘟神,且还是沾之即亡的那种。 周边人议论纷纷。 今天是学子报道日,其中不乏济县来人或济县周边,都知晓宋池事迹。 “莫非他就是那位连鸣少爷面子都不给的宋狂士?” “就是他让韩少爷都下跪了。” “真跪了?” “那还有假,他在济县知县身边做师爷,那些事迹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韩元正面色铁青,他竟然成了为宋池扬名的垫脚石。 人们议论着,却都对宋池避而远之,根本不敢靠近。 宋池神色平淡,把先前的木牌交出去。 “我不会离开。” “那你就住西南角杂院。” “无所谓啊。”宋池淡然道:“我来书院是为学习又不是来享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闻言,众人眼睛一亮。 想不到宋池随意所言就是劝学名句。 “好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宋兄有此心境,将来必成大器!” 这时有一道爽朗笑声响起,一个穿着青色书生袍,面目方正的青年走过来。 “想必这些社团都已不敢要你,不如加入我们如何?” 第171章 尔等连狗都不如 他走过来,能看到周边不少人面色都冷下来,而他却仿若没有看到,径直走到宋池面前。 “我叫李一,是东林社社首。” “东林社?” 宋池神色微怔,冯元跟他说过,东林社就是清流党,最初是几个郁郁不得志的官吏自发结社。 当时,次辅陆泰渊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讽议朝政,评论官吏,要求廉政奉公,振兴吏治……这些主张引起反响。 东林起源于东林书院,当时只是个小书院却有颇大影响。 宋世文因“大礼仪”之争顺应元景帝而开始崛起,东林党众抨击猛烈,得到当时首辅王瑾看中,陆泰渊是为首者也开始得到重用。 后来,宋世文权势渐重,以自身影响结成文党,东林党备受排挤,东林书院都被南都书院合并,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东林社。 而这个李一就是现在的东林社社首。 冯元并未说过让他加入东林社,否则在书院会备受排挤。 “李一,你我本是同年,三年前我通过乡试成为举人,而你却落榜……你再执迷不悟,今年乡试你依旧考不过!” 陆成举直接威胁道:“你敢接纳宋池入你东林社,后果可想清楚了!” 东林社虽然备受排挤,但在书院还算有一席之地。 他已经知道宋池来历事迹,就想让宋池连东林社都进不了,没有任何庇护,自然待不下去。 李一面色平静道:“我辈读书人,当有傲骨在身,即使断了前途,也不能同尔等同流而污,这才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文党自诩君子,以梅兰竹菊标榜,而清流党却以莲花明志。 听着两人对话,宋池才知书院竟然乌烟瘴气,本为学府,却成党争之地。 李一看向宋池,“只要你敢入东林社,我们这些人都跟你站在一起。” “对,李一大哥说的是。” “我今年三十有七,元景十四年参加乡试未过,元景十七年未过……到现在已过六年,前途可断,志不能失!” 一个看起来年长的青年大声说话,根本不在乎陆成举等人。 他们自知前途无望,却也不会低头。 清流党好坏,宋池不敢言说,但他在这几个人身上看到读书脊梁,他们备受排挤,上升途径尽被断绝,依旧坚守在南都书院,守着东林社,守着内心一片清流! “不识抬举!” 这时韩元正低沉道:“过几日首辅公子将来南都书院,而他……就是公子大敌!” 韩元正指向宋池。 “谁跟他走近,就是与我清客亭为敌,就是跟首辅公子为敌,你们可不要自误!” 他威胁所有人。 闻言,宋池向前一步冷声道:“你可真是一条好狗,主人都不在身边,还为主人狂吠他人。” “你说什么?你敢侮辱我?” “侮辱你?” 宋池转向众人大声道:“书院是学习之所,我进书院见文学气息浓郁,见各家皆是文学诗社,尤重诗词,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当得大才,也不会作名诗佳作,倒是会作一首打游诗,让大家图个乐子。” “打游诗?” 周边众人神色疑惑,他们都不知道打游诗是什么。 陆成举冷笑道:“我等都没听过打游诗是什么,现在倒是好奇你能作出什么玩意。” “是啊,竟然想在这里卖弄才学,你是找错地方了。” 韩元正也接着附和。 他承认宋池是有些才学,但在南都书院这种地方还差的很远。 “那就听好了。” 宋池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跟在主子的身后,哪有好处往哪凑。” 听到开篇这两句,围观的不少人都笑起来,这哪是诗词分明就是大白话。 而韩元正却面色微变,宋池分明是意有所指。 “点头哈腰不觉累,闻鞋嗅脚不觉臭!” 宋池又紧接着诵出第二句,不少人已经变色,这字面意思很好懂。 甚至很多人都已看向韩元正,刚才他就被说成是宋鸣的狗。 “溜须拍马争得宠,摇尾乞怜讨块肉。” “卑躬屈膝脊梁断,阿谀奉承脸皮厚。” “你……” 韩元正面色涨的通红,他是听出来了,宋池这根本不是作诗,而是骂人! 这根本不是诗词,对仗勉强工整,却是通篇的大白话,就算不识字的人也能听懂,更何况是这些学子考生。 说的就是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溜须拍马之人。 韩元正刚把宋鸣搬出来,一副为其扫除障碍的架势,他就是攀附权贵。 不对! 这骂的不止是韩元正,是他们绝大多数人。 他们加入四君子社团就是真的喜欢吗? 其实所为还不是自身前途。 此时,不少新入学子进来,见这边动静都围过来。 韩元正面色阴晴不定,目光阴郁到简直能杀人。 骂人太脏了! 什么低头哈腰,闻鞋嗅脚……简直不能入耳。 倒是李一等几个东林社学子兴奋不已,这一首打油诗可是说到他们心坎。 还有一个人很兴奋。 他就是顾荣华。 姐姐说诗词难懂,这不是很简单吗? 我一听就明白了。 不愧是不用花钱就能住在我隔壁的人才啊。 不对,现在他好像被赶到杂院。 宋池不理会他人所想,又接着道:“狗仗人势欺弱小,趋炎附势榜贵 胄,有朝一日没肉吃,谁给骨头跟谁走!” “闭嘴,你给我闭嘴!” 韩元正再也听不下去,这么多双眼睛看过来,让他如芒刺背。 宋池也不理会,又大声道:“人模人样枉成人,狗型狗态不如狗!” “你找死!” 韩元正本来极有城府,现在却有些破防。 “我又没说你,你却急着认领了?” 宋池直接道:“你认领倒也没错,你本来就是宋鸣的狗,也算有自知之明!” 韩元正气极,他正欲喝骂,宋池却不给他任何机会。 “还有你们……听得顺耳舒服,却跟韩元正有什么区别?都是只会博主子开心摇头乞尾的狗!” 宋池骂的不止是韩元正,还骂了所有人! 先前不知他来历,待韩元正出现后,立即躲开,跟他保持距离,生怕沾染半分,就怕主子不高兴,跟狗有什么区别? “不对,说你们是狗都侮辱狗,你们连狗都不如!” 宋池大喝,直抒胸臆,只觉得心情舒畅,却见众人怒火中烧,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第172章 我为社首 除了东林社及看热闹的少数人,其他人都气的面色发青涨的通红。 宋池这句连狗都不如直接引发众怒。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在南都书院撒野,你是想死吗?” 有人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喝骂。 宋池面无表情,淡淡道:“怎么?迫不及待的要出来护主了,你的主子都没着急,当狗都这么着急?” “你……” 这人面色通红,气得身体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今天我就要让知道惹怒我们的下场!” 有一个青年大步到宋池面前做出要动手的样子。 宋池面色沉下来,冷目盯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还扬起了拳头,你来动我一下试试!” 这话问出,见宋池冷目睽睽,这人竟一时生畏而犹豫。 “哼!” 宋池轻甩袖袍大声道:“尔等是不以为我是能随意欺辱拿捏之人,如此就是大错特错!” “韩元正是韩家少爷,我对其都没有任何畏惧,跟我打赌,连输两次,先拜师后下跪,此后韩家便时常为难于我。” “我又进县衙做师爷参与政务,先斗贪官污吏,后又平抑粮价,就连勇胜帮都被我铲除……期间经历数次刺杀不死,就在来江州城路上还有人要杀我。” “我意志如铁,心如磐石,所经历之事是尔等这些只会无病呻吟的人根本想象不到的,竟然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他怒喝着,又向前一步。 “你现在动我一下,你敢么?” 宋池气势汹汹,压迫众人,刚才还厉声厉语的青年,下意识后退,甚至都不敢直面他眼神目光。 这就是威势! 宋池几次面临生死,经历之丰这些人根本无法相比。 他们只是温室花朵,而宋池却是带刺蔷薇。 周边这么多人都不敢多说一句。 韩元正神色惊疑,多日不见,此子竟有如此气候,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绝非普通学子可比。 在这一刻,东林社社首李一目光灼灼,被排挤压迫这么多年,他终于看到了些希望! “好……厉害!” 顾荣华也惊叹不已,我若有这种气势,想必接管家族生意也轻而易举,也不用姐姐受累了。 “不值一提!” 宋池见众人反应,轻蔑一笑。 韩元正面色阴晴不定,他深吸口气,稳住心神道:“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又能有什么用处,我等前途远大,而你却要沉入海底永难翻身。” “无需太久,你就会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我是什么下场不劳烦你关心,倒是你忠诚做了狗,最后可别被主人遗弃!” 宋池淡淡道。 这个时候冯元应该已经把证据送到京城,想必很快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在这种波涛之下,济县韩家真不一定能保住。 “狂妄之徒!” 韩元正怒吼道:“说这些无用,你看谁敢跟你走近!” 其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后退一步,远离开宋池。 “看到了吧,这就是得罪我们的下场!” 韩元正英俊的面孔都有些扭曲,在众目睽睽下被宋池言语侮辱,今日之后定会传开,他颜面扫地。 “宋池,只要你愿意入东林社,我把社首之位让你……” 这时,李一大声道:“是我无能,不能带着兄弟们冲出,让他们倍受排挤欺压,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你一定能做到!” 宋池转过去,他看到几双麻木目光。 他们被压迫太久了,唯独对抗之时才有些激情。 他们只是学子与朝政无关,他们还坚守着初心。 大周的天黑了! 那就由我来照亮! 宋池沉声道:“好,我加入东林社,我来做社首,我为大家寻一条路!” 闻言,李一神色激动,随即躬身道:“见过社首!” “见过社首!” 在李一身后几个学子都躬身一拜。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不由沉默,不得不说,这一刻是感动的,是热血的。 也有人想要迈出一步到那边,可却抬不起腿。 南都书院,以清客亭为主。 若想要前途,就要对东林社避而远之……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一个身着儒袍,留有长须年有五旬的老者走过来。 “刘监事!” 众人行礼,就连李一都不例外。 他在宋池身边低声道:“此人是书院刘监事,是祭酒、司业下的第三人,权利极大……他是文党的人。” 宋池点头。 刚才他看到韩元正身边有一跟班离开,想来就是去寻人了。 他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就搬来书院大人。 这是不想让自己留下啊。 “今日是学子考生入院,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刘封肤色略黑,板着脸,就像随时拿起戒尺训诫学生的老夫子让人畏惧。 南都书院设祭酒一名,相当于院长。 在其下便是司业,是祭酒副手。 之下就是监事,管教务学子,有很大权利,又因其平素严厉,很多学子都极其害怕。 “是有人闹事。” 韩元正指着宋池道:“此子刚入书院,就行事张狂,不知敬畏,还做了东林社社首。” 说完他就退到刘封身后。 刘监事是他找来的,就是要把宋池赶出书院。 刘封跟韩家相交不远,目前还有求韩家,他一直在书院教书,而今想要离开谋求官位,踏入官场。 他求到韩家,想走吏部左侍郎韩青山的路子,自然会出面帮助。 并且他已得到明示,首辅大人对东林社能一直存在于南都书院很不满意,要尽快除掉,不让东林社存在。 这是要断了清流党的根。 有这些缘由,刘封自然不遗余力,他来前已知晓情况,看着宋池直接道:“品行不端,枉为学子!” 这是直接下了评语。 身为书院监事的刘封下这样的评语,言辞很重。 李一不服准备站出,但被宋池阻拦。 “南都书院不要品行不端之人,本应该将你驱离,但为免你说我行事不公,便给你个机会!” 刘封平静道:“十日后会举行咏美诗会,书院各社团都会有人参加,东林社也不例外,你既然为社首,当由你参加!” “若你拿不到魁首,你和东林社所有人都会被逐出书院!” 第173章 第四个赌约 刘封面无表情,语气冰冷,不容拒绝。 周边人冷笑连连,这就是得罪人的下场,别说出头就是在书院都待不下去。 “为什么?” 李一大声问道:“凭什么拿不到魁首就要驱逐我们离开书院!” 东林社虽一直受到排挤打压,在南都书院也微不足道,却也存在着。 它就像是一簇火苗,哪怕这簇火苗很小,都快要熄灭,它依旧点燃着。 就像东林社的学子们,他们明知在书院没有任何前途,却依旧在坚守。 可现今要把这簇最后的火苗熄灭,李一知道,这是朝堂斗争到了严峻程度,首辅大人要把清流党彻底毁灭! “这是书院对新进学子的考验。” 刘封平静道:“这个考验针对的是宋池,而不是你们……只要你们不让宋池做东林社社首,那就与你们无关。” “你……”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刘监事是要宋池被所有人排挤,这手段就是高明。 李一根本不为所动,大声道:“我们既以认宋池为社首,那他就是社首不会改变,我等当与社首荣辱与共!” “我等当于社首荣辱与共!” 宋池回头,看到几张坚定脸庞。 他们没有显赫家世,更没有深厚背景,只有一腔热忱,现在还义无反顾。 “好!” 宋池沉声道:“那就请刘监事看好,十日后,我怎么在咏美诗会夺得魁首!”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刘封淡淡道:“若你真能拿到魁首,也是为我南都书院得到荣誉,到时我让所有人为你贺彩!” “不知天高地厚!” 韩元正冷笑道:“只是有些小才而已,在济县装一装也就罢了,竟然在江州也敢大放厥词!” “此次咏美诗会是江州城近年来最大的文会,仅是南都书院就有众多人参与,更有江州众多才子,你算什么?” “是啊,我不算什么。” 宋池淡笑道:“那不知韩少爷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呢?” “打赌?” 听到这两个字,韩元正立即感觉到头皮发麻。 他跟宋池打赌三次,三次皆输,让他丢尽颜面,在济县时都不敢外出,本以为来到江州能隐瞒下去。 却不想宋池就如跗骨之驱,竟然追到江州。 而且刚才宋池还把他之前打赌的事情说出…… 韩元正都有了应激反应,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就慌的不行。 他很清楚,这是自己输给宋池后有了心魔。 使得他每每想起就心虚,甚至都不敢见人,见到别人私下交谈,都以为是在议论他。 这心魔必须要破除。 否则就算宋池死了,他也难以走出来…… 宋池问道:“如果我能在咏美文会夺得魁首,就是我赢,反之就是我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韩元正紧咬着牙没有说话,这家伙真是欺人太甚,竟然又要跟他打赌。 而在看到宋池不屑笑容后,他更是气得身心发抖。 “怎么?不敢么?” 宋池淡淡道:“你不敢倒也正常,毕竟你已经输过我三次……” “你……” 韩元正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不决,阴影太大难以破除。 “答应他啊,有什么不敢的?”刘封在旁边道:“你不会觉得他能夺得魁首吧?” “是啊韩兄,你怎么不敢跟他赌呢?”陆成举也颇为好奇。 “韩兄,答应他!” “这有什么犹豫的?” 周边人疑惑不解。 “真怂啊,想不到韩家少爷如此胆怯无能!” 宋池对着众人大声道:“你们都看到了吧,他输给我太多了,输怕了!” “谁输怕了!” 韩元正深吸了口气,这心魔必须要破除。 宋池绝对不可能拿到魁首。 是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说,什么条件?” 宋池道:“如果你输了,我要你身 上挂一块牌子,牌子上写我师傅是宋池……在南都书院连站三日。” “怎么样?这赌注不难吧?” “狂妄自大的家伙!” 韩元正紧咬着牙,这赌注确实不难,且很轻易就能做到,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在南都书院门口立三日,跟游街有什么区别? 这是要彻底毁了他! “当然,如果我输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可以。” 宋池摊了摊手。 “好……” 韩元正咬牙道:“如果你输了,我要你在南都书院,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舔鞋!” 这是他第一次跟宋池打赌提出的赌注,他输了,结果是他给宋池下跪。 现在他重提这个赌注,只要他能赢一次,他就能破除心魔,就能堂堂正正,挺直腰板。 “好啊,我答应了。”宋池应得干脆利落。 这让韩元正又有些不安,每次打赌宋池都是这样答应,结果都是他输。 “好!” “赌注已定,反悔不得。” 刘封大声道:“你们二人在我面前打赌,我应当为你们做见证,到时候谁输了却不履行赌约,将受到所有人唾弃!” “对,我们都是见证人。” 周边围观众人呐喊着,他们自以为是帮韩元正,每个人都喊的大声。 这样轰动的赌约,想必很快就会在书院传开,甚至在济县传开,这么多吃瓜群众,谁也反悔不了。 看到这一幕,韩元正又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欲言又止,不过既然势成也不能落了气势! “赌注已定,反悔不得。” “一言为定。” 宋池淡笑着,眼神逐渐变冷,他本想安安分分在书院呆四个月,直到乡试结束。 可总有人跳出来让他不得安生,既然如此,那就要来吧! 诗会而已,这不是他最擅长的吗? “宋兄,你真想好了吗?” 李一围过来低声道:“南都书院才学第一人段云舟也会参加,他是清客社社首,更是被誉为江州第一才子,是铁定的四大才子之一,除段云舟外,还有……”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宋池摆手道:“若无法夺得文会魁首,我们都将被驱逐出南都书院,还不如置死地而后生!” “也罢。” 李一摇头道:“宋兄既敢答应,必然胸有成竹,我带你去院舍。” “嗯。” 宋池应着跟着李一向外走去,周边人都躲得很远,只有他们五人,与之相比,显得颇为落寞,就好像被所有人排斥。 “抱歉,不能住你隔壁了。” 正好走到顾荣华面前,宋池平静说了一句,他言外之意是不能成为朋友了。 言罢,他直接走开。 “等等。” 顾荣华大声道:“我是不是搬到杂院,我们就能继续做朋友了?” ps:抱歉,在外面参加活动,太忙了,今天只能更新一章 第174章 他名宋池 “嗯?” 宋池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顾荣华神色意外。 他莫非看不清形势? 愣神间,顾荣华已经走到胡举面前,在所有人呆滞的神情中把学乙的木牌交到胡举手中,然后道:“我要跟着宋池去杂院住。” 然后,他走到宋池面前。 “这样我们就还是朋友了……” “你……” 宋池本想说你没病吧,又觉得不太礼貌。 顾家虽有巨富,可在官府面前也算不了什么,跟自己走的近,必然会得罪很多人。 莫非顾荣华根本不懂? “为什么?”宋池好奇问道。 顾荣华满脸真诚,“因为我想跟你做朋友啊。” 他确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他记得姐姐说过的话。 你去南都书院不求你能学到什么,你只需交几个好友即可。 能进南都书院要么才学广博,要么家世显赫……你若能与之交好,或许将来就能帮助到家族。 就像做生意,提前押注到某个人身上。 不过这交友也不是泛泛之交,你是顾家少爷,为了你的钱也有很多人愿意跟你走近,这种朋友没有任何用处。 你要交有“价值”的朋友。 比如某个人受到排挤打压,而他又很厉害,这种人是有潜力的,你在他不如意时与之交好,将来就会帮助你。 我只给你举个例子,你要自己把握,记住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珍贵…… 顾荣华回想着,姐姐说的人不就是宋池吗? 不愧是姐姐啊! 他感叹着,对宋池更加热络。 我现在就是雪中送炭。 面对这么多人欺负,甚至还有书院监事为难,他俨然不惧,还要拿到咏美文会魁首。 这样人太厉害了,根本不是我一个只会靠家里的废物可比。 嗯。 我一定要跟他成为朋友。 “你想跟我做朋友?”宋池更懵了,“这又从何说起,你没看到所有人都躲我远远的吗?” “你是我进南都书院的第一个朋友,我怎么能弃友而去?”他说的大义凛然,反而把宋池整不会了。 “顾荣华,你父亲为了让你能进南都书院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你可不要自误。” 刘封好意提醒,他说的也没错,顾家给书院捐了不少银子才得到资格。 书院毕竟是求学之所,他们也要顾忌声名,只不过顾家给的钱太多难以拒绝。 刘封自己就分到不少。 “我又没做什么,再说了……” 顾荣华心想这是听姐姐的话。 “你想跟就跟着来吧。”宋池不知道这位少爷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都不在乎,自己又在乎什么? “好啊。” 顾荣华跟着宋池一行人离开。 “该死的东西!” 韩元正看着宋池背影握紧拳头。 “这样的人怎么会从济县走出?” 刘封问道:“你父亲也能容得下他?” 说到这韩元正也有些疑惑,按理说宋池这个时候已经被整死了,他怎么还能到南都书院? 韩元正心里不安,该立即给父亲传信问问。 思绪闪过。 “再有十日就是咏美文会,首辅公子宋鸣会在文会之前来……到那时候他也完了!” 韩元正声音冰冷。 “是啊,竟然还敢说能夺得文会魁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张狂的人。” 刘封淡笑道:“不过也正顺我心意,如此就能借机把东林社彻底除去……” 宋池就这样进入南都书院,引起的风波很快传开。 不过在听闻后,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就连南都书院第一才子段云舟都不敢放这样的话,他却放出了。 这一句话不知得罪多人,在有人的推波助澜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等着看笑话的人更多了,甚至都相约待文会结束后来书院门口看他下跪。 宋池跟韩元正的赌约也连带着传开,他再一次声名大噪,可宋池却异常低调,甚至都不露面。 他知道,济县的事情就快要爆开了! 京城,陆府。 已至深夜,陆府书房内依旧明亮。 大周次辅陆泰渊正坐在桌案后看着一封密信,一封从济县送来的密信。 陆泰渊现年六十有五,两鬓斑白,满头银丝,上眼微微下垂,眼角边布满皱纹,瘦长的脸上还有几处老人斑。 他看起来老了,却精神健硕,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尽显睿智。 此刻,陆泰渊略显干枯的双手紧抓着密信边上,不经意的颤抖,将密信弄的褶皱…… 他把油灯拿到近前,看得更清楚,眼里的激动之色也越来越浓。 “这……竟然?” “好啊!好啊!” “我果然没有看错,宋世文在其家乡确有贪污之举。” “冯元,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 陆泰渊呢喃着,到了他这个位置,很少有事情能扰乱他心境,可现在却因激动难以抑制! 他跟宋世文已经斗了很多年,一直都没有寻到其把柄,眼看着宋世文权柄渐重,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宋世文是当朝首辅,还是太子太保。 若是等到太子继承皇位,清流党必将灭亡! 于是,陆泰渊被迫跟二皇子庆王殿下走近。 臣子参与夺嫡本就是僭越之举,而宋世文是太子太保,作为太子的老师,他做什么都应该,别人就不应该了。 可陆泰渊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被迫参与。 久寻无果,他便想到启用冯元,在二皇子帮助下,放到宋世文家乡济县任知县。 陆泰渊不相信宋世文无懈可击,但他也没想到冯元这么快就有成果。 这份密信上写的清清楚楚,济县存在严重的贪腐和土地兼并问题,长年下来,各项贪污所得是一个巨大数字。 而依据查证,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正是宋世文。 他利用韩家和地方亲信官员,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敛到巨额财富。 甚至,连本该发往幽州的赈济粮都敢私吞! 触目惊心! 宋世文果然是乱世奸臣! 陆泰渊身心因激动而颤抖,他继续看着。 有这些罪证,即使不能让宋世文倒台,也足够他吃一壶了。 冯元,你可真是给了为师一个大惊喜! 这时,陆泰渊突然皱眉。 “能查到如此罪证,非学生之功,而是因一位少年,他……名宋池!” 第175章 送到京城的密信 “学生到济县任职之前胸怀满志,直到前往才知艰难,幸得宋池辅佐才有今日,还请学生为您细细道来……” 这里已经是第二封信了,跟那些罪证区别开来。 冯元写的详尽,从宋池如何在女帅归乡宴上崭露头角开始无一疏漏。 “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将成为我清流党希望,而今他已得罪首辅,举步维艰,还请老师……哪怕舍弃学生,也要护其周全。” “学生,冯元敬上。” “宁可不顾自己也要保下宋池……你对他就这么看重么?也好,这正符合我心意。” 陆泰渊呢喃着,把信拿起放在油灯上,触碰的瞬间信就被点燃,他又扔进脚下铜盆中,眼看着化为灰烬。 随即他把另一份写满证据的信认真折叠放入胸口处。 “目前查证并无直接证据幕后确是宋世文所为……主罪是济县韩家,次罪为地方官员,您应当在朝议时弹劾首辅……首辅心虚必会想着早早结案,急于甩开韩家,由此韩家及其地方官员皆会成为其弃子……” “这便是成了。” 陆泰渊思绪着密信内容。 他当然知道,以宋世文现在地方,这些并不明确的证据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甚至,就是证据确凿或许都动不了他。 但可以动他的人。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动不了宋世文就动他的势力及下属,这也能让他疼。 高明之处就在于,若真是宋世文在背后,他肯定不敢闹大,就算他做的再隐秘,也不可能万无一失。 继续派人清查必会查到他身上,宋世文一定会阻止,那么想让这件事情迅速结束,只能舍弃韩家,舍弃他对宁安府的控制权。 这就够了! 陆泰渊久经宦海,深知取舍,更懂知足。 他看过罪证后的想法跟此一致,问题是,他是当朝次辅,可密信中的建议,却是宋池提出的。 他不但找出罪证把柄,他连后续该怎么做都想好了…… 此子当真妖孽,幸亏他是为我所用。 “来人!” 陆泰渊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老爷。”当即有仆从走进来。 “立即备车,我要去庆王府。” “现在太晚了吧。” “备车,现在就去!”陆泰渊语气不容拒绝。 宜早不宜迟。 他先收到密信就是抢先一步,要在宋世文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捅出来,明日朝议,直接弹劾! 不过,他还要去跟庆王殿下商议。 一个小小书童,竟然影响到朝中大局。 陆泰渊心想着出了书房,油灯还亮着,在他桌案上随意放置着几张薄纸。 能出现在次辅桌案上,必然是了不得的国家大事,其中有一张特殊,那是一张户籍登记,在首栏上写的名字,正是宋池。 原来……宋世文在冯元没给他传信之前就已经知道,济县有一个宋池…… 夜深了。 宋世文还未入眠,近日他睡的很不踏实,总是有不好预感,便在书房里看些朝政之事的折子。 他是当朝首辅,每日处理政务不知多少,可今天却连折子都看不进去! 老吴离京时日不短,至今却没有任何音讯。 这很反常。 按理说他早应该回来,宋世文密派老吴回去,就是详查事态到底有多严重,是否真如韩瑜所说,已到危机关头。 还有就是处置那个逆子! 要么带回来,要么杀死。 这对老吴而言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差事? 为什么会拖这么久? 宋世文把折子重重放下,动静惊到了坐在他对面的宋鸣。 为了教导儿子,他让宋鸣在其身边跟着看如何处理政务。 “父亲还在担心济县之事,您放心吧……韩瑜不是已经传信,他们已经截下冯元传出的密信,既然到不了京城就不会有事。” 宋鸣起身到父亲身边。 “而且,明日吏部就会发出调离冯元的文书……只要冯元离开济县,更是不会出事。” “是啊,不会有什么。” 宋世文低沉道:“这次调离冯元离开济县费了很大功夫,庆王殿下那边阻力很大,现在不出事,将来也会生事端,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这一次,我们终究是输了。” 他面色阴沉。 接到韩瑜数份急信后,宋世文也不免着急,为了控制事态,只能把冯元先行调离。 可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冯元上任不足半年,期间并没做错什么,调离也没有理由,可他以首辅身份,还是强行干预。 明日,吏部就会发出文书。 由此也让他这个首辅颜面受损,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济县的事情绝不能捅开。 “韩瑜在信里写的很清楚,冯元刚去济县任职并无这般才能,一切皆因宋池辅佐,否则现在冯元连县衙都难掌握,而那些罪证,也是宋池查出来的。” 宋鸣在旁边疯狂泼脏水。 倒也不算脏水,而是事实。 “真是个逆子!” 宋世文面色铁青,若是外人他也不会如此生气,就因宋池是他儿子,才气愤不已。 “逆子!” “逆子!” 他也没想到这个儿子竟会威胁到他。 “明明是我的儿子,却跟那些人混迹,偏偏要跟我这个父亲作对,真是该死!” “您放心吧,老吴会杀了他的。”宋鸣冷笑着。 他知道哥哥性格,定不会向父亲屈服,而且,老吴也绝不会允许有人能威胁到父亲。 所以,宋池必死无疑! 一个武道宗师还杀不了一个普通人? “现在为父担心的是,那个逆子跟洛羽柔走的近,万一他利用洛羽柔,到时老吴就不会处置了。” “应该不会。” 宋鸣开口道:“今日,安国公带着女儿回府也没什么异样,再者,宋池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洛羽柔护着?” 他满是不屑。 “恩,只是老吴为什么还不回来,他早该回来了啊。” “父亲不必着急,老吴可是武道宗师啊。”宋鸣觉得父亲有些想多了。 “恩。” 宋世文沉声道:“冯元调离后,要把济县之事安顿好,绝不能再被人查到……” “恩。”宋鸣应着。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老爷,济县来信。” “送进来!” 宋世文皱眉道:“济县送的信都来了,老吴还没回来。” 他说着把信拆开,只是看到第一行字就面色大变。 “父亲,怎么了?”宋世文诧异,当时他没睡成梁轻舞,被其找麻烦都没见到父亲变脸,为何此刻却这样。 宋世文抬起来,“老吴死了!” 第176章 谁进了梁轻舞房间 “啥??” 宋鸣愣神,好似听错了一样。 “老吴……死了。” 宋世文声音低沉,他看似平静,实则拿着密信的双手都在颤抖。 “父亲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宋鸣随意道:“老吴可是武道宗师啊,谁能杀得了他?” 见父亲没说话,他也不由心惊,追问道:“您说的是真的?” “是。” “不可能,老吴怎么可能会死,这一定是假消息。”宋鸣接连摇头,他根本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韩谕在密信中说他跟周正安亲眼见到老吴的尸体......”宋世文低沉道:“认得出来这是韩谕笔迹,也有专属印记,他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乱言。” 宋世文面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一样。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首辅大人平素动怒骂人时并不是真正发怒,只有他阴沉着脸不说话时才是真动怒了。 在宋世文身边跟最久的人就是老吴。 那时他还只是个进京赶考的贫苦书生,那时老吴跟老莫差不多,退隐江湖,备受欺辱,宋世文仗义执言为其出头,两人就此相识,随后吴文辉就跟在宋世文身边直到现在。 当时只是一流高手的吴文辉已经有半步宗师的实力。 他是宋世文最信任的人,可现在死了! “是谁,是谁能杀了老吴,又是谁敢动他。”宋鸣面露惊容,身心都在颤抖,老吴不是普通人,他是半步宗师,更是宋府的大管家。 有这个身份在,竟然还有人敢下杀手,实在难以置信。 在整个大周没人有这样的胆子。 “是谁?莫非是二皇子庆王殿下?”宋鸣想起一个人。 他父亲是太子太保,宋家是铁定的太子党,这必然会被庆王殿下不喜,因而才是杀了吴文辉警告,不过这也不可能。 老吴是去了济县,再者庆王殿下也不会这么做。 宋鸣神色大惊,问道:“莫非是跟宋池有关?” 他言罢又觉得不可能,宋池身边怎么可能有杀死半步宗师实力的人..... 这时宋世文深吸口气,他目光紧盯着宋鸣沉声问道:“告诉为父,归乡宴那天晚上,你跟梁轻舞在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宋鸣心里不由一颤,他略带心虚的说,“父亲问这个干什么。” “回京后我问过胡大夫,他说他的药绝不可能失效,即使是武道宗师一时也难以化解,你怎么会失败?”宋世文站起来。 这也让宋鸣心慌到了极点。 真相就是他被宋池踢伤命根无法成事,他明明是受害者却不能说出真相。 宋鸣太了解自己父亲了,如果被父亲知道他已经不能人道,他一定会立即把自己舍弃,然后接宋池回府。 一个无法给宋家延绵子嗣的儿子,父亲绝不会要。 由此宋鸣有苦难言。 思绪瞬间闪过,宋鸣故作诧异的说,“梁轻舞实力高强跟常人不同,药力失效也不是没有可能,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不成?” 他不明白现在说的是老吴之死,父亲怎么会问他这个。 “你是说当时你面对梁轻舞的时候,她是清醒的?”宋世文继续追问。 宋鸣回想着。 那个时候的梁轻舞已经快要失去意识,散发出无尽媚态,他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最终心虚的逃开了,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说出。 “没错,那个时候梁轻舞很清醒,她可是武将出身,实力强大,我就算是想用强也不成啊......”宋鸣说的认真。 宋世文又接着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当你寻过去的时候,梁轻舞的药效还并未完全发作,她能暂时控制住,只不过那个时候像没事人一样,你心中生畏便逃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宋鸣试探的问道:“父亲问这个干什么,都过去的事情了。” “我问过胡大夫,只要被下了药除非跟男人同房之外,根本无法化解药性,我知道梁轻舞实力强大,便找胡大夫要了最烈性的药,若是不寻男人化解,都会要了她性命!” 宋鸣神色微怔,他知道父亲说的肯定是真的,因为当时梁轻舞确实药性很重,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按父亲所说,只能跟男人同房化解,那么梁轻舞是怎么清醒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您是说?” 宋世文问道:“你离开后,再有没有人进过梁轻舞房间......” “应该没有吧。” 宋鸣仔细回忆,他当时受到打击,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宴会厅,根本没注意到有没有人。 “会不会是宋池?” “他?这不可能啊,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说?”宋鸣身心颤抖,他忙得问道:“韩谕在信里写了什么?” 宋世文低沉道:“杀死老吴的人,是梁轻舞的下属,经韩谕描述应该是梁轻舞麾下四战将之一的焚天。” “焚天?她杀的老吴?” 宋鸣忙的问道:“焚天不在北府军,怎么会在济县?” “你说呢?”宋世文阴沉着脸,他还是低估了梁轻舞对那个逆子的看重。 这种看重简直不正常。 宋鸣愣了愣神,然后惊声道:“您是说梁轻舞一直派焚天暗跟在宋池身边,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 “应该就是这样。” 宋世文重新回到座位上,“韩谕在密信里说,他已派人调查,当时的情况是,老吴去找宋池应该是准备动手了,宋池身边也有一个护卫,大概是一流高手的实力。” “一流高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护卫?”宋鸣又惊了,过去还不到半年,他哥哥就有这样的实力了? “不知是他怎么拉拢到的,除了这个护卫之外,护着那个逆子的还有.....洛羽柔。”宋世文神色复杂。 他想要二子做的事情结果都跑到那个逆子身上。 “韩谕之前派张五杀过一次宋池,当时就是洛羽柔保护的宋池,这次依旧不例外,不过老吴实力太强,洛羽柔的护卫也敌不过,然后焚天出现了.....” 宋世文低沉道:“她把老吴直接捏死,老吴的尸体就被丢在野外,而且焚天还寻去了府衙,差点把韩谕都捏死,她去警告韩谕如果再伤宋池,梁轻舞就要出手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鸣儿,你跟为父说实话,当时那个逆子进没进梁轻舞房间......” ps:这本成绩太差了,我写的确实不好,我想想可能会把前面修改下,哎 第177章 你让为父太失望了 宋鸣呆若木鸡,他知道父亲为什么会问。 梁轻舞对宋池太看重了,明明她本人早已离开济县,却把焚天留下暗中保护宋池,事后还直接寻去韩谕警告。 这是在警告韩谕吗? 这是在警告他父亲,当朝首辅! 而且还不是虚张声势,毕竟连吴管家都被杀了。 宋鸣知道梁轻舞性格,她从军多年性格淡漠不懂情事,即使面对庆王殿下追求都不为所动,她怎么会为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仅仅是因为看重么? 根本不至于如此,那么也只有一种可能,她跟宋池发生了亲密关系,那天晚上真正得手的人是宋池。 念及至此,宋鸣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也想到了吧。” 宋世文直接道:“韩谕在密信中也写到了他有这样的猜测,他说梁轻舞对宋池的庇护绝不是看重这么简单。” “即使再看重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这个想法很大胆,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宋鸣回过神疯狂摇头,如果这是真的,他一定会疯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冒了那么大的风险给梁轻舞下药,最终便宜的却是宋池? 绝对不可能。 宋世文深吸了口气,“现在回想,那天晚上在你离开不久,那个逆子就跟着你出去了,直到宴席散了他都没有回来。” 宋鸣也回忆起来,那天晚上没能成事后,他就彻底崩溃了,能力丧失和无尽恐惧让他心乱如麻,不过他还是注意了下宋池。 那时宋池好像确实不在了。 难道说他真是那只黄雀? 宋鸣面色苍白起来。 “这也能够解释,梁轻舞为什么能像没事人一样的去找我们的麻烦,还有后来她对宋池的庇护.....” 宋世文平静道:“那日下药确实成功了,只是真正得手的人不是你,而是宋池......” “不,不是这样的。” 宋鸣立即叫起来,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还能是什么?”宋世文追问着,语气中竟然带着些压迫感,还含着几分怒意。 “是.......反正不可能,宋池是什么东西,他只是个卑贱的书童,梁轻舞怎么会看上他,如果他真得手了,梁轻舞会直接要了他命,怎么会护着他?” “哼。” 宋世文冷声道:“在给梁轻舞下药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得没得到一个女人身子,他对你完全不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梁轻舞她是女人,你应该比我更懂。” “不。” 宋鸣大声道:“还有一个原因,我知道了,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梁轻舞已经知道宋池真正身世,她知道宋池是您的儿子!” “对,一定是这样。” 宋鸣喘着气解释道:“她保护宋池其实是为了利用宋池,她想要看到父子对抗的局面,她是在利用宋池对付您啊。” 宋世文眼睛微眯。 “梁轻舞怎么可能知道?”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反正我不相信梁轻舞愿意把身子给宋池。”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梁轻舞的抗拒,她虽然被下药了,可她还在极力抵制。 如果换成是宋池她一定也是这样,怎么会让宋池得手。 虽是如此想着,可宋鸣心里却极其不安和惶恐,当然还有无尽愤怒。 “到底是什么将来一定会水落石出。” 宋世文深吸了口气,“为父对你太失望了。” “父亲。” 宋鸣抬头看到父亲眼神,心里不由一颤,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眼神,那是真的透露着浓浓的失望。 他立即就觉得不平衡了。 “明明是宋池一直在跟您做对,他跟着清流党查您罪证,我一直在父亲您身边对您言听计从,我做错什么了?” 宋鸣胸腔里积攒了无尽怨气不吐不快。 他被一脚踢的不能人道,从此后他就跟太监一样,再不能近女色。 本来他最喜欢女人,身边也有些狐朋狗友经常去青楼厮混,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去过,以他要戒色发奋图强为由。 真正的原因是担心会露馅。 他由此自卑惶恐,经常在夜里惊醒,可他不敢跟任何人吐露,一直憋在心里。 这无尽的委屈又能跟谁述说。 现在父亲却说对他失望了,宋鸣简直是委屈到了极点。 “你是没做错什么,你是无能!” 宋世文不为所动,板着脸怒声道:“若你当初在济县能拿下梁轻舞,也不会有后续这些事情,还有.....洛羽柔,我让你追求她,可她却寻到济县,还对宋池百般遮护,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我......”宋鸣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就连他也不明白,洛羽柔为什么会追到济县还跟宋池走的那么近。 “韩谕派人杀宋池时,洛羽柔在其身边,那杀手还准备杀洛羽柔灭口,还有老吴,他想宋池的时候洛羽柔也在宋池身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若是被安国公知道,他一定会报复。” 宋世文低沉道:“前些日子安国公离开京城去接女儿,昨天才回来,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而且一定会报复,不对,是疯狂报复!”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接近洛羽柔吗?” 宋世文又站起来,他现在坐立难安,“你知道为什么我推行削爵之策,而身为贵族之首的洛川南却无动于衷吗?” 宋鸣愣神摇头,现在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大周有两个国公,一位是安国公洛川南,一位是定国公杨震坤,定国公手握重兵守在大周跟南越边境......” 他眼中带着深意看着宋鸣问道:“你觉得推行削爵之策,真是为父自己所为吗?真是为父一己私心?” 宋鸣皱眉立即反应过来,他惊声道:“难道是陛下授意?” 宋世文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真正要削爵的人原来不是父亲,是陛下,而陛下真正要动的人就是这两个国公。 一位安邦,一位定国,当然现在安国公已经没有兵权了,但影响犹在。 想必安国公也心知肚明,所以他根本不接招就藏在背后,不让陛下找到理由,这样就能保住他的爵位。 宋世文又接着道:“洛川南为了爵位可以当缩头乌龟,还不愿意跟我为敌,但他为了女儿,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即使不要爵位,也一定会跟我为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啊!” 他对着宋鸣发出大吼。 第178章 女帅回京 宋鸣被这大吼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眼中还有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是父亲第一次这样动怒吼他。 “得罪梁轻舞已经带来很大麻烦,她已经给朝廷上了折子明确反对大皇子任幽州赈抚使,不过陛下还是倾向太子殿下,应该在明日朝议时就会宣布, 这个时候不能再生·任何事端。” 宋世文怒声道:“可现在,原本中立的安国公必然也会反对,甚至还有更大麻烦,这都是你无能造成。” “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鸣面色涨的通红,“明明是宋池破坏,怎么就成了我的错?” 他气得发抖,父亲这种双标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要不是你无能没有拿下梁轻舞,使得弄巧成拙,她也不会靠向二皇子,我们也不会如此被动,明明老吴被杀了,也不能说什么。” “要不是你无能没有拿下洛羽柔,现在也不会把洛川南得罪,夺嫡本就艰难,走错一步后果都不堪设想,现在已经走错多少了?” “我......” 宋鸣还想说什么,却被宋世文直接打断,“闭嘴,莫非你还敢顶嘴不成?赶紧滚回房间反省。” 从小到大没被这样骂过的宋鸣已经懵了,如行尸走肉般的离开书房。 他心里更是起了浓浓危机感。 父亲难道要舍弃我了吗? 看着宋鸣离去的背影,宋世文眼睛微眯起来,如果那天进梁轻舞房间的人真是宋池,其实也算如他所愿。 宋鸣没做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 反正都是他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个逆子太过叛逆。 宋世文又坐到桌案前,把济县传到他这里的几封信又重新看起来。 他发现每封信里提及最多的就是宋池这两个字。 韩谕是济县韩家家主,周正安是宁安府府尹,按理说以他们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在意宋池,可现在却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 在宋世文这些都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宋池的才能。 他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儿子。 也许会给他一个大惊喜。 他智计过人,谋略得当,只是用了几个月就查出他在济县做的那些事情,只要把这些罪证送到京城就能成功。 他难道还想不到会被截获? 宋世文思绪着,面色蓦然大变,他突然想到周正安截获到冯元送出的罪证,很可能就是故意被他们发现的,本意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真正的罪证很可能已经送到京城,已经到了陆泰渊手里! “不好,要出大事了!” 宋世文直接站起。 “老吴,立即备车。”他大喊一声,门外却静悄悄的,宋世文怔住,他这才想起,老吴已经死了,尸体被随意扔在野外。 韩谕还说因天气转热,无法做到防腐,尸体都无法运回来。 老吴是秘密前往济县,做的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只能是白死了。 最忠心的仆从死了。 宋世文紧握住拳头,随即推门出去,他要去见太子殿下....... 对他跟陆泰渊而言,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可天总有亮的时候。 当午门上设立的钟鼓,第三通鼓响过后,已按次序排好队列的百官由掖门依次入内。 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由右掖门进入。 宋世文是当朝首辅,作为文官之首在第一位,他精神不佳,甚至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 一夜未眠倒是其次,主要是担心会出大事,他必须要事先跟太子殿下通气。 太子是储君国本,是在东宫居住,想要见太子就需要深夜进宫。 就算他是太子太保,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作为当朝首辅深夜进宫见太子,却不向皇帝请安,成何体统? 也就是说宋世文是冒着很大风险。 但事情紧急也只能如此,可他在宫门前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太子。 他敢深夜进宫,太子却不敢深夜见他。 皇帝生性多疑,很容易招来麻烦。 宋世文知道太子意图,立刻又转道去了韩府。 这个韩府才是真正的韩家,是主家所在,主家家主韩青山是吏部左侍郎。 宋世文与之商讨,是做好最坏准备,如果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也只能舍弃济县分家。 韩青山自然不愿,经宋世文好一顿劝说,韩青山才勉强同意。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壮士断腕需要勇气,不过宋世文心想应该到不了这种程度,这么短时间能查出些什么? 就周正安他们截获的那些,还整不动他。 宋世文心想着假寐。 朝议并非每日举行,一般是五日一次,今日恰好是朝议之日,今日就要公布幽州赈抚使人选,赈也可为镇。 赈是赈济之意,镇是节制之意。 幽州劫难发生后,皇帝要赈济幽州,重筑边防,镇抚司大权在握,对太子而言,能名正言顺执掌军权,还能得到声名。 人选就在太子跟庆王两人选出,目前看来只要不出意外,太子殿下会是最终人选。 在宋世文身后的人是次辅陆泰渊,他也微眯着眼,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实则他心里却分外踏实。 看得出来宋世文事先并未得到情报,被压制多日,今天终于要进行反击! 其后各部衙官员按序排列,就在准备进门之时,突有一人脚步匆匆赶来,他正是安国公洛川南,站到勋贵之列,还是在最靠前的位置。 洛川南回头,看着距离两步远的宋世文,“首辅大人,好久不见啊。” 宋世文眼皮微抖,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川南看他的眼神不善。 他试探的问道:“听闻安国公昨日才回京?” “是啊。”洛川南平静道:“还请首辅大人管教好你的儿子,就凭他也想追求我女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你......” 宋世文面色难看,他没想到洛川南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这也让他的心沉下来。 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众人惊疑间,这时又有一人快步走过来,她穿着一袭戎装,甲胄在身闪烁冷峻寒芒,腰间束着一条精致的黑色腰带,凸显出良好身形。 脚蹬着一双黑色战靴,每迈一步都发出沉稳声音。 其精致的面容冷峻,满是杀伐之气。 在她走过来时,所有人都面露惊色。 统领北府军的大周女帅梁轻舞竟然回来了! 第179章 元景帝,穆元昊 今天是什么日子。 安国公洛川南一反常态的上起了早朝,就连驻守在幽州边境的女帅竟也回来。 众人相视,都觉得朝议会有大事发生。 宋世文神色微变,眼看着梁轻舞走到武将之首位置,四皇子项王不在,她就是大周军方第一人。 想起老吴的死,宋世文也难以抑制胸中怒火,他直接道:“驻边将军未得诏命不得擅自离开驻地更不可随意回京,你怎敢突然回来,朝议上本阁必会参一本。” 吴文辉的死是吃了哑巴亏,至少现在不能说什么,但也绝不能相让。 之前宋世文是想拉拢梁轻舞加入太子阵营, 才是畏手畏脚,现在反而是撕破脸皮倒没什么,他是当朝首辅又岂会惧怕。 “自我接任北府军统帅后,陛下就特允本帅可随时进京禀报边情......这是军中事务首辅大人不知也很正常。” 梁轻舞淡淡道:“若首辅大人不相信,大可在朝议上弹劾。” 宋世文顿时不说话了。 边情复杂,梁轻舞统领北府军可自行决断与北魏战情,或许是因此被陛下特允。 她为什么突然回来? 宋世文眉头皱起,近日并未听闻边境有什么事情发生,莫非是特意回来阻碍太子殿下任镇抚使?这也不可能,她已经上过折子。 驻边女帅插手朝廷任免已算僭越,那还能有什么事? 宋世文心头涌起不好预感。 还有一件事情值得梁轻舞回来.....莫非是那一件? 众人依序进门到太和殿前,此时红日初升,第一缕阳光穿透夜幕,金色光线洒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 太和殿的屋顶覆盖着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照射下,这些瓦片仿佛被点燃,散发出金色光辉。 而殿身的红色墙壁在朝阳映照下更显庄重。 朝臣们又依序进入殿内,排成两列,场面肃静,无人说话。 不多时,元景帝穆元昊在几个太监簇拥下从后走进,他穿着明黄色的长袍,其上纹绣着沧海腾龙的图案,只是他身材偏瘦,龙袍在身上显得有些松垮,有种大袖飘飘之感。 他今年四十五岁,正值壮年,却因酒色过度,尽显老态。 所有人都立刻静静地跪下,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怒龙颜。 “咳。” “咳。” 元景帝干咳了两声,跟在身边的太监立即上前弯腰躬身捧着双手,元景帝把喉咙中的痰吐到他手上,随即走到居中的御座边。 他没有坐下,而是用一只手扶着御座一侧的扶手,漠漠地看着下方跪在地上的人。 这时,宋世文带头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声高呼排山倒海般的响起,所有人都整齐跟着磕头。 “平身吧。” 元景帝淡淡的声音传出,他才坐在御座上。 随之太子穆云殷坐在御座坐下的位置上,穆云殷身材高大,体态匀称,穿着的服饰华贵而精致,气质不凡。 他的额头阔而饱满,这便是面相中的天庭饱满,自其出生就有相师看过,是天生的帝王之相,作为太子储君,穆云殷也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坐下的人。 朝议正式开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随朝太监怀恩尖锐的声传开,这当然是一句废话,既然是朝议又怎么能没有事? 现在元景帝越发懒政,从每日朝议改成每五日朝议,而上次朝议却已经是十天前了。 宋世文作为当朝首辅,每次朝议都是他先奏禀,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今日朝议主要是宣布镇抚使人选,他要把这件事引出来,让太子殿下拿下这个位置。 可他刚迈出步子,却已有一人先行站出。 “微臣,有事启奏!” 这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下意识回头,走出班位的是一个七品监察御史,名为唐顺。 上朝者通常只有四品及四品以上在京或地方官员有入殿资格,不过监察御史却是特殊存在,因为他们是言官。 大周设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建议,主官为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并称七卿,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及监察御史。 他们组成庞大的言官体系,多数品秩不高,甚至很低,但地位突出。 这也是仅为七品言官的监察御史也有上朝资格的原因。 众人惊讶,监察御史直接禀奏的情况并不常见,在首辅及众多大佬们奏禀之前更是少有,第一时间站出分明是为了抢先。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有要事奏禀。 宋世文作为首辅有维持朝议秩序之责,他当即就准备出言喝斥,却不想唐顺已经开口。 “启奏陛下,微臣江州监察御史唐顺有要事启奏,臣弹劾当朝首辅宋世文,在其家乡济县,贪污腐败,侵占良田,欺压百姓,草菅人命,侵吞公产......罪大恶极,臣有其作恶罪证,请陛下详查!” 唐顺伏跪在地上高呼。 “若不彻查宋世文罪责,天理难容!” 其声高昂,在大殿回荡,震的人脑袋嗡嗡作响。 他弹劾的人竟然是首辅大人,这种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过,但近期已经很少见了,谁都知道这种没有实证的弹劾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听起来,这个唐顺有详细罪证。 这场朝议果然有大事发生。 “七品监察御史只能位列,并无谏言弹劾资格,谁给的胆子敢在朝议上作乱,简直放肆!” 其话音落下,当即便有一个人站出,此人在班列之前,个头不高却威势极大,他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寿严,为正三品官员。 七品监察御史只是其下属,张寿严直接回身喝斥,随即又躬身道:“回禀陛下,是下官御下不言,扰乱朝议,还请陛下责罚。” 却没想到唐顺俨然不惧,他又大声道:“太祖皇帝建朝时,曾言御史可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百官、按察地方,任何人都不得阻塞言路。” “放肆!” 张寿严注意到宋世文面色不善,直接大喝出声。 “都察院怎么会有你这般放肆的东西。” “张大人是不是过于急躁了。” 这时次辅陆泰渊平静道:“言官之责乃太祖皇帝授予,你是副都御史,应该更加清楚,此刻却要阻碍言路,陛下可都没说什么。”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很明显这个言官禀奏是陆泰渊暗中授意,这是当众发难。 而宋世文却眼睛微眯起来。 莫非那个逆子查到的东西,已经送到陆泰渊手中? 第180章 如此,也不枉我为你回来一趟 (新年快乐) 宋世文心头不好的预感更重,他跟陆泰渊斗了这么多年对他也再了解不过。 陆泰渊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既然如此咄咄逼人的发难,必然已有万全准备。 逆子! 逆子! 他在心头怒骂着,这时坐着的太子穆云殷低沉道:“这里是商议朝政大事的地方,一个小小七品言官也敢弹劾当朝首辅,简直放肆!” “来人,将其驱逐出去!” 穆云殷不顾皇帝在前直接喝斥,老师深夜请见必有缘由,他当然要阻止。 “太子殿下,你只是太子可还未监国,陛下都在御座上坐着也能轮得到你下令逐人?” 在穆云殷话音落下之后,当即就有人出言反驳,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三旬的青年,身材修长,不同于太子方正的面目,他的脸颊是消瘦的,颇为俊朗。 眉目狭长,鼻梁挺拔,嘴唇略薄,说话也极其不客气。 在朝议上敢这样跟太子说话的人,除了二皇子也没有别人。 二皇子穆云修,成年后出宫建府,被封为庆王,他年纪跟穆云殷相仿,两人出生时辰相差只有三个时辰,就因为他比穆云殷晚出生,他只能是庆王,而不是太子。 他不甘心,因而跟太子争夺大位,让人难以琢磨的是皇帝的想法,面对这种争夺竟也不说什么,不说就是默许,这更助长穆云修气焰。 “哼,本宫是太子,驱逐一个大闹朝议的人又算什么?”穆云殷丝毫不让。 两人就在众臣面前争吵,不过众人已经见怪不怪,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让人不明白的是,面对这种情况陛下从来不说什么,也不出言阻止。 穆云殷瞥了眼父皇,见其还是无动于衷,在衣袖里的手悄然握拳。 定立太子储君就是为了断绝其他皇子念想,免得因夺嫡之争引发朝政紊乱,可他的父亲大周皇帝,却坐视不理,甚至还一次次地鼓动。 由此才引发了夺嫡。 “若太子殿下今日不让我开口,我便直接撞死在这盘龙柱上!”唐顺直接开口,语气坚决,面带必死之志。 朝堂众臣不由惊讶,言官向来不畏生死,这样的人并不罕见,可有个前提是言之有物,即你要弹劾的人确有其罪,在朝议上说这话跟逼宫无异。 你以生死相邀最后却是诬陷他人,怎么能说的过去。 既然唐顺敢说这样的话,必然是有实证。 穆云殷顿时不说话了,言官品级虽低,但威势极重,若是因他阻拦而使得一个言官撞死在盘龙柱,对他太子声誉影响极大。 事到如今,宋世文不得不站出表态。 他平静道:“要弹劾本阁的人多为污蔑,本阁行正走直,神鬼不惧,难道还会怕你诬陷?” 他一副坦然模样,说话时看着的人却是陆泰渊。 唐顺不过是陆泰渊找出顶到台前的人。 得到应允,唐顺从袖口拿出折子,大声诵读起来,“下官弹劾并非污蔑,更非张口就来,而是有实证,我愿为我所言负责,若说有半句虚假,愿受罪责!” 这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震惊。 他们看到唐顺拿出的折子足有拇指厚,见其神态可知决心,莫非是真有实证? 唐顺不理会他人,大声道:“首辅大人贪污并非其个人所为,他的高明之处是经他人之手,众所周知济县是其家乡,从元景十三年开始,每任济县知县乃至宁安府府尹皆为首辅选用之人。” “除此外,还有宁安本土大族韩家,地方权贵皆为首辅背后暗手,他们帮首辅大人敛财,从元景十三年便开始了......” 太和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唐顺高声回荡。 “闭嘴!” “是谁给你的胆子污蔑韩家,污蔑首辅大人,你们有什么目的!” 不过刚开始,就有一人像是跳脚般站出来,此人身材瘦高,眼窝深陷进去,面色严肃,眉毛很长延展出去,此刻冷着脸怒骂,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这些罪证说的都是真的。 现在是元景二十三年,确实就是从元景十三年开始真正从济县敛财。 他当然会驳斥,因为唐顺提及到的韩家就是他所在的家族,他就是当朝吏部左侍郎韩青山,是韩家主家家主,也是韩谕亲兄长。 唐顺不理会其喝斥,开始高诵起来。 在场众臣听之无不惊疑,听得出来这份罪责并非虚构,而是言有其证,时间、地点、人物做了什么,可谓详尽至极。 这就是地方权贵跟地方权贵勾结的事情,只不过涉及到人却是众人没想到的。 别说济县、就连整个江州官员任免都是宋世文安排,而韩家跟宋世文的关系更不必说,韩青山就是宋世文提任。 如果这些罪证属实,那么宋世文很可能就是幕后之人。 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人! 众人听着都内心震动大惊失色,这么多事情爆出来,次辅、庆王殿下还有那些对首辅不满的人都会由此发难,真查下去难保不会查出什么。 果然是要出大事了。 他们都知道数月前,次辅和庆王殿下联合把一个翰林院编修派到济县任知县,这才过去不久就有如此成果? 当真是个干吏。 宋世文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逆子! 逆子! 别人不知,他却知道,这些都是宋池查出来的,都是他的儿子查出来的。 这个逆子是在报复,而且是置于死地的报复。 他不完全过问,但也能听出来唐顺所言罪证都是真的。 而陆泰渊此刻却仰头挺胸淡笑着。 他知道宋世文慌了。 宋池.......他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越发的欢喜。 是他,一定是他查出来的。 就在此时,梁轻舞心里也念着这个名字。 一个远在济县的少年,一个出身卑微只是个小书童的他,竟然撬动了朝堂局势。 梁轻舞突然回京,并非是因朝政要事,而是她得知宋世文派吴文辉杀宋池,她要亲自回来,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梁轻舞也笑了,是得意的笑。 如此,也不枉我为你回来一趟了。 ps:今天更新了八千字,以后我都会努力更新,谢谢大家陪伴追读,祝大家新年快乐,念书的读者学业有成,工作的读者步步高升。 第181章 父子对抗第一局,父输 “首辅大人所做之恶事,所行之恶举远止如此,今年二月首辅大人回济县为女帅举办归乡宴,同时筹备幽州灾民赈济粮和北府军所需军粮......” 唐顺高声还在大殿内回响。 宋世文心里惊疑到了极点,这个逆子到底查出多少东西?为什么他对此一无所知?想必是韩谕担心会被责骂,这才有所保留。 他欲言又止想要打断,却又显得自己沉不住气,有掩耳盗铃意味。 这件事他们都有听闻,幽州劫难后,陛下把赈济幽州当成重中之重,然朝廷却拿不出钱粮,首辅大人为陛下分忧,趁着回乡时筹集。 此事由首辅大人经手,还从户部、兵部拿了手续批文。 数月过去,也没什么音讯,莫非首辅大人竟在这件事上也有贪腐? “在首辅大人的命令下,济县县库储粮被抽调而出。” 唐顺大声道:“济县知县冯元清查,得到回复是粮食出城不久便被水匪抢走,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水匪,这批粮食连城都未出,就直接进了地方权贵手中,本为公粮直接变为私粮,他们甚至连装样子都懒得装。” 众人大惊,如果属实,那当真是触目惊心,。 “嗯?” 这时坐在御座上的元景帝发出一声轻哼。 之前他一直倚靠着假寐,直到现在才是有了动静,这一声轻哼就像平地惊雷,让所有人都不由一颤。 众所周知,陛下现在最重幽州,若真有这样的事情必然会龙颜震怒。 “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未经查证就敢在朝政上乱言,真是好大的胆子。”得到宋世文眼神暗示的右副都御史张寿严立即出言喝斥。 绝不能再让唐顺继续说下,爱惜羽毛的宋世文听不得这样的声名被污,尽管说的是事实。 他知道是真的有麻烦了。 韩谕.......这些人真是蠢货,连装样子都不会,宋世文看起来面无表情,实则已经怒极。 唐顺直接道:“我是江州监察御史,自然有监察之权,至于我所言罪证,朝廷可立即派人前去清查,自然知道真假。” “触目惊心啊!” 二皇子穆云修长叹道:“国库空虚,幽州劫难后,朝廷连赈济粮都发不出,然地方上却大行贪腐之举......” “庆王是不是太武断了。” 太子穆云殷接着道:“不过是一个七品言官说辞,也能当成证据?” “别的不知......” 梁轻舞也站出来,“首辅大人跟我回乡时明言会为我北府军筹集粮草,而今已过去数月北府军什么都没见到。” 众人神色怪异,现在看来梁轻舞已经倒向二皇子了,作为大周女帅,她说话的分量极重。 随之,洛川南也站出来。 “众所周知,首辅大人公子前先日子追求我女儿,我女儿对其厌恶至极,可那宋鸣却像是跗骨之蛆纠缠......” “你......” 宋世文深吸了口气,但还是忍了下来,即使是以他的涵养也差点爆发,这话说的太难听了,他儿子是跗骨之蛆? 这不是骂人吗? 在场的朝臣们也都惊疑不已,他们也没想到洛川南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宋鸣真追求洛羽柔也不至于如此吧。 在京的权贵公子少爷们追洛羽柔的多的是,就连首辅推行削爵之策,洛川南都没说过什么,这又是怎么了? 洛川南像是没看到宋世文难看脸色,接着道:“当然我家羽柔是不会看上宋鸣的,但是蛤蟆跳脚背,不咬人但是恶心人。” 一语皆惊,让人瞠目结舌。 他们都以为刚才洛川南说的话就已经算过分了,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 宋世文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洛川南? 还是说,宋鸣做了什么? “洛川南,话不要说得太难听!”宋世文终于忍不了,如果他这样都无动于衷,会被人笑死。 “我女儿被逼离家出走去的正是济县。” 洛川南没有应话,接着道:“刚才这位言官罪证我不知真假,我只知道济县就是宋世文的私产园林,陛下旨意也不如首辅大人一言!” “洛川南,你不要血口喷人!” 宋世文忍无可忍,洛川南这一句话比唐顺说的那么多罪证都言重。 “陛下,洛川南根本就是在诋毁诬陷微臣,臣是陛下之臣,是大周之臣,济县是大周的济县!”他连忙躬身。 “你的忠心朕不怀疑,朕想问的是这些提及之罪该怎么解释。” 元景帝淡淡的声音传下来,宋世文呼了口气,他注意到陛下并未坐直,还是随意倚靠在龙椅上,这表明他并没有当回事。 但该有的解释必须要有。 宋世文知道自己不能犹豫,这么多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若有一句说的不对,面对的就是山呼海啸。 这一次只能认栽了。 他知道唐顺说的罪证都是真的,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有一些都没挖出来,不过已经足够了,他不敢赌,若是被无休止纠缠清查,必然会查到他身上。 还好,这些罪证只是指向他,而不能证明就是他。 这便是高明之处,韩家是为他敛财,但人们能看到的,只是韩家敛财。 如此,只能放弃济县,放弃济县韩家,还有府尹周正安.....还有原济县知县白永,还有很多人,都要被放弃。 壮士断腕,需要勇气。 但更多的不甘。 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一朝全无,他又怎么能甘心。 逆子! 逆子! 宋世文在心里怒骂。 这件事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让他没有任何准备,甚至他不知道济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一道折子直接送至京城,陆泰渊选了一位言官。 言官嘴堵不得,一个敢撞盘龙柱的言官更堵不得。 他不敢,太子殿下不敢,陛下也不敢。 于是,这些罪证就直接公布在大庭广众之下,矛头直指他本人,想要保住自身清誉,就要舍弃一些人。 这一次是输了。 而且是输给了自己的儿子。 陆泰渊、梁轻舞、洛川南三个人分别代表不同势力,可他们齐齐发难却都跟那个逆子有关。 父子对抗第一局,是为父输了。 宋世文想着,他抬起头高呼,“陛下,臣有罪......” 第182章 一件小事 “臣为当朝首辅,却御下不严,不知地方竟然会有如此恶情,臣请陛下委派人详查,若真是臣所作所为,臣愿受任何责罚.......” 宋世文站出来痛心疾首,而陆泰渊却冷笑着摇头。 他有罪,他的罪不是贪污腐败,而是御下不严,一句话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直白说就是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做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毫不知情。 这么说也能过的去。 唐顺说的那些罪证只是指向宋世文,而不能证明就是宋世文所为。 人人都知道江州地方官员选拔皆是宋世文说了算,皇帝也知道,但下属出事就是上司罪责吗?就是上司指示吗? 若是按这个道理,皇帝也有责任。 陆泰渊并未说话,若无实证根本不可能扳倒宋世文,就算有实证也不一定,原因很简单,因为宋世文是陛下的人,所以只需要看陛下的态度,别人都不重要。 不过这件事想轻易揭过去也不可能,宋世文必须付出代价,至少济县韩家,还有宁安府的那些人都要舍弃。 现在看来宋世文是准备舍弃了,他连力保的话都不说,一句不知情就是跟他无关。 “臣为官,不敢说清廉,但也绝不奢靡,在场诸位皆为同僚,不少人都去过我府上,想必都清清楚楚,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我若敛财贪腐,这些钱去了哪里?” 宋世文轻甩衣袖,大声道:“我行事坦坦荡荡,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陛下,岂能容得了尔等污蔑!” 这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只能看到首辅大人现在,又怎知私下如何?”陆泰渊阴阳怪气,“若没有首辅大大大人在背后,他们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 “好了。” 这时元景帝开口道:“朝议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岂能因这些小事而耽搁,此事是发生在宋卿身上,那便由你彻查,给朕一个交代,也给众人一个交代。” “臣,领旨!” 宋世文躬身应下,看似一句普通的话,实则却另有含义。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皇帝保他,更像是警告。 给朕一个交代就是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给众人一个交代就是要堵住别人的口。 怎么堵呢? 自然是要付出代价,是要他该舍弃就舍弃,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更不要给朕找麻烦。 陆泰渊欲言又止,二皇子欲言又止,但都忍住了。 这就是大周首辅! 他背后的靠山是皇帝,只要皇帝不允,怎么都压不倒他。 刚才唐顺的罪证中提及数万亩良田被侵占,不知多少百姓因此遭受不公,还有整个济县储粮都被私吞......可在元景帝口中却只是一件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众人心中异样,却又不敢多言。 “今日朝议有一件事要定下来,那就是镇抚使人选,朕欲从太子和庆王中选一个,不知尔等有何谏言?” 闻言,众人才知朝议这才真正开始了。 宋世文跟太子殿下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原本是要直接宣布的,现在却成了询问。 原因为何? 自然是因为先前诉罪之事。 当时陆泰渊跟庆王没有反驳就是在等现在。 想必陛下也心知肚明。 宋世文是太子太保,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代表的就是太子,而今他出了事情,那太子必然会受到影响。 原本机会是太子的,但现在变成了同一起跑线,皇帝要考虑平衡,能否争取到就看你自己本事。 宋世文太清楚这位皇帝的心思。 他心头阴郁更重,若是因此而使得太子殿下没能成我镇抚使,那就麻烦了..... 元景帝话音落下,当即就有一位朝臣站出来,“幽州遭受劫难,人心异动,民心不稳,为安民心,为安民心当由太子任镇抚司,太子乃是国本,乃是储君,是最合适人选。” “微臣以为严大人所言极是,太子任幽州镇抚司乃人心所向。” 随之就又有人站出。 “微臣以为,庆王殿下才最为合适,庆王殿下谦和仁义,沉着冷静.....” “张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庆王殿下谦和仁义,那太子殿下就不谦和仁义了?”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这样说。” “匹夫!” “你才是匹夫,你全家都是匹夫。” 开始诸位朝臣所言还算正常,但画风很快转变,从正常交流变成相互抨击,朝议直接成了菜市场。 两方人你来我往,互相喷吐口水。 大佬们还没下场,先让底下人吵一会,每次朝议都是如此,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吵到激动甚至都要挽起袖子干架。 太子这边的人说太子的好,庆王这边人也绝不退让。 人声嘈杂。 位于前列的“重臣”们却没有任何反应。 宋世文不由阴沉着脸,原本不至于如此,却因济县之事引发如此局面,他分明注意到坐在上方的太子面色也很难看。 本就属于他的位置,现在却要跟别人争抢。 穆云殷还注意到,为庆王说话的人变多了。 争储就是押注,谁赢面大就押谁,他是太子是无可争议的储君,正常都应该押他,可现在....却有这么多人押庆王。 这是何意? 你们是觉得本宫会被废除吗? 穆云殷怒不可揭,他必须要争到镇抚使,绝不能再让庆王气焰增加。 “臣以为,应该是太子为镇抚使!” 这时,宋世文站出班位,周边嘈杂声立即停止,首辅大人已经说话,岂能轮得到他们插嘴。 “原因很简单,就因太子就是太子!” 穆云殷终于露出几分笑意,这句话听得就是舒服,太子就是太子,就应该有太子的权利,而不是只坐在这里像个吉祥物一样。 “首辅大人所言极是,镇抚使本应该是太子,但现在却有不同。” 随之陆泰渊站出来,他向前走出几步,直面宋世文。 在这一刻,这个看起来已经苍老的次辅就像是一个战士。 “贵为太子太保的首辅都不干净,太子又怎么能做镇抚使?” 第183章 逆子,逆子 陆泰渊这位大周次辅终于显出凶相,一直以来他都以“老好人”的形象示人,就像是一头只知耕耘而不知疲倦的老黄牛。 面对首辅排挤打压,他也不会说什么,而今终于爆发,或者说终于让他抓住机会了。 哪怕元景帝刚才已经轻描淡写揭过,他也寸步不让。 陆泰渊的意思很明显,想要以此为借口,让太子无法成为镇抚使,这也意味着,他已经完全站在庆王身边成为二爷党。 太子穆云殷的面色当即就沉下来,他正欲反驳,穆云修比他更快一步。 “还未查清楚又怎么能证明那些贪腐之事与首辅大人无关?” 穆云修淡淡道:“首辅大人平素倒是不见奢靡,倒是太子殿下出手阔绰......很难说这些钱不是到了太子手里,也就是说,太子才是幕后黑手!” “在朝堂之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穆云殷难以听下去,这种污蔑绝非小事,若是传开对他声誉影响极大。 “江州是首辅大人私地,地方官员任免皆要经首辅大人应允,我虽兼着吏部尚书却也不得不听从,想来济县之事并非个例,敛到的巨额财富总要有个去处.....若是不查清楚,又怎么能抚平民心。” 陆泰渊并未直接提及太子之名,却又意有所指。 若韩家与地方权贵贪腐的背后真是首辅,那么首辅背后的人就是太子,因而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太子就不能任镇抚使。 原本擅辩的宋世文此刻也有些词穷。 陆泰渊等人提出的理由绝对正当,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确实是他做的,而且他根本不敢继续纠缠下去。 敛财是真的,但这些钱并没在他手里,他背后还有人,就像韩家不敢牵连到他一样,他也不敢牵连到背后的人,如此才有顾忌。 “幽州镇抚使当以幽州为重,首辅大人说是筹集粮草,粮草却不翼而飞。” 梁轻舞平静道:“北府军粮草短缺严重,还是要查清楚为好。” 她语气不轻不重,倒不是说她也参与夺嫡,而是她不想让太子做镇抚使,否则对北府军不利,对边境不利。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洛川南大声道:“有首辅大人牵连,太子怎么能做镇抚使?” 朝臣们神色惊疑。 安国公今天可真是火力全开,以他的影响力说出这样的话,就连陛下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穆云殷已难坐得住,事到如今局势已完全失控,他不由怒视着宋世文,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接对老师表发达不满。 他眼神示意宋世文说话,可宋世文欲言又止就是不说,他有苦难言。 “还请陛下先行彻查济县贪腐案,随后再选任幽州镇抚使。”陆泰渊上前谏言,随之其身后有数位朝臣站出。 “臣,附议!” “臣,附议!” 其声响起,太子穆云殷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查,那就查清楚,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宫还会怕尔等污蔑!” 穆云殷大怒,他对此事毫不知情,更不存在为他敛财这一说,他也不相信宋世文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以他的了解,宋世文只弄权,不敛财。 “不必如此。” 这时元景帝开口道:“选任镇抚使事关朝政大事耽搁不得,既然诸位爱卿对太子有异议,那便让庆王做幽州镇抚使吧。” “父皇!” 闻言,穆云殷直接站起,情绪激动。 “这是在朝堂上,只有陛下没有父皇。”元景帝低沉道。 “谢陛下,儿臣绝不辜负陛下重托。”穆云修上前,看似面无表情,心里却尽是喜色。 “陛下圣明。” 陆泰渊高呼,同样惊喜非常。 这份罪证当真是及时雨,否则也不会有现在“战果”。 他要乘胜追击,“陛下,济县贪腐案中韩家罪大恶极,济县韩家乃是韩大人族中分家,作为亲属他难辞其咎,臣以为应该立即免去韩青山吏部左侍郎一职!” 陆泰渊是次辅兼任吏部尚书,是真的天官。 而韩青山却是吏部左侍郎,相当于他身边有一颗钉子,再有宋世文支持,使得他这个吏部尚书备受制约。 若能趁机除去韩青山,那便是真正的战果辉煌。 “陛下。” 这时宋世文高呼道:“此事乃臣一人罪责,臣会查清所有,给陛下一个交代!” 交代二字他故意加重。 在御座的元景帝沉默片刻,低沉道:“韩青山在京城,济县韩家只是一个分家,他又能知道什么?这件事就由宋卿清查吧。” 这是直接定了调子,韩青山长呼了口气,他的官位是保住了,但济县分家是完了。 “陛下.......” 陆泰渊心有不甘,他刚开口就被打断。 “够了。” 听得这声音中蕴含的怒意,陆泰渊立即闭嘴不敢多言。 在陛下看来,济县贪腐确实是一件小事,他更看重的是文党跟清流党的平衡。 已经为二皇子争取到镇抚使位置,宁安府文党一系势力全部折损,已经够了。 “朕还有一件要事宣布。” 一直倚靠在龙椅上的元景帝坐直身子,殿内朝臣也都面色肃穆,他们都知道陛下要说的定是大事。 “我大周雄踞中原,威慑四方,北魏、南越、西夏、东楚皆为藩属国,然近年来断岁贡,远邦交,更有北魏忤逆!” “去年,北魏越过我大周边境悍然入侵,虽已平息,然其罪不能免,朕决定明年对北魏发起攻战,将其歼灭,以威慑诸国,扬我大周国威!” 平静的声音传开,让所有人都为之震动。 原来这就是陛下要说的大事! 还有几人面无表情,如太子穆云殷、庆王穆云修,首辅宋世文、次辅陆泰渊等人,显然他们事先得知。 开战自然不是小事,而且元景帝说的是要灭了北魏,如此,这场战争就不是小仗,而是大战! 元景帝又沉声道:“幽州镇抚使,将负责筹备军马粮草,征募兵力等战备事宜。”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太子殿下跟庆王这般疯狂的争夺镇抚使。 军马粮草,征募兵力......这权力不是一般的大。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宋世文,这一次首辅跟太子损失太大了。 “逆子!” “逆子!” 宋世文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心里又在怒骂。 就在这时,梁轻舞从班位走出,“陛下,臣有事禀奏!” 第184章 昏君 “武安侯可直言。”元景帝语气平和了些。 去年,北魏进犯势如破竹,战情紧急,传入京城使得人心惶惶,当时都准备把驻守在东楚边境的四皇子项王穆云狄调回来,但因距离太远在时间上都来不及。 在那般危急关头之下,梁轻舞击败北魏进犯敌军,元景帝当然大喜。 “你回来的正好,等攻打北魏时,朕还以你为帅,统领大周军队。” 穆云殷面色阴沉,先前他就想办法拉拢梁轻舞,结果非但没能与之交好,还得罪的厉害将其彻底推向庆王那边。 他不由看向宋世文,不满之意尽显脸上。 梁轻舞沉声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贸然攻打北魏略有不妥,至少现在打不行。” “嗯?” 元景帝面色冷下来几分,问道:“武安侯觉得有什么不妥?” “之前能赢得胜利也是惨胜,我军付出巨大,而今粮草、兵力、军械等都短缺严重......根本无法与北魏作战。” “朕选任镇抚使就是为了提前筹备筹备粮草,征募兵力,建造器械,到时还准备把老四调回.....”元景帝低沉道:“不灭北魏,朕绝不罢休!” 他语气坚决,容不得反驳。 梁轻舞无言以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情势,北魏已经今非昔比,她说的有所保留,不止是粮草兵力这些问题,是大周国力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打这一场仗。 所谓的北魏乞和投降,不过是渲染出来的,实际情况是北魏不想继续,大周这边更不想打。 是打赢了,但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现在是五月份,只筹备半年远远不够,最重要的问题是国力衰弱,可根本没人承认,所有人都停留在过去。 “女帅是否太过保守?我大周坐拥中原有十五州之地,国土广袤,人口众多,莫非还能打不过小小蛮夷?” 这时有一个礼部官员站出来,“女人就是女人,亏你还为大周女帅,连我这个礼部官员都不如。” “莫要觉得你打赢一场就可骄狂,我大周最不缺的就是将军。” “是啊。” “战争还未开始,就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实属不该啊。” 一道道反驳甚至是抨击之声响起。 就因她是女人,这些人就有诸多偏见,当时封爵时也是如此,什么女子封爵有违常理,这样的话总是挂在嘴边。 梁轻舞之前还多有忍让,可现在看着这些人嘴脸再也难忍,她走到一个朝臣面前,“先前你言大周最不缺的就是女将?” “是又如何?” 此人是一个礼部郎中,蓄有长须,比梁轻舞还矮一头,却仰头挺胸一副傲然模样,这是在朝堂他有什么好怕的。 “我怎么听闻有些人都吓破了胆,甚至谏言迁都到江州城?” 梁轻舞平静道:“记得当时礼部谏言者最多,其中也有你吧,既然你说北魏是小小蛮夷,为何你不去上战场?” “你说什么?这是在朝堂上注意你的说辞。”他面色涨红。 “等到开战时,我就把你带上战场。” “哼,我是一介文人,岂会做那些粗鄙武夫所做之事。” 梁轻舞气笑了。 “敌军来袭,你等惧怕胆寒,正是我们这些粗鄙武夫上战场,而今敌人走了,你们又嫌弃我等是粗鄙武夫,这般无耻之言都能说的出来。” “你.....” 这时,宋世文淡淡道:“武安侯不过是打赢一场,就如此居功自傲不把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够了。” 元景帝淡淡道:“攻打北魏势在必行,即刻起,一切皆以筹备战争为主。” “陛下。” 这时有一位年有五旬官员站出,他是户部尚书,名为李晁。 “陛下,国库空虚,北府军军饷拖延至今都未发放,想要筹集到战争所需军费,更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元景帝怒骂道:“没钱就去想办法,今年夏税秋粮再增加一成,加三成吧,此战是为扬大周国威,想来百姓们会理解的。” “陛下?” 李晁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口一言赋税就增收三成,莫不是开玩笑。 元景帝却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他又看向穆云修,“钱粮兵马之事都由你负责,朕不问过程,只要结果,若是做不到朕拿你是问!” “是,陛下!” 穆云修沉声应下,没钱就想办法筹钱,没人就想办法征集,至于老百姓死活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他只知道这件事办好,他距离争储更进一步。 而且,还能利用手中职权为自己行事。 梁轻舞看向陆泰渊,看向周边众臣,她不明白这么离谱的议定为什么没人谏言反对? 宋世文也就罢了,他本来就不在乎百姓死活,只在乎一己之私,为何次辅陆大人也不说一句话,这朝堂上的人就没有一个在乎百姓死活吗? 这个国家.....要完。 梁轻舞心头蓦然涌上一句话。 “陛下,进攻北魏是扬我大周国威的大事,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又怎能袖手旁观,即使不做镇抚使,也能辅助庆王殿下。”宋世文心有不甘,还在为太子争取。 穆云殷深吸口气,“筹备战争所需钱粮数额巨大,儿臣担心二弟做不到耽误了大事,若有儿臣辅助,自然能够完成。” “嗯,你们说的有理。” 元景帝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那太子你便也做这件事吧,你们二人各为左右镇抚使,谁做的好朕便用谁,谁做的不好朕便问责。” “儿臣定会竭尽全力。”穆云殷起身,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穆云修虽有不甘,也知道所言无用,原本他都没机会而今也算值得,至少已经有了跟太子相争的资格。 两人各怀鬼胎。 宋世文看在眼里,心里不由长叹了口气,陛下您的帝王之道还是如此炉火纯青。 二虎相争,自然都会竭尽全力。 可是.....他摇头再不敢有别的想法。 朝堂陷入寂静,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陛下在有意促使两人争夺皇帝。 梁轻舞柳眉皱起,她不由抬头看向上方坐在御座的元景帝, 如此,太子和庆王殿下为了筹集战争所需钱粮等物资,必然会不择手段,百姓就会由此遭难。 皇帝难道都不在乎百姓死活吗? 第185章 梁轻舞霸气护夫 不,不是陛下不在乎百姓死活,是他更在乎自己声名颜面。 他治下的大周依旧是中原之主,任何胆敢挑衅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他还活在过去,殊不知,曾为盛世的王朝早已满目疮痍。 就像他说的,这是为扬大周国威,百姓只是多缴纳些赋税,他们能理解。 梁轻舞心想着,她看着周边朝臣,他们就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麻木不仁。 朝议结束了。 朝臣们依序走出太和殿后就散成一团。 对很多人来说,这场朝议有些惊心动魄,首辅大人摊上麻烦了,陛下虽然把审判权交给他,若是他拿不出一个好的交代,后续必然会麻烦不断。 朝臣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多数都在摇头长叹。 尤其户部尚书李晁眉头更是皱成川字。 明年要攻打北魏,从现在开始就要筹集军需粮草,今年赋税要加收三成,这已经连续三年加收了,问题是每年增收,可钱总是不够用。 李晁知道,今年加收的三成中,至少有一成是为陛下准备的。 思绪间,他看到陆泰渊走出来,李晁连忙迎过去,“陆大人,你刚才为何不帮着说话,陛下今年要加收三成赋税啊。” “这有什么?” “这有什么?” 李晁很疑惑陆大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泰渊抚了下长须,“地方官员皆为文党之人,他们大行贪腐之事,在朝议上想必你已经知晓,一个小小的县便那般触目惊心,可想其他地方是什么样。” “与其这些钱进了私人口袋,还不如被征收入库,太子要钱粮为政绩,想必他们不会往自己口袋装了。” “话虽如此,可终究......”李晁摇头道:“我都想告老还乡,这户部尚书实在干不下去。” 陆泰渊正准备回话,却见庆王从殿内走出径直走过来。 “你跟庆王殿下先谈。”李晁很识趣的离开,这官是越来越难做了,他又何尝看不出,陆泰渊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还是为了自己。 庆王殿下是镇抚使,他也是获益者。 满朝文武都说为了百姓,却都是为了自己。 “庆王殿下。” 陆泰渊行礼,还未躬身就被穆云修扶住,“陆老,你可真有个好学生啊,本王近来所做最正确的事就是把你那学生冯元送入济县。” 穆云修很兴奋,嘴角都快拉到耳根。 这次争夺虽说是有些瑕疵,但也能称之为是大胜。 “重用!” “这个冯元必须重用!” “你去告诉他,最多一年本王就让他做府尹!” 穆云修感慨道:“他上任才几个月吧,就查到这么多罪证,可真是个干吏。” 陆泰渊摇头道:“冯元确实是干吏,不过在此事中有一人比冯元作用更大。” “哦?” 穆云修问道:“莫非陆老你在济县还有棋子,不知此人是谁?” “是一个书童,名为宋池......” “宋池?” 两人说话间,在另一边洛川南把宋世文喊住,他故意大喊吸引不少人目光。 “宋世文,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让你那废物儿子离我女儿远点,如果他再敢靠近我女儿,我就打断他的腿!” 在朝堂上他还有些顾忌,出了外面可就没有了。 宋世文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他知道洛川南为什么会找他,两次刺杀宋池,洛羽柔都在宋池身边,洛川南担忧女儿安危。 也就是说,这件事也是因那个逆子而起。 “你应该庆幸我的女儿没事,否则我跟你没完!”洛川南冷着脸,看到这一幕,众人都不由猜想,也不知宋鸣对洛羽柔做了什么,竟惹得洛川南如此愤怒。 莫非是用强了? 众人猜测,这时梁轻舞也走过来,她穿着甲胄,满头红发散开,无形的气势散开,所过之处人皆让行。 “首辅大人,在济县时,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吧?” 宋世文深吸了口气,他气笑了,这一个接一个的,真当我这个首辅是泥捏的吧。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就来找我?”老吴是他最信任亲近的仆从却被梁轻舞的人杀死,他怎能不怒。 “你来找我?” 梁轻舞冷漠道:“莫非你真要我把你做过的不要脸的事情当众说出吗?” 宋世文眼睛微眯起来,他心虚不敢搭话,当朝首辅跑到济县给人下药,若是传出去,他的声名也就完了。 洛川南也在跟前,若是被洛川南知道有这样的前科......想到这里,宋世文终究还是忍了下。 忍才能走的更远。 看到这一幕,周边人惊疑,看来首辅大人还真有把柄在女帅手里。 “别的你想做什么都无所谓,如果你敢伤他性命,我就去宋府上找你,你的下场当如此石!” 梁轻舞抬脚,见其只是轻轻踩下,地面便陷落进去,留下一个脚印。 “我说到做到!” 不止宋世文,围观的所有人都深吸了口气,这个女人实在强的可怕。 “只是宋池是谁?” 竟值得女帅如此维护,当众威胁首辅。 “宋池?” 梁轻舞对那个小子竟这般维护,不是亲眼所见,洛川南根本不相信。 现在看来朝堂上所生之事也是宋池所为,为了避免被报复,梁轻舞才当众警告,她警告的不止是宋世文,还有其他人。 济县贪腐案很快就会在京城传开,随之宋池这个名字也会进入大众视野。 虽是如此,梁轻舞这般维护也实属稀奇。 这个家伙倒是有女人缘。 想起女儿交代,洛川南也沉声道:“那宋池是我女儿好友,若他有闪失,我女儿会不开心,我女儿不开心,我便不顺心。” 闻言,梁轻舞淡淡瞥了眼洛川南。 她已经从焚天口中得知洛羽柔对宋池的庇护。 这个家伙还真是花心啊。 沈良玉在军中受苦等着他,她却在外面沾花惹草。 梁轻舞心头起了几分怒气。 这时周边再度起了惊叹声,这个宋池到底是何方神圣,女帅护着也就罢了,竟连安国公也为了女儿遮护? 这实在难以置信。 “记住,下不为例!” 梁轻舞言罢准备离开,宋世文却淡淡道:“你为了他当众威胁我,看似是护他,实则是害他。” 他分明看到,在几步外的二皇子庆王殿下面色冷若冰霜。 第186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穆云修就在跟前,看到梁轻舞维护宋池。 他追求过梁轻舞,一是因其身份对他夺嫡有帮助,二是梁轻舞气质容貌皆为上乘。 可梁轻舞明确拒绝了他,他以为梁轻舞性子如此,可现在她却对另一个人这般维护,他有预感梁轻舞跟宋池关系绝对不寻常。 仅是上司对下属的照顾还达不到这种程度。 “宋池.....” 穆云修呢喃着这个名字,陆泰渊说就是个少年辅助冯元查出宋世文罪证。 而今连梁轻舞都这般护着他。 有意思,本王倒是好奇你是什么人了..... 你为我了大功我会赏赐你,如果你敢不自量力的跟我抢女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饶你..... 梁轻舞把穆云修的面色尽收眼底,平静道:“我只是要他不死即可,别的不管。”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给宋池制造对手,是为了让宋池快速成长。 宋世文已经知道缘由。 只要不是伤害宋池性命她就不管,甚至还乐意见得,当成是对宋池的历练。 如此看来,那日进去梁轻舞房间的人就是宋池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 原本我是想让鸣儿跟梁轻舞同房,没想到竟然成全了宋池。 还有洛羽柔,竟也对宋池青睐有加。 宋世文眼睛眯起来,谁也不知道他想着什么。 散朝,他并未先行面见太子,而是回到府上直接去寻儿子。 宋鸣在读书,明年二月他要参加会试,当然更多的是装模作样,在他书桌旁还站着一个年近二十穿着长衫的书童。 这个书童是宋世文很早就给他选出来的,跟在宋鸣身边已有数年,名为杨修文,他小心翼翼的磨墨,见到宋世文走进来,忙得停下动作躬身行礼。 “父亲。” 宋鸣好奇问道:“这个时候您应该刚结束朝议在文华殿啊,怎么回到了府上?” 文华殿就是内阁大臣们办公之所,设在皇宫里与皇帝办公所在紧挨着。 宋世文沉着脸直接说到:“你现在就收拾东西,今日就离开京城,前往江州。”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鸣面色惊疑。 “济县的事捅到朝堂了,韩谕跟周正安他们都保不住了,你之前跟他们多有联系,还安排了一些事宜,为了你不被牵连其中,先去江州躲躲吧,你本来不就要去江州参加那什么文会吗?” “这......” 宋鸣愣神过了一会才是反应过来,“都到了我都要离京躲灾的程度了吗?” “暂时出去吧,这场风波结束再回来。” 宋鸣忙着问道:“韩谕不是说他们已经把冯元送往京城的密奏拦下了吗?只要把冯元调走就没事了,为什么会.....” \"自然是被骗了,还能是什么?\"宋世文面色阴沉,这次损失真的是太大了,虽然陛下让他处置,但也必须平息各方。 所做的一切事情只能推到韩家身上,把本为当朝首辅幕后主使的贪腐,改换成地方权贵勾结敛财,济县韩家只能被舍弃,宁安府很多官员都会因此被查。 他将对宁安府彻底失去掌控,后续也会有不少麻烦。 “该死的。”宋世文也忍不住怒骂。 “这一定是宋池所为,他是要我们宋家死,父亲您不能再仁慈了!” “我仁慈了吗?” 宋世文的反问让宋鸣哑口无言,是啊,他父亲并没有仁慈,都让老吴杀了宋池,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去找红袖坊......红袖坊杀手只认钱,我就不信梁轻舞能一直护着他。”宋鸣紧咬着牙,他已经有强烈危机感。 宋世文盯着他,“你就这么想让宋池死?” 宋鸣被问的有点懵,“不是我想让他死,是他想让我们死!” “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他是在报复啊,就因为您遗弃他十余年,就因为您不让他生母灵位进宋家祠堂,他就蓄意报复,再不除掉他必成大患啊。” 宋世文不置可否,随即摇头道:“想要他的命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 “今日朝议结束,梁轻舞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拦住我威胁我,若是再有伤宋池之举,她就会找来宋府......要你的命。” “什么?” 宋鸣大惊。 “梁轻舞是北府军主帅,她应是在幽州驻守,怎么会突然回京?” “你说为什么?” 宋鸣愣神,随即惊疑道:“是为宋池回来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算算时间,老吴去杀宋池的情报正好送到梁轻舞那边,她得知后第一时间回来,应该就是这样。”宋世文面色平静的述说,却让宋鸣近乎破防。 “不可能!” 宋鸣双目通红低吼道:“宋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卑贱书童,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是一个在乡野长大的贱种,而梁轻舞是天之骄女,年仅二十就已是统领北府军的大周女帅,两人身份天差地别,梁轻舞怎么会.......” “你说为什么?” 宋鸣抬起头,父子两人对视,他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问道:“您是说,那日进梁轻舞房间的人是宋池,夺走梁轻舞身子的人是宋池?” “应该就是这样了。” 宋世文低沉道:“除此外,再没有别的理由。” 宋鸣一个踉跄,若不是身后的书童杨修文扶住他,他就摔倒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呢喃着,难以置信。 那天他被宋池踢伤而不能跟梁轻舞同房,结果却便宜了宋池? 如果这是真的,他怎么能接受的了? “为父早就说过,不管是什么女人,只要你夺走了她第一次,她就是你的人了,原本梁轻舞是你的女人,你没有抓住机会,却让宋池得逞了。” “父亲,我!” 宋鸣双目通红就快要哭了。 他多么想把真相说出来,不是他不抓住机会,是宋池毁了他,可他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就完了,他会立马被驱逐出府,而宋池会被迎入府中,虽然他做了很多忤逆之举,但在唯利是图、反复无常的父亲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杀了他,父亲,一定要杀了他!” 宋鸣深吸了口气发出低吼。 “为父已经说过梁轻舞极力维护他,不止如此,经其手查出济县诸多事情,让我们损失惨重,太子也失去镇抚使位置,他一定会成为清流党的香饽饽。” 宋世文又道:“对了,还有安国公洛川南也出言保他,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杀他已经不可能了,他羽翼已丰。” “什么?” 宋鸣没听进去别的话,他只听到最后一句。 “安国公为什么也要护着他?” “因为其女。” 宋世文摇头道:“若无意外,宋池已经俘获了洛羽柔芳心,并且还得到洛川南认可。” 闻言。 宋鸣直感觉胸口憋闷,喉咙发甜,他被气的都要吐血了。 第187章 黑红也是红 \"好了,你准备准备就出发吧,到了江州城去找顾家,要让顾家拿出更多的钱,你告诉顾富,这笔钱是用来支持太子,将来太子继承皇位,他就是第一皇商。\" “是,父亲我记住了。” 宋鸣强忍住身体不适。 “六月要举行院试,八月要举行乡试,你去告诉那些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宋池通过考试。” “是父亲。”宋鸣略微安心,这般看来父亲也记恨宋池。 “还有.....你想怎么打压宋池都没关系,但不要自作聪明的伤他性命,可记住了?” 宋鸣心里一颤,应道:“孩儿记下了。” “为父进宫了, 记住父亲说的话,别再给家里惹麻烦了。” “是。”连父亲都如此忌惮,看来还真不能动他,宋鸣心想着。 他以为父亲是有所顾忌,殊不知宋世文是另有想法。 如果你能在这般围剿下,还能通过院试、乡试来到京城,那我便把你迎回宋府,认你为亲子。 宋世文离开。 “噗。” 书房里,宋鸣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怒火攻心,难以抑制。 “少爷。”在旁边的杨修文忙着过来搀扶,却被宋鸣一把推开。 过了好一会宋鸣才舒缓过来,他看向杨修文,“你跟着我一起去江州城,我必须要在咏美文会上凭文才拿到魁首,为我造势,待明年会试一飞冲天!” “是少爷,我会尽力的。”杨修文又问道:“不知少爷您能否提前拿到考题,若能拿到我便能准备。” “去了再说。” 宋鸣顿了顿,“上次你为我在女帅归乡宴写的诗就不如宋池所作,让我丢尽颜面,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是,少爷。” 杨修文躬身应着。 “宋池!” 他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我一定会让付出代价,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们江州城见,我会让父亲知道谁才是最优秀的儿子!” ...... 随着咏美诗会的临近,江州城的人气越发旺盛。 这是近期最大的文会,取得魁首者会入选成为江州四大才子之一,若是参加院试的考生还会加分,最重要的是能得到声名,也是所有读书人追求的。 街头巷尾,酒肆茶舍,人人议论。 除此外,还有一件事传开,几乎到人尽皆知的程度,那就是韩元正跟宋池的赌约。 严格的说这并非他们两人的赌约,而是宋池跟所有人的赌约,因为他已经放话要夺得魁首,还以此跟别人打赌。 本来韩元正还有些应激,后来转念一想不对啊 ,赌约条件是宋池拿魁首,又不是他拿魁首,这还怕什么? 江州各府县的学子考生,几乎整个江州的读书人都有参与,宋池怎么可能拿到魁首? 他不怕了,心想这可是一雪前耻的机会,于是在他有意识的推波助澜之下,这场赌约迅速传开。 江州城这么多才学广博之人都不敢放话,一个籍籍无名的狂生就敢说必拿魁首。 见过狂的,这么狂的还真没有见过。 随即南都书院才学第一人段云舟在一场小型诗会上直言宋池不自量力,想来胸无半分点墨,所为根本就是博眼球,毕竟黑红也是红。 他还说,若是宋池能夺得第一,他就跟宋池同姓,言语间尽是不屑。 随之,还有一人紧跟着发声,此人名为唐炎,才学广博出口成章,自幼就是天才般的人物,有着江州小诗圣之名,他也是夺得魁首的热门人物。 唐炎是四大才子之一郝永贞的徒弟,他也是为数不多放话要夺得魁首的人,他要延续师傅之名,自然是不把宋池放在眼里。 还说宋池若真能夺得魁首就转拜宋池为名。 除这两人外,还有众多才学广博极负声名的读书人放话。 狂要有狂的资本,宋池是在济县声名极大,可在江州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他并没有诗作流传在外。 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也有不少人佩服,就算没有才学至少也有勇气,因而还有人给他起了狂士之名。 宋池之名在江州城传遍,不过他却从未在人前露过面。 此刻还正跟苏明月在床上翻云覆雨。 “宋案首,你可太狠心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一次?”苏明月依偎在在宋池臂膀中,修长的涂抹艳红的指甲在他胸口处打着圈。 “别乱动。” 宋池无奈说了一句,这个女人太会来了。 明明是大女人却作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反差感直接拉满,她还喜欢叫好哥哥,声音那个酥啊,宋池实在难以顶的住。 “你还敢跟我走近,两日后就是咏美诗会,我要是没拿到魁首,那就人人喊打了。”宋池故意打趣。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 “那你担心什么?” 苏明月小声道:“我担心你拿下魁首,那四大楼的花魁都缠着你,你就忘了奴家了.....” 宋池心里忍不住感叹,这就是人妻,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四大楼各有一位花魁,据说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且琴棋书画,诗词文章样样精通,你能跟他们厮混,但不能忘了我啊。” 苏明月指甲划过皮肤,让宋池有种触电的感觉,他直接握住,问道:“最近民宿生意怎么样?” “很好啊,赚了大钱了。” 苏明月不满道:“我们是在床上该说的是男女之事,宋案首不解风情啊。” “民宿只是小生意,想赚钱还得找别的路子,你可以做钱庄。” “钱庄?” “对。”宋池开口道:“等我给你细说下,现在的钱庄根本不行,只能算是小作坊,我教你怎么做大。” 苏明月抬头道:“可是做钱庄要很多钱吧,我怕手里的钱不够。” “钱不够就融资,我给你想办法,你知道顾家少爷顾荣华吧,他现在是我小弟。”宋池开口道:“作为大哥,我得带着小弟赚钱啊。” 起初他以为顾荣华是说说而已,又或是带着目的接近他,可相处下来他却发现这位顾家少爷性子单纯。 他真的是想交朋友,还特别认真的样子。 苏明月道:“我不知道顾家少爷,我知道顾家小姐顾荣珊......” ps:老铁们,点点催更吧 第188章 他哪来的自信 “顾荣珊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据说其父顾万三已经退居幕后,顾家生意都是她在打理。”苏明月语气不无羡慕,她也想把生意做成顾家那样,就能帮助到宋池了。 “有我在背后,绝对会让你成为大周女首富。” 宋池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我做大周女首富,那南伊做什么。” “哦对,差点忘记南伊,那你就做第二富。”表妹肯定要排在最前。 按宋池想法,苏明月跟表妹走不同的路子。 苏明月做钱庄算是金融类,表妹开店铺做实体,两人在不同赛道各自发光。 “我开的民宿所住都是考生学子,听他们说两日后咏美诗会,首辅公子宋鸣也会参加,也是夺得魁首的热门人选。” 苏明月知道宋池最大敌人是谁,还特意留意打探。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算他是首辅之子,在这种场合也没人会让他。” 宋池淡淡道:“我想有不少人都想踩他而赢得声名,我会把他踩在脚下!” “恩,宋案首最厉害了。” 苏明月眉目流转,也不知是说宋池什么厉害。 “现在就有个赚大钱的机会,你敢不敢做?”宋池盯着她,按部就班赚钱太慢了。 “什么机会?”苏明月眸子睁圆,她现在只喜欢两件事,一件事是赚钱,一件是跟宋案首欢愉。 “两日后就是咏美文会,这几天各大赌坊都会开盘押注魁首,我的名字也在其中,而且赔率极高!” 宋池沉声道:“如果你相信我,就把所有钱都押我,保你能大赚一笔。” “好,我明天就去赌坊,把我全部身家押上。”苏明月应得干脆,没有任何犹豫。 “赚钱的事说完了,赶紧干正经事吧。” 苏明月腰肢扭动如蛇般缠在宋池身体上,干这个字她特意加重。 “两天后就是咏美诗会,你又有好几天不回来。” 宋池转过头故意问道:“干什么?” “自然是干……奴家了。” 苏明月迎着宋池目光,表情羞怯,言语挑逗,神情魅惑。 宋池是血气方刚少年,岂能受得了这般诱惑,当即就难以把持…… 就在两人翻云覆雨时,顾荣华正跟姐姐汇报在书的收获。 顾家会馆,装修豪奢华丽,顾荣姗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端坐着,青丝被挽带随意束着,显得优雅大气。 “姐姐,我按你说的交到朋友啦。” 顾荣华语气带着几分炫耀。 “哦?是什么人?跟姐姐说说他的来历背景……”顾荣姗来些兴趣。 她送弟弟去南都书院,本意就是让他在那般环境熏陶交友,而非读书参考。 她很清楚弟弟就不是学习的料,花钱给他买过县试、府试已算不错,再往上走,就很难用钱来打点了。 关键是顾家少爷这个身份太特殊,盯着的人也太多了,真买过院试会让那些寒门学子炸毛,到时就难以收场。 “他叫宋池,是宁安府济县人氏,还是县试跟府试的案首。” 顾荣华开口道:“他是真有才学,刚进书院就受人排挤打压,就连刘封都欺负他……我按姐姐你说的雪中送炭,在所有人都远离他时,跟他做了朋友。” 顾荣姗愣神,卡姿兰大眼睛一眨不眨,过了会才是问道:“你说的宋池……是那个跟别人打赌,若是拿不到咏美文会魁首就给人下跪那个宋池?” “是啊,厉害吧。” 顾荣华认真道:“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唯独我相信他,这就是姐姐说的雪中送炭吧?” 闻言,顾荣姗哭笑不得。 她是说过雪中送炭优于锦上添花,却没想到弟弟是这么用的。 “你知道这个宋池什么背景吗?” “知道啊,宁安府济县人氏。” 顾荣姗摇头道:“这个宋池可做过大事,绝非普通学子……” 她经营顾氏商号,时常奔波地方,两月前济县粮价上涨的事情自然有关注,因此注意到宋池这个人,后来又听到其诸多事迹。 这个家伙敢得罪首辅公子,还跟韩家作对。 近日在江州城又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遭来多少白眼喝骂……弟弟竟然跟他走近了。 “怎么样?我这个朋友好不好?哪天我介绍他跟你认识。”顾荣华继续追问。 “你……” 顾荣姗本想让弟弟远离,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 “我问你,如果宋池没能拿到咏美文会魁首,你还会跟他交好吗?” “会啊。” 顾荣华正色道:“别人跟我交好都是为了我的钱,宋池可跟其他人不一样,他还想帮我赚钱。” “帮你赚钱?” “嗯。” “他让我跟你说,多拿出些钱来押他能夺得魁首,但不要押的太多免的影响赔率,这样就能赚钱了。” “让我押他?” 顾荣珊愕然,“他就这么自信他能夺得魁首?” “嗯。” “老胡。”顾荣珊向着门外喊了一句,立即就有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走进来。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顾荣珊问道:“咱们顾家赌坊也开了咏美文会魁首的盘吧?” “嗯,咏美文会是近年来最大文会,引得众多关注,各大赌坊都已开盘,截止到文会开始前封盘。” 顾家产业众多,江州最大的赌坊就是其家族产业。 “宋池的赔率是多少?” “宋池?” 老胡顿了顿,“目前他的赔率是一赔一百二十一。” “一赔一百二十一?” 顾荣珊柳眉皱起问道:“你没有记错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赔率。” 一赔一百二十一,若是押中了,即一两就能赚到一百二十一两,这才是真正的以小博大。 “就因为这么高的赔率,我才不会记错啊。” 老胡哭笑说,“参加咏美文会的读书人应有数千人,比参加院试的人都多,可绝大数籍籍无名的人都上不了榜,不再开盘押注里,但这个宋池声名实在太大,便也在其中,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押他。” “赔率不是一成不变,这两日应该还会上涨。” 顾荣珊柳眉又皱起来。 没有一个人押他,他是从哪来的自信? 第189章 好弟弟,我们又要见面了 很多时候赌盘就是晴雨表,若是夺得魁首热门人选,押注的人很多自然就会拉低赔率,像段云舟、唐炎、宋鸣、柳子诚等人赔率很低,甚至都达不到一比一的赔率。 可像宋池这般直接一比一百有余。 哪怕是押一两中百两也没有人押他,因为这钱会打水漂。 “没人押我押。” 顾荣华直接道:“我押宋池五十万两。” 闻言,老胡直接吓了一跳,“少爷,咱们账上的钱可经不住这么折腾,小姐让留出一部分上缴那些老爷们,可不能这么败家啊。” 他赶紧提醒。 “这怎么能是败家,我这是赚大钱啊。” 顾荣华开口道:“一比一百的赔率,我押五十万两,就能赚.....就能赚.....五千万两。” “这钱可太多了啊。”他兴奋道:“姐姐,这可比咱们做生意赚钱容易多了。” 老胡吓了一跳,五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少爷若真押宋池五十万两,赔率就会拉低没这么高了。”老胡无奈道:“再说了宋池怎么可能成为魁首,您若真想押注玩玩,那就押首辅公子宋鸣吧。” “说的不错。” 顾荣珊接着道:“名为咏美文会,实则是咏梅文会,归根结底是文党扩大影响力的手段。” “这算什么?” 顾荣华开口道:“我大哥又不是没赢过首辅公子,当时在女帅归乡宴上......” 宋池是东林社社首,东林社社员们有意宣扬,他兴奋讲述起来,这几日在东林社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故事。 “宋池?宋鸣?莫非这两人还有什么关系?”顾荣珊思绪着,随即吩咐道:“老胡,在封盘之前押宋池五十万两,以匿名人的身份,不要让人知道是我们押的。” “小姐,您说笑了吧。” “我是认真的。” 顾荣珊问道:“你还记得顾氏家族祖训吗?”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老胡应道,顾氏家族祖训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简单说就是胆子大才能赚大钱。 “可是这也太离谱了,宋池怎么可能夺得魁首?” “押吧。” 顾荣珊平静道:“输了就输了,五十万两我顾家输得起,如果赢了,那可就赚大了,还有押到长乐赌坊,不要押到我们自家赌坊。” 押到自家赌坊赢了是赚自己的钱,押到别家赌坊就是赚别人的钱了。 她说完又转向顾荣华。 “你转告宋池,如果他真夺了文会魁首让我赚了大钱,我就请他吃饭。” \"嗯,我会转告他。\" ...... 随着文会时间临近,热议也是铺天盖地。 其中最让人关注的也是赌坊赔率,每到这时也是赌徒们的狂欢,官府并不禁止,反而还会鼓励参与,并且还会指定赌坊押注,都是江州城排名前几的大赌坊。 这样即使赌赢了也不用担心拿不到钱,也算是保证了赌徒利益。 毫无疑问,这些赌坊的背后都有官府的影子,或是入了干股或是拿了好处。 各大赌坊直接把盘口开在文会举办所在的四大楼外,还有人会定时公布赔率,并且有官府衙差维持秩序,主打一个服务到位。 “这位许州牧还真是敛财高手,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明日文会就要开始,宋池闲来无事先来踩点闲逛,陪同他的是老莫,两人穿扮普通随着大众也不引人注目,宋池声名虽大,但真正认识他的人反而没有多少。 来到江州城时日不短,这还是宋池第一次来金水河旁。 已至傍晚,夕阳照射下,河水泛着金光由此得名,江州城青楼丽苑众多,瓦舍勾栏不计其数,其中以金水河两岸十八家最为出名。 到了夜晚,这里车马如龙,人流如织。 不知有多少人在女人身上俯身耕耘挥汗如雨,又不知有多少女人受宠接精。 真是繁华啊。 宋池看着来往人流,因文会即将举行,周边的人更多了。 大周党争严重,积弊众多,有权有势者贪图享受,百姓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或许是王朝最后的繁华了。 “还没下注的人抓紧了,明日辰时文会开始前准时封盘,再不下可就来不及了。” 宋池走到一处,只见这里直接搭起一个临时赌摊位,摊位后一个青年高声喊着,就像是在叫卖一样,在摊位周边有两个衙差护着维持秩序。 “下面公布赔率。” 青年拿出一木牌,上面是用炭笔新写的字迹。 “截止当前,赔率最高的依旧是宋池,赔率已经达到一比一百三十二,这也是江州城有史以来最高的赔率,不对,应该是大周有史以来最高的赔率!” 吃瓜吃到自己,宋池也是来了兴趣围过去。 之所以会出现这么高的赔率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没人相信他会夺得魁首,连一个下注的人都没有。 宋池倒乐意见得,如此他才能赚大钱。 赔率越高越好。 这场文会是整个江州的盛会,不止江州城的赌坊开盘,江州下辖各府各城皆有开盘,参与者不知多少,目前赌池里数额巨大,若是他夺得魁首,那就是大黑马,是赢家通吃。 “这么高的赔率你们真不考虑押吗?押一两就中百两啊。”青年大声喊着,故意引诱蛊惑。 到现在为止押注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几个热门人选赔率被拉的很低,使得众赌徒兴趣不大。 赌博最大的爽点是什么?就是以小博大。 唯一能以小博大的人们还看不上。 “现在谁是最有可能夺得魁首的人?”有人大声询问。 “是.....是首辅公子宋鸣!” 青年大声道:“就在不久前,押注首辅公子的人突然增多,首辅公子赔率迅速拉低,已经比段云舟,唐炎等人还低,也就是说首辅公子是最有可能夺得魁首的人!”、 “为什么变的这么快,先前首辅公子不是还在十名开外吗?”有人疑惑问道。 “因为首辅公子已经来到江州城,他也会参加明日的咏美诗会。” 闻言,宋池面色变的冷峻。 好弟弟,我们又要见面了。 第190章 举办文会的真正目的 樊楼,是江州四大楼之首,坐落在金水河南岸,楼高九层,也有江州第一高楼之称,最神秘是第九层,从不对外开放,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才有资格登顶。 而此刻,在樊楼第九层一间华丽包厢内却坐了一桌人正在推杯换盏。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身材微胖发福的男子,他已有五旬却保养极好,根本看不出真实年纪,让人注意的是他的耳垂,厚大而朝口,一看便是有福之人。 他就是江州州牧,许致峰。 大周地方实行州府县三级,共有十五州,州牧是正三品官员,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位高权重。 许州牧拿起酒杯,目光落在其左手处的宋鸣,笑着道:“让我们共同举杯,欢迎鸣公子来到江州。” “许叔真的是太客气了,我来江州只是为了参加咏美文会,许叔却摆出如此盛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宋鸣谦虚的笑着。 “这不是许叔应该做的吗?”许致峰笑着道:“倒是你说这话是跟许叔见外了。” 他虽为江州州牧却也不敢怠慢宋鸣,他本就是宋世文的人,能坐上江州州牧的位置也是因宋世文在背后力挺。 官场就是金字塔,越往上走位置越少,也越需要背后有人。 许致峰背后的人就是首辅宋世文。 “来,举杯。”他举起酒杯,让在座之人都不由感叹,平素不苟言笑滴酒不沾的许州牧此刻笑盈盈的举杯,这就是权力带来的。 仅是首辅公子就让许致峰低头哈腰,其他人更是不敢怠慢,能受邀前来的也都是“自己人” 有江州衙门官员,地方权贵,还有南都书院院正等人。 杯酒下肚,场面也热络了些。 许致峰目光扫过众人,“鸣公子前来江州是为参加咏美诗会,想必你们都知道为何会举办这场文会。” 在座几人都点头颔首。 大众看到的只是娱乐,实则是另有缘由。 所谓咏美文会,其实是咏梅文会。 当朝首辅宋世文独爱梅,文党也被称之为梅党。 举办这场文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宣扬文党以此扩大在整个江州年轻读书人中的影响力,以达到对人才的垄断。 而非外人所知的盛大文会,只不过普通人接触不到罢了。 在座皆为江州上层权贵,他们自然知晓,如此宋鸣来参加文会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 他是首辅公子,他夺得文会魁首,即成为众多江州读书人之首,由此让首辅之名深入人心。 外面所有人都沉浸在盛大文会的狂欢,为此不知多少赌徒押注赌钱,他们却不知道这场文会的结果早已注定,能夺得魁首的人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也只能是宋鸣。 这场文会是由江州城校书公所主办,而校书公所在江州礼房都很不起眼,官府才是真正做主说了算的。 又是一杯酒下肚,宋鸣淡笑问道:“不知明日文会可有才名远盛的夺魁人选?” “刘监事,你给鸣公子说一下。”许州牧示意刘封。 他便是在南都书院刁难宋池的人。 “夺魁的热门人选倒是也有几人,其中有南都书院的段云州,他现在是清客亭的社首。” “云舟啊。”宋鸣点头道:“云舟确有诗词才情,我父亲对他都很欣赏,今年他要参加乡试了吧。” 刘封赔笑道:“段云舟怎么能跟鸣公子比呢,您在京城可是有小诗圣的名头。” 言外之意是段云舟会参加文会,但也是陪跑自然会给宋鸣让路。 若是外面那些押段云舟的赌徒不知道会不会哭。 宋鸣不可置否。 “除段云舟之外,还有一个人是郝永贞的徒弟唐炎,此子擅诗词文章,是夺魁热门人选。” 刘封并未补充,意为这个唐炎并非自己人。 “郝永贞曾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邀其前来是为扩大文会影响力。”许致峰附和着解释了一句。 “嗯。”宋鸣点头也没说什么,就算有内幕但也不能太过,毕竟是江州所有读书人参与的文会。 “还有一个出身贫寒,名为柳子诚的学子,五岁即可读书写字,六岁便会作诗,是个天才般的人物,他已受顾家资助,据说已经加入顾家。” “顾家?” 宋鸣神色微怔,他这次来江州还有一件要事就是找顾家“要钱”。 太子跟庆王殿下都在为明年战争做准备,当下最要紧的就是筹集钱粮,且是越多越好,顾家作为江州首富,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而且还要比原定出的更多。 记得顾家小姐顾荣珊姿色上乘,宋鸣曾还想着把她收入后宫,现在也只能想想了。 宋池....... 每到这个时候他心头怒意就不可抑制的生出。 宋鸣拿起酒杯掩示。 这时刘封接着道:“还有一人最为可笑,他竟然敢放话必拿魁首,引来不少非议,他的名字跟鸣公子您还有些相近。” 刘封听韩元正说过女帅归乡宴发生的事情,现今这也不算秘密,便故意不说出名字,试探宋鸣反应。 “这个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进入南都书院直接加入东林社做了社首,不过我已定好规矩,只要他拿不到文会魁首,我就把他逐出书院。” 刘封知道两人恩怨,这是故意想博得宋鸣欢喜。 “是宋池吧,他竟然也来了江州城!” 宋鸣紧咬着牙,蓦然变色。 “他通过县试、府试.....应是准备参加六月份举行的院试。” 宋鸣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来前父亲有交代。” 他父亲就是当朝首辅,在座之人都下意识坐直身子,就连许州牧也不例外。 “此子虽跟我名字且又是同乡,实则跟我宋家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他还是陆泰渊重要棋子......父亲说了,绝不能让宋池通过院试。” 闻言,众人神色惊疑。 这个宋池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是刚通过府试就让首辅大人都如此重视,要亲自出手断其前途。 许致峰直接道:“他绝不可能通过院试。” 作为江州州牧要让一个人通不过院试实在太简单了。 “至于明日举行的文会?” 宋鸣冷笑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夺魁首?” 第191章 对手只有一个 宋鸣眼中闪着寒芒,他极力克制让自己的杀意不显露出来。 若不是父亲再三提醒他绝对会要了宋池的命。 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宋鸣有预感,宋池就是故意盯着他,要踩着他上位。 酒宴并未持续多久就已散场,其他人离开,包厢内只剩宋鸣跟许州牧两人。 “鸣公子,济县的事真没法挽回了吗?”许致峰低沉问道。 他是江州州牧,宁安府是他治下,自然知晓发生了什么。 “是。” 宋鸣开口道:“陛下隆恩深重,把这件事交给了父亲处理,尽量压着把影响降到最低,因而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父亲交代,让许州牧负责清查此事,宁安府在你治下,由你负责也属应当,如此也能避免清流党那帮人口舌。” 许致峰面色阴沉。 此事在朝堂捅出,由此让他也遭受不少弹劾,他本就是首辅的人,很容易就被牵连其中。 作为江州州牧,又是宋世文亲信,他当然也参与其中。 还要有首辅在身后,牵连不到他。 “这次我们是出血了,周正安不过是个府尹,保不住也无所谓,关键是韩家......” 宋鸣沉声道:“若不放血,庆王殿下那边也不会放手。” “怎么出这么大的纰漏,我当真一无所知。”这也是许致峰愤怒的地方,让他很是被动。 \"说来许州牧或许都不相信。\" 宋鸣冷声道:“之所以会有如此局面,皆是因那个宋池所为。” “他?” 许致峰皱眉问道:“他不就是黄口小儿,能有这么大本事?” 在一州州牧,封疆大吏面前,宋池这样的少年连微末都算不上。 “事实就是如此。” 宋鸣开口道:“父亲说了,这些事情你不必知道太多,只需按部就班办事即可,明日朝中都察院,还有宫里司礼监的人会来江州城,到时你这边再派人一同前往宁安府,直接把这件事坐实,不必留情。” 许致峰问道:“韩家那边不会....心有不服吧。” 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还真不知情,这些事情主要是韩家办的,许致峰知道当年韩谕突然致仕回到济县就为了敛财。 这背后绝对跟首辅大人脱不了关系。 别人不清楚,他作为首辅大人亲信岂能不知,首辅大人绝不是外人所知的清贫,而是贪财之人。 许致峰每年都会进京一趟,每次都会送一些“特产”。 他最好奇的是,这些钱都到哪了? 至少他没看到首辅大人花了这些钱。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终于败露,韩家就这样成了背锅侠,成为弃子。 宋鸣冷声道:“出了这么大纰漏,还敢心有不服?韩青山还想做吏部侍郎,他们就必须认下所有。” 许致峰不置可否。 倒的只是济县分家,韩家主家并未受到影响。 \"既然是那个小子所为,为何不除掉他?\" “现在盯着的人太多,父亲的意思是不能再让别人抓住把柄,只要让他通不过院试,要不了两年就会泯然于众,到时想除掉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许致峰应道:“这是小事一桩。” 他说着从袖口里摸出一张薄纸,“这是明日文会所考题目。” 宋鸣自然接过。 “那我就不打扰了,先预祝鸣公子明日在文会上夺得魁首。”许致峰起身。 “鸣公子想要美人作陪,只需吩咐下去即可,樊楼佳丽可不比京城差.....至于四大美人,您明日夺得魁首,四大花魁都是您的。” 许致峰笑着道:“文会魁首可得四大花魁同时侍奉。” “许州牧慢走。” 宋鸣拿着手中薄纸, 面色狰狞道:“宋池,你拿什么跟我斗,就凭你也想跟我抢夺文会魁首?我会让你知道,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整条金水河水面上都已泛起金光,两岸的人也沸腾了。 今日就是咏美文会举行的日子。 从辰时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结束,到时将决出文会魁首的名号,魁首夺得者也会补缺空位,成为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金水河南岸玉带桥处人头攒动,众多读书人都聚集在此。 虽有年龄不得超过三十的限制,依旧有太多的人参加文会,因而是采用过关的形式,从东起玉带桥到居中的金水桥南岸之间就是整个场地。 现今已然封闭,到真正开始时才允许进入。 这是文会也是文比,人在北岸即可看到文比情况,并且有专人设下固定公告处,公布通关情况。 进口处,得到许可的几大赌坊还在大喊着。 参加文会的读书人都快被挤死,却单独为他们划分出一片区域,要说这赌坊背后没有官府谁也不相信。 “距离文会开始只剩下一刻钟,再不下注就真的没机会了!” “依照目前赔率看来,最有可能夺得魁首的是.....唐炎!” “没错,已经不是鸣公子了。” 赌摊后的青年大喊着,有人不停的跑过来给他送过最新赔率,由他及时传告大家,这一套流程相当成熟。 “排在第二位的是.....来自华庭书院的骄子,方应物。” “排在第三的是......南都书院段云舟。” “昨晚宋鸣还在第一位,今天就已经是第十位了,这么多人都不相信鸣少吗?” 听着青年大喊,在人群中的宋池心里冷笑,很明显宋鸣的赔率被调整了。 他知道举办这场文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扩大文党影响力,尤其是在读书人群体的影响,宋鸣是首辅之子,他既然来了,必然会夺取魁首。 也就是说,这场声势浩大的咏美文会的结果早已注定。 至于为什么调整赔率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宋鸣显出来,免得到时候夺得魁首,被人以为是黑幕。 所以,宋池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好弟弟宋鸣。 这时有一个小厮快步跑到青年身边在其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青年面色震惊,随即大声道:“赔率变了,宋池的赔率变了,有人在他身上押了重注!” 第192章 天骄入场,文会正式开始 此声传开,使得周边嘈杂人声瞬间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竟然有人给宋池下重注,这是钱多的没处花吗? “赔率是多少?” 青年大声道:“先前赔率是一比一百五十二,现在是.......一比一百十九,把赔率拉下这么多,绝对是有人下了重注!” 他颇为兴奋的道:“到底是何方神傻......何方神圣能做出如此疯狂举动,如果钱太多了,给我一些也是可以的,不过话说回来,所谓富贵险中求,这可是一本万利的赌注啊,万一押中了,直接大富大贵!” “还有没人有人要宋池,尽管有人下了重注,但他的赔率依旧最高,我叫阿成来自长乐赌坊,押注可要认准阿成!” 青年卖力推销,看的出来职业素养非常高。 宋池知道这是苏明月出手了,她对自己言听计从,直接拿出全部家产梭哈。 苏明月的财富是韩家敛到的黑钱,不过她只拿了小部分,其余全部上缴到冯元那里,换来后续安稳,即使出事也跟他无关。 反正是空手套白狼。 除去花掉的钱,现在应该有三十多万两,这也不是个小数目,能够大赚一笔。 在有意造势下,这场文会押注引来不知多少人参与,目前赌池大的很,他要把赌池里的钱掏光。 “真是有钱没处花,竟然押注宋池,这不是疯了吗?” “谁说不是呢。” “你们说押宋池的人会不会是顾家少爷顾荣华,听说他跟宋池关系莫逆。” “八九不离十,这顾荣华可真是个败家子。” 周边人议论纷纷,这时那个通传信息的小厮又跑过来,阿成神色大惊,又大声喊道:“变了,又变了,宋池的赔率又降低了,又有人给他下了重注!” “什么?” 闻言,周边准备参加文会的众人也惊讶不已。 无论怎么看来宋池都不可能夺得魁首,怎么会有人押他? “目前赔率是一比九十七,赔率拉低近三十个点,又是下了重注!”阿成震惊了,他从业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看来真有人傻钱多的人。 对赌坊来说这是最乐意见到的了。 宋池根本就没有夺得魁首的可能,那押的钱必然是打水漂,必然是被赌坊赚了。 “文会马上开始,盘口马上就封,再不押注可就真的来不及了,要想大富,卖房押注啊!”阿成大吼着,在这种氛围刺激下,别说是人了,就是路过的狗怕也要叼着骨头押注。 当真疯狂。 这几家赌坊背后应该是官府所为,为了敛财真是不择手段,等文会结束,不知多少要跳金水河。 宋池看在眼里,他知道刚才下重注的人应该就是顾荣珊了,看来顾荣华还是说服了姐姐,顾家财权是由顾荣珊掌握。 目前的赔率真好,再有人下注了,赔率降低赚的就少了。 这几家大赌坊实力雄厚,尤其是在这么多人参与的情况下,他们赖不了账。 宋池目光落在赌坊摊位,他在等宋鸣下注,为了不让人注意,用了一夜时间把自己放在十名后,但他有夺得魁首的把握,应该还会自己押自己,即名利双手。 不过押注应该会在封盘之前。 “变了,又变了!” 宋池正思忖着,阿成又大喊起来。 “什么变了?莫非又有人给宋池押注了?” “不是宋池,是宋鸣,是鸣公子的赔率降低了,已经到了第三名.....” 果然如此。 宋池不由冷笑,宋鸣想要名利双收,他给自己押了重注,那我就叫你名利双失! 通传并非实时,想必这个时候还在押注,就算赔率低,但因为是结果必中,那么也能赢钱。 “这.....就在刚刚....宋池的赔率又降低了,又有人给他下重注了,目前赔率是一比五十二,真是太疯狂了,还有鸣公子,他的赔率也降低了,已经冲到了第二。” “这还是统计不完全的情况下,临近封盘时,却有这么多人把重注押在这两个人身上,押鸣公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押宋池?” 听着这般高喊,宋池也不由愣神。 是谁? 是谁押我了? 我要爆冷赚大钱啊,赔率低赢的可就少了。 “轰!” 就在他愣神间,天空中突然有一道绚烂烟花炸开,前方入口处守卫衙差让开,众多读书人鱼贯而入,文会正式开始! “文会开始,赌坊封盘!” “文会开始,赌坊封盘!” 各大赌坊摊位都开始收摊,接下来就等着文会结束,选出魁首! 宋池下意识的让到路边,避免被冲散,参加文会的读书人们组成汹涌人流,场面着实壮观,宋池并不着急,退让到旁边,他还在疑惑,到底是谁竟也会把重注押在他身上...... 文会正式开始。 普通参加者只能随人流拥挤,而那些才学远播声名极盛的人自然不会跟着拥挤,他们有单独路径。 考题是一样的,只不过没那么拥挤,就像特殊通道一样,就连休息的地方也是单独划分。 “我让你押的注已经押了吧?”宋鸣转向身边随从淡淡问道。 “已经押了少爷,就在开盘前押了三十万两。” “好,这场文会,我要名利双收。” 宋鸣淡笑着走向场中,他已事先得到考题,自然是胸有成竹。 宋池,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眼中泛着冷芒。 在此同时,身着一袭红棕色长衫,看起来风流倜傥的唐炎也走入场中。 “老师说夺得这场文会的魁首只能是宋鸣,我偏偏不信邪!” “是唐炎吗?” 同时走进场地身材修长穿着青衫的段云舟收回目光,“书读的再好,诗词文章作的再好又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陪衬吗?” 他心想着,极其不甘的握紧拳头。 段云舟是南都书院清客亭社首,他出身贫寒,胸怀理想抱负,可他更清楚,在当下这些都没有任何用处,家世背景才是关键所在。 他为了前途,出卖理想抱负。 在这场文会上,还要为首辅公子宋鸣让路。 他当然心有不甘,却又别无选择。 如果真有个人能赢过他,那就好了......段云舟不能赢宋鸣,但他希望有人能赢。 与此同时,被誉为天才少年的柳子诚也踏入场中,他是山源府灵丘县人氏,因跟顾家同乡,自幼受顾家资助,也理所当然的加入顾家。 顾小姐重注押了宋池却不押我。 “小姐,我会向你证明,我真正的才学。”柳子诚拳头紧握。 “宋池,文会之后,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我要把曾经失去的面子都找回来。” 韩元正心里发出怒吼。 在这一刻,所有天骄都已入场,文会正式开始! 第193章 文比第一关 不过一刻钟,参加文会的读书人多数都已入场,入口处稀稀拉拉,但很快就有围观的人涌过来,在这些人到来之前,宋池也走入场中。 有衙差在入口处守着,只要不是超过三十年纪都可随意进入,条件是颇为宽松,不过能走多远就看自己本事了。 宋池独自一人,也没有人认识他,倒也自在。 文会场地是精心布置过的,两边翠绿树木枝干上悬挂着八角彩灯,文会采用的是通关模式,第一关是猜灯迷,每一个八角彩灯上有八个灯迷,只需猜中一个就算通过。 每一关又被隔成几段,难度不一,像入口处的灯迷都是简单的,地上满是纸屑,显然是已经被猜过了。 规则是已经猜过的灯迷,就会把贴了谜语的一侧灯纸撕去,就算是作废了。 当宋池走过来时,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显然已经通过走到前面。 有一个穿着长衫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问道:“哎,这里的彩灯灯迷已经没有了,我们还怎么猜?” “猜过了就直接往前走就是。”守在彩灯旁的儒生随意应道。 “不用猜了?” 这书生又问道:如此岂不是对前面的人不公平?” “越往前走,题目难度越大,即使猜中前面的后面猜不中也没有任何用处,同样若能猜中后面灯谜,自然也能猜中前面灯谜。”儒生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 几个书生点头结伴往前走。 对于绝大多数人只是参与文会,夺魁并无希望,能进前十也不可能,因而更多的是重在参与,前面考题根本不重要。 宋池也跟着往前走,每一段都有衙差守着,这里还在第一关,依旧是猜灯谜,不同于第一段,这里已经有人逗留了,显然灯谜的难度开始增加。 不过也不多。 大周重文抑武,士子芸芸,像这种初级的并不算什么。 算了,不浪费时间了。 宋池径直走到一个八角彩灯前,八面只剩一面有题目。 “这个题很难,到现在都没有人猜中。”守在灯旁的儒生好意提醒,“你可以换一个。” 题面只有四个字,春色竞秀,相对其他而言确实有难度。 宋池不假思索,直接答道:“谜底是一个静字。” “公子说的不错,谜底就是静字,你过关了,请。” 宋池点头,又继续向前走去。 在一个彩灯之前,题面是圆寂二字,宋池直接说出了答案,“谜底是坐以待毙。” “公子所言无错,请。” “题面是头插花翎翅,身穿彩旗袍。终日到处游,只知乐逍遥,谜底是蝴蝶。”宋池又说出了答案。 “公子有才,请。” 连续猜了四个灯谜,宋池终于通过第一关,在他看来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卡在这里,参加的人很多,滥竽充数者也绝对不少。 八角彩灯悬挂在树干上,下方士子如流,一个个脸孔通红,嘴里讨论着其上谜题。 猜不中就无法前进,可继续逗留在此,或是到河边坐船离场到对岸。 这文比还挺有意思。 宋池也来了些兴趣,本来他还想拉着顾荣华过来,有他帮助通过前三关应该没什么问题,可顾荣华说他不丢这个人,便不来了。 不过作为顾家少爷,即使不参加文会,也作为受邀人员,现在应该是在樊楼上坐着。 进入下一关,人数果然少很多,这一关是对楹联,用的是围台方式,这种方式在勾栏里常见,由青楼里的佳丽居中坐着,宾客们围台而坐,佳丽出上联,宾客对下联。 第二关也是如此,沿着河岸摆放了数个方桌,每桌都有一位相貌清丽的佳人,放眼望去,竟有种莺莺燕燕之感。 这些佳人都是从四大楼精选而出。 跟第一关一样同样分成几段,每一段难度不一,由此达到淘汰人的目的。 参加文会的读书人可自行寻空位坐下,直到对出楹联为止,因参加人数过多,还设置了停留时限,每桌八人到十人不等,若是同桌人都轮完还答不出来就算不通过。 宋池放眼看去,在前面的每桌都有不少人,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文比,像是来到勾栏,不时跟佳人聊点擦边话题。 毕竟都是从四大楼精挑细选出来的小姐,若是平时去点台,要花不少钱,现在是“白嫖”,又何乐而不为。 宋池不想浪费时间,径直走到最后,见到有一张桌子上空着,只有一个佳人孤零零的坐着,他走过去直接坐下。 这位佳人长相出众,睫毛很长眼睛看起来毛绒绒的,她穿着大胆,露出雪白肩膀,粉色薄纱随意包在胸前,能看到深不见底的沟壑。 按理说有这样身材样貌就能够吸引很多人,偏偏她这里人最少。 见宋池坐下,女人淡淡道:“我名红竹,是樊楼里一名清倌人,你可曾听过我?” 宋池摇头。 “你可知为什么坐在我这里的人很少。” 宋池开口道:“别浪费时间了,你还是抓紧出上联吧。” “你......”红竹恼怒,“你这少年看起来眉清目秀,却如此不解风情,原本我这里的人是最多的,但因我所出上联很难,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在我这里通过,因而就没人了。” “我跟那些人不同,她们是依题而出,而我是自己出题,我说了,我是清倌人。”红竹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傲。 清倌人就是有文化的怜人,一般不轻易陪睡,有一定的自主权利。 “还出题吗?不出题我就去别处了。” 宋池有些不耐烦,我是来参加文比,可不是听你自吹。 “你......” 红竹深吸口气,随即冷声道:“那你听好了,对楹联只有一次机会,若是答不上来就直接淘汰。” “说吧,大姐。” 宋池无奈摇头,这个女人废话实在太多了。 虽说有几分姿色,但在宋池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能比得过梁轻舞吗?能比得过表妹吗?能比得过洛羽柔吗? “你叫谁大姐?” “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 红竹拍桌站起,“我要出一个最难的楹联,让你直接淘汰!” 第194章 这种刁难太次了些 “洗耳恭听。”宋池掏了掏耳朵。 两人对话吸引不少人目光,都围过来看热闹。 目前为止,在红竹这桌还没有人通过,从第二关开始难度加大,要严卡一批人,每人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对不上会直接淘汰。 “这个楹联并非考题所出,而是我曾从一位才子所闻,他说这是个绝对,还让我不得外传,原本我不愿意出这么难的楹联,是你非要作死!” 红竹大声道:“你给我听好了!” 她是对着宋池,其实也是说给周边围观的众人。 这也是个提高身价的机会。 “我这上联是,秤用长短称轻重,你若能对上就算你过关!” 言罢,红竹叉着腰一副傲然神色,更显得胸前波涛滚滚。 “就这?” 宋池神色讶然问道:“敢问姑娘,你这清倌人是什么水平?” 他知道青楼里的清倌人就是只卖艺不卖身,略有些才艺,不过大多数都只是给自己贴金,还是靠手艺吃饭。 “你什么意思?” 红竹看到宋池眼中的不屑,感觉被冒犯到了。 “你被那个所谓的才子骗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绝对,只是很简单的对子。” 宋池摇头,直接道:“斗凭高低量少多。” “这就是我对出的下联。” 红竹呆立当场,不住呢喃着。 秤对斗,用对凭,长短对高低,轻重对少多。 这…… 他怎么如此轻易的就对出来? “告辞。” 按照规则,他只要对出来就能到下一关。 “你叫什么名字?”红竹忙得追问。 “宋池。” “宋池?这个名字听着怎么如此耳熟?”红竹呢喃着。 “他就是宋池?” 围观的人大惊。 “莫非他就是那个放话必得魁首的宋池?” “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而宋池已经进入下一个场中。 这里还是对楹联,只不过形式又有不同。 在面前有数个儒生,他们就是出题人,每个人都要从他们面前经过,对其所出的楹联,要求在三息内答出,若是过了三息则算失败,便可直接坐船到北岸。 节奏明显加快,难度也大幅增加。 到这里就开始淘汰人了,要把那些没什么才学,又浑水摸鱼的人全部淘汰。 每个人都是单独面对出题人,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题,只能自己应对,没有真才实学,自然就被淘汰了。 见得前方虽排起长队,但人过的很快,每个人只有三息时间,也就是说刚出了考题,立马就要答出来,这实在太难。 十人里有八人都被淘汰,然后到河边乘船到北岸。 “给我十息,不,给我五息就能答出来!” “这什么狗屁规则,连让人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有人被淘汰心有不服,便骂骂咧咧,不过很快就有衙差把人带走驱赶到船上。 “不会认了就是,就算给你半个时辰也答不上来,死皮赖脸丢的不是自己的脸?” 这时,有一道不屑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白色长衫,白衣胜雪,衣带飘飘,因背对着看不清长相,不过说话却分为骄狂。 “自觉不行趁早离场,免得丢人!”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主要是打击面很广,当下就有人不服。 “你敢说你就能对得上来?” “是啊,你敢如此小瞧我等!” 有人不服叫骂。 “哼!” “我若进不了樊楼,我就不是方应物!” 他话音落下,周边人立即禁声。 方应物,也是江州有名才子,以骄狂着称,不过他有骄狂资本。 因擅长作诗,又生得俊美,颇受青楼怜人追捧。 被誉为青楼诗人。 宋池也听过此人声名,是我辈楷模,白嫖第一人。 此人极其擅长炒作立人设,坊间有不少他跟青楼怜人的爱情故事,几乎一月换一个。 这套路宋池太熟悉了。 “哼!” 见众人不说话,方应物轻甩衣袖也不屑一顾。 很快便轮到他,在众人注视下,通过考验离开。 他确实有实力。 “社首!” 就在这时,宋池听到周边有人小声喊他。 “李一。” 喊他的人是南都书院原东林社社首,宋池进书院后,他当众把社首位置让出。 当时的情况很明显,他跟李一并无交情,先前都未见过面,李一怎么就会直接把社首位置让出?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背后告知,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就是冯元。 有冯元的面子宋池就接下了社首,而且他也需要培养自己人了…… 李一叫的声音不大,他也不想宋池太引人注目。 两人打了招呼,宋池排在队列中,很快就轮到他。 宋池眼睛微眯起来,这个出题儒生他见过。 进南都书院当日,监事刘封出面刁难他,身边跟着几个书院老师,此人就是其中之一。 “就凭你也想拿到魁首?” 这人冷笑起来,想不到竟能遇到宋池。 经他手淘汰,就能去找刘监事领功了。 “你只有一次应答机会,也只有三息时间!” 陈扁直接出了上联。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言罢,他冷笑看着宋池。 这个上联并非考题所出,而是他自己偶然在一本书里看到,他问过很多人都对不出下联。 上联分两部分,前半部是两个字谜,若要对出,同样要出两个字谜,后半部分,则是用字作诗名。 这样的对联可称之为绝对,他绝不相信宋池能对出来。 “你已经被淘汰了,回书院门口跪着。” “我还未对,怎么就淘汰了?” 面对刁难,宋池也生出怒气,他直接道:“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他直接对出下联。 “你……” 陈扁神色惊疑,下意识呢喃宋池所对下联。 寸土为寺,双木为林。 这……对仗工整,竟然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他都想大声叫好! 这是一个绝对,他也对了许久没有对出,而今却有下联了! 宋池淡淡道:“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夺得魁首,但这种刁难还是太次了些……” 言罢,他直接离开进入下一场,而陈扁却面色难看。 连这样的绝对他都能对得出来,不过下一场是参赛者内战,他肯定会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