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他今天后悔了吗》 第1章 五岁公主 裴乐瑶愣怔一瞬，举起自己瘦弱的小胳膊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旁边。 床榻边坐着一位穿着宫装的女子，看模样二十岁出头，鼻梁挺拔，眼眶深邃，带有异域风情，整体面容看起来格外漂亮。 只是她的脸色惨淡发白，浑身上下透着死气沉沉的病气，正捧着绣花绷子在绣着一块绢帕。 裴乐瑶还在打量女子，门口走进一位宫女，“贵人，药拿回来了。” “安太医不在……”女人抬眼看向宫女，露出稍显诧异的神色。 “安太医出宫去为宫外的贵人诊病去了……这是其他太医给公主配的药。” 女人起身，放下手中的绣活儿，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奈的悲凉，“那就先将药煎了……再做些清淡的粥水……” 宫女点头应下，转身而去。 女人转身，见床上小娘子已经醒来，正睁着眼睛四处打量，走到小床边，俯身将她抱起来。 裴乐瑶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女人身上的淡香沁人心脾，自己柔弱的小身体被满满地抱在怀中。 “乐瑶，还有哪里不舒服？” 裴乐瑶朦胧地摇了摇头。 女人露出稍显安心的浅笑，抱着她向外走去。 院中桃花开得正好，春日暖阳让裴乐瑶微微眯着眼睛。 “等乐瑶好了，娘给你做桃花饼吃。” 裴乐瑶的视线开阔起来，入眼的是红墙、青砖、四方的庭院，还有桃花树下的石桌，放眼望去是飞檐楼台。 院中两株桃花树开得正好，除此之外，再无鲜亮颜色。 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古色古香的庭院没有艳丽花草，整个庭院看起来显得格外清冷。 裴乐瑶看向女人，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瓣，“我怎么了？” 她发出的是软糯香甜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女人柔声回答，“乐瑶出去玩的时候，摔了一跤……不过，不碍事，喝了药，很快就会好了。” 过了一会儿，刚才的宫女端了药碗过来。 女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药碗，眼神里满是温柔地看着她，“乐瑶喝了药，身体才能好……” “公主，喝药之后，奴婢这里有糖吃……” 宫女说着展开手掌，一小块纸中包着更小的一块糖。 裴乐瑶皱着眉头喝了碗中乌黑的药汤。 “公主，苦不苦，快吃糖……” 裴乐瑶乖巧地吞下了那一小块糖，口中的苦味才散去一些。 “我想睡觉……”裴乐瑶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道。 “好，娘亲抱你上小床……”女人说着，将她轻柔地放在小床上，盖好了小被子。 女人的手掌慈爱地拍打在她的身体上，非常温柔，她满脸都是慈祥的表情。 女人也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生怕吵到她。 裴乐瑶闭上眼睛。 很明显，她穿越到了一个五岁小女孩的身上。 原本她是名校毕业，好不容易拿到一份工作协议，高高兴兴地回家，拿出手机准备告诉母亲，结果摔一跤便穿越了。 即使是名校，今年工作也不好找，何况她学的是哲学专业。 她是单亲…… 想想留下母亲一个人，她内心焦灼又无可奈何。 五岁公主的记忆进入她的脑海，也没有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她只知道此处是大周朝，母亲是婉贵人，名字叫娜扎依。 这是一个富有异域风情的名字。 婉贵人是西域的一个小部族的族长赠送给大周皇帝的礼物。 她是大周朝的六公主，见过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 换言之，婉贵人并不得宠，她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公主。 她是五线小城考上名校，从小适应能力就强。 她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既来之，则安之。 无法改变的事情，不必要伤春悲秋，尽快接受适应，富有激情地生存下去才是正道。 她知道，此时她的生存处境也不好。 昨日她外出玩耍，摔了一跤是被人从后面推倒的。 至于是何人所为，还未可知。 不过，她会调查出来。 裴乐瑶听着婉贵人压抑的咳嗽声睡着了。 她年纪还小，身体虚弱，婉贵人的身体也不好。 裴乐瑶不知睡了多久，是在两人的对话中醒来的。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 “公主已经不发烧，会好起来的……” “下官今日去了安国公府……她家一个小娘子身体不适……” “公主殿下没事就好……” “娘娘感觉如何？” “公主无碍，娘娘也不用担心……” “我这身体是老毛病了，哪里还能好起来……”婉贵人轻叹一口气，“如果不是为了乐瑶，我早死了……” “现在撑着就希望她能再长大一点。” “可我知道……我撑不过今年冬天了。” “乐瑶才五岁，就她一人……” 婉贵人说到此处，微微喘息起来。 裴乐瑶睁开眼睛，却没有动，她看到坐在小榻上的男人脸上表情急切，拳头紧锁，恨不能替婉贵人难受。 这不是太医对皇帝妃子该有的担心。 这位太医喜欢婉贵人。 “贵人莫要这样想……只要放宽心，好生调养，定然能好起来……” “就是这放宽心我无法做到，安太医不要为我操心，我只不知该怎么安置乐瑶。”婉贵人语气里满是多愁善感。 裴乐瑶轻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她要成为没娘的孩子了。 他们所在的院落叫函香苑。 因为婉贵人身上有异香。 她刚进宫的时候备受皇帝的宠爱。 一个异域来的小娘子，位份不用太高，身上带着奇异的香气，容貌也与中原女子不同，皇帝出于猎奇的心理多宠爱几分也不会遭受太多妒忌。 只可惜，婉贵人的性格越来越多愁善感，身体也逐渐变差，皇帝自然人远而爱驰。 皇帝最不缺的便是女人。 两日之后，她的身体好了很多。 这两日吃的都是稀粥，她想吃些粘稠的食物。 “佩儿，我跟你去大厨房……” 函香苑有小灶，但只能熬点粥，其他饭菜还是要去大厨房领。 原本，饭菜到了时辰，大厨房会有人送到各个寝宫。 可她们函香苑备受冷落，大厨房没有人愿意来，即使有来送菜的，都是残羹冷炙。 后来，佩儿便都是亲自去大厨房拿饭菜，这样才能吃到热乎的。 第2章 人出没 佩儿听说她要去，顿时紧张起来，“公主，奴婢去就可以……这种粗活儿不劳公主操心。” “乐瑶乖，你的身子刚刚好，大厨房远，还是不要去了……”婉贵人拉着她的手，温柔地说道。 裴乐瑶不知婉贵人怎么会从草原儿女的性格变成如此温柔的样子。 草原女子不该是这样的性格。 “娘亲，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裴乐瑶奶声奶气的，小手拉着婉贵人的手臂撒娇。 婉贵人顿时心软，谁能受得了这样的小奶包撒娇呐。 “好，那你去，不要着急，不要跑，慢一点走，千万别摔倒……”婉贵人柔声叮嘱了很多。 裴乐瑶耐心地听完，一一答应下来，这才牵着佩儿的手出了函香苑。 佩儿是函香苑现存的唯一的大宫女，其他的一等二等宫女都另谋高就了。 因为牵着她的手，佩儿脚步放得很慢。 裴乐瑶看着从函香苑到大厨房的一草一木。 她们住在皇宫的边角，一路上藤萝繁盛，草木欣荣。 穿过半个后花园才能到大厨房。 她记得自己摔倒的地方，可记不起是何人将她推倒在地。 她也不记得最近得罪了何人。 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一般来说，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浅显的。 “公主，厨房那种地方您就别进去了，奴婢自己进去就好，您在这里等……别离开。”佩儿蹲下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臂认真地叮嘱。 裴乐瑶点头应下，“佩儿姐姐你去，我不乱动。” 佩儿满意地点头，然后起身快步跨入大厨房。 裴乐瑶和佩儿来得稍微晚了一些，分膳食的老公公已经去歇着，只有一位年轻的公公在值守。 “李公公……”佩儿脸上堆出可人的笑容。 “佩儿来了……”李公公年纪轻轻却拉长音调，目光还不老实地在佩儿的胸口和腰身上打转。 这些没了根的，也不老实，总想拉着宫女与他们做些肮脏事。 佩儿自然知道李公公的心思，但也只能笑着应对。 “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晚……” 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给佩儿盛饭。 佩儿笑着轻声回应，“我家娘娘身子不好，我家小主子也病了，所以……” 李公公盯上佩儿很久了，毕竟佩儿容貌不错，在宫女中绝对算拔尖。 他自然知道函香苑的情况。 一个贵人，还是来自番邦部落，没有娘家支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没有陛下的宠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另说。 “我早劝过你……”李公公一脸责备地道，“大主子身体不行，小主子也是个身子弱的……将来……” 他就差把那句“她们都死了，你无路可去，看你怎么办”说出来。 “你想想你们院里的其他人，不都去了好地方。” “你去哪里还能比不上函香苑。” 李公公说着，便要上手摸佩儿的手。 佩儿笑着躲开，嘴上说道，“多谢李公公提醒……我就是个做奴婢的，只想着衷心伺候主子，没想那么多……” “那怎么行……”李公公还想得寸进尺，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儿，正凶巴巴地瞪着他。 佩儿不想让她进厨房，就是不想让她听到这些肮脏的话。 她的身份毕竟是公主，在这个尊卑有序的时代，公主的身份还是能唬住这些卑贱的奴才的。 “公主，您怎么进来了，这里味道不好……” “我想吃枣糕……”裴乐瑶道。 佩儿看向李公公，“公主想吃枣糕……” 李公公微微皱眉，虽然他不敢对裴乐瑶不敬，但是，他可以消极对待。 “你想好了再说，不然，我就将你刚才说的话告诉我的哥哥们……”裴乐瑶用凶巴巴地语气对李公公道。 “有有……”李公公愣怔一瞬，转而堆出笑脸，“公主殿下想吃枣糕自然有，那也不是稀罕玩意儿……” 李公公拿了枣糕，恭恭敬敬地放在食盒中。 佩儿也觉得解气，牵着裴乐瑶的手出了大厨房，走远了之后，见四下无人，狠狠地冲着大厨房的方向啐了一口，“下贱东西，没根的杂碎……” 随即佩儿看向裴乐瑶，“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不能跟奴婢学这种下三滥的话。” “奴婢是被他们气坏了，才会这样。” “平时奴婢也是很端庄的。” 裴乐瑶脸上笑意满满，“佩儿姐姐骂得好……等以后把他抓过来，当面骂。” 佩儿神色黯淡了几分。 对于函香苑的未来，她也很迷茫。 “走吧，公主，咱们回去用膳……” “我现在就想吃枣糕，只要一点点……”裴乐瑶伸出小手指，睫毛忽闪忽闪的，格外可爱。 裴乐瑶虽然只有五岁，但一看便是个美人底子。 婉贵人便是绝色，她又是中原和边疆的混血，圆丢丢的大眼睛，睫毛修长，简直不要太可爱。 只是太瘦弱了一些，如果再吃胖一点，脸颊圆润饱满起来，那便更漂亮了。 佩儿有心拒绝，可谁能扛得住这般软糯的小团子撒娇，自然便答应下来。 裴乐瑶拿着一小块枣糕，一边吃，一边往函香苑的方向走。 就在此时，佩儿发出一声尖叫。 吓得裴乐瑶枣糕差点落地。 “蛇……” 即使是皇宫里，在函香苑这种偏僻的地方，也是有可能出现蛇的。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蛇，而是人。 “救救我……” 一个奄奄一息的声音从草丛里传出来。 “晦气……”佩儿确定是人，便没那么害怕了，甩开那只枯槁的手，拉着裴乐瑶往前走。 一个内侍，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从草丛里跌出来。 “佩儿姐姐，将他带回去吧……看看能不能活。”裴乐瑶道。 皇宫里整日不知道死多少小内侍。他们净身的时候，就有小一半的小内侍扛不过高热离开人世。 这是人命如草芥的皇宫。 佩儿并不同情，也不怜悯这个小内侍，只是不想惹事。 但裴乐瑶开口了，她只好答应下来。 不论贵人娘娘，还是六公主，都是太心善了。 这宫里就是吃人的地方。 自己的生存都艰难，还要管这个小内侍的死活。 第3章 有毒的药 佩儿身体强壮，她先将食盒放在一边，然后将那个小内侍扛起来，再提起食盒。 “公主快一点，别被人发现……”佩儿压低嗓音道。 谁能知道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内侍是得罪了哪位主子被打成这般，还是怎么回事。 后宫里的水深得很，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会被淹死。 裴乐瑶点头应下，将剩下的一小块枣糕揣进小兜，然后小跑着跟上佩儿的步伐。 此处离函香苑已经不远，差不多半刻钟时间便到了。 佩儿将小内侍丢在院子角落，先去净手，然后提着食盒进了婉贵人的房间。 婉贵人病了这么久，成了一位病美人，很敏感，她看佩儿神色凝重，问，“发生了何事？” “公主和奴婢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将死的小内侍……”佩儿自然不会瞒着婉贵人，“公主心软，让奴婢背回来了……” 婉贵人也没想到有这样的事，看向裴乐瑶。 “一条命……或许能活呐！” 婉贵人叹一口气，“既然带回来了，就将他安置一下……” “也别去找太医了，我喝的药给他喝一些……” 佩儿点头应下，“娘娘，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去打听一下哪里丢了内侍……”婉贵人稳妥期间又叮嘱一句。 佩儿应了一声。 很快佩儿打听一圈回来，没有听说哪里丢了小内侍。 这就说明，不是主子院中的，就是那些干下三滥活计的小内侍。 “那我去看看他……” 佩儿已经让粗使婆子给这小内侍喂了药，屋子里一股药味。 函香苑虽然不大，但走得下人多，空出来的下人房倒是不少。 见婉贵人进来，小内侍从床榻上滚下来跪在地上，身子因为发热瑟瑟发抖，声音哽咽。 他用牙齿咬破小臂让自己保持清醒。 显然他担心自己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 “娘娘请留下我，我当牛做马伺候娘娘……”他将脑门用力磕在地上。 “你是哪里的内侍？”婉贵人问道。 如果他是来自哪个惹不起的贵人处，婉贵人怎么也是不敢留人的。 “奴婢是浣洗处的小内侍，因为风寒洗坏了贵人衣服，被首领公公打……” “奴婢跑出来，求一条生路。” “求娘娘给奴婢一条活路。” 婉贵人沉默片刻，“那你先留下，能活下去再说……” “给他点个炉子……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今晚了。”佩儿关上门之后，听到婉贵人吩咐。 佩儿内心叹一口气，主子就是心善，嘴上答应下来。 婉贵人轻叹一口气，向暖阁走去。 她是想留给乐瑶一个忠心的人。 只有佩儿一个是不够的，希望这是一个知恩图报的。 能多一个保护乐瑶的人，她走的时候能稍微安心一些。 想到这些，婉贵人连着又咳嗽几声。 回到暖阁，婉贵人见裴乐瑶还在吃饭，露出诧异的神色。 平日里这些饭菜乐瑶吃得很少。 “别吃太多，又要积食的……” 这就是当娘的，吃太少担心，吃太多也不放心。 “娘，我知道饥饱……”裴乐瑶软糯一笑，声音甜美可人。 婉贵人的心瞬间化了，想到自己的身体，眉间不由敷上一层淡淡的忧伤。 这么可爱的孩子，她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间。 后宫这种地方，她能活几年…… 裴乐瑶看出婉贵人的忧伤，不过并未安慰。 无用的安慰，她不喜欢去做。 她今日确实尝试着多吃一些，所以，她吃得很慢。 这具身体太差了，以后的日子她独立面对，没有一具好身体，不用别人下手，自己就挂了。 她至少要吃得胖一点，让身体强壮一些。 * 华清宫。 奇兽纹炉鼎内香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一位妆容艳丽的女子歪在软榻上，享受着丫鬟的伺候。 “函香苑的那个小公主也病了……” 华贵妃音调悠长，凤眼微微眯起。 大宫女青竹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悦耳地回答，“回娘娘的话，说是高热不退……” “看来是挺严重的……” “六公主的底子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华贵妃眼角浮现一抹冷意，“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受罪了……” “婉贵人身子弱，也熬不过今年冬天，留下她一个小姑娘也苦……” 青竹不敢回应这般话，垂手而立。 “让太医院关照一二……” “药量大了小了的，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好把握……” 青竹点头应下，“奴婢这就去吩咐……” “只是，皇后娘娘别发现端倪……” 华贵妃呵呵两声，摆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 青竹退了下去。 华贵妃独宠这么些年，依然不满足。 当年婉贵人不过抢了她一段时间风头便记恨到现在。 * 翌日佩儿去太医院拿药。 今日太医院的一位老太医对她格外热情，主动询问了裴乐瑶的病情，并且专门给她写了方子，重新抓了药。 佩儿因为收到这样的惊喜感觉到意外。 但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老太医宅心仁厚。 佩儿拿着药，回到函香苑，熬制好之后端到裴乐瑶面前。 裴乐瑶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并不需要再喝这苦药汤子。 她只是难以拒绝婉贵人。 “公主喝药了。”佩儿开心地说道，“今日换了一位老太医，专门询问过公主的病情，新开的方子……” “公主喝了这新配的药，定然很快就会好起来。” 裴乐瑶看向端到面前黑乎乎的药汤顿时感觉心悸的厉害。 “佩儿姐姐，你把药拿远一些。”裴乐瑶声音轻柔。 佩儿以为她是觉得药汤苦，赶忙说道，“奴婢这就给公主拿一块饴糖……” “喝完药吃一块糖就不苦了。” 药碗放在稍远的桌上，裴乐瑶便瞬间感觉心悸消失。 看来这碗药确实有问题。 佩儿拿着饴糖回来，再度端碗来到裴乐瑶面前。 “公主喝了药，身子就会彻底好起来。” 裴乐瑶皱着小眉头，一脸苦涩的小表情，轻轻抿了一口苦药汤，随即便低头吐了起来，紧跟着干呕，咳嗽。 佩儿赶忙放下碗，轻轻地帮她拍着纤瘦的后背，嘴里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 第4章 起名春生 裴乐瑶干呕得厉害，连晌午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佩儿吓坏了，声音都在发颤。 裴乐瑶直起身擦了擦嘴角，小脸挤出笑容安慰佩儿，“佩儿姐姐，我没事，这个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佩儿满眼心疼，“这是老太医开的药……” 佩儿很珍惜这一次老太医给开的药，之前都是年轻的太医，想要求老太医都没有门道，像函香苑这种皇宫里的边角料，老太医根本不愿意搭理。 “吃了这药，公主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知道佩儿姐姐心疼药，可太苦了……”裴乐瑶用水雾朦胧的眼睛看着佩儿，声音软糯，满是招人怜惜的模样。 “何况，我已经好很多了……只要多多吃饭，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完全好起来。” 佩儿看着这样乖巧懂事的裴乐瑶，心疼不已…… “那好吧，公主不吃了……” 佩儿亲自熬的药，看到里面有人参之类的好药材，心疼不已，恨不能自己将药喝下去。 “佩儿姐姐，不是捡回来一个病秧子……给他喝了也不算浪费。”裴乐瑶灵机一动。 佩儿哼了一声，“他算什么，配喝这么好的药。” “总比扔了强……药熬好，放得时间久了就会散去大半药性……”裴乐瑶只想将害她的药赶紧打发掉。 太医院即使想害她，也不敢给她的药里下毒，无非是给她配一些相冲的药物，或者是剂量加大。 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向来身子柔弱，只要不是被毒死，其他死法都能搪塞过去。 究竟是何人想要借太医院的手除掉她。 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女娃，还是个公主，能威胁到何人的位置。 应该是冲着婉贵人来的。 婉贵人缠绵病榻，她死了，深受打击的婉贵人定然活不下去。 这一次与她摔倒是一样的手段，借除掉她的手，进而除掉婉贵人。 虽然现在的婉贵人不受宠，可那些被她抢过恩宠的女人还是担心她死灰复燃。 后宫里的争斗确实要斩草除根。 这笔账也得记下。 以后慢慢讨回来。 “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裴乐瑶接着劝说。 佩儿哪里能受得住她软软糯糯地劝说，很快答应下来。 “倒是让他得了好处，我亲自熬了这般久的药……”佩儿满心不愿又无奈。 在皇宫里的这些下人也有鄙视链，当然，最低端的就是太监，因为他们男不男女不女。 李公公一直想占她的便宜，再加上函香苑的内侍全部背叛，她很难对内侍有好印象。 老太医给的三副药全部进了小内侍的肚子，他竟然神奇般地活了过来。 今日退了烧，也不咳嗽了。 虽然有点虚弱，却能自己独立行走，出来门口晒太阳。 裴乐瑶走到他面前。 他竟然还记得她，没有病傻。 “奴才给公主殿下磕头，谢公主救奴才一命，奴才定将做牛做马报答公主……”小内侍磕头如捣蒜。 “好了，也不用你做牛做马，只用你忠心侍主就好！”裴乐瑶道。 “奴才以后便是公主殿下最忠心的奴才……死不背叛，如果叛主，让奴才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小内侍道。 对于太监来说，这一辈子基本算完了，他们只能期待着来世。 所以，小内侍的誓言足够毒辣。 “你叫什么名字？”裴乐瑶问。 “奴才的本家姓赵，之前别人都喊小赵子……求公主赐名。”小赵子道。 “你也算获得了新生……”裴乐瑶看着将要落尽的桃花残红，“现在恰逢春季，你便叫春生吧……春天的重生。” “谢公主赐名，奴才以后便叫春生了。”春生道。 “你之前在浣洗局……除了洗衣服，你还有什么本事？”裴乐瑶问。 春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快速低下头。 “你个滑头，还不老实……”佩儿伸手在春生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奴才不敢……”春生压低嗓音道，“奴才识字……” 大周朝虽然没有禁止内侍识字，但是，识字的内侍却不受首领太监的待见。因为这个时代文盲率高，一旦内侍识字被主子知道，很容易受到重用。 “嗯，好……”裴乐瑶点头。 识字总比文盲好。 “还有呐！” “奴才还会一些拳脚功夫……”春生回答。 “奴才家原来是武将之家，后来跟错了人……那个人犯了事，受到连累，奴才便被净身做了内侍。” 裴乐瑶眼睛一亮，带着些许兴奋道，“那你会教人练基本功吗？” 春生点头，“会……奴才都是武教头亲自教导的童子功。” 裴乐瑶很是满意，“那好，等你完全好了，就开始教我练一些基本功……” 春生露出惊讶的神色，“公主要练武……” “我这身子太弱了，练来强身健体。”裴乐瑶随口回答。 春生兴奋地答应下来。 “那便好好养着，尽快好起来。”裴乐瑶说完，转身离开。 佩儿将她送回去，又来到下人房，蹲在春生面前，戳了戳他的脑门，“你的命是何人救的……记住了，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春生乖巧应下。 “还有，函香苑冷落，之前的宫女和内侍全跑了，只剩我自己，你若将来跑了，我就打断你的腿。” “佩儿姐姐，我不敢。”春生道。 “还有，别以为你认字，还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就能爬到我的头上，没门儿……”佩儿冷眼瞪着春生。 “春生永远记得是佩儿姐姐背我回来，是佩儿姐姐给我喂药……您以后就是我的亲姐姐……”春生态度诚恳。 “还算你有良心。”佩儿哼了一声，狠狠瞪了春生一眼，以示警告，然后起身离开。 春生能活下来应该也与他身体底子好有关系。 他能行动自如之后，便开始帮着佩儿做事，看起来是个伶俐会做事的，人也很聪明，不会的事情一学就会，也很勤快。 婉贵人看着春生也很满意。 “公主好像挺喜欢春生……”婉贵人将粥碗递给佩儿，轻声道。 “嗯，公主跟着春生练武，说是要强身健体。”佩儿接过粥碗。 第5章 公主的谋划 婉贵人愣怔一瞬，显然没有想到裴乐瑶会有练武的想法。 “这次磕着头，公主倒是与之前变了很多……”婉贵人呢喃一句。 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了解的，娇娇弱弱。 现在自然也娇弱，只感觉性格强势了许多，也有了主见。 裴乐瑶的这般变化让婉贵人觉得心安。 “嗯，公主长大了很多……更有主意了。”佩儿附和道。 虽然婉贵人对裴乐瑶突如其来的变化有点疑惑，但她还是希望看到这种变化的。 太医院给她配的药没有药死她，倒是没有拒绝佩儿去领药。 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大热的药，这副药材中有很多人参、何首乌之类的药材。 平时佩儿想从太医院要点人参给婉贵人泡茶都难以得到，倒是可以从这副药材中挑拣出来，看着还都是上等的老参。 于是佩儿开心地悄声跟她说，“公主，我每日都去太医院拿药，他们竟然都给……” “那么好的药材给春生太浪费了，我将里面人参之类的好药挑出来给娘娘泡茶喝……” 裴乐瑶看她开心的样子笑着道，“佩儿姐姐真是个小机灵鬼……” 佩儿疑惑，“小……机灵鬼！” 其实佩儿觉得裴乐瑶变化最大的是，她偶尔会冒出一句成年人才会说的话。 仿佛在公主眼中，她才是个孩子。 佩儿今年才十四岁，在裴乐瑶眼中可不就是孩子。 裴乐瑶赶忙岔开话题，“算算日子，安太医快来问平安脉了，留出一副整药，我想让安太医瞧瞧。” 佩儿也不疑有他，只以为裴乐瑶是想让安太医看看，她还需不需要喝这副药。 安太医定期来给婉贵人问平安脉。 别的太医都不愿意来函香苑，恰好给了安太医频繁来此的机会。 一个人看另外一个人，那种喜欢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五岁的裴乐瑶自然看不出来，可二十几岁的裴乐瑶怎么能看不出安太医喜欢婉贵人。 “我娘的身体如何？”裴乐瑶看向安太医，一脸认真的小表情。 安太医怔忡一瞬，之前的六公主倒是从未这般认真地对待他。 “娘娘的身体还好……只要放宽心，定然能好起来。”安太医回答地也很认真。 还是老一套说辞。 安太医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婉贵人这病是心病。 “娘，您歇着，我和安太医说话去。”裴乐瑶掖了掖婉贵人的被角。 “嗯，好……不要缠着安太医，他还有别的事情。”婉贵人叮嘱。 父爱母爱是一个孩子成长路上不可或缺的。 之前的裴乐瑶得不到皇帝的关注，却与经常来函香苑的安太医关系亲近。 自然，裴乐瑶是将安太医放在了父亲的位置。 安太医因为喜欢婉贵人，每次来也会给她带些好吃的小点心和宫外的小玩具。 “嗯，好……”裴乐瑶奶声奶气地答应下来。 来到隔壁房间，安太医果然笑着掏出了几样点心，还有两个小布娃娃，“微臣给公主殿下带的……” 显然，安太医也觉得裴乐瑶叫他过来是为了点心和玩具。 裴乐瑶笑着接了点心和玩具，让安太医坐下说话。 安太医觉得今日的六公主确实有点不同。 “殿下有话说？” 裴乐瑶拿出点心，拆开包装，轻轻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点点头，小短腿在椅子上晃动着。 在安太医眼中，六公主依然憨态可掬，可总觉得与之前有所变化。 “我娘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实话……”裴乐瑶问。 安太医沉吟一瞬，实话实说，“其实娘娘的身体并不大碍，其病在心里……” “这是何意？”裴乐瑶问。 “娘娘的本名叫娜扎依，来自西疆之地，那里碧草连天，天地广阔。” “可京城再好，对于娘娘来说也是牢笼，是束缚……” “娘娘的身体，如果能去草原上肆无忌惮地打马狂奔……瞬间便可痊愈。” 安太医神色黯然，微微叹息，“只是……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娘娘不将这个想通，接受现在的生活，任何药物都无用。” 心病还须心药医。 婉贵人不是想不通，只是不想去想。 或许，她觉得，死了之后，自己的灵魂便能飞出皇宫的高墙，飞向天地广阔的草原，纵马驰骋，无拘无束。 “安太医也是来自西疆？”裴乐瑶问。 安太医摇摇头，“臣不是……臣家世代行医，只是，小的时候有缘随父亲去过边疆草原，知道那里的情况……” 没想到最懂婉贵人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位太医。 “安太医的意思是，想要救我娘，只有让她回到草原？”裴乐瑶问。 安太医微微点头，“娘娘这般已经三年多时间……都是为了公主殿下在强撑，如果没有公主殿下，娘娘可能……”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婉贵人是为了等她长大才撑了这般久，要不然早离开了这个世界。 “殿下，臣失言……”安太医跪在地上。 “哦，没事……你也没有说错话。”裴乐瑶吃完了一块点心，拍了拍小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道，“那便将我娘送出皇宫吧。” 安太医，…… 他听到的一定是童言童语。 当然，他听到的确实是童言童语，公主殿下今年才五岁，可不就是异想天开的稚童。 “我知道，安太医也是想让我娘活命的。”裴乐瑶重新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稚气，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幼稚。 “我也只能相信安太医。” “娘娘的身份……” 安太医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裴乐瑶的异想天开。 “只能假死脱身……”裴乐瑶道。 安太医越来越觉得，六公主不是在开玩笑。 “妃子死了是要验明正身的……”安太医道。 “可死了五六日的人，难道还能辨认容貌吗？”裴乐瑶道。 “死了五六日……”安太医此时除了震惊已经没有其他情绪。 他没有想到，六公主已经将这件事情想得这般周全。 “找一个病逝的宫女……”裴乐瑶接着道，“再过一段时间有皇后娘娘的寿辰、太后娘娘的寿辰、贵妃娘娘的寿辰、太妃娘娘的寿辰……总有机会的。” 第6章 送婉贵人出宫 “最好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宫中大办宴席，会有胡姬来宫中表演。”裴乐瑶接着道。 她最近可没有闲着，一直在计划着将婉贵人送出皇宫。 其实婉贵人在皇宫对于她来说，没有太多助力，还会成为别人的攻击目标。 因为像华贵妃这种人会通过她来对付婉贵人。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不想让婉贵人就这么死掉。 她才二十二岁，比上一世的自己还要年轻，花一样的年纪便要陨落。 如果是原来的裴乐瑶会舍不得离开母亲。 可婉贵人拼命护着的孩子已经不在了，换了灵魂。 她对婉贵人的母女情很淡。 综合考虑下来，将婉贵人送出皇宫，给她梦想中的自由是最好的选择。 “我娘伴作胡姬定然不会被人发现……” “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她了。” 除了宫中的一些老内侍见过婉贵人，那些新进宫的太监哪里能认得婉贵人。 婉贵人基本不去参加宫宴，好久没有出函香苑了。 “公主殿下是认真的？”安太医声音微微颤抖。 裴乐瑶点头，“我自然是认真的……” “我不想让我娘死。” “可……”安太医顿了片刻，“即使公主殿下的计划能成功，可娘娘离开皇宫之后，你一个人要怎么生存……” “我娘说她可能熬不过今年冬天……” 裴乐瑶浅笑，“此时与今年冬天有什么区别吗？” “除了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安太医竟然无言以对。 婉贵人如果解不开心结，今年冬天确实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坎。 安太医心疼地看着裴乐瑶。 她也是看过甄嬛传的，在这一刻，她差点觉得自己是安太医的私生女。 老天…… “安太医是想让我娘活命的，也想象一下她驰骋于草原的英姿飒爽……” 裴乐瑶继续攻略安太医，“我也是想让我娘活命的……” “至于我，以后再说。” “总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可以。” “我不想后悔，我娘还是花一般的年纪……” “我想，安太医也不想后悔……” 安太医点头应下，“好……” 他说完这句话觉得震惊，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同意。 他竟然被一个五岁的小姑娘鼓动了。 安太医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知道安太医舍不得我娘死……”裴乐瑶得意地笑着，脸上满是稚嫩的童颜。 安太医觉得六公主稚气未脱的模样，与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总是无法吻合。 “但是，我们先计划，还不能将此事告诉我娘，她不会同意，只有最最后关头才能告诉她。”裴乐瑶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 安太医身份特殊，想在宫中诸多宫女中找一个病入膏肓的并不艰难。 难的是将时间对上。 “这是我手中所有的赏赐和首饰，你全部拿去换了银子……”裴乐瑶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安太医。 她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在皇宫，银钱比任何东西都好用。 “找胡姬需要银子，安排将死的宫女也需要银子……” “臣有，不用公主的……”安太医推举。 “银子多些，稳妥……不要舍不得花……”裴乐瑶抓住安太医的一根手指，将整个手掌抓起来放在小盒子上。 安太医感受着裴乐瑶柔嫩的小手，还怎么拒绝。 他带着裴乐瑶异想天开的计划，以及那一小盒子首饰离开了函香苑。 * 勤政殿。 昭德帝裴恒岁近而立之年，在位十年，颇有威仪。膝下有六位皇子，七位公主，子嗣颇丰。 毕竟他才三十岁，后面还有大把的年华开枝散叶。 裴恒相貌英俊，再加上上位者的霸气，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十足。 昭德帝颇为勤勉，提倡节俭，精于朝政，日子过得自律，半点不荒唐。 他放下手中的笔，不知不觉间已经批阅奏折一个多时辰。 他揉了揉眼睛，轻轻转动手腕。 贴身内侍李公公上前，手中端着一杯恰好入口的温茶来到昭德帝身侧，笑容满满，声音轻亮中带着谦恭，“陛下，是该歇歇了……” 昭德帝顺其自然接过李莲递过来的温茶，轻轻抿了一口。 “贵妃娘娘差人送来了桃花饼，是用今春新开的桃花做的，陛下要不要尝一尝……” 昭德帝神色顿了一下，喝茶的动作也停了。 李莲伺候皇帝多年，一个细微动作便能感知昭德帝情绪的变化。 于是他站着未动，等待皇帝的示下。 不过，皇帝并未说话，也未说要吃桃花饼，而是起身踱步到窗户边，将微开的窗户推开，彻底推开。 院中的桃花确实已经落尽，几个内侍正在轻手轻脚的打扫落地的残红。 “今年春天的桃花开得好……”昭德帝道。 李公公上前一步附和道，“可不是，满树的嫣红……御花园那成片的桃花更是绚烂夺目……” “陛下励精图治，天下风调雨顺，桃花自然开得好。” 这样的恭维皇帝已经听得习惯。 “春天了，各宫中的春衣、份例该拨付的都拨付到位，不要差下……” 李公公赶忙答应，“都已经按照规矩拨付下去了。” 良久之后，昭德帝才说了一句，“桃花饼还是婉贵人做的最好……” 李公公内心惊讶，陛下竟然还记得婉贵人，可面上并未表现出半点。 皇帝知道自己露出了内心的想法，便未再多说。 李公公调整情绪，试探着问，“听说婉贵人的身子开春越发不好了……要不要老奴去瞧一眼。” “不用了……”皇帝摆摆手，将窗户重新关上，回到龙案前，面上波澜不惊，毫无情绪。 李莲退出殿内，站在台阶上，抬手敲了自己额头一下，他怎么就将婉贵人忘了。 婉贵人做的桃花饼才是陛下的最爱。 当年，婉贵人也曾经盛宠一时。 只是后来婉贵人变得郁郁寡欢，渐渐失了宠爱。 三年前，陛下在函香苑摔了东西，之后对婉贵人便彻底淡了，再未召她侍寝。 他记得两年多以前，陛下曾让婉贵人献舞一曲，明显是给婉贵人台阶。 可婉贵人却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了。 之后，陛下再未提起婉贵人，他也就将此人丢在了脑后。 他没想到，陛下是将人藏在了心底。 第7章 皇帝的些许关注 裴乐瑶除了设计婉贵人出逃的计划，还打听了一些婉贵人和昭德帝之间的过往。 “当时，陛下对娘娘疼爱有加……”佩儿叹了一口气。 “后来，陛下与娘娘吵了一架，便不再来函香苑。” “之后，陛下让内侍过来告知，让娘娘在宴会上献舞……娘娘好生准备了一番，准备去跳舞，可后来不知怎么，又说不用了。” “再之后，陛下便再未来过函香苑。” “函香苑也就越来越冷清了。” “陛下或许都不知道，公主殿下长得这般好看。” 裴乐瑶撇撇嘴，露出不屑的表情。 皇帝向来少爱。 不过，她想在后宫生存，这位后宫乃至天下的唯一主宰者，必须要讨好。 其他的人都没有皇帝重要。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皇帝既然已经下令让婉贵人献舞，那便是给她机会，给她台阶。 后来事情黄了，说明有人使坏。 虽然昭德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是后宫也有不少女人。 女人的战场，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对婉贵人动手。 因为男人只有皇帝一个，雌竞在所难免，必然是一个卷的世界。 既然大家都卷，那就卷起来吧。 想到太医院药材事情…… 婉贵人已经这般不得宠，依然是别人的肉中刺眼中钉，何况是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 不过，当下还是先将婉贵人送出宫，活她一条命最重要，也算是她报了一部分重生一世的恩情。 裴乐瑶与佩儿正在屋里说话，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跑进来。 “公主佩儿姐姐，门外来人了……” 小丫头难掩惊喜。 毕竟函香苑很久都难见有外人出现。 裴乐瑶和佩儿相视一眼，皆是露出疑惑的神色。 佩儿牵着裴乐瑶的小手，来到函香苑门口。 “六公主，老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婉贵人和公主殿下送春装的。” 说话的是一个老嬷嬷，旁边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子。 佩儿对这位年轻的女子倒是有些印象。 她好像是一位绣娘。 之前函香苑的四季服装都是佩儿亲自去织造局取。 这一次亲自送上门佩儿难免惊讶。 “谢母后关怀……”裴乐瑶福身行礼，嗓音清脆。 老嬷嬷的目光在裴乐瑶的身上打量一番。 “春装送到了，那老奴就回去复命了。”老嬷嬷收回目光，颇为守礼地对裴乐瑶道。 “嬷嬷辛苦了。”佩儿客气一句。 佩儿亲自将嬷嬷送出门，眼看着嬷嬷走远，这才转身回到函香苑，将院门关上。 婉贵人得知有位老嬷嬷亲自带着绣娘将春衣送过来，露出疑惑神色。 裴乐瑶却感觉那老嬷嬷不像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当然，她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所以也没有说出口。 新衣的料子不错，婉贵人也难得露出笑颜。 “只是不知公主的衣服是否合身？” 佩儿回答，“娘娘，定然是合身的。” “尺寸是奴婢一早送到织造局的。” “这段时日公主没怎么长。” 裴乐瑶自然要穿上新衣，给婉贵人展示一番，看是否合身。 那嬷嬷带着绣娘见到李莲。 “李公公，新衣都送到了。”嬷嬷微微弓着身子，态度谦卑。 “可观察到了什么？”李莲问道。 “见到了公主殿下。”老嬷嬷回答。 李莲露出诧异的神色。 按说只让老嬷嬷去送春衣，未必能见到公主。 “公主和一位大丫鬟出来接的春衣……” 老嬷嬷是精明人，不用李莲继续问，便将自己看到的交代出去。 “公主长得好看，只是有点太瘦弱了。” “公主今年五岁，可看起来小小的那么一点点。” “院子里也很冷清。” “好像下人格外少。” 李莲自然了解宫女和内侍的本性。 函香苑冷清了三年，宫女和内侍能跑的早跑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李莲对老嬷嬷摆摆手。 老嬷嬷躬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至于婉贵人的身体，直接问太医院就可以，总比这些婆子含糊其词的回答更准确。 李莲了解函香苑的大致情况，便回到了勤政殿，等着哪一日昭德帝忽然想起来向他询问。 陛下对婉贵人或许还存着那么一点念想。 但是想要恢复到之前那般宠爱的程度，所需要的条件太多，他不会主动提起。 * 裴乐瑶很配合地试完了每一套春衣，在婉贵人面前逐一展示出来。 婉贵人难得一次脸上持续保持着笑容。 平时她也对裴乐瑶露出笑脸，但裴乐瑶总感觉婉贵人的笑容有点勉强和艰难。 裴乐瑶看着婉贵人的笑脸，心里想，等她离开京城，回到草原的时候，应该整日都会洋溢着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吧。 安太医得了裴乐瑶的吩咐，一直惴惴不安，好在幸运，他找到了一个垂死的宫女。 这宫女身份低微，死去之后会被人扔到乱葬岗。 像他们这般人，如果没有家人，一般都是这种下场。 安太医对这宫女说等她死后，愿意将她的尸体带出皇宫，然后找一块风水不错的地方将她埋葬，再给她准备一副棺木。 垂死的宫女自然感激不尽，便将其后世交代给认识的姐妹。 这让安太医带走她的尸体显得顺其自然。 太后娘娘的寿辰近在咫尺。 各地的戏团纷纷来到京城应征，当然其中也不乏表演杂耍的胡人班子。 安太医留意打听，很快便得到消息，得知是哪个胡人杂耍班子被征召入宫，为太后祝寿。 随即安太医便找到了两个胡姬。 胡姬开放，她们来一次京城不容易，这一趟出来也会出卖身体，赚些体己银子。 安太医与这两个胡姬接触了几次，觉得她们值得信赖，最关键的是她们喜欢银子。 他给的银子足够这两个胡姬付出忠诚。 等这一切辅助条件都处理妥当之后，安太医去函香苑见裴乐瑶。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函香苑单纯是为了见五岁的小公主，心情竟然莫名紧张。 当然她还是先去为婉贵人诊脉。 “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用你经常奔波……”婉贵人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郁。 第8章 坦白计划 安太医微微垂首，心里想很快就不用再奔波了。 “为娘娘诊脉，是微臣的本职。” 婉贵人苦涩一笑，“我这里纵然你不来，谁又会责备于你？” “娘娘不要自轻自贱，前几日还有内侍询问娘娘的身体。”安太医道。 婉贵人想到，前几日有宫人送到函香苑的春衣。 或许是皇后娘娘的怜悯之心。 婉贵人并不甚在意，并没有将这点变化认定为自己生活处境能够改观的机会。 “娘娘再给微臣讲一讲草原的事情吧。” “这样娘娘也能抒怀。” 婉贵人眼神中闪过一瞬向往的神色，随即又黯淡下去，缓缓摇头。 “不讲了，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有什么可讲的？能忘了是最好的。” 安慰婉贵人的话，安大夫已经说过很多。 他知道，再说也无益。 五岁的小公主竟有这般果决的行动力，安太医此时更加佩服。 他竟然从未想过，将婉贵人带出皇宫。 离开这里，离开皇宫的高墙，才是婉贵人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 “娘娘休息，我去看看公主殿下的身体。”安太医起身说道。 “辛苦你了……”婉贵人眼神中透着感激的神色。她自然知道公主将安太医当父亲一样对待。 “公主大了，越来越粘人，安太医不用纵着她……” 安太医自然明白婉贵人话里的意思，微微颔首，“娘娘安心，微臣会看着办的。” 安太医见到裴乐瑶，再度让他眼前一亮。 几日不见，公主的精神气更好了，之前脸上的瘦弱消失不见，脸颊变得圆润而又饱满，眼神中神采活现，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女娘。 “公主殿下，外面的事情，微臣都已经处理妥当。” 安太医将他这段时间处理好的事情，详细地跟裴乐瑶说了一遍。 “安太医辛苦了……”裴乐瑶嫣然一笑，“这样的话就万无一失了……” 安太医看着六公主，满眼心疼，他不知这样一个小女娘，没了娘亲，将来在皇宫里要怎么生存？ 裴乐瑶感受到了安太医的眼神，也明白他眼神中所含的意味。心中感慨安太医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等我娘安然离开皇宫，你要跟着她一起离开吗？” 太医属于官职，是可以辞官，离开太医院的。 安太医愣怔一瞬，随即脸颊温热，眼神闪烁，面上是尴尬的表情。 他怎么觉得，一个五岁的小女娘，似乎明白他对娜扎依的心思。 裴乐瑶自然也不会将安太医的心思点破，毕竟她才只有五岁。 “不会，娘娘是自由的，属于草原……” 裴乐瑶心中感慨，这是真爱啊。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着娜扎依，却不去约束她。 安太医真是出色的男人。 转眼便到了太后的寿辰。 那位病入膏肓的宫女也离开了人世。 一个皇宫角落里微不足道宫女的死亡，遇上了太后娘娘的寿辰，自然会被更加低调隐秘地处理。 于是这具尸体便出现在了函香苑。 尸体是春生去背回来的，放在了下人房中。 春生虽然心中疑惑裴乐瑶这是要做什么，但是他发誓要忠心于公主，所以即使疑惑堆积如山，他也未发一言，全部遵照裴乐瑶的吩咐去做。 裴乐瑶又让春生花了一些银子，去皇宫的冰窖买了一些冰回来，保存宫女的尸体。 杂耍班子在太后寿辰前一天便进入皇宫。 平时这些角门都是有宫人严格盘查的，可特殊时期，审查没有之前那么严格。 裴乐瑶和春生亲眼见了安太医联系好的那两个胡姬。 他们的容貌竟然真与婉贵人有几分相似，都是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发色在阳光下透着棕红色的光泽。 安太医不仅人好，而且踏实，也足够聪明。 与两位胡姬接上头之后，外围的事情就全部稳妥了，只剩下婉贵人。 皇宫里因为太后娘娘的寿辰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可这些都与函香苑没有太大关系。 婉贵人一年四季都是病殃殃的，没有人愿意在太后寿辰这种大喜的日子，见到一个缠绵病榻的人。 “娘亲这是我亲手熬的冰糖雪梨水……”裴乐瑶两只小手，端着小碗来到婉贵人床榻前。 婉贵人挤出笑容，“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不用亲自去做。” 裴乐瑶心想，这一分别，不知多少年才能相见。 “娘，我喂你。” 婉贵人想要拒绝，佩儿提前说道，“娘娘，这是公主亲自熬的，您就不要拒绝了。” 婉贵人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裴乐瑶软糯的脸颊。 只是笑容在她脸上瞬间消失，又浮上一层阴郁的神色。 裴乐瑶知道，婉贵人心中在想，等她离开人世之后，裴乐瑶该多可怜。 裴乐瑶看破不说破，依然笑容灿烂地喂婉贵人喝下了冰糖雪梨水。 婉贵人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似乎要享受这一刻温暖的甜蜜。 “娘，我要送你出宫。”裴乐瑶忽然道。 婉贵人愣怔一瞬，随即以为她在说孩子话，“这皇宫的高墙哪里是人随便能出去的。” “何况娘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那也总比娘熬不过今年冬天要强，你至少能好好地在外面活着。” 裴乐瑶脸上是认真的小表情。 “难道你不向往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在天地间遨游？” “向往自然是向往的，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了。” 婉贵人拉住裴乐瑶柔嫩的小手，“一入皇家门，便都是身不由己，何况娘是皇帝的女人。”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娘，我说的是认真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只要听我安排就好。”裴乐瑶知道，此时婉贵人还以为她在说孩子气的话。 “这是我和安太医许久之前便开始计划的行动。” 婉贵人脸上的温柔表情渐渐凝固，换作惊诧。 “今天晚上是太后娘娘的生辰。” “宫中查验不太严格。” “你穿上胡服，扮作胡姬的模样，就可以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婉贵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可，可你怎么办？” 第9章 出宫 裴乐瑶简单直接地将她和安太医谋划好的事情告诉婉贵人。 “等娘今天晚上离开，过几日我便报丧。” “太后娘娘的生辰，这个节骨眼上你离开人世，我不便报丧，也在情理之中。” “等我报出丧事，那宫女早已腐烂不堪，谁又能认得她的真面目？谁又愿意仔细查验？” “万一，万一……”婉贵人直起身子，紧紧地握住裴乐瑶柔嫩的小手。 “娘，与你的生死比起来没有万一。”裴乐瑶声音稚嫩，但却掷地有声。 “安太医说，你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活下去。我想让你活着，你不必为了我留在皇宫。” “我是公主，他们不会饿死我的……” 佩儿已经算是胆量大的，可此时也吓得连连打嗝。 她不敢置信，五岁的六公主，在她这个大丫鬟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竟然运了一具尸体放在函香苑。 娘娘说，自从上次公主摔倒之后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她以为只是长大了。 现在看来，确实是不一样了。 “娘，换衣服吧。”裴乐瑶语气坚决，“再耽搁就太晚了。” 婉贵人泪如雨下，伸出双臂，将裴乐瑶搂在怀中。 “娘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娘是个罪人。” “娘对不起你。” 裴乐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与婉贵人在此互相诉说离别衷肠。 “等你离开皇宫好好地活下去，还能与我通信。” “我会把我生活的近况告知于你。” “可你若熬，也不过就是今年冬天，与我便真是天人永隔了。” “不管怎么算……还是你出宫这笔账比较划算。” “春生……” 春生从门口快步而入，将手中的包袱递给裴乐瑶。 “佩儿，给我娘把衣服换上。” “再耽搁就误了出宫的时辰。” 婉贵人是想离开这里的。 她的内心向往自由，向往草原，向往碧水蓝天。 所以，在佩儿帮她更衣的过程中她半推半就，眼泪汪汪地看着裴乐瑶，换上了胡姬的衣服。 裴乐瑶又让佩儿在胡姬的衣服外面套了一层内侍的衣服。 “佩儿，照顾好公主。”婉贵人用颤抖的声音对佩儿道。 佩儿虽然整个人都是懵的，但还是用力点头。 “娘娘放心，奴婢誓死守护公主。” 春生带着婉贵人找到了那两个约好的胡姬。 “春生，公主托付给你了。” 春生用力点头，压低嗓音道，“娘娘放心，奴婢定然拼死护住公主。” 婉贵人脱掉外面的内侍衣服，两个胡姬迅速帮她换了发饰。 安太医已经在皇宫外安置好了住处。 明日一早，城门打开，婉贵人便不再是婉贵人，而是娜扎依。 她不再是皇帝的妃子，而是草原的女儿。 裴乐瑶听着皇宫中传来的管乐之声，久久难以入眠。 直到凌晨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半晌。 佩儿虽然眼眶深陷，面露疲惫之色，可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 “公主，安太医传来消息，娘娘安全出城了。” 裴乐瑶释然一笑。 只要离开京城，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太后娘娘寿辰，宫中大摆宴席，请了各地有名的戏班子，要走五天流水席，唱五天大戏。 函香苑那宫女尸体腐烂的味道，即使点了艾草也难以压制。 好在五天之后，宴会散场，戏班子离开皇宫，太后娘娘的寿辰宣告结束。 裴乐瑶这才让佩儿去皇后娘娘的寝宫报了丧。 皇后娘娘为了主持太后寿辰累到精疲力尽。眼看着一切结束，想要休息，却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何时的事情？”皇后娘娘揉了揉眉心，强力打起精神，看向佩儿。 佩儿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去看皇后娘娘，哽咽着声音回答道，“已经有5日了。” “恰好与太后娘娘的生辰撞上……便不敢声张，怕犯了忌讳。” “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皇后娘娘一阵心疼。 五岁的小公主竟然就要承受这般事情，总是让人不忍。 可皇后并未见过裴乐瑶，对她的心疼自然是有限度的，只是人之常情地感叹了一句。 “那便按照宫里的规矩发丧就是……”皇后娘娘说道。 已经走了五日，面目全非，得赶紧发丧，要不然整个后宫都没法住人了。 “我们娘娘走之前说她有一个最后的请求……就是按照他们部族的方式安置后事。” “婉贵人想要如何安置？”皇后娘娘问道。 死者为大。人已经死了，最后的请求如果不过分，能答应便答应了。 “按照我们娘娘他们部族的传统，是要火葬的。” 皇后对蛮族的礼仪规矩并不了解，不过火葬还是土葬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好，那便火葬吧。”皇后微微叹息一声，“那便顺了婉贵人的意。” 佩儿磕头谢恩。 “还有，这件事情就不要声张了，毕竟太后娘娘的寿辰刚过，犯忌讳……” 皇后娘娘叮嘱道。 这也是佩儿求之不得的事情，自然满口答应，又是谢恩。 “陛下那边等丧事办完了，本宫会去知会一声……”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不要让六公主去皇帝那边。 佩儿自然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 皇后娘娘派了处理后事的婆子和内侍到了函香苑。 函香苑里的味道已经难以压制。 所以，来查验的婆子根本就没有上手。 于是所谓的婉贵人便被包裹起来送出皇宫。 婉贵人这等位份的嫔妃根本没有资格在皇宫中使用棺木。 裴乐瑶自然也没有跟着出宫，只交代春生跟着皇后娘娘派来处理后事的人将所有事情都办妥了。 皇后娘娘派去的人回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六公主怎么样？”皇后问婆子。 “公主殿下小小的一点点，哭得眼眶通红，看着怪可怜的……”婆子把当时看到的情形陈述给皇后。 皇后娘娘轻轻叹息一声，“六公主也确实怪可怜的。” 皇后不过也就感叹一声，并不会付诸于实际行动去关心裴乐瑶。 当然裴乐瑶也不需要她的关心。 她让佩儿和春生将整个院子全部都用艾草熏了一遍。 下一步就得要争取皇帝了…… 第10章 入梦 一个刚刚失去娘亲的五岁小女娘，关起门来过日子，谁又会说什么呢？ 于是，裴乐瑶吩咐佩儿和春生，紧闭函香苑的院门。 除了去大厨房拿膳食之外，尽量闭门不出。 婉贵人虽然身份低微，但也是皇帝曾经宠爱过的女子。 皇后娘娘不敢将此事完全隐瞒下来，必然会找机会告诉皇帝。 只是恰逢太后寿辰，这件事情不宜宣扬。 又过两日，皇后来到勤政殿。 皇帝每个月都要有两三日留宿凤仪宫。 不过皇后不想在那个时间告诉皇帝婉贵人离世的消息。 她知道，皇帝得知婉贵人离世，定然会失落。 每个月只有那么两三次与皇帝独处的机会，她不想浪费。 所以，今日专门找了时间来勤政殿，告诉皇帝此事。 “皇后来了……”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皇后，露出微微的笑容。 “臣妾为陛下炖了雪梨汤。”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将雪梨汤放在皇帝面前。 皇帝客气一句，“皇后有心了。” 皇帝拿起雪梨汤，慢慢搅动着，轻轻地抿了一口。 这雪梨汤还是华贵妃煮得更好。 皇帝在心里想着便将碗放了下来。 “今日过来，有一件事情告知陛下。”皇后说道。 “皇后，是何事要告诉朕？”皇帝看向皇后，唇角勾着浅浅的笑，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婉贵人离世了。”皇后声音轻轻地说道。 皇帝顿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前几日才刚说起婉贵人，他还让李莲去送了春衣。 “何时的事情？”皇帝未免自己失态，片刻之后，面上表情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上的浅浅笑意消失不见，变得有些阴沉。 “有一段时间了。太后娘娘寿辰的头一日，人就走了。” “六公主是个能撑事儿的，竟然秘而不宣，担心给母后添晦气。一直到寿辰结束才派人告知臣妾。” “臣妾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五六日，不成样子了。” 皇后娘娘自然不会亲自去，不过她在皇帝面前说自己亲自去了，皇帝也不会戳穿的。 她是皇后，协理后宫，要表现出仁爱的一面。 皇帝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住，让他无法呼吸。 只是他以免失态，硬撑着。 不过脸色变得发白，还是能看得出来此时他心痛得厉害。 皇后与皇帝夫妻多年，自然能看透皇帝的心思。 她没想到婉贵人在皇帝心中还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皇帝十岁被立为太子，二十岁登基。 这一生也算是兢兢业业，只为了龙椅的位置。 年少的时候未曾听说过有青梅竹马，有喜欢过的人，一切心思都放在守住太子之位上。 或许婉贵人是那个唯一让皇帝产生爱情的人。 不论是她，还是现在万般得宠的华贵妃，不过都是政治利益的交换品而已。 只可惜婉贵人性子太犟，红颜薄命。 或许就是这份不入世俗的倔强，才让皇帝觉得珍惜吧。 皇后心里思绪千回百转，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只显出淡淡的哀伤之色。 “婉贵人走之前说是要按照她们部族的风俗将其火葬。”皇后神色淡淡，“臣妾并按照婉贵人的遗言，将其火葬了。” “死者为大吗。” 皇帝不想说任何话，轻轻地摆了摆手。 皇后也没有多言，起身告辞离开。 婉贵人离世的消息将李莲也震惊到了。 皇帝给了李莲一个如刀般的眼神。 李莲吓得匍匐在地上，“是奴才失职……” “只听太医说，婉贵人的身体还如往常一样，不见好……” “婉贵人病殃殃的两三年了。” “奴才也没想到。” “是奴才该死，请陛下责罚。” 良久之后，皇帝才轻轻地叹一口气。 “原本她就不愿意生活在皇宫中，觉得是朕折断了她翱翔的翅膀。” “现在她也算是彻底自由了。” “去仔细打听打听她的后事是怎么操办的。” “再去庙中给她点一盏长明灯。” 李莲答应下来，起身匆匆去操办。 这一次他不敢懈怠，必须派最得力的人。 李莲回来，见皇帝已经在继续处理政务，面色平和，似乎婉贵人的事情并没有干扰到他，只是脸色稍显苍白。 时至深夜，皇帝在勤政殿安寝。 这一日过得如常，李莲长长舒一口气。 “陛下该安寝了，奴婢就在门外守着。”李莲放下床榻的帘子，轻声对皇帝说了一声，悄悄地退了出去。 明日太阳照常升起。 只是皇帝浑浑噩噩地睡去，却入了梦中。 昭德帝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双脚发虚。 但他放眼望去却是一片桃花盛开的场景。 他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桃林。 他只感觉花香扑鼻。 他寻着桃花香气慢慢地步入桃林。 雾气混沌，仿若仙境。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便看到一株高大的桃树上挂着秋千。 秋千上坐着一位妙龄女子。 第11章 皇帝入梦 女子头戴花环，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与地上的草色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女子并未回头，昭德帝只看到她纤细的后背，完美的侧颜。 她的头发是棕红色的，鼻梁挺拔，颈项修长，唇角浅浅地勾起，娇艳无比。 昭德帝顿住脚步，看着秋千上的女子。 女子轻盈的身姿在秋千上晃动，带起淡淡的微风，有清清的幽香飘过来，钻入昭德帝的鼻腔。 这是一股熟悉的香味。 昭德帝心下悸动，迈步向前。 秋千上的少女听到了脚步声，嫣然回眸。 映入昭德帝眼帘的是一张娇美动人的脸庞。 “婉贵人……”皇帝满是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难道忘了，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相遇之处？”婉贵人声音轻柔甜美。 “你是婉贵人……”昭德帝看着眼前的女子，陌生而又熟悉。 “是啊，妾身是娜扎依，是陛下的婉贵人。”女子的声音轻灵而又动听。 昭德帝上前一步，想要拉女子入怀。 可是他的手掌抓住的却是一片虚空。 他的手指划过女子的肌肤，却陷入了她的身体，穿她的身体而过。 昭德帝满是诧异的表情看向女子。 “陛下，我已经离开了，回到了草原，回到了那个自由自在的天空。” “可是皇宫里依然有我放不下的人。”女子声音千回百转，带着凄婉。 “你离开了，你去了哪里？”昭德帝急切地询问，手指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出，想要抓住女子的手臂。 女子轻盈的飘远，像雾气一般。 “陛下，我真的已经走了，不在这里。” 女子的声音也随之飘远，像风一样散去。 昭德帝急切地追上去，不停地喊着，“娜扎依，娜扎依……” 李莲听到昭德帝的呼喊，快步走过来，掀开床榻帘子。 一开始他并未听清皇帝所喊之语。 走到床那边，听到皇帝呼喊的好像是娜扎依。 李莲内心为之一颤。 婉贵人走得果然不安心，一定非常不安心，要不然怎么会给陛下托梦。 也是个可怜人。 缠绵病榻三年有余，结果临到死还与太后娘娘的寿辰撞到了一起。 死都死得这般悄无声息。 李公公心里这般想着，伸手扶住皇帝的肩膀，轻轻地晃了晃，嘴里喊着，“陛下，陛下……” 皇帝从睡梦中惊醒，直挺挺地坐起来，双眼发直，口中呢喃，额头豆大的汗珠，后背也被汗水浸湿。 “陛下，您梦魇了。”李莲轻声说着，让皇帝回神。 他自然不会告诉皇帝，在睡梦中，皇帝喊了婉贵人的名字。 九五之尊，睡梦中所说的话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是最不愿意让外人知晓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皇帝回神，用沙哑的嗓音开口询问。 “再有两刻钟便是陛下日常早朝该起的时间……” “也不算早。”李公公端来一杯温茶递给皇帝。 昭德帝接过温茶，漱了漱口，又抿了两口。 皇帝的神思才渐渐安稳。 李公公拿来皇帝的内衣，为昭德帝从里到外全部都换掉。 皇帝让宫女和内侍伺候着，心里却在徘徊，婉贵人走的却是不安心。 她说她在宫里还有放不下的人。 难道是在说朕？ 活着的时候对朕百般疏离，死了却托梦回来，说放不下朕。 那还有何用？ 裴乐瑶没想到她的这位便宜皇帝老爹将她这位六公主忘到了九霄云外。 皇帝梦中见到了婉贵人，却自作多情地以为婉贵人放不下的是他。 皇帝穿上朝服参加大朝会。 百官丑时便从家里出门，天还黑漆漆的，天空繁星璀璨，便来到皇宫门口，等待着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今日是大朝会的日子，五品以上官员全部都要来参加朝会。 数百官员排成整齐的八大排队伍，走在宽阔的石板大道上，进入太极殿。 太极殿高大雄伟，大厅内八根雕着龙纹的粗壮柱子，顶起殿宇高大而宽阔的棚顶。 百官跪地，山呼万岁之后便开始奏本。 先是工部官员谈论银子的事情，因为从都城修往洛阳的官道修了一半，没有银子了。 工部开始哭穷，紧接着兵部也跟着哭穷。 随之礼部、吏部等各部，也都说自己银子不够花。 一开始诸位官员各说各的，后来便开始互相攻击。 一开始攻击还只是停留于职务范围之内，后来便开始人身攻击。 整个太极殿吵得像是隔壁菜市场。 不过皇帝却一声不发。 他的神魂依然没有从凌晨的那个梦中彻底走出来，脑袋昏昏沉沉。 不过他是皇帝，高高在上，他不作声，下面的官员自然不会觉得他走神了，而是以为他高深莫测。 只有站在皇帝身侧的李公公瞟了皇帝几眼，觉得皇帝今日神思散得厉害，此时心思或许不在朝堂。 不过他也不会提醒，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 函香苑裴乐瑶睡到自然醒。 “公主醒了……”佩儿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 之前她觉得裴乐瑶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可自从裴乐瑶不声不响就将婉贵人送出皇宫，佩儿看待裴乐瑶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婉贵人安全离开，函香苑的氛围是轻松而又愉快的。 裴乐瑶伸出纤细的双臂，抻了抻小身体，脸上洋溢着甜美可人的笑容。 “公主该起了……” 裴乐瑶用软糯的声音答应一声，坐起来准备穿衣。 佩儿已经将她的衣服准备好，整齐地叠放在床头。 “我自己来就好。”裴乐瑶甜美一笑。 她毕竟不是公主，也不是五岁，实在是不太适应连穿衣服都让别人伺候。 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自己做来得舒坦。 裴乐瑶穿戴好，洗漱完毕，走出门外。 春日阳光和煦，函香苑墙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鸟雀正在打情骂俏。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又甜蜜的花香味。 裴乐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婉贵人安然离宫，他该想想，以后自己在皇宫里的生活。 古代女子讲究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婉贵人不受待见，她也不得宠，她已经五岁，还未到书院读过书，琴棋画更是没有受到过教导。 既然未来的日子是一条又荆棘丛生的道路，该学的本事自然要学起来。 第12章 为难公主 “公主，那奴婢去膳房领早饭去。”佩儿拿着食盒，准备出门。 “不用着急，我不饿。”裴乐瑶招呼佩儿，“佩儿姐姐，问你点事情。” 佩儿停住脚步，看向裴乐瑶，“公主想问什么？” “我娘会弹琴吗？”裴乐瑶问。 佩儿摇了摇头，“娘娘不会弹琴。” “娘娘来自于边疆部落，从小是马背上长大的，所以对于京城贵女那些本事娘娘是不会的。” 裴乐瑶想想也是，娜扎伊从小玩的东西，皇宫里都没有。 京城贵女们日常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她又不擅长，所以日子才会越过越拧巴。 她的情绪也会越来越低落，最后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这应该就算是早期的抑郁症了。 “函香苑有没有笔墨纸砚？”裴乐瑶问道。 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对她来说标准有点高。 不过至少能读书写字，而且要写出一笔好字，这是最起码的要求。 “有的，在库房里放着，娘娘很少用，只是时间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佩儿说道。 “收拾出来……看有没有字帖之类的。”裴乐瑶吩咐。 佩儿答应一声，询问道，“公主要练字。” 裴乐瑶点点头。 “可是公主，没有人教你写字，你要怎么写？”佩儿露出为难的神色。 公主殿下已经五岁，虽然很小，但是按照公主的标准，三岁便要开始启蒙读书了。 “我自己先写着……”裴乐瑶说道。 这个时代的字她见过，虽然繁复，但与她生活的年代也有所相通。 对于她一个读书将近二十年的人来说，将其学通并不难。 何况，她主修的还是中国哲学，阅读过大量的古文原着，繁体字对于她来说，并不难。 “那奴婢这就去找笔墨纸砚，还有，库房里或许有字帖和书，都拿给殿下……”佩儿说着转身向库房的方向走去。 * “你说什么？可是真的……”华贵妃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青竹。 青竹点头，“消息确切，皇后娘娘压下了，不让在宫中四处宣扬，毕竟婉贵人离世的时候，恰好与太后娘娘的寿辰撞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便秘而不宣。” 华贵妃露出惊喜的表情，“真是天助我也。” “我还在筹谋该怎么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 “老天就帮我收走了。” 青竹看了一眼华贵妃，再度低垂眉眼，心里觉得华贵妃不该这般模样。 “陛下可曾得知这个消息？”华贵妃看向青竹。 青竹点头，“昨天皇后娘娘去勤政殿亲口告知了陛下婉贵人离世的消息。” “那陛下可有何表示？”华贵妃追问。 青竹摇摇头，“奴婢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陛下昨日并未出勤政殿，也没有派人过去，一直忙到深夜，今日一早便去上早朝，没有任何表示。” 华贵妃脸上得意的表情更甚。 “没想到婉贵人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不过尔尔。” “本宫倒是高看她了。” “还以为陛下心中还给婉贵人留着位置。” “现在函香苑只留下那个小公主。”华贵妃目光中透出些许冷意。 青竹点点头，“只留下六公主，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既然陛下不关照，那咱们就关照关照，告诉大厨房。” “就说婉贵人离世，函香苑的膳食再给减一减，一个小姑娘，能吃得了多少？” 青竹没想到，华贵妃连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也不放过。 “万一让皇后娘娘知道……” 堂堂华贵妃这样对付一个失去娘亲的小公主，如果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华贵妃眼眸中闪过冰冷之意。 “斩草要除根……” “留下来，将来或许就是隐患。” “如果她能像婉贵人一样悄无声息的……倒是了了本宫不少麻烦。” 青竹不再多言，派人去大厨房传话。 * 佩儿将笔墨纸砚从库房里拿出来。 “殿下，这些东西在库房里放得太久，有的受潮，有的则是太过脏污，得洗了晾干之后才能用，等奴婢回来收拾妥当，过两日公主再开始练字。” “嗯，不着急。”裴乐瑶道，“我先去和春生练功……” 函香苑虽然不大，但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春生在小花园开辟出一块练武的空地。 在空地的旁边有一棵榆树，榆树上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在榆树下面则有一张圆桌。 圆桌上放着温水。 此时太阳挂在半空，春日天气暖融融的，斑驳的日光洒落在地上。 “殿下……”春生见她出神，轻轻地唤了一声。 裴乐瑶收回神思，微微点头。 如果说能安安稳稳地在函想苑生活、长大也挺好的。 只可惜她是女子。 如果就这般默默无闻的长到十五岁，她嫁人的时候将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如果让她去和亲，如果将她嫁给更不堪的人…… 这些未知的定数太多了。 她还是要卷起来，要变得强大，一刻也不能被眼前一时的柔和和温暖所麻痹。 裴乐瑶小小的身躯稳稳地扎着马步。 春生心中暗暗敬佩裴乐瑶。 公主身份珍贵，一个小姑娘，只有五岁，却有这般毅力。 * “佩儿……”李公公带着暧昧的表情，伸手想要去捏佩儿的手腕。 佩儿脸上挤着笑容，心中却疑惑。 自从上次被公主殿下威胁之后，李公公不敢再动手动脚，今日怎么胆子又大了？ “李公公还是给我准备饭食吧，公主殿下等着呢。” 李公公甩了甩勺子，脸上带着怒意。 “我早说你跟我好，我给你安置一个好地方。” “婉贵人也走了。” “你跟着一个五岁的小公主，何时是出头之日？” “再过两年你也该出宫了。” “出宫之时，身上没有半分银钱傍身，看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李公公嘴上骂骂咧咧，幸灾乐祸，手上的动作没停。 不过今日给的饭菜着实粗糙，馒头冰凉，菜汤里一点肉都没有。 “今日的份例怎么这么少？”佩儿问。 “一位五岁的小公主能吃得了几口，都是你们这些下人吃了……” “别打着主子的幌子，想吃大厨房的饭菜，门儿都没有……” 第13章 欺负公主 佩儿气愤异常，想要解释。 可她觉得，自己的解释根本没有用。 “好了，就这些。”李公公给佩儿装了两个冷馒头、一份菜汤、一份炒青菜。 佩儿看着食盒里的饭菜怒气冲冲道，“公主殿下，五岁的小女孩，虽然吃不多，但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至少得有一个精致点的菜肴，还有米糕、点心之类的也得给点吧。” “没有了，就剩这些，你爱要不要……”李公公说完，便将勺子丢在一边，转身离开。 佩儿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可又无可奈何。 她只是一个位卑的小宫女，哪里敢在大膳房里随意翻找。 她只好气呼呼地提着食盒回到函香苑。 “殿下，今天早上就练到此时吧……”春生也是第一次当先生。 不清楚五岁的小女孩应该练到什么程度。 公主练的时候，他也陪着一起练，他觉得自己有些累的时候便叫停了。 公主毕竟年幼，他怕累坏了殿下的身体。 裴乐瑶也觉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肚子就在此时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公主饿了……”春生笑着说，“奴婢这就为公主准备温水。” “公主洗漱之后，佩儿姐姐也就回来了。” 裴乐瑶点头应下。 春生打来热水，她简单洗漱之后，就听到佩儿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佩儿脾气不好，受了气会直接输出，不会让气憋在心里。 “佩儿姐姐，怎么了？”裴乐瑶见她气呼呼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嘴巴高高地嘟起，很明显是受了很大的气。 “李公公那个……”佩儿虽然生气，但还是把那句最难听的咽了下去，转了一个弯，接着说。 “前几日还挺好的，今日不知抽什么风。” “她又想占姐姐便宜？”裴乐瑶脸色沉下来问。 佩儿点点头，“他整日都想占奴婢便宜，不过是摸摸手，搂搂腰……” “再不济就是摸一下奴婢的屁股。” “奴婢就当做是被畜生舔了。” “心里膈应一下，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今日好像与之前有所不同。” “看看他给公主拿的是些什么饭菜。” 佩儿将食盒打开。 春生看到食盒中只有两个冷馒头、一碗菜汤、几片炒青菜。 “公主，今晚奴婢找机会将他揍一顿。” 裴乐瑶也看到食盒中的饭菜，觉得哪里不对。 平时函香苑的饭菜虽然算不上好，但至少还看得过去。 今日这么差，难道是因为婉贵人不在了，大膳房便欺负她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公主。 可裴乐瑶想想又觉得不至于。 在身份上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公主，是主子，大膳房那些不过是奴才，平白无故的，他们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有人授意。 有人借大厨房的手，想要给她气受，想要拿捏她。 裴乐瑶想明白了这一点，便不会生气。 “不用，打他也不会改变什么……” “何况，那些奴才，定然得罪了很多人，你打了他，他未必知道是何人……” “不会改变我们的现状。” 裴乐瑶说着，准备将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来。 “佩儿姐姐，别生气了，我们先吃饭，我饿了。” 佩儿心疼地看着裴乐瑶，心里想堂堂公主殿下，这是遭了什么罪。 “奴婢去将小火炉点起来，把馒头切成片，烤一烤再吃，汤也可以热一下，这太凉了，吃进去身体会不舒服的。”春生转而笑着说道。 “奴婢特别会烤馒头片。” 裴乐瑶也笑着点头应下。 佩儿却红了眼眶，娘娘在的时候，他们也不敢这样对待公主殿下。 纵然是没有好东西送到函香苑，但是饭菜上也不敢太过于苛刻。 真是欺人太甚了。 “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一起吃热闹。”春生将馒头片烤成脆脆的状态，吃起来口感还不错。 汤也热了。 佩儿一直红着眼眶，只吃了一点点。 裴乐瑶吃完便离开了。 佩儿终于憋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 “他们太欺负人了。” “我也太无能了，护不住公主。” “就知道大呼小叫，关键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胆量。” 春生也是第一次见佩儿这般软弱，不知该如何安慰。 “我看公主殿下也不怎么生气，你也别太难过，不要过于自责。” 佩儿擦掉眼泪，红着眼眶瞪着春生。 “你个没良心的，公主算是白救你一条命。” “他们这么欺负公主，你竟然能说出这般没心没肺的话。” 春生，…… 他只是想安慰佩儿而已，早知道他就不出声了。 接下来春生便一句话没说，听着佩儿一个人唠叨。 裴乐瑶听到了佩儿和春生的对话。 她知道，佩儿是心疼她。 春生则是男人思维，生气也没用，即使佩儿闹起来，也只会给她添麻烦。 “晚膳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大厨房。”裴乐瑶出来说道。 佩儿吓一跳，赶忙擦掉眼泪，站起来说道。 “公主，你不能去。” “这点事情奴婢能办好的。” “他们还正等着看公主的笑话呢。” “这有什么笑话可看？”裴乐瑶说道。 “咱们的饭菜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在生存面前，脸面算不得什么？” 裴乐瑶说完便转身离开。 佩儿哇哇大哭出声。 春生一脸茫然地看着佩儿，完全无法理解佩儿如此大哭的原因是什么。 佩儿只是更自责了，自己护不住公主，结果公主还要因为她受委屈。 * 昭德帝早朝之后回到勤政殿，依然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握着手中的朱笔，神思不知在何时已经飞远。 “陛下要不去御花园走走？”李莲端着一杯温茶，走到皇帝面前，温声建议。 皇帝知道自己今日无心理政，抿了一口茶，微微点头。 皇帝出了勤政殿，来到御花园。 恰逢春季，御花园中，花团锦簇。 其实，昭德帝也无心赏花，脑海中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只是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就在此时，皇帝听到不远处有女子谈论的声音。 “听说婉贵人走了。” “可不就是，恰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也是……” “留下的六公主可怎么办？” “六公主今年才几岁，怪可怜的……” 第14章 公主上门讨公道 皇帝本想走过去，此时却顿住脚步。 他忽然想起梦中婉贵人的那句话。 ‘宫中我还有放不下的人。’ 皇帝的心被刺痛一下。 原来婉贵人放不下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六公主。 对，婉贵人还为他留下一个公主，他怎么就完全忘记了？ 皇帝没有打扰这两位嫔妃，转身往勤政殿的方向走。 李莲看到昭德帝阴沉的脸，心下咯噔一声，转身跟上。 “婉贵人生下的是几公主？”在勤政殿门口，昭德帝忽然转身，看向李莲。 “陛下，是六公主。”李莲回答。 “那你怎么从未跟朕说过……”皇帝冷眼看向李莲。 李莲记得自己跟皇帝说过。 何况自己有几个女儿，难道不知道吗？ 此时的李莲即使有八张嘴也不敢分辩，扑通跪在皇帝面前请罪，“陛下饶命，是奴才失职……” “几岁了？”皇帝过了片刻，开口问道。 “五岁了。”李莲回答。 皇帝微微皱眉，心中觉得亏欠婉贵人。 他所有记忆中关于婉贵人的形象都是婉贵人未生育之前。 所以他对自己的六公主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你亲自去看看……”皇帝冷冷吩咐道，“看有没有人苛待她？” 皇帝也是在宫里长大的，最知道宫里的这些奴才惯会捧高踩低。 一个刚死了娘亲、无人依靠的小姑娘，日子可想而知。 李莲颤巍巍答应一声。 皇帝没在言语，转身进入勤政殿。 这一次他的心绪竟然平静下来，可以专注于折子了。 皇帝心中隐隐觉得，是自己没有处理好婉贵人所托之事，这才会心神不宁。 李莲建见勤政殿的门关上，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伴君如伴虎，虽然他兢兢业业伺候皇帝这么多年，但皇帝发威，他还是心生惧怕，后背一层冷汗。 李莲缓步下了勤政殿台阶，往函香苑的方向而去。 可不要有那些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欺负五岁的六公主。 * 午膳之前，裴乐瑶带着佩儿、春生，还有早饭剩下的半个硬馒头、几根炒青菜，以及连一点油腥都没有的菜汤，离开函香苑，准备去大厨房。 裴乐瑶早准备将事情往大闹一闹。 按时间来推算，皇帝应该已经知晓婉贵人去世的消息，可他依然无动于衷。 在皇帝的心中，她这位六公主可能没有任何存在感。 既然没有存在感，那就需要刷一刷存在感。 要刷存在感，小打小闹肯定不行，得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就这硬馒头、破青菜和没有一点油腥的菜汤，她是公主，走到哪里都占理。 佩儿一开始还想劝说裴乐瑶。 可见她准备妥当，稚嫩的脸颊上却表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她再联想到，裴乐瑶无声无息便将婉贵人这么一个大活人送出皇宫，心中多了几分信任，便也不再言语。 三人提着食盒来到大厨房外。 还没有到晌午饭的时间。 大厨房里忙忙碌碌。 大厨房的总领太监，身子低矮，圆圆胖胖，脑袋下面便是肩膀，几乎没了脖子，典型大厨形象。 这首领太监是主子吃什么，他吃什么，甚至吃得比主子都好。 “都给我手脚麻利点，干净点。” “今日贵妃娘娘点了贵妃醉鸡……” “这活儿都得给我干明白了。” 首领太监粗声粗气地吆喝着。 首领太监的声音混杂着颠勺、炉火、菜刀剁菜板的声音。 李公公跟在首领太监身侧点头哈腰，一副溜须拍马之相。 就这般微弱的人物也能欺负到裴乐瑶的头上。 “还没到时间点呢，再过三刻钟再来。”一个内侍看到佩儿，头也没抬，声音冷冷地说道。 大厨房主要伺候宫中的女眷，上到皇后，下到各级嫔妃。 像佩儿他们这些下人的饭食另有厨房准备。 “李公公……”佩儿冲着李公公的方向喊了一声。 可是大厨房里太吵了，李公公根本没有听到佩儿的喊声。 裴乐瑶拽了拽佩儿的手。 佩儿这才扯开嗓子，大喊一声。 李公公听到有人喊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去见是佩儿，眉头紧锁。 首领大厨自然也看到了佩儿。 他冷脸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点头哈腰，向首领大厨解释几句。 大厨房里太吵，裴乐瑶听不到李公公和首领大厨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不过片刻之后，首领大厨和李公公都来到了他们近前。 首领大厨怒气冲冲，李公公一副狗仗人势。 “下作的东西……”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在这里高声吼叫。” 首领大厨自然是骂佩儿，他甚至根本没有将站在佩儿身边的小女娘放在眼中。 裴乐瑶不相信首领大厨没有看到她。 这是打狗给主人看。 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裴乐瑶拽了拽佩儿的手，然后伸开一双小短臂。 佩儿心领神会，将裴乐瑶抱起来。 被佩儿抱起来的裴乐瑶，比首领大厨还要高出半个身子。 因为首领大厨是五短身材，个头还没有佩儿高呢。 裴乐瑶对首领大厨怒目而视。 首领大厨这才装模作样，“公主殿下怎么也来了？这里哪是公主殿下该来的地方？” 显然刚才李公公嘀咕那几句中，便有告诉首领大厨她的身份。 裴乐瑶伸手一巴掌拍在首领大厨的帽子上，将他的厨师帽打落在地上。 一只几乎掉完头发，油灵灵的脑袋呈现在裴乐瑶面前。 裴乐瑶看着觉得恶心。 没想到白色的厨师帽下竟然隐藏着如此肮脏的脑袋。 裴乐瑶的举动在首领大厨的意料之外，他震惊又羞恼，凶狠地瞪着裴乐瑶。 “大胆奴才，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瞪着公主殿下。”春生厉声喝道。 “狗奴才，你竟然敢这么跟我师傅说话……”李公公抬脚便要踹向春生。 春生是练家子，身体早已康复，在李公公抬脚的时候，已提前抬脚踹在了李公公腹部。 李公公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大厨房里的太监见到首领大厨和李公公受到欺负，呼拉拉围了上来。 佩儿和春生赶忙将裴乐瑶护在怀中。 就在此时，裴乐瑶看到大厨房门口步入一道威仪的身影。 第15章 处罚 皇宫里的内侍也是分等级的。 他们所着的衣装，腰间的腰带都代表了身份的象征。 跨步而入的内侍一看便知身份不低。 “佩儿姐姐掐我一下。”裴乐瑶伸出纤细的小臂。 佩儿心疼下不去手。 “快，佩儿姐姐，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裴乐瑶催促道。 佩儿不知所以但还是听从了裴乐瑶的话，在她的小臂上拧了一下。 裴乐瑶的手臂白皙人无能，小女娘的肌肤吹弹可破，即使佩儿心疼，只轻轻的拧了一下，也出现了一大片红晕。 裴乐瑶瞬间眼眸中蓄满泪水，睫毛轻颤，修长的睫毛上挂着水雾。 佩儿心都要碎了。 “殿下……” 佩儿还没有得到裴乐瑶的回应，就听到首领太监喊了一声，“李公公……” 其他人还以为他喊的是大厨房的李公公。 直到见到首领太监跪在了地上，其他人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从门口走来的中年内侍。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李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首领太监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对上的却是李莲冰冷的目光。 首领太监又重新跪下。 “刘胖子，这是怎么回事，大厨房就被你管理成这副模样。”李莲声音幽冷。 “李公公不是，是……”刘胖子抬头看了一眼裴乐瑶。 李公公走到裴乐瑶面前，脸上堆满笑容，俯身行礼，“李莲给六公主殿下请安。” 佩儿在裴乐瑶耳畔压低嗓音提醒，“公主殿下，这位李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内侍。” 裴乐瑶看向李莲，眼眶水汪汪的，神色中带着几分胆怯，从未见过这般大人物的模样。 李莲此时看到裴乐瑶的面庞，不禁为之一震。 六公主长得可真好啊！ 这容貌简直就是挑婉贵人和皇帝陛下最好看的地方长出来的。 最关键的是轮廓与陛下神似。 眉眼之间却都是婉贵人的美。 “公主殿下怎么会在此处？”李莲笑着，声音轻柔，一副慈祥长者的样子。 “他们不给我饭吃，我来要饭吃……”裴乐瑶说着委屈，顿时哽咽起来。 这哽咽的小模样让李莲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这般柔嫩的小姑娘，这般委屈的模样，谁看了谁不心疼。 “大膳房怎么有这种胆量，公主殿下是有定例的……” 李莲冷声道，“他们竟然敢克扣。” “没有，李公公，没有的事情。”刘胖子摇着头否认，“奴才在大膳房这么些年……” “从来也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定然是函香苑的这些奴才领了饭食自己吃了，欺瞒公主殿下。” “你少血口喷人。”春生说着，上前一步，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食摆放出来。 “李公公，这就是大厨房给我们公主殿下的早饭。” “馒头硬的像是石头一样，公主五岁年纪，牙都没长齐，这么硬的馒头怎么吃？” “还有，这菜汤连一点油腥都没有。” “这青菜更别说了，里面还有烂菜叶子。” “公主殿下正在长身体，吃这些不坏肚子已经不错了。” 刘胖子摇摇头，“这不是奴才的吩咐……” “是他给我分配的饭菜。”佩儿伸手指向另外一位李公公。 这位李公公此时已经吓得抖若筛糠。 “还有他总是想摸佩儿姐姐的手。”裴乐瑶忽然开口。 “上次我来大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他想摸佩儿姐姐的手。” 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不过是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后宫里这些太监的心思，李莲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公公饶命，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跪在地上的李公公声音颤抖，磕头如捣蒜，地板被他的额头敲得咚咚响。 “将这个下贱的东西拖出去。”李莲冷声吩咐。 几个强壮的内侍进来，将磕头的李公公拖了出去。 “李公公，都是这个不长眼的，私自做主，苛待公主，自己从中捞好处……”刘胖子终于抓到了可以顶包的人，跪着向前一步，匍匐在李莲面前。 “他是你徒弟，你管着大厨房，竟然让手下的人苛待公主，你还有理了。”李莲声音冷冷。 李莲自然知道，刘胖子是贵妃娘娘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是奴才失职……”刘胖子知道有了转机，至少不会被发配。 “求李公公责罚。” 李莲则是笑容暖暖地看向裴乐瑶，“殿下，我们该怎么处罚这个胖子？” 裴乐瑶想了想，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如果说将胖子拉出去砍了脑袋，就显得与身份太不符合。 既然李莲已经知道了大厨房的事情，必然是要处理的。 她不如就保持一副懵懂无知的状态。 “罚他吃一筐硬馒头……”裴乐瑶露出凶巴巴的小表情，一副深受冷硬馒头之害的样子。 李莲怔愣一瞬，这般处罚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对裴乐瑶又多了几分怜惜和心疼。 五岁的小姑娘，一直没有得到皇帝的宠爱，日子过得谨小慎微，哪里能知道该如何飞扬跋扈地处罚这些目中无主的狗奴才。 “好，就按照公主殿下的意思。”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刘胖子什么都不吃，只吃冷硬的馒头。” “谁敢偷偷关照他，让咱家知道，小心你们的脑袋……” 刘胖子心中有苦说不出，还得给李莲磕头谢恩。 “还不给公主磕头，如果不是公主仁慈，至少得让你屁股开花。”李莲冷声道。 刘胖子愤恨不已，心中想着，怎么就没跟着婉贵人一起离开这个人世。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栽到一个五岁的小公主身上。 熬到这个位置费了他多少心思。 可他知道活命要紧，此时也不做他想。 “为公主殿下准备的午膳在何处？”李莲问道。 大膳房内的内侍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一个个真是不想活了，公主殿下的膳食都不专门准备。”李莲目光如刀地扫向众人。 公主每日的早膳午膳、晚膳都是有定例的。 这些食物落不到裴乐瑶手中，自然就被大膳房的这些奴才贪墨。 第16章 美食 大厨房的内侍一个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大气不敢喘。 他们没想到，大厨房有朝一日竟然能遭此变故。 厨房是后宫最舒服、最享受的去处。 虽然得不到主子的重用，但是吃香的喝辣的，各种珍馐美食，瓜果梨桃一年四季没有断过嘴。 他们这些那是断了根的，又有几个人有那种野心。 所以在大厨房里享受生活也不错。 “公主殿下想吃什么，随便拿。”李莲本来想着，有为六公主准备膳食的份例，再给她多添两样好菜，也就能交代下去。 谁能知道大厨房这些胆大妄为的狗奴才，竟然直接将六公主漠视了。 裴乐瑶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眼眸中满是惊喜，“真的可以随便拿吗？” 五岁的小女娘，听到能拿好吃的食物，自然将所有烦恼全部都忘掉了。 “当然可以，您是公主殿下……”李莲笑容满面。 裴乐瑶自然知道，她公主的身份在这些奴才面前，可没有他这个大内总管的身份有用。 “李公公你真好……”裴乐瑶灿烂一笑。 李莲看到裴乐瑶的笑容不禁为之一震。 真是个好看的小女娘。 “让殿下受委屈了……”李莲道。 裴乐瑶五岁，身在函香苑，没有吃过精致的食物。 可她知道肉好吃。 “裴儿姐姐，春生，拿肉……”裴乐瑶吩咐道。 佩儿和春生齐齐答应一声。 佩儿拿了酱猪肘、八宝鸭、粉蒸排骨……春生则拿了贵妃鸡、炖坛肉、红烧鱼…… 硕大的食盒装得满满当当的。 “李公公，我拿这些可以吗？”裴乐瑶看向李公公，露出试探的表情。 李公公笑着躬身，满是恭敬的态度，“奴婢刚才说了，公主想拿什么，便拿什么……” 裴乐瑶笑容灿若星辰。 “那我就先走了……” 李莲亲自将裴乐瑶送出来。 裴乐瑶带着佩儿和春生离开。 李莲让人将大厨房的门关上，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面色冷肃地看着下面的人。 刘胖子噤若寒蝉。 “整个大厨房都要整顿，你们一个个眼高于顶，即使公主再不受宠，那也是主子……你们倒是将奴大欺主演绎得淋漓尽致。”李莲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 “到了午膳时间，给各宫送去饭食，今日晌午这里发生的事情若传出去，小心你们的脑袋……” 李莲可不想皇帝还没有给小公主多少关爱，倒是招来更多的仇恨。 奴才有几个敢真正刁难主子，还不是这些奴才背后有人撑腰，甚至是直接授意。 当然，这些事情便不用调查，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后果，即使调查到结果也无济于事。 费力却毫无收效的事情不用去做，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 裴乐瑶带着佩儿和春生回到函香苑。 “公主，这些大鱼大肉纵然好吃，可殿下不能吃太多……”佩儿道，“殿下还太年幼，吃多了不好消食……” “我吃一点，不会吃多，佩儿姐姐和春生一起吃。” “那怎么行……”佩儿摆手，“这些都是大厨房的饭菜……” 何况，这些精致的饭菜都是各宫娘娘的饭菜，他们哪里敢吃。 “不碍事……饭菜已经进入函香苑，我说了算。“裴乐瑶道，“不吃也是浪费……何况，你们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佩儿露出羞涩的表情，她的身体正在发育，一天一个样子。 “好了，吃吧，把这些都吃掉，吃不完放着，晚上热热再吃，这种好时候，暂时也就这一次。” 佩儿和春生也不再矫情。 幸好从小训练，要不然口水早已经泛滥成灾。 “好吃，真香……”佩儿不由感慨。 “尤其是贵妃鸡，是奴婢吃过最好吃的鸡……” 这是为华贵妃精心制作的，自然好吃。这早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鸡，里面加了牛乳、蜂蜜、松茸和各种香料……怎么可能不好吃。 裴乐瑶也吃了不少。 三人吃完，担心乍然吃这般多的肉菜，身体出状况，裴乐瑶带着两人在后面的园子一边散步，一边喝茶消食。 李莲处理了一些大厨房的事情，然后又来了一次函香苑。 函香苑的的冷清也让李莲惊讶。 上次陛下想起婉贵人的时候他就该亲自来的。 看函香苑的清冷模样，不是一日两日了。 院中除了几株便宜的树木，再没有绿植，更别说名贵的花草。 函香苑这种情形在婉贵人在世的时候已然是这般模样。 “公主放心，函香苑会按照公主的规格全部都将物品和人员安排妥当……”李莲道。 “有劳李公公了……”裴乐瑶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李公公，函香苑有什么事情你跟佩儿姐姐说就可以，我困了……”裴乐瑶是真的困乏了。 她还是个小孩子，早上起来练武，去大厨房折腾，小身体已经扛不住。 “好，公主殿下先去休息……”李莲客气地道。 裴乐瑶自己回暖阁睡觉，竟然不用丫鬟陪着。 “佩儿姑娘说说，公主这边还缺什么？”李莲问。 “牛乳要增加一些，公主之前身体亏欠不少，需要补一补……”佩儿也不客气，难得大内总管亲自过问公主的生活起居。 “好……还有什么……”李莲问。 “还有，古琴、棋盘、书籍、笔墨纸砚……”佩儿道。 “公主殿下说，她想写字，可函香苑的笔墨都放置了太久，不能用了……” 李莲内心震惊，这些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在函香苑竟然也是奢侈。 他不敢想象，婉贵人和六公主这几年究竟过得什么日子。 裴乐瑶一觉醒来，函香苑变了样子。 院子里多了不少花草，还有正在盛放的牡丹。 除此之外，宫人也多了不少。 不过，裴乐瑶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在意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现在看来，虽然生活境况有所改善，但是与她的目标还有遥不可及的距离。 至少，皇帝还没有要见她的想法。 还得做点事情才可以…… 帝王向来冷情冷性，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并不容易。 * 李莲回到勤政殿。 “她叫什么名字？”皇帝问。 第17章 帝王多疑 李莲愣怔一瞬，他没想到皇帝连六公主的名字都不知。 “乐瑶……裴乐瑶，这是六公主的名字。” 皇帝微微沉吟，“乐是美好，欢乐，瑶是美玉……婉贵人是希望她珍贵如美玉，快乐的生活吧。” 李莲看向皇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陛下，六公主的名字是您取的……” “朕取的……”昭德帝露出疑惑的神色。 李公公点头，“公主殿下刚出生的时候，婉贵人差人来报喜，说生了一位公主，陛下开心便起了这个名字……因为，婉贵人平时总是忧郁的，陛下想让公主开心快乐……” “陛下珍爱她如美玉一般，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 昭德帝陷入回忆，却怎么也想不到李莲描述的场景。 “对了，朕让你去看望六公主，怎么样？”昭德帝问。 李莲提前便跪在了皇帝面前。 “陛下，奴才有罪。” “奴才作为大内总管，诸多失职，有督查不严之罪。” “让那些奴才奴大欺主。” 皇帝微微敛眉，“说说吧，发生何事？” “大厨房的那些奴才竟然克扣六公主的份例，只给她吃冷馒头，还有没有一点油腥的菜汤。” “公主殿下五岁了，瘦瘦小小的，格外可怜。” “六公主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和内侍。” 皇帝面色沉了下来，手中的笔也被丢在一边，目光冰冷。 “公主身边配置几个奴才都是有定额的……” “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宫女、一个内侍……其他下人呢。” “那个宫女还是婉贵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李公公匍匐在地上，小声回答。 皇帝果然怒了，龙案上的折子砸在李莲的后背上。 李莲只能受着。 “你就是这般帮朕管理这些奴才的。” “奴才有罪，求陛下责罚……”李莲只能认罪。 “那些奴才去了何处？”皇帝问道。 昭德帝自然不记得函香苑有多少奴才。 但婉贵人也是得宠过的，在奴才的分配上没有人敢苛待她。 函香苑内配置的奴才应该是齐备的。 “函香苑其他奴才全部都离开了。”李公公回答。 皇帝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自己找到了出路，去了其他院子伺候。”李公公声音微微发颤。 “这些狗奴才擅自离岗，捧高踩低……” “都给朕查出来……” “每一个人都要严惩。” “朕后宫的奴才竟然乱成这个样子。” “朕连这点奴才都治理不了，让公主受奴才欺负，你让朕有什么脸面治理百官，号令天下……” 这个大帽子几乎把李莲的脊背都压弯了。 “好了，滚下去吧，后宫的这些奴才你管不好，你这大内主管也就别做了。” 皇帝狠狠瞪了李莲一眼。 李莲叩头谢恩，自然不敢马上离开，将皇帝扔掉的折子一一捡起来，摆放整齐，这才退出勤政殿。 店门关上，李莲长长舒一口气，后背才挺直。 此时才感觉衣服湿透，贴在后背上，一阵冰凉。 李莲开始整顿后宫的奴才。 那些曾经在函香苑当差的，自己托关系离开，去其他宫中当差的宫女、内侍、婆子全部都被揪出来，重重地发落。 后宫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人人都知晓了。 很多人惊讶六公主过得竟常是这种日子。 当然他们也都是嘴上同情裴乐瑶。 这件事情的发端起源于刘胖子。 宫中绝大部分人都知道刘胖子是华贵妃的人。 刘胖子只是个大厨总管，怎么可能去那般苛待一个公主？ 显然是华贵妃在背后授意。 华贵妃刁蛮任性，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中，这是后宫里人人都知道的。 当然华贵妃心眼小，爱记仇，也是人人都知道的。 当年，正是她最得宠之时，边疆部落将婉贵人送入皇宫。 婉贵人很是得了一阵皇帝的宠爱。 华贵妃便觉得是婉贵人夺走了皇帝对她的恩宠。 这份仇怨便记下了。 华贵妃在公开场合针对婉贵人也不是一次两次。 只是他们没想到婉贵人已经离世，华贵妃竟然连五岁的小公主都不放过。 他们心中怨恨华贵妃狠毒记仇，心胸狭隘，同情裴乐瑶，可让他们站出来维护裴乐瑶，那也是不可能的。 谁会为一个柔弱的、毫无倚仗的小公主得罪华贵妃呢。 华贵妃将大厨房送来的燕窝粥狠狠地砸在地上。 “上次给她送药没药死她算她命大。” “没想到她命这般硬。” “现在竟然又让本宫损失了大厨房。” 大厨房的首领太监自然换了人，这一次换成了李莲的人。 华贵妃想要拉拢一则需要时间，二则在这个档口上她也得谨慎。 “本宫倒是小瞧她了。” “真是和她那个蛮夷的娘一样，下贱、低劣，处处与本宫作对……” 华贵妃气得咬牙切齿。 青竹站在一旁想要劝说，又不敢开口，因为华贵妃正在气头上，六亲不认。 “陛下还未见到她，她已经这般嚣张。” “万一哪一日，陛下见到了她，那还了得。” 华贵妃面色阴郁，凤眸中满是怒火。 “娘娘，婉贵人这般年轻就去世了，这是很不吉利的。”华贵妃身边伺候的婆子忽然说道。 “她死了才好，有什么不吉利的。”华贵妃瞪向婆子。 婆子赶忙躬身说道，“娘娘，老奴的意思是，不如给六公主扣一个克母的名声……” “一个克母的名声扣下来，陛下定然觉得她不吉利。” “甚至陛下心中还会对六公主产生怨恨。” 婆子的意思是，皇帝心中是留着婉贵人的位置的，可对六公主，皇帝未曾谋面，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又有多少感情呢。 虽然婆子的话华贵妃不愿意听，但说的是实话。 “好，可以……” “你找机会将这个流言在宫中传出去。” 婆子压低嗓音道，“这不是难事。” “如果想将这件事情坐实，最好是钦天监能有一人出来跟陛下说一句……” 华贵妃眼睛一亮，“好，本宫知道了，那得找个机会……” 帝王多疑，贸然去说，不仅不会起到引导的作用，还会让皇帝对她心生猜疑。 第18章 攀高枝 李莲在处理之前函香苑那些叛逃的下人，同时也精挑细选，为函香苑选了新的宫女、婆子、内侍。 以裴乐瑶公主的身份，至少要两个贴身大宫女，因为晚上要值夜，两人要轮换。 四个二等宫女、八个小宫女。 此外，函香苑当家主事的婆子一个。 还有看门护院的婆子若干。 小小的函香苑从未有这般热闹过。 佩儿一开始还觉得挺开心。 因为这说明公主得到了皇帝的关注。 慢慢的，佩儿就觉得有点烦。 因为这么多人安置到函香苑中，一开始慑于李公公的威势，自然会老实本分。 可时间久了难免偷奸耍滑、嚼舌根。 光管理这些下人就要耗费很多的精力。 裴乐瑶正站在书桌前练字，佩儿气呼呼地走了进来。 佩儿跟李莲说函香苑缺少笔墨纸砚，很快这些东西就送了过来，而且全部是上等品。 当然还有很多字帖。 佩儿好奇她怎么会写字。 她只回答说照猫画虎。 佩儿不认识字，再加上现在她对裴乐瑶有些盲目崇拜。 因为裴乐瑶不仅送走了婉贵人，现在让函香苑的状况发生了翻天覆的变化。 裴乐瑶的话，她便相信了。 裴乐瑶放下手中的笔，“佩儿姐姐，怎么了？” “有两个新来的婆子在墙根儿底下嚼舌根，抱怨自己倒霉，奴婢听不过，训斥两句。”佩儿嘟着嘴巴气愤地道。 裴乐瑶淡然一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 “函香苑只不过是暂时得到了皇帝的关注。” “他们觉得不会长久。” “毕竟我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公主……” “没有长远。” “他们才没有长远……”佩儿咬牙切齿，“今天晚上就让他们掉在泥坑里。” 佩儿终究也还是个孩子而已。 “你若不喜欢，将他们打发走就是……” 佩儿摇摇头，“那可不行。” “这是大内总管送来的人，怎么能随便打发走？” “大内总管代表着陛下，这些人是陛下送给公主殿下的。” “代表着陛下对公主殿下的疼爱。” “贸然将人打发走，会让陛下觉得公主不识好歹……” “哪有那么严重。”裴乐瑶说道，“我们本身就没有可依靠的……” “如果谨小慎微，前怕狼后怕虎，活得会更加艰难。” “我娘这几年不就是小心谨慎，看看函香苑最后的状况。” 佩儿又觉得裴乐瑶说得对。 “何况这么一院子人，你还能堵住每一个人的嘴。” “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更麻烦。” 佩儿顿时觉得神色凛然了几分。 新进来的这些人不知底细，万一被别人策反了，背后捅刀子，那可麻烦。 “你别理会他们，他们会更加嚣张，我找机会便让李公公把他们都带走。” 郑伯克段于鄢……想要先毁灭一个人，首先得惯着他们，让他们目空一切。 佩儿似懂非懂，见裴乐瑶又拿起笔开始练字，她便也不再言语，转身走了出去。 “佩儿姐姐在想什么？”春生见佩儿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着问。 佩儿觉得春生比自己聪明，略一沉思，开口询问，“刚才我跟公主说两个婆子墙跟下抱怨……” “公主让我别管他们。” “她找机会赶他们出去……” 春生笑着说，“公主真聪明。” “公主当然聪明……我只是有点不明白。” “你明白吗？” 春生摇了摇头，“佩儿姐姐不明白的事情我怎么会明白？” 佩儿觉得春生在故意糊弄她，瞪他一眼。 “坏小子……” 春生胳膊上挨了一巴掌。 春生用手掌揉着胳膊，装出一副很疼的模样。 “只要听公主的吩咐就对了。” 皇后娘娘听说了函香苑的事情，心中有些后悔。 早知道有今日，婉贵人去世之后，她就该关照函香苑，关照六公主。 现在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 后宫主位的皇后娘娘，她也有失察之嫌。 毕竟从身份上来说，六公主也是她的女儿，喊她一声母后。 皇后娘娘亲自去勤政殿向皇帝请罪。 皇帝自然不会责罚，只说，“母后的生辰让你受累了……” “你日常主理后宫杂事也多，顾不到也很正常，不用自责。” “谢陛下对臣妾的宽容。”皇后态度诚恳，“臣妾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六公主，不让她再受苛待。” “有劳皇后了。”皇帝微笑着道。 皇后离开勤政殿，便派人给裴乐瑶送了一些东西过去。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首饰衣料之类的。 这些礼物最稳妥。 入口的东西容易出说道。 皇后娘娘送了，其他后宫嫔妃也陆续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各宫送来的礼物基本上也都是有梯队的，按照位分高低，大致可以排序。 佩儿忙乱起来，将各宫送来的礼物全部都放进了库房，然后登记造册。 库房已经闲置了好几年，这一回竟然又陆续地填满了。 看着满满当当、花红柳绿的物件，佩儿心情不错。 佩儿锁上库房门，颠了颠手中的钥匙，喜笑颜开，甚至有种想要哼小曲儿的冲动。 “佩儿姐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春生笑着问。 佩儿担心隔墙有耳，拉着春生进入一间房，然后压低嗓音道。 “库房已经被填满了。” “好东西看着养眼，心情愉快。” “没想到函香苑还有今日。” 春生也笑着点头，“日子好过多了。” “不过都是因为陛下的一句话。” “那是自然……”佩儿道，“公主可是陛下的女儿……” “可是，万一陛下再次冷落公主，公主就没有人保护了……”春生道。 佩儿一时没明白春生的话。 “佩儿姐姐，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是李公公这样的人，就能护住公主了……” “现在只是吃喝、穿戴，以后公主可是要嫁人的……” 佩儿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我只是公主身边的宫女，怎么能变成李公公那样的人……” “佩儿姐姐自然要留在公主身边护着公主……” “我可以……” 佩儿转头盯住春生，伸手拧住他的耳朵，“小坏蛋，你想攀高枝了……” 第19章 计划 春生疼得呲牙咧嘴，“佩儿姐姐，佩儿姐姐，你松开……” 佩儿恨恨地松开了手。 春生捂住耳朵，用力揉着。 “佩儿姐姐，怎么还不信任我？我的命是公主救的，这一辈子只对公主一人忠心，即使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佩儿哼一声，“你刚才那话，明显就是想要借着公主往上爬。” “你若敢做那狼心狗肺的叛逆之徒……” “我饶不了你。” “佩儿姐姐放心，我死也不敢。”春生态度诚恳地说道。 “公主就咱们两个值得信赖的人。” “不能两人都窝在函香苑。” “我想着你主内我主外。” “我是个太监，在外面行走方便……” 佩儿觉得，春生的话有些道理。 她发现，不论是春生还是裴乐瑶，都比她要聪明一些。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公主的意思？”佩儿问。 “这是我暂时的想法，还没跟公主商量，等佩儿姐姐答应了，我便找公主去说。”春生露出乖巧的表情。 佩儿看着春生，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内侍唇红齿白，长得还蛮好看的。 春生聪明机灵，又认识字，如果有机会确实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如果皇帝对公主的关照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情冷性，函香苑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嗯，好，那我同意了。”佩儿心中觉得很满意，毕竟春生提前找她商量，这让她心中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于是春生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裴乐瑶。 “嗯，好，那就这么决定，我一个人怎么着都行……”裴乐瑶很认可春生的想法，“好伺候……” 她会慢慢长大，以后函香苑外面将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先将春生放出去，与外面多多接触，是好事。 函香苑的门槛热闹了两日，便又恢复了平静。 毕竟她只是个没娘的、孤苦伶仃的小公主。 皇帝的关照只局限于让李莲出手，再多了就没有了。 宫里都是精明人，看得出来皇帝对六公主的疼爱少得可怜。 他们不过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从众心理在作祟而已。 恢复了平静，裴乐瑶倒是觉得很好。 水浑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楚，等平静了，泥沙慢慢沉淀，该浮出水面的终究掩盖不住。 这不，才几日，两个婆子便吵了起来。 这两个婆子之前都是看守门户的。 说实话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存在。 可皇宫中这么多人，总有人需要偷偷摸摸进进出出，这便给她们得了很多生财之道。 函香苑清水衙门，她们只能挣一个月几百铜板的例银，这都赶不上她们平时给一个宫女捎一些东西出宫挣得多。 这两个婆子心里烦闷，今日又因为谁多干了一点活而发生了口角，于是越吵越凶。 佩儿听到动静，上去震慑，可两个婆子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们嘴里夹枪带棒，将佩儿训斥一通。 佩儿气得差点炸掉。 “这是怎么了？吵得这般凶。”裴乐瑶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面色平静，声音却奶声奶气的。 两个婆子即使再嚣张，还不敢不将裴乐瑶放在眼中。 即使如此，她们见到裴乐瑶竟然也没有下跪，只是低垂着头。 “函香苑就这么点营生，有什么好吵的？”裴乐瑶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着两个婆子问道。 两个婆子各自将自己的委屈说了出来。 不过就是一个婆子昨日打扫，没把垃圾处理干净，今日另外一个婆子接手就心生怨恨。 “原来就这么点儿事儿，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裴乐瑶晃了晃小短腿，从小凳子上跳下来。 “春生，你去将李公公请过来，让他处理这件事情……” 两个婆子一听裴乐瑶这就要叫李莲过来，吓得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公主，奴才不敢了，奴才这就将这里打扫干净。”两个婆子齐声说道。 裴乐瑶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春生得了命令，早已经跨步跑出了函香苑。 李莲见到春生，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心里叹一口气。 这样的刁奴在宫中处处都是，如果这样的人都管束不住，那宫中还有什么人能留在函香苑。 人他能选，可如何管教这些下人，还得公主自己出手才行。 他心里只是这样想，但还是跟着春生离开勤政殿，到了函香苑。 两个婆子见到李莲浑身颤抖。 李莲给了她们一记眼刀，随即看向裴乐瑶，脸上堆满笑容。 “公主……” “这些刁奴不听话，这就训斥她们或者给公主换一批。” 裴乐瑶却神色平静，“今日喊李公公来，不是要训斥她们。” “我并没有责备她们的意思。” “我这函香苑清水衙门，没有那么多事情让她们做。” “人闲了就会生出事端。” “所以李公公也不要责备她们，只将她们带走，放回她们原来的位置就好。” 李莲心中惊讶，他没想到，六公主喊他来函香苑，是让他将这些下人带走。 而且六公主看得通透，也让他心中感到震惊，毕竟公主今年才五岁。 “可是函香苑里人太少了。” 裴乐瑶缓缓摇摇头，“只有我一个主子，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 佩儿今年才十五，按照宫里的规矩，她到二十二才能被放出去。 那就是七年以后。 七年之后，她也十二了，长大了。 所以，连二等丫鬟也不需要留。 她要培养佩儿的接班人，过两年再着手也不迟。 “何况我也清净惯了，管这么多人麻烦……” 裴乐瑶话里隐藏的意思，李莲自然听明白了。 终究这些外来的人，公主不信任。 “那公主挑两个好的留下，剩下的奴才都带走……”李莲说道。 裴乐摇摇头，“一个也不需要，都带走吧。” 李莲见裴乐瑶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多劝。 裴乐瑶给了佩儿一个眼神。 佩儿带着两个婆子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春生、李莲，还有裴乐瑶三人。 李莲是何等精明之人，马上问道。“殿下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去办，尽管吩咐。” 裴乐瑶说道，“其实春生不是我院中的……” 第20章 流言 李莲在调查函香苑之前的奴才的时候，已经得知春生不是函香苑的人。 但他事情多，一个小内侍，他也没放在眼中。 而且他看得出来，六公主对春生很信任。 所以他便装作不知。 他没想到六公主会主动与他说起春生的来历。 “那你之前是哪一处的？”李莲看向春生，询问。 春生回答，“回大总管的话……” “奴才之前是浣衣局的。” “因为洗坏了主子一件衣服，所以被主管太监重责。” “奴婢差点死掉，幸亏公主殿下搭救……才活了奴婢一条贱命。” “奴婢便留在函香苑报恩。” “春生很忠心，我想把他留下。”裴乐瑶对李莲道。 浣衣局一个最末等的小太监。 或许浣衣局的太监总管早已经认为春生死了。 顺水人情，李莲自然不会反对。 “公主殿下喜欢他，那就让他留在函香苑伺候殿下，这是他的福分。” 裴乐瑶以后是要将春生委以重任的，所以必须要把春生之前的出处过了明路，免得在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我还有一件事情，请李公公帮忙。”裴乐瑶脸上是稚气未脱的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让人有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尽管说。”李莲态度恭敬。 “我身边就两个得用的人。”裴乐瑶道，“以后总是要和别人打交道的。” “我想着让李公公帮忙给春生再安排一件差事，就当是兼职，让他锻炼锻炼，以后好为我做函香苑外面的事。” 李莲眉梢抖了抖。 之前婉贵人是关起门来过日子，总是以自己身体有恙为借口，不参加宴会，也不主动去靠近陛下。 六公主却与婉贵人不同，这是要走出小院。 李莲看着眼前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睫毛轻颤，一双桃花也格外好看。 她竟然在柔弱的外表下有勇敢的精神气。 “奴婢知道了。”李莲微微颔首，“奴婢这就去办。” “有劳李公公了。”裴乐瑶灿然一笑。 小姑娘的笑容甜蜜又美好。 李莲的心在这一刻仿佛也变得柔软了一些。 函香苑新派来的奴才，竟然还有两个愿意留在函香苑，一个是二等丫鬟，今年十二岁，一个是小内侍，今年八岁。 他们愿意留下，裴乐瑶也没有拒绝，毕竟这两个还是孩子，让佩儿调教着，以后或许也能成为得用的。 函香苑人少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裴乐瑶内心安宁，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也不错。 大厨房自然在不敢克扣她的饭菜。 大厨房的首领太监也换了人，对她格外关照，还专门来函香院给裴乐瑶请安。 每日的饭菜会有两个内侍送上门，如果裴乐瑶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说，也可以派人告知。 裴乐瑶对于饮食没有特别的讲究。 何况，身为公主早上有八道菜，各种点心一应俱全，牛乳也是充沛的。 中午也是六菜两汤，换着花样做，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春生也被李莲安排到了尚衣局。 春生平时去了便是管管丝线，没有特别的活计。 他是李莲忽然安排过来的，尚衣局的首领太监自然要给他安排一个有点油水，活儿又不能太多的位置。 所以管理丝线是最好的。 尚衣局的丝线用量统计不会那么严格，但这都是极品丝线，随便拿出一点去宫外的成衣铺去卖，都能捞到一点油水。 何况春生还是兼职，这不得不让人多做联想。 尚衣局的内侍私下里议论，说春生可能是李莲的养子。 宫里的老内侍倒是常常有收养子的做法，等他们年纪老迈，不能再当差，便会出宫，到时候也需要有个养老送终的。 裴乐瑶原本就是想让春生出去打通外面的关系，让他当做自己在外面的眼睛。 所以在花费上自然不会亏待他。 春生也是个机灵的，手里有点银子，加上有李莲这层关系，很快便与尚衣局的内侍们相处融洽。 转眼，婉贵人已经离宫一个月时间。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这一个月时间安太医都没有来过函香苑。 这日安太医来函香苑为裴乐瑶请平安脉。 安太医踏入函香苑，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他们太医院虽然也在皇宫里，可是却与后宫离得比较远，很难听到这边的八卦。 没想到一个月未见，函香苑大变模样。 院子里添了人手，绿植摆件增加了很多，函香苑看起来没有之前那般冷清了。 安太医悬着的心放下许多。 婉贵人离开皇宫那晚哭着给他下跪，将六公主托付给他。 婉贵人也是无可奈何才会将一个公主托付给一个太医。 那种时候，安太医即使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也只好满口答应下来。 “微臣给公主殿下请安。” 裴乐瑶笑容灿烂地让春生将安太医搀扶起来。 “安太医，在函香苑就别那么客气了，这里没有外人。” 安太医看向裴乐瑶，眼神不禁为之一震。 公主殿下的脸颊圆润，精神饱满，双眸灿若星辰，比以前更好看了。 当然最令他震惊的是裴乐瑶的容貌，竟然与婉贵人有七八分相似，而她的骨相却与当今陛下神似。 陛下也是好容貌，美人在骨不在皮，而六公主是骨皮皆是绝色。 “有机会你告诉我娘，就说我日子好得很，让她不要担心，你也看到了。”裴乐瑶说道。 安太医微微点头，“微臣看到了……” “昨日微臣收到了贵人的来信……”安太医说着悄悄将那封信递给裴乐瑶。 “我还不认识字。”裴乐瑶说道。 安太医拿着信的手顿在半空。 “安太医看信之后告诉我内容就好。”裴乐瑶笑容浅浅。 安太医犹豫片刻，便也打开信封，看了信的内容。 信中寥寥几句，无非都是担心挂念的话。 “我也不会写字，等我学会写字之后便给娘回信，这一封就有劳安太医了。” 裴乐瑶说道，“还有，以后这样的信还是别拿到皇宫里来，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 “等我有机会出宫去安太医的府上，再去读信就好。” 安太医点头，“还是公主殿下想得周到……” 安太医又询问了裴乐瑶这段时间的生活状况。 得知她日子过得确实不错，之后才安心地告辞离开。 春生则是听到了一些关于裴乐瑶的传言。 第21章 探路 佩儿听过之后义愤填膺。 “他们真是缺德，怎么能传这种流言蜚语。” “公主才五岁。” “既然是流言蜚语，自然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裴乐瑶说道。 “春生，这段时间你可打听出来之前的那个刘胖子是谁的人？” 春生点点头，压低嗓音道，“是贵妃娘娘的人……” 其实裴乐瑶之前已经猜到，在背后给她使绊子的人就是华贵妃。 华贵妃身份尊贵，盛宠在身，即使婉贵人还在皇宫的时候，也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华贵妃依然咬着不放。 就因为有那么一段时间，婉贵人得宠，皇帝对她冷落，便记恨在心。 她的心胸可真够狭隘。 可婉贵人已经离开皇宫，在他们的认知中，婉贵人已经去世。 可华贵妃依然让大厨房的人给她使阴招，对付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 真是让人无语。 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华贵妃。 如果上次大厨房的事情是华贵妃搞出来的，那么这一次宫中的流言蜚语自然也是她让人散播出来的。 “贵妃娘娘，为什么……”佩儿震惊不已。 她一直以为只是刘胖子那些人捧高踩低，没想到是背后有人授意。 裴乐瑶伸出小手拍了拍佩儿的手背。 “我毕竟还是公主。” “只要我不去惹她，她不会明目张胆对我做什么的。” 春生也担忧地说道，“可贵妃娘娘传出这样的流言，定然是为将来的大动作做准备。” 春生虽然比佩儿年幼，但出身浣衣局这种最底层的地方，对皇宫中的阴司损招了解得要比佩儿透彻。 “他现在就是抛出了诱饵，等待机会，随时拉钩……”裴乐瑶说道。 “可我们根本无法预知未来的事情。” “所以不要替未来担心。” “先把眼下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就行。” 裴乐瑶自然无法完全消除佩儿和春生的担忧，但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春生，让你打听读书的地方，你可曾打听到了？”裴乐瑶岔开话题问春生。 春生点头，“之前长公主他们是与几位皇子一起读书的……” “后来几位公主年纪渐长，便离开书院，不再去读书了。” 这个时代也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 即使是公主读书到十二岁，能认识字，通晓女戒等书籍就可以了。 因为女子并不需要治国理政的才能。 到了十二岁之后，她们便开始准备嫁妆，学习女红，学习管家的才能。 虽然公主不需要嫁到驸马家，可以单独成府，但也得学会照顾丈夫，管理公主府，为驸马红袖添香。 裴乐瑶是六公主，而上面的五公主也已经超过了十二岁。 皇帝的子女前面是公主多皇子少，五公主之后接着出生的便是几位皇子。 “函香苑与几位皇子读书的地方倒是很近。” 裴乐瑶想着她需要赶紧去书院读书，总要给自己认识字、会写字找一个说辞。 “春生，你明日便去探探路……” “查看一下学堂那边的情况，要怎么样才可以去读书。” “此外，你再给我准备一套小男孩的衣服。” 春生现在在尚衣局挂职，给她准备一套男孩子的衣服倒是不难。 她这个年纪，穿上男孩子的衣服，其实也无法辨认男女。 毕竟，青春期之前，男女性别很难分辨。 春生答应下来。 她得让皇帝再度关注她。只有皇帝的关注，才能让那些想要对她下手的人心生忌惮。 * 华清宫。 华贵妃坐在上首，下首坐着一位满是仙风道骨的道士。他留着花白的长须，头戴道士帽，手中拿着拂尘。 宫女上了一杯清茶退了下去。 “这是今年春天的新茶，监正品尝一二。”华贵妃微微含笑道。 “娘娘太客气了……”钦天监监正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华贵妃简单询问监正在钦天监的生活之后，话锋一转，“最近皇宫中有传言，监正可曾听说……” 监正面上不动声色，“贫道未知，还请娘娘示下……” “之前有一位后宫嫔妃婉贵人离开了人世……” “本宫听说，她自从生了六公主之后，身体便越来越差……” “想来这六公主是不吉利的，要不然宫中也不会有这般传言……” 监正在宫中多年，后宫的水有多深他还是了解的。 这些传言应该是华贵妃放出去的。 婉贵人他知道，在太后娘娘寿辰的时候走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小公主……贵妃娘娘何必要赶尽杀绝。 “贫道一心向道，这些事情倒是未曾听闻……”监正语气和缓。 “不过，婉贵人贫道倒是知晓，一位胡族女子……” “既然人已经走了，娘娘又何必记挂着前尘往事……放下才是正道。” 华贵妃面色冷了几分，冲着后面招招手。 很快，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摆在监正面前。 “这些俗物够监正孝敬祖师爷了……”华贵妃道，“本宫不是让你折损德行，只让她离开皇宫，不再让陛下见到就好。” 监正用佛尘挑开小盒子看了一眼，随即道，“娘娘一心向道，贫道也不能佛了娘娘的美意……” 华贵妃脸上重新露出笑意，“那便有劳监正了……”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还需要贫道寻找合适的机缘……”钦天监监正袁征起身，抖动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道。 “那是自然……”华贵妃道。 袁监正拿着银子回到钦天监。 原本他也没有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内宫争斗，不过是借他的手而已。 当年他能进钦天监也是得了贵妃娘娘的帮助……怪只能怪那位小公主命太差了。 好在华贵妃并不想害人性命，只是将其赶出皇宫。 或许离开皇宫这种是非之地，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公主还能多活几年。 夜晚，一弯下玄月挂在天际。 原本应该繁星璀璨的夜晚，却晦暗不明。 “师父，天象有变……”袁监正的大弟子周若依快步而入。 袁监正收了几位弟子，却数周若依这位女弟子对于道法最有灵性。 第22章 天象异常 “天象……”袁监正面露疑惑之色，现在昭德帝春秋鼎盛，而立年华。大周朝也算是国丰民富，百姓安乐，是难得一见的好时候，怎么会天象有变。 袁监正连拂尘都没来得及拿，趿拉着鞋子快步走向观星台。 “师父，你看北方……那是什么，蚩尤旗……虽然看不真切，却似乎真是如此……” 袁监正有点老花，眯着眼睛看向远方，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他的眼力越来越差了。 蚩尤旗在北，这是天下变动的异象。 袁监正右眼跳得厉害。 “师父你再看东方，岁星若隐若现……” “紫微星移位……” “天下异动，而且，还是牝鸡司晨……女主当道。” 袁监正心跳如擂鼓。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却怎么也看不到了。 “紫微星，还能看到吗？”袁监正迫不及待地问。 周若依摇摇头，“师父，看不到了……” “这可怎么了得……”袁监正啧啧几声。 “师父，或许只是一时天象异动……”周若依道。 袁监正摇摇头，脸色惨白，步伐沉重，走到内殿门口，回头对周若依道，“取铜钱来……” 周若依脸色大变，“师父，天机不可泄露……” “看看……”袁监正迈步进入内殿，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周若依犹豫一下，还是转身去取了铜钱。 铜钱占卜会泄露天机。 一旦天机有失，会折损阳寿。 周若依拿来铜钱，交给袁监正，“师父，即使算出什么，也不能干预……” 袁监正现在正得昭德帝的信任，作为出家人，也算是荣耀加身，到了显赫的位置。 是人就不想失去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 袁监正沉默不语，神色凝重，净手之后在祖师爷面前上香，然后开始占卜。 一卦下去…… 卦象上确实有异动，而异动竟然就发生在东南方。 可是，东南方的位置太大了。 紫薇星代表着龙脉……异动官府龙脉，又是女子。 难道天下易主将因一位公主而起。 这怎么可能…… 袁监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占卜一卦。 这一卦的结果与之前的那一卦相差无几，只是，卦象变得模糊了些许。 “师父，卦象并不清晰，还有变化的可能……”周若依神色凝重。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陛下……”袁监正盯着周若依道。 “我知道，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告诉陛下，何况，天机不可泄露，任何人都不能说……如果大周、陛下，真有这一劫数，那也是老天所为……” 袁监正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婉贵人的模样。 “钦天监可有婉贵人的生辰八字……”袁监正问。 周若依露出疑惑神色，不过还是点点头，“有的……” 虽然婉贵人算不上皇帝的妻子，可毕竟要与皇帝同房，又是外族送来的美人，自然要呈报生辰八字，看与陛下是否相克。 “给为师拿来！”袁监正问。 “师父怎么想起婉贵人……她已经死了……”周若依嘴上询问，动作也没有停，很快便将婉贵人的生辰八字拿在了袁监正面前。 袁监正看向婉贵人的生辰八字，捏着手指掐算起来。 片刻之后，袁监正神色大变。 “师父，怎么了？”周若依问。 袁监正喃喃，“看来真的出事了……婉贵人没有死，从她的生辰八字看，今年不是她的死局，而是生局，她逃出生天了。” 周若依，“师父这话是何意？” “给我……六公主的生辰八字……”周监正声音微微颤抖。 周若依没有犹豫，很快便将裴乐瑶的生辰八字拿来。 公主皇子出生也都要将生辰八字登记在钦天监。 将来公主出嫁、皇子成婚都需要合生辰八字。 何况，名义上，钦天监就是为了保佑皇家安全，公主皇子生辰八字中如若有劫数，需要监正做法渡劫。 裴乐瑶的生辰八字放在袁监正的面前。 袁监正凝视良久，不想掐算，似乎不想得到那个心中猜测的结果。 可袁监正终究还是掐起手指算了起来。 良久之后，袁监正面如死灰。 “师父，难道六公主是那个变数……”周若依问。 袁监正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将铜板收起来，今日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告诉任何人……” 周若依点头应下。 “师父，这种事情我们最好不要插手，如果不是外族入侵……我们可以静观其变。 “为师想想，你先退下吧……”袁监正道。 周若依知道，袁监正这几年住在皇宫，锦衣玉食，备受吹捧，大量收拢金钱，他的道心已经不稳。 为了现在的荣华富贵、尊贵荣耀，他很可能铤而走险。 不过，周若依也没有再多言语，此时她的话，袁监正未必会听。 周若依离开，袁监正内心矛盾，却如周若依所想，他舍不掉现在的荣华富贵。 可是，天机不可泄露，但若泄露天机，他的寿数将大打折扣。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袁监正想到今日华贵妃的委托。 借华贵妃的手，这份业障就会转嫁到华贵妃的身上。 原本他还想着拖延一段时间，然后再找借口搪塞华贵妃，毕竟六公主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 可如果卦象准确，六公主就是那颗异动的紫微星。 华贵妃的事情便不能再拖了。 * 翌日下午，李莲看着皇帝，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有事……”皇帝对李莲自然也熟悉，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 “最近宫中有些流言蜚语……”李莲道。 皇帝停住手中的笔，眸色沉了沉，“什么流言蜚语……” 皇帝最厌恶地便是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一般都是民意胁迫，老百姓知道什么。 “他们说六公主不吉利，克母……”李莲道。 皇帝眉头微微凝起。 婉贵人已经去世，一个五岁的小公主怎么还会被传出这种流言，这是要置公主于死地。 他的后宫就连一位失去娘亲的小公主都容不下。 他才刚刚给予她一点关注，造谣的人便开始动手了。 皇帝心情不愉快，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即使调查也无从查起。 第23章 化解之法 因为流言蜚语一旦展开调查，有可能整个后宫的奴才都会牵扯其中。 谁会这么做？ 谁又会专门针对一个五岁的小公主？ 他本不想给予裴乐瑶太多关注。 一个没有娘亲，又没有外家的小公主，他的关注太多，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他深知后宫的阴司。 在他无法关注到的地方，可能小公主已经没命了。 即使如此，现在看来，也有人要对小公主下手。 李莲见皇帝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 “传言说婉贵人原本得了圣宠，可自从怀了六公主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失了陛下宠爱。” “之后婉贵人便缠绵病榻三四年，直到离世。” “这些传言简直荒唐透顶。”皇帝厉声道。 “你去处理这件事情。” “不要让流言蜚语再传到朕的耳中。” 李公公答应下来。 就在此时，小内侍躬身而入。 “陛下，钦天监监正求见。” 皇帝露出疑惑神色，心中不知，钦天监监正此时因为何事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说道。 小内侍躬身退出勤政殿。 片刻之后，袁监正臂弯处挂着拂尘，跨步而入。 “贫道给陛下请安。” “道长今日怎么来了？”皇帝看向袁监正，询问。 “陛下，微臣昨日在观星台夜观天象，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袁监正轻轻甩动拂尘，展现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皇帝的面色沉了几分。 虽然天象之说他半信半疑，但是这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道长，说来听听。” “昨天晚上下弦月悬挂于天际之间，月光暗淡，原本应该繁星璀璨，可是天空中星光却蒙了一层云雾。”袁监正娓娓道来。 皇帝在位十年，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表现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于是贫道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发生偏移……东南方恐对陛下不利。” “贫道不敢懈怠，于是拜请祖师爷的铜板，占卜一卦。” “结果发现，对陛下不利之处竟然就在皇宫之中。” 皇帝的神色稍稍动了动。 袁监正接着说道，“于是贫道整夜未眠，将皇宫东南之处的地形地势、水脉走向，以及那里居住的人，都查验一遍。” “结果发现原来是六公主殿下的生辰八字与陛下相克。” 皇帝的眉梢动了动。 想要陷害六公主的人原来势力如此之强，竟然将袁监正也拉到了他的旗下。 这种夜观天象得到的神鬼之说，再加上生辰八字，皇帝无法找到足够的证据反驳，但也不能说自己不信。 “那该如何化解？”皇帝问道。 “化解之法倒也不难，只要将六公主移出皇宫，离陛下稍远一些，对陛下的危害就会减弱很多。”袁监正也知道，像这种事情，皇帝心中自然不是十分相信。 但只要有一分相信，为了自己的安全，皇帝也会选择相信他。 皇帝微微颔首，心里想，看来想要害六公主的人，还不想要了六公主的性命，还不算那般狠毒。 “辛苦道长了，朕知晓了。”皇帝说道。 “可公主年幼，又刚刚丧母，让朕再想想，她毕竟也是朕的骨肉。” “陛下爱女如此，人之常情，让贫道佩服。”袁监正甩动拂尘，依然是一副仙风道骨，不问人间世俗的模样。 他只是陈述事实，告诉皇帝昨天夜观星象的结果，也表达了自己为了皇帝的安危，整夜未眠，这就可以了。 至于皇帝要怎么做，他无法决定，更无法左右。 他如果说得再多，那便是泄露天机，折了自己的寿数就不划算了。 袁监正离开，皇帝敲了敲龙案。 不是皇帝多疑，而是每一个接触他的人说出去的话，都是有目的的，他不得不多思多想。 在这个位置坐久了，他早已经学会要听一句话背后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得知道，这话是何人说出的，背后牵扯多少利益关系，他们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身为皇帝，手中握有无限的权力，他可不想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 一道黑影出现在皇帝面前。 “让谷雨来见朕！”皇帝道。 黑影答应一声，眨眼消失。 片刻之后，另外一道黑影出现在皇帝面前。 这道黑影身姿纤瘦，一看便知是女子。 “从今日开始，你去盯着六公主，六公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告知于朕……”皇帝吩咐道。 谷雨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 函香苑。 裴乐瑶让宫女和小内侍在后面的园子挂起了一个秋千。 婉贵人整日情绪都是伤春悲秋，自然不会照顾到裴乐瑶，一个五岁的小女娘在成长的过程中是需要一些快乐的。 秋千做好，佩儿不放心让其他人推着裴乐瑶，便自己上手，让宫女和内侍在旁边小心地接应着，万一裴乐瑶掉下来…… 婉贵人离开皇宫之后，佩儿所有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裴乐瑶的身上。 与婉贵人比起来，佩儿更像是她的娘，处处小心，时时呵护，而且全部都是出自于真心。 “春生，你来推我。”裴乐瑶看到春生回来，开心地招呼他。 佩儿担心摔到她，所以根本不敢用力。 春生笑着接过了佩儿的差事。 “你可小心些，别发大力。”佩儿叮嘱春生，“公主才五岁，还是小孩子，你别不知深浅……” 春生笑着点头答应，可他也自然知道，裴乐瑶是想寻找一些刺激的。 春生用力将裴乐瑶推了起来。 佩儿吓得跑到对面，双臂放在胸前，随时准备接住掉下来的裴乐瑶。 裴乐瑶玩儿得开心，“春生，再用力一些。” “春生，你敢再用力，我就拧了你的耳朵。”佩儿紧张地呵斥春生。 春生手上再一次用更大的力度推起裴乐瑶。 他已经准备好让自己的耳朵再受一回罪。 函香苑里一阵欢声笑语。 裴乐瑶等秋千停下，跳下来，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走。 佩儿则是拧住春生的耳朵，一路跟着，一路训斥。 “春生，书院的情况可打听清楚了？”裴乐瑶看向春生问。 第24章 暗杀 佩儿见裴乐瑶询问春生正事，便放开了他的耳朵。 春生揉了揉耳朵，然后回答。 “已经打听清楚了。” “翰林院的大学士教几位皇子读书？” “几位皇子都按时按点地每日在书院报到。” “书院的管理基本上掌握在翰林院大学士手中。” “陛下很少过去。” “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三五个月才过去一次。” “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年纪稍长一些。” “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年纪还小，大学士管得不太严格。” “一般来说，几岁可以入书院读书？”裴乐瑶问道。 “一般都是六岁……”春生回答。 这倒是与后世上小学的年纪一致。 六岁之前的小孩子定力不够，一般在课堂上坐不住，六岁之后就会好一些。 这个时代的人也是很懂教育的。 “那好，那我便以八皇子的身份入书院读书。”裴乐瑶说道。 七皇子两岁的时候夭折了。 七皇子是安嫔娘娘所出，比裴乐瑶小几个月。 按照顺序往下排，她便是八皇子。 反正在外人眼中婉贵人已经去世，她就说婉贵人是美人，身份低微，之前皇兄们都没见过她。 皇帝嫔妃众多，这些皇子未必能分得清哪位是哪位。 何况有些身份低微的嫔妃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宫中的宴会。 身为皇子，他们又怎么可能全部妃嫔都见过呢？ “公主，万一被发现可怎么办？”佩儿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先去试试，被拆穿了，大不了坦白就是。”裴乐瑶毫无负担地说道。 佩儿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她发现公主的胆量越来越大了。 裴乐瑶的原则就是走出去，让自己的事业变得开阔，能力变强，最好能找到更多可以依靠的人，这样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就会心生忌惮。 她一直把自己圈在这小院中，自己不去害人，可哪里能避免别人上门来害她。 闭关锁院是不行的，一定要走出去。 打定主意，裴乐瑶便准备这两日去书院试一试。 用过晚膳，裴乐瑶写了一会儿字。 “公主，该就寝了。”佩儿一边铺床被，一边说道。 裴乐瑶轻轻嗯了一声。 她搁下笔，佩儿叫小丫鬟进来将笔和砚台洗干净，收拾妥当。 裴乐瑶则是去洗漱，回来之后便躺在了温暖的被窝中。 晚上几乎没有娱乐活动，睡得很早。 虽然是皇宫，但是照明设备也很落后，灯光昏暗，对眼睛不是很好。 裴乐瑶没什么睡意，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上一世她学习好，主要是她有一个好的记忆力。 生长在网络时代，自然看了很多网络小说。 那些小说如果拿在这个时代，本本都能成为爆款。 几位皇子都还年幼，相对来说是比较单纯的。 如何与这些男孩子处好关系，或许写几本跌宕起伏的仙侠小说就可以。 毕竟哪一个男孩子没有做大侠的梦想呢？ 佩儿走过来，给她掖了掖被子。 “公主，时间很晚了，早些睡吧。”佩儿见她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 裴乐瑶轻轻嗯一声，“我有事会叫佩儿姐姐，你也去睡吧。” 佩儿就睡在她门口的小榻上。 婉贵人在的时候，婉贵人睡这张大床，她睡在小床上，现在婉贵人离开了，小床搬到门口，佩儿用着。 佩儿的鼾声很快便传进了裴乐瑶的耳中。 她已经听得习惯，所以并不觉得吵，反而觉得佩儿的鼾声让她心中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房间。 裴乐瑶心下咯噔一声，差点吓得叫出声，好在，在关键时刻她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动不动，做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但她心跳如擂鼓。 原主被人推倒，其实已经陨命。 只不过她穿越而来，别人不知，这具身体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 紧接着便是给她加流量，然后在膳食上苛待于她。 最近又在宫中传出她克母的谣言。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裴乐瑶自然第一反应是这人来暗杀她的。 她不敢睁眼，小手却轻轻地摸到床榻边的那把剪刀。 这把剪刀是婉贵人留着防身用的，没想到今日竟然成为了她的武器。 对方脚步很轻，显然身怀绝技。 她不知道这人要怎么杀死她，是要直接掐死她，还是要用棉被闷死她？ 至少他们应该不敢直接拿刀抹了她的脖子。 谷雨来到床榻边，见小公主睡在床榻里边，便探过身子看了看。 她目力极好，在看到小公主那张熟睡的小脸时，心头也不禁为之一震。 因为光线暗淡，她看不清眉眼，但整张脸的轮廓竟然与陛下有六七分相似。 小公主好像做了什么不愉快的梦，面色并不柔和，看起来还有些紧绷。 谷雨心中啧啧几声，直起身，准备在房间里看一眼。 毕竟她不知道陛下让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五岁的小公主有什么好盯的？ 来之前她也稍微打听了一番，知道这位小公主并不得宠，而且前不久刚死了母亲。 是一个可怜的小人儿。 却见到裴乐瑶柔嫩的小臂，纤细如麻杆一样。 小拳头紧握着，似乎在奋力做着什么动作。 小腿裸露在外面，白皙柔嫩，小脚丫格外好看。 谷雨将薄被拉起来，盖住裴乐瑶的小脚丫。 女孩子脚丫子还是要盖住，免得对身体不好。 裴乐瑶震惊，她以为对方动手要杀她，没想到只是盖被子，她差点露馅。 她小手握着的那把剪刀在微微颤抖。 从此人这个动作判断出她并不想杀她。 而且裴乐瑶感受出她的温柔，判断出她是一位女子。 因为夜深幽静，一股淡淡的百合香气传入了她的鼻腔。 男人是不会用这种香料的。 看来她不是来害她的。 那是何人派她来的呢？ 谷雨在地下转一圈，觉得无甚可看，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她并没有彻底离开函香苑，而是在隔壁厢房的床榻上躺着听裴乐瑶这边的动作。 裴乐瑶听到人已经离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抓着剪刀的手缓缓松开。 此时她才感觉自己纤瘦的胳膊变得麻木无比。 第25章 女暗卫 其实裴乐瑶知道，来的这人武功高深，即使她拿着剪刀也没有太大用处。 可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总要奋力一搏。 她暂时还不敢造次，毕竟还无法确定这人的来历。 但至少可以断定，对方并非要害她。 只要不是害她的人，那就可以暂且不去理会。 她对于整个皇宫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原主被婉贵人圈在函香苑，而且她只有五岁，对于整个后宫的了解实在有限。 裴乐瑶不敢乱动，但刚才的紧张让她毫无睡意。 可她脑海里也无法去想别的事情，只能胡乱猜测这人是何人派来的。 结果也就是乱猜，毫无证据，觉得有很多种可能。 或许是身体累到了极限，在胡乱猜测中睡着了。 * “公主还没有醒……”佩儿压低嗓音对春生道。 “公主每日都很准时，今日怎么赖床了？”春生问。 佩儿瞪她一眼，“殿下才五岁，偶尔赖床很正常……” 春生冲着佩儿讨好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 “等公主殿下醒来，你再来。”佩儿道。 春生答应一声离开。 这些都被站在梧桐树上的谷雨看了个清楚。 昨天她是傍晚接到的命令，又对六公主做了调查，来到函香苑已经是晚上了。 她准备盯着六公主一整日，然后到今日六公主睡觉之前再去给陛下复命。 裴乐瑶昨晚睡得太晚，比平时晚起了半个时辰。 起床之后，还与往日一样，先跟春生练武，然后春生去尚衣局做事，她则是忙自己的事情。 谷雨觉得，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能忙什么，无非学针线，跟下人在院子里玩。 那个时候，她可以抽空再补一觉。 昨晚她也没睡好。 可她没想到，裴乐瑶那么忙。 除了吃饭和睡午觉的时间，直到傍晚就没停歇过。 裴乐瑶睡下之后，谷雨离开函香苑，来到勤政殿。 “去了这么久？”皇帝见到谷雨，有点意外。 “卑职想着观察一整日好全面地汇报给陛下。”谷雨道。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停下看折子的动作。 可能皇帝也觉得，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还能做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卑职是昨晚去的，六公主喜欢睡在床榻里面。” “六公主长得很好看，有六分像陛下……” 皇帝敛眉，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他觉得谷雨是在拍马屁，想得到重用。 皇帝的暗卫中女暗卫很少。 之所以有女暗卫，也是担心有特殊需要……要不然，暗卫还是男人更适合。 可谷雨没有拍马屁的意思，她对皇帝是否重用她根本不在乎。 她现在的福利待遇就很好，吃得好，穿得好，俸禄高，任务少还安全，她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就连盯着六公主这份差事她都觉得很辛苦，不愿意做。 当然，这是她内心的想法，不能告诉皇帝。 “六公主晚上睡觉喜欢蹬被子……” “还有，六公主很瘦弱……” 皇帝微微颔首，并不意外，之前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怎么可能不瘦弱。 “六公主正在跟着她院中的内侍练武……” 皇帝的目光从折子上离开，“她还练武……” 谷雨倒是觉得女孩子也可以练武，即使不能成为武功高手，却也可以强身健体，英姿飒爽。 “是刚开始练，还是……”皇帝问。 “在打基础，卑职看着练了有一段时间了……”谷雨回答，“动作很熟练……” “公主殿下练习得也很认真。” “如果能坚持下去，有名师指点，或许还能成为高手。” 皇帝嫌弃地看了一眼谷雨，心里想，这就是他不愿意要女暗卫的原因，话太多。 谷雨毫无所觉皇帝的嫌弃，她觉得自己观察很认真，还有自己的思考，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殿下还让内侍修整园子，将之前的杂草，还有花草都整理掉了，似乎要种什么……”上一世，裴乐瑶的祖父母在农村，家里种田，她也喜欢种田，尤其是暑假的时候，几乎都待在农田里。 她也想将函香苑的后院开垦出来，种植一些蔬菜。 皇帝，…… “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这是要做什么？” “卑职不知……”谷雨如实回答。 “公主还在后院做了秋千，不过，一整日也只玩了一次。” “剩下的时间她在写字，走神，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吃饭……” “六公主一整日都很忙。” 皇帝露出无语的表情。 谷雨见皇帝不再言语，微微躬身，“陛下没有其他吩咐，卑职便退下了。” 皇帝挑眉，“你暂时便暗中跟着六公主吧……” 谷雨，…… 她之前值夜一次休息两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吗？ “只有卑职一人吗？”谷雨问。 皇帝嗯了一声，“只有你自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此时，谷雨甚至怀疑在六公主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 她只好应下，退出了勤政殿，又回到函香苑。 裴乐瑶已经睡下，不过，依然没有睡着。 谷雨回到函香苑，出于好奇，想看看六公主哪里特殊。 她没有记错的话，对于几位皇子，陛下都没有专门派暗卫盯着，唯独六公主是特殊。 她想知道六公主特殊在何处。 裴乐瑶没想到谷雨今晚又来了。 不过，今日她没有昨日那么紧张，也没有去摸剪刀。只是在谷雨靠近她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百合香气。 谷雨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六公主的特殊之处，见她又蹬被子，便顺手帮她盖好，然后出了屋子，去厢房睡下。 裴乐瑶感觉谷雨厉害，这才睁开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判断，谷雨是来看着她的。 谁会专门派这么一个暗卫来看着她。 培养一个暗卫花费可不少，何必要浪费在她的身上。 这样想来，也只有皇帝才会这么豪横。 思及此处，裴乐瑶心情愉悦稍许，她终究还是牵动了皇帝。 这样看来，这个暗卫就是皇帝的眼睛。 既然如此，她一整日的活动都在暗卫的视线之下。 那她明日要不要扮做皇子去书院读书…… 如果她这般做，皇帝定然会知道。 第26章 三位皇子 裴乐瑶不过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她依然要扮作八皇子去书院读书。 因为这件事情迟早会被皇帝知道。 既然马甲总有掉落的一天，迟一天早一天又有何区别？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行事。 至于会引起什么后果，只能等问题出现再解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打定主意之后，裴乐瑶便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 因为今日准备去书院，所以她比往日起得更早些。 佩儿已经提前吩咐人去大厨房告知，今日早膳比往日要早送来两刻钟时间。 新来的大厨房太监首领不是华贵妃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拿捏她。 谷雨没想到，昨日还睡懒觉的六公主，今日竟然起得这般早，比昨日早起一个时辰。 裴乐瑶起床之后便去后院跟着春生练拳。 她并没想成为武林高手，只是想要强健体魄。 她深深知道那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论做什么事情，只有强壮的身体才能有强力的后盾。 谷雨躺在屋顶上，偶尔看一眼正在练拳的裴乐瑶。 裴乐瑶有些动作不够标准，让深谙武道的谷雨心里痒痒得很。 春生懂一些功夫，但也是个半搭子。 自己学的都一知半解，现在却出来教人。 基础没打好，再往上练就会出现问题。 谷雨心痒难耐。 一开始是两个呼吸才看一眼裴乐瑶，现在一个呼吸就要看一眼。 裴乐瑶知道谷雨就在附近。 一开始她也没注意到。 就在她偶然抬眼之间，看到旁边厢房的屋顶上，好像有东西晃动了一下。 她没有停下练武的动作。 裴乐瑶也不想让谷雨知道她发现了对方。 她瞅准机会，凝神看去，果然，屋顶上趴着一个人。 裴乐瑶唇角勾起浅浅的微笑。 就在谷雨心痒难耐，几乎要冲出来之际，裴乐瑶收了姿势。 “春生，我自己回去，你也去洗漱一下，我们一起吃早饭。”裴乐瑶对春生道。 “奴婢送公主回去。”春生笑了笑，“奴婢很快的。” 男人洗漱的速度确实要快一些。 其实春生是担心佩儿又拧她的耳朵。 裴乐瑶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之后，早膳已经准备好。 她和春生、佩儿三人一起用过早膳，便收拾妥当准备去书院。 大厨房送来的一日三餐分量足够多，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她便带着佩儿和春生一起吃。 吃过早饭，漱了口，佩儿便匆匆地将缝制好的书包拿给裴乐瑶。 裴乐瑶看到书包上绣着的那朵蝴蝶结露出无语的表情。 “公主，怎么了？”佩儿一脸茫然，后知后觉地问。 “佩儿姐姐，蝴蝶结女孩子才会用的。”裴乐瑶道。 生活用品佩儿都准备的非常妥帖，人也细致，裴乐瑶便没操心，结果发现，装笔墨纸印的袋子是粉色的，水杯也是粉红色的。 佩儿自责地用手掌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公主，现在可怎么办？” “不碍事，你随便找一个小袋子过来装笔墨纸砚就好。”裴乐瑶说道。 “再拿剪刀把书包上的蝴蝶结剪下去。” 蝴蝶结是另外绣上去的，所以可以拆卸下去。 佩儿哎呦一声，转身去重新做准备。 裴乐瑶则是在暖阁里换上了男装。 男装穿起来要比女装简单很多，她自己完全可以胜任。 很快她便穿着小郎君的衣服走了出来。 佩儿也将她去书院的东西准备妥当。 于是她背着小书包，出了房间。 谷雨看到出现在她面前的小孩子不由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怎么还变装了？ 小女娘怎么还穿上了小郎君的衣服？ 还有这背着小布包要去做什么？ 这位小公主怎么这么能折腾？ “公主的个头与六皇子差不多。”春生说道。 “这样穿戴起来，定然不会被发现。” 裴乐瑶也觉得很满意，很妥当，便带着佩儿和春生出了函香苑，向书院的方向走去。 春生说书院的距离与函香也不远，其实还挺远的，至少他们走了一刻钟还没有见到书院的影子。 “公主累不累？奴婢背着你吧。”佩儿说道。 裴乐瑶没有拒绝。 倒也不是太累，主要是她小短腿走起来速度有些慢，佩儿背着她走得更快些。 又走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才终于来到了书院。 计算下来，从函香苑到书院差不多要走两刻钟时间，也就是后世的半小时。 这样算下来，函香苑离书院至少得有三里路。 他们来得早，书院其他人还没有到。 “殿下，读书很累的，能读的进去就读读，读不进去咱就不读。”佩儿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担忧地说道。 “如果被发现了，拆穿了，认错之后咱们就出来，奴婢就在外面等着。” “不要生气，也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裴乐瑶点头应下。 佩儿就简直是天生母体，这种母爱泛滥的真情流露让裴乐瑶心中也不免感动。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裴乐瑶也安慰地拍了拍佩尔的手。 “公主放心，奴婢也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情？奴婢背着公主转身就跑。”春生笑呵呵地道。 裴乐瑶笑着点头。 佩儿则是瞪了春生一眼，嫌他不正经。 春生之前来打探过书院有几张空桌。 裴乐瑶进去之后便坐在空桌的位置。 这边是四五六三位皇子位置。 裴乐瑶坐在位置上，便将笔墨纸砚全部都摆好。 她的书包里只带了两本最简单的入门书籍。 因为她是第一天来书院读书，先要从认字开始。 书院里有专门负责的内侍值守。 最先到书院的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 大皇子今年十四，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十三。 这个时代的人谈婚论嫁都早。 三位皇子在进门之前似乎在谈论大皇子的婚事。 “真是羡慕大哥，早早就将婚事定下来了。”三皇子带着羡慕说道。 春生已经将这几位皇子的性格打探清楚。 裴乐瑶也是从他们谈话的语调，说话的内容来判断，此时说话的应该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言语肤浅，有点小心机，但不多，而且好溜须拍马。 第27章 蒙混过关 三皇子顺带又夸了大皇子未婚妻的容貌、品行，以及娘家的实力。 身为皇子，娶妻向来不是娶一个女子，而是家族之间的联姻。 不过大皇子的脸色不太好，显然三皇子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三弟，你还是多把心思用在学业上。” “等你到了年纪，父皇定然给你也指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 当然这话就带着某种嘲讽的意味了。 三皇子的母族出身低微，要不然他也不会是这般低三下四、溜须拍马的性格。 与他门当户对，自然妻族的位置也不会太高。 三皇子显然能听得出来大皇子语气中的嘲讽，他神色稍稍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笑脸。 “借大哥的吉言，我也盼着早日长大呢。” 二皇子始终不发一言，面色平和，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你今年才十二，就想着娶妻的事情。” “未免也太早了些。”大皇子训斥道。 “不过就两年了，也不早了。”三皇子嘻嘻一笑。 “我这不是羡慕大哥嘛。” 大皇子还要训斥两句，被二皇子劝说住。 因为他们已经进入了教室。 裴乐瑶虽然只听了几句，但也知道三皇子虽然对大皇子溜须拍马，但心中对大皇子并没有真正的尊敬。 甚至言语之间对大皇子还有几分挑衅。 大皇子却有几分沉不住气，一直在与三皇子斗嘴。 似乎想要用大哥的身份和权势压制三皇子，却也无法压制得住，这才让他心情愈加烦躁。 二皇子是沉稳、随和，和事佬的形象。 三位皇子进来之后，因为裴乐瑶坐在与他们较远的角落里，他们并未注意到，而是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 裴乐瑶也没有作声。 伴读帮三位皇子准备好东西之后，纷纷坐到了他们后边的位置。 裴乐瑶是一个人，没有伴读，何况每日都是他们三人先来，角落里的小人，他们没有放在眼中。 三位皇子准备好之后便开始拿起书本温书，教室里充斥着读书声。 片刻之后，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也来到教室。 四皇子七岁，还没有睡醒，迷迷瞪瞪的。 五皇子和六皇子今年都是六岁，春天刚开始进入书院，读书还不到半年时间。 五皇子和六皇子只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三位皇子年纪还小，没有选伴读，所以都是身边伺候的内侍帮他们摆好笔墨纸砚。 当然，三位皇子的内侍已经看到了裴乐瑶，但他们都没有吱声。 内侍摆放好三位皇子的物品便退了出去。 五皇子翻开那本入门书籍，结果就把笔掉到了地上。 五皇子也没有弯腰去捡，而是看向了旁边的六皇子。 “没看到吗？笔掉了。” 六皇子只好躬身去捡五皇子掉在地上的笔，然后帮他捡起来又擦了擦，放在书桌上。 五皇子嫌弃地将笔搁在一边。 显然五皇子身份要比六皇子高，而且对六皇子有绝对的优越地位。 六皇子忍气吞声，咽下了不甘。 六皇子在捡笔的时候看到了坐在他是身后右侧的小人。 不过他脸上只露出了瞬间的诧异表情，随即又恢复平静。 一个六岁的小皇子就有这般心性，着实难得。 裴乐瑶以为她坐在教室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结果她想多了。 直到先生进入教室，站在讲台，她在此处仍未掀起任何波澜。 今日为他们上课的是翰林院大学士梁博士。 梁先生跨入教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裴乐瑶。 不过他并未声张，只是脸上稍显诧异。 然后他便开始考教年长的三位皇子。 这三位皇子进度几乎相当，因为大皇子稍微年长一些，学的内容要更多一些。 梁博士先把大皇子提起来。 大皇子肉眼可见的紧张，他的回答磕磕巴巴，显然没认真对待梁博士留下的课业。 大皇子瑟瑟发抖地伸出了手掌，被梁博士打了手心。 大皇子狠狠地瞪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确实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娶妻的事情牵扯了大皇子的心思，让他分心了，没有专注于学业。 而三皇子的马屁反倒是像一种赤裸裸的嘲弄。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分别被提起来考教了学问。 不过俩人回答得都很好，还得到了梁博士的夸赞。 考教四皇子的内容比较简单，结果四皇子依然没有回答得十分完美，也被挨了板子。 不过四皇子似乎并不在意，态度诚恳地接受了处罚。 五皇子和六皇子入学时间短，只考了一个生字，好在两人磕磕巴巴地将字写完了。 梁博士看了一眼裴乐瑶，但没有做声，开始今日的课业。 几位皇子的进度是不同的，当然要分开上课。 他先开始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教学内容，然后让他们默写记忆，随即又开始教四皇子论语的内容。 五皇子和六皇子则是先从认字开始。 梁博士走到了裴乐瑶身边。 裴乐瑶正在端端正正地写字。 她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使用毛笔的方法。 也照着字帖开始练习。 虽然说写得不算好，但是工工整整至少要比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字出彩。 梁博士露出诧异的神色。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在背书。 四皇子在抄写词语解释。 五皇子和六皇子则是在认字。 梁博士并未声张，又在教室里来回踱步。 即使他们是皇子，但也有被先生威慑的恐惧。 几位皇子老老实实地坚持着课程结束。 书院没有课间休息一说，想要方便自行解决，回来之后继续读书。 整节课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梁博士在下课之前检查了几位皇子的学习成果，然后又给他们留了课业。 梁博士宣布散学之后，教室里瞬间闹哄哄起来。 大皇子和三皇子不出意外地又开始斗嘴，二皇子从中劝和。 五皇子的东西都是六皇子帮忙收拾的。 收拾完东西的五皇子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教室。 六皇子为五皇子收拾完东西才收拾自己的。 离开之前她看了一眼裴乐瑶，却也没有说话。 裴乐瑶想着今日的课程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没想到梁博士却叫住了她。 第28章 掉马甲 听到散学的号令，她将笔墨纸砚收拾妥当，装进布袋中，然后又将自己的书本装在书包里，挎起小书包，准备从后面悄悄地溜出教室。 梁博士看着她敲了敲桌子。 裴乐瑶无奈，只好抱着小书包来到梁博士面前。 “你是何人？” 裴乐瑶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梁博士。 “我是八皇子……” 梁博士露出哑然的神色，“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 “因为我娘亲出身低微，所以梁先生未听说过我。” “原来是这样……”梁博士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认识字吗？” 裴乐瑶点了点头。 在佩儿面前她得装作自己不认识字，可在梁博士面前她得说自己认识字，至少得显示出一些天才少年的模样。 要不然将来露馅的时候，梁博士就不会护着他。 从今日她对梁博士的观察来看，这是一位耿直的大学士。 这世间总还是有一些人爱惜人才，追求美好，不屑于对权力的争夺，是一股清流。 裴乐瑶觉得梁博士便是这样的人。 “我看你书桌上放着《千字文》、《百家姓》还有《论语》……” “《千字文》你能背下来吗？” 裴乐瑶点点头。 “那你背出来给我听听……” 裴乐瑶点点头，然后将小书包放在书桌上，挺直腰板，微微仰着下巴便背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很快，一篇《千字文》便被裴乐瑶朗朗上口地背诵完毕。 梁博士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那这些字你都会写？” 裴乐瑶点点头，“我都会写……” “那你随便挑几个字写给我看。”梁博士说道。 裴乐瑶便拿出笔墨纸页，然后站在书桌前，端端正正地写了起来。 能写一笔好字，一是靠苦练，二是靠天赋。 那也是为了应付高考，让语文能多得一些分数，她是练过字的，而且在写字方面颇有天赋。 虽然从硬笔变成了软笔，但是某些东西是相通的，她的字写得还不错。 裴乐瑶写了三个字。 “嗯，在你这个年纪确实不错。”梁博士给予肯定的赞赏。 不过就在此时，梁博士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裴乐瑶以为梁博士发现她的字体哪里需要改进，想要指点。 结果梁博士的面色却忽然阴沉起来。 “学识倒是不错，也是个聪明孩子，只是人品不端。” 梁博士露出失望的神色。 裴乐瑶皱眉，“梁先生为何要这样说？” “你明明是女子，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八皇子？”梁博士也没有遮遮掩掩，很严肃地说道。 正直的人就是会当面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裴乐瑶满是震惊，随即又很是惭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梁先生，我刚才撒谎了。” “我确实是女子。” “我是六公主。” 裴乐瑶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才上半晌就被梁博士发现了她是女儿身。 这马甲还没穿多久，就被梁博士扒下来了。 这老爷子看起来也有六十岁了。 花甲之年，目光怎能如此锐利。 “与我同年的公主皇宫里没有几位，都已经不在书院读书，开始准备嫁妆……” “可是我母亲去世了，我在后宫无人可以依靠，可我又想读书，所以才出此下策。” 裴乐瑶眼中含着水雾，看着梁博士。 “梁先生……” “我很是惭愧。” 梁先生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在自己面前眼中满是水雾，心中便软了几分。 何况她只是想要读书而已，又没做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公主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读书的。 公主和皇子读书的书院是分开的。 “公主今年几岁？”梁博士问。 “我五岁。”裴乐瑶觉得有希望，语调轻快许多，露出几分俏皮。 她拼命将眼中的水雾吞进眼眶，脸颊上还浮动着可爱的酒窝。 梁博士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比他的小孙女年纪还要小，还要可爱。 谁能扛得住隔代亲的诱惑呢？ “你娘亲是哪一位？”梁博士接着问道。 “婉贵人……”裴乐瑶露出黯然神伤的神色。 婉贵人梁博士是听过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陛下宠爱婉贵人，朝堂上还有人向皇帝上折子进言。 当然前朝和后宫向来是联系的。 进言的人，背后的意图无法窥探。 不过小公主是个可怜的，才五岁就没了娘亲。 最关键的是她还这般有才华。 与六岁的六皇子和五皇子比起来，可要聪慧多了。 一个小公主不涉及到将来争权夺位，只是想在这里读书而已。 裴乐瑶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梁博士。 “梁先生，我以后可以在这里读书吗？” “我会乖乖巧巧的，就坐在今日坐的那个角落里。” “我想读书识字，有才华，得到父皇的关注和赏识。” 一个柔弱的小公主，没有娘亲的爱护，得不到皇帝的关注，日子可想而知。 梁博士是正直之人，并不是不谙世事之人。 后宫险恶，尤其是对于这些小娘子来说更是如此。 她能走出自己的小院，以五岁的年纪穿着男装，大着胆子改变自己生活的现状，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大的胆量。 梁博士此时对裴乐瑶除了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欣赏。 “好……”梁博士点头应下。 裴乐瑶开心不已，“谢谢梁先生成全。” “我一定乖乖巧巧地认真读书，绝不给梁先生惹事。” 梁博士露出无奈的神色，可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没想到他年纪一大把了，还要跟着一个小公主胡闹。 胡闹便胡闹吧，总要做一些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只是这件事情应该瞒不过陛下。 梁博士决定找机会去跟陛下交代一声。 何况，公主和皇子分开读书的惯例也应该被打破。 没必要因为前朝出了一个厉害的公主，这一朝便将公主的智慧死死的压住。 历史上也有很多厉害的公主帮助帝王治理国家，成就一番伟大功业，铸就太平盛世。 梁博士离开之后，裴乐瑶才从书院里出来。 佩儿和春生等得急死了。 其他皇子都已经离开，只不见自己家小公主出来，两人怎么可能不着急，差点就冲进去。 第29章 保密 好在裴乐瑶此时走了出来。 “殿下，您没事吧？”佩儿只担心她出事，上下打量着她，一双手从她的肩膀滑到了她的手腕。 裴乐瑶嫣然一笑，“佩儿姐姐，我没事，好得很。” 佩儿常常舒一口气，“那就好……” “其他几位殿下都已经离开了。” “可把我和春生急坏了。” “一直未见殿下出来，我们恨不得都冲进去。” 裴乐瑶说道，“先生留下我说话了。” “先生还考教了我知识。” “我全部都答上来了。” “殿下真厉害，殿下是最厉害的。”春生语气里满是自豪。 被人关心和鼓励，会让人心里暖暖的。 “今日来的是梁博士……”裴乐瑶说道。 “他很和蔼，知识渊博，讲课也很有趣。”裴乐瑶分享了自己在课堂上的所知所感。 佩儿和春生都认真地听着，一人牵着她一只小手。 “我很喜欢这位梁先生，这位梁先生也喜欢我。”裴乐瑶语气里带出几分得意洋洋。 “谁能不喜欢咱们公主呢？”春生扬了扬下巴。 “咱们公主这么可爱。” “长得又这般好看。” 裴乐瑶的笑意在脸上绽放开来，如灿烂的春梅。 谷雨目送着裴乐瑶和佩儿、春生，进入函香苑，关上院门。 她不知道该说六公主胆子大呢，还是无法无天。 身为公主竟然敢穿上男装冒充皇子去书院读书。 她停在函香苑门口，竟然有些不想将这件事告诉皇帝。 如果皇帝知道，是否会下令让六公主不准去书院。 那六公主将来就只能一直待在函香苑中，足不出门。 她竟然有点心疼六公主。 或许春生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六公主那么可爱，长得那般好看，谁又能不喜欢呢？ 可是她接受的训练不允许她做出隐瞒皇帝的事情。 于是她来到勤政殿。 “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皇帝以为谷雨像昨日一样要到黄昏的时候才会来。 谷雨道，“公主殿下今日做的事情着实令人意外……” “她做了何事？”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谷雨。 一个五岁的小女娘自己练武、自己练字读书已经很让他意外，她还能做出什么更令人意外的事情。 “今日公主殿下穿着男装，扮作八皇子去书院读书……”谷雨道。 皇帝难以掩饰地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个小公主，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还敢号称自己是八皇子……这个胆量也太大了。 他记得婉贵人是胆小谨慎的性格，六公主的胆大妄为跟了谁。 “她进入了书院？”皇帝问。 谷雨点头，“六公主进入了书院，而且还在教室里读书半个时辰……” 皇帝觉得不可思议，“其他人没有发现？” “六公主在角落里，身形很小，其他几位殿下没有发现，只有六殿下发现了，但是也没有声张……”谷雨回答。 皇帝对六皇子有印象，年纪虽小，却表现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不过，这也过于稳重了。 六岁的小孩子见到教室里多了一个人该惊讶出声才对。 不过，想想六皇子的母亲，皇帝又觉得自己对六皇子的要求有点高了。 不过，这个六公主倒是像男孩子，胆子很大。 “今日的先生是哪一位，他不会也没有发现吧？”皇帝问。 “今日是梁博士……”谷雨回答，“梁先生发现了六公主，不过，一开始并未声张，直到散学，他才留下六公主询问。” “六公主说他是八皇子……” 皇帝哼一声，“她的胆子倒是不小。” “一开始梁先生似乎相信了，还考教了六公主学问。” “她回答得怎么样？”皇帝问。 “六公主对答如流，还得到了梁先生的夸赞……”谷雨说起这些，心中莫名竟然还有几分开心。 “梁先生还能夸赞她……”昭德帝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梁先生也是他的先生，说起梁先生，他还有那种被板子支配手掌的恐惧感。 在做皇子的时候，他几乎未被梁先生夸赞过。 “不过，梁先生很快就发现六公主是女儿身……”谷雨语气里带出几分疑惑，“卑职不知梁先生是如何发现的……” 皇帝心想，那老头子的眼力是很厉害的。 一辈子站在讲台上，下面的学员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脱他的眼睛。 梁先生为人正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被他发现六公主是女子，定然不能被书院所容。 “看来六公主不能再去书院了。”皇帝微微叹息一声。 “没有，陛下，梁先生答应替六公主保密。”谷雨说道。 这个结果在皇帝心中的惊骇程度远远超过裴乐瑶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 “这个老头子……怎么会……” “梁先生还说了什么？”皇帝问道。 “梁先生没有再说别的，只让六公主明日早上再去。”谷雨回答。 皇帝好奇，梁先生这样耿直了一辈子的人，眼睛里从来不揉沙子的人怎么会让六公主女扮男装进书院读书。 六公主去书院读书这件事情皇帝倒是无甚意见。 他不是顽固不化之人。 前面几位公主年纪相差不大，便安排在一起读书学习。 何况那不是他安排的，而是皇后安排的。 皇后是守礼之人，觉得男女六岁不同席。 便觉得皇子和公主在一起读书也不甚方便，于是就分至两院。 现在前面几位公主年纪稍长，已经不在书院读书，在各自府中学些女红之类的女子之艺。 单为六公主开书院显然也不太现实。 谷雨以为皇帝会禁止六公主去皇子的书院读书。 没想到皇帝对这件事情并未禁止，只让她回去继续盯着六公主。 此时谷雨心中认为，她这趟差事应该会办很长时间。 她只好调整心态，适应新的工作规律了。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谷雨离开之后，皇帝挑眉看向李莲。 李莲狡黠一笑，“六公主读书上进是好事。” “读书总比不读书要好。” 身为皇家公主，怎么能目不识丁，将来嫁人难免被人笑话。 如果传出去还会让皇家的名声有损。 “陛下不如就将这件事情交给梁博士处理。” 第30章 皇帝认可 皇帝脸上的笑意绽开。 他也想看看向来耿直、一丝不苟的梁先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好，就按你说的。”皇帝唇角勾起一抹坏笑。 李莲也是想给梁先生找些小麻烦的。 当年他陪着皇帝在书院读书，也吃了梁先生不少苦头。 能用这样的方式报复回去又无伤大雅，心里也觉得有些解气。 “陛下要不要给六公主送点东西……”李莲是心疼六公主的。 一个小小的公主，容貌秀美，失去娘亲，无人依靠，在后宫不容易，却有坚韧不拔的性格。 当然，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如果皇帝见到六公主，定然会为之前自己的冷淡后悔。 六公主的容貌、神韵与皇帝有六七分相似。 与最像皇帝的三皇子相比，六公主毫不逊色，反而更胜一筹。 皇帝微微颔首，“好，你看着送吧……不用太多。” 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求学上进总是好的。 李莲点头应下，转身去吩咐。 如果不是宫中的谣言，不是钦天监监正的话，有今日六公主去书院读书的事情，皇帝或许准备见六公主一面了。 虽然皇帝嘴上不说，可心里难免会忌惮。 再加上钦天监的话…… 皇帝自然会选择暂时远离六公主…… 现在皇帝的表现不算多有父爱，但是，也不算毫无亲情。 * 裴乐瑶回到暖阁，等房门关上，才压低嗓音对佩儿和春生说道，“其实，梁先生已经发现我是女儿身，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什么，这么快就露馅了……”佩儿露出震惊的神色。 裴乐瑶点点头，“你们说怎么回事？” “难道梁先生长了透视眼……”佩儿说。 裴乐瑶笑道，“怎么可能……” 即使长了透视眼，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分清男女还不是要看私密处。 梁先生那般人物，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他们是将非礼勿视刻在骨子里的。 “你们看看，我究竟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被人一眼便看出是女子……”裴乐瑶转动了一下小身体。 佩儿盯着看了半晌，“公主，是不是您太可爱了，说话声音太甜美，一看一听便知是女孩子。” 裴乐瑶摇头，“你这是先入为主……” 一直未言语的春生道，“公主，我知道了……” “哪里？”裴乐瑶问。 “耳洞……公主每只耳朵上有三个耳洞……”春生说。 “是啊，奴婢怎么就忘了……”佩儿后知后觉道。 “拿镜子来……”裴乐瑶吩咐。 佩儿应了一声去取镜子。 铜镜虽然照得不太清晰，却还是可以看到她小小的耳朵上有三个耳洞。 她耳垂是肉嘟嘟，不仔细看确实无法发现。 “怎么会有三个耳洞？”裴乐瑶皱眉。 一般女孩子都是一只耳朵一个耳洞，只有后世那些炸街小太妹才会在耳朵上扎出多个耳洞。 “因为在娘娘的部族，扎三个耳洞是最少的，娘娘耳耳朵上有五个耳洞……”佩儿道。 这是娜扎依想在她身上留下的唯一关于自己部族的传承。 “看来梁先生就是看到了我耳朵上的三个耳洞。”裴乐瑶说道。 “明日用脂粉遮盖一下就没事了，反正看着也不明显。” 佩儿答应下来。 “公主，饿了吧？咱们先吃午饭。” 大厨房的午膳已经送到。 裴乐瑶答应一声，先去换了衣服，然后简单洗漱去饭堂与佩儿和春生一起用午膳。 午膳用过，裴乐瑶准备上床睡个午觉。 下午不用去书院读书。 书院读书只有半日。 即使是大皇子，也不用一整日都留在书院。 在十四岁之前，他们的课业任务都不重。 十四岁之后，到二十岁及冠之前是课业最繁重的时期。 裴乐瑶自然不准备懈怠。 越学习越自由。 “公主，李公公派人过来了……”佩儿说道。 裴乐瑶并不觉得惊讶，应该是那个暗卫将她今日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的事情告诉了皇帝。 不过她还是担心皇帝会阻止她再去书院读书。 毕竟她对这位父皇知之甚少。 “让他在小厅等我。”裴乐瑶说道。 佩儿答应一声，吩咐小丫鬟去传话。 裴乐瑶稍稍整理衣衫，便带着佩儿来到小厅。 来的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内侍，手里还捧着盒子，规规矩矩地站在小厅中。 看到这位小内侍，裴乐瑶悬着的心便落下了。 如果是告知她不允许她再去书院读书，来的应该是李莲。 李莲未到，来的是一个小内侍，那说明事情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奴婢给公主殿下请安。”小内侍跪在地上，规矩地行礼。 “李公公派你来有何事？”裴乐瑶问。 “是陛下赏赐了公主一套笔墨纸砚，让奴婢送过来。”小内侍回答。 裴乐瑶示意佩儿接了皇帝的礼物。 然后她则起身，向勤政殿所在的方向，端端正正地行礼，谢了皇帝的恩赐。 小内侍离开之后，裴乐瑶打开木盒。 里面放着一套毛笔、一方砚台，还有笔托之类的。 此外还有一叠洁白的上等纸张。 裴乐瑶虽然对砚台没有研究，但用她柔嫩的小手摸一摸便知道比她现在用的砚台可好多了。 纸张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尤其是上等纸张更是难得，制作工艺十分繁复。 耕读之家浪费财力培养读书人，纸张还有书籍便是极大的开支。 裴乐瑶倒不觉得自己有多珍惜这些东西。 好马配好鞍，她刚刚开始练字，还不熟悉这个时代的文化和知识，这么好的工具对于她来说其实有些大材小用。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这些表明皇帝的态度，认可了她女扮男装跟着皇子读书的行为。 这样想来，这位皇帝还算开明，不是老古董。 “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裴乐瑶吩咐佩儿一声，便去暖阁睡觉了。 这才是得到皇帝认可的第一步，前路漫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身为古代女子，最大的威胁当然是第二次投胎--嫁人。 到那个时候，她必须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能任人摆布。 佩儿自然不会高高兴兴地拿着皇帝的赏赐去安置。 “佩儿姐姐，什么事情这般开心？”春生见到佩儿很开心的模样，笑着问。 第31章 正式入书院 佩儿语调轻快地说道，“刚才陛下派人送来了一套笔墨纸砚。” “公主说都是上等品。” “这说明陛下开始关注公主，疼爱公主了。” “你说这是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春生却面无表情，甚至嘴角还向下扯了扯。 如若不是在外面担心别人看到，春生对皇帝的不屑会表现得更加明显。 “你这是什么表情？”佩儿收了脸上的笑容，冷着脸问。 春生拉着佩儿来到房间里，这才说道。 “我们今日在书院门口等殿下出来的时候，难道你没看到大皇子他们出来的情况吗？” 佩儿点点头，“自然是看到了。” 不过她并不明白春生说这话是何意。 “你看看大皇子他们身上穿的是何等的衣裳。” “再看看咱们殿下穿的是何等衣裳。” “虽然我也没见过什么贵重的物件，但就大皇子腰间的那块玉佩，咱们函香悦阖府加起来也不如那块玉佩值钱。” “五皇子就更不用说了。” “五皇子的鞋子上面绣着的纹路都是用金线绣的。” “陛下对咱们殿下的关注比这些皇子可是差太远了。” 佩儿没什么心机，只知道忠心耿耿地保护主子，照顾裴乐瑶。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与之前比起来好太多了，所以心中觉得很满足。 可春生完全不这样想。 他觉得他们家小主子值得这皇宫中最尊贵的物件来与之匹配。 “咱们殿下值得更好的东西。” “虽然要依靠陛下，但也不能完全依靠陛下。” “等我有权有势了，我把宫中最好的东西都奉献给殿下。” 佩儿伸手敲了一下春生的额头。 “不要整日说这些大话。” “把你该干的事情干好。” “还有你可别不踏实，给殿下惹事，殿下现在可没有能力护着你。” 春生呵呵一笑，“知道了，不会惹事的……” 春生和佩儿的对话让谷雨听在了耳中。 谷雨自然是不屑的。 因为以她现在的能力，想要春生的命弹指一挥间。 她只是在心中感慨，小小的函香苑刚刚解决了温饱，一个个地竟然都长了反骨。 已经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 不过她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陛下。 毕竟她的任务是盯着裴乐瑶。 其他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与她无关。 何况这不过是一个小太监的狂妄之语而已。 * 华清宫。 “袁监正是收了好处不办事？”华妃冷眼看着袁监正。 袁监正轻轻甩动拂尘，面色不变，语调轻缓，“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贫道怎么可能拿钱不办事……” “只是，陛下的心思哪里是你我能猜透的。”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跟陛下提了关于流言蜚语的事情。”华妃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以为是袁监正老滑头，拿了银子不为她办事，搪塞她，没想到是皇帝无所行动。 袁监正点头，“贫道不仅去了，而且是受了娘娘所托，第二日便去了……” 华妃眸色沉了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依道长的判断，陛下为什么没有听从你的意见……”华妃问。 以她对陛下的了解，皇帝很注重自己的身体。 只要袁监正出面，将那些流言蜚语与天象、运道之类的玄乎之事联系在一起，陛下不可能无动于衷。 袁监正心里想，他其实说得更严重。 可陛下只说要思考一二，他也不好再说别的。 不过，他心中所想涉及到天机，自然不好告诉华妃。 他没想到华妃将这件事情盯得这般紧。 “娘娘，那日给贫道的好处，贫道带来了……如果事情办成，娘娘再给贫道就好。”袁监正说着，将那盒礼物拿出来。 华妃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本宫给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华妃冷声道，“本宫相信你尽心去办了就是……” 袁监正也没有坚持将礼物还回去，他也是装装样子，顺带表明自己的态度。 “至于陛下心中所想，微臣实在猜不透。” 他表现得诚恳，是因为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也在等着皇帝将六公主送走的结果。 可是，这个结果迟迟未来。 华妃见他不是撒谎，便没有再纠缠，放袁监正离开。 袁监正离开之后，华妃眸色沉了沉，“还是要加把火才行……” “那个小公主在宫里留不得。” “陛下看到她，一定会想到那个蛮夷之女。” 华妃知道帝王少恩爱。可是，她还是希望得到皇帝的爱。 皇帝在宠爱婉贵人的时候，她见到过皇帝看婉贵人的眼神，那是男子爱恋自己心上人的目光。 那个目光深深刺痛了她。 让她对婉贵人恨之入骨。 而且，这份恨不但没有释怀，反而还在岁月的积累中与日俱增，让其在内心中变得更加厚重。 婉贵人已经死了，可她还留下了她与皇帝的血脉。 这个小公主的存在已然成为她掌心中的那根刺。 她想将其彻底拔掉。 * 翌日一早，裴乐瑶早起训练，用过早饭之后，准备去书院读书。 “公主，奴婢将您的笔墨纸砚全部都换成了陛下送给您的那一套。”佩儿一边帮她整理书包，一边说。 “没有必要，我用普通的就好……”裴乐瑶道。 “那就是普通的……”春生看着裴乐瑶，目光坚毅，“殿下配得上更好的，这世间最好的物件……” 裴乐瑶，…… “公主，春生说得对，”佩儿附和道，“以后殿下会有更好的东西使用。” 她的娘亲被她送出皇宫，她反倒有了一种备受宠爱的感觉。 “好……”裴乐瑶笑着点头，“那便用这套好的。” 她原本也不是不舍得用，单纯是觉得没有必要。 她到了书院，依然是最早到的一位。 不过，今日梁先生竟然比她还要早。 “给先生问好……”裴乐瑶上前一步，来到梁先生面前，行了一个男子礼。 梁先生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见她端方有礼，与自己脑海中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的形象形成冲突，不禁有点思维错位。 “先生怎么这般早？” “自然是等你……”梁先生道，“要不然老夫来这般早做什么？” 第32章 皇兄的心思 裴乐瑶俏皮一笑，“有劳先生了。” 梁先生目光落在裴乐瑶的耳垂上。 昨天看到的耳洞今天看不到了。 “倒还是个机灵的……” 裴乐瑶自然知道梁先生是在说她耳洞的事情。 “还是您老眼力好。” 梁先生轻轻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老夫年纪大了。” 裴乐瑶嫣然一笑，摇了摇头，“先生在我心中永远都是二十岁刚刚及冠的样子。” 梁先生被裴乐瑶逗乐了。 “你才五岁，怎么见过老夫二十岁的模样，连你父皇都没见过呢。” 裴乐瑶一脸认真的小表情，“美人在骨不在皮，先生如今都是儒雅风流，何况是年轻的时候。” 梁先生哈哈笑出了声。 如果是自己的孙女，此时应该抱起来在脸颊上亲两口才对，只可惜，裴乐瑶是公主，君臣有别，自然不可能做这种无理之事。 “昨日是幸运，没有人发现你，今日，你便跟着老夫进入教室……”梁先生一副老夫护着你的表情。 裴乐瑶甜美一笑，点头如小鸡啄米。 于是，裴乐瑶被安排在另外一间独立的小教室里先读书。 今日依然还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先到。 “大哥，你见过那位六妹妹吗？”三皇子问大皇子。 “没见过……”大皇子的语气里透着冷漠的语气。 “二哥，你听说过吗，关于六妹妹克母的事……”三皇子道。 “三弟，不要胡说，流言蜚语不能信……”二皇子严肃道。 “没有空穴来风，定然是有这样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传言……”三皇子煞有介事，“婉贵人前段时间去世了，恰好与皇祖母的寿辰遇到一起，都不敢声张……” “那现在六妹妹只有孤身一人。” “怪可怜的……” “大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这位小妹妹……” 大皇子皱眉道，“那等不吉利的地方，要去你去，我才不会去……” “晦气不晦气。” “大哥！”二皇子提高嗓音提醒。 梁先生此时已经出现在三人面前。 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见到梁先生面色顿时变了。 梁先生冷眼看向三人，“随我来……” 三位皇子头皮发紧，跟着梁先生进入隔壁房间。 不过，此处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裴乐瑶依然能够听到。 谁叫这个时代的屋子都是木质结构，根本不隔音。 “大殿下，你是长兄，对自己的小妹妹毫无怜惜之意，这就是你作为兄长看待妹妹的态度……” 大皇子心中恨死三皇子，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提那个晦气的六公主，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也是今日早上不痛快，所以情绪不佳。 昨天回去太贪玩，课业没有做充分，担心梁先生抽查，紧张的心理让他心情很差。 “先生，我错了……” “手掌伸出来……”梁先生道。 大皇子瑟瑟发抖地将手掌伸出来。 梁先生拿出戒尺狠狠地抽在大皇子的手掌心。 与六公主的可爱、甜美、聪明比起来，大皇子简直蠢到了家。 两相对比之下让梁先生更狠了。 大皇子还从未见梁先生这般生气过。 可他心中还是觉得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梁先生，“我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梁先生打手的戒尺落在半空，不再落下，只是失望地看着大皇子。 三皇子则是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大皇子的脑子缺根弦，一点就上火。 梁先生确实失望，这些皇子没有一个是他看好的。 但是，将来立太子还是要立长，因为这会省去很多朝廷争斗，稳住朝堂局势。 现在的皇帝虽然算不上睿智，可至少还是个勤奋慈善的皇帝。 可这位大皇子，不仅不聪明，心术还不正。 “流言止于智者……既然说是流言，就有可能是包藏祸心……”梁先生道。 “谁会给一个不受宠爱的小公主传流言……”大皇子不服气地道。 梁先生已经失望透顶，可还是为了大周的未来，耐着性子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克母之说，原本就是子虚乌有……” “你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能信这些邪说……” 大皇子这一次无言以对。 至于作为兄长要如何爱护幼妹的道德要求，梁先生已经不寄予希望了。 “将来，如果这位妹妹留在宫中待嫁，你现在都是这般态度，将来会是如何轻慢……你觉得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梁先生语气里满是失望。 大皇子额头豆大的汗珠流淌。 他从未想过……这么深远。 此时他才意识到，梁先生是为了他考虑深远。 梁先生的话虽然没有说明，但是，大周还没有立储，那句将来大皇子怎么也听明白了。 裴乐瑶自然也能听得明白。 古代为什么要设立立嫡立长的立储规则，就是这样做能最大限度保持权利平稳过渡，保持皇位稳定，朝局稳固，并不是说嫡长的皇子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裴乐瑶之所以这般努力，就是担心自己落在大皇子这样的皇兄手中，那她的命运就惨了。 定然会将她像是丢垃圾一般丢去和亲。 大皇子虽然可恶，但也让裴乐瑶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她此时的处境。 将来，在她出嫁的时候，一定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种命运完全被别人摆布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梁先生，我错了……” 梁先生哼了一声，不再看大皇子一眼，转头看向三皇子，“背后闲聊是非，也不是君子所为……” 三皇子已经准备好挨揍，瑟瑟地将手伸出来，“先生，我错了，您轻一点……” 梁先生知道，大皇子是被三皇子撺掇起来。 要说恶，三皇子更恶。 他不仅不怜惜六公主，还利用她的可怜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三皇子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被别人看得出来。 可心术不正之人，一眼就能被看透，何况是梁先生这种心思纯正之人，再加上一生的阅历。 三皇子的小心思在他面前就像是白纸上的墨汁，不仅不能隐藏还格外扎眼。 不过，梁先生并未过度惩罚三皇子…… 第33章 处罚几位皇子 梁先生也处罚了二皇子，因为梁先生觉得他劝说大皇子应该更积极。 三位皇子回到教室。 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已经到了。 不过，他们见大皇子眼眶发红、伸着红肿的双手，吓得不敢出声，更不敢去看三位兄长，都老实地坐在凳子上认真读书。 梁先生则来到裴乐瑶所在的房间。 “你都听到了？” 裴乐瑶面色平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不过，不开心还是能看得出来。 这样的表现恰到好处，又可以让梁先生知道她听到了大皇子的话，也知道大皇子的话是何意，也让梁先生知道她不开心，她也有情绪，但是，作为无依无靠的小公主，即使她不开心，委屈也无处去申诉，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这样的不卑不亢的表现会让梁先生更加怜惜。 梁先生确实是心疼裴乐瑶的。 但是，他作为外臣，能为裴乐瑶做的很少，他也不知该怎么帮助她，更不知该怎么安慰一个五岁的小娘子。 自己家的孙女是心肝上宠爱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今日大皇子的事情我会告诉陛下……” “毕竟他是长子，德行要端正……” “先生，我明白……”裴乐瑶点点头，小脸满是认真的表情。 梁先生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裴乐瑶不能完全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 其实裴乐瑶知道，她首先要得到皇帝的庇护，其次要自己变得强大才可以。 “先生，该去上课了……”裴乐瑶说着跨步走出房间。 梁先生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心疼不已。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何必要经历这些。 梁先生带着裴乐瑶进入教室。 “从今日开始，她与你们一起上课。”梁先生道。 几位皇子看到裴乐瑶，眼睛都呆了。 这个小孩子真是太好看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孩子。 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刚刚被梁先生打板子，此时有点紧绷，没敢开口询问。 五皇子好奇地问道，“先生，这位弟弟是谁？” “不该问的别问……”梁先生严肃地看向五皇子，“昨日让你写的大字写完了吗？” 五皇子瞬间吓得低下了头。 裴乐瑶依然坐到昨日的位置。 六皇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猜测。 裴乐瑶没有回应六皇子的目光，坐下来之后便将笔墨纸砚拿出来，摆放整齐，准备上课。 梁先生今日没有提问，直接开始上课。 先为三位年长的皇子讲了学识，然后又教四皇子，最后教两位最小的皇子认字。 五皇子好奇梁先生为什么没有教裴乐瑶写字，跃跃欲试想要询问，最后又没有胆量。 临到散学之前，梁先生提问了大皇子昨日的课业。 不出所料，大皇子回答得一塌糊涂。 梁先生没有发火，只是留了大量的罚写，还有更多的课业。 散学的时候，大皇子的肩膀几乎垮了下去。 几位皇子离开之后，梁先生将她留下询问道，“你觉得自己的课业应该从哪里开始……” 裴乐瑶觉得大皇子他们的课业稍微有点难，但是，四皇子他们的课业又太幼稚。 于是她说道，“先生给我多留点课业，还有该看什么书籍，我想追上三哥哥的课业进度。” 裴乐瑶能感觉到，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课业还是要比大皇子的简单一些。 “好……我先给你几本书，然后，再给你留一道题，你回去准备，明日再看。”梁先生道。 裴乐瑶笑着道谢，然后又道，“不能告诉父皇我的课业进度……” 梁先生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点点头。 裴乐瑶回到函香苑之后，让春生明日不用再跟着她，去尚衣局做自己的事情。 裴乐瑶也发现，春生有野心，人也机灵，适合在外面闯。 那她就将春生放在合适的位置，让他去折腾。 谷雨见裴乐瑶回到函香苑，便又来到的勤政殿。 皇帝今日这个时辰见到谷雨已经不像昨日那么惊讶。 “又发生了何事？” 谷雨心中也为裴乐瑶鸣不平，于是将大皇子针对六公主的言语全部都告诉了皇帝。 皇帝震惊之后，十分生气，砸了龙案上的折子。 “一个从未见过的妹妹也能让他这般嫌弃……” 皇帝是不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他们兄弟相残的，毕竟都是自己的血脉。 大皇子连一个小妹妹都这般容不下，将来如果其他几位皇子与他争夺皇位，他能容得下他们？ 谷雨后退一步，低垂眉眼。 李莲匆匆上前，将皇帝扔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来，“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生气，很快便觉得更多的是失望。 “好了，你继续回到六公主身边……”皇帝对谷雨道。 谷雨应一声，离开勤政殿。 李莲端上热茶劝说道，“陛下息怒，大殿下还年轻……” “都已经定亲，还年轻，再过两年就要跟着朕在御书房参政，还是这副德行……”皇帝语气里满是失落。 他还未立太子。 三位年长的皇子已经开始明争暗斗。 他也乐见其成。 身为大周太子，也不能毫无战斗力。 当然，三位小皇子自己虽然还不懂这些，可他们背后的人也已经给开始运作。 争储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当年，他的皇位也是争夺而来。 但是，再争夺也要有底线。 争夺的过程也是他选择的过程。 李莲是担心皇帝生气，他内心对大皇子也是失望的。一则他怜惜裴乐瑶，已经够可怜的，还被自己兄长这般不待见，二则皇帝对大皇子还是寄予厚望的。 皇帝对大皇子这份心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涉及到立储。 “去将梁先生找来……”皇帝道。 李莲答应一声，正要去吩咐小内侍去传话，就见一个小内侍走过来道，“梁先生在殿外求见……” 皇帝脸上露出笑容，还是他先生懂他。 当年他争夺皇位时，梁先生是他的智囊。 他坐上皇位时，梁先生是吏部尚书，为他扫除了先帝以及其他几位兄弟留下的官吏，肃清了官场。 等他坐稳帝位，梁先生便选择辞去吏部尚书之位，做了翰林院大学士。 第34章 皇帝心塞 梁先生是准备养老的，只有在皇帝有需要请教的时候，他才会见陛下。 三年前，皇帝发现自己的三位年长的皇子资质都不太出众，便请梁先生来书院教授三位皇子。 “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安好……”梁先生步入勤政殿跪地行礼。 “梁老不用多礼……李莲，赐座！”皇帝温柔笑着道。 梁先生谢恩之后坐在蒲团上。 “先生今日来所为何事？”皇帝问。 其实他已然知道了书院发生的事情。 可当时梁先生接手书院的时候，与皇帝约法三章，不允许皇帝派人盯着。 所以，皇帝只能装作一无所知，要不然老先生一生气，要起骸骨，他就头疼了。 “今日在书院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情。” “听说陛下得了一位八皇子……老臣竟然不知，恭喜陛下。” 皇帝，…… 什么八皇子，…… 他不是早已经识破了六公主女扮男装。 这是在考验他。 老家伙，真是老奸巨猾呀。 “八皇子……”皇帝露出惊讶的神色，“什么时候，怎么连朕都不知道……” “难道是有人假扮皇子……” “真是胆大妄为。” 李莲惊出一身冷汗，这个老家伙还是这么喜欢给陛下出难题。 幸亏陛下反应及时，要不然真被梁先生诈出来。 “老臣听到一些传言，说陛下私生活不检点，与宫女生下一个小皇子，却不给名分，小皇子长大了，结果宫中无人知晓……” 梁先生一副愤恨的表情，“老臣就觉得陛下行为端方，不是这般昏聩之人。” “这些人真是坏，背后诋毁陛下的名声。” “老臣愤然，驳斥了他们，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但老臣还是担心啊，毕竟，陛下在位十年有余……” 这一次连皇帝的后背都出汗了。 梁先生的意思是，虽然皇帝在位十年，但也不能乱来，他盯着皇帝呐。 “还是先生了解我……”皇帝道。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今日大殿下行为不端，不友爱兄弟，被老臣打得狠了些，陛下不要责备老臣才好……”梁先生愧疚道。 皇帝，…… 如若他完全不知书院发生了何事，看梁先生此时的模样还真觉得给大皇子的处罚重了。 那他又上了老家伙儿的当。 皇帝觉得老先生处处在给他挖坑。 “既然朕将几位皇子交给先生，那便完全信任先生……” “他们犯了错，先生不要顾及朕的颜面，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梁先生表现出一副释然的神色，然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皇帝听。 “老大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梁先生自然在讲述的过程中引出了裴乐瑶。 “不过，先生，六公主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也不合规矩……”皇帝问。 “确实……不过，那不是陛下允许的吗？”梁先生挑眉看向皇帝，眼眸中是茫然的神色。 皇帝，“朕何时允许……” “陛下不是给她赏赐了笔墨纸砚……老臣记得那方砚台，那还是陛下在做太子的时候，先帝赏赐给您的。”梁先生道。 皇帝觉得脸热。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给六公主赏赐笔墨纸砚的事情。 他没想到打脸这般快。 “六公主聪慧……老臣喜欢聪明孩子。” “她求学上进，好学，就让她在书院读书吧……” “不过，还是以八皇子的身份……” “这样也好激励其他几位皇子上进。” 梁先生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现存的几位皇子就没有一个他满意的聪明人。 皇帝心塞。 皇帝还要仰仗梁先生给他教育皇子，梁先生的这点小要求他自然会同意。 梁先生得意洋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勤政殿。 李莲心疼皇帝三秒。姜还是老的辣。 陛下在梁先生面前还是要略逊一筹。 要不然梁先生在陛下刚即位的时候，那等混乱的官场能帮陛下稳住局面，大刀阔斧，激浊扬清。 皇帝被梁先生打了脸，觉得没面子，于是将三位年长的皇子叫到勤政殿一顿训斥。 最后大皇子被处罚得最重，不仅挨了板子，还被罚跪祠堂。 三皇子也没有轻饶。 只有二皇子处罚最轻。 皇帝发完了火，让李莲派人告知裴乐瑶，可以作为八皇子去书院读书了。 其他几位皇子都知道了她的存在，自然会询问她的身份。 现在皇帝让她女扮男装，以八皇子的身份入书院读书，这是完全认可了她的做法。 佩儿开心得很，“殿下，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陛下这是完全认可了殿下。” 反正殿下是公主，在书院读书一段时间，将该学的字都学会便可以离开书院了。 不过因为大皇子和三皇子被打得太惨，书院要放假两日。 裴乐瑶倒是不在意，她去书院不过也就是取得一个自己认字的条件，然后引起皇帝的关注。 此外就是与几位皇子建立关系。 皇帝并不贪图女色，现在六皇子已经六岁，再无小皇子出生，大概率将来的继位者就在这六位皇子中。 她得与他们打好关系。 自己变强大是一个方面，处好兄妹关系也很重要。 毕竟兄妹关系与父女关系还是不一样。 如果能找到一个护着她的哥哥，她的婚事就更稳妥了。 做女人难，做古代女人更难，不得不为将来打算。 今日一早，裴乐瑶带着制作好的冰沙来到书院。 这是她第一次以八皇子的身份出现在几位皇子面前，带点礼物也在情理之中。 冰沙是她自己向大厨房要的食材制作而成的。 她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这种小凉食，反正在原主的记忆中没有。 或许原主备受冷落，没有吃到这种小凉食，而其他皇子是吃到过得。 不过，她现在也管不了这般多了，即使吃过，这种礼物，男孩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今日她来得稍微晚一些，其他几位皇子已经到了。 梁先生在等着她来。 “先生好……”裴乐瑶微笑着行礼。 梁先生看到她甜美的笑容，原本板着的脸也有点绷不住。 这么甜美可爱又聪明的小姑娘，谁能不喜欢。 第35章 数算 “先生，我是迟到了吗？”裴乐瑶微微仰头，看着梁先生。 “没有，我正在等殿下，今日得将殿下介绍给各位兄长……”梁先生满脸慈祥。 裴乐瑶点头，“好……” 然后她从佩儿手中接过小袋子。 小袋子里装着制作好的冰沙。 梁先生见她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禁想笑，心中嫌弃皇帝不会享受齐人之福。 “这是什么？”梁先生问。 “给几位兄长带的礼物……”裴乐瑶回答。 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想，人聪明，人情世故也懂。 裴乐瑶站在了讲台上。 “昨日你们都见过了，今日我正式介绍，这是你们的八弟……八皇子，以后要爱护弟弟……”梁先生道。 “六殿下，你现在也是哥哥了……” 虽然教室里很安静，但是，裴乐瑶感觉到的却是轰然躁动。 她的感觉来自于他们面上的表情。 大皇子震惊之余还有很多猜想，随即露出鄙夷的神色。 他可能觉得裴乐瑶是皇帝在外面的私生子。 二皇子也不再平静，眼神中带出几分被威胁的意味。 三皇子则是纯八卦的心思，眼神中是对皇帝的羡慕……想到的事情应该比较下流。 四皇子疑惑之余，便不再感兴趣。 五皇子则是纯好奇。 六皇子则是舒了一口气，有种庆幸。 虽然都是年幼的孩子，但是在见到她的瞬间，各自的想法都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人都早熟，六七岁的孩子心思就这般复杂了。 裴乐瑶则是一脸纯真的模样给各位兄长行礼，然后将装在小瓷碗中的冰沙分发下去。 “这是我给各位兄长的见面礼……” 大皇子刚被重重的处罚，即使此时觉得裴乐瑶卑贱，也不敢表现出来，反而很慈善地看着她，“谢谢八弟……以后大哥会照顾你的，有什么事情就跟大哥说。” 裴乐瑶笑着道谢。 二皇子道，“我会和大哥一起照顾你的……” “谢谢二哥哥……”裴乐瑶笑道。 三皇子则是八卦地道，“八弟你是哪里来的？” “我们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大哥也想知道，只是不敢问，我替大哥问。” 大皇子冷脸道，“你想问你便问，你少拉上我……” “大哥，你是长兄，你还说关心八弟，你连他的过往都不知，你怎么关心他……”三皇子一副为了大皇子着想的模样。 大皇子气结。他刚才说要照顾裴乐瑶，确实是一句客套话。 八皇子……从未在皇宫里出现过，此时忽然出现，定然是皇帝在外面生的孩子。 这样的皇子他自然看不上。 可这只是他的心中想法，却被三皇子放到了明面上。 大皇子涉世未深，面皮薄，此时脸红脖子粗，情绪又要暴躁起来。 就在此时，四皇子忽然惊呼一声，“真好吃……这是什么？” “冰沙……”裴乐瑶回答。 五皇子身份尊贵，吃惯了好东西，见裴乐瑶送的礼物普通，没准备吃。 此时四皇子惊呼，他才看向冰沙，也好奇地吃了一口。 “嗯，真好吃……冰冰的，甜甜的……” 六皇子则是默默地吃着。 其实他是第一个吃的，可他并未发声。 梁先生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未阻止这场认亲会。 此时，他才发声道，“八皇子来书院读书的事情，陛下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 “这也是对于你们的考验。” “因为能保守秘密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裴乐瑶心里发笑，梁先生真是pua高手。 “如果谁将此事传出去，便会接受更重的处罚……” 利诱之后，再来一次威胁。 裴乐瑶心想，这些皇子定然已经认定她是皇帝在外面的私生子了。 她在书院读书的事情暂时应该不会公开。 不过，纸里包不住火，迟早还是会被人知道。 今日不是梁先生的课，是陆先生的课。 陆先生之前是工部侍郎，年老之后便也进入了翰林院。 陆先生擅长算数，当年也是鼎力支持皇帝的老臣，皇帝信任，让他来书院教授几位皇子的数算。 数算对于三位年龄较小的皇子就相当于天书了。 他们还是认字、写字，陆先生是两榜进士，教三个稚童认字自然没有问题。 三位年长的皇子学的则是数算。 今日是一道古代版的鸡兔同笼问题。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裴乐瑶看一眼便知道答案，毕竟她也是高中奥数一等奖获得者。 她在想要不要说出答案。 不过，她看到三位年长的兄长一脸懵逼的表情，就觉得还是先藏拙比较好。 不出所料，半个时辰过去，三位兄长还没有头绪。 四皇子已经睡了五觉。 五皇子和六皇子则是睡了两觉，去了四次茅房。 五皇子觉得无聊，便拿欺负六皇子取乐。 他故意将纸揉成团丢在地上，让六皇子去捡。 六皇子则看向裴乐瑶，那眼神似乎在说，她该去捡六皇子掉在地上的纸团。 六皇子的心里裴乐瑶倒是理解，他觉得来了新人，更小的弟弟，与他一样，不受宠爱，五皇子该换一个人来欺负。 这与校园霸凌挺像的。 一开始一个受欺负的孩子，等来了新人，他便加入之前欺负他的那些人中，成为帮凶，与他们一起欺负新人。 裴乐瑶就当作没看到。 六皇子只好将纸团捡起来。 五皇子却生气了，对裴乐瑶怒目而视。 刚才她就感觉到五皇子对她的不友好。 裴乐瑶不明白，此时也想明白了。 六皇子吃光了她的冰沙，此时，六皇子又一直在看她，五皇子觉得六皇子要跟她好，不跟他好了。 裴乐瑶无语，她一个二十几岁的人，还要跟五六岁的孩子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要了命了。 五皇子把六皇子当作自己的私有物，不容别人染指。 裴乐瑶也不搭理五皇子。 陆先生此时问大皇子，“大殿下，一点思路也没有吗？” 大皇子苦着脸摇摇头，“没有……” 陆先生露出失望的神色，目光扫过另外两位皇子。 三皇子试着说了一个答案，显然是瞎蒙的。 第36章 矛盾 三皇子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 二皇子说出了自己的答案，“鸡有二十三只，兔子十二只……” 陆先生终于露出一丝欣慰表情，“二殿下说说，自己是怎么算的……” 二皇子拿着演算纸说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得到这个答案的，是猜测加瞎蒙得到的答案。 陆先生再度失望。 他自己在八岁的时候，很快便算出了答案。 可大皇子已经十四，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都十二，这么久却算不出正确答案。 陆先生原本已经准备讲述这道题目，忽然看到教室角落里的那个新面孔，她目光明亮，眼眸生辉，似乎明白这道题目似的。 不过，她看着年纪也就四五岁，能懂吗？ “你是……”陆先生还是好奇开口。 “回先生的话，我是八皇子……”裴乐瑶声音甜美，清脆。 陆先生露出疑惑的神色，从未听说皇帝有一位八皇子。 不过，这是皇帝的家事，他不好奇打听，反正皇子不可能是冒充的。 “你知道这道题怎么解吗？”陆先生问。 裴乐瑶回答，“鸡有二十三只，兔子十二只……” “鸡，哪里有鸡……”四皇子忽然抬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眯着眼睛四处找。 五皇子笑得前仰后合，“先生，四哥睡觉梦到了鸡……” 陆先生沉着脸，“好了，肃静……” “四殿下，去洗洗脸，坚持一会儿，散学之后再睡。” 四皇子也不气恼，答应一声去洗脸。 “先生，他的答案就是二哥的答案，一样的。”五皇子指着裴乐瑶道。 陆先生看向裴乐瑶，“你可知道怎么解……” 裴乐瑶点头，“可以假设全是兔子……” 裴乐瑶将自己的解法告诉了陆先生。 陆先生满是惊喜的表情，“是……这个解法好，很好……” 三位年长的皇子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因为这道题目是他们之前学过的，只是还没有彻底掌握，陆先生换了数字，他们便不会解了。 而且，这位八弟的解法似乎更好。 “瞎蒙的吧……”五皇子觉得被打了脸，不服气道。 陆先生没有理会五皇子孩子气的话，温声问裴乐瑶，“八殿下怎么会解这样的题目……” “我娘教我的……”裴乐瑶脱口而出。 反正婉贵人已经离开了皇宫，以后再也不会再回来。 婉贵人有那么一段时间曾经得到皇帝的盛宠，定然是不一般的女子。 她会解数算也可以理解。 陆先生满意地微微颔首，“好，八殿下回去之后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解法……” 当然有，这种题目有很多种解法。 “好的先生……”裴乐瑶规规矩矩地回答。 既然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自然要稍微展现才华。 在读书年代，成绩好还是最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散学之后，三皇子又开始调侃大皇子。 无非是他不如二皇子，现在连八弟都不如。 大皇子自然很生气，又跟三皇子斗嘴。 可大皇子耿直，完全没有掌握斗嘴的要领，一直在吃亏和憋气。 不过，他倒是没有因此记恨裴乐瑶。 毕竟，裴乐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明显不能与他争抢那个位置。 裴乐瑶聪明，他倒是可以拉拢。 于是，大皇子真诚地表示要照顾她，还说明日给她带礼物。 二皇子左右逢源，自然跟着大皇子的步调。 当然，二皇子也未必真的没有解题思路，他是在隐藏自己的锋芒，却又要稍显自己的才能。 二皇子不容易啊。 三皇子原本是挑拨大皇子与裴乐瑶的关系，没想到这一次大皇子没有上当。 三皇子赶忙修复与她的关系。 “八弟，三哥明日也给你带礼物……” 裴乐瑶哼了一声，不去搭理三皇子。 三皇子这种人倒是不担心得罪，你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他越想要与你搞好关系。 五皇子出了书院，走到她身边，冲他重重哼了一声。 六皇子紧随其后，看了裴乐瑶一眼，紧追上五皇子，“五哥……” “殿下，这是怎么了？”佩儿见五皇子对她不友善，紧张地问。 五皇子的母妃是华贵妃。 “没事，小孩子心性……”裴乐瑶道。 佩儿愣怔一瞬，心说，公主殿下，你年纪比五皇子还要小，竟然说六皇子是小孩子心性。 不过，为了解除佩儿的担忧，裴乐瑶还是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佩儿听完之后也觉得幼稚。 谷雨看着裴乐瑶进入函香苑，这次没有去勤政殿，而是回到了旁边的厢房。 皇帝对六公主的态度她也大致摸清楚了，以后只挑拣对六公主有利的事情汇报就可以。 * 春生在尚衣局，今日管库房的太监将几卷上等丝线，其中还有一卷金线塞到他的手中，说是这个月的用度之后剩下的。 春生自然笑着收纳了。 他不收便无法与这些人打成一片。 他表现的刚正不阿马上就会被孤立。 不过，他并未将这些东西拿回函香苑，更未托人拿到宫外去出售。 他的目标远大，是要做像李莲一样的首领太监，为公主殿下撑起一片天，不能因为当前的蝇头小利断了前途。 * 五皇子回到华清宫。 他每日回来都要给华贵妃报平安。 “怎么了，今日怎么不高兴，跟母妃说，是何人惹你不高兴了？”华贵妃拉住五皇子的手心疼地问。 五皇子动了动嘴唇，差点将裴乐瑶的事情说出去。 可想想华贵妃的脾气，万一被皇帝知道是他说出去的，非得被处罚不可。 他可害怕被皇帝处罚，别说跪祠堂，让他抄书，他就受不了。 于是五皇子摇摇头，“没事，就是累了……今日学的数算，我都不会……” 华贵妃心中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去吧……累了就早点休息，母妃让厨房给你备着饭菜。” 五皇子答应一声离开了。 “娘娘，要不找随身的太监问问。”青竹对华贵妃道。 “不用……”华贵妃摆摆手，“还没有人敢欺负我儿子……” “何况，他大了，不用事事关注，他能自己解决最好……” 第37章 交友 青竹道，“想来也没有人敢欺负咱们殿下，定然是殿下觉得哪里不顺他的意……或者是先生处罚了他。” 华贵妃轻轻抿了一口茶，“想来也是……再等等也不迟。” * 袁监正一直等着皇帝将六公主送出皇宫。 一个五岁的小公主，一旦没有皇宫的庇护，宫外也没有外家守护，想来存活下来不容易。 何况，他也想验证，紫薇星移位是否真的是因为六公主。 这几年他过着富贵的生活，这份富贵他不想丢。 可是陛下却迟迟没有采取行动。 这几日他每日都上观星台去夜观星象，发现紫薇星移位是确切的。 而且，紫薇星光还有加强的趋势，这让他更加不安。 周若依知道袁监正去面见皇帝，但她不知袁监正与皇帝说了什么。 但是，她的想法是，袁监正最好不要泄露天机。 可，这两日她见袁监正坐立不安，似乎还要去见皇帝，或者采取别的行动。 她也得知袁监正去见了华贵妃。 难道他要让华贵妃出手。 天象只是指针，并不一定就会成真。因为一切都在变化中，天象也是如此，或许这只是一时的现象而已。 * 皇帝从谷雨的口中得知裴乐瑶算出了鸡兔同笼的问题，很是惊讶。 因为他是在十岁那年接触到这道题目，算了很久才勉强解出答案。 裴乐瑶才五岁。 “婉贵人会数算……”皇帝满是疑惑。 谷雨道，“陆先生问的时候，公主殿下便是这般回答的。” 皇帝心中疑窦丛生，不过也没有再多问。 对于几位皇子今日的表现，皇帝只是听听，没有太多表达态度。 因为，今日几位皇子的表现与他料想的大差不差。 * 翌日一早，裴乐瑶收到了几位皇子送来的礼物。 二皇子比较了解大皇子，所以礼物与大皇子差不多，但价值稍微轻一点。 反倒是三皇子给的礼物比两位兄长的都贵重。 “你看，还是三哥疼你吧！” 裴乐瑶自然笑着说，“三位兄长对我都好……” 她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 这才十几岁，等几年之后，他们长到二十岁，都出宫开府封王，还不知道要怎么斗呐。 四皇子的礼物是点心，五皇子的礼物很随意，六皇子是自己做的玩具，虽然价值最低，但是最用心。 可见，六皇子想要交好她，也想摆脱五皇子对他的霸凌。 六位皇子便是一个大型宫斗现场，不知那几位公主姐姐是什么情况。 好在，几位公主出身都不是特别显赫，皇帝也不是很喜欢逗留在后宫，几位公主似乎没有那种特别得宠、刁蛮任性的。 总之，皇帝是一位严肃的父亲，没有特别疼爱哪位子女。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去了二十天时间。 这段时间，裴乐瑶的日子过得格外安稳。 每日早上起来打拳。 只是有一日，她忽然觉得自己小腿被小石子敲了一下。 她一开始没有在意。 可这种事情出现第三次的时候，她知道，这是那个暗卫在逗她。 可她却看不到人。 春生功夫低，根本察觉不到暗卫的存在。 裴乐瑶一开始不明白她的意图，可磨合几次之后，她知道了，这是暗卫在纠正她练功的姿势。 春生毕竟是半吊子，教她是勉为其难。 可暗卫是高手。 于是，她姿势不对的时候，暗卫就用石子提醒她。 她见那些打她的石子都是细心打磨过得，格外光滑、圆润，对方也能掌握好力度，并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她发现，按照暗卫的提点，她的四肢力量在增加。 于是，她做好奶茶之后会放在窗台上一杯，假装没有人喝。 后来，瓷杯里的奶茶不见了。 谷雨也察觉裴乐瑶知晓了她的存在。 两人谁也没有说破，就这般互相暗中交流着。 谷雨发现六公主是真的很聪明。 裴乐瑶之所以制作奶茶，一则为了讨好几位兄长，二则她自己也想喝。 没想到她的奶茶在书院很受欢迎。 天气越来越热，裴乐瑶做了冰沙奶茶。 这个时代水果种类稀缺，即使她是公主，得到的珍奇水果也有限。 不过，橘子倒是常见的水果，总能吃到。 她的奶茶便以橘子汁为底色，再加糖、茶水，以及鲜奶…… 冰冰凉凉的奶茶谁能抗拒。 今日裴乐瑶又带了奶茶。 奶茶每人一杯。 不过，因为年龄问题，她还是尽量和四五六三位皇子一起玩。 五皇子对她还是有芥蒂。 六皇子原本想要让五皇子欺负她，转移欺负对象，可五皇子还是喜欢欺负六皇子，对她并不怎么喜欢。 六皇子的转移策略失败之后，也不敢再与裴乐瑶过度接触，很少与她说话。 反倒是五皇子与她的关系比六皇子好。 当然，与她最好的是四皇子。 四皇子心大，还是个小吃货，裴乐瑶的奶茶简直就是他的最爱。 她用奶茶笼络住了四皇子的心。 裴乐瑶准备之后再设计一些小食品，像樱桃小丸子之类的。 这些小食小孩子都无法抗拒。 裴乐瑶带了奶茶，四皇子今日带了点心。 四皇子带的点心最好吃。 五皇子和六皇子也都带了果脯之类的小食。 裴乐瑶的加入打破了之前三个小皇子的平衡，让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书院在课前热闹起来。 之前六皇子看五皇子脸色行事，四皇子不想参与其中，只顾自己开心。 她出现之后，这种奇妙的关系被打破，反倒热闹起来。 五皇子其实也不讨厌她，只是不想让六皇子与她走得太近。 四皇子咬了一口点心，喝了一大口奶茶，看向裴乐瑶，神秘兮兮道，“八弟，你知道六妹妹吗？” “就是六公主。”五皇子提醒。 裴乐瑶没想到聊八卦聊到自己身上。 “听说她不吉利……” “四哥哥从哪里听说的？”裴乐瑶问。 之前宫里传过这种流言，后来流言消散。 听春生说是李莲处罚了几个嚼舌根的宫人，流言便消失不见了。 怎么又起这种流言蜚语。 “到处都在传……”四皇子道。 “你见过她吗？” “一个小姑娘，听说没有娘亲，怪可怜的，我想给她送点心吃……” 第38章 出事 裴乐瑶内心感慨，果然还是吃货是最善良的。 五皇子压低嗓音道，“四哥，你还是别说她了，上次大哥就是因为说她才挨揍的……” “八弟也没有娘，我们还是对八弟好一点，就当作对六妹妹也好了。” 四皇子点头表示认可，他也不想被父皇揍。 “八弟，你吃这个，核桃仁的，吃完能多长脑子……” 裴乐瑶，…… 今天是另外一位先生的课，讲的是经意。 这个课，裴乐瑶也想睡觉。 睡了一觉起来的四皇子扭头回去看她，“八弟，要不要一起去流流……” 裴乐瑶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邀请。 在学生时代，这样的邀请似乎很常见。 裴乐瑶本想拒绝，可想到之前已经拒绝了两次，继续拒绝似乎不太好。 “我不想嘘嘘，我可以陪你去……”裴乐瑶笑着说。 哎，四皇子也才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呐。 这位先生的声音绵长，听得人总是想要打瞌睡，裴乐瑶想着顺便出去透透气。 他们年纪尚幼，原本经意也不是他们该掌握的内容，先生也不阻拦。 只是在茅房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蜜蜂。 皇宫里的蜜蜂都是被内侍抓完的，要不然蜇到贵人可怎么办。 今日不知为什么，忽然出现几只蜜蜂。 内侍慌乱间去打飞来的蜜蜂。 “四哥，快，提裤子……”裴乐瑶喊道。 四皇子刚才看到蜜蜂吓得转身，小豆豆展露在外面，此时他听到裴乐瑶的喊声，这才匆忙间提起裤子。 这边听到喊声，外面伺候的内侍也冲了进来，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结果，周围飞来的蜜蜂却越来越多了，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佩儿原本在外面守着。 其他皇子都带着内侍，只有她带着宫女。佩儿也不与内侍凑热闹，她很讨厌内侍，对春生也是慢慢才改变了看法。 此时听到里面混乱，佩儿不顾一切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皇子的内侍也冲进了教室。 “公……”佩儿没有见到裴乐瑶，差点将公主两个字喊出来。 幸好裴乐瑶此时出现在了佩儿的视线中。 就在此时，有人痛呼出声。 “快，护住几位殿下，脱衣服……”有人喊道。 佩儿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掀起裙子将裴乐瑶包起来向外冲去，直到跑到很远的地方才将她放下来。 “殿下，有没有事……”佩儿急切地查看着她的身体。 裴乐瑶摇摇头，“我没事……没有被蜇到……” “怎么会有蜜蜂……”佩儿是下人，知道清理蜜蜂、蛇和蜈蚣之类的虫子是宫里内侍专门负责，绝对不允许有那些东西出现的。 “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笔墨纸砚奴婢让春生回来去拿。”佩儿建议。 裴乐瑶也不想惹事，乖乖地跟着佩儿回到了函香苑。 春生回来，听说书院出现了蜜蜂，也非常惊讶。 因为有专门负责抓蜜蜂这类虫子的内侍。 偶尔一两个蜜蜂出现还可以理解，成群结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殿下，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春生从富裕家庭到了宫里做内侍，在最底层做过，总是会想到人心险恶。 裴乐瑶也觉得蹊跷。 “那你小心一点，先将笔墨纸砚拿回来，再打听一下情况……” 春生答应一声，去了书院。 裴乐瑶的书包和笔墨纸砚倒是不至于丢，只是春生打听到，三皇子被蜜蜂蜇了，听说肿得很严重。 毕竟是皇子被蜇，皇帝很生气，处罚了负责书院的内侍总管。 佩儿紧张不已，不想让裴乐瑶再去书院。 可书院并未宣布放假，她不去也不好，还是坚持去了。 翌日，三皇子未到，五皇子也没来。 听说华清宫全部都用细纱遮挡，到了夏季，别说是蜜蜂，就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听说书院出现蜜蜂，华贵妃便不让五皇子来读书。 今日上课的是梁先生。 书院是他在负责，出了昨日的事情，梁先生也很意外。 今日本不是他的课，但是，为了安抚皇子们，他还是亲自来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倒是未见胆怯。 四皇子本身反应就慢，昨日出事的时候，他恰好在茅房，没有经历最恐怖的那一段。 他还专门为裴乐瑶带了红豆酥，感谢她昨日的提醒。 六皇子反倒比平时开心轻松，因为五皇子不在，他不用再被压制，松弛了很多。 只是，课刚上两刻钟，又出事了。 书院不远处的一处院子里，一个小内侍投井了。 小内侍投井之后传来的呼喊声清晰地传到了书院。 梁先生只好先散学，然后去处理这些事情。 裴乐瑶没有停留，跟着佩儿回了函香苑。 春生觉得整件事情有蹊跷，今日便没有去尚衣局，而是跟着裴乐瑶来到书院陪着她读书。 他的预感果然准确，今日又出事了。 “殿下，最近关于您的流言蜚语再次被传得沸沸扬扬……” 春生压低嗓音道，“李总管已经在极力压制，可依然不能消除，很明显，有人在故意为之，而且力度很大。” “昨天的事情，还有今日的事情接连发生在书院附近，很可能是冲着您来的。” “可……谁能知道公主的真实身份呐？”佩儿疑惑道。 “只要有人想查，定然能查到……”春生道，“佩儿姐姐，你先送公主殿下回去，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佩儿应了一声。 “春生小心些……”裴乐瑶叮嘱一句。 “殿下放心，无事的……”春生冲着她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开。 裴乐瑶和佩儿回到函香苑等消息。 午膳送来，裴乐瑶和佩儿都没吃多少。 她和佩儿觉得这些人是针对她的，可对方在暗，她们在明，根本摸不准对方想要做什么。 春生下半晌才回来。裴乐瑶在读书，其实也没有读进去。 春生的脸色不好看。 “殿下，确实出事了……”春生道。 “出了何事，你不要吓唬人……”佩儿颤抖着声音问。 第39章 安神 春生先喝了几大口凉茶，他是跑回来的，满头是汗，脸色也不好看。 “奴婢在死去的那个内侍身上发现了一个图案，是很诡异的那种图案……”春生道。 “什么样的图案，你可记得，你说，我来画。”裴乐瑶问。 春生点头，“奴婢记得……” 于是春生描绘，裴乐瑶执笔作画，很快，一张图案呈现在眼前。 “这张图画……”佩儿看着图画，不由得呢喃几句。 “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娘的柜子里……”裴乐瑶道。 佩儿一拍脑门，“可不就是在娘娘的衣物中……” “奴婢这就去找……” 佩儿匆匆转身离开。 很快，佩儿回来，在衣物中捧着一块黄色的布块。 布块上赫然用黑色的印记画着一种图案。 佩儿的脸色完全变了，“殿下，这个是娘娘的东西，她说是她们部族的一种礼仪……” “奴婢也不太清楚，是有一次为娘娘收拾衣物的时候发现，然后娘娘跟奴婢说过一嘴。” 裴乐瑶道，“这是残月部的一种图腾……我在我娘留下的书中看到过。” “那这两日的事情便是针对殿下的，谁这般歹毒……” 佩儿义愤填膺，“还有，这是娘娘的贴身之物，他们怎么知道……” “残月部的这种图腾也不是秘密，只要对人文历史有所了解便可以知晓。”裴乐瑶道。 “今晚小心谨慎一些……我担心有人会夜闯函香苑。” 春生点头应下，“奴婢整晚不睡，一定要保证函香苑安然无恙……” “春生，那个从井里捞出来的内侍已经死了是吗？”裴乐瑶问。 春生点头，“已经死了，皮肤都发白了……所以，他身上的图案才看得格外清晰。” 裴乐瑶问，“那你可听到有人审问其他内侍，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什么……” 春生回答，“与已死的这位小内侍相熟的一个内侍被问话时说，书院附近还发现了老鼠和蛇……” “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出现在书院附近，更不可能出现在皇宫的。” “这内侍还说已死的内侍这两日神神叨叨，似乎中邪了一般……” 裴乐瑶心中冷哼，这个内侍自然也是受人指使，他口中的中邪，恰好与关于她的流言蜚语相对应。 对方一定还有后手。 这套连环招、组合拳玩得真是太好了。 究竟是什么人要这样对付她。 她只是一个公主，又不是皇子，不会对哪位皇子的帝位产生重大影响，对方为何要这样做。 华贵妃即使心中再讨厌婉贵人，可是，对于华贵妃来说，婉贵人已经是一个死人。 她至于揪着她这般不放吗？ “后面这位小内侍便被带走，单独关押和审问，奴婢便听不到任何消息了……”春生道。 裴乐瑶微微颔首，“今晚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春生点头应下，“殿下放心，奴婢整晚一定都睁着眼睛。” “佩儿，你将我娘留下的书籍给我搬进暖阁，我再看看……”裴乐瑶道。 佩儿满脸忧心之色，这些丧尽天良的，怎么就盯着这么可爱的小公主不放手。 裴乐瑶之前只是简单地翻了翻婉贵人留下来的书籍。 婉贵人很早可能就被自己的父亲决定送到大周给皇帝做妃子，所以，一直在培养她关于大周的文化和认知。 婉贵人的书籍中有很多是关于大周的文化和礼仪之类的书籍。 还有一些则是残月部自己的书籍。 其中很多是关于传说和图腾。 裴乐瑶很快找到了有关那个图案的记载，其中关于图腾有一项记录是可以驱使飞鸟鱼虫为自己所用，还记录了一个残月部早些年的真实案例来佐证图腾之说。 这就与这两日发生的现象全部都对上了。 这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 她现在也顾不得想对方是何人，为什么要这般做，只要确定是要害她就可以了。 只要是想害她的，都是坏人。 这是要通过这件事情做实她克母的流言，然后，她克母是因为残月部这种图腾，是从母胎里带来的。 从她克母，再延伸到她克父。 即使这只是流言蜚语，但皇帝爱惜生命，应该也会处置她。 虎毒不食子，皇帝多疑，不至于因为一些毫无证据的流言蜚语便杀了她。 那么皇帝会怎么处置她。 将她关进冷宫，不准她外出，或者是将她干脆赶出皇宫。 不论哪种处理方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便会被暗中害死……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生活状况刚刚好转，不论哪种处理方式，对她都很不利。 “佩儿……”裴乐瑶当机立断。 佩儿匆匆而入，“殿下有什么吩咐？” “去请安太医，就说我今日必须要见到他，有最要紧的事情。”裴乐瑶道。 她在皇宫能信任的人少之又少，关键时刻，只能依靠这些人。 “就说我今日受了惊吓，需要安神……” 佩儿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最后这句话裴乐瑶是压低嗓音说的，她确定暗卫听不到。 有些事情需要暗卫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暗卫知道。 今日安太医恰好在太医院，得知裴乐瑶要见他，便带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于此同时，裴乐瑶让春生带着婉贵人的那块画有图腾的黄布去见梁先生。 梁先生是读书人，为人正直，不信鬼神之道，他看到黄布便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们公主还交代了什么？”梁先生问。 春生回答，“公主没说别的，只让奴才将这个交给先生……” 今日书院发生了事情，梁先生还没有出宫。 投井的内侍已经被带走，其他相关人也被带走，其实梁先生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但是他在等结果。 没想到等来了裴乐瑶送来的东西。 梁先生展开，看到黄布上面的图案，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个图案他在那位投井的内侍身上看到过。 当时他觉得有点熟悉，一时想不到在哪里见过，此时再见，脑海中便浮现出印象。 此时再将这两日的事情联系起来，便能想一个大概。 第40章 夜袭 后宫斗争险恶，没想到险恶到这种程度，连一个五岁的小公主都不放过。 “好了，你回去吧，老夫知道了。”梁先生对春生道。 春生转身离开。 公主说什么也不用跟梁先生说，那他便不说。 梁先生是聪明人，定然明白公主的意思。 安太医来到函香苑。 “殿下，发生了何事，真的受了惊吓……” 安太医来的路上，佩儿已经将这两日书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安太医，却没有分析背后的阴谋。 这个还要公主跟安太医说才合适。 裴乐瑶摇摇头，开门见山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安太医也听说了。” “我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安太医，求安太医救我。” 安太医神色顿时紧绷起来，“公主殿下言重了，不说别的，微臣答应贵人要护住公主安全，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裴乐瑶微微颔首，万分感动地道，“谢谢你，安太医……” “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策划，针对我……” “我不能坐以待毙……” “是何人，为什么？”安太医脱口而出问道。 对于安太医来说，一个五岁的小公主，对任何人都不会构成威胁，为什么会被人陷害，还是这般处心积虑。 “现在这些还不清楚，也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更不能做实我克母克父的流言蜚语。” “一旦做实了，将来我根本无法翻身。” “公主殿下想怎么做？”安太医觉得裴乐瑶说得对。 对方这般处心积虑，公主这般年幼，在偌大的皇宫根本无人护佑，想要调查背后的人，并且找到证据堪比登天。 现在保住公主才最重要。 之前他以为护住婉贵人已经够艰难，没想到，婉贵人离开，斗争的形势更加恶劣了。 “你有没有一种吃完之后让人发热，仿佛是染了风寒的药？” 裴乐瑶从婉贵人口中得知，其实安太医的祖父也是从外族来的，来自于南夷，是南夷进献给大周朝廷的礼物。 这些小部族除了进献美女、土特产，还进献一些有才能的人。 安太医的祖父便是这般被献给大周的。 所以，安太医医术高超，但因为身份问题，也被排挤。 这就让他对同样有蛮族血脉，同样被排挤的娜扎依产生了共情。 她想，安太医应该有某些秘药。 安太医露出震惊的神色，“公主殿下是想……” “关于我的流言蜚语，皇帝本身就没有证据，他也不想置我于死地，毕竟我是他的血脉。” “所以，装病是最好的方法。” “此外，我年幼，受了惊吓，出现任何状况都说得过去。” “当然，这是后话，如果用不到那是最好的。” 安太医自然明白裴乐瑶这话的意思。 “只是，这药用了会很难受，殿下……”安太医很心疼。 是药三分毒，何况，他手中的这个药物，本身就是一种毒。 “与我的命比起来，受些苦痛我都能忍受……” “先挺过这一关，等日后再慢慢算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安太医微微颔首，从身上解下一个小布袋，然后从里面掏出很多的小布袋，然后挑选出其中一个交给裴乐瑶。 “药效应该在五天左右……” “不到万不得已，殿下最好不要用……” “您年幼，吃一半就好。” 裴乐瑶点头应下，“我知道……放心，不会出事的。”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限，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要人命。 她可不想用凉水洗澡，或者故意开窗这些笨办法让自己生病，那有可能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她得好好活。 裴乐瑶倒是不担心有人来暗杀她，甚至，她还盼望着有人来暗杀，毕竟，函香苑现在还有皇帝的暗卫在守护。 如果有人刺杀她，皇帝得知之后，或许会更加偏向她。 谷雨一整日都盯着裴乐瑶，见她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 除了她在书院受到惊吓喊了太医来查看之外，再无其他特别之事。 只是，晚上，她发现春生趴在厢房的屋顶上。 这原本是她的位置，却被春生占了。 她只好去另外一处等待。 今日书院发生了事情，她想着去跟皇帝说一声六公主的情况。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函香苑的周围却有人靠近。 谷雨守在原地没有动。 春生的警觉性自然与谷雨没有办法相比。 但是，随着那个人却离函香苑越来越近，春生也发现了他。 那人身上背着一个袋子，他来到函香苑墙外停下，然后停下来查看左右，然后看看围墙的高度，先将肩上的袋子放在墙头，然后人也翻过了墙。 春生大喊一声，“什么人……” 春生年纪还小，还是没有经验，在看到那人翻墙过来之后，便情不自禁大喊出声。 那人惊慌失措，抓起袋子又重新翻过去，落荒而逃。 春生从屋顶上跳下来，然后奋不顾身地追了上去。 夜深，春生担心惊扰别人，也不敢乱喊，一直在追，直到在一处月洞门被人拦住。 “这个时辰，不准出入。”婆子厉声道。 春生道，“刚才明明有人从这里出去了……” 婆子厉声喝道，“胡说什么，哪里有人出去了，你是哪个宫里的，找你们首领太监来对质……” 春生知道闹大对自己毫无益处，只好赔礼，“阿婆，是我眼拙……” 婆子咒骂一句，瞎了眼的狗崽子。 春生返回函香苑，回去的路上竟然在草丛边遇到了一条蛇。 春生上前将蛇掐死，然后扔进湖水中。 他回到函香苑，便提着灯笼在后院仔细寻找。 “春生，你在找什么？”佩儿问。 裴乐瑶也还未睡，此时也站在门口等着消息。 “刚才咱们院子来了一个人，那人袋子里装着东西，我查看一下是什么？”春生道。 “你快一点，殿下还未睡，等着你的消息呐。”佩儿说道。 春生答应一声，仔细翻找一遍，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 函香苑后院之前比较杂乱，裴乐瑶让人收拾出来，除了一盆还不错的花，其他的全部都铲掉，开垦出来，准备种菜。 第41章 不出所料 此时菜还没有种，后院看起来光秃秃的，倒是也藏不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春生终究没有找到奇怪的东西，灭了灯笼回来给裴乐瑶回话。 “确实来了一个人，背着一个袋子，只是不知袋子里装着什么？”春生道。 “怪我太紧张，喊得早了一些，要不然，我一定能抓到他。” 裴乐瑶宽慰春生，“没事……他们的计划定然失败了。” 春生毕竟还年轻，还是个孩子，紧张也正常。 “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一条蛇……”春生道，“我觉得，那条蛇是袋子里掉出来的。” 裴乐瑶微微颔首，“很有可能……” “有蛇鼠在函香苑出没，他们就能将书院的事情彻底诬陷在咱们身上了。” 佩儿气愤道，“这些挨千刀的，真是太坏了。” “那人跑去了哪个方向？”裴乐瑶问。 “在皇宫的正东方……出去便是钦天监……”春生回答。 “钦天监……”裴乐瑶喃喃一句。 “公主，怎么了？”春生很敏锐，觉得裴乐瑶似乎想到了什么。 “春生，明日一早你便去钦天监附近盯着，不要被发现，看看钦天监的人是否去见皇帝……”裴乐瑶道。 钦天监的作用一般是为皇子公主的婚事测定八字，或者在祭祖的时候发挥作用。 不过，这毕竟是在皇宫与玄幻的东西最接近的地方。 她的克母，其实也是一种玄而又玄的说辞。 那么，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好，明日天不亮奴婢便去……”春生回答。 “嗯，好，先去歇着吧。”裴乐瑶道。 春生退下，佩儿服侍裴乐瑶睡下。 她帮裴乐瑶掖好被子，关切地问，“公主，今晚要不要奴婢陪你睡……” 裴乐瑶笑着摇头，“不用，佩儿姐姐安心睡，我没事……” “那好，公主觉得害怕就喊奴婢，奴婢就在外面……”佩儿说着放下床幔，熄灭床头灯。 谷雨见裴乐瑶睡了，这才离开函香苑，去了勤政殿。 书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自然已经知晓。 他令人责罚了书院的内侍，又让人仔细打扫、收拾。 书院暂时停课，等书院打扫干净再去读书，毕竟事关皇子的安全，皇帝也不敢懈怠。 当然，死去那个小内侍的情况也报告给了皇帝，以及他死之前的情况，他身上的图案。 小内侍身上的图案并不难调查，很快便将图案与婉贵人，以及六公主联系在了一起。 皇帝又想到了关于裴乐瑶的流言蜚语，以及袁监正所言的紫薇星移位。 谷雨求见皇帝不需要李莲通报。 “六公主今日都做了什么？”皇帝问。 谷雨将日常发生的事情都略过，直接道，“书院出事之后，六公主受了惊吓，喊了太医……” “太医给六公主开了安神药。” “刚才，有人夜闯函香苑……” 皇帝挑眉看向谷雨，“有人夜闯函香苑？” “是什么人，可曾抓到了？” 谷雨摇头，“没有……” 皇帝看向谷雨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是干什么吃的。 谷雨看透了皇帝眼神的意思，说道，“陛下不是不让卑职暴露吗？” “函香苑的内侍去追了，没追到，后来又在院中找了半晌，似乎也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皇帝摆摆手，“好了……你去吧，今晚护着她点……” 谷雨应了一声，心想，陛下这话是何意。 今晚护着，意思是今天晚上还有人刺杀六公主。 还是说，只要今晚护着，明晚她就可以归队了。 谷雨只是心中疑惑，并没有多嘴，退出了勤政殿。 皇帝微微叹息一声，伸手拿起眼前的折子。 李莲在心中叹一口气，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六公主要被放弃了。 六公主好不容易改变生活质量，要变得更坏了，可怜的孩子。 不过，他作为内侍，自然不会为裴乐瑶说话。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袁监正便准备离开钦天监去勤政殿见皇帝。 不过，他走得并不早，他要等皇帝下了早朝才能见到皇帝。 周若依拦住袁监正道，“师父……天命不可违，您这般泄露天机，恐有不测……” 袁监正面色冷肃，“事在人为。”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昨天晚上周若依听到了袁监正与一位内侍之间的对话，才知晓袁监正对书院动了手脚。 袁监正这是在以人为力量强行干预天象。 “师父，紫薇星虽然有所异动，但并不明显。” “这或许只是一个征兆而已。” “等天象明朗清晰了，再行动也不晚。” “那就太晚了，已经形成了气候，想要左右根本无法做到，必须提早准备。”袁监正道。 “这件事情你不要参与。” 袁监正甩开周若依，径直出了钦天监，向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春生远远跟在袁监正的身后，见他真的到了勤政殿，心中佩服裴乐瑶真是料事如神。 他匆匆离开勤政殿，返回函香苑。 裴乐瑶的生活与往常一样，早上起来打了一套拳，然后吃过早饭，准备练字。 她刚提笔准备写字的时候，春生匆匆地跑了回来。 “公主殿下，如你所料，袁监正一早便去了勤政殿，恰好是陛下下朝的时间。”春生喘着气说道。 佩儿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袁监正去勤政殿与他们有何关系。 “这样看来，设计陷害我的就是钦天监。”裴乐瑶搁下笔，语速平缓地说道。 佩儿更加疑惑，“公主与钦天监有何关系？他们为什么要设计陷害公主？” 春生则是不管这些，咬牙切齿道，“哪日我定然逮到那牛鼻子老道，把他的胡子剃了，从他的鼻孔里塞进去。”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裴乐瑶说道，“春生，你去打听一下，钦天监监正的来历，还有他有何本事？” “能打听到多少算多少。” 春生点头应下。 “好了，都各自忙去吧，我要练字。”裴乐瑶道。 佩儿满是疑惑地出了房间，将门关上，然后将春生拉到一旁，压低嗓音问，“你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2章 毒药入腹 春生回答，“佩儿姐姐，你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我没有隐瞒任何事情。” “公主让我去盯着钦天监，看看钦天监监正明天早上是否会见陛下？” “没想到钦天监监正真的去了。” “我也不知道殿下为何会怀疑钦天监。” “或许这就是殿下的厉害之处。” 佩儿见春生一脸认真的模样，觉得他不是在撒谎。 “一个钦天监监正，为什么要费这番苦心为难咱们公主，咱们公主还是个小孩子。”佩儿气呼呼地道。 春生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为难公主，将来我定然十倍百倍地奉还。” 这一次佩儿没有反驳春生，因为她心中也气愤，也想报仇。 只是佩儿和春生没有想到，他们面临的更大挑战马上就来了。 李莲带着皇帝的旨意来到了函香苑。 这是李莲最不愿意来传旨的一次。 想到小姑娘凄婉的眼神，他这么多年如冰雕一般的心似乎也要融化了。 可这是皇帝的决定，他也无可奈何。 佩儿和春生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个时候有皇帝旨意过来定然不是好事。 在所有人都墙倒众人推的时候，皇帝怎么可能是那个例外。 因为李莲带的不是圣旨，只是口头的旨意，所以裴乐瑶不用跪地接旨。 “六公主，陛下让您先去城外的皇庄住一段时间。”李莲语气平缓，但依然显得没有底气。 “陛下专门选了金明山上的皇庄……” “陛下每年都会去这个皇庄里住一段时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齐备的，宫人也是完整的。” 李莲却没有在裴乐瑶的脸上看出凄婉委屈的神色。 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今日的结果。 “父皇可说了让我何时离开？”裴乐瑶问道。 “陛下给公主留出了两天时间。”李莲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辛苦李公公跑这一趟。”裴乐瑶浅浅一笑，两只梨涡跃然于脸颊之上，看起来娇俏可爱。 这让李莲心中更是不忍。 “公主放心，皇庄那边奴婢会派人打点好，不会出事的。” 裴乐瑶诚心道谢。 以李莲这样的身份，能对她做到如此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李莲离开之后，裴乐瑶神色泰然，回到屋中。 佩儿和春生皆是义愤填膺。 佩儿还好，尤其是春生。 还想着努力爬到李莲这个位置，护着裴乐瑶，可是皇帝根本没有给他努力的时间。 “去皇庄也好，清净，奴婢会好好地照顾公主。”佩儿咽下心中的愤怒，说着宽慰的话。 这是皇帝的旨意，他们根本无法对抗，只能服从。 “春生，你要留在宫里吗？”佩儿回头看向春生问。 春生是有野心的。 佩儿不是携恩图报的人，不会用之前救了春生的恩情来要挟他，要求他陪着她一起和裴乐瑶去皇庄。 “我当然要陪着，公主殿下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春生咬牙说道。 他哪有什么野心，他不过都是为了公主。 裴乐瑶淡淡一笑，“将来我们会离开皇宫，但不是现在。” “这次如果我离开皇宫，那就坐实了我克母克父的名声。” 这样的名声在这个时代那可是非常要命的。 因为这是一个以祖先崇拜为基本信仰的朝代，克母克父那是对祖先最大的不敬。 有这样的身份扛在肩上，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情，别人都不会信任你，尤其是那些读书人。 所以这一次她不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能离开皇宫。 当然，通过这件事情她也看到了皇帝的薄情。 即使皇帝对那些针对她的流言蜚语有所怀疑，但皇帝也选择了牺牲她。 因为她是一个柔弱的小公主，没有人可以依靠，牺牲她的损失最小。 这是皇帝算账之后得到的答案。 皇帝真是又冷血又好算计。 想到此处，裴乐瑶又不禁叹息一声。 她已经认清皇帝的本性，却还得用自己的身体来衡量皇帝的心冷到何等程度。 “殿下要怎么做？”春生看向裴乐瑶问道。 “让我再想想，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不着急。” “佩儿，你开始收拾东西，不用着急，慢慢收拾就好。”裴乐瑶回头对佩儿道。 佩儿红着眼眶，点点头。 虽然她嘴上说去皇庄也很好，可对于公主来说，这就是被陛下抛弃了。 公主今年才五岁，就被自己的父亲抛弃，怎能不可怜。 谷雨见裴乐瑶依然平静地过往常的日子，只有贴身丫鬟佩儿在收拾东西。 如果不是看到佩儿有所行动，谷雨还以为裴乐瑶根本不准备离开函香苑。 第二日晚上，裴乐瑶便吞下了安大夫给她的药丸。 安大夫让她吃一半就好，但她吃了多一半。 既然不会死人，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半夜，裴乐瑶就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口干舌燥，脑袋昏昏沉沉，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这种感觉倒真是染了风寒的情况。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并不觉得怎么热，或许是自己的手也在发烫。 好在身体虽然难受，却也不影响她睡觉，她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佩儿的哭声惊醒的。 佩儿抱着她，声音呜咽，嘴里喃喃自语，“殿下，你不要吓奴婢，你有个好歹，奴婢怎么跟娘娘交代？” “万一娘娘回来，要见公主，奴婢拿什么给娘娘？” 裴乐瑶缓缓抬起手臂，捏了捏佩儿的脸颊。 佩儿这才慌忙间擦掉眼泪，用惊惧而又惶恐的眼神看着她，“公主，你怎么样？你觉得哪里难受？” “奴婢已经让春生去找李公公，让李公公去喊太医来。” 看来佩儿发现她发烧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已经安排春生去做事。 不过先去找李莲，然后找太医的方法应该是春生想到的，佩儿没有这么聪明。 太医院晚上有太医值班，不过一般来说有一个老太医，然后有几位年轻太医。 如果春生直接去太医院，请来的定然是年轻太医。 “渴……”裴乐瑶用沙哑的嗓音道。 佩儿的身体太热了，她的身体本来就滚烫，和佩儿的体温交叠在一起，简直是两座火炉。 第43章 事情闹大 裴乐瑶只想离开佩儿的身体，让自己凉快凉快。 “殿下，那奴婢就把你放下来，你自己躺着。”佩儿说着，轻轻地将她放在床榻上，仿佛她是一件瓷器，生怕放重了将她磕碎。 佩儿即使将她放在床榻上，依然怕她着凉，然后给她盖好被子。 “殿下不能着凉，得盖厚一些，捂出些汗来，这样就能退热了。” 佩儿离开，裴乐瑶便将被子蹬开，将自己的身体晾在外面，真是好凉快，好舒服。 毕竟是药物导致的身体发热，她的意识还算是清醒。 佩儿端来水，她喝了大半杯，觉得身体舒服许多。 此时没有外人，她不用演戏。 佩儿看着她的样子，还是心疼得落泪。 太医来到函香苑的时候已经是丑时。 因为有李莲的命令，所以太医院首席周太医亲自来了，安太医今天晚上也恰好值班，所以跟着一起过来。 安太医来函香苑的理由很充分，因为一直是他负责给六公主请平安脉。 六公主的身体他最了解。 周太医为裴乐瑶诊脉，又问了佩儿和春生关于她的情况，又了解了最近发生在书院的事情。 周太医最后得出结论，“公主年纪尚幼，又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发高热。” “周太医，求求你救救公主，公主她太可怜了。”佩儿哭得泣不成声。 周太医在心里叹息一声，心里想如果只是在书院受了惊吓不至于如此，马上要把六公主送走，六公主心里便没了活下去的想法。 “老夫先给公主殿下开一副药，今晚先吃下去看看情况。”周太医说道。 六公主年幼发着高热，身为太医院首席，他自然不能离开。 再看看整个函香苑，只有一个丫鬟和内侍在身边伺候，与其他寝宫比起来冷清得厉害。 一个小小六公主发了高热，当然不会惊动其他寝宫。 早朝之前，李莲还是把裴乐瑶的情况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了之后，心下咯噔一声，“怎么还发了高热。” 昨天傍晚他听了谷雨的汇报，六公主一切正常，情绪也很稳定。 李莲去宣旨意的时候，六公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和伤心。 他还觉得六公主年纪虽小，心智却很成熟。 这样看来他高估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毕竟年幼。 “奴婢已经让周太医去了。”李公公宽慰皇帝。 “陛下还是先去上朝。” 皇帝微微颔首，一个小公主生病，自然无法阻挡他上朝的步伐。 “去太医院，让他们多派几个擅长儿科的大夫过去。”皇帝临走之前交代一声。 李莲赶忙吩咐下去。 “还有等朕下朝之后，让周太医来勤政殿一趟。” 李莲答应下来。 于是函香苑又去了六七位太医，一起为裴乐瑶会诊。 裴乐瑶表现出来的依然是感染风寒，发热的症状。 不过听到裴乐瑶经历的事情之后，他们也理解出现这样症状也是情理之中。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受到惊吓，没有得到安抚，反倒被怪罪下来，还要送出皇宫，那种惊惧、恐慌，无人疼爱的凄凉感，怎么能让一个孩子不生病。 可他们只是太医，只能医治身体的疾病，却无法医治心灵的创伤。 心病还需心药医。 今天早上，书院照常开始上课。 四皇子专门带了点心准备分享给裴乐瑶。 他也期待着八弟能带来奶茶，与她一起分享。 而且之前他们说好了，八弟这一次会带来新款奶茶。 四皇子来到书院教室没见到裴乐瑶，有些失落。 原本积压起来的强烈分享欲，此时没有可分享的对象，心中难受。 五皇子和六皇子是一起来的。 五皇子也带了好多零嘴，有糖果、干果，还有从宫外得到的一些宫里没有的小零食，准备与八弟分享。 结果他也没见到八弟。 “四哥，八弟呢？”五皇子问道。 “我也不知道。”四皇子失落地摇摇头。 “每天都是八弟最先到的，结果，今日我们全来了，她却没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位小皇子心中都颇为疑惑。 三位大一点的皇子倒是并未太在意，毕竟他们与裴乐瑶相处的频率并不高。 因为放假了两日，今日梁先生也到了教室。 结果梁先生并未看到坐在教室角落里那个娇小的身影。 梁先生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他还没说什么，五皇子便站起来问道。 “梁先生，八弟去了哪里？” “我带了好多零嘴想跟八弟分享，结果他今日却没来。” “是啊，梁先生，八弟去了哪里？我也带了点心。” “我还想喝八弟的奶茶呢。” 梁先生先安抚了四皇子、五皇子，然后又检查了他们的课业。 当然梁先生故意挑了几处错的地方，四皇子和五皇子只能先顾着完成课业。 梁先生腾出手来这才派人去打听。 结果他就得知裴乐瑶昨天晚上发了高热，是因为皇帝前天下了旨意让六公主搬出皇宫去皇庄居住。 一个小公主的预感竟然这样准，皇帝真的要抛弃她。 经过这段时间与六公主的接触，梁先生心中有对这个小姑娘身世的同情，当然也有对她聪明伶俐的欣赏。 他甚至想，如果这是一位皇子，那么大周江山后继就有人了。 他只是没想到皇帝竟然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就将这可怜的小公主赶出皇宫。 原本就是有人陷害，年纪幼小的小公主离开皇宫的庇佑，那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梁先生原本准备直接去找皇帝，可又觉得这么小的事情，而且是皇帝的家事，皇帝未必会听他的劝说。 于是他想到了三位小皇子。 于是他把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叫出了教室。 “八皇子生病了，这段时间都不能来书院。”梁先生说道。 “八弟生病了，严重吗？”五皇子脱口而出问道。 “八弟住在哪个寝宫，我们去看他。”六皇子说道。 “对对，我们去看他。”四皇子反应慢半拍，但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好，一会儿先生带你们一起去，但是你们得先完成课业。”梁先生先将几位皇子安抚住。 在把事情闹大之前，他得先了解函香苑的情况，从而做到知己知彼。 第44章 论是非 三位小皇子听说梁先生一会儿要带他们去看八弟，顿时兴奋不已。 小孩子最有好奇心，他们只知道八弟很会做奶茶，却不知他住在哪个院中。 此时听说能去八弟居住的院子看望他，顿时神采飞扬，连最枯燥的学业也不觉得是负担了。 三位小皇子愉快地答应下来，返回教室，快速又认真地完成自己的课业。 梁先生则吩咐人去函香苑打探情况。 至于裴乐瑶的马甲，穿不住就只能不穿了。 毕竟把六公主留在皇宫才是最紧要的。 这么一个小姑娘离开皇宫，想要害她的人，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 何况，即使小公主要离开皇宫，找一个安静之所安安静静地长大也不是现在。 如果这次离开皇宫，那便坐实了小姑娘克母克父的名声， 时间过得很快，等她长大了，想要嫁人的时候要怎么嫁得出去？ 即使嫁出去，婆家又会怎么待她？ 这世界女子本弱，梁先生考虑的不得不长远。 既然要出手帮忙，就要为六公主计长久。 凤仪宫。 几位妃嫔按照定例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坐在主位，面色柔和，端方而又雍容。 华贵妃则是一身艳妆，妆容也画得极其浓艳。 华贵妃向皇后娘娘行了个半礼，然后坐在了左边最靠前的位置。 陆续地又有其他妃嫔来到凤仪宫向皇后请安。 每个妃嫔都有各自的位置。 妃嫔们纷纷入座之后便闲聊几句。 无非是说说吃的喝的，还各自的衣裳、妆容。 当然对皇后和华贵妃都是奉承之语。 就在此时，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彩蝶来到皇后娘娘身边，耳语几句。 皇后娘娘脸色稍稍变了变。 “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宋昭仪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是华贵妃想问。 只是华贵妃身份在那里摆着，她开口询问就显得有点太掉价，所以暗示宋昭仪开口询问。 宋昭仪身份低，又依靠着华贵妃在宫中生存，她显得好打听事儿，也不会那么掉价。 皇后自然明白这是华贵妃想要打听。 最近皇帝都没有来后宫，各个妃嫔心中都着急。 狼多肉少，哪一个妃子不想得到皇帝的恩宠？ 像华贵妃这种人还想独占呢。 华贵妃竟然怀疑是皇帝来传了什么旨意。 皇后露出怜惜的神色，“六公主那孩子也怪可怜的。” “昨天晚上发高热，至今热还没退，人都烧糊涂了。” 听到是六公主的事情，诸位嫔妃都露出冷淡的神色。 华贵妃脸上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孩子不吉利……”华贵妃用纤细的小手指弹了弹一尘不染的衣角。 “定然是与什么相冲了？” “是啊，宫中的流言蜚语也不是无根之水……”宋昭仪附和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定然是有些说道。” “是啊，这两日书院接连发生了一些事情，真是让人揪心。” 皇帝要将裴乐瑶送出皇宫的事情，只有皇后知道，在宫中并未传开。 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皇帝当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以免闹得沸沸扬扬。 不管怎么样，将一个五岁的小公主、没娘的孩子送出皇宫，终究是不好听。 * 梁先生打听清楚函香苑的情况，便准备带着三位小皇子去看裴乐瑶。 三位小皇子满心的兴奋之情，即使来了函香苑门口，他们竟然也没看门上的牌匾，还以为来的是八皇子的居所。 “八弟的住处也太寒酸了些。”六皇子不由感慨一声。 六皇子的母亲便是宋昭仪。 按照宫中的规矩，有嫔位的妃嫔才可以独自抚养孩子。 宋昭仪住在华清宫，所以华贵妃就将六皇子留在了她的身边。 即使宋昭仪和六皇子住的小院也要比函香苑阔气得多。 此时五皇子才注意到函香苑中的摆设。 在五皇子眼中，函香苑就更寒酸了。 这充分激起了五皇子的保护欲。 八弟那么可爱，结果住的院子却这般寒酸。 这也让六皇子第一次见识到，虽然都是兄弟，但他们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三位小皇子要来函香苑的时候，自然是被随行的太监所阻止。 他们一则要照顾几位小皇子，二则也有监护的责任。 于是三位小皇子的随行内侍匆匆派人将此处的情况告知华贵妃等三人。 凤仪宫中，此时华贵妃还在阴阳怪气。 “她住在函香苑，竟然影响了书院，那么将来影响的地方不会更多，整个皇宫还不让她带了晦气。” “陛下就不能将她送出皇宫吗？送得远远的……” 华贵妃向皇后施加压力，“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 “后宫安宁是皇后娘娘的责任。” “即使陛下不忍心，皇后娘娘也该做出决断。” “如果娘娘坚持，陛下定然会松口的。” 华贵妃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完全施加给了皇后。 “那些事情都是子虚乌有，怪力乱神。”皇后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陛下最忌讳谈论这些没有根源的事情。” “贵妃以后还是少谈论这些为好。” 华贵妃撇撇嘴。 心中虽然不忿，但皇后毕竟也是聪明人，没有受到她的胁迫。 就在此时，三位小皇子的贴身内侍到了凤仪宫门口。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华贵妃的耳中。 “什么……那种污秽的地方……殿下去做什么？” “这帮子没用的奴才。”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华贵妃忽然拍着椅子扶手便站起来，满是愤怒。 就在此时，德嫔娘娘也得到了消息。 德嫔是四皇子的母亲。 她虽然也神色紧张，但是并没有华贵妃表现得这般激烈。 “娘娘，六殿下也去了。”宋昭仪得知消息之后，看向华贵妃，脱口而出。 “都是些不省心的。” 华贵妃未向皇后娘娘道别，便跨步离开了凤仪宫。 出了凤仪宫之后，华贵妃便询问是什么情况。 当得知是梁先生带着三位小皇子去了函香苑，华贵妃想要杀上去的气焰便去了三分。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可是这位梁先生的面子不得不给。 当年皇帝能够坐上太子之位，最后登上帝位，梁先生功不可没。 第45章 探病 梁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但老当益壮。 他觉得梁先生坚持活到皇帝立太子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她心中厌恶五皇子去函香苑那种不吉利的地方，但她在宽慰自己。 或许这是梁先生在教育五皇子要懂得疼爱妹妹。 她不能在这件事上给五皇子造成坏印象。 宋昭仪和德嫔本来想跟着华贵妃杀到函香苑去。 结果，华贵妃却没有去，而是往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孙昭仪满是疑惑，但见华贵妃没去，她也只好跟着回到了华清宫。 德嫔也不知华贵妃今日怎么突然转性，犹豫不前时，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是梁先生带着四皇子去了函香苑。 德嫔马上明白华贵妃为何不去函香苑了。 她又派了一些人去函香苑盯着，自己也回了居所。 三位小皇子来到函香苑，各自的内侍又在门口拦住了三位小殿下。 “殿下，八殿下身染重病，万一给殿下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每一个内侍都是这般说辞。 五皇子皱着眉头，表现出不悦的神色，“八弟不过是染了风寒，哪里有那么容易过病气。” “何况这是梁先生让我们过来看望八弟的，你敢阻拦。” 几位内侍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 他们知道这次回去定然要挨板子。 五皇子带着四皇子和六皇子闯进裴乐瑶的暖阁。 “八弟，我们来看你了。”五皇子一边往里冲，一边扯开嗓子大喊。 “八弟，我给你带了点心。”四皇子也跟着喊道。 太医自然是不能进暖阁的。 安太医陪着周太医一起过来，但也只是跟裴乐瑶进行了眼神交流。 安太医眼神中的心疼和怜惜差点就掩饰不住。 好在裴乐瑶用眼神告诉他，让他放心，不会出事。 安太医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抹了眼泪。 婉贵人是太过于多愁善感，情绪太过于敏感。 而六公主确实情绪太过于稳定，性格太坚强，让人更加心疼。 佩儿照顾着裴乐瑶。 此时的裴乐瑶意识清醒，吃了周太医给她配的药，她身体的疼痛有所缓解，毕竟周太医的药方中有镇痛的药。 裴乐瑶没想到三位小皇子会来看她。 这定然是梁先生的手笔。 三位小皇子进入暖阁，看到的都是粉色和红色的饰品，有种怪异的感觉。 不过他们毕竟还小，没有多想。 在看到裴乐瑶那苍白的小脸时，五皇子一阵心疼。 “八弟，你感觉怎么样？” 六皇子心中怪异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盛。 四皇子虽然是个吃货，可毕竟年长一些。 “八，八弟……” “八弟是女孩子。”六皇子说道。 五皇子本想去抓裴乐瑶的手，此时吓得蹭一下缩了回来，满眼都是惊恐。 三位小皇子纷纷吓得后退几步，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裴乐瑶。 裴乐瑶知道他们是这般反应，给了他们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个六公主。” 五皇子吓得转身就往外跑。 六皇子站着没动，盯着裴乐瑶。 四皇子眼眸中却透出一丝惊喜。 他从来也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觉得六公主是什么不可接近的邪祟之物，只觉得六妹妹可怜。 没想到与他们在一起读书这么久的八弟竟然是六妹妹。 “八弟就是六妹妹，六妹妹就是八弟。” 四皇子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六妹妹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 六皇子彻底被震惊到了。 他没想到六妹妹有这般胆量，竟然做出这种让所有人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因为我想读书，所以……”裴乐瑶回答道。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 “没事，没事……”四皇子赶忙摆手。 “怪不得你那么认真地读书，怪不得你读书那么厉害。” “原来你是真心喜欢读书。” 四皇子对裴乐瑶满是崇拜。 裴乐瑶此时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即使她内心再强大，也需要有理解和支持他的人。 四皇子就是其中之一。 “梁先生知道你就是六妹妹？”六皇子问道。 裴乐瑶点点头，“梁先生一开始就知道。” 六皇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被裴乐瑶的勇敢所感染，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扮做男子去书院读书。 他一直想要反抗五皇子，却总也没有勇气。 他一直在忍耐，在压抑自己。 裴乐瑶看着躺在床上柔弱不已，此时却给了六皇子一丝丝勇气。 此时五皇子踱着小步，探头出来。 四皇子伸手一把拉住六皇子。 “这就是六妹妹……” “你看六妹妹长得多好看。” “六妹妹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 三位皇子上面全是姐姐，这是他们第一个妹妹。 五皇子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有妹妹的感觉。 “六妹妹，我……”五皇子为刚才自己转身逃跑感到羞愧。 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很害怕。 定然是他母妃整日在他耳边说六妹妹的坏话，所以他才会感到害怕的。 “五哥哥，我不怪你。”裴乐瑶用轻柔的声音说道。 这样柔弱的裴乐瑶，让五皇子更加自责。 六岁的小男孩正是男人意识开始觉醒的年纪，很多行为显得幼稚，但却要装作自己很有男子气概的模样。 就在五皇子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四皇子一声尖叫。 “六，六妹妹和我一起上过茅房。” 之前还好，毕竟六妹妹看到的是他的后背。 可上次在见到蜜蜂的时候，他转了身，六妹妹看到了他的前面。 五皇子和六皇子也差点尖叫出声，好在两人控制住了，只是脸颊和耳根顿时变得嫣红一片。 因为裴乐瑶也与他们一起去过茅房，看过他们站着嘘嘘。 尤其是五皇子备受宠爱，性格有点张扬和淘气。 他就曾经拉着裴乐瑶和他一起嘘嘘。 想到之前的事情，三人有种想要找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佩儿自然知道这些糗事，所以赶忙出面化解尴尬。 “三位殿下，我们公主殿下身体染了风寒，感谢三位殿下不怕被过病气，前来看望，但三位殿下身份尊贵，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佩儿给他们找了台阶，三人匆匆向裴乐瑶说了道别，便转身出了暖阁。 第46章 敬畏 三个小皇子一边往外面走，一边低着头鼓鼓秋秋，都说自己太丢人。 安太医刚才就见到了三位小皇子。 此时见三位小皇子从裴乐瑶的暖阁里出来，便故意在他们面前经过。 四皇子看到了安太医，从尴尬和丢人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关键是他是个吃货，平时在书院里，他就是最丢人的那一个，脸皮也算是练出来了，比较厚。 虽然他说不出什么总结性的话，但他心中觉得，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此时看到安太医便将人叫住。 “这位太医，你可为六妹妹诊过脉？” 四皇子不认识安太医。 安太医加快脚步走过来，向三位皇子行礼。 “微臣给三位殿下请安。”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四皇子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刚才问你的话，你回答。” “微臣昨天晚上便陪着首席周太医来为六公主殿下诊脉。” “微臣还是六公主日常请平安脉的太医……” “那真是太好了，你对六妹妹的身体最了解，她究竟怎么回事？” 安太医郑重地说道，“其实六公主殿下不是得了风寒，而是受了惊吓，又心情低落，最后才导致邪气入体。” “你这话是何意？”五皇子问道。 “前两日书院出现了蜜蜂，还有一位内侍投井，公主殿下就受了一些惊吓，微臣给她开了一个压惊的方子。” “可谁能知道宫中传言那些蜜蜂和蛇鼠都是殿下不吉利导致的。” “三位殿下可曾听说过这样的传言？” “不就是六妹妹有克母的传言吗？我们从来不信。”四皇子说道。 “蜜蜂……”五皇子觉得荒唐，“那与六妹妹有何关系？” “微臣也不知，但是陛下下了旨意，让六公主离开皇宫，搬到皇庄去居住。” “六公主刚刚失去母亲，现在又要离开母亲生她养她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以后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所以……”安太医说道。 “怎么会有这般荒唐的事情……”五皇子义愤填膺。 内侍吓得恨不得上去捂住五皇子的嘴。 这荒唐的事情可是陛下决定的，五皇子哪里能随便置喙。 安太医说这些话自然是冒了一些风险的。 不过皇帝让六公主出宫去皇庄的事情，整个太医院都知道。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何况是三位皇子提问，他也不敢隐瞒。 “四哥，你说是不是太荒谬了？”五皇子看向四皇子问。 四皇子点点头，“确实有些太荒谬了。” “那咱们去找父皇。”五皇子说道。 内侍再也绷不住了。 如果这件事情闹到皇帝面前，他们的下场就不是挨板子，而是丢小命了。 “五殿下，求求您饶过奴婢吧。” 好在四皇子对皇帝有天生的敬畏。 因为皇帝不待见他，对他特别的严肃。 “不去，不去……”四皇子摇摇头。 “不如去求皇后娘娘。”六皇子说道。 在六皇子印象中，皇后娘娘还是个慈祥的人。 皇后娘娘要比华贵妃和皇帝和蔼可亲。 “对对，去求皇后娘娘。” 就在此时，暖阁里佩儿发出惊呼。 好在有很多太医守在外面没有离开。 擅长儿科的大夫快步进入暖阁，见裴乐瑶躺在床上，身体痉挛，不断地颤抖。 他们心中暗叫不好，难道公主要夭折。 安太医倒是心神稳定，他知道，药效的高潮还没有来到。 太医院首席周太医去勤政殿去见皇帝。 染病的毕竟是公主，他不敢懈怠。 皇帝下朝之后听李莲说周太医在门外等候，便让其进入内殿觐见。 周太医躬身而入。 “六公主情况如何？”皇帝开门见山。 “回陛下，六公主状况不太好。”周太医医术高超，他觉得六公主的病情还要恶化。 “高烧持续不退，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微臣担心六公主……” 周太医看了一眼皇帝，不敢再说下去。 “怎么会这般严重？昨日还好好的。”皇帝眉头紧锁，心中不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且还是娜扎依给他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他又想到了娜扎依去世之后的那个梦。 娜扎依让他好好照顾六公主，可是，…… “陛下，其实公主殿下是被吓到了，魂魄已经不在体内。”周太医说道。 皇帝面上有惊惧之色，不过目光却是狠厉的。 “微臣不该说这般言语，求陛下降罪，可是六公主确实不是普通的风寒之症，而是失魂之症。” 周太医还是有些医术知识的。 裴乐瑶确实不是染了风寒，而是药物所致，所以带着邪性。 “微臣从六公主殿下的宫女口中得知，陛下要将其送出皇宫。可能这就是六公主殿下的病症主因。” “如果陛下想要留住六公主的命，还是撤回这道旨意，至少暂时不要将六公主送出皇宫才好。” 皇帝心中已然后悔。 一个孤苦无依，没有娘亲，又没有外家支撑的小公主，他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 他是真龙天子，怎么就被一些无稽之谈吓到，内心产生了恐惧。 皇帝觉得羞愧。 他是九五至尊，不该这般胆怯的。 一个年幼的小公主，能对他的未来产生什么影响？ 不过就是紫薇星异动，或者是别的原因导致的呢。 或者是钦天监监正另有所图呢。 此时皇帝才发现，其实有很多种可能，而他却选择了那个自认为成本最小的，伤害了一个年幼的公主。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周泰仪行礼之后退出了勤政殿，回到函香苑。 周太医回到函香苑之后，得知裴乐瑶的情况更恶化了。 在心中叹息一声，这与他所料分毫不差，今天晚上才是最凶险的时刻，或许也就是公主夭折的时刻。 “周太医，陛下怎么说？”安太医满是忧心地上前询问。 他怕自己的担忧被周太医看出来，接着解释道。 “之前婉贵人就是属下照看，结果……属下心中万分自责……” “现在公主又是这样，卑职……” 周太医可以理解安太医此时的心情，婉贵人离世之后，安太医很长时间萎靡不振。 第47章 见皇帝 安太医毕竟还年轻，无法承受这般痛苦也可以理解。 没有见过太多的生死别离，有这样的情绪也很正常。 “婉贵人的事情你也别太自责，与你无关。”周太医安慰道。 “陛下没说什么。” “不过我已经将你我的想法都告诉了陛下。” “六公主的情况我也如实相告。” 周太医也是心善之人，微微叹一口气。 “如果陛下今日不来看望六公主，今晚六公主就很难熬得过去。” 安太医自然也盼望皇帝能来看望裴乐瑶。 他只是想让裴乐瑶得到皇帝的关注，日子能好过一些。 “谢谢你周太医，能为六公主做到这种程度。”安太医深深地躬身向周太医行礼。 周太医轻轻地拍了拍安太医的肩膀。 “你我都是行医之人，说这些做什么？” “在我们眼中，患者的生命最大。” 安太医感动地连连点头。 周太医离开不久，皇帝便觉得坐立不安，心神难以平静。 “走，去函香苑。”皇帝起身说道。 李莲心中早已急切，他觉得皇帝应该亲自去一趟函香苑，至少不能让小公主就这么走了。 他心中怜惜六公主。 当然他也为皇帝的名声考虑，如果六公主就这般走了，万一这件事情传出去…… 不对，定然是会传出去的。 函香苑那边他已派了人手盯着，听说三位小皇子去了，梁先生也去了。 所有的太医都知道小公主的病因所在。 如果小公主今日真的离开人间，皇帝薄情寡义的名声定然会传出去。 李莲听到皇帝的话，急切地答应一声，快步跑了过来。 皇帝此时也没有心思关注李莲情绪的变化，摆驾函香苑。 三位小皇子来到凤仪宫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 看着三个小皇子，皇后轻声问道，“三位殿下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五皇子和六皇子一起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缩了缩脖子。 他向来只关注吃什么，像这般出头还是第一次。 他以为五皇子会跳出来说明事情的缘由，没想到竟然把他推到了最前面。 五皇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四皇子。 四皇子无奈只好说道，“母后，我们是来求母后出面，让父皇收回旨意……” 皇后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们父皇是皇帝，一言既出，君命难违。” “虽然我是皇后，可也无法让他收回旨意。” “可是六妹妹太可怜了。”五皇子脱口而出。 “她那么小身染重病，去皇庄……” “他是我们唯一的妹妹，不能被送走。” “被送走我们就没有妹妹了。” 五皇子说着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皇后虽然觉得自己不地道，可是看着华贵妃的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哭得这般伤心，心里竟然暗暗有点爽。 不过这一幕被华贵妃看到，会不会气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五皇子哭了之后，四皇子也开始哭，紧接着六皇子也跟着哭起来。 皇后只觉得脑袋嗡嗡乱叫。 她的凤仪宫还从未有这般大的动静。 “好了，别哭了，本宫去找你们父皇说一声。” “尽量劝说你父皇收回生意。” “真的吗？”四皇子先止了哭声。 “当然是真的，本宫可是皇后。”皇后说道。 “那咱们拉钩。”五皇子举起手伸出小手指。 皇后，…… “好好，本宫和你们拉钩。”皇后无奈只好和五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分别拉钩做了保证。 皇后已经得知三位小皇子去过函香苑，担心他们过了病气，所以也没再让他们乱跑，分别派人将其送回各自的寝宫。 华贵妃听说五皇子跪在皇后面前哇哇大哭，果然气得七窍生烟。 “这是本宫的儿子，为什么要跪在她的面前痛哭流涕？” 当然这是后话。 皇后去勤政殿见皇帝，得知其已经去了函香苑，便也没有追过去。 皇帝如果见到病危的六公主还没有改变旨意，那么她的劝说也无济于事。 皇帝踏入函香苑。 这还是几年来他第一次踏入此处。 皇帝没想到函香苑竟然这般荒凉。 而且这已经是他让李莲关照后的景象。 如果是之前，那是何等惨淡的模样。 皇帝的心揪了起来。 太医院的太医见到皇帝过来纷纷跪地。 “六公主此时什么情况？”皇帝看向周太医询问。 “在微臣去勤政殿见陛下的时候，六公主的状况更差了，好在有几位太医在身旁，用针灸稳住了公主的心脉……”周太医如实相告。 皇帝的面色沉了沉。 他没想到六公主的情况如此危急。 正要说什么才看到坐在不远处的梁先生。 他没想到梁先生也在此处。 不过梁先生没有给皇帝好脸。 皇帝心中惭愧，也有点无言见先生。 皇帝从梁先生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周太医。 “你们今日就守在此处，等到公主状况平稳之后再离开。” 周太医自然答应下来。 皇帝起身向暖阁走去。 皇帝在墙上看到了一把弓箭。 这勾起了皇帝的回忆。 婉贵人出身苍月部，是马上民族，嫁到京城的时候便带着弓箭。 不过，这把弓箭是他宠爱婉贵人的时候送给她的。 没想到他还能见到这把弓。 皇帝的内心更加自责。 “殿下，吃药……” 皇帝听到女子急切又哽咽的声音。 “不吃……”是一个更微弱的声音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佩儿急哭了，“这是周太医刚配的药，公主不吃药可怎么好？” “佩儿姐姐，我梦到娘了。” “她说今天晚上就来接我……” 佩儿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 “公主别胡说。” “公主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帝来到裴乐瑶的床榻边。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公主。 他没想到，虽然面白如纸，柔弱的像风中小草，但她的容貌依然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眉眼五官像婉贵人，可是整个轮廓却与他有六七分神似。 “好了，父皇来看你了。”皇帝柔声说道。 “父皇不会将你送出皇宫。” “好好喝药。”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也是裴乐瑶第一次见到这位父皇。 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的龙纹栩栩如生，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第48章 对皇帝冷淡 皇帝容貌俊朗，有成熟男人的稳重气息，再加上多年坐在龙椅上形成的威势，看上去便让人觉得敬畏。 看着光鲜亮丽，只是做人差了些，做爹就更差了。 裴乐瑶错开目光，将小脸埋进佩儿的怀中。 这也是佩儿第一次见到皇帝。 她内心是恐惧和震撼的。 可六公主在她的怀中像柔弱的小猫，让她母性泛滥，变得勇敢很多。 “把药吃了病才能好。”皇帝柔声说道。 “父皇保证不会将你送出皇宫。” “朕是皇帝，一言九鼎。” 裴乐瑶在心中呵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即使皇帝也不例外。 在他和婉贵人关系甜蜜的那段时间，定然是说过很多不离不弃的话。 最后又怎么样？还不是将婉贵人丢在函香苑不再理会。 皇帝原本想要捏一捏裴乐瑶的小手。 结果裴乐瑶很是抗拒，小手藏在自己的胸前。 皇帝无奈，只好碰了碰裴乐瑶纤细的肩膀。 皇帝虽然子嗣颇丰，却很少主动去与哪个孩子亲近。 即使是五皇子，他也没有触碰过他的肩膀。 他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肩膀会这般纤弱。 “父皇还有事情要忙，这就走了，你好好吃药，养好身体，继续留在宫里。” “你若想读书，也可以继续和几位皇兄在书院读书。” 皇帝见他承诺不让裴乐瑶离开皇宫，裴乐瑶没有任何回应，便又继续加大糖果的力度。 裴乐瑶也是见好就收的人，用沙哑又柔弱的嗓音说道，“谢谢陛下。” 皇帝有种被刺痛的感觉，因为裴乐瑶没有称呼他为父皇，而称他为陛下。 很显然裴乐瑶与他很疏远。 皇帝内心轻轻叹一口气，起身又看了一眼窝在佩儿怀中的裴乐瑶，然后离开了。 皇帝出了裴乐瑶的暖阁，见到梁先生依然没有离开。 皇帝没想到，梁先生会如此看重六公主。 “先生……”皇帝走向梁先生，带着几分谦卑。 “微臣给陛下请安。”梁先生态度依然冷冷的。 “先生年事已高，不要过于劳累……” “朕已经承诺六公主把她留在皇宫。” “这是陛下的家事，老臣无权过问。”梁先生态度冷淡。 皇帝无可奈何，他也不便向梁先生解释过多，便离开了函香苑。 皇帝离开之后，裴乐瑶便开始喝药。 原本她也是演给皇帝看的。 观众已经走了，她又何必为难自己。 安太医悄悄告诉她，今天晚上才是药性最强的时刻，所以她得喝点药，缓解此时身体的痛苦，好扛过今天晚上。 夜幕降临。 裴乐瑶的症状果然又开始变得严重起来。 她身体发生痉挛，在床榻上颤抖不已。 佩儿并不知道真实情况，所以此时吓得连尖叫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安太医第一个冲进来。 周太医跟在后面。 其他太医因为怕担责，所以并不愿意靠的太前。 李公公在函香苑留了人，此时已经快速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中皇后也在。 今日她没有到函香苑，但她是后宫之主，也是裴乐瑶名义上的母后，至少得向皇帝表个态度。 “不是说朕走之后已经吃药了吗？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皇帝说着站了起来。 “陛下，臣妾去函香苑看看。”皇后首先表态。 她总是要去函香苑一趟的，要不然她这么多年树立起来的慈祥温和的形象会遭到质疑。 “朕也一起去。”皇帝说道。 于是帝后离开勤政殿，坐着轿子匆匆赶往函香苑。 这一次皇帝和皇后来得迅速，裴乐瑶的症状还没有有效控制。 “陛下，六公主是邪气入体，这不是微臣擅长的领域……”周太医见到皇帝，跪地说道。 “换一位太医来……”皇帝道。 于是另外一位擅长邪气入体的太医被推到了前面。 太医在极力救治裴乐瑶，皇帝也不可能一直在暖阁待着，来到了偏殿。 “陛下，是微臣无能。”周太医首先跪地请罪。 “好了，起来吧。”皇帝也不是随意处罚太医的人，“你是太医院首席，回去盯着吧。” 周太医谢恩之后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又进入暖阁。 “陛下，是臣妾的责任，臣妾没有照顾好六公主。”皇后没想到六公主的状况如此严重，内心也有些自责。 当然，六公主的病因主要在皇帝。 但这个时候，她能怎么办，只能站出来承担一些责任，好给皇帝背锅。 “与皇后无关。”皇帝说道。 虽然皇帝没说是自己的责任，好在没有让皇后替他背了这口锅，也没有责备皇后。 “臣妾觉得六公主一个人住在此处，实在是不行……” “她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公主。” “身边无人照顾，连一个成年的嬷嬷也没有。” “臣妾看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宫女。” “这般年纪的宫女在凤仪宫也不过就是个二等宫女而已。” “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好六公主？” “要不让六公主去凤仪宫，臣妾亲自照顾。” 皇后自然是不想将裴乐瑶接进宫中亲自照顾的。 她对裴乐瑶的那点自责还达不到将其带到身边亲自教养的程度。 她是皇后，养在身边，六公主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皇帝说道，“皇后清静惯了，何况还要主理后宫，平时也很忙，就不给皇后添麻烦了。”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说辞，皇帝还是担心打破后宫的平衡。 一位公主养在皇后身边，顿时让后宫的几位公主的身份就发生了倾斜。 皇帝不想多事。 “这几日就让她先搬去勤政殿吧。” 皇后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皇帝会做出这般决断。 “将来再给她选一个母亲去教养。”皇帝解释一句。 即使六公主去勤政殿住几日时间，身份也瞬间与别的公主不一样了。 这是皇帝的决定，皇后自然也不会多言。 有人会比她更着急。 “陛下真是一位慈爱的父亲。”皇后微笑着恭维一句。 皇帝不失温和地笑了笑。 周太医从暖阁里快步而出。 “陛下，六公主的状况稳定了。” 皇帝和皇后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帝后起身进入暖阁，看望裴乐瑶。 “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安太医见到皇帝，忽然跪地说道。 第49章 皇帝的抱抱 安太医年轻，自然无法在皇帝身边伺候，所以皇帝并不认识他。 周太医没想到安太医如此冒失。 如果安太医闯祸，作为太医院首席，他也会被皇帝责罚。 “陛下，这位是安太医，之前一直是他为六公主请平安脉，所以他最担心六公主的身体。” 皇帝见安太医面色憔悴，嘴唇干裂，眼眶发红，知道他对裴乐瑶付出了几分真心。 “原来是安太医，你说吧，有什么事情要跟朕说。” 安太医谢恩之后看向皇帝，声音微颤，态度恳切，“陛下能不能抱一抱六公主？” 皇帝愣怔一瞬。 他以为安太医会请求何事，原来是让他去抱六公主。 裴乐瑶听到安太医的请求，心里吐槽，谁想让他抱啊？ “陛下的怜惜和疼爱，会给公主殿下以勇气，让她渡过难关。”安太医接着说道。 皇帝之所以来到函香苑，自然是不想让裴乐瑶夭折。 安太医的要求并不过分。 作为公主的父皇，在她生病的时候抱一抱她，人之常情。 皇帝答应下来，走到床榻边，准备将裴乐瑶抱在怀中，像百姓家庭中，父亲抱着生病的女儿那样抱起裴乐瑶。 可是普通人都觉得很容易做到的事情，皇帝伸出双手却怎么也无法将蜷缩在床榻上，如一只猫咪一般的六公主抱起来。 李公公知道皇帝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便将暖阁中其他人全部都赶出去。 没有外人在，皇帝或许好下手一些。 只可惜屋中没有其他人，皇帝依然无法抱起裴乐瑶。 最终他也只是在裴乐瑶纤细的手臂上轻轻地拍了拍。 “一会儿就陪父皇回勤政殿。” 裴乐瑶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 皇帝抱不抱她倒是无所谓，她也不稀罕。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六公主。 能去勤政殿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这是能向外人展示皇帝疼爱她的重要机会。 有了这一次入住勤政殿，其他人想害她，也得掂量掂量。 于是裴乐瑶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塞进一顶软轿，抬着送进勤政殿。 勤政殿的装修古朴、低调。 这是皇帝在向臣子展示自己清廉、勤政的形象。 裴乐瑶被安置在勤政殿的偏殿，与皇帝休息的地方只隔着一堵墙。 不过这道墙还不是砖土结构的石墙，而是用木板和雕花结构隔开的墙壁。 两个房间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隔音效果，只能阻挡视线。 或许这是李莲遵照皇帝的旨意特意安排的。 毕竟勤政殿诺大，不可能没有与皇帝的居所离得较远的房间。 既然离得这么近，那就要折磨折磨皇帝陛下了。 裴乐瑶已经过了最难受的阶段，药效从最顶峰开始向下运行。 不过裴乐瑶依然装出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 进入勤政殿之后，李莲安排了两个嬷嬷照顾裴乐瑶。 不过裴乐瑶不喜欢陌生人，依然要求佩儿在房间里陪着她。 其他的人都不许留在房间内。 皇帝轻轻叹一口气，“这是婉贵人去世之后将这宫女当娘了。” “可她毕竟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 “还得为六公主找一个身份合适的人，养在膝下。” 李公公附和道，“陛下考虑得周全。” “等六公主殿下跟哪位娘娘有了孺母之情，便不会再思念婉贵人了。” 李公公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觉得，宫中的这几位娘娘未必喜欢六公主。 裴乐瑶哼哼唧唧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 皇帝想要处理政务也无法静心。 “太医院这帮庸医……”皇帝气恼地道。 李公公知道皇帝心烦，也不敢接话，侍立在一旁。 “陛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李公公见时辰已晚，提议道。 “怎么还起风了？”皇帝听到外面传来风声，问道。 “嗯，湿气也很重，好像要下雨。”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宫女将窗户关上。 “白天天气还好端端，晚上怎么还要下雨了？”皇帝牢骚一句。 李公公为皇帝收拾妥当。 外面的风越来越紧。 隔壁，裴乐瑶呻吟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六公主怎么样？” “刚才，婆子过来说，六公主依然是老样子。” “去，再将太医喊过来。”皇帝说道。 李公公劝说，“陛下，六公主刚刚喝了药，即使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 “太医就在殿外候着。” “但凡六公主有紧急情况，他们能迅速进来。” 皇帝想想，觉得李莲说得对，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皇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裴乐瑶白天睡得足，现在根本不怎么困。 她身体的痛感已经减轻很多，只是故意制造动静，让皇帝心烦意乱。 皇帝一刻钟时间就要问一句时辰。 直到子时皇帝困乏到极致，迷迷糊糊准备入睡。 就在此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耀眼夺目。 紧随其后的便是霹雳雷声，仿佛那雷声就在勤政殿的窗户上。 皇帝吓得打了一个巨大的寒颤，随即困意完全消失。 这是天雷，皇帝愤怒也不敢发作。 片刻之后，勤政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发生了何事？”皇帝坐起身，掀开床幔问道。 “陛下，钦天监被雷劈中，起火了。”李公公用沉闷的声音说。 皇帝听到这话，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您没事吧？”李莲见皇帝瞬间脸色发白，急忙问道。 皇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这儿没事，你派人去看看，调派人手，赶紧灭火……” 李莲答应一声，转身吩咐下去。 皇帝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婉贵人的容貌。 皇帝再无睡意，起身穿衣。 “陛下，六公主好多了……高热已经退去。”李公公匆匆走进来，语调轻快地说道。 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面色变得冰冷。 “钦天监那边情况如何？” “外面大雨瓢泼，听说天雷劈了观星台，火势没有烧起来。”李莲回答。 皇帝重重地哼了一声。 裴乐瑶听说天雷劈了钦天监的观星台，心中觉得解气。 “殿下要快点好起来，老天都不饶过他们。”佩儿压低嗓音说道。 裴乐瑶扯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佩儿姐姐，你也睡吧。” 第50章 皇帝后悔 裴乐瑶和佩儿在宽敞的大床上安然入睡。 皇帝则是听着雷雨交加的声音，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好在雷声停了，雨也小了一些，皇帝才有询问裴乐瑶的情况。 李莲回答，“陛下放心，六公主已经安然入睡了。” 皇帝神色稍稍缓和几分，“他倒是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六公主毕竟还是小孩子。”李莲也语调轻松了几分，“陛下时辰不早了，也早些睡吧，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该上朝了。”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喝了半杯清心茶上床。 即使如此，皇帝也是辗转反侧直到丑时末才迷迷糊糊睡着。 到了上朝的时辰，李莲将皇帝唤醒。 皇帝觉得头疼欲裂。 李莲吩咐人帮皇帝穿衣，顺带说道， “钦天监监正昨天晚上就来了。” “在勤政殿外跪着呢。” 虽然袁监正是出家人，可他现在也是皇帝任命的官职。 昨天晚上钦天监观星台被雷劈，已经有很多不好的流言传入袁监正的耳中。 袁监正心中胆颤。 他想让公主离开皇宫，是为他未来的荣华富贵做打算，可他没想到，老天的报应来的这般快。 这就要拿走他的荣华富贵。 于是等火灭之后，他便来勤政殿求见皇帝。 李公公将他拦下，为表忠心，他只好跪在勤政殿外。 皇帝对他还算尊敬。 她想着，皇帝早朝之前定然会让他起身。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让他跪着吧。”皇帝说完之后便去上朝。 勤天监被雷劈的事情早已像风中的蒲公英种子，四散飞去。 上早朝时，官员们一个个胆战心惊。 毕竟钦天监观星台被雷劈，这预示着触动了天怒。 发生这般事情，皇帝怎么可能高兴。 早朝上城子门一个个的仿佛达成了默契，皆是报喜不报忧。 没有坏事，早操时持续的时间短。 皇帝下朝见袁监正还在勤政殿门口跪着，便走向他。 袁监正见到皇帝，深深的拜下去。 “微臣参见陛下，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但是求皇帝听微臣解释。” 函香苑的事情是袁监正一手策划，所以，裴乐瑶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都清楚。 皇帝自然是将六公主的事情与钦天监被雷劈联系在了一起。 “你随朕进来，朕也有话问你。” 袁监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跟在皇帝身后进入勤政殿。 勤政殿门刚刚关上，皇帝便拔出一把宝剑指向袁监正的咽喉。 袁监正吓得腿软，直接跪在地上。 “陛下，听臣解释。” “朕确实要听听你为何要设计陷害六公主……” “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与你何时产生了仇怨？” “还是说你是受人所托，有人指使。” 袁监正自然不敢将华贵妃供出来。 说出是华贵妃指使他这么做，那他就死定了。 意味着他背叛了皇帝。 “陛下冤枉微臣没有受人唆使，也没有陷害六公主……”袁监正咬死也不承认。 “还有微臣在观星台发现紫微星移位也确实如此。” “六公主是不祥之人。” 裴乐瑶就在隔壁。 皇帝和袁监正的对话她自然听到了。 没想到袁监正因为观察到紫微星移位，她会对未来皇帝的地位造成威胁，所以才会针对她。 佩儿和春生则是气的咬牙切齿。 佩儿觉得袁天正就是个神经病。 春生则恨不得此时就提着刀子将袁监正就地解决。 皇帝也没客气，直接宝剑扫过袁监正的头顶。 袁监正头顶的发冠被扫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袁监正吓得缩起脖子匍匐在地上。 “朕让你做钦天监监正是觉得你有点本事。” “不是让你危言耸听，妖言惑众。” 但凡裴乐瑶是个皇子，皇帝心中也能多信几分。 “李莲拉出去。” “给朕好好的审问……” 袁监正磕头求饶已无济于事，人被拖出去审问。 袁监正原本说的就是天象，是很抽象的东西。 他咬死不承认，皇帝也找不到证据。 皇帝处理完袁监正，情绪平稳之后，换了常服，这才询问李莲裴乐瑶的情况。 “陛下，六公主殿下还在睡着呢。”李莲回答。 “高热已经退了，没有再烧起来。” “太医在殿外候着，等殿下请来，就让他们去为殿下诊脉。” “御膳房奴婢也吩咐下去准备了清爽的饭菜。” 皇帝微微颔首，“你安排妥当就好。”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陛下放心。”李莲说道。 裴乐瑶其实醒了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是在床上赖着不想起。 安太医给她的毕竟是毒药，对她小小的身体伤害还是蛮大的。 虽然她已经从高热转为低热，但身体的亏空很大，她觉得自己很虚弱。 上半场的时候裴乐瑶才决定起床。 “殿下感觉怎么样？头晕吗？”佩儿见她似乎要起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是有点发热。” “佩儿姐姐放心，只要不再烧起来，慢慢会好起来。”裴乐瑶安慰佩儿。 佩儿欣慰地点头，“殿下定然会好起来的。” 就在此时，裴乐瑶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饿了……” 佩儿开心地露出大大的笑容。 “能不饿吗？殿下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 “奴婢这就吩咐他们上早膳。” 一直有人在门外候着，听说裴乐瑶要用早膳赶忙去传话。 很快，早膳便被陆续端上桌子。 看着满满的一大桌子早膳，裴乐瑶和佩儿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佩儿还准备用小桌子放在床上吃，这样裴乐瑶就不用下床了，没想到地上的大桌都摆得满满的。 勤政殿果然与函香苑不一样。 “佩儿姐姐，我想吃水晶虾饺、燕窝粥、小馒头……”裴乐瑶用小手指指着桌上的早饭，说道。 “奴婢这就给殿下搬过来，放在小桌上。”佩儿语调轻快地答应着，腿脚也很麻利。 听说裴乐瑶醒来，已经在用早膳，皇帝便起身到隔壁，准备陪着裴乐瑶用膳。 只是裴乐瑶声音软软糯糯，又带着几分欢快，好像有了很多力气，心情也很好。 皇帝便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担心自己进去之后，这份温馨和美好便会消散而去。 第51章 见好就收 皇帝心中又有点不是滋味。 后悔对裴乐瑶下的驱逐令。 因为他能感受到裴乐瑶对他的冷淡。 她对一个宫女竟然比对他这个亲生父亲还要亲近。 “佩儿姐姐，你怎么只看着我吃？你自己也吃呀。”裴乐瑶催促。 佩儿压低嗓音道，“这里是勤政殿，不比函香苑，奴婢不能失了本分。” 这些饭菜是陛下的日常饮食，她是一个卑微的宫女，怎么可能与陛下吃一样的食物。 “没事，在这里与函香苑一样，等我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还回函香苑去，这里看着好，其实也不自由。” 裴乐瑶这话自然是故意说给站在门口的皇帝听的。 刚才抬头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明黄色的衣角。 在整个皇宫谁能穿这种黄色的衣服。 皇帝来了竟然不进来，站在门口听墙角。 什么九五至尊，明显是小人作为。 想要听到她对他的感恩和夸赞，想得美。 佩儿给裴乐瑶使眼色，并且压低嗓音说，“殿下小声一些，这里不隔音。” “那你也吃，反正也就这一顿。” “以后想要吃到与皇帝一样的食物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一定要抓住。” 皇帝眉梢抖了抖。 六公主不仅与她不亲，而且对他还毫无尊敬。 “陛下……”就在此时，李公公走过来。 皇帝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 李莲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 他以为皇帝是刚走到此处，原来是在听墙角。 “什么事情？”皇帝冷声问道。 李莲了缩脖子，“袁监正什么都没有交代。”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太在意。 “既然如此，就撤了他监正的职务，让他那个徒弟接替就好。” “让他留在钦天监闭门思过。” 李莲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传旨。 皇帝也不可能继续站在门口，踱步走入。 裴乐瑶看到皇帝走进来，放下手中的筷子。 “佩儿姐姐，扶我起来。” “好了，不用多礼，继续吃吧。”皇帝说道。 裴乐瑶便没有起身向皇帝行礼，继续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她也没有去看皇帝，只低着头继续用膳。 “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勤政殿养病，不用着急离开，这也不是在此吃的最后一顿饭。”皇帝首先开口说道。 “那么之后呢？”裴乐瑶抬头看向皇帝。 “之后，朕会给你安排去处。” 皇帝回答，“你不用再回函香苑。” 裴乐瑶知道她会被寄养在其他妃嫔的宫中。 皇宫中有旧规，如果公主或者皇子的亲生母亲去世，身份过于低微，就会寄养在其他嫔妃的宫中。 “父皇会为我选择哪位嫔妃？”裴乐瑶问道。 “朕还没有想过。”皇帝说道。 “这也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这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可以考虑？”裴乐瑶态度坚决。 “如果父皇将我养在华清宫……” “我是不愿意去的。” “如果非要去其他娘娘的宫中，我希望是一位能够疼爱我的人。” “要不然还不如我自己留在函香苑自生自灭。” 皇帝没想到，五岁的公主表达如此清晰，看待事情也如此明智。 怪不得梁先生喜欢她。 梁先生看人的眼光还是那般准确。 “不会的……”皇帝说道。 他自然知道华贵妃和婉贵人之间的矛盾。 将裴乐瑶送进华清宫，相当于将羊送入虎口。 “何况我现在名声不好，未必有哪个宫的娘娘会喜欢我。” 裴乐瑶低垂眉眼，露出凄婉的神色。 “如果父皇用强制手段将我送入那位娘娘的宫中，但她并不喜欢我，嫌弃我，我也是不愿意去的。” “其是我一个人在函香苑挺好的。” “好什么？好能病成这个样子。”皇帝声音冷了几分。 裴乐瑶心里哼一声，幸好是她，如果不是她，是原主，这一次也很难活命。 “乐瑶听从父皇的安排。”裴乐瑶表现出乖顺的模样。 “只是我能希望自由选择，如果实在没有人喜欢我，我还是回函香苑。” “毕竟那里有母亲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有母亲的影子。” “我还不想忘记她。” 皇帝再次被触动，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见裴乐瑶一面，就下了旨意想要将她送出皇宫。 “好，父皇答应你，让你们双重选择。” “谢谢父皇成全。”裴乐瑶柔声道。 做人不能太贪心。 皇家亲情本身就淡，皇帝这一次为了她去了两次函香苑，还将她搬进勤政殿，住在自己隔壁，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皇帝这般多的子女，她这是独一份。 她要懂得见好就收。 裴乐瑶吃完早饭，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轮番为她诊脉。 当然，诊脉的结果都是趋向于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因为体内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清除，裴乐瑶还处于低热之中。 身体处在低热的状态也很耗费精力，应付完太医她便困乏了，准备睡一觉。 她的目的已然达到，心情舒畅，很快便沉沉睡去。 只是在她熟睡的时候，华贵妃来到了勤政殿。 华贵妃为皇帝带来自己亲自熬的鸡汤。 皇帝也很给面子，喝了大半碗鸡汤，将碗放下。 华贵妃见皇帝心情不错，便开口说道。 “陛下，臣妾听说你将六公主养在了勤政殿……” 皇帝自然知道华贵妃来勤政殿的目的。 她问出此话，皇帝也不惊讶。 “六公主病弱，朕不放心，先在勤政殿养一段时间，等她身体康复再做安置。” 华贵妃说道，“陛下，这与礼不合呀。” 皇帝挑眉看向华贵妃，“不知是哪条礼数不允许朕将公主暂时养在勤政殿。” 华贵妃一时也找不到礼法依据。 “陛下，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六公主情况特殊。”皇帝说道。 “既然朕没有违背礼法，也没有违背祖制，那朕这么做是完全可以的。” 华贵妃一时无言以对。 她听说皇帝将裴乐瑶接回勤政殿急坏了。 原本皇帝心中就给婉贵人留了位置。 此时再将六公主养在身边，那还怎么忘记婉贵人。 这是华贵妃无法忍受的。 所以她才急匆匆跑到勤政殿，想要阻止皇帝将六公主留在勤政殿，因此完全乱了方寸。 第52章 选择 华贵妃此时见皇帝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心中一凛。 在皇帝面前有些事情不能急于求成，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臣妾没有别的意思，臣妾只是觉得几位皇子都从未跟着陛下在勤政殿住过，一位公主……” 华贵妃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前朝安平公主长期把持朝政。 当然，这话她此时不敢说出口。 “太医说，六公主被吓到了，邪气入体，朕是真龙天子，与朕住得近一些，朕的真龙之气可以帮她震一震体内的邪气。”皇帝神色淡淡地解释。 “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贵妃怎么如此执着？” 华贵妃抿了抿嘴唇，“只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臣妾担心对陛下不利。” “贵妃都说那是流言蜚语，又何必在意。” “贵妃也是读过书的。” “神鬼之说还是不要信的为好。” 华贵妃心中不服，但也只能微微颔首，点头应下。 “陛下教训的是，臣妾知道了。” “既然陛下要选择一位妃嫔抚养六公主，臣妾膝下没有公主。” “臣妾也希望有一个贴心的女儿，要不然陛下就将六公主送到臣妾的华清宫吧。” “臣妾，定然将其视为己出。” 皇帝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心中想，华贵妃现在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他已经表达的这般明了，依然不知退步。 “贵妃还是好好教养五皇子吧。”皇帝神色冷淡。 “朕听梁先生说，小五的学业毫无长进。” 华贵妃顿时没了气焰。 她也想让五殿下的学业有所收效。 可五皇子着实不是读书的料。 “臣妾知道了，臣妾定然督促小五好好读书，有所长进……” “小五最近很努力，想要得到陛下的赏识。” “陛下哪一日去华清宫，考教他的学问。” 皇帝微微颔首，“朕有时间会去的。” 华贵妃见皇帝冷淡，悻悻然地起身告辞，离开了勤政殿。 勤政殿门关上，华贵妃脸色顿时冰冷如霜。 一个蛮夷女子生出来的小贱人，竟然还走到皇帝的心坎上，和她娘一样，是个狐妹子。 她倒要看看，皇帝能将这小贱人留在勤政殿几日。 只要她去的不是皇后的凤仪宫。 她就不相信，她拿六公主没办法。 华贵妃愤然离开勤政殿。 当然，华贵妃也不会就此罢休。 翌日一早，早朝上便有臣子进言，皇帝不该将一位公主养在勤政殿。 这位臣子旁征博引，举了很多公主恃宠而骄，为国家带来灾难的事情。 皇帝义愤填膺，“正经的事情你们不去管，朕不过是稍微怜惜一下小女儿，何况她还在病中，你们就啰里吧嗦说了这么多。” “好像朕疼爱一下小女儿，我大周朝就要覆灭似的。” “如果你们这般无用，朕养你们做什么？” 散朝之后，皇帝气愤不已。 当即便拟了旨意，追封婉贵人为婉嫔。 当然，在朝堂上进言的臣子是受了华贵妃的托付。 华贵妃听说皇帝直接追封了婉贵人嫔位，气得砸了几件贵重的瓷器。 当然，她也不敢再作妖，只能将这件事情搁置，将这口气咽下。 很明显，皇帝也动了怒气。 裴乐瑶昨日在宫中过得安稳。 她的体力恢复了很多。 身体虽然还有些低热，但精神状态尚好，也没有昨天那么痴睡。 于是，用过早膳之后，她便出了勤政殿，来到后面的小花园。 此处花团锦簇，每一朵花都极其的名贵，争相斗艳。 竹，兰，梅，菊，四君子随处可见。 果然是皇帝的居所，即使再节俭，也处处透着奢华。 “公主，好点了吗？真是担心死奴婢了。”春生快步上前 询问道。 这两日裴乐瑶在勤政殿里养病，春生无权进入。 此时她出了勤政殿，来到后面的小花园，春生才有资格与她相见。 “好很多了，精神状态也好，只是还有些低热，过二日就会没事了，你别担心。” 春生长长地舒一口气，“那就好……” “钦天监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被用了刑，听说打得很惨，至少得在床上趴一个多月。” “他的监正之位也被撤了。” “现在的钦天监监正是袁监正的徒弟，周若依，是位女子。” “奴婢打听过了，这位女道士道法可以，心术也算正，应该会比袁监正强些。” 裴乐瑶微微颔首。 袁监正和华贵妃或许有勾结，不过他能观察到紫薇星移位，说明他有些道行。 看来，她的穿越对整个大周的气运产生了某些影响。 袁监正想要采取措施让皇帝送她出宫，站在袁监正的角度来说，也算是尽职尽责。 当然，袁监正伤害了她，这份仇怨她记下了，以后有机会讨回来。 “我让你去打听宫中的几位妃嫔，你打听得如何？” “奴婢都已经打听过。” “大皇子的母妃，端妃娘娘，性格也还好……不过名下已经有一位公主。” “二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娘，性格随和，从不与人起争执。” “三皇子、六皇子的娘亲身份有些低，都是昭仪。” “四皇子的娘亲德嫔娘娘，性格温和……” 裴乐瑶一边听春生介绍，一边略作思考。 皇后自然是要排除的，皇帝要寻求后宫的平衡，不可能将她送到凤仪宫。 华贵妃更不可能了，她也不同意，那是往刀口上去。 大皇子的母妃有些笨，从大皇子的能力就可以看得出来。 二皇子的母妃应该与二皇子的性格也很相似，左右逢源，虽然不会苛待她，但也不会真心待她。 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娘亲位分太低，她去了也得不到保护，毫无价值。 四皇子的娘亲德嫔娘娘倒是个选择。 从四皇子可以看得出来，德嫔心态好，心地也善良，与四皇子同居于一个屋檐，她也不会受欺负，还会被保护。 “此外，还有一个安嫔娘娘，是之前七皇子的母嫔，只是七皇子夭折了。” “安嫔现在也不怎么得宠，似乎对于继续怀上子嗣没有太多期待。” “听说陛下三四个月也不去安嫔的宫中一次。” “安嫔娘娘为人也很低调。”春生接着说道。 第53章 挑衅暗卫 裴乐瑶点点头，“这样看来，安嫔娘娘倒是一个值得考虑的人……” 华贵妃不愿意让她留在勤政殿，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在勤政殿能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 她得尽快选择自己离开勤政殿之后的去向。 为了自己的名声，皇帝也不会让她再回函香苑。 她就先确定了德嫔和安嫔，这两位娘娘为备选。 嫔位在后宫中处于中上等位置，可以独立抚养子女。 后宫女子能得到一个嫔位其实也非常难，一得有子嗣，二自己的娘家也得有一定实力，此外，还得得到皇帝的一点点宠爱。 这三者缺一不可。 所以，她选择一个嫔位的妃嫔作为自己的养母恰到好处，既不扎眼，也能得到些许庇佑。 “好几日没练拳了，春生，你陪我练拳吧。” “殿下，您身子还比较虚弱，现在练拳不太好。”佩儿赶忙阻止道。 裴乐瑶知道自己生死无大碍，只要药效过去就会好起来。 “躺在床上两三日，我想活动活动筋骨，没事的。” “那公主咱们就练三成……”春生说道。 裴乐瑶笑着点点头。 皇帝下朝回来，拟了追封婉贵人为婉嫔的旨意，情绪稳定之后，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看向李莲。 “六公主不在？” 李莲回答，“公主殿下用过早膳之后，便去后面的园子散心去了。” 皇帝微微皱眉，“还发着低热，怎么就出屋了？万一吹了冷风。” “殿下坚持要出去。”李莲露出为难的神色。 皇帝没好气地瞪了李连一眼。“你也越来越无能了，连个小公主都拦不住。” 李莲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请罪。 皇帝原本准备批阅奏折，此时也没了心情，跨步出了勤政殿，往后面的园子而去。 后面的园子不大，很快他便看到，凉亭下，花丛中，一个小小的身体在那里很认真地摆着打拳的姿势。 他听谷雨汇报过，六公主每日都会练拳。 皇帝看看裴乐瑶的动作，再看春生的动作，发现有些不对头。 因为裴乐瑶的动作要比春生的动作更标准。 很显然裴乐瑶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皇帝从小也练武。经过名师指导，自然能看得出来。 皇帝看了片刻，裴乐瑶认真刻苦，一丝不苟，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感慨。 他现在有六位皇子，没有一位皇子能有六公主这般认真刻苦的态度。 要不然梁先生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了六公主，对她盛赞有加？ 皇帝心中也不禁有些惋惜，如果小六是个皇子就好了。 皇帝干咳两声，走入裴乐瑶的视线。 裴乐瑶看了皇帝一眼，却没有收起练武的姿势，直到时辰到了，这才收了动作向皇帝行礼。 “给父皇请安。” 裴乐瑶的语气依然是冷淡和疏离的。 “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吹风，而且还要打拳？”皇帝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但是面上却是关切的表情。 “在床上躺了两日，太过于疏懒了，今日精神状态还好，便想练拳活动活动。”裴乐瑶回答。 “我已经没事了。” “至少得完全不发热才能说自己没事了。”皇帝伸出手，试图摸一摸裴乐瑶的额头。 裴乐瑶下意识后退两步。 皇帝有些尴尬的手在半空停顿片刻，又收回。 “刚觉得好些，是最危险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 裴乐瑶福身谢恩，“谢父皇，我知道了。” “还有，朕追封你娘亲为婉嫔。” 裴乐瑶惊讶地看向皇帝。 皇帝竟然还有这份心。 “裴乐瑶代母亲谢陛下隆恩……” “好了，早些回去吧。”皇帝说完，便转身返回勤政殿处理政务。 裴乐瑶跟在皇帝身后，顺带给春生使了一个眼色。 春生领会裴乐瑶的意思，转身离开。 吃过药之后，裴乐瑶准备睡一觉，这一觉醒来应该就晌午了。 她在睡觉之前，春生已经打探到消息。 裴乐瑶得知了皇帝为何忽然追封婉贵人为婉嫔。 原来是与朝堂上的那些臣子斗气。 想来朝堂上的臣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干涉皇帝疼爱一个小女儿。 这应该是受了某人指使。 不管怎么样，婉贵人身为婉嫔，对她来说是有益处的。 子凭母贵，母亲的位分高一些，她的身份相对应也能升高。 翌日，裴乐瑶的精神状况更好了一些。 她便逐渐恢复在函香苑的生活规律。 早上起来便先去园子里练拳。 她知道勤政殿定然有很多暗卫保护。 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周围有人存在。 只是她并没有察觉到那个熟悉的气息。 她在练拳的时候动作故意做错两处，却无人给她指点，也没有石子飞过来，敲打在她的错处。 那个暗卫不知跑到了何处去。 而此时谷雨正面临着失业的危险。 身为暗卫，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感情用事。 皇帝察觉到裴乐瑶练拳的姿势经过高人指点，便猜测到了谷雨的身上。 暗卫首领询问谷雨，谷雨便也没有撒谎，直接承认了。 谷雨被暗卫首领训斥一通，此时正被关在小黑屋里闭门思过，等着皇帝的旨意。 身为暗卫，暴露自己，便只能离开暗卫组织。 裴乐瑶却十分看重那个盯着她的暗卫。 这样的高手实在难得。 将来，即使她去了其他妃嫔宫中生活，也需要一个厉害的人陪在身边保护她。 毕竟她在明处，想要害她的人在暗处。 只是她怎么样才能将那个暗卫过了明路，光明正大地留在自己身边呢？ “佩儿，你去让春生把我在函香苑的那把小弓弩拿过来。”裴乐瑶心生一计，吩咐道。 佩儿也不知她要做什么，答应下来，便转身出去给春生传话。 春生很快便将函香苑的那把弓弩拿给了裴乐瑶。 这把弓弩十分精巧，是那扎依留给她的念想。 下午，裴乐瑶去后面的园子练功的时候，便用小弓弩在自己感觉到有暗卫存在的地方忽然射出一箭。 那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没想到裴乐瑶会忽然用弓弩射他，情急之下，只能躲避。 即使他没有完全暴露，但那一道黑影还是被裴乐瑶看在眼里。 这个暗卫只能向暗卫首领请罪。 第54章 扎心了皇帝 暗卫首领无奈又气愤。 自己做暗卫首领也有几年了，这是头一次这般丢人。 而且还是两名出色的暗卫都栽在同一个人手中，而这个人是一位五岁的小女娘。 暗卫首领将这名暗卫也关进小黑屋，让他反思。 然后，暗卫首领出现在皇帝面前，将这件事情告诉昭德帝。 昭德地露出惊讶的神色。 “六公主是如何发现的？” 暗卫首领摇摇头，“卑职也不太清楚。” 对方毕竟是六公主，如果是别人，暗卫首领便可以直接将人抓来审问一番就可以。 可六公主身份特殊，他们哪里敢擅自行动。 “最近你将这些人敲打敲打，越来越不像话了。”皇帝冷声道，“连一个五岁小姑娘的眼睛都逃不过，遇到高手哪一个能顶用？” 暗卫首领低头应下。 翌日，裴乐瑶在后面的小花园练武的时候，皇帝又来了。 “你是小姑娘，练武不用这么刻苦的。”皇帝柔声说道。 “我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裴乐瑶微微低垂眉眼回答。 当然她还得扎一扎皇帝的心。 “娘亲生我之后，便开始郁郁寡欢，对我也不怎么上心。” “函香苑孤冷，奶娘也不怎么尽心，我也就吃了半年的奶水，就无奶水可吃，是喝着稀粥长大的。” “所以身子娇弱。” “如果自己不加强些锻炼，或许很快就夭折了。”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自责的神色。 他的政务原本就多，忙起来便忘了时辰。 再加上有人故意想要让他疏离婉贵人。 女子怀孕之后，不能再同房，再加上生育之后也有一段时间不能侍寝。 一年多的时间，即使再火热的情感也慢慢地冷下来。 后来他再想与婉贵人亲近的时候，婉贵人似乎已经不愿意。 他是皇帝，哪有时间在一个女人身上消磨耐心。 后宫中永远不缺乏又漂亮又善解人意，能够红袖天下的女子。 皇帝心中后悔，早知婉贵人生命如此短暂，他应该多些耐心。 他也后悔，不应该因为婉贵人而冷落了六公主。 “童言无忌也不能乱说。”皇帝板着脸说道。 “以后别说这样的话，父皇会好好照顾你的。” 裴乐瑶低垂眉眼，微微颔首。 “还有，你还小，玩弓箭太危险了。”皇帝说道。 裴乐瑶想再度扎皇帝的心，所以用凄婉的神色说道，“小的时候函香苑没什么玩具，娘亲身子弱，没办法给我准备，所以那把弓箭是我常玩的，它不会伤害我。” 皇帝觉得裴乐瑶是会扎人心的，每一句话都能戳在他的痛处。 其他皇子和公主都有小玩具，有的是他赏赐的，有的则是他们娘亲托人从外面购置回来的，或者是外祖家的人送到宫里来的。 只有六公主……亲娘身体柔弱，无暇他顾，又没有外家。 “对了，父皇问你一件事情。”皇帝的神色郑重几分。 裴乐瑶挑眉看了一眼皇帝，点点头，“父皇有什么话请直说。” “之前朕派了一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可知道？”皇帝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 裴乐瑶心中冷，哼一声，是保护吗？盯着还差不多。 裴乐瑶点点头，“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不过后来就知道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她在你面前露过面？”皇帝问道。 裴乐瑶摇摇头，“没有……” “只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感觉是个很玄妙的东西，皇帝也无法追问她是如何感觉到的。 裴乐瑶当然不会告诉他，那天晚上谷雨来的时候，其实她根本没睡着。 “那是父皇的暗卫……我最近没有感觉到她在我身边，她去了哪里？” 裴乐瑶之所以用弓箭射向另外一个暗卫，就是让皇帝说出今日这番话。 她要把那个暗卫留在身边。 她要将其变成自己的人，而不是皇帝的人。 “暗卫有暗卫的规矩，她暴露了，所以以后便不能再做暗卫了。”皇帝说道。 “既然如此，父皇就把她送给我吧，反正父皇也没有送过我特别的礼物，就当她是父皇送给我的礼物。”裴乐瑶直接开口要人。 刚才她扎了皇帝的心两次，就是为此事开口做铺垫。 “反正父皇要把她清理出去，不如让她暗中留在我身边。” 皇帝看着裴乐瑶，觉得她胆子也很大。 因为没有人敢从他手中要一个暗卫过去。 暗卫武功高强，既可以是盾，也可以是矛。 需要保护的时候她可以保护主人，可需要他杀人的时候，他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在未成年时身边留这么一个人，难免会让皇帝多想。 可皇帝看着裴乐瑶水汪汪的大眼睛，平静无波，似乎没有太多期待。 那冷漠的样子好像是在告诉皇帝，即使你拒绝我我也完全可以接受，因为我已经被拒绝习惯了。 皇帝的心又被刺痛一下，于是便答应下来。 “你既然喜欢她，那朕就将她赐给你，留在你身边。” 裴乐瑶内心喜悦，不过面上却依然任何表示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俯身向皇帝行礼。 “谢陛下……” 裴乐瑶也发现了自己与皇帝的相处之道，不能表现得太热情，太期待。 因为她的热情和期待是皇帝所期待的。 而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 皇帝将想说的话说完便准备离开。 裴乐瑶却开口说道，“父皇，我身子好的也差不多了，今日早上太医说已经彻底退热。” “要把我安置到哪位娘娘身边？” 皇帝脸上露出讶然的表情。 勤政殿从来也没有让小孩子进来住过，一直是孤冷的。 最近这段时间裴乐瑶住进来，让冰冷孤寂的勤政殿竟然生出一些暖意。 皇帝竟然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竟然忘记考虑要将裴乐瑶安置在哪位后妃的宫中。 “朕还没有考虑好……”皇帝说道。 “况你身子还没有完全调养好，再多住几日也不碍事。” 裴乐瑶微微颔首，“我是乐意在这里住的，只是住久了女儿就更不想走了。” 裴乐瑶眼神中露出些许的不舍。 皇帝的心又被扎到了。 第55章 选定目标 裴乐瑶又接着说道，“只是我在勤政殿住得久了，会给父皇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裴乐瑶表现出懂事的模样。 她越是懂事，皇帝心中越是愧疚。 裴乐瑶则是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这位毕竟是皇帝，九五之尊，能给她的亲情有，但不会太多。 这份亲情能够保护她暂且安稳的活下来就可以了，至于再多的那便是奢求。 “嗯，朕知道了，朕回去会考虑。”皇帝说道。 “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父皇提，父皇会考虑的。” 裴乐瑶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皇帝确实又接受到了一些压力，而这一次则是来自宗人府。 于是皇帝开始认真地考虑将裴乐瑶交给哪位妃嫔来抚养。 一时间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倒是热闹起来。 位分高些的，名下有子女的，便不再愿意抚养别人的孩子。 毕竟裴乐瑶身上有克母的传言。 她们把裴乐瑶收入宫中，她便要喊一声母亲。 有了前面的传言，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于是她们便来皇后娘娘这里，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不愿意。 想来这是后宫的事情，皇帝怎么也应该咨询皇后这位后宫之主。 位分低的嫔妃，名下又没有子女的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上升的机会。 所以她们也来凑热闹，纷纷表达自己愿意收养六公主。 她们的心思皇后自然能看得明白。 皇帝最近疼爱六公主，可谁也不知道这份疼爱究竟有多深，能持续多久。 皇后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所以她主打一个不想参与。 裴乐瑶自然不知道这些嫔妃的心思。 晚膳后，皇帝来看她。 她便向皇帝表达了自己想去书院读书的想法。 皇帝发现裴乐瑶很喜欢读书、练武。 这两项都是他想让皇子们去做的。 可是这几位皇子就没有一个在读书和练武上能让他满意的。 如果六公主真是八皇子就好了。 皇帝心中又冒出这种念头。 “好，那你就去吧。”皇帝语调平和。 “只是现在你的女儿身被几位皇兄知道了。” “你去了之后不觉得不方便吗？” 裴乐瑶摇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依然穿着男装。” “只要不和他们一起去茅房就可以了。” 皇帝，……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还有，将你送入哪位嫔妃的宫中，朕还在考虑，你别着急。”皇帝说道。 裴乐瑶点头，“嗯，好……” 翌日一早，裴乐瑶练完拳，梳洗之后，吃过早饭便去书院读书。 “公主，这段时间我又把德嫔娘娘和安嫔娘娘仔细考察了一番。”春生跟在她的旁边，压低嗓音说道。 “德嫔娘娘，出身士族，不过德嫔娘娘是庶出，姑娘的时候，在家中不是特别得宠。” “倒是也没有受到苛待，后来选秀便进了宫，做了妃子。” 裴乐瑶想着四皇子的性格，应该是源于德嫔娘娘。 庶女出身，不争不抢，最后靠姿色选秀进宫，脱离娘家，应该是德嫔娘娘争取而来。 进入宫中又采取之前在娘家的处事风格。 是个聪明的方法。 “安嫔娘娘是商户出身……” “家中巨富。” “但这位娘娘行事低调，这么多日奴婢就没见她出过自己的院子。” 皇后娘娘彰显宽容大度的形象，所以并不要求下面的嫔妃每日晨昏定醒。 安嫔娘娘商贾出身，嫔位已经几乎到达了天花板，便没有了再争抢的必要。 这位也是会审时度势，做出明智选择的人。 她内心中已经更偏向于安嫔娘娘。 谁不想过富贵闲人的生活呢？ 裴乐瑶来到书院。 今日她又是最早来的。 她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将笔墨纸砚从书袋中拿出来，摆放整齐。 没有多久三位年长的皇子陆续进入教室。 大皇子和三皇子又在斗嘴之中。 三皇子的母亲出身低微，不过他有皇后的庇佑，三皇子是养在皇后膝下的。 三皇子这般自然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 每个人想要争取关注的手段是不同的。 “咦，八弟……”三皇子看到了裴乐瑶，声调顿时提高了几分。 “不应该叫八弟了，应该叫六妹才对。” “六妹妹，你怎么又来书院了？” 三皇子走到裴乐瑶身边。 “公主是不用这般读书的。” “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三皇子的话中带着别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裴乐瑶不用这样努力来得到皇帝的关注。 虚情假意的表演，裴乐瑶还是会的。 “我这不是想三哥了，专门来看望三哥。”裴乐瑶说道。 一个小公主长得好看，声音软软糯糯，说出来的话又这般甜美，即使三皇子知道裴乐瑶的话里带着几分虚情假意，但是他又怎么能抗拒呢？ “六妹妹说得三哥心里软得 一塌糊涂。” “前段时间六妹妹生病，三哥可担心来着。” 大皇子却板着脸，显然他并不喜欢裴乐瑶的做法。 女扮男装来书院读书，不管怎么说也是欺骗。 在大皇子这种耿直的人面前，裴乐瑶的做法显得太过于狡猾了。 二皇子始终面带微笑，看她的目光也很柔和。 她猜不透二皇子心中的想法。 不过二皇子是喜欢左右逢源的人，自然会表现出对她的亲近。 今日她带了几样水果。 这是在勤政殿能得到的最直接的好处。 毕竟番邦进贡来的珍稀水果，数量有限，首先自然是皇帝享用。 裴乐瑶对大皇子道，“我知道我那么做是错的。” “但我只是想读书而已。” “还请大哥哥原谅我。” 大皇子的面色柔和几分，轻轻地嗯了一声。 “六妹妹……”四皇子进入教室见到她，兴奋地叫了一声。 “四哥哥。”裴乐瑶见到四皇子，甜美地喊了一声。 “我今日给你带了水晶虾饺，还有两样水果。” “在勤政殿不方便做果汁。” “等过段时间我再做给你喝。” “六妹妹生着病，不用着急。”四皇子很善解人意地说道。 “这个水晶虾饺做得好吃。” “这可是父皇的御膳房厨子做出来的。”裴乐瑶得意地说道。 “你只给四哥哥带了礼物？”五皇子带着酸气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第56章 钻营 裴乐瑶笑道，“五哥和六哥的礼物自然是有的。” “只是今日不是奶茶，在勤政殿做不了奶茶。” “我带了虾饺，还有其他几样小食。” “也不知道五哥和六哥是否喜欢。” 六皇子自然是喜欢的，这么珍贵的食物他也很少吃到。 不过五皇子兴趣缺缺。 因为华清宫也有小厨房。华贵妃请的厨子并不比皇帝请的厨子差，甚至还要更好。 后宫的嫔妃身份有高低，但日子过得好与坏，还和娘家有没有钱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如果按照宫中的定例是请不起好厨子的，好厨子都要自己额外贴补。 今日是梁先生的课。 梁先生看到裴乐瑶，给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散学之后，裴乐瑶专程向梁先生道谢。 她知道，那日函香苑事情闹大，梁先生在后面的作用不可或缺。 “谢谢先生……”裴乐瑶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 梁先生微微颔首，“老夫还以为公主会多养一段时间。” “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到了。”裴乐瑶嫣然一笑，两个小梨涡跃然脸颊。 裴乐瑶的病因梁先生也知道，自然认为她没有撒谎。 “那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陛下说要给我找一个安身之所。” “应该是从宫里几位娘娘里挑选一位抚养我。” 梁先生见裴乐瑶通透豁达，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还担心裴乐瑶贪恋勤政殿，想要留在那里，不愿离开。 现在听裴乐瑶这般说便明白，对于接下来自己要走的路，她已然想明白了。 以六公主的聪明来说，她已经应该选好了以后抚养自己的人。 “等我以后去了那位娘娘的宫中，不知还能不能来此上课，到时候再见梁先生就不容易了。”裴乐瑶说道。 梁先生微微颔首，自然明白裴乐瑶这话的意思。 “想要读书方法多得是……” 之前裴乐瑶选择来书院读书，一则是给众人展示一个她会读书写字的理由，二则也是为了吸引皇帝的关注。 现在这两个目的都已达到，来不来书院读书，其实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必要。 其他几位公主都没有和几位皇子一起读书的先例。 裴乐瑶太弱小，她不想让自己变得太与众不同，这样会成为更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还太小了，需要慢慢苟起来，等着长大，等着培养自己的势力。 “将来有机会还请先生给我推荐一位容貌好，读书通透的先生……”裴乐瑶目光灼灼地看着梁先生。 梁先生点头应下，“好啊……” 梁先生喜欢裴乐瑶的聪明。 他桃李满天下，为裴乐瑶推荐一个先生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还有这位先生得年轻，长得也要好看才行。”裴乐瑶忽然又说道。 梁先生愣怔一瞬间。 “因为我自己长得好看，所以也喜欢看好看的人。”裴乐瑶狡黠一笑。 “我的先生自然要容貌才华双双出众才可以。” 梁先生哑然一笑，“好，老夫现在就着手为公主好好挑挑。” 裴乐瑶从书院出来，见佩儿周边放着很多精美的礼物。 佩儿见到她则是露出苦笑的表情。 “佩儿姐姐，这是怎么回事？”裴乐瑶好奇地问。 “陛下的几位妃嫔派人送来的礼物？”佩儿压低嗓音说道。 “都是位分不太高的。” “她们向殿下示好……” “想收养殿下。” 裴乐瑶自然明白了这些嫔妃心中的想法。 她们是想踩着她往更高的位置去爬。 婉贵人提了位份，现在是婉嫔。 如果哪位位分低的嫔妃收养了她，至少也能提高到嫔位。 这些人倒是会钻营。 你受难的时候见不到她们的踪影，但凡能从你身上得到好处，她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这些人位分太低，都想从殿下身上薅一块肉下来，她们都不行。”春生冷声说道。 裴乐瑶微微颔首，“嗯……春生说得对，这些人都不行。” “她们不会真心待我。” “那这些礼物怎么办？”佩儿问道。 “带回勤政殿，交给李公公。”裴乐瑶说道。 春生将这些礼物带回勤政殿交给李莲，并说明了这些礼物的来源。 李莲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明白了背后的缘由。 皇帝得知这件事情，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一个个都想着钻营……” 李莲没有接话，劝说道，“陛下该将哪位娘娘抚养六公主的事情定下来了。” “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皇帝微微颔首，“你觉得哪位合适？” “六公主的生母是婉嫔娘娘……” “选择这位娘娘也应该与婉嫔娘娘位分相当。” 后宫中到达嫔位的妃嫔原本就不多。 将嫔位以下的妃嫔排除在外就没剩几个了。 “奴婢觉得，德嫔娘娘是最合适的。” 皇帝点了点头，“倒是属她最合适。” “性格也好，人也是善良的，最关键的是老四的那个性子不至于让六公主受气。” “那就先确定德嫔吧。” 李莲点点头，“不过这件事情还得德平娘娘同意，此外，六公主也得认可才行。” 原本是好事，李莲可不想让事情最后闹僵了。 养育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以后还有很多年需要相处。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 翌日，裴乐瑶照常去书院读书。 不过在去书院之前，她叮嘱春生。 “今日你去安嫔娘娘那边盯着一些，等我散学之后咱们过去串个门。” 春生点头应下，“殿下选择了安嫔娘娘。” 裴乐瑶微微颔首，“现在看来安嫔娘娘是最好的。” “经过昨日的事情，陛下对我的养母应该已经下了决断，我得提前做出选择。” “如果他和其他人谈完了，我再做出别的选择，会让人对方不喜。”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再耽搁。” 春生点头应下，“奴婢知道了。” 今天早上裴乐瑶做了果汁。 四皇子带了点心，六皇子带了各种干果、糖果。 “六妹妹，你住得离父皇远吗？”五皇子问道。 “不远，就住在隔壁，中间用木板隔开。”裴乐瑶说道。 “那么近啊，你不害怕吗？”四皇子表现出瑟瑟发抖的模样。 他最怕父皇了，他觉得，如果他就住在父皇隔壁，定然睡不安稳。 第57章 做客 裴乐瑶摇了摇头，“父皇睡觉与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 四皇子露出震惊的神色。 “怎么可能？父皇是真龙天子。” “睡觉怎么与我们一样？” 五皇子也觉得不可能，“六妹妹，你别觉得我们没跟父皇在一个屋檐底下睡觉，所以就骗我们。” 裴乐瑶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怎么会？” “三位哥哥待我这般好，我怎么可能骗你们？” “父皇睡觉不老实，经常翻身。” “睡着之后还磨牙、放屁、打呼噜。” 三位小皇子震惊地看着裴乐瑶。 他们不敢相信皇帝睡觉也有这样的毛病。 “有一天晚上，父皇起夜拉肚子。” “大医院的首席太医周太医去了。” “说父皇腰不好……” “肾虚！” “肾是什么东西？”六皇子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身体的一个部分，像手、鼻子、眼睛……” “肾不好就会拉肚子。”裴乐瑶解释道。 三位小皇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咱们正在吃东西，还是不要聊这些脏东西的好。”裴乐瑶提醒。 “哦，对，对对……”五皇子深以为然的地点头。 “脏死了！” 也就只有五皇子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嫌弃皇帝。 “对了，明日休沐，我们想去后花园抓鱼。”五皇子提议道。 “六妹妹，你来吗？” 裴乐瑶点点头，“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就去。” 散学之后，裴乐瑶便去了安嫔的长春宫。 “公主，咱们贸然登门是不是有点唐突？”佩儿道。 “为了后面十年安稳富裕的生活，唐突一点有什么？”裴乐瑶道。 “上去叫门吧。” 佩儿上前，敲响了长春宫的院门。 “娘娘，六公主来拜访……”宫女对正在后院喂鱼的安嫔道。 安嫔露出诧异的神色，“六公主……” “嗯，就是最近比较热门的六公主。”宫女回答。 “倒是个聪明的丫头。”安嫔唇角勾起浅浅的笑，“让她进来吧。” 宫女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裴乐瑶在宫女的指引下和佩儿一起来到长春宫的后花园。 听说安嫔娘娘十分富裕，不过长春宫倒是没那么奢华，却让人有一种古朴幽静的感觉。 不过看着普通却异常珍贵难得的树种，让她感受到了长春宫的低调奢华。 这种树种只有在南方的丛林中才会生长。 而且品种格外稀缺。 光这么一株树木便价格不菲。 安嫔娘娘果然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很对她的胃口。 来到后花园也没有五彩缤纷的各色花草，反而种植的是蔬菜、稻谷、米粮。 小麦已经进入成熟的季节，麦穗上黄绿相间，再有半月时间就能收割了。 清澈的池塘中养着锦鲤。 锦鲤全身纯白色，只有头顶圆圆的一点红。 光这一条锦鲤便价格不菲，而且极其难得。 “乐瑶给安嫔娘娘请安。”裴乐瑶向安嫔行礼。 “六公主太客气了。”安嫔脸上笑容和煦。 “前几日听说六公主生病了。” “我也没去探望，还望六公主不要见怪。” 安嫔这话里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意思是不想与裴乐瑶产生太多的瓜葛。 裴乐瑶能猜测到安嫔对她会是这种态度，心中也不气恼。 安嫔不需要她来抬高自己的位分，还要养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这是赔本买卖。 “也倒不是生病，只是被吓到了。”裴乐瑶淡然一笑。 “住在勤政殿便很快就康复了。” “只是勤政殿并非长久的居所。” 安嫔微笑道，“陛下定然会为六公主安排好去处。” “六公主年纪尚幼，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裴乐瑶摇了摇头，“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得自己争取。” “靠别人送到手中的即使暂时得到了，迟早也会失去。” “只有努力得到的，才是自己的……” 安嫔愣怔一瞬，没想到裴乐瑶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安嫔娘娘，这是高粱……” “这高粱穗也太结实了。” “这是小麦，这是水稻……” “这是什么……芋头？” “安嫔娘娘，您太厉害了，种出这么多粮食，还有蔬菜……” “我本来想在函香苑也种菜种粮食的。” “只可惜函香苑我是回不去了。” “安嫔娘娘，这些麦穗可以摘下来烤着吃吗？这个时节的麦穗如果放在火上烤熟，格外香。” “您能不能送我一些？” “还有，今天晌午我能不能在您这里用午膳……” “安嫔娘娘吃的应该是自己种的粮食和蔬菜吧。” “我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安嫔怎么也没想到裴乐瑶能认识她种的蔬菜和粮食。 按道理说，裴乐瑶生长在宫中，又住在函香苑，几乎没去过其他地方，她是怎么认识这些粮食的？ 她更没想到裴乐瑶竟然这般自来熟。 在婉贵人那样的女子身边长大的孩子竟然能有这般活泼的性格，真是让人意外。 长春宫古雅幽静，平时在后花园里能听到的，除了鸟叫声、水流声，便是植物生长的声音。 从来也没有过这般嘈杂的氛围。 安嫔感觉无法拒绝，便只好将裴乐瑶留下来用午膳。 安嫔原本以为，像裴乐瑶这种如小猫一般的孩子吃饭定然是细嚼慢咽的。 没想到裴乐瑶大口吃饭，大口吃菜，毫无矜持。 裴乐瑶笑了笑，“让安嫔娘娘见笑了。” “因为太好吃了。” 安嫔虽然知道裴乐瑶主动上门，意图明显，而且有讨好的意味，可是她从一开始的防备到现在，反而心中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她能这么做，有迫于无奈的选择，当然也有精明的计算。 这份精明至少比愚蠢要好。 “整日住在勤政殿。御膳房做的饭菜还能比这里更好？”安嫔说道。 “做的太精细了一些，吃不出蔬菜和粮食原本的味道。”裴乐瑶神色坦然。 她知道，安嫔这样说是在戳穿她溜须拍马，想让她尴尬。 “怎么形容呢？御膳房的饭菜就像是别人嚼过了，然后又吐出进你的嘴里……” 安嫔愣怔一瞬，随即看到裴乐瑶那古灵精怪的小模样，顿时笑出了声。 第58章 坑皇帝 安嫔娘娘的婆子和宫女皆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自从七殿下夭折之后，娘娘就再无这般笑过。 虽然日子照常过，娘娘也很平静，但是她们总是能感觉到娘娘身上有种淡淡的忧伤感。 失去亲生孩子，哪有母亲不难过的。 此时娘娘却开怀大笑。 * 六皇子回到华清宫，先到后花园去玩了。 直到用膳的时候才被华贵妃喊回来。 “儿子，你也不能整日只想着玩，从书院回来也得多练字，多读书。” “你父皇忽然哪一日过来检查你的学业，你毫无长进，会让他失望的。” 六皇子听到学业就头疼。 “嗯，我知道了，母妃放心，我会认真读书的。”六皇子担心华贵妃继续念叨，很配合地点头应下。 “六妹妹可厉害了，读书读得好，字也写得好，我以后会向她好好学习。” 华贵妃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你跟她学什么？她是女娃，你是男子，你怎么能跟她学？” 六皇子一本正经道，“不是我要跟她学，是梁先生让我们跟她学，说她读书写字比我们厉害。” “那我明日将母妃的话告诉梁先生。” “说我要做一个孝顺的人，不能违背母妃的旨意。” 华贵妃气得手指颤抖，“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你是要把我气死不成。” 六皇子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人很聪明，他知道华贵妃不喜欢裴乐瑶，害怕梁先生。 但他不知道华贵妃为什么不喜欢六妹妹，为什么害怕梁先生。 一旦华贵妃生气，六皇子便低头吃饭。 因为这样华贵妃就不会再说到学业的事情。 华贵妃生完了气，六皇子抬头看向她，“母妃，肾是什么？” “什么肾？”华贵妃没明白六皇子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六妹妹说肾是身体的一个部分，就像是手、鼻子、眼睛……” 六皇子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肾就是后腰，长在身体里的……”华贵妃解释一句。 有的时候六皇子也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说他是从哪里来的。 “看来父皇真的生病了。”六皇子语调里带着愉悦。 因为皇帝生病之后就不能来华清宫。 皇帝不来华清宫就不会考教他学问。 “你父皇生病了，你从哪里听说的？”华贵妃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整个皇宫的女人都靠着皇帝生存，皇帝生病，那可是天大的事。 “六妹妹说的，说有一天晚上父皇拉肚子，喊来了太医院的周太医……周太医说父皇肾虚，所以才会拉肚子。” “母妃刚才说肾是后腰，是身体里的一个部分，那就是那里生病了。” 六皇子后面的话华贵妃已经听不到了，只听到皇帝肾虚。 皇帝得了别的病还好说，肾虚……那她的快乐源泉不就完全没了。 “这话是六公主说的，她没说错？” 六皇子点点头，“没有……” “六妹妹就住在父皇的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六妹妹不会撒谎的。” “还说父皇睡觉磨牙、打呼噜、放屁……” 华贵妃伸手捂住六皇子的嘴巴。 这些毛病皇帝确实有，可是也不能宣之于众。 放眼整个后宫，属华贵妃陪皇上睡觉的次数最多，睡得多了，当然这些小毛病便会展现出来。 生而为人，睡觉之后有点问题也是正常的。 可那位毕竟是皇帝九五之尊。 身为皇帝，自然要与普通人不一样，有神秘感，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和普通人一样，要打呼噜、放屁，那九五之尊的威信从何谈起。 “这些话不能在外面乱说。”华贵妃严肃地叮嘱道。 可是这些话又哪里能捂得住？很快便在后宫中传了开来。 毕竟除了五皇子，还有四皇子和六皇子也都听到了。 一时间后宫嫔妃炸了锅，纷纷表达对皇帝的关切，有人送汤，有人送药，有人送补品。 一开始皇帝还不以为然，毕竟偶尔这些嫔妃也会对他表示出关切，无非就是想让他多去自己的宫中。 可来的人越来越多，表达关切的方式也千奇百怪，让他心生疑惑。 李莲其实早看出来了，只是不敢向皇帝点明。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看向李莲问道。 李莲表情尴尬，“这些主子们送来的皆是一些补肾壮阳的……” “不论是羹汤、汤药还是补品……” 皇帝脸色阴沉下来，“朕才几日不去后宫，她们就这般赤裸裸了。” “一个个的也都是读书识礼的。” “体面也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 “奴婢觉得应该另有蹊跷。”李莲说道。 一方面平时虽然这些后宫的妃子也会向皇帝表达这番心意，但不会这么明显，也不会如此集中。 “那你还不去调查后宫发生了何事？”皇帝没好气道。 李莲答应一声，赶忙吩咐人下去调查。 后宫尽在李莲的掌控之中，很快便得到了想要调查的结果。 “是六公主……” 皇帝满眼都是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的祸端竟然在六公主。 “怎么回事？” “六公主和四殿下、五殿下、六殿下闲聊的时候，说起了陛下。” “四殿下说陛下是真龙天子，与平常人不一样。” 六公主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与普通人也没有太大差别，也……” 皇帝冷眼瞪向李莲，“你怎么还吞吞吐吐了？” 李莲无奈，只好将裴乐瑶的原话说给皇帝听。 皇帝愤怒又震惊，愤怒的是裴乐瑶竟然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震惊的是他真的有这些毛病。 “所以陛下，六公主不能再在勤政殿住着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李莲说道。 “说出去的话不知轻重。” “她去了何处？听说午膳时间也没有回来。”皇帝问道。 “六公主去了安嫔娘娘的长春宫。”李莲回答。 皇帝露出诧异的神色，“她怎么还去了安嫔那里？” 后宫中有两位特立独行的女子，一个是婉贵人，另外一个便是安嫔。 婉贵人总是郁郁寡欢，期期艾艾。 安嫔对他则是格外的冷淡，恨不得这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六公主太聪明了。”李莲说道。 第59章 后悔了 皇帝微眯眼睛，“你的意思是这些话是她故意说出去的？” “然后她又去了安嫔的长春宫，意思是告诉朕，她想选择安嫔作为她的养母。” “奴婢该死，不该揣摩六公主的心思。”李莲垂首。 皇帝内心又后悔了。 “从小没有人保护，所以才会在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思，不过是为自己做长远打算。” “但凡有人护着也不会有如此深邃的心思。” 所以说问题永远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考虑。 皇帝没有觉得裴乐瑶太狡猾，真是万幸。 “朕倒是没想到，她自己竟然选中了安嫔。” “只是安嫔那个性子不太适合养孩子。” “她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把六公主养好。” “何况她是个万事不想操心的性子，愿意不愿意还另说。” “等她回来让她来见朕。” 李莲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裴乐瑶回到勤政殿，听说皇帝要见她，便来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一脸严肃的表情。 “父皇，是女儿做错了什么事情吗？”裴乐瑶试探着问。 “你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皇帝说。 裴乐瑶茫然无知地摇了摇头，睫毛轻颤，“我真的不知道，还请父皇明示。” “你跟小四、小五、小六说，朕晚上睡觉的时候……”皇帝挑眉看向裴乐瑶，那眼神似乎在说现在你明白了吧。 裴乐瑶恍然大悟，“是三位哥哥觉得父皇严肃又恐怖，所以女儿才说，父皇其实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 “四哥、五哥、六哥听了之后都很开心。” “以后都准备和父皇亲近亲近呐。” 皇帝，…… 他竟然第一次有种有怒火发不出来的感觉。 “不过父皇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裴乐瑶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只跟三位哥哥说过，没告诉别人。” “你告诉了三个大嘴巴，不就相当于告诉了整个后宫。” “这也就算了。” “你还说朕肾虚……” 裴乐瑶露出茫然的神色，“父皇肾虚是什么？” “当时四哥问我什么是肾，我不知道。” “还说回来请问父皇之后，明日早上去书院告诉四哥……” “四哥不爱读书，好不容易对知识感兴趣，我不能让他失望。” 皇帝再度无言以对。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皇帝深吸一口气，咽下心中的愤懑，转移话题。 “你去安嫔的长春宫做什么？” “用午膳……”裴乐瑶回答。 “安嫔娘娘的后宫种着很多稻谷、小麦还有各种蔬菜，还养着鸡……” “安嫔娘娘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与御膳房的饭菜味道不一样，格外香。” 皇帝哭笑不得，“你还嫌弃起御膳房的饭菜不好吃了。” “你才吃了几天饱饭？” 皇帝此话一出，知道自己食言，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朕不是那个意思。” “不碍事，女儿已经习惯了。”裴乐瑶眼神中带出丝丝的忧伤。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安嫔？”皇帝问道。 裴乐瑶点点头，“我喜欢，如果我有的选，我想去安嫔娘娘的长春宫。” “只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安嫔性子比较冷淡。” “她也没有自己养过孩子。” “在养孩子方面未必有经验。” “我也不需要安嫔娘娘特别有经验，反正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自己长大的。”裴乐瑶说道。 “我娘也不怎么照顾我。” “你的选择朕知道了，朕会考虑。”皇帝说道。 “不过……” “你选择安嫔做你的养母，那么就不仅仅选的是她一个人，是选的安嫔背后的整个家族。” “此外，这也得征求安嫔的意见，如果她完全无意收养你。” “朕也不能强求。” “这些女儿都明白。”裴乐瑶微微颔首。 “女儿给父皇添麻烦了。” “说这些做什么，这都是父皇该考虑的事情。”皇帝语气柔和。 “好了，回去歇着吧。” 裴乐瑶行礼之后，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晚上裴乐瑶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想来皇帝应该是去哪位娘娘的宫里了。 毕竟，后宫中关于皇帝肾虚的传言甚嚣尘上。 为了消散这些流言，皇帝晚上也得努力一回。 听不到皇帝的动静，裴乐瑶却感受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气息。 那名暗卫来了。 这段时间不知她去了何处。 裴乐瑶见时间还早，便对佩儿说，“我想做奶茶。” “奴婢这就去准备。”佩儿说着便去准备牛乳、小火炉、茶叶…… 此时已是秋季，是水果丰收的季节，有各式各样的水果可以加入奶茶中。 裴乐瑶做好奶茶之后放在窗台上一杯，这是她和谷雨之间达成的默契。 “公主，咱们少喝一些，要不然晚上会睡不着觉了。”佩儿担心她奶茶喝得太多，晚上会失眠。 “我不喝……” 裴乐瑶淡淡一笑，“剩下的这些你让春生给安嫔娘娘宫中送两杯……” “算是今天我们吃饭的回礼。” 佩儿答应一声，拿了两杯出去交给春生。 春生很快便将两杯奶茶送到了长春宫。 此时长春宫有客人来，做客的是苏昭仪。 苏昭仪以前和安嫔都住在长春宫，后来苏昭仪生了三公主，三公主在长春宫长到五岁，立住了之后，苏昭仪的位分提高到昭仪，才有了自己的独立住处，从长春宫搬了出去。 不过苏昭仪和安嫔的私下关系很好，偶尔会来长春宫做客。 苏昭仪和安嫔正在闲聊，而闲聊的话题也恰好是裴乐瑶。 “也不知陛下会将六公主交给谁来抚养？”苏昭仪说道。 “你想抚养六公主？”安嫔看向苏昭仪，问道。 虽然安嫔不喜欢出门，但是宫中发生的事情她并不是一无所知。 有很多嫔妃想要通过六公主升高自己的位分。 苏昭仪摇摇头，“三公主一个我都没养明白，哪里还敢养六公主。” “是有不少嫔妃给六公主送礼，想要六公主选择自己。” “但我觉得陛下不会选择位分太低的嫔妃做六公主的养母。” 安嫔微微颔首，“应该是这样。” “姐姐难道不想养六公主吗？”苏昭仪问道。 第60章 六公主是独一无二的 安嫔知道苏昭仪这话是何意。 “六公主与七皇子同年……” “姐姐别怪我说这样的话。” 安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 “六公主是六公主……” “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七殿下，我也有责任……” “我担心养不好。” 苏昭仪说道，“与姐姐无关……姐姐还是要放宽心。” 安嫔微微颔首，“放宽心不放宽心，又有什么区别，人已经不在了。” 苏昭仪微微叹一口气，有些事情会永远埋藏在心底，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安嫔问道。 宫女回答，“六公主身边的贴身内侍送过来的，说是奶茶……” 苏昭仪露出诧异的神色，看向安嫔。 安嫔也满是疑惑，对宫女吩咐道，“打开看看。” 宫女上前一步，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将盖子打开。 盒子里放着两个精美的瓷瓶。 瓷瓶里上加了盖子，旁边还放着竹管。 安嫔打开盖子，奶茶的味道随着热气飘散出来。 “闻着还挺香的，有奶味，茶味，好像还有柠檬的味道……” 苏昭仪点点头，“奶茶，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安嫔拿起竹管尝试着吸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你也尝一尝。” 苏昭仪品尝之后点头附和，“味道确实不错……” “第一次喝这种味道的东西。” 安嫔笑道，“北方蛮族倒是也这般喝……” “他们买了中原的茶叶，然后和马奶、羊奶一起煮……” “不过，他们是放了盐巴，味道很腥，没有这个香。” “没想到六公主还会做这个……”苏昭仪笑着说。 “不过，六公主怎么会……” “中午忽然跑到这里来，要在我这里用午膳。” “我也不好将人赶走。” 苏昭仪挑眉，“姐姐的意思是，六公主想要娘娘收养她……” “似乎是那个意思，不过，直到离开也没有直说……”安嫔道，“挺有想法的一个孩子……” “人也聪明……” “是啊，三公主现在也没有这般心思。”苏昭仪笑着道。 “是可怜孩子，从小没有人护着，凡事皆靠自己。”安嫔道。 “好喝，不过更适合孩子，给三公主带回去……”安嫔说着，将瓷瓶的盖子盖上。 “那怎么行，这是六公主给姐姐的。”苏昭仪说道。 “我尝过味道就好了。”安嫔说道，“这里面有茶，我喝多了，晚上睡不好觉。” 安嫔的长春宫裴乐瑶只送了一次奶茶。 不过，谷雨那里，她每日都会做一杯奶茶放在窗台上。 谷雨从未露过面，不过，在她早上练武的时候，谷雨会为她纠正动作。 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皇帝已经连续好几日没在勤政殿过夜了。 为了自己证明自己肾不虚，皇帝也算是卖足了力气。 身为皇帝也不容易呀！ 这日晚上，皇帝留在了勤政殿，要裴乐瑶同他一起用晚膳。 裴乐瑶见皇帝脸色有点发白，嘴唇干裂，眉心暗沉，说话听起来有点虚浮，典型阳气不足的表现。 裴乐瑶此时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错事。 如果不是她乱说，皇帝也不至于连着几日都这般卖命。 “趁这几日仔细考量了一番。” “觉得德嫔那里更适合你。” “德嫔性格温和，又有抚养四皇子的经验。” “她也喜欢女儿。” “你去了之后她不会亏待你。” “一定会对你很好。” 有皇子的娘娘，裴乐瑶是不乐意去的。 倒不是说德妃娘娘不好。 皇帝说的是实话。德妃娘娘人很宽厚，也喜欢女儿，如果她去的话对她定然是好的。 可是，她不想考验人性。 因为他并不确定将来四皇子会不会参与到储位争夺之中。 如果参与其中，她会不会成为筹码。 因为她选择德嫔娘娘就不是选择她这一个人，而是选择了四皇子以及德妃娘娘背后的整个势力。 这样看来还是没有子嗣的安嫔娘娘更加适合。 人的一生中可供自己选择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个机会摆在裴乐瑶面前，她不想浪费，想要紧紧抓住，想要选择一个最稳妥的，对于未来担忧最少的。 “父皇，德嫔娘娘很好，但是我还是喜欢安嫔娘娘。” “她院子里种的粮食、蔬菜我都喜欢。” 皇帝微微颔首。 他也知道，自从七皇子去世之后，安嫔对他就变得格外冷淡。 如果裴乐瑶去了长春宫，能够让安嫔冰冷的心变得温暖一些也是好的。 “好吧，这是你的选择，朕说过会尊重你的选择。” 皇帝做出了妥协。 “那朕明日去长春宫问问安嫔，看她是否乐意。” “谢父皇成全。”裴乐瑶道。 翌日散朝之后，皇帝便去了长春宫。 他知道安嫔不待见他，所以挑了这么一个不迟不早的时间去，也好免得两人还要一起用午膳。 “臣妾给陛下请安。”安嫔听说皇帝来了，也没有急着出来迎接。 她刚出寝殿的门口，皇帝已经到了。 “去后院走走吧，朕好久没来这里了。”皇帝说着便绕过寝殿，通过月洞门，穿过游廊，来到了长春宫的后院。 皇帝见到后院沉甸甸的小麦穗子泛着金黄色，一片丰收的景象。 长春宫确实与其他寝宫全然不同。 “你还是喜欢做这些事情。” 安嫔说道，“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打发时间而已。” “看着春种秋收，粮食生长，觉得这一年才不荒废。” “如果能经商就更好了。” “只是没有那个机会。” 做了皇帝的女人，一辈子便是皇帝的女人，除非像婉贵人假死脱身。 “是朕对不住你。”皇帝说道。 当年，皇帝也是为了获得安嫔娘家的财力支持才娶了她。 “与陛下无关，各人有各命。”安嫔早已经想明白了。 虽然她是利益交换的受害者，可是她的娘家这几年财力较之前确实又翻了几番。 在她进宫做妃子这件事情上，皇帝不是无辜的，她的娘家人自然也不清白。 “朕今日来是想跟你说六公主的事情。”皇帝说道。 第61章 给皇帝挖坑 安嫔已经预料到皇帝今日前来的目的，自然并不惊讶。 “陛下想让臣妾抚养六公主？” “朕原本想让德嫔抚养，不过六公主……喜欢你。”皇帝看向安嫔，说道。 “这是臣妾的荣幸。”安嫔微微颔首。 “看来你也愿意？” “长春宫太安静了，有个小孩子或许也热闹一些。”安嫔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听说最近陛下就被这小孩子折腾得有点惨。” 皇帝满头黑线飘过。 他可以想象后宫的这些女人又在怎么议论他。 即使他是皇帝也堵不住后宫女人的嘴。 “六公主很聪明，即使是朕，这段时间也摸不清她心里的想法。” 皇帝面色带出几分严肃，“如果你抚养六公主，还是要多上些心思，严加管教，别让她走了歪路。” 虽然皇帝惩罚了钦天监监正，可是他对于裴乐瑶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清除。 “臣妾会尽心尽力的。”安嫔说道。 皇帝没想到安嫔这么痛快便能答应下来。 “朕以为你会拒绝。” “臣妾一开始确实没有想法，不过自从见了六公主之后便改变了原来的看法……” “或许这就是眼缘吧。”安嫔回答。 安嫔向来是最随性的性格，她这般回答，皇帝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 “既然如此，那朕就将六公主托付给你了。”皇帝道。 “谢陛下的信任。”安嫔微微福身，“妾身会努力的。” 正事说完，皇帝还想在长春宫多停留一会儿。 这几日每天晚上去后宫，那些嫔妃都太过于热情了，反倒是安嫔这样疏冷的性格让他觉得很舒服。 “朕听六公主说长春宫的饭菜很特别。”皇帝说道。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想留在长春宫用午膳。 安嫔自然听得出皇帝话里的意思，但是她不想留皇帝，因为还得伺候皇帝，太累了。 “六公主是小孩子，是故意讨好臣妾才那么说的，都是粗茶淡饭，哪里有御膳房里的饭菜好吃？”安嫔说道。 皇帝心中不免失望，但他是九五之尊，又拉不下面子说他就要留下来用午膳。 但皇帝不想就此放弃，接着说道，“六公主说，长春宫的饭菜比御膳房的好……” “不知六公主是怎么说的？” “陛下还是不要听了，听了心里会难受的。”安嫔说道。 皇帝见安嫔是真不想留下他用午膳，便只好讪讪地离开。 五皇子散学之后去御花园抓鱼，到了午膳时间，正要返回华清宫。 结果在半路上恰好遇到了准备回勤政殿的皇帝。 五皇子吓得顿住脚步，转身就要跑。 “站住！”皇帝心情有些郁闷，见到五皇子转身要跑，厉声将人喊住。 五皇子一个头两个大，转身走到皇帝身边。 “小五给父皇请安。” 皇帝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五皇子。 “看你的脚、衣服、脸上全是泥水，又去哪里淘气了？” “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吗？” “刚刚上学时辰还早呢，刚才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 皇帝哼了一声，“满嘴谎言，又去御花园抓鱼了。” “朕就不该惯着你们。” 因为皇子多，又是同龄，所以皇帝在御花园开了一条浅沟渠。 御花园的水是活水，沟渠里经常有小鱼游过。 这里便成了几位皇子的游乐之所。 五皇子低着头不敢应声。 “走，随朕回去，好好考一考你的课业。” 于是，皇帝便转身向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五皇子欲哭无泪。 心想，今日自己怎么会这般倒霉，回府的路上竟然还遇到了皇帝。 五皇子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跟着皇帝到了华清宫。 华贵妃早已得了禀报，匆匆装扮一番来到宫门口迎接皇帝。 越过皇帝便看到了身后无精打采的五皇子。 华贵妃眼眸中露出一丝诧异，随即巧笑倩兮地向皇帝俯身行礼。 “妾身恭迎陛下。” 皇帝微微颔首，与安嫔的冰冷比起来还是华贵妃这般热情如火更让他心里舒坦。 皇帝牵了华贵妃的手，向宫中走去。 “妾身正准备用午膳，陛下一起吗？”华贵妃问。 皇帝微微点头，“嗯，朕用了午膳再走。” 身边宫女听了皇帝的话，匆忙转身，吩咐厨房增加膳食。 皇帝和华贵妃入了宫殿，分主次而坐。 皇帝将五皇子唤到身边，考教他的学问。 皇帝自然是挑最浅显的知识来考，只是五皇子对学问实在不上心，磕磕巴巴，回答得也是勉为其难。 与六公主比起来，皇帝心中不免觉得失望。 裴乐瑶住在勤政殿，用膳的时候，皇帝也随便考教一些学问，裴乐瑶往往都能对答如流。 与考教六公主的知识比起来，考教五皇子的知识实在浅显得很，他却答不上来，即使答上两句也是一知半解。 华贵妃柔声笑着，为五皇子解围。 “小五还小呢……” “再长大点就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去吧……洗漱换衣去，像什么样子？” 五皇子如蒙大赦，答应得干脆利落，转身就要走。 “一会儿来陪父皇和母妃用午膳。”华贵妃道。 五皇子无奈答应一声，转身快步跑开了。 “小五正是闹腾的年纪……陛下对他有些耐心，一定会好的，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华贵妃为五皇子打圆场。 五皇子是什么资质皇帝能看得明白，所以也没接华贵妃的话，转而说起其他。 午膳摆放齐全，皇帝和华贵妃移步来到餐桌前。 五皇子也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梳洗整齐，陪华贵妃和皇帝用膳。 餐桌上，华贵妃为五皇子夹了一块藕片，五皇子不喜欢吃，挑了出去。 皇帝一脸严肃看向五皇子，“几岁了还挑食。” 皇子撇撇嘴巴，“父皇也不挑食吗？” “朕何时挑食了？”皇帝问道。 “父皇如若不挑食，怎么会来华清宫用午膳……”五皇子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六妹妹说，勤政殿的饭菜就像是别人嚼过了又吐出来，没有了食物原来的味道，只是看着精美，其实根本都不好吃。” 第62章 演戏 华贵妃一听这话，面色大变，这不是说皇帝都是吃别人嚼过的东西。 这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你胡说什么？”华贵妃冲着五皇子厉声喝道。 五皇子吓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皇帝倒不至于因为这一句话真生五皇子的气。 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是心中气闷六公主。 不论是后宫的嫔妃还是前朝的臣子，哪一位得到他御膳房的膳食赏赐，不都当是一种皇恩浩荡的恩典。 怎么到了六公主那里就成了别人嚼剩下的。 “你六妹妹是如何说的？”皇帝问道。 “六妹妹这段时间都会带着御膳房的点心、食物去书院……” “四哥夸赞御膳房的饭菜好吃。” “然后六妹妹就说安嫔娘娘宫中的膳食才好吃呢。” “她说御膳房的膳食做的太精细了些，失了食物原来的味道。” “她还说顶级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烹饪……” 华贵妃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头戳着五皇子的脑门。 “你是男子，她是女子，怎么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是哥哥，她是妹妹，她比你小，你怎么能听她的？” “你没有自己的判断吗？御膳房的饭菜你不是吃过吗？难道不好吃吗？” 华贵妃恨铁不成钢，气恼五皇子没有自己的主意，心中更恨裴乐瑶是个狐妹子。 这才几岁就魅惑的她儿子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 如果长大了，那还了得。 妖女祸国。 “好了，吃饭吧。”皇帝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多说。 不过就是几个小孩子私下里对于食物的探讨而已。 只是六公主真的不能再在勤政殿住了。 时间久了还不知要传出多少事情。 皇帝原本还想多想想是否将裴乐瑶交给安嫔去抚养，现在看来没有留给他多考虑的时间。 既然六公主想要让安嫔来抚养，安嫔也愿意，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吧。 皇帝回勤政殿的路上便打定了主意。 华贵妃送走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拧住了五皇子的耳朵。 “母妃，母妃……”五皇子疼得上蹿下跳。 “你这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那个贱蹄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以后你少跟她来往。” “还有，这段时间你便不要去书院了。” “为什么？”五皇子瞪大眼睛看着华贵妃。 “让你别去你就别去。”华贵妃说道，“之前你不是不想去吗？” “我现在想去了。”五皇子梗着脖子，一脸倔强。 “母妃，如果今日不让我去，以后就再也别让我去。” “孽障，你就是我的孽障。” 华贵妃气得七窍生烟。 五皇子已经跑开了。 华贵妃气得砸了一套瓷器。 “本宫就说那贱蹄子是不祥之物，没人听，陛下也不听……” “现在看看，果然如此，四殿下、五殿下、六殿下都被她带成什么模样了。” “陛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一个公主怎么能与皇子一起读书？” 华贵妃即使再生气也无法改变皇帝的想法。 但华贵妃总要找一个撒气口。 于是她便登上了长春宫的门。 她得知皇帝刚从长春宫而来，然后才到了华清宫，又得知六公主夸赞过长春宫的饭菜好吃。 华贵妃是聪明人，稍稍一想，便知道裴乐瑶选中了安嫔做她的养母。 安嫔不好控制。 华贵妃是不想让裴乐瑶好过的。 如果安嫔收养了裴乐瑶，以后想要动她就更难了。 “给姐姐请安，姐姐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到我这里？”安嫔疑惑地看着华贵妃。 华贵妃客套两句便直奔主题，毕竟她心中窝着气。 “还以为妹妹是清高之人，不会借着六公主往上爬，没想到妹妹的清高都是装的。” “原来也要靠着六公主升高自己的位分。” 安嫔再提高位分，那便是妃位了。 宫中妃位确实还有空缺。 不过安嫔从未这样想过。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妹妹听不明白。”安嫔说道。 “听说你要收养六公主。现在六公主可是宫里的香饽饽，谁收养了她，陛下定然会提升谁的位分。” “妹妹难道还要装糊涂吗？”华贵妃看向安嫔，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意味。 安嫔脸上笑容消失，带出几分冷意，“我倒是不知收养六公主还有这般好事。” “这是陛下的旨意吗？那我跟陛下说一说，就说这是贵妃姐姐的意思。” “陛下可没说要升我位分，那我得向他要一个妃位。” 安嫔说着，就要向外走，去勤政殿找皇帝。 华贵妃愣怔一瞬，赶忙拉住安嫔的手腕。 “我就是说说，难道不是吗？最近宫中流言蜚语满天飞。” “我不知道流言蜚语是什么，我只听姐姐的话，难道陛下承诺别人抚养六公主可以升位分，在我这里却不给我升了。” 华贵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赶忙赔笑道。 “那应该就是传言。” “只是六公主有克母的传言，妹妹又何必惹这一身骚。” “姐姐怎么到处听到的都是流言蜚语，我怎么没听说？” “陛下这是坑我呢，那我还得找陛下理论去。” 安嫔一副受了坑骗的表情。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陛下却屡次给我挖坑。”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华贵妃，…… “算了算了，就当我胡言乱语，我只是关心妹妹，觉得妹妹人善，担心被人坑骗。” “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华贵妃甩开安嫔的手，转身就走。 安嫔见华贵妃离开，面色缓缓冷了下去。 “娘娘，六公主的不幸，贵妃娘娘可能是其中的主要原因。” “娘娘抚养六公主，势必得罪了贵妃娘娘。” 贴身宫女的意思，安嫔自然知晓。 是让她不要惹这一身骚。 安嫔转身向后院走去，面色平和。 “我没有子女，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了，总要为将来考虑一二。” “在宫中，有子女和没有子女完全是两副模样，尤其是等皇帝……” 大不敬的话安嫔没有说出口，但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没有子女的妃嫔会在宫中慢慢的枯老而死。 可有子女的却能出宫跟着子女，做老翁君，享受子女的跪拜和孝敬。 第63章 皇帝的私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安嫔不知自己能活多久，但还是要为将来做打算。 她不想在深宫中枯老而死，有人孝敬自然是好的。 安嫔说出这番话，宫女也不再劝说。 华贵妃劝说安嫔不成，便另生一计，又找到一位貌美的婕妤。 这位婕妤最近比较得宠。 皇帝被这位婕妤吹了枕边风，想要劝说裴乐瑶改主意，让婕妤收养他。 不过，这位婕妤年轻，今年才十八岁。 在裴乐瑶眼中，这位婕妤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抚养她？ 她当然会拒绝，不论背后是什么阴谋，她也不可能将自己交到这位婕妤的手中。 皇帝无奈，当机立断，便决定将裴乐瑶交到安嫔的手中。 在选抚养的嫔妃过程中，裴乐瑶经历了如此多的跌宕起伏。 有人想踩着她的头往上爬，有人不愿意她让安嫔娘娘来抚养，多加阻挠。 皇帝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让她更加紧迫的觉得，得有自己的势力，好能保护自己，不被别人随便左右。 选定了日子，裴乐瑶原本想等着皇帝下朝回来再搬去长春宫。 可今日朝中事情繁琐，皇帝久久未归，裴乐瑶便自行带着佩儿和春生离开勤政殿，前往长春宫。 她没有多少东西，佩儿和春生已经足够携带她的随身之物。 她像是个落魄的、无家可归的孤儿去投靠远方的亲戚一般来到了长春宫。 安嫔原以为皇帝会亲自将裴乐瑶送过来。 当她看到六公主小小的一个人，带着一个二等宫女，一个末等内侍来到长春宫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震惊，也有些怜惜。 “来来，快进来。”安嫔温柔地笑着，招呼她进入长春宫。 裴乐瑶也没有拘谨，既成事实，就要大大方方的，免得让安嫔瞧不上。 她们不是亲生母女，培养感情当然是必要的，但她也得让安嫔看到她是有投资价值的。 如果她胆怯，畏缩不前，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将来又怎么可能成为安嫔的依靠。 进入内殿，裴乐瑶向安嫔行了大礼，喊了母嫔，然后又向安嫔敬了茶。 “你是公主，不必要行如此大礼。”安嫔亲自将裴乐瑶搀扶起来。 “虽然我身份是公主，但以后我就是母亲的女儿……”裴乐瑶说道。 “这份大礼是母亲该受的。” 安嫔笑着点点头，“这一次就受了，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裴乐瑶向旁边看去。 旁边放着精美的匣子，还有几套漂亮的衣服，每一件都制作精美。 “你以后就住在西堂屋……” “我一般是在东堂屋住着，这样我们也能多接触。” “都听母亲的安排。”裴乐瑶柔顺地回答。 “走，我带你去西堂屋看看。” 安嫔带着裴乐瑶来到西堂屋。 屋子宽敞整洁，布置精美，单看床罩用的丝绸就不是普通的品质。 “你看还满意吗？哪里还有缺的，不要客气，直接跟我提，我再让人去置办。”安嫔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养孩子，没有太多经验。” “之前三公主住在长春宫，不过都是苏昭仪自己在抚养，也就是来我这边请安时说说话，孩子忽然就长大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安嫔笑着说道。 裴乐瑶看向安嫔，眼眸中满是纯真，“母亲，我很好养的。” 安嫔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裴乐瑶的脸颊。 “好，那你就先歇着，归置一下自己的东西，我们来日方长，慢慢相处。”安嫔说道。 裴乐瑶点头应下。 午膳之前，安嫔又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宫女。 她没给裴乐瑶大宫女，如果给大宫女好像是她在监视裴乐瑶似的。 之前她只有佩儿一个人在身边伺候，也能活得好好的，在长春宫就更没有必要多添一个大宫女了。 翌日，裴乐瑶便如往常一样去后面的园子开始练拳。 长春宫后面的园子虽然种植了很多的粮食和蔬菜，但也有宽敞的空地。 她不会因为新搬到长春宫，迁就安嫔而改变自己的生活规律。 人永远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能为了迁就别人而改变自己，那最终将无路可走。 在练武的过程中，她故意做错了两个动作，结果石子便敲在了她的手臂上。 裴乐瑶心情愉悦，这样看，皇帝是将那暗卫彻底给她了。 虽然她和那暗卫从未正式见面，也不知她姓甚名谁，但是她们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你竟然还练武……” 她刚打了一套拳，安嫔便来到了后花园。 “母亲怎么起得这般早？是我惊扰到你了吗？”裴乐瑶问。 安嫔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浅浅，“这里离正殿多远呢？你怎么可能惊扰到我？” “我每日也是这个时辰来后面园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是没想到你竟然还练武。” “我从小身子弱，多练武可以增强体质……”裴乐瑶解释。 安嫔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喜欢吃什么，便跟我说。小厨房做不了的，我让人去大厨房吩咐他们去做。” 裴乐瑶点头应下。 “还有，来到这边也不要拘谨，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就好。”安嫔又说道。 “谢母亲……”裴乐瑶福身行礼。 安嫔去忙自己的。无非是去看看蔬菜、粮食的生长情况，有一些杂草她也会拔掉，哪里需要人做事，便吩咐给身边的宫女。 裴乐瑶则是专心致志的练拳。 练完拳裴乐瑶准备去洗漱。 “苏昭仪和你三姐姐来了，一会儿去跟她们见个面。”安嫔说道。 裴乐瑶答应一声，快速去洗漱，换了一身衣服。 她来到小厅见到了苏昭仪和三公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她们…… 苏昭仪也是进宫比较早的嫔妃，今年三公主已经十三岁。 三公主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容貌十分秀气，和苏昭仪很像。 “六妹妹长得可真好看。”三公主拉住她的手说道。 三公主不太貌美，所以对她的容貌十分关注。 “三姐姐长得也好看。”裴乐瑶说道。 “走，咱们去后面的园子一边荡秋千，一边说话。”三公主拉着裴乐瑶出了小厅。 第64章 谁来服输 苏昭仪见裴乐瑶和三公主离开，才压低嗓音对安嫔道， “六公主的容貌竟然有六七分与陛下相似。” “尤其是面部的轮廓和神韵。” 安嫔微微颔首，“这还是六岁，如果是三公主那般大……” “照现在的发展趋势，容貌会更加相像。” “那几位殿下在容貌方面却没有一个如此神似陛下的。” 苏昭仪接着道，“也就三殿下更像一些。” “可三殿下那个性格和脑子却与陛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安嫔点头，算是默认苏昭仪的话。 “即使如此，三殿下也被陛下格外关照一些。” “六公主怎么回事？” 按照皇帝以貌取人的性格，六公主容貌与他有六七分相似，应该得到更多关爱才是。 可皇帝的行事风格似乎又不像要格外关照六公主的样子。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安嫔说道。 三公主带着裴乐瑶来到后花园，将她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看护着。 与她说话也很有分寸，不过聊些最近读什么书，有没有练字，做不做女红等等女孩子常聊的话题。 裴乐瑶乖巧地应付，也没有发散思维，不像与三位小殿下那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三公主一看便是在后宫规规矩矩长大的女孩子，性格已经形成，她太过于活泼，反倒让三公主不喜。 “对了，那日我娘亲从安嫔娘娘这里拿回去两杯奶茶，说是你做的，很好喝。” “三姐姐喜欢改日我做好让人给三姐姐送过去。”裴乐瑶说道。 “那倒是也不用，我经常来给安嫔娘娘请安，到时候我们一起喝。”三公主说道。 裴乐瑶微微颔首，“好啊……” 送走苏昭仪和三公主，安嫔看向她问道。 “与三公主相处如何？” 裴乐瑶笑着点头，“三姐姐人很好，很友善。” “对我很关照。” 安嫔笑了笑，“苏昭仪是规矩的人，三公主也是在规矩中长大的。” “你不必像三公主那般守宫中的规矩。” 裴乐瑶嫣然一笑，用力点头。 她以为安嫔所说的，不用像三公主那般守宫中的规矩，只是一句应付的客套话。 没想到，她是真不想让裴乐瑶太守规矩。 安嫔竟然允许长安姑姑带着她出宫。 长安姑姑是安嫔身边的大宫女，是随着安嫔从娘家陪嫁过来的。 长安姑姑是安嫔与外面联系的纽带。 皇宫之外也有很多掌柜帮安嫔管理着名下的生意和产业。 裴乐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做梦似的。 “我是皇帝的女人，自然不能随便出宫。” “不过，你的身份是公主，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何况你年纪还小。” “即使出宫也不能随便乱跑。” 裴乐瑶连连点头，十分乖巧的模样。 只要能跳出这堵高墙去外面看看，即使什么都不做，她也是开心的。 虽然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她发现，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只是皮毛。 没想到安嫔会有这般大的能量。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选择多么正确。 如果选择德嫔定然没有这般自由的权利，最多也就是过年过节，随着四皇子出宫去德嫔的娘家看一看。 “瞧你那开心的样子。”安嫔伸手捏了捏乐瑶的小脸颊。 来到长春宫这段时间，裴乐瑶肉眼可见的胖了，脸颊上也有肉了，圆润饱满了许多。 前两日梁先生告诉她，为她找到了一位先生。 这段时间依然有人上折子，让皇帝禁止一位公主与皇子在一个教室读书。 毕竟，对于顽固派来说，男女六岁不同席。 几位皇子年纪见长，尤其是大皇子，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再与一位小公主在一个教室读书，着实不方便。 再加上有人故意搞破坏，将她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的事情传了出去。 那些顽固派在有人煽风点火的情况下，更加觉得不能容忍这种现象存在。 皇帝面临的压力也很大。 经过上次她发烧的事情，皇帝对待她的问题比之前慎重很多。 一位小公主竟然也能牵动朝堂的臣子给他上折子。 皇帝那点叛逆的精神也被拉扯到了极致。 可终究有一方要服输。 这种情况下，服输的一般是皇帝。 因为最终牺牲的不过是一位小公主在书院读书的资格而已。 皇家又不是请不起先生，大不了为六公主单独请一位先生就好了。 梁先生为她请的这位先生，现在是一位举人。 因为裴乐瑶的要求高，要年轻的，长得还要好。 这两个条件已经将读书人砍掉了一大半。 毕竟，女频文中的男主在现实生活中少之又少。 梁先生说这位先生年轻，英俊，品行端正，人品正直。 裴乐瑶觉得，梁先生是怕她跑偏了，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位先生来管束她。 既然有出宫的机会，裴乐瑶就想见见这位先生。 当然第一次出宫的时候，裴乐瑶是很乖巧的，没有特别的要求。 但第二次出宫的时候，她便和长安姑姑提出要去感谢安太医。 长安姑姑觉得她是稳妥之人，便也没有阻止，派了得力的人跟着她，便去做自己的事情。 裴乐瑶便以一个普通小女娘的身份来到了安太医家。 她已经提前让春生告诉了安太医。 安太医将府中其他人都安置好，妥善地接待了裴乐瑶。 “哎呦，公主，你还真的出宫了。”安太医直到见到她才觉得裴乐瑶所说的话不是狂语。 “我还能骗你不成，安嫔娘娘待我很好，允许我出宫来玩。” 其他皇子公主自然也有出宫的机会，不过次数很少，而且也得在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才可以。 当然，这与安嫔的性格有关。 或许七皇子的离世让安嫔觉得，人生无常，享受当下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想将裴乐瑶当成养在宫中的金丝雀。 “对了，今日我想在你这里见一个人。”裴乐瑶说道。 其实他见那位先生也不用这么麻烦。 只要让那先生进皇宫就可以。 只是那位先生跟梁先生说，还是在宫外见一面比较好，私下里见一面，如果互相能看对眼再说，如果看不对眼，他也不惹那身晦气。 第65章 谋划前程 裴乐瑶觉得能有这番言论的人，定然是正直之人。 “好啊，我府中人本来就少，已经让我安置好了，不会有别人知道。”安太医说道。 安太医是她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他这般说，裴乐瑶自然相信。 很快，春生领着一位男子走了进来。 裴乐瑶有点无语。 她要的先生是年轻的，长得好看的先生。 看着这位先生，容貌倒是还可以，可这年轻实在是谈不上。 裴乐瑶目测之下，他至少得有三十岁了。 后世来说，三十岁的男人确实还非常年轻，可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还没超过三十。 三十岁显然已经算不上年轻。 大皇子十四岁已经开始谈婚论嫁，皇帝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娶妻生子，有了长公主。 看来梁先生是以自己的年龄来评定这位先生年轻与否。 她在观察这位先生的时候，这位先生也在观察她。 先生没想到裴乐瑶是这般秀气的小公主。 “在下谢晋，参见公主殿下。” “谢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裴乐瑶说道。 双方坐在各自的位置，裴乐摇道，“先生为何要在宫外见我？” “宫中人多眼杂，万一我入了宫却没有被公主挑中，难免尴尬。” “听说公主要年纪轻，又容貌好的男子为先生。” “我的容貌也就一般，至于年纪，也不年轻了。” 裴乐瑶淡淡一笑，“谢先生倒是有自知之明。” “先生的容貌还算过得去。” 谢晋，…… “既然是双方互相选择，那么就由先生先考教我。”裴乐瑶说道。 裴乐瑶才五岁，在谢晋眼中，自然是个幼童，所以考教的内容格外简单，不过就是些字词的意思，最多考一下论语中某句话的释意。 裴乐瑶也算是对答如流，谢晋对裴乐瑶的表现很满意。 “先生对我的表现满意，那便换我来考教先生。” 裴乐瑶先考了民生，例子是某处发生灾荒要如何处置，如何安民？ 然后裴乐瑶又考教了战争、腐败…… 谢晋没想到裴乐瑶会考教如此大的话题。 一开始只是随意应付，可裴乐瑶问题中还套着问题，最后竟然让谢晋情绪高昂，慷慨陈词起来。 谢晋确实有才华。 梁先生也确实看中了谢晋的才华。 可他也确实正直。 他没考上进士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于正直，在策论的时候，观点太过于偏激。 官场上官员们还是喜欢中庸之人。 不过谢晋这般正直，裴乐瑶喜欢。 “好，我相中你了。”裴乐瑶说道。 “我太过于激动了。”谢晋惭愧地说道。 “公主真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我不用听得懂，只要能感受得到就可以了。” “先生心系天下，心系百姓，这就足够了。” 裴乐瑶离开安太医家，又逛了几家点心铺子，买了几样可口的点心。 虽然安嫔也不缺这些，但这是她的心意。 安嫔之外，苏昭仪和三公主也要带一些。 至于其他人就算了。 与其他人打好关系，还是采用别的方式比较好，如果让更多的人得知她可以随意出宫，还不让人羡慕嫉妒死。 尤其是五皇子，如果闹到皇帝那里，有可能就会禁止她再出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谢晋成了她的先生。 她也不再与六位皇子在一起读书。 不过她依然在书院，只是去了另外一间教室，教室里只有他和谢先生，偶尔梁先生也会来客串一些课程。 对于她和谢先生相处融洽这件事情，梁先生觉得还挺意外。 梁先生觉的，她会更喜欢那种比较圆滑之人，可谢晋又太过于正直。 “梁先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裴乐瑶得意得眉梢扬起。 梁先生则笑着摇头，显然是被裴乐瑶给萌到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秋去冬来，马上就要过年了。 天冷路滑，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三位小皇子因为年纪小也不再去书院读书。 谢晋也要准备明年春闱，学习紧迫，再加上天气寒冷，裴乐瑶也只好给他放了假，明年开春，等他考完春闱再说。 过年之前裴乐瑶又出了一趟皇宫。 安太医帮助她良多，过年了，她给安太医送些礼物。 她现在与安嫔相处融洽，彼此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安嫔过得富裕，对她自然很大方。 她现在的衣服看着普通，其实料子都很贵重。 不过裴乐瑶并不在乎这些。 但她还是喜欢银子。 她也从安嫔身上学到了不少经营之道。 除了安太医，她也去看了谢晋。 谢晋日子过得清贫。 “这么冷的天，先生也不将炉子点旺一些。”裴乐瑶掀开帘子，带着一股冷气进了屋子。 “哎呦，公主，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还来了？”谢晋正在读书，听到裴乐瑶的声音，才匆匆起身。 “正在读书，没觉得冷。”谢晋一边说着，一边将地上的炉子加了两块木炭进去。 这个时代没有烟囱之类的东西，所以点炉子只能用木炭，不敢用煤炭，煤炭会死人的。 好的木炭价格不菲。 “春生，你去给谢先生买些木炭回来，要好一些的。”裴乐瑶转身对春生吩咐道。 谢晋下意识想要拒绝，可他知道拒绝也无用，最后只好向裴乐瑶道谢。 “先生觉得这一次春闱有没有把握？” 裴乐瑶捧着谢晋递给他的一碗粗茶，问道。 谢晋摇摇头，“并未有太大的把握。” “如果明年春闱考不上，先生还要考吗？”裴乐瑶问道。 谢晋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有的时候人容易陷入死循环，为了考试而考试。 “青春易逝……”裴乐瑶接着说道，“先生难道不想在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读书考试上。” 谢晋苦笑，“这个道理谁人不知？” “可是没有进士及第又能做什么？” 虽然举人也能入仕，可是那是在州县之地，这里是京城，遍地都是进士，哪能轮得上他一个举人出头。 “事在人为嘛。”裴乐瑶说道。 “非进士不入内阁。” “可是像督察院、御史台这样的地方，又不是非得要进士才可以。” 第66章 茶田生意 谢晋看向裴乐瑶，似乎听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先生想要为百姓做些事情。” “首先得坐到那个位置上。” “即使不是进士又有什么关系？” 裴乐瑶的意思是走门路，先给谢晋在御史台谋一个差事。 然后再慢慢地往上爬。 即使是一甲进士，那也得从六七品的小官做起。 至于以后能不能升得起来，一要看机缘，二要看人脉，三要看，能不能跟对人。 其实跟对人才是最关键的。 一朝得道，鸡犬升天，跟的那个人如果走上高位，跟着他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 谢晋是正直之人，但也不是迂腐之人。 他考不上进士并不是说他才华不够，文采不行，而是说他的很多主张与现在的主流价值观不相符合。 “既然先生同意，那咱们就先这么定了。” 裴乐瑶担心，自己出力，谢晋却毫无想法，那她不是白用力吗？ 此时谢晋沉默就代表着同意。 毕竟是读书人，赤裸裸地走后门、谋官位，摆在明面上说，会让他觉得颜面扫地。 读书人的尊严还是要保留一些的。 “先生不用着急，这段时间就静下心来准备春闱。” “等春闱考过之后，先生多写几篇文章。” “就写那种能够真情流露的，把先生的品格完全展露出来的文章。” 春闱之后，天下读书人都会聚集在京城，等着考试成绩出来。 这段时间京城的各大酒楼都会有书生聚集，他们读书，喝酒，吟诗，作赋。 此时便是积攒人气，打出口碑的时候。 这个时代没有媒体，口口相传格外重要。 谢晋是聪明人，明白裴乐瑶如此做的用意在何处。 裴乐瑶想要推荐他做官，自然名声越响，性格特点越突出，越好推荐。 谢晋颔首答应。 “我听先生说过，你们家以前种过茶叶……”裴乐瑶转移了话题。 谢家曾经也是名门望族，只是日渐凋零，谢晋又是谢家门楣的旁支，祖宗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 “我父亲便有茶田，我从小就是在茶园中长大的，自然会种茶。”谢晋回答。 只是他神色中带着疑惑，不知裴乐瑶这般问他有何用意。 “我听说京城周边也有茶田，我想买一块……”裴乐摇道。 谢晋讶然，“就公主身上这身衣服，就够茶田一年的收成了。” 谢晋从梁先生那里得知裴乐瑶之前不受陛下关注，过的日子比较凄苦。 可后来被安嫔娘娘收养之后，生活过得格外富裕。 “可这些都是安嫔娘娘的……”裴乐瑶说道。 “我想有我一份自己的收入，这是其一。其二，我也想展现一下能力。” “经商的才能也很重要。” “可是公主胸中有浩然之气，有经天纬地之才……”谢晋说道。 对于谢晋来说，从未见过五岁的小女孩有这般聪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大事侃侃而谈。 “可我是公主，知道这些又有何用，何况如果被别人知道我有这般才能，不是好事，反而会更加危险。”裴乐瑶说道。 谢晋在心中慨叹一声，梁先生就跟他说过，如果六公主是皇子就好了。 王朝一步一步发展，皇子的能力就会越来越差。 似乎是历朝历代发展的定律。 皇帝在他那一茬皇子中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可皇帝现在这几位皇子，却连皇帝都比不上。 “既然我的聪明掩盖不住，就不如爱钱一些……” 金钱是让读书人和世家贵族最看不上的东西，他们称之为阿堵物。 他们不爱她来爱。 “我出宫毕竟不方便，我想让先生帮我照看茶田。” “那倒是没有问题……”谢晋说道。 “先生，放心，我不用你做事，田地里的活儿你雇人就可以。”裴乐瑶笑着道，“等茶田赚了钱，我分先生一成利……” 谢晋摇摇头，“不用……” “我对银钱没有执念。” 这就是裴乐瑶最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世间真的有人对金钱无感。 虽然谢晋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屋子里简陋的让人觉得格外寒酸，甚至大冬天外面下着雪，他连足够的木炭取暖都没有。 即使如此，他也对金钱没有太多追求。 他心中想着的是黎民百姓，天下大道。 谢晋真是让人肃然起敬。 裴乐瑶从荷包中掏出一小块金子。 “过年了，这个先生拿着用。” “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银子。”谢晋赶忙推拒。 “先生可以置办一些新衣服，过年的时候可以和好友去喝茶，吟诗作赋，还有也可以用来施舍给穷人……”裴乐瑶说道。 “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先生如果缺钱就跟我张口，千万别客气。” “此外，先生有时间还得帮我物色茶田……” “不要离京城太远，最好控制在五里以内。” “如果旁边有风景秀美，湖光山色那是最好的……” “好，我知道了，我会把账目记录下来。”谢晋说道。 裴乐瑶不甚在意。 “公主，木炭买回来了，买了一辆车的，放在院子里。”春生推门进来说道。 “嗯，好，那咱们先走吧。”裴乐瑶与谢晋道别准备离开。 “等等……” 裴乐瑶站在门口看向谢晋。 谢晋从床头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裴乐瑶。 “这是上街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买来送给你当做新年礼物。” 谢晋满脸羞涩和尴尬的模样，让裴乐瑶忍不住想笑。 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应该是没有给女孩子送过东西。 即使他心中只当裴乐瑶是他的学生，送礼物的时候也显得那般羞涩。 “一个布娃娃……”裴乐瑶惊喜地说道。 “谢谢先生，先生有心了。” “与你的金子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先生待我的诚心比金子可贵重多了。”裴乐瑶笑着将礼物收起来，离开了谢晋家。 “公主，奴婢觉得这位谢先生呆呆地，你何必如此看重他？”春生说道。 “虽然呆，但是为人正直……” 裴乐瑶说道，“各人有各法，他有他的道。” 春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要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便会发挥无尽的作用……”裴乐瑶轻声呢喃一句。 第67章 拉拢投资 裴乐瑶又买了几样点心，带回宫里给安嫔。 到年底了，安嫔格外忙，她有许多产业，虽然全年都有管事帮她理账，但是年底的时候所有的账目都要送到她手中。 除了账目之外，田地里产出的一些物资也会送到长春宫里。 比如说新鲜的羊肉、牛肉、鹿肉…… 秋季新收的米面，还有新榨的油。 安嫔便用这些田地里产出的物资打通整个后宫。 向来是有人看不上商贾的，可从来没有人看不上银子和好东西。 裴乐瑶自己也得忙起来，于是她写了一份种植茶叶的计划。 种植茶叶一方面是赚点银子，但最关键的是展现自己的才能。 外面的事情忙起来之后，她出宫的频率或许会增加。 所以这件事情需要提前让安嫔知道。 当然她不能就事论事，得把安嫔拉到自己这条船上。 等她和安嫔成为利益共同体，便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于是裴乐瑶便认真地写了一份计划书。 计划写好之后，晾干墨汁，裴乐瑶来到东堂屋。 未进屋之前，她便听到算盘清脆的敲击声。 安嫔打得一手好算盘，能够左右两只手分别各打一个算盘。 而且两个算盘所算的账目还各不相同。 这样的本事裴乐瑶在现实中没见过，不过在电视节目中见到过。 没想到安嫔就有这般本事。 两个算盘两边分别坐着两个宫女，都是安嫔最得用的人。 安嫔一边将算好的账目报出来，宫女则记录在册子上。 长安姑姑则是侍立在安嫔对面，随时等候安嫔的询问。 裴乐瑶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安嫔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过两只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 片刻之后，安嫔双手按在算盘上，抬头看向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乐瑶有什么事吗？” 她现在与安嫔的关系已经格外亲近。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安嫔喜欢喊她乐瑶。 “母亲在忙？”裴乐瑶来到安嫔身边，跳上软榻，坐在安嫔身边。 安嫔笑着点头，“年底了，事情多。” 长安姑姑是个聪慧的人，见裴乐瑶似乎有话说，便说道，“娘娘，您忙了一个半时辰了，歇一会儿吧，要不然手指也受不了。” 安嫔微微颔首，“好，那就先算到这里，剩下的下半晌再说。” 屋里的宫女收拾东西，纷纷撤了下去。 裴乐瑶也没有磨蹭，将自己的计划书拿给安嫔。 “这是什么？”安嫔好奇地询问。 “母亲，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点子，所以想让你看看。”裴乐瑶一脸认真的模样。 安嫔没有看她的计划书，反而看着她严肃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母亲，我是认真的。”裴乐瑶继续一脸认真地说。 安嫔收敛笑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 “嗯，不管怎么说，有想法是好的。” “这个真的能赚银子。”裴乐瑶强调。 可不管她如何严肃地强调自己的计划能赚银子，可在安嫔眼中，还是觉得可爱多于认真。 不过安嫔虽然觉得裴乐瑶很可爱，但是看她的计划书倒是很认真。 裴乐瑶的毛笔字还是不入流，写的虽然是小楷，可是个头都比较大，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安嫔一页一页地认真看过。 一开始可能只是想随便看看，看到中间的地方却是认真起来，产生了兴趣。 不论哪个时代，商业总是相通的。 能赚钱的计划，彼此有种心有灵犀的感应。 “嗯，你这个设计得不错。”安嫔看过之后，很认真地点点头。 “只是会有人上当吗？” 裴乐瑶很认真地回答，“只要营销得好，应该会有人上当。” “投入五百两银子就可以吗？”安嫔问道。 “前期投入应该是够了……” “主要是得租一个铺面，用来炒茶、制茶，买一块茶田，再雇几个人，照看茶树……” “至于采茶，因为范围不大，所以用不了多少人工。” “大致算了一下，五百两银子应该是够的。” “那好，这五百两银子我就投了。”安嫔说道。 “谢谢母亲。”裴乐瑶十分欣喜。 “这份计划放在这里。”安嫔说道，“计划的内容，你还记得吧？” 裴乐瑶点点头，“记得记得，何况，这已经是我认真誊抄了一遍的。” 安嫔看了一眼她的字，“谢先生的字写得不怎么样。” “先生的字写得是很好的，不过先生说，我年纪还小，现在练字时间太长，手指会变形，说不着急。”裴乐瑶笑着回答。 对于自己的字，裴乐瑶是有信心的，再长两岁就会写好了。 谈完了正事，裴乐瑶便不再占用安嫔的时间，跳下软榻，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安嫔看着裴乐瑶离开的背影，唇角向上扬起。 “娘娘，没想到受您的感染，公主殿下也要开始做生意了。”长安姑姑进来，笑着道。 “哪里是受我的影响，她本身就是个不安分的。”安嫔语气淡淡。 “当时，她选择我做她的养母，或许也是看上了我的银钱。” 长安姑姑笑着点点头，“现在看来应该是如此。” 裴乐瑶刚出正屋，就见苏昭仪和三公主走了进来。 “昭仪，三姐姐。”裴乐瑶一边打招呼一边走向她们。 “六妹妹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这般开心。”三公主笑着问。 “母亲刚才夸我聪明呢。”裴乐瑶笑着说。 “六公主原本就很聪明。”苏昭仪也笑着夸赞一句。 苏昭仪和三公主进去，和安嫔说话。 裴乐瑶则是去了小厨房。 没多久，三公主也来到了厨房。 “六妹妹，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奶茶。”裴乐瑶回答。 “三姐姐想喝什么口味的？” “我这里有洋芋的，还有红薯的……” 到了冬天，水果就没那么丰富了。 “六妹妹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我不挑的。”三公主说道。 “我最近看了菜谱，学了一道新菜，要不要我做来咱们一起吃。” 裴乐瑶点头应下，“好啊，那让我尝尝三姐姐的新菜式。” 苏昭仪的厨艺不错，她住在长春宫，吃到过苏昭仪亲手下厨做的饭菜。 第68章 安嫔赶人 三公主得了苏昭仪某些遗传基因，在做菜上也颇有造诣。 而且这还是她喜欢做的事情。 平时看看菜谱，研究一些新菜式。 然后便将裴乐瑶这个小白鼠拉过来给她试菜。 这几位公主姐姐，裴乐瑶和三公主与她们接触过。 因为年纪隔得有些远，所以她们都当她是小孩子。 当然几位公主也没有那么姐妹情深，见面之后各种掐、各种渣、各种婊都是有的。 裴乐瑶早已习以为常，便也不太放在心上。 她们不太喜欢与她玩，她也不上赶着与她们亲近。 安嫔对苏昭仪照顾颇多，至少她们娘俩在吃穿用度上从安嫔这里得了不少好处。 所以三公主与安嫔很亲近，与她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今日做的是洋芋盒……” 三公主来之前已经把材料都准备好了。 用发酵面粉和上洋芋，然后里面包上红豆沙，放置一段时间，等面粉继续发酵，然后放在油锅里炸。 外面是酥酥脆脆的，里面则是豆沙，香甜可口的味道，吃起来口感非常好。 三公主在长春宫亲自下厨，午饭自然是留在了长春宫。 饭桌上，三公主夹了一个洋芋盒放在安嫔娘娘的碗中。 “安嫔娘娘尝一尝，这是我研究的新菜式。” 安嫔笑着点头，情绪值拉满地大大吃了一口。 “酥脆可口，非常好吃。” “谁娶了我们三公主，将来就享福去吧。” “至少在吃食这方面，不会遭半点罪。” 三公主露出羞涩的表情，低垂眉眼。 “那也不能整日给驸马做菜，那不是成了厨房里的老妈子。”裴乐瑶说道。 “一个月，一个季度给他做上一顿，让他尝尝鲜就是了。” “物以稀为贵，做多了他就不知道珍惜了。” 苏昭仪和安嫔互相看一眼，随即笑出了声。 “看来我们六公主定然是不会被驸马欺负的，定然把驸马收拾得服服帖帖，言听计从。”苏昭仪笑着说道。 裴乐瑶忽闪着萌动的大眼睛，用力点点头。 “嗯，嗯……” 苏昭仪和安嫔都被她宠萌宠萌的样子逗乐了。 就在此时，宫女快步而入。 “娘娘，曹贵人来了……” 安嫔微微皱眉，“她来做什么？” “这次是刘公公陪着一起来的。”宫女又说道。 刘公公是皇帝身边另外一个得用的公公，是李莲的大徒。 刘公公来也算是代表了半个皇帝。 “让他进来吧。”安嫔说道。 曹贵人的面子她可以不给，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片刻之后，刘公公和曹贵人走了进来。 谁也不想在吃饭的时候有外人进入。 “安嫔娘娘正在用午膳呢。”刘公公笑容满面。 “奴婢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知道不是时候还来。”安嫔不客气地回怼一句。 刘公公尴尬一瞬，随即又笑着说，“是因为陛下的旨意。” “陛下有什么旨意？”安嫔心中疑惑。 她不知陛下的旨意让她和曹贵人之间能产生什么联系。 “陛下想让六公主去曹贵人的寝宫住几日。”刘公公说道。 裴乐瑶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地吃饭，没想到这件事情与她还有关系。 “为什么？”裴乐瑶问道。 “陛下说，让六公主与其他妃嫔也接触一下，免得养成孤僻的性格。”刘公公硬着头皮说道。 连刘公公也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于牵强。 安嫔冷笑一声，“六公主又不是陛下，需要对每个嫔妃雨露均沾。” 刘公公，…… 这话让他怎么接。 “安嫔姐姐，我也是想和六公主多亲近亲近。”曹贵人说道。 其实这已经不是曹贵人第一次来长春宫见她了。 裴乐瑶看向曹贵人，见她的发髻、妆容与婉贵人有几分相似，心中更加厌恶。 东施效颦也得有个限度。 “我不想与你亲近。”裴乐瑶说道。 一个贵人，何必要做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定然是后面有人逼着她这般做。 逼着她的这个人不用想，也是华贵妃。 华贵妃可真是煞费苦心，以为她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呢。 “刘公公你也听到了，六公主说她不想与别人亲近。”安嫔说道。 “回去告诉陛下。” “既然他将六公主交给我来抚养，六公主的事就由我说了算，他最好不要插手。” “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就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送客……” 安嫔毫不客气地将人轰了出去。 好好的一顿饭吃得也没了氛围。 苏昭仪和三公主离开之后，裴乐瑶说道， “母亲，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我既然收养了你，对你就有看护的责任。”安嫔微笑着说道。 “定然是曹贵仁给陛下吹了耳边风。”裴乐摇道。 “小孩子别懂这些。”安嫔一脸嫌弃的表情。 “陛下的耳根子越来越软了。” “看看曹贵人那是什么货色？” 安嫔自然也看得出来曹贵人是在学着婉贵人装扮。 不知她是有心这般做，还是别人逼着她这般做，反正都很下作。 “母亲，父皇会不会上门来跟你说这件事情？”裴乐瑶有些担忧地问道。 安嫔摇了摇头，“放心吧，不会的。” “越是情绪稳定的人撒泼越让人害怕。” “他敢来我就跟他撒泼。” 裴乐瑶，…… 她还没见过安嫔娘娘撒泼是什么模样。 “把你这好奇的小眼神收起来。”安嫔戳了戳她的额头。 裴乐瑶安心地笑了笑。 刘公公回到勤政殿，将长春宫的情况仔细禀报了皇帝。 皇帝的神色凛然了几分。 “去库房里取两匹上好的锦缎……朕记得还有一副玉制的棋盘，好像是和田玉的。” “锦缎送给安嫔，和田玉的棋盘送给小六。” 刘公公愣怔一瞬。 “让你去你就去，愣在这里做什么？”李公公抬脚在刘公公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刘公公恍然大悟，答应一声，转身向殿外走去。 他主要是想不通皇帝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让他带着曹贵人上门，结果，安嫔娘娘说了几句狠话，皇帝便送了礼物上门。 这是赤裸裸的服软。 刘公公年纪还小，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李莲可清楚。 第69章 小侄女 当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惹到了现在的安嫔。 结果安嫔就是不理陛下。 在陛下最需要银子的时候，安嫔咬死不松口。 陛下低三下四，好话说尽，又送礼物又赔罪，最后安嫔才松了口，给了陛下一笔银子，让他渡过难关。 之后陛下就再也不敢得罪安嫔。 一切事情都随她的心意。 之前陛下和安嫔的关系还算融洽，一个月总要去长春宫那么几回。 安嫔也不抗拒。 有了七殿下的时候，安嫔和陛下的关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格外的甜蜜和融洽。 可惜七殿下没长成便夭折了。 之后安嫔对陛下的态度便冷若冰霜。 陛下也试图挽回与安嫔的关系。 尝试过很多次，但最终都失败了。 陛下也就放弃了与安嫔亲近。 但是陛下也清楚，安嫔不能得罪。 刘公公从库房里选了礼物送到长春宫。 裴乐瑶悬着的心便彻底安稳下来。 没想到安嫔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这般重要。 这倒是裴乐瑶没想到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春节。 三十晚上是家宴。 皇家的家宴从来也不那么单纯。 除了皇子公主之外，还有宗亲家的王爷子侄。 裴乐瑶年幼，再加上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嫔位，给她安排的位置离皇帝已经非常远了。 与她位置相近的还有一个小姑娘。 杏眼桃腮格外好看。 “你几岁了？”裴乐瑶将她拉到身边，问道。 顺带给她拿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宫宴上的食物都是提前一两个时辰准备好的。 要不然那么多桌，现时准备，哪能忙得过来。 再加上天气寒冷，饭菜早已冰冷，毫无口感。 几句话交流下来，裴乐瑶才得知她是永平王的孙女。 永平王就是昭德帝的长兄。在先帝的时候，永平王做过太子，不过后来被废了，现在的皇帝登上了太子之位，继承了皇位。 后来永平王之子继承了王位。 这样论下来，现在的永平王是裴乐瑶的堂哥，而眼前的这位是她的侄女。 裴乐瑶没想到自己的辈分瞬间就加了一个档次。 这小姑娘叫裴清婉，今年四岁。 裴清婉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辈分之间的差距，毫无违和感的用甜脆的声音喊了一声，“姑姑，好。” 裴乐瑶只好板起脸来装出长辈的模样，摸了摸裴清婉柔嫩的脸颊。 “清婉好，喝吧，这叫奶茶……” 裴清婉点点头喝了一口，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 没有小孩子抗拒得了这种甜甜的，香香的，带着奶味的饮料。 一杯奶茶瞬间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裴清婉正是话多的年纪，关系亲近之后，小嘴便停不下来。 大年三十的公演之后，裴乐瑶就不必再被强迫参加其他宴会了。 她先与几位公主在一起举行了小宴会。 不过几位年长的公主都当她是小孩子，说话也都避着她，裴乐瑶便与她们没有太多的交往。 小聚会散场之后，三公主将她送回长春宫。 回去的路上还安慰她，照顾她的情绪。 不过裴乐瑶并不是在意。 倒是与几位小皇子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而这一次的聚会安排在了华清宫。 “公主要不还是别去了。”佩儿很是担忧。 毕竟她要去的是华贵妃的地盘。 “不碍事的，我去是与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一起玩。” “华贵妃怎么样也不敢在那种时候为难我。” “更不会对我不利。” 华贵妃自然不敢在这种场合动手脚。 即使她再得宠，实力再雄厚，也不敢随便在几位皇子都在的场合下手。 万一给皇子造成伤害，那是诛九族的罪过。 “公主还是小心一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春生也叮嘱道。 “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殿下有哪里不痛快，奴婢马上进去接殿下离开。” 裴乐瑶点头应下，“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与几位小皇子玩得倒也简单。 外面天冷，不能出去玩躲猫猫之类的游戏，只能在宫殿里玩弹珠、猜拳之类的游戏。 偶尔也会打叶子牌，不过叶子牌的规则有些复杂，像四皇子这样的不喜欢动脑子便玩不起来。 “有围棋吗？”裴乐瑶觉得这些游戏又傻又无趣。 “我们可不会下围棋。”五皇子说道。 其实六皇子是会下的，但是有五皇子在，他也不敢展露自己的才华。 “围棋太无聊了。”四皇子说道。 “我有新玩法，我教你们玩。”裴乐瑶说道。 男女有别，她和几位皇子聚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 趁此机会教给他们一个新游戏也不错。 “围棋当然有。”五皇子便吩咐人将围棋拿来。 裴乐瑶教他们玩的便是五子棋。 五子棋规则简单，需要的棋子也不多，关键的是容易上手。 很快，三位小皇子便都沉浸在五子棋的游戏中。 裴乐瑶连着赢了四皇子、五皇子。 几位皇子觉得自己围棋都会下，五子棋不可能赢不过裴乐瑶。 最后，几位皇子输到怀疑人生。 四皇子和五皇子因为五子棋的事情打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矛盾，就是四皇子要回击，五皇子不让。 再加上五皇子已经连输了两盘，心情急躁。 两位皇子打起来便惊动了华贵妃。 华贵妃一直忍着没过来，此时奔过来，见到五皇子脸上被四皇子挠出一个血印子，心疼得不得了。 “你就是个妖孽，有你在的地方就没有好事发生。”华贵妃已经完全丧失了体面，冲着裴乐瑶怒吼道。 春生已经不顾一切冲了进来。 他挡住华清宫的人，佩儿将裴乐瑶紧紧地抱在怀中，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她现在完全没有力量伤害华贵妃，只能慢慢寻找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份仇怨她先记下，以后慢慢讨回来。 德嫔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两个小孩子打架，华贵妃虽然霸道，但也不能将德嫔如何。 但这件事情还是惊动了皇帝。 皇帝倒是不甚在意。 得知两人打架的理由，分别训斥了一番，但心里却觉得很舒服。 男孩子打架代表着他们有一份血性。 第70章 有机会 皇帝并没有如何处罚四皇子和五皇子。 只让他们以后兄弟和睦。 这件事情反倒是六皇子所受的责备最重。 “五殿下和四殿下打架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宋昭仪凶巴巴地瞪着六皇子。 六皇子低着头，眼眶通红。 “娘亲，我在和六妹妹下棋……” “什么六妹妹？”宋昭仪凶狠地在六皇子的肩膀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她不是你六妹妹。” “在华清宫里尤其不能说出那是你六妹妹的话。” 六皇子咬着嘴唇，“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宋昭仪说道。 “事情总有缘由的，这是我们先生说的。”六皇子一副倔强的模样，“万事皆有因果。” “让你去读书，不是让你顶撞我的，是让你好好读书，讨你父皇欢心。” “还有，即使读书读得好，你也不能在五殿下面前展露出你的才华。” “我跟你说这么多，难道你什么都听不进去吗？” “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你就这般忤逆我。”宋昭仪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六皇子见到这般样子的宋昭仪，虽然倔强，心中也满是不解，但还是缓缓地跪了下去。 “娘亲，我错了，我不该与你顶嘴……” “以后我不说她是六妹妹了。” “还有，那就是个狐媚子，是妖女，你别被她蛊惑。”宋昭仪接着说道。 “你看看与他接触的这些人，哪一个没有被她蛊惑而去？” “从你父皇到安嫔……” “还有那个没脑子的苏昭仪。” “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以后你少跟她玩。” “即使与她遇到一起也离她远一些。” 小小的六皇子自然不知道华贵妃和宋昭仪为何如此讨厌裴乐瑶。 在他的认知中，六妹妹是很聪明的。 会做奶茶，会玩的游戏也多，而且每次玩游戏她都能赢。 这么聪明可爱的六公主，她们为什么不喜欢？ “还有，四殿下和五殿下打架的时候，你应该无条件的帮着五殿下奏四殿下。”宋昭仪说道。 “那种时候你不知道跟谁亲，不知道该帮谁吗？” 可在六皇子心中五皇子并不亲。 他是没有办法，只能跟五皇子一起玩。 五皇子经常欺负他，抢他的东西，做了坏事还让他背锅。 他心中一点都不喜欢五皇中。 可是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 正月十五过后，皇子们便要开始去书院继续读书。 裴乐瑶却因为谢晋要参加春闱，短时间不用去书院。 “这年就算是过了。”正月十六早上，安嫔对裴乐瑶道，“街上的年味也淡了。” “你想出宫，就跟着长安去玩吧。” “好啊……”裴乐瑶欣喜答应。 六皇子挨揍的事情，裴乐瑶后来听说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被禁止和她玩。 这段时间裴乐瑶在宫中还挺无聊的。 此时有了出宫的机会，她自然开心。 裴乐瑶跟着长安姑姑出了皇宫。 她在皇宫中见过了安大夫，也拜了年，不用特意去拜访。 她直接去见谢晋。 去了谢晋的住处，院门没有锁，可家里也没有人。 谢晋家徒四壁，只有一些书籍，着实不值得小偷光顾。 即使这个时代，书籍也很贵，可小偷拿走书籍也不好转手。 “咱们给谢先生买了那么多木炭，怎么屋里还是这般的清冷？”春生说道。 “院中的木炭也不剩几块了。” “他应该是接济了别人。”裴乐瑶说道。 “公主还是把炭盆点起来吧，要不然这屋里也太冷了。”佩儿说道。 裴乐瑶点点头，“点起来吧，要不然真冷啊。” 虽然是春季了，空气中满是湿气，小草也开始冒出新芽，远远望去，道路两旁的垂柳呈现出青绿色。 可在屋里还是觉得阴冷。 “我来点炭盆，春生你去找找，看谢先生去了哪里。”佩儿吩咐道。 春生道，“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做吧。” “等炭盆点好了，我再去找谢先生也不晚。” 春生点好了炭盆，屋里很快暖和了许多。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谢晋才回来。 “没想到公主殿下会来……”谢晋匆匆进门，抱歉地说道。 “不碍事，我看了一会儿书，应该是先跟先生说一声的。”裴乐瑶说道，“是我贸然而来，先生不用自责。” “对面巷子，屠户家媳妇儿生孩子时我帮了忙，现在孩子满月酒，非要让我给孩子起个名字。”谢晋解释道。 “看来我给先生的银子，先生都花在了别人身上，我给先生买的木炭，先生应该也都慷慨地送出去了。”裴乐瑶问道。 谢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不碍事，不碍事，只要银子花在刀刃上，那才是它该有的价值。”裴乐瑶笑道。 “对了，还没跟先生拜年。” “先生，新年好！” 谢晋笑着应下。 “对了，安嫔娘娘给我置办下一块茶田，你随我去看看。”裴乐瑶道。 谢晋答应一声，跟着裴乐瑶去了城东。 这块茶田在骊山脚下，原本属于白云观。 白云观香火鼎盛，先帝的时候更是兴旺。 因为先帝信奉道教。 昭德帝其实也更推崇道教，只不过太后娘娘信奉佛教，她对于宗教也没有那么痴迷。 或许是她还年轻，没有到追求长生不老的年纪。 这块茶田将近五十亩，不过看起来有些残破。 茶树树干看着还挺粗壮的，只是，枝条寥落，不甚繁茂。 “这茶田能行吗？”裴乐瑶有点失望。 谢晋步入茶田，查看茶树之后说道，“京城原本就不是种植茶树的地方……” “想来这块茶田也产不出好茶……” “不过，我看了几棵茶树，都有新芽……” “想要收获茶叶也不难，只是产量不会太多，品质也不会很高。” “需要懂得种田的人好好侍弄才可以……” “而且要抓紧时间，一旦茶叶出芽，再养护就来不及了……” 裴乐瑶倒是不会怀疑安嫔的好意。 或许是在京城内成片的茶田原本就不好找。 如果在城外，她又不放心。 “那就找有经验的农人来……”裴乐瑶道。 第71章 别不舍得花钱 谢晋道，“虽然我会种茶，但我也没有太多经验。” “毕竟我也只是帮着家里做过，我的主要任务还是读书。” “先生，还有多长时间茶树会抽芽？”裴乐瑶问道。 “还有半个月时间，茶树就会抽芽了，在二月底采摘就要结束，要不然茶叶就老了……”谢晋说道，“那个时候茶就会发涩。” “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裴乐瑶淡然一笑。 “走，回去吧。”裴乐瑶说完便上了马车。 不过她并没有回宫，而是又返回了谢晋的住处。 谢晋的房间里炭火没有歇，此时反回暖暖和和的。 裴乐瑶拿了笔墨纸砚，便开始书写另外一份计划书。 “先生，我也没有值得信赖的人，只能将这件事情交给你。” “你放心，等赚了银子我会分一笔给你的。”裴乐瑶写完计划书之后，郑重其事地对谢晋道。 这一次谢晋没有拒绝。 这段时间他感受到了有银子的好处。 对于普通百姓，一个铜板难倒英雄汉。 他虽然拿的是裴乐瑶的银子，但是却帮助了很多有困难的人。 最近他的名声小有传播。 至少在读书人中，他成了一个乐善好施者。 他也意识到乐善好施都是需要银钱支撑的。 谢晋不知裴乐瑶要做什么，拿起她写的计划书。 谢晋看到她的字微微皱眉。 “看你写单个字的时候结构还可以，放在一篇文章里，怎么这么难看？” “先生真是钢铁直男，说话就不能委婉些。”裴乐瑶露出无语的表情。 谢晋对裴乐瑶的话似懂非懂，不过他也没有追问。 他将整篇计划书全部都读完，然后又读了一遍。 因为第一遍他并没有完全理解计划书中表达的意思。 即使是第二遍，他也没有完全领会。 “投入这么多，能行吗？”谢晋说道。 “能行……”裴乐瑶信心满满。 “我从安嫔娘娘手中得到的五百两银子还没花呢，给你放下一百两，做这些事情千万别不舍得花钱。” “前期的包装是很重要的。” 谢晋点头应下，“说实话，我没有完全领会你计划书中所表达的意思，做的不好，你可别训我。” “你是我的先生，我怎么会？我可是个尊师重道的人。”裴乐瑶说道。 谢晋并不觉得裴乐瑶是尊师重道之人，在他们两个人相处中，裴乐瑶不知不觉已经完全占据主动。 他早已成为被裴乐瑶支配之人。 “等你选好了人，我再出宫一次，帮你把把关……” 裴乐瑶嫣然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晋，“但先生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 何况谢晋竟是始终考不上，更需要正面的表扬。 “还有这点木炭钱就不要省了。”裴乐瑶走之前说道。 “先生也是三十岁的人了。” “总是这么受凉，关节受不了。” 谢晋仿佛受到了某种暴击。 “我，我还没那么老呢。” 裴乐瑶语重心长道，“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身体，年纪大了，所有的狂妄都会付出代价。” 谢晋，“我是你先生，不是你是我长辈。” “公主在宫外逗留的时间太长了，赶紧回去吧。” 裴乐瑶笑着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出了谢晋的院子，上了马车，返回皇宫。 在皇宫门口，裴乐瑶见到了正准备进宫的姚崇姚丞相。 姚丞相是华贵妃的兄长。 前朝和后宫从来都是一体的。 要不然华贵妃为何能宠冠后宫。 姚丞相在前朝也是大权在握。 华清宫华贵妃正在训人。 “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华贵妃面色冰冷。 曹贵人身体前倾，低垂眉眼。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不会哄吗？” 曹贵人心里想，六公主是小孩子吗，比泥鳅还滑溜。 可华贵妃非要让她将六公主拉到自己身边来抚养。 上次她使尽浑身解数才说服皇帝，让刘公公陪她一起去长春宫。 那已经是她能力的上限了，华贵妃还不满足。 “娘娘，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曹贵人说道。 “那我帮你，这一次你好好去办。”华贵妃说完，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宫女拿出一小包东西放在曹贵人身边。 曹贵人吓得直接跪在华贵妃面前。 “娘娘饶命。” 曹贵人以为这纸包里放的是毒药。 华贵妃想要让她毒杀六公主。 “看把你吓的，我怎么会毒害皇嗣……”华贵妃眉梢扬起，露出和善的表情。 “这是一种放在饭菜里会让饭菜生香、放在食物中会让食物增色的东西。” “吃多了还会上瘾。” “六公主，有口舌之欲，好美食。” “你得投其所好……” “你放心，吃了是不会死人的，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会让身体更舒服，更有精神。” 曹贵人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华贵妃的话。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双手发抖地将那包东西藏起来。 * 谢晋拿到裴乐瑶给他的银子和计划书便开始着手行动。 他先找了几位种过茶叶的老农，找了羊粪，进行深埋。 然后在这五十亩茶田中铺上稻草，周围再用整齐漂亮的竹子做成栅栏，将其围起来。 茶树喜阴喜湿。 谢晋又从白云观中找了二十位漂亮的道姑，穿上青衣，每日都从骊山上打泉水，然后浇灌茶园。 这二十位道姑必须是身段妖娆，面容姣好，年纪在十八岁左右的少女。 骊山原本就是京城权贵之家的公子小姐们游玩的去处。 而且山上有道观寺庙，香火鼎盛。 尤其此时还是春季，迎春花漫山遍野的开放，再过十天半个月，桃花、梨花、杏花也会陆续开满整个山坡。 春日是赏花踏春的好时节。 骊山脚下的这五十亩茶田怎么可能不被人关注。 再加上二十位旖旎少女，穿着道袍，一副清纯脱俗的盛景，这一处虽是人间、却不似人间的地方，很快便引来很多人的关注。 这段时间谢晋名声甚佳。 他主动邀请三五好友来到骊山脚下，茶园目力所及之地，吟诗作对。 “谢兄，你可知道那片茶园的来历？”蒋文远从山坡上的凉亭中居高临下，看着茶园中的情景，好奇询问。 第72章 宁安公主 谢晋一时没有回答蒋文远的问题，心中却首先感慨裴乐瑶的料事如神。 还真有好事儿的，被茶园的故弄玄虚所吸引。 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 这位蒋文远原本就不是纯粹的读书人。 蒋家经商，做玉石生意。 蒋文远考中秀才之后，便在读书上再无进益。 但他仍以读书人自居，与京城这些举人们混在一起。 蒋文远的目的其实也很容易被窥破。 他便是想要结交这些举子，等他们考上进士，将来便是蒋家玉石生意的潜在客人。 蒋文远做的是长久生意。 不过，蒋文远这人倒是也不小气，听说他接济周围巷子的穷人，便也为他慷慨资助过一些银钱。 此人极善言辞，虽然读书作诗水平一般，却能在读书人中左右逢源。 他作诗作对不行，但是喝酒闲聊、谈天说地很在行。 只要有他在，便不会让场面冷下来。 这也是谢晋邀请他的原因。 谢晋没想到，第一个上钩的竟然就是蒋文远。 “我知道，这块茶田原本是属于白云观的。” “但白云观经营不善，被人买走了。” “我听说这些浇茶田的女子都是白云观的仙姑……” “这些仙姑每日早晨从骊山上接清泉，然后到茶田中浇灌，之后才会回到白云观侍奉祖师。” “茶田中铺着草垫子，隔绝地上的污秽。” “而这些仙姑自然是处子之身。” “又与神仙打交道。” “这些茶树整日饮用的便是神仙降下的甘霖。” 谢晋一个读圣贤书的人，一开始背这些词汇的时候，下了很大功夫，总是过不了心中这道坎。 此时说出来倒也顺当，没有磕磕绊绊。 至少蒋文远听得格外神往。 “真没想到骊山脚下竟然还有这样一片茶田。” “只是不知这茶叶何时才能上市？”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谢晋说道。 “如果蒋兄感兴趣，可以亲自去茶田旁问问。” 谢晋觉得裴乐瑶越来越危险，他一个读圣贤书的人竟然跟着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在这里骗人。 “好，我改日便去问问，谢谢谢兄倾囊相告……”蒋文远很是诚恳地说道。 蒋文远没有等到改日，当日下山便找理由提前离开，去了茶田。 茶田是由一位三十岁左右，风韵犹存，容貌秀美的半老徐娘照看。 妇人提着精巧的竹篮在田埂上拔杂草。 “这位公子，探头探脑的，在这里做什么？”妇人看到蒋文远，脸上带着清纯的笑。 “这位小娘子，我想问这家茶田是何人所有？”蒋文远上前一步笑着说。 他自然看得出妇人的年纪要比他大，但说一声小娘子，妇人听了定然开心。 果然，妇人脸上笑容灿烂，“公子真会说话，我定然比公子年长。” “公子叫我一声小嫂子就可。” “我家主人的消息不便透露，公子还想打听别的消息吗？” “茶叶何时上市？”蒋文远没有纠结茶田的主人是谁，改口询问。 “按照茶叶的长势，大约在三月中旬便能上市。” “关键是，我家这茶田不施肥，不受污秽之物污染，天然生长，浇灌的是骊山上白云观的甘泉，生长速度要比其他茶叶缓慢一些。”妇人回答。 “小嫂子可知，往年这茶叶卖多少银子？”蒋文远接着问。 “这个不好说，要随行就市。”妇人说道。 “不过最便宜也要十两银子一两茶。” “多少？”蒋文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贵的茶叶。 “我家茶田只产精品茶叶，就这五十亩茶田，能产出五百斤干茶已经不错了。”妇人说道。 “往年我怎么没听说过？”蒋文远露出狐疑的神色。 “因为这块茶田是我家主人新买的……” “其他茶田的茶叶哪里能轮到公子购买。” “茶叶还没长出，已经被人预定，都送到了宫中和达官显贵的深宅……”妇人说着，便转身离开。 蒋文远回到家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翌日，他带着百两银子来到茶田，向妇人提前以十两银子一两茶的价格预定了一斤茶叶。 谢晋后来听说蒋文远一百两银子买了一斤茶叶，一时很是无语。 还真有人上这种当。 * 裴乐瑶带了宫外的点心，还有她和三公主做的洋芋盒，来到勤政殿见皇帝。 春生已经提前为她打探好了消息。 今日皇帝下朝之后便留在勤政殿处理政务。 裴乐瑶算了算时间，恰好是皇帝处理政务比较累的时间段。 她去的时候皇帝恰好可以休息。 只是她没想到，今日勤政殿竟然还有客人。 这是一位容貌秀美的女子，头发高高盘起，在头顶扎了一个圆髻，用木簪扎住头发。 她长着鹅蛋脸，杏眼桃腮，脖梗修长白皙，虽然只穿着一身朴素的道袍，但却难以遮盖她绝美的身段。 “这位漂亮的姐姐是哪一位？”裴乐瑶盯着美丽的道姑看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 道姑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桃花眼忽闪着看向皇帝。 “皇兄，这又是哪个不懂规矩的？” 皇帝无奈一笑，“这位是六公主。你可能没见过。” “皇兄什么时候又添了一个女儿？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姑说道。 裴乐瑶也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这位并不是姐姐，而是她的姑姑。 “小六过来拜见你宁安姑姑。”皇帝冲他招手。 裴乐瑶上前一步，向宁安公主行礼。 “乐瑶拜见宁安姑姑。” 宁安公主端详着他，“前面几位公主我都见过，属这位最好看。” “今年几岁了？” “六岁。”李乐瑶回答。 “才六岁，还没长开呢，再长几年，更好看了。”宁安公主说道。 “再长十年也没有宁安姑姑好看。”乐瑶说道。宁安公主忍俊不禁。 “真是个嘴甜的丫头。” 宁安公主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交给裴乐瑶。 “不知道能见到你，此时见到了也是缘分，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裴乐要看着手中玉牌，润泽饱满，光泽纯粹，没有一丝杂质，一看便知是极品。 “谢谢姑姑的赏赐，我很喜欢，改日我给姑姑回礼。”裴乐瑶甜美一笑，两只酒窝跃然脸颊之上。 第73章 六公主出事 宁安公主笑着摇头，“你一个小孩子能给我回什么礼，别客气，这是长辈给你的，收着就是。” “我不会客气的……”裴乐瑶嫣然一笑。 “不过晚辈也有晚辈的礼数……” “父皇，我给您带了点心，还有好吃的洋芋盒子，父皇有时间多吃点，我就不打扰您和姑姑说话了。” 裴乐瑶笑着与皇帝说完话，便行礼之后退出了勤政殿。 宁安公主见裴乐瑶离开才对皇帝道。 “皇兄竟然也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皇帝笑着缓缓摇头，“古灵精怪的小滑头，你是不知道给朕惹了多少麻烦。” 宁安公主今日是来讨好皇帝的，见皇帝有兴趣谈论裴乐瑶的事情，便故意询问一句。 “皇兄说来听听，我顺便也品尝一下这洋芋盒子……” 皇帝也不好直接赶人，只好吩咐李莲将裴乐瑶带来的食物摆放出来与宁安公主一起品尝。 “这些点心似乎是宫外的，不过这洋芋盒子倒是第一次吃到，味道不错。” “外面酥脆，里面香甜可口。”宁安公主评价道。 “这小滑头最近往宫外跑得次数多，这是故意来讨好朕的。”皇帝笑着，也吃了一个洋芋盒子。 “味道确实不错。” 最近有大臣屡次向皇帝进言，让削减佛寺的数量。 先帝时皇帝信奉道教太后信奉佛教。 两人关系又不好，最后不论是寺庙还是道观都像湖中的水草一样，泛滥成灾。 不论佛寺还是道观，都侵吞了老百姓大量的田产，导致无产的流民遍地，给城市的治安造成很大压力。 朝廷重视佛道，不论是道士还是和尚，数量猛增，有些人家在还很小的时候便让孩子出家当了和尚。 宁安公主出家修行当了道姑。 这一次她进宫来见皇帝，就是为了阻止皇帝对道观和寺庙开刀。 宁安公主在京城权贵中声望很高。 俗话说楚王好细腰。 先帝和太后分别推崇道佛，京城的权贵自然也都跟风，让佛道事业在大周蔚然成风。 而宁安公主又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公主，自然而然入了道家衣钵。 裴乐瑶对这后面的利益争斗了解一些，但并不详细。 不过她想到，自己的茶田在白云观所在的骊山脚下。 她倒是可以稍微利用一下宁安公主的力量，把茶叶的热度再稍微往高炒一炒。 裴乐瑶想到此处心情愉悦，没想到今日竟然有这般幸运的相遇。 就在此时，有几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六公主……”曹贵人脸上堆满笑容。 曹贵人已经极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可裴乐瑶看在眼里还是那般谄媚和有所图。 “曹贵人……”裴乐瑶收敛笑容，面色冷了下来。 “六公主可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曹美人笑着问，一副想与她套近乎的模样。 “刚才去勤政殿给父皇送了一些好吃的点心，父皇夸了我。”裴乐瑶说道。 “六公主真是有孝心。”曹美人说道。 “那是我父皇，不是应该的吗？”裴乐瑶随口应付一句，准备离开。 “六公主，我听说你喜欢吃洋芋，做了洋芋卷，你要不要尝一尝？”曹贵人热情地说道。 “不用了吧……我怎么好意思拿曹贵人你的东西？”裴乐瑶说道。 “那有什么，不过就是些小零嘴而已，六公主千万别客气。”曹贵人说着，让丫鬟将食盒递给佩儿。 佩儿想要推拒，却见裴乐瑶点点头。 佩儿心中疑惑，但还是接住了食盒。 曹贵人见她拿住了食盒，心情大悦。 “六公主先拿回去吃，觉得好吃，我再做。” “那我就谢谢贵人了。”裴乐摇道。 曹贵人又客气两句，裴乐瑶便带着食盒往长春宫走。 不过她并没有回长春宫，而是去了御花园。 她在御花园有秋千的一处地方，停下来，坐在秋千上。 “殿下，奴婢还是把这食盒里的东西扔掉吧。”佩儿说道。 “曹贵人不怀好意。” “她定然是受人指使。” “所以才不能扔掉啊。”裴乐瑶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你将食盒打开，我看看今日的洋芋卷有什么门道？” “费了这般心思，在半路上堵着我，非要给我吃洋芋卷，这洋芋卷定然不一般。” “想用洋芋卷来拉拢我是不可能的。” 佩儿半信半疑地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洋芋卷夹了一块递给裴乐瑶。 裴乐瑶用手指捏住洋芋卷端详一番，没有发现特别之处，然后闻了闻。 有一些异样的味道，但不明显。 随即她将洋芋卷掰成两段。洋芋卷里面包裹着红豆沙。 红豆沙的味道非常清淡，不过这里面却夹杂着其他的异味。 裴乐瑶捏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佩儿没想到裴乐瑶真的会吃曹贵人的东西。 不过裴乐瑶是个吃货，或许曹贵人做的洋芋卷确实与众不同。 所以佩儿的表情从疑惑转为理解。 只是片刻之后，裴乐瑶便捂着肚子，人也从秋千上掉下来，蜷缩成一团。 佩儿吓坏了，将裴乐瑶从地上抱起来。 贝裴乐瑶心疼佩儿，因为她要演戏，必须让佩儿配合。 她自己可以演得足够像，可佩儿的演技她信不过，所以她必须连佩儿也要骗过。 “公主殿下，你怎么了？”佩儿急切地呼喊着。 “奴婢就说这洋芋卷有问题，奴婢就说曹贵人居心叵测，歹毒心肠，她的东西不能吃。” 裴乐瑶微微喘息，“快去告诉陛下，然后喊太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佩儿对旁边的小宫女和小内侍厉声道。 小宫女和小内侍，这才回神过来，撒腿就跑。 安太医今日恰好在太医院，得知裴乐瑶肚子疼，匆匆赶了过来。 皇帝刚刚送走宁安公主，正准备处理政务，李莲脚步飞快，走了过来。 “陛下，六公主出事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刚才还来勤政的，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 “说是在御花园，忽然肚子疼得厉害，从秋千上掉了下去。”李莲语速飞快地说道。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皇帝说着站起来，向勤政殿外走去。 第74章 死路一条 皇帝此时对裴乐瑶的关切也是真诚的。 毕竟这段时间皇帝与裴乐瑶相处甚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过分疼爱一个皇子会让别人猜疑良多，可他疼爱一位公主影响还是小很多。 此外，六公主的事情也让后宫和朝堂起了一些波澜。 很多人都盯着他呢。 尤其是翰林院，以梁先生为首的几位先生，对六公主格外器重。 别的皇子公主都不出事，只有六公主出事，未免不让人觉得他薄情寡性。 皇帝匆匆来到御花园。 此时安太医已经到了。 “太医院怎么就来了一位年轻太医，其他人呢？” “去，将周太医喊过来。” “他的架子倒是大了。”皇帝来到御花园之后没好气地说道。 “赶紧，先将六公主送到勤政殿去。” 一个身体强健的婆子从佩儿怀中接过裴乐瑶，抱着她便往勤政殿的方向走。 佩儿则是将曹贵人送给裴乐瑶的洋芋卷紧紧抱在怀中。 这可是证据。 六公主定然是吃了洋芋卷才出事的。 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腹痛难忍。 一众人来到勤政殿。 裴乐瑶依然被安置在之前所在的房间。 安嫔正在长春宫后院忙碌。 时值开春，是耕种的时节。 长春宫的后花园正在平地、打垄，准备耕种。 宫女匆匆来到后花园，“娘娘，六公主出事了。” 安嫔手中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向宫女，“六公主不是去了勤政殿，出了何事？” 此时三公主和苏昭仪也在长春宫帮忙。 “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只听说六公主在御花园荡秋千，忽然从秋千上掉下来，腹痛难忍。” “已经有人去勤政殿告知陛下，奴婢回来告知娘娘。” “姐姐，快去看看六公主怎么样了？”苏昭仪说道。 “我也一起去看看六妹妹如何？”三公主说道。 “还是我自己先去，你们先回，等有消息我派人告知你们。”安嫔一边说着，一边从田埂上出来，回寝宫换了衣服便带着人去往御花园。 安嫔到了御花园才得知，六公主已经被皇帝送去了勤政殿。 此时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也都匆匆地赶往勤政殿。 裴乐瑶正在勤政殿的净房里上吐下泻。 一开始她确实是装的，可她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可能比她想象得要严重。 于是，在安太医来了之后，她悄悄地向安太医要了一些药吞了下去。 这药能让她上吐下泻。 要不是为了治住曹贵人，她才不会遭这份罪。 只是她不确定自己闻到的那股味道是否准确，如果她的判断是准确的，曹贵人这一次估计要倒大霉。 裴乐瑶泻完吐完之后，躺在床上，小脸惨白，微微有些低热。 “六公主怎么样？”昭德帝冷眼看向周太医，问道。 周太医噤若寒蝉，她今日就是稍稍懒了那么一下，没有第一时间赶到，派安太医过来，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真是一点都不能偷懒呀。 周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六公主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吐完泻完之后，情况就能稳定。” “微臣再给公主殿下开一副药，然后辅以针灸，应该就能稳住病情。” 皇帝对于周太医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公主吃了什么？怎么会吃坏了肚子？”皇帝这才腾出精力去调查整个事件。 佩儿此时才跪在皇帝面前，将那食盒捧到身前， “陛下，我们公主殿下本来好好的，结果在半路遇到了曹贵人，她便给了公主一盒洋芋卷。” “公主吃了洋芋卷之后，便开始腹部疼痛难忍，从秋千上掉了下来。” “求陛下查清此事……” 皇帝神色顿时凌然几分。 有人要谋害皇嗣，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曹贵人最近在年轻嫔妃中比较得宠，皇帝宠幸的次数也是最频繁的。 皇帝之前听了曹贵人的耳边风，让刘公公带着曹贵人去过长春宫，想要六公主和曹贵仁有所接触，重新挑选。 毕竟，曹贵人的娘家是州府小官，可安嫔的娘家是商业巨贾。 皇帝虽然需要安嫔的银钱，可他打心眼里看不上商贾。 如果不是裴乐瑶选中了安嫔，又给他制造那么多麻烦，他也不会将裴乐瑶送给安嫔抚养。 “周太医，你们检查一下洋芋卷里有什么小孩子不能吃的东西。”皇帝对周太医吩咐道。 周太医答应一声，便带着其他几位太医仔细检查洋芋卷。 如果只是洋芋卷坏掉了，或者是公主殿下对洋芋卷过敏，那还好说。 如果在洋芋卷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曹贵人可要麻烦了。 曹贵人这边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还想着，等找机会去将自己的收获告诉华贵妃。 她对华贵妃自然不会完全信任，所以那包东西拿回去之后，她便放在食物中，让小宫女尝过了。 那几位小宫女也是六七岁的年纪，与裴乐瑶年纪相仿，身量也相差无几。 如果这几个小宫女吃过放了药的食物，身体马上出现状况，她是不会给六公主吃的。 那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她反复验证，确定没事之后，这才做了洋芋卷，在裴乐瑶从勤政殿回长春宫的路上守株待兔。 她等到了裴乐瑶，也将洋芋卷送了出去。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反复验证过的东西，依然会出事。 周太医和几位太医反复检查之后，神色紧绷。 “陛下，洋芋卷中有罂粟……” 罂粟是一种古老的植物，只是清代末期才被大量种植。 裴乐瑶当时就闻到了罂粟的味道。 罂粟吃的多了自然会要人命，但是如果剂量小，是不会要命的。 其实，这种东西也不会轻易上瘾。 但是它会增加食物的味道，有增香的作用。 所以才有火锅店在火锅底料中偷偷地放入罂粟壳，提味增香。 而且这种东西吃过之后会让人难以忘怀，会总是惦记，这样才能保证回头客。 如果裴乐瑶不懂其中的缘故，多吃两次，定然会记住这种味道，然后贪恋这种味道，直到身体上瘾，产生依赖。 到那个时候，曹贵人说让她来到自己身边，由她抚养，裴乐瑶很可能会答应。 第75章 圣怒 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个程度，她就成了曹贵人手中的傀儡。 曹贵人定然是受人指使。 那么，她就会成为背后那人的玩偶。 对方真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 皇帝觉得不可置信。 他的后宫竟然也会出现这种事情。 皇后听说了这边的情况，也匆匆赶了过来。 虽然她心中烦躁，出事的又是六公主，可她也不得不来，毕竟她是后宫之主。 她刚到就听到周太医说洋芋卷里发现了罂粟。 她以为只是小事情，没想到事情这般大。 这可是谋害皇嗣。 皇后心中虽然不愿意，但也得跪下向皇帝请罪。 “陛下，是臣妾失职。” “没有照顾好六公主，还让后宫出现这等腌臜之事。” 皇帝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 即使他没有对哪位皇子公主表现出格外的疼爱，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谋害他的孩子。 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来谋害皇嗣。 这种事情发生一次，那么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他的皇子都出了事，将来皇位由谁来继承。 “周太医，你说的可是真的。”皇帝盯着周太医，满脸都是怒气。 周太医匍匐在地上，“微臣和几位同僚仔细检查过，洋芋卷中确实有罂粟。” “你的意思是六公主腹痛难止，上吐下泻，就是因为吃了罂粟。” “如果罂粟的剂量太高，确实会有这样的症状。” “六公主年幼，身体虚弱。” “我们普通人吃了或许没事，可六公主吃了或许就会有事。” “将曹贵人带过来。”皇帝厉声吩咐道。 李莲亲自去了曹贵人的住处。 曹贵人正在用午膳，心情愉悦得很。 李公公突然带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摁在地上。 “李公公，发生了何事？”曹贵人满脸慌张，不知所措。 “曹贵人去了就知道了。”李莲面色冰冷。 “将曹贵人带走。” 于是，曹贵人便被带到了勤政殿。 在曹贵人被带来之前，安嫔到了勤政殿。 安嫔向皇帝和皇后见礼之后也没有请罪，开口说道，“陛下，臣妾先去看看六公主。” 她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如果真是她的责任，再请罪也不迟。 皇帝此时龙颜大怒，已经得知裴乐瑶上吐下泻的原因，自然就不会冲着安嫔胡乱发火。 “你去看看小六……”皇帝道。 安嫔此时最关心的是裴乐瑶的身体，其他事情自然有皇帝去处理。 看皇帝那张阴郁的脸，安嫔觉得应该会出大事。 安嫔进到裴乐瑶的房间。 此时，房间里没有外人，只有佩儿在照顾。 “娘娘。”佩儿见到安嫔，福身行礼。 “公主怎么样？”安嫔问道。 “刚才去净房吐了一些东西，身体有点发热，不过温度并不高。”佩儿简单扼要地将裴乐瑶的情况告诉安嫔。 安嫔来到床榻边，伸手摸住裴乐瑶的额头。 微微的热感传到她的指尖。 “母亲……”裴乐瑶看到安嫔，呢喃一声。 “没事的……”安嫔伸手将裴乐瑶揽在怀中。 裴乐瑶鼻子一酸，眼眶也发红，眼泪夺眶而出。 虽然一开始腹痛是装的，但是曹贵人想要害她却是事实。 想到这个裴乐瑶就觉得心中委屈。 安嫔对她的温柔和关切，让她瞬间变得柔弱。 安嫔的心也揪得难受。 “母亲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安嫔温柔地抚摸着裴乐瑶的后背。 “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嫔看向佩儿问道。 于是佩儿便将事情的经过，向安嫔陈述一遍。 安嫔的面色顿时冷若冰霜。 “母亲，是我嘴馋，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裴乐瑶神说道。 安嫔道，“你还是个孩子，有口舌之欲是很正常的。” “这些人真是心狠手辣。” “你放心，母亲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曹贵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佩儿，你照顾好公主，让她睡一会儿。”安嫔说着，将裴乐瑶放在床榻上。 “我去找陛下。” “母亲不要动气，生气伤身。”裴乐瑶说道。 “太医说，我吐完了、拉完了就没事了。” 安嫔见她这般懂事，心中更加难受。 “我不用你操心……” “好好睡一觉，养好身体。” 安嫔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陛下，这件事情很明显与曹贵人脱不了干系。”安嫔来到皇帝面前，连行礼的前奏也免了，开口直接说道。 “朕已经派人去将曹贵人带来，如果这件事情真与她有关，朕不会饶了她。”皇帝说道。 “这件事情陛下也有责任，如果不是受了陛下的纵容，曹贵人哪有这般胆量。”安嫔不客气地说道。 安嫔是故意这样说的，当然这话她不能说，因为这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安妹妹……”皇后提高嗓音喊了一声。 “别失了分寸。” 安嫔哼了一声，“六公主给我磕头，叫我一声母亲就是我的女儿。” “有人要谋害她的性命，那就是谋害我的性命。” “七皇子我没有照顾好，是我的责任。” “如果六公主再有好歹，我就一命换一命。” 皇后觉得自己浑身的肉都在跳。 这些后宫女人一个比一个狠。 “妹妹谨言慎行，不要胡言乱语，你要相信陛下会秉公处理，不会袒护任何一个谋害六公主的人。” “希望如此吧。”安嫔找了一把空椅子坐下来，面色严肃，等着皇帝处理这件事情。 曹贵人被李莲带到勤政殿，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臣妾做错了什么？”曹贵人这次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眼神中满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你为何要谋害六公主？”皇帝厉声问道。 曹贵人满是茫然，连连摇头，“臣妾没有……臣妾怎么改？” “你还敢狡辩。”皇帝一拳砸在桌上。 “是你给六公主送了洋芋卷，六公主吃了之后便腹痛难忍，从秋千上掉下来，而在你送的洋芋卷中发现了罂粟……” “罂粟……罂粟是什么？” 曹贵人茫然之色更甚，她根本不知何为罂粟。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皇帝义愤填膺。 “李莲，去曹贵人的住处仔细搜查。” 第76章 一场闹剧 李莲答应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又被皇帝叫住， “让金吾卫带人去曹家搜查。” 曹贵人几乎要晕厥。 “陛下，臣妾真的没有要害六公主，真的没有……” “臣妾只是想要讨好六公主，想要借着六公主抬高位分。” “这就是臣妾的私心。” “宫中好多嫔妃都有这样的私心。” “臣妾今日特地做了魔芋卷，只是投其所好。” “臣妾怎么敢在魔芋卷中给六公主下毒呢？” “臣妾即使再心切，想要抬高位份，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还请陛下明察。” 曹贵人此时还不想承认自己在魔芋卷中放了别的东西。 她知道，如果自己承认就彻底完了。 她此时还抱着侥幸心理，因为她验证过了，那些东西并不会马上对身体造成损害。 只是她不知，为何六公主吃了魔芋卷就会出现腹部疼痛的症状。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将华贵妃供出来。 因为一旦说出华贵妃的名字，即使她今日不完，往后她也没有好下场。 李公公亲自带人到了曹贵人的寝宫。 他先让人将寝宫彻底围起来，然后带着人将里面仔细搜查一遍。 李莲很快就搜到了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带着搜到的东西回到勤政殿。 “陛下，搜到了，在曹贵人的暖阁里收到了这些东西。” 皇帝眸色冰冷，看了一眼曹贵人，随即对太医说道，“周太医，你看看这是什么？” “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这叫罂粟。” “难道你还要否认？”皇帝厉声道。 “这确实臣妾的东西，臣妾只是拿它来做食物。” “臣妾打听到，这个东西做食物很好吃，可以增加香味，提升食物的口感。” “臣妾真的不知这是罂粟。” “陛下，曹贵人这般随口狡辩，不会就能蒙混过关吧？”安嫔声音冷冷地说道。 “安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会对六公主的身体造成损害。”曹贵人转头面向安嫔。 安嫔冷哼一声，“既然你不知，为何要把它放在你的暖阁里。” “如果你只知它是提高食物口感的调味料，那它为什么不在灶房里？” “你明明心中有鬼，还不承认。” “陛下，微臣检查过了，这确实是罂粟。” “这里面有罂粟壳磨成的粉末，有罂粟粒。” “也就是罂粟的种子。” “罂粟的种子毒性是很强的。” “曹贵人，没想到你胆大妄为，真敢做出谋害皇嗣的事情。” “说！这些罂粟是从哪里来的？”皇帝厉声问道。 曹贵人只是磕头，并不交代。 因为这些东西是华贵妃给她的。此时她还不能出卖华贵妃。 “是妾身让宫女出宫买回来的。” “妾身也是受害者，妾身被那些贱婢蒙蔽了。” “还请陛下明察。” 宫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华贵妃也听到了风声。 华贵妃正在喝燕窝粥，听到曹贵人出事，粥碗从手中滑脱，坠落在地上。 “娘娘，现在怎么办？”贴身宫女神色紧张。 华贵妃深吸一口气，面色冷肃，咒骂一句。 “这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娘娘还是快点想办法解决，万一曹贵人把您供出来。”宫女提醒道。 “没事的，只要本宫不承认，没有人能把本宫怎么样。”华贵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稍安勿躁，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二等宫女上来，将地上摔碎的瓷碗和撒在地上的燕窝粥收拾干净。 华贵妃坐立不安，在地上来回踱步。 曹贵人匍匐在勤政殿的地上瑟瑟发抖。 直到她听到李公公报告的另外一件事情，她唯一的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陛下，金武卫从曹家搜出了一大包罂粟。”李公公说着便将从曹家搜到的罂粟举在皇帝面前。 皇帝目光冰冷，如锐利的刀一般看向跪在地上的曹贵人。 “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真敢做出谋害皇嗣的事情。” “陛下，不是臣妾，不是臣妾，与臣妾的娘家无关，他们也是被陷害的，是华贵妃……” “是华贵妃害了臣妾。” 此时，曹贵人才知道华贵妃给她埋了多深的坑。 罂粟是华贵妃直接给她的，想来曹家搜到的罂粟也是华贵妃在宫外派人做的手脚。 她彻底被华贵妃毁了。 “陛下明鉴，是华贵妃她害臣妾。” 皇帝义愤填膺，两步跨到曹贵人身边，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要攀咬别人，死不承认。” “将曹贵人拉下去，关进死牢，严加看守，曹家人全部下狱，交给刑部，大理寺严格审查。” “陛下明察，臣妾冤枉。”曹贵人声嘶力竭。 此时，即使她喊破嗓子也无济于事。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安嫔起身对皇帝道 “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 “公主留在勤政殿也不方便，臣妾带她回长春宫仔细照看。” 安嫔说完，便进入裴乐瑶的所在之处将她抱起来，出了勤政殿。 回去的路上，安嫔对裴乐瑶道， “曹贵人是罪有应得。” “你也不要为此感到自责。” “不管怎么样，她知道罂粟事情，她也想害你。” “有这样的下场，是她蠢，也是她咎由自取。” 裴乐瑶点点头。 曹贵人不仅害了她自己，也害了整个曹家。 这件事情确实与她无关，曹贵人要恨就去恨华贵妃。 安嫔话里有话。 曹贵人背后定然是华贵妃在指使。 可是皇帝刚才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他要维护华贵妃。 这个案子到曹贵人这里便结束了。 皇帝不会再调查下去，也不会让别人去调查。 皇后娘娘自然也明白，心中对皇帝又多了一份冷意。 “那臣妾也回宫了。”皇后说道。 “明日臣妾再去看望六公主。” 皇帝微微颔首。 这件事情皇帝也无法责备皇后没有治理好后宫。 毕竟华贵妃宠冠后宫是皇帝故意为之，不过就是为了制衡皇后。 现在闹出谋害皇嗣的事情，也是皇帝制衡导致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第77章 皇帝又后悔 皇帝又后悔了。 他就不该耳根子软，听了曹贵人的耳边风。 如果不是他的纵容，曹贵人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 在六公主身上，他为什么总是做这些后悔的事情。 可他是九五之尊，即使做错了，他也不能承认。 华贵妃听说曹贵人被下了监狱，整个曹家人也被关进了大理寺牢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要把曹家牵扯出来，她就能安全。 皇帝即使怀疑她也没有证据。 只要她不承认，皇帝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除了她，还有她的哥哥。那可是当朝宰相，大权在握。 即使如此，华贵妃也叮嘱华清宫的宫人，这段时间低调行事，不要在外惹事，免得皇帝借题发挥。 皇帝冷静下来之后想到了曹贵人的话。 于是他出了勤政殿，来到华清宫。 华贵妃提前得到消息，得知皇帝要来，重新梳了妆容。 她收敛了妖艳的装扮，换了一副温柔舒雅的妆容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帝冷冷看了一眼华贵妃，并没有让她起身，而是径直进入寝宫，坐在主位上。 华贵妃心中咯噔一声，知道皇帝已经怀疑到她。 华贵妃脸上挤出饱满的笑容。 “陛下，今日怎么了，心情好像不太好。” 皇帝冷冷地看向华贵妃，“今日在勤政殿发生的事情，你毫无所知？” 华贵妃露出疑惑的神色，“臣妾今日在宫中教养六殿下，并未出门。” “是勤政殿发生了何事？” 皇帝目光如刀地盯着华贵妃。 华贵妃露出胆怯的神色，缓缓跪在地上。 “陛下莫要用这种目光看着臣妾，臣妾害怕。” “陛下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想要责罚臣妾也直接些，不要这般吓唬臣妾。” “臣妾胆子小得很。” 皇帝哼了一声，“六公主只是个小孩子。” “她也是朕的女儿。” “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朕今日就将话说在前头。” “但凡伤害皇嗣的，不管对方是谁，朕绝不轻饶。” 皇帝说完便起身大跨步出了华清宫。 华贵妃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宫女们上前将华贵妃搀扶起来。 贵妃咬牙切齿，“那个贱人生的孩子就那么重要。” “他就半点不顾本宫的情面，这番警告于我。” 宫女不敢接话，也不知如何安慰华贵妃，只好在身边小心地伺候着。 * 苏昭仪和三公主得知裴乐瑶回到长春宫，便过来看望她。 苏昭仪见她难受，又听说腹泻了许久，便下厨为她做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 “又吐又泻的，肠胃受不了，吃些东西补一补。”苏昭仪说道。 “这是遭了什么罪？” “谢谢苏娘娘。”裴乐瑶挤出一抹笑容。 “别说这些了……”苏昭仪说道，“多吃一些，好好睡一觉。” 裴乐瑶点头应下。 “我来喂六妹妹吧。”三公主道。 “不用三姐姐，我自己可以。”裴乐瑶推拒。 “跟我还客气什么？”三公主接过苏昭仪手中的碗筷，喂她吃热汤面。 苏昭仪离开裴乐瑶的房间去了东堂屋。 “曹贵人怎么能做这般糊涂的事？”苏昭仪压低嗓音道。 “她应该是被人坑了。”安嫔说道。 “如果她自己定然不会这么蠢。” “她可能并不知那药的危害性。” 苏昭仪微微叹息一声，“说她可怜吧，也可怜，说她咎由自取，也真是……” “人还是不能只靠漂亮的脸蛋活着，还是要有脑子，多读点书，多增长见识。” 安嫔微微点头，“还有就是不要太贪心。” “太过于贪心就容易被人利用。” 皇帝第二日散朝之后来看裴乐瑶。 裴乐瑶懒得搭理她，装作睡着了。 皇帝向安嫔表了一个态度，说一定会严惩曹贵人，然后离开了长春宫。 皇帝确实严惩了曹贵人。 曹贵人被判了斩立决，曹家人判了流放三千里。 流放三千里的犯人很难存活下去。 三天之后，裴乐瑶去勤政殿向皇帝表达感谢。 “不生父皇气了？”皇帝看着她问道。 “我何时生过父皇的气？”裴乐瑶露出茫然的神色。 “这件事情与父皇又无关。” “都是曹贵人……” 事情已经结束，她再揪着不放也无济于事。 只能将背后的那些仇怨先暂时压下，来日方长。 谋害皇嗣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 即使是后宫，皇帝也极力压制着消息，没有让曹贵人谋害六公主的事情传扬出去。 即使大皇子他们得到了一些信息，却也没有声张。 那三位小皇子并不知裴乐瑶遭受迫害的事情。 裴乐瑶被曹贵人加害的这段时间，皇宫外，谢晋正在参加春闱。 春闱的时间是七天。 这七天时间，谢晋都要被关在贡院的考场中不得离开。 这是一个既考验智慧，又考验体力，十分煎熬的过程。 谢晋考完出考场的日子，裴乐瑶出了皇宫去见他。 “公主，你怎么挑这个日子来见我？”谢晋见到她，便停住脚步，离得远远的。 裴乐瑶见他精神还可以，便放心下来。 “我担心先生身体扛不住，倒在考场。” 谢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就不能盼先生点好？” “我雇了两个人伺候你，还给你去酒楼点了饭菜。” “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这两日就好好在家养身体。” “在你眼中，你先生我就是柔弱不堪的形象……”谢晋露出无语的表情。 “没有……”裴乐瑶很诚恳地说道。 “我能信任的人很少，先生是其中一位，我可不想失去先生。” “先生要好好的，健康长寿。” “永远要记住我说的那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知道了，小小年纪怎么会这般啰嗦？”谢晋露出无奈的表情。 “赶紧走吧，我身上臭烘烘的，得先去洗漱一番。” 裴乐瑶应一声，上了马车。 考场中吃喝拉撒睡都在一间屋子里，可想而知这七天谢晋过的是什么日子。 离开谢晋的住处，裴乐瑶便去了宁安公主府。 宁安公主年轻的时候也嫁过人，有驸马，不过，驸马后来逃跑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这件事情在京城倒不算是秘闻，只是没有人敢公然谈论而已。 第78章 开道场 当年宁安公主的驸马逃跑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宁安公主便去了白云观，做了道姑。 从此，白云观的香火便又上了一个层次。 不过，宁安公主现在很少去白云观。 绝大部分时间依然住在公主府。 公主府只是表面上看着很朴素。 它的低调和奢华隐藏在很多细节中。 裴乐瑶今日到宁安公主府拜访，带了奶茶，还有魔芋小丸子。 宁安公主见到裴乐瑶，惊喜又诧异。 “小家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裴乐瑶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乐瑶拜见姑姑。” “客气什么，来来来……”宁安公主热络地拉着她的小手往里走。 “上次收了姑姑的礼物还没有回礼，今日特地上门给姑姑送礼。”裴乐瑶板着小脸，严肃地说道。 “你怎么看着比我还成熟？”宁安公主捏了捏裴乐瑶的小脸。 “你还真给我准备了回礼。” “拿了姑姑的礼物自然要给姑姑回礼的。”裴乐瑶脸上表情认真。 “我做了奶茶，还有魔芋小丸子给姑姑吃。” “都是素菜，没有肉。” “道家又不忌荤腥。”宁安公主哑然失笑。 “既然来了，晌午便在这里用膳。” “你们几位公主，你还是第一个亲自上我门的。” “我得好好款待款待你。” “其他几位姐姐都没来过吗？”裴乐瑶露出诧异的神色。 毕竟，像长公主她们年纪已经大了，经常有出宫的机会。 “我的公主府名声不好。”宁安公主淡然一笑。 “她们都不愿意来的。” 裴乐瑶说道，“不就是男人跑了吗？有什么名声不好的？” 宁安公主满脸诧异。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说出驸马跑了。 “你倒是胆子够大的，不怕我揍你。” “本来就是……腿长在男人的身上，他要跑，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俗话说，天要下雨，男人要跑，都是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宁安公主愣怔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她便把裴乐瑶抱了起来。 “你还真是个小可爱，怪不得皇兄那样的人都能对你有几分别样的喜欢。” “我也名声不好。”裴乐瑶说道。 想要拉近与一个人的关系，那便是经历过同样的悲惨。 虽然悲惨不值得被歌颂，但却值得被利用。 “我母亲走了之后，他们就说是我将我母亲克走的。” “于是我便被扣了一个克母的帽子。” “除了三姐姐，其他几个姐姐也不愿意与我接触。” “那几位年长的皇兄与我的关系也不是特别亲近。” 宁安公主会心一笑，似乎很能理解裴乐瑶的感受。 “这样说来你我之间确实经历过同样的遭遇。” 裴乐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论是我娘亲，还是你的父母，都是觉得自由比我们更重要。” “这也值得理解。” “你娘亲是去世了……那个不要脸的可不是去世了。”宁安公主道。 “姑姑就当他死了。”裴乐瑶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说道。 宁安公主顿时笑出了声，将抱在怀中的裴乐瑶用力地摇了摇。 “你还真是个小可爱。” 裴乐瑶与宁安公主相谈甚欢。 毕竟她的实际年龄与宁安公主相仿。 如果在另外一个世界，她们或许能做好闺蜜。 裴乐瑶在宁安公主府用了午膳，然后才谈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是想让我帮你，再给那片茶园增加点名气？”宁安公主问。 裴乐瑶点点头，“我就是想让姑姑帮这么个忙。” “不过姑姑放心，不会免费帮的。” “我会给姑姑一笔银子。” 宁安公主又看她忽然认真起来，总觉得她认真的小表情与这稚嫩可爱的脸颊不搭调。 宁安公主伸手揉了揉裴乐瑶的后脑勺。 “我不缺钱。” “不过就是开个道场……” “我每年都是要开的，放心吧，没问题。” “谢谢姑姑。”裴乐瑶欣喜异常，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我是没想到，骊山脚下的那片茶园被你买走了。”宁安公主道。 “也不是我买走的，是安嫔娘娘买走送给了我。”裴乐瑶说道。 “只是那片茶园能挣着钱吗？”宁安公主心中疑惑。 裴乐瑶用力点头，信心满满地回答，“一定能挣着钱，而且还能挣到不少。” 宁安公主眼神中露出好奇的神色。 “好，这个忙姑姑帮你。” 宁安公主既然答应帮忙，定然会全力以赴，这边裴乐瑶便不担心了。 宁安公主确实也是个很守信诺的人，即使她答应的是一位六岁的小女孩，这场道场却也办得风光体面。 听说京城一半的王公权贵的家眷都赴道场去听道。 宁安公主虽然被人嫌弃，但影响力还是很强的。 于是裴乐瑶的茶园便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 * 皇帝冷落了华贵妃一段时间。 华贵妃心中紧张。 即使姚家的权力再盛，皇帝的宠爱依然是她嚣张跋扈的根本。 如果这个根基动摇，不论是她，还是整个姚家都有可能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于是她便让姚丞相给皇帝制造了一点麻烦。 于是，今日早朝，便有礼部官员站出来上折子，提议皇帝立储。 毕竟三位年长的皇子年纪已经不小，可以从中挑选一位作为储君来培养。 姚丞相知道，皇帝年纪还年轻，不急于立储，他这是故意给皇帝找麻烦。 当然，不论是姚丞相，还是华贵妃，他们最终的目标还是要将五皇子推上皇位。 只是五皇子此时还年幼。 皇帝也不想立储。 因为立储之后，必然会分一部分权力出去。 即使是父子之间，在权力的问题上也是很敏感的。 皇帝不想分权，所以他也不着急立储，毕竟他才而立之年，身体康健，春秋鼎盛，还有很多年可以活。 可官员提出要立储，他虽然心中生气，但也不能过于愤怒，毕竟官员的理由也很正当。 他只好将这件麻烦事交给丞相去处理。 丞相为皇帝办事能否尽心竭力，还得看皇帝的表现。 于是昭德帝便来到华清宫，与华贵妃重修旧好，意思是原谅她对六公主做的事情。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背后的原因，但谁都没有明说，反而在床榻上好一番恩爱。 第79章 边疆安宁 皇帝和华贵妃又涛声依旧了。 华贵妃依然是后宫最得宠的那个女人。 六公主被曹贵人下毒的事情似乎对她的恩宠毫无影响。 后宫里没有那么多纯粹的爱情，不过是利益牵扯而已。 皇帝与哪个女人睡觉完全是一种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 当然，也有人想要看着六公主和华贵妃之间的斗法。 他们希望华贵妃能被拉下水。 毕竟，那日曹贵人在勤政殿大喊是华贵妃坑了她，听到的人众多，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 结果皇帝也就冷落了华贵妃几日，便恢复如初。 华贵妃不仅得到了皇帝的宠爱，还得到了皇帝的赏赐。 于是，今日三公主带着裴乐瑶参与公主们之间的聚会，二公主便说出了冷嘲热讽的话。 “还以为父皇有多疼爱你呢。” “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是啊，我也以为六妹妹是个例外呢。”四公主也阴阳怪气地说道。 “毕竟我们谁也没在勤政殿与父皇同住过。” “我们甚至不知勤政殿里面是什么模样。” “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也没有比我们强到哪里去。” 三公主是温和的性格，想要维护裴乐瑶，一时却也没有勇气。 裴乐瑶神色淡淡，语气和缓，“父皇对我也算疼爱有加。” “害我的曹贵人已经伏诛……” “曹家人都已经流放。” “他们受到了该受的惩罚。” “二姐姐和四姐姐还想让父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二公主和四公主一时无言以对。 因为她们可不敢说出华贵妃三个字。 因为皇帝从未说过曹贵人谋害裴乐瑶与华贵妃有关。 如果她们将此话说出口，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华贵妃，还有皇帝。 所以，二公主和四公主不过是在她面前逞口舌之快而已。 因为她们想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即使她现在斗倒了华贵妃，她也不是最大的受益者。 因为安嫔根本不在乎皇帝的宠爱。 华贵妃即使倒了，也是其他人受益，她也是为其他人做嫁衣。 华贵妃的仇，她自然都记在心中，但此时还不是报仇的时机。 一则她没这个能力，二则，即使华贵妃倒台，她也不是最大获益者。 这是她心中的想法，自然不会宣之于口。 二公主她们当然看不透这层深意，只会更加轻视和厌恶她。 不过，宫中很快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便让她们对裴乐瑶的态度又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准确来说，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后宫，而是发生在朝堂。 “陛下，西疆来的兵报……”兵部尚书出列说道。 听说是兵报，朝堂的官员瞬间便紧张起来，纷纷看向兵部尚书。 皇帝神色也凛然几分，“西疆一直稳定，出了何事……” “苍月部首领给六公主送了一份礼物。” “现在苍月部的首领是六公主的舅舅，那札幌……” 众人听到只是舅舅给外甥女送些礼物而已，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们最近在朝堂上听到了太多关于六公主的事情。 六公主克母，六公主入住勤政殿，六公主女扮男装去书院与皇子们一起读书，六公主被安嫔收养…… 现在六公主又与西疆的苍月部发生了联系。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兵部尚书一眼。 他也以为是西疆发生了战事，或者是边疆城池受到攻打。 没想到只是苍月部的首领送了一份礼物给六公主而已。 苍月部每年都按时给大周上供。 各种节令还会送一些新鲜的水果和土遗到京都。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同的是，之前是送给皇帝，这一次是送给六公主。 “这哪里是兵报，你别大惊小怪的。”皇帝说道。 兵部尚书神色未动，“陛下，苍月部这几个月发展迅速，吞并了周边几个部族，兵马已经壮大到了五万。” “人口也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兵部尚书的话又让朝堂顿时炸了锅一般。 苍月部这种蛮夷与大周不同，他们是游牧民族，除了老弱妇孺，其他皆是兵马。 平时放牧，上马就能打仗。 如果真有二十万人口，那他们的兵马至少得有七八万。 五万数值也是保守估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早没有得到禀报？”皇帝放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陛下西疆离京城原本就路途遥远，消息来的慢。” “再加上苍月部和周边部族之间的事情，我们得到消息原本就不及时。” “现在估算下来，这也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想来苍月部应该是早有准备，下手才会如此迅速。”兵部尚书说道。 “陛下对于西疆，对于苍月部不得不关注，它已经不是之前的小部族了。” 苍月部的壮大无疑是打破了西疆的平衡。 以前大周可以分而治之，因为他们各个部族之间分崩离析，没有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们单个力量都比较弱小，对大周造不成任何威胁。 现在他们统一到了一起，那便是一股强大的威胁。 散朝之后，皇帝又将丞相和兵部尚书等人聚集到御书房讨论关于苍月部的事情。 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部族发展壮大，对整个大周乃至后宫不会产生特别巨大的影响。 但是，裴乐瑶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因此却稍稍的发生了偏移。 因为之前裴乐瑶是没有外家的。 可这一次，她忽然有了外家，而且这外家似乎还挺强大。 皇帝也不得不重新看待他的六公主。 最关键的是，在皇帝的认知中，娜扎伊去世了。 苍月部送给他的女人已经死了，可现在苍月部却强大了。 因为娜扎依走的时候只是一个贵人的位分，直到去世才被追封为嫔。 一个嫔，位分也不算高，一则不足以进皇家族谱，二则更无权进皇家陵墓。 结果，皇帝根本没将莞贵人去世放在心上，连报丧这件人死之后最该做的事情皇帝都没做。 此时苍月部强大了，皇帝心里发慌。 毕竟五万兵马也不是小数目，万一对大周边疆发动侵略，皇帝要面对战事。 皇帝不想西疆起战事。 于是，皇帝亲自带着苍乐部送来的礼物，又从库房里拿了很多好东西送到长春宫。 第80章 有了外家 皇帝不仅将礼物送到了长春宫，自己还亲自到了。 朝堂上的事情，裴乐瑶哪里知道 不过，收到舅舅送来的礼物她倒是并不意外。 计算一下时间，娜扎伊已经离开京城快一年时间。 她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苍月部。 她的舅舅如果疼爱自己的妹妹，当然会感谢她，也会担心她在皇宫中不被疼爱，甚至有生命危险。 那扎幌当然会稍作表示。 一则是要给皇帝看看，裴乐瑶不是没有外家的人。 二则也给皇帝一个警告，他的外甥女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伤害的。 何况，现在的苍月部已经不是之前的苍月部。 裴乐瑶知道，这都是那扎伊回到苍月部之后产生的连锁反应。 可皇帝心虚。 毕竟在他的认识中，那扎伊死了，他无法给苍月部的首领交代。 “这是你舅舅给你送来的礼物。”皇帝笑着说道。 “你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裴乐瑶觉得皇帝虚伪。 苍月部送到京城的礼物，不知道已经被检查了多少遍。 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过，此时裴乐瑶不用表现得太过于聪明。 “舅舅……” 她露出茫然的神色。 皇帝点点头，“对呀，你的舅舅，苍月部的首领，那扎幌……” “你母亲婉嫔原名叫那扎伊。” 裴乐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没想到舅舅还记得我。” “我记得之前他从未给我送过礼物。” 皇帝说道，“之前也是送过的，不过之前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送到父皇这里。” “这一次是专门送给你的。” “那父皇……这些东西我都能要吗？”裴乐瑶问道。 “当然可以。”皇帝笑着点头。“这是你舅舅送给你的东西，都属于你自己。” “此外，父皇还额外给你赏赐了一些礼物，你也看看，可以放在你自己的小库房。” “谢谢父皇。”裴乐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孩子……朕是你的父皇，客气什么？”皇帝笑着捏了捏裴乐瑶的肩膀。 “你舅舅给你送了这么多礼物。” “你也该礼貌的给他回一封信。” 看着皇帝欲言又止的表情，裴乐瑶心中觉得失望。 “那母亲的事情该怎么说？”裴乐瑶主动开口询问。 皇帝亲自来为她送礼物，这般讨好她，自然是有事相求。 皇帝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他心中想，怪不得梁先生说六公主是最聪明的。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母亲的事情自然要告诉你舅舅，但是你的言辞还是要委婉一些。” “还有，你母亲离世的时间，也不能按照她真实的去世时间据实以告。” “要稍微往后写一下。” “父皇已经让人帮你写好了回信，你照着誊抄一遍就可以。”皇帝说着给了李莲一个眼神。 李莲赶忙将提前写好的信交给裴乐瑶。 裴乐瑶看了皇帝给她的这封信。 信中辞藻华丽，语气委婉。 如果那扎伊真的去世，裴乐瑶是不愿意替皇帝写这封信的。 这无疑就是欺骗。 可那扎伊活着回到了草原，回到了她梦中的家乡。 此时的那扎伊应该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如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飞翔。 所以，这封信不管怎么写都无所谓。 有了这封信，那扎伊便与皇帝再无瓜葛，真正的实现了回归和自由。 “好，我这就把这封信誊抄一遍，交给父皇。”裴乐瑶乖巧地说道。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手掌轻轻地拍了拍裴乐瑶的肩膀。 不过裴乐瑶以写字为由躲开了皇帝的触碰。 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怎么说，皇帝缺乏该有的真诚。 裴乐瑶很快便将信誊抄一份交给皇帝。 皇帝满意地夸赞了她几句，然后带着人离开了长春宫。 安嫔很照顾她的情绪。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对裴乐瑶的伤害。 “你也不要太难过……”安嫔柔声安慰。 “朝堂上今日发生了一些事情。” 裴乐瑶觉得皇帝今天的行为着实有些奇怪。 虽然是那扎幌给她送了礼物，但也不必他亲自送到长春宫来。 这么做无疑是向她证明，他很疼爱她。 可是这种行为中故意作秀的痕迹非常严重。 她正好奇发生了何事。 “听说这一年以来，苍月部吞并了西疆的其他几个部族，实力壮大非常迅速。” “陛下担心苍月部会借着你母亲去世，对大周发动战事。” “所以他才会亲自到长春宫来给你送礼物，安抚你的情绪，顺带让你给那扎幌写回信。” “你舅舅现在是苍月部的首领。” 裴乐瑶心中了然。 原来苍月部实力壮大到了连大周都忌惮的程度。 裴乐瑶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缘由却并没有特别开心。 她反而产生了一些担忧。 因为所谓的舅舅，她根本没见过，对她能有多深厚的感情也不可知。 如果苍月部将来真的要进攻大周。 她会不会成为大周和苍月部之间谈判的筹码。 历史上有多少女子牺牲在两国的战事中。 她们都是柔弱的女子，对两国之间利益的争夺又有多少价值呢。 “你怎么了？”安嫔见她陷入沉思，将她拉在怀中，柔声问道。 “思念你娘亲？” 裴乐瑶摇摇头，“没有……” “我只是担心，苍月部如果实力真的壮大到会对大周的边境挑衅。” “到时候边疆的百姓要遭受苦难。” 安嫔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真是个善良的丫头。” “这不是你该担忧的事情，也是你无法左右的。” “如果真的发生战事，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的处境倒是很尴尬。” “不过，那是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没必要提前去担忧。” “以今日的情况来看，你现在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 “这段时间，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当然，你父皇也会一直用你来安抚苍月部首领……” 裴乐瑶嫣然一笑，窝进安嫔的怀中。 “母亲……你真好！” 安嫔愣怔一瞬，哑然失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不要担心，你是有外家的，不仅有你亲娘亲的外家，还有母亲的外家。” “也该带你回安家看一看了。” 为了避免皇帝的猜疑，安嫔已经很久没有出宫，没有回娘家了。 第81章 婉嫔来信 所谓权力，不过是人、财两样。 管住了人，手中握有大量的财物，便有了权力。 安家控制着从江南到京城，乃至整个北方的运输动脉。 皇帝自然也想从安家把这份资源夺过来，控制在自己手中。 可是，这份资源即使握到他手中，他也得交给别人去管理。 谁能有安家的能力。 交给官员便难以控制贪腐，交给商贾，不过是打造另外一个安家而已，与握在安家手中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只要安家安分守己，皇帝就没必要拿安家开刀，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至少在他需要银子的时候，安家能够拿出大量的财物支持。 “嗯，好。”裴乐瑶开心地点点头。 多一份支撑，多一份爱护，谁能不喜欢呢？ “好了，去看看你舅舅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安嫔说道。 安嫔对她很尊重，她的东西安嫔从来也不会触碰。 这份尊重让裴乐瑶很安心。 “那母亲，我去了。”裴乐瑶说道。 安嫔微笑着点点头。 裴乐瑶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摆放着很多皮子、弓箭、刀具，以及富有部落特色的金银器物。 “公主，舅爷真的送来很多东西。”佩儿开心地说道。 裴乐瑶微微颔首，问道，“有弓箭嘛。” 佩儿点点头，“有弓箭……有五把呢。” “这么多？”裴乐瑶诧异。 “从小到大是一套的。”佩儿压低嗓音说道。 “这定然是娘娘为公主准备的。” 裴乐瑶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那扎幌怎么可能考虑的这般细致和周全。 “把那五把弓箭拿过来我看看。” 佩儿答应一声，将五把弓箭抱过来。 确实是五把制作精良的硬弓，从小到大。 她今年六岁，每一个年龄段都有适用的弓箭。 而每一把弓箭上都雕刻着精美的纹路。 裴乐瑶将弓箭拿起来，仔细地端详，竟然在雕刻的花纹中看到了字。 裴乐瑶会心一笑。 虽然她和那扎伊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两人之间还是有某种心有灵犀的。 果然，那扎伊在弓箭的花纹中刻了文字给她报平安。 那扎伊说自己很好，已经回到了草原，很思念她，觉得对不起她，让她好好的，以后有机会再相见。 裴乐瑶可以想象那扎伊在雕刻这些文字的时候应该是哭着的，但也是幸福的。 虽然那扎伊是她的娘亲，但是也不能因为她将自己困死在京城。 虽然那扎伊是母亲，但也有追求自己向往生活的权力和资格。 人首先要爱自己，才能去爱子女，爱别人。 裴乐瑶半点也没有觉得那扎伊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那扎伊离开京城活了下来，而且活得很自由。 那扎幌很疼爱自己的妹妹，应该不会对大周发动战争，至少暂时不会。 但是她不是将希望寄托于别人的人，她还是要努力的发展自己，让未来的自己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这样才能面对未来不可预测的危机。 裴乐瑶开始读书写字，便也让佩儿学着读书认字。 佩儿今年才十五，从头学起也不迟。 佩儿的字虽然写的不太好，但是日常的用字她已经会写了。 “将这些登记造册，放在库房中。” 佩儿现在也跟着安嫔身边的宫女学着记账。 环境塑造人。 安嫔身边的这些宫女实在是太能干了。 佩儿与她们比起来，觉得自己很笨。 再加上六公主也已不再是之前困在含香苑的六公主。 她开始经常出宫，承包了茶田，着手做起了生意。 作为六公主最信任的宫女，她不能毫无能力。 佩儿也在不断学习，努力上进。 苏昭仪也很快听到了消息。 她和三公主匆匆来到长春宫。 “婉嫔的哥哥真的给六公主送来了礼物。”苏昭仪问安嫔。 安嫔点点头，“送来了不少。” “没有送给婉嫔，也没有送给陛下，只送给六公主，那不就意味着……”苏昭仪压低嗓音。 安嫔微微颔首，“或许苍月部那边已经得知了婉嫔去世的消息。” “陛下也真是……”苏昭仪欲言又止。 “毕竟宛嫔是苍月部的公主。” “怎么也该给人家报个丧。” “现在被苍月部发现。” “处境多尴尬。” 安嫔说道，“陛下不仅仅是尴尬，是难受。” “你可知道苍月部吞并了周围几个部族，现在实力大大增强。” “此时的苍月部已不再是从前的苍月部。” 苏昭仪脸上的表情紧张，又满是八卦。 “那如果苍月部首领生气，打起来可麻烦了。” 婉嫔说道，“要不然陛下怎么会这么着急？” “亲自给六公主送礼物。” “你何时见过陛下给自己的子女亲自送过礼物？” 苏昭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表面看起来显得很公正，哪位子女也不去亲近。” “可细细起想来还真是无情。” 此时的安嫔和苏昭仪，真像是女生宿舍关起门来聊八卦的状态。 三公主来到裴乐瑶的房间。 “二姐姐说过两日要办一个茶话会，让我来邀请你一起去。”三公主说道。 裴乐瑶点头应下，“好啊，到时候三姐姐来叫我，我们一起去。” 三公主笑容满满，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好，到时候我来叫你。” “咱们一起去参加二姐姐的茶话会。” 三公主以为裴乐瑶会拒绝。 如果裴乐瑶拒绝，三公主可能也会被二公主她们孤立。 裴乐瑶倒不是不会拒绝，也不是想和二公主她们相处。 她只是不想显得特立独行，想做一个假装很和谐的人。 那家伙给他送了礼物，皇帝又亲自送到长春宫，她的地位再次上升了一个层次。 长春宫中，华贵妃又砸了一套茶具。 “婉贵人生的那个小贱人还越来越惹眼了……” 华贵妃手掌紧紧地握住椅子扶手，恨不得将其捏碎。 “本宫倒是要看她能蹦跶到什么程度。” “非得逼着本宫动用非常手段。” 贴身宫女想要劝说两句，嘴唇动了动，又没敢开口。 华贵妃正在盛怒之下，万一说了不恰当的话，倒霉的是她自己。 转天，皇帝便下了旨意，让礼部侍郎带着丰厚的礼物，以及裴乐瑶写的信，还有那扎依去世的噩耗出使苍月部。 第82章 姐妹情 此去苍月部路途遥远。 礼部侍郎等人一行，返回京城至少得半年以后。 那个时候已经是初冬时节。 裴乐瑶在后宫得到了一些人的关注，也招来了一些人的恨意。 她生活的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毕竟她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公主。 皇帝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终究是有限的。 偌大的国家整日都会有很多大事发生。 例如，春闱放榜了。 裴乐瑶关心着谢晋春闱的情况。 春生便派人在外面盯着，有消息之后就送到宫里来。 结果如预料一样，谢晋又没考上。 进士录取三百名，前一百名可以参加殿试。 殿试之后便会出一甲三名，之后是二甲、三甲。 一般来说，一甲和二甲的进士会受朝廷重视，三甲也还不错。 剩下的两百名进士其实不能算是纯粹的进士，因为他们叫同进士。 说白了就是扩招。 原本三年一次的春闱只招一百名进士，但是朝廷为了增加选拔人才的数量，又扩招了二百人，称为同进士。 意思是他们的身份与进士相同。 可加了一个同字，却恰恰表明他们根本无法真正与前一百名进士同日而语。 同进士三个字，让他们一辈子都会矮人一等。 因为有了同进士的资格，三年之后他们也无法再参加春闱考试。 同进士的资格便会跟着他们一辈子。 对于许多心高气傲的读书来说，觉得脸上无光。 对于普通的耕读人家的读书人，这却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同进士也是进士。 这就是身份不同，看待问题的结果自然也不同。 裴乐瑶心疼谢晋，准备出宫去看望他。 虽然说谢晋心中已经预料到考不上，可是考完之后结果确实是落榜，那种心情是不同的。 哪有人真的希望自己落榜，情绪低落是难以避免的。 裴乐瑶隔天来到谢晋的住处。 她还从酒楼买了烧鸡和高粱酒。 以谢晋的性格，自己落榜应该没有心情，也没有脸面与别人去分享自己的痛苦。 果然，她来到谢晋的住处，家里有人在。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谢晋正蹲在院子里劈柴。 他的精神状态还好，并没有看出特别低落的情绪。 “先生的心态真是挺好的。” “看来是想开了，也饶过了自己。”裴乐瑶说道。 “我给你带了烧鸡和烧酒。” “你今日多喝一些。” “我让春生留下来照顾你。” 谢晋看着她，直起腰，将斧头丢在一边，将劈好的干柴堆放整齐。 “你以为我没考上？” 裴乐瑶露出诧异的神色，“难道你考上了？” “我让人去看榜了，你榜上无名。” 谢晋露出几分得瑟的笑容。 “我考上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人考上进士却不上榜的。”裴乐瑶疑惑地问。 “那倒不是，是有人作弊，被查到，取消资格，我补录上去，恰好是第三百名，同进士。”谢晋得意地说道。 “老天还真有开眼的时候。”裴乐瑶说道。 谢晋笑了笑。“我也是这么觉得……” “放榜之后得到的消息。” 中了进士是有文书的，裴乐瑶依然不信，直到谢晋将衙门颁发的同进士证书拿到裴乐瑶面前，她才相信还有这等事情。 “那就恭喜先生了，取得了进士资格。” 谢晋哈哈一笑，“同进士而已。” 同进士其实也很了不得，三年一次春闱，数量庞大的考生中只录取前三百名。 不过，考中同进士要等待吏部的任命。 当然，也要等朝廷有官位空缺。 有的人考中同进士，一等就是好几年没有空缺。 当然，如果有关系，有门路，送上银子，谋到的空缺未必就比三甲进士差。 所以，进士身份也只是块敲门砖而已。 能不能敲开那道门，以后发展如何，相关的因素就多了。 “有了进士身份这块敲门砖，以后咱们就能谋取更好的空缺……”裴乐瑶说道。 “先生也不要着急。” “与其去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小县城当个知县，还不如留在京城。” “先生先在京城再养养名气……” “顺带再教我一段时间……” 谢晋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靠他自己想要得到好的空缺几乎是不可能的。 以他现在的状况，能谋取到一个边远小县的九品县尉就算是好差事了。 六公主想要拉拢他，他哪有拒绝的理由。 良禽择木而息。 再怎么说，裴乐瑶也是公主。 “嗯，好。”谢晋点点头。 “先生一边教我，一边帮我处理一些宫外的事情。”裴乐瑶道。 谢晋愉快地答应下来。 谢晋的身份，再加上他的才华和能力，还是要比安太医好用得多。 转天裴乐瑶去参加二公主举办的茶话会。 二公主举办这场茶话会，本意就是向她示好。 可是二公主心里又觉得不忿，不能完全放下自己的架子。 所以整个茶话会二公主和四公主都显得很别扭。 她们完全不能表现自己的真诚，裴乐瑶自然也不会与她们真心相处。 最终，这场职场式的茶话会只能草草收场。 “六妹妹，你也不要怪二姐和四妹。”三公主在回去的路上柔声劝说道。 “三姐姐，我没有怪两位姐姐。”裴乐瑶说道。 “只是她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 “双方都不是喜欢的关系，所以很难亲近。” “我自己都不喜欢她们，怎么能强求他们喜欢我呢？” 三公主看着裴乐瑶，心中受到某种触动。 其实二公主他们也不怎么喜欢他，可是她却在极力维持与她们表面上亲近的关系。 即使今年她已经十四岁，但依然无法做到六公主这般透彻。 她也不明白裴乐瑶才六岁，就能把这些事情想明白。 “我知道三姐姐是为我好，所以我很感激三姐姐。”裴乐瑶嫣然一笑，拉着三公主的手向前走去。 转天，裴乐瑶便开始重新去书院读书。 谢晋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换了一身新衣服，看起来年轻了几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先生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先生的整体面貌都发生了改变。” 谢晋笑着瞠了她一眼，“你就知道调侃我。” “还没有恭喜你呢，我听梁先生说了。” “你的亲舅舅给你送了礼物。” 第83章 听墙根 裴乐瑶笑着微微颔首，“是听梁先生说的吧？” 谢晋点点头，“我还听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这样说来，你在宫中的处境会好很多。” 谁都知道有靠山和没靠山完全是两种生活处境。 “可我担心万一双方打起来，到时候我可就麻烦了。”裴乐瑶坦然一笑。 “你倒是想得远。”谢静倒是不太担心。 “梁先生说暂时不会打仗的。” 两个国家开战，从来不会是因为失去了一位公主。 公主去世只是他们打仗的由头而已。 那得是在开战的其他条件都具备的情况下。 “梁先生既然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裴乐瑶道。 谢晋开始上课。 谢晋博学多才，在裴乐瑶面前他有没有负担，能放得开自己，所以讲课风趣幽默，内容充实又有思辨性，裴乐瑶听得很受用。 再加上她在谢晋面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才华。 毕竟，她学的也是文史哲，也能提出一些富有挑战性的问题。 虽然课堂上只有她一位学员，教授的也只有一位老师，两人竟然很能讨论得激烈。 梁先生的身影在教室外面晃动。 裴乐瑶觉得，这位老先生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进入教室，与她和谢先生一起讨论。 就在梁先生要控制不住进入教室的时候，六皇子溜到了她的教室门口。 还不到下课时间，六皇子是借着上茅房的机会溜过来的。 “六殿下，你的教室不在这里。”梁先生冷着脸，严肃地说道。 六皇子怎么也没想到梁先生竟然还会听墙根。 “先生，我知道，我想和六妹妹说几句话。”六皇子低垂着头，语气里带着央求。 “六公主也在上课呢，没时间与你说话。” “等散学之后，你再来找她说话。” 六皇子露出为难的神色，因为散学之后他是不可能单独来找六妹妹的。 梁先生也知道六皇子的处境，可话已说出口，此时在妥协似乎不好转口。 六皇子小声嘀咕道，“梁先生还不是在这里听墙根。” “梁先生应该在我们教室的外面才对。” 梁先生，…… “好吧，你去吧，时间不能太长。”梁先生说道。 六皇子仰头看梁先生，眼神中露出意外惊喜。 他没想到梁先生这就同意了。 “好的，我知道，我说两句话就回来。”六皇子说着进入裴乐瑶所在的教室。 “六殿下，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谢晋看到六皇子站在门口问道。 六皇子看向裴乐瑶。 “先生，你也累了，我也想休息一会儿，我和六哥哥说几句话。一会儿再上课。”裴乐瑶对谢晋道。 谢晋乐见其成，装模作样地叮嘱两句便出了教室。 “六哥哥，你跟我有话说？” 六皇子来到裴乐瑶身边坐下来，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几块糖。 “这是我娘亲做的。要坚持桃花潭。用桃花瓣做成的。” “有桃花的香味。” “你尝尝。” 裴乐瑶从六皇子手掌中拿过糖块。 “谢谢六哥哥，我会好好吃的。” “只是，你娘亲如果知道你给我糖块，会不会揍你？”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你放心。”六皇子说道。 裴乐瑶笑着点头，将糖块揣进衣兜。 “我听说了，你舅舅给你送了礼物。” “恭喜你……”六皇子眼神复杂。 之前六皇子觉得裴乐瑶比他可怜。 可忽然间裴乐瑶有了一个疼她的舅舅，这让六皇子有点羡慕。 “谢谢六哥哥。”裴乐瑶善意地安抚一句。 “不过我的舅舅离我太远了，我都没见过。” 六皇子带着几分忧伤地说道。 “离得近也没有用。” 对于宋昭仪的娘家，裴乐瑶了解不多。 “六妹妹，我来看你了。”就在此时，四皇子蹦蹦跳跳地进了教室。 他看到六皇子有些意外。 “六弟，你也在这里。” 六皇子没想到四皇子也会来，吓了一跳。 “四哥，我是刚到的。”六皇子对四皇子说道。 “那你怎么不叫我？你要叫我，我早跟你过来了。”四皇子说着，跑到裴乐瑶身边，坐在了她的另外一边。 “六妹妹，见你一面越来越难了。” “你最近做了什么好吃的奶茶？” “没做什么新口味。”裴乐瑶说道。 “过段时间等安嫔娘娘后院的香瓜还有西瓜熟了，我给你们做西瓜汁、香瓜汁……” 四皇子是个吃货。 “我明日可以给你带洋芋盒子。” “是三姐姐研究出来的，格外好吃。” “啊，那你今日怎么不给我带？”六皇子急切地说道。 “我担心今日见不到你们，所以没带，咱们提前约好，我明日给你带。”裴乐瑶笑着说。 “四哥，我就知道你会偷偷地来看六妹妹。”就在此时，五皇子气呼呼地冲进了教师。 六皇子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果然，五皇子在看到六皇子的时候，更生气了。 “六弟，你和四哥好了。” “你陪着她一起来看六妹妹却不叫我。” 六皇子慌乱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自己来的，然后四哥才来的，我们不是一起来的。” “我们就是一起来的，还是六弟叫我来的呢？”四皇子站起来说道。 “六弟，你不跟我好了，你跟四哥好，好，以后你就别跟着我。” “我有好吃的也不给你吃，我不带你去抓鱼，不带你去爬树，我不跟你玩了。” 六皇子慌乱不堪。 如果回到华清宫，五皇子去华贵妃面前告一状，六皇子估计又要挨骂了。 四皇子见五皇子真的生气了，笑得前仰后合。 裴乐瑶满是无奈。 她这算是又念了一次小学。 小学的时候也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他和他好，他又和另外一个人好，最后几个人一起闹别扭。 看着可怜的六皇子，裴乐瑶只好开口作证。 “是我上茅房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六哥，拉他来我这边说话。” “四哥是后来才到的。” 六皇子感激地看向裴乐瑶。 “五哥，六妹妹说的是真的。”六皇子用央求的语气道。 “看在六妹妹的面子上，我相信你。”五皇子坐到了裴乐瑶的对面。 “六妹妹，你能领我去勤政殿玩吗？” “五哥怎么会想起去勤政殿？”裴乐瑶问道。 “就是没去过，想去看看是什么样子。”五皇子道。 “你带我去那边玩，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第84章 闯祸 裴乐瑶心里想，五皇子这个小不点开始忽悠她了。 不过带他们去勤政殿玩儿一趟也无事。 这就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世界。 她得和几位皇兄处好关系，将来有肉吃。 “好啊，好啊，散学之后咱们一起去。”裴乐瑶愉快地答应。 “勤政殿有什么好玩的？”四皇子表现得没有兴趣，“我想早点回去吃饭。” “今日有鸡腿。” “我也不想去……”六皇子小声说道。 五皇子顿时怒气冲冲，“四哥，你不会是不敢去吧？” “担心父皇责骂。” “你真是个胆小鬼。” “谁说我不敢去？”四皇子顿时被激怒，“我才不怕呢，我只是觉得没意思。” “还不是不敢去。”五皇子子撇撇嘴，表现出不屑的神色。 “去就去，谁怕谁呢？”四皇子脑袋还是简单一些，中了五皇子的激将法。 “六弟你若不去，以后你就别再跟我玩了。”五皇子对待六皇子简单粗暴。 六皇子虽然不想去，但此时也只能屈服。 刚才他已经得罪了五皇子一回，好不容易才挽回局面，此时只能顺子五皇子。 “两位哥哥去，那我也去。”六皇子说道。 “这不就对了……” 于是散学之后，三位皇子便跟着裴乐瑶来到勤政殿。 勤政殿里摆放的东西多，屏风、隔断、书架，随处可见，这是玩捉迷藏的好地方。 于是裴乐瑶带着三个男娃娃在这里玩捉迷藏。 皇帝今日不在勤政殿，在御书房里与官员们商讨重要的事情。 几局捉迷藏之后，这一次抓到了四皇子。 于是四皇子要遮着眼睛数数，其他三位要藏起来让他寻找。 就在此时，皇帝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朕这肚子不知是怎么了。” “今日又格外地不舒服。” “悄悄地将周太医叫过来。” “别闹出动静。”皇帝叮嘱李莲。 李莲答应下来，吩咐人去喊周太医。 皇帝则匆匆地赶去了净房。 小内侍伺候着皇帝脱裤子。 皇帝刚刚蹲下，就看到墙角蹲着一个小萝卜头。 皇帝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五，你怎么在这里？”皇帝震惊又尴尬。 五皇子冲着皇帝竖起手指头，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皇帝怒不可遏，“朕是吃坏了肚子，不是嘘。” 五王子露出茫然的神色。 他是不想让皇帝说话，皇帝怎么还生气了，说话的声音还这般高。 “五弟你出来吧……”四皇子得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与此同时人也冲了进来。 四皇子看到皇帝顿时停住脚步，满脸惊诧。 皇帝与四皇子对视，表情有点尴尬。 “父皇，你怎么在这里？”四皇子问道。 皇帝憋着气不敢说话。 他更不敢提裤子站起来。 实在是腹中绞痛得厉害。 “父皇，我让你别说话，你非要说话，看看我被抓到了吧。”五皇子气呼呼地直跺脚。 “让你嘘，你不嘘……” “父皇说他不嘘，他就不嘘。”四皇子开心地说道。 皇帝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愤怒，“滚，滚出去！” 李莲脚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 “哎呦，两位小殿下，你们怎么在这里，快快随老奴出去……” 于是李莲左右手抓住四皇子和五皇子，将其从净房里拖出去。 五皇子甩开李莲的手，便去找裴乐瑶。 “六妹妹，这次不算，是父皇暴露了我的藏身之处，这一次还是四哥……” 四皇子听到五皇子去告状，自然也不相让，跟着跑过去说道，“那可不行……” “谁让他藏到了父皇的净房。” “父皇要上茅房，他让嘘那能嘘得住吗？” 裴乐瑶，…… 她究竟听到了些什么？ 这两人话语中信息量也太大了。 “反正我不管，这一次不是四哥找到我的，是父皇暴露了我。” “我不找人。” “那不行……”四皇子也不相让，“之前咱们的规则可没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找到的。” 四皇子和五皇子完全没有预料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完全沉浸在游戏之中。 “四哥，五哥，父皇回来了，今日就玩到这里吧，赶紧走，要不然你们的屁股要开花。”裴乐瑶提醒道。 四皇子和五皇子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们想啊，谁见过父皇上茅房的样子？” 五皇子撒腿就跑。 四皇子跑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来到裴乐瑶身边。 “我不能走，我走了不是就你一人挨训。” “我得陪着六妹妹。” “我可不像五弟，是个胆小鬼。” 裴乐瑶被四皇子的义气感动了。 “四哥，我是女孩子，父皇不会责罚我的，你赶紧走。”裴乐瑶推着四皇子向前去。 “我也不走了，陪着六妹妹在这里受罚。”六皇子说道。 一个个的都还挺讲义气。 “不用，不用，你们走……”裴乐瑶推着六皇子和四皇子离开勤政殿。 她知道，在苍月部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皇帝是不会重责她的。 只可惜他们谁也没走了。 “都给朕跪下！”皇帝厉声喝道。 五皇子当然也没跑掉。 三个小萝卜头跪在皇帝面前。 “谁让你们来勤政殿玩的？”皇帝冷眼看着几人问道。 五皇子确实是机灵，得知自己得罪了皇帝，撒腿就跑。 此时被抓到了也倒是很能承担责任。 “是我没来过勤政殿，让六妹妹带我来的。”五皇子说道。 “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裴乐瑶说道，“父皇，是我带着三位哥哥来勤政殿玩的，与他们无关。” “谁说与你有关？”四皇子说道。 “是我们想来勤政殿玩。” “是我们用好吃的引诱六妹妹答应带我们来这里。” “这件事情与六妹妹无关。” 皇帝冷笑一声，“此时倒是挺讲义气。” “知道维护妹妹，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但是勤政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不处罚你们，你们不会长记性。” “都趴下！” 三位皇子露出悲惨的表情。 皇帝拿了戒尺，在他们屁股上狠狠地敲了几下。 毕竟都是小孩子，挨了打，疼得呜呜叫，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在地上。 第85章 收茶 裴乐瑶也受了罚。 她受的处罚是写二十页大字。 这个处罚和没处罚差别不大，因为即使她不受处罚，每日也要写二十页大字。 三位小皇子是哭着离开勤政殿的。 最关键的是在他们踏出勤政殿的时候，天上一阵惊雷，随即便是噼里啪啦的雨点从天而降。 心中的悲伤与此时的天气对应上，三位小皇子的心情更暗淡了。 裴乐瑶于心不忍，便带着三把雨伞出来相送。 “三位哥哥，很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裴乐瑶自责地说道。 “都是我的错。” “六妹妹，你哪里有错？原本就是我的主张，你是受我胁迫。”五皇子捂着疼痛的屁股说道。 “是啊，都是你的错，我就说勤政殿没什么好玩的。”四皇子此时才将怨气撒在五皇子身上。 刚才在勤政殿里他还是挺讲义气的，没有举报五皇子。 “这我就不同意了，刚才玩的时候就数你笑得最大声。”五皇子满是不服气。 “好了，赶紧拿着雨伞回去吧，回去上药，小心淋了雨伤口烂掉，那屁股可就麻烦了。”裴乐瑶打断两人斗嘴。 毕竟是小孩子，还能被吓唬得住，烂屁股太可怕了。 “谢谢你六妹妹，不仅带我们来勤政殿玩，还想一起承担责任，现在又给我们送雨伞，六妹妹，你最好了。”五皇子发自肺腑地感动道。 “我给你带好吃的。” “好好，赶紧去吧。”裴乐瑶催促三人离开，“一会儿风雨交加可就麻烦了。” 三位皇子被内侍护着匆匆离开。 裴乐瑶回到勤政殿，向皇帝请罪。 “父皇，今日是我的错……” “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淘气？比那三个皮猴子还要更加淘气。”皇帝虽然板着脸，但语调却很轻松。 很显然皇帝已经不生气了。 “今天晚上我能留在勤政殿吗，我想了父皇。”裴乐瑶歪着脑袋，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声音软糯香甜。 “真是拿你没办法。”皇帝脸上露出浅笑。 “好，今日就留在勤政殿。” “谢谢父皇。”裴乐瑶愉快地回应。 “我这就让人告诉母亲一声，别让她担心。” 皇帝点点头，“去吧，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晚上同你一起用晚膳。” 裴乐瑶愉快地答应一声，起身出了皇帝的房间。 五皇子回到华清宫。 挨打的事情自然不敢瞒着华贵妃，当然也瞒不住。 华贵妃一边心疼地给五皇子上药，一边咒骂裴乐瑶。 “我就说六公主是个不吉利的，让你别跟她玩，你怎么就非得跟她玩？” “宫中这么多皇子、公主，还有内侍，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你离不开她了吗？” 这是华贵妃最崩溃的。她不让五皇子跟裴乐瑶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五皇子根本听不进去。 “母妃，你再敢这般说六妹妹，我就不理你了。”五皇子蹭一下跪起来，一脸严肃地盯着华贵妃。 华贵妃愣怔一瞬，心中愤怒又委屈。 愤怒裴乐瑶蛊惑了五皇子，委屈的是五皇子竟然因为裴乐瑶与她生气，对她怒目而视。 华贵妃离开五皇子的房间又砸了一套茶具。 “这个小贱人，这个小贱人……” “她是用勾引五殿下的方式来折磨我。” “我跟她没完。” 宋昭仪又训斥了六皇子，当然又用亲情绑架了六皇子。 六皇子悲伤，无奈，委屈…… 最关键的是心中憋闷。 他喜欢六妹妹，因为六妹妹尊重他，从来也没有看不起他，向来是平等地对待他和四皇子和五皇子。 放眼整个皇宫，只有六妹妹才能这般平等地对待他。 四皇子的待遇是最好的，德嫔只是心疼。 德嫔也为四皇子的智商着急。 “看到你父皇在净房里，你还不知道转身跑。” “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老五可奸猾了，我好不容易抓到他一次，哪能放弃那个机会？” 德嫔露出无语的表情。 “娘亲，那你说父皇究竟虚不虚？” 德嫔伸手捂住四皇子的嘴巴。 皇帝怎么可能不虚？ 后宫这么多女人。 皇帝向来前两下还行，后面就软趴趴的，到他发力的时候就没了后劲。 她每次还得假装自己很兴奋，还得夸赞皇帝很厉害。 永远不能说男人不行，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皇帝。 转眼时间来到了二月底。 裴乐瑶的茶田迎来了第一批春茶。 裴乐瑶让谢晋雇佣了二十位妙龄少女。 这些女子都是身段妖娆，年纪十六岁，面容姣好的小娘子。 这些小娘子在茶田里摘一天茶，五十个铜板。 “这也太浪费了……”谢晋心疼地说道。 “这都是最后一哆嗦了，怎么能舍不得花银子？”裴乐瑶看着茶田里二十位妖娆的小娘子，穿着锦缎小袄，一个个笑容艳艳，如雨季中开出的明媚花朵。 “先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作为男人，看到眼前的场景，难道不觉得心动吗？”裴乐瑶说着，歪头看向谢晋。 谢晋尴尬地错开目光，可是耳根却泛出红晕。 “只有这样的处子之手才能配得上我的茶叶。” 宁安公主在茶园外做完道场之后，这片茶园的茶多一半已经预定出去。 而且还是一两茶叶一两金。 即使如此也有人抢不到。 今日是采茶的日子，茶园第一次开园。 裴乐瑶在茶园外设了粥棚，免费为穷苦的人施粥。 茶园外吸引了很多来游玩的贵人。 今日茶园人气爆棚。 很多人因为没有买到茶叶而连连叹息。 “我估算了一下，这片茶园今年至少能产六百斤干茶，你只卖了三百多斤，剩下的怎么不卖了？”谢晋疑惑地询问。 “茶叶的价格和名气都已经炒起来了，留下的当然是要送人。”裴乐瑶稚嫩的脸颊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谢晋恍然大悟。 他也只知道读书，搞人情世故这一套与裴乐瑶没法相比。 裴乐瑶这段时间与宫中的一些位份低的妃嫔打好了关系。 其实这些妃嫔也想讨好她，她只是顺水推舟。 她已经让她们在宫中慢慢的散播茶叶的名气。 皇帝难以避免的在前朝和后宫都听到了关于茶叶的议论。 第86章 送礼 裴乐瑶做好铺垫，只等着新茶上市。 这个时代的饮茶习惯还以茶汤为主。 后世的饮茶习惯是在慢慢演化的过程中形成的。 所以大周人喝茶是一件繁琐的事情，要润茶冲茶、泡茶点茶，最后茶汤是浓稠的汤汁。 所以裴乐瑶在后宫制作奶茶，与大周此时喝的茶汤在浓稠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此她的奶茶在后宫接受程度很高。 可裴乐瑶却觉得，普通的茶应该是清澈的。 她画了一张茶具的图纸让谢晋找工坊去制作。 她圣茶的氛围已经营造出来，在喝茶的方式上自然也要与众不同。 三月初，裴乐瑶茶园中的茶采摘完成。 新采摘下来的茶叶拿到制茶工坊，炒茶，制茶。 提前交了定金的顾客又交了尾款，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份茶叶。 这些顾客不是最开心的，最开心的是蒋文远。 他惊叹自己的眼光。 十两银子一斤茶，他又增订了十斤，一共拿到了二十斤。 后来一斤茶便是一两金，直接翻了十倍。 他怎么能不开心。 最关键的是现在不论多少银子已经买不到茶叶。 茶叶全部炒完，干茶得了将近八百斤，比裴乐瑶之前预想得要多。 “铺在草垫子下面的羊粪起了大作用。”谢晋说道。 “要不然哪里能产这么多茶叶？” 裴乐瑶对谢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先生，我们这是圣茶，最纯粹、最圣洁，没有任何污染的茶叶。” “不能让外人知道。” 谢晋现在很是佩服裴乐瑶做生意的手段。 没想到小小的一片几乎要荒芜的茶田，让她折腾一番，竟然一斤茶卖到一两金，简直是匪夷所思。 提前预定出去的茶叶已经被顾客取走，裴乐瑶拿了二百斤，剩下的她留着没有出售。 “以我的观点，一斤茶一两金已经是很贵的价格，不能再抬高价格了。”谢晋说道。 “俗话说过犹不及。” “我没准备抬高价格，我只是想让子弹再飞一会儿。”裴乐瑶嫣然一笑。 谢晋露出茫然的神色，显然没听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再稍微等一等……”裴乐瑶说道。 饥饿营销至少得让顾客感觉到饥饿才可以。 一斤茶一两金确实已经是足够高的价格。 但是今年的生意做完，她还要为明年埋一下伏笔。 茶田自然还能产出一批茶叶，但这第二批的品质就比不上第一批了，她也不准备卖这么贵的价格。 奢侈品追求的就是品质，而不是数量。 裴乐瑶带了二百斤茶叶回皇宫。 “听说你种出来的茶叶难得得很。”安嫔笑着道。 “都是母亲帮忙。”裴乐瑶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现在倒是自谦起来了。”苏昭仪笑着说。 “虽然我没出宫，但也听说骊山脚下的那片茶田产出的茶叶是圣洁之茶，一斤茶，一两金……” “哪有那么值钱。”裴乐瑶说道。 “我给苏娘娘十斤茶叶。” 自从她进入长春宫可没少吃苏昭仪给她做的膳食，她是个知道感恩的人。 “十斤……不用那么多，有一斤就行。”苏昭仪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 “咱自己家的茶叶客气什么？”裴乐瑶大方地说道。 苏昭仪自然是感激不已。 现在这茶叶有钱也买不到。 她拿走之后，送回娘家送礼，再好不过。 裴乐瑶给安嫔留了五十斤。 “我用不了那么多，也给我留十斤就行。”安嫔说道。 “母亲，我留了二百斤呢。” “一会儿给父皇送五十斤过去。” “剩下的宫中其他人再分一些，我手头再留一些。”裴乐瑶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收下了啊。”安嫔笑着道。 她也没想到裴乐瑶种出来的茶叶能赚这么多银子。 这种操作堪称商业奇迹了。 她知道裴乐瑶聪明，但是聪明的程度也令她十分意外。 “母亲放心，我送给父皇的绝对不是白送，我得向她要点好处才行。”裴乐瑶分出五十斤茶叶，准备送给皇帝。走之前，对安嫔狡黠地笑着说。 “嗯，好……”安嫔笑着点头认可。 “我也觉得不能白送给他。” 此时此刻，裴乐瑶与安嫔有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裴乐瑶带着茶叶来到勤政殿。 结果皇帝不在。 裴乐瑶将其他茶叶先放在勤政店，拿着一小份去养心殿见皇帝。 此时皇帝正在养心殿和华贵妃下棋。 “陛下可曾听说最近京城出了一种新茶，贵得很，还格外难得。”华贵妃一边下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朕听说了，后宫有人说官员中也有人议论。”皇帝附和道。 “是听说格外难买……” “陛下也该管管这些商贾了。” “老百姓辛辛苦苦种一年地也得不了几两银子，这些商贾一斤茶叶就要卖到一两金……” “是不是太黑心了？” “陛下说佛道之徒与民争利……” “臣妾倒是觉得这商贾才是与民争利最多的一部分人。” “商贾谋利，狡诈，贪婪……” “这样的事情陛下可不能任由他们肆意发展。” 华贵妃这话是话里有话。 她暗暗地将矛头对准了安嫔。 虽然华贵妃与安嫔井水不算河水，但是她也看不惯安嫔的做派，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商贾出身有什么了不得的。 华贵妃自认自己是出生于世家大族，高人一等…… “也不能那样说，商业使经济发展、物品丰饶……” “要不然贵妃想吃到南方的水果谁给你运过来？”皇帝说道。 华贵妃娇嗔一笑，“在陛下眼中，臣妾就是贪婪口腹之欲之人。” “如果为了大周，臣妾大不了不吃那些新鲜的水果就可以。” 皇帝正要说什么，李莲走了进来。 “陛下，六公主求见。” 华贵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变得阴沉了几分。 “陛下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她惯会挑时候……” “李公公也是，陛下好不容易休息半日，她还是个孩子，让她找别的地方玩去。”华贵妃冷眼看向李莲。 李莲低垂眉眼不敢回话。 华贵妃他也不敢轻易招惹。 “让小六进来吧，朕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皇帝说道。 第87章 贵妃不配 华贵妃将棋子丢在棋钵中，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里？”皇帝见华贵妃要离开，开口询问。 “陛下有女儿陪，还要臣妾做什么？”华贵妃娇嗔道。 皇帝知道她在耍小性子，但是这样的华贵妃还蛮有情趣的。 “好了，你留下来。”皇帝拉住华贵妃的手，“怎么还吃公主的醋？” “朕看看她要做什么，没什么事情，她很快就会离开。” 裴乐瑶没想到华贵妃在养心殿陪陛下下棋。 李公公在她进来的时候悄声地告诉了她。 她人已经到了，也已经告知了皇帝，自然不能转身离开。 “小六给父皇请安。”裴乐瑶福身向皇帝行礼。 “见过贵妃娘娘。” 华贵妃冷眼看着她，没有理会。 皇帝面容和煦，“朕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在给父皇准备礼物。”裴乐瑶语气中带着兴奋。 “礼物……”皇帝露出诧异的神色。 “什么礼物？” “茶叶……”裴乐瑶回答。 “就是最近京城很火热的那款茶叶。” “本宫听说那款茶叶一斤茶一两金，六公主可真是有钱。”华贵妃阴阳怪气地道。 “虽然你是公主，但也不能乱花钱。”皇帝也一本正经道。 “茶叶是我自己种的。”裴乐瑶说道。 “过完年我买了那片茶田，自己种了茶叶。” “茶叶刚采摘下来，炒制好了，我便拿进宫里来给父皇送五十斤。” 皇帝露出惊讶的神色。 华贵妃觉得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最近京城一金难求的茶叶是你种起来的。”华贵妃问。 裴乐瑶点点头，“是我种起来的……” “这个茶还有特别的喝茶方法。” “父皇，我教你。” 裴乐瑶说完便拍拍手。 春生和佩儿带着茶叶进来。 除此之外还有热水。 裴乐瑶搬了一张小桌，将茶具摆好。 然后沏茶，泡茶，最后盛下透彻的茶汤。 裴乐瑶将泡好的茶端到皇帝和华贵妃面前。 “父皇、贵妃娘娘尝一尝这新茶口感如何？” 皇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温润，入口回甘。 “这种泡茶的方法倒是很新鲜，喝起来口感也很好。”皇帝一杯茶下肚，客观地评价道。 “没想到你几个月时间竟然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裴乐瑶嫣然一笑，“我是父皇的女儿，自然与众不同。” 皇帝知道裴乐瑶是在恭维他，不过听着还是让人舒心。 华贵妃的脸却沉得更加厉害。 她今日也见识到了裴乐瑶的本事。 不声不响地种出了茶叶，这还是其次。 最关键的是她的手段竟然能让全京城的人都为这小小的茶叶趋之若鹜。 一个六岁的小公主通过一款茶叶撬动了整个京城权贵的心思，这才是最厉害的。 “好好，是朕的女儿。”皇帝开心地道。 “父皇，女儿这般优秀能不能得到赏赐？”裴乐瑶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表情萌动，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小萌宝。 谁能抗拒得了这么可爱的小女娘呢。 “好，你想要什么奖励？”皇帝心情愉快，毫无抵抗地答应下来。 华贵妃神色紧绷起来，想要开口阻止，又觉得此时自己开口说话不太合适。 “我想要一个田庄。”裴乐瑶说道。 她现在年纪还小，没有封号，所以也没有食邑。 “你要一个田庄做什么？”皇帝好奇地问道。 皇帝手中有很多田庄，他只是觉得裴乐瑶已经开口，很明显可以要更贵重的东西。 随便一颗夜明珠的价值也远远超过了一个小庄子。 “我想种田。”裴乐瑶说道。 “你想要庄子早开口就行。”皇帝满不在意。 “你想要多大的庄子？” “一百亩就可以。”裴乐瑶说道。 “朕该夸你精明呢，还是夸你傻呢？” “你送给朕五十斤茶叶，按照现在茶叶的价格，能卖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黄金……这样的小庄子买十个也足够了。” 裴乐瑶嫣然一笑，“茶叶是我孝敬父皇的，怎么能拿来做买卖？” “那朕给你两个二百亩的庄子。”皇帝大手一挥，很是豪气地说道。 “谢谢父皇……” “父皇能不能再给女儿赏赐一些善于耕种的农人，还有手艺高超的匠人……”裴乐瑶又讨巧地询问道。 任何时代高端的技术工人都是稀缺资源。 “可以……”皇帝随口便答应下来。 再稀缺的资源在皇帝眼中不过就是农民和工匠而已，他怎么会看在眼里呢。 “朕会让李莲告诉工部的人，给你挑选优秀的农人和工匠。”皇帝说道。 “谢谢父皇，父皇，您真是太好了。”裴乐瑶激动不已。 得到自己想要的，裴乐瑶便行礼之后离开了。 农人和工匠当然可以花银子去寻找。 可是挑选的过程却又费时又费力。 何况再怎么挑选，哪有工部挑选的好呢。 “陛下，你是不是太惯着六公主了？”华贵妃装作无意地随口说道。 “朕送给她的与她送给朕的比起来，少了很多。” “她是朕的女儿，朕总不能让她吃亏。”皇帝说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华贵妃解释一句，“臣妾的意思是六公主毕竟是公主。” “她又种茶叶，又要种田。” “好像都是公主不该干的事情。” “前面几位公主可没有这样的。” 华贵妃似乎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皇帝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六公主确实与其他几位公主迥然不同。 可他却觉得这是因为六公主是那扎依所生，所以才会与众不同。 当然皇帝心中的想法就不便说出口了。 皇帝也没了下棋的心思，“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贵妃先回吧。” 华贵妃也没有陪皇帝继续下棋的心思。 “陛下，那臣妾就告辞了。”华贵妃草草行礼，准备离开养心殿。 李公公看向华贵妃道，“刚才公主殿下走的时候交代说，她与五殿下关系要好，所以也给了贵妃娘娘十斤茶叶。” 华贵妃咬牙切齿，心中愤恨不已。 难道她买不起十斤茶叶吗，不过就是十两金，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看在五皇子的面子上。 难道她堂堂贵妃娘娘，不配拥有十斤茶叶吗？ 第88章 皇帝好茶 华贵妃忍着发泄的情绪离开了养心殿。 回到华清宫又砸了一套珍贵的瓷器。 当年她对付婉贵人，将其压得死死的。 没想到她生的小贱人与她完全不同。 不论裴乐瑶的茶叶还是裴乐瑶喝茶的方式，都让皇帝觉得新鲜。 皇帝喜欢上了这份消遣。 裴乐瑶也将剩下的茶叶全部都出售。 虽然茶叶贵得离谱，但销售的速度也快得让人不敢想象。 茶园交给有经验的农人去照看，等明年春天新茶产出。 皇帝答应的事情兑现的倒是很快。 裴乐瑶没两日时间便拿到了两个二百亩的庄子。 因为是皇家田庄，不论是管理的人还是照看的人都不敢懈怠，格外地尽职尽责。 裴乐瑶去田庄上走了一圈，农作物绿油油的，长得格外茂盛。 因为是皇家田庄，土地自然很肥沃。 不过裴乐瑶所要的不仅如此。 其实华夏在明朝以前人口一直没有达到鼎盛时期。 明朝和清朝两个朝代让华夏的人口达到了四万万，也就是四个亿。 同样是封建王朝，为什么前面人口没有达到这么大的数量，最关键的就是农业技术。 在明清两代，不论是农业工具还是种子品种都得到了巨大的改良，田地产量大量增加，才能养活那么多的人口。 裴乐瑶也想改良大周的种子品种。 从小麦到水稻，都可以进行改进。 但是她没有学过生物技术，只能依靠有经验的农人和工匠。 不过，她看过很多的科普知识，像杂交水稻、杂交小麦。 得到田地之后，她便花银子派人往南江西江寻找新的水稻和小麦品种，然后让有经验的农人在田庄上进行耕种。 虽然没有生物技术，但是通过天然杂交也可以增加农作物的产量。 粮食永远都是命脉。 皇帝喜欢上了喝茶，京城喝茶的风气蔚然成风。 楚王好细腰……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不过，喝茶的风气并未造成太多不良后果。 因为朝堂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大周为了辖制丞相的权利，所以分为左右两位丞相。 一般来说以左为尊，左丞相要比右丞相的权力更大，身份更高，也更受人尊敬。 不过皇帝最近罢免了左丞相。 左丞相与梁先生、陆先生一样是早年追随皇帝的左膀右臂。 没想到这就被罢免了。 左丞相六十岁出头，要说也到了退休的年纪。 不过坐到这个位置只要精力够，依然能为朝廷出力，为皇帝分忧。 只可惜左丞相力谏皇帝早将大皇子立为太子。 大皇子已经十五岁，虽然皇帝春秋鼎盛，但也得早早地立了储君，好断了其他皇子的念想。 太子也该到勤政殿听政，参与国事，锻炼起来。 左丞相的主张其实是正确的。 为了朝堂的稳定，长治久安，早早的立太子，断了其他人的念想，全心全意地培养太子，培养接班人，从长远来说，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皇帝有私心，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立太子，培养接班人，分散自己的权力。 左丞相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 可他坚持，等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其他几位皇子都长大成年那个时候，斗争会更加激烈，权力被分散得更厉害。 皇帝和左丞相吵了一架，然后就被罢了官。 裴乐瑶是从谢晋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 左丞相被罢官的事情，对谢晋的打击似乎很大，似乎对皇帝以及对整个官场都感到特别绝望。 不过这是陛下的圣意，他们也不敢私下过分讨论。 因为左丞相被罢官的事情，朝堂显得有些紧张。 裴乐瑶也担心隔墙有耳，所以在书院也没和谢晋多讨论这件事情。 毕竟皇帝因为左丞相处在盛怒之中。 他已经说得很明白，这个倔老头儿却要坚持己见，毫不给他帝王面子。 不仅不给，还将他帝王的脸放在地上来回地摩擦，这他哪里受得了。 帝王的威仪是不容置疑的。 不过在长春宫就要安全很多。 裴乐瑶还是忍不住八卦两句。 “母亲可听说过左丞相？” 安嫔微微点头，“左丞相张启年，我自然听说过。” “听说他被罢相了。”裴乐瑶压低嗓音道。 “还和陛下吵了一架。” 安嫔是很敬重张左相的。 因为大周能如此重视商贾、发展商业也是张左相的主张。 当然，当年让皇帝纳她为妾，将安家拉入到皇权争斗之中，也是张启年的建议。 “母亲，张左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裴乐瑶问道。 “一心为公之人。”安嫔简单直接地回答道。 裴乐瑶微微挑眉，没想到安嫔对张启年的评价这般高。 “可有的人说他扶持太子是为了分割皇帝的权力，想要培养另外一个皇帝。”裴乐瑶压低嗓音道。 “说这些话的人才别有用心，因为他们想扶持自己的人，想阻止大皇子做太子。”安嫔说道。 “张启年之所以支持大皇子，并不是因为他是合格的太子人选，只因为他占了一个长……” “张丞相是支持太子，而不是支持某位皇子。” “可其他人却是支持某位皇子。” 裴乐瑶明白了安嫔的意思。 不论哪位皇子，只要坐上太子之位，张启年都会全心全意地支持，因为这是大周的未来。 可其他人扶持的却是能保证自己得到利益最大的那位皇子，他们考虑的并不是大周的长治久安，而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样品行高洁的人倒是值得去交往。”裴乐瑶微微叹息。 “可惜他被贬了官。” “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 “你想认识他？”安嫔看着裴乐瑶眉眼带笑。 “如此大公无私，道德情操高尚的人当然想认识。” “这样的人可比金子值钱多了。”裴乐瑶煞有介事地道。 安嫔微微叹息，“皇帝有你的心胸就好了。” “不过我倒与张左相有些私交。” “我给你写一封信，如果有机会，你想去的话就拿着我的信去拜访。”安嫔说道。 “母亲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裴乐瑶激动地道。 “竟然与张左相还有私交。” 第89章 看武术表演 安嫔淡淡一笑，并未做解释。 裴乐瑶对安嫔确实有些盲目崇拜了。 安嫔的确很厉害。 而且是那种非常低调的厉害。 “拿着这封信去吧，即使不见别人也会见你的。”安嫔说道。 “谢谢母亲，母亲你真好。”裴乐瑶搂着安嫔的胳膊撒娇。 安嫔笑得合不拢嘴。 或许这就是养女儿的乐趣。 如果是皇子就不能这般亲昵地接触了。 不过裴乐瑶并未急着去见张启年。 她先让春生派人盯着张启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得提前摸清楚这位左相的路数。 春生每日给她汇报情况。 不过，每日得到的汇报几乎是一致的。 整日都有上张家拜访的人，但是张家的门从来也没打开过。 所有来拜访的人都铩羽而归。 没由得让裴乐瑶佩服了安嫔一回。 安嫔已经提前预知张启年会拒绝会客。 “公主，如果实在想见张左相，奴婢背着公主跳进去也可以。”春生说道。 “奴婢看张家也没什么守卫，只有几个老仆。” 裴乐瑶瞪他一眼，“不准胡来。” “我是想与他交好，可不想让他拒我于千里之外。” 春生挠了挠头，“是奴婢错了。” 真是脑子活，不按套路出牌，能想到这样的鬼点子，也正常。 “我也不着急见他，反正他离开京城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再帮我盯着，我就不相信他会一直待在家中不出门。”裴乐瑶说道。 春生点头应下，“公主放心，奴婢让人好好盯着呢。” 今日裴乐瑶起得早，去后花园练武。 大清早的御花园里空荡荡，只有鸟雀嬉闹的声音。 裴乐瑶正专心致志地练拳，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 她练武也有一年多的时间。 虽然练的都是体术，可对这个时代的功夫也有所了解。 这个时代真的有人拥有内力这种东西。 她也去皇帝的藏书阁里查看过书籍，见到过所谓的武功秘籍。 不过，她不敢练。 因为没有名师指导，这样乱练会出事的。 当然她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没有追求达到武林高手的程度。 只是她被这强烈的气息震得马步不稳，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此时，两道黑影从她身边穿梭而过，像是流星似的。 她觉得他们离自己不远，但却捕捉不到他们的面容。 佩儿自然也看到了，紧张地将裴乐瑶抱在怀中。 “殿下，这是皇宫，他们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比武。”裴乐瑶说道。 这俩人确实有些嚣张，这里是皇帝的御花园，他们竟然敢在这里比武。 裴乐瑶有一种感觉，这两人中有一人是谷雨。 晌午的时候裴乐瑶又做了奶茶放在窗台上。 她在奶茶下面压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询问谷雨有没有受伤。 今日她的奶茶没有被谷雨拿走。 裴乐瑶有些担忧。 谷雨这样的高手她不想失去。 只是她不知去找何人，才能让她见到谷雨。 她准备傍晚的时候如果再见不到人，就学那天在御花园中用弓箭射人的方法，将其他抓出来。 不过，没有等到傍晚，他就见纸条和奶茶被人拿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她收到了空的奶茶杯，还有另外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三个字，“小意思……” 裴乐瑶这便放心了。 看来这次打架谷雨胜了。 只是她不知道是何人与她打架。 等到她们正式公开见面之后，她再询问吧。 不过她对内力充满了好奇。 她发现即使体术练得再厉害，如果没有内力加持，也是武功的末流。 “春生，你见过有内力的人吗？”裴乐瑶问道。 春生摇了摇头，“我家虽然出身武将，但是也都是拳脚上的功夫。” “但是我听说过确实有人有内力。” “一旦有了内力，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就是隔空打牛。”春生比划了一下。 “前面有一头牛离我们很远，但是他打一掌，那牛就能倒在地下。” “你就别吹牛了。”佩儿说道。 “那是什么功夫？” “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 佩儿闲来无事，喜欢看画本子。 那些神仙类的画本子她倒是经常看。 裴乐瑶曾经跟她说，让她多看些爱情类的画本子，将来好嫁人。 可佩儿说自己以后不嫁人，永远陪在她身边。 不过裴乐瑶决定在佩儿二十岁的时候就把她嫁出去。 那个时候佩儿生孩子的安全系数会高很多。 如果真的有内力，隔空打牛不是难事。 “明日咱们去演武场看看。”裴乐瑶说道。 翌日一早，裴乐瑶便来到了皇宫里的演武场。 皇帝为了让几位皇子身强力壮，选拔了几个武教头教授几位皇子练武。 所练的内容都是弓马骑射。 演武场的武教头没有见过裴乐瑶。 见她是一个小女娘，他们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这是我们六公主。”春生说道。 武教头们纷纷向裴乐瑶行礼。 “见过六公主殿下。” 负责演武场的内侍上前询问。 “公主殿下，今日怎么来了演武场？” “我来看看他们的功夫怎么样？”裴乐瑶说道。 内侍和武教头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能一掌劈断砖头吗？”裴乐瑶看向一个年轻的武教头，问道。 武教头点了点头，“可以……” 裴乐瑶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将小腿翘得老高。 佩儿是立在一旁。 春生准备好了炸鸡块、奶茶放在裴乐瑶小手触及的地方。 “嗯，好，那开始表演吧。” 这位武教头取了一块砖，掌上用力，一掌将砖头劈成了两段。 裴乐瑶很兴奋地拍了拍手。 不管怎么样，情绪价值一定要到位。 “赏……”裴乐瑶说道。 佩儿将荷包从腰间取下来，然后拿了一个盘子放在桌上。 荷包打开，如绿豆一般大小的金豆子从里面倒出来。 “奖励一颗金豆子。”裴乐瑶说道。 这位武教头露出意外的惊喜，没想到劈开一块砖头就能得到一颗金豆子。 “六公主，我能劈开两块砖头。”另外一个武教头也跃跃欲试。 “好好……”裴乐瑶兴奋地说道。 “谁有什么大本事都可以拿出来展示，都有奖励。” 第90章 带着公主飞 重赏之下，几位武教头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绝活儿。 刀法，剑法，骑射…… “还有没有其他更厉害的功夫。”裴乐瑶见几人展示完了之后问道。 “比如说隔空打牛。” “拈花指……” “六脉神剑……” 看着几位武教头茫然的神色，裴乐瑶便知道她触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那轻功呐……”裴乐瑶接着问她。 “比如说凌波微步。” 传统武侠小说中的功夫如果武教头不会，那么带有玄幻色彩的武侠小说中的武功他们就更不会了。 几位武教头纷纷摇了摇头。 “六公主，您说的我们都不会呀。” 裴乐瑶看到演武场上有几根旗杆。 “你们谁能从这个旗杆飞到那个旗杆，我就奖励你们两颗金豆子。” 几位武教头看了看距离，纷纷摇头。 其中只有一位想要试一试。 结果他也是差强人意，差点从旗杆上掉下来。 裴乐瑶比较失望。 “你们其中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比如说今日没到。”裴乐瑶问道。 几位武教头纷纷摇头，说他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此时他们得到金豆子的快乐已经消失不见，更多的则是紧张和不安。 因为他们发现六公主考教的内容越来越难。 他们心中怀疑这位公主不会是替陛下来考验他们的吧。 觉得他们功夫低，然后将他们扫地出门。 教几位皇子弓马骑射的，其实就是另外一种看孩子的奶娘，可是皇家待遇高啊。 每个月的月历按时发，一年四季还能分配到八套衣服，过年过节还有新鲜的点心、蔬菜、肉、水果，应时可以分到手。 如果把小殿下哄开心了，还能有额外的赏赐。 几位武教头纷纷向内侍使眼色。 内侍心领神会，讨好地笑着向裴乐瑶询问，“公主殿下，您是想干什么？” “我想学内力，你们谁有内力？”裴乐瑶眨着长长的睫毛，“就是可以隔空打牛，在空中来回飞行的那种功夫。” 一位看着很有见识的武教头说道。 “公主殿下，您说的那是武林高手。” “我们哪里能达到那个层次？” 裴乐瑶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就算了……” 然后她看向刚才从一个旗杆飞到另一个旗杆的武教头说道。 “我看你还有点本事，你能不能抱着我飞一下……” 这位武教头吓得脸都变色了。 自己都是勉为其难地完成了刚才的动作，背上六公主能不能完成动作是其次，万一把公主摔一下，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公主殿下，那可不行，小的没有那个本事。” “是啊，殿下。”内侍也吓得赶紧劝说，“公主殿下，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万一您出点事，我们可承担不起。” “您体谅体谅奴婢们……” 裴乐瑶冷眼看向内侍，“不用你承担。” “我说了是我强迫的。” 公主虽然这么说，可他们也不敢呀。 毕竟公主才六岁。 万一摔一下，闹到皇帝那里，即使公主说是她自己闹着要玩，砍的也是他们的脑袋。 内侍纷纷跪下，“公主殿下，这是不行的……” 裴乐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在心中默默喊了好多句“我是小孩子”。 于是裴乐瑶准备撒泼打滚。 可是让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和六岁的小孩子一样蛮不讲理，实在是有些困难。 就在她厚着脸皮准备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身影来得太快，又毫无察觉，让几位武教头震惊地张开了嘴巴，眼睛瞪得硕大。 不过此人的气息裴乐瑶熟悉。 “卑职带着公主飞……”谷雨单膝跪地说道。 裴乐瑶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暗卫会忽然现身。 暗卫不都是隐藏在暗处的吗？她怎么忽然出现了？ “好……” 她的气息裴乐瑶太熟悉了，虽然她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却已经相处了一年多时间。 “公主抱住卑职的脖颈。”谷雨说着，便揽住裴乐瑶的小屁股，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 随即一道身影便飞了起来。 眨眼之间她便站在了一根旗杆上。 内侍和武教头的眼睛像是定位仪似的跟着谷雨转动。 片刻之后，裴乐瑶从一根旗杆来到另外一根，然后又来到屋顶、树顶，最后回到了原来起飞的位置。 裴乐瑶觉得自己心跳得莫名快，头发仿佛被热风烫过定了型，但是她内心是兴奋的。 “你好厉害。”裴乐瑶由衷地说道。 谷雨神色淡淡，“基本操作而已。” “你就是那个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暗卫。”裴乐瑶问道。 谷雨点了点头。“卑职是陛下派到公主身边的暗卫。” “我叫谷雨。” “不过，现在我不能叫这个名字了。” 裴乐瑶似乎明白了什么。 “昨天就是你和那个新来的谷雨打了一架。” “公主真是聪明。”谷雨说道。 “他顶替了我的位置，也要顶替我的名字，不过打架我可没输。” “只是之前公主便知道了我的存在，我就算是暴露了，不能再留在暗卫署”。 “现在我只能跟着公主殿下……” “我保护公主殿下，但是公主殿下得养着我。” “这是什么意思？”裴乐瑶问道。 “就是我的俸禄要公主殿下来出。”谷雨回答。 裴乐瑶，…… 幸好她赚了一些银子，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养一个顶级暗卫。 “那你准备叫什么名字？”裴乐瑶问道。 “公主殿下赐什么名字我便叫什么。”谷雨回答。 “不过二十四节气都不行。” “她叫佩儿，是我的贴身丫鬟，你叫玉儿怎么样？”裴乐瑶问。 谷雨摇摇头，“太娘了……” 裴乐瑶，“那你还说我给你起什么你就叫什么，你想叫什么，我就叫你什么吧。” “你可以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可以吗？”谷雨明显有点意外。 因为作为暗卫，她是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的。 谷雨只不过是她的一个代号而已。 “当然可以。”裴乐瑶坦然道。 “我姓花，那我叫花无艳，怎么样？”她露出期待的眼神。 第91章 见左相 裴乐瑶听到花无艳这三个字，瞬间就想到了钟无艳。 “好，这个名字不仅好听，还硬气。” “你以后就叫无艳了。” 花无夜很开心，“公主，我带你飞回去。” “不行……”佩儿一把抱住裴乐瑶。 “你飞得太快了，公主着凉怎么办？” “万一有个不小心也很危险。” 佩儿像是护鸡仔的母鸡似的将她护在怀中，警觉地盯着花无艳。 “我还是走回去。”裴乐瑶说道。 “平时你也不用陪在我身边，还像以前一样隐藏在暗处。” 花无艳点头答应下来，“好，都听公主的。” “这位高手能不能教教我？”刚才勉强飞旗杆的那位教头忽然说道。 “我可以交学费……” 其他几位教头见这位教头要跟着花无艳学习，他们也都表达了愿意学习的态度。 “好啊……”裴乐瑶答应下来。 “每人一份束修。” “我在宫里的时候也不需要暗卫保护。”裴乐瑶对无艳道。 “这个时候你可以来教他们。” “顺便赚点外快。”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 谁还会嫌弃银子多呢。 花无艳答应下来。 “我抽时间教你们。” 几个教头纷纷开心地磕头，行了拜师礼。 裴乐瑶带着花无艳回到了长春宫。 “我想练内功，有什么方法吗？”裴乐瑶问道。 “可以找一本内功心法，跟着慢慢体会。” “我们暗卫的内功都是速成的，并不适合公主。” “等我找一本上等的内功心法，公主年纪还小，可以慢慢地，循序渐进地练。” “即使不能成为顶尖高手，但是在有内力的基础上，再加上腿脚功夫就厉害了。” 这就是裴乐瑶想要的结果。 “好好，可以……” 对于练功她也不着急，一开始练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现在练功则是为了体验这个世界顶尖的东西。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生存一次，自然要把能体验的体验一番，才不枉此生。 翌日，裴乐瑶去书院读书，发现梁先生肉眼可见的悲伤。 梁先生这个年纪已经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时间段。 他定然是遇到了很伤心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悲伤。 裴乐瑶一开始没好意思问，担心问到对方至亲离世。 但后来还是没忍住这颗八卦之心。 “先生是有什么伤心事吗？”裴乐瑶问道。 梁先生恍然回神，“没有啊……” “先生已经将我不高兴四个字写在了脸上，别以为我小就能糊弄我。”裴乐瑶一本正经地说道。 梁先生露出无奈的神色，“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公主……” “老夫去了张左相家两次，可他都闭门不见。”梁先生轻轻叹一口气。 “我知道我很软弱。” “我真做不到他那般坚决。” “可是我内心是与他站在一起的。” 裴乐瑶长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情。 “先生如果实在想见张左相，我倒是有办法。”裴乐瑶故作神秘。 “什么办法？”梁先生问道。 “我派人盯着他，等他离京赴任的时候，你在半路上堵住他。”裴乐瑶唇角带着狡黠的笑意。 梁先生瞠她一眼，“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又不是君子。”裴乐瑶毫无负担地回答。 梁先生一时无语。 “先生就等着我的消息吧。”裴乐瑶冲着梁先生挤了挤眼睛。 “除非先生不屑于听到我的消息。” 这日裴乐瑶终于收到了张左相准备出门的消息。 张启年被罢官之后，很多人同情他，想要来看望他，但都被他拒之门外。 但时间久了，热度就过去了。 张启年也总是要出门的。 何况他也不是完全被罢官，而是被降职。 他被贬到汝州做长史。 长史主要是做文字整理和档案梳理工作。 是个拿着俸禄的闲差。 裴乐瑶听到这个消息匆匆出了皇宫。 她先找到谢晋。 “先生不是想要见张左相吗？”裴乐瑶道。 “啊，我是想见，可是……”谢晋已经了解了裴乐瑶的能力。 她从未无的放矢。 “我只是仰慕他，但是……” 之前张启年是左相，是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对于谢晋来说，张启年宛若天上的星辰，渴望而不可及。 “我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什么。” “那咱们就不见他……”裴乐瑶狡黠一笑，“让他见咱们。” 谢晋满是疑惑的神色。 “走，走……”裴乐瑶没有向谢晋解释，便带着他出了门。 所谓的让张启年见到谢晋，无非是他们走在张启年的前面。 张启年似乎也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穿着格外朴素，没有戴帽子，头发花白，后背佝偻着，完全就是一位小老头儿。 他去了书局，去了酒楼，还去了京城几处名胜，然后便是在街上闲逛。 裴乐瑶和谢晋一直跟随其后。 不过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他们都要先于张启年一步。 就像是此时，街上忽然出现一对母女。 母亲二十多岁的年纪，小姑娘四五岁。 母女二人着实可怜，家中遭难，在来京城的路上丈夫跑了。 母亲衣衫破烂，似乎遇到过可怕的事情。 谢晋是心软之人，看到这一幕便走不动道儿了。 “要不要将他们买下来？”谢晋看向裴乐瑶。 “先生，这样的事情在京城整日都会发生，你买的过来吗？”裴乐瑶露出无奈的神色。 她不是不同情，但是各人有各命，天下悲喜皆是不同，这样的事情他们救不过来。 “遇到了……就出手一次吧。”谢晋也知道裴乐瑶说的是实话，微微叹息一声。 “如果先生留在自己院中照顾你，我就同意。”裴乐瑶微微仰头看向谢晋。 谢晋顿时脸颊微红，“胡说什么，那是携恩图报。” “你不是有两个庄子吗？把她们放在庄子上，做些粗活儿也是可以的。” 谢晋院子里只住着他自己，每次裴乐瑶去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光棍儿味。 为什么男人和女人要在一起生活呢？ 一个房间里有男有女，味道也会中和，只有男人和只有女人的房间味道都是不正常的。 “我只是说照顾先生的起居饮食，又没说别的，先生想哪里去了。”裴乐瑶小脸一本正经。 第92章 刮目相看 谢晋脸颊赤红，表情更加尴尬。 三十多岁的男人脸皮还这么薄，怎么能娶到媳妇儿。 裴乐瑶调侃归调侃，不过还是将这对母女买了下来。 这位妇人倒真是动了伺候谢晋的心思。 谢晋虽然看着贫寒，可一眼就能看出是位读书人。 在这个文盲率很高的时代，读书人三个字便自带光环。 在最贫苦的老百姓眼中，再贫寒的读书人也比他们的日子要过得富裕。 不过妇人的心思被谢晋严词拒绝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给谢晋送来一阵掌声。 这是对他人品的赞赏。 谢晋通过此事又刷了一波好感度，名声又能更好一些。 裴乐瑶在人群中看到了张启年佝偻的身影。 在张启年离开的时候看了谢晋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老人家这个动作表明对谢晋的认可。 张启年虽然被罢官了，可是他的人脉还在，门生故吏也在。 他在宰相的位置坐了那么多年，留下的政治资源可是很丰厚的。 裴乐瑶吩咐人将这对母女送到了城外的田庄。 然后她便带着谢晋去了张启年家。 春生上前敲门，得到的答复依然是不见外客。 春生便将裴乐瑶递给他的那封信交给了张家的门人。 这封信就是安嫔给裴乐瑶写的那封。 安嫔的信还是很有效果的，门人打开门。 “老爷说，让你进去。” 裴乐瑶微微颔首，带着谢晋准备进门。 只可惜谢晋却被门人拦下来。 “我们老爷说，只见小娘子一个人……” 谢晋露出苦涩的表情。 裴乐瑶拍了拍谢晋的手臂。 “我先给先生开路，下一次就能见到张先生了……” 谢晋显然是没有被安慰到。 不过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外面等着裴乐瑶。 好在他们跟了张启年一日，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算是见过面了。 裴乐瑶进了张家。 张家简单朴素，与张启年之前丞相的身份完全不符合。 张左相果然是两袖清风的官员。 张启年在小客厅见裴乐瑶。 “公主殿下要见老夫有何事？” “难道是安嫔娘娘有话让公主带给老夫？” 裴乐瑶摇了摇头，“我想见先生是我个人所为，是我仰慕先生的人品。” “是我向母亲求了这封信。” “在先生离开京城之前想见先生一面。” “给先生送些茶叶。” 裴乐瑶说着，将手中的茶叶放在张启年面前。 “这个茶叶可贵得很。”张启年看了一眼，又闻了闻味道，说道。 “听说卖到了一斤茶一两金的程度。” 裴乐瑶微笑点头，“先生果然是行家。” “不过这是我种的茶叶。” “自己家地里产出来的东西，就不要计较价格了。” 张启年露出诧异的神色，“公主自己种的。” 裴乐瑶嫣然一笑，点点头。 “茶叶我喝过，喝法倒是与众不同，不过茶叶也没有特别之处，值不了这个价格。”张启年评价道。 “只是背后的操作手段很令人叹服。” “商业之道就是如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能卖这个价格就有其道理。” “先生果然是豁达之人，没有说这是奸商所为。” 张启年神色淡淡，“你仰慕老夫，难道不知道老夫一直是支持商业发展的？” “商业是国家税收的重要来源。” “这也是我仰慕先生的地方。”裴乐瑶态度诚恳。 “不过无功不受禄。”张启年说道。 “公主送我这么贵重的茶叶，想要在老夫这里得到什么？” “老夫现在可是被降了职，不是宰相了。” “能为公主办的事情微乎其微。” “我的要求不高，想向先生求一幅字。”裴乐瑶说道。 张启年露出诧异的神色，“老夫的字很普通……并没有收藏的价值。” “我觉得有价值，那便有价值，我又不是要拿它来做生财之道。” 裴乐瑶娇俏一笑，“我只是仰慕先生的人品，想要留作纪念。” 张启年见裴乐瑶不像撒谎，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四个字，且行且止。 “老夫没有教导的意思，只是想到了这四个字，便随便写了。” 裴乐瑶微微颔首，“不过，我受教了。” “我会谨遵张先生的教诲。” “高位上坐习惯了，罢官了一时还改不了老毛病。”张启年谦逊地说道，“还请公主原谅老夫好教导人的毛病。” 裴乐瑶嫣然一笑，满不在乎。 “此外先生有没有认可的学生……” “此时不在官位上。” “推荐给我。”裴乐瑶转了话题。 “先生人品贵重，您认可的学生人品定然也不差。” “先生能否推荐给我？” 张启年露出诧异的神色。 “公主想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想为大周举荐培养栋梁之才。”裴乐瑶笑得坦诚。 “难道先生培养学生不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先生离开了京城，很多事情力所不逮。” “我是公主，依然留在京城，或许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先生想做的事情也算是得到了稍许的传承。” 张启年对她的态度从戒备转变为了认可。 他想让皇帝立大皇子为太子，说实话，有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大皇子的才能也就中等偏下。 而这位公主的智慧和谋略却是顶尖的。 只可惜她只是一位公主。 “宋城……”张启年思虑之后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他是我认可的一位学生，相貌出众，人品贵重，诗词也写得好。” “只是人有些佛系。” “好，我知道了，不过还得先生给我写一封推荐信，要不然他未必信得过我。”裴乐瑶道。 “那倒是不用，你拿着我给你写的这四个字，他便认得是我的字迹。”张起年说道。 裴乐瑶微微颔首，“好……” “先生准备何时离开京城？”裴乐瑶将墨迹干涸的那幅字卷起来问道。 “就这一两日了。”张启年微微叹息一声。 “该走的时候终究是要走的。” “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裴乐瑶告辞离开。 “你和左相大人说了什么？”谢晋见裴乐瑶出来，满是八卦地询问。 “我给先生送了茶叶，先生送了我一幅字。”裴乐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第93章 送别 谢晋微微皱眉，“左相的字写的又不出众。” “做个念想而已。”裴乐瑶神秘一笑。 “当然还有别的作用。” “只是不能告诉先生。” 谢晋觉得自己又被裴乐瑶坑了，狠狠地瞪她一眼。 “明日一早你早起些，要不然就见不到左相了……”裴乐瑶转了话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明日一早就会离开京城。” “左相明日一早就走？”谢晋露出意外的神色。 裴乐瑶点点头，“他说就这几日离开京城。” “我想应该就是明日。” “今日他把京城自己留恋的地方都去了，显然明日就会离开。” “所以明日清早你便在城门外等着，定然能见到他。” “此外，你再去告诉一声梁先生。” “说这是我说的，他定然会去。” 谢晋很相信裴乐瑶的预测，因为她的预测基本上都是准的。 翌日一早，裴乐瑶又带了两斤茶叶、两杯奶茶出了城门。 城门外她果然见到了等在那里的谢晋和梁先生。 没等多久，张启年的马车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马车停下，张启年在家仆地搀扶下走了下来。 张启年露出无奈的神色。 “我又给先生带了两斤茶叶，还带了两杯奶茶。” “奶茶是我自己做的。” “先生拿着路上喝，不过要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这位是谢晋。”裴乐瑶向张启年介绍， “谢家的后人。” “他也很仰慕先生的人品，非要见先生一面。” “原来是谢家后人。”张启年看向谢晋，微笑道。 “已经是末支了。”谢晋有些尴尬地道。 “年轻人很好……”张启年评价一句。 “先生此去山高水长，要注意安全。”谢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张启年这般显赫的人物，以前他连跟前都挤不过去，现在竟然能站到面前说话，怎能不令人激动。 张启年微笑颔首。 “先生，等我以后去汝州游玩的时候，你可得招待我。”裴乐瑶笑着道。 “那是自然，公主可又送了我两杯奶茶、两斤茶叶呢。”张启年笑着点头应下。 “那张先生便和我另外一位先生说两句话吧，我们先走了。” “山高水远，有缘再见。”裴乐瑶说道。 张启年微笑点头，笑容中带出了一丝欣慰。 或许是之前想的太过于悲观了，而看到裴乐瑶又对未来怀有了某种期待。 “老东西，你就这么恨我，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梁先生见裴乐瑶和谢晋离开，带着怨妇一般的语气说道。 裴乐瑶和谢晋已经走远，他们说什么已经听不到了。 谢晋情绪很是低落。 “你说有个师娘该多好，此时给先生温一壶酒，炒两样小菜，安慰先生低落的情绪。” “你说我是一个六岁小娃，做什么也不方便呢。”裴乐瑶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谢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此时你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送走张启年之后，裴乐瑶两三日都没有见到梁先生。 或许是梁先生所受的打击太大了。 今日裴乐瑶又做了奶茶放在窗台上，等着无艳出现。 “今日的奶茶里我加了果粒，所以用了粗竹筒，你喝着口感怎么样？”裴乐瑶问道。 无艳点点头，“好喝……有水果的香气。” 裴乐瑶笑容灿烂。 “那我也不能教殿下更快地练内力的方法。”无艳大大地喝了一口奶茶，然后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裴乐瑶说道。 “我只是想单纯地对你好。” 无艳满是感动，“我也是为了殿下好。” “内力就是需要慢慢地不断积累，厚积薄发。” “太快的方法容易走火入魔。” “我今日在书楼里看到一本内力心法，说是可以提前打开丹田，这样内力练起来就会事半功倍。”裴乐瑶说道。 “这样的书以后公主就别看了，这都是邪书……” “这种走捷径的内力都有弊端。” “况且公主殿下年纪还小，为什么这么着急成为武林高手呢？”无艳说道。 “就是好奇，纯探讨，没有要自己练的意思。”裴乐瑶笑了笑了，“只是觉得好玩。” “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玩。”无艳很严肃地喝了奶茶，将杯子放下，然后便消失了。 裴乐瑶冲着无艳消失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裴乐瑶终于见到了梁先生，见他瘦了一圈，好像比之前苍老了许多。 “先生一定要保重身体呀！”裴乐瑶劝说，“别人家张先生没倒下，梁先生倒先倒下了。” 梁先生瞪她一眼，“公主就不能盼老夫点好？” “我这是担心先生。”裴乐瑶嫣然一笑。 “先生是生病了吗，好几日未见。” “没有，去探访了几位老友。”梁先生缓缓摇摇头。 “不过我听到一个好消息，关于你的，你要不要听？” 裴乐瑶挑眉，“好消息，当然要听。” “苍月部要来一个使团。” “已经从西江出发了，再有个把月时间应该就能到京城。” 裴乐瑶轻轻地哦了一声，“礼尚往来很正常啊。” “老夫听说这一次使团的第一使节是你的二舅舅。”梁先生说道。 “我有多少个舅舅？”裴乐瑶问道。 “不太清楚……”梁先生摇了摇头，“对于苍月部我了解得很少。” “何况之前的苍月部首领生多少儿子也不用告诉咱们大周的皇帝呀。” 裴乐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梁先生笑了笑，“确实是好事。” “苍月部派来了使团，陛下很开心。” “苍月部不会和大周开战。”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今日裴乐瑶带了果酱魔芋小丸子。 四皇子是个小吃货，吃得简直停不下来。 “四哥，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明日再做给你吃。”裴乐瑶见四皇子一口塞两个，赶忙劝说道。 “是啊，四哥，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五皇子吐槽一句。 四皇子哼了一声，“我胖有什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像个矮冬瓜。” “之前没有六弟高也就算了，现在连六妹都超过你了。” 第94章 教知识 四皇子的嘴巴不仅能吃，还能戳死人。 胖乎乎的四皇子长了一张毒蛇一般的嘴。 这句话简直是戳到了五皇子最痛之处。 六皇子已经超过五皇子半个头。 原本裴乐瑶是比皇子们矮的，毕竟她之前五年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营养不良。 可是自从去了长春宫，吃得好，精神也富足，再加上女孩子发育原本就比男孩子要早一些，她便开始长个子了。 眨眼之间她就追上了五皇子，还超过了他。 四人之中，五皇子变成了那个又矮又小的。 五皇子哇一声便大哭起来。 裴乐瑶无奈，只好哄孩子。 “四哥，你不能这样说，有的人早长个子，有的人晚长个子。” “晚长个子的，以后才能长大高个儿呢。” “过几年五哥就是咱们中个子最高的那一个。” 四皇子撇撇嘴，“你就哄着他吧。” 五皇子被刺激到了，气不过，上去要抓四皇子。 四皇子的身量已经赶得上两个五皇子重，他哪里是对手，被四皇子轻轻一推便摔在地上。 五皇子哭得更凄惨了。 六皇子也不敢劝说，他只要开口，定然会被五皇子骂。 不仅在这里被骂，回到华清宫他还要被宋昭仪骂。 所以六皇子便做了一只鹌鹑，不吱声。 裴乐瑶也被五皇子哭得头疼，不去理会。 最终，五皇子被内侍带回了华清宫。 可想而知，华贵妃又要发多大的脾气。 “六弟，你以后也不要做五弟的跟屁虫了。”四皇子说道。 “你本来比五弟聪明，个子也高，你何必要听他的？” 六皇子也想摆脱五皇子的控制，可是他似乎被宋昭仪每日精神控制，忘记了反抗。 裴乐瑶说道，“可以先从小事上拒绝。” 六皇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四皇子年幼，根本不知道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 他再大些应该就明白了。 根本不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而是华贵妃和宋昭仪之间的关系。 德妃娘娘可以适度的反抗华贵妃，可是宋昭仪却没有这个能力。 她只能不断地精神控制六皇子，让他服从五皇子，跟从五皇子。 华贵妃的野心，宋昭仪自然知道。 华贵妃现在的受宠程度，加上姚家的实力，五皇子将来做太子的可能性很大。 宋昭仪一方面被控制，另一方面也是为将来做打算，谋一个长远。 散学之后，裴乐瑶便被皇帝叫到了勤政殿。 “父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帝看着她，开心地说道。 裴乐瑶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是什么，但还得陪着皇帝演戏。 “父皇，什么好消息？” “苍月部要派一队使团到京城。” “朕已经得到了消息，其中有一位是你的二舅舅。” “谢谢父皇。”裴乐瑶用亲昵的语调说道 “谢朕做什么？”皇帝笑道。 “到时候你可以和你的舅舅相处一段时间。” “所以我要谢父皇的恩典呀！”裴乐瑶说道。 皇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属你最懂事。” 裴乐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懂事的孩子最容易被忽视。 她还是不要那么懂事才好。 于是第二日裴乐瑶便带着四皇子他们闯了祸。 御花园里，五皇子经常抓鱼的地方，出了很多小蛤蟆。 他们确实是癞蛤蟆小的时候。 小蛤蟆看着一点都不恶心，还挺可爱的。 于是他们抓了一些带到教室里去玩。 结果陆先生上课的时候有几只小蛤蟆满地乱蹦。 三皇子最为矫情，见到小蛤蟆便开始尖叫。 “谁抓的这些污秽的东西？” 四皇子和五皇子没想到自己抓的小蛤蟆跑了，匆忙间查看。 果然，脚下都是小蛤蟆。 四皇子和五皇子也跟着跳起来。 结果几只小蛤蟆便被他们踩死在脚下，发出噗嗤的声音。 整个教室乱成一团。 陆先生怒不可遏，“这还是教室吗？这还是课堂吗？” 梁先生也被喊了过来。 于是便开始调查哪里来的蛤蟆。 最后裴乐瑶也被揪了出来。 关键的是，是她怂恿他们抓的小蛤蟆，又让四皇子和五皇子将小蛤蟆带到教室。 她说，小蛤蟆养在水缸里慢慢地就会变成癞蛤蟆。 其实就是一堂生物课。 她还告诉他们蛤蟆是由蝌蚪变成的。 为什么蝌蚪的尾巴会消失的问题他们争论了好久。 最终梁先生将几位皇子纷纷打了掌心，而且还闹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也将几位皇子狠狠地训斥一通。 大皇子、二皇子着实无辜。 三皇子惊叫起来之后，他们两个人没有惊慌，一直在帮着三位小皇子处理后续的事情。 结果两位年长的皇子也被连累，挨了训斥。 皇帝将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叫到一起，看着三个小孩子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你们怎么就那么听话，六公主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六妹妹带我们抓到一只带着尾巴的蛤蟆。”五皇子说道。 “还有一只，只有两条腿，还带着尾巴的蛤蟆。”五皇子满眼惊喜。 “六妹妹说，蛤蟆的尾巴会慢慢地掉下去，变成小蛤蟆。”四皇子接着道。 “六妹妹还说，蛤蟆慢慢地会长出四条腿。”五皇子又说道。 “好了，好了，朕说的是这个吗？”皇帝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把先生罚你们的课业好好完成。”皇帝烦躁地摆摆手。 三位皇子退了出去。 晚上，在勤政殿，裴乐瑶被皇帝留了下来。 “朕昨日还说你是最懂事的，你不能带着他们胡闹。”皇帝循循善诱。 “他们不如你聪明。” 皇帝那表情似乎在说，你那三个哥哥就是傻子，你不能带着他们胡来，你得带着他们走向正途。 裴乐瑶是故意的，就得给皇帝找点麻烦，才能让皇帝知道她的存在感。 “父皇，我说的是真的，蛤蟆的确是从小蝌蚪变过来的，就是那个黑的，有尾巴，在水里游来游去的东西。”裴乐瑶一脸认真道。 “我是在书上看到的。” “三位哥哥不知道，我在教他们知识。” 皇帝又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但是他却觉得裴乐瑶是故意装听不懂。 “好了，朕不是要责备你。” “朕很忙，不想被这些小事打扰。” 第95章 有人撑腰 皇帝说得委屈。 裴乐瑶却半点也无法共情，心中却冷哼一声。 谁让你生这么多。 做父亲的哪有光生不养的。 裴乐瑶心里这般腹诽，可面上却柔顺地说道。 “父皇，我知道了，我再也不带着三位哥哥胡闹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冲着她摆摆手。 皇帝今天心情不好，并没有让她留在勤政殿过夜，她便乖巧地准备离开回长春宫。 皇帝又把她叫住，叮嘱了几句关于苍月部要来京城的事情。 裴乐瑶满口答应下来。 皇帝自然担心她在苍月部使节面前说一些自己和那扎依过得多么惨的往事。 想让她美化过去。 她和那扎依的过去，还用得着她说吗？ 那扎依早已经告诉了自己的哥哥。 转眼又是几日。 这日裴乐瑶正在御花园里练拳。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段时间她照着武功秘籍的方法练习吐纳，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了一点点内力。 至少在练拳的时候，与自己练习的吐纳呼吸结合在一起，练完拳之后比以前轻快很多。 这份收效让裴乐瑶心情愉快。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黑影也挡在了她的面前。 黑影自然是无艳。 “公主殿下每日都练武吗？” 来的是一位仙气飘飘的女道士，她手中拿着闪闪发亮的浮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她穿着道袍，脖颈修长白皙。 发髻高高的挽在头顶，用一根木簪扎起来。 即使如此也难以掩饰她秀美的面容。 “不知女道长是哪一位？”裴乐瑶问道。 “卑职钦天监监正，周若依……” 裴乐瑶露出意外的神色。 “我与监正从来也没有接触，监正来此有何事？” 自从袁监正被皇帝打了板子，免职之后，钦天监就再没有找过她的麻烦。 她一个小小的公主，也实在没有由头去找一个钦天监监正的晦气。 之前的那些仇只能等到她手中有更强的实力才能报回来了。 她没想到新任监正竟是一个这般年轻貌美的女郎。 “微臣听说公主殿下喜欢练武。” “我是女子……” “也有一些修炼内功的心法。” “或许适合公主殿下，所以今日特地来送给殿下几本内功心法，希望对公主殿下修炼有益处。” 裴乐瑶犹豫地看着周若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可不相信周监正送我礼物，完全是无私的。” “在秘籍上用毒，你应该不敢，不过你拿些乌七八糟的内功心法让我修炼，想让我走火入魔。” “你和你师傅是一样的，用心何其歹毒。” 周若依露出无奈的神色，“公主小小年纪倒是挺记仇的。” “我年纪小，需要记的事情也很少，所以有大把的脑子用来记仇。” “公主身边也有高手，这内功心法好与坏，公主可以让她去检验，卑职先行离开了。”周若怡说着看了一眼无艳，然后便转身离开。 “无艳你先看看这些内功心法如何，是不是旁门左道？”裴乐瑶对花无艳道。 花无艳点头应下，“等卑职检验完了再告诉公主殿下。” 裴乐瑶轻轻地嗯了一声。 春生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说道，“殿下，咱们可不能被周若依这些小恩小惠就收买了。” “这定然是听说苍月部的使团要来大周……” “袁监正害怕了，才故意让周若依来送礼。” 裴乐瑶认可春生的分析，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会的，我可记仇得很，他可是想要弄死我。” 春生这才放心了，“殿下放心，到时候等咱们权势大了，殿下不忍心下手都交给奴婢……” 春生绝对是有做腹黑反派的潜质。 “嗯，好。”裴乐瑶点头应下。 她以后想做大事，总要有一些事情是见不得光的，交给春生挺合适。 历朝历代朝堂斗争此起伏伏，可是两种力量都是斗争漩涡中的核心，一种是外戚，另外一种便是宦官。 有的皇帝利用外戚和宦官打击世家大族。 有的皇帝干脆利用宦官打击外戚和世家大族。 朝堂争斗不过就是平衡各种力量，利用一种力量打击另外一种力量。 有人撑腰，果然不错。 不仅没有人敢像之前一样公然轻视她，还有人在不断地讨好她。 时间过得飞快，苍月部的使团终于到了京城。 礼部还有鸿胪寺的官员出城迎接。 裴乐瑶第一日自然不用出去。 要等使节在鸿胪寺安顿下来之后，裴乐瑶才会去相认。 只是，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迎接着苍月部的使团进入京城，不久就在街上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事情。 苍月部使团首领那扎昆当街杀了人。 这件事情在京城瞬间轰动起来。 鸿胪寺卿跑得腿都快要断了，到了勤政殿，扑倒在皇帝面前。 “陛下，出事了。” 皇帝眉头紧锁，看着鸿胪寺卿。 “不是让你去接苍月部的使团，出了何事，难道有人对使团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鸿胪寺卿摇了摇头，“是苍月部首领那扎昆当街杀了一个人。” 皇帝满脸疑惑的神色。 “他刚来京城为什么要杀人？” “那扎昆说他们杀的是苍月部的叛徒。” 皇帝脸上疑惑的神色更甚。 他没想到苍月部使团刚到京城就开始惹事。 “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 “还有在大周京城的街道上当街杀人影响太坏了，暂时让他们留在鸿胪寺，不准去任何地方。” 涉及到外族使团，皇帝也不好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调查。 但是鸿胪寺的人又不善于查案。 皇帝便让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协助鸿胪寺卿调查整个案子。 原本今天晚上准备的宴会只能暂且搁置。 皇帝虽然不想打仗，可是苍月部的使团当街杀人，影响太恶劣，如果他不给百姓一个交代，皇帝的权威将会受到质疑。 这是国与国之间的矛盾。 他是不想打仗，但是此时也不能胆怯。 不知苍月部为何刚到京城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如果苍月部想要挑事，在边疆发动战事，要比派使团来到京城省事得多。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96章 舅舅来了 皇帝将鸿胪寺卿打发走了，在勤政殿来回踱步，思索苍月部使团首领杀人的动机。 李莲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 皇帝揉了揉眉心，心情一阵烦躁，“又发生了何事？” “袁监正在殿外求见。” “谁？”皇帝问道。 袁监正已经被免职一年多的时间，此人他再未见过，皇帝几乎要把他忘记了。 “陛下恕罪，是老奴说错了话，是袁道士，前钦天监监正，袁征……”李莲赶忙说道。 皇帝终于想起了此人。 “他不是已经被免职了，还来见朕做什么？” “现在可没心情见他。” 即使天象有变，皇帝此时急需解决的是苍月部首领当街杀人的事情。 他现在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事情可不是虚无缥缈的天象变化。 毕竟那是遥远的事情，暂时不会发生。 “袁征是来告状的。”李莲说道。 “他说苍月部使团首领杀了他侄子。” “希望陛下能够秉公处理，严惩凶手。” “那扎昆杀的是何人？”皇帝看向李莲问道。 “袁征说杀的是他侄子……”李莲回答。 皇帝瞬间明白那扎昆为什么要杀人。 这是那扎昆为六公主报仇呢。 “告诉袁征，朕现在忙着，没时间见他，让他回去等消息。”皇帝说道。 与那扎昆比起来，袁征的侄子显然无足轻重。 袁家是跟着袁征鸡犬升天，他侄子原本就是不学无术之人，在京城里做纨绔。 死的虽然有点儿冤。 但为了大周和苍月部的和平，他的死也算是价值连城。 “李公公，让贫道见一见陛下吧。”袁征说道。 “陛下此时心情烦躁，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实在是没有时间见袁道长。”李莲说道。 “还请袁道长改日再来。” 袁征知道今日见不到皇帝，改日就更见不到了。 于是他跪在地上，甩动拂尘，高声说道。 “陛下，紫薇星动，天有异象，这是臣作为钦天监监正该做的事情。” “陛下下不了决心，微臣代劳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微臣当时只是想把六公主赶出京城，赶在庄子上，让她离陛下远一些，免得将来动摇国本。”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没有半点私心。” “还请陛下看在臣忠心不二的份上，为臣的侄儿做主。” “求陛下了。” 袁征的话，皇帝自然是听到了，但是他装作没听到。 袁征等不到皇帝的回应，仰天大笑两声。 “贫道观天象异动，也得到了仙师的指点，陛下既然不听，那就等着上天的警示吧。” “袁道长，这话切不要乱说！”李莲吓得面色惨白，提高嗓音警告。 袁征哈哈大笑两声，起身离开了勤政殿。 皇帝自然害怕上天的警示，一层冷汗浮在后背上。 可他真的要因为所谓的上天警示就杀了六公主吗？ 如果是之前无依无靠的六公主，他狠狠心处理也就处理了。 现在六公主背后有苍月部，还有安家。 六公主似乎已经不是他能随意动的人了。 “陛下，袁征离开了。”李莲进入勤政殿，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谨小慎微地说道。 “派人看住他，不要让他胡来。”皇帝吩咐道。 袁征观察天象有独到之处，但他的功夫也不浅。 万一因为那扎昆杀了他的侄子，在他这里又找不到公道，便铤而走险自己去刺杀那扎昆，那可就麻烦了。 他不想因为这点事情闹得苍月部和大周矛盾升级，进而引发战事。 “此外，你再派人告诉他。” “他侄子的死朕知道了，朕后面会补偿他。” “还有，告诉鸿胪寺卿事情的原委。” “让他编一个妥善的理由。” “给老百姓一个说法。” 毕竟那扎昆杀袁征侄子的时候恰好在大街上，有很多老百姓目睹了当时的场面。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老百姓会对皇帝、对朝廷失望。 李莲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鸿胪寺卿得到皇帝这边传来的消息，也知这案子就没有必要再调查下去了。 他们先安抚了那扎昆，然后出去商量对策，该给老百姓作何解释。 皇帝则是离开勤政殿来到了长春宫。 安嫔见到皇帝，微微皱眉。 毕竟安嫔还不知宫外发生了何事。 她是不想在自己的长春宫见到皇帝的。 皇帝看到安嫔那疏离的表情，心中有些失落。 作为皇帝，难道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身为皇帝，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只可惜，安嫔是个例外，对他向来不怎么热络。 “朕找你和六公主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安嫔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喊裴乐瑶。 裴乐瑶正在跟着周若依送给她的内功心法练习。 经过花无艳的检查，周若依给她的内功心法属于上乘功法，要比在藏书楼里找到的好出很多。 于是裴乐瑶便承了周若依的情，开始练习新的功法。 好在内功都是相通的，她之前练的也都是柔和、循序渐进的功法，两者之间并不相冲。 佩儿脚步轻轻走了进来。 裴乐瑶看向她，“有事情？” 佩儿点点头，她也不想打扰公主。 公主练功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陛下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同公主商量。” 裴乐瑶微微颔首，收了功，起身下床，去见皇帝。 安嫔在大客厅见皇帝。 只有最冷淡、最疏离的客人，安嫔才会安排在大客厅。 像苏昭仪她们来了，都是在暖阁里。 安家人进宫来探望，安嫔一般则是安排在小客厅。 待客的位置便可见安嫔有多么不稀罕皇帝。 “给父皇、母亲请安。”裴乐瑶款款而入，福身行礼。 皇帝看见裴乐瑶，见她穿着一身素淡的家居常服，身形略显纤瘦、单薄。 “怎么穿得这般素淡？”皇帝问道。 如果裴乐瑶以这番模样去见苍月部使团，那扎昆定然会不开心。 裴乐瑶没想到，皇帝关注她的穿着。 “女儿不知父皇要来，如果知道，定然会盛装迎接。”裴乐瑶浅笑回答。 皇帝听裴乐瑶这般说，心里舒服了一些，但还是说道，“你是小姑娘，不要穿这么素的，穿得艳丽一些才更好看。” 第97章 当街杀人 裴乐瑶微微颔首，“谢父皇关爱我，知道了。” 她只是不知道皇帝今日为何要这般关注她的穿着。 同样好奇的还有安嫔。 安嫔不仅好奇，还有些鄙夷。 堂堂皇帝，该关注的事情数不胜数，却要抓着一个小公主的穿着说个没完。 “陛下今日来，是觉得臣妾平时照顾六公主不周？”安嫔挑眉看向皇帝。 “这是在臣妾的宫中，所以臣妾也没有约束公主该穿什么，不该穿什么。” 皇帝看着安嫔冷飕飕的目光，摇了摇头，“朕不是那个意思。” “朕只是觉得小姑娘还是穿得艳丽一些更好看。” “今日朕来是跟小六说一声，苍月部的使团到了。”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裴乐瑶和安嫔并不诧异，算算日子，这几日苍月部的使团确实该进京城了。 她们好奇的是，这点事情还需要皇帝亲自来告知一声。 “那扎昆当街杀了人。”皇帝又接着说道。 裴乐瑶和安嫔同时诧异地看向皇帝，这才是皇帝亲自前来的真正原因。 “他杀的是钦天监前监正袁征的侄子。” 裴乐瑶和安嫔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了那扎昆为何要当街杀人。 安嫔更惊讶的是，从来没有见面的舅舅竟然这般为裴乐瑶出头。 发生了这样的事，皇帝亲自来长春宫就不惊讶了。 “你去安抚一下那扎昆，让他不要再闹出更大的事情，要不然他也不好收场。”皇帝对裴乐瑶说道。 “见了苍月部的使团该怎么说话，说哪些话，朕之前已经教过你了，就不再多说。” “事情不能再闹得更大了。” 裴乐瑶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父皇放心，我知道了。” 皇帝目光慈爱，语气柔和地说道，“这件事情事关大周和苍月部之间的安宁，也事关边疆的稳定。” “你作为大周的公主一定要慎重行事。” “之前的事情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裴乐瑶心中冷冷。 承认自己对婉嫔和六公主不好，冷落了她们，淡忘了她们，让她们受尽欺辱，那么难吗？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他凭什么这般要求她。 他有什么资格。 裴乐瑶神色淡淡，微微颔首，“我知道了，父皇……” 裴乐瑶觉得，既然苍月部派了使团过来，定然不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闹事情是为她出气，但是会把控在一定的限度之内。 皇帝欣慰地将她叫到身边，然后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朕就知道小六最懂事了。” 裴乐瑶挑眉看向皇帝，心里想，皇帝可真是不长记性。 她可不是懂事的孩子。 越懂事越会让人轻视。 既然你说懂事，那就再闹出一点事情吧。 “去吧，换一身衣服，朕送你……”皇帝慈爱的目光一直落在裴乐瑶身上。 皇帝这是多不放心，还要看她穿什么衣服出门。 有本事把她的嘴堵上。 安嫔唇角向下撇出一个弧度，满是不屑的神色。 裴乐瑶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安嫔片刻也不想和皇帝独处，所以起身说道。 “六公主还是个孩子，还是臣妾去看看她该穿什么吧。” 皇帝本来还想和安嫔说两句话，此时也不好再留人。 “好，你看着一些，朕也放心。” 安嫔追上裴乐瑶，拉着她的小手向西堂屋走去。 房门关上，安嫔压低嗓音道。 “让你受委屈了。” 裴乐瑶嫣然一笑，“没有受委屈。” “还让我去见见舅舅，挺好的。” 安嫔心疼地把她拉在怀中抱了抱。 “这些就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承受的。” 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而且还得美化皇帝对她的疼爱，美化皇帝对婉嫔的宠爱。 这是逼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去撒谎。 “告一告状也是可以的。”安嫔柔声说道。 “毕竟你也只是个孩子。” “苍月部的使团既然来到了大周的国都，就不会把事情闹得太过分。” “他们是成年人，又代表着苍月部，会把握尺度的。” 裴乐瑶会心一笑点点头，“母亲，我知道。” 安嫔帮裴乐瑶挑了一身艳丽的衣衫，牵着她的手出了西堂屋。 “小孩子就该穿成这样，你看看现在多好看。”皇帝看着她的装束，很是满意。 “头上的饰品是不是太少了一些？”皇帝看向安嫔问道。 “一个小女娘，用那么多赤金的首饰显得太俗气了，这样最好。”安嫔回答道。 皇帝也没有太纠结她头上的饰品。 “走吧，朕送你出去。”皇帝说道。 皇帝自然不会把她送到宫门，只送了一段路程。 在路上，皇帝又夸赞了她一番，叮嘱了一番，还专门让李莲准备了软轿。 裴乐瑶坐着软轿来到宫门。 然后又换了马车，到了鸿胪寺。 鸿路寺卿早已提前得到消息，提在门口迎接。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裴乐瑶从马车上跳下来，娇俏一笑。 “罗大人客气了。” “大人这几日辛苦了。” “这都是微臣的职责所在。”明显苍老的鸿胪寺卿罗大人心中涌过一丝暖流。 这两日他确实是坐立不安，连觉都睡不着。 谁能知道苍月部使团到了京城就杀人。 裴乐瑶在罗大人的陪伴下进入了使团所在的住处。 在门口，裴乐瑶便看到一众人站在那里迎接她。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魁梧，鼻梁挺拔，眉骨高耸，眼眶深陷，眼珠带着淡淡的蓝色的男子。 他面带微笑，满脸慈祥的表情。 “乐瑶……” 裴乐瑶没想到他的大周话说得那般好。 “二舅舅。” 裴乐瑶虽然没有见过那扎昆，但此时好像有某种血脉之间的联系，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哎……是我，你二舅舅。”那扎昆有些激动，挽住她的手，顺势轻松就把她抱在了怀中。 “长得与你娘亲几乎一模一样。” “二舅舅一眼就认出了你。” 裴乐瑶心中有些尴尬，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六岁，她可是个二十岁的大姑娘。 被这般英伟的男子抱在怀中，那种感觉简直是…… 说实话真不错。 那扎依长得好看，真的是遗传。那扎昆放在整个京城，也是出类拔萃的美男子。 第98章 重见那扎依 那扎昆抱着她直接进入内室，将她放在椅子上。 然后他单膝跪在裴乐瑶面前，仔细地端详一番。 “眉眼、鼻梁、嘴唇、脸庞与那扎依一模一样。” “就是我的外甥女。” 裴乐瑶不禁想笑，“舅舅，我就是你的外甥女。” 那扎昆开心不已，伸出修长的手指咔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就算认亲了。” “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舅舅护着你。” “不行舅舅就把你带回苍月部去。” “在苍月部你就是最受宠的那个人。” “舅舅带你骑马、打猎、喝酒、吃肉……” “舅舅可别忘了，我是大周的公主。”裴乐瑶笑着道。 “那有什么，反正皇帝也不疼爱你，还不允许舅舅疼爱你吗？”那扎昆哼了一声。 “这么好看的女儿不捧在掌心里，还那般苛待，大周的皇帝简直是个蠢货。” 裴乐瑶心里想，骂的好，让人心情畅快。 “舅舅刚来京城就给你报了仇。” “杀了一个该死的家伙！” “告诉舅舅，谁还跟你有仇，舅舅给你出气。” 裴乐瑶笑着摇头，“没有了……” “骗人！”那扎昆板着脸，“不是还有华贵妃吗？” 裴乐瑶挑眉，“舅舅什么都知道啊。” “那当然……”那扎昆开心地笑道。 “华贵妃可不是随便能动的人。”裴乐瑶安抚道。 “等我将来长大了，有了实力，慢慢地再找回场子。” “反正我越长越大，而华贵妃越来越老。” “人老而色衰，色衰而爱驰。” “这是必然规律。” “像我的外甥女，有志气，有耐心。”那扎昆开心道。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忍着，那可不是咱苍月部人该有的性格。” 那扎昆站起身，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 “走，舅舅带你见一个人。” 裴乐瑶再度被抱起来，然后出了这间屋子，穿过游廊去了后面的一处院子。 裴乐瑶满是疑惑，又有些紧张。 似乎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房门被打开，果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她预感到的那个人。 “我的女儿……”那扎依就站在她的面前，满眼泪光。 那扎昆便将她送进了那扎依的怀中。 那扎依将她紧紧地抱住，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扎依的鼻尖在她的脖颈、胸口上不断的闻着。 仿佛失散很久的母豹找到自己的小豹子，闻着它身上的味道，确定这就是它的孩子。 裴乐瑶也不禁眼眶酸涩，眼泪夺眶而出。 那扎昆眼眶微微泛红，但他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他将整个房间留给了许久未见的母女。 “娘亲，你怎么敢……”那扎依情绪稳定之后，裴乐瑶看着她说道。 “娘亲太想你了，趁着这个机会来看看你。”那扎依捧着她的脸颊亲了好几口。 “万一被人发现，你知道有多危险。”裴乐瑶觉得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冒这么大的危险来看她。 不过此时的那扎依充满活力，皮肤有弹性，脸颊白里透红，显得满是生命力。 与之前在函香苑多愁善感、如僵死的枯草一般、毫无生气的她判若两人。 “你放心，不会出事的，娘亲会格外小心。”那扎依说。 “住进鸿胪寺，娘亲就不再出门。” “你有时间便来看我。” “为了掩人耳目，你二舅舅带了很多人。” “娘亲混迹其中不会被人发现。” “那你要格外小心，万一被人发现，告诉陛下，那就是欺君之罪。”裴乐瑶叮嘱道。 “那个时候不仅是你，还有我以及整个苍月部都要遭难。” 那扎依连连点头，“知道了……” “娘亲就是太想你了。” “娘亲也很自责，觉得自己很自私。” “将你一个人丢在了皇宫，独自面对。” “我现在很好啊。”裴乐瑶笑着道。 “你看我长高了，还吃胖了。” “娘亲听说你被安嫔娘娘收养了。”那扎依心里酸溜溜的。 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去抚养，心里怎么能好受。 裴乐瑶点点头，“我一个人总是不行的。” “得找一个人照顾我。” “安嫔娘娘待我很好。” “而且她很有钱，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富裕。” “娘亲，你现在也看着很好。” “胖了至少得有十斤吧。” 那扎依有些尴尬，眼神闪烁了一下，回答道，“胖了有二十斤。” “这不是很好吗？”裴乐瑶语调轻松。 “娘亲也活下来了，而且自由快乐。” “你回到苍月部之后，大舅舅、二舅舅对你也很好。” “皇帝得知苍月部的实力增强之后，待我比以前更好了。” “如果娘亲没有离开皇宫，此时恐怕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娘亲想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裴乐瑶觉得自己做的一定是对的。 她把那扎依送出皇宫，得到的全部都是正向的反馈。 那扎依自然也能看到这一点。 “安嫔娘娘是个不错的人，之前也帮过娘亲。”那扎依说道。 “你待她也要孝顺。” 裴乐瑶点头应下。 裴乐瑶和那扎依说了很多分别之后的事情。 因为担心两人通信被人发现，所以互相只能道个平安，生活中的细节无法诉说。 此时见面便能说很多话。 裴乐瑶说了自己在书院读书，在宫外做茶叶的事情。 那扎依听得一愣一愣。 那扎依也告诉裴乐瑶，自己回到苍月部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没想到苍月部的实力要远比皇帝知道的情况更加雄厚。 “你大舅舅正在攻打月支部，如果打下来，他想称王。”那扎依压低嗓音道。 称王和一个部落首领的分量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 “不过你放心，你大舅舅说他不会挑衅大周，也不会和大周开战。” 裴乐瑶稍稍安心。 但是她也没有完全相信那扎依的话。 虽然她们是母女，可那扎依此时也未必会全部与她说实话，毕竟涉及到苍月部和大周。 此时那扎依的心自然是更靠向苍月部的。 当然，也有可能那扎依也是受蒙骗的，她并不知那扎幌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如果那扎幌真的要和大周开战，也不是那扎依和裴乐瑶俩人能够左右的。 第99章 亲人 那扎伊之所以这般说，是在安抚她。 如果苍月部和大周真的开战，裴乐瑶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如果是之前，苍月部没有来认亲，那还好。 可现在苍月部高调认亲，如果两国发生战事，裴乐瑶的处境可想而知。 不过，那都是将来的事情，母女两人一年多没见，说点开心快乐的事情，更符合当下的场景。 “今天晚上你能不能留在这里，娘想搂着你睡觉。”那扎依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裴乐瑶。 其实之前在函香苑的时候，那扎依也不会搂着裴乐瑶睡觉。 裴乐瑶都是独自睡在自己的小床上。 “我让人回去跟皇帝说一声，如果皇帝允许，那便可以。” 裴乐瑶可不会冲昏头脑，自己就下了决定。 这个时候皇帝很敏感，她提前告知，征得皇帝的同意才可以。 她派春生回去，让春生亲自去见李莲。 皇帝听到裴乐瑶的询问，顿时火冒三丈。 “那扎昆想干什么？想将朕的公主扣下不成。” 春生跪在地上赶忙解释，“没有，陛下，公主说，那扎昆首领只想与她多多亲近。” “因为公主的容貌太像婉嫔娘娘了。” 皇帝的怒色这才稍稍缓解。 “告诉你们公主，她是大周的公主……” 春生答应一声，回去传话。 “公主殿下，陛下很生气。”春生压低嗓音道。 “他不是生气，他是紧张，不碍事的。”裴乐瑶轻松一笑。 “明日我回去哄哄陛下就好了。” “你遵照佩儿的吩咐，去一趟长春宫，把这件事情告诉安嫔娘娘，顺带给我带一些日用品。”裴乐瑶吩咐道。 那扎昆带她去见那扎依的时候把佩儿留了下来，没让她跟着去。 毕竟那扎昆对佩儿不了解。 此时她要留在鸿胪寺住一晚，佩儿自然要贴身伺候。 佩儿见了那扎依，哭到以泪洗面。 不过佩儿看到那扎依脸颊红润，神采奕奕，充满生命力，也知道裴乐瑶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要不然，多愁善感又敏感的婉贵人估计熬不过去年那个冬天。 安嫔自然不会阻止裴乐瑶留宿鸿胪寺，只叮嘱春生要仔细照看着。 之前裴乐瑶也没发现那扎依是话痨。 把她留下之后，晚饭吃的是苍月部的民族饭菜。 饭菜以牛羊肉为主，还有炒米……胡饼。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那扎依念念叨叨与她说个没完，直到裴乐瑶实在撑不住，睡着之后她才停下来。 那扎依看着熟睡的裴乐瑶，捧着她的小脸，看了又看，直看到自己以泪洗面。 她用自己噙着泪水的嘴巴不断地亲吻着裴乐瑶。 裴乐瑶实在是困极了，迷迷糊糊的，她知道那扎依是舍不得她。 因为，苍月部使团不会在京城逗留太长时间就会返回西疆。 这一次离开，再次相见，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翌日，裴乐瑶吃过早饭才返回皇宫。 她先去了皇帝的勤政殿。 其实，今日一早，那扎昆已经去上了早朝。 那扎昆站在朝堂上，代表着苍月部，充分展现了自己的风采。 皇帝之前派礼部侍郎带着礼物去了苍月部。 这一次那扎昆来到京城带了更多的回礼。 那扎昆在朝堂上谈笑风生，宠辱不惊，对大周的人文礼节都格外精通。 大周的官话说的比朝堂上的很多官员都要流利顺畅。 皇帝也很欣赏那扎昆。 当然，御史也当即参了那扎昆，说他当街杀人，是蛮族的野蛮行径。 那扎昆也没有特别辩白，只说他杀的那位是月氏部跟随他到京城的密探。 那密探有可能挑拨大周和苍月部之间的关系。 御史还要说话，却被皇帝压了下去。 皇帝已经准备将这件事情冷处理。 毕竟那扎昆带来很多礼物，说明苍月部很大方，再者那扎昆个人也很有魅力，赢得了皇帝的欣赏。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扎昆没有纠结婉嫔的事情。 那扎昆有如此气度，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皇帝又怎么会因为袁征的侄子就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朝堂上的事情裴乐瑶并不知道。 她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很开心。 “小六回来了，快快，来朕这里坐。” 裴乐瑶心中带着些许疑惑，乖巧地来到皇帝身边。 “与你舅舅相处如何？”皇帝问道。 “相处得很好，舅舅很疼爱我，给了我很多礼物，还说我与娘亲长得很像……” “舅舅还给我吃了苍月部的美食。” “牛肉干很好吃，很香。” 皇帝笑着说道，“真是个小馋猫，就记得吃了什么好吃的。” “父皇笑话我。”裴乐瑶撇着小嘴撒娇道。 “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劳。”皇帝说道。 “改日朕会赏赐你。” “谢父皇……”裴乐瑶娇俏一笑，继续撒娇。 “父皇待我真是太好了。” “那扎昆并没有太纠结于你娘亲的事情，准备与大周很好的相处。” “而且还要再开两个券场，促进大周与苍月部之间的贸易往来。” “这是天大的好事。” 当然是好事，因为苍月部的土地、人口都在不断的扩张，他们需要更多的粮食，还有更多的人才、食盐和铁器。 这些都是苍月部缺乏的，他们需要大量从大周采购。 那扎幌是一个有野心的部落首领，而且深受大周文化的熏陶。 至少此时苍月部还不具备与大周开战的时机。 苍月部吞并了很多部族，部族之间的融合需要时间。 他的扩张也引起了其他部族的担忧，如果他与大周开战，定然会腹背受敌。 此时与大周处理好关系十分重要，这样他才能腾出手来，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 如果是张启年在，或许他该提醒皇帝防患于未然。 即使要与苍月部开展贸易，也要在物品上稍作限制。 可此时裴乐瑶看皇帝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想那么长远。 张启年离开左相之位之后，姚丞相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左相。 此时右相空缺。 姚丞相便成了唯一的宰相，权势更加强盛。 此时皇帝正开心，裴乐瑶可不想泼冷水，何况，她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娘，哪里知道两国之间的局势。 她还是开心快乐地做一个小公主比较好。 第100章 宴会 不过，该让皇帝领的情还是要领。 “我去了只说是娘亲不能适应宫里的生活，生病之后父皇让太医去诊治，半点也不懈怠。” “父皇对我也很疼爱。” “还让我在勤政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可是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的待遇。” “舅舅听了我的话，放心很多。” 皇帝对她的表现自然很满意。 “朕就说小六是个能干的。” “那扎昆还说了什么？”皇帝接着问道。 “舅舅还说，为了我，他也不会和大周作对的。” “他还说，大舅舅也是这个意思。” “苍月部要与大周好好相处，要与父皇好好相处。” “这样，父皇就会更疼爱我了。” 皇帝自然不会怀疑裴乐瑶的话，因为那扎昆今日早朝所表现出来的姿态与裴乐瑶所言恰好相符。 何况，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好了，辛苦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皇帝满是欣慰。 裴乐瑶答应一声退出了勤政殿。 安嫔见她回来，脸上有疲惫之色，便也没有多问，只让人准备了热水，沐浴之后让她早些休息。 那扎依昨天晚上念叨到很晚，今日一早，早早地便拉她起来跟她说话，她确实没休息好。 今天晚上还要参加晚宴，她得早些休息才行。 无艳没有进入苍月部使团的住处，因为苍月部也有高手，她不可能完全隐匿。 为了避免麻烦，裴乐瑶便没有带她。 要不然又多一个人知道那扎依还活着，而且那扎伊还随着苍月部的使团来到了大周。 夜幕降临，养心殿的偏殿灯火辉煌。 按说，招待外宾的宴会应该在太极殿的偏殿举行。 皇帝却把宴会的地址改成了养心殿的偏殿，这说明是将苍月部的使团按照家人来看待。 皇帝的想法自然让鸿胪寺卿转达给了那扎昆。 那扎昆表现得很欣慰。 皇后、华贵妃，甚至连安嫔也被要求来参加今天的晚宴。 因为那扎昆是带着自己的夫人来参加宴会的。 除此之外还有朝中的官员。 宴会不可谓不盛大。 几位皇子也被带来见世面。 不过公主只她一个。 因为公主几乎马上都要成年，万一被苍月部的人看上要求和亲，皇帝不想节外生枝。 苍月部没有提出和亲的想法，他不想提供和亲的机会。 一则公主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不想送到西疆去受苦。二则，和亲总是觉得很丢人，会给人一种卖女儿求和平的感觉。 所以，其他几位公主便都留在后宫没有露面。 三位年长的皇子各有自己独立的位置，三位年幼的皇子则是随自己的母亲坐在一起。 裴乐瑶原本要跟安嫔坐在一起，可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疼爱她，故意将她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皇帝是真狗啊！ 苍月部的使团到达，那扎昆自然是走在最前面的。 他向皇帝和皇后行了礼，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随即他看向裴乐瑶，给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扎昆长得是真好看，笑容更是迷人。 就连安嫔娘娘这种对男人不太感兴趣的都在那扎昆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宾主到齐，宴会开始，丝竹之声，声声入耳，舞女在殿中翩翩起舞。 皇帝起头，举杯饮酒，在场的宾客也都举杯附和。 觥筹交错，一片和谐。 时值初秋，天气闷热，再加上大殿里人多，裴乐瑶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将不远处的冰盆拉到自己身边。 然后手中捧着凉茶，一边喝茶一边忍受着无聊的宴会。 正规环节过去之后，舞女和丝竹全都退下，接下来便是自由时间，大家可以互相敬酒，随意闲谈。 这种宴会倒是和领导聚餐有几分相似之处。 先是每个人提酒，酒至半酣，便开始自由发挥了。 就在此时，一位御史大夫举着酒杯跪在皇帝面前，又开始弹劾那扎昆杀人的事情。 皇帝还要好言劝说，那扎昆却直接砸了酒杯。 “陛下，这件事情我已经向你解释了很多次。” “而你的臣子却拿出来反复说个没完。” “究竟是他们脑袋有问题，听不懂人话，还是说陛下你的权威根本压制不住自己的臣子，让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还是说，这些人原本就是陛下暗中授意的，故意让我难堪。” 那扎昆目光锐利地盯着皇帝，从宴会开始，大家看到的那个温柔得体，又懂大周礼仪的苍月部首领消失不见。 此时他气势汹汹，目光锐利如苍鹰，整个人的气势如野狼一般。 皇帝这个时候确实比较难堪。 那扎坤当街杀人的事情已经在朝堂上做了解释，皇帝命令臣子不再谈起此事，可这位御史在宴会上竟然又提了起来。 当然，这位御史也不是愚蠢之人，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才敢冒死弹劾，还展现出遇事不怕死的气节。 “此时是宴会，不谈论这件事情。”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御史冷声说道。 “退下吧。” “陛下，苍月部使团首领当街杀人，找了一个随意的借口就要将此事揭过，我大周没有这样的律法。”御史磕头在地，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御史越不怕死，气节越高，越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们的岗位职责就是冒死直谏。 “来人，将他堵上嘴拖下去。”皇帝不想节外生枝，直接下了命令。 门口的金吾卫进来将御史堵上嘴巴托出了大殿。 鸿胪寺卿汗流浃背了，心中对这位御史恨得要死。 因为苍月部使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有关。 “首领大人，我们大周的御史就是要冒死直谏，都是耿直的性子，还望您不要介怀。” 那扎昆原本也不想闹事，此时听到鸿胪寺卿这般解释，绝美的容颜上重新露出了浅笑。 “原来是如此……” “看来，对于大周朝堂我还是了解得太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鸿胪寺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想，好在那扎昆是个知进退懂礼仪的。 姚丞相的眸色却沉了沉。 因为这位御史就是他找来故意在宴会上制作事端的，他想着逼那扎昆做出更加极端的事情。 第101章 给华贵妃难堪 姚丞相没想到这个蛮夷的头领竟然这般有城府，并没有上当，而且进退有度。 姚丞相还在自己的心思里打转，那扎昆站起来对皇帝拱手道。 “皇帝陛下，这一次我带了夫人过来，就是为了向皇帝陛下献一曲舞蹈。” 昭德帝龙颜大悦，这不仅仅是一曲舞蹈的事情，而是一种姿态。 “好，那就让朕欣赏一下夫人的舞姿。” 随即胡琴响起，苍月部的丝竹之声此起彼伏。 那扎昆的夫人带着一队苍月部的舞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苍月部的民风要比大周开放得多，这些舞女跳舞的时候难免会裸露肌肤。 在座的很多官员看得津津有味，又有些尴尬。 裴乐瑶喝着凉茶，欣赏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脸上的表情，觉得格外精彩。 舞蹈结束，迎来一片掌声。 皇帝自然是盛赞一番。 那扎昆却对皇帝说道，“陛下，我夫人为陛下献舞。” “为了公平起见，能不能让陛下的哪位嫔妾也为我们献舞一曲。” 皇帝愣怔一瞬，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们无意冒犯皇后娘娘，当然我们也是没有这个资格的。”那扎昆说道。 “听说大周的习俗，只有皇后娘娘是正妻，而其他的都是妾室。” “我夫人为陛下献舞，能否让陛下的哪位嫔妾也为我们献舞一曲？” 那扎昆说得非常委婉，他没有资格让皇后娘娘为他献舞，但是他有资格让皇帝的一个小妾为他献舞吧。 原本轻松活跃的氛围，此时顿时紧张起来。 “皇帝陛下，难道我对大周的礼仪理解又有错处？”那扎昆看着皇帝，满是探究的眼神。 鸿胪寺卿又汗流浃背了。 别人做鸿胪寺卿的时候都是轻松愉快的肥差，为什么轮到他就如此剑拔弩张。 经历过这一场接待任务之后，他得少活两年。 “首领大人……” 那扎昆直接打断鸿胪寺卿的解释。 “大周不是向来讲究礼尚往来吗？” “我的夫人为大周皇帝献舞一曲，难道大周皇帝不应该回赠一曲吗？” 昭德帝知道自己中了那扎昆的计，心中恼怒，可此时也不便发作。 “那扎昆首领想让何人为你献舞？” 那扎昆看向华贵妃，“在下看贵妃娘娘容颜和气质俱佳，不知能否让贵妃娘娘献舞一曲。” 华贵妃其实并没有在意那扎昆的话，因为她觉得那扎昆怎么也不敢让她去跳舞。 可没想到那扎昆的矛头却直直地指向了他。 “一个蝼蚁小部落，你好大的胆子，好狂妄的姿态，竟然敢让本宫为你跳舞。” “本宫跳舞你敢看吗？” 那扎昆没有被华贵妃的气势吓到，只是露出茫然的神色。 “按照大周的规矩，贵妃也是妾……”那扎昆说道。 “难道我对这样的规矩理解有所错误？” 话是这么说，可是到了贵妃这个级别，即使是妾，那也是贵不可言的妾。 “陛下，此等蝼蚁小族，如此猖狂，就应该将其抓起来砍了脑袋。”华贵妃愤怒至极。 这是对她的羞辱。 她可比皇后得宠，在后宫她比皇后还要霸道。 可那又有什么用？ 终究坐在皇后之位上的不是她。 母仪天下的也不是她。 皇帝自然不敢将那扎昆抓起来，砍掉脑袋。 这无疑是向苍月部宣战。 此时的大周内忧外患，他可无力应付苍月部的进攻。 华贵妃见自己受到这般羞辱，皇帝也没有为她说话是，甩袖而去。 “不过是跳一曲舞，贵妃娘娘竟然如此心胸狭隘，不愿意就算了，何必生气。”那扎昆阴阳怪气地说道。 “皇帝陛下，今日时间晚了，那我等就先走了。” 那扎昆也不想给皇帝留太多的面子。 皇帝本想挽留，可又觉得即使是让安嫔等人上去跳舞，也是一种羞辱。 最后他便任由那扎昆离开。 这场宴会最后也算是不欢而散。 裴乐瑶没想到，这位舅舅在宴会上当着百官以及后宫的面羞辱华贵妃。 华贵妃这一生最大的痛或许就是当不上皇后吧。 虽然这份羞辱来得直接和不计后果，但裴乐瑶心中还是挺爽的。 那扎昆离开，皇帝重重地砸了酒杯。 裴乐瑶吓得躲在一旁。 佩儿伸手将她拉住，窝进自己的怀中。 “佩儿，我们走。”裴乐瑶小声对佩儿道。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此时她可不想往枪口上撞。 虽然看着皇帝生气心中很舒坦，但是还是躲开些比较好，免得殃及到她。 皇帝确实是生气，但第二日一早还是派李莲告知她，让她去鸿胪寺见那扎昆。 皇帝也没有因为气愤而完全丧失理智，让她去就是安抚那扎昆的情绪。 裴乐瑶领命，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去了鸿胪寺。 那扎昆今日没有出门，似乎预料到她要来，在鸿胪寺内等着她。 “昨天晚上没有吓到你吧？”那扎昆见到她，又把她抱在怀里。 他打发掉周围其他人，只带着她进入那扎依的房间。 “乐瑶，你没事吧？”那扎伊紧张地打量着她。 “娘亲，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舅舅会向华贵妃发难。”裴乐瑶语调轻松，落在地上，走到那扎伊身边。 那扎伊将她搂在怀中，瞪了那扎昆一眼。 “娘也是你舅舅回来之后才听说的。” “华贵妃这个人狠毒得很，还不是能惹她的时候。” “你二舅舅这次太冲动了，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以后你在宫中更要格外小心了。” “我苍月部的外甥女也不用这般小心谨慎。”那扎昆哼了一声。 “该露出獠牙的时候就得露出獠牙，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只是等我们离开，宫中就只剩下乐瑶一个人了，让她面对华贵妃那样的人，我怎能不担心？”那扎伊生气地说道。 那扎伊虽然回到了草原，身体也比以前更健康了，可是这担忧害怕的心态还是没有改变。 “这一次我赞同二舅舅。”裴乐瑶说道。 “二舅舅露出獠牙，或许还能把华贵妃吓唬住呢。” “贵妃那样的人，你越是厉害，她越是害怕，你越是软弱，她越要欺负你。” 第102章 谈判 那扎昆笑道，“这才是我那扎昆的外甥女……” 裴乐瑶也笑得灿烂，心中暖暖的。 有人疼爱的感觉真好。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了一些阴暗，但也见到了阳光和温暖。 恶语伤人六月寒。 暖心的话还是让人心中温暖。 “舅舅今日在宴会上真是太帅了……”裴乐瑶由衷地赞叹。 那扎昆开心地大笑。 “舅舅长得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裴乐瑶眼眸中满是欣赏。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那扎伊笑着道。 那扎昆开心地道，“乐瑶是知道欣赏的……” 那扎伊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实在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 她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将来能靠自己的力量抓住这份真实的幸福。 “舅舅，你们准备在京城逗留多久？”裴乐瑶问道。 “差不多半月时间吧。”那扎昆回答。 “因为要和大周商谈建立两个券场的事情，需要一些时间……” “这段时间你可以多来这边玩。” “那扎伊很想你。” 裴乐瑶点头应下。 “这两日舅舅比较忙，要进行谈判！” 那扎昆道，“过几日舅舅带你出去玩……” “这里可是京城，我才是东家，我带着舅舅玩。”裴乐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好……”那扎昆大笑。 那扎伊将她搂在怀里，眼眶酸涩，“乐瑶这一年长大很多……” 裴乐瑶知道那扎伊又要多愁善感了，赶忙打断她的话，“当然了，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怎么能不长大。” 远处的树上，花无艳看到房间里的三个人有说有笑。 可是距离太远，她听不清说什么。 那个女子是何人，她怎么看着身影有点熟悉。 只是一时想不到是谁。 但是，她确定看到过这个倩影。 “我出去一下，那扎伊，你往里面一点！”那扎昆忽然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裴乐瑶看到，在那扎昆出门的瞬间，手中握着一把弯刀。 花无艳本想再靠近一些，看个清楚，却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杀气向她逼近。 花无艳匆忙应对，已经被逼得从树上坠落下来。 “大周皇帝还真是小人行径，派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来探查。” “难道觉得我苍月部无人吗？” 花无艳站着未动，此时她的目光盯着那扎昆的脸庞错不开眼。 她不得不承认，那扎昆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势，与她幻想中的男子都十分温和，与画本子里的男主角也十分契合。 “你是皇帝派来的，回去告诉他，苍月部与大周要和平相处，最好坦诚，不要搞这些小动作。” “如果你不愿意回去传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的功夫虽然可以，可内力不扎实，速成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花无艳此时真的太欣赏那扎昆了。 不仅容貌出色，连功夫都这般好，一眼就看透了她。 “我不是陛下的人！”花无艳回答。 “那你是谁的人……” “华贵妃……” “我是六公主的人。”花无艳回答。 那扎昆露出狐疑的神色，他不相信裴乐瑶身边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舅舅，她确实是我的人……”裴乐瑶道。 那扎昆这才收了匕首，看向裴乐瑶，“她真的是你的人？” “还是说，她是皇帝派到你身边的人。” “她就是我的人。”裴乐瑶语气笃定，“是我从皇帝那边得来的！” “即使是乐瑶的人，你也不要靠近后院，要不然我一样杀你……”那扎昆目光如刀地盯着花无艳。 花无艳撇撇嘴，“这么凶做什么……” 裴乐瑶道，“无艳，你先回去吧！” 花无艳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裴乐瑶也不想让花无艳知道那扎伊的事情。 毕竟，少一个人知道，那扎伊就多一分安全。 晚上，裴乐瑶又留宿了鸿胪寺。 “她倒是与苍月部的人更亲……”皇帝得到裴乐瑶送回来的消息嘀咕一句。 这酸溜溜的话，李莲不好接。 “她与那扎昆处好关系也好……” “毕竟惹到她的人，那扎昆都给她出气了。” “应该不会再闹出别的事情。” “是啊……”李莲附和一句。 皇帝眸色沉了沉，“西疆的将领要重新调换了……” “朕得到苍月部的消息太慢了。” “以后让西疆那边半个月就送一次消息回来。” “这一次苍月部的使节明显嚣张了很多。” “似乎完全不忌惮与我大周开战。” “苍月部的实力一定要调查清楚……”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那扎昆忙于与大周谈判建立券场的事情。 裴乐瑶隔三差五去一趟鸿胪寺，偶尔留宿，陪那扎伊一晚。 转眼时间过去十几日。 那扎昆和大周的谈判终于结束。 这也就意味着苍月部使团要离开京城了。 分别难免让人伤感。 那扎伊又开始郁郁寡欢。 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很不对，但裴乐瑶还是觉得，如果整日与这样一位娘待在一起也真是够受的。 “今晚咱们出去逛京城……”那扎昆道。 “那扎伊也去。” “舅舅，太危险了……”裴乐瑶道。 “没事，易容就可以……”那扎昆笑道。 “那扎伊说，之前从未跟你一起逛街……” “这是她的心愿，满足她吧！” 那扎伊真幸福，有一个宠妹狂魔的哥哥。 苍月部真是人才济济，易容术让那扎伊容貌彻底改变。 “还能认出来吗？”那扎伊看着裴乐瑶问。 裴乐瑶摇摇头。 大周京城的夜生活丰富。 虽然有宵禁，可时间定得格外晚，不耽误百姓夜里出游。 夜市热闹，逛街的人络绎不绝。 街道两旁的摊贩吆喝声不断。 “如果苍月部也能建设这么一座城池就好了……”那扎伊道。 “肯定可以……”那扎昆脸上满是自信。 那扎昆像是满怀期待、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创业年轻人。 “再过几年，一定可以建设一座大城，像大周的国度这样……”那扎昆道。 苍月部的首领其实不太像蛮族，他们想的竟然不是来大周抢夺一座城池。 第103章 刁难 那扎依是第一次与裴乐瑶一起逛街，也是奔着最后一次与她逛街的想法去的。 街上有什么小吃都要花钱买给她。 佩儿的小篮子里已经装得满满的，全部都是各种零嘴。 冰糖葫芦、麻糖、糖人，还有各种干果，红枣、核桃…… “好了，这些零嘴很多都放不了太长时间。” “时间长了吃不完都会坏掉的。” “浪费就浪费，大不了扔掉。”那扎伊说道。 裴乐瑶也就不再去管那扎伊了。 她想买什么就买，只要她心里觉得舒坦。 何况，这些零嘴也着实花不了多少银子。 晚上，裴乐瑶又留在了鸿胪寺。 那扎昆已经吩咐使团开始收拾东西，也就是这两日就要启程离开京城，回到苍月部了。 这或许是裴乐瑶与那扎伊最后睡在一起的夜晚。 那扎伊倍感珍惜，搂着她说了很多的话。 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就哭一阵，然后再念念叨叨地说个没完。 哪有娘亲真的能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 裴乐瑶最后困极了，在那扎伊轻柔的念叨声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两日之后，苍月部使团离开京城，返回残月部。 离开之前，那扎昆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银子。 裴乐瑶看着那银子的数量，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富婆。 除了银子之外，他还在京城为她留下了一些人手。 那扎昆给了她一个令牌，这些人手她可以通过此令牌随时调用。 有了这些银子和这些人手，裴乐瑶觉得自己顿时可以抖擞起来了。 按照大周的规矩，像大皇子他们也需要成年之后在皇宫外自己建了府邸，才可以培养自己的人手，有自己的私库。 她现在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小金库，还有人手。 当然，这些人都是那扎昆秘密留给她的，不能对外宣布。 不过，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婢女是过了明路的。 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舅舅，担心外甥女没人照顾，留下几个婢女来照看她，皇帝也无话可说。 只是，这些婢女是不允许带进皇宫的。 在皇宫内，裴乐瑶原本也不需要这些婢女伺候，她是需要她们在外面为自己做事情。 这些人被那扎昆留在京城，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伊靠她。 如果他们擅自离开京城，回到苍月部，那就是严重的背叛，他们在苍月部也无法存活下去，不仅自己要死，家人也会跟着丧命。 所以，只要裴乐瑶善待他们，他们会忠心耿耿地为她办事。 袁征听说苍月部的使团安然无恙离开京城，震碎了一把拂尘。 同样气脑的还有华贵妃，她摔碎了一套瓷器。 裴乐瑶回到皇宫之后送出了很多礼物。 其实，安嫔娘娘已经得到了那扎昆专门送来的厚礼。 毕竟裴乐瑶以后是养在她的宫中，喊她一声母亲。 安嫔也没有拒绝，笑纳了。 当然，安嫔也不是白拿别人东西的人，又回赠了一份厚礼。 今日裴乐瑶去书院读书，带了很多的零嘴，包括苍月部的牛肉干、奶茶、炒米等具有民族特色的风味小吃。 “五弟你吃啊，这牛肉干越嚼越香。”四皇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对五皇子道。 五皇子撇撇嘴，“吃什么吃，不好吃。” “这牛肉干太硬了，嚼着费劲。” “你可真是养尊处优。” 四皇子也满脸不屑，“好吃的东西，你竟然懒得去嚼。” “有你受饿的一天。” 四皇子又被激怒了，“我是皇子，怎么会有挨饿的一天？” “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这就去告父皇。” 四皇子冲着五皇子吐吐舌头。 “你可越来越有本事了。” “告状的本事。” 四皇子握起了拳头，怒气冲冲。 他现在不敢轻易出手，因为他实在是打不过四皇子。 “好了四哥，五哥不喜欢吃牛肉干就不吃，还有别的很多好吃的。”裴乐瑶安抚道。 “六妹，我真羡慕你，你可以经常出宫。”六皇子羡慕地说道。 裴乐瑶笑道，“六哥，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是女孩子。” “就能快活这么几年。” “你看，像大姐姐她们，，整日要学习礼仪、掌家、管账……” “等他们出嫁了，就会被牢牢地锁在后宅，相夫教子。” “哪像你们，到了十八岁，及冠的时候，便可以出宫自己建府。” “那个时候就彻底自由了。” “如果你喜欢，我倒是愿意和你换。” “就是……”四皇子点点头。“我娘亲昨天晚上还跟我说呢，说她已经好多年都没回娘家了。” “那有什么，自己回不去可以让娘家人进宫来呀……”五皇子脱口而出道。 四皇子此话真是招恨。 饱汉不知饿汉的饥。 华贵妃有这样的权势，像德嫔、宋昭仪这等身份的妃嫔，哪有资格将娘家人随便叫到宫里来。 华贵妃其实也没有这样的权势，可谁要人家是宠妃呢，皇后娘娘即使想管，也不敢随意出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四皇子凶巴巴地瞪着五皇子，又想揍他。 五皇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抿住嘴唇，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散学之后，五皇子带了一些裴乐瑶送给他的礼物回到华清宫。 其中当然有牛肉干和炒米。 他虽然不愿意吃，可以分给下面的人。 华贵妃发现了五皇子带回来的东西。 “带这些回来做什么，狗都不吃的东西。” “什么垃圾也往宫里带。” 五皇子知道华贵妃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做争辩，只能顺手将东西交给内侍，一溜烟跑掉了。 华贵妃怒不可遏。 “让他不要和那个小贱人交往，他偏偏不听。” 贴身嬷嬷只好硬着头皮劝说道，，“娘娘不要生气，殿下还小呢。” “等再长大点就能认清六公主的真面目了。” “这口恶气出不掉，本宫心里憋气呀，仿佛要爆炸一样。”华贵妃拍着胸口。 “本宫一定要把这口恶气出掉，要不然会被气死的。” “娘娘，六公主也到了学礼仪的时候。”贴身嬷嬷唇角勾着一抹狡黠的笑容。 “是该选一个女先生，教她女戒，选一个嬷嬷教她礼仪和规矩。” “选一些出色的绣工教她针织刺绣。” 第104章 学规矩 这些是每一个公主都要学的。 华贵妃眉梢挑起，眼眸中冒着诡谲的光芒。 这天晚上，皇帝留宿了华清宫。 一番云雨过后，皇帝躺在华贵妃的双腿上。 华贵妃则是用温柔的手指捏着皇帝的太阳穴。 “陛下……” “六公主也六岁了，礼仪和规矩也该学起来了。” “宫中其他几位公主也都是这个年纪开始学习的。” “安嫔，陛下也知道，是个万事不操心的性格。” “皇后姐姐喜欢做老好人。” “可六公主再这般养下去，性子野了，再教规矩可就不好办了。” “臣妾可没有什么坏心思，这也是为了六公主将来好。” “堂堂大周公主，即使有公主府，可到时候毕竟驸马家是婆家，让人知道公主没有礼仪，没有规矩，该笑话陛下教女无方了。” 华贵妃自然要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不能让皇帝猜透她有报复的心思。 “何况，陛下以后还要有其他公主。” “六公主坏了名声，对前面几位公主，以及对后面的公主名声都不太好。” 皇帝一开始听到华贵妃说起裴乐瑶，心中是警惕的，但听华贵妃的话又觉得有些道理。 其他几位公主都要学规矩，六公主自然也不能例外。 “前两日六公主又带着几位皇子胡闹了，小五被先生打了板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陛下也得管束管束。” “那你便把你的想法告诉皇后，让她去办吧。”皇帝说道。 “这话臣妾可不能说，陛下心胸宽阔，待臣妾真诚，不会把臣妾想坏了，可宫中其他姐妹未必就觉得臣妾是为了六公主，为了其他所有的公主，为了陛下着想。”华贵妃极力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撇出来。 反正教育子女是皇帝该尽的责任。 皇帝轻轻地嗯了一声，“好，明日朕跟皇后说。” 翌日傍晚，晚饭的时辰，皇帝与皇后共进晚餐，便将华贵妃的想法告诉了皇后。 皇帝当然不会说这是华贵妃提出的，而是说自己想到的。 皇帝扣的帽子更大，说是六公主关涉到大周和苍月部之间的友好关系。 皇后只是擅长中庸之道，并不是傻子。 昨天晚上皇帝留宿了华清宫，今天晚饭的时候便跟她提出让六公主学规矩。 很显然这是华贵妃的主意。 皇后只想坐稳自己的后位，其他的她也不想做，更不想与华贵妃斗法。 所以她也不想利用裴乐瑶拿捏华贵妃。 当然，她也不会护着裴乐瑶。 “陛下说得对，是臣妾考虑得不够周全。” 皇后声音淡淡，“臣妾这就差人去找好的教养嬷嬷、女先生、绣工……” 皇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皇后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 裴乐瑶得知自己不用再去书院读书，而是要去学习公主该学的规矩，便知道这是有人给她使绊子。 因为多少宫斗剧都是这么写的。 所谓的学规矩，不过就是折磨人的手段。 有人给她使了阳谋。 她即使闹到皇帝那里，也不会免除。 其他公主都是这么学过来的。 即使是三公主，现在依然要学习女戒、礼仪、账目等等。 不过，裴乐瑶有预见，她要学的东西应该不会那么轻松。 果然，翌日，裴乐瑶见到那位教养嬷嬷，见她双眉倒竖、浓密，眼眸深邃，额骨宽大，脸颊宽阔，脖子很长。 这种刻薄相实属少见。 “老奴姓张，见过公主殿下。” 裴乐瑶神色淡淡，因为心中有预想，所以见到此类人物也并不惊讶。 “虽然你是公主，可在老奴面前与那些刚进宫该学规矩的宫女没有任何差别。” “老奴也不会徇私，即使告到皇后娘娘那里也是如此。” “老奴向来公正。” 公正你娘个头，不知拿了谁的好处，在这里耀武扬威。 张嬷嬷训完了话，便开始教裴乐瑶规矩。 裴乐瑶道，“嬷嬷这可不公平。” “哪有学生在这里练，先生坐着的道理。” “你陪着我一起练，你做得好，我才能做得好。” “所谓言传身教。” “嬷嬷说的我都记住了，可该怎么做还要嬷嬷示范才好。” 张嬷嬷愣怔一瞬，没想到裴乐瑶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难道嬷嬷自己做不标准，只会嘴上说，只有理论，没有实践。”裴乐瑶歪着脑袋，一副鄙夷的神色。 “俗话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嬷嬷做得好，我才能学得好。” 张嬷嬷被架在了半空，也只能陪着裴乐瑶一起做各种动作。 裴乐瑶毕竟练了一年功夫，而且内力也练了很长时间。 体力上怎么能赶不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 “嬷嬷，咱可不能停，要一直练，晌午饭不能吃，一直练到晚上才行。” “停下来我就忘了。” “我就去皇后娘娘那里说你不尽职，不努力，公主还要练，你一个婆子却要休息。” 上午还能坚持，下午的时候张嬷嬷就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训练了那么多宫女、公主，从来也没见到六公主这般刻苦的，有点让人恐怖。 日落西山的时候，张嬷嬷终于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 裴乐瑶啧啧几声，“就这……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佩儿背着裴乐瑶往长春宫走，气的咬牙切齿。 “公主，这就是有人故意折磨您了。” “没事，我还能撑得住。”裴乐瑶趴在佩儿的后背上，肚子饿的咕咕叫。 “只是快饿死了，佩儿，快一些。” 佩儿也不再愤恨了，公主吃饭要紧，撒腿就往长春宫跑。 “慢点吃，别噎住。”安嫔心疼地说道。 “晌午也不放你回来。” “我去找皇后。” “即使学规矩也没有这么学的。” “母亲，不用，我自己能解决，晌午饭是我自己不回来。”裴乐瑶露出狡黠的笑容。 “张嬷嬷被累的趴下了。” 安嫔知道，裴乐瑶每日早起练武，身体强健的很，精力也十分旺盛。 “你个鬼精灵，但是自己的身体也得注意，不能把自己累垮了。”安嫔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脸。 “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皇帝。” 第105章 恶心皇帝 裴乐瑶伸出小手拍了拍安嫔的手，娇俏一笑，“母亲不用担心，我自己能解决。” “如果我自己解决不了，我会让母亲帮助的。” 安嫔见她认真，微微颔首。 “你现在是我的女儿，我该护着你。”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终究不能护你一世。” “将来的事情还要你自己面对。” “今日之事，那你就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你也别跟母亲客气。” 裴乐瑶心中暖暖的。 上一世她是单亲，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把她抚养长大。 母亲自然是疼爱她的，但是家中没有男人，女人也便变得刚硬起来，少了许多细腻的温柔。 像安嫔这样既能照顾情绪，又让人踏实的母爱，上一世她没有得到。 “母亲放心，如果我应付不来，会向母亲求助的。” 翌日，裴乐瑶又去学规矩。 今日学习的是女戒。 所谓女戒不仅是一本书，而是以女戒为首的五本书。 女先生也是一位身形彪悍的。 她手中拿着教鞭，捧着五本书来到教室。 “听说六公主是个厉害的，昨日竟然将张嬷嬷累垮了。”女先生将书重重的放在书桌上。 手中握着一根教鞭。 教鞭有拇指那般粗，想想打在人身上也会很疼。 “先生这是从哪里听说的谣言？”裴乐瑶说道。 “孔先生有言，谣言止于智者，先生这般说可不是智者所为。” 女先生神色一愣，没想到刚说话就让裴乐瑶给了一个下马威。 “我听说公主是识字的，今日一整日咱们就把这篇女戒背诵。” “傍晚的时候我要检查。” “如果公主没有背诵，就别怪我的教鞭无情。” 女先生声音冰冷，她还没见过一整日就拿能整篇女戒背诵的人。 “先生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能背诵，就可以离开此处？”裴乐瑶挑眉问道。 “那是自然，背诵不下去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我也会奉陪，公主放心。”女先生冷声说道。 裴乐瑶捡起那本女戒打开。 裴乐瑶早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厉害的，再加上上一世她也是学霸，有独特的记忆方法，两项加持，薄薄的一本女戒并不难记。 不过她也并不着急，反正就是耗时间而已，她才六岁，有的是时间。 今日安嫔派人给她送来了午饭。 她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听着女先生咕噜噜乱叫的肚子，心中爽感爆棚。 女先生黑着一张脸瞪着她。 “六公主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今日背诵不下去，不仅要挨教鞭，还要住在这里。” “先生真是杞人忧天。”裴乐瑶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和佩儿一起享受美食。 晚膳之前半个时辰，裴乐瑶将整篇女戒一字不差，发音标准，吐字清晰的背诵给了女先生。 女先生瞠目结舌。 裴乐瑶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结束，是因为她要去勤政殿见皇帝。 春生已经打探清楚，今日皇帝政务繁忙，没有去其他妃嫔的宫中用晚膳，而是留在了勤政殿。 于是，裴乐瑶便与皇帝共进晚餐。 裴乐瑶扭捏着小身段进入了勤政殿。 李莲看到她走路的模样，愣怔了一瞬，心中感觉好别扭。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微微皱眉。 “小六，你怎么这般走路？”皇帝问道。 “这是昨日张嬷嬷教的规矩。”裴乐瑶开口说话妖里妖气，听的皇帝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皇帝眉头锁的更紧，“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好好说话，夹着嗓子做什么？”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也不喜欢死夹子。 “父皇，这就是张嬷嬷教我的说话方式。”裴乐瑶又夹着声音说道。 皇帝想要说什么，可忽然想到这是他让皇后派去的人教六公主学规矩，今日他否定了裴乐瑶的所学，那不是否定了自己。 他是九五至尊，一言九鼎。 裴乐瑶回到自己之前住过的房间，端坐在椅子上。 “公主，喝茶吗？”佩儿问道。 佩儿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可以让隔壁的皇帝听到。 “张嬷嬷说了，一日喝茶得有时间，现在不是喝茶的时间，不能喝。” “还有，你去跟李公公问一声，再有两刻钟就是用晚膳的时间，吃早了可不行。” “学了一整日规矩，得按规矩来，要不然就荒废了。” 皇帝眉头锁的更紧，心中烦躁。 用晚膳的时候，裴乐瑶更是一直用帕子捂着脸，吃一小块东西也要扭开半张脸，小口咬下去，比苍蝇咬一口大不到哪去。 “你好好吃饭，不行吗？”皇帝问道。 他忙了一日，吃饭的时候还让他这般不开心。 “父皇，这是张嬷嬷教的规矩。” “吃饭的时候要一点一点小口吃，这样才淑女，优雅。”裴乐瑶始终捂着半张脸与皇帝说话。 皇帝差点儿把那句这规矩不学也罢的话说出来。 用完晚膳，裴乐瑶又去隔壁默诵女戒。 皇帝听的脑袋嗡嗡作响。 她也不能真的让皇帝爆发。 在皇帝快要爆发的时候，她端端正正的行礼之后离开了勤政殿。 皇帝长长舒一口气，“终于走了。” 李公公颇为认可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要炸掉了。 “陛下，这位张嬷嬷，还有女先生教的规矩，是不是有些太死板了？” “公主殿下没有之前那么可爱，有灵性了。” 皇帝默了默，没有做声。 翌日裴乐瑶学习刺绣。 秀工不是华贵妃的心腹，裴乐瑶故意拿绣花针戳她几下，她疼的尖叫，早早就让裴乐瑶离开。 裴乐瑶离开之后便去了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今日书院只有三位小皇子。 三位年长的皇子在教场练习骑射。 陆先生见裴乐瑶来了，就趁机让他们下课休息。 裴乐瑶则是提前做好点心、奶茶拿给三位小皇子。 “六妹妹，你这学的是什么规矩，扭扭捏捏的，让人看着别扭。”五皇子皱眉道。 “回五哥哥的话……”裴乐瑶夹着声音说道。 五皇子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好说话。” “像是猫抓一样，难受死了。” “是啊，六妹妹，你怎么变得这般不正常了？”四皇子喝着奶茶问。 裴乐瑶用帕子遮住半张脸。“这就是父皇最近让我学的规矩。” 第106章 团团转 三位小皇子都觉得裴乐瑶学的东西妖里妖气，不太正常。 “六妹妹，这样的礼仪还是别学了，看起来好别扭……”四皇子道。 五皇子道，“你一直这样，我可就不喜欢和你一起玩了……” 裴乐瑶摇摇头，“张嬷嬷说学这样的规矩可以隔空打牛。” “胡说……”五皇子大笑，“怎么可能……” “五哥，你不相信？”裴乐瑶问。 “不相信！”五皇子很笃定的摇头。 裴乐瑶看向四皇子和六皇子。 四六两位皇子也都摇头。 “如果我真的能隔空打牛，你们要不要跟着我练……”裴乐瑶问。 “当然……”五皇子脱口而出。 其他两位皇子也跟着点头。 于是裴乐瑶拿了一根竹竿，小拇指那么粗，然后立在桌上。 随即她离开一米左右的距离，随即打出一掌。 那根竹竿随即倒在了桌上。 三位皇子震惊的小嘴巴张开。 “再来一次……”五皇子激动地将竹竿立起来。 裴乐瑶再度将竹竿隔空推倒。 “我刚开始练……” 裴乐瑶说道，“如果一直练下去就可以隔空打牛了，现在只能打竹竿。” “那也好厉害，”五皇子激动地道，“我要学……” “你们先上课……”裴乐瑶道，“等散学之后，我带三位哥哥去勤政殿的小花园。” “好啊！”五皇子答应一声。 三位年幼的皇子散学之后，裴乐瑶带着他们去勤政殿的后花园学规矩。 李莲得知情况，哭笑不得，等皇帝休息的时候便将此事告诉皇帝。 皇帝听后愣了一瞬，“这是在胡闹什么……” 皇帝起身向殿外走去。 后花园，裴乐瑶正在教三位小皇子学走路。 四皇子胖，走起来一扭一扭，简直不忍直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皇帝厉声问道。 “学规矩……”五皇子回答。 “谁让你们学的，你们是皇子不能学这个……”皇帝不道。 堂堂皇子，学会这个难道是要做鸭子吗？ 成何体统。 “为什么六妹妹可以学？”五皇子问。 “因为你六妹妹是公主，是女孩子……”皇帝道。 “父皇真是偏心……”四皇子道，“六妹妹可以学习隔空打牛，我们却不可以……” “什么隔空打牛，乱七八糟的，李莲，将他们送回去，告诉他们娘亲，好好管教……”皇帝厉声道。 三位小皇子被送回了各自的寝宫。 “你想干什么？”皇帝看着裴乐瑶问。 “是三位哥哥问我这几日都学了什么规矩，要跟着我学……”裴乐瑶露出无辜的表情。 “不准再教他们！”皇帝说完，甩袖离开。 华贵妃得知五皇子跟着裴乐瑶学规矩，还扭着屁股走路，气得头顶冒烟，又摔了一套茶具。 “逆子……”华贵妃骂道，“难道我生他出来就是专门跟我作对吗？” 接下来两日，三位小皇子还偷偷跟着裴乐瑶学规矩，直到他们在书院也开始扭着屁股走路，夹着嗓子说话，被梁先生发现。 于是，梁先生杀到了勤政殿找皇帝。 “陛下让三位年幼的皇子学的那是什么规矩，妖里妖气。” 梁先生直接给皇帝贴脸，恨不得将那句“皇帝你要把三位小皇子养成男妓”的话说出来。 皇帝先是露出茫然之色，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李莲。 “陛下，老奴这两日也没有关注三位小皇子的动静。”李莲赶忙说道。 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梁先生，露出笑容。 “先生这话是何意？” “三位年幼的皇子走路扭屁股，说话夹着声音，手中拿着帕子，上课时回答问题还要用帕子捂住半张脸。” “臣听说这是陛下让他们学的规矩。” “乱说……”皇帝顿时否认，“朕何时让他们学过这般规矩？” “皇子怎么能这样？” “先生，是不是其中有何蹊跷？” “将那三个小子叫过来问一下就知道了。” 梁先生重重哼了一声。 于是，三位年幼的皇子被叫到勤政殿询问情况。 “父皇那日不是见过吗？我们跟着六妹妹学的。” “六妹妹学这规矩可以隔空打牛。” “她说这是父皇特意嘱咐母后让她学的。”五皇子说道。 “父皇就是偏心。”四皇子又补了一句。 “这般偏疼偏爱六妹妹。” 皇帝的脑袋一个比两个大。 “那日你们在后花园，朕已经训斥过了，那不是你们该学的。”皇帝厉声道。 “六妹妹能学，我们也能学，我们也要隔空打牛。”五皇子扬着小下巴振振有词。 罪魁祸首六公主也被叫到了勤政殿。 “朕那日已经告诫过你，不要带着他们胡闹。”皇帝对裴乐瑶严肃地道。 “父皇，我没有胡闹，我确实可以隔空打牛。”裴乐瑶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小竹竿拿出来放在桌上，照着那日在书院的样子打出一掌。 随即竹竿便倒在了桌上。 皇帝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父皇，你看，六妹妹会隔空打牛。”五皇子迫不及待的说道。 “教我规矩的张嬷嬷说，只要好好学规矩，等长大了推倒的就不是竹竿，而是一头牛了。”裴乐瑶补充。 皇帝，…… 裴乐瑶知道，堂堂九五之尊不会找一个婆子去证实她说的话。 “父皇，我们也要学。”五皇子说道。 “我们不学，六妹妹也不能学，父皇不能偏心。”四皇子说道。 梁先生道，“陛下，即使是六公主该学规矩，可这规矩也太过于妖艳了。” “这规矩学了，将来不仅不能给皇家添颜面，还会丢人现眼。” “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算了，算了，不学就不学吧。”皇帝摆摆手。 因为裴乐瑶学规矩闹出多少事情。 如果继续学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幺蛾子。 “别学了，都退下吧，这规矩以后不准再让朕听到，朕听到之后，看不打烂你们的屁股。”皇帝冷眼对三位年幼的皇子道 五皇子不服气的努了努嘴巴。 四皇子倒是觉得，学不学隔空打牛也无所谓，有牛肉吃就行。 六皇子则是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他们又被六妹妹带着团团转。 第107章 离京 皇帝又将她留下来训斥两句。 训斥就训斥吧，反正学规矩的事情解决了。 何况她也确实利用了三位年幼的皇子。 挨两句训斥也是应当应分的。 离开勤政殿，梁先生戳了戳她的额头。 “小机灵鬼，学规矩的事情解决了，开心吧。” 裴乐瑶嫣然一笑，她就知道梁先生能够看透她的小花招。 “先生，我也是没办法，那些规矩就不是人学的。”裴乐瑶露出苦涩又委屈的小表情。 梁先生原本就喜欢她，她再摆出这份姿态，怎能不让梁先生心生怜爱。 “何况我觉得那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使坏，折腾我。” “我当然要反抗。” 梁先生自然猜到一些。可他作为外臣，皇帝后宫的事情，他不便多言。 “事情解决了就好。” 裴乐瑶笑着点头。 “不过我在明，对方在暗，我又抓不到人家的证据。” 裴乐瑶微微叹息一声。“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所以我想出去躲躲。” 梁先生挑眉，“你想去哪里？” “我想先去白云观找宁安姑姑住一段时间。” “然后再从白云观去汝州找张先生。” 梁先生震惊的看着她，“你一个六岁的小公主，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大好河山，我想去看看。”裴乐瑶说道。 “何况张先生做了那么多年宰相，我想去跟他学点本事。” 梁先生微微颔首，并没有嫉妒之意，对于张启年，他内心是无比佩服的。 当年他们支持皇帝的人中绝大部分都选择了急流勇退。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 为了自己的安危，他们选择从高位上退下来。 张先生却是那个继续奋勇前进的。 他认为他之所以选择当今陛下做皇帝，是觉得可以携手为大周开创一片盛世。 所以才会坐上左相之位，鞠躬尽瘁。 只可惜，世间之事太过于复杂，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果你真能跟着他学点东西也是好的。”梁先生说道。 裴乐瑶微微颔首，“我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先生有什么书信礼物让我带给张先生的，就提前准备出来，我过几日就会出门。” 早出门，早回家。 汝州离京城也不算太远，路上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好，我会准备的。”梁先生说道。 当然去见张先生的事情不能如实跟皇帝说。 她只说是去宁安公主府上住一段时间，跟着她修道。 “跟着宁安公主修道倒是可以，这样可以规整规整你跳脱的性子。”皇帝说道。 “但是其他方面你就不要学了。” 裴乐瑶自然点头应下。 所谓宁安公主的其他方面自然是她打破规矩的那些做法。 虽然宁安公主修道，但是私生活却半点也不委屈自己。 驸马逃离之后，她便挑选漂亮的男人养在府中。 而且她还有两个好看的亲生儿子。 所以说，修道和享受生活半点也不相悖。 对于安嫔她自然要如实交代。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丫头的心竟然这般野了。”安嫔说道 “我倒是羡慕你的。” “年轻的时候我也是走南闯北，去过好多地方。” “汝州人杰地灵，山清水秀，而且那地方以面食为主。” “一种面能做出七八种吃法，而且每一样都很好吃。” 安嫔回忆起自己的少女时光，眼眸中闪闪发亮。 只可惜那已经是曾经的过往，自从嫁给皇帝便困在后宅，再也出不去了。 “趁这样的时机去走走也是好的。” “我让长安跟着你。” “不用母亲，长安姑姑这般能干，跟着我，你少了得用的人，那怎么行？”裴乐瑶摆动着稚嫩的小手。 “我身边得用的人多了，不差她一个，跟着你也好，反正我打算着将来把她送给你，让她跟着你。”安嫔说道。 裴乐瑶眼睛亮晶晶的，“母亲可不能打狂语。” 安嫔戳了戳她的额头，“我又不是出家人，还打诳语。” 裴乐瑶这种不矫情的性格也让安嫔喜欢。 长安姑姑确实很能干。裴乐瑶如果能得到自然是再好不过，又让她多了一个得力的干将。 “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没跟长安说，你们先处着，到时候我再问她，如果她实在不愿意，那也别去，母亲再给你挑别的。”安嫔说道。 裴乐瑶点点头，“我都听母亲安排。” 就业就是要双向选择，她喜欢长安姑姑，但长安姑姑如果不愿意跟着她，那也没必要非得留下。 “安家在汝州那边有货站。” “也有船只和马车。” “你去的时候不用另外安置，跟着安家的货船走就行，又安全又稳妥。” 裴乐瑶自然不会拒绝，跟着长安姑姑，这些事情就不用她再操心了。 她把自己要去汝州的事情告诉谢晋，厚脸皮的谢晋竟然非要跟着她一起去。 谁叫谢晋是她的先生呢？没办法，只能宠着。 裴乐瑶跟着宁安公主在白云观住了两日便告辞，准备南下。 宁安公主瞠了她一眼，“我发现，你是个比我还心野的。” “鬼点子也多。” 裴乐瑶搂着宁安公主的手臂撒娇，“还不是因为姑姑疼爱我。” 宁安公主一脸嫌弃，却没有将她推开。 “你父皇以为你在我这里住着，我得保证你的安危。” 于是，宁安公主准备给她带一套公主仪仗出去。 裴乐瑶吓得连连摇头。 “带着公主仪仗出去，那和告诉陛下有什么区别？” 宁安公主还是不放心，最终给她带了十个暗卫。 宁安公主的暗卫虽然没法与皇帝的暗卫相提并论，但也是先帝留下的底子。 原本她想轻装简行，不带那么多人，可是安嫔、宁安公主都给她带了人，她又带了几个那扎昆留在京城的胡姬，让她们出去见见世面。 这样，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自己想象中的轻装简行早已不复存在。 裴乐瑶离开京城地界，坐船南下，看着两岸秀美的风光，几日之后便到了汝州。 恪尽职守的人，不论在哪个岗位都是严于律己的。 裴乐瑶到了汝州之后便直奔衙门，在办公房里见到了张长史。 第108章 实验村 张启年看到裴乐瑶，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揉了揉自己的老花眼，还以为看错了。 “先生，你没看错，就是我。”裴乐瑶蹦蹦跳跳的来到张启年面前。 “公……”张启年口中公主两个字差点叫出来。 裴乐瑶给张启年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张启年露出了然的神色，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随即张启年便将裴乐瑶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公主怎么会出现在汝州？”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裴乐瑶说道。 张启云愣怔一瞬，眼眶不禁有些酸涩。 他知道裴乐瑶这话说的能有半分真就不错了，但内心的感动还是难以抑制。 人走茶凉，之前在宰相位置上有多少人想要巴结他。 而现在在汝州做长史，冷清的很。 那些曾经想要巴结他往上爬的人，此时恨不得与他彻底撇清关系。 而这位六岁的小公主，不过两面之缘，竟然出现在汝州，出现在他面前。 “公主殿下就不要拿老夫开玩笑了。” “老夫现在不过是汝州的一个长史而已。” “汝州长史怎么了？那也是从五品的官……” 裴乐瑶说道，“放眼整个大周，从五品的官员有几个？” “我刚才看到先生似乎不是在整理书目，而是在计算兵员。” 张启年点点头，“又是一年一度征兵时。” “这兵源却越来越少。” 大周是府兵制和募兵制相结合的兵役制度。 汝州也是如此。 虽然汝州处于大周腹地，但也有屯田。 屯田上生活的便是府兵。 平常的时候他们是田里耕田的农夫，到了打仗的时候则需要带上兵器上战场。 当然，因为是屯田兵，田地是衙门给的，所以打仗的时候战马、兵器、铠甲都是需要自备的。 这种制度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的演变就会变形。 因为总有人擅长种田，有人不擅长种田，有人勤快，有人懒惰。 这些都是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土地集中。 另外一种则是募兵制，就是职业军人。 但是朝廷的财力毕竟是有限的，职业军人能供养的数量都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这么算下来，其实就是一笔经济账。 两种兵制结合，似乎是那个最经济又划算的养兵方式。 “征兵不应该是司马的事情吗？”裴乐瑶问道。 “司马年纪大了，最近染了病，一时半会儿无法康复。”张启年说道。 裴乐瑶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责任心强的人，不论走到哪里，责任心都强，不会因为换了岗位就丧失了责任心。 很明显这不是他的事情，他却看不过去，要揽到自己身上来做。 “先生，你也这把年纪了，就是倚老卖老，谁又能说你一个不字？”裴乐瑶叹了一口气。 张启年哑然失笑，“公主这副模样倒是比老夫还要老态龙钟一些。” “我也是被先生逼的无可奈何才说出这般世故的话。”裴乐瑶说道。 “张先生，你还记得他吗？”裴乐瑶目光看向谢晋。 “当然记得，你的先生，叫谢晋，谢家后人。”张启年眉眼带笑的看向谢晋。 谢晋赶忙抱拳躬身的行礼，“晚辈谢晋见过先生。” “不客气，不客气。”张启年笑着虚扶谢晋。 裴乐瑶的住处倒是不用让张启年操心，安家在汝州这边有宅子，早有人将宅子收拾齐整，直接可以入住。 晚饭的时候裴乐瑶又向张启年询问了征兵的情况。 她也表达了这一次自己来汝州的真实目的。 “我就是想跟先生学治理之道的。” 张启年可是做过左相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让梁先生胜赞，让姚丞相忌惮的人，怎么可能是没有能力的。 “公主要学什么样的治理本事？”张启年问道。 “一千万户……当然，多多益善。”裴乐瑶随口回答。 张启年愣怔一瞬。 整个大周也就两千万户人口，裴乐瑶却要治理一千万户，那不就是半壁江山。 “公主可不要开玩笑。”张启年严肃道。 年纪大的人思想保守，裴乐瑶不想吓唬老人家，笑了笑。 “先从一个村子开始吧。” 村子是大周最小的行政单位。 能把一个村子治理好，再治理一个县城，然后再治理一个州府…… 翌日，张启年向裴乐瑶介绍了一位年轻的知县。 “这是我的学生，他叫孟广元，进士出身，在饶县做知县……” 裴乐瑶自然知道汝州的衙门所在地就是饶县。 裴乐瑶觉得自己来对了。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张左丞相确实不一般。 “孟知县好。”裴乐瑶冲着孟广元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孟广元赶忙拘谨的回礼。 裴乐瑶看向张启年。 张启年将裴乐瑶拉到一旁，小声道。 “我没有告诉他你真实的身份，不过我说你尊贵异常，估计这小子猜到了一二。” “你也别担心，广元是谨慎之人，不会乱说的。” 裴乐瑶微微颔首。 她也不担心孟广元知道她的身份，只要不嚷嚷着让天下人皆知就可。 “孟知县，我们今日做什么？” 孟广元有点羞涩和腼腆，“女郎，我们今日先去征兵，顺带看看各村的情况。” “先生说你要选一个村子，咱们先去看看哪一个适合女郎？” 裴乐瑶答应一声，便跟着孟广元下了村子。 小麦已经收割，田地上农夫又在耕种，似乎要种白菜，萝卜之类的冬储菜。 看着田埂阡陌纵横，村庄炊烟袅袅，裴乐瑶有了一种上一世跟着外祖母下乡种田的既视感。 他们行走约半个时辰，进入了一个村子。 村子普遍是土坯房，因为是农闲时节，村子里能看到闲散的农人聚在一起聊天抽烟。 “女郎，这个村子叫牛头村，是上饶县最大的村子，有一百四十七户，将近五百人。” 孟广元向裴乐瑶介绍着。 然后，马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孟广元让衙役敲响院门。 片刻之后，一老妇从院子里走出来。 看到衙役，她眉头紧锁，脚步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停住，还是将院门打开。 “孟知县你怎么又来了？我儿子腿残了，没有办法去军营……”妇人说道。 “我带了大夫，给你家大郎瞧一瞧。”孟广元说道。 第109章 征兵 妇人微微皱眉，“知县大人，您就是带着大夫来我家大郎也没有办法去军营……” “先看看再说。”孟广元说道。 就在此时，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从屋里走出来。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来到众人面前。 “孟知县，不是我不愿意去，我是真的受伤了。”男子微微皱眉，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带了大夫过来，帮你看看。”孟广元语调依然和煦。 刘家大郎坐在院中的石头上，然后将鞋脱掉，将缠在脚上的脏纱布一点点的解开，里面血肉模糊。 佩儿伸手捂住了裴乐瑶的嘴巴鼻子。 春生则是挡住了她的眼睛。 裴乐瑶伸手拉开春生的手。 其实，刘家大郎的脚只是断了一根脚趾。 “这是如何受伤的？”裴乐瑶问道。 “搬石头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妇人回答。 不过，看那伤口好像是用刀切下来的，伤口整齐并不像是被石头砸过之后破烂不堪的模样。 “大夫，你帮刘家大郎好好将伤口处理，别彻底坏掉。”孟广元叮嘱一句。 大夫点头应下，认真仔细的帮刘家大郎处理了伤口，又开了一副药方。 “知县大人，你看我家大郎伤成这样，着实无法去军营服役了。”妇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她不是不想，而是现实不允许的模样。 “那就让大郎好好养着吧。”孟广元语气依然平和。 众人离开了刘家。 妇人将人送出院门，迅速将院门关上，如果院门有锁的话，恨不得将院门瞬间锁得死死的。 妇人对他们的嫌弃溢于言表。 接下来又去了两户人家，状况与刘家大郎差不多，一个是伤了手指，一个则是伤了小腿。 他们这一行不像是征兵，像是在义诊。 接下来又去了几个村子，状况依然如此。 “知县大人，你这手腕也太柔弱了些，直接抓起来就是。”春生有些看不下去说道。 春生从小是在军营，后来家里犯了事儿就进了宫，没有在村子里待过。 “偌大的一个村子，五百多人口，只有这三四个人可以服兵役……”孟广元说道。 “你抓一个，其他人就都跑了。” “我看村中青壮很多，为什么只有这么三两户人家？”裴乐瑶问道。 “其他的青壮要不就是家中没有了土地，要不就是佃农……”孟广元道。 “此处是屯田，没有了土地自然也就不用服役……” 裴乐摇道，“我看那些受伤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自残。” “女郎真是好眼力。”孟广元说道，“他们确实是自残，可也没有办法。” “原则上身体有伤病，有残疾，是不允许去服兵役的。” “这些人为了不去服兵役便故意弄伤了自己。” 老百姓是真不容易。 “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兵都没有征到？”回到汝州衙门张启年微笑着问道。 似乎他早已预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裴乐瑶微微颔首，“确实一个都没征到，都自残了。” “他们宁愿自残也不愿意去军营。” “像他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去军营不是挨欺负，就是干苦力，还挣不着银子，无法养家糊口，与父母家人离别，谁愿意去？”张启年说道。 “这种情况在大周非常普遍吗？”裴乐瑶问道。 张启年点点头，“越是富裕的地方越普遍，比如说京城附近，江南地区……” “其他贫困一些的地方还好说，毕竟去一个人，家里就少一顿口粮，在军营至少能吃顿饭。” “他们难道不知道服兵役是义务吗？”谢晋脱口而出道。 “这些人大字不识一个，连义务两字都不知如何写，你让他心中有义务，怎么可能？”张启年说道。 谢晋露出汗颜的表情。 “既然要当兵，还是要给大头兵足够的保障才行。”裴乐瑶说道。 张元笑着微微颔首，“这么浅显的道理。” “女郎都懂，可是朝廷的官员却未必懂。” 谢晋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里，太丢人了。 有很多官员确实是不懂，但也有官员懂，却装糊涂的。 张启年既然懂，那他在左相的位置上为什么不去改变呢？ 他不是没去做，只是阻力太大了，那是动了别人的利益。 撼动别人的既得利益，相当于刨别人的祖坟，哪有那么容易。 “其实说白了就是土地兼并。”裴乐瑶说道。 这一次张启年不是震惊，是惊喜了。 “女郎见识果然不凡。” “你们没发现吗，一个村子只有三两户适合去兵役服役的青壮，而其他的青壮却已经完全免去了兵役。” “是因为他们的土地已经被很多的大户，乡绅吞并了。” “他们要么沦为奴仆，要不沦为佃农。” “身份改变之后就不用再去服役了。” “而那些大户一般都与当地的衙门，甚至是京城的官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科举制度确实如此，家中有一个举人，整个家族就免去了徭役。 当然，这也就是社会动乱的根源。 土地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绝大部分普通百姓没有土地耕种，便会沦为自由民。 他们在城中找不到事情做，便会成为游民。但凡遇到朝纲腐败，便会滋生叛军，最后推翻朝廷，重新起牌，另立新朝。 两千年的封建王朝就是如此反复循环。 裴乐瑶问孟广元要了她相中的几个村子的基本情况，人口，土地等等。 “公主早些睡吧，太晚了。”佩儿见她躺在床上依然在写写算算，催促道。 “公主是出来游玩的，怎么比在京城忙多了？” 裴乐瑶笑着应下，“佩儿姐姐，你先去睡，我一会儿自己熄了灯睡觉就可以。” “那怎么行？公主还没睡，我怎么能睡？”佩儿将灯火调亮了一些。 “晚上看这些东西太费眼睛了。” 裴乐瑶无奈，只好让佩儿熄了灯。 不过，她脑子太活跃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将自己的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第二日，她便找到孟广元，说她就选牛头村。 她没想到，刘大郎家竟然有一百多亩土地。 虽然在牛头村算不上最大的富户，但也算是中上层。 第110章 创业 裴乐瑶还惊喜的发现，刘大郎竟然识字，读了几年书。 想来也是……家里有一百多亩田，供一个读书人不是一件难事。 按照惯常的思维来说，去到一个村子应该先找里长合作。 不过，牛头村的里长眼高于顶，再加上里长的弟弟考上了举人，在临县做官。 虽然只是一个九品县尉，但在普通老百姓眼中，这就是了不得的大官。 里长妻妾成群，养了几个容貌出众的女儿，又嫁给了乡绅和富户为妻。 所以，牛头村的里长就是地头蛇，看不上裴乐瑶也正常。 于是裴乐瑶便找刘大郎合作。 刘大郎叫刘成。 刘家在牛头村不上不下，处境其实有些尴尬。 他的一百多亩田地被好多人盯着，处处找他的晦气，想要夺取他的土地，将他也沦为佃农。 处于中层的人最有奋斗的动力。 因为他看到了向上的那条路径，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裴乐瑶想要合作，自然要拿出合作的诚意。 她是外来人，想要融入村子着实很难，所以需要借用流程打入村子内部。 对普通百姓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生产工具。 裴乐瑶那日跟着孟广元就看到了，他们用的依然是比较笨重的治理。 这种梨一般来说需要两头牛才能送的拉动一头牛就比较费劲。 最关键的是家里的人至少需要两个，因为到了田埂头掉头，一个人是抬不动的。 改良工具，提高生产力，最终才能提高生产关系。 这是裴乐瑶从小读书就学习的内容，深入骨髓。 她先改善他们的生产力，然后便能改善她与整个牛头村的生产关系。 裴乐瑶写了一个近期目标计划，那就是先让刘成做上牛头村的里长。 然后她又画了一张曲辕犁的制作图纸。 幸好她是学霸，曲辕犁的每一个零部件在历史书上都出现过，只要将它们制作出来组合在一起就可以。 这需要一个木匠。 裴乐瑶拿着图纸去了牛头村来到刘成家。 “我小叔便是远近闻名的木匠。”刘成看了一眼图纸。 “拿过去让他看看。” 裴乐瑶微微颔首，“好，先做做看。” 曲辕犁和之前的直犁改变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刘成的小叔做了一辈子犁，拿到曲辕犁的图纸甚是惊喜。 他用了一个多时辰便造出了第一只曲辕犁。 刘成没有耽搁，直接带着曲辕犁便让农夫下地耕种。 曲辕梨的重量是原来直犁的三成，只要一头牛一个人便可以完成犁地的工作。 这种爆炸性的事情在村庄里相当于放了一颗卫星。 很快便有其他的农夫过来询问曲辕犁的情况。 裴乐瑶也没准备用曲辕犁挣钱，前期全部都是她来投入。 好在这是一个木材非常丰沛的年代，唯一贵重的就是铁。 这点负担对于裴乐瑶来说不算什么。 几天之后，曲辕犁便在牛头村得到普遍的推广。 刘成在牛头村的威信也越来越大。 声望高了，刘成的自信心便越来越足。 裴乐瑶成了牛头村的常客，自然也成了牛家的常客。 “嫂子，今天晌午吃什么好吃的？”裴乐瑶问刘成媳妇儿。 刘成媳妇儿姓牛，是一位身体健硕又能干的女人。 “烧鸡……”刘桂花笑着说道。 “女郎要不要提前吃一只鸡腿？” 裴乐瑶忽闪着大眼睛，“可以吗？” “那是自然。”牛桂花说着揭开锅盖，里面炖着十几只鸡。 “烧鸡……这不是卤鸡吗？”裴乐瑶好奇道。 “我们这里这就叫烧鸡。”牛桂花说着，撕下一只鸡腿放在盘子里递给裴乐瑶。 裴乐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刘家吃饭，她知道刘桂花的厨艺好。 农家人的饭菜没有京城御厨做的饭菜精细，带着一种乡野和粗犷的味道。 “桂花嫂子，这烧鸡可真好吃。”裴乐瑶咬了一大口，赞不绝口。 “自然好吃，这是用老汤做的。”牛桂花笑着应了一声。 “咱们做这个生意也可以卖钱。”裴乐瑶说道。 “不划算的。”牛桂花笑着摇头。 “一只鸡就很贵，再加上老汤，人工，最关键的是还得拿到县城去卖，需要投入人工，时间，算下来挣不了几个铜板。” 裴乐瑶自然不是第一个让牛桂花做烧鸡生意的。 “那是因为你做的少，做的多，成规模就能挣钱了。”裴乐瑶一边吃着烧鸡，一边说。 “你想想，这里假如有十口大锅，一次能做出几百只烧鸡，一只烧鸡卖一百个铜板，几百个烧鸡就是几万个铜板……” “那得多少人呢？”牛桂花笑着说道。 “我回去琢磨琢磨，咱们就做这个生意。” 白菜和萝卜种下去之后便是等着收割的时间。 这段时间便是农村传统意义上的农闲时间。 牛头村比较富裕，家家户户都养一些鸡鸭鹅，到了冬天过节的时候杀来吃。 裴乐瑶已经将烧鸡生意盘算了一番。 这烧鸡生意不仅可以做烧鸡，还可以烧鹅，烧鸭，烧鱼，此外做些猪大肠牛大肠之类的下水也是可以的。 谋划好了便着手去做。 这个生意做大了，她就可以发展村民开办养鸡场，养鸭场。 整个牛头村的商业生意便发展起来了。 他们就不用再仅仅依靠田地的收成。 裴乐瑶想着，将一个村子治理好，然后再到一个县城，一个州府。 裴乐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成和牛桂花。 “女郎，你还真要做这个生意，我还以为你只是开玩笑呢。”牛桂花说道。 “一开始确实没这个想法，后来我觉得可行，于是便仔细想了想。”裴乐瑶说道。 “我觉得是可以的。” “前期我来投入，等赚了钱，再找人入股……” 刘成有点担心，“女郎，这个与推广曲辕犁不一样，未必能立竿见影。” “就让嫂子先将锅架起来，反正前期投入算我的。”裴乐瑶道。 “赔礼大不了再找别的生意。” 裴乐瑶都这般说了，牛桂花也有大干一场的想法，生意便开始做了起来。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牛氏熟食在上饶县和汝州已经小有名气。 第111章 观星楼 牛桂花赚了银子开心的不得了。 她到刘家，牛桂花便开始向她诉说自己的生意经，赚了多少银子，现在往哪里送货，她的熟食有多受欢迎。 不过她也向裴乐瑶说了一些难处。 “现在鸡涨价了，紧跟着鸭子和鹅也都水涨船高。”牛桂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抬高熟食的价格，因为但凡涨价，顾客就会减少。” “可是不涨价越来越赚不着银子了。” “这是好事啊！”裴乐瑶笑着道。 “好事……”牛桂花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的熟食受欢迎还不是好事，这就代表着供不应求。”裴乐瑶淡然一笑。 “你说的不提高价格是对的。” “双方建立起来的信誉不能因为涨价而毁于一旦。” “可以让刘大哥在村子里建议养鸡，养鸭，养鹅……” “养好的鸡鸭鹅你们都定向收购。” “等鸡鸭鹅有了稳定的供给。” “再扩大经营的规模。” “但是经营的规模也不能扩展的太大，要谨慎行事，以免摊子铺的过大，忙不过来，降低了熟食的品质，那就得不偿失了。” “此外，咱们的熟食赚钱，市场上定然也会出现冒牌货。” “这个不用担心，只要做好品质控制，就一定能稳住销量。” 牛桂花连连点头，“女郎，你真是料事如神。” “上饶县已经有冒牌货出现了。” 熟食不是高科技产品，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出现冒牌货很正常。 在刘成的引导下，牛头村很快有人开始入手养鸡。 周围的村子也有农户向牛桂花供货。 转眼到了十月份。 牛头村的冬小麦已经耕种完成，曲辕犁基本普及，而且向其他村子开始推广。 不出意外，明年春天就能在上饶县，乃至整个汝州全部都推广开来。 春小麦播种完之后，又进入一段农闲时间。 裴乐瑶让刘成组织闲散的村民开始修路。 她准备修一条牛头村直达上饶县的宽敞土路。 经过这半年多的治理，牛头村上到六十岁的老翁，老妪，下到十几岁的孩子，全部有了用武之地。 此外，裴乐瑶还从孟广元手中拿到五百亩的试验田。 这些田地她让有经验的农夫进行耕种。 她也让安家的商队从南疆，西疆寻找良种回来，进行杂交。 这个时代没有实验室，杂交的速度或许会慢一些，有两年的杂交时间便能产生出新的品种。 入了冬，即使是汝州，天气也渐渐寒凉。 裴乐瑶也到了该返回京城的日子。 张启元去牛头村考察过，发现牛头村与汝州的其他村子已经大不相同，充满生机和活力。 他没想到，裴乐瑶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在村子里折腾了半年时间，就能彻底改变村子的面貌。 他心中感慨万千。 这对他产生了深深的震撼。 他想到，之前一些政策从朝廷发布。 可是朝廷的政令很多到了下面都会变形，达不到预想的效果，有的甚至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个好的政策不仅没有起到正面的效果，反倒让老百姓遭受更多的艰难。 他以前从没想过，一项政策可以从下而至上。 裴乐瑶的做法让他打开了看待事物的新角度。 其实，这哪里算什么新角度，一般来说，改革都是从上至下，只有革命才会从下至上。 从下至上的革命往往是彻底的颠覆和推翻。 在宰相之位的张启元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去想。 “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我得返回京城了。”裴乐瑶对张启元道。 张启元点点头，“公主已经在汝州将近半年时间，是该回去了。” “牛头村刚刚见起色，我已经让孟广元盯着，但我还是不放心，先生也帮我盯着些，别出大岔子。”裴乐瑶说道。 张启元点头应下。 “先生要不要做汝州知府？”裴乐瑶问道。 “陛下是不会让我做汝州知府的。”张启元苦笑一声。 现在的汝州知府年纪大了，自从张启元到汝州之后，他便想要从汝州逃离。 毕竟，张启元和姚丞相是死对头。 他不想在自己退休之前惹到姚丞相，最后没有好下场。 “这个我来想办法，不用先生操心。”裴乐瑶说道。 张启元点点头，一辈子想做事情的人，即使到了六十多岁，也还是想干点实事。 “先生等着我的消息吧。” 收拾妥当之后，裴乐瑶便离开了汝州，返回京城。 半个月之后，裴乐瑶的马车停在白云观。 她本想将谢晋留在汝州，但谢晋担心她的安全，还是跟着回到了京城。 裴乐瑶先去白云观见宁安公主。 结果，宁安公主也出去云游了，这两日不在京城。 裴乐瑶想着，休整两日，顺便等宁安公主回来再说。 三日之后，宁安公主回到京城，把她接去公主府。 “下一次我可不给你背锅了。”宁安公主见到她，便抱怨的说道。 裴乐瑶讨好的笑了笑，“我给姑姑带了很多地方特产……” 裴乐瑶说着让佩儿将汝州特产拿给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看到堆积如小山的特产，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真是野了，我以为你只去一两个月，结果，你一走就是半年多。” “父皇不是也没问起我吗？”裴乐瑶说道。 “怎么没有问，过好多次了？”宁安公主说道。 “怎么可能？”裴乐瑶笑了笑。“我才不相信。” “其实这半年我也没怎么在京城。”宁安公主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走进来。 宁安公主笑着迎了上去，举止亲昵与那男子说了些私房话，然后又将人打发走。 “姑姑，他是谁呀？”裴乐瑶故意问道。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宁安公主笑了笑。 “给我说说你在汝州做了些什么事情？” 裴乐瑶自然是乐意说的。 她专挑那些有趣的说给宁安公主听。 裴乐瑶在宁安公主府住了两日，然后在宁安公主的陪伴下回到皇宫。 “这是在干什么？”裴乐瑶看到一个新的建筑在皇城的东南角拔地而起，不由好奇的问道。 “观星楼……”宁安公主随口回答。 “我父皇也开始大兴土木了。”裴乐瑶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112章 元年庆 宁安公主淡淡一笑，“皇帝做久了，难免的。” “明年恰好是你父皇在位第十二个年头。” “十二年，一个轮回。” “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年份。” 裴乐瑶恍然大悟。 如果是张启元依然在左相的位置上，这观星楼定然是建不起来的。 姚丞相顺着皇帝的心意，稍微拍拍马屁，这观星楼也就开始修建了。 皇帝在勤政殿。 “皇兄，我给你把六公主带回来了。”宁安公主笑着说道。 皇帝看向裴乐瑶，露出惊喜的表情。 “女儿给父皇请安。”裴乐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她抬起头来，眼中噙满泪水，一副思念成灾的模样。 皇帝也有所触动，冲着她招了招手。 裴乐瑶起身，快步来到皇帝身边，抱住皇帝的手臂，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 “父皇，我好想你。” 半年没见皇帝，撒娇卖萌，一定要做到位，而且要真心实意。 皇帝拍了拍她的头。“说假话……” “想朕怎么离开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 “朕可是听说，你并没有跟你宁安姑姑在一起。” “而是自己出去游玩了。” 裴乐瑶惊讶的看着皇帝，“父皇真是厉害。” “这都瞒不过你。” 皇帝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是朕的女儿，朕怎么能不关心你？”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裴乐瑶说道。 “女儿就是想在出嫁之前看看这大好河山。” “等嫁人就要困在内宅内宅，不能再出去了。” “除非我也像宁安姑姑一样，不嫁人。” “你这丫头，拉我做什么？我可是嫁过人的，只不过嫁了个人渣。”宁安公主说道。 皇帝还要再说什么，李莲走进来说道，“陛下，丞相大人到了。” “父皇有要务，那女儿就先走了，还没去看母亲呢。”裴乐瑶说道。 “嗯，好，去看看你母亲。”皇帝摆摆手。 “这两日来勤政殿住两天。” 裴乐瑶愉快的答应下来，便和宁安公主出了勤政殿。 “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了，你回长春宫见安嫔吧。”宁安公主对他道。 裴乐瑶答应一声，与宁安公主告别，然后回到了长春宫。 裴乐瑶每隔半个月便给安嫔写一封信，汇报自己的情况。 安嫔对她的动向倒是了如指掌。 “母亲……”裴乐瑶扑进安嫔的怀中。 “算算日子，你该回来了，怎么提前不让人告知一声？”安嫔搂着她的肩膀说道。 “一路上平安顺利，就没让让母亲担心，等回来见了面，母亲就安心了。”裴乐瑶说道。 “这个时候倒是学懂事了，没想到你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安嫔戳了戳她的额头。 “是女儿不孝，让母亲忧心了。”裴乐瑶窝进安嫔的怀中撒娇。 “回来就好。”安嫔笑着说道。 翌日，裴乐瑶在书院见到了几位皇子。 三位年长的皇子已经褪去些许少年的青涩，开始走向成熟。 他们一个个的显得纤瘦，但个头却很高。 “听说六妹妹去修道了，难道你要走宁安姑姑那条路？”三皇子嘴还是那么多，语气里还带着嘲讽。 “那要看将来父皇给我许什么驸马，那驸马是不是人渣？他跑不跑？如果他疼爱我，我自然不会成为女道长……” 裴乐瑶嫣然一笑，“何况宁安姑姑也挺好的。” “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三皇子露出鄙夷的神色，“名声都坏成那样了，有什么好的？” 大皇子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六妹，你还是要多学一些规矩。” “要不然你将来的婚事还真成麻烦。” 看着大皇子循规蹈矩的模样，她觉得和三皇子一样讨厌。 大皇子摆出这副成熟稳重的模样，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想让众人觉得这是太子该有的模样，装腔作势 画虎不成反类犬，只学了外形却没有学到精髓。 “大哥哥说的对……”裴乐瑶微微颔首。 二皇子淡淡一笑，“二哥哥羡慕你。” 裴乐瑶冲着二皇子笑了笑。 “等二哥哥出宫建府之后就与我一样了。” 与三位年长的皇子客气完之后，便迎来了三位年幼的皇子。 四皇子个头长了很多，反倒没有之前那么胖了。 六皇子的个头又长了一些，但不太明显。 只是五皇子还是矮戳戳的，与她离开之时没有太大差别。 “四哥，五哥，六哥……”裴乐瑶见到三位年幼的哥哥激动的喊道。 “妹妹，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三位年幼的哥哥围着她开心不已。 “昨天刚回来，今日就来书院见你们。” 德妃那里还好，她去见四皇子问题不大，可是华贵妃的华清宫该不会欢迎她。 “你怎么离开这么久？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多想你吗？”五皇子说道。 “我也想三位哥哥，所以给你们带了奶茶，还有点心……” “此外，我在外面还淘了一些其他地方的特产。” “通通带给你们吃。” “六妹妹在道馆里住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在宫里与我们一起玩。”五皇子说道。 “父皇让我去静心，要不然老带着你们闯祸，让你们也受罚。” 裴乐瑶说道，“修身养性，最好是在道观。” “这半年多我的心性可是修炼了很多。” “以后再也不带着你们胡闹了。” 五皇子摇了摇头，“还是你在的时候更有意思。” 五皇子说着瞪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最近反抗他反抗的比较厉害。 五皇子和六皇子正在置气。 四皇子又看不惯五皇子骄纵的模样，也不太乐意与他玩。 何况四皇子现在快比五皇子高出一个头了。 “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裴乐瑶笑着说道。 五皇子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讲了很多裴乐瑶不在的时候发生的趣事。 期间，四皇子和五皇子不断斗嘴。 裴乐瑶回来的第三日京城便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下的很大，整个京城都披了一层银装。 裴乐瑶和三位小皇子来御花园里堆雪人，打雪仗，玩的很开心。 以大人的状态生存是很累的。 她觉得现在很好，还能回归到孩子的状态，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开心快乐。 第113章 变聪明 裴乐瑶这一次回到皇宫，华贵妃没有找她麻烦。 或许她躲出去半年多，华贵妃也觉得她服软了，便也觉得不屑于与她一个小公主作对。 何况，华贵妃针对她无疑是因为婉嫔。 算算时间，婉嫔走了快两年了。 爱她的人对她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别说是恨她的人。 或许华贵妃已经在渐渐淡忘婉嫔曾经对她造成的威胁。 何况，向来新人胜旧人。 皇帝哪能缺得了更加年轻貌美的嫔妃。 裴乐瑶出去半年多，听说后宫又多了两位小公主，一位小皇子。 皇帝撒种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回到皇宫之后，裴乐瑶主要是在维系亲情关系。 她一边哄三位年幼的皇子玩，有时间了便去勤政殿陪皇帝说话，下棋，喝茶…… 她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道家门槛。 皇帝喜道家，她与皇帝偶尔还会探讨道法。 出去的半年多她可没闲着，对于道家经典也算是涉猎颇深。 做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实在是太难了。 对情商和智商都有超强的考验。 要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被皇帝，或者是将来的皇兄给卖掉。 今日与皇帝喝茶的时候，皇帝问道，“朕听说你去了汝州？” 裴乐瑶笑着点头，“我听说汝河中的大鲤鱼格外香，肉嫩，还紧致，尤其是红烧，简直是美味，于是便去了……” 裴乐瑶笑得憨厚，“父皇知道我是个吃货……” 皇帝哼了一声，“为了吃一口鱼跑那么远的地方，你想吃，吩咐下面的人抓来送到宫中……” 裴乐瑶道，“那怎么行，汝河的大鲤鱼必须要汝河的水煮才有味道……” “何况，请我吃鱼的还是张长史……” 皇帝的神色顿了片刻，然后问，“你见到张启元了？” 裴乐瑶嗯了一声，“他是长史，我去吃鱼他请客，我还不用花银子……” “不过，张先生太忙了。” “汝州知府年迈，司马病重，整个汝州衙门只要先生在忙！” “我让张先生倚老卖老，他还不愿意，父皇你说他傻不傻……” 裴乐瑶知道，皇帝对张启元还念着旧情，毕竟在他最难得时候，张启元是力挺他的那个人。 皇帝非草木，怎么能一点感情没有。 张启元在汝州一年多没有人打扰，便知道，这是皇帝交代过的。 很快，吏部便收到了皇帝的旨意，提拔张启元为汝州知府，从四品。 姚丞相看到这份旨意，脸色黑的瞬间如锅底一般。 他知道皇帝心中还有张启元，但却没有认清，张启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这般重要。 瑞雪兆丰年。 大年夜，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 养心殿的偏殿内暖融融的，舞女翩翩起舞，丝竹之声绵延起伏。 “你叫什么来着？”裴乐瑶的所坐的位置与去年相近，挨着的人与去年基本相同。 一个刚刚张开的，留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紧挨着她。 “回姑姑的话，我叫裴清婉……” “哦，你叫清婉，长这么大了……”裴乐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裴清婉露出想要翻白眼的表情，“姑姑，虽然你是长辈，可你只比我大一岁而已……” 裴乐瑶笑，“你的个子没怎么长，胆量倒是长了不少……” 裴清婉是安平王之子，也就是先太子的孙女。 去年是安平王从封地回到京城，第一次参加宫宴，裴清婉自然也是第一次。 在经常生活一年多，胆量变大了。 “姑姑，我听说你在修道，是真的吗？”裴清婉问。 裴乐瑶点头，“嗯……” “我娘亲说你很聪明。”裴清婉道。 “哦……”裴乐瑶忽然有了套小孩子话的乐趣，“你娘亲是怎么说我的？” 裴清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了嘴巴。 小丫头忽然变聪明了。 “我会隔空打牛，我展示给你看，你告诉我你娘亲是怎么说我的？”裴乐摇道。 陪今晚眼睛瞬间亮晶晶的看着她。 不过片刻之后又后悔了。 “我才不上当，我又不是小孩子。” 裴乐瑶将筷子立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指轻轻的推倒。 “一会儿我离着一尺远的距离就能将它推倒，你要不要看？”裴乐瑶问。 裴清婉满是好奇，纠结了片刻点点头。 “那咱们可说好了不能反悔。”裴乐瑶笑着将手指慢慢挪开，在差不多一尺远的距离停下来，然后手指一动，筷子便倒在了桌上。 裴清婉满是惊奇。 “买一送一，再给你展示一个更厉害的。”裴乐瑶说着打了响指。 她手指头上冒出一个小小的火苗。 裴清婉惊讶的差点叫出声。 “好了，说说吧。”裴乐瑶好整以暇的看着裴清婉。 “我娘说你聪明，傍上了宁安公主……” 裴清婉咬了咬唇，内心还是有些纠结。 “说你没有娘，以后没有依靠。” “安嫔娘娘，但你也不是真心。” “那你修了道将来的婚事就可以不受皇帝的摆布。” “她还说女人可怜，婚事都不由自己做主。” 小丫头一旦打开话匣，嘀嘀咕咕的说了很多。 裴乐瑶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娘亲说的没错。” “我们女子的婚事自己无法做主。” “那怎么办？”裴清婉问道。 “自然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一些。”裴乐瑶说道。 “说的话能左右你父兄的思考。” “让他们把你说的话放在心上去考量，而不是如一阵风一样轻轻吹过，毫无痕迹。” 裴清婉似懂非懂。 “那要怎么做？” “你每年都来告诉我你娘亲在背后说了我什么坏话，我就教你。”裴乐瑶唇角勾着狡黠的笑。 裴清婉嘟着小嘴巴，“姑姑，你又逗我。” “我不跟你玩了。” “今日的事情如果让我娘亲知道，她定然会打死我的。” 裴乐瑶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所以你不能让你娘亲知道今日之事。” “还要让自己的话有分量，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能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长辈。” “要有自己的想法，要知道隐藏秘密的重要性。” 裴清婉更迷糊了。 裴乐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要喝奶茶吗？我这奶茶是热的。” 第114章 技能学校 裴清婉开心的连连点头。 裴乐瑶看着无忧无虑喝奶茶的小丫头，摸了摸她的头顶。 想来这小丫头将来的婚姻定然不会顺利。 皇帝为了彰显自己宽容大度，将太子的长子从封地拉回京城。 其实他是想将人放在身边死死的盯着。 可是安平王真的会那么老实吗？ 如果此时坐在皇位的是前太子。 那么现在的安平王就是大周的太子。 太子之位和一个王爷之位，其中的差距天上地下。 正月十五之后年味就淡了。 裴乐瑶在皇宫的御花园中看到了第一株黄色的迎春花，开的格外浪漫。 春日伊始。 裴乐瑶出了皇宫先去给宁安公主拜年。 随然宫宴上她已经给宁安公主拜年，但还是专门去一趟府上，更显诚心。 “小丫头，你又要坑我。”宁安公主笑着道。 裴乐瑶露出乖巧懂事的模样。 “侄女是诚心给姑姑拜年的。” 裴乐瑶说着便跪地给宁安公主磕了三个响头。 “说吧，又有什么事情？” “过几日我还想南下。”裴乐瑶讨好一笑。 “我就知道。”宁安公主一副我早已把你看透的表情。 “去就去吧，第一次你父皇都不拦着，第二次怎么可能不让你去？” “何况，今年他忙着一个元年的大庆，哪里能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我就觉得姑姑对我最好。”裴乐瑶搂着宁安公主的胳膊撒娇。 “少来这套……” 宁安公主自然也是有未来打算的想法。 她看得出来，裴乐瑶是个有能力的，也值得信赖的人。 她现在有两个儿子。 这两个孩子的身份都不能为世人所容。 她在世的时候自然无事。可当她走了呢？ 谁又能帮她护着这两个孩子呢？ 当然，这只是宁安公主心中的打算，此时自然不会告诉裴乐瑶。 裴乐瑶现在年纪还小，翅膀还没有长硬，还需要她的保护，正是因她积攒恩情的时候。 有了宁安公主的帮助，裴乐瑶出宫南下去汝州的行程便不再有阻碍。 皇帝只会在嘴上说担心她，在她还没有长大，没有利用价值之前，皇帝是不会真正的阻止她的。 安嫔只会支持她，不会阻碍她。 在南下之前，裴乐瑶去见了宋城。 宋城和谢晋是同一年的进士，不过人家宋城是二甲第一名。 宋城中了进士之后便留在翰林院。 但张启元离开之后，姚丞相寻了他几次麻烦。 因为宋城是张启元的学生，师生情谊深厚。 裴乐瑶走宁安公主的关系保住了宋城的位置。 不过，这还是裴乐瑶第一次见宋城。 当时张启元离开京城时，裴乐瑶问他要了一个留在京城可以信任的人。当时张启元推荐了宋城。 宋城知道他有贵人相助，但不知那位贵人竟然是六公主。 裴乐瑶也没想到宋城竟然长得这般好看，青年人灼灼其华，风姿绰约。 她以为谢晋的容貌就算是好看的了，可与宋城比起来差了好几步的距离。 皇帝可真是……为了打击张启元，竟然没有点宋城为探花。 这么好看的年轻人，怎么能不给一个探花郎做呐。 裴乐瑶在内心啧啧几声，甚为惋惜。 “在下宋城，不知女郎是？” 宋城看着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睛发直的小女郎，不禁面颊微微发热。 “我姓裴，叫裴乐瑶。” 宋城挑眉，神色顿时恭顺几分。 裴姓可不是大姓，只要姓裴定然是与皇家有关系。 “我是当今六公主。”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宋城撩袍就要下跪。 “好了，不用跪了。”裴乐瑶说着迈步进入院子。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院中雅致，但装饰并不繁琐，朴素中带着文韵。 裴乐瑶想要拉拢宋城，自然要对其进行考察。 宋城的文采，诗情自然不用说，最关键的是丹青也非常棒。 “多谢公主殿下的相助。” 裴乐瑶冲着宋城笑了笑。 果然是聪明人。 就在此时，屋中走出另外一位年轻人，容貌与宋城有几分相似，但气韵稍微差了一些。 “哥哥有客人？”年轻人问道。 “公主殿下，这位是我的堂弟，叫宋玉。” “他也是进士及第……” “不过名次稍微靠后一些，至今还没有致世……” 宋城倒是简单直接。 宋玉有些疑惑的看向宋城。 “我倒是需要一些人手，只是不知道宋进士愿不愿意跟我。”裴乐瑶看向宋玉。 “我准备去汝州，这几日就动身。” “张启元现在是汝州知府。” “你跟我去汝州做点事情。”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谢谢公主。”宋城对宋玉道。 宋玉赶忙抱拳向裴乐瑶行礼。 “宋玉谢公主提携。” 裴乐瑶只是想来见见宋城，毕竟一年以前宋城已经成为她的人，她还没有见过面。 两日之后，裴乐瑶告别安嫔，出了皇宫。 她先到白云观住了两日，然后便启程南下去了汝州。 她见到张启元客套几句。张启元便直接开口询问。 “陛下真的修了观星楼。” 裴乐瑶点点头，“再有几个月就要竣工了，在陛下登基的纪念日，要在观星楼上祭天。” 张启元叹了一口气，眼眸中满是失望。 看到张启元失望，裴乐瑶心情愉快。 老头子对皇帝失望，他的心才能更靠向自己。 裴乐瑶休整一日便带着宋玉来到了牛头村。 宋玉看到牛头村的气象，让他觉得欣喜。 牛桂花看到她也很开心，将她离开之后熟食的售卖情况，详细的介绍给她听。 牛头村通往饶县的路已经修通了，十分的平整宽阔。 田地里小麦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来的路上，裴乐瑶向宋玉介绍了自己的想法。 但没有实地考察，宋玉也只是一知半解。 刚看到牛头村的容貌之后，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裴乐瑶心中的设想。 “殿下，即使如此，想要在牛头村开办私塾，让孩子读书，将来考上秀才，举人也是非常难的。”宋玉考察了一下牛头村孩子的学业水平之后如实说道。 裴乐瑶笑着摇头，“当然不是让他们走仕途这一条道。” “朝廷每三年选拔一批进士，当官的人已经足够了。” “我开的私塾是技能书院，比如说厉害的农夫，木匠，铁匠，瓦匠……” 第115章 威信 宋玉露出了然的神色。 跟读人家想要读书出人头地何其艰难，除非是天纵奇才。 要不然像牛头村这样的小村庄里的孩子资质普通，即使再刻苦能考个秀才已经算是文曲星下凡。 别的不说，就书籍这一项，耕读人家的孩子与世家大族的孩子相距就不是一星半点。 在印刷和造纸都非常匮乏的年代，书籍是奢侈品。 裴乐瑶让刘成在牛头村宣传技术教育，很快便得到了村民们积极响应。 因为这个时代各种匠人都是家族传承，极少有传给外人的。 因为有那么一句话叫，徒弟学成就饿死师傅。 可裴乐瑶知道，自己将来会需要很多的技术人才，这些方面要从娃娃抓起。 听说花很少的银子就能送孩子来学一门手艺，村民们自然乐意去做。 这一次重返汝州，裴乐瑶发现她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曲辕犁几乎在整个饶县推广开来。 饶县的其他村子也想让裴乐瑶给他们想一条生财之道。 首先找到她的便是前塘村。 牛桂花的娘家就是前塘村。 前塘村与牛头村联姻非常频繁。 前塘村的村民发现牛头村的人越来越富裕，自然心里痒痒。 裴乐瑶便带着宋玉和孟广元去前塘村考察。 前塘村前靠水后靠山，说实话，最适合搞乡镇旅游。 这个时代旅游是发展不起来的，那是世家大族的公子才会消费的项目。 裴乐瑶发现前塘村除了适合种植水稻之外，也适合种植甜菜。 甜菜的含糖量与甘蔗相同，而这个时代糖是很值钱的东西。 “那就开垦出一百亩土地，先种植甜菜试试，如果收获不小，那明年再扩大面积。”裴乐瑶说道。 “现在时间还早，还有一个多月开垦土地的时间。” “一个多月开垦一百亩土地问题不大。” 威信树立起来之后，你说的话便有人听。 前塘村的里长很认可裴乐瑶的话，遵照她的想法，新开垦一百亩荒地，种植甜菜。 裴乐瑶和孟广元返回上饶县。 “孟大人，”一位身形肥胖的男人挡在孟广元面前说道。 “你不能整日往村子里跑，县衙的事务完全丢给我来处理。” “我是县尉主要的职责是缉拿盗贼，维护上饶县的治安。” “钱粮，案件之事得你来做。” 这位是上饶县的县尉。裴乐瑶认识他。 不过周县委并不认识她。 他以为裴乐瑶只是孟广元的远房亲戚。 所以，他完全没有将裴乐瑶放在眼里。 她来到汝州就听孟广元说了周县尉找了他很多次麻烦。 其实这也不难想，因为周县尉是地头蛇，周家在上饶县颇有实力。 孟广元带着牛头村致富，在整个上饶县树立起威信，撼动了周县尉的位置。 所谓改革，不过是让一部分人的利益受损，让另外一部分人得到利益而已。 孟广元淡淡一笑，“本官这就回去处理。” 孟广元的心态极好，裴乐瑶有的时候都非常佩服。 周县尉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鼓鼓的。 孟广元笑了笑，向衙门的方向走去。 周县尉在孟广元这里出不了这口恶气，便在别处找麻烦。 裴乐瑶这还没有到牛头村，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刘成。 “昨天晚上不知谁挖开了水渠，将好端端的麦苗全部淹了。” “水浇的太深了，今天晚上但凡气温下降，麦苗就有可能被冻死。” 裴乐瑶微微皱眉，“堤坝是被野猪之类的冲开的，还是人为原因……” 牛头村靠山，经常有野猪出没破坏农田，倒不是稀罕事。 “不是野猪，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作恶，挖开了水渠。”刘成气呼呼的道。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 “有人故意作恶就好办了。”裴乐瑶神色淡淡。 “被淹的麦田还有没有救治的办法。” “只能在麦苗上盖上草垫子，能遮挡一部分寒气。” “那就赶紧组织村民去做吧。”裴乐瑶说道。 刘成答应一声。 “女郎知道是何人所为。”宋玉看向裴乐瑶问道。 “应该是周县尉。他拿孟广元没办法，便来村子里找麻烦。”裴乐瑶说道。 裴乐瑶没急着解决这件事情，先去忙别的。 晌午的时候，刘成忙完回了家，依然是骂骂咧咧的。 平白多出来的营生，谁干了谁不窝火。 “你嘴上有个把门的，女郎还在这里。”牛桂花见刘成骂骂咧咧，瞪了他一眼。 刘成看向裴乐瑶，闭了嘴，露出尴尬的笑容。 “都盖上了草垫子，应该不会出大事。” “今天晚上你带着村民悄悄的藏在水渠外远一些的位置盯着看何人在破坏水渠。” “抓到了之后不用管，先打断两条腿。” 刘成露出震惊的神色。 “女郎这个是要吃官司的。” “不碍事，我让你打你就打。”裴乐瑶自信满满。 周县尉要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自然不会让上的台面的人去做，定然是那些赌棍。 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背着一点事儿，进了衙门，吃亏的也是他们。 周县尉明面上之官，背地里在县城开着妓院，赌房，是那种在上饶县黑白两道都能吃的开的。 早前在上饶县做县令的官员基本上都听他的。 如果孟广元乖巧懂事，任她的摆布，那自然是相安无事。 现在孟广元要跳出来，成就一番事业，赢得民心，那自然是损害了周县尉的利益。 夜晚……月朗星稀，萤火虫在草间星星点点，蛙声不断。 “大哥，你说今天晚上真的有人来挖水渠吗？”一人问刘成。 “女郎说有，那定然是有。”刘成压低嗓音回答。 “谁这么坏，故意挖开水渠，这可是犯罪……”另外一个村民说道。 “我也不太清楚。”刘成心中也疑惑。 之前，村民之间有私仇的，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可那得是很深的仇恨才会这么做。 因为麦田就是老百姓的命。 破坏了麦田，是真的会拼命的。 “再等等看吧，女郎自由主张。” 刘成话音刚落，夜色中就看到三道黑影扛着工具出现在了田埂上。 众人满是震惊。 还真是有人故意搞破坏。 他们对于破坏农田的坏人恨得要命，又得了刘成的话，可以打断一条腿。 趴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憋足了劲儿。 第116章 遇刺 等这三个黑影用工具开始挖渠时，刘成大喊一声。 十几个青壮汉子扑上去将三人摁倒在地，直接踹断了他们的腿。 三人在惨叫声中昏迷过去。 刘成将他们装在袋子里，然后扛回村子，扔进地窖。 裴乐瑶让饶县的衙役去审问。 “女郎，他们咬死不交代，只说是他们自己跟那户田地的主人有仇，所以才故意挖沟渠。”衙役审完之后对裴乐瑶道。 “这么笨……打呀，再踹断一条腿，他就交代了。”裴乐瑶吃着牛桂花煮出来的猪耳朵，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衙役愣怔一瞬，神色了然。 衙役刚开始不敢打，是因为没有人为他们撑腰。 毕竟他们也知道，这三人应该是周县尉的人。 他们是饶县的衙役，也受周县尉管制。 得了裴乐瑶的支持，三人很快就得到了口供。 “女郎，他们三人确实是得了周县尉的授意，他们才故意破坏沟渠，淹没稻田，就是想给知县大人找麻烦。” 裴乐瑶露出了然的神色。 “那就放出消息，就说三个破坏沟渠的人抓到了，审出了幕后黑手……” 宋玉露出好奇的神色，“女郎难道不让衙门的人直接去抓人吗？” 裴乐瑶道，“现在派衙役去抓人，最多判一个破坏农田。” “何况，他还可以完全推掉自己的罪责。” “这种小罪对周县尉这样的人是无可奈何的。” 宋玉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两日之后，裴乐瑶只带着孟广元去钱塘村查看荒地开垦的事情。 她打发掉其他随从，只让佩儿一个人跟着。 “女郎今日怎么跟着这么少的人？”孟广元问道。 “拿你来做个诱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裴乐瑶冲着孟广元露出狡黠的笑。 孟广元诧异的看着她。 “女郎的意思是，有人敢刺杀我们。” “有的人嚣张惯了，就觉得自己是土皇帝，谁也奈何不了他。在一方天地，他说一，没有人敢说二。”裴乐瑶神色淡淡。 “一旦嚣张过度了，就会忘了自己姓什么。” “试一试吧，应该差不了。” 其实他背地里早已让无艳走了一趟。 无艳发现，周县尉这两日在背地里买了江湖杀手，要行刺孟广元。 因为作恶多端的人根本经不起调查，拔起萝卜带出泥。 虽然看着只是一个破坏农田的小事情，可一旦牵扯出来，后面的事情可就大了。 周县尉认为，用江湖人士杀一个知县根本算不得什么。 今日她故意做出毫无防备的模样，就是给周县尉留出下手的机会。 最伟大的猎手，往往会为伪装成猎物的模样。 果然，在他们经过山间一段狭窄的小道时，六七个蒙面黑衣人出现在了他们前后的位置，将他们夹在中间。 对方目标明确，就是要取了孟广元的性命。 “你躲在马车下面别出来。”裴乐瑶拉住孟广元的手腕说道。 孟广元却甩开裴乐瑶的手，从马车上取了一把宝剑，便冲了上去。 裴乐瑶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结果，更令她震惊的场面是孟广元一人对战三个刺客，一刻钟时间竟然将三人斩杀在当场。 孟广元毫无惧色，神色淡定的用刺客的黑衣将宝剑擦干净，放回剑鞘。 然后他才开始行使一个知县的职责。 他撕开刺客的面巾，端详刺客的容貌。 片刻之后又拿出笔墨纸砚，将三人的画像记录在册子上。 “这第三个人没见过，前两个人身上都背着命案，都是衙门通缉的要犯。” “没想到先生这么厉害。”裴乐瑶打量着孟广元。 “书生六艺，骑射剑法是必然要学的。”孟广元神色淡淡的回答道。 “只是没想到刺客都是莽夫，没有功夫功底……” 裴乐瑶了然，这些恶人对手无寸铁的妇孺显得格外强悍，可对于像孟广元这种，出身世家大族，从小学习骑射练武的人来说，根本没有嚣张的资本了。 当然，这些刺客在无艳面前更无招架之力。 活捉的几个刺客被带回衙门，严加审讯，很快线索便牵扯到了周县尉。 张启年听说裴乐瑶遇到自杀，匆匆赶来。 见她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短腿，吃着猪腿肉，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别看皇帝不关心这位六公主，可但凡六公主出事，那整个汝州的官场将是地震一般的变动。 “先生怎么来了？关心我的安危。”裴乐瑶举起面前的盘子对张启年晃了晃。 “猪腿肉下酒格外好。” “先生既然来了，就吃完了再走。” “你也少吃一些，小姑娘要保持身材。”张启年对猪腿肉没兴趣。 “都是你设计的？” 裴乐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张启年看到她的笑容，便了然于胸，整件事情都是六公主给周县尉挖的坑。 周家算是倒霉了，碰上了硬茬。 张启年直接让汝州的官差来查办此案。 两日之后，周县尉的脑袋便在饶县的菜市口搬了家。 周家其他的族人全部流放。 周县尉被砍了脑袋，在饶县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其他的一些乡村富户便不敢再作妖。 即使是上面有人，不动到他们的根本，他们也会收敛很多，积极的配合。 裴乐瑶最开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从周家得到了很多的金银，财物，还有最重要的土地资源。 在大周，即使是乡村富户，土地的规模也是有规制的，超过的部分也需要缴纳地税。 可这些客户已经从别处得来很多土地，却隐藏起来，并没有登记造册。 裴乐瑶从周家搜刮出三千多亩土地，而且都是良田。 除了土地之外，还有依附于土地的佃农，人口。 原本裴乐瑶准备开垦一百亩的荒地种田菜，此时得了这批土地，便又从其中分出一百亩增加甜菜的种植面积。 除了土地之外，还有县城里的妓院，赌场。 这两项可是来钱最快的生意。 裴乐瑶直接将其划归衙门所有，增加地方财政收入。 衙门的账户上有了银子，便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比如说挖渠修路，开办技术学校。 借着砍掉周县尉脑袋的这股威压，裴乐瑶又整顿了整个饶县的治安。 第117章 整顿治安 裴乐瑶又抓了一些地痞流氓，把他们送到山中的采石场去做苦力。 这些地痞流氓抓到牢房里还得饭菜养着他们，不如将他们送到采石场，至少还能增加一些劳动力。 裴乐瑶的这个举动让那些想要游手好闲的人也顿时警惕起来，不敢胡乱在街上游荡。 于是，裴乐瑶和孟广元又在饶县开出一片街道，早上开早市，晚上开夜市。 趁着开春之际，裴乐瑶又让百姓在山上种了很多的果树。 原本山上的野果树也很多。 不过这些野果没有经过嫁接，吃起来比较酸涩。 今年秋天等野果丰收的时候，裴乐瑶准备让妇女，小孩儿采摘野果，做果酱。 等甜菜丰收，果酱里加入糖，可以中和酸涩的味道。 饶县被裴乐瑶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乐。 进入五月份，粮食进入收割的季节。 小麦改进了种植技术，每亩产量多了一百斤。 这份收成让老百姓意外和惊喜。 到了秋天，甜菜又是一份收获。 甜菜熬糖在上饶县并不是新鲜事。 早些年就有老百姓种植甜菜，制糖熬糖，然后拿到集市做糖人。 裴乐瑶又根据自己的记忆，将熬糖的手法进行改进，制作红糖 通过红糖再进行提纯制作颗粒分明的白糖。 制糖工艺没有太多技术门槛。 看到制糖卖糖赚钱，很多老百姓跟随而至。 一斤红糖能卖到五十文，一斤白糖能卖到七十文。 这份额外的收入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不敢想象的。 今年种植的果树要三年之后才能结果。 不过山上的野果多的是。 有人愿意采摘，裴乐瑶便教他们如何制作果酱。 果酱原本就含着果糖，酸味太重就再加一些红糖进行调和，便能拿到集市上去售卖。 只要有生钱的门道，老百姓会变得越来越勤奋。 粮食丰收之后，裴乐瑶又开设了一个面粉加工厂。 从此之后，上饶县乡村出售的农产品就不再是初级产品，而是经过初加工的二级产品，价格和利润会大大的提升。 张启年闲来无事去牛头村考察。 牛头村一年一个新面貌，今年的牛头村与去年相比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启年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庄能让裴乐瑶折腾出如此多的花样。 走在村里，从他旁边跑过的孩子衣服都是崭新的。 “我还在村子里开了一个托幼所和托老所。”裴乐瑶得意的介绍道。 “村中只要是一岁，会走的孩子便送到托幼所。” “瘫痪在床，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送到托老所。” “家里的青壮人就不用在家照顾孩子和老人，也可以出去做事挣钱。” “反正现在衙门有钱。” “衙门出资一部分，这些人家自己出一部分。” “只要挣得多，这点银子他们是乐意掏的。” 张启年感慨万千，搂着自己花白的胡须。 “没想到这小村庄让你做到了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裴乐瑶开心的点头，“明年我想在整个上饶县推广开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在整个汝州进行推广？”张启年好奇的问。 裴乐摇了摇头，“不能太着急，慢慢来，循序渐进。” 张启年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裴乐瑶前途不可限量。 小小年纪，有谋略，又有耐心，如果是个皇子就好了。 大周就不愁后继无人。 张启年是典型的士大夫，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虽然他远离京城，但听说皇帝十二年的元年庆声势浩大，耗费盛举。 不仅在观星楼祭天，还屡次大宴群臣。 他也不时让梁先生派人将几位皇子的文章送到汝州。 三位年长的皇子皆是才华平平之辈。 张启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愁容浮上脸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裴乐瑶知道张启年在忧愁什么，但她没有询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再过半个月，我又要启程回京城了。” 她是未成年的公主，过年的时候还需与家人团聚。 “我离开之后，这边的事情就有劳先生帮我照看。”裴乐瑶道。 其实孟广元和宋玉都很能干，不需要张启年做什么。 但是，裴乐瑶觉得，张启年需要有参与感。 她在张启年心目中的位置越高，她的盛名越盛。 曾经有个厉害的人物说过，出名要趁早。 她公主的身份在这些读书人，世家大族的心目中其实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可是，一个能干的，才华横溢，心中有丘壑，装着百姓安康，天下昌盛的公主就不同了。 她需要张启年这种士大夫为她传播声名。 “还有，我走之后，不要给陛下上折子，你的折子未必能到达陛下的手中……即使，到了他的手中，你的话他也未必喜欢听。” 裴乐瑶语重心长，“您这个汝州知府来之不易，以后，我还要在汝州做很多事情呐。” “知道了……”张启年语气里透着无奈。 “谢晋说你有超过这个年纪的老成持重，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是真啰嗦……” “我啰嗦些，总比您糊涂要强。”裴乐瑶道。 半月之后，裴乐瑶启程离开汝州，返回京城。 孟广元送走裴乐瑶，开心不已，觉得浑身轻松，转身往回走，脚步飞快。 “广元兄，你要去哪里？”宋玉见孟广元要离开，紧随其后问道。 “去钓鱼，一年都没有好好钓鱼了……”孟广元语调轻快，像一个忽然被告知不用上补习班的孩子。 “那可不行，女郎走的时候留下堆积如山的账册，你可不能去……”宋玉上去一步，挽住孟广元的手臂。 孟广元哀嚎一声。 裴乐瑶人走了，差事还在，真是要命了。 * 裴乐瑶八日之后回到京城。 她原本想去见宁安公主，却得知，宁安公主出去游历道家名山，未在京城。 裴乐瑶在白云观歇脚一日，第二日独自进宫见皇帝。 “臭丫头，你还知道回来……”皇帝在勤政殿见到裴乐瑶嗔怒道。 裴乐瑶贴在皇帝身边撒娇，“女儿也很想父皇，今年早回来一个多月，就是想陪陪父皇。” “还算你有良心……”皇帝戳了戳她的额头。 第118章 变得乖巧 裴乐瑶能从皇帝的言语举止中感受到他更加自傲了。 身在高位的时间越长，被恭维的次数多了，一开始觉得是恭维的话，慢慢的，便会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在堆积如山的马屁中完全丧失自我。 “回来了……”安嫔见到她自然又随和。 她最久半个月时间便会给安嫔写一封信，分享她在汝州做的事情。 虽然安嫔没有亲临，却也能感受她每日的生活。 所以，安嫔见到她半点也不觉得陌生‘ “母亲……”裴乐瑶扑进安嫔的怀中，“想你……” 安嫔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也想你……没想到你今年回来的这般早。” “汝州那边的事情进入正轨，我便早些回来。”裴乐瑶道。 “主要是想了母亲。” “你的嘴巴嘴甜。”安嫔笑着道。 苏昭仪和三公主见到她自然也很开心。 “走，六妹妹，你跟我说说这大半年又在哪里游玩了……”三公主拉着裴乐瑶进屋去说私房话。 三公主十六岁，身段拉开，满满的少女感。 “对了，后天我要去看望几位太妃，你去不去？”三公主问。 两年前，裴乐瑶有了钱之后，便开始照顾宫中的那几位老太妃。 老太妃可怜，都是先帝的女人，年纪大了，又没有子女，留在宫中养老，像是后世的养老院。 没有子女撑腰，这些老太妃的待遇可想而知。 裴乐瑶有一次无意间见到一位内侍苛待刘太妃，便训斥了一通。 她知道，这种事情太普遍，她训斥是没有用的。 她便拿出银子打点，经常来看望她们。 与这几位老太妃的关系倒很融洽。 “好啊，我也去，我带了很多特产回来，顺便带过去一些……” “再找几个能歌善舞的宫女，好好开心开心……”裴乐瑶道。 三公主开心的连连点头，“六妹妹，你回来就是好……管不得那几位太妃祖母都喜欢你，你不在，经常念叨你。” 裴乐瑶休息一日，跟着三公主去乐安宫看望几位太妃。 “六公主……”几位太妃见到她很是开心。 裴乐瑶笑着道，“我前日刚回来，今日就来看望各位太妃奶奶，你们过得怎么样……” 几位太妃纷纷向她分享这大半年的生活，很活跃，也很有分享欲。 裴乐瑶将带回来的特产分给她们，又让几位能歌善舞的宫女活跃气氛，现场一片欢腾。 刘太妃拉着裴乐瑶小声道，“你这次回来小心一点。” 裴乐瑶露出疑惑的神色，“太妃奶奶这话是何意？” “这两个月，惠妃和淑妃都来乐安宫两次了。”刘太妃撇撇嘴。 “我们这些老骨头哪里能劳动这两位的双腿，定然是冲着你来的。” 裴乐瑶依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刘太妃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大皇子十七了，明年就要出去开府……”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十六了。” “这是要拉拢你。” 裴乐瑶，…… 她还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口中的香饽饽。 这两位相争，应该去拉拢朝臣，拉拢她一个小公主做什么。 裴乐瑶觉得刘太妃是不是宫斗后遗症犯了。 可第二日她就发现似乎不是这样，刘太妃分析的很有道理。 惠妃和淑妃纷纷来长春宫做客，而且是得知她回来之后特意来的。 惠妃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大皇子，将来是要做太子，她是要做太后的，所以锻炼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淑妃要有意思很多，她喜欢看画本子，裴乐瑶与她倒是很能谈得来。 送走惠妃和淑妃，安嫔看向她笑着问，“你有何感受？” 裴乐瑶看向安嫔，试探性地问。 “难道两位娘娘是想拉拢我。” 安嫔笑着点头，“在你没回来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了。” “之前都是不屑于来我这里坐坐的人。” “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你。” “这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可是我能帮上她们什么？”裴乐瑶满是疑惑。 “自然是因为大皇子和三皇子。”安嫔说道。 “我在陛下面前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裴乐瑶耸了耸肩膀做出无奈状。 她一个历经千辛万苦才从冷宫里爬出来的小公主，竟然被大皇子和三皇子这般看得上，真是好生奇怪。 转天裴乐瑶拿着奶茶和特产去书院。 她已经好久没有去书院见三位年幼的小皇子了，还真是想他们。 令她惊喜的是，在书院他竟然没有看到三位年长的皇子，先看到的是三位年幼的皇子。 四皇子过年就十岁了，喜欢美食，长得又高又壮，脸上隐隐的已经出现了青春痘的痕迹。 “六妹妹……”四皇子见到她兴奋的大喊一声。 五皇子和六皇子同时抬头看向她。 “四哥……你又长高了！”裴乐瑶道。 五皇子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五皇子的个头还不见长，只到四皇子的胸口。 六皇子更加俊美了。 原本几位皇子中，六皇子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裴乐瑶发现，他越长越好看了。 裴乐瑶分享了自己带来的奶茶和美食，又分享了这大半年开心的生活。 四皇子和五皇子还是不停的斗嘴。 不过，四皇子只要瞪五皇子。 五皇子就会变得很乖巧。 何况，今年，四皇子的母妃从原来的德嫔，提升为德妃。 “大哥他们呐？”裴乐瑶问。 “今日大哥二哥三哥要进行考试……”六皇子说道。 六皇子的学问在三位年幼的皇子中是最好的，读书的事情只有他说的最明白。 “大哥的结业考试。”六皇子接着道。 五皇子叹息一声，“我什么时候才能十八，结业之后，不用再读书……” “你根本不可能结业。”四皇子道。 五皇子不相让，“好像你能结业似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三位小皇子的课业也越来越重了。 “大哥的结业考试需要梁先生和父皇一起通过，他才能结业，才能出去开府……”六皇子压低嗓音道。 显然六皇子知道提前出宫开府对于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四皇子和五皇子似乎还没有考虑这些问题。 他们一个想的是，出宫之后可以吃到更多的美食。一个想着，出宫之后有更多的自由，不被约束。 第119章 拉拢关系 大皇子他们来到教室。大皇子面色肃然，表情紧绷。 今日的结业考试，关系到他能不能顺利出宫建府，他自然紧张。 他见到裴乐瑶露出几分惊喜，随即向她微微颔首。 裴乐瑶也笑着点头回应。 二皇子依然面色平和，好像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的模样。 二皇子的母妃并未去见她。 是宜妃不愿意，还是二皇子不允许。 三皇子则是心事重重。 “六妹来了……”二皇子笑着与她打了一声招呼。 “二哥哥好。”裴乐瑶摆摆手回应。 三皇子见到她便直接的多，笑容灿烂。 “六妹妹，散学之后我去找你，三哥有好东西给你。”三皇子道。 裴乐瑶笑着点头，“好啊……” 是三皇子主动要给她，不是她主动要的，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皇子冷冷看了三皇子一眼，“三弟还真是饥不择食……” “大哥这话说的，”三皇子母妃今年也升了妃位，更有了与大皇子争高下的底气，“我是见到六妹妹学的亲……” 大皇子哼了一声，还想要说什么被二皇子拉住，“大哥，今天对你很重要，沉下心来，不要心浮气躁。” 大皇子这才瞪了三皇子一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三皇子没有理会大皇子，冲着裴乐瑶笑了笑，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梁先生手中拿着试卷走了进来。 梁先生见到她，目光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惊喜。 “先生好……”裴乐瑶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好久不见先生了……” 梁先生微微颔首。 “今日是大哥重要的日子，我就不在这里捣乱了，我先走了。”裴乐瑶说着跨步就要离开。 “既来之则安之……”梁先生将卷子放在桌上。 “你也跟着答题吧。” “啊，我，不不……”裴乐瑶连连摆手，谁愿意考试啊。 “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裴乐瑶逃也似的往外走，却被梁先生一把抓住，然后像是提小鸡仔似的将她摁在座位上。 “你也考……” 裴乐瑶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恰好赶上考试的日子。 “好吧……”裴乐瑶无奈，只好坐下来与大皇子他们一起考试。 今日的试卷六位皇子全部都要回答。 当然，阅卷者会根据答卷者的层次，年纪考虑他们试卷的水平。 试卷下发到手中，梁先生盯着她压低嗓音道，“认真答，不准敷衍……” 裴乐瑶点头。 多少年的考试基因在这一刻觉醒，根本不会敷衍了事，每一道题都会认真对待。 试卷一共有三道题目。 第一道，何为君，何为民，何为臣。 第二道关于财政，如何看待商业，贸易…… 第三道则是军事，如果有外族入侵该如何应对。 三道题从政治、经济、军事三个方面考察如何治国理政。 裴乐瑶在汝州可没有片刻闲着。 一边治理乡村，发展经济，一边跟着张启元学习理政。 四皇子和五皇子看到题目就蒙了，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笔。 六皇子眉头紧锁。 他别的方面没有办法与四皇子和五皇子相比。 可是，他读书认真。 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也是能够证明自己的地方。 如果他今日考的好，或许还能得到皇帝的认可。 六皇子一直都在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皇帝的认可。 他看四皇子和五皇子手足无措，心中暗喜。 至少他还有些头绪。 当他看向裴乐瑶的时候，顿时紧张起来，因为她已经写了小半页。 大皇子微微皱眉，面色沉郁。 二皇子神色平淡，缓缓落笔。 三皇子眉头紧锁，心中烦躁。 读书考试真不是他之所长。 梁先生将每一个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 裴乐瑶在留下最后一小段的时候便停了下来，缓缓书写，从而观察其他皇子的书写情况。 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敲了敲桌子，意思是让她快点写。 她才不会第一个交卷，这种时候一定要猫着，不能冒头。 梁先生无奈，只好提前将她已经写好的内容拿走。 这个老头子，她只想低调而已。 最终是大皇子第一个交卷，然后是二皇子，六皇子，三皇子…… 裴乐瑶看到，二皇子与她一样，其实早已经写完，只是在等着大皇子交卷他才开始收尾。 二皇子将韬光养晦发挥到了极致。 将来大皇子最有力的竞争者是二皇子，而不是咋咋呼呼的三皇子。 离开教室，佩儿迎上来道，“殿下怎么这么久？” “哎，被先生抓住参加考试……” “走，回去再说。” 佩儿压低嗓音道，“大殿下的内侍跟奴婢说，大殿下找您有话说……” 裴乐瑶担心自己被三皇子抓住，成为他激怒大皇子的棋子，怎么大皇子也这样。 “走吧……”对于未来最后可能的饭票，她不想得罪。 “就在书院后院的园子里。”佩儿回答。 裴乐瑶带着佩儿来到书院后面的园子。 “六妹……”大皇子见她过来，露出温和的微笑。 过年就十八岁的大皇子身形挺拔，完全褪去了稚嫩的少年气息，逐渐显得成熟稳重。 “大哥找我有何事？”裴乐瑶问。 “你一年都在外游历，定然花费不少……” “大哥其实早想给你点支柱，奈何大哥自己也囊中羞涩……” “但不管怎么样，你是大哥最疼爱的妹妹，这两千两银子你拿着，明年如果再出去，手头也宽裕些……” 裴乐瑶惊喜，没想到大皇子这么上道，直接就贿赂她。 “谢谢大哥，那我就不客气了……”裴乐瑶说着便伸手拿了银票，塞进怀中，“俗话说，穷家富路，大哥是明白人。” “是，”大皇子认可的点点头，“出门在外千万别舍不得花银子……” “还有，你一年在外，父皇一直挂念你，既然回来了，多在父皇面前尽孝……” “咱们这些兄弟姐妹中，父皇最疼爱你。” 裴乐瑶想，大哥你是怎么看出皇帝最疼爱的是她。 “好，我听大哥的，一定多在父皇面前尽孝。” 裴乐瑶正要向大皇子表态，自己一定会在皇帝面前夸她，三皇子来了。 第120章 捞好处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裴乐瑶迅速将银票拉出来，露出了一角。 她觉得三皇子应该可以看到大皇子给她的银票。 大皇子都有所表示了，三皇子能没点自觉性嘛。 “大哥还说我无所不用其极，过分的是大哥吧！”三皇子一眼就看到了裴乐瑶腰间没有藏好的银票。 “三弟在说什么，我不清楚。”大皇子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 大皇子脸皮太薄了。 脸皮这么薄，怎么做太子。 大皇子经过这两三年的锻炼，还是耿直憨厚的。 “你给了六妹银票，你在贿赂她，你想干什么？”三皇子气势汹汹道。 “胡说，什么贿赂……”大皇子顿时急切的厉声反驳。 “六妹，你说，大哥是不是向你行贿……”三皇子冷哼一声看向裴乐瑶。 行贿可是很严重的问题。 大皇子也看向裴乐瑶，希望她能否认。 三皇子抠门。 大皇子拿钱拉拢裴乐瑶，最让他受不了。 这么卷，他哪里卷得过。 裴乐瑶纯真一笑，将腰间的银票拿出来。 大皇子震惊的看着他，有种伤心和背刺的感觉。 “三哥，我们是兄妹，我又是你们的小妹妹，什么行贿，别说的那么难听……” “大哥只是觉得我在外面游历需要一点银子，然后资助我……” “三哥如果觉得不舒服，也可以给我一些银子。” “我会很感谢三哥的。” “何况大哥刚才还叮嘱我，让我多陪陪父皇。” “我出去的时间较长，回来之后我确实也想多跟父皇下下棋，喝喝茶。” 三皇子的嘴角抽了抽。 他发现裴乐瑶是用最甜美的声音说出最狠毒的话。 “大哥给了你多少银子？”三皇子问。 “不多不多，才两千两……”裴乐瑶愉快的说道。 三皇子觉得后槽牙疼。 两千两还不多。真是富人不知穷人的痛。 “三哥也给你两千两……”三皇子颤抖着手指掏出两千两银票塞给裴乐瑶。 “大哥说的对，你得多跟父皇下棋，喝茶，陪陪他老人家。” “谢谢三哥。”裴乐瑶用世间最美甜美的笑容回应三皇子的慷慨相送。 三皇子满脸则是失去的痛，连勉强维持体面都做不到了。 “两位哥哥的话我会谨记在心。”裴乐瑶信誓旦旦的保证。 “傍晚我就陪父皇用晚膳……” “好好陪陪他老人家。” “两位哥哥都是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裴乐瑶说完，拿着银票转身就走。 大皇子和三皇子剑拔弩张。 好在后来二皇子到了才把两位差点打起来的皇子拉开。 只是事情闹得有点大，还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中。 裴乐瑶刚回到长春宫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好好的歇一歇。 本来是个奶茶零食小型聚会局，没想到被梁先生抓住，参加了一场要命的考试，是累死她了。 她需要好好的放空一下大脑。 她刚躺下拿起画本子，准备随便看看打发时间，佩儿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陛下那边的内侍过来传话说让您去勤政殿。” 裴乐瑶微微皱眉，坐起身子，“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佩儿摇摇头，“奴婢问了，可这小内侍嘴巴紧的很。” “算了，给我更衣吧，不管什么事情，总是要去的。” 皇帝召唤哪有不去的理由。 裴乐瑶来到勤政殿，却见来的不止他自己，还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 三位年长的哥哥已经跪在勤政殿下。 勤政殿中气氛有些压抑。 她又闯祸了。 裴乐瑶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行程，好像没做闯祸的事情。 “给父皇请安。”裴乐瑶看向皇帝微微俯身行礼。 皇帝冲着她招了招手。 昭德帝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裴乐瑶感觉出来皇帝不是冲她生气。 裴乐瑶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走到皇帝身边坐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位兄长。 “你可知道他们今日在书院的后花园里差点打起来？”皇帝看向裴乐瑶问道。 裴乐摇摇摇头，“女儿不知竟然还有这等事。” 他觉得大皇子是个笨蛋，马上就要出府了，此时是皇帝考察他的重要节点，他竟然还想动手打人。 兄友弟恭是皇帝对皇子最基本的要求。 没有友爱弟弟，在皇帝这里是一刀斩。 “朕听说当时你也在场。”皇帝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裴乐瑶。 这三个没义气的把她竟然出卖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还想让她在皇帝面前美言，做梦去吧。 裴乐瑶拿出那四千两银票放在皇帝面前。 “算了，父皇喜欢拿走就是。”裴乐瑶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你想好像正要抢她这点银子似的。 “大哥和三哥觉得我穷，给我的零花钱。” “大哥和三哥还说让我多多陪陪父皇，父皇在我不在的时候对我甚是思念。” “我也想父皇……” 裴乐瑶说着挽住皇帝的手臂撒娇。 三位皇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满眼都是羡慕。 “他们两个真是这么说的，没有让你在朕面前说他们的好话。”皇帝板着脸询问道。 陪乐瑶摇摇头，“两位哥哥容貌俊朗，才华横溢……”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这么好的兄长，用得着我夸吗？” 皇帝，…… 三位皇子心中叹为观止。 怪不得父皇喜欢六妹妹。 六妹妹简直是天才，能把假话说的让人听起来这般舒心。 皇帝冷眼看向三位皇子。 “别的话朕就不说了，该说的早已经说过。” “看在你们今日没有撒谎的份上。” “朕决定，从明年春天开始，你们三个一起上朝听政。” 三皇子满眼惊喜。 大皇子微微皱眉。 原本他早一年在朝堂有一年时间拉拢朝臣。 他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父皇，这个不符合祖制……”二皇子说道。 三皇子很想踹二皇子一脚，这个时候假模假样的做什么。 “行了，这是朕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三位皇子叩头谢恩，退出了勤政殿。 “父皇，真是英明。”裴乐瑶目光盯着龙案上的银票，随口便恭维一句。 皇帝哼了一声，“朕哪里英明了？” 第121章 提前听政 裴乐瑶不知道皇帝这是随口问的，还是在考验她。 不过，在皇帝面前回答问题要千万小心。 “二哥哥和三哥哥原本还得一年时间才能上朝听政。” “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可父皇为了两位哥哥，为了兄弟和睦，也为了大周的将来，竟然打破旧制，让二哥和三哥哥提前上朝听政，这还不是英明是什么？” 皇帝哈哈大笑，“好，说的好。” “不慌，在赏赐你三千两银子，你拿去玩儿。” “谢谢父皇，父皇大大的英明。”裴乐瑶开心不已，今天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福运。 皇帝让二皇子和三皇子与大皇子同时上朝，不过就是一种牵制而已，他可没想那么多。 可在裴乐瑶的话语中却有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定然有朝臣反对。 他恰好可以用裴乐瑶的话，堵住这些人的嘴。 皇帝的旨意虽然还没有下，但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与大皇子一起上朝听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大皇子很是憋屈，气闷。 他损失了两千两银子，却成就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三皇子至少还出钱了，可二皇子什么都没有付出就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三位皇子内部的心事，裴乐瑶自然不想去关心。 这七千两银子像是捡的似的，让她心情很是愉快。 这两日她静下心来写了两个画本子。 她发现，这个时代可娱乐的东西实在太少，好的画本子赚钱极快。 像三公主，淑妃都是画本子的深度上瘾者。 上次去书院被梁先生抓去考试，给他心理上留下了深度阴影。 这两日她路过书院都绕着走。 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终究会降临到她的头上。 “你知道这一次考试的试卷谁答的最好？”梁先生把她喊到书院，拿着试卷，笑眯眯的看着她。 人老成精。 像梁先生这种老滑头对你笑的越和煦，你越得防止他给你挖坑。 “应该是二哥哥。”裴乐瑶回答。 梁先生摇了摇头，“你答的最好。” 裴乐瑶警觉的道，“先生，你可别胡说。” “我就是个小公主。” “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有些才华你是掩盖不住的。”梁先生说道。 “能隐藏到什么时候，那便隐藏到什么时候，至少得我有自保能力……” “你可别把这话在陛下面前乱说。” “纵然我再有才华也只是个公主而已。”裴乐瑶一脸认真的说道。 “真想跟你去汝州看看那边的情况。”梁先生忽然甚是憧憬的说了一句。 裴乐摇摇头，“我可不想带先生去。” “为什么？”梁先生问道。 “张先生已经来到我身边，皇帝也已经有所察觉，如果梁先生别站在我身边，陛下会怀疑我的。”裴乐瑶道。 梁先生微微点头，轻轻叹息一声。 “陛下不该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同大皇子一起参政的。” “大皇子已经成年，陛下该选择立哪个为太子了？” “他不仅没有选择立何人为太子，反而将二皇子和三皇子抬到了同大皇子，同一个层次。” “这是摆明了让他们争斗……” 所以说皇帝太过于单纯。 他想着是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制衡大皇子。 可他怎么就想不到二皇子和三皇子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将会让朝廷分崩离析。 每一个人都会考虑长远，投资未来，这是人性。 这是何人给皇帝出的主意，其实也不难猜。 姚丞相当然不想让皇帝立太子，他更希望看到三位年长的皇子斗来斗去，为五皇子留出空间。 五皇子过年也十一岁了，离成年还有几年呢。 一旦皇帝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陷入了制衡的困境之中，不为国家做长远考虑就麻烦了。 “只是大皇子的能力也着实……”梁先生将大皇子的试卷递给裴乐瑶。 裴乐瑶看完大皇子的试卷，心中也不禁有些唏嘘。 人的能力终究是有上限的，分出了三六九等。 不过两日之后，皇帝还是下了旨意，大皇子出宫建府。 与此同时宣布的便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与大皇子一起上朝听政。 五日之后，大皇子的婚期也宣布了。 大皇子娶的是工部侍郎的女儿。 工部在六部中的地位自然并不显赫，大皇子出宫之后先去工部历练。 皇帝如此安排让很多人看在眼中也认定，皇帝暂时不会立大皇子为太子。 转眼便到了大皇子出府的时间。 大皇子在府中举办宴会。 裴乐瑶自然在受邀之列。 “秋天的时候若曦进宫没见到你。” “过两日大皇子宴会。” “要不你先去安家住两日。”安嫔对裴乐瑶道。 “嗯，好……”裴乐瑶愉快的答应。 安若曦是安嫔的侄女，也就是她的表姐。 过年岁，比她大两岁。 她去安家认亲的时候就是安若曦一直在照顾她，对她格外好。 与安嫔说定之后，她便收拾东西动身去了安家。 安若曦早早的在大门口等着她。 裴乐瑶跳下马车，看到安若曦格外开心。 “安姐姐……” “给公主……”安若曦要福身向她行礼。 裴乐瑶一把将其拉住，“咱们姐妹就不要见外了。” “姐姐，你又长高了，更漂亮了。”裴乐瑶拉着安若曦的手一边往安家走，一边笑着说。 “你就打趣我，哪有你漂亮。”安若曦笑着回应。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府中。 “五表哥，六表哥，你们好！”半路上遇到了安家五公子和六公子。 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清秀俊美的少年。 “咦，这位是谁？”陪乐瑶端详着。 “哦，我知道了。” “原来是那个爱哭包。” 洛北辰脸颊涨得通红，眸光凶巴巴的瞪着她。 洛北辰是宁远侯府的小公子。 她第一次来安家认亲的时候，为小公子就在。 结果她抓了河中的青蛙塞进洛北辰的衣袖里。 洛北辰在宁远侯府备受宠爱，别说是青蛙，走路连蚂蚁都没踩死过。 见到青蛙钻进他的衣袖里，吓得哇哇大哭。 不过那都是裴乐瑶五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洛北辰十岁。 今年少年郎已经十四了。 第122章 见到洛北辰 听说他已经考上了举人。 即使后年参加进士考试，他如期考上，那也是最年轻的进士。 “我先走了……”洛北辰说着转身就要走。 如果不是安家两位公子拉他来见六公主，他才不来。 六公主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他就没见过这么淘气的小姑娘。 “好了，北辰哥哥，我不逗你了……”裴乐瑶上前一步，拉住洛北辰的衣袖。 洛北辰见她柔柔软软的模样，也不好再发脾气。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洛北辰盯着她警告道。 “那是自然。”裴乐瑶拍着小胸脯保证。 “也就六公主能治住北辰。”安家五公子道。 安家六公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叫做一物降一物。” 主要是安家两位公子被洛北辰在读书上虐的太惨了。 裴乐瑶跟着安若曦见了安家长辈，这才来到小厅与洛北辰等人玩叶子牌。 小孩子们在一起非常开心。 不过洛北辰太匆忙，他一旦认真起来，很少有人能胜得了他。 裴乐瑶早已不在乎这些游戏的输赢，每次都故意输给洛北辰，然后夸赞他好厉害。 洛北辰被她夸得脸颊泛红，满是羞涩。 十四岁的少年郎脸红起来比少女还娇艳。 找到机会，裴乐瑶与洛北辰单独说话。 “北辰哥哥，我这里有两个画本子你拿去看，然后给印刷出来卖出去，我给你一成的红利。”裴乐瑶道。 “我不喜欢看画本子！”洛北辰摇摇头，一副抗拒的神色。 对于他们这些正经的读书人，画本子是低俗读物，是不屑于去看的。 “你拿去看，一定能挣钱……”裴乐瑶眉梢扬起，极具怂恿的语调，“过两年你也要下场，先体会一下百姓挣钱的感觉，不是很好，也算是增加生活阅历……” “何况，我的画本子写的好，一定能赚钱。” 洛北辰耐不过她的磨人，只好答应下来。 “我要看看写得怎么样，如果不行，我可不去给你出书。” “放心吧，绝对让你看到停不下来。”裴乐瑶自信满满。 晚饭后，洛北辰回到自己房间想到裴乐瑶给他的画本子便拿出来试着读起来。 果然是让他停不下来。 因为裴乐瑶的画本子与市面上那些书生与富家女私定终身的不一样，他写得是两个男子。 这个设定在这个时代原本就很新奇。 画本子不厚，读到一半，洛北辰意识到了什么，脸颊瞬间发烫，将画本子如火炭一般丢在一边。 她，她怎么敢写这般污秽之书。 少年郎面红耳赤还是将扔掉的画本子再度捡起来，重新阅读。 最后，画本子中的一位男主为国而死，另外一位也离开朝堂，淡出了世人的视野。 一本带有龙阳暧昧的画本子最后让洛北辰荡气回肠。 写得真好！ 翌日裴乐瑶再见到洛北辰，见他面带羞涩，不禁哑然失笑。 洛北辰红着脸，瞪她一眼。 “画本子写得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赚钱？”裴乐瑶问。 “你怎么能写……”洛北辰一时无言以对。 “你就说吧，你是不是将画本子看完了。”裴乐瑶盯着他稚嫩红润的脸庞问。 赤身宁远侯府，在呵护下长大的少年公子哪里会撒谎。 “我只是写了两位男子荡气回肠的护国故事……” “现在京城卖的画本子绝大部分都是落落第书生的爱情故事，我觉得无趣……便写了这个。” “我去给你出书。”洛北辰道。 “我就知道北辰哥哥最好了。”裴乐瑶挽住他的手臂撒娇。 洛北辰身子僵硬，不敢动。 可是被裴乐瑶挽住，他内心并不抗拒。 其实，他是很讨厌女子与他接触的。 毕竟宁远侯府的小公子，容貌绝佳，读书又厉害，天之骄子，即使今年仅有十四岁，也不缺女子环绕。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翌日，裴乐瑶随着安若曦，洛北辰他们去了大皇子府。 府邸是皇帝早先时候便让工部修整好的。 裴乐瑶和安若曦在大皇子府门口遇到了前来赴宴张嘉宁。 张嘉宁便是未来的大皇子妃。 未来的大皇子妃出自书香世家，文静端庄，完全是贵女规矩下教养出来的。 何况她十一岁的时候便与大皇子定了婚事，未来就是要嫁给大皇子做大皇子，将来要做太子妃，皇后的人。 张家便开始朝着这个方向去培养。 “嘉宁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安若曦上前一步询问。 张嘉宁微微福身回礼，端庄大方，“若曦妹妹，我在等我弟弟，一时不见，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是六公主……”安若曦向张嘉宁介绍裴乐瑶。 “给六公主请安……”张嘉宁规规矩矩向她行礼。 “大嫂实在是太客气了……”裴乐瑶笑着道。 张嘉宁露出羞涩的神色。 “公主，还没有成婚，不能这么叫。”安若曦小声提醒。 裴乐瑶后知后觉的笑了一声，随即跟着安若曦进入大皇子府。 大皇子为了给人展示一个节俭的形象，大皇子府修葺的并不豪华。 “洛辰哥哥，你饿不饿，我们去后厨找好吃的。”裴乐瑶待着无聊，便怂恿洛北辰跟自己一起去玩。 好看的小少年，温润如玉，谁不喜欢。 “只找吃的，不乱来。”洛北辰已经不止一次掉进她的坑里，警觉地道。 裴乐瑶笑着点头，拉着洛北辰便向后厨的方向走去。 今日宴会，群臣来贺，后厨很是杂乱繁忙。 “公主殿下，您怎么跑这里来了……”春生见到她，满是惊喜。 “春生，你怎么在这里？”裴乐瑶也惊讶。 从去年冬天开始，春生便离开她，去了皇城司。 现在春生是皇城司北城门巡检副使。 其实就是查看皇城城门的物资进出。 这可是一个肥差。 北城门的货物进出就是他来负责。 “奴婢被调到这里来查验进入大皇子殿下的后厨物资进出，没想象到竟然遇到了公主殿下……”春生开心地道。 “我饿了，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裴乐瑶问。 “当然有……”春生道，“殿下想吃水果还是烤肉，还是点心……” 第123章 小舅子死了 “最好是烤肉。”裴乐瑶笑着道。 在后厨吃烤肉自然是现烤的，热乎乎的，味道还好，等这些烤肉到了宴会上都是冰凉的。 “奴婢就知道。”春生得意地道，“殿下稍等，奴婢这就给您去找烤肉。” 就在春生要离开的时候，两辆运菜的推车从他们旁边经过。 “等等……”春生冷眼看向推菜的几个内侍，颇为威严，“跟你们说了多少遍，这些边沿不能露出来，一定要干净整洁，一丝不苟。” 几个内侍赶忙躬身答应。 裴乐瑶却微微皱眉，“春生……” 她向那车菜看了看。 春生瞬间领会裴乐瑶的意思，对几个内侍道，“你们将车推到那边院子里去，我要检查。” 几个内侍双腿发软，他们可知道这位春生公公的手段。 “殿下，怎么了？”两车蔬菜被推到旁边的小院，春生压低嗓音问道。 “里面有血腥味……”裴乐瑶道。 春生面色瞬间变了，掀开盖子，翻开上面的蔬菜，一眼便看到里面有一具尸体。 “殿下，远离点，别污了您的眼。”春生声音微微发颤，“是死人……” “是谁？”裴乐瑶问。 “大皇子的小舅子，工部侍郎的小公子……”春生回答。 如果死了别人还好，没想到死的是大皇子的小舅子。 “殿下，你离开这里，我来处理……”春生道。 “人命关天，你要如何处理。”裴乐瑶沉声道。 “还是报官吧，这里是大皇子府……”洛北辰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脱口而出道。 “不能，根本调查不清楚，最后一定是春生背锅。”裴乐瑶道。 春生脸色阴沉，“殿下我有办法，您相信我……” 裴乐瑶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选择相信春生。 春生在短短两年内便从普通内侍提拔到北皇城的巡检使，自然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我进大皇子府的时候，大皇子妃已经在等自己的弟弟，应该是这一位。” “大皇子的小舅子丢了，不是小事……” “如果有人故意制造事端，定然会推波助澜……” “春生，你快一点。” 春生答应下来。 洛北辰瞠目结舌，他没想到裴乐瑶会这般沉着冷静。 “洛辰哥哥，你要保密，还得帮我一个忙……” 裴乐瑶说着拉着洛北辰出了院子，然后冲进厨房拿了一只烧鸡出来。 随即她只拿了鸡头和鸡脖子，其他的塞给洛北辰。 洛北辰一脸茫然的神色，却见裴乐瑶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最关键的是，她是真的哭，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 洛北辰，…… “洛北辰，你好坏，你抢我的烧鸡……” “呜呜，洛北辰抢我的烧鸡……” 裴乐瑶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瞬间吸引了很多人。 “春生，你要怎么做？”佩儿问。 “去找一只鸡……”春生深吸一口气，理顺事情的逻辑。 佩儿这两年跟着裴乐瑶在外面，也见过世面了，一个死人还吓不到她。 佩儿答应一声去院子里抓了一只活鸡过来。 春生将人从菜筐里拉出来。 好在张公子年纪尚幼，还是个小少年，体重也不大。 春生将张小少爷塞进柴房，然后出来提水将车上可能是人血的痕迹清理掉，随即杀了鸡，将鸡血淋在上面一些。 “佩儿姐姐，你去照顾殿下，这边我来处理。”春生对佩儿道。 佩儿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春生叫来自己的心腹，将一件信物交给他，让他去一趟城西的棺柴铺子。 佩儿出来见洛北辰正在被很多人指责。 安若曦和安家公子正在哄着六公主。 裴儿佩服自己家主子的演技，不知又骗了多少人。 只是苦了洛公子。 好好的举人老爷，成了抢公主烤鸡的坏人。 佩儿刚挤到裴乐瑶身边，外面进来一队人，看着像是大公子的人。 他们没想到这边如此热闹，也没有仔细搜查便离开了。 宴会时间到，众人都去参加宴会。 张家公子失踪的事情暂时被压下。 裴乐瑶在宴会上见到张嘉宁，对其深分同情。 人还没有嫁给大皇子，已经损失了一个弟弟。 太子妃哪有那么好当的。 政治向来残酷，只是张家小郎可怜。 张家小郎失踪的事情还是很快在京城传开，也惊动了皇帝。 不过，皇帝还是怀着某种期待，期望不是他预想的模样。 三天之后，张家小郎的尸体在御膳房的后厨被发现。 皇帝得知此事愤怒不已。 这相当于是对她的挑衅。 那日张家小郎是在大皇子府参加宴会的时候失踪的，结果人却在五日后出现在皇家御厨。 这是何等手段才会出现在此处。 人是随着冰镇海鲜一起运进了皇家御厨。 大皇子去勤政殿见皇帝痛斥这种恶行。 可他也不能指出这件事情不是二皇子就是三皇子干的，因为他没有证据。 皇帝无奈，只好将张侍郎叫到身前好好安慰一番，然后又用其他方式去补偿。 当然，皇帝也要去调查。 此外，还得有人为这件事情承担责任。 皇城巡检使被杀。 春生竟然坐上了皇城巡检使的位置。 春生今年才十六岁便成了皇城巡检使，在内侍中可谓是如日中天。 只是，最终皇帝也没有调查到是何人杀了张家小郎。 张嘉宁与大皇子的婚事并没有终止。 五月份，大皇子的婚事会如约举行。 张家小郎的死未改变任何事情。 只是，裴乐瑶要参加大皇子的婚礼，无法去汝州了。 至少要等大皇子的婚事结束之后才可以动身离开京城。 裴乐瑶只要五日便写一封信了解汝州那边的情况。 她不在汝州，发展新的产业无法去做，可是挖渠，修路的事情可以如期进行。 水是农业的基础。 裴乐瑶拟了一个名单，在上饶县成立了一个水利部，专门管理开挖水渠和排水沟的事情。 张家小郎的事情渐渐淡下去之后，裴乐瑶出了皇宫，去见洛北辰。 “公主殿下见我做什么？”洛北辰冷着一张脸。 “这么生气做什么？”裴乐瑶软言软语的说道，“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那日确实是我的错。” “可是情急之下，无可奈何……” “其实，一开始我是想着诬陷你贪图我的美色。” 第124章 谣言 洛北辰震惊的看着她。 “你竟然还有比我抢你烤鸡更加恶毒的想法。” “你可真是……” “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公主殿下我不敢惹。” 裴乐瑶伸手拉住洛北辰，“北辰哥哥……” “少来这套。”洛北辰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裴乐瑶道。 “要我去侯府亲自解释吗？” 洛北辰瞪着裴乐瑶，觉得她这不是在道歉，而是在威胁。 如果公主殿下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他们宁远侯府有多大的脸。 “好了，之前的事情我不计较，以后，公主也不要再联系我。”洛北辰道。 “那怎么行，听说我的画本子卖的不错，我又写了两本。”裴乐瑶道。 说起这个，洛北辰也无话可说，那两本画本子简直是疯抢，这已经是第二次加印了。 他大致算了一下，短短几日就赚了几千两银子。 虽然侯府不缺银子，但是他家教极严，每月得到的零花钱都是有限的。 谁会嫌弃钱多。 裴乐瑶知道，洛北辰也在乎这些银子。 “我看了一下你们印出来的书，不行，太板正了，像是你们考科举的书籍。” “排版可以更好一些，尤其是封面，可以重新设计……” “这些我都设计好了。” “下本书就照着我的设计来印刷。” 洛北辰疑惑地问，“你有经验吗？” “放心吧，挣不到银子，算我的。”裴乐瑶很自信地道。 洛北辰点点头，他也发现，这位小公主不是简单的人物。 “不过，前两本书已经出现盗版了。”洛北辰道。 这是难免的，这个时代没有版权意识，有盗版也很正常。 “所以，要设计一个防伪标志才可以……” 裴乐瑶道，“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已经设计在图案中，你照着我的设计做就不会有问题。” 洛北辰微微颔首，“好……” “北辰哥哥你真好。”裴乐瑶嫣然一笑。 洛北辰脸颊微热。 他为什么对一个十岁小娘子的夸赞有这般反应。 几日之后，裴乐瑶的两本新书在书市上也出现了盗版。 而且，印刷的效果很好，显然是正经书局出版的，只是不敢标注自己的书局名字。 “北辰哥哥觉得这是哪家书局印刷的？”裴乐瑶问。 “文渊书局的可能性很大……”洛北辰道，“从纸张，墨，印刷手法，确实像他家的东西。” “那便找他们谈一谈，实在不行就采取强制手段。”裴乐瑶道。 “我已经去了两次，但是没有找到文渊书局背后的东家是何人。” “这是一家新开的书局，这几年发展很快。”洛北辰道。 “那我试试吧……”裴乐瑶微微颔首。 她在调查文渊书局的东家的时候，对方也在调查他。 “公子，只知道这四本画本子都是洛北辰，洛公子拿去书局印刷的，但是不是他写的小的不知。”文渊书局的后院，椅子上坐着一位小公子。 小公子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年纪，翘着二郎腿，显得很老成的模样。 “洛北辰那个榆木疙瘩哪里能写出这样生动的画本子。” “何况……” 小公子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接着道，“不是他……” “再去调查，如果找到，不论花多少银子，都要将他挖过来。” 侍立在旁边的属下答应一声。 两日之后，无艳调查到了文渊书局的主家是何人。 裴乐瑶给了她一杯奶茶，“是何人？” 无艳用力吸了一口奶茶，才说道，“是陆先生家……” “陆先生……”裴乐瑶露出意外的神色。 “准确来说，是陆家七少爷，陆小七……”无艳又说道。 “呀……”裴乐瑶想到了那个小萝卜头。 “我记得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八岁那年还是骨瘦如柴，脑袋很大，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萝卜头。” 陆先生带着他家七少爷进宫，想要他跟着四皇子读书。 结果，他瞬间便问的三位小皇子哑口无言。 他撇撇嘴，转身就走，就差把那句，我不和蠢货一起读书的话说出来。 裴乐瑶还记得，自己第二次见到他也是在书院。 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独自一人在另外一个教室里读书。 “听说你很厉害……”他来到她面前，微微仰着下巴，很是傲然的模样。 裴乐瑶道，“你要欺负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比你小的女孩子……” 他瞬间说不上话来，脸颊涨得通红。 他从未想过要欺负一个女孩子，他只想着在学识方面作较量。 “好吧，你想比什么？”裴乐瑶问。 “当然是比学问……我们出一个题目，然后进行辩论。”他说。 “好啊……”裴乐瑶欣然答应。 题目是梁先生出的。 梁先生自然会偏向她，出的是她擅长的题目。 辩论下来，他输了，最后哭得稀里哗啦。 裴乐瑶无奈，只好去哄。 当时陆家小公子十岁，在她眼中就是小孩子，她能怎么办，只能哄。 最后她还是用奶茶哄好的。 没想到这才几年，这小萝卜头竟然还做起了生意，开了书局，让人意想不到。 “无艳，你能将人抓出来吗？” “现在吗？”无艳问。 裴乐瑶笑着摇头，“倒也不用这么着急，这两日吧……我出宫的时候。” 无艳点点头，“陆家有护院，不过，等同于没有。” “好……装在袋子里，他身子不太好，别着凉了。”裴乐瑶叮嘱道。 无艳答应下来。 裴乐瑶可知道被无艳扛着在天上飞有多冷。 翌日，裴乐瑶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出来，在门口见到了钟贵人。 裴乐瑶对钟贵人并不熟悉，是前两年刚被选进宫伺候皇帝的。 她怀着身孕，看样子已经七八个月，腹部高高隆起。 在后宫，见到孕妇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六公主殿下吉祥……”钟贵人停住脚步在宫女的搀扶下向她行礼。 裴乐瑶微微颔首。 钟贵人向她行礼的时候满脸愁容，愁绪万千。 裴乐瑶也并不在意，每个人都有心事，钟贵人不至于故意针对她。 钟贵人让开位置，裴乐瑶侧身而过，往长春宫的方向走。 “殿下，你可知道，这两日在钟贵人身上流传出一些谣言。”佩儿压低嗓音道。 第125章 生意 裴乐瑶微微挑眉，“什么流言……” 以她个人的经验，宫中的流言都是有人在故意为之。 一旦流言落在钟贵人身上，就知道，她要倒霉了。 不是有人故意针对她，就是有人要利用她兴风作浪。 “流言说她与六皇子犯冲，八字相克……” 裴乐瑶微微挑眉，这么熟悉的配方，如此熟悉的味道。 “华贵妃作妖？” 佩儿摇头，“奴婢不知，现在没有证据……” “听说皇后娘娘担心事情闹大，已经派人着手调查，可没有找到流言的源头。” 这种空穴来风的言语从哪里调查，有可能是从宫外传进来的。 “毕竟钟贵人怀着身孕，事关皇家血脉，皇后娘娘也不敢懈怠。”佩儿道。 裴乐瑶点头，“去一趟钦天监吧。” 现在的钦天监监正周若依对她不错，她经常去坐坐，与之讨论一些数学问题。 所谓钦天监，其实绝大部分都是靠数算来推理。 皇帝元年在观星楼祭天的时候，周若依表现突出，完全赢得了皇帝的信任。 袁征算是彻底被周若依挤下去了。 “公主殿下今日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周若依见到她很是开心。 “想与监正手谈一局，不知大人可有时间。”裴乐瑶问。 “公主殿下邀约，没有时间也得有时间……”周若依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裴乐瑶微微颔首坐在蒲团上。 棋局开始，檀香袅袅。 “公主今年不准备外出游历？”周若依问。 “等大皇子婚事结束之后再看。”裴乐瑶回答。 “这两日宫中流言监正大人可听说了？”裴乐瑶问。 周若依微微点头，随即看向裴乐瑶，“殿下觉得是我所为？” “只是问问。”裴乐瑶道。 周若依摇头，“我没有参与，钦天监也没有参与。” “谢周大人的坦诚。”裴乐瑶微笑。 如果钦天监没有参与，华贵妃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与钟贵人一起进宫的年轻妃嫔因为嫉妒，故意制造流言。 可矛头却指向了六皇子。 宋昭仪现在是有皇子的嫔妃中位份最低的一个。 她被华贵妃压着。 六皇子又被五皇子压着，即使有才华也无法展现出来。 皇帝看不到六皇子的能力，几乎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华清宫，宋昭仪的房间。 “娘亲……我不想再跟着五哥了。”六皇子跪在宋昭仪面前说道。 “你在说什么，你不跟着他，你跟着何人？”宋昭仪满是震惊。 “即使我对五哥再言听计从，他也不会看重我。” “即使你对贵妃娘娘再恭敬，她也不会看重你。” “与娘亲一起进宫的妃嫔，但凡有子女的，位份早已经升了，即使没有升，也可以有自己独立的院子。” “可你却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宋昭仪伤心欲绝的看着六皇子，“你现在是在怨恨我无能吗？” “我这么忍辱负重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自己，我还不是为了你。” “将来五殿下……你从小跟着他，难道他还能一点不念你的情。” “娘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靠自己也可以……” “我将来出宫建府，把你接出去，我孝顺你……” “闭嘴，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宋昭仪道。 “我这么多年就是想让我们将来安安稳稳的，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担惊受怕……” “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多让我寒心……” 六皇子见宋昭仪哭了起来，浑身皆是无力感。 “好的，我听娘亲的，我错了……” 可他知道，这几日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 他感觉是华贵妃，因为其他皇子她都有所忌惮，只有他最好欺负。 六皇子心中是对宋昭仪的无奈和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裴乐瑶出了皇宫，去了清茗茶楼。 “殿下，这是咱们茶园新产的茶……”曼妙的茶博士上了一壶茶，笑着道。 裴乐瑶微笑点头，“茶的品质越来越好了，炒茶的工艺也精进了很多。” 白云观下的那片茶园裴乐瑶并未扩大，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状态，产量一年也就那么多，走的是高端路线。 裴乐瑶一边喝茶，一边等着无艳。 一盏茶的功夫，无艳扛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从窗户上进来。 袋子落地，不停的挣扎，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 “太能叫了，点了哑穴。”无艳说着解开袋子。 一个大大的脑袋露出来。 陆先生的小公子，陆恒，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她。 无艳将穴道给他解开。 “你，竟然是你……” “见了公主也不行礼……”裴乐瑶笑着道，“小萝卜头。” 陆恒愤怒至极，转身就要走。 “我将你请过来，你觉得，你还能走得了吗？”裴乐瑶抿了一口茶。 “你这叫请吗？”陆恒愤怒至极。 “可我正常请你，你也不来呀……”裴乐瑶耸了耸肩膀，作出无奈状。 “对，不来，谁愿意与你见面，简直就是鬼见愁……”陆恒道。 “哦，这是我写的书中的人物，你看了我写的书。”裴乐瑶兴奋地道。 “谁看你的书，小狗才看……”陆恒反驳。 “那你一定是小狗了……”裴乐瑶哈哈笑，“文渊书局最近盗版的那几本书都是我写的。” 陆恒愣怔一瞬，随即面红耳赤。 他一直在找那几本书的作者是何人，可一直未找到，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活阎王。 早知道，…… “你看了我的书，还盗版我的书，不该给我版权费吗？” “这是盗窃，我告诉陆先生去。” “你，你，告状精……”陆恒听到裴乐瑶要告诉陆先生，顿时急了。 记得三年前，他们在金明池遇到。 裴乐瑶拉着他去玩，结果在一根干木头下发现了蜜蜂。 裴乐瑶非要让他捅蜜蜂窝。 最后两人被蜇。 结果，裴乐瑶当即就说是他要捅蜜蜂窝。 让他被爹好一顿胖揍。 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痛。 裴乐瑶见她想起了过往，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合作吧……”裴乐瑶道。 “版权可以给你，但是，你得给我六成的利润。” “四成，最多了……”陆恒伸出四根手指。 第126章 早产 裴乐瑶淡淡一笑，“那可不行，我说六成就是六成，要不然我只能亲自去陆家，说你在外面开书局，做生意，还盗版，还欺负我……” 陆恒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觉得，你在外面做生意的事情应该不会告诉陆先生。” “陆先生那么古板的人，怎么会允许你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陆恒咬牙切齿。 裴乐瑶猜对了，陆恒的生意是自己拿攒下来的私房钱做的。 “你这不是在做生意，你是在抢劫……”陆恒道。 裴乐瑶笑道，“爱你怎么想……” “以画本子现在的受欢迎程度，你和洛北辰一起印刷出版也是可以的。” “还有，为了表达诚意，我可以给你一本独家，免得你偷偷摸摸，都不敢在画本上印刷你书局的名字。” “丢人！” 陆恒气呼呼的，“你少来这套……” “拿了我六成的利润，我能赚几个子儿，还不如我做盗版。” “正版虽然艰难，但还是要坚持走正道。”裴乐瑶用语重心长的语调道。 “遇到你准没有好事。”陆恒一副懒得再看裴乐瑶一眼的表情。 “你若有做生意的想法，不如过段时间跟我去游历，以后跟着我干……” 陆恒今年十二岁，与四皇子同龄，可已经得了秀才功名，在京城是小有才名的神童。 如果能将陆恒也拉到自己身边做事，为将来培养人才，再好不过。 “你还想彻底压榨我，想也别想……”陆恒说完便拿起裴乐瑶给他的画本子，甩袖离开。 裴乐瑶站起来，伸手拉住陆恒，“陆恒哥哥，别那么小气，拿着这个回去看看，觉得感兴趣再联系我。” “不过，一定要保密，不能让陆先生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裴乐瑶说完，冲着陆恒挤了挤眼睛。 陆恒打了一个哆嗦，将裴乐瑶递给他的册子收起来，然后出了茶楼。 裴乐瑶买了一些点心和干果，回了长春宫。 陆恒先将裴乐瑶的画本子送去文渊书局，研究完如何印刷，确定了印刷的各项事宜之后，返回陆府。 回到自己房间，他让丫鬟泡了一杯奶茶。 自从三年前在书院被裴乐瑶气哭之后，裴乐瑶给了他奶茶喝，他便喜欢了这种饮品。 只是，自己做的怎么也没有那日裴乐瑶给的好喝。 可他自己又碍于面子，不好张口问六公主求。 所有，陆恒喝了三年的自制奶茶。 他一边喝奶茶一边打开裴乐瑶给他的册子。 册子的名称叫做牛头村产业改革对比总结性报告。 这是裴乐瑶给予今年春天宋玉给她的最新数据写出来的，最权威，最接地气。 宋恒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何物，名字怪怪的。 可当他读进去之后便不能再淡定，拿着册子在地上来回踱步，看了几遍，方才撒手。 这还仅仅是一个村子，如果是一个县城，一个州……那将是何等的创举。 六公主这两年没有去游历，而是在做一件自己认为最有效的事情。 这么小的事情，或许那些士大夫根本看不上，可是，一旦将其扩大，如滚雪球一般推广开来，将是一件史无前例的创举。 她是怎么想到的。 陆恒又喝了一口奶茶。 太难喝了。 他要找六公主求真正的奶茶。 两日之后，陆恒跟着陆先生来到书院。 陆恒不是为了读书，他是专程来见裴乐瑶的。 陆先生差了内侍去长春宫告知裴乐瑶。 他也不知自己这个儿子忽然哪里不对，之前说起六公主都是谈虎色变，今日竟然主动要进宫见人。 小儿子能打开心结，主动与六公主接触，陆先生还是很欣慰的。 这意味着儿子慢慢长大了，不将小时候的事情放在心上。 裴乐瑶没想到陆恒来的这般快。 她去书院见了陆恒。 “这个总结报告是你自己写的？”陆恒见到她便迫不及待询问。 裴乐瑶点头，“自然是我自己写的……” “你觉得怎么样？” “好……”陆恒由衷的夸赞，“带奶茶了吗？” “带了……” 她给三位小皇子带了奶茶，顺便多带两杯。 “我尝尝……”陆恒道。 裴乐瑶一头雾水，正说总结报告的事情，怎么还转到奶茶上了。 佩儿拿了奶茶过来，陆恒大大吸了一口。 “嗯，这个味道才对……” 裴乐瑶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自己制作奶茶了？” “没有……”陆恒慌乱间摇头。 裴乐瑶笑着摇头，“想喝找我呀，你喝了多久的劣质奶茶？” “三年……也不是太久！”陆恒道。 裴乐瑶一脸无语的表情，“你是干大事的人，我觉得我找对人了……” “你少阴阳怪气。”陆恒翻一个白眼。 “你对自己都这么狠，有什么事情干不成……”裴乐瑶很是佩服地道。 陆恒自然觉得裴乐瑶是在挖苦他。 “那个村子真如你所言……” “那是自然，数据如此真实是做不得假的，你愿意的话随我去看看……”裴乐瑶诚挚邀请。 “好！” 陆恒点头应下，“我随你去。” 谢晋已经被她安排在御史台。宋城在翰林院，经常伴驾左右。 这都是她培养起来的人才，将来都是她的班底。 她再将更年轻的洛北辰，陆恒也拉到自己的麾下。 她手底下的人才老中青三代都有。 有了这些人手，将来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容易很多。 “那咱们就说定了……”裴乐瑶与陆恒碰了一下奶茶，笑容灿烂。 陆恒对上裴乐瑶璀璨夺目的眸光，脸颊微微发热，慌乱错开自己的目光。 “恒儿，你今日专程找六公主说了什么？”陆先生看着陆恒，满脸八卦的表情。 看着想要打听隐私的老父亲，陆恒淡漠道，“小孩的事情，大人少打听……” 陆先生被噎的差点喘不上气来。 转眼半月时光。 宫中出事了。 “妹妹，你带着人参去吧，能救是最好的。”安嫔将一根百年老参拿给苏昭仪。 苏昭仪点头应下，神色凝重，“姐姐心善……我去看看。” 钟贵人早产了。 宫中的流言蜚语在皇后娘娘的压制下没有甚嚣尘上，可对钟贵人还是造成了影响。 第127章 陷害 苏昭仪拿了安嫔给的百年老参去了华清宫。 钟贵人位分地，没有自己的宫殿，与宋昭仪一样，也住在华清宫中。 此时安嫔还能拿出百年老参，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宋昭仪到了华清宫，此时已经有很多嫔妃在此，就连皇帝也到了。 毕竟涉及到皇嗣，皇帝也不会无动于衷。 “究竟怎么回事，可查出了小产的原因？”皇帝冷声询问。 赵太医满头是汗，回答道，“陛下，是贵人的衣服上有藏红花……” “藏红花……”皇帝满脸震惊的表情。 “一个快要生产的孕妇，衣服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钟贵人的贴身宫女在何处？” 两个年纪在十八九岁的宫女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你们说说，钟贵人的衣服上为什么有藏红花，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居高临下，满是威仪。 “回陛下，那两件衣服的料子是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宫女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贱婢，你在胡说什么……”华贵妃瞬间变了脸色。 “将料子拿出来，本宫看看，本宫何时给她赏赐了料子上面有藏红花……” 华贵妃的气势似乎瞬间要将皇帝压下去。 一个宫女站起身将那两件衣服剩下的布料拿过来。 “太医，查！”华贵妃厉声道。 赵太医接过料子仔细检查之后回答，“回陛下，娘娘的话，这料子上也有藏红花的味道。” “应该是被藏红花的水浸泡过。” “这不是娘娘赏赐给钟贵人的料子……”华贵妃身边的宫女上前一步拿起料子检查之后说道，“这是一批蜀锦，奴婢记得，是过年之后，贵妃娘娘赏赐给宋昭仪的。” 宋昭仪缩在后面当个小透明，没想到事情还牵扯到了她的身上。 “宋昭仪在何处？”皇帝厉声问道。 宋昭仪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陛下……” “这些料子是你送给钟贵人的。”皇帝问。 宋昭仪拿起料子端详片刻，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发抖。 “陛下，是，可臣妾没有给钟贵人下毒……”宋昭仪匍匐在地上。 钟贵人怀了身孕之后，宋昭仪便想着送点礼物过去。 她自己又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恰好华贵妃赏赐了她几匹蜀锦，她便顺带送了钟贵人两匹。 “李莲，去查，整个华清宫都不要放过，全部都查一遍……”皇帝冷声道。 之前六公主被人陷害的事情让皇帝很后悔。 这一次在后宫发生这般事情，他便不再有任何懈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事情查清楚。 宋昭仪颤抖着，可理智却回来了一些。 前段时间宫中传言钟贵人腹中的胎儿与六皇子相克。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 她当然也想知道流言蜚语如何传出来的，可她哪里有能力去查。 皇后娘娘调查之后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又用权势将流言压下去，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向来，今日钟美人小产，与之前的流言定然有关联。 那个时候便有人要害她了。 不，不是害她，而是害钟贵人，只是让她背锅。 “陛下，臣妾冤枉……”宋昭仪呼喊一声。 “将她的嘴堵上。”皇帝冷声道。 宋昭仪从未在皇帝心中留下太深的痕迹。 瞬间有婆子上来堵上了宋昭仪的嘴。 就在此时，稳婆红着一双手从里面出来，带出浓郁的血腥味，神色慌张。 “陛下，娘娘……不好了，大出血……” 皇帝深深叹一口气，“能救哪一个救哪一个吧……” “陛下，臣妾从安姐姐那里带来了百年老参……”苏昭仪拿着人参道。 “交给医女吧……”皇帝看了苏昭仪一眼，摆摆手。 一刻钟之后，李莲带着搜到的布匹来到皇帝面前。 “陛下，在宋昭仪的院子里搜到了同款蜀锦，太医说上面也是浸泡过藏红花的。” “在贵妃娘娘的库房中也找到了同款蜀锦，上面是没有浸泡过藏红花的。” 事情已经一目了然。 宋昭仪想挣扎却被两个婆子死死摁住。 “宋昭仪，你好歹毒的心肠，带下去，关进内廷，严加审问。”皇帝道。 宋昭仪目眦欲裂想要与皇帝说话，嘴巴却被堵上，目光投向华贵妃，想让华贵妃帮她说话，可华贵妃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当做没有看到。 宋昭仪在不甘和绝望中被带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陛下先回去歇着吧，这里臣妾守着就好……”华贵妃道。 皇帝心焦，也没有再等下去。 已经大出血，能活一个算是奇迹了。 苏昭仪回到长春宫。 “钟贵人生了一位小公主，人也走了。”苏昭仪抖着身上的水汽说道。 不知道何时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春天的雨下在身上还是很凉的。 安嫔微微叹息一声。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这个时代生育就是在生死边缘行走。 “不是钟贵人受了惊吓，是穿了被藏红花浸泡过的衣料做的衣服才小产的。”苏昭仪压低嗓音道。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何人所为？”安嫔问道。 “一开始说料子是华贵妃的，可后来调查到，是宋昭仪得了华贵妃的赏赐，送给了钟贵人……”苏昭仪将事情说给安嫔听。 “宋昭仪被关进了内廷。” 安嫔又叹一口气，“事情开始一个月之前便开始了……” 苏昭仪喝着宫女递上来的生姜茶，微微颔首。 她们都知道，一个月之前宫中关于钟贵人腹中的胎儿与六皇子相克的事情便是为今日做铺垫。 钟贵人早有预感，事情刚发生便跪求皇后娘娘的照拂。 可皇后娘娘那个性子，怎么会出全力。 “母亲，我去看看六哥哥……” 裴乐瑶知道，这件事情宋昭仪也是背锅者。 背后的主谋为什么要对钟贵人下手。 何况，即使钟贵人生的是一个皇子，孩子才刚出生，怎么与前面几位皇子竞争。 这背后定然还有别的阴谋。 不过，此事没有任何证据，都是乱猜，毫无用处。 此时最难过的定然是六皇子。 安嫔欲言又止的看着裴乐瑶。 “六殿下，这个时候，众人都要躲着，你又何必……”苏昭仪道。 第128章 求见皇帝 裴乐瑶也没有多作解释，只是笑了笑。这几个皇子中，六皇子是最难的。 她也想帮助他，也曾经帮助过他，只是收效甚微。 她试图培养六皇子反抗的意识。 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宋昭仪太固执，又会精神控制，六皇子根本无法摆脱母爱的裹挟，只能被迫做自己内心不想做的事情。 像六皇子这种情况，只能自己培养起反抗意识才可以彻底摆脱之前的生活。 如果，这一次宋昭仪出事，六皇子很有可能就要黑化。 “去吧，多穿点衣服，外面冷，别着凉，记得带伞……”安嫔微微叹息一声叮嘱道。 裴乐瑶答应一声，离开长春宫，去找六皇子。 “姐姐也不能这么纵着六公主，万一出事，还是会给你惹麻烦的。”苏昭仪说道。 “我听说大皇子他们也进宫了，但也没有为六皇子说一句话。” “六公主是心地善良之人，自己受过委屈，便想给别人也撑一把伞，让她去吧，左不过就是被皇帝厌弃……”安嫔声音淡淡，“这没什么，咱们是公主，又不争那个位置，皇帝喜欢不喜欢的也没有那么重要。” “姐姐说的也倒是对。”苏昭仪感慨一声，又与安嫔念叨起了钟贵人的事情。 同样是女人，难免感慨一句命运多舛。 ＊ 裴乐瑶得知六皇子去了勤政殿，便和盼儿一起向勤政殿走去。 六皇子在勤政殿外跪着，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显得孤苦可怜。 六皇子确实不易，有一个无脑却喜欢精神控制的娘，住在恶毒的华贵妃宫殿中。 “六哥，你怎么跪在这里？”裴乐瑶让佩儿将伞打在六皇子头顶。 “六妹，我先见父皇，可是，父皇他不见我。”六皇子声音颤抖地道。 “我去问问……”裴乐瑶将佩儿留下给六皇子撑伞，自己进入勤政殿。 “你怎么来了？”皇帝脸上还盛着怒气。 “女儿来看看父皇……”裴乐瑶道，“却见六哥在外面跪着，说您不见他。” “朕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为宋昭仪求情……”皇帝语调冷淡，并不觉得宋昭仪对于六皇子有多重要。 “我觉得父皇该见一见，不同意是一回事，可六哥也是为了自己的娘亲……” “母子连心，六哥现在难受也是人之常情。” 裴乐瑶越说声音越低，小小的身体里透出无尽的悲凉。 皇帝忽然想到婉贵人离开之后，他第一次见裴乐瑶时，她的模样，小小的，发着高热，蜷缩成一团，可怜兮兮。 “你的心太软了……”皇帝道。 “你大哥他们都没有来，只要你来了……” 皇帝倒是希望大皇子来的。 即使他不会因为大皇子他们的建议而改变什么，但，至少可以看到大皇子友爱兄弟的模样。 只可惜，皇子一个都没有来，只来了六公主。 六公主是个有情有义的。 或许是只有她失去过娘亲，才会设身处地的为六皇子考虑。 “父皇，我是公主，是个小娘子，心软不是很正常吗？”裴乐瑶为皇帝斟了一杯茶。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李莲。 李莲点头，随即转身出去。 “那父皇，我就先回了……”裴乐瑶道。 她想，皇帝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喜欢看到她吧。 皇帝果然没有阻止，“去吧……” 裴乐瑶在门口见到了六皇子，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裴乐瑶笑了笑，“六哥，生辰安好。” 六皇子愣怔一瞬。 原本娘亲也是要给他过生辰的，此时却被关在内廷。 真是讽刺。 “谢谢六妹妹，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六皇子沙哑着嗓音道。 “当然记得……我出来的匆忙，没有带礼物，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再说吧。”六皇子道。 “生日自然要当日收到礼物才好。”裴乐瑶道，“你快进去吧。” 六皇子微微点头，跨步向前，走向勤政殿的大门。 裴乐瑶看着六皇子的背影消失在门里，这才走下台阶。 六皇子跪在皇帝面前，“父皇……宋昭仪不会害人的……”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是恶毒之人，不会加害别人的性命。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皇帝声音冷淡，“朕会让人仔细查证，如果与她无关，朕不会冤枉她。” “你回去吧，该读书读书，照往常一样。” 六皇子心中寒凉。 他从小便体会到了皇帝的冷情冷性，可今日才算是彻底的失望。 之前他还是怀着一丝期待的，想到得到皇帝的关注，疼爱，哪怕是一点点也可以。 可现在看，他终究是奢望了。 即使真是他娘亲做的坏事，作为母亲被关押起来审问的儿子，皇帝作为父亲，给他一丝温暖的安慰也是可以的。 可皇帝一丝的温暖都没有。 其实他根本没有抱希望皇帝能将宋昭仪放出来。 他只是想得到一丝温暖而已。 六皇子无奈的退出了勤政殿。 他孤零零的走在宫道上。 他是皇子又能怎么样。 此时他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再无他人。 孤单绝望的情绪笼罩在六皇子身上。 “见到六殿下了？”安嫔已经提前为裴乐瑶煮好了生姜红糖水。 裴乐瑶围着一件厚厚的大氅，双手捧着生姜红糖水，点点头，“见了，很憔悴……” “他要见陛下，我求了陛下。” “陛下答应见他一面。” 安嫔心疼的看着裴乐瑶。本身自己就是一个没娘的可怜孩子，还总想着去关心别人。 平时看着温顺，愉快，可内心里不知道装着多少事情。 “见了能怎么样，皇帝也不会因为见了六皇子就放了宋昭仪。”安嫔道。 “毕竟是亲生母亲，不努力，自己心里怎么能过得去。”裴乐瑶道。 如果她不是下手早，将娜扎依送出了皇宫，娜扎依早被吞没了。 她庆幸自己的明智。 皇帝虽然见了六皇子，其实裴乐瑶觉得还不如不见。 六皇子定然更加感受到皇帝的冷情冷性，对皇帝失望，对人情绝望。 人一旦对人性彻底不报希望是很可怕的。 “不要出去了，喝了生姜红糖水好好歇着……” “这红糖是汝州那边买来的，格外好……” 第129章 送命题 裴乐瑶点点头，“好的母亲，我知道，你不用为我操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尝第一口的时候就尝出来了，安嫔给她泡的红糖水就出自她的第一个熬糖工坊。 没想到牛头村的红糖已经卖到了京城。 开拓全国市场指日可待了。 六皇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华清宫，见华贵妃。 “六弟，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刚才还在找你去御花园……”五皇子见到六皇子带着几分怒气问。 “下雨，那边的水坝要开了，你得和我一起去重新垒起来。” 五皇子丝毫没有想到，六皇子的娘亲此时被关在内廷，生死未卜。 六皇子看着五皇子，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你愣着干什么，走啊……”五皇子见六皇子未动，催促道。 “我想见一见贵妃娘娘……”六皇子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你见我母妃做什么，你平日不是最怕见到她吗？” “你带我去见贵妃，我一会帮你垒水坝。”六皇子道。 “你可真是麻烦，这么多要求……以后，我有好吃的，也不给你吃了。”五皇子发着牢骚带着六皇子进了华贵妃的暖阁。 华贵妃摩挲着茶杯，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五皇子。 “贵妃娘娘，求你救救我娘亲，她平时对您言听计从，你就当可怜她，救救她……”五皇子磕头道。 “就是因为平日我待她好，才应该辟邪。”华贵妃道。 “我也想救她。毕竟我们一个院子里这么多年……” “人都是有感情的。” “可，她也不能仗着与我住在一起时间长，就不让我对别人好。” 六皇子心灰意冷。 华贵妃的话他听明白了，在华贵妃眼中，宋昭仪之所以要害钟贵人，是因为担心钟贵人抢了她在华贵妃心中的位置。 华贵妃已经认定宋昭仪就是凶手。 “不过你放心，不管宋昭仪将来怎么样，本宫也会照顾你，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 “以后，你就陪在五殿下身边。” “五殿下有什么，你便有什么……” “本宫养着你。” 六皇子麻木的手指抖了抖，握成拳头。 “好了，你下去吧，换一身衣服，看看，全身上下都是水气……”华贵妃道，“别着凉了，到时候给五殿下过了病气。” 六皇子拳头握的更紧了一些，然后退了出去。 “走啊，你又要干什么去？”五皇子等着六皇子出来，却见他往宋昭仪的院子方向走去，气冲冲的喊道。 “华贵妃让我去换衣服，五哥你先去。”六皇子缓慢的回答。 五皇子哼了一声，“早说啊，让我等你这么久……” 六皇子看着五皇子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多了几分仇视。 六皇子回到宋昭仪的暖阁，里面乱糟糟的。 宋昭仪是爱整洁干净的人，不论什么物件都有该在的位置，可这是内侍搜查之后留下的场面杂乱不堪。 回忆起与宋昭仪在这里的温馨画面，六皇子泪如雨下。 他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然后出了华清宫。 他的感觉很不好，他想见娘亲一面。 他去了内廷。 可是，内廷的人不让他进去。 他拿出一些首饰塞给内廷的守门人，“通融一下，我只想见宋昭仪一面，隔着牢门也可以，只一面。” “六殿下，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可不敢。” “让您见一面，小的命就没了。”内侍道。 六皇子就差跪下了。 可他是皇子，怎么能给内侍下跪。 这一跪传出去，他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隔着一道门却见不到宋昭仪，六皇子第一次体会到了咫尺天涯。 “六殿下，奴婢给您问好……”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六皇子的身后传过来。 六皇子看着来人却露出茫然的神色。 “巡检使大人，您怎么有时间来内廷了？”刚才那内侍恭敬的对春生道。 “我跟你说一声，你弟弟在东城门干得不错，小子很机灵……”春生道。 内侍马上更加恭敬，“都是您栽培……” 春生没有再理会内侍，看向六皇子，“六殿下随奴婢来……” 六皇子随着春生走远了一些。 “这是我家公主殿下给您的生日礼物……”春生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有一小盒金豆子。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道家的串珠。 “六妹妹……” 六皇子此时才记起春生。 毕竟他也只是三四年前在裴乐瑶身边见过春生两次。 春生笑着点头，“公主殿下给的礼物，六殿下一定要收好……” 六皇子恍然的点点头。 “走吧，殿下，我送你进去……” 春生带着六皇子重新回到内廷门口，对刚才那位内侍道，“六殿下只是想看一眼宋昭仪，人之常情……” 内侍笑着点头，“那是……” 然后，他又对六皇子恭敬道，“殿下，时间不能太久……” 六皇子点头，“我看一眼就好……” 内侍让开了门，六皇子匆匆迈步往里走。 春生轻轻叹一口气，心想，希望六殿下能明白公主的心思。 春生转身要走，却见内廷门打开，宫人抬着两具尸体从里面走出来。 六皇子瘫软在门口。 春生觉得走不了了。 自己有一个心善的主子，能有何办法。 他将六皇子扶起来，“殿下，您要去哪里？” 六皇子茫然的摇摇头，像是一根无魂的枯木一般。 春生只好将其带去下人的住处，然后烧了热水，好生照看着。 六皇子一句话也不说。 外面下着雨，身体和心理遭受双重打击，很有可能活不过来。 春生那次差点死了，就是这般情形。 “殿下，不管怎么样也要振作精神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 “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春生轻声道，“奴婢人微言轻，殿下好好想想……” “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殿下歇着就好。” 皇帝收到了宋昭仪贴身宫女的认罪书。 宋昭仪自杀之前的血书。 皇帝轻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宋昭仪性子竟然是这般壮烈……” “你说，钟贵人的事情她究竟参与了多少？”皇帝看向李莲。 李莲想骂人。 这种送命题，谁能知道答案。 第130章 六公主的礼物 李莲垂首，“奴婢愚钝，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莲一眼，“算了，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有用处……” “派几个得力的人去照看着六皇子。” “宋昭仪抚养六皇子有功，升为宋嫔。” “还有，六皇子也不用再住在华清宫，让他搬出去吧……老大老二老三之前住的院子他可以自己选择一个喜欢的。” 李莲一一答应下来，转身下去吩咐。 六皇子离开了华清宫，搬进了之前二皇子住的院子。 大皇子的院子最大，最好，他不敢住进去。 皇帝让他随便选，他也不能随便。 皇帝或许不在意，可大皇子未必就不在意。 看到封宋昭仪升为宋嫔的诏书，六皇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宋昭仪一辈子都在想着升高位份，结果死的时候也就停留在了昭仪，现在人死了，却给了一个嫔位。 皇帝这是在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六皇子攥着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皇帝明明知道，钟贵人的事情宋昭仪是冤枉的，可他却不主持公道，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 “殿下，翠儿来看您。” 六皇子记得翠儿，是宋昭仪院子里的二等丫鬟。 他收敛情绪，用略带低沉的声音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之后，翠儿低垂着头走了进来，跪在六皇子面前，“殿下……” “起来说话吧。”六皇子声音迟缓。 翠儿站起身，侍立在地上道，“殿下还好吗？” “嗯，还好，你怎么样？”六皇子问。 “奴婢要离开了……”翠儿道，“昭仪不在了，奴婢要被重新分配。” “现在还不知要被分到何处。” “奴婢来看望殿下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殿下。” 翠儿压低嗓音，接着道，“一个月之前，宫中传言钟贵人腹中的胎儿与殿下相克的，是贵妃娘娘让小枫儿传出去的。” “我和小枫儿住在一个屋子里，有一次她生病发烧说胡话，我在旁边照看，她说出口的。” “奴婢要走了，也只能告诉殿下这么多，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在奴婢七岁那年，差点发烧死了，是殿下拿来两副退烧药才救了奴婢一命。” “殿下是奴婢的救命恩人。” “好，我知道了……”六皇子的内心并未有太多的震撼，他知道，宋昭仪的死与华贵妃脱不开干系。 钟贵人腹中的胎儿与他相克，这就是给宋昭仪害钟贵人留下了伏笔，也吹响了钟贵人死亡的号角。 六皇子打开一个木匣子，里面有一些首饰。 她将宋昭仪喜欢的一件发簪，以及裴乐瑶之前送给的那串道家串珠拿出来，其他的都放在翠儿面前，“你喜欢什么，拿一件吧，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奴婢不要，奴婢是来报恩的。”翠儿跪在地上磕了头，“殿下保重……将来殿下厉害了，再将奴婢要回来，奴婢在殿下身边伺候。” “好！”六皇子点头应下。 翠儿没有拿饰品，转身退了出去。 六皇子坐下来，将悲伤掩盖下去。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拿着裴乐瑶给他的那串道家串珠在手心中把玩。 他想起春生跟他说的那句话，希望他能明白公主的深意。六公主能有什么深意？ 他回忆着六公主五岁的时候出现在书院时的模样。她也是失去了母亲。 可她靠着自己，现在活得很好。每年能出去游历。她似乎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六公主与其他公主都不一样。她现在有自己的人手。那个春生，三年前还是一个小内侍，可现在已经是巡视使，大权在握的内侍。 在整个后宫，比他这个皇子更有面子，更让人害怕。 尊贵的身份没有用，手中握有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内侍见到五皇子毕恭毕敬，并不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而是他背后的华贵妃，姚丞相。 他也要培养自己的人，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样才能为宋昭仪报仇。 * 接下来几日，六皇子都没有出门，任何人也不见，只说自己染了风寒，病倒了。 裴乐瑶来过一次，没有见到人，只好离开。 她给六皇子那串道家串珠，希望他不要黑化。 只可惜六皇子似乎要向她担心的方向发展。 裴乐瑶放下六皇子的事情，这两日都去了宁安宫。 刘太妃的身子有点不爽利。 说是太妃，辈分很高，可是，她的年纪其实不大，还不到五十。裴乐瑶觉得她们身子虚弱，关键在于锻炼的太少了。 太妃们虽然孤苦，可吃饭有人伺候，睡觉有人摆好枕头，运动量过于少。 想想后世那些生龙活虎的老年人，裴乐瑶觉得，得让她们运动起来。 于是，她让宫廷乐师演奏了一曲最炫民族风。 随即她又根据自己的记忆，编了一段舞蹈带着几个太妃一起练。 太妃们一开始很抗拒，觉得不成体统。可裴乐瑶将宁安宫的殿门关上，谁也不让进来，这样便不尴尬了。 几日之后，这些老太妃们竟然也喜欢上了这个运动。 这个舞蹈一开始只限于老太妃们锻炼身体，后来，后宫的其他嫔妃也开始模仿起来，竟然在后宫中风靡。 当然，这已经是裴乐瑶无法控制的。 皇帝第一次看到这个舞蹈，脸都黑了。 “陛下，跳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李莲扭动了一下身体笑道。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 他想找皇后说一说这件事情，让她整顿后宫风气。谁能知道，皇后根本没有时间。 钟贵人生出来的八公主养在了凤仪宫。 八公主不足月，闹腾的厉害。 皇后娘娘这是第一次养孩子，哪里知道，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闹腾起来这般厉害。 她养皇子皇帝未必同意，毕竟她是皇后，她养的皇子就是嫡子。 可一个公主，皇帝还不至于忌惮。 钟贵人之前预感到要出事，便求皇后的庇佑。 八公主出生之后，皇后看着可怜便带回了凤仪宫抚养。 皇帝也没有反对，皇后娘娘抚养八公主成了既定事实。 第131章 观察皇子 皇后娘娘抱着哇哇大哭的八公主，有种脑袋欲裂的感觉，“苏昭仪说养公主可好了，是本宫的贴心小棉袄……这哪里贴心了，这是要了本宫的命啊。” 皇帝听着八公主有力的哭声，又听着皇后娘娘的抱怨，脚步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好吧，宫里跳舞就跳舞吧，比皇后这里还是要清净很多。 皇帝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凤仪宫。回到勤政殿之后，皇帝便正式下了诏书，将八公主交给皇后抚养，赐名玉萍。 * 五月十三，宜嫁娶。 大皇子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从大皇子府到张侍郎府，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沿路的酒肆，茶楼，好不热闹。 裴乐瑶在茗香楼二楼，嗑着瓜子，看着街道上的热闹。 洛北辰正襟危坐，桌上放着棋盘和热腾腾的茶汤。 “你来跟我下棋。”洛北辰招呼裴乐瑶。 “我可不喜欢下棋，太费脑子。”裴乐瑶摇摇头，嗑了一颗瓜子。 “脑子是越用越聪明。”洛北辰道。 “要那么聪明做什么……”裴乐瑶不甚在意，“还是糊涂一些，活的快乐。” “你说你一个小娘子，今年才十岁，这般老气横秋，像是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妪……” “你若喜欢看热闹，为什么不直接去大皇子府？” “去呀，一会儿再去。”裴乐瑶拍拍手上的灰尘，“现在去了，还得跟别人闲聊，太麻烦了。” “我有社恐症。” 洛北辰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就在此时，脚步声从楼梯上传过来。 陆恒背着小手，挺着小胸膛，走进了茶室。 “你怎么来这么晚？”洛北辰问道。 “快坐下来，先陪我下一局。” 陆恒点点头，坐在洛北辰对面的位置，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拿起黑子落在棋盘上。 “我家老爷子刚出门，我才有机会进书房。” “刚拿到四殿下，五殿下和六殿下的策论考卷。” “怎么样？你看了吗？”洛北辰问道。 “四皇子和五皇子一如既往的稳定。” “不过六皇子的风格好像变了，露出了些许锋芒。” 裴乐瑶转头看向陆恒。 “我来看看……” “你好像格外关注六皇子。”陆恒挑眉将手中的试卷交给裴乐瑶。 “人总是喜欢同情弱者，这不是人性吗？”裴乐瑶随口回答一句，展开试卷看了起来。 洛北辰和陆恒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将来大周不论谁坐上皇位，他们都是站在朝堂上最显赫的臣子。 选择向来是双向的。 这两个小子已经在选择未来的君主。 裴乐瑶也是打入了他们内部，和他们一起做生意，让这两个货赚到银子，他们才将自己私底下做的事情告诉她。 要不然谁能知道他们两个人竟然会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未来的储君哪里是他们能够随意选择的。 “六皇子隐忍了这么多年，忽然露出锋芒可不是好事。”陆恒神色淡淡。 裴乐瑶也这么觉得。 只是这段时间她并未见到六皇子。 见文章如见人。 六皇子还是黑化了。 “对了，你们府中都安排好了吗？这两日我可就要动身离开京城了。”裴乐瑶收起六皇子的试卷，然后递给陆恒。 “把这些收好了。别让人发现。” 陆恒点点头，很谨慎的将试卷收起来。 这是皇子的答卷，是不能随意流露在外面的。 “软磨硬泡的都已经说明白了。”陆恒说道。 陆恒是家里的小儿子，上面还有祖母。 陆大人还好，老人家最疼小孙子，不想让他出门，担心他的安危。 “我早已经说好了，而且我还能给你一个惊喜。”洛北辰露出得意的神色。 “什么惊喜？”裴乐瑶问道。 “到时候再告诉你。”洛北辰故作神秘。 洛北辰和陆恒下完一局棋，迎亲的队伍恰好从茗香茶楼下面经过。 “走吧，你们不是想观察一下我这位好大哥吗？”裴乐瑶说道。 洛北辰和陆恒起身整理衣衫，随着裴乐瑶一起来到了大皇子府。 礼乐声声，鞭炮阵阵，大皇子府格外热闹。 大皇子对这份婚姻很满意。 他亲自将张嘉宁从马车上抱下来，牵着红绸引导张嘉宁跨过门槛，跳过火盆。 婚礼大堂上，惠妃娘娘坐在主位。 在后宫中惠妃娘娘是出了名的老成持重。 她也是将自己向着太后的方向培养的。 坐在主位上的惠妃娘娘依然如此，面带和煦的笑容，后背绷直，仪态端方。 皇帝没有亲至，但赐了匾额。 大皇子妃被送入洞房之后，大皇子在长史的陪同下招待宾客。 一位官员上来敬酒，“殿下今日真是英姿飒爽……” “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大皇子毫不客气地道。 官员愣怔一瞬，随即笑了两声。 “今日殿下成婚，陛下定然更加看重殿下，殿下前途不可限量啊……”另外一位官员恭维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 别人或许会客气两句，可大皇子向来是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 这位官员就差太子之位定然是殿下的这句话了，大皇子还不知道谦虚两句，或者严正的说明。 这话如果传到皇帝耳中，皇帝怎么可能高兴。 陆恒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六公主说他这位大哥比较耿直……还是保守了，这哪里是耿直，这是缺心眼子。” 陆恒也就不再看下去了。 作为帝王，还是要胸中有丘壑，不能是一马平川。 一马平川的谦逊还好，可大皇子明显很自傲，毫无自知之明。 陆恒带着失望的观感离开宴会大厅。 “本宫有五六年没有出宫了……”陆恒忽然听到有女子的声音传过来。 稍微判断言语的内容便知说此话的是惠妃娘娘。 整个大皇子府也没有人会自称本宫。 “等过几年，大殿下便能将娘娘接出来……那个时候就能一直住在宫外了。”宫女说道。 “胡说什么！”惠妃厉声喝道。 宫女瞬间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娘娘，是奴婢愚蠢，说错了话……” 惠妃被大皇子接出宫居住，自然是新帝登基，而新帝不是大皇子，如果是大皇子登基，惠妃自然是太后，怎么会出宫居住。 第132章 洛北辰的惊喜 陆恒缓缓摇了摇头。 传言惠妃娘娘老成持重，现在看来，其实内心也是很急迫的。 大皇子的婚礼结束，裴乐瑶回到皇宫。 她与安嫔说了自己要离开京城的事情。 之前她已经与安嫔说过自己的打算。 安嫔并不意外，叮嘱一番，让她出门在外要小心，然后，又叮咐长安姑姑好生照看着。 翌日，裴乐瑶带着奶茶，各种小点心和零嘴来到书院。 过年之后，四皇子似乎发育觉醒，两个月长了有三十公分，个头与前面的三位皇子差不多了，将五皇子和六皇子远远的甩在身后。 他身强力壮，似乎还有继续长高的趋势。 裴乐瑶仰头看着四皇子，“四哥，你现在就像一棵参天大树。” 四皇子哈哈笑着，得意的伸手揉了揉裴乐瑶的头顶。 “以后谁敢欺负你，告诉四哥，四哥揍他。” 裴乐瑶连连点头，“嗯，好……” 这可是她从小培养起来的妹控，是她强有力的靠山之一。 “这两日我收拾妥当便要出门了，回来估计又要深秋或者是初冬。” 四皇子点点头，“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四哥带些外面的特产。” “这一年四哥也会很忙，又要读书，还要练武。” 今年四皇子十三，似乎一下子就褪去了小孩心性，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武教头说我适合练武。” “既然武教这这般说，准没错。”裴乐瑶说道。 “不过四哥有闲暇的功夫还是要多读读兵书。” “可以向梁先生，还有陆先生请教。” 四皇子愉快的答应下来。 就在此时，五皇子和六皇子从外面进来。 五皇子或许是被华贵妃喂养的太过于精细了。 今年也十二了，依然是瘦瘦小小的，虽然也长了一些，但是长得极慢。 六皇子也比五皇子高出了一头，可他却微微弓着身子。 裴乐瑶看到六皇子的模样，心中叹口气。 六皇子对五皇子的态度似乎比以前更恭敬了。 五皇子听说裴乐瑶又要出门，羡慕的脱口而出道。 “不知我何时才能出外面好好的游玩一番。” “不过我可要把场面弄得大大的，所有人都知道本皇子到此地一游。” 裴乐瑶心里想，那你还是别出去了，这般奢靡排场，用的都是民脂民膏。 “六哥，你怎么样？”裴乐瑶将六皇子拉到一边关切询问。 六皇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但裴乐瑶知道他这笑容底下隐藏着的东西却越来越深。 “谢谢六妹妹关心，我现在很好。” “前段时间病了一场，担心给六妹妹带了病气，所以没让你去见我，你不要多心。” “谢谢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我会好好用的。” “贵妃娘娘现在待我也很好。” “你看我现在身上的衣服料子可比以前好多了。” 裴乐瑶心中叹口气，她的那串道家珠串，终究是压不住六皇子心底生出的邪气。 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公主，又不是佛，能做的她已经做了。 她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六哥，我走之后你好生照顾自己，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裴乐瑶笑容灿烂又纯真。 六皇子淡淡笑着点点头，“嗯，好，我等着六妹妹回来。” 裴乐瑶离开之后，六皇子摸了摸放在胸口的那串道家串珠，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呢喃一句。 “六妹妹，你能放下仇怨，可我不行。” 裴乐瑶联系洛北辰和陆恒。 结果洛北辰和陆恒早已离开京城。 裴乐瑶无奈的哼了一声，“说好的一起走，他们两人竟然先走了。” 裴乐瑶去白云观见了宁安公主，又和宁安公主小住两日，这才动身南下往汝州而去。 此时已经五月中。 这个时间的沿途风景裴乐瑶还没看过，所以路上走的并不着急。 她经常与汝州方向通信，所以，不论是上饶县还是牛头村的事情，她都能掌握。 到了汝州，裴乐瑶休息一日便去见张启年。 张启年见到裴乐瑶闲聊两句，便对她说道。 “今日还有一位晚辈来拜访我，京城来的。” “也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 “是一个很厉害的年轻人。” 裴乐瑶微微挑眉，年轻人，很有能力，她喜欢。 裴乐瑶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少年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 洛北辰看着她却是一脸正色，一副他根本不认识她的模样。 裴乐瑶想到，那日在茗香茶楼，洛北辰说会给她一个惊喜，难道这就是他给她的惊喜。 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呀！ 裴乐瑶诧异的是，洛北辰竟然与张启年有私交。 “他是洛北辰……是宁远侯府的小公子……”张启年向裴乐瑶介绍。 “哦，贵胄之家的公子……”裴乐瑶意味深长的啧啧了几声。 洛北辰一脸无语。 “我倒是没想到，先生与贵胄之家还有往来。”裴乐瑶道。 张启年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因为他是清流之首，按道理说是不该与贵胄有所往来的。 虽然大周的清流和贵胄之间没有某些朝代斗得那么水火不相容，但也是各有阵营。 “老夫与宁远侯府着实来往平淡，不过，这位洛小公子与众不同，与老夫是忘年交……”张启年解释道。 “是啊，京城早有名声的少年天才，十四岁中举人，有望成为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本公主也是有所耳闻的。”裴乐瑶阴阳怪气道。 “好了，先生，我与六公主熟识，我来汝州还是受了她的拐带。”洛北辰道。 张启年狠狠瞪了裴乐瑶一眼，“两个皮猴子，一起耍老夫……” 裴乐瑶和洛北辰一起笑出声。 张启年离开，裴乐瑶冷眼看向洛北辰，”说吧，你去了哪个县？” “曹县，曹县县令是我们洛家人……”洛北辰道。 贵胄之家会选择寒门有才华的读书人加以资助。 “我现在是曹县的代知县……” “其实我早想来看望张先生……我以为他这样的人被贬到汝州定然会消沉……” 洛北辰来到汝州见到张启年完全是另外一个场景。 老槐树下，张启年躺在摇椅上，旁边则是小孙女的摇摇车，一副孙儿绕膝，子孙自得其乐的美好场景。 最关键的是张启年不仅没有消沉，反而更加乐观，人还比京城胖了一圈，皮肤白皙，似乎年轻了十岁。 第133章 女人心 洛北辰笑道，“没想到汝州这么养人……连张先生这样的人似乎都忘却了家国大事，只关注小户安乐。” “你来了汝州，还没有查出这里为什么养人吗？”裴乐瑶撇撇嘴，“你不是很聪明吗？” “这不是在等你，你带我去看看，你这三年来的经营。”洛北辰道。 “你好大的面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找答案，少来我这里捡现成的。”裴乐瑶道。 “乐瑶妹妹，别这么小气。”洛北辰唇角勾着浅笑。 “谁是你妹妹……”裴乐瑶哼了一声，“你现在是曹县知县，我们可是竞争关系。” “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信息，想也别想，有本事你就将曹县比上饶县治理的更好，要不然，呵呵……” 洛北辰没想到裴乐瑶是认真的。 女人心，海底针，变脸变得可真快啊。 洛北辰去找张启年辞行。 “先生，我定然将曹县治理好。” 张启年成精一般的人物，知道洛北辰是受了裴乐瑶的刺激，便撸着胡须说道，“老夫这两年看公主殿下，不简单。” “在治理地方上你未必如她。” “没想到先生也这般认为。”洛北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少年天才，从小没有人比他强，此时见到一个小女娃被张启年这般夸赞，洛北辰自然不服气。 张启年笑着摇头。 “先生还是看好我啊。”裴乐瑶奔奔跳跳走进来。 “你还有偷听的毛病？”张启年板着脸，“这可非君子所为。” “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君子……何况，我这偷听的毛病是跟梁先生学的。”裴乐瑶振振有词。 张启年道，“你就学点好吧。” 梁先生，老夫何时教她偷听了。 “先生，我想在整个上饶县兴修水利。”裴乐瑶道。 上饶县的库房中有的是银子，想要拉动经济，基础设施建设必不可少，又能解决就业，带动商机，还能增加收入。 手中有钱不能放在库房里，要让其流通起来才能钱生钱。 “好……”张启年答应一声，“你让孟广元给我上一道文书就好。” 汝州水系众多，这几年张启年翻阅汝州地方志发现此地每年大大小小的水灾不下几十起，确实应该兴修水利。 之前裴乐瑶督促赵成等人修水渠，只是在村子之内，不需要张启年知道，可整个上饶县都要动起来就要告知知府大人了。 裴乐瑶见张启年与自己想到了一处，自然很开心。 “洛北辰聪明，熟读经史子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与他沟通。” “不过，天才少年难免有点傲气，你别彻底锉了他的锐气，让其一蹶不振。”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裴乐瑶却有另外一番想法，“洛北辰这样的少年更多的需要的是历练。” “何况，先生刚才说我的治理能力在他之上，难道是知道我在外面，哄我开心。” 张启年知道裴乐瑶吃醋。 再老成，也是小娘子。 “洛北辰少年成名，只说写文章，你难以超越他……只是治理，你确实更厉害……在这些方面，他以后会栽跟头，你也不用着急。” 裴乐瑶听了张启年的话又开心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洛北辰正是轻狂的时候。” 张启年神色淡淡，“这个年纪轻狂点好。” “等摔一跤，瞬间就长大了，你再让他轻狂，他也忘记了怎么去做？” 裴乐瑶离开，张启年撸着胡须笑出了声。 不论是朝廷和百姓都是要交给年轻人的。 他也喜欢看年轻人的热闹。不论是裴乐瑶还是洛北辰，在张启年眼中都还只是孩子。 洛北辰离开的时候满是不服气，要比一比谁更厉害，张启年乐见其成。 但他在心中也难免去评估最后究竟谁会赢。 洛北辰有才，是一块玉石，只要稍加打磨，削去他的年轻气盛便是一块美玉，这样的人定然会封侯拜相。 而裴乐瑶，…… 他从裴乐瑶六岁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娘子，就觉得她的成熟远远超过同龄人，又老于世故，精于算计，爱财贪婪。 可是她对穷苦百姓却有一颗仁爱之心，似乎又要普度众生。 身为公主，她本可以不做这些。 可她做的却兢兢业业，丝毫也不懈怠。 她最开始能记住牛头村五百多位村民的姓名，以及每一个人之间的关系。 后来，整个上饶县几千人她都能记住他们的姓名，以及家庭情况。 她也知道上饶县有多少土地，这些土地上种的是什么农作物。 上饶县有多少条河流，多少座山，整体地形她都烂熟于心。 一位公主愿意弯腰低头听那些穷苦百姓说话。愿意为他们的生计而奔忙。为他们未来的生活计长远。 这位公主要么是圣人，要么所图的定然比公主的位置还要高。 比公主的位置还要高的，那会是什么位置？ 裴乐瑶刚到汝州的时候，他以为这位小公主只是玩一玩。 宫里的生活太乏味，太无趣了，她想玩一玩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张启年没想到，裴乐瑶将一个村子玩出了新高度。 现在她要带着一个县城来玩，将来呢？ 当张启年意识到裴乐瑶并不是在玩，而是在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他在左相的位置待了那么多年。他知道一位好君主的重要性，更知道一个好的接班人对于一个国家何等重要。 可是，那几位皇子都不甚如意。 想到此处，张启年又觉得一层凉飕飕的感觉从后脑勺上飘上来。 他摇了摇头。 “这些事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去含怡弄孙。” 裴乐瑶找到孟广元，告知他自己要在整个上饶县兴修水利的事情。 孟广元自然不会阻止，很快写了一封申请，盖上上饶县的官印交给了裴乐瑶。 不仅如此，裴乐瑶还在兴修县衙。 一个县的衙门是门面。衙门修的好，才能让外人觉得这个县富裕。 除了衙门，整个上饶县县城的街道围墙都在修整。 这需要大量的劳动力，青砖。 上饶县的砖窑已经盖了两座，才能勉强维持大量的基础设施修建得用砖量。 裴乐瑶看着上饶县的簿册，对孟广元道，“曹县新上任了一个知县，也要大干一场，咱们上饶县可不能输。” 第134章 兑现 裴乐瑶知道，县城之间的竞争是县城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 孟广元这人没有太强的上进之心。 他是修道之人，喜欢坚持本心，随遇而安。 他听了裴乐瑶的话，微微锁起眉头，“女郎，人生在世不过就是几十年，何必要在意一时的成败。” “曹县的知县想赢，那就让他赢。” 裴乐瑶气呼呼的瞪着孟广元。 “不行，上饶县我已经经营了将近三年，让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把我赢了，我脸面何在？” 孟广元深深叹一口气，瞬间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好深沉重。 “战斗还没有打响，哪有你这知县先投降的。” “人家也是知县，你也是知县，进攻的号角都吹响了。你想着举白旗，门儿都没有。” “总之，从今日开始，你必须得跟着我一起努力。” “对了，我给你带了一个师爷过来，他可是天才少年。” 孟广元一听天才少年就头疼欲裂。 天才这两个字意味着就不是普通人，不对，不是人。 可他还想做个人呢。 兴修水利的事情，裴乐瑶在京城早已想好。 他得了张启年的允许，又拉了孟广元，说干就干。 第二日一早，裴乐瑶就召集上饶县的大户和各村的里长开会。 她告诉这些大户和里长，今年上饶县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开垦水田，兴修水利。 每村要修建至少两条排水渠，县郊区也要修建至少六条排水区渠。 务必要做到下雨没有积水，在排水渠附近开垦水田，利用排水渠来浇灌田地。 再修建两处小型水库，调节旱季和雨季的灌溉用水。 裴乐瑶将其写好的规划书放在面前。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些规划书你们拿回去仔细阅读。” 裴乐瑶的目标就是水渠修到哪里，田地就开垦到哪里。 之前很多土地干涸，无人耕种，靠天吃饭，可现在水渠修过去便是可以浇灌的田地，便是肥田沃土。 前塘村的里长钱富贵是个聪明人。 早先他发现牛头村跟着裴乐瑶富裕之后，积极主张裴乐瑶扶持前塘村。 后来前塘村跟着裴乐瑶种植甜菜，制作果酱也富裕起来。 裴乐瑶让做的事情，他自然拥护，但他也不是脑袋发热的人。 此时他仔细阅读着裴乐瑶的计划。 “女郎，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是开垦出来的土地归县衙，我们没有所有权，不能买卖，但有使用权。” “只要我们按时上缴地税，这些土地可以无限期的续约。” 裴乐瑶微微颔首，“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你不想租，土地由县衙收回，转租给其他人。” 裴乐瑶所写的计划中还有一些免租免息的政策。 很多人知识水平低，没有读明白，钱富贵这么一嚷嚷，大家都明白了。 当然，这个政策不仅仅向富户开放，任何一个村民都可以。 外来的流民可以通过此举得到土地，并在上饶县落户。 裴乐瑶相信，此举定然能吸收很多外来百姓落户上饶县，增加上饶县的人口。 赵拴柱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他家是有田的，但后来家中有人生病便只好将田地卖掉换钱，给家人看病。 他媳妇儿田三娘在上饶县的一家酒楼后厨做粗活。 “让你去，你就去。”田三娘晚上对赵拴柱说道。 “这可是裴女郎制定的政策。” “只要跟着裴女郎一定不会出错。” 赵栓柱不敢相信，只要跟着挖渠，累积到积分点，就可以换取田地。 失去的田地还能重新拥有，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好，我明日就去报到。” 翌日一早，赵拴柱便来到了招工点。 他心中依旧满是疑惑。 但上饶县这边的人对这位裴女郎格外信任，处处听到的都是夸赞之语，赵栓柱悬着的心便放下几分。 他们一共集合了二十人。 最后，这二十个男人竟然在一位小娘子的带领下离开了此处。 小娘子掐着腰凶巴巴的。 “我叫赵三娘，来自牛头村。” 赵三娘是赵成的三妹妹。 裴乐瑶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有领导能力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以得到提拔和任用。 “你们这二十人挖渠，由我来负责。” “我来分配你们该怎么做事，如果谁不听话就扣掉你们的积分。” “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冷面无情。” “不听分配，你们告到孟知县那里也没有用。” 刚开始有心中不服气女子领导的人，被赵三娘这么一吓唬，便也老实了很多。 赵三娘带着这些人到了一个下洼村的地方，然后开始分配他们做事。 “水渠至少要挖到两米深。” 赵三娘早已用木尺量出了宽度，规划出了水渠的走向。 “这条水渠长二十里，深两米，宽一丈。” “你们二十人我都画好了相同的小格子，干完就领取相同积积分。” “等积分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能换取一亩水田。” 赵拴柱心中虽然疑惑，但见众人没有异议，都开始干，他也跟着干了起来。 在这里做事还有白面馒头吃，能省一天口粮。 之前他在县里打零工，一整日没有活儿干，还得搭一天的口粮。 为了白面馒头，这么干下去也值得。 五日之后，赵拴住被赵三娘告知积分够兑换一亩田地，他还是不敢置信。 “愣着做什么，拿着你手中的牌子去领田地就好……”赵三娘已经见惯了这种不信任的表情，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催促。 “领了田地，快点回来，要不然今日的积分就得不到了。” 赵拴柱拿着积分牌忐忑的离开。 直到他在地契上摁下自己的手指印，他的心滚烫的仿佛落进火炭里。 后来，当他带着田翠花来到那一亩田地，亲自感受到土地的存在，他瞬间泪流满面。 他跪在田地里，双手捧着泥土，闻着泥土的芳香，那种真实感让他心痛难耐。 他又重新拥有了土地，他的梦成了现实。 从此以后，他能在这块土地上种出金灿灿的稻谷，养活媳妇儿，将来还会有孩子，这里是他的家了。 裴女郎兑现了她的承诺，让他这样的流民也拥有了土地，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第135章 取经 赵拴柱在跪在自己的土地上，手捧泥土的时候，他的幸福便具象化了。 他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他赵拴柱一定跟着裴女郎，裴女郎说什么他都会信，让他干什么他都会听。 赵栓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旁边的那块土地问道， “媳妇儿，这块土地现在是有主的，还是无主的？” 田三娘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块田地说道，“没有看到竖着的木牌应该是无主的。” 土地如果有人认领，便会在田地中间插一块木牌，意思是这块田地已经被别人选走。 “我得挣积分去，咱们把旁边这一块也换下来，两块土地连在一起，到时候就不用东奔西跑，好耕种。”赵拴柱蹭一下跳起来，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牛劲。 赵拴柱在田三娘的脸上亲了一口，撒腿就跑。 田三娘没反应过来，想知道赵传柱做了什么，捂着脸颊，红着耳根，娇嗔的骂了一句，“你个挨千刀的。” “媳妇儿等着，我给你把这片田地全都换回来。” 时光飞逝，转眼将近一月。 赵拴柱再来到自己的田地上。 此时他像个山大王似的。 因为他的田地已经有足足八亩，连成了一大片。 “媳妇儿，照这么换下去，两年时间，我是不是就能有百亩水田了？” 拥有百亩水田，在大周州乡村绝对算得上是富裕家庭。 田三娘也开心的合不拢嘴。 “照这么下去定然会的。” “对了，我想着，你把大哥他们也叫过来。” “县衙又出了新的政策。” “只要一户人家有一个人落户，全家都能在上饶县落户。” “你们赵家人多，兄弟七八个，就那么几十亩土地，一个人分不到几亩。” 田三娘说道，“如果大哥在这边挣到土地能够落户，大嫂以及大哥的一家子就能全部落户上饶县。” “上饶县跟着裴女郎，将来定然要比老家强。” 赵栓柱眼睛亮晶晶的。 “媳妇儿，你怎么这么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 田三娘忍俊不禁，“你就是个憨货，只知道埋头做事。” “当年大哥照顾咱们，咱也不能忘恩。” 赵栓柱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让人写一封信给大哥送回去。” “写信不行，还是你亲自回去一趟！”田三娘说道。 “可是……” 赵栓柱知道来回一趟又得浪费一天时间，一天的活儿就没得干，一天的积分就没了。 “你也该歇歇，别把身体累着。田地重要，身体更重要。” “裴女郎经常说的一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身体就什么都没有了。”田三娘说道。 “裴女郎如果这样说，那就是对的，那我这就回趟老家。”赵拴柱随口说道。 田三娘瞠了他一眼，“裴女郎的话可比我的话管用多了。” 赵栓柱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媳妇儿，谁的醋都能吃，你也不能吃裴女郎的醋啊。” “那是天上的云，咱只有顶礼膜拜的份儿。” “对了，回去的时候带些肉……” 田三娘说道，“让大哥大嫂知道你日子过好了，才会信服你说的话。” 赵拴柱铿锵有力的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往家跑。 * “女郎这孟大人也太能磨蹭了。” “昨天我已经把梳理完的账目交给了他。他今天早上还没核算完呢。”陆恒来到裴乐瑶面前，气呼呼的告状。 孟广元一个头两个大。 陆恒天黑之后才把账目交给他，晚上难道他不要睡觉的吗？ 这班白天加黑夜连轴转，谁能受得了？ 一个公主，一个翰林院大学士的公子，在京城过富家小姐公子的日子不好吗，非要在村子里折腾。 他原本是想着，在上饶县悠闲自在干到退休的。 每天喝喝茶，钓钓鱼，好不自在。 谁想过现在每日加班加点干活的日子。 裴乐瑶看了一眼孟广元，然后哄着陆恒道， “你年轻，精力旺盛，多干点。” “他年纪大了，你多担待。” 裴乐瑶是担心孟广元有朝一日干脆撒手辞官不干了。 孟家是世家大族，底蕴丰厚，不缺知县这点俸禄。 她看过孟广元的日记，年轻时的孟广元是想做游侠的。 万一孟广元撒腿跑了，他上哪里找这么一个得用的人。 她想用的人才太稀缺了。 陆恒哼了一声，小脸阴沉沉的，“你就惯着他吧。” 裴乐瑶无奈一笑，谁让他爱惜人才呢，只能宠着，还能怎么样。 原本他是想将洛北辰抓过来与陆恒一起干，可谁能知道，洛北辰去了曹县。 现在他们是竞争关系。 好吧，虽然竞争机制来的早了一些，这原本也是接下来她想做的事情。 早便早一些，提早适应也好。 孟广元还想跟裴乐瑶唠叨两句，结果却被陆恒拽走。 孟广元的脸像是早八被闹铃叫醒，生无可恋的上班族。 裴乐瑶深表同情，但也无可奈何，创业初期，实在艰难。 陆恒和孟广元刚走，洛北辰穿着一身知县的官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裴乐瑶上下打量片刻，啧啧两声。 “洛大人越来越有官样了。” 洛北辰正襟危坐，轻轻的抿了一口茶。 “干什么变像什么，这就是我的处事之道。” 裴乐瑶呵呵两声，“洛大人县衙的事情不忙，竟然有时间来我这里闲聊。” “我这个知县下达的命令，下面的大户和豪强竟然不听。” “后来我才听说，女郎刚到上饶县的时候也是如此。” “你是以身为二才杀了周显尉，整顿了上饶县的吏志，官场自然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虽然洛北辰十五岁便考上了举人。 可那都是纸上谈兵，哪里知道地方治理的艰难。 他以为朝廷的政令下面执行的不好是因为政令设计的有问题，不是那么完美。 可他哪里知道，每一项政令都会动一些人的利益，这些人虽然不会公然抵抗，但阳奉阴违已经做到了极致。 洛北辰能认识到这一点，也算是他这一趟没有白来。 他哪里知道，他一个知县联合县令下发的命令竟然推行不到曹县的城区和下面的村子。 “洛知县今日来我这里是要取经的？”裴乐瑶挑眉看向洛北辰。 第136章 捞功德 洛北辰又轻轻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想到了解决之道，今日来告诉你一声，不出三个月时间，我定然让曹县的政令上传下达。” 裴乐瑶露出无语的神色。 之前她怎么没意识到洛北辰有如此好胜之心。 “那我恭喜洛知县了。” 裴乐瑶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心里却暗想。 曹县的人口已经大量的涌入了上饶县。 洛北辰却还在斗豪强。 等豪强和大户被他斗倒了，一看曹县竟然没了人口。 想想就这样打败天纵奇才洛北辰，裴乐瑶就心中暗爽。 “那我预祝洛知县一切顺利，心想事成。”裴乐瑶语调里终究是带着点阴阳怪气。 洛北辰将茶水一饮而尽，站起来，拂袖而去。 裴乐瑶有点心疼这位天纵奇才的少年。 可张先生说，玉不琢不成器。 那就让他好好磨砺磨砺吧。 * 赵有田带着一家子来到上饶县。 “大哥，大嫂，我还有事情要忙。”赵栓柱说道。 “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你们就跟着廖五娘子。” “他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做。” 赵栓柱跟赵有田说完，便揉了揉两个侄子的头顶，冲着侄女笑了笑。 赵有田此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可兄弟这般说了，他也不好多问。 “廖娘子，这是我大哥一家子，麻烦你把他们安顿一下，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先走了。”赵栓柱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笑着说道。 廖娘子笑着点头，“放心吧，三娘跟我交代过了。” 赵栓柱离开之后，廖五娘子便把赵有田一家带到了一处联排房。 “一年之内你们可以在这里，免费居住，第二年如果不能从这里搬走，就要交租金了。” 廖五娘子给他们发了两个牌子。 “赵大哥应该会去挖水渠，挣积分，换田地。” 赵有田点点头，“嗯，听说我兄弟换了十亩田了，我也想换。” 廖五娘子点点头，笑着说，“只要肯干，定然能换到想要的水田。” “换到田地，明年春天就能种水稻了。” 赵有田悬着的心落下一半。 “这两日酒坊缺人手，我将嫂子安排到酒坊做工，一个月也能挣五百铜板。” 赵家大嫂一听，一个月竟然有五百个铜板，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大郎多大了？”廖五娘子看向赵有田的长子。 “十一虚岁。”赵有田回答。 “读过书吗？”廖五娘子问道。 赵有田惭愧的摇摇头，“没有……” 他们也想让孩子读书，可哪有钱呢？ “不碍事的。”廖五娘子笑了笑。 “大郎、二郎和大娘子都送到技校做学徒吧。” “这个……做学徒。”赵有田吞吞吐吐。 “赵大哥，放心，我们这里做学徒是免费的。” “还可以免费提供饭食。” “只要学成了出来做工就可以挣钱。”廖五娘子知道赵有田在担心什么，笑着解释。 赵有田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想过，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走，我领你们去转一转。” 廖五娘子带着赵家人先去了酒坊。 赵家大嫂的事情解决之后，又带着他们去了技术学校。 “也不着急做决定，回去商量一下，看看孩子们喜欢学什么。” “兴趣和爱好最重要。”廖五娘子说道，“这是我们裴女郎说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赵有田已经听赵栓柱说了无数次裴女郎，他不知这位裴女郎是何等神仙人物。 “最后咱们再去招工处给大哥报到。” “明日你们就各有去处了。” 廖五娘子带着赵有田一家转了一圈，然后又来到自助食堂。 “你们只要拿着手中的牌子便可以在这里领一份自助饭菜。” “菜量和饭量都是额定的，但是菜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吃的。” “一个月之内可以免费领。” “一个月之后也可以来吃，但是就要交钱了。” 赵有田这半日脑子都是蒙蒙的，因为有太多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信息充斥进他的脑海，他需要时间消化。 直到回到给他们安置的小屋，他们依然觉得像做梦似的。 夫妻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夜的话。 仿佛睡着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直到第二日，赵家大嫂去了酒坊，赵有田将三个孩子送到了技工学校，妥善安置，自己则领到了铁锹，可以去挖渠挣积分，才觉得彻底踏实。 * 曹县县衙后院，新出窝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洛北辰换了一身漂亮的常服，少年俊朗，勃勃英姿。 这段时间忙的他焦头烂额。 一方面他放出诱饵跳动了两家大户之间的矛盾，然后借机将他们彻底铲除。 其他大户和豪强见到洛北辰的手腕便也收敛了许多。 与此同时，他又开始梳理曹县的账目，税收。 他没想到曹县的账目和税收竟然是一笔糊涂账。 全部的账目和税收梳理下来，差点去他半条命。 好在有一些不该征收的徭役可以彻底废除，一些重复的税收也可以划掉，只征收一项。 洛北辰第一次做这种脚踏实地的事情，想要得到鼓励和夸赞。 他觉得自己来到曹县这两个月的时间，为曹县老百姓做了很多事情。 今日他便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想看看老百姓对他惩治豪强，整顿吏治，加强朝鲜治安，为老百姓减负，老百姓对他的观感如何。 洛北辰出门跨上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出了曹县县城，吹着夏日的微风，缓缓下了乡村。 他来到沙口村，见田埂上一位男人看着新长出来的白菜绿油油的，却微微皱着眉头。 “这位大哥今年田地里的小麦收成不好吗？”洛北辰笑容满面的上去打了一声招呼，询问道。 男人冷着脸打量了他两眼见他衣服料子非普通老百姓所穿的麻质衣料便知洛北辰不是普通人。 “还可以勉强够交今年的税负。” “放心，你没听说吗？新来的知县调整了税收，今年交的税要比往年少许多……”洛北辰见这位农夫不上道，主动往自己身上引。 随即洛北辰便满眼期待的看着农夫大哥。 “装腔作势，给自己捞功德，为以后升迁捞政绩而已，少交三斗米能有什么用？” “看看人家隔壁上饶县的裴女郎，那才是真正的为老百姓着想。” 第137章 慕名而来 在这一刻，洛北辰被刺痛了。 “咱们那位新来的知县如果真是为百姓着想，也应该学着裴女郎修水渠，让所有的旱田都变成水田，然后修水渠的人还能领积分换田地。” “那才是真正的为老百姓谋福利呢。” “你叫什么名字？”洛北辰气呼呼地问道。 “我知道你是衙门的人。” “你把这话告诉知县大人也没事。” “反正我没有做坏事，他也不能抓我。” “何况，实在不行我就去上饶县，反正我大哥和我家四弟都去了，听说都得了田地。” “对了，我叫赵有树。” 洛北辰满脸无语，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竟然能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都要去上饶县跟着裴乐瑶。 那死丫头究竟有什么魔力？ “对了，我还跟你说。” “人家上饶县老百姓的白菜根本不愁卖。” “等白菜长好了，就有人上门收购，直接给钱，白菜就拉走了。” “听说那边开了一个辣白菜作坊。” “把白菜抹上辣椒放在罐子里，可以放一个冬天，做家常小菜，格外下饭。” 赵有树看着自家的白菜，深深叹口气。 “现在长得好有什么用，到时候没有销路都烂在地里。” 洛北辰觉得彻底扎心了。 赵有树自然不知道洛北辰被扎心的感觉。 “既然说开了，就多给你说一些。” 赵有树一副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模样。 “裴女郎那里不仅收白菜，萝卜，水果也收，就咱地里种出来的这些东西，就没有她不收的。” “你说，老百姓种出来的庄稼就不愁卖，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庄稼又不是金银。” “可裴女郎就是把庄稼变成了金银，只要长出来，就能卖到银子。” “在上饶县那边的百姓，只要看到田地里庄稼长出来，就相当于看到了金灿灿的银子。” 洛北辰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气呼呼的翻身上马，返回了县衙。 赵有树觉得自己也该投奔大哥和四弟去了。 回了家便开始收拾东西。 洛北辰回到县衙便翻出沙口村的簿册。 赵家原来有十九口人，可现在只剩下十二口。 他再一看，人口都是今年新迁出的。 而他们所迁去的地方都是上饶县。 洛北辰知道了问题的症结。 他在斗恶霸的时候，裴乐瑶跟他玩釜底抽薪，把他的青壮劳力全部都抽走了。 赵家老大和老四都走了，今日见到的是老二。 赵有树也想走，那么赵家就只剩下老两口，还有赵家老三，老五。 洛北辰忽然觉得问题很严重。 “去将主簿给我叫来。”洛北辰吩咐一声。 李主簿听到洛北辰的召唤，匆匆赶了过来。 李主簿年纪大了，胡子花白，手中永远都拿着烟袋，身子有些佝偻。 他站到洛北辰面前，咳嗽两声，“知县大人。” “你可知沙口村赵家？”洛北辰问道。 李主簿以为洛北辰风风火火喊他有何事，原来只是询问一户村中的人家。 “下官知道。”李主簿点点头。 “他家有五个儿子，住在沙口村东头，家中有四十多亩田地。” “其中有十五亩是水田，剩下的都是旱田。” 洛北辰见李主簿对赵家很了解，便问道，“今年赵家迁出了七口人，上面都是你的签字，你可知晓？” 李主簿点点头，“赵家老四走的早一些，赵家老大刚迁出不久，下官自然知晓。” 洛北辰微微皱眉，“这些人怎么随意就能从此处迁出？” 李主簿说道，“赵家老四前几年因为家中孩子生病，卖了田地换了救命钱，可孩子还是没保住。” “家里没有土地便出去做散工。” “他在上饶县那边得了土地，咱也不能把人硬留住。” 李主簿的话让洛北辰无言以对。 “赵家老大，家中有两个儿子。眼看着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 “可他手里只有两亩水田。” “娶了媳妇儿都不够分的。” “他说在上饶县那边也得了土地，只要干的多，土地就能分的多。” “咱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家给孩子娶媳妇儿。” 洛北辰，…… 李主簿无奈一笑，“咱们曹县就是人多，土地少，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旱田。” “也不知上饶县那边是什么情况？” “好像水田分不完似的，真是奇怪。” “按说上饶县和曹县紧邻着，土质情况都差不多。” 洛北辰知道是因为什么。 裴乐瑶从去年年底便开始在上饶县兴修水利。 今日一整年更是什么都没做，都在挖水渠。 水渠挖到哪，水田就开垦到哪。 水田自然是越来越多。 “咱们曹县像赵家这样的情况多吗？”洛北辰问道。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之前其实也不甚多，但这一两年特别多，尤其是今年。”李主薄回答。 李主簿语调轻快，显然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甚至觉得人口减少，土地好分，是件好事。 洛北辰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还是在户籍册上的，还有那些不在户籍册上的流民，更是不计其数。 他收拾了豪强恶霸，却没了百姓，他的政策要下发给谁？ “从明日开始，曹县县衙的所有衙役出去，清算户籍……” 李主簿愣怔一瞬，心里想着要不要辞职了。 他这老胳膊老腿真是跟年轻人折腾不动啊。 洛北辰大张旗鼓清算曹县户籍。 五日之后，曹县所有的户籍清算完成。 果然，两年之内曹县的人口流失了两成。 而这些人口流去的方向都是上饶县。 洛北辰想到那日裴乐瑶有恃无恐，又阴阳怪气的模样。 她早知道曹县人口流失严重，而所去的都是上饶县。 她知道，却不告诉他。她在看他的笑话。 洛北辰气愤异常，又满是挫败。 第一个回合他算是输了。 来到曹县两个月的时间遇到的事情，学到的东西，是他在京城十几年都从未接触过的。 愿赌服输。 但他也不是轻易被打败的人。 洛北辰被某种情绪纠缠的头疼欲裂。 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也是三年前来到曹县，能否将曹县治理的像现在的上饶县那般好。 能否让老百姓用脚投票，抛家舍业也要去上饶县生活。 第138章 打探敌情 想到此处，洛北辰内心的挫折感更强。 他从小便被称为神童，在读书方面他就没有服过谁，至今也没有遇到过对手。 如果是他，用三年不到的时间，他觉得自己达不到裴乐瑶这种程度。 可裴乐瑶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娃。 她初来上饶县时才七岁。 他知道，裴乐瑶在上饶县做的事情靠自己的公主身份是做不到的。 何况，这些普通百姓并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却愿意不计成本的跟随于她。 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力量。 气馁、挫败，不是洛北辰的性格。 他握着桌角的手力度越来越大。 既然技不如人，那便去学。卧薪尝胆，他就不相信，以他洛北辰的智慧摸不清楚裴乐瑶的套路。 这一局他输了，但下一局他未必会输。 洛北辰打定主意，第二日便买了一身麻料衣衫，离开曹县，去了上饶县。 他是知县，做一个假身份还是很容易的。 这一次他没有骑马，更没有坐马车，而是步行从曹县走到上饶县。 到了上饶县，他口干舌燥，满脸灰尘，头发蓬乱，衣衫也被沿路的树枝划出了几道口子，真如流民一般。 此时，他在看上饶县才觉得街道整齐干净，都是新铺的青砖路。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商贸繁荣。 在商铺前还有专门支出来的摊位，供商贩摆摊售卖物品。 即使是旁边小小的馄饨摊，也是生意兴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上饶县，却是他第一次，以这般角度来观察上饶县。 与曹县比起来，上饶县确实繁荣许多。 之前他是以京城的角度来看上饶县的，所以并不觉得上饶县与众不同。 他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太高了。 他又累又饿，坐在馄饨摊的长条凳上。 “婶子，给我来一碗馄饨。” 摊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看他一眼，语气柔和的说道。 “小伙子，如果你是流民，可以再往前走两里地，打听一下一位廖娘子。” “你可以从廖娘子手中领一个牌子便可以去食堂免费吃一顿……” “那里有鱼肉，饭菜好的很，在我这里吃是要花钱的。” 洛北辰惊讶，上饶县竟然有免费为流民吃饭的地方，饭菜还有鱼有肉，这是什么生活？ 不过这些事情他都要探查清楚，并未多问。 “我不是流民，是曹县那边过来投奔亲戚的，我有钱，此时饥渴难耐。” “哦，原来是这样。”摊主笑着应一声，“那你想吃什么馅儿的？” “我们这里主打的是猪肉茴香馅儿，当然还有鸡蛋韭菜的，猪肉白菜，猪肉酸菜……” 摊主数了不下十种口味。 洛北辰惊讶，即使是在京城的馄饨摊，也做不到有十种口味。 口味多意味着生意好。因为馄饨馅料是要提前准备好的，现在天气热，卖不完就坏掉了。 “就吃主打的吧。”洛北辰道。 “好嘞……”摊主愉快，答应一声，绕到旁边的锅灶去煮馄饨。 片刻之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 洛北辰觉得自己可能是太饿了，觉得这是他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 眨眼之间，一碗馄饨，连汤带水，让他吃的干干净净。 他给了铜板，又询问了廖娘子的准确所在。 洛北辰很容易便找到了廖娘子。 他没想到管理流民的竟然是位二十不到的小娘子。 廖娘子问了他姓名。 “我叫孙旺……”洛北辰说着将自己的身份证明拿出来。 “你是要挖水渠挣积分换田，还是做什么他的工种……”廖五娘子见他瘦弱，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挖渠是重体力活儿，担心他干不动。 “挖渠虽然挣积分快一些，可是你这个身板……” “我做别的工种。”洛北辰道。 “腌制辣白菜可以吗？”廖五娘子问道。 洛北辰看着满面灰尘，可衬托下掩藏的是一张白皙娇嫩的脸。 “好……”洛北辰点头应下。 廖五娘子先将他带到可以住宿的地方，然后又带他去饭堂。洛北辰看得仔细。 混沌摊的婶子真没有骗他，上饶县的食堂竟然可以免费提供饭菜一个月，真是难以想象。 就这一吃，一住，就能将流民留下。 翌日，洛北辰便去了腌制辣白菜的工坊。 他聪明，学什么都快。 何况他长得好，细皮嫩肉，辣白菜工坊大多都是妇人，他很快便成了他们打趣的对象。 不仅如此，他还经常被轻薄。 他没想到，在辣白菜工坊最难的事情是保持自己的清白。 此外让他忍受不了的一件事便是，这些做工的人动辄开口称赞裴乐瑶，将其说成了活菩萨一般的人物。 他听到太多裴乐瑶将某一户身处危难的人家救出火海的故事。 转眼已经是六日，整个辣白菜工坊他已经熟悉。 原来上饶县的白菜先从农夫手中收到此处，然后再进行制作，加工，售卖出去。 他算了一下利润，一棵白菜从田地里收的时候也就三个铜板，可制作成辣白菜卖出去，至少能卖到三十个铜板。 再抛去人工，辣椒，糖等投入，算下来，一棵白菜至少也能赚十五个铜板。 真是很好的生意经。 最关键的是百姓的白菜不愁卖。 摸清楚路数，洛北辰准备离开，再换一家工坊去做工。 “孙旺，你是个识字的，你可知辣白菜的腌制手法？”曹婶子急匆匆的来到洛北辰身边问。 洛北辰问，“曹婶子是发生了何事？” 曹婶子是整个辣白菜工坊的管事。 “哎，新出了一坛辣白菜，全囊了，怪可惜的，你可知道解决之法，你去看看……我们这些人都不识字，可裴女郎最近太忙，没时间过来。”曹婶子解释。 洛北辰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辣白菜，但也知道这是一种发酵工艺。 他在天工开物这本书籍中看到过记录。 “那我试试，不知道行不行……”洛北辰道。 “好好……”曹婶子连连点头。 在这些妇人眼中，读书人都很厉害。 洛北辰看那一大缸辣白菜发着难闻的气味，再伸手去捏，软软的，几乎化成汤。 “应该是天气太热……没有通气，导致缸内温度太高所致……”洛北辰试着道。 第139章 掉马甲了 洛北辰对曹婶子说道，“我也是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建议，未必准确。” “找两缸没有成型的辣白菜，先试一下。” “如果可以，那就说明我的建议是正确的，如果不可以，咱们再找别的原因。” 曹婶子笑着连连点头，“阿旺就是聪明，一看就知道是读过书的，脑袋与别人不一样。” 几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笑着上前，又开始对洛北辰动手动脚，趁机一边夸赞他，一边占他便宜。 洛北辰吓得赶忙缩在曹婶子身后。 “好了，看你们一个个的那骚包的样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骚的不行就去药铺买点药，给你家男人喂上。” 几个妇人轰然一笑而散。 曹婶子带人找了两坛没有成型的辣白菜，打开孔。 孔打开的瞬间，里面一股浓郁的热气喷洒而出。 洛北辰原本想走，一时也走不得了，只能等他的建议验证之后再做打算。 几日之后，打孔的辣白菜到了日期。 曹婶子满怀期待的让人开缸。 菜缸被打开之后，没有那股浓郁的发酵的味道，辣白菜看着也是清爽明亮的。 曹婶子拿筷子夹了一块吞在嘴里咬起来，嘎嘣脆，酸辣清爽。 她满眼都是惊喜。 “阿旺果然是读书人，厉害的嘞。” 诸位妇人又虎视眈眈的盯着洛北辰。 洛北辰赶忙又缩在了草婶子身后。 “你可是咱们辣白菜工坊的金疙瘩，以后谁敢在你身上揩油，老娘绝不饶他。” “你放心，婶子定然给你找一个如花似玉的，知书达理的小娘子做媳妇儿。” “从今日开始，你便是领队了。” “之前你半个月的积分才能换一亩田，现在五天就可以。” “等改日裴女郎来了，我把你介绍给她，说不定还能去其他地方做个管事呢。” 洛北辰摆摆手，“不用，不用，婶子，这里挺好的，我就想在这里待着。” “那怎么行，你还年轻，年轻人得有野心。”曹婶子说道。 洛北辰欲哭无泪。如果被裴乐瑶知道他偷偷来到上饶县的辣白菜工坊做工，他还不丢死人。 辣白菜发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洛北辰觉得也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 只是他还得回一趟曹县，换一个身份。 洛北辰准备这两日便与曹婶子提出辞呈，然后领了工钱就离开。 这可是他的血汗钱，虽然少，但弥足珍贵。 可天不遂人愿，翌日，裴乐瑶便来到白菜工坊视察。 前几日有人跟她说辣白菜出现了严重的发囊问题。 只是前几日她正在改进造纸技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 那边的问题刚刚解决，她便腾出手来到辣白菜工坊，看一看出了什么问题。 裴乐瑶忽然造访，整个辣白菜工坊洋溢在高昂的情绪中。 只有洛北辰像见鬼了一般。 他得知是裴乐瑶来了，转身就要跑。 结果，他还没跑两步就被一个妇人抓住。 “孙领队，你要到哪里，裴女郎来了。” “你可是我们辣白菜工坊的功臣，是我们的典型代表。” 于是，鬼使神差的，一段红绸上吊着一个大红花，不知何时就套在了他的肩膀上，横跨在他的胸前。 这版造型简直傻到了极致。 曹婶子与裴乐瑶说了两句话，便扯开嗓子高喊一声。 “旺哥儿呢？” 洛北辰恨不得此时他的双腿能够钉在地上。 只可惜，那全是妄想，几十只手在他的后背腰上猛推。 即使他有千斤重，此时也被推在了裴乐瑶面前。 洛北辰低着头，此时只想裴乐瑶得了眼盲症，不认识他。 结果，旁边一个婶子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将他的脸抬起来，面向裴乐瑶。 “女郎，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我们辣白菜工坊功臣，孙旺……” “我们平时叫他旺哥儿。” 裴乐瑶在看到洛北辰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愣怔一瞬，不过片刻之后便明白发生了何事。 他努力憋住笑，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洛北辰。 “旺哥儿……”她拖长语调。 这三个字原本还没有那么暧昧，被裴乐瑶用这种语调说出来，总感觉有了特殊的意思。 洛北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女郎，你看，我家旺哥儿是个特别害羞的小哥。”曹婶子笑着说。 整个辣白菜工坊爆发出笑声。 裴乐瑶没想到，洛北辰这样的天才少年在辣白菜工坊中竟然成了这些妇人的开心果。 “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还越发的白皙了？”陪乐瑶看着洛北辰道。 “还有你捂着脸做什么？” 洛北辰咬着唇道，“太丢人了。” “无言以对。” 洛北辰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马甲就这样掉了。 “好了，洛知县，再次见面也是缘分，不用捂着脸，大大方方的。”裴乐瑶道。 辣白菜工坊的妇人们皆是震惊。 没想到与她们相处这么久的失望，原来是一位知县大人。 那些曾经对洛北辰上下其手的妇人，顿时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 “真是一白遮百丑，你越来越好看了。”裴乐瑶端详着洛北辰，故意调侃道。 洛北辰恨不得用脚抠出三百平。 这种尴尬到死的境地，这一辈子他就经历这一次。 “洛至县为何微服私访，改名换姓来到我的辣白菜工坊做工？”裴乐瑶端详着他询问。 “我承认，上一局我输了，但我是个不服输的人，我想着来看看上饶县有什么魔力？” 事已至此，洛北辰也只好坦诚。 “洛知县果然是少年天才，这才多久时间，已经成为辣白菜工坊的团宠，还戴上了大红花，还做了领队。” “果然是人聪明，学什么都快。” 洛北辰瞪着裴乐瑶，“你挖苦就挖苦，少阴阳怪气的。” 裴乐瑶绷着小脸，“我哪里阴阳怪气了？我这是诚心夸赞。” “古有吴王夫差卧薪尝胆，今有洛知县微服私访偷师学艺。” 洛北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在这位六公主面前他就没占过便宜。 “我只是好奇，上饶县为何能让那么多曹县的百姓背井离乡，亲人分离，也有来到这里。” “所以我想亲自体验一番。” “这不是你说的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第140章 教育洛北辰 裴乐瑶呵呵干笑两声，“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你来这里偷师，还是我的错了，是我引导你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洛北辰摇摇头。 “俗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裴乐瑶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 她倒是从未发现，洛北辰这个读书人脸皮竟然这般厚。 把偷师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好生壮烈。 裴乐瑶忽然想到上学时学的那篇文章，读书人的偷不算偷，只能算窃。 算了，她计较什么，洛北辰就是太好面子了。 原本他来汝州也是受了她的蛊惑。 她温柔一笑，伸手拉住洛北辰的手腕。 “北辰哥哥，你随我来。” 洛北辰跟着她走了出去，然后将套在肩膀上的大红花摘下去扔在旁边。 “你本身就是听了我的话才来汝州的。” “当时我就想让你帮我。” “事情不知为何就发展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从明日开始你便来县衙。” “在县衙学到的东西，可比你在辣白菜工坊学到的东西多的多。” 洛北辰点点头，“好……” 裴乐瑶离开，洛北辰返回辣白菜工坊。 “洛，洛知县……”曹婶子也有点紧张，毕竟她也搂过洛北辰的腰，拍过洛北辰的肩膀，还捏过洛北辰的脸。 她怎么也没想到洛北辰是知县大人。 “哦，婶子，把我的工钱结给我，我明日就不来了。” “裴女郎让我去县衙跟着她做事。” “好好，没问题。”曹婶子连连点头。 其他人也都紧张兮兮的看着洛北辰。 此时洛北辰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一口囊了的辣白菜。 早知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又何必微服来到上饶县，在工坊里做工，每天被骚包妇人占便宜，闻着酸腐的味道，承受着闷热的气味，以及妇人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异味道。 洛北辰翌日便去了上饶县衙门，跟着宋玉。 他没想到宋玉也是进士出身，而且宋城还是宋城的弟弟。 裴乐瑶身边竟然已经聚集了这般有才华的人。 简单寒暄之后，宋玉便给洛北辰分配了事情。 几日之后，洛北辰终于抓到了裴乐瑶。 他没想到，他来到县衙做事在辣白菜工坊做事见到裴乐瑶的频率几乎相近。 这还是这几日他第一次见到裴乐瑶。 他将门关上，压低嗓音。“你怎么敢彻底改变了收税的方式？” 一个朝廷如何收税那是有法度的。 他没想到裴乐瑶彻底打破了这个法度。 “这里山高皇帝远，上面要的是税收的银子，又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朝廷的法度里也没有要求地方官吏将老百姓逼良为娼，逼得他们卖儿卖女。 现实中因为交不上税收沦为佃农，流民，然后为了生存下去，卖了自己，卖了儿女的案例不计其数。 “今日你来了，我恰好有时间走，带你去个地方。” 裴乐瑶没有给洛北辰讲那些大道理，带着他来到了流民收容所。 “这里我熟，我在这里你住了很长时间。” 他在辣白菜工坊做事，晚上就住在免费的流民收容所里。 他们来到免费食堂。 此时正是晌午饭点，食堂里有很多人。他们见到裴乐瑶和洛北辰，目光不由得聚在他们身上。 只一眼，这里的人便知道裴乐瑶和洛北辰与他们身份不同。 裴乐瑶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洛北辰坐在其对面。 其他流民也都纷纷入座，不过，都与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探究的目光依然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洛北辰被这么多人盯着，稍稍有些局促。 裴洛瑶却泰然处之，看向对面的一位娘子问道。 “这位阿姐，这里的免费餐饭分量你能吃得饱吗？” 免费餐饭自然不是无序的供应，而是定额定量的。 男子和女子的分量不同，男子稍微多一些。 当然，他们不可能完全吃饱，但吃个五分饱是可以的。 “可以吃到七分饱。”这妇人如实回答。 当然，如果想继续吃是需要花钱去购买的。 即使购买，饭堂的饭菜也要比外面的馆子便宜一些。 裴乐瑶微微颔首，“这免费食堂是救急用的，不是好吃懒做的所在。” “还是要去找事情做。” 妇人连连点头，“小娘子说的对。” 就在此时食堂的管事刘婆子匆匆走了过来。 “裴女郎，您来了。”她态度恭敬，满脸笑容。 “我没什么事情，过来转转，给我和洛大人也上一份饭菜，按照平时的量，然后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用在这里站着。”裴乐瑶说道。 刘婆子点头应下，忙招呼人为裴乐瑶和洛北辰分别上了一份饭菜。 洛北辰对这里的饭菜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吃过很多顿。 裴乐瑶吃的津津有味。 周围的流民也开始吃饭，目光却不时的偷看。 他们看向裴乐瑶和洛北辰他们的目光中对裴乐瑶的态度更加恭敬。 他们认为神仙一般的裴女郎竟然与他们一同在饭堂吃饭，而且吃的还格外香。 他们此时的心里觉得裴乐瑶与他们是贴近的。 裴乐瑶将这份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刘婆子恭敬地上前询问，“女郎还有什么吩咐？” “鸡蛋汤太稀了，你现在汤里打鸡蛋量，再翻一倍。” “多出来的银子，你做个账拿去衙门。” “还有，粉条汤里的粉也太少了，咱自己有粉条工坊，不要这么吝啬。” 刘婆子连连点头应下。 食堂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随即，裴乐瑶带着洛北辰去了流民收容所的房间。 她查看房间里的木床坚固不坚固，窗户有没有漏风，被褥是不是棉絮芯…… 她发现收容所的院子里杂乱不堪，微微皱眉。 “这里不是有专门打扫的人吗？” 管事躬身上前，将打扫院子的老妇叫过来。 管事正要呵斥，老妇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裴娘子，我已经两个月没领工钱了。” 裴乐瑶冷眼看向管事。 管事瑟瑟发抖，匆忙跪在地上。 “一定是属下失职。” 裴乐瑶发了管事一个月的俸禄，全部补贴给这位打扫的老妇。 老妇冲着裴乐瑶磕了三个响头。 洛北辰听到的则是周围对裴乐瑶的夸赞之声。 原本他没有想清楚裴乐瑶今日带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此时恍然间懂了一些。 第141章 点到为止 洛北辰发现自己又把位置摆的太高了。 如果他不是宁远侯府的小公子，而是真正的流民孙旺。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 他是流民孙旺，晌午的时候，在食堂遇到了裴乐瑶。 见到裴乐瑶的穿着，他定然和其他流民一样对其产生好奇。 疑惑这样的小娘子为何来到食堂？ 在得知她身份之后，再看到她能与他们这些流民吃同样的饭，去他们住的地方，看他们的住宿条件。 细节涉及到被褥暖和不暖和，卫生是否干净，窗子是否漏风。 如果他是孙旺，裴乐瑶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他心中定然会感动。 再看到裴乐瑶处罚了那个没有按时发工钱的管事，便觉得只要跟着她，只要卖力干活儿，就能拿到钱，不会担心辛苦钱被拖欠。 他内心会产生无限的信任。 孙旺心中必定会对裴女郎充满感激，恨不得为她赴死。 洛北辰深吸一口气，后背升起一股冷冽的气息。 一件事情从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看，结果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他还是以宁远侯府的小公子来看今日裴乐瑶的所作所为，便觉得这些事情意义不大。 可对于流民来说，裴乐瑶今日的表现堪称完美，会让他们将其视作最大的恩人。 在辣白菜工坊的时候，洛北辰时时刻刻都能听到这些人对裴乐瑶的夸赞。 那些夸赞之语听的他十分厌烦和抵触。 那是因为，他只是表面上是孙旺，内地里他还是洛北辰，是曹县的知县，是宁远侯府的公子，他有退路。 如果真像这些流民一样，他们没有土地，没有资产，甚至连饭都吃不饱，除了感恩和效命，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难怪殿下能将上饶县治理的如此之好，官民同心，政通人和。”洛北辰感慨一句。 裴乐瑶淡淡一笑，“你们这些贵胄之家的公子，从小的教育不是要礼贤下士吗？” “所以，你们认为，只要管好读书人就能管好天下。” “可是真正要做到的是礼贤下民。” “上位者觉得礼贤下士，然后，让这些读书人再礼贤下民。” “可一旦这些读书人到地方做官，不能做到礼贤下民……” “渐渐的，朝廷就会失去民心。” “那可就麻烦了。” 洛北辰微微颔首，他是打心眼里觉得裴乐瑶说的是正确的。 可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眉梢挑起，“你是公主殿下，你的身份比我还高呢。” 裴乐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自然不能跟洛北辰道明。 洛北辰只看到百姓视她为恩人，对她爱戴。 可裴乐瑶却为更长远做打算。 大周已经延续了两百年，以他对历朝历代的认知，大周已经到了盛极而衰的阶段。 但凡遇到大灾大难这些外部冲击，整个大周就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上饶县现在有将近两万人口。 以她对上饶县的观察，其中至少有七成人口愿意为她赴死。 如果朝堂真的发生什么变故，上饶县就是她的根基。 当然，上饶县才刚刚发展起来。 将来还要向整个汝州扩展。 汝州人口将近八万，水陆交通要道，粮草富足之地。 将来但凡发生一些事情，这里就是她的大本营。 当然，如果将来皇帝要逼着她去和亲， 好言相劝之后，皇帝依然不改变他的想法。 她也会让皇帝知道她的厉害，她不是之前含香苑的六公主了，任人拿捏。 再过两年，她就能将整个汝州八万之众握在手中。 到时候，她就是很有力量的公主。 “你怎么改变了上饶县的收税政策？”洛北辰问道。 “税收政策那是朝廷制定的法度，我可不敢随意更改。”裴乐瑶说道。 “上饶县的税收可都是足额缴纳给政府的，一分都不少。” 洛北辰自然知道税收是地方衙门的命脉。 他到曹县之后，一方面打击恶霸豪强，另一方面就是梳理税收将一些重复的税种废除减轻百姓的负担。 可裴乐瑶却完全改变了一种税收方式。 “你别骗我，我不是傻子，这几日我都在查看上饶县的税收账目。” 裴乐瑶说道，“之前大周是按人口来收税。” “一家一户的人口和土地是绑定在一起的。” “可现在上饶县绝大部分的土地都在衙门手中。” “之前有一半人口途中已经没有土地。” “他们连土地都没有，你从他们头上来征收农业税，你觉得这合理吗？” “比如说你是孙旺，你的户籍还在曹县，你在曹县已经没有土地，你在上饶县做工，而曹县那边还要征收你的土地税。” 裴乐瑶挑眉看向洛北辰，“你觉得合适吗？” 洛北辰无言以对。 老百姓没有土地，光靠户籍是锁不住他们的。 他们终究得寻求活下去的方式。 历代朝廷其实最后都是网友土地兼并。 土地集中于少数人手中，他们一方面隐藏土地数量，另一方面又用各种方式免税。 朝廷从普通百姓身上收不到税，从这些豪强手中也收不到税，最后朝廷国库空虚，而老百姓又都沦为了流民，成为了动乱的因素。 所以治理好一个国家有两个底层逻辑，一是能有稳定的税收来源。二是老百姓有活儿干，有饭吃。 如果上饶县没有这么多工坊，也解决不了流民的就业问题，也容纳不下这般多的人口。 “土地兼并……”洛北辰你来一句。 他秋闱考试的策论题写的就是土地兼并。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那篇策论写的多么肤浅。 豪强和世家大族一户假如有四十口人，却有数万亩土地。 他们只要缴纳四十个人的税负就可以。 可普通百姓家中即使只有四口人，却只有四亩田地，交完税，所剩的粮食他们还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裴乐瑶说道。 “我在上饶县的收税方式，你可不能出去乱说，更不能告诉京城的人，任何人都不行。” 洛北辰点了点头。 他知道裴乐瑶已经点到为止了，说的太透就会伤害到他。 第142章 增产增收 裴乐瑶的收税方式只是在上饶县实施，如果这样的收税方式在他们骆家老家实施，会怎么样？ 那么洛家阖族上下定然会反对。 他父亲是宁远侯，骆家子弟在朝中多有为官者。 如果举全族之力来反对这项措施，即使裴乐瑶是公主又怎么能推行的下去？ 此时洛北辰才意识到，他们洛家的数千顷田地，堆积如山的粮食，那些都是从老百姓手中搜刮而来。 在大周初立时，普通百姓是分到田地的，世家大族手中哪有这么多的田产地产。 在他痛批土地兼并的时候，他竟然也是受益者。 可他在写那篇文章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受益者。 那时他只想着，他是心怀天下，济世安民的大才。 洛北辰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心怀天下，济世安民，现在让他回到洛家，以这样的方式收税，他在家族就推行不下去，别说是整个天下。 此时，洛北辰才意识到，他其实就是自己最唾弃的那类人。 在这一刻，他从小建立起来的价值观似乎要崩塌。 他来到曹县见到过流民，饥肠辘辘的百姓。 那个时候他竟然觉得应该是这些人自己不成器，不努力的结果。 他未想过，这些人命运如此悲惨是因为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 而他也是铸成这只大手的一块基石。 洛北辰深吸一口气。 “这样的政策世家大族是不会同意的。” “在整个大周根本推行不下去。” 裴乐瑶无所谓的笑了笑。 “我只是一个小公主而已，哪有那么大的志向。” 历朝历代的改革者就没有好下场。动一个人的利益相当于动人家的祖坟，那有多大的阻力可想而知。 除非发生一场彻底的动乱，将之前所有的秩序和规则全部打破，然后再重新建立。 不破不立。 可乱世最苦的还是老百姓。 “我把这小小的上饶县能管好就不错了。” “能度一人是一人。” “以前我只是想管好牛头村，只一个小村子而已，现在已经让整个上饶县跟着受益。” “我的功劳已经很大了。” 洛北辰一时说不上话来。 这些事情是他们这些读书人该做的事情，他竟然想要一个十岁的小公主将其扛下来。 他觉得自己有点卑劣。 裴乐瑶狡黠一笑，“今年上饶县的白菜工坊，制糖工坊……” “这些工坊的税收已经足够上缴朝廷。” “我准备把那些豪强大族的田税，地税全部都收上来，普通百姓全部都免税。” 洛北辰此时不服已经不足以平复内心的情绪。 “北辰，受教了。” 裴乐瑶嫣然一笑，拉住他的手腕，“北辰哥哥这么认真做什么？” “我们也算是从小相识。” “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毕竟是她拉洛北辰入局的，要不然人家在京城，现在依然是众星捧月的天才少年。哪里会来到上饶县，在辣白菜工坊被好多骚包妇人揩油，又被他这个带了外挂的穿越者打击。 “六公主，你说了，我们从小相识。我读的书自认不比你少，你是如何得知这些？” 裴乐瑶笑了笑。“公主有公主的资源。” “我有很多老师。” “哪一位？”洛北辰脱口而出询问道。 裴乐瑶干咳两声，“一位不愿意出世的高人……” 宁远侯府资源再多，也比不上皇家。 皇家能请到一些段位更高的先生也在情理之中。 洛北辰深信不疑的点点头，“如果将来有机会，还请公主将他介绍给我。” 裴乐瑶笑了笑，“好说，好说？” “不过以我个人的想法，洛辰哥哥你空中楼阁的学识已经足够丰富了，现在就缺一些脚踏实地的泥土气息。” “如果你真想学习治理之道，” “不如就学你之前的样子，以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在民间活动，” “以身入局，才能真正的拾起大道。” 洛北辰恍然大悟。 洛北辰从小被称为神童，他的志向便是治国平天下，要做济世之能臣。 他立志高远，意志坚定，虽然此时受了挫折，但是从未放弃梦想，也不会放弃梦想。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日之后，宋玉找到裴乐瑶。 “洛公子哪里去了？” “人家是宁远侯府的公子，还能一直在这里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应该是离开回京城了吧。”裴乐瑶说道。 宋玉啧啧几声，颇为失望的摇摇头，“我就知道这些世家公子受不了这般苦楚。” “那是洛北辰，你不要一杆子打倒一片人。”陆恒不服气的走进来说道。 “他洛北辰是洛北辰，我陆恒是陆恒。” “好啊，那这些账册就交给陆公子了。”宋玉说着，将厚厚的一沓相册放在了陆恒的怀中。 陆恒面露惊恐，转身要逃，可是账册已经塞进怀中。 他做什么显眼包呢？ 裴乐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陆恒冲着她哼了一声，“你拐我来此处……” “你是把我一个人当三个人来使呢？” “辛苦了，辛苦了，陆恒哥哥。”裴乐瑶甜美一笑。 陆恒耳根一热，转身抱着厚厚的账册离开了。 秋风徐徐，到了稻子收割的季节。 裴乐瑶站在田埂上，微风拂面，将她的发丝吹的上下跳动。 陶娘子满面笑容的走过来。 “裴女郎，孟知县。” “这块田地就是咱们的新稻子，怎么样？”裴乐瑶问道。 陶娘子笑容洋溢，语调上扬。 “颗粒饱满，米粒硕长，大致估算一下，一亩地能达到将近三百斤。” 裴乐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与前年相比可是翻了一倍。” 之前上饶县这边的水稻一亩地只能收成一百多斤。 陶娘子笑着连连点头。 “裴女郎说的那个杂交好像成功了。” “今年稻田成熟的时间比之前至少提前了二十天。” “如果照此计算，在过年之前，还能再种一茬。” “那就试一试。”裴乐瑶说道。 “即使失败，最多不过就是浪费些种子而已。” 在没有工业化之前，亩产三百斤的水稻绝对算得上是高产了。 最关键的是，这种水稻还能一年两熟。 这样算下来，就比之前亩产多了四倍。 第143章 回京日常 几位老农皮肤黝黑，脸上满是沟壑，跪在地上捧着打落的稻子，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泥土里砸。 “苍天啊，祖宗保佑，裴女郎保佑……”一位苍老的声音哽咽地呼喊着。 “老天保佑，裴女郎保佑，咱们的子孙再也不用吃不上饭了。”另外一位老农脑门磕在地上喊道。 在场的农夫不论老幼，皆是欢呼声。 他们来到裴乐瑶面前磕头，感谢她让粮食增产。 陆恒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被震撼了。 这种场面他在京城即使读再多的书也读不到。 他读了很多史书。对于灾年的描写寥寥几字。 天大旱，流民遍地。 流民遍地，四个字，怎么能道出什么是真正的流民。 陆恒在上饶县见过几天没有吃到饭，走路双腿都在打颤的流民。 那才是几个流民。 流民遍地那是何等惨状。 对于粮食收成，他只看到过一个州府累积收成多少斤粮食，那些都是干巴巴的数字。 哪里看到过农夫看到粮食丰收这般又哭又笑的真情流露。 眼前的这些才是有血有肉，让人心灵震颤的存在。 “陆恒，你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就开始努力增加粮食产量？”裴乐瑶问。 “从有史书记载以来？”陆恒道。 裴乐瑶摇摇头，“从人类诞生开始的那一日……” “这是人类一直在追求的伟大事业……” “直到人类灭亡，种子也会从土地里生长出来。”裴乐瑶摩挲着手中的稻谷。 陆恒觉得自己眼中的裴乐瑶再度高大起来。 他来到上饶县，了解了上饶县做的事情之后，觉得裴乐瑶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这是第二次。 这一次离京他觉得太值得了，即使回去被老爹打死也值得。 西边晚霞普天，东边月牙挂上树梢。 裴乐瑶看着天上的明月，踩着脚下的土地，望着依然在欢庆的百姓。 不论什么王朝都有消亡的一天，唯有天边的晚霞，脚下的土地，眼前的百姓是永恒的。 秋收结束之后，裴乐瑶收拾一下，便准备返回京城。 上饶县重要，京城的关系也要维持。 离开京城的时候，裴乐瑶让春生留意着六皇子。 这段时间，六皇子倒是没做任何事情，平静的仿佛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越是平静，裴乐瑶却越是担心，闷葫芦最可怕。 以六皇子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伤到华贵妃。 他下手的人定然是五皇子。 五皇子虽然是被华贵妃宠坏了，有点恃宠而骄，可是，华贵妃做的那些阴私，五皇子根本不知道。 他就是华贵妃养在温室里的小白花。 将来等待他的定然是暴风骤雨的摧残。 可裴乐瑶不想让六皇子拉开摧残五皇子的第一枪，因为最后六皇子会很难收场，甚至搭上自己的小命。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她不想看着他们无谓的牺牲。 三位年长的皇子在朝堂上的争斗越来越激烈。 虽然谢晋和宋城定期会给她送低报。 可毕竟离京城太远，很多事情还是身临其境感受一番比较好。 “我这就动身要返回京城，你一起走吗？”裴乐瑶问陆恒。 陆恒年纪尚小，又是陆先生的老来子，从小身体还不太好，裴乐瑶不想他一个人留在汝州。 “离过年还早，我可不想这么早回去。”陆恒摇摇头。 “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我再等两个月再回京城。” 裴乐瑶道，“你是担心陆先生打你吧！” “你是偷跑出来的。” 陆恒眼神闪躲，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你在胡说什么，我可不是偷跑出来的……” “我说要出来游历，我爹马上支持。” 裴乐瑶笑道，“要不是我写信安抚先生，他老人家就追到这里来了。” 陆恒，…… “必须回家过年，要不然我无法跟先生交代。”裴乐瑶道。 “好，我给父亲写一封信，向他报平安，再将事情说清楚。”陆恒有点尴尬地道。 “那好……”裴乐瑶笑了笑，“我先回京……” 裴乐瑶将汝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便返回京城。 今年回到京城恰好赶上中秋节。 裴乐瑶先给皇帝送了礼。 现在她十岁了，在这个女子十四岁就可以嫁人的年代，十岁是大姑娘了。 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样送些土特产了事。 礼物要拿得出手。 好在，今年在上饶县山中采石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玉矿。 虽然玉质与那些着名的矿坑的玉石没法相比，但也是玉呀。 何况，这两年皇帝越来越看重这些虚荣的东西。 裴乐瑶选了一块翡翠，在上面雕刻了飞龙在天的图案送到皇帝的御书房。 皇帝看到礼物很是开心。 “几个月不见，小六又长高了……” 裴乐瑶容貌也更加美艳，骨相与他相似，可眉眼与那扎依如出一格。 “回来了就好好陪陪你母亲，与兄弟姐妹也要多亲近。”皇帝道。 裴乐瑶笑着答应下来，“父皇放心，我有时间便会来勤政殿与父皇下棋，喝茶……” 皇帝笑着点头，“好……” 马上要到中秋了，长春宫每年要做月饼。 安嫔对吃食向来是很讲究的，何况，她也愿意在吃食上亲力亲为的人。 她对食物有自己的态度。 她认为，一个人在食物上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其他事情上又有什么值得浪费时间的。 裴乐瑶在外面这么久，回到皇宫之后，主打的就是陪伴。 安嫔乐意做什么，她便陪着。 只是在做吃食方面她实在没有灵感，也没有耐心。 三公主倒是十分擅长此道。 她主要是得了苏嫔的遗传。 苏昭仪也在今年提了位分，从昭仪提成了嫔。或许是因为，三公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母亲位分高一些，将来找驸马的时候也好挑选。 裴乐瑶对味道古怪的月饼没有兴趣，还是专情于豆沙，五仁这些传统味道的。可三公主对于吃食颇为具有探索精神，她今年要做肉馅，还有咸鸭蛋的。 安嫔放任他们在厨房里折腾。 “三姐，听说父皇开始为你挑选驸马了，你可有中意的人选。”裴乐瑶问。 现在大周边疆稳定，越早挑选好驸马，免得到时候出现事情，需要公主和亲，就将三公主顶上去。 第144章 敌国挑衅 三公主露出羞涩的表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 “我的意思是，嫁人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主动……” “你不接触不到就让安娘娘给你打听，哪家郎君人品好。” “一定要嫁一个本身就人品好的。” 历史上，公主被家暴的也有很多。 两情相悦自然是好，可这个时代，哪有哪个条件，找一个人品好的人是底线。他可以不爱你，但至少不会虐待你。 “你才多大，脑瓜子里怎么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三公主戳了戳她的额头。 “还有，三姐，你肉馅一定要炒熟了，别像上次……”裴乐瑶叮嘱。 又一次三公主试做一道新菜，吃得自己拉了三天肚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苏嫔吓得以后再也不让她进厨房。 后来，倒霉的便是下面的小丫鬟，因为苏嫔根本阻挡不了三公主试验新菜。 “这是灶房圣地，你少说那些不吉利的。”三公主板着脸道。 裴乐瑶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对了，你那豆沙和五仁的要多做一些，安宁宫里的老太妃们喜欢吃……”三公主道。 “好，那就再少放些糖，他们的牙齿都不行了，别把牙吃掉了。”裴乐瑶道。 裴乐瑶和三公主在灶房里忙了一日，做了不少月饼出来。 除了传统的馅料，还有三公主的创新款，多数是桃花，杏花馅的，味道和口感都不错。 裴乐瑶差人给皇帝，皇后，来往好的妃嫔都送一些。 当然，廖先生，陆先生，谢晋之流也会送去 中秋节皇帝要去摘星楼赏月。 那个时候她不愿意去，大晚上挺冷的。 何况，看到月亮，她便不由自主想到李太白的那首诗，心里难受。 于是，在上午她带着月饼和水果去看四皇子和六皇子。 四皇子身高力壮已经是大小伙子，不能再与德妃住在一处，只能搬出来独立居住。 六皇子如果不出宋昭仪那档子事情，是还可以住在后宫的。 四皇子和六皇子得知她要来还准备了饭菜。 四皇子这个年纪已经能喝一点酒了。桌上放着一些低度的果酒。 四皇子还是乐呵呵的，见到她很开心，“六妹……好久没见了。” 裴乐瑶笑着点头，“回来事情也多，就没有去书院见哥哥们，你们还好吗？” “好，好得很。”四皇子笑着道。 六皇子沉默寡言，微微颔首，“嗯，挺好的。” 四皇子见到她很愿意分享，“哥这段时间得到了几次武教头的夸赞，他们说我功夫还能精进……” 四皇子在跟她说自己练了什么拳法，刀法，骑射的精准度…… 六皇子面色平静的听着，毫无波澜。 似乎感觉自己太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他看向裴乐瑶，“六妹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裴乐瑶道，“四处走走，遇到很多的流民……” 裴乐瑶将自己遇到流民的故事讲给四皇子和六皇子听。 “六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天底下真的有吃不上饭……饿死的人吗？”四皇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四皇子这般惊讶无可指摘，他从小在皇宫长大，哪里见过流民，人不可能有超过自己环境的认知。 可六皇子却表现的很冷漠，似乎那些流民与他毫无关系。 极度的冷漠也是很可怕的。 虽然四皇子不懂，但是他有关注的热情。 中秋佳节，月朗星稀，裴乐瑶却早早沐浴更衣，躺在床榻上看着画本子。 观星楼上丝竹之声不断，灯火辉煌。 可以想象，今晚皇帝又会听到多少恭维之声。 人不是神，听得恭维之声太多了就会迷失自己。 中秋节后，一道五百里加急的折子送到了皇帝勤政殿的龙案上。 次日早朝，折子被抄录了几十份下发到百官手中。 南诏与大周接壤之处发生了不小的冲突，南诏一个县令被打死了，他们想要大周的赔偿。“ 户部尚书听到赔偿两个字，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皇帝这两年大小宴会不断，修建观星楼花了不少，再加上各处灾情频繁，税收拖欠，国库实在空虚。 “是南诏的县令自不量力，冒犯我们大周的土地，被百姓打死，那是活该，这属于民斗，让地方衙门道歉就可以……” “上升不到朝廷赔偿。” 大周国库赔偿几百两银子定然不行，面子上也不好看。 “这种事情不能上升到国家层面，交给地方管解决就好。” 兵部侍郎道，“这说明我大周百姓勇猛，寸土不让，不用赔偿。” 礼部尚书露出无语的表情，“大人，你们看看上面的印章，那是南诏皇帝的印玺……” “不是我们想上升到国家层面，是人家南诏已经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对方下的是国书，我们不予回应，只是让地方官去处理，显然说不过去。 皇帝将目光落在三位皇子身上，“你们三个是什么看法？” 大皇子作为长兄自然要第一个回答，“儿臣认为，不该尝……明显是他们故意挑事。” 皇帝的下巴微微下收了一些。 皇帝在位十几年，早已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因为他的喜好会影响下面的人。 可皇帝还是会在一些细微之处暴露自己的心理。 二皇子向来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之前他没有太多机会见到皇帝，自然无法观察，可她现在每日上朝都有机会观察皇帝。 皇帝对于认同的事情便会微微的收起下颌。 刚才皇帝就有收下颌的细微动作，说明他认同大皇子的做法。 二皇子道，“父皇，可以派官员前去协调，但是，不给赔偿……” 二皇子向来是周全的性格，他这般回答，皇帝也能料想到。 “老三，你是什么想法？”皇帝最后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道，“父皇，儿臣觉得还是给与赔偿比较好，毕竟事关两国，万一开战，很是不妥……” 皇帝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不过，并没有发表看法。 三皇子的说法倒是得到了户部和礼部官员的支持。 礼部觉得大周是礼仪之邦，该当如此。 户部则是担心冲突扩大，花的银子会更多。 第145章 考教皇子 皇帝道，“既然如此，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上一道折子送到勤政殿来……” 三位皇子答应一声。 这是皇帝给他们出的考题，当然也是在向他们问政。 皇帝自己有想法，但是，这是难得的机会，实际训练三位皇子。 裴乐瑶练完武，吃过早饭之后准备将上饶县的账目再理一理。 上饶县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再多便会超过上限。 在一定生产力的前提下，人口的数量是有限的。 汝州的其他几个县城也要考虑上饶县的发展模式。 休息几日，她又得静下心来琢磨一点事情了。 只是，今日梁先生没有给她机会。 “他叫我去书院做什么？”裴乐瑶问道。 “奴婢也不知，是一位小内侍过来通禀，殿下要不去看看……”佩儿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建议。 “嗯，好吧！”裴乐瑶道。 她现在有三位老师，第一位便是梁先生，她不能冷落了先生。 “先生，您找我……”裴乐瑶来到书院，见梁先生站在院子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开口询问。 梁先生微微颔首，冲着她招招手，“你随我来……” 看梁先生悄摸兮兮的样子，裴乐瑶觉得定然不是好事。 不会又让她考试吧。 “先生，昨晚我失眠了，不能考试，要不然会累倒的……”裴乐瑶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不是，来吧！”梁先生摆摆手，进入了她之前上课的教室。 然后，梁先生将门关上，连佩儿都被关在了门外。 裴乐瑶的警觉性更强。不用说了，这定然是不好的事情。 “你可知今日早朝朝堂上的议题？”梁先生问。 裴乐瑶无语，“先生，我只是一位小公主……” “哦，也对……”梁先生笑了笑，“我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裴乐瑶直接回答。 “你出不去……”梁先生道。 “您这把岁数了，囚禁我这位妙龄少女，您老不羞了……”裴乐瑶道。 “少说这些没用的话……”梁先生笑了笑，随即便将朝堂上的事情说给裴乐瑶听。 她真的不想知道。 很明显这是南诏在故意挑衅。卢沟桥事变是怎么发生的，她可是知道。 “南诏要开战？”裴乐瑶问。 梁先生挑眉，眼睛锃亮，“满朝堂就没有一个官员像公主这般通透。” 裴乐瑶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嘴巴。 三岁学说话，一生学闭嘴。 她就是嘴太多了。 怎么可能满朝堂没有人看透这件事情，只是故作糊涂而已，反正最后决策的都是皇帝。 “陛下将这个考题交给了三位皇子。” “大皇子主张不赔钱……看那意思是想开战。”梁先生道。 这是顺着皇帝的想法说的。 大皇子毕竟是长子，还有笼络了不少有能力的幕僚。 显然这是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做了准备。 “二皇子也不主张不赔款，不过，他还加了一条，让有能力的官员去南诏谈判。”梁先生接着道。 后面这句补充是求稳，像二皇子的性格。 “三皇子就截然相反了，他主张赔款，好言相劝……”梁先生道。 显然，三皇子这一次没有猜中皇帝的心思。他以为现在的皇帝还是几年前对待苍月部的皇帝吗？ “殿下，你觉得赔偿该给还是不该给？”梁先生看向裴乐瑶问。 裴乐瑶坐下来道，“我哪里知道，这是陛下的事情……” 梁先生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只老狐狸，想要糊弄过去是不可能了。 “我大周现在四周有三个有实力的王国，南边的南周，西边的西凉，北边的苍月……” 苍月部已经基本上统一了北方。 而且那札幌已经称王。 不过，他也上书皇帝，愿意效忠大周。 皇帝自然是开心的承认了那札幌称王。当然，她也不得不这般做。 裴乐瑶在汝州的时候倒是经常与那扎依通信。 那扎依现在自己经营着一个马场，今年准备送她一匹五岁的小马驹。 十岁的战马是最好的年纪。裴乐瑶现在十岁，恰好她十五的时候，是这匹小马驹最好的年纪。 苍月部至少现在还与大周相安无事。 苍月部不仅是她的外家，那札幌在打败月氏部之后，将宁湘公主也抢了回去。 那扎依说宁湘公主现在是那札幌的王妃，已经为那札幌又生了两个儿子。 西凉国弱，倒是不敢进犯大周。 只是担心南诏扈苍月部联合，南北夹击，到时候大周就难受了。 梁先生拿出一张舆图，摊在裴乐瑶面前。 这老头儿还真是提前准备的周全。 “先生，我只是个小公主，您别拉我下水。”裴乐瑶闭上眼睛。 “就是聊聊……”梁先生道，“别这般紧张。” “南诏皇帝野心昭昭，登基以来多次对大周边界挑衅，制造事端……” “这一次的事情定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先生的意思是，南诏的国书给了皇帝，现在就看皇帝怎么办了。”裴乐瑶道，“是选择继续忍气吞声，还是有所作为。” “如果像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意见，派使团过去，估计凶多吉少……” 梁先生撸着花白的胡须，“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如果使团再出事，不打也不行了。” “你觉得皇帝会不会打？” 裴乐瑶道，“大概是会的……” “你怎么觉得？”梁先生满是探究的神色. “因为此时的陛下已经不是往日的陛下……”裴乐瑶道。 “现在陛下被夸赞的有点飘了。” “就先生害我，引我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梁先生笑了笑，“确实如此，我对皇帝还是了解的，毕竟，他很小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先生，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小的时候，与我相处的时间比先帝还要长。” “那先生的想法是？”裴乐瑶问。 “就像你说的，我们的意见不重要，关键看陛下。”梁先生狡黠一笑。 裴乐瑶哼了一声，“狡猾的老狐狸……” ＊ 大皇子府上。 大皇子正在冥思苦想皇帝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意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意见与皇帝的意见一致。 大皇子的幕僚张潜走入，看到满地的纸团，“殿下就坚持在大殿上的想法就好……” 第146章 推销 大皇子的幕僚张潜走入，看到满地的纸团，“殿下就坚持在大殿上的想法就好……” “可是，我感觉父皇似乎并不同意我的意见。”大皇子道。 张潜笑了笑，“陛下在大殿上，满朝文武，何况下面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陛下怎么可能将同意殿下的想法表现出来。” “同意就是同意，那有什么不能表现出来的。”大皇子眉头紧锁，满是烦躁。 他最讨厌皇帝这股喜欢又不说喜欢的劲。 张潜露出无语的表情。大皇子就是太直白了，任何事情都摆在脸上，让别人一看便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这是为君者的大忌。 君王的心，海底针，是最该捉摸不透的。 他们已经教了很久，可大皇子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根本不想去学。 张潜道，“殿下，明日早朝陛下就要看到殿下的主张，殿下可得抓紧你时间了，眼看着天黑了。” “我再想想，实在不行，你帮我写，我誊抄一份算了。”大皇子道。 张潜露出无奈的表情，缓和道，“殿下先写，实在不行，卑职再代笔。” 二皇子府上，二皇子坐在窗前读书。 院中菊花开得正繁盛。 三皇子走了进来，笑道，“二哥真是胸有成竹了……” 二皇子放下手中的书，笑着站起来，“不是在朝堂上已经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再润色一下就好。” “二哥难道要坚持自己的观点？”三皇子问。 “自然要坚持……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人。”二皇子道。 “只是不知父皇心中的想法。”三皇子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摇摇头，“父皇的心思哪里是你我能猜对的。” “这件事情不论是赔与不赔都有利弊，父皇不会因为你选择了那一方面就多想的。” 话是这般说，三皇子心中没底，他是最喜欢揣摩别人心思的。 “那二哥我走了，我再想一想……” 翌日早朝，大皇子还是坚持不赔。二皇子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三皇子却改变了昨日的主张，“儿臣觉得也不该赔……” “不过，不赔无礼的在我们这一方。” “总要找一个正当的理由。” “要不然会激起南诏的愤怒，引起对方开战。” “这个时候开战，无礼就在我们，不在南诏。” 三皇子说的有理有据，皇帝龙颜大悦，在太极殿盛赞三皇子。 大皇子面色不悦，“三弟真是会和稀泥……” “这就改变了自己的对策，还真是没有坚持。” 三皇子笑着道，“最后做决定的是父皇，我改变不改变有什么关系。” “何况，我也是受大哥的启发。” 大皇子哼了一声，“墙头草！” 二皇子站在两人身边面色如常，并未参与，只有两人争吵的实在过分，他才会劝阻。 皇帝其实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确实不会赔付南诏，更想与南诏开战。 但是，开战的正当理由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南诏皇帝见昭德帝一直没有赔付，下了几道国书谴责他。 皇帝置之不理。 南诏皇帝在自己朝堂上不断渲染此事，要对大周动兵刀。 南诏皇帝见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兵马也已经调派完整，便听说大周的赔款已经到了南诏的地界。 南诏的那些主和派马上跳出来说这场战争是不正义的，不该发动。 于是，南诏主战的气焰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结果，转眼之间，大周派去的使团便被杀了。 昭德帝听到此事，顿时怒火中烧，当即在朝堂上宣布对南诏动兵。 皇帝之所以拖着不给南诏赔付，不过是对南诏动刀的兵马还没有齐备。 此时，万事齐备，动兵的正当理由也有了。 于是，大周十万铁骑转眼之间便向南诏的城池发动猛攻。 南诏皇帝哪里想过昭德帝行动会如此迅速，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丢了五座城池。 南诏皇帝派自己的亲弟弟去跟大周的兵马大元帅谈判。 最后，签订了停战协议，赔付了大周十万金，还派质子入来大周，要不然大周就不会将这五座城池归还。 南诏皇帝此时才意识到，大周皇帝早想对南诏动兵，只是缺少理由。 可是战争已经输了，丢了五城。 五城那是几十万的人口，偌大的土地。 最后他只能签订停战协议，以赔款，每年税币的方式结束战争，要回城池，还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大周为质子。 京城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皇帝手中。 大周与南诏之战大胜。 裴乐瑶抬头看向落在屋檐上的菱花。 皇帝这一次更不可一世了。 下雪之后，最适合吃火锅。 她准备好火锅料，还有各类蔬菜来到四皇子的住处。 这种天气吃着火锅，联络兄妹感情是最好的。 感情这个东西是最需要日常维护的。 当然，她还有别的目的。 她发现，大周人也很喜欢吃火锅。 可是，他们的配料单调，味道也清淡。 于是，这段时间她和三公主制作了红油火锅，麻辣鲜香，简直绝美。 红油火锅底料只要制作得当，不需要食物添加剂也能放很久。 她决定在上饶县开办一个工坊。 此外，还有芝麻酱。别看不起小小一罐芝麻酱，只要将口味培养起来，那也是大市场。 “我最喜欢和刘妹妹吃火锅，总是有那么多的调料……”四皇子抿着嘴唇。 “这是红油锅，我和三姐姐用牛油熬制而成，超级香……”裴乐瑶笑着道。 只要在皇宫里将这种食物推广开来，慢慢的就会成为时尚吃食。 她的奶茶现在已经风靡整个大周。 “我都迫不及待了。”四皇子道。 “这个叫芝麻酱，用芝麻磨制而成……”裴乐瑶道。 “这个不新鲜，芝麻饼里也有。”五皇子说道。 裴乐瑶笑着点头，“是啊……” 红油底料化开，咕嘟嘟的冒着热气，一股浓郁的香味飘散而出。 四皇子真是要被馋坏了。 “羊肉放些酸菜简直是美味……”裴乐瑶道。 这个时代盐的价格不低，普通老百姓也很少腌酸菜。 裴乐瑶是批量制作，可以大大的降低成本。 “六妹，这个红油锅底太香了，能不能再送给四哥一些。”四皇子大口吃着羊肉和酸菜问。 第147章 内讧 裴乐瑶笑着答应，“自然可以……” “还有这个芝麻酱也给四哥一些。” “好……”四皇子吃得满面红光却完全停不下来，额头布满汗珠。 “也不能光顾着吃……”五皇子带着几分得意道，“这一次打胜仗，我的两位表哥可是立了战功。” “等他们班师回朝，父皇要亲自嘉奖。” 姚家的势力更强了，不仅有姚丞相，还有武将。 按照军功，华贵妃的两个侄子要被封为将军了。 六皇子道，“五哥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华贵妃在后宫更加不可一世。 四皇子扼腕叹息一声，“我再年长几岁就好了，这一仗我就能做前锋，至少可以立一份军功。” “大周多少年都不打仗了，再打仗不知道在何年何月。” 裴乐瑶此时不想与四皇子辩论战争的坏处。 即使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四皇子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现在好战的氛围别说是四皇子这样的身份，就是宫中的内侍都觉得大周不论和谁开战都能赢。 应该有很多士兵和将领都希望大周再打一仗，好建立军功。 好战的氛围蔓延开来并不是好事。 “我听说，南诏的永宁王带着三皇子来了京城……”六皇子说道。 “会有很长时间的谈判过程……”五皇子道，“我母妃说了，不过就是要看问他们要多少东西而已，没什么意思……” “不知道哪位哥哥会去参与谈判。”裴乐瑶没有理会五皇子，转移了话题。 总想让别人羡慕他，有意思吗？ 肤浅。 “三位哥哥都有可以。”四皇子道。 “最近父皇格外喜欢三皇子。” 确实，最近三皇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尤其是，这一次对南诏的战争打得迅速，漂亮，大胜，三皇子的建议便更加闪闪发光。 “但这是锻炼大哥的机会，这种机会可难得……”五皇子道。 当然，这一场谈判也是攒功劳，攒威望的重要机会。 虽然大致的协议已经达成。 南诏给大周十万金赔偿，每年贡纳税币。 可是，十万金不可能全部都是黄金，这十万金会由很多物品综合而成，比如特产，布匹，白银等等。 税币的数量是多少，由什么贡品组成，这些都需要漫长的谈判过程。 整个谈判过程确实非常锻炼人。 大皇子和三皇子早已经跃跃欲试，通过各种方式对皇帝产生影响。 三皇子又找到了她，给了她不少好处。 三皇子出手阔绰，可见出宫之后三皇子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有很多人看好他，才愿意资助他。 这本身就是一种投资，是生意。 皇帝将谈判的人选拿到朝堂上去讨论。 朝堂上百官诤论不休。 最后这件差事还是落在了三皇子身上。 看来皇帝暂时根本不想立太子。 要不然他不至于抬高三皇子，却一直压着太子。 难道三皇子真的有储君的潜质吗？ 裴乐瑶觉得未必。 这也是皇帝的均衡之术。 他不想让大皇子太强大，抬起三皇子与太子对抗，他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 这帝王之术也不是高超的招数。 * 鸿胪寺后院。 南诏的永宁王拿到昭德帝的任命，很是生气。 “这是根本没有将我们南诏放在眼中。” “我还以为他们会选择大皇子作为谈判官，没想到，最终选择了三皇子。” “三皇子非嫡非长……” 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接过永宁王手中的诏书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周皇帝为什么要看得上我们，我们可是战败国……” “殿下也不用说这样的话……” 永宁王道，“如果谈判破裂，继续打起来，他们大周也未必就能承受。” 郑少杰知道永宁王说的是气话，没有接话，而是说道，“从之前对三位皇子的观察……” “大皇子耿直，二皇子中庸，三皇子八面玲珑……” “这一次昭德帝派三皇子来，显然不好对付。” 永宁王道，“还要怎么对付，我们是战败国，在谈判中能占到什么优势……” “只要不失国威就可以了。” “这也是陛下在我们离开南诏的时候交代过的。” 郑少杰冷眼看向永宁王，“王叔是我们南诏的城池，十万金，税币全部都送给大周吗？” 永宁王冷笑一声，“二殿下这话是何意，是不相信本王。” “如果你不相信本王，那从明日开始，所有的谈判都二殿下自己做主，本王不去参与。”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本王想要借此次机会接触大周皇帝，然后得到大周皇帝的支持。” “之后在南诏推翻你父皇的皇位，我来做南诏的皇帝。” 郑少杰道，“难道王叔没有这样的想法？” 永宁王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郑少杰一拳砸在桌面上，满脸怒色。 “派人去盯着王爷……” 贴身随从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 朝廷发生的这些事情与裴乐瑶离得比较远。 她只是从五皇子他们口中听说一些。 比如三皇子被任命为谈判主席之后有多开心。 大皇子没有得到任命有多生气。 这些事裴乐瑶就当作八卦来听，其实并不关心。 她从三公主耳中听到一件让她更值得关心的事情。 皇帝有意将她嫁给姚丞相的嫡次子为妻。 皇帝是要亲上加亲啊。 “三姐，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去帮你打听打听。”裴乐瑶安慰三公主。 三公主一直单纯，喜欢制作美食，她根本不知皇帝给她定下的一个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茗香茶楼，裴乐瑶嗑着瓜子，陆恒和洛北辰在下棋。 洛北辰刚回京城不久，还没有恢复他侯府公子的光洁面容，脸色黝黑。 他真的以普通农夫，力工的身份活了几个月。 按照普通百姓向衙门缴纳税赋。 他发现，在那种情况下活下去真的太难了。 他住的地方还是提前准备好的，即使如此，他一月的收入，交完各种税赋，只能吃最普通的食物。 但凡哪天想吃一口肉，他便要担心税加不上，而被衙役追查。 普通百姓活得真是太难了。 此时洛北辰没有发牢骚，因为陆恒已经听了太多遍，不想再听了。 “这位姚家二公子真的在玉春楼？”裴乐瑶问。 第148章 骂街 洛北辰干咳了两声，“这个我也不太确定。” “这些风花雪月之地我也不是常客。” “如果不是你求到了我……” “我派人盯着，我哪里知道他会来这种地方。” 裴乐瑶撇撇嘴，“即使你饱读诗书，你也是男人。” “既然是男人，来这种地方也很正常。” 洛北辰和陆恒惊讶的看着她。 “你倒是真能想得开。”陆恒说道。 “假如将来你嫁了人，你家驸马也来这种地方。你会怎么做？” “你去过上饶县的养猪场吗？”裴乐瑶没有回答陆恒的话，反问道。 “我当然去过。”陆恒不知道裴乐瑶这话是何意。 “养猪场里，除了负责生育的母猪和种猪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肉猪。”裴乐瑶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陆恒忽然觉得下半身有股凉风吹过。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说些我听不懂的。”洛北辰冷眼扫过裴乐瑶和陆恒。 “猪生下来都有公母，但劁了之后就丧失了生育功能，他会一门心思只为了长肉。”陆恒解释了一句。 洛北辰，…… 六公主是真狠呐，不知道将来谁会成为她的驸马。 * 两国谈判就是针锋相对，唇枪舌战的场面。 三皇子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来之前礼部侍郎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器重的说道。 “殿下能参加这样的谈判，定然会增长不少见识。” “对将来大有好处。” 三皇子微微颔首颇为兴奋，只是面上没有太表现出来，免得让这些大臣们觉得自己很轻浮。 不过，在他的设想中，两国进行谈判派来的都是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的厉害人物。 在谈判的时候定然是阴谋诡谲，每说一句话都藏着很深的机关，让人耐心寻味，仔细去思考，免得陷入对方的陷阱。 想到那种满是阴谋的气息，三皇子便觉得浑身亢奋。 他喜欢那种自己理解不了，又满是迷雾的感觉。 大周和南诏的谈判团进入房间。 一张长条桌有一丈宽，两边整齐的摆放着蒲团。 双方分立而坐。 这也是三皇子第一次见到南诏的二皇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十七八岁的模样，容貌清秀，没有太多的杀伤力。 三皇子的气势更足了。 南诏是战败国，又派了这么个柔弱的皇子过来，显然是要息事宁人。 听说南招领队的是宁远王，可是宁远王今日却没来。 三皇子信心满满，准备拿捏南诏的二皇子。 双方入座，南诏先发难。 “你们大周好生下流，杀了我知县，却不赔偿。”南诏的观文殿大学士一拍桌子厉声吼道。 三皇子被这气势震惊的完全懵了。 他以为对方要示弱，没想到对方开口便是如此凶猛。 不过怎么像骂街似的？ 他以为大周是礼仪之邦，那些臣子们向来是以礼服人，儒士文雅。 谁知，大周的礼部侍郎弓起身子，趴在桌上凶狠的吼道。 “是你们无耻，先挑衅。” “堂堂知县，太不要脸了，竟然来我大周的土地上撒野，我大周百姓怎能看你如此嚣张，不砍了你的脑袋。” “你们无耻，你们最无耻！” “你们南诏才无耻，想发动战争又没有胆量，最后被我们打的片甲不留。” 三皇子依然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 他设想的阴谋诡谲呢，设想的每一句话中都暗藏玄机，可能隐藏着十个八个坑呢，他设想的表面上平淡祥和，暗地里杀机四伏呢。 没有，完全没有他预想的场景。 这场谈判竟然就是如此赤裸裸的。 双方的谈判从国家的层面下降到战场上各方将士的层面，最后竟然下降到谈判桌上每位官员的私生活。 这样骂街的场景很难不让人带入。 南诏的二皇子对三皇子道。 “听说三皇子野心不小，又左右逢源，最近颇得大周皇帝的器重。” “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大周皇帝不过是把你当做一把刀，就是用你来压一压大皇子而已。” “如果你自鸣得意，死的一定很早。” 三皇子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南诏的二皇子调查的这般清楚。 在谈判之前，有人给他塞了一些南诏二皇子的私生活，他当时只当做笑话来看，而且还颇为鄙夷。 原来这些都是有用处的。 “你又是什么好货色，听说你喜欢南诏皇帝的一个嫔妃，这是乱伦，你知道吗，乱伦！” 郑少杰没想到这么隐秘的私生活竟然也能被大周的三皇子得知，一时没有缓过劲儿来，直挺挺的就晕了过去。 谈判的房间里一时混乱一片。 南诏的使团自然是带着太医的。 太医就在门外候着，随时准备救急。 此时郑少杰晕倒，他便匆匆赶到为其医治。 三皇子露出胜利的喜悦 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位柔弱的二皇子毫无战斗力可言。 看着一丈宽的长条桌，三皇子意识到，桌子之所以做这么宽，原来是防止谈判的使团直接拳脚相加。 他真是长见识了。 想一想自己又有了和大皇子炫耀的资本，三皇子更加得意。 谈判就此结束。南诏的二皇子被抬回了鸿胪寺的房间。 “殿下，你怎么样？” 房间内，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郑少杰的贴身丫鬟玉娆担忧的呢喃，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没事。”郑少杰没有睁开眼睛，只轻声说了一句。 玉娆满眼惊喜，擦掉眼泪，“殿下，你真的没事，你是装的。” 郑少杰点点头，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我们是战败国，对方气势汹汹，如果我不示弱，这场谈判定然会吃亏。” “对方如此盛势凌人，欺负我们，留在史书上也是一场难堪的事情。” “我就不相信他们还会再度如此咄咄逼人。” “只是，殿下真的要留在大周做质子吗？”玉娆满是担忧。 郑少杰眉眼微垂，“暂时只能这样，我也没有更好的破解之法。” 玉娆满是心疼的看着郑少杰。 郑少杰捏着玉娆的小手，将其拉入怀中，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 “你看，就是这辆马车。”洛北辰看到姚家二公子的马车之后，对裴乐摇道。 “他还真来了玉春楼。”裴乐瑶语气里带着怒气。 第149章 霸王 洛北辰点点头，“我和陆恒在这里盯着，你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我得亲眼看看。”裴乐瑶振振有词。 陆恒和洛北辰一起看向她。 “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我带了男装。”裴乐瑶说道。 洛北辰和陆恒瞠目结舌。 “那也不行啊，堂堂公主，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可没法交代。”陆恒说道。 “你们是我什么人，用得着你们交代吗？”裴乐瑶眉梢挑起。 “但凡你们其中有一个是我未婚夫，你们还有点交代的权利。” 洛北辰和陆恒一时觉得脸颊微热。 裴乐瑶则去马车里换了一身男装。 “我才十岁，根本辨不清男女。”裴乐瑶看向洛北辰。 “陆恒穿上女装也没有人能认出他是男孩子。” “只有洛北辰长了喉结，观察细微的人才能认得出来。” 六公主道具也准备了，理由也十分充分，他们根本辩不过，只能跟随。 三人来到玉春楼门口。 “小孩子到一边玩去。”站在门口揽客的姑娘看向裴乐瑶摆了摆手。 “你们还太小了。” “就这位公子还差不多。” 那姑娘伸手在洛北辰的胸口上戳了戳。 “嗯，肌肉还挺结实的。” 洛北辰脸颊微红。 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如果让家里知道，定然打断他的腿。 跟着裴乐瑶，他得随时警惕自己掉进坑里。 “我们还是走吧。”陆恒压低嗓音，拽了拽裴乐瑶的袖口。 裴乐瑶却不以为然，挺了挺小胸脯。 “这位姐姐，我们就是来学习学习，为长大了做准备，又不是真的要做什么？” “我们只要三个姐姐为我们弹弹琴，唱唱歌，然后给我们准备一些果酒。” 裴乐瑶说着便塞了一块银锭放入那女子的手中。 女子眼眸中露出惊喜，没想到这小公子如此上道。 “只能听歌，喝果酒，不能胡来。”那女子又郑重其事的叮嘱了一句。 道亦有道。 这姑娘虽然是做这种生意的，但是看他们年纪太小，还极力劝阻。 “姐姐放心，我们都有自制力。”裴乐瑶信誓旦旦的保证。 “好，那你们三个随我来吧。”女子甩动帕子便领着裴乐瑶三人进入了玉春楼。 玉楼春里处处都是丝竹之声，还掺杂着打情骂俏的言语。 三人进入了一个包厢。 裴乐瑶付了一个银锭子。 很快，另外三位女子扭着腰肢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三位女子显然是急切的想要挣银子，包厢门关上，他们迫不及待的就要往洛北辰的怀里钻。 毕竟这里只有洛北辰，看起来还算是个男人。裴乐瑶和陆恒只能算是男孩。 洛北辰局促不安，躲躲闪闪，看向裴乐瑶却面露凶狠。 裴乐瑶唇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洛北辰灵机一动，“你们这些女子，怎么就不知道我们这里是谁做主。” “我们都是跟着这位裴家小郎君混的。” “你们想得到更多的赏钱还是去缠着他吧。” 三位女子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离开洛北辰，走向裴乐瑶。 他们也发现了，这三位都是小孩子，都还没有经历敦伦之事，根本不能行那道。 唱歌跳舞累个半死也挣不到几个银子。 既然同样是辛苦，自然要找一个手头阔绰的。 见三位女子向裴乐瑶走过来，洛北辰得意的笑。 裴乐瑶却也不慌，看向三位女子，“你们会按摩吗？” “那是奴家的拿手本事。”其中一位女子道。 “哦，那你们就帮我按摩吧，顺带泡泡脚，连脚底也做个按摩……”裴乐瑶道。 既然银子都花了，那就享受一下。 洛北辰，…… 陆恒，…… “你，你这个身份，……”洛北辰差点将裴乐瑶的身份喊出来。 裴乐瑶公主的身份，这些女子是没有资格伺候她的。 裴乐瑶倒是不甚在意，毕竟她不完全属于这个时代，阶层观念没有那么重。 何况玉春楼是官妓院，里面的女子都是官妓。 所谓官妓，这些女子沦落风尘之前都是官家女子，其实身份也不低。 于是裴乐瑶在包间里泡了脚，做着脚底按摩。 洛北辰和陆恒看到她那双小脚丫，脸颊微微发热。 她是真不见外。 “北辰哥哥，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去看看……”裴乐瑶道。 洛北辰觉得呼吸困难，正不知该怎么出去，此时听到裴乐瑶的吩咐，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陆恒道，“我跟着北辰一起去……” 摸着裴乐瑶娇嫩的小脚丫，再加上洛北辰和陆恒的反应，三位女子也反应过来了，她们伺候的这位小公子其实未必是小公子。 过了一会儿，洛北辰和陆恒走了进来，将门关上。 “怎么样？”裴乐瑶问。 “进不去……”洛北辰摇摇头，“有人守着，根本不让进……” 裴乐瑶穿上鞋子，整理好衣衫，给了三人三十两银子，“辛苦三位姐姐了……” 她带着洛北辰和陆恒出了包间。 “在哪间？”裴乐瑶问。 “在芙蓉馆。”陆恒回答。 “在这种地方不能君子，君子是进不去的……”裴乐瑶道，“你们得出其不意，得霸道……” 洛北辰露出疑惑的神色，是他们不敢霸道吗，这地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该来的地方。 霸道那就是惹事。 事情闹大了，谁能平事，最后还不是要挨揍。 “不是，这些粗活儿还是让下面的人去做吧。”洛北辰追上裴乐瑶的脚步劝说道。 可三公主那么一个懵懂无知的性子，外面的男人她哪里知道是什么情况。 没有亲自看过，她根本不放心三公主嫁过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芙蓉馆门口。 果然，门前有两个男人挡着。 “洛兄，你们说见到了谁？”裴乐瑶转头看向洛北辰。 她也没有瞪着洛北辰回答，接着道，“原来是姚兄啊，我怎么没有见到……” 裴乐瑶说话间，一脚踹开了包间的门，冲了进去。 门口守着的两人想要阻拦已经太晚。 只是，芙蓉馆里，裴乐瑶没有见到姚家二公子，见到的是一个胖子正在霸王硬上弓。 “小公子救我……”那女子整理了破碎的衣衫，惊慌失措便跑到了裴乐瑶身后求庇护。 第150章 爱国情怀 洛北辰知道事情要闹大了，伸手拽着裴乐瑶就要跑。 如果今日事情宣扬出去，他和陆恒带着六公主到玉春楼的事情定然瞒不住。 他敢保证，他和陆恒都要挨板子。 “小公子，求求你了，救救奴家。”那女子跪在地上抱住裴乐瑶的腿，仰头看着她，头发很乱，哭的梨花带雨。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闯进这里来？” 那肥胖的男人抓了自己的衣服，随意套在身上，胸口的肥肉上下颤动。 “老鸨呢？老鸨哪里去了？你们大周的青楼就是这般做生意的。” 大周的青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乐瑶原本也不想多管闲事。 青楼这种地方，即使是官妓，那也是皮肉买卖。 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利益往来，各取所需。 可她听着这胖子的话里，似乎不太对味。 “你们是什么人？”裴乐瑶问道。 “本王乃是南诏国宁远王……”宁远王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裴乐瑶。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崽子？” “毛还没长全，就学会在这里鬼混了，滚出去，别耽误了本王快活。” 裴乐瑶眉眼微微低垂，脸上盛出怒色。 “小公子，奴家本就是卖艺不卖身，可他非要强迫。”金莲声音哽咽地说道。 宁远王冷笑一声，“玉春楼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你跟本王说卖艺不卖身。” “当了婊子就不要立牌坊。” “不过是想多要一些金银而已。” “本王给了一百金，难道还不能睡你一次？” 洛北辰伸手将裴乐瑶的两只耳朵堵上。 这种地方确实不是公主该来的，这都是些什么污言秽语。 门口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以为这胖子是哪里来的乡绅，第一次来京城，没想到竟然是南诏国的宁远王。 他不是南诏国使团的首领吗？怎么会来玉楼春。 关键的是，竟然还要强买强卖。 金莲虽然是青楼女子，那也是大周的青楼女子，此时听说对方是南诏国的宁远王，顿时生出一股同民族，共命运之感。 “堂堂南诏国的王爷，竟然做这种强迫人的事情。” “这还是在大周京城，如果在南诏国，还不知道多么横行霸道呢。” “怪不得南诏国，这一次和我们大周打仗败的一败涂地。” “自己国家都战败了，过来签投降书的，竟然还有心情逛青楼，真是没心没肺呀！” 裴乐瑶看向宁远王，“你南诏国打仗一败涂地，还敢在此嚣张，强买强卖，谁给你的胆子？” 宁远王面红耳赤，听到大周百姓的议论，心中气愤不已，谁还没点儿国家自豪感。 “败了又怎么样？那也不耽误本王寻欢作乐。” “谁说打了败仗就不能快活的？” “痛并快乐着，没听说过吗？” “何况，你们这青楼里有明文规定吗？战败国的王爷不能在此快活。” 裴乐瑶被问的一时哑口。 玉春楼定然是没有这样的规定。 “可人家姑娘不愿意，那你就不能强迫。”裴乐瑶道。 “谁说她不愿意，她就是半推半就，想要抬高价格。”宁远王冷眼看向金莲。 “坐地起价而已。” 裴乐瑶看向金莲，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金莲不愿意，她定然是要为金莲撑腰做主的。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被这股爱国主义的氛围熏陶的情绪亢奋。 她自然不能就此退缩。 “一百金价格自然是不低了，原本奴家也是愿意从了的，可是听说他是南诏国的宁远王，奴家就不愿意了。” 金莲语气里竟然带出几分慷慨激昂感。 “奴家虽然是青楼女子，可是我大周将士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多有牺牲。” “我怎么还能让南诏国的王爷在奴家的身上得到快乐。” 格局升华了。 谁说商女不知亡国恨的？ 金莲显然有国家情怀，民族大义。 围观的百姓给金莲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是南诏国的宁远王，别说是一百金，就是一千金，一万金，奴家也不愿意从。”金莲又说道。 “宁远王，你听到了吗？她不愿意。”裴乐瑶对宁远王道。 宁远王已经恼羞成怒。 南诏国战败了，他竟然连个青楼女子都睡不得了。 “下贱的东西，就你这等货色，在南诏能上本王的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还挑拣上了。” “钱已经收了，本王今日就要睡了你。”宁远王说着便扑上来去抓金莲。 洛北辰见形势不对，担心裴乐瑶被伤到，跨前一步去阻止。 谁知道裴乐瑶的速度比他还快，一脚便踹在了宁远王的软肋上。 宁远王哀嚎一声趴在地上。 在他趴倒的瞬间，裴乐瑶的胳膊被他肥硕的手掌抓了一下。 裴乐瑶此时意识到自己惹的事好像有点大。 跪在她面前的毕竟是南诏国的宁远王。 万一对方以此，不断的示弱，装出一副被大周欺负的模样，在谈判桌上大周便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毕竟，当今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 她占了便宜，也不能让宁远王在舆论和道义上扳回一城。 裴乐瑶便顺势倒了下去。 洛北辰眼疾手快，伸手将裴乐瑶揽入怀中。 凶巴巴不可一世的六公主，此时窝进他的怀里，柔柔软软的。 原来她依然是个柔弱的小娘子，像只小兔子一样柔顺。 小祖宗，你可是真能惹事啊。这一次事情可闹大了。 裴乐瑶伸手在洛北辰嘎吱窝下面的软肋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洛北辰尖叫一声。 “南诏国宁远王，这个污秽的东西，吓坏了咱们六公主。” 洛北辰喊完这一声，抱着裴乐瑶冲了出去，然后将其塞进马车。 一时间，玉春楼里炸了锅一般。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那位小公子竟然是六公主。 此时他们根本不在意六公主竟然也来逛青楼，他们在意的是，六公主以单薄、柔弱的身躯对抗南诏宁远王。 南诏宁远王在战场上输的一败涂地，竟然要在大周的青楼女子上找回存在感，士可忍孰，孰不可忍。 一时间，南诏的使团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玉春楼的女子却因为金莲的行为，形象光辉起来。 第151章 利用公主事件 六公主以柔弱的小身躯对抗南诏宁远王的形象也变得高大起来。 原本是一件小事，被文人墨客渲染之后，演变成为异彩纷呈的大事件。 “陛下，出事了。”李莲脚步匆匆进入勤政殿。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李莲。 “出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慌张。” “六公主被南诏国的使团首领宁远王打晕了。” “什么？”皇帝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一个小小的使团首领，还是战败国，怎么敢动手打六公主。” “何况，他们怎么会遇到一起？” 李莲说道，“那南诏宁远王是个混账的，他竟然还有心思去逛玉春楼。” “结果，这位青楼女子得知他是南诏国人，便不愿意伺候。” “我大周的青楼女子都这般有气节。”皇帝感慨一句。 李莲接着说道，“宁远王恼羞成怒，便要用强，被六公主撞上了。” “六公主为维护青楼女子便被宁远王打了。” “纵然人家是青楼女子，那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对方不愿意，怎能用粗？” “南诏国果然是南蛮子，野蛮的很。” “六公主现在怎么样？受伤严重吗？”皇帝问道。 “人已经被送回了长春宫，还处于昏迷之中。”李莲回答。 “安太医带着一众太医已经去了长春宫。” 皇帝啧啧几声，“小六原本身体就不好。” “她怎么就敢？” “不对，她一个公主怎么会出现在玉春楼？” “陛下，这件事情不是最要紧的，稍后再说。现在事情要怎么处理？”李莲看向皇帝询问道。 “南诏使团首领竟然敢对我大周公主如此不敬。” 皇帝一拳砸在龙案上，“对，你说的对。” “让崔浩带着金吾卫将鸿胪寺彻底围起来。” “然后再将这位宁远王给朕关起来，好好审问。” “此外，再让巡检处过去查看这一次南诏使团所带之物，有没有不该带的东西。” 皇帝连发了三道旨意，李莲觉得特别解气。 尤其是第三道旨意，那就是纯纯的羞辱。 一个战败国的王爷来到大周的都城，竟然还敢这般嚣张。 春生听说裴乐瑶被打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长春宫探望。 佩儿出来见春生。 皇宫里她和春生还是裴乐瑶最信得过的人。 “佩儿姐姐，殿下怎么样？”春生眼神阴郁，满是杀气。 现在的春生早已不是当时病弱不堪，差点死在含香院外的春生了。 他现在可是巡检使，大权在握，身上的气势早已不同。 “公主让我告诉你，她没事。”佩儿压低嗓音说，“安心回你的检验处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春生盯着佩儿，“真的？” 佩儿瞪他一眼，“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赶紧去吧。” 佩儿转身回到长春宫，春生则返回巡检处。 他刚回到巡检处，传旨的公公便来了。 传旨的小公公传完旨意，见春生眸色阴沉，一句话没说，小心询问，“大人……” “陛下的旨意您听到了吗？您若听到了，小的就回去复命了。” 春生摆了摆手，“去吧！” 不管公主殿下被打是真是假，定然是受了这位宁远王的欺负。 竟然还有人敢欺负他的公主殿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回头对身旁的小内侍道，“将几个城门得用的人全部都给我叫来。” “咱们去一趟鸿胪寺。” “把工具都带好了。” 小内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匆匆去传话。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城门得用的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春生面前。 春生躺在摇椅上，轻轻的抿了一口茶，见人手都到齐了，站起身来，放下茶杯，缓缓说道。 “今日去干一件大事，都给我擦亮眼睛。” “我要做的就是令行禁止。” “你们明白什么叫令行禁止吗？” 几人站得笔直，齐声应和。 春生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他坐到巡检处位置之后慢慢调教出来的人手，都是他的人，都听他的话。 他要做到的是，即使李莲在面前，他也能让这些人只听他的。 当然，这样的能力现在还不能暴露出去。 崔颢得到命令，整顿金吾卫的兵马，出了皇宫来到鸿胪寺。 * 郑少杰在玉娆的搀扶下下了床榻。 “王叔，你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即使你不愿意在使团里参与谈判，你也不能堂堂南诏王爷去逛妓院。” “你这种行为让大周的人怎么能看得起我们？” 宁远王没皮没脸的道，“我们在战场上输了，我来到大周，难道还不能在大周女人的身体上找到一些胜利的感觉。” 郑少杰已经被气到无语，也顾不得装病。 他伸手掕住宁远王的衣领。 “我装病，费尽心思就想着少赔大周一些税币……” “你现在打伤了大周六公主……这件事情你要如何收场？” “我没有打伤，是她踢了我。” “何况，她穿着男装，我根本没认出她是公主，我还以为就是京城哪家一个小纨绔。” “谁能知道，堂堂大周公主竟然女扮男装，去妓院里鬼混。” “大周的这些皇子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况，我真的没有打她。” “她在我下面踢了一脚，我都觉得要被她踢残了。” “我还想找大周皇帝好好理论一番。” “父皇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把你这蠢货派过来当使团的首领。”郑少杰气愤异常，脏话出口。 “郑少杰，你说话好听点，怎么说我也是你王叔，是你的长辈。” “你装病，她也装病，大家旗鼓相当。” “我们是战败国，这里是大周的土地，大周的都城，你说旗鼓相当，开什么玩笑？”郑少杰说道。 “我们使尽手段，能少赔付一些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宁远王哼了一声，满脸都是不屑的神色。 “二殿下，王爷，出事了。”一个内侍匆匆跑进来。 “出了什么事？”宁远王烦躁的问道。 “一队人马将咱们的住处围了起来。”内侍回答。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怎么说我们也是南诏的使团。”宁远王说着，跨步冲到门口。 开门的一瞬间，他便看到手中握着武器，一身墨衣，面色冷肃的崔颢。 “哪位是南诏的宁远王？” 第152章 强盗检查 宁远王撞上崔浩的气势，已经矮了三分。 “本王就是……你们是何人？” 崔浩冷眼看向宁远王，“你就是南诏的宁远王。” “你伤害本国六公主。” “需要单独关押审问。” “你们敢！本王可是南诏使团的首领。”宁远王震惊又恐惧。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周皇帝竟然毫不顾忌两国颜面。 这么快就派人来抓他。 他转身就要跑。 崔浩一个箭步上去，握住宁远王的肩膀。 宁远王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 他的手臂竟然就这样被卸下来了。 随即两个衙役上来绑了宁远王，将其拖出南诏使团的院子，在鸿胪寺中单独关押。 郑少杰在装病，也不好出门与崔浩交涉，只好派玉娆去喊人。 宁远王的副手是南诏礼部侍郎。 “本官会向你们鸿胪寺卿，以及三皇子提出严正的交涉。” “你们这是野蛮行径。” “本官也会把今日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我国陛下。” “对你们今日的行为，本官严厉斥责。” 崔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位官员的话似的。 就在此时，春生带着一队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南诏使团的住处。 “将南诏使团带来的所有物品全部都搬出来，仔细检查。”春生清点人手之后，命令道。 “你们敢！”南诏的一个侍卫上前阻拦。 春生伸手握住这侍卫的手腕，轻而易举的便夺了他的刀，然后将他的刀丢在了一边。 这一幕让崔浩看在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 “没想到巡检使大人还有这等身手，真是让人意外。” “平时练着强身健体而已。”春生微微颔首。 他也是得到过无艳点拨，要不然他的功夫也不会精进这么多。 “与崔大人没办法相提并论。” “我倒是看春生公公身手基础扎实，是童子功。”崔浩说道。 “改日有机会去金吾卫，咱们比划比划。” 春生微微颔首，“乐意之至。” 崔浩是金吾卫统领，是一般人高攀不起的存在。 崔浩也是内侍，金吾卫都是由太监组成，负责皇宫的巡查与安全，每一个人都是高手。 尤其是崔浩，听说他的功夫深不可测，人也狠辣辣、无情。 能与这样的人交朋友，春生自然乐意。 使团带来的物品从房间里被搬出来。 “所有物品一件一件都必须仔细检查，箱子全部劈开，看里面有没有夹带私货。”春生朗声吩咐道。 “你们是强盗，强盗，太不可理喻了。”南诏礼部侍郎段大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殿下，二殿下。” 郑少杰已经了解到外面的情况，但他也无可奈何。 他正在装病，自然不可能亲自出来处理这些事情。 “段大人，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吧。”玉娆将段侍郎挡在门口传了郑少杰的话。 ＊ 洛北辰将裴乐瑶送回皇宫，返回宁远侯府。 “七少爷，您回来了，老爷正派人四处找您。”门人看到洛北辰，压低嗓音道。 洛北辰转身就要走，“有人问起，你就说没看到我……” 就在此时，管家恰好看到了洛北辰。 “七少爷回来了！”管家扯开嗓子大喊一声。 洛北辰转身就要跑。 “你敢跑，这辈子就不要回侯府。”一道浑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洛北辰顿住脚步，硬着头皮转身，“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宁远侯冷眼看着洛北辰，“你给我进来。” 洛北辰硬着头皮跟着宁远侯进了侯府。 “你好好跟他说，你敢打他，我就告诉母亲去。”侯夫人担忧的看着洛北辰，威胁宁远侯。 “他就是被你惯坏了。”宁远侯哼了一声，进了正屋。 洛北辰跟了进去。侯夫人松了一口气，没有进书房，这定然不会动鞭子了。 她也跟着进了正屋。 ”跪下！”宁远侯厉声道。 洛北辰缓缓跪在地上。 “说说，今日怎么回事？”宁远侯居高临下睥睨着洛北辰。 洛北辰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也听说了玉春楼的事情，知道救不了洛北辰，“小七，你就说说吧……” 侯夫人的态度很明显，她也帮不了他。 “是六公主……”洛北辰道。 不是他不讲义气，实在是他爹的鞭子太厉害。 “你还敢提六公主，你知道，你怂恿六公主去那种地方，陛下怪罪下来，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宁远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想整个侯府跟着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老爷，你别吓唬小七，他胆子小，哪有那么严重。”侯夫人赶忙道。 “就是被你惯的，他不知天高地厚，这种事情，可轻可重……”宁远侯怒气冲冲。 显然，刚才侯夫人的话，不仅没有劝住宁远侯，还让他更生气了。 随即，他的鞭子便从腰间拉了出来。 侯夫人吓得变色，“老爷，你不能言而无信，说好不打的。” 洛北辰也不是跪着等挨揍的主，嗖一下钻在了侯夫人身后。 宁远侯握着鞭子，冷眼盯着洛北辰，“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从年初你便跟着六公主胡闹，去了汝州，你不准备明天参加科举了吗？”宁远侯问。 “不好好在家读书，乱跑什么。” “现在好了，还带着六公主去那种地方。” 洛北辰动了动嘴唇，想说，哪里是他带着六公主，明显是六公主坑了他。 “从今日开始，你便留在府中读书，哪里也不准去，马上就要春闱了……”宁远侯道。 “快，答应你父亲，小七……”侯夫人见洛北辰没有吱声，赶忙催促。 “父亲，我正想跟您说，我明年春天不想参加春闱了。”洛北辰道。 “小七，你在胡说什么，你是要找打吗？”侯夫人震惊的看着洛北辰。 “你看看，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宁远侯气得晃动着手中的鞭子。 “我想过三年再考，这一次我在汝州遇到了张先生，他给我的建议也是如此……我明年才十六，只要考，定然会中进士……”洛北辰道。 “先生说，十六岁的进士很好听，可是对于我来说会被捧得太高，不如这三年一边读书，一边外出游历，了解天下苍生，知道为万世继绝学，为往世开太平的真正含义。” 第153章 北辰的理想 宁远侯举在半空的鞭子停下来，没有落下。 或许之前洛北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是之前，听起来会是轻飘飘的感觉，不像是现在，听起来这般厚重。 这半年时间在洛北辰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我即使下一次参加春闱也才十九岁而已。” “十九岁考上进士已经很厉害。” “这一次考我太年轻了，前三甲未必会给我。” 前三甲一般都是皇帝和诸位大臣考虑的结果。明年春闱他才十六岁，太年轻了。 “十九岁的前三甲也足够惊艳。”洛北辰道。 “对，老爷，小七还是个孩子，还年轻，他想过三年再考也没什么，我觉得可以。”侯夫人道。 宁远侯哼了一声，盯着洛北辰，“说说，这半年你究竟跟着六公主在做什么？” 洛北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做。” “你不说实话，是要我审问下面的人吗？”宁远侯问。 “我去汝州曹县做代知县，可做的不好……”洛北辰压低嗓音道，“下面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混乱。” 宁远侯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你先出去吧，其他人也都退下。” 宁远侯对侯夫人道。 “你可不准再动鞭子。”侯夫人叮嘱道。 “放心吧，不会的……”宁远侯道，“他也是我的儿子……” 侯夫人得了宁远侯确定的回答，这才带着下人退了出去。 “现在说说吧……”宁远侯看向洛北辰。 洛北辰道，“流民，苛捐杂税，土地兼并，税收艰难……” 洛北辰自然不会出卖裴乐瑶，只将曹县遇到的问题说给宁远侯。 宁远侯毕竟年长，了解的情况比从小生长在侯府，没有离开过京城要多。 “我想出去看看……”洛北辰道，“裴乐瑶说……” 看到宁远侯冷眼看过来，洛北辰赶忙改口，“六公主说，让我作为普通老百姓体验他们的生活……交税，劳作，这样才能真正体会百姓的生活。” “我想再去试试。” 宁远侯想到了张启年跟他说的话，你家小七有宰相之资质，只是，从小锦衣玉食，生活太平顺了，如果能经历磨难，完成蜕变，将来定然是执宰天下的人。”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宁远侯沉吟片刻道。 “谢谢爹，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爹……”洛北辰激动道。 宁远侯，……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话，稳重一些。” 洛北辰哦了一声，他也觉得奇怪，他以前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跟着裴乐瑶那丫头学的，轻浮起来了。 ＊ 裴乐瑶被送回宫中，喊了太医，安太医便第一时间赶到了长春宫。安太医是裴乐瑶的人，这几年，她也不断提高安太医的身份，在太医院，他是仅次于首席的太医了。 他匆匆赶来，一则是真担心裴乐瑶，当然，也是担心她再度装病，需要他的帮助。 他见到裴乐瑶，见她果然是装病。 安太医给她配了一点药。 装病那是欺君，毕竟还涉及到南诏的使团，关系到两国关系。 裴乐瑶是不想吃安太医给她的药，因为吃了药之后，身体是真的难受。 可她又担心皇帝要借她的事情小题大做，表现父慈子孝。 事实还真如她不期望的方向发展。 “父皇，儿臣观察，南诏二皇子的晕倒是装的，只是想博取同情，少赔款，少纳税币……”三皇子在勤政殿对皇帝道。 “不知道六妹她……” 皇帝冷眼看向三皇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六妹是装的……” 三皇子赶忙摇头否认，“儿臣不敢那么想，这一次六妹为大周立了国威，展现了我们这些皇子公主的气势……” 三皇子嘴上这般说，心里却在呵呵。 陛下还是偏心六妹妹，或许只有他觉得六妹妹是个单纯的丫头。那丫头只要接触过就知道，长了十个心眼子。 她还能被宁远王吓晕。 他早已彻底了解了玉春楼发生的事情，明明是六妹妹在宁远王的下面狠狠踹了一脚。 不过，这些不重要，现在看来，事情向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儿臣，这就亲自去探望六妹妹。”三皇子道。 “嗯，你是兄长，你妹妹晕倒，你合该去探望，何况，这还是因为你的事情。”皇帝道。 三皇子，…… 她逛妓院遭遇了宁远王，怎么就成了他的事情。皇帝怎么说就怎么样吧。 这份情他领了。 “那和谈怎么办，是要加码吗？”三皇子虽然没有二皇子那么会揣摩心思，却擅长察言观色。 他觉得皇帝也想利用这件事情。 “嗯，加码，在之前的筹码上再加五成……”皇帝面色冰冷道。 三皇子，…… 还是皇帝狠啊，他以为提高一成就可以了。 京城的氛围紧绷着，南诏使团根本不敢出门。 鸿胪寺内，郑少杰拿着关于六公主的调查资料。只是一个小公主，毫无出彩的地方。如果是对方预谋的，却又没有证据。 不过，资料里显示，这位六公主的母嫔曾经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之一。六公主还去皇帝的勤政殿居住过，在大周的几位皇子中也是独一份。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不好破局，现在看来皇帝很宠爱这位六公主。 即使她不得宠，大周皇帝借此机会提高要求，他们怎么应对。 处处是被动。 “殿下，王爷还被关着，如果一直被逼问下去，万一透露出一些南诏的秘密……”玉娆道。 郑少杰冷笑，“他倒是有野心，可他有那个能力吗？” “南诏的秘密，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去妓院难道真的是为了睡大周的一个青楼女子吗？” 玉娆露出疑惑的神色，“难道不是……” “南诏出美女，他缺女人……”郑少杰冷哼一声，“他只是借机闹事，想要得到一次见到大周皇帝的机会……” 玉娆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想见到大周皇帝，然后以诱人的条件让大周皇帝支持他登上皇位。”郑少杰道。 第154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少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原本以为得罪的是大周一个普通纨绔子弟，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是大周六公主。” “他被关着挺好的，他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是皇家的一些腌臜的私生活而已。” “这种事情只是有些丢人而已。” 郑少杰心中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涩。 即使再丢人，也没有在战场上连丢城池丢人。 当时皇帝要挑起这场战事，他是不同意的。 可皇帝根本不听他的劝说，受人怂恿，根本没做好准备。 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不知六公主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 裴乐瑶微微有些低热，眼神也是呆滞的，显然是受了惊吓之后失神的症状。 安太医的药越来越神奇了。 三皇子来过，给他送了很多的礼物，其中包括价值不菲的各类饰品。 她三哥现在财大气粗，出手不凡，一副暴发户似的嘴脸。 不过，看到她小脸微红，确实是生病的症状，对待她的态度更加郑重其事几分。 “六妹，你放心，哥哥在谈判桌上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没有人能伤害我六妹妹。” “但凡伤害了，必然付出代价。” 裴乐瑶虽然处于低热状态，但脑袋清醒，外面发生的事情她略知一二。 皇帝借着她被吓到的机会，狮子大开口，将之前预定好的赔偿数额提高了五成。 阴差阳错，这一次她晕倒，竟然立了功劳，也恰好给皇帝增加赔付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如果这一次谈判谈成了，三皇子定然又是一件大功劳。进而她也帮助了三皇子成就这份功勋。 三皇子感激她是应该的。 “谢谢你三哥，三哥对我真是太好了。”裴乐瑶声音柔柔的说道。 “三哥这么忙还来看我，真是有心了，我没事快去忙吧，两国谈判要紧。” 三皇子整了整衣衫，站起来，自信满满的说道。 “确实是……谈判桌上一刻也离不开我。” “南诏国的二皇子已经不敢再回到谈判桌上了，现在我们气势逼人。” 三皇子炫耀一番，离开了。 不过，大周在谈判桌上气势逼人，是真的。 户部尚书听说皇帝又将赔付的金额提高了五成，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了铜板互相碰撞的叮当声，浑身的血液流速都加快了几分。 大皇子也来看她了，面色不愉。 裴乐瑶也无可奈何。 不过，她也没多做解释，即使她解释，大皇子也未必信她不是故意晕倒帮助三皇子。 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因为对你的偏见已经装在了他的心里。 预设你有罪，你很难证明自己是无罪的。 二皇子面色温和，看不出情绪，语气温柔的对她关心了一番。 其他几位皇子也都来了。 四皇子是赤诚的关心她。五皇子也关心他，不过趁机又炫耀了一番姚家在这场战事中的功劳。 他觉得皇帝的赔付提高五成也太少了，应该翻一倍。 六皇子沉默寡言，不过眼眸中对她有了更多的揣测。 可能在猜想，她这一次是晕倒，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与三皇子达成了某种默契。 她只是为了免除皇帝的责骂，临时起意做出的举动，没想到她就被大皇子等人归到了三皇子一边。 所以，有的时候不是你想站队，而是形势逼着你不得不站队。 裴乐瑶的药效过去之后，已经是第四天了。 这日早上，三公主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不热了，露出惊喜的表情。 “六妹妹，你终于退热了，真是吓死我了。” 裴乐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就是有些低热，又不糊涂，一直在床上躺着，能出什么事？” “太医说了，一直低热才是最可怕的。”三公主煞有介事得说道。 “我这就去喊太医。” “不用，不用。”裴乐瑶想要阻止，可三公主的人已经出了宫殿。 跑的可真快呀！ 片刻之后，一位太医从外面匆匆走入 安太医虽然也在，但他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安嫔，苏嫔听说他退了热，也都纷纷赶了过来。 她的床榻前围满了人。 太医们陆续为她诊脉。 “阿瑶，还有哪里不舒服，跟太医说。” 裴乐瑶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是觉得身体很虚弱。” “殿下在床上躺了四天，还发着低热，当然会觉得没有力气。” “奴婢这就让他们准备一些吃食，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佩儿是最遭罪的，其实每次她都是装病，可佩儿都不知道。 佩儿又是那个最关心她的人，这几日都没睡好，都有了黑眼圈。 刘太医诊完脉之后说道， “公主的烧也退了，神魂都已归位，只是身子有点虚弱，慢慢养着，有七八日就能如以前一样了。” “不过，在这段时间吃的不能太油腻，以清淡为主。” 安嫔听太医院首席刘太医这般说，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了。 “我这就吩咐人准备一些米粥和开胃的小菜。”安嫔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太医们也都退了下去。 安太医在临走之前瞪了她一眼。 裴乐瑶冲着她狡黠的笑了笑。 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秘密。 裴乐瑶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三公主。 “这一次你去那种地方是不是为了我？”三公主盯着她问道。 “这两日你发着低热，我也一直没好开口。” “怎么会……我就是被洛北辰拐带去的。”裴乐瑶随口说道。 佩儿早已经见怪不怪，她家公主坑人一把好手。 “别胡说，你以为我是傻子。洛北辰和陆恒哪里是能把你拐去那种地方的人？” “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打听。” “宫里的宴会上，我听到有人议论过姚家二公子在私生活方面不太检点。” 裴乐瑶见三公主知晓了其中缘由，也不好再隐瞒。 “确实是……不过我没有看到他在哪一个包间，具体情况没见到。” “等我好了，下次再去。” 三公主握住她的手，眼眶红了，“你可不能再去了。” “你有个好歹我都活不成了。” 姐姐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发了个低热而已。 可她也不好向三公主解释明白。 第155章 邀宠 三公主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哟，姐姐你可别哭，我最受不了这个。” 裴乐瑶都开始求饶了。 三公主知道自己根本困不住裴乐瑶，也没有她有本事。 这个妹妹虽然年纪小，可满脑子都是鬼点子。 可她也知道，这个妹妹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 尤其那些对她好的人。 “那你答应我，再不去那种地方，我就不哭。” “好好，我答应你，再也不去，我派人去。”裴乐瑶说道。 “如果姚二公子真的私生活特别混乱，我就打断他的腿。” “我就不相信父皇有脸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瘸子。” 三公主噗嗤笑出了声。“你可别胡来。” “其实我也想明白了，如果他真是不检点的，我就跟父皇要两个贴身侍卫，护着我的安全，再要几个漂亮的女人，直接塞进他的院子。” “反正我也不想着和他有多恩爱，不过就是利益联姻而已。” 裴乐瑶轻轻叹一口气，可怜的姐姐，刚刚十七岁就看透了婚姻的本质。 17岁的雨季，正是做梦的时候，她还没做梦，梦就醒了。 裴乐瑶知道他只能尽量为三公主的婚姻提供保障，但她也无法左右皇帝的想法。 “姐姐也不用那么悲观，只要他成了驸马，我就有办法治他。”裴乐瑶说道。 三公主笑着点头。 安嫔为她送来了新熬的米粥，还有几样可口的小咸菜。 三公主要喂她，被她拒绝了。 “姐姐，我没事，我自己来。”裴乐瑶说着，接过三公主递过来的粥碗，吃了起来。 这三日都吃米粥，其实她想吃些油腻的东西，嘴里太寡淡了。 “我已经告诉了你父皇，你父皇派人过来说，他要来看你。” 裴乐瑶挑眉，“吃个饭都不让人吃的消停。” 安嫔看她的样子，哑然失笑。 裴乐瑶匆匆吃了两口米粥，就听到外面的唱和声，“陛下驾到！” 三公主和安嫔纷纷侍立两旁，见皇帝进来，福身行礼。 佩儿眼疾手快，已经将碗筷收拾下去。 裴乐瑶躺在床上，一副虚弱的模样。 “朕听说小六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裴乐瑶声音柔弱的说道，“父皇日理万机，还让您亲自跑一趟，女儿于心不忍。” 安嫔拉着三公主退了出去，担心影响了裴乐瑶的演技。 在太熟悉的人面前，有的时候放不开。 裴乐瑶见安嫔和三公主离开了，心里想，安嫔真是善解人意。 于是，裴乐瑶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凄婉。 “说什么话呢，朕即使再忙也得来看女儿。” “什么事情也没有阿瑶的身体重要。” 皇帝嘴角上翘，肉眼可见的开心。 裴乐瑶也听说了三皇子带领的谈判使团在与南诏使团激烈的斗争之后，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南诏使团已经答应了皇帝提出的所有要求。 郑少杰飞鸽传书回南诏，将这边的情况上报了南诏皇帝。 很快就能得到南诏皇帝的回复。 如果南诏皇帝同意了谈判的结果。 将会有很大一笔银子充入大周国库。 身为皇帝，整日被户部上书催着要钱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南诏的宁远王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不仅要在咱们大周的女子身上找到获得感。” “竟然还要在我面前暴露身体。” “”情急之下，我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女儿被吓了一大跳。” “女儿哪里见过那种场面？” 皇帝瞠她一眼，“谁让你去那种地方？” “那是你公主的身份能去的地方吗？” “这一次你立了功劳，朕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下次再跑到那种地方，看朕不罚你。” 裴乐瑶说道，“女儿哪里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都是宁远侯家的七公子，洛北辰。” “还是读过书的呢。” “非要带着女儿体验生活。” 皇帝重重的哼了一声，“改日朕再收拾他们。” 皇帝喜欢听到这些贵胄之家出一些纨绔子弟。 皇帝自然也晓得，这一次他去玉春楼是洛北辰陪着她一起去的。 即使她不这么说，皇帝也会把责任推到洛北辰身上。 但最终这件事情是一个好结果，皇帝不会真的怪罪洛北辰。 反而她故意这般说了，皇帝只当是他们小孩子淘气，而不会往深里去想。 “看你虚弱的样子。” “朕让人带了一些人参，还有两颗南海的珍珠。” “人参可以滋养身体，南海珍珠你用来敷脸最好不过。” “谢谢父皇。”裴乐瑶露出淡淡的笑容。 皇帝又安顿裴乐瑶好好休息，离开的时候，又向安嫔道了一声辛苦，让她照顾好六公主，然后离开了。 两日之后，南诏皇帝的飞鸽传书便到了鸿胪寺南诏使团的手中。 南诏皇帝答应了昭德帝所有的条件。 这一次南诏损失惨重，不仅一次要赔付巨款，每年还要向大周缴纳税币。 皇帝在朝堂上宣布这个喜讯。 百官一片欢呼。 皇帝是真的很开心，因为这是他可以彪炳史册的大事件。 就这一件事情，就够后世子孙拿出来不断瞻仰了。 三皇子满面红光，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得到皇帝的夸赞。 大皇子满脸阴沉，已经要挂不住了。 皇帝看了一眼大皇子的脸色，心中暗暗失望。 让三皇子去跟南诏使团谈判，一则他是想要羞辱南诏，毕竟三皇子非嫡非长，地位并不突出。 这也就是给南诏使团透一个信号，他没有将南诏国放在眼里。 当然，他也想磨砺大皇子。 只有经得起磨砺，走过低谷的人才能看出自己的意志力有多强，才能验证自己的心胸有多宽广。 可大皇子的表现让他着实失望。 二皇子面色平和，看不出喜怒，甚至连嫉妒都看不出来。 皇帝也有点失望，觉得二皇子太没有进取心。 原本不怎么喜欢的三皇子，现在却越来越对他的胃口。 大皇子这股怒气没有消散，一直带回了府中。 “如果不是六妹妹横插一杠子，老三的谈判能有这般顺利。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看他在朝堂上那副嚣张的嘴脸。” 第156章 传说 张若曦温柔的小手搭在大皇子的胸口上。 “即使你再生气也不能在朝堂上甩脸子。” “别说父皇看在眼里，觉得你小气，就是让臣子看到，也觉得你难堪大用。” 大皇子的性格耿直，在私生活上倒是格外检点。 娶了大皇子妃张若曦之后便一心一意对她。 两人虽然结婚已经将近半年，但依然如新婚燕尔一般，甜甜蜜蜜。 “你说的道理我也知道，可是看到老三那张嘴脸，我就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大皇子说道。 “我知道你生气，可是该压的也得压，你看看父皇，遇到任何事情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我们根本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你得练到父皇那个程度才可以。”张若曦柔声劝慰。 “你喜欢那老奸巨猾的模样。”大皇子满是不屑。 “可这是为君之道，几位幕僚也都跟殿下说过的。”张若曦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慢慢练。”大皇子顺从了小娇妻柔声的劝慰。 “不论这一次六妹妹是有意，还是无意。”张若曦接着说道。 “你不能生六妹妹的气。” “如果六妹妹是有意，那么三弟定然有能打动六妹妹的地方，如果是无意，那六妹妹也是福星高照。” “何况，这一次他立了功劳，父皇去看望她两次，哪一位皇子公主有这般待遇。” “在父皇心中，六妹妹终究是不一样的。” 大皇子认可的点点头，“这一点我知道。” “只是六妹妹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实在是让人难以拉拢。” 张若曦微微颔首。 “她是女孩子，改日我筹办一个小型的宴会，请她来吃酒。” “他喜欢美食，这段时间我寻个好厨子。” 大皇子有争储君之位的想法，张若曦自然要做好贤内助。 他们现在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裴乐瑶退热之后，身体很快就恢复康健，完好如初。 她生病期间，几位兄弟姐妹都来看望过她。 三位年长的皇子，她就不亲自去府上拜访了。她准备好回礼，派人将礼物送到了府上。 来看望她的几位公主，他也都送了回礼。 至于三位小皇子，她准备亲自去一趟书院。 从小与他们一起长大，还是能谈得来。 于是她做了美食，早早去了书院，与他们一起分享。 “六妹妹你的身体康健了……”四皇子迫不及待的伸手夹了一个茄盒塞进嘴里。 茄盒炸的外脆里酥，油滋滋的，格外香。 “四哥，你也这般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拿手夹……”五皇子嫌弃的撇撇嘴。 “就你矫情，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有什么的？”四皇子说着似乎是故意的，又夹了一个茄盒塞进嘴里。 裴乐瑶笑着点头，“就是被吓着了。” “你知道，我小的时候就容易被吓到，似乎留下了病根。” “那天我出宫专门去找南诏的宁远王，我想揍他一顿，结果他被关起来了，根本没见到面。”四皇子甚是惋惜地说道。 “崔浩那家伙，不让我见面。” “四哥，你可别惹事，我也没吃亏。”裴乐瑶叮嘱道。 毕竟是南诏的宁远王，皇帝不可能要了他的命，只是将他折磨一番。 宁远王定然会被放出来，她担心四皇子去找他麻烦。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等将来我带兵上战场，遇到他，光明正大的揍他。”四皇子说道。 “六妹妹，那日你是专程去玉春楼找宁远王的麻烦。”五皇子忽然开口问道。 六皇子的目光骤然聚在了她的脸上。 裴乐瑶摇了摇头，“我怎么会？” “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是六妹妹专程去的，定然是受人怂恿。”四皇子义正辞严。 “听说你是和洛北辰一起去的。” “还有陆恒。” “还以为陆恒那小子看不上我们，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没想到也是个喜欢逛青楼的。” 裴乐瑶没有回应四皇子的话，这一次就让陆恒替她背锅吧。 反正，即使四皇子遇到陆恒，也不可能真对他动手。动嘴来着，四皇子不是陆恒的对手。 裴乐瑶与三位皇子闲聊了一会儿，先生来上课了，她便将吃食收拾好，出了教室。 三位皇子也都长大了，不是小时候可以随便在课堂上糊弄的年纪了。 先生对他们的课业要求也很严格，他们也不敢懈怠。要不然被皇帝知道，也会狠狠的处罚他们。 裴乐瑶准备离开书院，结果就看到了梁先生。 她从梁先生这里了解到了整个谈判的过程。 “没想到谈判现场这么野蛮吗？”裴乐瑶诧异道。 他以为两国谈判都是儒雅之事，至少不至于骂街。 没想到现场都是下三路。 梁先生笑道，“邻居的妇人吵架争的不过是一只鸡，几颗鸡蛋？” “可这场谈判争的是巨额赔款，每年的税币，怎么可能文雅的了？” “没有动手打起来，薅头发，挠脸已经算是极大的克制了。” 裴乐瑶想想也是。 “这一次南诏国吃了大亏，定然咽不下这口气。”梁先生说道。 “而且南诏国的二皇子郑少杰估计要留在大周做质子。” “这位二皇子是个有头脑的，头一天在谈判桌上被气的晕厥，吐血了。” 裴乐瑶不以为然，这是她使过的招数。 安太医就是来自南诏国，能让郑少杰吐血晕厥的药，在南诏国并不少见。 “你这一次意外确实帮了谈判团的大忙。” “要不然，南诏国二皇子气到晕厥吐血，陛下也不好狮子大开口。” “多出的五成赔款和增加的税币，都是以你的诊疗费加上去的。” 裴乐瑶没了解到这个细节，此时听说，不禁惊讶。 “那我可值钱了。” “不应该给我分一成吗？” 梁先生忍俊不禁的笑，“想什么呢？银子送来直接就入了国库。” “就连陛下想花，也没那么容易。” 裴乐瑶叹一口气，“原来我是为国库做了贡献，自己半点好处捞不着。” 梁先生看着她，宠溺的笑着，“真是个小财迷。” “我可是听说，三皇子没少给你好东西，大皇子为了拉拢你，也是下了血本。” “你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京城里都是关于你的传说。” 第157章 出意外 裴乐瑶嫣然一笑，这一次给她攒了一波好感度，也是好的。 好名声在这个时代格外重要。 “不过，南诏的二皇子应该恨死你了，没有你，他们南诏这一次不会赔这么多……” 梁先生接着道，“那日陛下在勤政殿与几位谈判团的官员讨论的时候已经准备降低赔付标准了。” “是你的事情让陛下忽然转变了主意。” “你在陛下心中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 裴乐瑶撇撇嘴，别跟皇帝谈感情。 皇帝最无情，他自己也想多要赔款，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拉下脸来，拿她作文章而已。 不过，裴乐瑶早已经不在意这些。 当她一个人在含香苑里啃着冷馒头，皇帝却从未见过她，她对皇帝的父亲情早已经放弃了。 什么父女情，哪有真金白银和万里江山让人欢喜。 “恨就恨吧，他能将我怎么样……”裴乐瑶完全不在意。 一个南诏留在大周的质子，连行动自由都要受大周的管制。 “这位二皇子在南召并不得宠，但却志向高远。”梁先生接着说道。 “当时南诏皇帝故意挑衅大周，想要发起战争。” “这位二皇子原本就不同意。” “最后，南诏皇帝被人怂恿，好大喜功，结果落了这样一个局面。” “如果这位二皇子有朝一日回到南诏，坐上皇位，对我大周将是极大的威胁。” “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找机会宰了这位二皇子。”裴乐瑶挑眉。 “胡说什么？”梁先生瞪着她，“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听话听音，我听先生的弦外之音就是这个意思。”裴乐瑶说道。 “我找机会让他出个意外。” “等陛下怪罪下来，我就说是先生怂恿我这么做的。” 梁先生，…… 他算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 郑少杰对裴乐瑶确实恨的要命。可他现在行动都在大周侍卫的监督之下，想要做什么，完全不可能。 但是他韧性极强。 原本他也想留在大周韬光养晦一段时间。 等南诏朝堂再度混乱，等他那几位兄弟互相厮杀到无法收拾的局面，他再返回南诏。 “殿下，段大人他们要离开了。”玉娆进来说道。 郑少杰微微颔首，整理衣衫，跨步走了出去。 他要留在大周做质子，而南诏的使团要返回。 他将使团送出南城门。 宁远王刚刚才被放出来。他眼眶深陷，头发蓬乱，显然这段时间他过得很惨。 郑少杰冷眼看向宁远王。 “你做的事情我都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了父皇。” “等你回到南诏，我看你如何收场。” “还有，你将咱们郑家的那点隐私之事也全部都告诉了大周官员。” “我父皇也是要脸面的人。” “我如果是你，就自杀在这里。” 郑少杰在最后时刻还要刺激宁远王。 如果宁远王自杀在此处，他便大有文章可做。 “郑少杰，你别想逼死我。” “等我回到南诏，我跟皇兄把事情说清楚，我都是被逼的。” “他更想让你去死。”宁远王露出凶残的表情。 户部侍郎笑呵呵的劝说道。 “你们都是一家人，都姓郑，何必要以死相逼。” “王爷，你可得好好活着。” “我听了你的志向，甚是感动，希望你早日坐上南诏国的皇位。” 这一次最开心的就是户部了。 户部侍郎也是谈判团中的一员。 他太希望宁远王这个笨蛋坐上南诏国的皇帝。 到时候整个南诏国或许都会成为大周的领土。 大周又将得到多少人口？多少土地？增加多少税收？ 郑少杰脸色铁青。 户部侍郎的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郑少杰想让宁远王自杀的消息马上就传到了裴乐瑶的耳中。 梁先生说，郑少杰不简单，将来定然会找她麻烦，她便让春生去留意一二。 “果然是个狠角色。”裴乐瑶说道。 春生面色阴沉，“奴婢找机会……” 春生周身泛起杀气。 郑少杰留在大周做质子，免不了要在皇宫中出入。 进入皇宫，那便是内侍的天下。 如果春生想对郑少杰动手，轻而易举。 “别乱来，怎么说也是南诏国的二皇子。” “两国之间刚刚打完仗，别再生事端。” 春生点头应下，“公主，那现在怎么办？” “我外面有人手，你去帮我传个信，让他们在半路截杀宁远王，但是千万不要把人杀了。” “让宁远王以为是郑少杰派人要杀他。让他对郑少杰的恨意再增加一些。”裴乐瑶说道。 春生点头应下。 既然郑少杰要找她的麻烦，不如，她先给郑少杰的后院添把火。 如果宁远王回到南诏，将郑少杰在南诏的势力全部铲除，那才好呐。 她这是釜底抽薪。 到时候，郑少杰就如无根浮萍一般留在大周。 宁远王刚走半日就要停下来休息，忽然一支箭矢射向他的面门，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宁远王吓得差点尿裤子。 “保护王爷……”侍卫们大喊着，拔出刀剑，挡在宁远王面前。 “郑少杰这个小杂种，他还真想杀我啊。”宁远王破口大骂。 ＊ 裴乐瑶好久没有见谢晋了，出了皇宫，去谢晋的住处找他。 谢晋现在在督察院做一个小官，等待升迁。即使裴乐瑶有关系，可官僚体制就是这样，某些职位即使背景再雄厚，那也要熬时间，熬资历，要不然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 结果，谢晋不在家中，听家中的老仆说，是上了金明山。 裴乐瑶好奇，谢晋去金明山做什么，于是坐着马车去了金明山。 已经有人提前打探好了谢晋的所在。 她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这位先生。 只是，刚到山洞门口，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随即，山洞里烟尘飞起，从山洞口涌出来。 佩儿赶忙递给裴乐瑶一个湿帕子，“殿下，捂着些口鼻，太呛了……” “谢先生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会在这里。” “山洞塌了可怎么办？” 烟尘散去，裴乐瑶走了进去。 里面出现几道模糊的身影。 “谢晋……”裴乐瑶喊道。 “哎呦，殿下，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危险，先出去……”谢晋拉着裴乐瑶就要往外面走。 第158章 火药 “不碍事，不碍事，不都已经炸完了吗？”裴乐瑶道。 “是炸完了，可这牛鼻子老道就是个疯子，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又炸一下，你这千金之体，犯不着……”谢晋着实担忧裴乐瑶的安危。 “青牛道长，还炸吗？”裴乐瑶问。 “暂时不炸了。”青牛道长回答。 裴乐瑶看着谢晋那张黑乎乎的脸，不禁失笑出声，“先生还是先去洗一下吧。” 谢晋是读书人，喜欢干净，知道裴乐瑶这是在笑话他，咳了一声，转身去洗漱。 大周崇尚道教，总有一些道徒是喜欢搞些新鲜玩意的。 青牛道长就是其中之一。 他原本是想着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最后就炼出了火药。 谢晋是白云观山下的茶园认识青牛道长的。 后来，裴乐瑶给了谢晋一个黑火药的配方。谢晋就将其交给了青牛道长。 青牛道长惊为天人，便开始研究制作黑火药。 “道长，怎么样？”裴乐瑶按着脸如黑炭一般的青牛道长问。 青牛道长不修边幅，她就不多嘴让其去洗漱了，即使他说了，青牛道长也不会去。 “配方的比例成了，只是材料不好找，目前只能制作一些威力不太大黑火药……”青牛道长道，“材料还需要更纯粹一些。” “您是缺少银子，还是人手？”裴乐瑶问。 她就喜欢这些有探索精神的天才。 青牛道长估算了一个银子数量。裴乐瑶嘴角抽了抽，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可她太喜欢黑火药了。 热兵器对上冷兵器，简直是碾压一般的存在。 可是这也太烧钱了。 算了，要干大事就要舍得花钱，没有投入，哪有回报。 至少青牛道长琢磨出了提纯的想法。 古代的火药威力为什么不够，主要是材料的纯度不足，制造出来的都是土炮。 这种炮炸一下，声音很大，烟雾缭绕，可杀伤力并不强。 黑火药所用的材料纯度越高，威力就越大。 只是提纯的过程对原始材料，以及设备的要求都很高。 好在因为南诏使团的事情，她得到了不少赏赐。 这些赏赐可以让青牛道长拿来做实验。 一项新的发明，在诞生之前原本就是很烧钱的。 “好，这笔银子我出了。”裴乐瑶说道。 青牛道长大喜过望。 “那我就谢谢殿下了。” 青牛道长是典型的理工男，对其他事情无欲无求，只专研炼丹。 原本他想着，等皇帝老了，定然会求长生不老，他提前将长生不老药炼出来，等待着皇帝召唤的那一日。 要不说，成功永远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可惜长生不老药没炼出来，炼出了黑火药，被裴乐瑶器重，他便转变了研究方向。 “人手你自己准备，还是我为你准备？”裴乐瑶说道。 “还是你自己准备吧，这方面的人才我也没有资源。” 青牛道长点点头，“这个殿下不用操心。” “天下道统是一家。” 好，好，手边有得用的人才，也是一种巨大的资源。 “不过，黑火药威力大，这山洞里肯定不行，你也不能留在京城。”裴乐瑶说道。 “不如你去汝州，汝州我有一个采石场。” 采石场四周被大山围绕，即使折腾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引起过多关注。 青牛道长毫无迟疑的答应下来。 “贫道无牵无挂，孤身一人，去哪里都可以。” 像青牛道长这种断了七情六欲的人，果然是创业的好伙伴。 “那太好了，你放心，那边的食宿我都会安排好。”裴乐瑶说道。 “这些倒是不要紧，有片瓦遮顶，粗茶淡饭就可以，我不讲究。” “现在最缺的是铁矿石。”青牛道长道。 “铁矿石的质量越高越好。” 裴乐瑶微微皱眉，这倒是难倒她了。 大周也是盐铁专卖。 在冷兵器时代，铁矿是顶级的军事和战略资源，怎么可能让民间随意囤积买卖。 即使是张启年这个汝州知府，也是无权采购铁矿的。 只有地方的军事长官，安抚使，才有权采购铁矿，打造兵器。 “没有高质量的铁矿石，就是瞎折腾。”青牛道长露出失望的神色。 “有，有……”裴乐瑶说道。 “大量的铁矿石没有，但小规模的我一定给你弄到手。” 青牛道长满意的点点头，“我就觉得六公主根骨清奇，不是一般人物。” 裴乐瑶撇撇嘴，刚才那失望的神色明显已经看不上她。 谢晋悄悄的拽她一下，用眼神警告她。 裴乐瑶没有理会。 “正经事说完了，公主就自便吧，贫道要开始忙了。”青牛道长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 谢晋拉着裴乐瑶出了山洞，用低沉的嗓音警告道。 “你怎么能跟着他胡闹，他就是个疯子。” “铁矿石那是朝廷严格管制的，万一被人发现。” “即使你是公主也不好交代。” “先生放心，即使被人发现也怪罪不到我头上。”裴乐瑶笑了笑。 谢晋满脸疑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鬼点子多。 其实裴乐瑶是要走私。 从大周境内采矿，风险确实大。 不过，如果是现成的铁矿，从苍月国走私过来，就会安全很多。 她与那扎依通信，得知苍月国有大量的铁矿石。 在大周和苍月国的边境，原本就有走私的业务。 她有一批苍月国的手下，挑一个出来与这些走私的人联系，将一部分铁矿石送到青牛道长手中，不是难事。 即使被抓了，也不会查到她的头上。 当然，她的这些盘算没必要向谢晋和盘托出。 “好久没见先生了。”裴乐瑶嫣然一笑，“先生怎么样？” 现在谢晋在督察院做一个八品督察御史。 他级别太低，没有权利站在朝堂上。 他日常的事务就是接待一些投诉检举的百姓，以及查看检举密信，暗中调查。 “我过的还挺好，就是有些忙。”谢晋笑了笑。 “比以前好过多了。” 虽然谢晋只是个八品小官，可身在督察院，油水还是不错的。不论朝中何等厉害的官员，哪有人敢得罪督察院？ “听说你被吓着了。”谢晋探究的看着裴乐瑶。 “没事吧？” 第159章 退伍老兵 若说裴乐瑶是因为别的缘故生病，谢晋还能相信几分。 如若说她被吓病了，谢晋是不太相信的。 以他对这个学生的了解，即使捅破了天，她也不会害怕。 裴乐瑶露出期期艾艾的表情。 “我把你当亲先生，关照你的生活，扶持你的前途，可我生病了，你现在才来询问，还是我主动上门？” “先生你对得起我吗，你也太无情了。” 谢晋，…… 汹涌澎湃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我……” 谢晋很是窘迫，他确实没将裴乐瑶这次生病放在心上，对她少了关心。 裴乐瑶见谢晋尴尬局促的样子，挽住他的手臂，“先生不用太自责，我没事的，只是发了几次烧而已。” “何况只是低热。” 她看得出来谢晋是真的关心她，只是不太相信她能被吓着，心中觉得应该是她自己在搞怪。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谢晋的心稍稍安稳几分。 “下次等你生病了，我一定想办法去探望。” “先生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哪有人盼着自己学生生病的？”裴乐瑶说道。 “为了表现先生对我的关心，我再故意生病一次。”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谢晋气愤地说道。 裴乐瑶笑出了声，“先生的脸皮还是太薄了。” “在官场上别只顾着忙，多练练脸皮。” “脸皮越厚，官位升的越高，升迁的速度越快。” 谢晋知道他又被裴乐瑶耍了，气呼呼的甩开自己的手臂。 两人坐着马车返回京城，一边闲聊着官场上的一些事情。 进城后不久，他们的马车被堵上了。 “殿下，好像是京都府衙门口出了一些事情，有很多百姓围观，过不去了。”佩儿掀开帘子说道。 “只能绕路回去。” “别绕路了，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裴乐瑶说。 佩儿知道，她家殿下喜欢看热闹。 于是她跳下马车，拿了帷帽。 裴乐瑶下车之后，佩儿将帷帽戴在她的头上，然后向人群中挤过去。 府衙门口跪着一个三十多岁，络腮胡子，身形粗壮的汉子。 “刘大友，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的事情我们府衙解决不了，你去找兵部。” “你的事情只有兵部才能管，你跪在这里也没有用啊。”衙役劝说道 府衙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事情闹大了对衙门也不好。 “我之前去过兵部，他们说这些事情归你们府衙管。”刘大友说道。 “一开始我们退役回来也是归地方管。” “这都一年多了，府衙不管，兵部也不管，那我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你怎么办？”衙役的耐心似乎要被磨光了。 “你愿意跪就跪着，你跪一天也没有用。” 衙役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进去。 刘大友也没有跪太长时间，他知道，跪着也没用，起身离开。 他走路的时候腿一瘸一拐的。 “好像是个退伍军人。”裴乐瑶对谢晋说道。 谢晋点点头，“京城的退伍军人很多。” “这些人倒也不难谋个差事，他怎么会跪在府衙门口？” “先生既然这么好事儿，那就去打听打听。”裴乐瑶笑着说道。 谢晋瞪她一眼，“明明是你自己好事儿。” “有其师必有其徒嘛，要不怎么说咱们是师生呢？”裴乐瑶道。 要说裴乐瑶这厚脸皮，他是真学不来。 裴乐瑶与谢晋告辞，回了皇宫。 谢晋这边则打听到了刘大友的所在。 刘大友正在一个仓房扛大包。 别人一次扛一包，刘大友一次扛两包。 很明显他的腿受过伤，继续干这种苦力活，不到四十岁，他会瘸的更厉害。 谢晋知道刘大友不容易，但他也没有太多的同情。 京城，乃至整个大周，像刘大友这样的贫苦大众数不胜数，他的同情心没有那么泛滥。 他知道裴乐瑶虽然好事儿，但是却心地善良。 她让他来打听，定然是要出手帮助刘大友。 被六公主碰上，也算刘大友人生迎来了巨大转机。 “这位大人，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刘大友听说谢晋找他，又要请他吃饭，满是警惕。 “昨日我看你跪在府衙门口，所以想打听一下发生了何事？”谢晋微笑着说道。 “放心，我只是打听打听。” 刘大友对他的戒备稍稍缓解几分，随即便随着谢晋来到了一家包子铺。 “你能吃多少，随便点，我请客。”谢晋说道。 “真的随便点吗？”刘大友不敢相信的看着谢晋。 谢晋点点头。 “那我点十屉。”刘大友说道。 谢晋嘴角抽了抽，这钱他得找六公主讨要回来。 刘大友一边吃，谢晋一边询问。 “你为什么要跪在府衙门口？” “我已经退伍一年多了，因为受伤。” “当时我们退伍的时候说有一笔补偿款，可是迟迟领不到。” “一开始让我们去兵部领，可是兵部说我们的补偿款是到衙门的安政司去领。” “安政司说，根本就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哪有银子给我们。” “我一直等着，这都一年多了。” “其实我知道，这笔银子根本就领不到了，或者，早已经被贪官中饱私囊。” “可是最近，我媳妇儿病了，我急需抓药，着急用银子。” “这几日我便去府衙讨要。” “像你这种情况京城多吗？”谢晋问道。 刘大友点点头，“不在少数……” “有的人比我伤的重，那就更惨了，有的人没有我伤的重，伤处不在要害，比如说伤了耳朵，断了手指。” “他们都给大户人家做护院，日子过得还不错。” “我这样瘸了腿的，就比较难办了，大户人家不愿意要。” 腿上残疾，走起路来难看，大户人家嫌丢人，自然是不愿意收的。 “我只能出来做苦力，以前只会打仗，没有技术……”刘大友吃的太快，被噎住了，用力的拍着胸口。 谢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慢点吃，别着急，这些都是你的。” “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而且还是肉包子。”刘大友露出尴尬的表情。 谢晋与刘大友分开的时候又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去给媳妇儿请大夫，然后他去给裴乐瑶传消息。 第160章 知法犯法 刘大友拿到谢晋的银子，自然千恩万谢。 他路过医馆的时候便请了大夫回家。 刚进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咳嗽声。 “爹爹，你回来了，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穿着破烂的衣衫，见到刘大友惊喜的问道。 刘大友将剩下的包子打包回来给两个孩子。 “拿去给妹妹吃。” “肉，肉包子……”刘文壮闻到肉包子的味道，抿了抿唇，满眼都是惊讶。 “快去吧，爹请了大夫给你娘看病。”刘大友揉了揉孩子乱蓬蓬的头发。 刘文壮点头答应，转身便跑进了屋子，嘴里喊着妹妹。 他得了谢晋一两银子，请了一个好大夫。 大夫为刘大友媳妇儿孙氏诊过脉之后，说道，“积劳成疾，身子太虚了。” “得放下心来好好养着，再吃一些补药，慢慢调理。” “大夫，那你开药方吧。”刘大友说道。 “别开了。”孙氏咳嗽两声说道。 “补药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吃得起的。” “不要再为我的病浪费银子了。” “孩子他娘，别说这样的话，我遇到贵人了。” “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吃几副药再说。” 刘大友说着，拿出那一两银子放在孙氏的面前。 孙氏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银子是哪里来的？” “你可别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你有个好歹，我和孩子就真的没法活了。” 大夫看了那银子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开的药，这一两银子最多能吃两副药。 两副药对于孙氏的身体如大海中扔下一块小石子，只能见涟漪，根本无法治愈。 裴乐瑶收到谢晋的消息便出了宫来见他。 “你还真看上这个刘大友了。”谢晋见裴乐瑶来的这般快，于是开口道。 “先生怎么知道我看上了他？”裴乐瑶歪头笑着问。 “我是你先生，对你还是有所了解的。”谢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其实他是想说，他这位学生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她定然是看上了刘大友的本事。 可刘大友一个退役的军人，又残了一条腿，能有什么价值呢。 “要不说咱们这一辈子是师生呐，还是先生最了解我。”裴乐瑶也没有否认谢晋的说法。 “大致情况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他是因为受了伤才退伍，朝廷答应给退伍的士兵一部分补偿，可迟迟拖着没有给。” 朝廷确实有这项制度，一般来说是由兵部负责。 “可你也知道，兵部没钱。” “当然，这点钱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兵部那些人也总是要得一些的。” “给他们的补偿自然就不能到位。” “刘大友跪在府衙门口，他的要求是合理正当的，只是跪错了庙门。” 世人永远都是选择那个最好拿捏的去伤害。 本来他们已经够苦的了，可朝廷这些人还是拿这些最苦的人去伤害，还要在他们的身上刮一层血肉下来。 “刘大友在军营里待了有十年年。” “当年也是家中没了土地，无法生存，报名当了兵，想着挣些功劳回来。” “结果，功劳没挣回来，还瘸了一条腿。” “他媳妇儿的病是什么情况？”裴乐瑶问道。 天下的幸福都是相似的，而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幸。 “我问了那位看诊的大夫，说是积劳成疾，身体底子虚，需要吃些补药，平心静气，好好养病，身体就会好起来。”谢晋说道。 “”可就他这样的家庭，吃补药就是不可能的。” “补药我有啊。”裴乐瑶说道。 “我让安太医去太医院顺点出来。” 谢晋挑眉，“那你自己一毛不拔呀。” 想想自己因为刘大友已经搭出去一两多银子了。 裴乐瑶狡黠一笑，“能薅羊毛，为什么要自己掏银子。” 谢晋竟然觉得裴乐瑶的话说的好有道理。 “他媳妇儿不是病入膏肓就好。”裴乐瑶说道。 谢晋看着裴乐瑶，心里想，果然是当权者。 “他媳妇儿病入膏肓也无事，他还有两个孩子呢，儿子五岁，女儿三岁。” 像刘大友这样的人，如果所爱之人全都离开，就不好用了。 他有牵挂，这种人才好用，只要把他的家人照顾好，他愿意为任何人卖命。 “儿女双全，刘大友也是人生赢家呀！”裴乐瑶感慨一句。 “走，咱们去找安太医。” 裴乐瑶找到安太医，便带着他来到了刘大友家。 “谢先生……”刘大友没想到谢晋这位恩人会忽然登门。 “而且这一次来的不止他自己，还带着一位小女郎，还有一位大夫。” 安太医背着药箱，所以很容易能认出他的身份。 谢晋笑了笑，“大友兄弟，这位是我的学生，裴女郎，这位是我的好友安大夫。” “我听说弟妹身体不好，特意带我的好友来帮她瞧病。” 刘大友满眼都是惊喜。他就知道自己遇到了贵人，没想到这位贵人如此之好。 “谢谢，谢先生，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里边请。” “我家院子又小又破，实在是……” 裴乐瑶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院子，说道。 “一看大友兄弟就是过日子的人，院子虽然小，但收拾的妥妥当当，干干净净。” 谢晋嘴角抽了抽，自己学生这张嘴真是活色生香。 安太医不知裴乐瑶如何认识了刘大友这样的人，还专程喊他过来为其夫人诊脉。 但他也没有多问，奉命行事就好。 他诊完脉，刘大友又将之前那位大夫开的方子拿给安太医。 安太医看了一眼药方，说道，“药方倒是没错的，只是上面的药材太贵了一些，我可以帮你换一些便宜的药材，不过你放心，药效都是相似的，治疗效果也一样。” 刘大友信任谢晋，顺带着便也信任安太医。 何况，安太医诊脉时的气场也让他不得不相信。 “安大夫，药方上的药材就有劳你了，从药房里顺一些出来应该问题不大。”裴乐瑶看向安太医说道。 安太医嘴角抽了抽，哪有堂堂公主殿下让他知法犯法的。 什么叫顺……身为太医，从太医院药房拿药，那就叫偷，是贪腐。 谢晋看着安太医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既然是身体底子虚，光药补也是不行的，还得食补。” 裴乐瑶看向谢晋，“先生再给大友兄弟拿二两银子，给夫人买些好吃的……” 第161章 护卫队 谢晋嘴角那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瞬间凝固。 安太医则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身为公主的先生，怎么能这般幼稚。 安太医先行离开了。 刘大友跪在地上，“女郎想让我做什么？” 他也活到这个岁数了，他也看得出来，不论是谢晋，还是那位安大夫，都是听这位女郎的。 这位女郎姓裴，身份定然不一般。 他也早已认清，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情。 裴乐瑶对刘大友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如果此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单纯发善心，要帮助他，那这个人也太蠢了。 “我愿意为女郎效犬马之劳。” 裴乐瑶微微一笑，示意他起来说话。 “你之前是在哪里服兵役？” “在京城附近停留过一段时间，但绝大部分是在北边……” 裴乐瑶那日在府衙门口见到孙大友的时候，就看到他腰间挂着一些配饰，而那些配饰是北方民族喜欢用的东西。 他又是当兵的，裴乐瑶很容易联想到他服役的地方就是在北边。 “那我确实有用你的地方。”裴乐瑶说道。 “我想在北边与蛮族开买卖。” “我需要组建一支商队来往于塞外和大周各地。” “与北边的关系，我会找人疏通。” “但是，拉着货物来往于南北，难免会遇到一些歹人。” “所以，我想让你去帮我去护送货物。” 刘大友一听便心动了。他瘸了一条腿，高门大户的护院他做不得，只能给人扛大包做苦力。 可这些活计累的要死，还挣不到几个铜板。 他在边关待了有七八年，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十几次，手中的大刀不知染了多少次鲜血。 “你若愿意签一个契约，我可以预支你一趟的工钱。”裴乐瑶伸出手掌，又翻了一面。 “走一趟，我给你十两银子。” 刘大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走一趟就是十两，一年如果走两趟，就有二十两银子。 他不仅可以给媳妇儿看病，还可以送儿子去读书。 他给儿子起名刘文壮，就是想让他读书的。 这年头，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女郎，十两银子太多了……”刘大友露出惶恐的表情。 因为他给人扛大包，一年也挣不了二两银子。 裴乐瑶听他这般说，心中不禁感慨，帮她护送货物，如果遇到歹人，都是亡命之徒。 而且，走一趟货物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十两银子实在不算多。 像刘大友这样的人，早已被生活压垮了脊梁，如果没有人引导，他是不会想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的。 即使他心里明白，朝廷给他的赔补偿，他根本拿不到，但他只能选择在衙门口跪上一场，这就是他最大的抗议。 “你是人才，人才就有人才的价格。” “给你媳妇儿看病的药，你不用担心，我会定时让人送来。” “这段时间你便负责组建一个护卫队。” “最好选择像你这种有经验的退伍老兵。” “等你组建好，操练完成，我自会让人来联系你。” 刘大友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人数控制在五百人以内。” 大周朝廷有规定，像王爷、公主的身份，最多只能养五百私兵。 再多了，如果被皇帝知道，很可能盖一个谋反叛逆的帽子，那就彻底完了。 刘大友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夸作是人才。 他尴尬又有点无措，“女郎实在是夸大了。” “我就是一个残废的退伍军人，一无是处，连妻儿都养活不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接下来就是你发光的日子。”裴乐瑶郑重其事的看着刘大友，满是器重。 像刘大友这种人，离开兵营，回到京城生活，处处碰壁，被多少人冷眼，瞅不起，说难听的话，吐口水。 什么时候被裴乐瑶这样身份尊贵的女郎如此看重过。 此时裴乐瑶让他去赴死，他也心甘情愿。 人可以接受贫穷，但基本上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尊严被反复的践踏。 谢晋着实佩服裴乐瑶养人的本事。 似乎每一个来到她身边的人，都愿意甘之如饴的为她付出。 “以后大友兄弟也不要自惭形秽。在军营你是为国尽忠，舍生报国，杀敌无数。” “退伍回来，你又尽心竭力的照顾妻儿，是难得的好男人。” “你养育了一对儿女，这就是为大周的将来付出。” “只有孩子才是国家的未来。” 裴乐瑶话还没说完，刘大友已经热泪盈眶。 他马上跪在地上，手指做出发誓的姿势，赌咒，若今生辜负了裴乐瑶，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在这个蒙昧的时代，这样的毒誓就是把自己的命押给了裴乐瑶。 这一趟行程裴乐瑶是满意的。 她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五百人的兵力。 这是专属于她的小小势力，她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 在京城这种地方养着五百人，也不是小数目。 虽然朝廷有制度，王爷可以养五百府兵，可哪位王爷又真敢这么做呢？ 她养的也不是兵马，只是十支护卫队而已。 平安无事的时候，这五百人是护卫，但是在战乱的时期，他们就可以提剑上阵杀敌。 这些人在战场上身经百战，虽然他们年纪比京城俊美帅气的禁卫军要大一些。 可禁卫军都是贵胄子弟，连京城都没出过，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杀过人。 如果真的遇上刘大友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从尸海血雨中爬出来的人，他们应该不是对手。 回去的路上，谢晋又有些紧张了。 在刘家的时候，他对裴乐瑶完全是欣赏，可想想裴乐瑶要养五百兵马，着实很危险。 “你低调行事，将这些人安排在隐秘之处，可千万别让人发现。” 裴乐瑶淡然一笑，“只有刘大友一个人见过我，其他人根本不知谁是他们的主子。” “先生觉得，刘大友会出卖我吗？” 谢晋摇了摇头，他知道，刘大友即使被开膛破肚，也不会出卖裴乐瑶。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虽然刘大友目不识丁，可是他有义气，重情义，在道德层面，他超过了很多人。 第162章 太着急 谢晋虽然担心裴乐瑶，可事情已经发生，显然不会因为他的担心而有所改变。不管怎么样，裴乐瑶身边又多了一个为她赴汤蹈火的人，这是好事。 谢晋回到衙门，李焕迎上来，压低嗓音对他道，“周维找你几次，都没有见到你……” 李焕祖籍在汝州，是张启年的学生，与谢晋交好。这是谢晋平时交往来的关系，也是裴乐瑶的班底。 “他定然已经恼你了，你小心一点。” 周维之前与谢晋在京城相识，不过，最近搭上了三皇子的大舅哥郑鹤年。因为与南诏使团谈判，三皇子得了盛宠，整个郑家也跟着翘起了尾巴。 前几日周维已经表达了要拉拢谢晋靠向三皇子的想法，不过，谢晋拒绝了。 周维有靠山，他也有靠山。 他的靠山可比周维硬多了。 谢晋忽然觉得，自己也庸俗了，竟然因为有靠山而自鸣得意起来。 “不碍事……”谢晋小声提醒李焕，“咱们官位太低，不能站队，一个不小心，别说前途，小命也难保……” 李焕连连点头，“我知道……” 谢晋刚坐下不久，周维又来了。他仰着下巴，踱着方步，满脸喜悦之色，再看他的衣着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他家并不显赫，之前腰间挂着的还只是普通的玉佩，今日已经是一块上等的翡翠。 “谢兄真是好大的架子，你我同门，郑兄相邀，让我来请你，你却不去，难道你是看不上郑兄？”周维阴阳怪气道。 如果这话被裴乐瑶听到，定然会骂周维狗仗人势。 不过，谢晋并不想得罪小人，轻声道，“我家中恰好有事……实在脱不开身。” “那好，过两日，郑兄还要再设宴，这一次谢兄不会再有事了吧。”周维的语气中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他不知郑鹤年看上了谢晋什么。谢晋不过是幸运才得了一个进士的身份，要不然，他还是个举人呐。 谢晋真不想去，可周维已经亲自来了几趟，再不去，定然会得罪小人。既然入了官场，就要学会阳奉阴违。 “好，谢某定然回去，有劳周兄特意来告知于我。” 周维假惺惺地笑道，“那就恭候谢兄了。” ＊ 皇帝的勤政殿，宁远侯跪在地上。这一次战胜南诏，皇帝的威仪更重。 “听说爱卿的七公子是个天才，十五岁就中了举人，真是难得呀。”皇帝道。 宁远侯谦逊的回答，“陛下过誉了，就是会读基本书，其他的一窍不通……” “明年春闱如果下场如果能中，那就是大周最年轻的进士，真是了不得呀。”皇帝道。 宁远侯怎么听都觉得皇帝的语气中有种阴气。 他不敢回答。 “可他的德行也太差了……”皇帝忽然厉声道。 吓得宁远侯匍匐在地上，“陛下恕罪。” “六公主年纪还小，不懂事，他既然是举人，已经有了功名在身，怎么就该拐带着公主去那种轻浮之地……” “如果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将来终身要怎么办？” 宁远侯浑身瑟瑟发抖。六公主去玉春楼的事情不是已经天下皆知。六公主的名声不仅没有损失，反而成为了巾帼英雄。 如果真如皇帝所言，是北辰拐带公主去的玉春楼，那应该是立功了。 可这都是宁远侯自己心中的想法，哪里敢说出口。 “明年春闱七公子就不要参加，让他静心培养品德……”皇帝冷眼看着宁远侯，“所谓德才皆备，以德为先，无德不足以立身，何以为官。” 宁远侯明白了，皇帝今日故意找茬，就是不想让北辰参加明年的春闱。皇帝不想看到贵胄之家的子弟名声大噪。 “是，臣回去定然严加管家，增加他的德行。” “好，那就退下吧。”皇帝轻轻摆摆手。 宁远侯缓缓起身，这才感觉到后背湿了一片，冰冷彻骨。 回到侯府，宁远侯将洛北辰叫到身边，将今日皇帝在勤政殿的话告诉他。 洛北辰道，“张先生果然是最了解陛下的人……” “你说的对的，缓三年再考也不迟。”宁远侯满是后怕地说道。 皇帝心中狭隘，与六公主比起来着实差了很多。 而，眼下的这几位皇子似乎连皇帝也不如。 ＊ 谢晋如约来参加郑鹤年的宴会。宴会在郑家的别院举办。谢晋坐在拐角吃着新鲜的水果和美食。 厨子的手艺是顶好的，平时他可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皇帝为了平衡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位的外家旗鼓相当。三皇子的丈人是吏部侍郎。 不过，郑家的家底要比张家深厚一些。这样看来，皇帝还是偏心了三皇子。 可三皇子浅薄，如果将来真的登上皇位，定然是荒唐又昏庸的君主。 皇帝如果继续打压大皇子，大皇子估计要一蹶不振了。 谢晋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观察来参加宴会的人。郑鹤年虽然只是鸿胪寺的一个小官，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官员却不少。 虽然多是一些七八品的小官，但也能说明一点问题。 他还看到几个熟人，那就是与他同年考中进士，位置靠前的几位同窗。 谢晋觉得三皇子太性急了，让自己的大舅哥大肆拉拢官员，就不怕定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周维举着酒杯，谄媚的笑着向郑鹤年敬酒，然后指向谢晋道，“郑兄，那便是谢晋。” 郑鹤年看了谢晋片刻，然后道，“就是此人几次都不来参加我的宴会？” 周维道，“谢兄说他家中有事，不便参加宴会。” “我倒是听说过此人，在他还未参加科举入仕前，就散尽家财，接济贫困，颇有名声……”郑鹤年道。 “你去叫他，就说我找他有话说。”郑鹤年道。 周维眸色沉了沉，答应一声。他对郑鹤年低声下气，却还是比不上谢晋。 “谢兄，郑兄请你过去。”周维走到谢晋身边，皮笑肉不笑地道。 谢晋来到郑鹤年面前，对方却没有起身，上下打量着他，开口道，“你就是谢晋，谢御史……” 第163章 拒绝 谢晋微微颔首，“见过郑兄……” 郑鹤年并非进士及第，通过三个皇子的关系才谋了一个差事。 准确来说，他并不是官，而只是吏。 就是这样的人物，因为三皇子得宠，竟然也跟着鸡犬升天，把自己当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我听说谢兄颇有名声，又很有才华……”郑鹤年神色淡淡，一副倨傲的模样。 “那都是坊间传言，不足为信。”谢晋也神色平淡的回答道。 “我也是幸运才得了一个进士及第。” 周维听到谢晋的话，撇撇嘴，心里想，还算有自知之明。 “那不过是个敲门砖而已。”郑鹤年说道。 “英雄不问出处。” “郑兄过誉了。”谢晋说道。 “像这样的宴会，我一个月总要办那么一回两回，下次有机会，谢兄可不要拒绝。”郑鹤年说道。 这就是很明显要拉拢他的意思。 谢晋微微颔首，“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 “如果没有事，闲的无聊，我定然会来，但凡有事，就只能说抱歉了。” 郑鹤年听谢晋这般说，眸色顿时冷了下来。 这是完全没有给他面子。 这里的哪一位来客听到他这般说，都不是热情的道谢。 “谢大人只是略有薄名而已，这点名声对你仕途上并不会有太大的助力。”郑鹤年声音冷冷，对他的称呼也由谢兄变成了谢大人。 谢晋并不以为然，“郑公子的宴会还是很盛大的，高朋满座，也不缺我这一人。” “我主要是个人原因，不太喜欢这种氛围，还请郑公子见谅。” 郑鹤年称呼谢晋为谢大人，而谢晋只称呼他郑公子。 很明显，在谢晋的心中，郑鹤年不是官。 谢晋语气中的意思，郑鹤年也听出来了，面色顿时冷若冰霜。 “既然如此，那谢大人就好自为之吧。” 谢晋微微抱拳，“今日，谢谢郑公子的款待。” 说完这句，谢晋便转身离开。 周维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原本或远或近看热闹的人见谢晋离开，纷纷避让三舍，免得与他接触。 谢晋并不以为然，绝大部分人不过都是墙头草而已。 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倒是有一个人依然坐在原处，见他到来也没有离开。 “你这样不给郑鹤年面子，恐怕会遇到麻烦。”此人面带淡淡的微笑说道。 “三殿下似乎有乘风而上的架势。” “不知令兄如何称呼？”谢晋并不认识此人，开口询问。 “在下王冲。”王冲抱拳说道。 这位王冲谢晋倒也听说过，好像是与姚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五皇子年纪越来越长。姚家作为五皇子的外家，定然不会支持三皇子。 五皇子还没有长成，一旦搬出皇宫自立府邸，那么朝堂上的竞争将更加白热化。 “王兄又怎么知道我背后没有靠山呢？”谢晋微微一笑，满脸都是自信。 他此时竟然以有那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这种骄傲感油然而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然而在他的心中，六公主远远强过三皇子和五皇子。 王冲脸上的表情愣怔了一瞬间，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 “有靠山真不错。” 不过，王冲对谢晋多了一些打量和揣摩，因为他并不知道谢晋背后的靠山是何人。 或者说，像王冲这些人，只盯着几位皇子，完全没有将六公主放在眼里。 一位公主又能怎么样呢？ 谁能知道呢？或许就是这位不起眼的小公主会掀起惊涛巨浪也说不定。 周维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诋毁着谢晋。 这个声音恰好可以让谢晋听到，也可以让郑鹤年听到。 谢晋就当是苍蝇多，嗡嗡乱叫，并不以为然。 他面色平淡，继续品尝美食，仿佛周围谈论的不是他。 吃饱喝足了，谢晋站起身，走到了周维面前。 毕竟是谈论别人的是非，周维有些胆怯和尴尬。 谢晋轻轻地拍了拍周维的肩膀。 “年轻人，别被别人当枪使。” 说完这句，谢晋便转身离开了郑家别院。 转天，谢晋刚下衙回家，就见到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嗑着瓜子一脸玩世不恭的裴乐瑶。 “殿下怎么来了？”谢晋问道。 “听说先生被人欺负了，学生特地来关心一二。”裴乐瑶唇角勾起浅笑。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谢晋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然后将门关上。 裴乐瑶跳下椅子，走到门口隔着门对谢晋说道。 “咱们师生一体，打你的脸就是打我的脸，那怎么能行？” “那周维算什么东西，敢羞辱先生，我定然让他好看。” “先生是要来明的还是暗的？” “来明的，改日我找人当面羞辱他一番，来暗的，就给他套个袋子，揍的他满地找牙。” 谢晋拉开门，瞪了他一眼。 “吃晚饭了吗，我去做饭。” “我是这个时辰来的，还能让先生自己做饭吗？” “我从宫里的大厨房带了一些好吃的。” 佩儿已经将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上了饭桌，还有酒。 谢晋见到美食和美酒，顿时笑容灿烂。 “先生，我发现你也变成了一个吃货。”裴乐瑶又返回刚才的椅子上，纵身一跃跳了上去，然后自然而然的晃动着小短腿。 “还不是因为受你的影响。”谢晋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这可是御厨做的饭菜。 “对对，说话这个口气与我也越来越像了。”裴乐瑶开心的说道。 “周维就是个傻子，十年寒窗苦读，就这样被别人当枪使，迟早一天会栽大跟头。” 谢晋说道，“你别理会他就是了。” “先生受了刁难，一点都不生气。”裴乐瑶问道。 谢晋摇了摇头，“我都这个岁数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点羞辱算什么，以前的羞辱更多。” “以前是以前，现在可不同了。”裴乐瑶并不认同谢晋的说法。 谢晋就是心软了，良善之人不想与周维计较。 可她觉得，周维这种人非常的坏。 一颗完好的苹果坏了一大块，难道只是因为一个病菌造成的吗。 当然不是。有些病菌虽然不起到主导作用，但也在推波助澜。 像周维这样的人，虽然不是最坏的那一个，但也是挺坏挺坏的。 第164章 收买人心 周维没有根基，被郑鹤年当做马前卒来用，虽然听着可怜。 可是，如果周维没有想要快速升迁做人上人的欲望，又怎么会被别人利用。 人是很难站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高度的。 即使一时站上去，摔下去也会摔得很惨。 “先生是因为有我在，才不会真正被打压。” “可如果先生没有门路，只是耕读人家的学子，十年寒窗，被他这般刁难，前途就彻底毁了。” 谁还不是十年寒窗苦读慢慢熬上来的。 谢晋有一颗善良之心，而且还有同理心，觉得周维这种读了十年书，中进士，能入朝为官的人不容易。 他有可能是全家，乃至全族的骄傲。 可裴乐瑶却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何况，像周维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爬上去连谢晋都敢赤裸裸的针对，拉踩，将来如果去了地方，当了百姓的父母官，百姓还不是会成为他的鱼肉。 这种人坐在官位上，怎么可能对普通百姓有怜悯之心呢？ “先生，你也不要把这件事情想的太乐观。” 裴乐瑶接着说道。 “像郑鹤年这种，刚刚得道升天的货色。”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宴会上不给他面子，不论你的理由是否正当，他都不会轻饶了你。” 郑鹤年在极力为自己，也在为三皇子拉拢党羽，扩大实力。 如果谢晋当众驳斥了他的面子，他没有表示，其他人会怎么想，会觉得拒绝了郑鹤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郑鹤年要杀鸡儆猴，用谢晋来立威，告诉那些读书人，还有底层官员，如果不接受他的拉拢，下场会很凄惨。 “看来我又给你惹麻烦了。”谢晋忽然觉得饭菜不香了。 “早知道我就更加阳奉阴违一些。” “大不了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受别人不能忍受之屈辱。” 裴乐瑶看着谢晋满脸委屈的表情，咧咧唇角。 她这位先生现在也学坏了，远没有刚给她做先生时那么正直、憨厚。 竟然也会在她面前演戏了，看看把自己演的多凄惨。 “行了，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我还不将他放在眼里。”裴乐瑶说道。 谢晋瞬间开心起来，继续大快朵颐。 “那就辛苦公主殿下了。” 这话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谢晋吃饭喝酒，裴乐瑶一边嗑瓜子一边思量。 如果能挑拨姚丞相与三皇子对立起来就好了。 只可惜，五皇子现在年纪还小，姚丞相则是表现的一副纯臣的模样，哪一位皇子都不支持只忠心于皇帝。 至于大皇子，…… 在这方面大皇子像个棒槌，说的太明白露馅了，说不明白，大皇子又听不懂。 有的时候太憨厚耿直，也是一种好处，不容易被利用。 裴乐瑶来见谢晋的同时，郑鹤年在郑家别院办了一场小宴，邀请了吏部郎中钱方来。 郑鹤年的父亲是吏部侍郎，是钱方来的顶头上司，钱方来见郑鹤年如见其父，自然态度恭敬。 郑鹤年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钱方来自然不敢得罪郑鹤年，知道他只是想将一位督察院的八品小官派到地方，便满口答应下来。 在京城这种遍地都是王公贵胄的地方，谁会在意一个八品小官的去向。 “公子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办成的。” 郑鹤年满意的端起酒杯，“那就有劳钱伯父了。” 郑鹤年对他称呼这般亲昵，钱方来自然开心。 “过这件事情不能让我父亲知道。”郑鹤年叮嘱一句。 “公子放心，这点小事不必要惊动大人。”钱方来信心满满的应承。 谢晋沽名钓誉之辈，说的好听是谢家之后，说不好听就是个破落户，那一丁点儿名望，翻不了天。 “这就是年底了，月底之前官员调度的名录就要拟录上去。” “谁会在意一个八品小官的名字。” 等把谢晋送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刘大友很快便召集了五百人。 裴乐瑶让他将他们的名录拟上来，并将家庭状况附在后面。 刘大友毫无置喙，都按照裴乐瑶的说法准备齐全。 裴乐瑶一看附录在后面的家庭状况，不禁有些头疼。 就没有一个家庭是健全完整，幸福的。 这世间究竟有多少人活在不幸中？ 这些人散落在京城各处，而且住的都是京城贫困混乱的地方。他们的生命财产几乎得不到保障。 这五百人她是要当忠勇之士，关键时刻以一敌十来用的。她得安置好他们的后顾之忧。 如果她每家每户都派人去保护，太费人、费力、费钱了。 于是她购置了一处院子，然后在里面搭建了很多联排屋子，将他们都安排在这处大院子里。 这些都是妇女儿童，住在一起之后，他选拔了身强力壮的专门负责照顾孩子、做饭。 这样，她只要安排一个管事，两个护院过去，就可以将这五百人的家眷全部都照顾起来。 刘大友将裴乐瑶的安排告诉这些退伍老兵。 很多都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出门做护卫队，离开京城，家中无人照看，妻儿被旁人欺负。 如今裴乐瑶将他们都接到一起，派专人看护，这些人就可以放心远行了。 护卫队组成之后，裴乐瑶又专程见了一次刘大友。 “护卫商队山高水长，定然会有风险。” “我看过你拟的名录，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疾，有的年纪偏大。” 刘大友说道，“女郎放心，男人钱财替人卖命，这样的道理我懂，他们也都懂。” “我们要做的事情我已经提前告诉了他们，他们也都明白，便是真出了意外，也是命该如此。” 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人都是性命的。 裴乐瑶微微颔首，“既然你们为我卖命，我就要对你们负责任。” “该说的话说在前面，但凡你们其中有人回不来，家中老小我会赡养。” “儿女有想读书的，我会让他们读书，有想学技术的，我会让他们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技术。” 第165章 丑事 刘大友将裴乐瑶的话传达给这些人之后，他们都红了眼眶。 虽然死后裴乐瑶所说的这些事情都已经无法得知，可是能听到这般承诺，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人生第一次体验。 他们这些中年男人，哪一个活着不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死后家里的孤儿寡母遭人欺辱，年迈的父母无依无靠。 在战场上他们见过太多的兄弟战死之后家里家破人亡，孩子拐卖为奴，甚至饿死在路上。 妻子遭人欺辱，年迈的父母无依无靠。 但凡有一点办法，谁愿意去当兵？ 像他们这些人都是身体有了残疾才从军营里退下来。 朝廷许诺他们的赔偿，一个铜板也领不到。 家中的老幼遭人欺负，亲眼见过这些的百姓哪有愿意让自家的儿郎上战场，保家卫国。 大周初立的时候，人少地多，因为经历过长期的战乱年代，战死的将士都能领到赔偿，分到土地。 那个时候将士人人不畏生死，每一个都愿意当兵打仗。 因为你只要立功，就能有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赏赐 即使你死了，你的家人也能得到丰厚的赔偿。 可现在这些退伍的老兵，别说分土地，就连可怜的赔偿也得不到。 一个王朝的崩塌从各个方面都能体现出来，尤其是这些士兵，后勤保障对于他们太重要了。 刘大有听了裴乐瑶的话，当即便跪下说道，“愿意为女郎出生入死。” 刘大友对裴乐瑶的话感触最深。 如果没有谢晋和裴乐瑶，他的妻子现在依然缠绵病榻。 此时面对着五百人，他又喊出了，愿意为裴女郎出生入死 其他人也随即用高亢的情绪跟着刘大友呼喊出声。 五百个男人身后是五百个家庭，将近两千口人。 这已经是一个小型的社会。 裴乐瑶安排了教书的先生教院子里孩子们读书、识字。 教他们要懂得知恩图报，要有一颗感恩的心。 他们现在能够读到书，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是依靠谁，他们现在读书是为了谁。 这些都得益于裴女郎，他们一定要要对裴女郎忠诚。 教室里教的是知恩图报，回到家中父母念叨的是裴女郎的恩情。 对裴乐瑶的忠诚和感恩从小便刻在了这些孩子们的心中。 这些孩子的父母会老去，可他们也会如茁壮的小草一样生长起来，蔓延开来。 当然她也会教孩子们一些力所能及的技术。 有的人天生善于读书，有的人即使再刻苦也不善此道，找到他们最擅长的，成为一个实用的人才最重要。 她也把不是把这些人全部都控制在这个院子里，有能力的，可以自行开办买卖，做生意。 如果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改善生活，那是再好不过的。 * 姚家出了一件丑事。 姚二公子在玉春楼狎妓的时候，被人从房间里拎出来，扔在了街上。 当时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姚二公子赤身裸体，一丝不着，白花花的一片，好不惹眼。 当然，这件事情是无艳做的。 无艳也没有做仔细的调查，只看到姚二公子去玉春楼快活，然后又和青楼女子睡了，便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潜入房间，将他从窗户上扔了出去。 无艳认为，男人狎妓只有零次和第无数次。 既然他有了这一次，那以前肯定也有，以后也不可能戒了这个毛病。她干脆利落的采取行动是最有效的。 姚丞相丢了脸，把姚二公子揍个半死，然后去勤政殿跪在皇帝面前请罪。 毕竟皇帝已经透露出了想要招姚二公子为驸马的想法。 姚二公子是姚丞相的嫡次子，不用继承家业，也不用承担开枝散叶的责任，招为驸马与皇家结亲，这个身份再好不过。 姚丞相也是极力促成此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做出了如此下三滥的事情。 姚二公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皇帝就是再不要脸，也不至于找这样的男人给自己做女婿。 皇帝觉得姚二公子早已经得知了他的想法，结果却还要做出这等腌臜之事，是没有将皇家，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皇帝为了打姚家的脸，杀一杀姚丞相的气焰，直接定了沈家的二公子为驸马。 沈家刚从地方来到京城，自然与姚家的根基没办法相比。 当时皇帝想指婚三公主和姚二公子，苏嫔就不太愿意。 姚家那是什么人家，即使是招驸马，三公主有自己的府邸，可也是姚家的媳妇儿。 可现在的沈家那就不一样了地位要低很多。三公主即使再柔弱，在自己的公主府也能说了算。 “三姐姐，这位沈二公子你觉得怎么样？”裴乐瑶问道。 三公主面色含羞的摇了摇头。 “这位沈二公子我完全没见过。” “我娘亲打听到的，说是人很老实，颇有才名。” “具体人长什么模样？传言是否属实？我根本不知道。” “那咱们去找机会见一见，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不能在婚房才第一次见面，多尴尬呀。”裴乐瑶说道。 三公主红着脸瞪了裴乐瑶一眼，“羞不羞，你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裴乐瑶有点无奈。这个时代，高门贵胄之家谈个恋爱真是太难了。 裴乐瑶联系洛北辰。 洛北辰想了好多法子，才从宁远侯府逃出来。 自从宁远侯在勤政殿被皇帝敲打之后，回到府中便让人将他开了起来。 “你怎么了？”裴乐瑶看洛北辰状态不对，开口问道。 “还不是被你害的。”洛北辰喝了一口茶。 “陛下将我父亲叫到勤政殿里敲打，你可知道？” 裴乐瑶露出诧异的神色，“我不知道啊，还有这种事。” 洛北辰说道，“陛下说是我拐带你去的玉春楼，我真是冤枉死了。” 裴乐瑶有些心虚，眼神闪烁。 “不会你跟陛下说，是我拐带的你吧。”洛北辰看裴乐瑶心虚的样子，盯着她问道。 裴乐瑶连连摇头，咬死不承认。 “怎么可能，我哪里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 “你不是吗？”洛北辰满脸狐疑，对于裴乐瑶他可没有太高的道德评价。 第166章 相亲 裴乐瑶坚决的摇头，“不是我……我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陛下并以此为借口，不让我参加明年的春闱……”洛北辰说道。 虽然他已经听从张启年的建议，不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但皇帝反对他参加，他心里还是颇为失落。 “为什么？”裴乐瑶觉得不可思议。 即使洛北辰拐带她去玉春楼，也不至于不让人家读书人参加科举。 “让我下一届再参加。”洛北辰说道。 “这就是找借口打压你。”裴乐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洛北辰坐下来，叹了一口气，看向裴乐瑶， “你说，我是不是太优秀了？” 裴乐瑶翻了个大白眼，心里想，他忘了在汝州是怎么被她打败的。 算了，这件事情上，她确实对不起洛北辰，就不打击他了。 “要不要我跟皇帝说一说，总不能断了你的前程。”裴乐瑶建议道。 毕竟她不知张启年曾经给洛北城提过建议，让他这一届别考，下一届再考。 洛北辰摇了摇头，“不用了，就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好吧……”裴乐瑶耸了耸肩。 欠人情，她不怕。她是公主，总有将人情还掉的一天，这个自信她还是有的。 当然，皇帝不过是为了平衡清流和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才不让洛北辰参加明年的春闱。 自从张启年被降职，离开京城之后，清流的势力受到极大的削弱，世家大族纷纷抬头。 皇帝不愿意看到这种失衡的状态，自然要压制世家大族的气势。 “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帮个忙，你可认识沈家的二公子，沈拓。” “你是说太府寺少卿沈家……”洛北辰问道。 裴乐瑶点点头。 “认识，但不是特别的熟悉，见过几次面，沈拓颇有才华，年长我三岁，今年十八，也是举人身份，明年定然会参加春闱。”洛北辰道 “陛下让他给我三姐姐做驸马。”裴乐瑶说道。 即使洛北辰再不出门，沈二公子被赤条条扔在街上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陛下的人选换的倒是够快。”洛北辰说道。 “只是沈公子颇有才华，做了驸马就只能做一个闲散官职，不知他心里是否同意。” “皇帝赐婚，哪有他同意不同意的？” “我就是向你打听打听他人品如何，别像沈二公子一样，也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 洛北辰嘴角抽了抽，这般粗俗的话从这位公主的口中说出，毫无违和感。 “据我了解，人品端方，容貌清秀，颇有才华。”洛北辰说道。 “如果你不放心，我再去打听打听。” 裴乐瑶微笑着点头，“谢谢你了，洛辰哥哥，你最好了。” 洛北辰没想到她忽然发嗲，给他撒娇，他耳根不禁一热。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这般说话。”洛北辰错开目光，心跳加速。 “我又欠了洛辰哥哥一个人情，都不知道要怎么还呢。”裴乐瑶娇声娇气的说道，“不表现的柔柔弱弱，那能怎么办呢？” 洛北辰瞪她一眼，正色道，“好好说话。” 裴乐瑶很快收到洛北辰的回复。沈拓的人品确实如他所说，很是端方，是个很不错的人。 于是裴乐瑶便设计了一场约会。 大相国寺每隔十天便有一次相亲会。 借佛家场地，办男女婚恋之事，想想还挺有意思。 大相国寺专门开辟出一条石板路，上面撒着佛豆。 所谓佛豆，就是和尚开过光的蚕豆，撒在地上，让信男信女们弯腰去捡，然后给他们制造偶遇的机会。 这个时代相个亲可真是不容易。 大家都心知肚明，却还要装作一副毫无所觉，偶然相遇，惊鸿一瞥的样子。 “三姐姐，这一次可要好好看，看好了，就让父皇赐婚，别再出幺蛾子。” “看到好男人，下手要趁早，越拖，层次越低。”裴乐瑶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马车里，三公主红着一张脸，“我知道了，也不知这些虎狼之词是从哪里学来的？” “那你就别管了，话糙理不糙。”裴乐瑶满不在意地说道。 洛北辰已经约沈拓去大相国寺游玩。裴乐瑶带着三公主出门，去大相国寺赴约。 这还是裴乐瑶第一次来大相国寺，竟然建设的格外恢弘，红砖碧瓦，殿宇高大，佛像恢弘。 虽然皇帝信道，可太后娘娘信佛。 相亲之处，除了地上有佛豆之外，两边的桂花树上还挂着各种丝带，上面有善男信女们写的诗句。 这些诗句都不完整，如果女子想要考验男子的才华，便会引导他去对诗，如果诗句对上了，那就是对这男子才华的认可。 这样的相亲局与后世见面就问有没有车，有没有房相比，还是要高雅许多。 三公主将自己提前写好的诗句挂在了一株桂花树的枝条上，然后开始捡佛豆。 今日来的人还真不少。女子都穿着鲜艳的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男子也都衣着得体，俊男靓女扎堆，找自己要相亲的那个对象。 当然，也不用担心看上了别人，因为一旦传出去，名声受损，以后想找好姑娘就更难了。 当然，女子也是一样的。 裴乐瑶很快就看到了洛北辰。 他用手指示意，自己身边的这位公子就是沈拓。 裴乐瑶看过去，确实如洛北辰所言，是一位容貌俊秀的郎君。 三公主感受到裴乐瑶拽她，向裴乐瑶目光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她只撇了一眼，面颊便羞红，微微低垂眉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专心致志的捡佛豆。 裴乐瑶呐喊一句，真是太难了，大大方方看又能怎么样？ 不过，来这里相亲的小娘子似乎都是三公主这副模样。 互相相看之后，知道了对方的容貌，沈拓又恰好找到了三公主留下的诗句，很轻松便对了上去，而且诗句对的还十分完美。 三公主对沈拓的容貌和才华都非常满意。 就在此时，两个小乞丐忽然出现在沈拓和洛北城面前，抓住沈拓的鞋子。 沈拓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下意识向后退两步，结果，后脚跟卡在了台阶上，直接倒在地上。 这一幕吓得两个小乞丐掏出铜板，丢在地上，转身就跑。 第167章 刁难质子 洛北辰很是尴尬。 这两个小乞丐是他得了裴乐瑶的授意，专门找来考验沈拓人品的。 当时他就觉得不靠谱，可还是受了裴乐瑶的鼓动。他就知道，跟着这丫头准没好事，以后他该怎么见沈拓，太丢人了，小人行径。 沈拓在看到两个小乞丐将铜板丢在地上转身就跑，毫不回头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三公主也知道了，这是裴乐瑶和洛北辰的安排，觉得尴尬，万一让沈拓觉得是她安排的，也很丢人。 沈拓是读书人，怎么受得了这般折辱。 洛北辰和三公主的内心戏裴乐瑶根本感受不到，她正在看着沈拓的反应。这人确实有点笨，也很憨。 沈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让洛兄见笑了……” 洛北辰干笑两声。 “洛兄找人将这些铜钱给那两个孩子送过去，他们得来这些铜板也不容易。” “而且，他们见我倒下，定然吓坏了，告诉他们不用害怕。” 洛北辰点头应下，“好，沈兄放心，我这就派人去追上那两个孩子。” 三公主眼眸中露出欣慰的神色，显然对于沈拓的表现是满意的。 他原本已经看出这是洛北辰设计的，但没有拆穿，给洛北辰留了面子。 这种处理方式很温和，也很聪明，足以见他的人品。 “三姐姐，这个沈拓确实不错，就他吧……”裴乐瑶笑着问。 公主红着脸颊微微颔首。 她总要嫁人的，裴乐瑶的话说的很对，遇到好男子就不能犹豫。 三公主满意沈拓，苏嫔去求了皇帝，这份姻缘便成了。 皇帝赐婚，沈拓为驸马，明年择良期完婚。 三公主嫁人的日期大致应该到明年冬天了。那个时候，三公主便满了十八岁，即使怀了身孕，孩子出生时，她也十九了。 十九岁生孩子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年纪。 这个时代，有的女子嫁的早，十五六岁就生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 三公主婚事定了，也就不用再担心被拉去和亲的事情。 从订婚之日开始，三公主便要乖巧的待在宫中绣嫁妆，等待出嫁了。 转眼便又是新年。 裴乐瑶去太极殿参加宴会，大皇子和三皇子恰好也到了。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已经成婚，各自领着自己的皇子妃。 裴乐瑶微笑着上前打招呼，语气温柔，举止得体，“六妹妹给大哥，大嫂，三哥，三嫂问好……” “六妹妹又漂亮了，”三皇子妃抢在大皇子妃之前拉住裴乐瑶的手道，“这还没长开呐，长开了，得多好看。” 大皇子妃脚步明显已经要动，见三皇子妃抢在前面，顿住脚步，稳住身形，面上倒是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现。 大皇子妃比大皇子能沉得住气。 “三嫂说笑了，再好看还能有三嫂好看……三嫂可是号称京城第一美女的。”裴乐瑶说道，“传言在嫁给三哥之前提亲的人要踏破门槛的。” 这是三皇子妃最骄傲的地方。 当然也是三皇子最喜欢炫耀的地方。 当然他不仅仅是在炫耀自己娶到了京城第一美女，而是他向皇帝表达自己喜欢郑家娘子，皇帝便答应了他的请求，给他赐婚，足见对他的宠爱。 大皇子的面色又要绷不住，冷了下来。 张嘉宁看到大皇子的变化，伸手掐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笑着对裴乐瑶道，“六妹妹，我们平时也见不到，有时间你来府上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大皇子脸上挤出笑容，“六妹妹，你嫂子厨艺还不错，你有时间就来……” 裴乐瑶冲着张嘉宁笑着道，“好啊……有时间我一定去大哥府上，品尝大嫂的厨艺。” 三皇子斜眼了大皇子一眼，露出不屑的神色，随即转头对裴乐瑶笑着道，“六妹妹也还没有去三哥府上……何况，三哥娶妻的时候，你也不在京城，你该先来三哥府上做客的。” 裴乐瑶无奈，正在思考该如何回应三皇子的邀请。 就在此时，一位官员走过来与三皇子说话，裴乐瑶转身就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一个小公主，可参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张嘉宁也拉着大皇子向前走去。很多官员几乎将大皇子忽略，眼里只看到大皇子。 这些见风使舵的，这还没怎么样呐，三皇子还坐上太子之位，表现得就这般明显。 好在三位小皇子也到了。五皇子正不知在和六皇子说什么，四皇子人高马大的走在他们身边，更像是个护卫。 裴乐瑶上前一步，抓住四皇子的手臂，“四哥哥……” 四皇子见到她，满眼惊喜，“六妹妹从哪里跳出来的……古灵精怪的。” “好几日没见四哥哥了，见到你开心！”裴乐瑶挽着四皇子的手臂撒娇。四皇子手臂粗壮，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大哥哥的模样，满满都是安全感。 “嗯，确实好几日不见了……”四皇子笑着道，“我也想你。” 几位皇子都到了，只没有见到二皇子。 片刻之后，二皇子带着一位年轻公子走了过来。这位公子面色白皙，略显柔弱，个子也不高，衣着倒也得体。 “二哥何时与南诏二皇子交往这般密切了？”三皇子语带调侃，“二殿下身体不好，二哥你别让他晕倒吐血。” 原来这就是南诏二皇子郑少杰。 “郑皇子第一次参加国宴，很多地方不明白，他求到了我，我也不好拒绝……”二皇子笑着道，“何况，现在大周和南诏是友邦，以后要好好相处的。” 大皇子嘴角抽了抽，“二弟还真是懂礼貌……南诏是战败国，你何必要如此。” 大皇子是完全不将郑少杰放在眼里的。 郑少杰神色淡淡，并不生气，“胜败乃兵家常事……” 裴乐瑶心想，梁先生说的不错，这个南诏二皇子确实不是一般人。小小年纪便能忍别人不能忍。如果真有一天让他得势，那便是蛟龙入海。 二皇子打圆场，“我大周是礼仪之邦，来者是客……” 郑少杰认识三皇子和大皇子，二皇子便向他介绍了五皇子六皇子。 郑少杰一一行礼，很是谦逊。 裴乐瑶不想与郑少杰对上，拉着四皇子就要走。 “这位应该是六公主吧……”郑少杰却向她看过来，声音柔和地道。 第168章 举措 四皇子下意识挡在郑少杰的身前，“离我妹妹远一点……”裴乐瑶躲在四皇子身后，他硕大的身躯将她彻底挡住。 四哥哥真是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郑少杰也没有想到，破坏了他的计划，让他们赔款多了五成的小姑娘是这般好看，灵动，还有……胆怯。 难道她和宁远王的事情真的不是提前的算计，而是偶然，她真的被吓坏了。以他调查得来的结果，当时宁远王在玉春楼衣不蔽体的模样，绝对是世间最丑陋的赃物。 六公主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见到那样丑陋、恶心的宁永远王被吓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他搜集的资料中，六公主自小体弱，可此时看，六公主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有光泽，眼眸明亮，并非资料中显示的病弱。 郑少杰冲着裴乐瑶温柔一笑，“六公主好……” 裴乐瑶，“好可以……” 这人阴的很，她把他害得赔了银子又背井离乡回不了南诏，他还对她笑得这般真诚，太可怕了。 “走吧……”四皇子牵着裴乐瑶的手腕向前走去。 郑少杰意味深长的看了裴乐瑶的背影一眼。“郑皇子，我们走吧。”二皇子对郑少杰道。 郑少杰笑着对二皇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走到了太极殿的偏殿。 因为今日是国宴，在太极殿的偏殿举行。 裴乐瑶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年她还是挨着裴清婉。一年未见裴清婉，这小丫头也长大了。她见到裴乐瑶也表现出十分惊喜的样子。 “小姑姑……”裴清婉喊了一声。 裴乐瑶笑着点头，“长高了，更漂亮了……” 裴清婉面露羞涩，“姑姑才漂亮……” 宴会开始，昭德帝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宴会开始。今年的昭德帝显得更有威仪。 一开始依然是歌舞表演。裴乐瑶一边随口吃点东西，一边和裴清婉闲聊。小姑娘长大了，也多了很多心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进入了自由时间。 “你们都各自随意，不要在意朕。”皇帝说道。 百官应诺。 三皇子吧嗒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面色红润，显然喝了不少的酒。今日三皇子是仅次于皇帝的主角，诸多朝臣上来敬酒。 大皇子的脸一直拉着，快要成马脸了。 此时三皇子放下酒杯的声音甚重，引来很多目光。他神色淡然，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般多的人关注。 “听说南诏人都善武，尤其是胡旋舞跳得很是不错，即使男子也擅长此道，连着能转一百多个圈。” “今日是少杰皇子在大周第一次参加国宴，是否应该展现一下南诏国的特长，让我等开开眼。” 诸位朝臣听三皇子这般说，瞬间兴奋起来，他们知道，这是三皇子要羞辱南诏二皇子，自然要给三皇子面子，纷纷附和。 三皇子觉得自己在谈判桌上胜了南诏二皇子，就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了。裴清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三皇子身上。 “三叔越来越有气势了……”裴清婉不由感慨一句。 “吃这个芝麻丸子，炸得酥脆，冷了也不失口感。”裴乐瑶夹了一个丸子放在裴清婉面前的盘子里。 “嗯，好……”裴清婉笑着点头。 永平王府中定然也会谈论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吧。裴清婉虽然年幼，但也定然能听到大人之间的谈论。 “嗯，确实，不过，这话不能乱说，免得传到大皇子的耳朵里去。”裴乐瑶道。像永平王这种敏感的身份，还是最好不要参与到这些争斗之中。 裴乐瑶恍然才觉察到自己刚才一句话被有心人听到就会惹出祸端。她过年也十岁了，不是小时候，一个失言就有可能给王府招来祸端。 裴乐瑶温柔笑着摸了摸裴清婉的肩膀。像永平王府，看着身份高，其实更要谨言慎行，要比三斗小民活得更要谨小慎微才可以。 南诏人是否善舞其实不重要，郑少杰是否跳舞助兴也不重要。一位南诏皇子此时在大周百官面前被要求跳舞助兴这件事情本身就带着极强的侮辱性。 如若郑少杰跳舞助兴，南诏颜面无存，如果他不跳，就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 昭德帝冲着三皇子呵斥一句，“不得提此无礼要求……” 皇帝虽然这样说，但却没有明确表示不用郑少杰跳舞助兴。 郑少杰举杯起身，神色自若，似乎早已料想到今日会被刁难，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今日是微臣第一次参加大周国宴……” “预祝皇帝陛下万寿无疆，预祝大周国运昌盛，预祝大周百姓安康富足……” 裴乐瑶倒是很佩服这位南诏的二皇子。在此情此景之下还能说出这般话，着实不是一般人物。 “微臣很愿意为皇帝陛下献舞一曲，只是，臣一人独舞未免太单调了，不如让大皇子陪微臣共舞……” 郑少杰的话音刚落，场内一片寂静。这招高啊，竟然能挑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矛盾。 大皇子顿时怒火中烧就要发作。大皇子妃伸手将人拉住，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下。大皇子恍然回神，收起喷薄欲出的怒火，“我与三弟一起长大，我跳舞他看得太多了，既然三弟想看你的舞蹈，你就为他单独舞一曲吧。” 大皇子虽然耿直，也看不上郑少杰，可觉得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公开让他下不来台。 大皇子这话说的比以前长进，他没有说郑少杰跳舞是为了给昭德帝助兴，而是为三皇子表演。 他的玄外试音就是说，这是三皇子无理取闹，他可不想参与。 没有挑起大皇子的愤怒转移注意力，郑少杰也不气馁，依然面色平和，语气和缓。 “没想到大皇子不愿意为三皇子跳舞，我自己跳也可以……” 郑少杰也接住了大皇子的话头，说这是三皇子在无理取闹。 三皇子此时脸上有点挂不住。 “那么，就让六公主为我弹琴可以吧……” 郑少杰忽然看向裴乐瑶，提出了这个很是无礼的要求。 第169章 不好惹 三皇子没想到，郑少杰竟然又将矛头引向了裴乐瑶。 刚才郑少杰跟着大皇子的牵引，话里话外让人觉得是他在故意挑事，为难一个可怜的质子。 此时，郑少杰又将六个主拉出来。 一方面六公主表面看着和善，实则很不好惹，惹到她的人还没有好下场的。 此外，皇帝对六公主与其他几位子女还是不一样。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皇帝，原本羞辱郑少杰的事，最终成了羞辱自己。 他想叫停自己的提议，可是此时喊停，未免有点丢人。 大皇子没想到郑少杰是个这般有趣的人。他见三皇子脸上的笑容消失，顿时觉得心中舒坦。看来他之前做事确实太急躁了，慢慢等着，不知何时就能有转机。 “陛下，六公主上次被吓到之后，身体一直没有完全好，之后再没有弹过琴，怎么表演。”安嫔护犊子，顿时冷声说道。同时她给了三皇子一个眼刀。就是三皇子多事，要不然事情怎么能转向六公主。 安嫔真是维护她，她哪里是这段时间没有练琴，她就没有练过琴，她弹琴与弹棉花没有区别。 四皇子不想让她沾染郑少杰，站起来道，“大男人跳舞，要什么伴奏，跳就是了，本皇子陪你跳。” 五皇子也跳起来道，“我们兄弟陪你一起跳。” 三皇子终于绷不住，“四弟，五弟，你在胡闹什么……” 昭德帝看向裴乐瑶，见她正在将半个芝麻球塞进嘴里，一副场上的事情与她无关的模样。 三皇子想要羞辱南诏皇子他觉得大可不必，而且还显得有点小气。大周已经拿了那么多的赔款和税币，这些小孩子的羞辱显得很幼稚。 皇帝之所以没有制止，是想看看这位南诏皇子的能力。他听说，这位在南诏不受宠的二皇子很聪明。 从这位二皇子刚才的表现来看，还不错。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叫停这场小孩子般的闹剧，就是想看看自己家的皇子们反应如何。 保不齐哪一天他们其中一位也要代表大周出使。如果遭遇对方的为难，身处南诏皇子这样的处境，要如何应对。 裴乐瑶擦了擦嘴角，说道，“三哥哥跳舞很好，你们两个一起跳吧！” 原本就是三皇子多事。百官在场，欺负人家一个质子算什么本事。 郑鹤年欺负谢晋的事，她还没找三皇子麻烦，今日倒是让她多了这场事端。 “三哥哥长袖善舞，所以才愿意看别人跳舞……” “可我不喜欢听人乱弹琴。” 裴乐瑶一副纯真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单纯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现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以，我也不喜欢给别人乱弹琴。” 三皇子脸上挂不住。这还是裴乐瑶第一次这般不给他面子。 “我看南诏的二殿下也是长袖善舞……” “你们就一起跳吧，奏乐就找乐师，我是公主，又不是乐师……” 郑少杰恍然大悟，这么简单就能拒绝三皇子的无礼要求，他竟然没有想到。 “六公主说的对，我是皇子，也不是舞师，就不给三殿下展现舞姿了……” 他看向三皇子，“三殿下如果喜欢看胡旋舞，我倒是带了一些能歌善舞的舞姬，改日送到三皇子府上，三殿下慢慢享用。” 三皇子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会在百官面前丢人。 三皇子妃面色也不好看。舞姬送到府上，那就不光光是跳舞了。 皇帝笑了笑，“好了……二殿下是南诏的皇子，在此跳舞确实不合适……” “喝酒吧！” 百官见皇帝打圆场，纷纷附和。 宫宴已经进行到一半，裴乐瑶便起身准备告辞离开。裴清婉很舍不得她，因为下次再见不知道又是何时。 毕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有她这般自由度，何况，永平王府的特殊性。他们最好做到在京城，却又不存在。 “等你再大一点，姑姑带你出去玩。”裴乐瑶柔声道。 “好，姑姑不准骗我……”裴清婉满眼皆是期待。 裴乐瑶笑着点点头，“当然不会骗你，放心吧。” 安嫔见她离开，便也起身与皇帝，皇后告辞，离开了宴会厅。回去的路上虽然冷清，但裴乐瑶没有坐小轿，准备走回长春宫。 随意行走的时候有助于思考。 以大周现在的生产力水平，上饶县的产业模式基本上已经到达了上限，再想向上会越来越难，边际效应就不合算了。 不过，像曹县，以及其他几个县城还大有作为。曹县的垦荒，水利设施都还没有着手，会创造大量的就业和财富。 有些已经成型的模式可以直接从上饶县搬过去，比如联排屋，食堂，夜市……但是有些就不能照搬上饶县。 如果曹县也开办一个辣白菜工坊就没有必要了，那会与上饶县竞争，是自相残杀。 曹县也要开办工坊，却不能与上饶县同质化，要找到自己的主业。曹县的土质松软，很适合种植地瓜和土豆。 曹县可以做豆制品工坊，还有粉条工坊，以此为主打，然后再进行扩展。先将主业和品牌打出去，再辐射联动。 有些事情都是慢慢的做着想到的，不可能预先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想明白。 过年之后就是春天了。一年之计在于春，要设计出来，让宋玉他们先着手做起来。 她在汝州这四年来也培养了不少人才，可以在她不在的时候，很好的执行她的规划。这就是人才的重要性。 “在想什么……”安嫔拉住她的手问，“想得这般出神。” 裴乐瑶见是安嫔，满眼惊喜，“母亲，你怎么也出来了……” 安嫔微笑，“能忍到现在，我也是很不容易的。” 裴乐瑶会心一笑，挽住安嫔的手臂，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往回走。 她的个子已经到安嫔的耳根了。 不过，她还没有进入青春期。胸部有些发育，但是不太明显，稍稍发胀。月事还没有来。等进入青春期身高还要迎来一波生长。 “你怎么忽然那么不给三皇子面子……”进入长春宫，安嫔才敢压低嗓音问出这话。 第170章 损失惨重 裴乐瑶今日在宴会上对三皇子的态度，定然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不过，绝大部分人都觉得她是小姑娘闹情绪。 有点时候，自己是女子，还是个小孩子，会被人带着偏见。可如果自己介意这种偏见会觉得难受，可如果善于利用这种偏见，却可以成为一种保护。 不过，安嫔是担心她，毕竟现在三皇子得宠，似乎有坐上储君之位的趋势。得罪谁，也不能轻易得罪储君。储君就是大周的未来。谁能平白无故得罪自己的未来呐。 裴乐瑶柔然一笑，“让母亲担心了……”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今日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必要。南诏皇子留在大周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他又何必……” 安嫔挑眉看着她，“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裴乐瑶，…… 果然是当娘的思维。过年她才十一岁，小学五年级，说什么呐。 她连连摇头，“没有……怎么可能，我才多大，怎么会明白男女之事。” 安嫔揶揄的笑，“我看你给三公主讲男女之事的时候倒是头头是道。” 裴乐瑶无奈一笑，“那是替三姐着急，都是画本子教坏了我，我以后再也不看了。” 安嫔收敛情绪，脸上笑意消失，神色凝重几分，“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可今日的表现会让人觉得，你为了南诏的一个质子，不惜得罪自己的亲哥哥……” “一个女孩子为了一个外男，得罪血肉至亲，还能因为什么。” 裴乐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怕这个有心人还是皇帝。 “虽然南诏战败，可南诏还是强国，向南延伸，国土不比大周小，国力也很强，如果他们翻身，再攻打我们，那就名正言顺了。” 安嫔拍拍裴乐瑶的手，“母亲可不希望你嫁去南诏……” 她是真的让安嫔担心了。 “到时候就怕有心人拿着今日的事做文章，到时候皇帝会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如果牺牲你，换来最大的利益，皇帝会这么干的。” 这一次打败南诏，昭德帝更有了做千古一帝的野心。一个有了雄心的皇帝会将七情六欲，儿女情长全部都抛弃，只为了追求伟大的事业。 她就知道郑少杰是衰神，见到他准没有好事。 裴乐瑶安慰了安嫔，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下打算，以后离郑少杰尽量远。 郑少杰回到鸿胪寺，想到今日在宴会上的事情，让他心情愉快。玉娆一边伺候他换衣，一边问道，“殿下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殿下去参加宴会的时候预料到会被刁难，走的时候，并不轻松。 “三皇子为难我，结果没有让我难堪，他自己却丢人了。”郑少杰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殿下你真厉害。”玉娆满眼仰慕的神色。 “倒也不是我厉害，是因为六公主……”郑少杰也没有可以分享的人，便将今日在宴会上的事情分享给玉娆。 玉娆没想到六公主会为了殿下给三皇子难堪，眸色沉了沉。在玉娆的眼中，郑少杰是最好看的。 难道六公主看上了他们家殿下。 虽然她是个卑微的婢女，可现在殿下只属于她一个人，她不想与别人分享。 “六公主不一般……如果……”郑少杰当然不是贪图裴乐瑶的美色，毕竟她才十一，他贪图的是裴乐瑶的身份，还有智慧。 从两次接触，六公主很聪明，还得昭德帝的喜欢，如果他能成为大周驸马，得到大周的支持，将来回到南诏，他有六公主这个贤内助，又能有大周作为靠山。 打定主意，他让暗卫出现在自己身边。 “再仔细调查一下六公主，事无巨细，包括她喜欢吃了，玩什么，每日都在做什么？”郑少杰道。 暗卫露出为难的神色，一位公主整日都待在皇宫，他们怎么调查。但是主子的命令他不敢违背，答应下来之后，消失不见。 年后，裴乐瑶便出了皇宫，准备去安家住几日，顺位给谢晋和梁先生拜年。 安若曦很喜欢她，她娶了两人可以作伴。 晚上，无艳吃着干脆小麻花出现在她的面前。 “有事……”无艳自从离开皇帝的暗卫署，自由多了。裴乐瑶更不拘束她，只要她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可以。 “我今天杀了一个人。”无艳轻描淡写，仿佛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宰了一只鸡。 “要刺杀我的人？”裴乐瑶意外。 三皇子这么狠，下手这般快，想想她就只得罪了这位三哥。有的时候未必是三皇子动手，而是他下面的人。 “不是，只是盯着殿下，应该是想要打探消息之类的，我嫌麻烦就杀了……”无艳轻描淡写。 “虽然对方也是高手，但还是比我低了那么一丢丢。” “你没受伤吧？”裴乐瑶问。 “哦，没事……”无艳摇摇头。 “坐下，我看看，哪里被揍了。”裴乐瑶声音低沉起来。 无艳的手臂，后背，肋骨都有淤青，显然对方也是高手，而且与无艳旗鼓相当。 “什么人？”裴乐瑶一边为无艳上药，一边问。 “看着像是南诏的人……”无艳回答，“功夫套路看着确实很像。” “郑少杰这个王八蛋，我在宴会上帮他，他倒打一耙……”裴乐瑶咬牙切齿道。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对手，不要逞能，想想别的办法。” 无艳无所谓的答应一声，对于她来说，能用这点小伤换了对方一条命简直是大赚。 郑少杰也得知自己死了一名暗卫，而且还是好手，很是心疼。这样的高手十几年，加上好运气才能培养出来，就这样折了。 不过，他并未放弃，反而觉得六公主身上定然还藏着更大的秘密，就连大皇子身边都没有这样的高手，能把他的暗卫杀了。 “殿下，还盯着六公主吗？”暗卫问道。 他觉得不能再派人盯着，原本他们留在大周都城的人手就少，这么折损可不划算。 “不用了，我再想其他办法吧。”郑少杰也知道，不能随意折损人手。至于怎么得到六公主的青睐，他再想其他路径。 第171章 调令名单 裴乐瑶本想去给谢晋拜年，没想到就收到了宋城送来的消息。 谢晋要被下放到一个偏远的县城去做县尉。 县尉九品，比谢晋现在的职位还要低两级。 郑鹤年就是利用郑侍郎在吏部的关系，以权谋私。 吏部有调配官员的权利，虽然最后都是由皇帝批复，可是皇帝怎么会在意一个八品官员的去向。 不过，这份官员调度的名单此时去了翰林院。等年后就会放到皇帝的龙案上。 裴乐瑶简单收拾，与安若曦道别。 “怎么这么快就走……”安若曦很是舍不得她离开，“还以为你要多住几天。” “有点事情要回宫一趟，等过两日再来陪你。”裴乐瑶笑道。 “你可要说话算话。”安若曦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开。 女孩子也就是少女的时候还能交朋友，等出嫁了，便不再是自由身，很难维持友谊。 “放心吧，我说话算数。” 裴乐瑶回到皇宫，带着自己的枕头，还有贴身用品去了勤政殿。 “你这是……” “想了父皇，要在这里住两晚，父皇不会不答应吧！”裴乐瑶歪着头，嫣然一笑。 皇上不知她怎么忽然有此想法，但也没有拒绝，笑着答应下来，“好啊……” “但是，不能胡闹。” “怎么会……我都多大了。”裴乐瑶摇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胡闹。 李莲笑着道，“陛下即使过年也没怎么休息……” “六公主来了，可以和陛下下棋。” “好啊！”裴乐瑶愉快的说道。 “父皇，那您现在忙，我先去收拾一下。”裴乐瑶说完，转身去了隔壁。 晚饭之后，裴乐瑶拉着皇帝下五子棋。 “这是你们小孩子才玩的东西。”皇帝看着五子棋，一脸嫌弃。 裴乐瑶笑道，“这个不需要太费脑子……李公公说父皇太累了，需要休息。” “好吧，朕就当作哄孩子了。”皇帝露出无奈的表情。 “父皇最好了……”裴乐瑶一边摆着棋子，一边向皇帝撒娇。 “说吧，”皇帝陪着裴乐瑶下了一会儿五子棋，笑着问，“有什么事情求父皇。” 这一次与南诏使团和谈，裴乐瑶立了大功，他也就赏赐了一些金银。与裴乐瑶给他挣回来的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 裴乐瑶已经多久没有这般在他面前撒娇了，定然是有事相求。 裴乐瑶露出羞涩的表情，“父皇真是懂我……我在父皇面前就是一张白纸。” “我有一个亲先生，就那么一个先生，他叫谢晋。” “我这位先生颇有名声，自己穷的吃不到饭，还喜欢救济别人。”“可是，他的性格太耿直……最近得罪了人。” “这不是到了年初，官员调度开始了，他担心自己被穿小鞋。”“他已经好几日都睡不着了。” “父皇可不能将我这先生送到那些偏远的地方去。” “我就这么一个亲先生。” 皇帝听明白了，这是在保她的先生。不过，这个方法也太笨拙了。但皇帝想想，裴乐瑶终究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知道了，他叫谢晋……是吧。”皇帝问。 裴乐瑶连连点头，“是啊……” 看她开心的模样，皇帝心情也不错。看多了太多的阴谋诡谲，裴乐瑶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小心思倒是很好玩。 裴乐瑶觉得这样很好，趁着她在与南诏谈判的功劳还没有过期，不用白不用。皇帝日理万机，功劳的保鲜期不会太长。 这种小心思皇帝不仅不会反感，或许还会觉得可爱，有趣。 皇帝亲口答应，裴乐瑶彻底放心，再度出宫去给谢晋拜年。她在街上见到一只小小的金丝猴，格外灵动，便买了送给谢晋。 “你怎么带着一只猴子？”谢晋看到她手中的猴子，疑惑询问。 “这叫马上得侯……”裴乐瑶笑着递给谢晋，“这是我给先生特地准备的新年礼物。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谢晋满脸无语的表情。 “先生能不能给我提供点情绪价值，即使不喜欢这个礼物，也高高兴的接受，然后道谢。”裴乐瑶道。 “我刚才说了，我可谢谢你了……”谢晋道。 “先生学坏了，也懂得阴阳怪气的妙用了。”裴乐瑶板着脸，满是不悦。 谢晋陪笑道，“好，知道了，谢谢公主殿下的新年礼物……” “我也给公主准备了礼物。” “是吗，什么？”裴乐瑶饶有兴致的看向谢晋。 谢晋走进里屋，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上还系着红绳。红绳的末端挽起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裴乐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礼物。她这位直男老师什么时候这般为她精心准备过礼物。 她迫不及待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四个大字，资政通鉴。 资政通鉴虽然不是秘书，但也是太子殿下才会读的书，而且，储君被选定之后，皇帝会亲自指派先生为其讲解。 因为资政通鉴这套书，讲的就是治国之道。 “先生，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裴乐瑶问。 “嗯，我亲自抄录的……送给公主殿下做新年礼物，我准备了很久。”谢晋满脸得意，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裴乐瑶只想翻白眼，哪个学生喜欢收到老师把当作礼物送给她啊。 直男还是直男，怪不得这把年纪了还是单身。 “怎么，不喜欢……”谢晋见她反应平平，询问道，“你喜欢治理，这本书中皆是治理之道。” “我准备了整整一年，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不过，这种书还是不要被外人看到比较好。”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谢谢先生……”裴乐瑶将情绪拉满。 她让佩儿收了礼物，这才说道，“吏部将你列在了职位调动的名单里……” 谢晋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挑眉问，“调去哪里……” 他得罪了郑鹤年。郑鹤年定然会利用其父在吏部的权势来为难他。 有今日之结果也就不足为奇了。 “秦州的西马县……县尉。”裴乐瑶回答。 第172章 暴躁的三皇子 谢晋啧啧几声，“他们可是真够狠的，完全不给我翻身的机会……” “不过先生放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保证你无事。” “或许还能逢凶化吉，官升一品。” “你找了谁的门路？”谢晋问道。 “这些先生就不用管了。”裴乐瑶故作神秘。 年后，衙门重新开衙办公。 吏部尚书将今年重新调动的官员名录拿到皇帝面前。 “陛下，这是今年重新调动的官员名录……” 人事权是最重要的权利之一，皇帝自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有些低职位的官吏，皇帝根本不熟悉。毕竟整个大周官僚人数海海，他自己一个人都要考量，哪里有这样的精力。 她只能关注一些职位较高，以及他特别关注的官员。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打开名录慢慢看了起来。 这些官员有年老乞骸骨的，有到期需要调动的，有丁忧回家的，各种各样的理由。 吏部尚书端坐在蒲团上，等着皇帝的询问。 快晌午的时候，皇帝问到了谢晋。 “谢晋才去了督察员不满两年时间，为什么要调动……” 一般来说，大周重要的职位是五年轮换，除非有特殊原因。 像谢晋这样的小官即使在督察院待着退休也有可能。 “谢晋……”吏部尚书一脸茫然，他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是尚书，有很多官员他也不熟悉。 “陛下，这个臣也不知，臣问问。”吏部尚书道。 “好……”皇帝也没有生气，继续看下去。 六公主亲自求到了他，他以为只是小姑娘杞人忧天。没想到谢晋的名字还真在名录上。 今日皇帝就是专程处理吏部的事务，吏部官员全部在衙门待命。 小内侍来到吏部衙门。 “张尚书问，哪位大人负责谢晋的调动……” 吏部的几位官员皆都露出茫然的神色。 钱方来刚刚去小解，刚回来，听到内侍询问，心下咯噔一声，赶忙上前，“是本官……” “哦，”小内侍微微颔首，“尚书大人让大人去勤政殿……” 钱方来跟着小内侍往勤政殿走，找无人之处，将一块银子塞进内侍的手中。 “公公，怎么会忽然问起了谢晋……” 小内侍将银子悄无声息的塞进袖子，压低声音道，“陛下问起来，尚书大人不知怎么回答……” 钱方来双腿发软，差点无法走路。 谢晋究竟有什么后台，陛下怎么会问起。 当时郑鹤年托他办事，调谢晋出京，他仔细调查过了。 此人乃是谢家后人，可父母早亡，谢家早已经凋落，整个大周都见不到谢家人为官。 他还未娶妻，孤身一人，也无外家可以支撑。 他背后究竟是什么，怎么还能惊动皇帝。 此时想这些已经无用，他知道自己完了。 吏部尚书问钱方来，“这位谢大人都不到调里督察院的条件，你为什么要将他放在名录上……” “下官觉得他更适合去地方做县尉……”钱方来硬着头皮回答。 “你还是跟陛下解释吧！”吏部尚书一眼就看出这其中有猫腻。 钱方来进入勤政殿便跪在地上，“微臣参见陛下……” 诏德帝冷眼看向钱方来，“谢晋是你填到调动名录上的？” “是……”谢晋声音发颤，“臣觉得……” 钱方来又将方才对上司的话照搬原样说了一遍。 皇帝冷笑一声，“你觉得……” 钱方来匍匐在地上，“陛下……臣不敢。” “说，何人让你这么做的？”皇帝厉声喝问。 钱方来还想活命，自然不敢隐瞒，将郑鹤年让他做的事情全部都说了。 “郑鹤年……”皇帝冷笑一声，“一个九品闲差的官员就能让你一个五品郎中为他办事，你的骨气呐！你就是这般为官的！” 钱方来只能跪地磕头，再不敢说出一句话。 “朝廷调度官员是为了将更适合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代朕治理百姓，你因为一己之私就损害国家之力，徇私舞弊，你这个吏部郎中就不要做了。” 皇帝内心还是被刺激到了。三皇子还没有坐上太子之位，就已经开始利用手中职权调度官员。 人事权是皇帝绝对不会被别人染指的权利。 钱方来面色惨白。他为官十几载，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就这么没了。 他以为谢晋无依无靠，随意拿捏，没想到竟然踢在了铁板上。 “传朕的旨意，免去郑鹤年的官职，驱逐出京，以后再不许入京……” 皇帝生气就有人倒霉。 三皇子的父亲郑侍郎也因为教子无方，被免去了侍郎之位，去观文殿做教授，编写年例。 皇帝情绪稳定片刻，对李莲道，“去，调查一下老三与这件事情的关系。” 很快这件事情便在京城内传遍了，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三皇子听到这件事情，完全不敢相信。 他老丈人是吏部侍郎，将来是要做吏部尚书的，怎么就被免去了职位，被送去观文殿做教授。 三皇子匆匆派人去打听，最后才知是因为大舅子郑鹤年因为一点小事丢了面子，便对人使小动作。 “真是蠢货！”三皇子怒不可遏，“他也不想想，一个督察院的八品小官怎么就敢三番五次不给他面子，不受他拉拢。” “早跟他说过，凡事与他说一声。” “他怎么就有这样的胆量。” 三皇子气得坐立不安。 对于三皇子来说，这件事情简直是天降横祸。今年恰好又是一届春闱，他正借着自己的影响拉拢一批年轻的进士。 皇帝春秋鼎盛，他坐上那个位置遥不可期，他做好了长期坚持的准备。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得低调做人，缩着脖子度日了。 最关键的是老丈人丢了侍郎之位，简直是断了他的手臂。 郑鹤年上蹿下跳，目中无人不是一日两日了，在外面比他这个皇子还排场。 根本不觉得将这么一位八品小官贬到地方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蠢货，混账！”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厉声咒骂。 谢晋可是六公主的先生啊。 第173章 出头 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大皇子压垮，然后积蓄力量，对付即将长大的四皇子，五皇子。 姚丞相现在是纯臣，那是因为五皇子还没有长大。 他怎么会娶惹六妹妹。 从什么时候开始，六妹妹就不是那个随便可以惹的存在了。 那日在宫宴上，六公主对他的态度极差，他就觉得不对劲。 还听那些蠢货分析，说六公主对那个质子有爱慕之情，见他欺负质子，所以才为他出头。 现在看来，哪里是爱慕质子，明显是为谢晋出头。 那个时候，谢晋受郑鹤年欺负的事情，六公主已经很不爽了。 哎，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现在最要紧的是和六公主消除误会。 不管六公主多厉害与他也没有冲突，他不能因为蠢货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三皇子本想亲自去见裴乐瑶，又觉得需要一个中间人更合适。 于是他进宫见了四公主。四公主与三皇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四公主虽然与裴乐瑶关系一般，但也无法拒绝三皇子的要求。 裴乐瑶倒是没想到四公主来看望她。 四公主今年也十六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四姐姐怎么来了，真是稀客……”裴乐瑶笑着将人让进来。 四公主与她只是不亲近，两人之间倒是没有冲突。 四公主笑容有点僵硬，显然没有料想到自己还有一日求到裴乐瑶头上。 “这是我亲手做的雪熔糕，你尝尝……”四公主说着示意贴身宫女将食盒交给裴乐瑶。 裴乐瑶笑道，“四姐姐客气了……” 佩儿已经将食盒接住。 客套一番，四公主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甚至连宫宴上发生的事情都解释了一番。 裴乐瑶笑道，“既然三哥不知此事，我自然不会怪罪三哥……” “咱们都是亲兄妹，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四公主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六妹妹有多么不了解。 三哥说她厉害，她她心中还不服气。 现在听裴乐瑶说的明显是违心的话，可却半点违和感都听不出来，反而让人觉得那般真诚。 “我去跟父皇说，让他不要因为这点事情牵扯三哥，都是下面的人多作怪。” 四公主内心震撼，在六公主面前，她却显得那般稚嫩，仿佛她才是妹妹。 六公主展现出来的是成熟的沟通方式。 “对了，我也有一件事情让三哥帮忙……”裴乐瑶微笑着将吃剩的果核丢进垃圾盂。 “我有一位旧识，颇有能力，现在在翰林院，叫宋城……” “你让三哥将她安排在原来钱方来的空缺吧。” “吏部郎中的位置不能没有人。” 四公主震惊的嘴巴微张。她此时觉得自己与六公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怪不得六妹妹不喜欢与他们一起玩，却喜欢与几位弟弟在一起。 裴乐瑶自然看到了四公主的惊讶。 不过，她并没有多做解释。根本不在一个世界活着，解释有什么用。 “对了，这件事情四姐姐一定要保密，小心说出去给三哥惹麻烦。” 四公主连连点头应下。 她自然要刁难三皇子。不计较是真的，但是，不从中捞些好处那是傻子。 她还没有与三皇子闹翻的必要，得到实际的好处最重要。 吏部郎中这个位置很重要，将来大有用武之地。 她根本没有想过在京城露出自己的獠牙。 可有的时候对手太傻，你不想动手，却有人伸手递刀子过来。 这让她情不自禁想起某军那句，‘友商是傻逼！’ 朕鹤年竟然就敢明目张胆直接将谢晋下放到地方，这可是独属于皇帝的权利。 “我会将六妹妹的话带给三哥哥……”四公主说道。 裴乐瑶微微颔首。 四公主与裴乐瑶并不是特别的熟悉，所以，做完了正事便也无话可说了，起身告辞。 何况，今日她太过于震撼。今日的六公主颠覆了她的认知。 之前她觉得裴乐瑶的娘亲来自于蛮夷，本身就让她看不上。 即使后来裴乐瑶得到皇帝的宠爱，她也觉得是因为裴乐瑶其母一样，是个来自蛮族的狐妹子，天生带着魅惑性。 可今日她才真正见识到了六妹妹的厉害。 裴乐瑶自然不知四公主心中所想。 但如果她听到四公主的心声，或许会说，她的厉害何止于此。 至于三皇子如何将宋城放在原来钱方来的位置，她就不去管了。 虽然郑侍郎被免去了吏部侍郎的职位，可她在吏部侍郎的位置经营那么长时间，盘根错节，定然有别的门道。 裴乐瑶想想，用三皇子的关系安排了一个自己的人进入吏部，她就觉得十分开心。 宫宴上，裴乐瑶答应带裴清婉出去玩。 今日心情好，阳光也充足，春意盎然，她便决定兑现了之前对小姑娘的承诺。 “小姑姑，没想到你真的来带我出去玩。”裴清婉见到她，又惊喜又觉得不可置信。 裴乐瑶笑着捏了捏她鼓着如包子一般的脸，笑着道。 “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要兑现承诺。” “走吧，咱们先去逛街，买好看的首饰和衣裳，然后再去吃好吃的。” 裴清婉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蹦蹦跳跳上了马车。 裴乐瑶冲着出来送人的永平王和永平王妃微微颔首，然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的脱离了视线，永平王和永平王妃转身回到王府。 “清婉何时与六公主这般亲近了。”永平王看向永平王妃询问道。 永平王妃也是一脸茫然的神色。 “这是我见到的，她们第一次见面。” 永平王妃面色冷了下来，“你天天看着清婉，怎么会？” 永平王妃知道永平王生气了，声音柔和的说道，“真的，这是第一次，之前或许见过，也都是在宫宴上，她们两人位置都是挨着的。” “宫宴那种场合，我只见她们说过话，但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永平王恼怒的表情，这才稍稍缓解。 “六公主现在是最得宠的公主，也是唯一得宠的公主。” “宫宴上，这位六公主竟然不给三皇子面子，还让他难堪。” “当时我们回来，还担心六公主的日子不好过。” 出头 第174章 如日中天 永平王妃微微颔首，宫宴回来，当晚他们说过这件事情。 当时她和永平王的态度是一致的，六公主不该得罪如日中天的三皇子。 “最近朝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吏部侍郎……三皇子的丈人被免职了。” “我听说是因为一个叫谢晋的督察御史。” “后来我又得知，这位谢晋是六公主的老师。” 永平王妃瞬间理顺了整件事情背后的逻辑。 “没想到六公主有这般手腕，她今年才十一。”永平王妃不由感慨一句。 这可不是单单得宠就能解释的。 得宠的公主有可能又傻又单纯，不谙世事。 可这位公主的手腕明显是精于此道，出手稳准狠，切掉了三皇子一条臂膀。 “大皇子与三皇子斗了这么久都没有给三皇子如此沉痛的教训。”永平王说道。 “这位六公主看来不简单。” “那清婉……”永平王妃顿时担心起了裴清婉。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单纯可爱，一张白纸似的。 “我们也不能阻止与六公主来往。”永平网沉吟片刻说道。 “就当做小姑娘之间的往来。” “等今晚回来，你详细问问六公主都带她做了什么。” 永平王妃也没有更好的想法只能点头应下。 晌午吃饭的时候，裴乐瑶问裴清婉，“平时都做什么？” “之前跟着先生弹琴、作画、做女红……”裴清婉说道。 “去年开始，我娘亲让我读书了，找了女先生教我读书。” 裴乐瑶挑眉，“那你读什么书？” 裴清婉回答，“一开始读的三字经，论语，后来读孝经，年前开始读女训、女戒。” “三字经，论语读一读挺好的，像孝经，女训，女戒就不必读了。”裴乐瑶撇撇嘴，露出嫌弃的神色。 “可我娘亲说，女孩子就该读这些书。这些书读着对女子好。”裴乐瑶一脸懵懂的说道。 “那你的兄长和弟弟读这些书吗？”裴乐瑶问。 裴清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好像是不读的。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我与他们读书是分开的，不过我看过他们拿着的书，好像有尚书、春秋、左传……” “我小弟弟还嘟囔，说左传读不懂。” “女戒、女训，孝经这般好，你的兄弟们为什么不读？”裴乐瑶看着裴清婉反问道。 未经历世事的裴清婉明显被问住了。 她脸上逐渐露出迷惑的神色。似乎她从来未想过，自己读的书为何与兄弟们不同。 她一时想不明白，于是说道，“我回去问问娘亲……” 裴乐瑶笑了笑，小姑娘想不明白事情便回去问妈妈。 “那小姑姑在读什么书？”裴清婉好奇地问。 虽然她与裴乐瑶接触不多，但是她觉得小姑姑有意思，又很成熟。就连父亲母亲都很佩服，她竟然敢在宫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三皇子难堪。 她觉得自己不敢，那需要很多勇气。 她内心对小姑姑很佩服，也好奇她裴乐瑶也在读什么书。 裴乐瑶想到最近在读的资政通鉴，顿时头疼。 不过，她不能告诉裴清婉自己在读资政通鉴。因为等裴清婉回到永平王府，一定会被拉去询问，今日裴清婉被她带去做了什么。 裴清婉不知资政通鉴是什么书，可永平王定然知道。 “我正在读韩非子，学习律法，规矩的重要性，学习墨子，非爱兼攻……” 谢晋给她留了课业，每五日就要交一篇策论，比之前在皇宫书院给她上课时严格多了。 裴清婉看着裴乐瑶，眼神里满是茫然和崇拜。 茫然的是，她不知道什么是韩非子，墨子，崇拜的是，小姑姑懂得真多。 裴乐瑶忽然有了想法，她其实更喜欢诸子百家的学问。那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时代。 她笑了笑，“清婉，你愿意跟着我一起上课吗？” “我老师很厉害，比你的那些女先生厉害多了……” 有了裴清婉在，她就不用再学资政通鉴了。 当然，她也是拯救一个小姑娘出水火，免得被这些迫害女性的糟粕毒害。 “可以吗？”裴清婉满眼惊喜。 裴乐瑶点点头，“当然……” “好啊！”裴清婉愉快答应下来。她喜欢小姑姑，觉得小姑姑好，她的先生也一定很好。 裴乐瑶十分愉快，她觉得，永平王不会拒绝她的女儿与自己接触。 午饭后，裴乐瑶将裴清婉送回王府，然后去谢晋府上读书。 谢晋最近给她上课都是劲儿劲儿的，一副要将她培养成为一代帝王的样子。 她备受摧残。 * “清婉，今日六公主带你都做了什么？”永平王妃见裴清婉回来，迫不及待问道。 “没做什么，买了饰品，都是六姑姑送给我的礼物……”裴清婉说着将新得来的礼物展现给永平王妃。 永平妃看了裴清婉带回来的礼物，都是适合裴清婉这个年纪小姑娘佩戴的，却不名贵。 从送礼来看，六公主确实很聪明。 “还有没有别的？”永平王妃追问。 “吃了午饭，还有，六姑姑让我跟着她一起读书……” “她说，她的先生比我的女先生厉害……” 永平王妃震惊，买什么礼物，吃什么午饭不重要，读书才是关键。 读书是在塑造人。像裴清婉这种一张白纸的人最容易被塑造。 “六姑姑说她在读韩非子，学习律法和规矩的重要性，读墨子，学习兼爱非攻……” 裴清婉眼眸中满含期待的看着永平王妃，“母妃，我想去跟着六姑姑读书，我已经答应她了。” 永平王妃不是不知女戒女训对女子的毒害。 可是，她无力反抗。原本裴清婉六岁就要开始读这些书了，她拖到九岁才让裴清婉读这些书。 可六公主读的那些书，裴清婉真的能去读吗？ 她会被六公主带去何处。 永平王妃心头莫名的恐惧，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母妃，我可以去吗，我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裴清婉语气柔和，满是娇柔。 “等我跟你父亲商量之后，再说，这不是小事……”永平王妃知道，这件事情，她无法自己做主。 第175章 君子六艺 裴清婉有点失落的哦了一声。 相对来说，母亲待她相对宽容，父亲严苛。如果这件事情非要让父亲同意，估计没戏了。 永平王听说裴乐瑶要带着裴清婉读书，也很惊讶。 永平王妃知道自己缺乏勇气，可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勇气。 韩非子，墨子都是勇敢的人，六公主也是勇敢的人。学习他们，跟着六公主读书，女儿也会变勇敢吧。 “六公主不好得罪……”永平王妃道，“还是不要驳了她的面子。” 永平王沉吟片刻，“那就去吧……让清婉与六公主处好关系。” 永平王妃内心欢喜，面上平和，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可以想象清婉听到这个消息会多开心。 * 谢晋正在梳理一些古代乐曲。 皇帝喜好乐舞。之前裴乐瑶给他一本曲谱，很是特别，叫沧海一声笑。 这首曲谱的节奏和韵律都很特别。谢晋准备为其填词，重新演奏，排练，让裴乐瑶拿到皇帝面前展现。 做皇帝的佞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裴乐瑶进来时，谢晋正在全神贯注填词。 “先生，你在干什么？”裴乐瑶压低声音问。 谢晋明显被吓了一跳，转头瞪他一眼。 “先生，你厉害呀……你还会填词！”裴乐瑶看着桌上修修改改的字迹不由惊叹。 古代这些读书人都是全才，君子六艺，不是虚的。 “还没有填完，等填完再拿给你看。”谢晋将散乱纸张收拾起来。 “先生，你真是变了……”裴乐瑶满脸坏笑。 谢晋懒得看她。 “先生的事情彻底解决了……”裴乐瑶道。 谢晋自然知道，在都察院已经能感受到，很多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改变。 毕竟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有这么厉害的学生。 “还有，我坑了三皇子一把，将宋城送进来吏部，做吏部郎中，顶了钱方来的空缺。”裴乐瑶道。 谢晋不由对裴乐瑶产生敬佩之情。 宋城在翰林院已经三年，之前是六品编修，现在直接就进入吏部，成为五品郎中，有了更大的实权。 “先生放心，我对你还是最好的……”裴乐瑶笑道，“这一次先生也能提一级……” “我已经将先生的文章拿给了皇帝。” “皇帝看到先生的文章不会不动容的。” 谢晋也是有虚荣心的。自己的文章能让皇帝看到，他自然开心，这是向皇帝证明自己能力的重要机会。 “谢谢了！” “你我师生，关系这么好，客气什么……”裴乐瑶知道谢晋才华横溢，文章拿到皇帝面前，不仅不会给她丢人，还会给她加分。 “对了，下次上课要多一个人……”裴乐瑶问，“先生不会介意吧！” “谁要和你一起读书？”谢晋满是疑惑。 “永平王之女，我的小侄女，裴清婉……”裴乐瑶道。 “她正在被女戒这类书籍毒害，我要挽救她脱离苦海……” “以后就不能学资政通鉴了……” 谢晋眯着眼睛看着裴乐瑶，觉得她另有所图。 裴乐瑶心虚，干咳两声，错开目光，“以后我们学韩非子，墨子……” “先生不会教不了吧！” “谁教不了？”谢晋哼了一声。 “那就没有问题了。”裴乐瑶露出疏懒的神态。 “可她毕竟是永平王之女……”谢晋语气里透着意味深长。 皇帝对永平王还是不放心的。裴乐瑶与永平王的女儿接触，会不会让皇帝多想。 “可是那丫头学的知识实在是糟粕……我不希望看到她的沉沦……”裴乐瑶道。 “你不想说资政通鉴，跟我说就是了，天下知识都是通的……道理从哪里都能学到。”谢晋道。 被谢晋看穿，裴乐瑶有点尴尬，但是她也不能承认。 “何况，永平王真的就死心了……” 谢晋接着道，“即使他死心了，跟着他的人会死心吗？” “你将裴清婉培养起来，将来她会站在你身边，还是会站在永平王身边。” 谢晋的意思是不要养虎为患。 “这就要看先生的本事了……” 裴乐瑶轻松一笑，“先生得教会她选择正确的方向。” 谢晋，…… 最后他怎么给自己增添了麻烦。 * “娘亲……” 裴清婉趴在永平王妃身边，柔声开口，“其实，今日我撒谎了……” 永平王妃挑眉，目光柔和，并未生气。 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对她有所隐瞒她能看得出来。 “说了什么谎话？” “六姑姑说她很鄙夷女戒这样的书籍。” 永平王妃正在刺绣，绣的是喜鹊登梅。这不是新鲜花样，她从小就绣这样的图案。枕套上绣成的喜鹊栩栩如生。 她停住手中的针，看向裴清婉，“这没什么，只是有所隐瞒而已……” “你长大了，有自己不想跟娘亲说的事情很正常。” 永平王妃是大家闺秀，温柔端方，将永平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裴清婉觉得自己得到了鼓励，娘亲对她一直都很温柔，很疼爱。 “小姑姑还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哥哥和弟弟们为什么不读女训。” “她说这些书不好……” “我为什么不能与哥哥弟弟读一样的书。” 永平王妃温柔一笑，“因为你是女孩子，他们是男子……” “读书还分男女吗？”裴清婉问。 永平王妃第一次被骗清婉问到如此深刻的话题，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你兄长和弟弟是男子，将来如果遇到困难，他们要保护我们……” 永平王妃话里的意思是，兄长和弟弟需要有更大的本事，而她不需要，就因为她是女子。 这是不能让裴清婉信服的理由。 “如果我有本事，我也可以保护娘亲。”裴清婉鼓起肉嘟嘟的脸颊，眼神中满是疑惑。 永平王妃伸手揉揉裴清婉毛茸茸的头顶，接着道，“这就需要分工……” “你父亲是王爷，将来你会成为郡主……” “你父亲和不仅负责外面和朝堂的事情……” “你和母亲则是要负责王府的内务。” “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一直都是这样的呀。” 第176章 见宋城 永平王妃伸手梳理着裴清婉浓密的秀发。裴清婉头发黑亮，仿佛锦缎似的。 她看着裴清婉逐渐张开的脸，美丽动人，眼眸中更多了几分柔情。 “再过几年，也该为清婉寻一门好亲事了。” “最好是远离京城地方上的富贵之家，不用做长门长媳。” “不愁没有银子花，又不用支撑门户，做个富贵闲人，安稳度过一生。” 裴清婉看到永平王妃年纪不大，却难以掩饰的眼角皱纹，一阵心疼。 “女人一辈子就这样。” “你看我和你父王，夫唱妇随，男主外女主内，这就是最好的夫妻了。” “娘亲也能盼着清婉寻找一个性情温和，家中富裕的好郎君。” “他疼爱你，你为他生儿育女，恩爱相宜的过一生。” 永平王妃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柔的笑。 裴清婉伸手摸了摸永平王妃眼角的皱纹。 她觉得她父王和母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恩爱。 他父王除了他娘亲这一个正妃之外，还有两个侧妃，八个侍妾。 她父王有好多孩子。她只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是她娘所生，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其他女人的孩子。 女训中说，作为当家主母要大度。 可她觉得，既然是她的丈夫，她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共同拥有。 当时学的时候她心中有疑惑，却也不敢问出口。 裴清婉看到永平王妃脸上浮现出的疲惫之色，便懂事的没有再追问。 “谢谢娘亲让我跟着六姑姑一起读书。” 永平王妃轻轻捏了捏裴清婉的脸颊，“这一回满足了你想要经常出门的愿望。” 裴清婉搂住永平王妃的胳膊蹭了蹭，“哪有？” “行了，你这小心思我是你娘，还能看不出来？” 永平王妃温柔的笑着，眼神里满是宠溺。 “你从小性子就野，总喜欢跑出府外去。” “六公主是个有本事的，你跟着六公主学点本事也是好的。” “有些本事总要比没本事强。” “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裴清婉用力点头。 “等你去的时候，娘亲亲自下厨做些桂花糕，你拿过去和你六姑姑就茶吃。” 永平王妃说道，“我听说你六姑姑是个嘴馋的。” “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裴清婉雀跃道。 * 三皇子听到四公主的传话，心痛的仿佛被扎了无数个洞。 这原本都是他的人，现在却要为了给六公主塞人，动用自己的人脉。 他仿佛受到了双倍失去的痛苦。 “三哥，六妹妹很厉害，对吗？”四公主小心谨慎的问道。 因为三哥是比较躁动的，可是，此时他明显很生气却不敢发作。 三皇子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 宋城莫名其妙就升职了。他懵懂的看着吏部下达给他的调令。 吏部郎中，官升一品，还是实权官职，前途光明，顺着吏部一直熬上去，就可以按部就班地升到侍郎，尚书…… 是翰林院编修无法相比的好官位。 “赵郎中，恭喜……”吏部张侍郎笑着道。 原本送调令只要一个吏部小吏来就可以。 可来的却是他的上司，吏部侍郎，官居四品。 宋城满是惶恐，“您这是……” 张侍郎却笑眯眯笑，很是热情，“有六公主这座靠山，宋郎中将来前途无量。” 张侍郎知道，上面有人好做官。将来他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很有可能还要麻烦宋城，于是送调令这种小事，他亲自跑一趟，留个好印象。 自己费力解决不了的事情，上面有人，一句话就解决了。 宋城对张侍郎的示好，心领神会。 他微笑的与张侍郎寒暄几句，这才将人送走。 宋城三日后去吏部上职。这也就是说，他有三天休息时间。 宋城再度看了看调令，没有错，去收拾东西，交接手头的事务，准备离开。 “恭喜宋郎中……”很快，翰林院的同僚过来向他道喜，眼神里难以掩饰羡慕的神色。 翰林院看着光鲜，可想要离开这里，谋一个好职位，还是非常困难的。 有的状元郎一辈子留在翰林院做繁杂的文字工作的也有很多。 当然，也有的人从翰林院下放到老少边穷的地方，一辈子就埋没在那里，难以出头。 能考上状元郎是要看你是否读书厉害。可考完科举，以后在官场上能否混得如鱼得水，风生水起，那关系的东西可就多了。 同僚们一个个脸上笑容灿烂，生怕自己的脸不被看到。 宋城看着面前堆满笑容的脸，只觉得之前这些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人很虚幻。 今日进门的时候，他遇到同僚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如今调令在手，这些同僚仿佛与他有生死之交一般。 人情冷暖果然是不同的。一时间宋城内心很是复杂。 他匆匆应付同僚，交接手中事务，然后离开了翰林院。 他有三天休息时间，先回家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去了谢晋的住处。 谢晋也收到的升迁的调令。不过，他只升了职，并未挪动地方，倒是不麻烦。宋城来到谢府，裴乐瑶正在埋头苦读。韩非子和墨子也不是那么好学的。 虽然她读得是哲学，可谢晋讲授的课程似乎比研究生的课程还要更难。她觉得谢晋是在故意刁难她。 等过一段时间，她就将这些课业分一大部分给裴清婉。裴清婉刚接触这些课程，有新手福利，定然能很快完成，而且，多读这些书，对她价值观的重塑，很有价值。 佩儿说宋城来了，裴乐瑶很是开心。 “让宋城在小客厅等我。” 谢晋的院子进行了重新修缮。他现在也是体面人了，卧房，书房，会客厅，一应俱全。 宋城刚进来，裴乐瑶便笑着让他坐下说话。 “臣是特地来感谢公主。” “你我之间，说谢谢就太见外了。”裴乐瑶摆摆手，对宋城露出纯真的笑容。 “我听说宋大人博览群书，对韩非子与墨子可了解？” 宋城微微愣怔一瞬，随即回答，“也有涉猎……”诸子百家的学问自然是都要读一些的。要不然怎么佐证儒家学问的正确性。 第177章 版图扩张 宋城低调回答，宋城的祖父曾是大周着名的法经学者。“那你手头可有关于这方面的经典着作？”裴乐瑶接着问。 谢晋让她写策论，没有论据怎么写，必须要引经据典才可以。尤其是这个时代，每一句话必须有出处。有的读书人死读书，最后就走进了考据学的死胡同里。 “当然……”宋城很愉快地道，“我家有很多这方面的典籍。” “那就劳烦宋大人抽时间给我列一个书单出来，最好作出标记和说明，我好去皇宫的书馆去找。”裴乐瑶甜美一笑，“皇宫的书馆，书籍浩如烟海，找起来太费时间。” “好啊！”宋城语调轻松，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很轻松。 随即，宋城才说到这一次调令的事情。为官这些年，他自然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 宋玉跟着裴乐瑶几年，无时不在夸赞六公主的才能。今日得到六公主的提拔，自然要为其做些实际事情的。 “殿下将我放进吏部是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宋城问。 “今年春闱结束之后，你帮我安排一些人……”裴乐瑶道。二甲将近一百人几乎都是要放到地方上的。 此时三皇子和大皇子还没有意识到地方的重要性。他们的眼睛只盯着六部，翰林院，这些中央部门，想尽办法将人手安排在里面。 可这也有弊端，那就是离皇帝太近，一旦出事就会牵扯自身。 他们觉得中央才是关键，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去过地方。可裴乐瑶的根基在下面，京城不需要太多人，只需要关键部位有几个就可以，这样还不会引起怀疑。 三皇子和大皇子都是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看向京城以外的地方。 可他们不知道，地方包围中央才是战斗的最高境界，这是教员教我们的道理。 她拿出舆图在上面点了十几个县，“如果可以，二甲的百十来人里面，挑选十几个放在这些地方做县令。” 吏部的六品郎中就有安排七品以下官员的权利。 宋城见这些县城基本上都在黄河与淮河之间的平原地带，这里有肥沃的土地倒是与六公主所坚持做的事情相吻合。 这里是大周主要的产粮地。粮食永远都是粮白，土地是红线，不论是和平还是战乱，粮食都是根基。 裴乐瑶要将这片广袤的土地全部都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种植她培育出来的小麦和水稻。 州一级的官员那是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的，她根本不能染指，可是，县一级的地方她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 几年之后，散布在各处的县城如漫天星星一般。只要她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将县城聚集起来，形成燎原之火。 危机时刻，她可以绕过州府，直接去县城征兵，以最快的速度组建一支兵马。 “臣知道了……”宋城并没有多问裴乐瑶心中的打算，为什么要将人安排到黄河和淮河的中间地带。 他只要遵照六公主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他知道，自己的政治才能有限。在翰林院别的锻炼不出，可这些方面倒是能得到很好的锻炼。很多时候，皇帝的旨意发下来，下面的臣子上折子，别人都能从表面的文字中看到背后的意图，他都看不出来。 纵然他诗词歌赋再好，读得书再多，可站在朝堂上，政治的敏锐性很重要。既然自己在这方面的反应总是慢半拍，他便干脆不再想太多，遵命行事就好。 宋城离开之后，裴乐瑶将安阳县，洛州等几处重点标注出来。此处是大周的中心，广袤的中原地带，只可惜，没有可以依仗的地利，不太适合做都城。 但是它水路发达，不仅有两条天然的河流，还有运河贯通南北，直通江南之地。不论是运粮，还是运兵，都十分便利。 京城偏西，位置并不优越。而且，大周建国将近两百年，达到过王朝最辉煌的时间段。京城作为最大的都市，人口达到了顶峰，就连粮食供应也很紧缺。 当然，这些情况在平时是看不到的，大富大贵之家也感受不到，只是，皇帝以及户部的官员心知肚明。 皇帝不可能因为粮食紧缺而将京城的人口赶出去。这就需要有能力的人站出来为皇帝分忧。 姚丞相便是此时出现，并进入皇帝的视野。他通过低买高卖的手段让京城的粮食多了起来，也让朝廷富裕起来。 就是在丰收年的时候，朝廷大量低价收购粮食，储藏起来，等到灾年再卖出去。听起来这是朝廷在调度粮食。丰收的年月收粮，灾荒年月放粮。看似对老百姓也是利好的事情。 朝廷低价收粮，高价卖粮，朝廷赚了银子，可是，粮食并没有因此多出来。天下的粮食还是那么多，并没有新得商品产生。此时姚丞相倒卖粮食的本质就显现了。 粮食没有被多种植出来，却有了买卖，朝廷还赚了钱，皇帝还开心，那就是有人必然失去了粮食和金钱。 失去粮食和金钱的自然是普通百姓。这就是劫取老百姓的钱供养了朝廷和皇帝。 如果真是为了老百姓考虑，就应该在丰收的年月储备粮食，灾年的时候外卖粮食也应该按照平价出售，而不是高价出售。这才能真正起到调节粮价，让老百姓吃得起饭。 说白了就是姚丞相动用国家资本来发灾难财。朝廷做了一个最大的粮商，与民争利，搜刮百姓。 此外，各地将粮食运输到京城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还有损耗，地方为了降低损耗，都要增税。因为这些损耗总不能由地方衙门来掏，全部都增加在老百姓的肩头。 这些做法无疑都让百姓生活困顿，难以为继。一旦有人揭竿而起，将是熊熊大火之势。 但是，京城的意义不仅在于是一座巨大的城市，还在于他是国家的象征。裴乐瑶想要成就大事，都城是绕不开的城市。 只是，这里盘根错节，暂时不可能有所作为，非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打京城的主意。 第178章 永乐公主 她看着眼前的舆图，江河湖海，地利之势。 她在乐安县的位置上轻轻的画了一个点。这是洛州，乃至整个中原的门户。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可进入乐安，整个中原便在脚下。 乐安县还有洛州必须落在她的手中。裴乐瑶看着舆图，觉得一张更大的舆图在她的脑海中形成。洛州交通便利，她培养了自己的人手，她会将这些点都组织在一起，变成一张巨大的网。 汝州还是相对偏僻了一些，洛州却是核心，她可以利用洛州的地理优势，在那里建立一个巨大的交易场所。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何处。她要尽量避免自己的短处，然后发挥自己的优势。 她又该向张启年借一个人了——徐文达。 徐文达早年是张启年的幕僚，后来去了户部做司曹，之后做过吏户部郎中。他家中父母接连去世，他回家丁忧。原本想着重新出来做官，张启年被贬，他也就别想着有好去处，便一直赋闲在家。 之前他去过几次汝州，裴乐瑶见过他。他的老家就是洛州，对洛州和乐安的情况也格外熟悉。 他想让其做乐安县的县令。 心中确定了这件事情之后，裴乐瑶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张启年，另外一封写给徐文达。她需要张启年为她说动徐文达，让其出来做事，谋乐安县县令这个职位。此外，她写给徐文达，自然是对其的器重。 等他谋到了乐安县县令的位置，她再去乐安县去，详细规划将汝州和乐安连接起来的事情。集群效应是很强的，她要建立城市之间的集群，共同发展。 想完这些，裴乐瑶心情愉悦，新的一年，她知道自己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了。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春日暖阳，桃树的枝条上挂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裴乐瑶躺在舒适的太师椅上，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裙装，头顶的翠玉玉坠轻轻摇晃。 她旁边放着鱼竿，正在悠闲的钓鱼。池塘里多是观赏的锦鲤。裴儿坐在旁边给她轻轻剥着核桃。她家殿下太忙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闲适的时间，不想让人打扰。青皮核桃新鲜的剥下来，没有炒过，吃着别有一番味道。 刘公公终于在湖边找到了裴乐瑶，连忙走过来，“哟，公主殿下，奴才可算找到您了。” 裴乐瑶微微侧头，看向他，“在钓鱼呐，刘公公找我何事？要不要吃点核桃？” 刘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年纪也不小了，是除了李莲之外，另一个得用的人。 “核桃奴才就不吃了，陛下让您去一趟勤政殿。” 裴乐瑶坐起身，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可真难啊。皇帝正在忙着做千古一帝，这个时候找她，定然是有事。 “刘公公，将这些鱼带着，我钓的，都送给父皇……好不容易钓上来的，跟父皇分享分享。” 裴乐瑶直接提着鱼篓上了大殿。皇帝看到她的模样并没有责怪，反而是笑着道，“这是做渔夫去了……” 裴乐瑶笑着点头，将鱼篓端在手上递在皇帝面前让其观看。皇帝微微抬起身子，很给面子的看了一眼，见里面有几条跳动的鱼，“你还真厉害，真钓到了鱼。” 裴乐瑶将鱼篓递给刘公公，得意的微微扬起下巴，“那些鱼都很呆……” 鱼塘里养的鱼，想什么时候宰杀就什么时候宰杀，因为早已经被鱼食养呆了。它们以为永远都会被投喂，可以悠闲自在的生活在鱼塘里，却不知，今日的鱼饵是为了杀它们吃肉，这很像是养在某种环境下的人。 “把鱼拿到厨房宰杀……”裴乐瑶道，“晌午我在这里与父皇一起吃鱼。” 皇帝嘴角抽了抽，他可不想吃鱼塘里的鱼。可他想让裴乐瑶办事，此时也只能忍了。 “要红烧……”皇帝对刘公公道。鱼塘里的鱼一股土腥气，味道不鲜美，红烧能盖掉这些味道，勉强能入口。 刘公公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父皇找我何事？”裴乐瑶端正后背，目光平直的看着皇帝。 “先帝的时候，永乐公主去月氏国和亲……”皇帝说道，“永乐公主就是刘太妃的女儿。” “当年为了大周和月氏国之间的关系做出了贡献，付出了很多心血。” 裴乐瑶已经从那扎伊的信中得到了很多关于永乐公主的消息。苍月部打败月氏之后，暂时统一了北疆，建立了苍月国。 那札幌打败月氏的时候将永乐公主抢回了苍月国。现在永乐公主是那札幌的王妃。 对于大周的礼仪来说，这是极大的耻辱。 可是永乐公主却活了下来，还为那札幌又生了儿子。 裴乐瑶一开始想要变得强大就是不想变成永乐公主这样，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永乐公主如果能选择，她怎么可能愿意去和亲。 现在，永乐公主又成为苍月国的王妃，对于维护大周和苍月国的关系，还要做出自己的贡献。 皇帝自然乐意见到苍月国与大周之间继续维护友好的关系。 这几年那札幌能干，稳定了北疆，对永乐公主比较尊重。 永乐公主便提出想要回大周探亲的想法。那札幌竟然真的同意了。 永乐公主递了奏折，请求回京探亲，主要是探望刘太妃。刘太妃年纪大了。前两年病重。身体越来越差。后来靠着裴乐瑶的舞蹈才渐渐好起来。 可年纪大就是大了。 此次永乐公主回京是远嫁的姑娘回娘家，身为哥哥，皇帝不论是从亲情，还是从两国邦交，都要好好接待。 “永乐现在也算是你是舅母……” “等她回来，你帮父皇好好接待。” “等永乐公主回来，我自然是要接待的……”裴乐瑶说道，“她既是我的姑姑，也是我的舅母，我怎么会懈怠。” “你缺什么，跟朕说，朕一定满足！”皇帝大手一挥，很是豪迈的样子。 “银子……”裴乐瑶笑了笑。 “好……朕给你一笔银子……”皇帝豪爽大气。 第179章 保护的太好 永乐公主现在是苍月王妃，是她的舅妈，她与苍月部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永乐公主回京，她自然要款待。不过，皇帝找来了，那就要占便宜，便宜此时不占，过期就没了。 “还有，你也该从长春宫搬出来，去公主所去居住了。”皇帝说道。 大周不论皇子还是公主，到了一定年龄就要搬出来独自居住，直到有了可以离开皇宫的机会。 “啊……明年不可以吗？”裴乐瑶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还想在长春宫住着。长春宫舒服，所有事情都不用她操心，安嫔都会准备好。 “我和母亲是半路母亲，为了培养感情，再住一年也是可以的。” 皇帝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可这是规矩……” “你坏了规矩，以后皇宫里的皇子公主都跟着效仿怎么办。无规矩不成方圆。” 裴乐瑶听着皇帝唠叨，心里鄙夷，规矩都是上位者为了自己方便制定的。如果真的每一件事情都按照规矩来办，任何一个朝代都可以永垂不朽了。 裴乐瑶露出伤心的表情，“好，我知道了……” 裴乐瑶回到长春宫，将皇帝的想法告诉安嫔。 安嫔笑着道，“三公主不到十一就搬去了公主所……你已经十二了，是该搬到公主所去了。” 裴乐瑶搂着安嫔撒娇，“母亲，我舍不得你……” “之前虽然出门，可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 安嫔眉眼带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即使你搬出去了，也是我的女儿！” “将来还要嫁人，搬出皇宫，难道就不做我的女儿了。” 裴乐瑶窝进安嫔的怀中，“我永远都是母亲的女儿……” 决定要离开便行动起来。安嫔忙前忙后帮她收拾东西，又加抹茶新做的被褥合适不合适，舒服不舒服。 看着安嫔唠叨又细致的模样，她内心很是感动。她跟安嫔虽然没有血缘亲情，但却有母女之缘，相处七年，早已经成为亲人。 只是那扎依还在世，她只能喊安嫔一声母亲，而没有喊她更亲近的娘亲，这是她对安嫔的亏欠。到了搬家的日子，四五六三儿皇子来帮忙。 四皇子年后也出宫建府了。五皇子和六皇子还差一年。四皇子听说她要搬家是专门进宫来帮忙的。 四皇子彻底褪去了小时候的肥胖，又因为长期练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都是有棱有角的，看起来格外顺气。 听说已经有很多达官显贵想要将女儿嫁给四皇子。四皇子从未参与过储君之位争夺，没有争储失败带来的风险，再加上身份尊贵，将来定然会封王，每一个条件都让人心向往之。 裴乐瑶在公主所的院子还是比较宽敞的，是公主所中最大的一间。 院子里放置的那些假山和花草她都不要了，将来慢慢都清理出去，种植蔬菜、水果和粮食。此外，后院还要留出一个练武场，放置各类兵器。这几年她收集了不少兵器。 后院还有两个桑树，年头很长，枝干粗壮，她想着爽一个小吊床，没事的时候可以在上面躺着荡秋千。屋内之前的家具全部都搬出去，她将长春宫屋里的陈设全部都搬了进来。 五皇子道，“六妹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么多兵器？女孩子还是要有女孩子的模样。” “女孩子怎么模样……”四皇子听到五皇子的话日常开怼，“你觉得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模样……六妹妹喜欢这些兵器就喜欢，又没有让你掏银子。” 五皇子气得不行，“我只是随口一说，一般大家闺秀不该玩这些兵器的……” 四皇子撇撇嘴，满脸不屑，“六妹妹是公主，又不是大家闺秀……” 裴乐瑶给六皇子使了一个眼色。六皇子只好上前劝说五皇子。裴乐瑶则道，“今天乔迁之喜，晚上在我这里涮火锅……” “好啊！”四皇子愉快答应，随即对裴乐瑶吐槽一句，“他越来越嚣张了……前几日出宫，有人无意间惊了他的马，他差点将人打死！” “华贵妃将他惯坏了。” 裴乐瑶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她没有听说的事情，应该是有人将消息压下去了，如果让皇帝知道，五皇子的屁股要开花。 “迟早他要倒霉的。”四皇子道。 裴乐瑶没想到五皇子竟然张狂成这副模样。小的时候，她觉得五皇子是良善之人，华贵妃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背着他的。没想到，随着年纪渐长，小时候的一些她认为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被瞬间放大了。 她看着六皇子恭顺的劝说五皇子，心中咯噔一下。五皇子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将其往张狂的方向上推，尤其是六皇子更是如此。 宋昭仪的事情对六皇子的伤害不会消失，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刻。看来，六皇子用了最不见痕迹的报复手段，捧杀，甚至还在怂恿五皇子做一些坏事。 五皇子被华贵妃保护的太好了，觉得只要他长大了，就可以让其坐上太子之位，坐上皇位。华贵妃忘了，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到最后都要靠自己。 吃完火锅之后，三位皇子离开，佩儿吩咐小宫女将东西撤下去，忽然觉得有点冷清，似乎又重回了函香苑。 她去后院练了一会儿功夫，然后将无艳叫出来。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房间，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吧。”裴乐瑶道。之前在长春宫，无艳还是回她的暗卫所去居住。 这里又只剩下她和佩儿，像是刚送走那扎依时一样。她倒是没觉得孤独，只是觉得有点荒凉。因为人走到最后都是孤独的。 “好啊……”无艳愉快的答应下来。 “这里人少，我也能做主，多你一个也无所谓，还能让你少走很多路。”裴乐瑶解释。“之前在长春宫还需要隐藏在暗处，以后在这里，你不用隐藏，与佩儿他们一样，走在阳光下就好。” 其实无艳早已经在暗卫处没有了位置，因为身份尴尬，只能赖在暗卫处，从今往后就不用了，这里有了她的一间房。 第180章 参人 暗卫的身份属性让无艳随时准备赴死。她身无常务，似乎并未为自己的将来做长远打算。 此时她听到裴乐瑶说，此处会一直给她留一个房间，她的内心难以克制的起了波动。 半晌后，无艳磕磕巴巴地问道，“那画本子和奶茶……” 裴乐瑶笑了笑，“这些你都随意。” 无艳挤出一抹笑容。因为暗卫的身份，她似乎已经习惯隐藏自己的容貌。 其实无艳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 裴乐瑶在公主所安顿下来，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抽时间便会回长春宫看望安嫔。 从私人感情来说，安嫔待她真的很好，没有安嫔，她在皇宫中的日子不会迅速好起来。 皇帝拿着解晋考春闱时的试卷，不由冷声道，“这般有才华才考了一个吊车尾，候补了一个进士及第……” “这样有才华的人竟然连殿试都没有进去。” 李莲躬身站着，知道皇帝很生气，一时不敢说话，竖起耳朵等着皇帝召唤。 皇帝知道，每三年一次的春闱也有很多暗箱操作，可他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今年又是春闱年，不能再出现谢晋这样的情况。 皇帝调查了三皇子几日，想查清楚，三皇子与谢晋的事情有没有直接关系。 查完之后发现，三皇子并未参与其中，都是郑鹤年那个蠢货的所作所为。 再加上，裴乐瑶不再计较，三皇子到太极殿叩头请罪，态度还算诚恳，皇帝便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这也算是一种考验。经过这件事情，三皇子应该会懂得约束下面人的重要性。 虽然金吾卫查出，谢晋的事情与三皇子无关，但在皇帝的心中还是埋下了不愉快。 人事权是皇帝手中最重要的权利之一。郑鹤年明目张胆的拉拢臣子，说到底还是为三皇子铺路。 他这个皇帝还在位，三皇子就开始挖墙角，动他的根基，朝堂上的臣子究竟是皇帝的臣子，还是太子的臣子。 皇帝觉得这段时间太过于抬高三皇子，于是在各种事情上给三皇子找麻烦。 三皇子再无往日的如日中天。经过谢晋这件事情，皇帝觉得今年的春闱他要盯得紧一点。科举是为朝廷取仕，是为国家选拔人才，现在却成了皇子们拉拢自己势力的温床。这是皇帝怎么也不能忍受的。 所以，今年春闱之前，皇帝忽然换了主考官，换上了梁先生和陆先生。皇帝的举动顿时让满朝皆为震动。 裴乐瑶将一本小册子交给谢晋，“虽然皇帝换了主考官，可是，拉拢好的人早已经心有所属……” “先生新提拔起来，总要有所作为才可以。” 谢晋打开小册子看了一眼，最上面赫然出现一个名字，曹辉。“之前先生在折服，何况，八品御史一般来说不参与参本启奏，只负责文书工作，可现在你是七品御史了……有了参本的资格。” “这就是你第一个要参的人。” “御史的本职工作就是监察百官，先生就从我名单上的人物开始参，这也是你的绩效，一年总要完成的任务，不然到了年底考核不及格可怎么办？” 谢晋想说，我可谢谢你。都是为了裴乐瑶干活儿，她还说的是为了他似的。 “曹辉可是姚丞相，姚仁美的人……”谢晋微微收敛眉峰，“你现在就出手对付丞相，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裴乐瑶笑笑，“主要是表明我的态度……现在很多人猜测我可能是丞相大人的人。也有人说我是大皇子的人。” “我得站出我的立场，我谁的人也不是，我就是我自己。” 让三皇子和大皇子，还有丞相互相撕去吧。丞相是在为五皇子铺路。五皇子明年也能出去自己开府了，那个时候，竞争将更加激烈。 这几日皇帝压制三皇子，大皇子的势力又开始冒头。很多人也都看明白了，皇帝是乐意看到皇子们之间竞争的。只要不做的太过分，皇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姚丞相估计不好对付……”谢晋说道，“姚仁美是聪明人，陛下缺钱，而且，花销越来越大，离不开姚仁美。” 现在朝堂上很多人对姚仁美避之不及，生怕被他顶上，裴乐瑶却要往枪口上撞，让他去招惹姚仁美，谢晋想不通。 裴乐瑶笑笑，“曹辉又不是姚丞相……何况，你与曹辉还有私仇。” “私仇？”谢晋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何曾与曹辉有过私仇。” “先生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和你的私仇你怎么忘了。”裴乐瑶提醒，“三年前，他看上了我们茶田里的那对姐妹花，想要一起抢回去，先生不是还愤怒至极，上前阻止，最后还将茶田的主人……也就是本公主我搬出来镇场子，才让事情过去。” 曹辉正是当年要强抢那对孪生姐妹花的官宦二代子弟。裴乐瑶亲自出手护住了这对姐妹花，后来还京东了永宁公主，毕竟那个时候，她的力量还太弱小。 曹辉知道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没再敢来茶田寻花问柳。 谢晋自然想起了这件旧事，后来裴乐瑶跟他说过对方的姓名，只是，他当时并没有记在心上，总觉得这些纨绔也都一个样，只将其归为一类，并未对号入座。 “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件事情，也忘了我们之间还有私人恩怨。” 这样就从公仇转移到了私人恩怨。纵然姚仁美知道这件事情也不会往深里想，只觉得谢晋是针对曹辉个人，并不是针对姚仁美，怪只能怪曹辉太好色。 谢晋翻开第二页，参的是郑学士。谢晋挑眉看向裴乐瑶，“参了要丞相的党羽一次，再参三皇子，下一个不会是大皇子的人吧。” 裴乐瑶笑着点头，“嗯！” “我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就相当于一个也没有得罪。” 谢晋微微皱眉，细想下来，这件事情受伤的只有他自己。“御史的职责是监察百官，你这么办，我不就成了公报私仇的小人。” 第181章 一荣俱荣 谢晋觉得，自己跟着裴乐瑶想要做一个刚正不阿的忠臣实在是太难了。 裴乐瑶却理直气壮地道，“苍蝇不叮无缝蛋……” 谢晋，…… “当年曹辉仗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强抢民女，这还不应该参他一本，别以为事情过去了，就没有人追究，老天都是长眼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正义只会迟到，从来不会缺席。” “还有郑学士，他被换了职位就以为事情过去了，他教子无方，拉拢官员，试图形成朋党，难道先生参他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他们如果不是自己做了亏心事，难道害怕御史参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歪……还是他们自己是颗臭蛋。” 谢晋被裴乐瑶说的哑口无言，一时竟然还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 想来，这些人不是好官，都是混蛋玩意儿，想来这点事情他参了也无用，但给他们增加一点麻烦也是好的。 * 裴乐瑶的马车停在大皇子府的门口。大皇子升格做了父亲。张嘉宁为大皇子生了一个女儿。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孙女，很是开心，赏赐了不少礼物。 裴乐瑶也正式升级做了姑姑。这可是亲侄女。裴乐瑶见到大皇子，见他沧桑了许多，却没有见到太多的欢喜。 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感情很好，他应该是很担心的，可是内心里还是想要一个儿子吧。有了儿子，在争夺储君的道路上又增加了一筹保障。只可惜是一个女儿。 大皇子应付完其他宾客，让厨房准备了一桌菜，请他们兄弟姐妹。三公主今年出嫁，没有出门，其他几位公主与皇子们距离较远，自己成了桌，反倒是裴乐瑶与几位皇子混在一起。 和谁一起长大，就和谁亲近，这无关乎男女。 “六妹妹多吃点！”大皇子见到她，格外热情，“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谢晋的事情让三皇子深受打击，大皇子渔翁得利，他内心对裴乐瑶自然是感激的。 裴乐瑶也没有客气，将水晶肘子挪到自己面前。 她的身段已经张开了，胸部开始发育，像两个小笼包，也来了第一次月事。 虽然这些事情都有佩儿处理，可是，她还是觉得月事条不太方便，如果能造出姨妈巾将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这个人水晶肘子府中的厨子没有你嫂子做的好吃……”大皇子道，“等你大嫂身体恢复，你再来府中，让你大嫂给你做……” 裴乐瑶笑着点头应下，“谢谢大哥，这个味道就很好……” “大哥为了表达对六妹妹的喜欢还真是拼了，要不然现在将大嫂喊出来给六妹妹做好吃的。”三皇子阴阳怪气道。 大皇子给了三皇子一个白眼。如果这一次出生的是儿子，三皇子一定痛不欲生。 “六妹妹吃这个蘑菇，似乎用牛乳处理过，特别适合女孩子……”三皇子笑着给裴乐瑶夹了一块素菜。 裴乐瑶无奈，只好笑着说，“都吃，都吃……” 四皇子觉得大皇子和三皇子无聊，干脆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护在身侧，亲自给她夹菜。 三皇子举杯，“让我们一起恭喜大哥，喜得爱女……” 三皇子说着也给大皇子也倒了一杯。 不过，大皇子拒绝了，“喝了酒有味道，你大嫂不让我靠近，我就不喝了，以茶代酒……” “当然可以……”四皇子蹭一下站起来，将茶杯递给大皇子，阻止了三皇子说话。 裴乐瑶等人离开之后，大皇子沐浴更衣，然后去了后院去看张嘉宁。 张嘉宁正端详着熟睡的女儿。大皇子来到身边，坐下来，伸手捏了捏女儿的小手。 许久之后，他说道，“之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只觉得不能输……你们都是我要护着的人。” 他们兄弟私下都说，六妹妹被皇帝关爱，与别人就不同，之前他没有这种感受。现在自己有了女儿，他才深切感受到，被父亲疼爱长大的女儿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选择与三皇子争夺那个位置开始，便没有了退路。 张嘉宁握住大皇子的手，看着他坚定又透露着单纯的眼神，沉默的片刻。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几年了，大皇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清楚的。 既然选择了就已经没有退路。 “我不用你保护。我会站在你身边。” 她知道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三皇子回到府中心气儿不顺。 这段时间他万事皆不顺。 三皇子妃小心谨慎的给他倒了一碗解酒汤，端到面前。 之前他父亲是吏部侍郎，将来有可能坐吏部尚书，那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巨大后盾，可现在她父亲成了观文殿大学士，能帮上三皇子的就越来越少了。 导致这一结果的是她那个蠢货哥哥。 她哥哥就因为义气之争，竟然惹了六公主的人，还让六公主直接告到了皇帝面前，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招惹之前他也不看看谢晋的背景，六公主那是什么人物，是可以直接去勤政殿和皇帝吃饭，睡在勤政殿的人。 数一数十几个皇子公主，哪一个有那样的待遇？ 原本在三皇子府，她可以挺直腰板做人，可现在对三皇子只能千依百顺。 三皇子冷眼接了解酒汤，随即抱怨道，“谁不知道郡主是太子之女才有的尊容。” “父皇直接把大哥的女儿封了郡主，让朝堂上的臣子做何想？怕是中立的那些人此时也会倒向大哥了。” 太子刚出生的女儿就会被封为郡主。其他皇子出生的女儿要在出嫁之时要向皇帝请封，皇帝才会酌情封赏。 三皇子妃担心隔墙有耳，压低嗓音劝说道，“殿下，你喝醉了。” “父皇或许只是因为得了第一个孙辈，高兴才给了封赏。”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他是皇帝，他一高兴，下面的臣子不知要联想多少事情？”三皇子依然不忿。 三皇子妃给下面的人使了个脸色，让他们赶紧退下。 三皇子接着道，“这两年我跟老大在朝堂上争的水深火热。老二两边不得罪，谁也不倾向，在朝堂上没有建树，我只要把大哥拉下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就是我。” 第182章 恩情 三皇子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倾泻而来。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三皇子妃帮他揉着太阳穴。 三皇子忽然又说道，“幸好大哥生的是女儿，要不然……” 皇长孙的地位可是不一般的。三皇子自然能意识到这一点。 三皇子妃应和道，“是啊……” 三皇侧头挑眉看见三皇子妃。“你的肚子可一定要争气，这一次不能落了下风。” 三皇子妃面上露出娇羞的红晕。 三皇子起身便将三皇子妃抱起来，向暖阁走去。 * 永乐公主的銮驾进京。大皇子带领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出城迎接。 三皇子极力争取，可皇帝还是将这个露脸的机会给了大皇子。 正午时分，永乐公主到了皇城，她身边跟随着苍月国的侍女，穿着打扮与之前那扎昆留给她那些女子几乎一致，只是饰品要更精致。 昭德帝见到永乐公主，下了台阶迎接上去。 皇帝眼眶发红，握住永乐公主的手，“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永乐公主站在恢宏的皇城，神色有些恍惚，心中甚至怀疑，自己从未在这里生活过。 一走便是二十年。 永乐公主眼中含泪，“皇兄……我也归心似箭，越到京城附近，越是急切。” 昭德帝也难以掩饰情绪，“朕的记忆中，你还是姑娘时的样子，和朕一起抓鱼，爬树……偷偷溜出宫外去玩。” “一路风尘……”皇帝轻轻拍了拍永乐公主的手，“这些年辛苦了。” 永乐公主即使再做好心理准备，听到皇帝这句话，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皇帝能说这么一句她这些年辛苦了，也算是对她千疮百孔的稍有安慰。 “来，朕给你介绍……” 皇帝将几位皇子公主介绍给永乐公主。 几位皇子公主都问一声，“永乐姑姑好……” “她是六公主，乐瑶……”皇帝将她拉到面前，着重介绍道。 永乐公主笑着看向她，“眉眼之间还是与皇兄更像……不过，也有你舅舅的轮廓……” “真是会长，都挑最好看的地方长。” “我一直盼着见姑姑呐！”裴乐瑶甜蜜一笑，“姑姑也与我想象的一样，温柔，美丽……” 永乐公主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 皇帝道，“妹妹舟车劳顿，先回宫用膳，朕记得你喜欢的食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永乐公主道，“谢谢皇兄。” 宴会裴乐瑶不用参加，回了长春宫吃午饭。 永乐公主与皇帝用完午膳便去了永宁宫。她站在永宁宫门口良久都不敢去敲门。她重新整理了头发，还有衣衫。离开皇宫的时候，她是十七岁少女，再回来已是中年。 “我老了……”永乐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娘亲还认不认得我。”侍女在一旁安慰道，“娘娘并不老，依然如少女般美丽。” 永乐公主瞠她一眼，“离开这里的时候，你我都是少女，此时你是个老妈子了，我还能是少女……” “眼角都是皱纹，你要不要给我再涂一点胭脂，将皱纹盖上。” 她站在宫殿门口，踌躇不前，宫门却打开了。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永宁公主面前。刘太妃满头银发，满脸都是皱纹。 她的脸上除了皱纹之外，还有难以掩饰的急切。她早听说永乐要回京探亲便开始数着日子盼着女儿回来。 刚才听说永乐已经进宫她就坐不住了，想要出去见永乐公主。她已经二十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自己的身体现在又是这般，这一见，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谁曾想，刚开宫门，永乐公主就站在宫门外。亲人相见，情绪再也难以压抑，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再见已是半生。 刘太妃哽咽道，“到了门口怎么不进门……娘亲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红豆酥，干炸小肉……” 永乐公主再也难以抑制情绪的爆发，扑上去将刘太妃抱在怀中，失声痛哭起来。“娘亲，我回来了。” 母女二人拉着手，说着这些年的离别之情。用过晚膳，落日余晖下，永乐公主牵着刘太妃的手在园中散步。 多少年都没见到这样的精致的园子了。北疆大漠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永远都是豪迈苍凉的气息。看着透过树梢，温柔的夕阳，这里一直都是柔美的。 “这里是做什么的？”永乐公主看着一处明显不协调的空地询问。皇宫的园子都是工部的人专门设计，不会这般突兀的出现一块空地。 刘太妃笑着道，“这是我们几个老姐妹跳舞的地方……” “跳舞……”永乐公主露出异样的神色。 刘太妃笑着点头，“之前这里住着的老太妃们身体都不好，我的身体也不好……六公主说，我们活动太少了，说老年人也应该生龙活虎，于是创作了一些古怪的曲子，还编了舞蹈，带着我们一起跳，我的身体还真的好了起来。” “六公主……”永乐公主诧异地问。 刘太妃点头，“你没见过她吗？按说她也应该在皇帝身边，一眼就能认出来，最好看，最灵动的那一个就是她。” “我们还说话了，皇兄亲自向我介绍了这位六公主……”永乐公主道。刘太妃恍然大悟，忽然想到永乐公主的处境，不禁又心疼落泪。月氏战败，永乐公主被苍月国抢走，又做了王妃，在大周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在蛮族这似乎习以平常。 永乐公主知道刘太妃伤心难过什么。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岔开话题，“确实长得好看……” “这永宁宫其实很冷清，有现在的光景都是因为六公主的关照。”刘太妃道，“当时我身体很差，苦熬一般，六公主还很小，带着三公主一起来这边玩。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倒是给了我不少生气。她还是个可怜的，差点冻饿而死，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生命力，在这冷酷的后宫不容易。” 永乐公主道，“我还欠了她一份照顾娘亲的恩情。” “我改日去看看她。” 第183章 大口气 刘太妃道，“你若想去，可以去长春宫……她都在长春宫蹭饭。”“去的时候给她带点点心之类的就可以，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刘太妃对裴乐瑶喜欢的食物倒是如数家珍。 永乐公主是苍月国的王妃，所有需要住在鸿胪寺。翌日，她进宫去长春宫见裴乐瑶。裴乐瑶今日想吃苏嫔娘娘做的红烧鸡块。永乐公主来的时候，她正在抓鸡。鸡跑出了笼子，正在菜地里肆虐。 裴乐瑶好不容易抓住了鸡，提着鸡翅膀，正要向苏嫔炫耀，就看到，站在面前不仅仅有苏嫔，还有安嫔和永乐公主。 “啊，永乐姑姑，你什么时候来的。”裴乐瑶有点尴尬的将鸡交给佩儿。 “我去洗手，再与姑姑说话。” 永乐公主微微颔首，“好……” 裴乐瑶去净手，回到小会客厅，只见到永乐公主在那里。宫女上了茶水。 永乐公主笑道，“昨日说你长得像皇帝，那是说给他听的，其实你更像你娘亲……” “我娘亲……”裴乐瑶挑眉。 永乐公主微微颔首，不再用解释什么，裴乐瑶已经知道，永乐公主知道那扎依还活着。 “这些年，姑姑要谢谢你照顾我母妃……不然，我可能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娘亲了。” 裴乐瑶笑着摇头，“原本太妃们也没什么身体疾病，只是太孤独了，又没有生活的奔头，所以才会日渐消沉。” “其实，在与太妃们相处的过程中，我也收获很很多的经验。” 永乐公主道，“你真是善解人意，还这般会说话……和亲的公主能回京一次不容易，这或许是我和娘亲最后一次见面了，如果不是你，这最后一面也很难见到。这份恩情，姑姑记下了。” 裴乐瑶温柔一笑，“姑姑实在太客气了。” 她照顾几位太妃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也不知道会有今日，只是本着人文关怀，去养老院送温暖。作为子女的永乐公主感谢她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裴乐瑶道，“永乐姑姑太客气了……我也没有做什么？” “大舅舅我没有见过，不知二舅舅怎么样？” “他们都很好……苍月国方兴未艾，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每日都很忙……”永乐公主道，“还有，你大舅舅和二舅舅都给你送了礼物，让我特意带回来……” 永乐公主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显然，这其中还有那扎依给她的礼物。其实，裴乐瑶京城与那扎依通信，那扎琨也经常派人送礼物过来。 那扎依回到草原过得很好，自己操办的养马场，养出了很多良种马。裴乐瑶想着有机会从草原上买一匹战马回来。毕竟，这个时代打仗，有一匹好的战马简直事半功倍。 永乐公主与裴乐瑶闲谈，很快就发现，她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都要成熟，看着也越来越顺眼。 “姑姑这一次回来差不多要逗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鸿胪寺找我。” 裴乐瑶点头应下。 永乐公主没有在这里用饭便告辞离开了。苏嫔和安嫔对永乐公主又感慨一番。他们都在京城一起长大，年龄相仿，在年轻的时候都见过。永乐公主明显要比安嫔和苏嫔更显老，更显沧桑。 苏嫔最后长出一口气，面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是担心三公主去和亲的，好在她的婚事定下来了。” 安嫔安慰道，“现在北边统一为苍月国……苍月国是六公主的外家，现在还有永乐公主在，不至于再和亲了。” “哪有一直往北边送公主的道理，皇帝也觉得丢人。” 苏嫔微微颔首，“反正三公主再有几个月就要嫁人了。” 永乐公主这一次回来带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之前她在月氏部，和月氏部首领生的。 “阿娘，我想去京城看看……”傍晚的时候，疏勒对永乐公主道。永乐公主犹豫道，“改日阿娘陪你一起去吧。” “我想自己去看看，我今年也十七了，是大人了。”疏勒说道。 永乐公主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好约束，于是叮嘱几句，“这里不比在苍月，一定要谨慎行事，莫要惹事……” “我知道。”疏勒答应一声，便带着随从出了门。 他们来到大周已经换了大周服饰，只有一些配饰能展现出他们的身份。 夜晚的京城灯火璀璨，繁华安宁。 “怪不得那扎琨说大周的京城繁华，现在看过才知道他所言非虚……”疏勒对随从道。 随从点头应和，苍月是灰暗的，而大周的都城是五彩斑斓的。 “公子，这好像是一家酒楼……”随从看着一家灯火辉煌的三层酒楼说道。 疏勒仰头看向高高挂在酒楼外面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望江楼。 “走，我们进去看看。”疏勒说着，人已经跨步进入酒楼。 他没有去二楼、三楼的雅间，只在一楼找了一个空桌坐下。 小二上来招呼，疏勒点了两道招牌菜，又要了一小壶酒。他不能喝太多酒，免得闯祸，之所以点酒，只是想品尝大周的美酒是什么味道。 “听说姚大将军到了北疆驻守……”邻桌的一个少年看着桌间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说道。 “如果北疆敢挑衅，是不是会被姚大将军打得片甲不留……”另外一个少年嚣张的笑着道。 “那是自然……”另外一个少年道，“南诏挑衅，结果被姚大将军带兵连下六城……” “苍月国定然也不敢随便挑衅，要不然，定然会和南诏落一个同样下场，赔了夫人又折兵。” 坐在这三位少年中间的那位便是五皇子。 五皇子身量也长高了很多，只是看起来显得很消瘦。周围几个少年自然是恭维五皇子。 五皇子现在也经常出宫，尤其是姚大将军在与南诏作战获胜之后，五皇子成为姚家的常客。 出宫的次数多了，他结识了一些狐朋狗友。何况五皇子从小被人恭维惯了，喜欢听别人奉承。 五皇子微微扬起下巴，“只要他们敢挑衅，我舅舅定然能势如破竹……” “苍月国也没有那么厉害。” 疏勒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冷笑一声，压着腰间的弯刀，“好大的口气……” 第184章 平息 五皇子，以及几位少年一起看了过来。 疏勒站起身，走到五皇子身边，一脚踩在桌上。 他冷眼看着五皇子，“苍月国没有多厉害，随便就可以横扫，你倒是试试。” 五皇子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你是苍月国人？” 五皇子还从未被别人这般贴脸挑衅过，他也站起来，想要一只脚踩在桌子上。 只可惜他的腿有点短，他干脆站到凳子上，然后才一只脚踩到桌上，竟然比疏勒还高出半头。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二楼，雅间里。裴乐瑶和陆恒，洛北辰正在喝茶，说着新画本子印刷的事情。 三人现在的心思都在汝州。陆恒和洛北辰去了上饶县才知道想要做大事，银子是不能少的。 京城画本子好赚钱，三人便想着，趁留在京城多出几本，一年都能赚银子。 “北辰，你今年没有参加春闱，准备去哪里？”陆恒问道。 洛北辰是呼声最高的十六岁状元郎。谁能知道，他竟然放弃了今年春闱，让多少人扼腕叹息。 十六岁的状元郎，不论何时说起来，都是爽文。 “还没有打定主意，想出去走走，看看……”洛北辰回答。 他想以自己的眼睛，耳朵，五官来好好感受一下京城官员口中的大周盛世，究竟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繁华。 洛北辰随口问，“你写的小册子怎么样了？” “自从你回到京城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陆恒在观察几位皇子，将他们的言行记录下来，以及事情发生之后的应对。当然，还有陆恒自己的点评。 “还可以……”陆恒微微摇头，“再观察观察吧！” 洛北辰还要再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声音很大，即使在雅间里，裴乐瑶也能听得清楚。 “我去看看……”洛北辰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裴乐瑶和陆恒也跟着走了出去。出了雅间有一段游廊，旁边是栏杆，可以居高临下对下面的状况一览无余。 “五哥……”裴乐瑶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五皇子。 洛北辰微微皱眉，看着下面的情景，“那个少年好像是苍月国的……” 裴乐瑶这才顺着洛北辰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少年虽然穿着大周服饰，可在腰间挂着的是苍月国的配饰。 五皇子和苍月少年对峙，面前是碎裂的桌椅。 “收回你刚才的话！”苍月少年怒气冲冲，紧握着手中的弯刀。 五皇子的功夫是花架子，不过与少年直接对上，但是他周围护着皇宫的护卫。 “我说的话多了，你要我收回哪一句？”五皇子有护卫保护，再加上这里是京城地盘，他也不怕一个异族少年。 “那句随便可以踏平苍月国的话。”少年道。 “我可没有说过，都是你自己说的……”五皇子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 苍月少年怒火中烧，弯刀离鞘，身形一跃而起，双手握住刀柄，竭尽全力劈砍下去。 护卫大惊，两人上前拔剑阻挡。苍月少年的弯刀与护卫剑碰撞在一起，磕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弯刀划过，两个侍卫手中的剑竟然断成了两截。 五皇子吓得后退两步，其他侍卫见此情形，纷纷上前护住五皇子。 “他的身份不一般，有可能是与永乐公主一起来京城的。”洛北辰道。 裴乐瑶转身拿了茶杯，手腕用力，一股澎湃的气息凝结在手指，茶杯脱手而出，旋转着极速打在了苍月少年的弯刀上。 苍月少年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的弯刀差点脱手掉落。 疏勒神色一变，稳住身形，下意识看向茶杯飞来的方向。 何人出手，竟然能将他是双身麻，这可不是一般力道，应该是凝聚了内力的。 他却看到二楼上站着三个少年。 “咳，兄弟，不要冲动……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六妹……”五皇子微微眉。纵然六公主穿了男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六妹妹。 裴乐瑶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洛北辰和陆恒跟在她身后。 “你们认识？”疏勒目光落在裴乐瑶身上。 “他是我五哥哥……”裴乐瑶声音柔和，面带微笑，“如果有哪里说错了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裴乐瑶握住疏勒手中的刀柄，想要把弯刀推回刀鞘。 “这里是大周的都城，在这里动刀可不好，万一伤到了人，无法收场。” 疏勒感觉到刀柄处一股巨大的力量，下意识也开始运气，想要阻挡裴乐瑶。两人僵持片刻，疏勒的弯刀还是顺着裴乐瑶的力道进入了刀鞘之中。 裴乐瑶打量疏勒一瞬，见他的容貌与永乐公主有相似之处，又想到永乐公主说她带了一个儿子回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至于永乐公主为什么不将眼前之人引见给皇帝，可能是觉得，他是自己和月氏部首领生的儿子，会让皇帝多想。 毕竟，北疆民族的风俗与大周很不相同。 既然是亲戚，就更没有必要打打杀杀了。何况，如果动手见了血，不利于大周和苍月国之间的关系。 疏勒震惊裴乐瑶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有这般浑厚的气息，能将他手中的弯刀摁回刀鞘去。当然，他并未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反而对裴乐瑶心生佩服。 他猜测，裴乐瑶与五皇子身份非富即贵。当然，尊贵的身份并不会让他胆怯，他佩服能将他击败的人。 “我不接受你代替他道歉，我觉得，作为男子汉，要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疏勒道。 五皇子怒道，“凭什么要我道歉……这里是大周，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不要给他道歉！”五皇子又转头对裴乐瑶道。 裴乐瑶给五皇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看向疏勒，“你想比什么？” 疏勒道，“找个地方，直接交手……” 裴乐瑶摇摇头，“那可不行！” 疏勒挑眉，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怕了？” 裴乐瑶摇摇头，“那到是没有……只是，我家父母不让我在外面随便打架。” “我们比射箭吧！” “射箭也是你们苍月国人看家本领，不算我欺负人。” 第185章 比试 疏勒微微皱眉，“射箭自然可以，不过，你都多大了，出来比武，父母还要管……” 裴乐瑶笑道，“在父母眼中，孩子即使再大，那也还是孩子……” “比射箭多好，既不会受伤，也不会挂彩，只要我们不说，父母就不知道……” 疏勒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他们北疆人在很小的时候就会互相比武，如果赢了只会得到父母的夸赞，哪里会责罚，大周还真是麻烦。 “京城西郊有一片草场，我们可以去那边……”裴乐瑶道。 疏勒道，“我们都擅长骑射，输了你可不要不服气……” 裴乐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还没有比呐，你怎么知道我会输。” 疏勒道，“既然你不怕输，那我更没什么好畏惧的……” “今日太晚了，那就约明日吧！”裴乐瑶道，“今日就此散了……” “还有，将打碎的桌椅赔给掌柜。” “不是我打碎的，是他打碎的……”五皇子指向疏勒。 疏勒冷笑一声，“不过就是一套桌椅，我又不是赔不起……” 疏勒说着掏出铜板丢给掌柜。 陆恒对今日五皇子的表现很是失望。他知道，姚家现在气势十足，文官有姚丞相，武将有姚大将军，文臣武将姚家都有。五皇子将来也是争储的重要人物之一。 姚丞相不可能只做纯臣。谁也不想放弃家族一直鼎盛下去的机会。可是，五皇子不论气度，能力都不行，甚至连大皇子都不及。 陆恒看着五皇子啧啧两声，摇摇头。 翌日，阳光明媚，京城西郊有一片草场是专门供皇家权贵骑马射箭的地方。操场上有靶场，还有专门教授骑射的武师傅。 疏勒如约而至，在武器架子上挑选了一把弓箭拉了拉，随即重新挂上去，又挑选了两把，最后才勉强挑到了一把。 他们提前讲好了规则，不能带自己趁手的弓箭，只能从这边挑选。疏勒觉得这些弓箭都太轻了。 “就这把凑合着用吧……”疏勒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看向裴乐瑶，“准备好了吗？” 五皇子正在为裴乐瑶的掌心和手指缠布，担心弓弦将她的手勒破。 “你逞什么能，一个蛮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要理会就是了……”无皇子缠好她的手掌，然后又去检查弓箭。 “弓箭上有很多倒刺，万一刺伤了手怎么办？” 疏勒见此情形，嗤之以鼻，“至于吗，他又不是女孩子，有这么娇弱。” “你知道什么！”五皇子没好气的瞪了疏勒一眼。如果今日六妹妹受伤，不说别人，四哥定然会揍他。虽然两人经常斗嘴，可他还真怕四皇子对他动武。 “他一个练武的人，用得着这么精细，你们大周人也太矫情了吧！”疏勒干笑两声，语带嘲讽。 练武之人向来都比较粗糙，哪里这般精细的，即使大周男子稍微雅致一些，也不至于这般夸张。 五皇子翻了一个白眼，不想与疏勒说话。这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六妹妹，万一有个破皮的地方，几个兄弟谴责的眼神就能让他羞愧死。 洛北辰也不放心，上来帮着检查。“你最近有没有练武，别把腰撑着……” 裴乐瑶无语，“五哥已经够让人无奈了，怎么你也来凑热闹。何况，你这么担心我做什么？” 洛北辰脸颊微热，他也是情不自禁。她知道裴乐瑶是什么人，没有把握她是不会主动提出比试的。这人惯常扮猪吃老虎。 可在他的眼中，裴乐瑶就是一个小娘子，虽然这个小娘子古灵精怪，调皮的很。 “小心使得万年船，你也知道，我是个谨慎的人。”洛北辰面不改色的说道。 随即他仔细检查了弓箭，还将每一支箭也检查一遍，挑选最光滑，箭身最直流的那一支。甚至，他还将箭头都自己仔细擦了一遍。 疏勒忍不可忍，“还有完没完了，知道的是我们在比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小娘子在比舞……” 裴乐瑶将五皇子和洛北辰赶走，这才拿着弓，背着箭上了场。 洛北辰退到一边观战。一个人凑上来嬉皮笑脸的说道，“还以为洛公子是读书人，少年天才……” “今年竟然不敢下场考试，现在还对六公主这般恭维……” “洛公子读书人的气节也不过如此啊。” 此人洛北辰知道，遂宁伯之子，昨日在望江楼恭维五皇子的人之一，名字叫徐然。 “你在胡说什么呢？”洛北辰不客气地冷声质问。“我胡说了什么，昨日在望江楼你就与六公主在一起，今日又跟来，还给擦箭，嘘寒问暖……” “谁不知道现在的六公主炙手可热，就连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要讨好……” “洛公子竟然能将奉承做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佩服……” 比试场上，裴乐瑶和疏勒比试开始。一开始两人都是射靶。疏勒三箭连中靶心。裴乐瑶也不遑多让，同样三箭连中靶心。 “再来……”疏勒很是不服气，他没有想到裴乐瑶的箭法也会如此精湛。 “这么一直比下去没有意义，我觉得即使再来五轮，结果依然如此，直到一方因为力道不足而出现偏差。”裴乐瑶将手中的弓箭立于地上看向疏勒道。 “这样……我们用人做靶子……”裴乐瑶挑眉看向疏勒。 “什么，人形靶，那太残忍了。”疏勒摇头。裴乐瑶没想到，虽然疏勒是出生于月氏蛮族，竟然还有一颗仁善之心。 “你想多了，是我们互相为靶子……”裴乐瑶道。 疏勒更加震惊，他只是想比箭，可没有想要比命。 “我们各自在头顶放一颗苹果，射中苹果者为胜，而且，为靶者如果敢要闪躲，也为输……”裴乐瑶挑眉。 疏勒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如果此时他不同意比试的规则就意味着自动认输。他自己倒是可以百发百中，可裴乐瑶，他并不信任。 毕竟，眼前是草靶子与眼前是活人，那是两种处境。 第186章 赢下比赛 疏勒咬牙，“好……我答应你！” 他没想到，裴乐瑶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是个疯子。裴乐瑶见他同意，“那我们就签下生死状，生死自负……”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疏勒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你疯了……”五皇子听到要签生死状，双腿发软。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洛北辰动了动嘴角，想要劝说，却被裴乐瑶一个眼神制止。这个疯丫头，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可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论做什么都不值得。 他接触到裴乐瑶的眼神，只好闭嘴。 裴乐瑶与疏勒的生死契约签好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场上。 “我先射还是你先射？”裴乐瑶看向疏勒问。 “自然是我先射……”疏勒脱口而出回答，“因为我是客……客人优先，你们大周是礼仪之邦。” 五皇子气得跳脚，“你个胆小鬼，这个时候说我们大周是礼仪之邦了，你那个勇敢劲儿呐。” 疏勒被五皇子说的脸红，但是也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他想着，自己定然能射中。如果裴乐瑶害怕，闪避开来，那这场比赛就他赢了。 “好……”裴乐瑶愉快答应，拿了苹果站在靶子的位置。 五皇子双腿发软，闭着眼睛不敢看眼前这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六妹妹竟然这么疯。 洛北辰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心里暗骂，“这个死丫头，真是要把人吓死。” “好了，开始吧。”裴乐瑶挑眉对疏勒说道。 疏勒没想到裴乐瑶的胆量这般大。 裴乐瑶的胆子虽然大，但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还没有信任到将自己的命交到疏勒手中。 她是因为信任无艳。无艳躲在暗处，如果疏勒的箭脱离了轨道，她定然会出手。她对无艳还是有这份信任的。 疏勒紧紧握住弓箭，搭箭拉弦。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毕竟这种阵势他还没见过。 一个破空声响起，弓箭离弦而出，直冲裴乐瑶而去。 五皇子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 啪的一声，裴乐瑶头顶的苹果炸裂开来，果肉和汁水四溅。 疏勒兴奋的大喊一声，“中了……” 五皇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洛北辰悬着的心终于坠落下来。 此时他已经忘记，裴乐瑶竟然站在那里巍然未动。 “轮到我了。”裴乐瑶轻轻拍了拍头顶落下的苹果残渣，对疏勒说道。 疏勒兴奋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拿了一颗苹果，脚步沉重的走到了原来裴乐瑶所站的位置。 裴乐瑶拿起弓箭，慢悠悠的说道。 “我小时候一直身体不好，其实是从这两年开始练剑的。” “也不知道射的射不准。” “也不知道射在你的脸上，还是胸口，还是脖子上。” “你还这么年轻，长得也算俊美，身上扎一个洞可就太难看了。” 疏勒原本就紧张，此时听到裴乐瑶不负责任的话更紧张了。 “站直了别动，我刚才可是一动未动，你动有可能出现偏差，我要开始射了。”裴乐瑶说着拉动弓弦。 疏勒觉得自己双腿在打颤。 他只是想比试，证明他穿越过，没有那么弱，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命搭上。 “好，我认输。”疏勒说着，就要伸手摘掉头顶的苹果。 “太迟了……”与此同时，裴乐瑶话音出口，箭也随着弓弦声射了出去。 疏勒吓的仿佛凝固在原地，抬起的手还搭在半空，只是那支箭好像是冲着他的面门来了。 “哎呦，射歪了。”裴乐瑶遗憾说了一声。 疏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身子。 裴乐瑶射出的那支箭与此同时擦着他的头顶便飞了过去，射在了背后的草人上。 疏勒死里逃生，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此时，他才知道，看着柔弱无害的裴乐瑶，其实是个真疯子。 五皇子见到疏勒的样子，哈哈大笑。 “你输了，按照规则，你躲开了，你就是输了。” 疏勒也觉得丢人，但与丢命相比，丢人也算不得什么。 “我是输了，不过我是输给了他，又不是输给了你。”疏勒站起身，一脚将那颗苹果踩成稀碎。 “你是故意的，你放慢了箭的速度，逼我躲避。”疏勒此时回想起来，才看破裴乐瑶的计谋。 他只想着能射中苹果，然后取胜，却忘记了，只要逼着对方闪动身体，就算赢了。 裴乐瑶笑了笑，“我赢在机巧上，可你赢在箭术上，我们比的是箭术，说白了，还是你胜了。” “不管输赢，我们大周和苍月国是友好邻邦，我们要广开市场，多做贸易，多多交流，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 疏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的话倒是与我阿娘说的话完全一致。” 裴乐瑶嫣然一笑，“那就说明英雄所见略同。” “小六，你没事吧？”五皇子来到裴乐瑶身边询问道。 “五哥，我没事。”裴乐瑶笑了笑。 “我家小六从小体弱，为了少生病才练武强身健体的，在箭术上比不过你也正常。”五皇子对疏勒嗤之以鼻。 “你赢了也没什么好光彩的。” 他心里还在想，如果让疏勒这个蛮夷小子知道这不是他六弟弟，而是他六妹妹，看他丢人不丢人。 只是六妹妹女扮男装的事情，不能说出口，他得保密。 体弱多病……疏勒可半点也看不出来，裴乐瑶哪里体弱多病。 只是看着身板纤瘦了一些，应该是年纪小的缘故。 但是，这般小的年纪，已经能凝结真气，显然是练武的奇才，身体定然很好，怎么可能体弱多病呢。 他觉得五皇子就是个呆子。 “你很厉害，不论是功夫还是头脑。”疏勒对裴乐摇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切磋。” 裴乐瑶微微颔首，“乐意奉陪。” 她心里却想，谁愿意打打杀杀的。 疏勒离开，裴乐瑶缓缓解下手中缠着的布条。 徐然笑意盈盈的上前一步，“没想到六公主箭术如此了得，竟然赢了这位苍月国的公子。” 第187章 刺杀现场 裴乐瑶挑眉，冷眼看向徐然。徐然不禁觉得后脑勺冒起一股凉飕飕的气息。 虽然六公主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可这气势却让他不禁胆怯。 五皇子年纪比她大，还是华贵妃亲手养大的，有姚家这样的外祖家，却也没有五公主这冷冽的气息。 徐然脸上笑容僵硬，不禁后退两步。 裴乐瑶看着徐然，心里想，她还正想找这些人，敲打敲打他们，没想到竟然主动凑上来想要与她接触。 “昨日在望江楼，是你在怂恿我五哥哥，要不然我五哥哥也不会说出那般无理的话。” 徐然赶忙摇头否认，“公主殿下，我没有……” 裴乐瑶挑眉，“如果刚才那位公子受伤，而他身份尊贵，挑起大周与苍月国之间的矛盾，你能担待得起。” 徐然吓得跪倒在地上，“我不敢……” 裴乐瑶面色冷冷，“你说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想巴结五哥哥，也可以理解，但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掂量着点，小心祸从口出。” 徐然叩头答应。 “六妹妹，我知道，以后再不与这些人混在一起。”五皇子笑着道。 “嗯！”裴乐瑶点点头，“五哥哥是皇子，一句话说出去代表的是皇家，切要谨言慎行。” 五皇子点头应下，“我知道，以后定然小心……” “还有，这件事情不能让父皇知道，除非你想屁股开花！”裴乐瑶叮嘱道。 “不会，不会……”五皇子这点聪明劲儿还是有的，他也不是没苦硬吃的人。 “那我先走了……”裴乐瑶与五皇子分别，上了马车。 “你今日何必要冒险？”洛北辰盯着他，似乎还在后怕。 “担心我了？”裴乐瑶挑眉看向洛北辰。洛北辰被裴乐瑶看得脸颊发烫。 裴乐瑶十二岁，还是懵懂无知中的少女，可他今年已经十六了，到了说亲娶妻的年纪。 “我问你正话，没有跟你开玩笑。”洛北辰正色道。裴乐瑶见她认真的模样，勾唇一笑，“我就是要给苍月国人一个下马威……” “那少年是苍月国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我得让他知道我们大周不好惹。” “这一代有那札幌，那札琨……可下一代就未必会对我们这般好的领袖了。” “一旦他们强大了，以草原民族的特性来说，对外侵略是他们的本性，不会改变。” “这位少年应该是永乐公主的儿子……”洛北辰道。 “嗯，很有可能……”裴乐瑶笑着点头附和。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即使你留着后手，万一有个闪失……”洛北辰话题又转了回来。 “知道了……”裴乐瑶温柔一笑，乖巧应下。裴乐瑶态度转变，洛北辰脸颊不由得一热。 两人坐着马车往回走，回到京城，在靠近宁远侯府附近的位置，洛北辰准备下车。 “那我先走了……”洛北辰语气里不知怎么，就透出几分依依不舍的感觉。 裴乐瑶笑，看着这位玉树临风的少年，觉得可爱。毕竟，两辈子加起来，她可是一位三十加的老阿姨了。 “要不你送我回宫，到了宫门口，我让车夫送你回府……”裴乐瑶提议。 “啊，这样可以吗？”洛北辰恍然，他从未想过还能这样，今日出城他坐的是裴乐瑶的马车。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裴乐瑶嫣然一笑，“洛辰哥哥定然是担心我的安全。” “好……”洛北辰欣然答应，“我也是这么觉得，还是送你回去，心里比较踏实。” 坐在马车前面的佩儿嘴角扯了扯。 “洛辰哥哥你真好……”裴乐瑶眉眼带笑。 洛北辰，……总感觉她的笑容里带着些不怀好意。 马车正要起行，裴乐瑶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稍等一下……”裴乐瑶说着跳下马车。 无艳来到她的近前，看裴乐瑶的神色，也知道她感知到了不远处发生的事情。 “应该在隔壁巷子，我去看看，殿下先走。”无艳道。 “还是一起去看看吧，这里是京城，就有人敢刺杀……”裴乐瑶说道。 无艳微微颔首。裴乐瑶掀开车帘对洛北辰道，“洛辰哥哥，你先回去，我去处理一点事情。” 洛北辰，刚才说好的让他送她回宫的，这个时候又变卦了。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洛北辰道。 裴乐瑶微微颔首，“我有可能还要用马车，这样也可以……” 裴乐瑶说完这句话便跟着无艳的脚步去了隔壁巷子。果然有打斗的场面，越是靠近，刀剑的声音听起来越是清晰。 “有人在交手，现在看来有八个人……”无艳说道。裴乐瑶的内力远没有无艳深厚，感知还没有无艳准确。 “过去看看，偷偷的……”裴乐瑶道。要看看什么人在这里打斗。普通百姓是不敢当，何况，刀剑是严格管制的器具，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的。 无艳应了一声，“我在前面，殿下跟在后面……” 裴乐瑶跟在无艳身后，放轻脚步快速向打斗的方向而去。 越是靠近，血腥气味越浓，刀剑碰撞的声音也越激烈。 她跃上墙头，向巷子深处看去，没想到，被围攻的竟然是疏勒。 疏勒虽然勇猛，但是对方显然也准备充足，来刺杀的都是高手，已经将疏勒带着的两名随从杀死。 疏勒明显已经难以支撑，不出一刻钟，必然会出事，此时他身上已经有多处受伤。 这个时候竟然有人要杀他。 这些人的心思好生歹毒啊。 疏勒身份特殊，有何人在这个时候会对他动手，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昭然若揭。如果今日疏勒在这里出事，大周和苍月国之间的猜疑就会产生。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将会很难彻底愈合。 裴乐瑶给了无艳一个眼神。无艳便明白裴乐瑶的打算。 疏勒擒住一个杀手的手臂，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你们是大周人？” 裴乐瑶听到这句问话，觉得疏勒脑子不太灵光。 无艳和裴乐瑶的身影已经来到疏勒身边。 第188章 试探 “你别胡说……”裴乐瑶冷声道，“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大周身上泼。” 疏勒猛然回头，见到裴乐瑶，满眼惊诧，“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个杀手与此同时也看向了裴乐瑶。随即他们面露凶光，比划了几个手势，其中两名杀手便向裴乐瑶和无艳冲了过来。 裴乐瑶冲着杀手摆了摆手，“不用这么热情，我这就走。” 裴乐瑶二话没说，跳起来拧住疏勒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让你不要出来胡闹，你非要胡闹。” “你娘让我到处找你。” “给你娶媳妇儿你不愿意，非要来大周逛青楼，你看看，惹事了吧。” 疏勒瞪大眼睛看着裴乐瑶，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 疏勒脸色扭曲，恨不得直接被这几个杀手解决在此处，也不愿意跟着裴乐瑶丢人。 可他人已经被裴乐瑶提着跳开一丈以外之地，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要被扯下去了，嘴巴向后咧着，差点没惨叫出声。 裴乐瑶回头对无艳道，“不用留活口。” “还有，你自己也不要受伤。” “如果受伤了，就没有奶茶喝，也没有新画本子给你看。” 无艳嘴角抽了抽，受伤还能忍，可是没有奶茶，没有画本子的日子怎么忍。 她默默的将短刀收起来，然后拔出了腰间长剑，随即左手摸出了两颗又圆又黑的小球。 与此同时，杀手们仿佛被嘲讽到了，面露凶光。杀手分成两队，中间两人向无艳冲了过来，另外两人分别向两边，想要绕过无艳，追击裴乐瑶和疏勒。 无艳投掷出两颗黑色小球，随即发出轰的一声爆破声，紧接着黑烟缭绕，雾气沉沉，挡住了杀手的视线。 无艳被呛的咳嗽几声，嘀咕道，“就说这新式玩意儿不好用。” “公主还坚持让她用……” 无艳见一个杀手晕头转向，找不着方向，迅速出手，冰刃划过其脖颈，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杀手倒在地上。 “你放开我的耳朵，我可以自己跑。”疏勒忍无可忍。 裴乐瑶恍然大悟，撒开疏勒的耳朵，看他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耳朵挺大的，长了两个扇风耳朵。” 疏勒揉了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耳朵，对她怒目而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要找人帮忙，无艳虽然厉害，可以一敌六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裴乐瑶说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南诏质子府。” “你带我去那里做什么？”疏勒满脸疑惑。 “看看是不是他要派人杀你？”裴乐瑶说道。 “杀你对大周没有任何好处，大周和苍月国正是蜜月期，谁最不希望我们关系好，当然是之前被我们打败，又给我们赔款的南诏。” 疏勒眼睛一亮，“这样说还真有可能，我听说之前南诏曾经派人去过苍月国，与我父王联系，要南北夹击大周。” 疏勒佩服的看着裴乐瑶，没想到她不仅武功高强，头脑也这般清醒。 “当然，还没有证据，全是猜测，你别去了就冲动，又要跟人家单挑，先看看南诏质子的反应。”裴乐瑶叮嘱一句。 疏勒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羞辱我，我也不是蠢的。” “最好如此。” 上次郑少杰派人盯着她，那人虽然被无艳杀了，可无艳也受了伤，说明对方实力不弱。 郑少杰虽然留在大周做质子，但也不可能没有一个保护他的人。 郑少杰留了一批暗卫在大周。 既然有暗卫，那么他就有刺杀疏勒的能力。 杀了疏勒，挑起大周与苍月国的矛盾，南诏就此渔翁得利。 这个计谋简单又直接，见效还快。 裴乐瑶带着疏勒来到郑少杰的府外，直接跃上墙头。 “里面有人吗？郑少杰在吗？南诏的二皇子，郑少杰可在？” 郑少杰府上的下人听到有人呼喊，呼啦啦都围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郑少杰才披着衣服跑了过来。 “六……殿下……” 那句六公主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见她穿着男装，便将公主二字改成了殿下。 裴乐瑶心想，这小子还挺聪明的。 “你，你是皇子。”疏勒惊诧的看向裴乐瑶。 裴乐瑶拎着疏勒跳下墙头，对郑少杰道，“快，派人去帮忙，有人行刺！” 郑少杰满脸疑惑的表情，“你遇到刺杀，你不带着他去皇城司，找禁卫军，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不是刺杀我，是刺杀他。”裴乐瑶指了指疏勒，“我的人在后面拦着。” “他是苍月国的人，身份尊贵。” “如果他遇刺身亡，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毕竟他死了，大周和苍月国便会生嫌隙，而南诏是最受益的那一方。” 郑少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虽然聪明，但我也不是傻子，你少忽悠我，怀疑归怀疑，皇帝如果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就此把我处决。” “那个时候他可真是得罪了南诏，又得罪了苍月国，南北夹击。” “如果这小子是苍月国的王子，他死了，大周皇帝应该与我南诏重修旧好，专心对付苍月国才是正事。” 裴乐瑶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个聪明人，不好忽悠。 “你就说吧，怎么样才肯帮忙？” “你我重修旧好。”郑少杰说道。 裴乐瑶嘴角抽了抽，“我何时和你好过？什么叫重修旧好？” “那你别管了，反正咱们俩的关系要相处得宜。” “我有事找你，你不能不见我。” 疏勒一头雾水，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有些暧昧，难道他们是那种关系？ 随即疏勒用嫌弃的眼神看向郑少杰，又看向裴乐瑶。 都说南边的人开放，两个男人也可以胡来，没想到是真的。 “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裴乐瑶点头应下。 对方六个杀手，不是一般身手，万一无艳受伤就得不偿失了，她得让郑少杰快点出手。 “玉娆……”郑少杰喊了一声。 玉娆拱手，答应一声，给了裴乐瑶一个冷冷的眼神，随即带人飞出了院子。 第189章 救人 裴乐瑶见郑少杰终于出手，才松了一口气。 “给我弄点热水，我要洗洗手。” “还有，再派人给我买一套新衣，我身上也沾了不少血。” 疏勒见裴乐瑶如此嫌弃，内心有点小受伤。 “身为男人，练武，打架，见血不是常有的事吗？” “人血恶心。”裴乐瑶随口回答，随即便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上来，让她不由干呕出声。 疏勒满是受伤的表情。 这小子这般嫌弃他的血，那就是嫌弃他这个人。 “你还真是麻烦……”郑少杰嘟囔一句，吩咐人去为裴乐瑶准备热水。 “对了，他受了伤，你这里有没有大夫，帮他瞧瞧，如果人在你的府里出事，你是真说不清了。”裴乐瑶随口道。 郑少杰嘴角抽了抽，心想，遇到这位六公主，准没有好事。 大夫来了为疏勒检查伤情。好在疏勒都是皮外伤，筋骨没有损伤，也没有内伤，养几日便无事了。 热水准备好，裴乐瑶去净手，等着郑少杰府中的下人送来更换的衣裳。 玉娆和无艳一起回来的。 “怎么样？”郑少杰看向玉娆询问。玉娆回答，“六个杀手，死了五个，还有一个留了一口气……” 玉娆用眼神告诉郑少杰，不是他们南诏人。他留在大周做质子，谁也不知道南诏皇帝在大周有没有留下其他人，在这种时候，忽然聪明劲儿上头，跳出来刺杀疏勒，想要挑拨大周与南诏之间的关系。 郑少杰放心下来，神色淡淡道，“活着的那个就交给大周，让他们自己审理，我们不要参与……” “殿下呐？”无艳询问道。 “在里面更衣，说是犯了恶心。”郑少杰看向无艳，觉得是一位其貌不扬的女子，就是她杀了自己那位顶尖暗卫。 再看她身上，似乎一点伤也没有，心想，即使玉娆不带着人去，她一个人定然也能全身而退。果然是高手，怪不得能将他的顶尖暗卫杀掉。 “殿下……”无艳在丫鬟的引导下来到一个房间外，冲着里面压低嗓音喊了一声，“殿下。” 裴乐瑶听到是无艳的声音，遂也放了心，“你没有受伤吧？” 无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没有……殿下怎么样？” “我也无事。”裴乐瑶回答。 疏勒遇刺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皇帝的耳中。永乐公主在永宁宫陪着刘太妃，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匆匆赶往勤政殿去见皇帝。 “皇兄，究竟怎么回事，疏勒有事没有？”永乐公主急切的询问。 “你放心，疏勒无事，只是受了轻伤，恰好六公主遇到，她身边有一个暗卫，身手不错，将人救下……”皇帝安抚道，“现在他们人在南诏质子的府中，朕已经让老四去处理，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永乐公主听皇帝这般说，悬着的心安稳许多，“那我现在就回去了……” 皇帝自然不会阻拦，疏勒是永乐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不亲眼见到疏勒无碍，她总是会牵肠挂肚的。 四皇子带着禁卫军的人来到郑少杰的府上，将那六个刺客抬进院子。 “人你们抬走，抬进来做什么？”郑少杰一脸嫌弃。 “先抬进来扒光了检查一下，免得到时候你我都说不清。”四皇子面无表情回应了郑少杰，然后吩咐人开始扒光刺客的衣服。 “如果有人故意做出某种标志诬陷大周怎么办？”郑少杰问。 因为很有可能，或许有阴谋诡计，算计大周和苍月国，故意在这些刺客身上留下痕迹，指向大周，此时被南诏质子看到，可不好解释。 “那是皇帝的事情……”四皇子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郑少杰嘴角抽了抽，他发现了，大周这几位皇帝对他们那位皇帝父亲似乎都没有太多感情。 “殿下，身上没有特殊的印记，查不清楚身份。”随从说道。 四皇子微微颔首，“那就带走吧……” 禁卫军将光溜溜的刺客抬走，连带他们的衣服全部都收走。不过，四皇子并未离开，而是对禁卫军的副将说道，“你将人带回去吧，该怎么审问你比我清楚，我就不进宫了，皇帝找人，你就去复命……” 副将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毕竟四皇子给了他一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是，这位四皇子自从去禁卫军挂职，从来都是在摆烂。 今日皇帝是钦点了让四殿下出来办差，不然这位爷这个时辰定然在睡觉。 “快到晌午饭点了。”四皇子见副将犹豫，接着道，“见到皇帝也别担心，我不吃饭什么都不想干，他会理解的。” 副将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四皇子看向郑少杰，“今日之事你等着皇帝的交代就好，我就是个办差的……” 郑少杰如果不知道这位是四皇子，真以为他就是个禁卫军的小兵。 然后他又看向疏勒，“我派人送你回鸿胪寺……永乐姑姑应该等着急了，表弟……” 四皇子说着一巴掌拍在疏勒的肩膀上。疏勒只觉得双腿不由得下沉，肩上有千斤重担在下压。 疏勒点头应下，心里想，那位五皇子是个草包，可四皇子是猛将，六皇子聪明……大周的新生代也不容小觑。 四皇子安排人妥善的将疏勒送走。 “四哥，你怎么来了？”裴乐瑶换好衣服出来，见到正要离开的四皇子，惊喜的问道。 “六妹妹……”四皇子见到裴乐瑶，比她还要惊讶，“你怎么也在这种地方。” 郑少杰嘴角抽抽，他的府上怎么了，哪里不配六公主来一趟。 “疏勒是我救下的，是我带他来到这里……”裴乐瑶笑着回答。 四皇子顿时紧张起来，“那你没事吧，听说那六个歹人很凶的，你有没有受伤……” 裴乐瑶笑着摇头，还转了一个圈，“我没事，好得很……” “四哥哥，你要去哪里？” “去吃午饭……”四皇子憨厚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我们一起，我请四哥哥，我也饿了。”裴乐瑶笑着道。、 四皇子道，“好啊！” “带着我，我也没有吃午饭……”郑少杰赶忙举手示意，他也想跟着六公主和四皇子一起去吃午饭。 第190章 四皇子的想法 裴乐瑶和四皇子一起回头看向郑少杰，两人的眼神里都是那种，这个人有病的表情。 “当然，你们如果赏光，在我府上用饭也可以，我府上厨厨子是从南诏带来的，你们尝一尝南诏菜。”郑少杰笑着建议。 “没兴趣……”四皇子兴致缺缺的摇摇头，“我和六妹妹单独去用饭，你一个外人跟着不合适。” 四皇子说完，拉着裴乐瑶就向郑少杰的府外走。 “六公主，你可别忘了刚才答应我的话。”郑少杰追上两步提醒道。 “知道了，不过，那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与我四哥无关……”裴乐瑶道，“改日再联系。” “六妹妹，你少与此人接触，他不是什么好人。”四皇子叮嘱一句。 裴乐瑶嫣然一笑，“我知道……四哥放心，我有分寸。” 四皇子哼一声，“他对你有别的企图，我一定打断他的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敢妄想。” 跟着四哥她真的觉得很安心。四哥其实很聪明，什么都能看明白。 裴乐瑶和四皇子来到一品楼，要了一个雅间，点了几道招牌菜。 “四哥，你今日怎么还来搬出了？”裴乐瑶知道四皇子的性子，能不办差便不愿意办差，难得见到亲自出动。 “皇帝钦点的，非要我来……说是，事关南诏，大周，苍月，很重要……”四皇子撇撇嘴，“哪有那么重要，不过就是运尸体，送孩子回家而已。” 裴乐瑶笑，“这是父皇器重你……” “我才不喜欢被器重。”四皇子道，“父皇让我出来办差的时间是我补觉的时间……” “就因为打扰了你睡觉，你就不好好办差，将差事都交给了副将，自己不亲自回去禀报。” 四皇子狡黠一笑，“这次办的好，还有下次，下下次，我生来又不是办差的……” “一件差事办好，以后会有越开越多的差事。” “何况，父皇是让我简单的办差吗？” 现在朝堂上，三皇子和大皇子争夺的厉害。二皇子虽然不参与，但也没有闲着，他并不像四皇子这样对权力毫无兴趣，说明，他在暗中发力。 四皇子出宫之后，一直不愿意办差。皇帝这么做，自然是想将四皇子也扔进池子里去。 四皇子对皇帝的心思了如指掌，却依然摆烂，就是告诉皇帝，他对储君之位不感兴趣，不要将他扔进池子。 裴乐瑶压低嗓音道，“父皇其实也到了该选储君的时候了。” “或许吧……”四皇子道，“所以，他也想将我拉出来练练，看看我是不是那块料……” “五弟和六弟也很快长大了，他们也要下场，父皇还年轻，还在等时机。” “只是，所有人都下场，这般明争暗斗下去，迟早会出事。” “四哥……”裴乐瑶一脸认真的看着四皇子，“你对那个位置真的没有想法吗？” 如果将真的是四皇子坐上皇位，她愿意将自己这几年耕耘的东西全部都交出去。 在这几位皇子中，她最信任的是四皇子。 其实她也没有远大的理想，想要改变世界，一开始她只是想要摆脱原主那种受人摆布的命运。 现在事情渐渐做起来，她就想知道能国泰民安。 如果四皇子能顺理成章登上皇位，定然能推行她的施政策略，让大周变得繁荣昌盛，她也觉得很好。 四皇子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六妹，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要那个位置的……” 有多大的权利，意味着有多么大的责任。走到那个位置需要付出多少代价，需要抛弃多少属于个人的东西，谁能估算出来。 裴乐瑶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四哥的选择，她也不能去道德绑架。 如果他不是真心愿意，想要做出一番伟业，即使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快乐，原本坐在那个位置上想要为老百姓做点事情也很难，何况是内心不情愿的情况下，那样太痛苦了。 “所以，四哥让自己不能太有用，但也不能没有用……”裴乐瑶道。 四皇子微微颔首，“太有用容易被架起来，太没用容易被抛弃……这个度也不好把握。” “四哥哥真是不容易……”裴乐瑶道。 四皇子看着她，然后语气悠悠地说道，“如果六妹妹是皇子，我只支持你坐上那个位置……” 裴乐瑶愣怔一瞬，随即努努嘴，“四哥哥不愿意做的事情，让我去做……” 四皇子道，“我是不愿意动脑子，可你善于动脑子，脑子转得还快……还有，你很好……对谁都很好。” 裴乐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四皇子一直将裴乐瑶送到皇宫门口，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幽暗深邃的宫道，这才转身离开。 一个人走漫长的宫道还挺无聊的。 “无艳……” 无艳出现在她的面前，将手掌里的瓜子塞进兜子里，拍拍手，“殿下，有事？” “你想过嫁人吗？”裴乐瑶问。 无艳惊讶的看着她，“殿下有了喜欢的人？” “没有，我是在问你！”裴乐瑶道。 “哦，从来也没有想过，我是暗卫，生命根本不属于自己，哪里好想嫁人的事情……”无艳摇摇头。 “你现在不是暗卫了，你可以喜欢别人，也可以嫁人，有自己的家庭，我不会不让你离开。”裴乐瑶道。 无艳兴趣索然的摇摇头，“男人一点意思都没有……需要男人上床可以去找小官儿，没必要把自己绑在一个男人身上。” 裴乐瑶，…… 无艳这个古代人的思想竟然比她这个穿越者更超前。 “殿下有了喜欢的人可以谈情说爱……谈情说爱还是很有意思的……”无艳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裴乐瑶不想聊天了。回到住处，佩儿见她回来，还换了衣服满是担忧，“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裴乐瑶摇摇头，“就是弄脏了，去城外玩了一趟，有无艳跟着，佩儿姐姐不用担心。” 裴乐瑶现在最想嫁出去的是佩儿，因为佩儿越来越能啰嗦了。 佩儿满脸狐疑，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帮裴乐瑶更衣。 就在此时，一叠纸张从她的衣服里掉出来。 第191章 离别 佩儿将那叠纸捡起来，打开，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殿下，是奴婢的错，奴婢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佩儿跪在裴乐瑶面前，泪如雨下。 裴乐瑶吓了一跳，不知忽然怎么了，转身才看到佩儿手中那叠纸张，还有上面被泪水浸湿的墨迹。 裴乐瑶一个头两个大。这份生死契约怎么会在她的身上，当时她和疏勒写完之后，她记得丢在了一边，根本没放在身上。 是何人塞在她身上的。 她首先想到了洛北辰。然后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洛北辰根本没有这么高的功夫，能在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将这份契约放在她的身上。 那会是谁呢？ 裴乐瑶忽然想到了无艳。今日无艳与她回来的路上提了两次佩儿。 以前无艳从来也不会提起佩儿。她被无艳坑了。 “啊，这个就是写着玩儿的。”裴乐瑶伸手要将佩儿扶起来。 “殿下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殿下哪里觉得难过，跟奴婢说。”佩儿跪在地上不起来。 裴乐瑶咬牙切齿，等她以后再收拾无艳。 就在此时，三公主推门走了进来。 “六妹妹……” 三公主被眼前的一幕惊讶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六妹妹和佩儿争吵过。 佩儿将六公主照顾的无微不至，六公主也没有将佩儿当做丫鬟来看待。 “这是什么？”三公主弯腰去捡佩儿手中的纸张。 裴乐瑶眼疾手快，伸手去抢。 三公主闪躲，她意识到，这叠纸就是佩儿和六妹妹闹矛盾的原因。 虽然裴乐瑶抢走了纸张，还将其揉成团塞起来，可还是被三公主看到了一部分内容。 “生死契……六妹妹，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三公主气愤地道。 “三姐姐，我错了，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裴乐瑶央求道。 “你说，究竟怎么回事，要不然我就去找别人问去。”三公主难得一次生气。 裴乐瑶无奈，只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三公主。 “六妹妹，你的胆子太大了……”三公主心惊，最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安嫔。 安嫔知道，苏嫔也就知道了。 最后，裴乐瑶被连环口诛。 晚上，她在给无艳的奶茶里放了泻药。 无艳应该知道她放了泻药，但还是喝了。 “你既然知道有泻药，为什么还喝？”裴乐瑶问。 “是我出卖了殿下，这是我该受的惩罚……”无艳道，“但是，殿下的行为还是太危险了，万一我接不住……” “好吧，这件事情是我没有想周到。”裴乐瑶道，“你歇两日吧。” 翌日，裴乐瑶就听说永乐公主这几日就要动身返回苍月国。 这方面的消息梁先生得到的要更快，也更准确。 裴乐瑶去书院见梁先生。 “永乐公主真的要提前回苍月国？”裴乐瑶问。 梁先生点头，“嗯，三日之内就要动身……” “难道就是因为疏勒被刺杀？”裴乐瑶问。 梁先生点点头，“那六名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有月氏部，还有其他部落的人。” “苍月国依然不稳定，毕竟是多部族的联合体，没有形成统一国家的意识。” 这场刺杀明面上是冲着疏勒，其实是苍月国内部的问题。 如果疏勒身亡，月氏部会更加团结，其他部落也有可能兴风作浪。 “南诏应该是没有参与这场刺杀……”梁先生略作沉思，“南诏战败，大量赔款，还在休养生息。此时，即使给他们机会，他们也没有能力。” “苍月国内部有很多人不同意那扎札幌的统治，你舅舅不容易啊！” 裴乐瑶倒是不以为然，办大事者，做什么能容易。 裴乐瑶带着宫里的人送给永乐公主的礼物去了鸿胪寺。 今日她穿了女装。一进院子，她便看到了耷拉着脑袋的疏勒。 “怎么了，这般无精打采？”裴乐瑶问道，“之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哪里去了……” 疏勒听到声音，回头看向她，愣怔在那里。 “六公主来了，”永乐公主笑着从里面走出来，“快进来……” “疏勒，这是你六表妹，怎么，不认识了。” 疏勒脸颊通红，转身向里面跑去。 “这孩子……”永乐公主露出无奈神色，“平时大大咧咧的，今日不知怎么还害羞了……” 裴乐瑶自然知道疏勒为什么会脸红，害羞，毕竟昨天还与她兄弟相称，今日却发现她是女子，不害羞才奇怪。 “我听说姑姑要提前离开京城……”裴乐瑶道。 永乐公主听裴乐瑶这般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眸中透着无奈和悲伤。 “因为疏勒遇到的事情，不得不提前离开……” 永乐公主拉住裴乐瑶的手，柔声道，“肩上承担了责任，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我不仅是苍月国的王后，还是月氏部的女主人……” 永乐公主露出苦笑，“女子一旦嫁人便不再是自己，而是要附加很多身份……” “本来想着多跟你交往的，姑姑很喜欢你，只可惜……” “假如还有将来……” “会有的……”裴乐瑶轻轻拍拍永乐公主的手，“一定还有将来。” 裴乐瑶将众人送的礼物交给永乐公主，然后离开了鸿胪寺。 “她，她怎么会……”疏勒见裴乐瑶离开，才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对永乐公主道，“怎么会是公主……” 永乐公主笑道，“你们不是见过，还是她救了你，你怎么会不知她是女子……” 昨日，永乐公主回来之后便开始着手调查是何人对疏勒动手。 最终也是永乐公主通过月氏部在京城的斥候才查到是哪股势力对疏勒下手，所以也没有来得及询问疏勒关于事情的经过。 “她，她一直是穿着男装，我还以为……”疏勒满是羞愧。 永乐公主笑出了声，“怪不得……你还真是个呆子……” “走吧，随我进宫去拜见你外祖母，还有舅舅，然后回来收拾东西，准备返回苍月国。”永乐公主神色凝重了几分。 她终究还是属于北疆，不再属于京城了。 第192章 贺礼 永乐公主在皇宫，与刘太妃住了两晚。他们要离开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帖，便准备要启程了。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 “姑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太妃的。”裴乐瑶道。 “嗯，姑母相信你能做到，之前谢谢你，回来这十几日也谢谢你，以后也谢谢你……”永乐公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倒是看不出多么伤感。 或许，早知这是必然的结果，就不必伤感了，或者说，最悲伤的事情早已经经历过，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觉得没有那么苦了。 裴乐瑶将永乐公主送出北城门。 他们已经行出一段距离，疏勒忽然跑回来，将一把弯刀递在裴乐瑶面前，“我的命是你救的，这把弯刀一直陪在我身边，是我阿父送给我的礼物，我现在将它送给你。” 裴乐瑶道，“这个太贵重了……我是为了姑姑才救你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但被救的人是我，这是我的心意，你务必收下。”疏勒说着抓起她的手腕，将弯刀塞进她的手中。 “不管为了什么，我都欠你一条命。若有机会我会还你，这是信物。” 裴乐瑶微笑点头，“好，我知道了……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疏勒重重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她摸了摸弯刀的剑鞘，真是一把不错的兵器。 “六妹，是定情信物吗？”三皇子走过来笑着打趣。裴乐瑶目光幽冷，拔出弯刀。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三皇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对上裴乐瑶满是冰冷的目光，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三哥，不是定情信物，是生死承诺……”裴乐瑶语调轻轻却带着摄人的寒意，“他说他欠我一条命……可以为我去杀任何人。” 三皇子莫名有种脖颈发凉的感觉，干咳两声，“三哥只是开一个玩笑。” 裴乐瑶知道，三皇子不是开玩笑，而是在试探。永乐公主终究会老去，要维持北疆与大周的关系，现在看来，和亲是不错的选择。 她与北疆关系密切，如果去和亲再好不过。 裴乐瑶知道三皇子打的什么算盘，他从小就最喜欢算计，尤其是那些小算盘的算计。 永乐公主掀开马车帘子，最后一次看向远去的京城。 她深深看了许久，目光仿佛穿透了高墙，看到了那个佝偻的身影。 最后，永乐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角的酸涩，放下了马车帘子。 虽然她与刘太妃都还生在世间，但她知道，这是永别了。 刘太妃站在永宁宫的嫣红宫门下，目光越过高墙，哀怨深深，思念切切。 往日时光历历在目，原本已经淡化的场景在这次永乐公主回来又重新焕发活力。 可是，这才几日，又要生生的封存起来。微风轻轻起，一片树叶飘落在刘太妃的肩头。 张太妃伸手将那片枯叶摘下，缓缓的垂下手臂。阳光下，两道苍老的身影被拉长。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你说，还能有下一次吗？” 张太妃微微叹息，身在后宫，最残忍的就是还怀有期待。 永乐公主的离开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几乎没有波澜。老百姓这几日的关注点在今年春闱上。 因为茶余饭后，酒肆茶楼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三年一次的春节对京城来说是最热闹的大事。 昨日殿试结束，皇帝点了三甲，今日是进士游街。 游街的自然不仅仅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之前的进士都要游街。 小娘子在这个时候可以将自己绣的荷包，吊坠扔向自己喜欢的进士。豪门大族也会在殿试之后，争抢那些优秀的年轻人，被传成榜下捉婿的美谈。 京城热闹的日子，裴乐瑶也来凑热闹。 在这种特殊的日子，皇帝也不办公，在观星楼开茶会。观星楼位置高，可以看到游行队伍从整个鼓楼大街穿行而过。 “小六又跑到哪里去了？”皇帝没有看到裴乐瑶转身询问。 李莲笑容艳艳的上前一步回答，“六公主给老奴递了话，说今日给陛下一个惊喜……” 皇帝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又玩什么花样，越大越胡闹，今日状元郎才是重头戏。她又要抢风头……” 李莲回答，“具体是什么惊喜老奴也不知，陛下就等着看吧。” 就在此时，皇帝听到了古乐的声音。皇帝对音乐颇有偏好，听着好像有点俗气，像是太妃们跳舞的曲子，可是又比那曲子稍微高雅一些。 “陛下，好像是舞龙……舞狮……”李莲指向远处那一堆花团锦簇道。 皇帝定睛看去，果然是有龙飞凤舞的彩带上下翻飞。 小内侍打听清楚了，回来回禀，“陛下，六公主组织了一个舞龙舞狮队，在进士们游行队伍的前面表演……” 皇帝的表情有点微妙，这可是之前状元游街没有的事情。 “老百姓反映如何？”皇帝问道。 “老百姓都在欢呼，可热闹了。”小内侍回答。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是满意的表情，“让她经过城楼下的时候慢一点，朕要好好看看……” 小内侍答应一声，噔噔噔跑下楼梯去传话。 三皇子看皇子满意的表情，心里发酸，论这些淫巧小计能打动皇帝，还是刘妹妹厉害，这种招数，他怎么想不到。 四皇子不在摘星楼，他在下面维持秩序，他在禁卫军做事，今日京城大事，维持治安一刻也不敢松懈。 从摘星楼可以清晰的看到下面的热闹。 “最后那个小狮子是怎么回事？”皇帝看着下面舞龙舞狮队，指着前面的一个小狮子道。 “陛下，那应该是六公主……”李莲说道。 皇帝哑然，“她不仅设计了这场活动，还参与其中……” 李莲也没有想到六公主会亲自舞狮。小内侍刚才悄悄告诉他，没敢告诉皇帝。 “真是越来越胡闹了。”皇帝嘴上这般说，脸上却笑意不减。 就在此时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在天上绽放出五彩华章，随即，一条巨大的条幅从天而降。 第193章 佞臣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条幅吸引而去，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只见硕大的条幅上写着几个字。 “天下英才齐聚京城。” 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烟花升起，在天空炸裂开来，五彩缤纷。 随即也有一条巨大的条幅垂落下来。 上面赫然也写着几个字，“筑起大周千秋基业。” “好……”皇帝不由得惊叹出声。 紧接着，文武百官跟着拍手叫好。 随即一根竹竿高高的升起。再一看，一只小狮子攀缘而上，来到竹竿底端。 “哎呦，这个丫头。”皇帝不由得紧张，毕竟他得知这只小狮子便是裴乐瑶。 一条横幅拉开，上面写着四个字，“四海升平。” 裴乐瑶将穿在身上的狮子皮扒掉，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哎呀，六公主……”苏嫔首先尖叫出声。 “六妹妹……”三公主也看到悬在半空的裴乐瑶难以压抑的紧张。 安嫔虽然紧张，但也没有失态。 这丫头从小练武，看来是练成了，最近总是做这些让人料想不到的事情。 谢晋看着这副毫无对仗的对联，嘴角抽了抽。 要说奉承，他是不行啊。 裴乐瑶顺着竹竿落地，让鼓乐声更加铿锵有力，舞龙舞狮的人也要更加卖力，将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 哄好了皇帝，皇帝的赏赐定然少不了。 皇帝听着鼓乐声，不由得哼起了调子。 “这个曲调实在有点俗气……不过，倒是也有点大俗中透着大雅的意味。” 于是他便吩咐人搬了一面鼓过来，拢起袖子，拿起鼓锤跟着节律敲了起来。 一曲敲完，皇帝将鼓锤交给内侍，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皇帝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心中胸意抒发，好不畅快。 “好曲调……仔细品来，颇有韵味。”皇帝道，“让六公主来见朕。” 裴乐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收拾妥帖来见皇帝。 见皇帝前，她已经安排谢晋在摘星楼下等着。 这首曲子是谢晋根据她给的曲子改编而成，皇帝自然要询问。 皇帝在摘星楼上打鼓她看到了。 “女儿见过父皇……”裴乐瑶来到皇帝近前，脸上笑得纯真。 “来来，不用多礼。”皇帝冲着她招招手。 “怎么还换了衣服。” “要见父皇，自然要穿戴得体才可以。”裴乐瑶小脸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 皇帝哈哈大笑，“朕是你父皇，不必如此，你刚才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再干那么危险的事情。” 裴乐瑶乖巧的答应，“这是第一次，女儿才会亲力亲为……下次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皇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舞狮以后也别做了，舞的太难看，降低了人家整个表演的观赏性。” 裴乐瑶气鼓鼓的嘟起嘴，“人家舞的那么卖力，只为了给父皇一个惊喜，父皇还说这样的话。” 皇帝笑的更大声了，“你舞的不好，还不让别人说。” 裴乐瑶做了个鬼脸，扭开头，一副不愿意搭理皇帝的表情。 “这首曲子是何人所作，朕怎么从未听过？”古代音乐资源相对匮乏，像皇帝这种读书浩繁的人，几乎所有的曲子他都听过。 “是我先生新谱的……”裴乐瑶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你是说那个谢晋……”皇帝想到了谢晋的名字。 裴乐瑶点点头，“女儿就那么一个先生……” 皇帝笑着点了点裴乐瑶的鼻尖，“你这么说，梁先生可是要伤心了，他可在这面前没少说你的好话。” “梁先生自然也是女儿的先生，但是他也是几位皇兄的先生啊……” “谢晋可是女儿独一无二的先生。” “好吧，你有理。”皇帝一副我说不过你的表情。 “让他来见朕！”皇帝兴致很高，于是宣旨让谢晋来见他。 裴乐瑶赌对了。她也不确定皇帝会不会见谢晋，只是想赌一下，万一皇帝想见呢。谢晋如今就在旁边等着皇帝的召唤，这是一次难得的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毕竟一个八品御史还入不了皇帝的眼。 片刻之后，谢晋便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朕看过你考进士的时候写的文章。”皇帝看向谢晋，借她容貌还算可以，只是人已经不再年轻，并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以你的文章和才华，你的位置应该再靠前一些。” “谢陛下的赏识。”谢晋表现的神色淡然，并没有见到皇帝那种紧张的感觉。 皇帝见谢晋举止有度，对他的表现又增添几分满意。 “这首曲子谱的也不错。” “你的才华倒是与你的容貌不相一致。” 谢晋微微颔首，没做回应，总不能在皇帝面前承认自己长得很一般。 其实她的容貌还可以，只是年纪稍长，经历过生活的困顿，少了几分年少轻狂的风流倜傥。 皇帝今日的兴致确实很高，指着旁边的大鼓说道，“朕再亲自演奏一回，你听听朕演奏的可有错处？” 能当上皇帝的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皇帝只亲自演奏了一遍，便将整个曲子记了下来。一曲奏完，皇帝微微有些喘息，头上出了薄汗，他将鼓锤交给内侍，扭头看向裴乐瑶。 裴乐瑶故作惊讶的模样，夸张的哇了一声，然后到父皇真是厉害，只听了一遍就能全部演奏而出，而且完全没有做错。 裴乐瑶满眼崇拜，接着说道，父皇一口气就能将整首曲子敲完，鼓锤那么大，父皇的体力还是这般好。 一个嫔妃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低头，嘴角扯了扯，昨天晚上皇帝就在她的住处休息，皇帝有没有力气她还能不知道。 可裴乐瑶吹捧到此处还没有停止，接着说道，“女儿雇了两个敲鼓的人，轮换打鼓，他们才能保持鼓点的节奏不变味道。没想到父皇一口气不歇就敲了下来，音律、节奏、丝毫没有损伤……” 李莲也赶忙说道，“陛下春秋正盛，这一曲鼓打下来，真是让人惊叹。” 皇帝知道裴乐瑶和李莲是在奉承，可是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开心的笑出了声。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自从盖了摘星楼，庆了元年，打败了南诏，得到了巨额赔款，皇帝难免自傲，最近沉迷于女色，身体已大不如前。 第194章 地方治理 一般人都忌讳别人说自己身体不好，何况是皇帝恨不得永远都是春秋鼎盛的人。 裴乐瑶正色道，“如何能说是奉承……女儿说的都是实话，实话实说罢了。” 裴乐瑶这一番话算是说进了皇帝的心坎里。 皇帝龙颜大悦。 老实人谢晋想，那个敲鼓的乐师这一路上敲了不知道多少遍，头上一滴汗都没有，到了裴乐瑶嘴里，就成了两个人轮换着敲。 这丫头真是随口就能胡说。谢晋觉得这两年自己变了很多，担心变成一个奸臣，可他现在想想，以他的本事，奸臣的位置根本轮不到他，在高手面前，他连脚后跟都摸不到。 裴乐瑶的吹捧让皇帝的情绪价值拉到了极致，心满意足的给了一堆赏赐。 状元游街之后还要在皇宫里吃席，皇帝亲自设宴招待，这就与裴乐瑶无关了，她则来到了谢晋的住处。 这一日还真是够累的，她瘫软在椅子上，看着谢晋说道。 “先生，这倒是意外之喜。” “你与皇帝见了面，皇帝也记下了你的名字，以后只要表现得点，仕途应该会走得更快些。” 想要在朝堂上往上爬，最要紧的不是把差事办的有多好，而是让皇帝能记住你的名字。 事情做的再好，传不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都是白搭，能力差一点，可皇帝能记住你的名字，那便是官运亨通。 在古代社会，想要身居高位，被皇帝知道是首要条件。 翌日，裴乐瑶花银子，让谢晋在他府上置办了一桌酒席。 请的是这一次的新科进士。 他们主要是以汝州，洛州等地的世子为主。 裴乐瑶一开始以为来的不过四五人。 但到了宴会现场才知道，来了足足有十几位。 这样的人数把裴乐瑶都惊讶到了。 一开始以为置办一桌酒席就够了，结果一桌装不下，只能分成两桌。 看到裴乐瑶惊讶的表情，谢晋说道，“其实我还挺擅长交友的。” 谢晋交的朋友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能来参加宴会的人也都很高兴，因为他们身份不高，若是没有人脉，只能等着吏部分配官位，且不说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轮到他们，即使分到的官位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位置。 如今通过谢晋搭上了六公主这个靠山，将来或许能谋一个好去处。 又听宋城说，六公主想要安排一批人在在洛州和山东南路之地做县令。 那可是中原地区，好地方呀！至少不会贫穷到吃不上饭。 宴会散了的时候，谢晋还每人送了他们一本书。 这本书是裴乐瑶总结了这几年如何治理一个县城的经验，教训而成。 书是她写的，还让张启年看了一遍，又做了详细的修改。 看到书籍的封面上写着张启年着四个字，这些新进的进士如获至宝。 里面的内容涵盖初入职场的烦恼，面对辖区内的水涝灾害该如何处理？病虫害如何防治，如何提高老百姓的种田积极性，如何修路开渠，增加税收，让老百姓获得幸福感等等内容。 这本书简直比黄金还要珍贵，这可是前左相张启年教授他们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地方官之宝典。 当然，裴乐瑶正在整理和写作地方治理的2.0版本。这是裴乐瑶结合环境因素和新科进士的个人水平，给他们制定的方案。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将自己管理的县城治理成上饶县的模样。 时代的局限性有的时候是无法突破的，他们没有本事改革发展生产力。 裴乐瑶的要求也不高，他们只要能将一个县城治理好，至少应该是一个好官，然后再学习更先进的改革办法。 身在上饶县的宋玉是三年前的进士，至今还没有到谋到差事。 宋城到了吏部之后，得到裴乐瑶的暗示，第一个便将自己的弟弟安置到了县令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宋玉也收到了裴乐瑶的来信，让他在自己这里的县城下推行上饶县一般的改革。 他跟着裴乐瑶奔波了两年，对上饶县的变化看在眼里，也知道这样做对县城，对老百姓都格外的好。 可是他也知道，要推行改革付出的太多。别人做县令一天干三个时辰的活儿，可他要在自己治下的县城推行裴乐瑶的改革，那就需要至少干六个时辰，而且还要得罪地方豪强，有生命危险。 可裴乐瑶的信中还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作为试验区的县令，他的责任重大，大周的未来就要看他了。 宋玉苦不堪言，觉得自己就能看到自己点着点灯熬油的模样。 不过他看到孟广元的模样，心里平衡了很多。 他离开之后，上饶县所有的事情几乎都要交给孟广元。孟广元这两日感觉天都要塌了。 这样想着，宋玉的心里便觉得平衡了很多。 宋玉拍了拍孟广元的肩膀，“上饶县已经初具规模，形成了产业链，也就是这样的水平了，不会继续扩大，你比我要轻松很多。” 孟广元想到每个月如山一般的账册，就觉得头昏眼花，向宋玉倒了一番苦水。 两个大男人喝了些酒，互道衷肠，仿佛是两个中年怨妇。 喝完了酒，抒发了情绪，宋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公子，你回来了。”随从见他喝了酒，赶忙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 “京城又来了两封信，一封是大公子的，一封是六公主的。” 刚刚吐完苦水，浑身慵懒，反正是来信，他也没着急，喝了两杯凉茶，嘴里的酒气散了些，这才坐下来打开宋城给他的信。 信中宋城叮嘱他，让他好好去临安县上任，将六公主的想法和措施推行下去。 然后又说自己在京城，在吏部过的也不容易，一边要处理六公主交代的差事，此外还要应付衙门之间的人情世故。 宋玉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大哥也不容易，心有戚戚然。 再加上宋城是一甲进士，在翰林院停留多年，如果不是六公主，此时还在翰林院，宋玉顿时觉得自己不该怨六公主给他加任务量。 如果没有公主殿下，他和他大哥的日子远没有现在这般的光景，顿时心生惭愧。 第195章 子怀安好 正坐在金明池钓鱼的宋城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今日他约着几个好友出场踏青，顺便钓鱼，然后野炊，吟诗作赋 京城春天来得早，漫山遍野的桃花开的灿烂，是三五好友相约出游，喝酒吟诗的好时节。 至于他给宋玉写的那封信，是裴乐瑶让他写的，而且要把自己写的格外悲惨。 他也不知六公主打的什么主意，只能照做。 裴乐瑶知道宋玉要独挑大梁，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难免会出现懈怠和胆怯的情绪。 他知道宋玉的能力，比孟广元还要更强一些。 之前宋玉都是在她的安排下做事，虽然也有独立思考和行动的时候，但为数不多。 这次她把宋玉调到临安县，就是让他挑大梁，让他以一个大周人的思维发展一个县城的经济，进行产业改革。 她尽量不参与，将极大的主动权都交到宋玉的手中。 只有宋玉成功，才算是她的实验真正的成功。 只靠她自己一个人，大周一共将近两千个县城，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就是她白天晚上不睡觉，一直在做事，也做不完。 好的领导，培养人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所以，他得让宋玉知道，在她手底下做事没有人轻松，要让他有感同身受的情绪。 她也得给宋玉打鸡血，进行精神催眠，让其加大马力去做事。 宋玉将宋城的信放在一边，然后又将裴乐瑶写给他的信打开。 “子怀安好……” 宋玉字子怀。看到这四个字，宋玉肃然起敬。他是什么身份，值得公主殿下对他如此尊敬。 “你对我的安排可能不明深意，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尽力去做。” “但尽力去做，与其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去做，还是有区别的。” “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几年，在上饶县历练过，你也知道大周的赋税制度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之前我们就讨论过，大周人多地少，赋税沉重，百姓不能负担，有很多百姓为了逃避负担，宁愿做流民，也不愿意在官府登记户籍。” 宋玉是真真切切与上饶县的老百姓打了两年交道，百姓对大周的赋税制度怨言已深，宋玉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百姓不愿意交税，他们没有分到田地，连自己都无法养活，却要承担很沉重的税负，有很多人为了逃避税负，直接抛弃田地，隐姓埋名，逃往他乡做流民。 人口增加，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老百姓手中没有土地，却还要缴纳赋税，自己都要饿死，身上的税负却没有免除，百姓自然不会乐意。 他们没有胆量对抗朝廷，所以就选择了用脚说话，开始离开家乡，成为流民。 可以预见的是，这种赋税制度如果不改革，流民越来越多，而交税的百姓越来越少。 天下的聪明人数不胜数，读书人更是不计其数。 这个制度早已无法实行，这些人却不站出来指出，只能说明他们不敢，或者说，前面有人说出口，但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所以，后面的人便选择了沉默，做了沉默的大多数。 毕竟能为与自己无关的人发声的人毕竟是少数。 “大周的兵制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宋玉是读书人，虽然没进过军营，但也对兵制有所了解。 之前兵役是终身制。一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当兵，到老了都要在军营里，都要由朝廷养着。 朝廷要发给他们土地，还要给他的家里减税。 可这些兵打仗的时候有用，不打仗的时候每日吃饭都是一笔巨大的消耗。 于是，朝廷便不再扩大这种类型的兵制，采取了临时征召的方式，需要的时候便征召一批人来打仗。 打仗的时候给银子，像是雇佣兵。 打完仗，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 这些人打仗都是为了钱，根本没有信念可言，遇到比自己弱的队伍还可以，可一旦遇到了强敌，就如一盘散沙。 这些人平时不在一起操练，作战的时候很难协调，战斗力不强。 与其说他们是士兵，不如说他们是亡命之徒。 “大周的问题如此之严重。” 宋玉的情绪完全被裴乐瑶的内容调动起来，跟着她的情绪走，也就落入了裴乐瑶给他设计的圈套。 “宋县令所要做的事情才无比重要。” “大周需要改良。” “上饶县改革的成果你也是看到的，如果大周每一个县都如上饶县一样，那就不会有现在的问题。” “改革能不能有说服力，能不能继续推行，光靠一个上饶县是不够的，还需要有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上饶县，像满天繁星一样。” 宋玉就是裴乐瑶培养出来的第一人。 她虽然在上饶县已经试验过一遍，可毕竟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她依靠的是穿越的思维，这套策略能不能在大周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还需要大周本土人来检验。 宋玉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跟着他在上饶县干了两年，实践经验丰富，人也聪明。 如果宋玉能以临安县为试点，将他的那一套新的政策在临安县推行开来，达到上饶县一半繁荣，那就证明她的政策在大洲是可以推行的。 宋玉不知何时早已站直了身子。他的随从也不知自己家少爷怎么了，明明喝了酒却不能安坐，拿着那封信在地上来回踱步。 他的情绪也越来越高亢，后背挺得笔直，仿佛要去干一件大事。 “我大周将近两千县，也就是说，两千个县组成大周的锦绣河山……” 宋玉来到舆图前，看着临安县的位置。 定安县处于中原腹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公主殿下派他去这里，是信得过他。 让他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现在是一个县，以后就是一个州，将来就是整个大周江山。 “大周的未来就由你来扛起。” 宋玉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情绪翻涌如海浪波涛，双手紧紧的握住，一拳重重的砸在墙壁上。 “少爷……”随即惊讶出声。 宋玉仿佛浑然未觉。 然后裴乐瑶又在信中举了一些历史中那些为了改革抛头颅洒热血，开辟一段盛世的佳话， 从管仲一直说到王安石…… 第196章 野心 “生而为人，皆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普通人百年之后再无回响，可若青史留名，将被历代子孙心心念念，心向往之。” “子怀可做那青史留名之人！” 宋玉情绪已经达到了最高点，双拳紧握，重重的捶打在墙上。 随从吓得腿软。不知该去抱住自家公子，还是该去看大夫。 “积跬步方能至千里，积小流方能成江河。” “我走一步，你走一步，从者甚众，便会形成滔天局势……” “子怀在上饶县学到的知识，实践到的经验都可以用到临安县。” “如若你把临安县治理成下一个上饶县，就是巨大的成功。” 宋玉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担子千斤重，自己受到了裴乐瑶无比的重视。 士为知己者死，裴乐瑶的重视让宋玉心潮澎湃，如翻江倒海，他已将自己完全融入到了裴乐瑶对于未来的规划之中。 一座耸立的高山呈现在面前。宋玉仰头看到荆棘丛生，也看到裴乐瑶蹚出的小路。 他是要紧随其后走向这条路的人。 此时虽然艰辛，但前途定然广阔。他们一定会将这条荆棘的小道踩出一条平坦的大道来。 后来者众，将会将这平坦的大道继续向前，继往开来。 来到书桌前，无比高亢的声音对随从道， “研墨……” 随从惊慌失措匆匆来到书桌前，为宋玉研墨。宋玉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直抒胸臆的回信。 “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启程。”写完信之后，宋玉将笔一丢，对随从吩咐。 今晚定然是睡不着了，他得出去走走。 “公子……”随从不知所措，觉得自家公子是否得了失心病。 裴乐瑶很快收到了宋玉的回信。 当他看到那句‘臣定当万死不辞，不会辜负公主殿下的信任’，喜不自胜。 宋城收到宋玉的回信，看到言辞间的慷慨激昂，义无反顾，也明白了裴乐瑶为何让他向自己的弟弟诉苦了。 善谋者伐心，公主殿下真是伐心的高手。 裴乐瑶刚收起宋玉给他写的信，佩儿走了进来。 “公主歇一会儿吧，眼睛一定累了。”佩儿说着，将一碗雪梨水放到他的面前。 “又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裴乐瑶微微颔首，没有急着去拆信，先慢悠悠的喝了雪梨水，这才将佩儿先送过来的信一点点的拆开。 她不知信是何人送来的，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才知是疏勒写给她的。 他首先向裴乐瑶再度表示了感谢，又向她道歉，说是没认出她是女子之身。 然后还向她推荐了一个人。 此人是月氏人，曾是月氏部的护卫长，月氏战败之后，他不愿意归降苍月部，便逃到了大周。 这次他来大周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寻找此人。 他也找到了此人。 疏勒对此人赞誉有加，说他功夫了得，还有谋略，不愿意见他在大周受苦，想将其托付给裴乐瑶，裴乐瑶也可以将此人留下来当做护卫。 疏勒不知她在做其他的事情，所以能想到的也只是让此人做她的护卫而已。 裴乐瑶明白了疏勒写信过来的目的。 她让无艳先去寻找一下此人的下落。 “他叫亚兰翰，找到之后不要冲动，先回来禀报。” 无艳点头应下，“我知道……” 因为疏勒给她留下了地址，无艳很快找到此人。 “他在码头上扛大包，日子确实过得挺苦，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因为是北疆人，还不时受到歧视。” “不过此人忍耐力超绝，竟然全部都忍了下来。” 无艳将调查的情况告诉了裴乐瑶。 裴乐瑶微微颔首，她喜欢有忍耐力的人。 “那你找机会去试探一下他的功夫和警觉性，不要硬来，小心受伤。” 无艳答应下来，然后用央求的目光看着她，“奶茶是不是可以给我喝了。” 自从上次无艳出卖她，她便断了为吴燕提供奶茶。 “这趟差事办完再说，办的漂亮就重新给你喝奶茶。”裴乐瑶说道。 无艳露出笑容。可她笑起来真的不好看，或许是从小当做暗卫来培养，失去了笑的能力。 裴乐瑶嫣然一笑，“要这样笑，这样笑起来才好看。” 无艳尴尬的错开目光，纵身一跃，消失在裴乐瑶的视线外。 无艳想要试探一个人倒是也很快，当晚便偷袭了亚兰翰。 亚兰翰的功夫和反应能力都让无艳大吃一惊，差点应付不来。 无艳回来之后，对亚兰翰赞誉有加。 “这是我近几年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 裴乐瑶心情愉快，没想到疏勒还真为她推荐了一个人才。 这样的人在码头上扛大包太可惜了。 隔天她便让谢晋去偶遇了亚兰翰。 反正她在城外有一个大宅子，里面养着很多孩子。他将亚兰翰也安排过去，在那里教孩子们练拳。 当然亚兰翰也要在那里学习大周话。至少要把大周话说的格外流利，学会读写。 她也不用特意去见亚兰翰，大院里的人自然会让他知道该向谁感恩。 随即他又写信给孟广元，让他给亚兰翰安排一个身份。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她觉得该为洛州，汝州以及山东南路等地的河道疏通做一些事情。 可是一州之地想要疏通河道，必须要皇帝点头，工部下发文件才可以。 她已经将所有的河道都梳理出来，也写好了一封折子，只是这道折子不能由她上到皇帝面前。 一则，这样会暴露她的野心，其二，皇帝也未必会将其放在心上。 因为在皇帝眼中，他只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儿而已。可疏通河道是朝廷大事，她的身份与她想要在皇帝面前说的事情不匹配。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坐在什么样的位置才能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随然她是公主，可说起朝廷大事，那就超越了她所能触及的范围 裴乐瑶考虑一圈，最后决定将这件事情交给陆先生来做。 陆先生曾经是工部侍郎，天下河道和水利都归工部来管。 即使他现在做了教职，不再参与朝廷之事，但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他们这些士大夫的使命，由他来上这道折子再合适不过。 只是不知道陆先生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第197章 河道计划书 裴乐瑶很快又收到了宋玉的第二封来信，他已经到了临安县上任。 不过，宋玉到的那一日便开始下雨，春雨绵绵，已经连着下了四天，街道上道路泥泞，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此时宋玉才怀念上饶县县城铺的平整的红砖路，道路两旁有深深的排水沟，不管多大雨，落在街面上，街道都是干净整洁的，排水沟排水能力很强。 不仅主街道，就连每一个居民小巷都用红砖铺出来，老百姓出门不用再担心晴天的时候鞋面上满是土，下雨的时候一脚泥。 宋玉才真切的感觉到，遵照裴乐瑶的道路去改革有多么重要。 别的不说，就这街道整修就能让老百姓的生活有极大的改观。 宋玉看到的是这些，所以在信中发了很多牢骚，有颇多感慨，又发下誓言，要遵照裴乐瑶的路前仆后继。 裴乐瑶看到的却是临安县连着下了两场雨，这一场又下了四五天。 他缓缓抬头看向窗外，京城也是乌云密布，仿佛马上也要下雨了。 中原地带从上游河流冲起来的泥沙积攒到河道上，让水道越来越高。堤坝高高的耸立在百姓的屋顶之上，一旦发生水患，倾泻而下，灾患无可预计。 历朝历代，此处都是水患高发之地，他想在此处扎根，必须要疏通河道。 于是，她提笔给宋玉回了一封信，让他先从疏通河道开始，此外，她又拨了一笔款项给宋玉送过去。 疏通河道要雇佣民夫，需要大量的银子。 银子，她太需要银子了。 上一世她听说身价上亿的老板更缺钱，当时他还不相信，此时他才深有感触。 身为大周的公主自然是不缺吃，不缺喝，可是她缺的都是大钱。 看着那一笔银子就这么送到宋玉手中，她的心好痛。 但是干大事就是要舍得投入，没有前期的投入，哪有后面的回报，该花的就是要花。 给宋玉写完信，她将自己写了几个月，洋洋洒洒数万字的河道疏通报告收拾起来，足足有一寸厚的一沓纸。 毛笔字写的再小也废纸啊。 收拾妥当之后，裴乐瑶出了宫，坐着马车到了陆府。 “六公主，你怎么来了？你找我有事。”陆恒见到她很是开心。 他以为裴乐瑶是来找他的。 裴乐瑶心想，这个呆瓜，她见他还能上陆府来见，自然是将他招呼出去呀。 “你走路怎么一颠一颠的？”裴乐瑶见陆恒腿脚不利索，疑惑的问道。 陆恒露出尴尬的神色，“惹老爷子生气，被揍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裴乐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陆恒尴尬的挠挠头，“我想离京，我爹不让。” “那真是难为你了，要不我跟先生说一声？”裴乐瑶说道。 陆恒慌忙摇头，像是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我爹那个脾气，你如果跟他说，好像是以上压下，他会更抗拒的。” 裴乐瑶想想觉得也是，陆先生的脾气确实执拗。 “那你就自己斗争吧，自己斗争得来的结果才是真正的胜利。”裴乐瑶拍了拍陆恒的肩膀。 陆恒一脸认真的点头。 “那你来我家是见老爷子的？” 裴乐瑶微微点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先生，他在府上吧。” 陆恒轻轻嗯了一声，“这个时辰应该在书房呢。” “不过，你找老爷子有什么事情？” “有关河道疏通，不过……”裴乐瑶露出无奈的神色。 陆恒眉头微微皱起，“父亲估计是会拒绝。” “先试试吧，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行再说。”裴乐瑶说道。 陆恒将裴乐瑶亲自带到陆先生的书房。 陆先生见到裴乐瑶也很是惊讶，恭敬的将她让进书房，让她坐在主位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吩咐人给殿下上茶。”陆先生见陆恒傻愣着，没好气地道。 陆恒答应一声，转头匆匆离开。 片刻之后，侍女上了热茶。 “先生在设计桥梁。”裴乐瑶看着桌上的图纸笑着问。 陆先生恍然失措，匆匆将那些图纸收拾起来。 “闲着无事，随便画画。” 裴乐瑶抿唇轻笑，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现在他的个子已经很高，不再是小短腿，坐在椅子上也不能随便晃腿了。 “先生还真是忧国忧民，虽然不在其位，但依然谋其政。” 陆先生知道裴乐瑶的性子，板着脸训斥道。 “我说了，随便画画，打发时间而已，别胡说。” 裴乐瑶可不会被他吓住。“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过先生放心，我不会在父皇面前乱说的。” 陆先生哼了一声，没有被裴乐瑶的话吓住，“你爱说不说……” 老头子果然是执拗之人。在她这个晚辈面前，半点也不知道谦让。 裴乐瑶想想，她今日是来求老头子为她服务的，态度还是要好一些。 “先生，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哪里是那般背后告状的人。”裴乐瑶嫣然笑，笑容灿烂，如繁花璀璨。 陆先生却更加警觉的看着她，他可知道这位六公主眼珠子一转就是坑人的把戏。 “你想让老夫做什么，直言吧。” 见老头子这般严肃，裴乐瑶也不好再绕弯子，将自己写的河道疏通计划书放在老爷子面前。 陆先生拿起厚厚一沓沉甸甸的计划书，眼睛不禁一亮。 “这是你写的？” 裴乐瑶用力点头，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我写了四五个月的时间呢。” “先生曾经是工部侍郎，了解水利工程，一看就能明白。” 陆先生看她一眼，有点不可置信，但还是打开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陆先生越看越激动，精神高度集中，完全被裴乐瑶所写的计划书所吸引。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裴乐瑶这本计划书可不是空谈，所有的河道都画了详细的图纸，都有详实的证据，引经据典，又有相关地区的人口水流分析。 即使他作为工部侍郎，也难以写出如此详实又有深度的河道疏通计划书。 陆先生内心赞叹不已，他知道裴乐瑶厉害，但也没有想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第198章 为难 文章虽然没有文采，但是她却详细的列出了数据，包括洛水，渭水，黄河每年的水位高低，滞留情况，往年雨季水位变化。 这些数据有一部分来自于府衙的实录，有一部分来自于县志，一部分是裴乐瑶派人实地考察得出来的数据，黑纸白字，数据直观，证据确凿。 大周的几位皇子都是他教出来的，任何一位皇子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教裴乐瑶的时间并不长。 中毒事件之后，裴乐瑶便不再与皇子们一起读书，而是单独有谢晋来教授。 谢晋虽然他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没有这样的水平。 “确实是一篇好文章。”陆先生看到三分之一处停下来，抬头看向裴乐瑶感慨一句。 “那先生愿不愿意帮我？”裴乐瑶眉梢扬起，娇俏一笑。 陆先生脸上的笑容凝固，眉头微微凝起，脸色变化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裴乐瑶知道，事情不好办，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这件事情比较难办。” “难在哪里？”裴乐瑶挑眉。 她这份计划书清晰的分析出，如果不尽快兴修水利，如果遇到雨量增大，洛州一带会遭遇水患。 洛州一带的水患已经不足为奇，大大小小每年都会发生。 这些事情通过兴修水利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水脉是贯通的，水患的危险不仅来自于本地降雨量的增加，还来自于上流水量的加大。 如果洛水，或者是黄河上下游一起下雨，那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陆先生苦涩一笑，“难在没有银子。” 裴乐瑶露出疑惑的表情。 “去年是一个丰收年，再加上还有南诏的赔款，国库应该不缺银子。” 裴乐瑶知道，实施大型项目需要巨额拨款，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已经尽量的缩小兴修水利的范围。 原本她还想加上京东南路和北路，再加上河北路。 她再想想，这么大范围是不可能的，所以将其集中在京东东路和山东西路这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当然，其中的核心就是洛州。 “之前修建摘星楼欠下的亏空刚刚补齐，还有欠下的军费，边关的物资，以及陛下还要对西北动武……” 陆先生语气缓缓的向裴乐瑶解释。 皇帝从攻打南诏得到了甜头，文治武功都有收获，难免膨胀，所以已经准备对西北用兵。 打仗就是打钱。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此外，你忘了，打了胜仗之后，陛下还减免了赋税。”陆先生说道。 裴乐瑶自然知道，可是明面上减免了赋税，可是暗地里又加了很多其他的税负，老百姓的负担并没有减轻。 皇帝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好名声而已。 “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陛下今年准备修一个新宫殿。”陆先生说道 裴乐瑶全然不知，满脸惊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陆先生笑了笑，“在和南诏打仗胜利的时候，陛下就已经有了心思。” “不过并没有宣布，而是让人秘密的告知了吏部的官员，开始设计。” “新的宫殿名字已经起好了，叫逍遥宫。” “还灵鹫峰呢……”裴乐瑶的嘲讽之语脱口而出。 修建宫殿需要花钱，减免赋税也需要花钱，打仗更需要花钱，处处都需要钱财。 虽然去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可是增加的那点收入哪经得起这么花。 这样看来，不论什么事情都比她想要做的事情更加重要。 陆先生的手掌重重的压在裴乐瑶的计划书上，心情也如这本计划书一样沉甸甸的。 “兴修水利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可是谁又能想到千秋之业呢？” “春秋之业是用来喊的，并不是用来做的。” “你这篇文章中提到的灾祸，百姓的辛苦，危险，以及祸患。那些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能发生与已经发生还是有区别的。” “不到火烧眉毛。这件事情不可能被陛下认真考虑。” “即使事情发生了，那是多么远的地方，陛下坐在金銮殿，哪里能看得到。 下面的官员又有几个敢把实际情况上报朝廷，即使有人敢，但是又有几分真相能呈到陛下面前。” “中间隔着户部，内阁，翰林院……” “这些个衙门可不是一道坎，而是一座山。” “尤其是内阁，那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山。” 裴乐瑶自然知道，修建新的宫殿，对西北用兵都是姚征提出来的建议。 灾祸可能让数万百姓无家可归，家破人亡，可是陛下得到的却是文治武功的盛赞，以及一座流水潺潺的逍遥宫。 裴乐瑶知道现实的难度，但还是诚恳的对陆先生道。 “你是我的恩师，还请帮我这个忙，将这份折子呈到陛下面前。” “我的身份实在不合适。” “你也是有从龙之功的，陛下或许会给您这个面子。” 陆先生露出苦笑的表情，从龙之功，陛下刚上位的时候确实是记得的，可是时间久了，多大的恩情也会消散。 “不管成与不成，也不能让我这五个多月的辛苦打了水漂。”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出一万分的努力。” 陆先生知道裴乐瑶做这件事情完全没有私心，是为了大周百姓，天下苍生。 大周建立这么多年，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有六公主这般胸怀。 “臣愿意效犬马之劳！”陆先生深深拜了下去。 裴乐瑶起身将陆先生搀扶起来，“先生严重了……” “先生勉励为之就好，也不要太为难自己，陛下如果不同意，我也还有其他对策，至少不能什么都不做。” 裴乐瑶离开，陆先生将裴乐瑶的计划书看了许多遍，直到天色暗淡，小厮点燃了蜡烛，陆先生的眼眶映射在火光下，微微发红。 “父亲……”陆恒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父亲身形颓败，似乎老了许多，心中疑惑。 自从六公主离开，他父亲就可以出书房门。他一直关注这边的情况，不知六公主与父亲说了什么。 “该用晚膳了。”陆恒轻声说道。 第199章 他的事情 陆先生恍然回神，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抬起袖子，用衣角压了压眼角，担心还有泪痕。 “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片刻就来。” 陆恒想问，究竟与六公主谈了什么？但又没好张口，犹豫片刻转身出了书房，又将书房门关上。 陆先生收拾情绪，然后去用晚膳。 不过他吃的并不多。吃完饭之后，又回到书房，继续看裴乐瑶写的计划书，几乎整晚没睡。 这份计划书洋洋洒洒几万言，从各路水道的源头开始写起，其中包括地理位置，水网脉络，水道成因，甚至分析到历年的水患。 洛水及各个水系所处的地势，得出结论，若不及时疏通河道，将来定然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计划书后面则是给出了数条可行性的建议，包括开挖水渠，增加排水量，加固河堤，开垦良田，疏散百姓等等。 陆先生做过多年工部侍郎。他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亲自调查研究，也写不出像裴乐瑶这样的计划书。 这般好的文章，裴乐瑶需要花费多少心血，用多少心思，耗费多少热情才能写的出来。 陆先生担心这份折子放到皇帝面前，他看不懂，便又在一些地方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了解释和说明。 他觉得裴乐瑶说的对，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做出一万分的努力。 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陆先生不知不觉就跟着陪乐瑶的步伐向前迈了一步。 他深谙兔死狐悲的道理，所以，皇帝登基之后，坐稳帝位，他便离开了朝堂，专心着书立说，后来皇帝又请他担任皇子的教师。 他觉得这样挺好，自己的成果可以传授给皇子。几位皇子不论是将来谁坐上皇位，那都是大周的未来。 可惜这几位皇子没有一个在学习上是出类拔萃的。 反倒是六公主楚楚给他惊喜，现在给他的就是震撼了，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震撼。 清晨，陆先生吃过早饭，梳洗完毕，穿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只是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父亲要出门。”陆恒见到陆先生出来，询问道。 他关注着父亲的书房，得知书房的灯一夜未灭，心中更加认定六公主定然交代了很重要的事情让父亲去做，要不然父亲最注重养生，每日都早睡早起，不可能一整晚都不睡。 而且，他每天早上都会打拳。今天早上却也没做，这么早便要出门。 陆先生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跨步出了陆府。 陆恒心中更加疑惑，也出了府，去找裴乐瑶问清楚，她究竟让自己的父亲去做什么。 只可惜他并未见到裴乐瑶。 今日是永宁宫里一位老太妃的生辰，裴乐瑶一早便和三公主过去给老太妃过生辰了。 陆先生则是去了三皇子府上。 若说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竞争他还是更支持三皇子一些。 这也算是矮个里拔将军。毕竟皇帝还没有立太子的想法。 在皇帝面前说话最有分量的还是三皇子。 三皇子听说陆先生亲自登门，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这是一种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更衣。”三皇子厉声对侍女说道。 侍女们纷纷行动起来，为三皇子换了一身体面的行头，然后才出去接待陆先生。 “许久不见，三殿下。”陆先生微笑着向三皇子行礼。 “陆先生真是折煞我了，不用多礼，不知先生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海涵。” 陆先生一直是纯臣，不支持他和大皇子中的任何一位。 此时陆先生忽然到访，三皇子自然欣喜。 陆先生手中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名声好，如果真的偏向自己，在皇帝面前又是一个加分项。 只是三皇子得知陆先生的来意后，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三皇子为难道，“先生见谅，并不是我不愿意帮助先生，实在是不敢随意插手地方的事情。” “如果贸然将这份折子交到父皇面前，父皇难免会怀疑我已经在地方上安插了诸多人手。” “能对远在京城几百里之外的山东路如此了解。” 陆先生觉得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早不如之前。 如果下下棋，谈谈学问，皇帝或许还会与他谈笑风生。可是这是兴修水利，要花大笔的银子，分量之重也非他能担得起。 所以，他便想着拉一位皇子出手，这样分量才重，才会引起皇帝的重视。 陆先生知道，三皇子未必会答应，所以又坚持劝说道。 “兴修水利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对于殿下的名声也大有助益。” “还请殿下出手，即使陛下不同意，也算是为百姓努力过。” “天下百姓会感念殿下的恩德。” 三皇子心中冷笑，对百姓的恩德有什么用，得到皇帝的认可才是重中之重。 “不是我不愿意帮助先生，只是因为外家的事情，让父皇对我失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三皇子又重新估算了一下做这件事情的得失利弊，最后坚决的拒绝了。 他如果出手帮助陆先生，可以得到陆先生的好感，或许还会得到陆先生的支持，但是定然会让皇帝对自己产生怀疑，到时候想消除这份怀疑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何况，即使发生水患他又有何损失？他的势力全部都在京城。甚至借助水患，他还可以得到名声 预防事情的发生，哪有等事情发生之后再去完美的解决更能得到利处。 得到的与失去的三皇子衡量下来，觉得完全是一桩不合算的事情。他心中有了这个结论，接下来说出的话便只是虚与委蛇。 他表面上对陆先生更加恭敬，但是却长吁短叹的诉说自己的不容易还让陆先生多体谅他的处境。 陆先生也已经得到结果，心中对三皇子更加失望，埋在心底的悲凉也更加深刻。 他的唇角不禁勾起嘲讽的笑意。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吗？这是天下的事情。 这是他们裴家的天下。他要要救的是裴家的百姓，是天下的苍生，怎么就成了他的事情。 第200章 置之不理 陆先生红着眼眶盯着三皇子，心中气闷，甚至有了想要开口质问三皇子的冲动。 身为皇子，还想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难道不想想天下苍生，大周百姓，眼中只有争权夺利，朝堂争斗，结党营私。 可他已经到了这般岁数，早已经过了愤青的年纪，最终也没有将毫无意义的话问出口。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满心满眼的失望离开了三皇子的府邸。 三皇子看到了陆先生最后的情绪激动，似乎马上就要爆发，他还觉得莫名其妙。 不就是一份兴修水利的折子吗？不给皇帝又能怎么样？ 他完全不能与陆先生共情，至于感同身受，那就更谈不上了。 只可惜陆先生对他失望，以后是不可能再支持他了。 不过，失去一个陆先生，与得罪皇帝相比，孰轻孰重，他心中自然明白，所以并不觉得可惜。 陆先生离开三皇子府，回头看了一眼三皇子的府邸，心中失望透顶。 皇帝原本就是守成的皇帝，没有励精图治的能力，更没有励精图治的志向。 现在又有了狂妄自大的毛病，将来的大周可想而知。 他做了几位皇子这么多年老师，本来想着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他还是怀了某种期待。 现在他的期待彻底破灭了。 大周终究会一日不如一日。三皇子并不是爱戴百姓的人。 陆先生不死心，又去了大皇子府，得到的结果与三皇子这里几乎一致，说辞大差不差。 最后的一点希望完全破灭。 站在大皇子府邸的门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仰头，眼泪夺眶而出。 初升的朝阳打在陆先生老泪纵横的脸上，折射出五彩的光，将他的影子缓缓的拉长。 陆先生已经好久没有喝酒了，今日忽然就想大醉一场。他去了酒肆，酒入九转愁肠，没有多久，陆先生便酒不醉人，人自醉，喝的醉醺醺了。 他摇摇晃晃出了酒肆，身体发飘，双腿发软，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心中有无尽的惆怅，趔趔趄趄往家的方向而去。 石块绊住了脚，陆先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便干脆躺在地上，仰头望天。 “父亲，父亲，你怎么躺在这里？”陆恒摇晃着陆先生的手臂，呼喊着，满是紧张。 他没有见到裴乐瑶，又担心自己的父亲，便派人去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人，而且喝醉了酒。 小小少年背起父亲往陆府的方向走。 “六公主究竟跟您说了什么？” “父亲，您都多少年没有喝酒了？” “对，六公主。”陆先生忽然抓住陆恒的耳朵，用力扯住，“对，你说六公主，六公主好，非常好。” 陆恒疼的呲牙咧嘴，“爹，六公主好是好，但你也不能学她扯人耳朵吧。” “您都多大岁数了，还扯我的耳朵，我疼啊。” “你跟着六公主好好学，六公主不错，其他的都不行。” 陆恒后背发寒，担心自己的父亲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可陆恒背着自己的父亲，又没有手再去捂他的嘴。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背着成年的父亲还是比较吃力的。 但又担心喝醉酒的父亲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好在父亲再没有胡说，只是用带着浓郁的酒气沙哑嗓音喃喃道，“六公主愿意选贤任能，她心怀百姓，实在是太难得了。” 说完这句，陆先生便趴在自己儿子的肩头睡着了。 隔天，陆先生穿上官服去了勤政殿。 陆先生将裴乐瑶的那份奏折重新誊写一遍，然后放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一眼封面上的题目，有些意外。 但并不是意外折子的内容，而是意外陆先生多年不参与朝政，竟然上了这么厚厚的一份折子。 皇帝将折子放在一边，看向陆先生，声音柔和的说道。 “先生怎么忽然如此关心工部的事务？” “难道想要重新回来为朝廷出力。” 皇帝似乎是漫不经心说的一句话，可陆先生却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意思。 皇帝怀疑陆先生是投靠了哪位皇子，然后想要回到工部为其效力。 毕竟，当年陆先生算是激流勇退，在其身份最显赫的时候，选择了退出。 这个时候他却回来，未免不让皇帝怀疑陆先生此行背后的目的。 水利工程隶属于工部。陆先生忽然上书奏请兴修水利，再加上他又是几位皇子的先生，难免会让皇帝起疑心。 陆先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定然是无法兑现对六公主的承诺，无法完成六公主的嘱托。 皇帝看到他的奏折，不去想着如果不兴修水利，如果下雨，可能导致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是想着他投靠了哪位皇子。 陆先生昨日已经被失望捶打的体无完肤。 比起现在的皇帝，大周未来的继承人无法担得起整个国家和天下百姓对他的冲击要更大。 皇帝的怀疑只是让他产生了一丝丝的悲凉。 陆先生神色淡淡，语气平和的说道，“臣只是用闲余的时间将其爱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再加上，臣有一位老友最近给臣写了一封信，说是洛州，以及山东路连着下了几场大雨。 不论是洛水，淮水，还是黄河，水位都在急剧上涨，这让臣很是担忧，所以才将这些年的研究写成了这份折子，呈给陛下。” “臣已经这么多年不参与朝政，已经无心，也无力再回到朝堂。” 陆先生将话说的清清楚楚，他无意于回到朝政，更无意于支持哪位皇子。 他只是将自己的爱好写成了一篇研究报告，本着读书人处江湖之远忧其君的心理，才上了这份折子。 他对权力没有追求。 皇帝的面色更加柔和，“朕听老二夸赞过先生，说先生课程讲的有深度，这与先生平时喜欢研究，在读书上下功夫是密不可分的。” “既然先生致力于此，那就依然好好的教授几位皇子……” “朕对先生还是十分信赖的。” 第201章 帝王权术 皇帝口中所谓的信任只是在陆先生教授几位皇子上，而不不涉及其他。 皇帝完全撇开了刚才对陆先生的怀疑和试探。 对于陆先生的人品和学问，皇帝是十分信任的。 对于下一代的培养皇帝并没有放松。 做事先做人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等皇子们长大了，他再慢慢的培养他们如何争权夺利，如何形成帝王之姿，就像现在对于大皇子和三皇子这样。让他们明争暗斗，他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觉得，这样争斗是必要的。只有经过皇子间的争夺，坐上皇位，才更有资格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此外，皇帝虽然喜欢姚丞相，但是他也知道姚丞相论人品比不上陆先生，梁先生这些人。 他总要寻求平衡，不能上下朝野，都是像姚丞相那样的人，那么整个大周也不会向健康的方向发展。 他也无法玩弄帝王的平衡之术。 皇帝坐在龙椅上，总是觉得自己玩平衡技术很高明。 可是，在真正的眼光高，视野宽，格局大的人眼里，皇帝的这些平衡之术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又无能。 所以，从帝王之术来考虑，皇帝也不会彻底免除陆先生的职务。 他还需要留一股清流，洗涤那些污秽。 皇帝将陆先生拿过来的折子完全搁置了一边，也扯到了别的话题，陆先生也不好再说，即使他再提也没有任何用处，何必触眉头。 陆先生与皇帝闲扯了两刻钟，离开了勤政殿。 他回头看了一眼勤政殿巍峨的屋角，以及上面的神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之前皇帝还不是这个模样。他记得，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也是想有所作为的。 那个时候张启年入主了内阁，皇帝启用了一大批有能力，人品正直的年轻官员。 皇帝上位几年都能勤勤恳勉，虽然他资质一般，但勤能补拙，做个守成的皇帝是没有问题的。 可现在，他开始追求年轻貌美的嫔妃，追求高大豪华的宫殿，追求边疆的战功。 此外，又沉迷于修道，甚至开始追求长生，从他新修建的宫殿名称便可以看得出来。 陆先生回到府中，脱掉官袍，换了一身便服到了茗香楼。 裴乐瑶已经提前在这里等候。 见到裴乐瑶，陆先生露出惭愧的表情。 “臣没有完成公主殿下交代的任务。” 裴乐瑶快步上前，将陆先生的胳膊托起来，表情诚挚的说道，“先生不必如此，尽力就好。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抱着最积极的态度去做事，至于成与不成，三分人事，七分天命。” 陆先生看着裴乐瑶，在她脸上看到的是满满的真诚。 “上一次公主殿下说，还有下一步的打算，不知道公主殿下想要怎么做？” 他人已入局，这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询问。 能写出那么详细浩繁的计划书，六公主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今日之结果又在预料之内。他觉得，六公主定然还有别的打算，不会在皇帝这一棵树上吊死。 裴乐瑶是受宠的公主，根本不必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不到天下大乱，王朝更替，都不会影响一个养在深宫中公主锦衣玉食的生活。 作为公主，裴乐瑶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就是几位皇子也没有他为百姓考虑的多。 陆恒去年似乎就是跟着六公主出去做事，回来之后他发现，这个孩子成熟稳重了很多。 之前只是恃才傲物的小少年，出去半年归来，仿佛是洗去浮华的璞玉。 这位公主殿下除了写了这份计划书，在京城之外似乎做了更多脚踏实地的事情。 虽然这些事情他不了解，但他知道，这已经是作为一个公主能做的极致。 作为公主，她完全没有必要再为此事多付出心力。 可陆先生却不可言说的在心中升起了某种隐秘的心思，他似乎在渴望一些变化的东西。 一时间，他被这种心思吓了一跳。 裴乐瑶不知陆先生此时心中在想什么，但是再将这份计划书交出去之前，他也就报了两成希望。 见到陆先生，听到皇帝想要做的事情，她的希望又抹掉了一成，仅剩最后一点点。 朝廷的银子已经安排好了花法，以陆先生现在的身份和脸面，怎么可能让皇帝将自己制定到的计划改变呢。 放眼整个大周，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皇帝坐在金銮殿，如果他不想出去，掩耳盗铃，这一辈子都不会看到洪水漫天，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可是潺潺流水，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逍遥宫却是真真切切可以感受到的。 裴乐瑶听到陆先生的询问也没有隐瞒，“我已经开始着手做一些事情。” “我拨了一部分银两在临安县，开始疏通河道。” “此外，从汝州调了一批粮食。”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以我的能力，能做多少是多少。” “一百份的设想和规划，也没有一份的实践作用更大。” “公主果然是良善之人……”陆先生说道。 陆先生觉得，裴乐瑶所能调动的粮食定然有限，不过就是在灾难发生之后可以设个粥棚，为老百姓施粥，至于在临安县疏通水道，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但凡黄河，或者是洛水发水，一个小小的临安县又能有什么作用。 裴乐瑶并没有告知陆先生所调粮食的数量，毕竟陆先生现在还不是她的人，她还不可以完全信任。 他所调粮食的数量是格外庞大的。 “我不定并不打算开粥棚，施粥是赈灾最末流的做法……”裴乐瑶看透了陆先生的心思，解释道。 “如果水灾发生，一个地区所受的灾祸将会持续一年时间，靠施粥怎么可能让他们度过难关，那是杯水车薪。”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但凡发生灾难，不仅要让老百姓一天饿不着，而是让他们一年饿不死。” 陆先生浑浊的目光透出几分清亮。 从三皇子，大皇子再到皇帝，将他打击的够呛，眼睛格外浑浊，目光无神。 第202章 以工代赈 陆家是书香世家，陆先生年少时读书成名，考中进士之后便入朝为官。 在皇帝是皇子的时候，他便选择了跟着皇帝。后来皇帝登上帝位，他一直做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 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退下来，后来又被皇帝请回去教授几位皇子读书。 他没有地方为官的经验，对于赈灾的了解，也就是从吏部的文书上看到过一些 地方发生灾难之后，上报朝廷，朝廷拨付钱粮，派遣钦差督促地方官员赈济百姓。 每一次赈灾都是一位官员发家致富的机会。 朝廷其实在赈灾的事情上所能做的事情，所能用的方式和手段并不多。 裴乐瑶的言论，他甚至从未听说过。在他的感觉中，灾祸一般来说一个月时间也就过去了。 他从未想到，一旦发生大的灾难，老百姓可能一年都没有饭吃。 书上记载的，因为天灾死了多少人，只是一个数字，对陆先生这样的读书人来说触动并不大。 “不知公主殿下要采用什么样的方法？”陆先生饶有兴致地问道。 裴乐瑶回答道，“我的方法是以工代赈。” “举一个例子。” “我会拨付款项在受灾的地方修建一处居民安置点……” 陆先生有些迷惑，“平白无故修建一个居民安置点……” “也不算平白无故，老百姓的房屋毁掉之后就要有住的地方，此处他们可以用购买的方式长期居住。”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需要人力。” “我雇佣百姓为我做工。” 陆先生似懂非懂。因为他觉得这么做花费巨大，却收效甚微。 陆家读书世家，对，商业从骨子里是看不上的。他觉得那是奇技淫巧，不值得去研究。 可裴乐瑶经历过繁荣时代，知道政府投资是拉动经济的一项非常重要的举措，是带动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之一，而且是起基础性作用的那辆马车。 它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投入。 裴乐瑶继续更加直白的解释道，“以工代赈就是我雇佣百姓为我建造房屋，为我做工，我给他们发粮食，发工钱。我可以得到这些房屋。在这些房间里我还可以做别的。” “比如，我可以在这些房子里做木匠活，做各种点心小吃。” “老百姓得到钱和粮食，就有了购买力。我生产出来的东西，他们可以购买，这就形成了一个循环。” 这一次陆先生听明白了一些。他生活在京城，很多东西，他不可能自己制作。他的笔墨纸砚，家里的日常吃食，都需要在外面购买。 而购买这些东西就需要有人制作。这就是一个循环。 裴乐瑶是要把一个像京城一样大的地方的循环，用很小的模式复刻到一个很小的地方。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是光靠这一个方式收拢不了多少百姓。”陆先生轻叹一声。 他见过京城的市场，那些店铺雇佣工人干活，就算是最大的店铺，也就二十几个伙计。 一旦发生灾难，受灾的老百姓成千上万，哪里是裴乐瑶一个人能养得起的。 裴乐瑶露出无奈的表情，陆先生终究是这个时代的人，受时代的局限。他的思维被某种模式困住，很难突破。 一个人不可能得到认知以外的结论。受时代局限，一个大周人是很难想象，如果她盖的房子足够多，足够大，是可以容纳数万人的。 既然她的解释如此直白陆先生也听不明白，就没有解释下去的必要了。但这也不耽误裴乐瑶发挥陆先生的价值。 此时，陆先生对她的认可已经拔到了另外一个高度，恰是用其为她做事的最好机会。 于是她转了话题，对陆先生道，“先生，我想在洛州城外买一块地，您可有这方面的关系？” 陆先生可是两朝老臣，虽然自己不在朝堂上，他的关系依然在。 这些关系都是裴乐瑶非常重要的资源。 这就是所谓的关系网。 “我可以为公主引荐安郡王……”陆先生略作沉思之后说道。 汝州辖区内有一个县叫安阳县。安阳县便是安郡王的封地，与临安县接壤。 裴乐瑶心情愉快。 陆先生愿意为她引荐其他的人，就已经代表了愿意为她效劳。 陆先生可从未为三皇子这些人引荐过任何一个自己相熟的人。 裴乐瑶甚是欣慰，陆先生愿意帮她，自然可以为她引荐很多的人，她的人脉可以进一步得到扩展。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请先生帮忙。” 此时裴乐瑶在陆先生的心中的位置很高，所以裴乐瑶再次张口，陆先生竟然没觉得他在得寸进尺。 “你说！” 裴乐瑶自然不会客气，想要做大事有一个条件便是脸皮厚。抓住机会自然要狮子大开口。这样的好机会错过了，或许就再也抓不到了。 “汝州北有一个县城叫金水县。我想让先生给我安排一个人做金水县的县令。” 陆先生听到此处，恍然回神，自己好像完全被裴丽瑶牵着鼻子走了。 以陆先生的身份和能力，改变皇帝的想法很困难，但是安排一个官员做一县的县令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看透了裴乐瑶的心思，眼睛笑眯眯的。 在这一刻，陆先生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和缓和。 其实，是否兴修水利对于他来说哪有这般沉重。 在做工部侍郎的时候，有多少工程都无法推进。见这些事情见得多了，他早已不是那般苦大仇深的年纪。 之所以情绪低落，是觉得不论是三皇子，大皇子，还是皇帝，他们的态度都让他觉得心寒。 他觉得，这不仅仅是兴修水利的事情，而是觉得，不论是三皇子，大皇子，还是皇帝，心中都没有百姓。 现在的皇帝没有，未来的皇帝也没有，那么大周的将来该怎么办。 他是为大周的将来所忧愁。 此时裴乐瑶厚脸皮的样子，倒是让他觉得可爱。 一个可敬的人，又多了几分可爱，怎么能不让人喜欢。 “你想让我推荐何人？”陆先生笑着坐了下来，没有了刚才的低落和拘谨，呈现出了先生的派头。 第203章 推荐 裴乐瑶见陆先生答应了，嫣然一笑。 “他叫李豫，先帝成化十二年的进士。” 陆先生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过此人，之前在礼部做过礼部司曹。” “礼部司曹是从六品，做县令是正七品，降级了。” 裴乐瑶说道，“他已经在家闲置了四年时间。” “能下放到地方做县令，而且是中原的一个县，已经很不错了。” 陆先生微微颔首，他知道裴乐瑶说的是实话。官位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今年的进士又有三百人新鲜出炉，有多一半现在都没有去处，等着吏部安排位置。 何况他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进士，还在家闲置了四年，想要谋一个县令的职位，确实不容易。 “你又如何认识了他？”陆先生疑惑的问道。 “他是我的先生。”裴乐瑶说道。 陆先生微微皱眉，“你怎么这么多先生？” 裴乐瑶笑着点头，“我确实有很多先生。” “您是我的先生，梁先生也是我的先生，谢晋也是我的先生，我有很多先生，每一个先生我都很尊敬。” “李豫教过我书法，他的字写的非常好，潇洒飘逸，钢筋铁骨，就如他的人一样。” 李豫也是张启年推荐裴乐瑶认识的。是她在上饶县的时候，教她写字的先生。 师生关系在古代是一种非常牢靠的社会关系。 参加殿试的一甲和二甲进士名义上来说与皇帝也建立了师生之谊。 历史上还有皇帝让一甲和二甲的进士称他为先生，可见古代对于师生关系的重视。 裴乐瑶见陆先生答应，便让人将李豫带了过来。 李豫从小失去双亲，是哥哥嫂嫂将他养大的，四年前，哥嫂突发事故，一起离世对他打击很大。 哥嫂离世不用丁忧，但他还是辞去了官职，一直在家守着。 后来，张启年发现他是个有用的人才，本来想要用他，但还是被她拒绝了。 但张启年是惜才之人，还是将他送到了六公主的面前。 裴乐瑶要开始做事，尤其开始谋划中原之后，便让人将李豫叫了过来，给他谋一个县令的职位。 “拜见陆先生。”李豫见到陆先生，恭敬行礼。 面对陆先生的打量，李豫毫不拘谨，坦荡的站在原地。 陆先生看人良多，只一眼便知道李豫是个很不错的人 他如苍柏一般，后背笔直，面色沉肃，自带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岿然之态。 陆先生知此人稳重成熟，不骄不躁，是难得一遇的人才。 陆先生简单的询问了他的过往，又说了一些学问方面的话题，更加在内心肯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李豫不仅看上去稳重成熟，而且在实务上也颇有见地。 最关键的是，陆先生感受到了李豫在成熟的表面下，包裹着的那颗赤诚之心。 这般年纪，这般阅历，竟然还能保持初心，太难得了。 陆先生觉得，区区一个金水县的县令对李豫实在是太屈才了。 陆先生识人无数，在他看来，李豫这样有底线，有能力，更重要的是，知道变通的人物，一旦有机会，必然会大有作为。 只可惜，还是太正直了一些。若是能再知变通，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李豫神色柔和，对于陆先生他早有耳闻，十分敬佩，能和陆先生见面，他也是求得求之不得的事情。 陆先生和李煜相谈甚欢，裴乐瑶没有参与，也没有打扰，坐在窗前的桌子上算账。 这是今日早上刚送来的账册。 “狗东西，他们真是胆子也太大了，连本公主的货物他们都敢克扣。”裴乐瑶算到气愤之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这无疑打断了陆先生和李豫之间的谈话，两人一起看向裴乐瑶。 这样的六公主李豫倒是见过。在上饶县的时候她经常发飙，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柔顺。 可裴乐瑶这副模样，陆先生第一次见，满眼都是震惊。 裴乐瑶知道自己失礼了，站起来冲着陆先生露出一个甜美柔顺的笑容。 “学生冒犯了。” “这些人实在是太大胆妄为了。我的粮食和货物他们竟然也敢拦下来吃回扣。” “这还了得。” 陆先生一时不知该怎么宽慰裴乐瑶。 裴乐瑶却笑着说，“先生不用在意，这种事情在京城之外经常发生。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些人我都记在了我的小本本上，将来有机会，我定然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吐出来。” 陆先生倒吸一口凉气。 “两位先生谈的怎么样？”裴乐瑶目光在陆先生和李豫的身上来回移动。 “我们谈的不错。”陆先生说道，“含章人品端正，能力出众，我愿意为公主推荐。” 事情谈成，裴乐瑶自然开心。 她亲自将陆先生送下茶楼，在搀扶陆先生上马车的时候，她甜美一笑。 “先生为官多年，虽然现在已经退出官场，可这么多年的经验，留在手中太浪费了。” “谢晋也是我的老师。可他刚入仕途，为官之道不甚通达，人也端正。” “陆先生不如将为官经验传授一二给我的谢晋老师。” “如果先生愿意，我让谢晋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人生经验本身就是一种无尽的财富。陆先生能激流勇退，原本就显示了他的人生智慧。 怎么做官，如何做好官，陆先生自然精通此道。 而且他还是皇帝的先生，对皇帝的性格十分了解。 谢晋如果能得到他的传授，定然如虎添翼。 陆先生的嘴角抽了抽，看着裴乐瑶。他对这个学生实在是太不了解了。 她的脸皮厚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最关键的是得寸进尺。 有一有二，怎么还能有三有四？ 这是要把他榨干才算完事的节奏啊。 可他看着裴乐瑶那张甜美的笑脸，还哪里有怒气。 想想六公主是这些皇子公主中唯一想为百姓做些实事的人，着实不容易。 “我的课程表你知道，在我没有课的时候，他可以随时来拜访。”陆先生最后说道。 裴乐瑶大喜过望。她也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所以最后这个请求她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提出来的。 第204章 野心太大 裴乐瑶没想到陆先生会答应她的请求。她开心地道，“先生放心，谢晋极其上进，人品端正，先生一定会喜欢。” 陆先生似乎想要为难裴乐瑶，故意问道，“你这般夸他，他与含章哪个更好？” 裴乐瑶半点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回答道，“各有所长，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陆先生见裴乐瑶是这般态度，倒是对谢晋也产生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刚才简单的交谈，陆先生发现，李豫很有决断力。那么，谢晋又擅长哪一方面。 春闱结束之后，大周迎来了武举。武举与春闱一样，三年举办一次，选拔的是武将。 永乐公主离开时是三皇子相送，听说是礼部尚书为其说话。很多人意外，礼务尚书这么早就站队队了三皇子。 这次武举是礼物出题，兵部监考，三皇子因此有了收礼的机会，得意的走路都带风。 当然，武举也是他拉拢人才，往军队里安插人手，培植自己势力的机会。 裴乐瑶也想安排几个年轻将领去军队，亚兰翰就是其中之一。孟广元给他制造了一个身份。 裴乐瑶对军队没有太大的野心，所以，安排的人很少，但是，在这次武举中一定要突出。 春生今日来看她。春生面色呈现古铜色，看起来很健康，并不像一个内侍。 之前他得到金吾卫统领的赏识，进入了金吾卫训练，现在已经是金吾卫中的一员。春生个人能力突出，不仅聪明，而且武力值也不低，在金吾卫上升的空间更大。 “殿下，这是前段时间查抄一个贪官的府邸时奴婢捞到手的，看着好，孝敬殿下。”春生笑嘻嘻的将一块极品鸭血石拿给裴乐瑶。 裴乐瑶看看成色极好，“还算你有孝心……” “奴婢时刻都惦记着殿下呐。”春生乖巧的笑着，与在外面嚣张跋扈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春生公公可不一样了，他能想起孝敬殿下，殿下就赶紧收着……”佩儿笑着打趣。 “佩儿姐姐这样说，还不如骂我几句。”春生一副心痛的模样。 他们三人是从含香苑里出来的，关系还是最亲近。 “还有别的事情吗？”裴乐瑶问，“没有的话就赶紧忙去吧……” 平时春生很少来她这边，宫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和春生之间的关系。 “还有一件事……”春生收敛笑容，表情肃然地道，“奴婢这一次是武举的督察官……奴婢听说三殿下要在武举上动些手脚……” “从哪里听说的？”裴乐瑶挑眉看向春生。 “绥宁伯府的公子，徐然喝醉了，自己说出来的……”春生道。 “又是徐然……”裴乐瑶冷哼一声，上次他怂恿五皇子的事情还没跟他算账，现在又掺和到武举之中了。 “放些谣言出去，就说老伯爷向礼部尚书行贿，还有，将消息递给大皇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皇子吧。”裴乐瑶面色冷冷道，“大皇子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抓不住，那以后就干脆退出吧。” 春生笑着点头应下，“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很快，京城茶楼酒肆流言四起，绥宁伯与礼部尚书私下见面，交流武举的文试的考卷内容，并有行贿之举。 大皇子得到消息，大喜过望。 早朝上，官员以行贿为由弹劾绥宁伯和礼部尚书之间存在利益往来。 督察院也跟着弹劾礼部尚书在这次武举的文试有泄题的举动请皇帝在更换考试题目。大皇子的人对三皇子的人展开进攻，弹劾的奏折如纸片一般落在皇帝的龙案上。 两方在朝堂上吵的火热。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一旦引爆，越发势同水火。 绥宁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牵扯其中，吓得瑟瑟发抖。他很无辜，他是导火索，可是，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 皇帝被炒的头疼。他虽然乐意见到大皇子和三皇子争斗，可也不想看到不可收拾的场面。 皇帝一整晚没睡好，早上揉着眉心道，“老三野心太大了……”“怎么说，朕还好好在朝堂上坐着呐，他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拢人。” “他要成立一个小朝廷不成。” 皇帝将三皇子叫到勤政殿斥责了一番，然后下旨重新选考题。 绥宁伯被免去了爵位，遣返回了老家。绥宁伯至今还不知祸端起于自己的儿子。 礼部尚书被皇帝斥责，但却没有免职。三皇子的外家倒了，礼部尚书是皇帝送给三皇子的人。 皇帝的目的是让三皇子和大皇子的实力均衡，好继续斗下去。所以，皇帝要保住礼部尚书，也就是要稳住三皇子的力量。 三皇子在府中气急败坏道，“这一次还真是被老大咬了一口，我培植了那么多人，这一次未必都能拿下了。” 三皇子妃安慰道，“应该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还有，京城的流言蜚语来的太突然了，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三皇子声音冷冷，“没想到老大还有这样的本事……我之前倒是小看他了。” 三皇子妃却觉得，这件事情不像是大皇子的手臂。大皇子手下的谋士也没有这种鸡鸣狗盗之徒，不会用这种招数。 这背后定然还有别人。 可这只是三皇子妃的猜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更不知是何人所为。 “好在父皇没有找到试题泄露的证据，对王大人只是斥责，并未降职，保住了尚书之位，要不然这一次可真是亏大了。”三皇子庆幸地说道。 “还有……”三皇子伸手覆盖在三皇子妃的腹部，“你的肚子要争气点，快点给我诞下儿子才行啊。” 三皇子妃眉头皱的更紧。她的压力很大，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脸色暗沉，一点光泽也没有。 她的娘家倒了，如果她再不争气，那她的位置估计很快就不保了，她知道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远没有大皇子深情。 亚兰翰武试的成绩还不错。因为他是月氏人，文化底子实在差。裴乐瑶又动用了一点人脉，给他送了答案进去。 第205章 病重 亚兰翰刚刚开始学习大周的文化，即使拿到了答案，也抄不明白，最后文试拉分拉的厉害。 好在文试在武举考试中所占的比值是四成，主要还是武试占大头，平均下来他得了第十二名。 其实这也不奇怪，参加武举的人普遍文化水平都不高。 但凡家庭条件好的人家谁愿意让子弟走从军这条路。 武举之后，有一场清鲮宴。宴会结束便开始授官，选择从军之地。 西北正是战事频发之地。亚兰翰选择了去西北当守军。他在武举中得了名次，授予了校尉的军衔，其实就是一个排长的级别。 手下能带领一百多人。 除了亚兰翰，裴乐瑶手下还有几位也参加了武举，取得了名次。 他们都要赴边疆。裴乐瑶给他们准备了一场送别宴。 这一次宴会设在了客来香，这是一家西北菜馆，先让他们体验一下西北菜的口味。 裴乐瑶特意让人带了两坛酒，这些武将天生酒量好。 大周的酿酒技术还停留在酒糟的阶段，用谷物自然发酵，蒸馏技术还没有发展起来。 自然发酵酿酒的度数最高也不过二十度左右。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想到后世有人说，某个省份一年能喝掉一个西湖，她知道酒有巨大的市场。 如果能将蒸馏技术研究成功，将会在酿酒中节省大量的粮食，也会大幅降低酒的价格。 因为蒸馏技术出来的酒，度数很高。然后再用其他低度酒进行调制，融合，得到自己想要的度数。 亚兰翰等人见到裴乐瑶，纷纷起身跪地行礼。 裴乐瑶摆摆手，笑容和煦，“不用这么多礼。” 亚拉翰对裴乐瑶最是感激，因为他是月氏的逃兵，来到大周连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只能做最低等的营生，挣最少的铜板。 是裴乐瑶派人找到他，给了他安身之所，教他学文化，让他吃饱饭，又给了他参加武举的机会，最关键的是给了他一个在大周合法的身份。 裴乐瑶对他来说有再造之恩。 “都坐，都坐……”裴乐瑶摆着手，让众人都坐在位置上。 几个粗壮的汉子犹豫片刻，浅浅的坐在椅子上，满眼感激又崇拜的看着裴乐瑶。 裴乐瑶泰然自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神色淡然。 酒菜上桌之后，裴乐瑶让人将他带来的酒打开，每人都倒了一碗。 “这是我给大家准备的饯行酒。”裴乐瑶说道。 “这也是我新酿的酒，你们看看怎么样？” 几个汉子情不自禁看向那硕大的酒坛子。 侍女将酒坛打开，一阵酒香飘散在雅间里。 几个汉子不由得拧了抿嘴唇，这酒的味道可真冲啊，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这一次你们的表现都非常不错，现在授了官职，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起点，总比从打头兵开始要好的多。”裴乐瑶说道。 “也不辜负我对你们一番栽培。” 几人站起来又要跪下，谢裴乐瑶的恩德。 裴乐瑶制止了他们再度跪下，这般跪来跪去的，这场酒席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去了边关要好好干，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要把命保下来！” “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几个粗壮的汉子看着裴乐瑶，神色凝重，有的人竟然眼眶泛了红色。 他们都起于微末，现在还有人关心他们的生死，怎让他们不感动。 “好了，我说的就是这些，喝酒吧。” 几人端起碗，一饮而尽。 随即便是满屋子的剧烈咳嗽声。 这酒实在是太烈了，一口下肚，火烧刀子一般的感觉从嗓子眼滑下去，滑向腹中，顿时一股巨大的气息直冲脑门儿。 有人咳嗽的脸颊涨得通红。 裴乐瑶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个汉子很是羞愧。 “真是好酒啊，殿下。”亚兰翰将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大声感慨一句。 “真够劲儿啊！” “能不能再给我来一碗？” 裴乐瑶说道，“这两坛酒都是给你们带的，可以都喝完。” 纵然他们平时酒量不错，喝这么烈的酒，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何况，这酒是用蒸馏技术制出来的，虽然进行了调制，但至少也得有五十度。 五十度的浓香型白酒，喝起来的味道可想而知。 “这酒如果带到西北，寒冬腊月之时，喝上这么一碗，浑身就不觉得冷了。” 裴乐瑶说道，“已经酿出来不少，你们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们带上。” 只要技术成熟，酿酒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只是要喝到更好的酒，还需要将这些高度酒放在密封的坛子里进行沉淀，年头越长，酒越醇。 大周对酿酒其实也是管制的，但没有盐和铁管制的那么严苛。 酒是由地方政府来控制。 对于裴乐瑶来说，这不算是大问题。只是酿酒需要好水，尤其是清冽的泉水，所以选址也是有讲究的。 从现在看来，她的蒸馏酿酒技术已经可以修建一个酒坊，将其规模化生产，投入市场。 这又是一个赚钱的生意。 考上武举对这几个粗人来说是彻底改变了命运。他们心情好，喝了很多酒，最后醉的不省人事。 裴乐瑶吩咐人将他们照顾好，送回各自的住处，然后回了皇宫。 大皇子和三皇子在这次武举中斗的愈演愈烈。很多朝臣们看到，这是一种坏的迹象。 所有朝臣似乎都不关注整个大周朝廷和百姓，全部都放在了自己支持的皇子身上，对于国家来说这是灾难。 于是便有很多老臣开始上折子，让皇帝立储。 选定太子之后，将另外一位皇子封王，然后限制他的权利，专心培养太子，这才是为大周的长远来考虑。 请求立储的折子如雪片一般落在皇帝的龙案上。皇帝不想立储，被吵的头疼，睡眠不足，再加上沉迷于女色，终于身体扛不住，病倒了。 皇帝躺在勤政殿的暖阁里，太医们在诊断，皇后守在旁边。 刘太医号了三刻钟的脉，才缓缓的收回手，神色凝重的对皇后说道，“陛下累垮了身子，情况有些凶险，体温下不去，烧的太久，五行失衡，身体还会出现其他问题。” 第206章 朕说了算 皇后问道，“那陛下何时才能醒来？” 刘太医回答道，“还不好说，明日或者是后日，或者更长时间也有可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皇帝醒来还跟往常一样，长此下去，损心力，损寿命都是可以预见的。 皇帝昏迷了两日，大臣们两日没有上早朝，人心浮动。 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立储的事情让皇帝心力交瘁，可皇帝不醒，更多的人觉得，立储势在必行。 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每日都会守在勤政殿门外，想让皇帝一睁眼就能知道他们的孝心。 四皇子有空才过来，对三位哥哥即使自己饿着也要在门口守着，生怕皇帝醒来那一刻他们不在身边的想法感到无语。 五皇子和六皇子也不经常来。 裴乐瑶倒是从安太医口中得到了关于皇帝身体状况的结论。 像皇帝这种情况，身体虽然有损耗，但不至于醒不过来。 如果因为疲惫，身体虚弱，心力交瘁而去世，一般都是猝死，是很难出现现在这种状况的。 所以，裴乐瑶对于皇帝并不担心。 皇帝的想法越来越多，欲望越来越强，身体扛不住是非常正常的，这是身体给他的警示，就是说他得休息了。 “陛下，您醒了。”李莲第一个发现皇帝醒来，声音发颤，匍匐在皇帝的头边询问道。 看到皇帝睁开眼睛，李莲激动的说道，“陛下，您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勤政殿的宫人们听到皇帝醒来，动了起来。 太医们过来，一位皇帝检查了身体，一碗温热的汤药给皇帝喂下去，皇帝缓了半晌。 他自认为自己身体很好，一直熬夜。在后宫也不是很节制，偶尔觉得累了，睡一觉也就能缓过来，从未想到有一天会这样身体虚弱的躺在床上。 他靠在床边看了看自己的手。 刘太医语重心长的劝说道，“陛下既然醒了，应该再无大碍，但是往后要注意休养，不可再劳累。” 皇帝对太医的劝说并没有太多表示，而是看向李莲问道，“外面都有谁在守着？” 李莲立马回答道，“回陛下，大殿下，二殿下，还有三殿下都在，其余皇子不在此处。” 皇帝问道。“老四不在。” 李莲点头，“四殿下此时不在这里。” 李莲也不好落井下石，说四皇子今天根本就没来过。 皇帝微微颔首，“朕平时与老四说话最少，他办差也不上心。” 李莲自然不知皇帝此时为何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可能皇帝想说，四皇子对他也不上心吧。 “公主呢？” “四公主和五公主在外面呢。” 其他几位公主还小，在与不在其实意义并不大。 李莲知道，皇帝可能想问的是六公主。 “小六不在？”皇帝问道。 李莲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也没有派人来询问一句。”皇帝接着问。 李莲硬着头皮又点了点头。 皇帝也没有太多表示，“好了，朕知道了，你让老大，老二，老三进来吧。” 李莲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将三位皇子叫了进来。 其他人全部都退了出去，李莲也不例外。 李莲侍立在门口，心里想，六公主也真是，平时陛下还挺关心她的，在陛下昏迷的过程中只来过一趟，哪怕是她随便派人过来问一声，他也好帮着圆一圆。 陛下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肯定觉得六公主也不关心他。 李莲和六公主的关系还不错。他不想六公主因为此事而与皇帝生了嫌隙。 可六公主一句话都没问过，他也实在不好帮着打圆场。 李莲犹豫，要不要找个人过去跟裴乐瑶说一声。 可他转念一想，皇帝已经醒了，天色也这么晚了，派人过去说什么也迟了。 暖阁内，三位皇子跪在床边，大皇子痛哭流涕，声音沙哑的喊道，“父皇，你终于醒了。” 三皇子心中实在无语，酝酿的情绪好在算是到位了，泪如雨下。 “父皇操心国事，劳累过度，往后一定要保重龙体。” “任何事情都没有父皇的龙体重重要。” 二皇子没有说话，眼眶发红，却没有流泪，神色也算平静，只是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倒是能让人看出他的担忧。 皇帝将三位皇子的表现看在眼里。 随即他神色淡淡的说道，“劳累过度不至于……是朕老了，往后需要你们多帮助。” 大皇子神色坚定，“父皇放心，儿臣定然万死不辞。” 二皇子和三皇子恭敬的磕了个头，“父皇春秋鼎盛，只要好好休息，恢复如常只是时间问题。” “儿臣年纪尚幼，历练不够，还需要父皇的谆谆教诲。” 大皇子，“……” 可这就他一个人实在。 大皇子扯着皇帝的袖子，满脸懵的回头看了一眼。 三皇子直起身，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二皇子心中无奈，大哥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 大皇子此时才反应过来，后背隐隐渗出一身冷汗，连忙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儿臣也需要父皇的教诲。” 皇帝没有吱声，暖阁内陷入沉默。 在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起来。大皇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 这种窒息感让他呼吸困难。 “近日朝堂上多有立储的声音。”皇帝忽然声音悠悠的说道。 “老四懒惰，老五，老六都还未成年，只有你们三个在朝中多年。” “你们说说自己心中的想法。” 三人当然想立太子，也想这个太子是他们自己，可皇帝这么问，简直就是送命的题。 皇帝见三人匍匐在地上，一声不敢吭，声音和缓的说道。 “你们也别紧张，江山终究是你们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此时这里没有外人，你们是朕的儿子，就当是一家人在一起闲聊，朕只是问问你们。” 皇帝嘴上说说，但谁敢说这是父亲与儿子闲聊。 就是憨傻，耿直的大皇子此时也不会这么认为。 这种问题不能乱回答，回答错了，说不准直接就出局了，尤其在皇帝生病的时候， 第207章 交代 大皇子更加紧张，因为他是老大，皇帝提问很有可能先让他说，可他心中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皇帝却看向三皇子问道，“老三，觉得你大哥如何？” 三皇子看向大皇子，面上带着微笑，半点慌乱也无，声音和缓的说道，“大哥十分英武，性格又率真直爽，一直是儿臣学习的榜样。” 大皇子心中犯恶心。 随即，皇帝看向大皇子，“你觉得老三如何？” 大皇子找着套路了，于是也神色和缓的回答道，“三弟机智聪明，谈吐敏锐，是儿臣所不及的……” 皇帝略作沉吟，随即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们都发现了各自的优点，朕也觉得这是你们的优点，现在朕却只能从你们二人中选一个。” “皇位只有一个，朕该立谁为太子好呢？” 三皇子赶忙表态，“父皇不用为难，儿臣只是想要帮父皇分担一些事务，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最后不论储君是谁，都由父皇定夺，儿臣绝无他意。” 大皇子想说的话，全部被三皇子说了，只能跟着说道，“儿臣也是这样想的。” 皇帝却冷哼一声，“那些朝堂上推荐你们当储君的，不都是你们的授意，要不然他们怎么敢？” “难道此时，你们说的都是假话，是在欺君？” 三位皇子听皇帝说出这番话，吓得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皇帝在地上来回踱步，呼吸急促，目光却异常冰冷。 整个勤政殿的暖阁仿佛冰窖一般，让人遍体生寒。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皇帝才冷冷道，“都滚出去，何时立储由朕决定，还轮不到你们让人来提醒朕。” 大皇子和三皇子自然不敢有任何情绪，让皇帝保重身体，恭敬的退了出去。 老二原本也和老大，老三一起想要退出去，却听皇帝道。 “老二你先留下。” 二皇子没想到皇帝忽然让他留下，神色一顿，回头看向皇帝。 “你今晚留下来照顾朕。” 二皇子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是。” 二皇子留在勤政殿照顾皇帝。药熬好之后，他端着药碗跪在皇帝身边，一勺一勺的喂皇帝吃药。 “很小的时候，你就夹在老大和老三之间。” “他们两人针锋相对，你就从中斡旋，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二皇子半点也没有慌乱，手中的药碗端的稳稳的，连波纹都没有起，声音易轻柔的回答道。 “儿臣就是这般温吞的性格，大哥和三弟都是有个性之人。” “儿臣觉得也没什么好争的。” “只要父皇康健，大周强盛，百姓安乐，儿臣觉得就很好。” 皇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再说话，就着他的药勺一点一点的喝药。 “老四与你们三个离得远，与朕也不喜欢靠近。而你朕看在眼里，能在他们两人中间一直努力维持平衡，性格也稳重。” “你的付出朕是看得见的。” 二皇子神色不变，“这都是儿臣该做的。” 皇帝吃完了药，二皇子收拾药碗交给侍女，然后对皇帝说道。 “儿臣给父皇做一碗馄饨吧，吃完了药，不吃点东西，肠胃会不舒服。” “你有孝心了。”皇帝说完，便平躺下来，盖好了被子。 皇子起身退了出去，去了厨房，挖面，和面。 面团一开始是凹凸不平的，二皇子慢慢的，十分有耐心，将其揉成了一个圆润的面团。 皇帝这次生病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终究上了年纪。 不管他多么不想立储，可是立储的事情就如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手心。 如果他能当机立断，将刺拔出去，或许还能保住这只手，可拖的时间越久，想要拔掉这根刺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不管怎么样，立储是必然的事情。 裴乐瑶听说皇帝醒了，让厨房准备了虾饺。 他自己厨艺一般，就不在这方面表现了。 虾饺准备好之后，她便带着佩儿出了住处，来到了勤政殿。 “殿下，您怎么才来？”李莲见到他，不由埋怨一声。 “父皇没有睡着吧？”裴乐瑶问道。 “二殿下刚喂陛下吃完了药，还没睡呢，正在处理折子。”李莲说道。 原本六公主还能劝说陛下，可陛下对六公主心里也生了嫌隙。 裴乐瑶微微颔首，从佩儿手中接过食盒，亲自提着进了暖阁。 “这些政务一日不处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裴乐瑶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皇帝抬头看向她，面色冰冷，“朕还以为你早忘了有朕这个父亲。” 听皇帝这般阴阳怪气的语调，裴乐瑶噗嗤笑出了声。 皇帝冷眼看着她，眼神里还有些疑惑。 “老大，老二，老三见到朕这个模样哭的死去活来，你倒是好，还能笑得出来。” “孝心是论心不论迹。儿臣时刻在关注着父皇的病情。” “安太医早已将父皇的症状详细的向儿臣描述过。” “儿臣就是三天三夜跪在父皇床边，不吃不喝，对父皇的病情又有什么用处？” 皇帝听裴乐瑶这般说，面色竟然柔和下来，哼了一声，“你倒是振振有词……” “父皇这次晕倒与其说是积劳成疾，不如说是身体的自我休息。” 裴乐瑶说着，将皇帝面前的折子全部都撤走。 “有丞相，有内阁，有六部大臣，交给他们来处理就是了。” 裴乐瑶可知道，曾经有皇帝十几年不上朝，国家照样运转。 “三五天不处理朝政，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皇帝这么着急处理这些折子，并不是说这些事情离不开皇帝，没有皇帝就办不了了，而是说，皇帝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权利。 李莲觉得心中十分欣慰，也只有六公主在陛下面前敢使出这样的手段。 “我让厨房做了虾饺，你刚喝完药，吃一些。”裴乐瑶说道。 “我的厨艺不行，也不能像二哥一样亲自下厨给你做饭，你也别讲究了。” 皇帝觉得这个六女儿是在敷衍他。 可她却长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即使是敷衍他也觉得心中十分舒坦。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皇帝自己拿起碗筷吃起了虾饺。 第208章 男儿当如此 裴乐瑶也没有亲自喂他，皇帝便自己动手。 “人的身体都有预警机制，就是身体觉得太累了，想要睡两天，所以就晕倒了。” “这就是想让父皇多休息一段时间。” “父皇是学道之人，知道道法自然，不能逆天道而行，该休息的时候就该休息。” 裴乐瑶说着，又拿出厚厚的一叠纸放在皇帝面前。 “这是什么，你不会不让朕处理折子，反倒处理你的事情吧。” 皇帝看到封面上写着‘坐席时间表’几个字，有些迷惑。 “这是我给父皇制定的半个月的作息时间表。” “这是我根据安太医阐述的病情，制定出来的，父皇这半个月就按照这个作息时间表来安排自己的生活。” 皇帝好奇，放下手中的碗，打开作息时间表，一目十行的看过去，随即微微皱眉。 “这比你那几位皇兄读书的时间还要严苛。” “我也没有办法，想让父皇自律是很难的。”裴乐瑶耸了耸肩膀，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李公公，你就按这个作息时间表来督促陛下。” “哪里做不到，你记录下来告诉我。” “到时候就像他处罚四哥背不会书一样，翻倍。” 李公公连连点头，“好好，老奴一定遵照公主殿下的意思仔细监督。” 皇帝露出无语的表情。 “那父皇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裴乐瑶说着，将刚才拿走的折子一股脑搬走。 “六妹，你来了。”二皇子端着做好的馄饨走过来，看到裴乐瑶，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裴乐瑶冲着二皇子笑了笑，“辛苦二哥哥了。” 她与二皇子不甚亲近。 “不辛苦，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二皇子说道。 “你身子弱，早些回去歇着吧。” 裴乐瑶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今年春天格外冷，这或许也是皇帝生病的原因之一。 进入四月份，天气才暖和起来，春暖花开，外出踏春的人越来越多。 亚兰翰进入军营训练了一段时间，这就准备开赴边关。 在临行之前，裴乐瑶特地见了一次亚兰翰。 亚兰翰不是简单的武夫，曾经是月氏王族的亲卫队长，战斗经验丰富，非其他几个人能相比。 裴乐瑶还是希望他能立战功，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到时候如果有用的话，直接收入她的麾下。 亚兰翰没想到裴乐瑶会单独见他，意外又惊喜。他行礼之后，看向裴乐瑶等待她的指示。 “你可知道虎克城？” 亚兰翰点点头，“知道……上个月西夏来犯，抢走了大周的虎克城。” 亚拉翰原本就是北疆人，现在又投入了军营，自然会关注这些消息。 “你觉得虎克城地理位置如何？有没有抢回来的必要？” 亚兰翰盯着裴乐瑶面前的那张舆图看了半晌，沉思着，又仔细的看了看虎克城周围的山川地势，眉头紧皱。 他知道，这是裴乐瑶对他的考视，所以态度十分郑重。 裴乐瑶也不催促他，只是慢慢的品着茶，任由亚兰翰考虑。 “虎克城易守难攻，三面环山，都是天险，不好打。” 亚兰翰用粗壮的手指指着舆图上虎克城的位置，接着说道，“如果要强攻，一定是死伤巨大，要进攻西夏，倒不如另选一个地方。” “如果一定要选择攻打虎克城，可以将其围住，断其后路，将其困在这里，围上三年五载，会不攻自破。” 裴乐瑶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舆图上，“如果一定要强攻呢？” 亚兰翰扭头看了一眼裴乐瑶，咬紧牙关说道，“若能承受得起数万的死伤，强攻也可以攻得下。” 尽管亚兰翰觉得没必要这么做，与西夏接壤的城池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最难打的城池来强攻。 不过，既然裴乐瑶想打，亚兰翰也不会违抗命令，反正死的也是大周的将士。 裴乐瑶说，“你做的对……慈不掌兵。” “我也觉得这个地方没有攻打的必要。只是有些事情不由将领说了算。” “虎克城不仅是一座重要的关卡城池，也是皇帝的面子。” “西夏夺走了此地，皇帝勃然大怒。认为是西夏侵犯了大周的尊严，有机会一定会夺回虎克城，这样才能维护皇帝的尊严。” 裴乐瑶是在告诉亚兰翰，战场上的事情不是由领兵的将领决定的，战场外的勾心斗角或许才能决定整个战争的走势。 亚兰翰想要在战场上出人头地，不仅要立战功，还要关注其他方面。 有的时候战功不是最重要的一项。处理好人际关系也十分重要。 裴乐瑶笑了笑，“现在你依然要选择上阵杀敌吗？” 亚兰翰目光坚毅的看着裴乐瑶点点头，铿锵有力的回答了一声，“是！” 裴乐瑶笑道，“真是好志气，男儿就该如此。” “我托人为你在魏将军身边谋一个亲卫的位置。” 亚兰翰成为魏将军的亲卫，不仅上阵杀敌的机会更多，也更能在魏将军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 亚兰翰大喜过望，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公主看得起……日后公主殿下若有差遣，定然万死不辞。” 裴乐瑶笑着将亚拉翰虚扶起来，“在军中若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给我写信。” “你写私信。在旁人面前你就当做不认识我。” “还有，不要和任何宗室子弟交往。” “你有将帅之才，好好努力，将来定然前程似锦。” 裴乐瑶这句话让亚兰翰想了很多。 月氏部也不是没有争权夺利，他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多谢公主殿下提点。”亚拉翰拱手道。 亚兰翰离开之后，随从看他脸色不好，小声询问，“公主殿下跟将军说了什么？” 亚兰翰严肃的说道，“以后在外不要再提公主。你我只当今日从来也没有见过公主。” 随从却露出疑惑的神色，小声嘀咕道，“如果不提公主，别人又怎么知道他的靠山是公主呢？这和没有靠山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你就别管了。”亚兰汉翰冷眼盯着随从说道。 随从点头应下。 裴乐瑶这边则收到了安郡王的回信。 第209章 惊叹 安郡王裴淮算起来是裴乐瑶的堂兄，往上倒腾，她和安郡王有同一个曾祖父。 裴乐瑶打开安郡王的回信，简单的叙旧之后，便谈到了正事。 安郡王很痛快，不仅卖给了她一块很大的土地，而且还卖给了她一个码头，并且价格十分合理。 土地和码头到手之后，裴乐瑶便立即写信给廖五娘子，让她亲自带队押送一批粮食以及货物到洛州，再找一块地势高的地方开始盖房子。 廖五娘子收到裴乐瑶的信，便准备了粮食和货物装船，运到了金水县码头。 船到码头之后，廖五娘子便开始雇人卸货。 “你们手脚都麻利一点，不知什么时候又要下雨了，赶紧将这些粮食和货物都卸下去。”廖五娘子招呼着。 “还有，动作要轻一些，别把袋子弄坏了，撒了粮食就浪费了。” “还有，箱子里的东西可千万不要损坏，损坏了你们都得赔。” 廖五娘子跟着裴乐瑶已经干了好几年，早已经练就八面玲珑的能力，尤其是与这些贫苦百姓打交道，更是得心应手。 廖五娘子一边招呼着一边向前走，准备去喝口水，喊了这么久，嗓子都快哑了。 回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一个小娘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小娘子看着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布衣服，便知不是富贵之家的女娘。 她手里拎着竹筐，似乎装着一些食物之类的东西，撞上廖五娘子的目光有些尴尬，匆忙错开。 廖五娘子抓起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伸手用袖子擦掉嘴角的水渍，然后对那小娘子喊了一声。 “这位娘子，你可是来找什么人的？” 小女娘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听清楚廖五娘子的话，这才紧紧的抱住竹筐，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我叫陈玉珠，我爹爹叫陈华。他在这边当账房先生。我娘亲让我给爹爹来送饭。” 货船到了码头之后就雇了几个账房先生。 廖五娘子看了陈玉珠两眼，便将其与某一个账房先生对上了号。 廖五娘子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说道，“你来早了，还有一个时辰才结束呢。” 陈玉珠尴尬又拘谨，低着头，脚底在木板上蹭来蹭去，“那我再等一会儿吧。” 她是故意来早的。在家里待着无趣，便过来看热闹。 她家所住的位置离码头不远，听说这边被别人买下来，要做生意，盖房子，她好奇，想过来看看热闹。 一般来说，商船都会直接去洛州府的码头，不会在金水县这边停下来卸货。 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些事情，出于好奇，她便来了。 陈玉珠偷偷打量着廖五娘子，觉得廖五娘子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却能招呼这么多人做事，十分能干，她心中很是敬佩。 “我没有看到别人，这边都是你在管吗？”陈玉珠好奇的询问道。 廖五娘子笑着点点头，“我是这里的管事娘子。” 陈玉珠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你看起来与我年纪相仿，居然就做了管事娘子。”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爹也归廖五娘子管，瞬间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廖五娘子被陈玉珠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了。 “我应该比你年长几岁。” 廖五娘子觉得陈玉珠与自己的妹妹年纪相仿，难免爱屋及乌。 她的声音更加柔和几分，指着不远处的蓬屋说道，“那边是临时搭建起来落脚的地方，里面有桌椅板凳，你可以到里面去等。” 廖五娘子很忙，说完这句话便有人找她询问事情，她便转身离开了。 陈玉珠看着廖五娘子离开的背影，满是羡慕，“真好啊！” 陈玉珠来到廖五娘子指给她的棚屋。 里面很是简陋，最简单的木凳，木桌，还有连排的床铺，上面铺着草席。 陈家原来在洛州，家境殷实。后来家道中落。 她祖父一直在培养他父亲读书，祖父去世之后，他父亲没有挣钱的能力，慢慢的家里日子过得越来越差，便只能卖掉在洛州的住宅，来到金水县外买了一处小院子。 这几年家里越来越艰难，他父亲便也放下读书人的姿态，脱下孔乙己的长衫，开始在外面做事，为别人算账，写信。 家里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也能维持温饱。 家中只有他们姐妹二人，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 如果家里条件更好一些，或许她也能读书识字，像廖五娘子这样独当一面。 “二娘，你在想什么？”陈华走了进来，看到自己的二女儿神思飞扬，情不自禁的问道。 陈玉珠恍然回神，见到是自己的父亲站起身来。 “爹爹，我来给你送饭，你结束了吗？” 陈华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咱们一起回家。” * 进入五月份，雨水从云层中磅礴落下，厚重的云层笼罩着整个天地。 中原地带已经连着下了十天的雨，雨滴连成了线从天上掉落下来，将天地连成一片，黑云翻滚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陈玉珠擦了一把脸，收起勉强支撑的油纸伞。 最近接连下雨，这把伞用的频率太高了。 陈玉珠踮了踮脚，抖去身上的雨水。 “阿伯，我来取货。” 没有几日姐姐就要出嫁了，这是家里为姐姐出嫁准备的嫁妆，一个精美的食盒。 原本食盒前几日就做好了，可一直下雨没来得及取，本来想着雨停了之后再取走，可看着这雨没有停的趋势，便只能冒雨来取了。 出嫁的日子临近，嫁妆是大事，拖不得了，陈玉珠只好冒着雨来到木匠铺。 孙木匠看到陈玉珠，满是惊讶，“你怎么还冒着雨来了？” 因为下雨，店里没有客人，孙木匠懒洋洋地窝在太师椅上抽着旱烟，听到陈玉珠的声音，他才坐起身子。 “我姐姐婚期临近，嫁妆还没有备齐，只能冒雨来取了，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孙木匠看了一眼窗外，雨滴拍打着窗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是啊，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王母娘娘是要嫁女儿吗？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第210章 光环 陈玉珠见孙木匠慢悠悠的样子，不禁催促道，“阿伯，您快一些，我还得赶回去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孙木匠应了一声，加快了一些脚步，但依然很慢。 他是做木匠活的，而且都是做一些小物件，似乎已经养成了不急不缓的性格。 “别着急，食盒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给你去拿来。”孙木匠说着向库房的方向走去。 陈玉珠拍打着身上的雨水，衣服几乎全部被打湿了，粘在身上。微风从窗户上吹进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心中担忧，如果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她想着，回去好歹得煮一碗生姜水喝下去。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激烈的喊声。 随即，原本寂寥的街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人摔倒的声音，同时伴随着混乱而慌张的喊声。 “安河决堤了，洪水来了。” 陈玉珠打了个激灵，向门外走去，抓住一个路过的人。 “哪里决堤了？洪水从哪里来的？” “从东边，就在东边。”那人说了一声便甩开陈玉珠向前跑去。 他们家就在东边，那就是家的方向。 陈玉珠不顾一切向着东边跑去，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喊。 * 摘星楼上，皇帝喝着美酒，正在欣赏歌舞。 自从上次生病之后，她便没有像之前那么钟情于女色了。 皇帝的面色竟然圆润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 洛美人是新得宠的嫔妃，年芳十七，身段妖娆，天生的酥软体质，柔弱的仿佛没有骨头似的。 “陛下少喝些酒，这个酒可烈。”洛美人柔身劝说道。 皇帝笑着将洛美人揽在怀中，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确实烈，却也甘醇。” 这是裴乐瑶用蒸馏技术酿制的酒。 因为皇帝的身体，所以内务府的采买酒水的时候并没有挑选高度的白酒，都挑选度数比较低的那些品种。 “就是因为这酒好，才担心陛下贪杯又喝多了。”洛美人柔言软语地劝说道。 皇帝觉得有些扫兴，“那就去翰林苑找几个会吟诗作赋的人来。” 下面的内侍转身就要去传话，却撞上了匆匆而来的李莲。 “狗东西，眼睛瞎了吗？”李莲心中急切，脚步飞快，被小内侍撞的一个趔趄，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小内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莲跨过去，来到皇帝身边，语速很快的说道。 “陛下，洛州府来的急报。河水决堤了。” “安阳、金水、临安都受到了波及。” “金水受灾是最严重的。” 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将洛美人推到一边，站起身来。 “朕去处理任务，都撤了吧。” 洛美人等人纷纷跪在地上。皇帝带着李莲匆匆下了摘星楼，来到勤政殿。 “河水怎么会决堤？洛州那边的雨情那么严重吗？怎么没有人向朕禀报？” 李莲低声回答道，“可能是事情紧急，也有可能河堤年久失修，被蚂蚁掏空了。” 皇帝坐在轮椅上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情烦躁。 毕竟刚才在摘星楼还是歌舞升平的太平世界，此时便有百姓受灾，房屋被毁，百姓流离失所。 一个天上人间，一个人间炼狱，两相对比下来，皇帝怎么心情不烦躁。 “传工部尚书。”皇帝吩咐道。 “还有，将陆先生也叫来见朕。” 皇帝终于想起之前陆先生给他的那份厚厚的奏折，想到此处他心中生气，万分懊恼。 那份奏折他只草草看了一些，心中后悔，如果当初采纳了陆先生的建议，如今或许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灾情。 水灾殃及了三个县，还要朝廷拿出一大笔银子来赈灾。 洛州是中原重要的城池，这一场灾难损失财产不说，损失或许比其他几个州加起来都要多。 工部尚书周亚楼匆匆赶到勤政殿，来的路上他已得知洛州水到决堤，百姓受灾。 他一个头两个大，他刚刚升任工部尚书没有多长时间，工部的事物还不熟悉。 皇帝见他毫无建树，心中无奈，便吩咐他，让工部和户部联合赈灾，着力将洛州的河道好好的修一修。 将周亚楼打发走之后，皇帝才看向陆先生，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朕早该听先生的话。” 皇帝尴尬，陆先生也不敢顺杆爬，而是谦逊的说道，“陛下政务繁忙，也不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哪里料到今年中原地带有此连绵大雨。” 陆先生将责任完全推给了老天爷。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不可抗力，皇帝能有什么责任呢。 皇帝听陆先生这般说，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洛州的几个县县令都有渎职的责任，朕准备杀鸡儆猴。”皇帝说道。 “金水县的灾情最重，那就拿金水县来开刀。” “先生可知朝中有何人在此时能临危受命，处理水患，安抚百姓？” 皇帝知道，灾情已经发生，处理后续才是最要紧的，能把灾情的危害降到最低才是当务之急。 人选裴乐瑶早已经推荐给了陆先生。陆先生自然不能脱口而出，要不然会让皇帝觉得他是有备而来。 他想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说道， “臣之前倒是有一位学生有此能力。” “他叫李豫，是先帝成化十二年的进士，是个孤儿，从小受过苦，哥嫂养大，哥哥嫂嫂突然离世后，他伤心欲绝，辞去官职。” “算来已经有四年时间。前段时间他给臣写信，想要重新回来谋一个职位，为朝廷效力。” “他是李苒的后人。” 皇帝一开始没有任何波澜，毕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进士，官位又低，他对此人毫无印象，可听到是李苒的后人，眼睛瞬间亮了。 他信道，李苒是道家的老祖宗。 “此人性格沉稳老练，善于做事，很有决断。之前他经手的事务做得都不错。” 陆先生简单的向皇帝将李豫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李苒的后人在皇帝这里已经有了加分项。皇帝虽然对李豫毫无印象，也不知他的本事。 可有李苒后人这个光环套在头上，又是陆先生推荐的，他便决定让李豫去金水县做县令。 第211章 决堤 皇帝说道，“那便让他做金水县的县令，立即上任吧。” 灾情发生之后自然是一个烂摊子，对于李豫来说，这是挑战，但也是机会，危与机向来都是并存的，危中有机，机中有危。 如果李豫是真有本事的，金水县如今正处于水患之中，如果能将金水县治理好，他以后的仕途将是一片光明。 如果没有这个本事，那就回归他原有的位置。 不是不给他机会，而是有机会了他没有能力去承受。 陆先生觉得不该埋没裴乐瑶的公能力。 “其实，那份奏折并不是臣的功劳。” 陆先生想要借此机会让皇帝认识到裴乐瑶在政务上的能力。 虽然六公主是女子，可是在他看来，却比这几位皇子都要强。 何况，那份厚厚的皱折本来就是裴乐瑶的功劳。陆先生不愿意拿着裴乐瑶费尽心血写出来的东西占为己有。 皇帝露出意外的神色，挑眉看向陆先生，“那份奏折不是先生所写。” 陆先生回答道，“是六公主得知臣曾经做过工部侍郎，特意找到臣说了此事。” “那本奏折是六公主花了半年时间所写。” “她游历在中原一带，见到河道堵塞，存在巨大的水患危险，所以做了实地调查，又查阅了浩繁的资料。” 皇帝刚才又将陆先生送给他的那份折子拿出来重新仔细的阅读，他知道那份折子的分量。 没有深厚的阅历，广泛的阅读，深度的思考，是不可能写出那般详细的建议。 即使陆先生这般说，皇帝依然不太相信，“他小小年纪咱能有那本事。” 皇帝并不怀疑裴乐瑶去寻找陆先生的用心。 如果是哪位皇子，皇帝定然会有所警觉。 可裴乐瑶只是一个小公主，与朝臣之间的往来也很正常。 何况，这份折子确实陆先生比裴乐瑶送到他面前更合适。 任务分派下去，臣子也认命了，皇帝能做的事情就没有了。 他将陆先生打发走，开始处理别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他来到洛美人的寝宫，一起用晚膳。 他还将裴乐瑶的事情讲给洛美人听，只当做一件有趣的事情。 毕竟在他看来，裴乐瑶也是后宫女人之一，只是身份是她的女儿。 洛美人听到之后，眸色沉了沉。 洛美人还是比较了解皇帝的。 但裴乐瑶对她也很不错。 准确来说，裴乐瑶对后宫的很多嫔妃都不错，尤其是许多身份低微的妃嫔。 裴乐瑶是唯一一个不歧视她们的身份，过年过节总会派人送来礼物给她们问好的公主。 放眼整个皇宫，十几位公主，只有六公主能做到这个地步。 洛美人在刚进宫的时候并不得宠，受到别人的歧视和欺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却得到了裴乐瑶的恩惠，对裴乐瑶记挂着恩德。 她担心皇帝对裴乐瑶警觉。她感觉裴乐瑶只是想做皇帝的女儿，而非他的臣子。 想到这里，洛美人眼波流转，柔美一笑，“妾身倒是知道公主殿下为何会对洛州如此放在心上。” 皇帝意外，挑眉看向洛美人。“你怎么知道？” 洛美人羞涩一笑，“六公主在洛州城外买了不少的地，想要在那里做生意。” “他还在后宫进行募集，说赚了钱可以分红。” “这件事情不仅妾身知道，很多姐妹都知道。” 裴乐瑶确实向她们募集过款项。 “只是妾身手头银子没那么充裕，只能尽绵薄之力。” “这是六公主自己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上心？如果发生水患，公主殿下前期的投入可就损失惨重了。” “也不知道这一回妾身投出去的钱还能不能收回来。” 皇帝听到此处，笑出了声，伸手戳了戳洛美人的额头，“你们可真是贪财啊！” “她小小年纪，能赚什么银子？” 洛美人的话，将裴乐瑶对洛州上心，转移到了因为自己投资，所以才关注。 “这一回你们算是赔钱了。” 洛美人娇美一笑，靠在皇帝怀中。 “妾身是陛下的女人，整日坐在宫中，即使赔了银子，陛下还能饿着妾身。”洛美人娇软的身躯窝在皇帝怀中，皇帝颇为受用，哈哈大笑。 皇帝身下有了感觉，拦腰将洛美人抱起来，打翻了桌上的酒杯，酒水洒了一地，湿漉漉的。 * 空气中满是水汽，气氛压抑，让人呼吸不畅。 陈玉珠没有能回到家，她是逆流而上，被人流，水流，裹挟着冲到了高坡上。 她疯了似的拼命寻找，看到了几个认识的人，却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 不论是阿爹，娘亲，还是姐姐，一个都没有找到。 从东边逃过来的人说，整个县城以东的房屋，田地已经全部被水淹没了。 陈玉珠浑身颤抖，周身被恐惧笼罩。 陆续的已经有人从水里打捞上来尸体。 有懂行的人让人迅速将这些尸体掩埋起来。 时间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炎热，很快这些尸体就会腐烂，很容易产生瘟疫。 水淹死的人是有限的，可发生瘟疫那死的人就不计其数了。 很多人都说现在还找不到的人，活下去的几率微乎其微 陈玉珠不相信。她坐在离水面最近的地方，看着水上飘过来的东西。万一家人还没死，他们抓着木板，门扇或者其他的东西飘过来。 很多人做了自制的木筏，开始在水里捞那些被淹死的人，死猪，死牲口之类的。 很多人都忙着逃命，根本没有来得及带粮食，饥饿也笼罩着人群。 已经有有人染了风寒，喜大夫在极力的救治，可是没有药材，已经有人因为风寒而失去了性命。 饥饿是一件恐惧的事情，很多人从水里打捞上来食物便想吃。 喜大夫提醒他们，水里的东西泡的时间太长，不能吃了，已经腐烂，吃了之后很容易染上疫病。 可是人饿了之后，会慌不择食物。 在他们不太饿的时候，提醒还有用，等饿到一定程度这些言语提醒就显得苍白无力。 喜大夫是县城的名医，之前就颇有名气，这个时候他的话还是很有威信的。 他组织人将水中捞起来的食物进行分类，不能吃的干脆丢掉，能吃的先留下来。 第212章 水中救人 一个衙役走到陈玉珠身边，看着她呆坐在水边，叹了一口气。 这两日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都是在岸边坐着，死死的盯着水面。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死了几口人？”衙役拍了拍陈玉珠。 陈玉珠扭头看向衙役，眼神呆滞，没有回答。 孙木匠叹了一口气，对衙役说道，“她家一共四口人，只剩他自己了，其他三口都没了。” 孙木匠话音刚落，陈玉珠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流。 衙役早已见怪不怪，麻木的用刀子在木板上写了一个三字，“又死了三个，一共一百多个了。” 陈玉珠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家里人都死了，爹娘死了，姐姐也死了，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爹是个书呆子，只知道读书，不会赚钱，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差，可还是把她和姐姐养大了。 她娘原本也是富裕人家的小姐，有一手好绣活儿。她姐姐马上就要成亲了。 可在这衙役口中，只是一句，又死了三个人。 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是她最亲的人。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陈玉珠哭的泣不成声。 * 李豫面色冷肃，侧头对裴乐摇道，“臣先去县衙，接手县衙的事务。” 裴乐瑶沉默的点了点头。 李豫带着人离开了。裴乐瑶看着眼前悲惨的场景说道， “把船都划过去，所有会水的人都上船，到灾区救人。” 洪水无情，依然有很多的灾民困在洪水之中。先去救人，能救出一个便少死一个。 裴乐瑶伸手擦了一下被雨水遮挡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际，眼神却异常坚定。 即使天塌了，她也要将其托起来。 裴乐瑶会游泳，上一世就会，原主自然不会，但她稍加练习就学会了这个技能。 这是一个保命技能，谁能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情况？她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寄希望于别人来救她。 裴乐瑶跳上船，带领着救人的队伍深入洪灾区去救援。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任何搜救的意识，在这个时候只要找不到人，失踪了，就默认已经死了。 毕竟那些逃出来的，来到高地上的人也无法将自己安顿好。 他们缺衣少食，又染了风寒，缺少大夫，连这些人都安顿不过来，哪有功夫坐着船深入灾区到里面去找人。 即使是那些活下来的灾民，也默认他们的亲人已经死了。 如陈玉珠这般，以为自己亲人已经离开了人世，痛不欲生的人比比皆是。 在这个时代，人命是比草芥更轻贱的东西。 那些活着的人更担心的是他们自己要怎么活下去？房屋被冲毁，身上没有粮食，没有银钱，田地也被淹没了，往后要怎么办。 他们满脸茫然，无所适从。 上一世裴乐瑶当过志愿者，参与过救灾，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她的家乡就经历过一场洪灾。 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小，但是已经有了记忆。 她记得，很多军人为了救灾而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长大后，她便参加了几次志愿活动，冲到救灾的第一线。 别人帮过我，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想去帮助更多的人。 这个时代的搜救要比后世简单很多，因为房屋结构远没有后世那么复杂。 村民的房屋绝大部分都是土坯房，遇到洪水的冲击毫无抵抗力，基本上都已经溃散。 偶尔有青砖瓦房能够扛得住洪水冲击，也不会造成特别大的次生灾害。 所以救助的船在灾区划行，并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 水里也没有电缆煤气之类的可能造成的巨大损害的东西，甚至连绳索都很少见到，极大的降低了救灾的难度。 这个时代船都是木船，房屋的梁柱也都是木质的，不会出现被尖锐的铁器刺伤的现象。 一路上陆陆续续看到十几个抱着树枝，梁柱，以及站在屋顶上的灾民。 这些人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救他们。如今他们被救到船上，惊喜交加。 裴乐瑶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一些，情况要比她预想的好一点。 只是救灾的人手太少了，船只也太少，能搜索的范围很小。 洪水决堤已经四天。人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所能存活的时间最多七天。 当然，这七天是最理想的状态，其实很多人都活不了那么久。 所以被困住的人已经进入了死亡时区。 多一个时辰就可能有几个人死去。 应该让灾民开始实施自救，如果会做竹筏，划着竹筏也能多救一个人。 “树杈上还有一个人。”裴乐瑶抬手指着远处的一个树杈说道。 那棵树还有半截子落在外面，这是一棵很高的树，有人在骑在树上，看着像个女人。 船夫立马调转方向，向裴乐瑶所指的方向划过去，离近了看，确实是一个女人。 只是这个女人的情况不是特别好，似乎已经昏迷。 “先救到船上来。”裴乐瑶说道。 小船靠近树杈，两个男人费了一些力气才将这女人从树杈上抬下来。 船没有办法离树太近，需要男人们下水，游到树边，然后将女人从树上拽下来。 可人在水中使不出太大力气，费了不少功夫。 女人被救上船之后，一个男人因为脱力向水中坠了下去。 裴乐瑶伸手去抓，却没有抓住，千钧一发之际，她只好纵身一跃跳下水中，将这个男人从水里托起来。 另外一个男人将这男人拽上去，裴乐瑶也在男人的帮助下爬到了船上。 “公主殿下……”刚才脱力的男人跪在裴乐瑶面前，“您是草民的救命恩人。” 裴乐瑶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你也是为了救人。” 洪水十分浑浊，跳下去之后，身子十分沉重，在这样的水里面游泳比在游泳池中难出数倍。 “那女人怎么样？”裴乐瑶问道。 “应该是饿了太久，晕过去了。”男人回答道。 裴乐瑶掏出一块糖，塞进女人的嘴中随即又掐住她的人中。 片刻之后，女人缓缓的睁开眼睛，悠悠的醒了过来。 第213章 借粮 糖分能使人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体力。 “多谢恩人。”女人渐渐恢复了意识，用虚弱又磕磕巴巴的声音说道。 裴乐瑶看她像是个读过书的女人，于是安慰道，“一会儿带你去高处。” 然后她又给了女人半张胡饼，还有一壶水。 女人抓住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女人吃了饼子，又喝了半壶水，身体恢复了很多，随即她缩在船脚，呆滞的看着水面。 人在受到生死考验之后，没有那么快能完全恢复，需要很长时间。 在后世，经历过大的灾难，有心理治疗，灾后心理疏导。 这个时代就不讲究这些了，只能靠自己。 裴乐瑶轻轻叹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让船继续在水中划行，寻找下一个可能获救的人。 女人可能在想自己的亲人，或许自己的亲人没有她这般好运。 被洪水冲走还能抓住树枝活下来，这需要很大的运气。 几条船水中划行一日，一共救了将近三十个人。 天色渐昏暗下来，裴乐瑶下令返程，先把救上来的人送到高处。 夜晚很有可能起风，这么多人待在小船上，所要面临的风险会更大。 船只开始返程，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裴乐瑶一行人才回到了驻扎的地点。 岸边亮起了火把，裴乐瑶吩咐在岸边等候的人先将救下来的灾民安顿下来，让他们喝一口热汤，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说。 她派出去的所有船只陆续都回到了岸边，裴乐瑶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救人要紧，如果把施救的人也搭进去，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情。 李豫处理完衙门的事情匆匆的赶了过来，见佩乐瑶站在水边，浑身是泥。 “殿下……”李豫脸上表情紧绷，“你落水了。” 裴了瑶摇了摇头，“没有……情急之下，下水救了一个人。” “这样太危险了。”李豫说道。 裴乐瑶摆了摆手，“事急从权，也不能见死不救。” “好了，我先去洗漱，换一身衣服。” “完事之后我去县衙找你。” 李豫答应一声，目送裴乐瑶离开，这才询问当时的情况。 如果六公主有个好歹，他的命也就没了。 他倒不是惜命，只是觉得为了救一个草民，牺牲一个公主的性命，实在是不值当。 裴乐瑶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去了县衙。 李豫见到裴乐瑶，起身端正的行礼个礼。 “你也是我的先生，不用这么多礼。”裴乐瑶摆摆手，坐在了椅子上。 “礼数不能丢。”李豫很认真的回答道。 裴乐瑶也不在意这些了，古人有古人的行事风格，她没有必要强行去更改。 “赈灾的粮食拿到手了吗？如果汝州那边不给，我明日一早就去一趟。”裴乐瑶看向李豫问道。 即使灾情严重，饿殍遍野，在这些官员的眼中，粮食也比人命重要。 他们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搪塞推诿，不下发救灾粮。 李豫面色平静的说道，“臣亲自去了一趟汝州府，将粮食押回来了。” 他没有向裴乐瑶解释，他是用了什么办法才从汝州的粮仓里将粮食拿出来的。 裴乐瑶想想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汝州府是不会将粮食准备好，只等着李豫到了就把粮食交出来，少不了推诿周旋。其中的艰难，李豫一个字都没有提。 裴乐瑶笑了笑，“先生的性子太过于耿直，有的时候该邀功就得邀功，要不然谁能知道先生的功劳？” 李豫微微颔首，正色道，“这原本就是臣作为县令的职责，何谈功劳？” 裴乐瑶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不是一件值得邀功的事情。 朝廷派他来这里赈灾，赈灾就是在他的职责 赈灾首要之事就是要有粮食。所以他必须把粮食拿到手。 裴乐瑶知道李豫的性格，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灾区还有很多人没有死，只是困在里面出不来。” “明日得多派一些人手，多分配一些船只，如果能制作木筏，用木筏也可以。” “能多救一个人，就能多挽救一条生命。” “现在有了粮食。粮食的事情可以缓一缓。” “我明日还得带人去灾区救人，先生再给我多弄一些船只，还有，在灾民中贴出告示，会水的优先报名。他的家人可以提前分到粮食。” 李豫明白裴乐瑶的意思，“臣这就命人将县城中所有的船只都送到岸边。” “此外再派人征召民船。” 金水县靠近洛水和黄河，有很多渔民，也有很多渔船，即使洪灾损坏了一部分，但应该还能征调不少。 金水县三成受灾严重，还有七成，虽然也受了灾，但灾情并不严重。 可以从这些地方再征调一些船只。 李豫思路清晰，和裴乐瑶一问一答，很快就确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如何部署？ 先要规划出一块土地先安置灾民，让灾民自救，用木头和茅草搭建临时的定居点，遮风挡雨。 下发一部分粮食，统一用几口大锅熬粥，另一部分粮食要等洪水退去之后按照户籍分配到老百姓的手中。 两人制定了详细的救灾计划，事情解决之后夜已深。 乐瑶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先生早点休息，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李豫点点头，将裴乐瑶送到门口，颇有长者风范的说了一句，“公主殿下又成长了。” 现在的裴乐瑶思维更加成熟，决断力也更强。 裴乐瑶并不以为然，“每个人都是要长大的，我也长大了，再过几年先生再看我，就觉得未来之我与今日之我相比，又有了很大变化。” 李豫没有再说什么，抱拳，拱手送裴乐瑶出门。 翌日一早，裴乐瑶就来到灾民安置点。 昨天救下的那些人都安置在这里。裴乐瑶见到了树上的那个女人。 裴乐瑶见她依然眼神呆滞，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问道。 “阿婶，你叫什么名字？我让登记姓名的衙役帮你问问，还有没有亲人活着。” 看她的年纪，三十多岁，应该已经为人母。如果家中还有亲人活着，或许她就能恢复正常。 第214章 亲人相见 妇人抬头看着裴乐瑶，双眸中终于有了一些神色，她紧紧握住裴乐瑶的手，声音哽咽。 “我叫苏萍，我夫君叫陈华。我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叫陈玉珍，一个叫陈玉珠。” 洪水来的时候，她和丈夫还有大女儿都在院子里。一瞬间三人都被洪水吹走了。 万一呢？万一他们像她一样挂在树上，活了下来。 她的小女儿洪水来的时候，去给大女儿取嫁妆了。或者幸运，也能活下来呢。哪怕是一丁点的希望，也是上天的恩德。 裴乐瑶在心中将这三个名字记下，然后安慰她，“我知道了。我这就让衙役去帮你打听，看看你的家人还有没有活着的。” “往前走，不远处有大夫在那里坐诊。你去上些药。” “虽然都是皮外伤，可天气潮湿，如果不及时医治，很有可能溃烂。” 昨天急着救人，没有检查苏萍的伤势，现在看来，苏萍身上有不少的受伤之处。 胳膊、脖颈、膝盖，有很多地方蹭破了皮，皮肉在洪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已经有了腐烂的情况。 苏萍麻木的点了点头，看着裴乐瑶离开棚子远去的背影，丝毫也没有想要去看大夫的想法。 如果一家人只留下她自己，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想法。 裴乐瑶找到了负责登记灾民信息的衙役，问他有没有叫陈玉珠的人。 衙役连忙翻着木板，查看登记的姓名。 天一直在下雨，笔墨纸都不能用，只能用木板来记录。这样才能将姓名保存下来。 衙役仔细的翻找，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惊喜的拿着一个木牌对裴乐摇道。“殿下，找到了。陈玉珠，汝州户籍，今年十五岁，一家四口，其他三人都死于洪水。” 裴乐瑶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她母亲昨天从洪灾区被救出来了，没有死，在居民安置点。” 衙役露出意外又惊喜的表情，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知道苏萍还有一个女儿活着，裴乐瑶沉重的心情绪轻松了许多。 她让衙役派人去寻找陈玉珠，让她去灾民安置点找她娘亲。 顺便让其他灾民也可以去灾民安置点认一认昨天带回来的那些人，有没有是自己失散的亲人。 水边，陈玉珠依然抱着膝盖坐在泥泞中，脸颊涂了一层污泥，头发混乱，被泥水粘成一绺一绺的。 亲人能找回来的期待越来越小，她已经放弃了希望，在想着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今日他们住的地方运来了粮食，有人用大锅熬了一大锅的粥，分发给这里的灾民。 今日她也领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 一碗米粥下肚，她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发州的人说这是金水县的新县令从汝州这里拉来的粮食，早晚各放一次粥，每人可以喝一碗。 虽然粥很稀，喝了也可以暂时驱赶饥饿，让身体暖和起来。 身体暖起来，人才有活下去和继续做事的欲望。 其实，昨天她遇到了廖五娘子。廖五娘子认出了她，看着她可怜，给了她一块饼子。她昨天吃了三分之一，今天就是米粥又吃了一点，还剩下一半。 廖五娘子得知他家里其他人都不在了，便安慰她，说裴娘子已经组织人进入洪水区去找人，说不定她的家人还活着。裴娘子能把她的家人找回来。 那已经是发洪水的第四天了，陈玉珠早已经不敢奢望。 他问了孙木匠，孙木匠说他活了这么大岁数，遇到过很多次水灾，从来没有听说过被冲入洪水中的人能活着被救回来。 可廖五娘子的话又给了她一丝希望。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即使是一根稻草也要紧紧的抓住。 就在陈玉珠的思绪在绝望和希望中来回摇摆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陈玉珠麻木地回头，向那跑过来的衙役看过去。 “陈玉珠，哪位是陈玉珠？”衙役看向她，扯开嗓子喊道。 陈玉珠认得她，这就是那日拿着木牌，轻描淡写的说，他们一家四口死了三个的人。 陈玉珠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蹲的时间久了，双腿麻木，身子摇摇晃晃。 “我就是陈玉珠。” 她心中慌乱又害怕，不知这衙役忽然找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家人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侵袭下来，她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双拳紧紧的握着，极力保持平静。 衙役听到她的声音，跑过来，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女子，用询问的语气再次确认道，“你就是陈玉珠，你可知你娘的名字？” 陈玉珠的脑海里瞬间升起了无限的希望，身子却颤抖的更加厉害，她紧紧的盯着衙役，嘴唇在不停的哆嗦，“我娘叫苏萍。” 她自己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在剧烈的波动，带着难以压抑的哭腔。 衙役舒了一口气，笑着对她道，“你娘还活着，她叫苏萍，昨天被裴娘子从洪水区救了回来。” 陈玉珠几乎没听到衙役后面说了什么，她只听到她娘还活着。 突如其来，巨大的惊喜席卷她的全身，她双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冲刷着脸颊上的泥灰，冲出了两道深深的勾痕。 她下意识伸手紧紧的抓住衙役的胳膊，牙齿咯咯的打颤，发出敲击声，“我，我娘活着，她在哪里？” 衙役被她掐的胳膊生疼，却笑着说道。 “就在那边，居民的临时安置点，那里搭了棚子，上面插着旗子，你去找。” 这种事情衙役也是第一次遇到，感同身受的喜悦让他心情愉快。 洪水发生之后，他负责登记，那些老衙役说了，只要是找不到的人，就等于死了。 他没想到裴娘子来了。她组织人去洪水区找人，竟然真的能把活人拉回来。 这段时间从水里捞出来的，除了尸体，就是尸体，没见过一个活人。 这几日听到的都是哭声，看到的都是眼泪，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笑脸，听到笑声。 绝望和阴霾吞噬了所有的人，吞灭了所有的灵魂。 陈玉珠撒开衙役的胳膊，向居民安置点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215章 绝望境地 陈玉珠跑到了居民安置点，冲进了棚子，一眼就撞上了目光正盯着门口的苏萍。 四目相对，陈玉珠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娘。 她停住脚步，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苏萍缓缓的起身，眼泪如断线的珠子。 陈玉珠确定自己看到的就是娘亲，喊了一声娘，声音破碎，脚步奋然向前，扑进了苏萍的怀中。 苏萍紧紧将人抱住，母女两人哭成了泪人。 这个场面让很多人看在眼里，也跟着哭了起来。 片刻之后，又有其他人冲进棚子，喊着自己亲人，哭成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陈玉珠才看到苏萍身上的伤势，关切的询问道。 “娘，你身上的伤。” 苏萍缓缓的摇头，擦掉眼泪，“水卷着我往前飘，我灌了好几口水。身子撞在树上，然后一把抓住，趴在树上不敢撒手。” “我身上的伤无碍，都是皮外伤，多亏了裴娘子。” “如果不是裴娘子，娘肯定死了。” 当时她已经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晕了过去，如果没有裴乐瑶将她救到船上。她早已坠落在水中淹死了。 “裴娘子是咱的救命恩人。”陈玉珠说道。 陈玉珠从怀中掏出剩下的半个饼子。 “娘，你饿吗？我这里还有半个饼子，吃完了饼子，我带你去找大夫。” 苏萍摇了摇头，“娘早上喝了米粥，昨天晚上裴娘子就让人送来了饭。” 女二人退让了几次，最后这饼子谁也没吃，陈玉珠又将其塞进怀里。 饼子虽然又硬又干，但是在这种天气却能存放很长时间。 陈玉珠站起身，搀扶着苏萍，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出了棚子，去找大夫。 不论是陈玉珠还是苏萍，都没有提到陈华和陈玉珍。 两人本以为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却找到了彼此。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这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难道还想得到更多吗？ 陈玉珠扶着苏萍的手微微用力，在心中告诉自己，她现在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了娘亲，这已经足够了。 她不敢再奢望父亲和姐姐也都活着。 今日裴乐瑶召集到了更多的人手，也征调了更多的船只，消息放出去之后，有很多人愿意随她一起去找人。 人们听说裴娘子要组建船队大范围的在洪水区进行搜救，活着的灾民，只要懂水性的都踊跃的报名。很快，岸边就挤满了人。 尤其是昨天救出了一百多个人，有很多人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这对那些还没有找到的亲人的人来说是巨大的鼓舞。 在这里很多人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那些年纪稍长的，经历过几次洪灾的人都在感谢裴乐瑶。他们口口相传。 “之前从来也没有人组织船队去洪灾区去寻找那些失踪的人。” “裴娘子是活菩萨呀，竟然有此菩萨心肠。” “这可是我经历了十几次洪灾，第一次见到的事情。” 如果还没有人被救上来，很多人或许不会相信，可是昨天已经有人被救回来，今日一早就有很多人来认亲，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但凡有一点希望，谁不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被找到，能够活下来。 如果让他们一个或几个人自己划着船去灾区救人，他们心里肯定害怕。 可是现在组织这么多人，划着这么多船去灾区搜救，出了事互相还能帮助和照应，灾民的胆子也就大起来。 想要救人的坚定意志，远远的压过了对于天灾的恐惧。 裴乐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踊跃的报名。但是她喜欢那句，韩信用兵，多多益善，人越多自然越好。 只要船只够多，有多少人她都能进行充分的调配。 他将人分成小组，九人一个小队，三人一条小船，三条小船组成一个船队，一起行动。 这三人小船中都选出一个队长，一个副队长，负责指挥和调遣。 所有的灾民都被有条不紊的安排下来。 擅长游水和有过划船经验的人优先被编入救援的队伍。 每十五条小船组成一个大队，一个大队负责一片水域的搜救。 十五条小船就相当于四十五个人，从这四十五个人中选择一个稍微认识字，会看舆图的人，此外还选出了向导。 最后，裴乐瑶又宣布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水流太急的地方尽量不要去，靠近河口的地方也不要去。 救人可以，但是在极度危险的时候也可以放弃，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救。 李豫忙完府衙的事情赶到水边，看到这么多人被整齐有序的调遣，丝毫没有出现混乱的情况，心中不免震惊。 想要让混乱的局面稳定，如此多的灾民在这种情况下听候调遣，令行禁止，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些灾民经历过劫难，文化水平不高，吃不饱，穿不暖，失去了财产和亲人，是最不稳定的一群人。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人已经绝望到了这种境地，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这样的人但凡有人带头，就会造成混乱。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的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 历朝历代，那些混乱和起义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李豫扪心自问，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能做到如此程度，让数千个灾民安静下来，令行禁止。 他觉得自愧不如。可裴乐瑶才多大。 今日裴乐瑶不亲力亲为坐着船去救人了。事情安排下去，船队出发之后，裴乐瑶开始与李豫一起商量灾后重建的事情。 想要让灾区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长了说没有三五年是做不到的。 灾情发生五六天时间，才刚刚开始。 洪水退去至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洪水退去之后，看着满目疮痍的土地，那个时候才是灾民最绝望的时刻。 因为所有的粮食，积蓄，都被洪水冲走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钱无一枚，以后要怎么生活？ 最关键的还是饥饿，有吃的，现在活着，将来也会被饿死。 所以，粮食依然是重中之重，肚子饱了，心才能安定下来。 第216章 协助 裴乐瑶之前让廖五娘子运了一批粮食到金水县，可是面对如此大的灾情，那都是杯水车薪。 李豫从汝州调了一批粮食过来，但数量也不大，只能暂时解决灾民的口粮问题。 想要长久让这些灾民不受饿，所需的粮食数量是个天文数字。 汝州倒是有充足的粮食，可是那是军粮，不是随便能用给灾民的。 现在只希望朝廷能调集大量的粮食来赈灾。 洪水退去之后，倒可以从汝州城购买粮食。 只要价格够高，粮商自然会从其他地方调集粮食运到汝州。 可是商人好利，听到这边急需粮食，价格自然会跟着涨起来。 粮价上涨的连锁反应便是土地兼并。 这些灾民家中的粮食已经全部被洪水吹走。 有先见之明的百姓或许还会藏一些钱，等洪水退去将钱挖出来，买些粮食充饥。 可绝大部分百姓都是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他们挣的钱和粮食勉强够养活家人，哪里有余粮。 等没有粮食的时候，又没有钱，他们只能将土地卖掉。此时那些世家大族便开始向灾民下手，他们手中有粮食。他们粮仓都建在最安全的地方。 有远见的家族，为了安全，他们狡兔三窟，会建好多粮仓，以备不时之需。而且粮仓还分散在不同的族人手中。 此时他们就会用手中的粮食换普通百姓的土地，土地不够，那就卖儿卖女，充作奴婢。 世家大族有粮食，他们更需要土地，需要奴仆。 世家大族有的是手段把灾民的血肉都吸干。 李豫说道，“朝廷的赈灾粮可能够这些灾民吃半个月。” “皇帝可曾下旨减免赋税？”裴乐瑶看向李豫，接着问道。 李豫摇了摇头，“至今还没有收到这样的旨意。” 李豫欲言又止，到了嘴边想要说的话，没有说出口，毕竟眼前的是六公主，是皇帝的亲生女儿。 “何况，即使减免赋税也没有用，现在缺的是粮食。” “他们连自己都吃不饱，如果再征税，他们就只能当流民了。” 裴乐瑶略作沉吟，“那我们自己想办法。” 李豫说道，“不能只靠公主来施粥，你一个人的力量解燃眉之急还行。可解决不了长久的困沌。” 李豫以为裴乐瑶要一直吃粥。 裴乐瑶靠自己支撑这些灾民度过一年的困顿，所耗费的东西是巨大的。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解决的问题。 国库都承担不住灾民的一年所需，何况是公主一个人呢？ 更重要的是，让这些灾民有能力进行耕种，才能让他们彻底摆脱困顿，要不然今年能勉强活下去，到了明年没有地种，依然是死路一条。 李豫深知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赈灾除了要让灾民活下来，还要让他们有粮种和农具，能自食其力，能自救。 裴乐摇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只知道熬粥。 所谓救急不救穷，这些灾民有手有脚，刚才成功调动了这些灾民划着船去救人。 这些灾民有手有脚，一时倒霉，遭了天灾。往后这一段很艰难的时间挺过去了，他自然不会再管他们吃喝。 她应该给这些灾民提供更多自食其力的机会，让他们能够通过劳动创造财富。 她要做的就是提供岗位，让这些灾民撑过最艰难的一年，洛州府的粮价控制在一定范围，而不是只知道提供免费的粮食，也不是让这些灾民自生自灭，卖儿卖女。 她将金水县的地图拿出来，摆在李豫面前。 “我之前向安阳县买了一块土地。现在我想在金水县再买一块土地。” “我就看中了这块土地，恰好与安阳县连接在一起。” “我估算了一下，两块土地连接起来差不多有五千亩。” “你去过上饶县，也知道上饶县的情况，我想在这里安排人发展生产……” 她想着，在这五千亩的土地上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这样就能安置很多的灾民，让他们通过自己的劳动自食其力。 只要有一个完整的经济的内循环建立起来，就能形成一个良性的经济循环的生态系统，这样就不用再提供免费的粮食了。 大周的土地买卖需要衙门的批准，不允许私自交易。 李豫依然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虽然去过上饶县，但是并没有深入了解上饶县裴乐瑶经营的那些产业的运作情况。 如此大的一块荒地，李豫无法想象怎么样能安置这些灾民。 刚才说的还是如何赈灾，忽然就转到了土地买卖上。 “以我对这块土地的了解，这块土地沙化严重，而且靠着河流，并不适合耕种。”李豫看着地图上裴乐瑶标注出的那块土地说道。 李豫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在他的想象中，要土地只有去耕种才有价值。 如此荒凉的土地，连粮食都种不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我没有打算开垦田地。”裴乐瑶说道。 如果是田地，自然要挑土质，土壤结构好，有利于改良才能发展成为良田。 可这些土地连草都不长，想要彻底改良，以现在的科技不现实。 她要在这里修建的是厂房。修建厂房需要的是交通便利至于土壤的结构并不重要。 最关键的是，这块土地不远处还连接着山脉，山脉上木材资源十分的丰富。 这样的土壤适合烧砖，盖房子就地取材就可以，可以节约大量的成本。 “我要在这块土地上修建砖厂，木材厂，修路，挖渠，这就需要数万的灾民去做事。” “男人在工厂里做工，女人需要做饭，做菜，织布，做衣服。” 男人们挣了钱，家里的孩子就需要读书识字，需要买各种零食，那么就需要有人做小生意。 只要把人聚集在一起，就有无限做生意的可能。 李豫在裴乐瑶的解释下慢慢的懂了一些，再加上他也在上饶县生活过一段时间，结合之前的了解，似乎明白了很多。 他神色严肃，抱拳向裴乐瑶行礼。 “我愿意协助裴娘子把这件事情做成，做好。” 第217章 入灾区救人 李豫理解了裴乐瑶想要做的事情，便知道这么做的含金量有多大，所以便义无反顾的要站在裴乐瑶的身后支持她。 这也是裴乐瑶选择李豫来金水县做县令的原因。 相较于那些古板的古代人，李豫相对来说还是个知道变通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是一个一直能守住本心的人。 要不然为什么堂堂一甲进士，这么多年也就只做到一个从六品。 但这并不代表李豫没有能力，没有智慧。 反倒是他很有能力，智慧超穷，只是为人太过于正直，不会趋炎附势，攀附权贵。 裴乐瑶就是需要踏实肯干，又懂变通的人。 李豫能支持配合她再好不过。 当然，最好是在理解她所做的事情之后支持和配合她，这样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上饶县，李豫就听很多人说裴乐瑶厉害。可他只教她书法，并不知这位公主厉害在何处。 此时他在深有感触，别人在赈灾的时候都是被动的，等靠要。 等着朝廷，靠着朝廷，向朝廷要粮食，要钱财。 能把从朝廷要来的物资全部都用在百姓身上，这已经是有能力，有作为，有良心的好官了。 绝大部分赈灾的官员等来朝廷的赈灾物资能有一半用在灾民身上就不错了。 可裴乐瑶却是主动出击，变被动为主动，这是最令李豫震惊的地方。 能把赈灾这种在天灾面前人力微乎其微，无能为力的事情，变被动为主动，何其难得。 这一次到金水县赈灾是裴乐瑶与李豫正式一起合作。 之前他们只是书法先生与书法学生的关系，并没有太多的交往。 可这一次是实实在在处理很多复杂的情况。 从两人离开京城到现在，合作还算是比较默契。 李豫来到金水县上任，便去洛州城拿到了粮食，随即便命令衙役开始在灾民聚集的地方进行警戒巡逻，维持社会治安，防止发生暴乱。 毕竟，洪水发生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一无所有，有的人在情急之下还是拿了一些粮食和银钱。 老百姓在饥饿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有官府的巡逻和驻守，灾民不敢乱来，虽然情绪不好但是在衙役的约束下，没有做出违法的事情。 最后，李豫又派官差迅速开始施粥，虽然粥很稀，但是也不至于让灾民饿死。 老百姓只要不是没有粒米米汤果腹，就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裴乐瑶又向李豫建议，可以让灾民掩埋尸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衙役负责维持秩序，灾民有事可做，极大的降低了暴乱的风险。 紧接着，李豫又组织灾民分发编号，将他们以家庭为单位，三五个家庭再凑成一个小队。 每一个小队选一个队长，每十个小队为一个大队，由官府指定一个大队长。 有了层级，便有了约束和管理。官府衙役有限，不可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灾民这边。 如此以灾民治理灾民的格局便形成了。 裴乐瑶让廖五娘子带队，一部分从汝州过来的，有经验的人，再加上从灾民里挑选出来的识字的人，将这些灾民组合成几百个大队。 再有以廖五娘子为首的人为管事，每人手底下掌握几十个大队长。 如此安排下去，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将金水县的灾民彻底的梳理清楚。 李豫和裴乐瑶这边有任何事情需要通知，都会先告知管事，再由管事告知大队长，再由大队长向下一个层级一个层级的通知，保证每一个灾民都知道她和李豫要说的事情。 一开始给每一个人都编号码的时候，李豫并不知道裴乐瑶想做什么。 直到管理的层级越来越清晰，李豫才似乎意识到，这不是管理百姓的方法，而是管理军队的方法。 不过，这样做在这个特殊时期效果十分显着。 原本毫无头绪，乱糟糟的灾民在如此编排的情况下，彻底梳理起来，变得整齐划一，每一个人都知道该做什么。 在裴乐瑶这根绳子的调动下，一部分灾民开始修建棚子，一部分灾民清理居住地。还有一部分灾民搬运伤员，还有的灾民负责掩埋尸体，清理垃圾，大家都能各司其职。 就连七八岁的孩子也成了传令官，送信人，跑腿的。除了伤者，老者，走不动道的，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所有人似乎都动了起来。 裴乐瑶又将大夫整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医疗队，按照他们擅长的领域分成了不同的科。 大夫只需要坐在棚子里接诊，有专门负责照看病人的陪护人员，有专门将病人抬进来的人。 孙木匠带人做了简易的担架，用树枝和茅草混着破布组合起来，把受伤的灾民抬进棚子。 大夫救治完病人之后，开完药，便不再需要处理。有人再将其抬出去，换下一个病人。 临时的医馆有人负责熬药。 这些人的病绝大部分都相似，淋了雨，染了风寒，或者是逃命的路上伤了腿脚。直接用大锅熬药，又省柴火，又省人力。 大夫忙的老眼昏花，直不起腰来，晕头转向，根本不知自己给谁看病，看了多少人，开了什么药。看了一天病，他连药材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裴乐瑶算着时辰，让留守的灾民来到岸边。 很快，出去搜寻的船只陆续返回来，上面都会下来从洪水中救出来的人。 几个负责登记户籍的衙役站在岸边，每上来一个人只要有意识，就要问他们的姓名。 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跟在衙役身边，只要问出他们的名字，就会扯开嗓子大喊。 接着灾民中就有人爆出哭声，几个灾民就会跑过去抱着从船上下来的人痛哭流涕。 没有接到亲人的则是在后面围观着，等待奇迹的发生。 岸边点起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悲痛，伤心，期望和失望在脸上闪耀着，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李家那个儿子竟然还活着。”“老刘家真是好运气，小孙子竟然还没有死。” “刘婆子多好的人，唉，可惜了……好在找到了尸体。” 这一天下来，又救了六七百人。 第218章 给予勇气 李豫更惊讶的是，这些灾民的情绪以及整个灾民安置点的氛围。 以前遇到天灾，灾民都是牢骚满腹，情绪激动，整日除了哭声就是骂声。 可这一次虽然有哭声，但却没有骂声，甚至灾民安置点中偶尔还能听到笑声。 其实有没有笑声并不重要，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不断的有尸体飘到岸边。 有人不停的在打捞尸体，掩埋尸体，在这种情况下，能笑得出来也是苦中作乐。 更重要的是，灾民情绪稳定。 李豫陷入了沉思，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不论是他的亲身经历，还是书籍中的描述，这样的场景他从未见过。 似乎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裴乐瑶而发生的改变。 难道一个人真的能影响这么多人，能够改变历史。 李豫觉得，他该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 陈玉珠的心情很压抑，她刚从岸边回来，今日救上来的人没有她的父亲和姐姐。 她现在住在廖五娘子的住处。 廖五娘子住的院子因为地势高，没有受到洪水的冲击。 那日她带着母亲去看大夫的时候，恰好廖五娘子也带的人送了几个病人到临时的医馆。 廖五娘子见到她，知道她找到了母亲，很为她开心，可见她们孤儿寡母，所以便把她们收留下来，安置在自己的住处。 今天她除了照顾母亲，也参与到了救济队中，忙了一整日。 陈玉珠很感激廖五娘子。这是一个独立的院子，有干净的房间。 她母亲可以在这里安心的养病，不用和其他的灾民挤到一起。 陈玉珠走到母亲的门前，强行扯起嘴角，让脸上的笑容呈现出来，然后再轻轻的推开了门。 苏萍正躺在床上。她除了皮外伤，小腿处出现了骨裂。 可能是撞击在树上的时候受伤了，她那日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没有感觉到痛。 因为在洪水中泡了太长时间，受伤的地方全烂了，发着炎症。 大夫只能将溃烂的地方全部都剜下来，然后重新上药包扎。 这样的伤想要好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现在还不知道腿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或许这一辈子就瘸了。 陈玉珠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 她伸手轻轻的触碰了苏萍的额头。 额头还是有点微微的发热。 从医馆出来之后，苏萍就开始发烧，尤其是昨天晚上，烧的十分凶狠，她以为好不容易相聚的亲人又要离她而去。 得到之后再失去，痛苦是翻倍的。 她一晚上没睡，照顾着苏萍，不停的呼喊着。或许是她娘不忍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世间，用坚强的意志挺了过来。 直到今天凌晨，烧才渐渐的退了下去。 生离死别，再加上一场大病，苏萍伤了大半元气，想要恢复起来，不知需要多长时间。 今日陈玉珠见到裴乐瑶，又给裴乐瑶磕了三个头。 她知道，除了感谢苍天，就是要感谢她的恩人。 没有裴乐瑶，她母亲回不到她的身边，没有裴乐瑶的保佑，她母亲也挺不过去。 陈玉珠见她娘睡得沉，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站起身，出了屋子，将门关上，准备去灶房烧点热水。 廖五娘子信任她，让她做了一个小管事，可是她没有经验，做的并不好。 她手底下有很多男人，并不听她的号令。她做的很累，又没有办法解决，此时浑身疲惫。 “想什么呢？”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陈玉珠抬头，差点撞上眼前的廖五娘子。 她局促的后退两步，“对不起，廖姐姐，我一时失了神，差点撞上你。” 廖五娘子笑着摇摇头，拉住她的手，“我看你十分疲惫，要不就早些去歇着？” “我不累。”陈玉珠摇摇头，她是想着在廖五娘子回来之前烧些热水，也好让廖五娘子回来之后有热水洗漱。 廖五娘子对她多有照顾。她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廖五娘子多做些事情。 “你不用多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你想的越多会越累。”廖五娘子眼睛好像会说话，能看透她的心思。 陈玉珠尴尬的低垂眉眼。 “你今日做事应该很不顺心吧。刚做了管事，手底下的人年纪比你年长，有的还是男人，不好管理。”廖五娘子声音柔和。 陈玉珠看着廖五娘子，她说话温柔，慢声细语的，让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不禁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都不服我管，觉得我太年轻。” 廖五娘子让陈玉珠做小管事也不是任人唯亲，而是陈玉珠读书识字。 只这一点，就能压过九成以上的灾民。 陈玉珠做小管事除了识字以外，其他的本领都不强。 他管的人面上对他服从，可背地里很是不服气。他发号施令有很多人。都是阳奉阴违，所以敷衍。 有的人想多拿东西，她阻止还被阴阳怪气的数落。有个男人自己家婆娘至今没找到，他不着急寻找，反而还色眯眯的盯着她。就连她以为最老实的人，在背地里也在议论她。 陈玉珠十分挫败，觉得如果她不做这个小管事，可能就没这么难了。 廖五娘子轻轻的感慨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陈玉珠很是羞愧。她是很想做好这些事情的，何况这还是廖五娘子给她的差事。 她不想辜负廖五娘子对她的期待。廖五娘子给她机会，可她却做不好。 廖五娘子却并没有责备，而是声音轻柔的对陈玉珠说道，“一开始做事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属正常。” “我刚开始做事的时候，也是如此。” 廖五娘子拉着陈玉珠坐在自己身边，两个女孩子肩并着肩。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很厉害？” 陈玉珠看着廖五娘子，用力的点点头，“廖姐姐确实很厉害，我觉得您什么都能做好。那些男人看到你都弓着腰，对你都不敢直视。” 可想想她自己，连一个小队都管不好。廖五娘子可是管着上万人呢。 在她的眼中，廖五娘子是英雄，高高在上，闪闪发光。 第219章 有价值的人 廖五我娘子轻柔的笑着，缓缓摇摇头，轻轻的拍了拍陈玉珠的手背说道，“你从小就识字，多厉害呀！” “我是三年前才开始认字的，之前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纯纯的文盲。” 陈玉珠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廖五娘子。 她看过廖五娘子写字记账，字写的很好，比她写的好，账算的格外快，很多时候都不用打算盘，心算就能得到准确的结果。 廖五娘子看到陈玉珠的疑惑，接着说道。 “我家和你家很像，也是两个女儿，不过我是家中的长女，下面有一个妹妹。” “妹妹年纪与你相仿。” “我们住在村子里，冬天农闲的时候，我爹爹上山打猎。” “有一年爹爹出去打猎，忽然突降暴雪，爹爹被困在山里，等找到的时候人早已经走了。” “那个时候我才七岁。” “我娘带着我们姐妹两人在村子里生活，生活可想而知。” “寡妇门前是非多，村子里那些坏男人拦住我娘，光明正大的就做些不好的行为。” “他们欺负我家中没有男人。” “我家的田地也越来越少，因为他们明目张胆就把自己家的田埂往我家田地上挪。” 陈玉珠没想到廖五娘子家中如此艰难，露出心疼的表情。 没有这场灾难。他家日子过得还算安稳，毕竟他祖父在的时候，日子十分的富裕。 他爹是读书人，放下读书人的架子之后，也能给别人写信算账，养活家中的三个女人。 她从小跟着爹爹识字，因为父亲是读书人，所以也没有人敢随便欺负。 他爹爹还受人尊敬。毕竟谁家也有可能遭遇红白喜事，都是需要一个会写会算的人来帮忙的。 “眼看着田地越来越少，我娘就把田地卖掉，带着我和妹妹到城里生活。” “我们一家与很多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我娘给别人洗衣服，挣点铜板，勉强糊口。” “后来多亏遇到了裴娘子。”廖五娘子面露感激。 “我娘子被裴娘子雇去做卤味。” “裴娘子又开办了学堂，教我们读书，还教手艺，我在学堂里上了一年学，正好遇到裴娘子需要人手，我就报了名。” “我也是从几个人开始管理，而后越做越好，最后变成了裴娘子手底下的大管事。” 陈玉珠没想到在廖五娘子的经历如此精彩，跌宕起伏。她眼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廖五娘子紧紧的握住陈玉珠的手，柔声说道，“别看我现在什么都会，我一开始也是和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受人欺负，遭人白眼。” “当时我受了欺负，可是哭了好久。” 廖五娘子回想起当时他第一次带着人去挖水渠的时候，不服她管的人很多，她白天受了委屈，晚上就趴在床上哭。 现在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可当时确实很艰难。可那段经历让她成长了很多。 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的，所有的委屈也都没有白受的。 那时候，她以为暗无天日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可现在回头想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把那些人制服了，而且还变得游刃有余。 熬过去就好了。 “你觉得现在还有人敢欺负我和我娘亲，还有妹妹吗？”廖五娘子笑着问陈玉珠。 对于陈玉珠来说，艰难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陈玉珠摇头，“现在他们讨好廖姐姐还来不及呢。” 别说是普通的百姓和灾民，就是县里的那些官员见到廖五娘子也是满脸堆笑。 廖五娘子看着陈玉珠，“那你现在能保护好你和你娘亲吗？” “灾情总会过去，你们总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未来的生活还很长。遇到的事情会更复杂，你要怎么办？” 陈玉珠还没来得及想长远。她咬着唇角，听廖武娘子这般说，她才想到了比这场天灾更远的将来。 以前，他爹是读书人，可以护着她们，可是现在阿爹不在了，姐姐也不在了，只有她和阿娘。 娘亲的腿可能也不能完全复原，将来她还要保护娘亲。 她要面对的将来会更加艰难。 “我该怎么做？”陈玉珠下意识的看着廖五娘子。“廖姐姐，我怎么样才能保护好我阿娘？” 廖五娘子声音柔和，“你要做好现在的事情。” “裴娘子要在金水县这边开工坊，做很大的事情，需要很多很多人。” “只要你有能力，你不仅可以做一个小队长，也可以像我一样做一个大管事。这样没有人敢欺负你，你还可以养活你娘亲。” 陈玉珠满眼惊喜的看着廖五娘子。 开很多很多工坊，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廖娘子轻轻的戳了戳陈玉珠的额头，“你会读书会写字，不能只满足于做一个普通的人……” “你要从小管事做起，然后越做越大，最后做成大管事。” “将来你也可以离开金水县，去更大的地方，带领更多的人，做更大的事情。” 听着廖五娘子的话，陈玉珠好像抓到了什么。她开始陷入沉思，进行思考。 以她现在管理的这个小队来说，如果只是为了维持灾民秩序，小队里有比她更合适的人。 那人比她泼辣。如果由那人来管理，没有人敢不服。 可是这样的人会首先想着自己家。 “裴娘子喜欢用年轻人，再过些日子，工坊开起来，裴娘子也会先选年轻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小管事。” 廖五娘子轻轻的拍了拍陈玉珠的肩膀，“你光给裴娘子磕头是没用的。你得让裴娘子看到你的价值，觉得你是个可用之人。” “裴娘子身份尊贵。她不可能永远都这么照顾你。” “只有你自己变得有用，有价值，才能让她一直想起你。”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功利，但廖五娘子觉得这就是实情。 谁也不会用一个无用之人。 “那廖姐姐你教教我，要怎么管好我手下这些人？”陈玉珠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没有经验，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听了廖五娘子的话，她想走到裴乐瑶面前，让裴乐瑶觉得她有价值，可以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第220章 洪水消退 廖五娘子温柔的笑了笑，“你手中有权利，你是管事，你可以分配手下人的粮食。” “这就是你拿捏他们的手段。” “还有，你有安排他们做事的权利。什么事情轻松，什么事情繁重，你心里有了谱就可以用这个权力来摆布他们。” “这一点点权利就是你的倚仗。” “做更多的活儿，更累的活儿，就能得到更多的粮食，如果他们不愿意听你的话，那你就让他们饿肚子。” 陈玉珠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有完全明白。 她有些担心，“如果把他们惹急了，他们欺负我怎么办？” 廖娘子捏了捏她的手，接着说道，“这权利是府衙赋予你的，又不是你凭空得来的，如果他们敢明目张胆的动手，你就告诉衙役。” 虽然陈玉珠没有权利处置这些人，可官府有权利。关进大牢里，要打要罚，那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只要你能做到公允，按一个规则办事，问心无愧。如果他们依然故意找茬，那你就找上级。” “一级一级往上报，大不了闹到裴娘子面前。” “裴娘子安排所有的人做事，我们就保证这些人都能听从裴娘子的安排。” 陈玉珠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看着廖五娘子，眼神里满是崇拜。 “我一定会记住廖姐姐的恩情。” 廖武娘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陈玉珠的肩膀。 “我能帮你的有限，你要记就记裴娘子的恩德吧。” “我这些经验也都是裴娘子教给的我，如今我又把这些经验传授给你。” “以后你的职位值高了，还会有新人进来，你再把这些经验交给他们，一直传下去。” 廖五娘子向灶房的方向走去。累了一日，她确实需要洗洗才能睡得舒服。 站在灶房门口，她看着坐在那里发怔的陈玉珠，心里想，孤儿寡母，与她和母亲当年是一样的。 当年在上饶县，裴娘子帮了她，给了她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将她拉出泥潭。 她现在也愿意帮陈玉珠一次，给陈玉珠一次重新活下去的机会。 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廖五娘子烧了热水，简单洗漱之后又开始处理手头的事务。 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艰难是她不断努力的动力，也是她不断向上的野心。 手头的事情处理不好，裴娘子就不会再重用她。 烛火跳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映照出昏黄的光泽。 金水县的洪水在肆虐了十一日之后，终于开始慢慢的消退。 没有新的雨水补充，洪水退的也快。 四日之后，洪水退回河道，回归它该有的轨迹。 李豫组织民工加固河道的堤坝。 这只是预防河水再一次冲毁堤坝，形成二次决堤。 至于河道的彻底加固，还要等洪水完全退下去之后，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洪水淹没的土地在洪水退去之后慢慢的裸露出来，在太阳的照射下，渐渐的干涸裂变。 灾民们陆续返回自己已经被冲毁的家，寻找家的痕迹。 这就意味着赈灾的过程结束了。工作进入下一个阶段，重建阶段。 “受灾的三个县城一共死了多少人？”裴乐瑶问李豫。 她组织的船队从洪水区救回来不少人，不过后面几日就没有再发现活人了。即使在树上看到有人，救下来之后，也是一具尸体。 李豫将统计的数据拿给裴乐瑶。 “死亡将近六百人，比以前预想的人数要少很多。” 如此大的洪灾，有死伤是很正常的。死了六百人，已经是非常小的损失。 按统计数据来说，这一次洪灾的规模不小，可死亡者却是一个完全能接受的数字。 这样看下来，这一次赈灾成果卓越。 裴乐瑶心情愉快，眉梢舒展。 李豫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上报朝廷的折子。 “这次赈灾，公主殿下是首功。” 李豫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在洪灾之后组织起一艘船队在洪水区搭救百姓。 按照以前的经验，衙役能将逃出来的灾民情绪安抚好，让他们有口汤喝，不至于发生暴动，已经是居功至伟。 核算下来，自从组织团队开始去洪水区救人，一共救了将近八百人，这些人能活下来都有赖于裴乐瑶在灾民安置点井然有序的安排。 因此，李豫觉得，裴乐瑶这一次是立了大功劳。 裴乐瑶却在思考，皇帝如果得知这一次她赈灾有功，会怎么想。 从她那几个兄长来看，大皇子和三皇子从资质上来说是几位皇子中最差的。 可皇帝却一直在背后怂恿这两位哥哥在明争暗斗。 二皇子城府最深，是最聪明的，却要藏拙，一直不表现自己的才能。可见他是知道皇帝不喜欢皇子太冒头。 四皇子也很聪明，也很有能力。可是他却明目张胆的躺平。可见，他也知道，皇帝其实不太喜欢太聪明的人。 至少皇帝不喜欢比自己聪明的人。 即使她是女儿，皇帝也不希望她太聪明，还是那个会撒娇的女儿更得皇帝的喜欢。 裴乐瑶笑了笑，“我只是为了在金水县发展我的产业。” “至于救人，恰好是赶上了，我又是个心软的人。” “见那些人陷入苦难，不忍心袖手旁观。” 裴乐瑶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爱财，心慈手软的小姑娘形象。这也符合她在皇帝心中的定位。 李豫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他不是傻子，知道裴乐瑶做这些事情根本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些理由。 一个人做事是否发自真心，是否有能力，有才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裴乐瑶见李豫不相信，神色便郑重起来。 “身为大周的公主，见百姓遭难，出手救助是理所应当的。” “这没有什么可赞颂的地方，也不能以此居功。” “我享受了百姓的供奉，在百姓遭难的时候，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这有什么可歌颂的？” 第221章 得用的女管事 李豫听了裴乐瑶慷慨激昂的说辞，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 裴乐瑶内心无语，她这些话也就是能糊弄一下刚正不阿的李豫。 只有内心正直善良的人才能被她这些话忽悠。 虽然她是公主，可是若说皇帝的那些子女所享受的荣华富贵，她算不得什么。 就是大公主，二公主这些人，虽然皇帝与她们不怎么亲近，但是逢年过节该给的赏赐可半点也不少。 五皇子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在金窝窝里长大的。 不过，李豫因为自己太过于善良和正直，所以并没有看出裴乐瑶正义凛然之下真实的想法。 他听到裴乐瑶的话，脸颊微微发烫。 他心想，自己的德行和人品在公主面前着实不值一提。 儒家讲究修身，治国，平天下，内修己身，外施于民。 他自己的德行修炼还没有到位。 自己这个三十多岁的人在公主这个十多岁的小娘子面前，品行低下，实在汗颜。 比起六公主的思想境界，他真是差的太多了。 想到此处，李豫内心里对裴乐瑶更加敬佩。 裴乐瑶看着李豫微微涨红的脸颊，就知道这位正直又善良的古人脑补了很多东西。 “臣知道，这份奏折该怎么写了。” 他是想将裴乐瑶的功劳大写特写的 可现在公主殿下不想居功，他只能隐晦的表达出来。 于是裴乐瑶看这份奏折，便是李豫不论做了什么，背后都有六公主的资助。 她看了整篇奏折，又看着李豫那张正义凛然的脸，心里想，人太正直也不好。 但凡一个利己心思比较重的人，定然会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可李豫却恨不得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别人。 想到这些，裴乐瑶又兴奋起来，这就是她想要的臣子的模样。 其实裴乐瑶是想在奏折当中只要提一下她的名字就好，其他的都不用多说，可她也知道，就是让李豫再改，改动也不会太大。 好在她已经不是那个最显赫的名字。 但是有些事情她想藏也藏不住，毕竟洛州离京城实在是太近了，迟早都会传到皇帝的耳中。 李豫喊衙役进来，将奏折折好，然后交给衙役，让其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去。 “灾情到这个阶段该走下一步了，就是如何重建和恢复生产。”裴乐瑶向后一步，坐在椅子上。 “现在这个月份，粮食是种不了了。只能种一些蔬菜。” 河水决堤，冲出来的淤泥是多年沉积而成的泥土。这样的土地，养料十分的丰富，土地肥沃。 这些河滩土可以种植一些蔬菜，此外也可以拿来烧砖。 丰富的泥土资源，可以烧出很多的砖。 砖烧好之后可以盖房子，盖工厂，铺路，整修金水县城。 裴乐瑶只有公主身份，却没有实权，所以她想要在金水县做事，必须借助李豫。 李豫知道裴乐瑶想做什么，赶忙说道， “臣之前已经陆续让人开始清理淤泥。这些淤泥一部分送到了田地里当做肥料，另一部分则堆积起来。” “公主想做什么，随时拿去就可以。” 裴乐瑶眼睛一亮。李豫实在是太能干了，已经预见了她想做的事情，提前做好了准备。 “我想先建几个砖窑，需要雇佣人手……”裴乐瑶心情愉快的说道。 李豫神色淡淡，“臣已经整理好了金水县清白人家的人员名单，一会儿就让人送到公主殿下面前。” 这种想睡觉了，有人给递枕头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金水县的码头被冲毁了，想要运输物资，先要将码头修整好。” 李豫微微颔首，“公主说到了点子上，臣前两日已经派县衙中的工匠去查看码头。” “码头损毁的情况昨日已经到了臣的手中。臣和几位县里的官员商量了一下。” “最快七八日应该就能修好。” “还有，通往洛州的官道被洪水冲毁，道路上满是树屋和房屋的废墟，还有被水冲刷出来的沟壑。” “臣已经派人去清理管道，估计两三日就能清理完成。” 洛州城并没有受灾，洛州又是物资输送的交通枢纽。其他地方来的物品都是在洛州进行中转，然后才分散到周边的各个县城。 金水县到洛州城的运输线必须要尽快打通，以方便人员和物资的往来。 裴乐瑶看着李豫，眼睛亮晶晶的。 之前她没做过领导，此时才深刻的体会到那些领导手底下有一个得力又能干的人，是多么的开心。 干大事的时候就需要能干，又勤奋的臣子。 孟广元是戳一下，动一下。 李豫是，你说一句话，他已经给你想到了十步以外。 此时在裴乐瑶眼中，李豫就是金疙瘩，什么孟广元，宋玉之流，全都往后撤。李豫才是那个她最亲爱的人。 “先生家中的子侄，兄弟，有没有想出来做事的？”裴乐瑶眼珠子一转一转，开口问道。 李豫这么能干。他的子侄兄弟定然也不是无用之人，不如都出来给她做事。 她需要很多的人才，得用的人越多越好。 “对了，还有师娘，我听说师娘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子。” 裴乐瑶对李豫的家庭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有一子一女，年纪都还尚小。 李豫见裴乐瑶说起自己夫人，脸上顿时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内子读书浩繁，如果是男子，定然也能金榜题名。” 裴乐瑶摆摆手，“金榜题名的事情无所谓。” “只要有能力，处处都是发光的地方。” 这个时代限制女子参加朝堂科举考试，实在是太可惜了。 有很多女子的聪明才智，可不亚于男子。 不过她对于身份毫无芥蒂，只要有能力，女子，男子都可以。 “师母现在就在洛州城，不如你把师母接过来，你们也能夫妻团聚，顺带也能让师母……” “师母这样的人才困于内宅实在是太可惜了，不如出来做些事情。” 廖五娘子熟悉汝州那边的情况，不可能一直留在金水县，她要负责两边的联系，人员和货物的流通。 所以她身边急需要一个自己信任，又得用的女管事。 第222章 丢皇帝的脸 李豫听着裴乐瑶的话，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可看着裴乐瑶完全为他着想，心疼他们夫妻长期分居，所以才提议将他夫人接过来，让他们夫妻团聚，又觉得她或许想多了。 灾后重建开始，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一旦动工便难以停下来。 裴乐瑶发现，要比她想象的更费钱。 六月中旬，她就觉得手头特别缺银子，捉襟见肘。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如此浩大的工程。 她得找点银子去。 朝廷给金水县的赈灾款到了一些，但少的可怜，连塞牙缝都不够。 裴乐瑶觉得得通过自己的关系讨一些银子回来。 于是裴乐瑶给谢晋写了一封信。 谢晋又去找了宋城。宋城善于喝酒，又能歌善舞，还会作诗，最近总是随着皇帝上摘星楼饮酒作乐。 宋城给皇帝吹了一些风，让皇帝知道裴乐瑶在金水县赈灾的时候做了不少事情，最关键的是花了很多银子。 与此同时，裴乐瑶又给洛美人写了一封信。 洛美人很是得宠，这份宠幸竟然还一直保持下来。 皇宫里不缺美人，可是能长久得到皇帝宠爱的美人却十分难得，除了容貌之外，定然还有别的过人之处。 华贵妃虽然嫉妒，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她的年纪到了。 三十多岁的女人，不论再怎么保养，与十六七的女子相比，终究差距甚大。 何况，现在她最要紧的是五皇子，不能因为一个美人，而引起皇帝的怒气。 此外，皇帝也并没有给洛美人提位分。金银珠宝赏赐不少，可位分依然停留在美人。 姚家得到的已经够多，她即使再嫉妒，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何况姚丞相也敲打了她，让她不要跟一个小小的美人争风吃醋。 洛美人收到裴乐瑶的信，仔细的看了几遍，心中有了计较。 皇帝来到洛美人的住处。洛美人正半躺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信，一副认真读信的模样。 “谁给你写的信？”皇帝开口问道。 洛美人匆忙起身，眉眼带笑向皇帝屈身行礼。 其实她早已听到了皇帝的脚步声，只是故意让皇帝看到她在看信。 皇帝也是人，每日处理很多事情，他也需要一些乐趣。 所以洛美人故意将信藏在自己身后。 皇帝果然来了兴致，伸手揽住洛美人的腰肢去抢信。 洛美人却把信紧紧的握住，“陛下耍赖，怎么还能抢东西呢？” “看来是贞儿的小秘密，朕不能知道。”皇帝做出一副拈酸吃醋的样子。 “在陛下面前，妾身哪里来的小秘密？”洛美人贴在皇帝的怀中，声音娇嗔。 “妾身是想让陛下猜一猜，这是何人写的信。” 皇帝眉梢挑起，兴致更加浓烈。 “难道是洛家人想要求个一官半职。”皇帝想了片刻说道。 洛美人纤细的手指戳了一下皇帝的胸口，随即柔软的腰肢离开了皇帝的怀抱，做出一副娇嗔的模样。 “在陛下眼中，妾身只知道为自己家人求官。” 其实洛美人也没有为自己家人求什么官职，他父亲也才是个地方官，而且只是一个七品的府衙司曹。 朝中有一个华贵妃和姚丞相就可以了。 像洛美人，他只想把她当做一个小女人，来享受男女之间的欢爱，不想再牵扯其他的利益关系。 一旦牵扯到朝堂，那份单纯的男女欢爱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两年皇帝越来越将前朝和后宫分割开来。 “看来是朕误会贞儿了。”皇帝说道。 “你若想为自己家人求官，朕也不会生气。” “我父亲资质平庸，能有现在的官坐已经很好了，妾身可不想为他求官。” “妾身这个洛家，小门小户，没有多少人口，也没有资质甚高的后辈，他们能衣食无忧的生活，都是陛下给的恩德，妾身哪里敢奢望更多。” 洛美人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的定位。 皇帝之所以这般宠爱她，就是因为她没有太多的欲望。 她的家人也曾写信给她，想要谋取一些利益，被她断然拒绝了。 远离皇宫，远离皇城，没什么不好的，只要让地方的人知道她在皇宫很是得宠就足够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巴结他们家。 家里过上衣食无忧富足的生活就足够了，还想要什么呢……人要知道满足。 每个人都想做华贵妃，可这么多年，后宫中也就只有一个华贵妃而已。 何况姚家未来怎么样，谁又能知道呢。 “看来真的是朕误会贞儿了，朕给你道歉。”皇帝又将人拉入怀中，“再让朕猜猜是谁的信？” 洛美人眉眼带笑，仰头看着皇帝，“妾身给陛下提一个醒。” “这信不是洛家来的，而是你们裴家人来的。” 皇帝眉梢扬起，“看来是小六那个丫头给你写的信。” 洛美人杏眸圆睁，满眼都是惊讶的看着皇帝，眼神里充斥着崇拜的神色。 “陛下真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 皇帝被夸的很是受用，“朕自然能猜的出来。” 洛美人接着夸赞道，“陛下是无所不能的。妾身这点小把戏在陛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是赤裸裸的奉承，可皇帝听着就是心情舒畅。 洛美人将信交给了皇帝。 皇帝看完了信，笑了起来。 “陛下，六公主写了什么，让陛下笑得如此开怀。” “这丫头竟然向你哭穷。”皇帝又将信递给洛美人。 “之前李豫汇报赈灾在折子里提了六公主，朕当他是趋炎附势之人。” “故意在信中多提到六公主，想要攀附六公主，得到朕的青睐。” “这样的人朕见多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折子里关于六公主的内容，朕直接就略过了。” “前两日在摘星楼，宋城也跟朕说，这次赈灾六公主费了很多的心思，花了很多钱财。” “宋城原本就是走小六的门路上来的。他在面前提到了小六，朕也不以为然。” “对提拔自己的主子感恩戴德，那不是应该的吗？” “小六竟然把信写到了你这里，向你哭穷，借银子，真是把朕的脸都丢尽了。” 第223章 都督送礼 洛美人说道，“陛下也真是。” “六公主原本就是心善之人。她既然身在灾区，哪里能不出手援助，看着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饿殍遍野。” “灾情已经结束一个多月，六公主这才让宋城给陛下透点口风，想要得到陛下的资助，可陛下却完全没放在心上。” “六公主想要为百姓多做一点事，把自己的银子花光了，来问妾身借点银子，妾身自然是要慷慨解囊的。” “妾身已经让人收拾了金银首饰，准备送过去呢。” 就在此时，两个丫鬟捧着首饰盒走了进来。 “主子，首饰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洛美人点点头，“找个妥当的人送到六公主的手中。” “行了……”皇帝打断洛美人的话， “就你那点首饰，在灾区能干什么？” “真是没想到，她真是为灾区做了很多事情。” 裴乐瑶给洛美人的信写的很仔细，说她在金水县买的地被洪水淹了，又看到受灾的百姓，生活困顿，她心生可怜悯，自己掏钱买了很多粮食给灾民施粥。等赈灾结束了，她手中空空如也。 她字里行间都是在详细的叙述自己此时穷得揭不开锅，做好事把银子花的一干二净。 本来想着亲自给皇帝写信，赏赐她一点钱，可又不好意思张口。 “公主殿下心善。”洛美人将看了五六遍的信又重新看了一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但凡公主殿下有办法，也不至于在妾身这里张口。” 皇帝觉得不论是裴乐瑶还是洛美人都是妇人之仁，说好听是心善，说不好听就是心软，难成大事。 可他们都是女人，有这样的柔软的心似乎又再正常不过。 随着他的年纪渐长，身体大不如前。他也更喜欢洛美人这种柔顺婉约的女子。 他不再喜欢华贵妃那种强悍又有欲望的女人。 所以他喜欢裴乐瑶这种心软又难成大事的样子。 “这件事情既然朕已经知道了，怎么能让贞儿出银子。” 皇帝将李莲叫进来，吩咐道，“让户部再给金水县拨一笔赈灾款过去。” “即使国库再穷，也不能让公主用自己的体己银子来贴补朝廷。” 大周再穷，那也是一个偌大的国家。如此大的一个国家直接给一个小县城拨款，压力并不大。 时间进入八月，金水县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灾民很大一部分都裴乐瑶该办的产业下做事。她开办了砖窑，组织建筑队拿着青砖给县中遭了灾的富户修理宅院。 这个当然不是免费的，富户是要出银子的。 李豫得到户部的一大笔款项，震惊不已，后来才在内侍的口中得知，这是皇帝为了贴补六公主拨付的一批赈灾款项。 李豫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给皇帝上折子之后，他便不断的给户部写信息，让户部下发后续的赈灾粮食和物资。可他的信像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可六公主却通过私人关系要到了这么大一批赈灾款和赈灾物资。 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以通过正规的渠道解决，可是却解决不了，对方总是以各种方式来推诿扯皮。 可正常的事情却用私人的关系解决了。 事情的结果比他料想的好的多，可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如此这般，整个朝廷，整个国家不按规则办事，全是人情世故，国家将何去何从？ 裴乐瑶看到如此巨大数额的款项和物资，震惊的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这比他们想要得到的多了两倍还要多。 看着李豫落寞的神色，裴乐瑶知道，这位保持本心又正直的官员心里在想什么。 可她也无可奈何。正常的渠道无法解决，她只能走旁门左道。 她此时也对皇帝咬牙切齿。 既然户部有银子，李豫写了那么多信，户部为什么不下拨赈灾款和赈灾物资。 还有，既然有银子，早些的时候让他疏通河道，他为什么不做？ 非得发了洪水，人死了，房屋冲毁了，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他才把款项拨下来。 这批银子，如果去年用在疏通河道上，哪里会发这么大的洪水。 都说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可那六百来条生命，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彻底晚了。 裴乐瑶也没有多劝李豫，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早一天认清现实也是好事。 金水县的县衙也在修缮中，洪水把县衙也损毁严重。 洪水退去之后，李煜雇人开始着手对县衙进行修缮。这也解决了一部分人的生计，让他们有事可做。 洛州府除了金水县遭灾之外，其他的几个县城也同样遭到了水灾的破坏。 只是这些县城没有金水县这么严重，没有死那么多人，但是他们的房屋损毁严重，田地也都毁了，今年颗粒无收。 金水县这边有活儿干，很多人都跑到这边来找事做。 金水县的人口在灾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比以前更多了。 裴乐瑶建了砖窑，纺织厂，开了粮铺，不停的用烧出来的砖盖房子，修路，平整土地。 来应聘的人太多，劳动力过剩，裴乐瑶便让他们按照户籍每家至少有一个人在干活儿，有收入。 只是现在纺织厂的厂房还没有盖好，纺织厂的规模也很小。 裴乐瑶准备建一个大的纺织工厂。一开始她本来只是想雇佣金水县的妇女，可现在看来，周边的那些县城的妇女也会来纺织厂做事。 厂房修建好之后，裴乐瑶便让李豫的夫人秦芸出来做厂房的大管事。 秦芸虽然是大家闺秀，却也不像很多内宅女子，只会相夫教子。她挺有能力。 纺织厂的厂房建好之后，又制作了更多的纺织机，安置了更多的妇女在纺织厂进行做工。 纺织产品做好之后，还要想着如何销售出去。 裴乐瑶正为销路发愁，谢晋给她来了一封信。 信中说，燕州都督赵攀，又兼任云州知府。 其实官员调动，与裴乐瑶也无甚关系。 只是这个赵攀颇会人情世故，给京城的很多官员都送了珍贵的财物。 作为皇帝最得宠的公主，裴乐瑶也收到了一份礼物。 第224章 急着挣钱 裴乐瑶也没想到还有官员如此会做人。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赵攀给她送了什么礼物。 只是她身在洛州，实在是不方便回京城，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但是她不想和赵攀这样的人有所牵扯。 她如果收了赵攀的礼，让李豫这样的人怎么想。 她身边可都是正直的人。 即使她再缺银子，也不能接受地方大员的贿赂。 这会让很多人怀疑她的立场。 他不仅要把礼物退回去，而且还要御史台参赵攀一本，表明自己的立场，与这些人彻底划清界限。 于是她写信给谢晋，让谢晋替她把赵攀的礼物扔出去，然后在上书皇帝，参赵攀贿赂朝臣，以此明志。 不仅谢晋代表裴乐瑶参了赵攀一本，就连张启年也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文章参了赵攀。 作为地方大员，竟然明目张胆的带着礼物贿赂京城的朝臣，以及权贵，连公主都不放过，简直太嚣张了。 皇帝看着张启年的奏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燕州与苍月国接壤，苍月国势力越来越大，这是他表明对赵攀的重视，好让赵攀挡住苍月国，断了苍月国南下的野心。 可是张启年就奏折里说的也有道理。 皇帝左右为难，感慨一句，帝王真难做，然后将张启年的奏折放进火盆里，化为灰烬，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朝臣之间立场不同是很常见的事情，这也是皇帝乐见其成的。 平衡之术就是如此。 如果所有臣子的立场都一样，他又如何施展帝王之术。 臣子之间有矛盾和冲突，他才能利用矛盾和冲突去平衡朝堂。 如果臣子之间都是和睦团结的，会让皇帝觉得恐怖。 金水县北边的山上发现了一座煤矿。 裴乐瑶用煤来烧砖，然后再用煤渣铺路。 经过煤渣铺出来的道路结实，平整，即使下雨也不会踩的两脚都是泥。 裴乐瑶充分运用了煤炭，将其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这个时代人们用煤的频率是很小的。煤产生的煤气会导致煤气中毒。 所以有钱人家取暖都是用木炭。 煤炭在其他地方利用的频率也很低。 砖窑里的工人没想到煤燃烧能产生如此大的热量，比燃烧木柴既节约成本，又节约人力。 裴乐瑶今日视察完工厂回来之后见到了刘大友。 刘大友人黑了，但是显得更加精干。 刘大友见到她，跪地磕头，眼神里满是尊敬。 刘大友带领着商队去了一趟苍月国。此时回了京城，见了妻儿一面，得知裴乐瑶在洛州，便匆匆赶来。 刘大友详细的介绍了商队的情况。 “卑职见到了那扎依公主。”刘大友说着将那扎依给她的信掏出来，放在裴乐瑶面前。 裴乐瑶接过信，打开。信是用羊皮包裹着，厚厚的一层。 长途跋涉，担心信件损坏，或者是泡了水，羊皮能够很好的让信得到保护。 裴乐瑶看了那扎伊的信，得知她有一位舅舅来到了大周，取名叫做李忠。 这位李忠与那扎依是堂姐弟的关系。 裴乐瑶想好了将李忠安排的去处，写了一封家书，然后连带一小箱金子一起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京城。 那扎依给了她李忠的住所，她有地址。 刘大友看到裴乐瑶送给李忠的那小箱金子，满是羡慕。 他心中更加的向往，因为他觉得李忠定然是有过人之处，得到了裴乐瑶的赏识，才会被如此器重。 如果他也能得到裴乐瑶的赏识，定然也会拥有这么多的赏赐。 这一次回来，裴乐瑶给他结了尾款。 这一次走的时间长，来回将近一年。 只是因为这是头一次去，有很多事情还不熟悉，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行商有很多的手续需要办卡，各个关卡都需要打通，该送礼的送礼，该走人情世故的，走人情世故。 他给那扎依送了粮食，粮食搬下来之后里面装上了铁矿，去的时候是普通马匹，回来的时候就换成了战马。 这是他这一次行商的主要目的。 用大周的粮食交换苍月国的战马。 原来装粮食的马车被掏空，里面塞满了粗糙的铁矿石。 拉粮食的普通马车也包换成了专门拉铁矿石的马车。 裴乐瑶没有亏待他们，直接将这一次的工钱翻了好多倍。 毕竟私运铁矿和战马违反了大周的律法。这些人提着脑袋给她卖命，她自然不能亏待。 刘大友作为这五百人的领队，赏钱拿的最多。 以他这一次的工钱，跑个两三趟就能在京城买一个小院子了。 在京城拥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这是刘大友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回到京城，他去妻儿所在的大院，看到了健康红润爱笑的妻子，看到了健康活泼，长高许多的儿子，和扎着双丫髻，活蹦乱跳的女儿，感觉一切像在做梦。 停留的时间虽然短，但妻儿一直在念叨裴乐瑶的好。他们的生活都是裴乐瑶恩赐的。 但是他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裴乐瑶建功立业，得到更多的赏赐，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的儿子在书院读书。他甚至向往着以后家里能出一个读书人。 听了刘大友的想法，裴乐瑶笑着道。 “这已经入秋了，再去北边，天寒地冻。”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北边就会下雪。这样的天气你们出门太危险了，等几个月，春暖花开再说。” “钱不是一下子就挣到手的。” 裴乐瑶笑了笑，“何况，与妻子分别将近一年，难道你不想与她多处一段时间。” 刘大友面颊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 “好了，别着急，这一趟把路走熟了，下一次去速度能快许多。”裴乐瑶将刘大友打发回了京城。 金水县离京城不远，裴乐瑶觉得自己也该回京一趟了。 可这边的事情刚刚起步，需要将其托付出去。 于是裴乐瑶便来到了县衙的后院，去找李豫的夫人秦芸。 秦芸带着一双儿女来到金水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秦芸有一手好厨艺，裴乐瑶经常来蹭饭，已经非常的熟悉。 第225章 谋划知府 秦芸看到裴乐瑶，放下手中的笔，冲着她笑了笑。“公主殿下来了，快请坐。” 裴乐瑶微微颔首，坐了下来，有侍女上了热茶。 秦芸出身世家大族，原本家中给她定了亲事，但后来他相中了考中一甲进士的李豫。 于是她主动展开追求，并与家中闹着退了原来的亲事。 秦家自然不同意，可秦芸竟然奋不顾身的与家族断了往来，也要嫁给李豫。 李家小门小户，与之前她定的亲事相比，简直天上地上之别。 可秦芸却不顾一切也非要嫁给爱情。 用后世的话来说，秦芸是典型的恋爱脑。 可秦芸却不是那种依附于男人生活的女子。 嫁给李豫之后，她没有将自己困在后宅，只是操持家务，照顾孩子，而是读书练剑，舞文弄墨，外出交友，比出嫁之前在世家大族里更加自由自在。 最关键的是，她把李豫收拾的服服帖帖，至今夫妻一双人，家中没有妾室，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也算是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 所以，女子做出了选择，也要有能力把自己的选择经营好。 而不是遇到挫折就后悔自己的选择，变成一个怨妇，那日子就会越过越凄惨。 秦芸这样的人也是裴乐瑶需要的。在大周这个社会背景下，她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通过这段时间她对秦芸的观察，知道她是个能担起大事的人。 所以她离开之后，便想着让秦芸为她操持这边的事情。 “我找师娘主要是想要拜托师娘帮我处理这边的事情。”裴乐瑶诚恳的说道。 “我得回京城一趟。” 秦芸完全可以处理她这边的事务，甚至有很多地方比她做的更细心。 金水县这边有了秦芸，她就可以腾出手来处理其他的事务。 秦芸笑着答应下来，“早先听郎君说你要雇我做大管事，我还盼着呢。” “想着你怎么一直没来找我？” “你回京城准备停留多长时间？” 裴乐瑶说道，“暂时还不清楚，或许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再回来了。” “如果有事情也会离开京城。” 秦芸很乐意出来为她做事，裴乐瑶也很开心。 * 朝上，因为皇帝的精力下滑，原本压下去的立储之事又开始提了起来。 之前是担心皇帝再次晕倒，所以朝臣们都压着心中的想法。 现在半年过去，朝臣们见皇帝的身体并无大碍，所以陆陆续续又有人提了起来。 大皇子党和三皇子党中间夹杂着沉默的二皇子党。 三皇子成婚许久，府中妻妾成群，却没有子嗣。 没有子嗣就看不到将来。三皇子和大皇子争的时候就少了底气。 府中这么多女人都怀不了身孕，三皇子自然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 一个男人怎么能随便怀疑自己不行呢？于是三皇子偷偷请了大夫，打着是为三皇子妃看病，其实是给他自己看。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阳气太弱，需要吃药滋补。 三皇子在皇子府大发脾气，将自己关了两日，出来后也只能吃药补身体了。 毕竟未来的储君生不出孩子可是大事。 三皇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经营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断送在子孙根上。 三皇子吃药的事情也瞒不住人，但他对外宣称秋日天凉需要滋补。 他很严肃的叮嘱三皇子妃。“你也喝些滋补的药品，到时候我调理好了，我们再要孩子。” 这件事情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皇帝更不能知道。 皇帝绝对不会让一个身体有问题的皇子继承皇位，如果这事传出去，他好不容易积累的势力，恐怕顷刻之间就会毁于一旦。 毕竟谁会跟着没有希望的皇子奔前程呢。 三皇子妃自然点头应下，但心中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嫁给三皇子几年，一直怀不上，她压力十分的大，经常失眠，现在检查出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就松了一口气。 是种子不行，不是她肚子不行。 一支利箭破空，正中靶心。 裴乐瑶放下手中的弓箭，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她的箭术越来越精湛了。 “殿下……” 无艳快步走了过来，来到裴乐瑶身侧，低声说道。 “已经查出来了。” 裴乐瑶将弓箭放在武器架子上，向书房的方向走去，对，坐下来之后，她拿起洛州府的官员名册。 洛州府她现在有两个县城，一个金水县，一个临安县。 前几日洛州府一个官员被人杀害。 无艳现在也帮她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无艳的功夫很高，又能读书认字，这样的人只做一个暗卫实在是太浪费了。 “这些人是洛州知府钱泽的家奴。” 钱泽是姚丞相的人，先前姚丞相曾经举荐钱泽做吏部侍郎，可有人认为他不学无术。 在姚丞相升任左相之后，便将他提拔为洛州知府。 “右相大人真是门生故吏遍天下。”裴乐瑶神色冷淡，在京都也要费心去管理洛州的事务。 整个洛州她都想要。那么洛州府的官员得是她的人。这样才能将整个洛州掌握在自己手中。 洛州城是她规划中最重要的一步。她将其视为自己的领土，怎么能让别人做洛州知府。 她在金水县和临安县苦心经营，可这些县令的顶头上司却是丞相的人。 他们一声令下，就能剥夺她所有的劳动成果，这是她完全不能接受的。 裴乐瑶沉吟片刻，以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能与丞相大人公开对上。 但是得把钱泽拉下马才行。 钱家是大家族，根基深厚。 但是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问题，船大难掉头，这么大一艘船，难免有几块木板是腐烂的。 虽然都姓钱，但是他们之间也有矛盾和冲突。 如此大的家族，如此多的利益，怎么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定然是有偏向。 “听说钱泽和钱家的家主钱松关系不好。”无艳压低嗓音说道。 “只是其中有什么矛盾，还未可知。” 果然是做过暗卫的人，对这些家族的阴私之事也有所了解。 她年纪太轻，这些老一辈的恩怨她不了解也很正常，知道这些恩怨的都是老年人。 第226章 钱泽的过往 既然是老年人知道这些过往的故事，那就去请教老年人。 于是，裴乐瑶带了两坛好酒，到了梁先生家。 上了门，裴乐瑶先把自己两坛好酒奉上。 梁先生也不顾旁人在场，，直接揭开酒盖，上去深深的吸了一口酒气，满脸都是陶醉。 爱酒之人就是这般模样。 梁先生很是开心，“好啊，还是公主殿下知道我的心思。” 梁先生年纪大了，连教皇子们读书的差事也推掉，闲来无事便喜欢上了喝酒。 寒暄两句，裴乐瑶便问起了钱泽和钱家的矛盾。 梁先生捋着花白的胡须坐下来，一副要慢慢道来的模样。 “这件事情年头比较长了，但我还真知道。” “钱泽并不是钱家的正脉，而是旁支。而且是一支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 “钱松早年与我交情还不错，只是现在距离隔得远了，往来也就少了。” “如果追溯起钱家，那可得追溯到前朝。” “前朝那可是个战乱年代。”裴乐瑶说道。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大周之前纷纷乱世了几百年。 群雄并起，王朝更迭，有的时候在这片土地上如星罗棋布的排列着十几个国家。 “钱家的祖上曾经也做过皇帝。” “钱家的老祖宗曾经做过齐朝的枢密院使，忽然发动政变，杀了齐国皇帝，自己坐上了皇位。” “不过钱家终究是读书人，诗词歌赋上还挺有造诣，但是治理国家就差了一些。” “这个王朝没持续多久，别人如法炮制。王朝也就灭亡了。” 钱家人如此延续下来，在诗文音律造诣上还是颇深的，而且在考据学上也很出名。 钱家人貌美，尤其是男子，丹凤眼，格外的妖艳。 “可前者却是一个例外。”梁先生笑意深深地说道，“树木大了，总有一些残枝败叶。” “钱泽就属于例外。他不学无术，在诗文上半点造诣没有，甚至字写的奇差，勉强能读公文，文采更是无从谈起。” “可此人却善于钻营，会巴结逢迎……” “再加上他的相貌长得猥琐，与钱家人大相径庭，便没有人喜欢他。钱家人一向都看不起他。” “所以，钱泽便干脆与钱家背道而驰，投靠了姚丞相。” “姚仁美从钱泽口中得到很多关于钱家的阴私之事。” “于是姚仁美便开始拉拢人参钱松等人。” “钱松也不干净，最后被姚仁美参了下去，被贬了官，后来干脆辞官回乡。” 故事虽然长久，但也不是一个复杂的故事。现在看来，钱泽挺符合爽文男主的形象。 因为长相不好，不学无术，被家族厌弃，最后与家族决裂，一刀两断。 他干脆投靠了钱家的政敌，反咬了钱家一口，把钱家家主拉下马。 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弃子复仇的故事。 “姚仁美是真坏，故意将钱泽安排到洛州，做了洛州知府。” 梁先生脸上满是八卦的表情，“他把钱松拉下马，还要放一个人在他的门口恶心不断他。” “用心极其歹毒啊。” “那钱家就这么在洛州被他恶心着。”裴洛瑶问道。 梁先生笑着撸了撸灰白的胡须，说道，“钱家在洛州经营多年，根就在那里，家业也在那里，搬也搬不走。” “从前朝算起来，钱家在洛州经营了一百多年。” “一棵大树长了一百多年，根得扎到多深，哪能因为一个人就连根拔起。” “即使再恶心，也要忍着，要不然就动了根基。” 裴乐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现在看来，钱泽与钱家的矛盾已经势同水火。 钱家人只要能把钱泽弄死，定然愿意付出代价。 如果是这样，那她愿意卖钱家一个人情。 “先生现在不教书，生性倒是更加洒脱了，这字写的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裴乐瑶看着书桌上梁先生的墨宝，啧啧几声，赞叹道。 梁先生尴尬的干咳几声。“之前一直写的是行书和楷书，从来没想过这种书法。” “这就是随性所，发乱写的。” 梁先生还不知这种书法叫草书。 草书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得修为达到一定的程度，心中有丘壑才能写的出来。草书讲究，形草而神不草。 “既然先生觉得写的不好，那我就拿回去，好好的收藏。” 过两年先生作古了。这些墨宝就能价格翻倍，甚至翻好多倍。 当然，她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梁先生，要不然老师会伤心的。 她要得到整个洛州，只得到几个县城是不行的，一定要把洛州知府换成她的人。 只是姚丞相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洛州。 即使她把钱泽拉下水，姚丞相也有可能安插另外一个亲信过去做洛州知府。 她要把钱泽拉下去的同时，还得让姚仁美不得不放弃洛州知府这个位置。 裴乐瑶在这里算计着该怎么让洛州知府换一个自己人。 姚丞相则是到了摘星楼。逍遥楼今年春天开始设计修建，已经盖了一年。 不过逍遥楼没那么好建，最关键的是温泉水要流遍整个逍遥楼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达到目的。 虽然工部在修建，可是这是他向皇帝的建议，所以昨日他又去逍遥楼督察工程的进度。 见到基础的结构才刚刚完成，他很是气恼，将工部尚书训斥了一番。 不过，这已经是紧赶慢赶赶出来的工程，速度已经足够快，所以他来到皇帝面前想要邀功。 自从皇帝晕倒之后，更喜欢享乐了，这是他乐见其成的。 皇帝越是享乐，丞相的权力就越大。 今年他手中的权势如日中天。 大皇子和三皇子虽然争的厉害，但是也不敢拉拢朝臣，太过于明目张胆，因为皇帝忌惮皇子，可比忌惮他这个丞相厉害的多。 姚丞相到了摘星楼，皇帝正在欣赏歌舞。 皇帝喝了一些酒，有些醉，一见到他，笑着招呼，“丞相大人来了，坐坐，陪朕一起观赏新排练的歌舞。” 姚丞相对这些不感兴趣，最关键的是，他欣赏不到其中的美。 第236章 弄虚作假 姚丞相能够帮皇帝处理政务，也能给皇帝捞钱，也能让皇帝在享受上再上一层楼。 可是对于歌舞他却不开窍。他根本分不清楚哪种乐器弹出来的是哪种音乐。 他本想汇报逍遥楼的修建情况，可皇帝似乎并不感兴趣。 “朕既然把事情交给了你，就相信你。” 在为他享受提供条件这方面，姚丞相确实做的非常好。 只要是奢侈生活，他提出的要求，姚仁美基本上都能满足，而且做出来的效果比他想象中要更好。 这是之前张启年没办法相比的。 姚仁美有点扫兴，扫了一眼陪皇帝喝酒的几位的官员。 那个赵城，在吏部做郎中，六品官，他没有放在眼里，而且他是六公主的人。 一个小公主而已。 不过，旁边这一位就让他心生不爽。 这位叫诸葛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官袍，容貌俊朗，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再过两年就是尚书，很快就能进内阁了。 姚仁美心情很是烦躁。他没白天没黑夜的帮皇帝干活，头发白了，后背佝偻，面容老迈，才能得到皇帝的信赖。 可是诸葛洪这样的人，只要陪皇帝喝喝酒，吟诗作赋，欣赏歌舞，就能得到提拔，讨得皇帝欢心。 这让姚仁美心里觉得很不痛快。 诸葛洪好像与大皇子走的很近。 姚丞相插不上话，坐在这里也觉得无趣，便向皇帝告辞，离开了摘星楼。 回到相府，他心头的那口气依然没有消散，到了书房，他狠狠的砸了茶杯，发泄心中的怒。 姚丞相坐在扶手椅上，胸膛上下起伏，眼中满是恨意。 诸葛洪如果做了兵部尚书，那就有了拜相的资格。 右相的位置只能他来坐，陛下最信任的是他，最看重的也只能是他。 想到此处，姚丞相心中更加嫉妒。 皇帝越来越喜欢享乐，那么陪着他享乐的这些人得到提拔和重用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多。 历史上这样的人物不胜枚举。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皇帝会毫不怜惜的抛弃他，他可知道帝王有多薄情。 想到此处，姚丞相觉得危机重重。 皇帝之所以现在重用他，是因为他有用，他能给皇帝捞钱，能让皇帝享受生活，顺着皇帝的心思去做事。 他在右相的位置上已经快五年了。 如果皇帝想换他，也有了充分的理由。 今日在摘星楼，陪皇帝玩乐的官职最高，年纪最轻，容貌最俊朗的便是诸葛洪。 姚丞相深吸一口气。他得静下心来，想办法陷害诸葛洪。 他得想法子把诸葛洪拉下去，右相的位置只能是他的，谁也别想从他的手中把这个位置抢走。 吟诗作赋，歌舞升平的事情他不会，可是阴谋诡计那是他最擅长的。 姚丞相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的踱步，阳光西斜，书房中光线越来越暗淡，阴沉，如姚仁美的心思一样，深不见底。 不知想了多久，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想到，不久前皇帝跟他提过，大皇子和三皇子越来越有能力了。 皇帝这句皇子越来越有能力，就是说不好管了，想要从他的手中夺取更多的权利。 朝中的官员想要进步，就要攀附权贵。他们开始投资未来，想要谋划未来几十年的仕途。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会向皇子靠拢。 再加上皇帝在外面表现的是对皇子们和善，仁慈，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这也让那些官员觉得，皇帝很重视几位皇子的发展。 可是皇帝不喜欢不老实的皇子。 姚丞相揣摩皇帝的心思，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只要让皇帝觉得欧阳洪支持大皇子，陛下就一定会宴席他。 可怎么样才能让皇帝觉得欧阳洪彻底投靠了大皇子。 这是姚丞相最擅长的手段，因为他手中有权力。 于是姚丞相将诸葛洪的弟弟诸葛清叫到丞相府。 姚丞相告诉诸葛清，皇帝想要任命他哥哥做东北巡检使。 东北巡检使是从三品，比现在的兵部侍郎级别还要高，原本这是升官。 可想到东北那地方，天寒地冻，再加上今年冬天雪天不断，东北受灾严重，如果他哥哥到了东北，官位能不能保住还未可知。 看着是升官，其实是挖了一个坑。 诸葛清也是聪明人，知道姚丞相悄悄将他叫到相府，告诉他这件事情，定然有解决的办法。 既然丞相大人卖这个人情，他自然要千恩万谢的接着。 于是姚丞相对诸葛清慷慨的说道， “只要让你哥哥跟陛下说，他要做大皇子府上的舍人，那就能免去去东北做巡检使的这趟差事。” 诸葛清眼睛一亮，对姚丞相千恩万谢，然后出了丞相府。 看着诸葛清离开，姚丞相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隆冬季节，京城下了第一场雪，可是今年河北道已经连着下了十几场雪。 时间进入十一月份，雪天就没有断过，严重的地方雪厚两尺。 冬小麦早已经被冻死，牛羊死伤更是不计其数，很多老人都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河北道布政使上官普进京城汇报河北道遭灾的情况，想要让皇帝拨款赈灾。 可他刚到京城，就被姚丞相拦住，然后带去了丞相府。 “上官大人，河北道灾情如何？”姚丞相问道。 上官普见姚丞相询问，赶忙回答道，“整个河北的大雪漫天，百姓房屋被压塌，无家可归，粮食颗粒无收，小麦被冻死，牛羊死伤无数。” “还请丞相大人上报陛下。” 姚丞相眸色沉了沉，“胡说什么？” “夏天的时候，洛州刚刚有灾情，冬天河北道又有灾情，你让陛下怎么想？” 上官普不可置信的看着姚丞相。 姚丞相面色严肃，“一年有一次灾情已经够严重了，怎么能再发生第二次如此重大的天灾。” “河北道不过就是下了一点雪，小麦减产而已。” 上官普顿时急了，“丞相大人，不是那样的，河北道灾情严重，百姓的日子惨不忍睹。” “还请丞相大人如实上报。” 第237章 有点道行 姚丞相怒火中烧，抓起桌上的茶杯直接摔在地上。 上官普吓得瑟瑟发抖，后退两步。 “如果不如实上报，河北道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上官普最后鼓足勇气道。 “没让你不上报，但是说话要有个度。” “如果河北道真的遭了大灾，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传出陛下不够仁德，惹怒了上天。” “如果再有不长眼的，让陛下下罪己诏，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能扛在脖子上？” 上官普吓得脸色发白。 “见了皇帝，你该如何说，你可知道了。” 上官普为官多年，也不是傻子。姚丞相让他见皇帝，可见了皇帝说话的分寸已经给他定了。 “河北道只下了两场小雪，冬小麦减产，幸好有陛下的恩德，天气已经转晴。” 姚丞相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几分，“还是个能听懂人话的。” 上官普退出了姚丞相的书房，才觉得感觉到后背一阵冰冷。 上官普离开，姚丞相的面色并没有缓和，反倒心情一阵烦躁。 他让上官普报喜不报忧，但是河北道的灾情显而易见，十分严重。 河北道是危险之地，河北之地向来出祸事，而且百姓多义气，习惯性的练武，此地如果百姓得不到安抚，那将是天大的祸端。 他还得派人前往河北道去赈灾，至少把百姓的情绪先安抚下来。 姚丞相揉了揉眉心，觉得心力憔悴。 为了他的宰相之位，他付出颇多呀。 * “公主你慢一些，雪天路滑。”佩儿伸手搀扶处裴乐瑶的手臂，不停的叮嘱着。 佩儿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原本她想着把佩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佩儿却对家人根本没有想法。她说既然伺候男人还不如伺候公主。 她说自己比公主年纪长，定然死在公主前面，也不愁自己养老。 没有子女也挺好的。 伺候公主吃的好，住的好，银子挣得多，可伺候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这个思维倒是挺超前。 裴乐瑶向来主张婚嫁自由，佩儿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自然也不会强迫。 关键的是，佩儿忠心，用着得劲，生活上的事情根本不用她自己操心，如果换一个人，适应和磨合需要很长时间。 “我功夫很高，不会摔倒的。”裴乐瑶有些无奈的说道。 她从小练武，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即使再累，一天也要扎马步打拳。 佩儿根本就不听她说什么，依然小心的扶着她的手臂往前走。 “公主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谢晋看看天上飘落的雪花，再看看湿滑的地面，赶紧将人让到了屋子里。 谢晋现在不是烧不起木炭的时候了，屋子里暖烘烘的。 这又是个不娶媳妇儿的。小厮上了热茶，裴乐瑶捧着热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算了一天的账，眼睛花了，出来走走。”裴乐瑶说道。 谢晋知道裴乐瑶有很多事情要做，之前只有汝州，现在洛州的事情更多。 “听说河北道灾情严重。”谢晋说道。 “上官普进京了，要去面见陛下。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样？” “连着督促招灾最严重的。夏天的洛州。秋天的蜀州发生了地洞，冬天又是河北道。发生雪灾。” 谢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灰蒙蒙的天。“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裴乐瑶眼睛一亮，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 “对呀，不是好兆头，那便是坏兆头。” “连着发生灾情，而且都是百年一遇的大灾，那就说明是上天在惩罚。” 现金恨不得上去捂住陪乐瑶的嘴，这话怎么能乱说？即使他是公主，这话传出去也是要掉脑袋的。 “上官普刚进京就被姚丞相抓住，拉到了丞相府，听说看了大半日才从丞相府出来。” “觉得皇帝能听到实话吗？” 谢晋深深叹了一口气，“人心不古啊。” “姚丞相做的坏事太多了，最关键的是洛州知府还是他的人，这是我不能忍的。” “这段时间我正在想办法怎么样收拾洛丞相，一直没有想到好办法。” “还是先生聪明。” 谢晋，…… 他觉得自己和裴乐瑶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情。 谢晋知道裴乐瑶想用鬼神之说让姚丞相吃一次亏。 皇帝信道，虽然鬼神之说对皇帝有作用，可是那需要恰逢其时。 如果时机掌握的不好，便不会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会反噬己身。 可是这天道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 “我听说洛州以牡丹花而闻名……” “而牡丹花开的最好的园子叫姚林。” “这个姚林就是钱泽为了奉承姚丞相，而起的名字。” 谢晋微微颔首，“这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裴字的意思是红色的衣服。” “如果有一种天象，呈现出红衣落，而牡丹花开，将会怎么样？”裴乐瑶挑眉看向谢晋。 谢晋眸色沉了沉，历史中很多人起事的时候，都会与天象映照，然后编一句顺口溜，让孩童传唱。 “公主也想编一句顺口溜。”谢晋问道。 “要不说您是我先生呢？”裴乐瑶点点头，“就是编一句朗朗上口，小孩子都能传唱的。” 谢晋略作沉思，“不如将牡丹花开，改成姚花开。” “姚是娇艳的意思，牡丹花也是娇艳之花。” “如果这朵花开在了姚林，那就更好了。” “那就让它开在姚林。”裴乐瑶说道。 谢晋挑眉，“可是没有那么容易。” “还有，以现在这些天灾来说，贸然出现这样的流言，皇帝未必会相信。” “没事……”裴乐瑶笑了笑，“前两日我去找周若依喝茶，她告诉我，明年会有扫把星出现。” 谢晋无奈一笑，“钦天监的话你也能信。” 裴乐瑶摇了摇头，“周若依还是挺厉害的，有点道行。” “我想问她确定的日期，她说暂时还无法确定。” “日期越近，她算的越准，再等等。” “成功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先生先让这句顺口溜流传起来，等扫把星出现，咱们再操作。” 当然，这句定然要传到皇帝的耳中。不过，只要顺口溜在老百姓中传开，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238章 要脸面的 五皇子也长大了。裴乐瑶前两日见到五皇子，他的身量拉长了许多，现在的个头与三皇子相差无几。 少年的容颜显的青涩，可是已经有了要与三皇子争锋的气势。 这也让大皇子和三皇子看到了另外一个威胁。 原本是二子争锋，后来皇帝硬把二皇子拉入其中，成为三足鼎立。 现在五皇子也忽然成长起来，成为了另外一个威胁。 最关键的是，五皇子背后有丞相府的支撑，实力忽然成为几个皇子中最强的。 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感受到了威胁，这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谢晋和裴乐瑶相视一笑。 比起自己费尽心力去做的事情，未必能达到效果。如果让他们直接互相争斗，她坐收渔翁之利才最有意思。 让几位皇子与丞相大人死去撕吧，等他们鹬蚌相争，就是她收网的时候， “关键的时刻，还可以让洛美人吹吹耳边风。”裴乐瑶说道。 谢晋微微颔首，“还得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我们自己的人。” “诸葛洪已经被姚丞相排挤，离开了兵部，被贬出了京城。” 裴乐瑶失望的摇头，“原本想着赵城与他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或许还能将他拉到我们身边。” “我们在兵部也算是有人了。” “这么年轻就做了兵部侍郎，将来大有前途。” “没想到他是半点也不相信我。” 谢晋说道，“他是吃了在皇帝身边没有一个亲信的亏。” “姚丞相骗他，他不去找陛下求证，反而就信了。贸然投入了大皇子的怀抱，结果让皇帝生气了。” 裴乐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需要在皇帝身边再安排两个我们的人。” “洛美人一个太少了。” 诸葛洪不认识皇帝的亲信，无从打听到最准确的消息，所以就被姚丞相给坑了。 第一手消息是朝堂斗争的重要一环。 这一次如果诸葛洪有心思依靠她，裴乐瑶甚至能亲自去皇帝面前求证。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公主，撒娇卖萌，也就将皇帝的消息套出来了。 只可惜诸葛洪看不上她这个小公主。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女子想要在朝堂中有所建树，终究是受到很大的制约。 何况诸葛洪容貌出众，皇帝也是喜欢他的。只是皇帝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却投靠了大皇子。 “可以把赵城再往前推一推。”裴乐瑶挑眉看向谢晋。 他来到这个时代还没有抄书卖弄文采呢。 大周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荣，也是一个文化十分璀璨的朝代。 皇帝在诗词歌赋、韵律，戏曲方面，都有颇深的造诣，他也喜欢这些文艺。 “改日我给先生送两篇戏曲，再送几首诗，你送给赵城。” “让他好好参详，然后在恰当的时候献给皇帝。” “终究是要投其所好的。” 谢晋说道，“如果你把赵城继续往这个方向培养，他在吏部的空间可就不大了。” 谢晋的意思裴乐瑶自然知道。如果赵城发展成为皇帝的玩乐之臣，那么在真正的仕途上便不可能做到太高的位置。 毕竟皇帝还是要脸面的。 “能坐到吏部侍郎就足够了。”裴乐瑶说道，“也不能太贪心。” 谢晋以为裴乐瑶要把赵城培养成吏部尚书，然后进入内阁。 “赵城在为官之道上还是有上限的。”裴乐瑶实事求是的说道。 虽然裴乐瑶很讨厌姚丞相，但是姚丞相在玩阴谋诡计和讨皇帝欢心这方面，确实高人一等。 裴乐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还没有找到能够取代姚丞相的人。 “儿女情长终究是比不过皇图霸业的。” “赵城的名声不好就不好点吧，能为我所用，也是很有价值的。” 裴乐瑶和谢晋又商量了一番，如何将赵城往玩乐之臣的道路上继续推一把。 赵城刚下摘星楼，天灰蒙蒙的，飘着小雪，寒风凛冽他打了个哆嗦，又打了一个喷嚏。 他拢了拢自己的衣衫，觉得今日定然是穿的太少了。 不过他是性情中人，很快被白茫茫的雪景吸引。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他连着打喷嚏是因为裴乐瑶和谢晋在背后念叨他，准备拉他入坑。 新年刚过，皇帝便搬到了金明池的皇家别院。 因为这里有温泉，要比勤政殿暖和很多。 今年冬天连着下雪，天气寒冷，过了年依然寒凉。皇帝便搬到这边，想着等春暖花开再搬回皇宫。 年后，皇帝在这里举办了一场宴会。 大皇子来到皇家别院，参加宴会。 这么寒冷的天气，皇家别院依然花团锦簇，不由啧啧几声。 再看看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有点寒酸。 为了维持自己勤俭节约的形象，他很少穿新衣服，两件袍子换着穿，能穿一年。 可皇帝的生活好像越来越奢侈。 “大殿下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大皇子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 他回头看去，见是姚丞相那张堆满笑容，满脸褶子的脸。 姚丞相让他心中厌恶。他想做的很多事情，姚丞相表面上很配合，可背地里根本不出力，让他想要做的事情举步维艰，根本做不成。 大皇子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不像以前那么憨直了。他勉强的挤出笑容。 “我正要进去，只是看到这般花团锦簇，一时驻足……” “丞相大人先请。” 大皇子在心中咒骂姚丞相，很多事情上都不配合他，好不容易诸葛洪想要靠向他，却被这死老头子给送出了京城。 姚丞相似乎知道大皇子心中想什么，面上依然温和，“大皇子也是爱花之人，老夫也是……” “刚才就被六公主送给陛下的几盆牡丹花所吸引。” “你说六公主也真是有本事，这么寒冷的天，她竟然能让牡丹花开的繁盛……” “所谓花开富贵，陛下很是欢喜。” 大皇子冷哼了一声，心里想，还以为他是前几年呢，竟然还挑拨他和六妹妹之间的关系。 大皇子哼了一声，跨步向前而去。 姚仁美这死老头子已经这把年纪，他还年轻，一定能把他熬死。 如果将来他登上大宝，一定将姚仁美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第239章 压轴好诗 大皇子进入内殿给皇帝，磕头请安。 皇帝笑着摆手，让大皇子起来，“老三早你一步就来了。” “还是你们二人最有孝心。” “是儿臣来晚了。”大皇子满脸敬重的看着皇帝。 皇帝对几位皇子原本就不怎么亲近。自从他们成年之后离开皇宫在外立府，就更加独立了，与皇帝更谈不上亲近，更像是君臣之间的关系。 何况，皇帝一直吊着他们，让他们明争暗斗，几年下来，其实也很疲惫，心中对皇帝的厌恶早已经超过了那点微末的父子情。 可皇帝决定着他们这些皇子的前途和生死。大皇子用极大的真诚表现出尊敬。 皇帝身边有洛美人，赵城，还有裴乐瑶。 大皇子将目光落在裴乐瑶的身上。 这位六妹妹他有一年没见了，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 她一年都不在京城，听说今年去洛州赈灾，又得到了皇帝的赏识，而且皇帝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 他心中很是羡慕。 早知道陆先生给他的那份厚厚的，关于兴修河道的折子，他就应该拿到皇帝面前。 谁能知道去年二月份的时候，陆先生给他兴修河道的折子，五月份洛州就会发洪水。 后来，他才从小道消息得知，那份折子根本不是陆先生写的，而是六妹妹写的。 自从六妹妹离开冷宫之后，好像就变得十分的幸运，不仅能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做的很多事情也都能够成功，得到皇帝的嘉奖和赏识。 如果能将六妹妹拉拢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裴乐瑶哪里知道大皇子又动了拉拢她的心思。 她笑容灿烂的起身向大皇子行了一礼，“好久没见了，大哥。” 大皇子也满脸笑容，“有时间告诉大哥一声，大哥请你吃酒，咱们兄妹也好久没见了，该在一起聚聚。” “嗯，好啊。”裴乐瑶愉快的答应。 皇帝的宴会不仅有皇家的人，还邀请了很多朝臣。 三皇子已经去拉拢这些朝臣了，大皇子也不敢懈怠，与皇帝告辞之后便匆匆离开。 这样的机会他可以与朝臣们多说几句话，如果在平时，一旦被人知道，告诉皇帝就会很麻烦。 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明目张胆结交臣子的机会，大皇子也不想错过。 洛美人扶在栏杆上，看着牡丹花。 “公主殿下，如何能让牡丹花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开的如此繁盛。”洛美人笑容艳艳的说道。 今日洛美人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裙，头上戴着的簪子也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将她雪白的肌肤衬托的更加珠圆玉润。 就从衣品这方面来说，洛美人就比这些年轻的嫔妃高出一个层次，怪不得能持久得到皇帝的宠爱。 裴乐瑶靠近洛美人，与他头挨着头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这一年来洛美人可为她做了不少事，虽然身份不高，但作用极大。 “这样的牡丹得养在暖棚里。”裴乐瑶笑着解释。 “暖棚……”洛美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就像是金明山上的温泉，在温泉周边的花草一年四季都能繁华灿烂是一样的。” 洛美人嫣然一笑，“即使是温泉宫里，牡丹如此娇嫩，也不会开的这般灿烂。” 皇帝见两人正在说话，走了过来，“聊什么呢，这般开心。” 裴乐瑶在心里撇撇嘴，皇帝也这么八卦。 洛美人笑容艳艳的伸手点了点牡丹花嫣红的花瓣，“妾身正在问公主殿下，这花是如何养的？” “外面天气寒凉，这花却能开的如此灿烂，花开富贵，真是一个好兆头。” 洛美人越来越会说话了，也越来越知道皇帝想听什么。 皇帝的体力大不如前，坐了这么多年帝位，最想听的就是自己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得到了一个繁荣盛世。 皇帝果然心情愉快，“这花确实开的好，朕也很是欢喜。” “小六，你这花是如何养的啊？” 裴乐瑶本想给皇帝解释，他是用烧瓷器的方法烧出瓷管儿，然后将瓷管儿埋在地下。 让热水通过磁管儿在地面循环，形成暖棚，在暖棚里养上牡丹花，这个时候就会花开灿烂。 可她转念一想，对于皇帝还是说一些无厘头的事情比较合适。 “这些牡丹花是今年在洛州的时候从洪水中救出来的。” “儿臣将他们搬回宫中养着。” “原本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牡丹花，可忽然一天，儿臣做了一个梦，梦到花仙子降世……” “儿臣半夜醒来，连鞋都没顾得穿，赤脚便跑到花棚一看，竟然就看到牡丹花结出了花骨朵。” “儿臣就觉得惊奇，算算时间，恰好过年的时候可以开的繁盛，便让人挪到了这里……” 皇帝自然知道陪乐瑶在胡说八道。但是他乐意听。哪一个说奉承话的？不都掺杂着虚假。 半分真半分假的话听着才让人心情愉悦。 皇帝果然心情大好笑着。用手指戳了戳裴乐瑶的额头。 “这个季节牡丹花开，这是吉兆。” 不过是几朵花而已，有个好寓意，皇帝自然不会追究。 看着花开富贵的牡丹花，皇帝兴致很高将洛美人揽在怀中，此情此景便要吟诗一首。 于是皇帝便将赵城等几个相貌出众，又会吟诗作赋的臣子喊过来，陪着他作诗。 牡丹花自然是裴乐瑶提前设计好的环节，她自然也准备了几首绝对惊艳的诗句告诉赵城。 赵城原本就有作诗的天赋，看到裴乐要给他的诗，更是感慨万千。 赵城自然问她这些诗是何人所作。裴乐瑶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每个人都有秘密，赵城也不是追根问底之人，他很识趣，只要确定这些诗不是抄袭得来的就可以。 万一自己吟诵的诗句被人说是抄袭，那可就丢人了。这是他作为文人绝对不能容忍的。 诸位臣子见皇帝兴奋，纷纷作诗。 赵城便将裴乐瑶给他的那首压轴好诗在关键时刻拿了出来。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明主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历下轩北倚栏杆。 第240章 希望与现实 名花明主，还有美人相伴。明主满脸笑容，忧愁一扫而空，只剩下欢乐。 这可是李太白的名句。裴乐瑶抄完了送给赵城。赵城稍加修改，自然会在宴会上一炮而红，一诗成名。 最关键的是，这诗句应景，还夸赞了皇帝。 牡丹国色天香，洛美人沉鱼落雁，皇帝是圣明之主。 赵城的诗将宴会的热烈程度拉到了最高潮。 谢晋也被裴乐瑶拉来为这些诗句谱曲。 裴乐瑶怂恿谢晋的时候，谢晋一副无力吐槽的表情，“你这几个人手，真是半点也不浪费。” 裴乐瑶丝毫没有尴尬之色，“人不在多，而在于精。” “每一个人都能把自己的专长发挥出来，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今天晚上的宴会，大皇子，三皇子再努力也没有我的人出彩。” 谢晋把刚才那些臣子们作的诗挑选得到皇帝夸赞的，迅速的谱了曲子。 就连无艳裴乐瑶也没有放过，让她提前练好了剑舞。 至于唱歌的人，她就不用操心了。皇帝每日都欣赏歌舞表演。今日金明池如此大的宴会，怎么可能没有好的演唱者在这里。 谢晋的曲子谱好之后，很快便拿给了歌唱者。 音乐声响起，伴着悠扬的曲调，歌者将谢晋谱的词曲唱了出来，曲调高亢而又悠扬。 无艳纵身一跃，来到空地，手中的剑如游龙一般在她面前飞舞盘旋。 皇帝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君主，牡丹花繁盛，美人在侧，大好的江山就在脚下。 场下有睥睨捭阖的剑舞，有悠扬高亢的歌声，有锵有力的鼓乐，有赵城，以及百官的诗句，还有洛贞的美貌。 过去的一年画上了完美的句号，新的一年即将开始。皇帝在这一刻，觉得又是开创新时代的一年。 “这又是小六的设计，朕喜欢。”皇帝看着裴乐瑶笑着举杯说道。 “赏！” 皇帝一个赏字，裴乐瑶便得到了厚厚的奖赏。 二皇子和三皇子看着她露出赤裸裸的羡慕。 可羡慕也没用，谁让他们没有这样的巧思呢。 裴乐瑶起身行礼谢恩，在皇帝红光满面的笑容背后，她看到了皇帝鬓角泛起的白发。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皇帝好像是真的老了。他的时代终将过去，而她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皇帝的变老并非只有她注意到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这些人都注意到了。 三位皇子笑容真诚，目光落在皇帝泛起白发的双鬓上。 三位皇子都觉得，皇帝终究会老去，而他们还年轻，他们等得起，这江山终究是他们的。 姚丞相左看一眼皇帝，右看一眼三位皇子，脸上的笑容很是得意。 因为他觉得，皇帝如果觉得自己老了，那么他会把权力抓的更紧。皇帝抓紧了权力，他这位丞相的权力会更大。 因为皇帝需要权力，却也更需要享受。他需要有一个人替他行使权利，而这个替皇帝行使权利的人就是他。 不论是三位皇子，还是姚丞相，都没有将她这位公主得到的短暂成就放在眼中。 他们喜欢用长远的眼光来看问题，他们觉得，整个大周江山，将来定然是他们的。 没有人将她这个小公主视作对手，因为她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纵然是一个曾经在冷宫里备受冷落的小公主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可依然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裴乐瑶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公主。她可以在夹缝中生存，发展壮大，最后，一个小火苗发展成燎原之势。 这是伟大教员教给她最朴素的道理。 酒宴散了之后，裴乐瑶让人将赵城抬上她的马车。 赵城今日喝了很多的酒，似乎比他以前每一次喝的酒都要多。 今日赵城算是名利双收，皇帝盛赞了他的诗句。 裴乐瑶将他安置在马车里，躺平。给他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免得马车走起来，他被摇晃的太厉害吐出来。 只是马车刚起行，赵城忽然睁开眼睛。 裴乐瑶吓了一跳，以为回光返照了。 毕竟，今日酒席上的酒是她用蒸馏技术酿造出来的烈酒，别把赵城喝出了什么毛病。 “赵城，你没事吧？”裴乐瑶很是担忧。 今日赵城表现突出，比他之前每一次表现都要好。她觉得赵城潜力无限，以后还大有用处。 这么好的人才喝酒喝死了，那可太可惜了。 赵城忽然抓住裴乐瑶的手，眼眶瞬间浑浊，随即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夺眶而出，砸在车厢上。 裴乐瑶满脸诧异，与赵城四目相对。 裴乐瑶在赵城的眼眸中看到了最为复杂的情绪。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复杂的赵城。 她觉得，这个人她一点都不了解，以前或许他在她面前也是戴着面具的。 “公主，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是想要寻找明主的，只可惜我一直都没有找到。” 赵城十分的颓唐，语气有气无力。 他看起来悲观又委屈极了。 他躺在马车里，周围萦绕着浓郁的酒气。 今日百官的羡慕并没有让赵城觉得骄傲，反而让他觉得更加空虚。 裴乐瑶似乎明白了赵城此时心里委屈的原因。 毕竟赵城也是一甲进士，曾经也想寻找明主，报效国家，干出一番惊天伟业的。 谁还没有梦想，何况是考上一甲进士的天才，怎么可能是庸庸碌碌之人。 所以他心里是希望皇帝是一位明主的。 或许在她认识赵城之前，在他刚刚考上进士的时候，也曾经意气风发，恣意潇洒。 可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醉鬼，一个失意而又落寞的人。 以他今日在皇帝面前的表现升官是迟早的事情，可他反而更加落寞了。 “陛下不会再重用我了，不会发自真心的重用我。他只会把我当做一个可以拿来娱乐的臣子。” “可这不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站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纵横百合……” 赵城的目光茫然而又无措，语气沉重而又无奈。 他心中的这份委屈或许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应该憋了好几年，这个时候才发泄出来。 第241章 登门道歉 “公主殿下，我读书考取功名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我是为了辅佐明主，建功立业的。” 赵城以为，只要他能考上进士，进入仕途，就能完成自己的政治抱负，辅佐明君，立下不世之功。 可是赵城错了，他生错了时代。 现在的皇帝做好了就是一个守成之君，做的不好就会越来越荒诞。 他不会选贤用能，何况他已经在位十几年。 就是再好的事情，连着做了十几年也会麻木，阿谀奉承听的多了，他就会觉得那些阿谀奉承的话也是实话。 皇帝年纪越来越大，只会享受富贵和权利，不会再有励精图治的心思。 他不需要直言不讳的臣子。他需要的是能为他吟诗作赋，能够奉承的玩乐之臣。 裴乐瑶从赵城的话语中听到了痛苦，这是一个人理想和抱负彻底破碎的声音。 裴乐瑶说不上对赵城的同情。他这个年纪还没有认清这一点，实在是有点晚了。 当然，赵城心中也没有把她作为完全可以托付的将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这两个字就代表着无限的局限性。 “你还年轻，或许可以选择另外一个明主。” 赵城看着裴乐瑶，面上露出羞愧的神色。 “殿下，对不起，我喝多了。” 裴乐阳笑了笑，“谁还能没有过去呢？” “今日的话我就当是你对过去的道别。” 赵城爬起来，酒也清醒了大半，跪在裴乐瑶面前。 “殿下，你一定是一位好明主，臣定然会支持你。” 裴乐瑶让马车去了一趟赵家，将赵城送回赵府，然后才回宫。 春生在等着她，见她回来，马上迎了上来。 “殿下，您回来了。”春生笑着迎了上来，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祝殿下在新的一年万事顺意！” “你倒是个会讨巧的。”佩儿哼了一声。 “殿下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春生笑呵呵的站起来，“奴婢不要殿下的压岁钱，奴婢还有很多孝敬给殿下呢。” 春生说着，让内侍抬了几箱子东西摆在裴乐瑶面前。 裴乐瑶也不着急看，先洗手，喝茶。 今日她也喝了一些酒，虽然是果酒，但还是有些口干舌燥。 “你有心了。”裴乐瑶说道。 “这些都是奴婢该孝敬殿下的。”春生笑着说。 裴乐瑶也给了春生一个红封，“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谢谢殿下。殿下想着奴婢，奴婢真是开心。”春生将红包揣在怀中。 “对了，还有其他人给殿下送了礼物。” 春生虽然不在巡检司做事，可裴乐瑶从外面送进宫里的东西还是通过他。 因为有些东西是不能见光的。 “是些什么，打开来看看。”裴乐瑶说道。 第一箱子是张启年送给她的礼物。年前她已经把年礼送给了张启年，没想到这老爷子还给她回礼。 佩儿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箱子书。 这些都是兵书，像《孙膑兵法》、《卫公兵法》、《军营安置法》、《历代军制》等等，满满一箱子。 裴乐瑶让佩儿将书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以后打仗她也要对军事有所了解，至少不能让带兵的将领把她糊弄了去。 剩下的似乎都是青牛道长送给她的。 有一个箱子里放着的竟然是毒药。 裴乐瑶一脸无语。 她让青牛道长去炼制火药，怎么还炼起了毒药。 毒药配有解药与之相配合，而且每样毒药的毒性都有详细的说明，如何使用也有详细的介绍，实在是十分贴心。 裴乐瑶让佩儿将这箱子继续盖好，然后贴上封条，藏在了隐秘之处。 这种东西可不能被找到，如果被找到，定然是死罪。 另外一个箱子里，则是几把小小的袖箭。 袖箭精巧，藏在袖筒里就可以发射。 裴乐瑶取出来试了试，觉得十分好用。不过准确度和射程还得明日试一试。 但是袖箭做的十分精巧，十几只小箭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显然是用了很多心思的。 另外一个箱子里则是几把刀剑。 刀剑的硬度比大周士兵用的刀剑硬度要高的多，显然是她让刘大友从苍月国买回来的铁矿石派上了用场。这是在给她炫耀自己的成果呢。 青牛道长确实很能干。 三日之后，春日来到，屋顶上的积雪在阳光下开始融化，滴答滴答的水滴敲打着屋檐。 赵城亲自登门来向她赔礼。 那日一场大酒，赵城病了两日，今日有些精神，这才爬起来主动登门道歉。 “臣罪该万死，那日实在是唐突。”赵城跪在她面前，又露出那副谦卑有礼的表情。 裴乐瑶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才声音缓缓的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在演戏给我看？” “微臣不敢，微臣与殿下以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赵城匍匐在地上。 裴乐瑶亲自将他搀扶起来，“那日我就说了，谁都有过去，我不会计较的。” “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公主。” “你有理想，有抱负，这是好事。” “但是良禽择木而栖，我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赵城尴尬又汗颜，自己那日真是喝的多了，废话说了那么多，在公主面前显得十分粗鲁无礼，很没有教养。 酒醒之后他恨不得把自己直接掐死。 花厅中，红泥小火炉上火星跳跃，茶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赵城提起茶壶给裴乐瑶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裴乐瑶轻轻抿了一口茶，“其实我也不需要，你做冒险的事情。” “只如往常一样，用自己的长处陪着皇帝做些风雅的事情。” 赵城微微颔首，“臣一定尽力去做。” 裴乐瑶笑了笑，“宋玉在临安县做得很不错。我对他十分器重，他是第一个带着我的想法去做县令的人。” “只是改革难免会得罪人，尤其是得罪那些豪强。” “听说有一个豪强家中有长辈在京城做官，官位还不小，很是嚣张，处处刁难宋玉。” “他觉得宋玉没有人撑腰，背后没有靠山。” 宋城抿了抿嘴唇，眉眼低垂，“臣很擅长吟诗作赋，其实作曲也可以，陛下还是很喜欢的，臣一定全力做好这些事情。” 第242章 万物消融 赵城是识趣之人。那日宴会上可能是受了某些刺激，才会发泄一通。 裴乐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谁心里还没有一点怨气。 她也有。 小的时候她被皇帝抛弃在冷宫里，饥寒交迫，无人疼爱，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她对皇帝能没有怨气吗？ 可她为了改变生活，还不得去讨好皇帝，适度的隐忍和改变是必然的。 教员说了，目标是明确的，道路是曲折的，要在曲折中前进。 只要认准一个目标，适当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目的。 他和谢晋已经商量好让赵城进一步与皇帝拉近关系，成为皇帝的玩乐之臣第一人，那必须要进行一些洗脑，让赵城放下所有的矫情，轻装上阵。 “想要让皇帝喜欢你，那必然得知道皇帝喜欢什么。”裴乐瑶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赵城。 赵城对裴乐瑶此时已经心悦诚服，真心投靠和颜悦色的询问道，“公主殿下，请讲。” 裴乐瑶微微扬起眉梢，“其实皇帝最喜欢的是张启年那样的臣子。” 有些爱是不会轻易说出口。 每次她在外游历回来，皇帝总是会旁敲侧击，问她有没有见到张启年。 张启年和姚丞相那么不对付。可至今姚丞相都不敢对张启年做不利的事情。 甚至事情涉及到汝州，姚丞相都避着走，因为姚丞相知道，在皇帝心中，张启年有重要的位置。 两人在相位上斗了那么久，张启年落魄，姚丞相却没有痛下杀手定然有其原因。 “我记得你剑法不错。”裴乐瑶看向赵城问道。 赵城微微颔首，“臣的剑术还可以。” 君子六艺不是一句空话。赵城从小便学习剑术，也是提剑能杀敌的读书人。 赵城天生面色白皙，容貌俊朗，是那种想晒都晒不黑的人。 “既然是这样，你以后也就不要练剑了，或者说你练剑也别被别人知道。”裴乐瑶说道，“要显得柔弱一些。” 既然要走纯爱路线，就要有纯爱的人设。 五大三粗的壮汉自然不能走纯爱路线，定然要白皙柔美的才可以。 赵城心中其实有些恐惧。好在皇帝没有龙阳之好，要不然公主这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此外，性格还要更耿直一些，但也不能太耿直，要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显得的很莽撞，要有文人的蠢萌……”裴乐瑶接着说道。 皇帝之所以将张启年赶出京城，就是因为他太耿直了。 太耿直也不行，还有就是张启年太老了。 可是，没有一点儿耿直的劲儿也不行。以她对洛美人和皇帝相处的模式来看，偶尔洛美人会耍些小性子，皇帝反而很兴奋。 既然要做玩乐之臣，赵城就不能太听话，因为太听话的人，容易让人生厌。 赵城觉得，裴乐瑶想让他做的事情越听越不正经。 他想反驳。可是想想那日宴会后自己的鲁莽行径，再想想宋玉，赵城还是闭上了嘴。 在裴乐雅的运作下，皇帝在摘星楼欣赏歌舞的时候听到了更多赵城作的诗句。 有一次，赵城忽然意气风发要与人比剑，结果刚比划两下，便开始咳嗽起来，装出了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逞强，好好养着便是。”皇帝让李莲将赵城搀扶下去。“朕的臣子也并非每一个都是身强体壮之人。” 看着此时赵城的模样，皇帝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佝偻着身子，头发苍白的张启年。 皇帝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觉得太晦气，怎么又想起了张启年。 可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皇帝越来越喜欢赵城，与他畅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音乐舞蹈。 皇帝发现，不论他谈什么，赵城都能接上，而且还言之有物。 就算偶尔说到自己不明白的地方，赵城也不会假装明白，而是很坦然的承认，并且虚心向皇帝请教。 皇帝发现，赵城身上的优点有文人的风雅，却没有文人的死板，有文人的风采，却没有文人的狂傲。 于是赵城又升官了，从吏部郎中，升到了吏部侍郎，从四品。 * 出了正月十五之后，年味就淡了。 裴乐瑶坐着马车巡视自己在京城的铺面。 年底的时候太忙了，这些掌柜去盘账，她都没有时间见面。 年后，自己亲自过来看一看铺面的经营情况，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春天来了，万物消融，春色悄悄的爬上了枝头。 裴乐瑶坐着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在各个店铺中穿梭。 到了店铺，她让掌柜将账册拿出来细细的盘查，随即她将账册递给裴清婉。 裴清婉只比她小一岁，此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这小丫头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发育，长得速度极快，有一段时间个头甚至超过了她。 尤其是胸前的那两个小包子，长势喜人，饱满又傲娇。 不过她的性格却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的娴静温柔，坐在那里平静的像一汪湖水。 这是一种遗传，是从她母亲永平王妃那里得来的基因，学是学不来的，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做完了正经事，裴乐瑶便带着裴清婉回宫，去了自己的住处。 她的暖阁里铺了地暖，温暖如春，地上铺着红毯，摆着一个小方桌，她便与裴清婉席地而坐，上面摆着各种零嘴。 “六姑姑，我还想开几间铺子。”裴清婉吃了一根炸薯条看向裴乐瑶，“小姑姑能不能给我投资？” 裴乐瑶哑然失笑，“这几年你也赚了不少银子，难道还不够自己置办两间铺子的？” 裴乐瑶经常离开京城，京城的铺子需要人帮着看管，再加上她也想锻炼裴清婉。 永平王府自然也有铺子，可还轮不到裴清婉来打理。在父母的眼中，子女永远都是小孩子。 于是她便将自己在京城的铺子交给裴清婉去管理，她给裴清婉的工钱可不低。 她在京城有十几家铺子，但都是在好位置的，一年的流水可不少。 在京城时十几间铺子的流水赶得上她在别处三五十多间铺子的流水。 第243章 历练 裴清婉轻轻叹息一声，“我娘手头紧，从我这里拿了一笔银子。” “她不说给我，我也不好问她要。” 永平王回到京城之后花销确实会大一些。毕竟在京城下一次馆子就要比其他地方贵出好多倍。 永平王毕竟有一个先太子之子的身份，出门应酬也是好面子的。 如果私底下再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花出去的钱就无法考量了。 “府中的钱去处我也不好打听，可我娘缺钱，见我有便张口问我借，我也不好直接拒绝。” 永平王妃应该也是被逼到了一定的境地，要不然怎么会向小女儿借银子呢。 这哪里是借，分明就是抢。 别人的家务事裴乐瑶也不好评价。 皇帝把永平王从地方接回京城，就是为了看着他。看着并不代表限制他的行为，而是在经济上掐断他的来源。 所以永平王府能挣多少银子，账目都摆在明面上。皇帝不可能让他有其他途径多得到银子。 永平王如果有钱，他会干什么？养谋士，养死士，买毒药，暗杀。 有了钱就变坏，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皇帝将永平王的路堵的死死的。可谁又能真正的心悦诚服。 看着裴乐瑶无语的表情，裴清婉低垂眉眼，“我也是没有办法，看着娘亲辛苦，也不能袖手旁观。” 她也舍不得这些银钱，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不知算了多少账目，扒拉了多少算盘。 裴乐瑶微微颔首，她虽然也缺银子，但不缺裴清婉这一点点。 “缺多少？剩下的我来补上。”她原本就想培养裴清婉做生意的能力，这也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把我的分红给我算好。” “亲姑侄也要明算账。” 裴清婉开心的连连点头，“我一定努力，努力赚钱，给六姑姑分钱。” * 大皇子听到了那句流言。 “红衣落，姚花起，这是什么意思？”大皇子手指敲着面前的桌案，眉头紧锁，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李英压低嗓音说道，“殿下，红衣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李英，“你知道你便说，还卖起了关子。” 李英说道，“红衣便是绯衣，绯加衣，那便是裴。” 大皇子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谁敢如此大胆，造此谣言？” 李英摁住大皇子，接着说道，“殿下，这句话你得连着念。” “红衣落，姚花起……” “姚花就是娇艳的花，可这姚和那个姚是一个姚。” 大皇子即使反应再慢，此时也知道那个姚指的是哪个姚。 李英这两年跟在大皇子身边的一个内侍。 小时候家里贫苦，没有吃饱饭过，李英长得又瘦又小，可是脑子好使了，眼睛亮晶晶的。 大皇子身边没有得力的谋士，李英的机智便显了出来。 大皇子这两年也越来越信任李英。 “你的意思是，这句民谣是针对姚丞相的……” 李英点了点头。 “奴婢的意思是，反正这谣言与我们无关，只要让这谣言传入陛下的耳朵，将来如何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大皇子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事情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只是顺水推舟。 反正这姚花起，这姚是不是姚丞相的姚也无所谓，只要皇帝相信是，那便是。 “当务之急是让这句谣言传到陛下耳朵中。”李英说道。 大皇子说道，“你说的对，得让父皇知道姚丞相那个老东西不是个好的。” 可是该如何让这句谣言传到皇帝的耳朵中呢。 他在皇帝身边根本就没有亲信，无法将自己的话传入皇帝的耳中，更无法知道皇帝的心思。 “你可有更好的办法？”大皇子知道自己脑子不好，寻求的目光看向李英。 李英虽然脑子好，可阴谋诡计还行，遇到这种谋划的事情却也没有办法。 “殿下只能花些银子，买通陛下身边的小内侍，让他不经意间透露给陛下。” 大皇子听到又要花银子，一个头两个大。 他以为出来自己建府，那就是自在自在，风花雪月，生活富足，没有人盯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出来之后他才知道。之前不用为钱发愁，现在天天为什么能弄到更多的银子而操碎了心。 永远感觉钱不够花，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 可最花钱的竟然就是养人。 好的谋士价格不菲，可他刚刚花钱培养起来，要不就被别人撬了墙角，要不就被皇帝发觉，送出了京城。 做的都是赔本的买卖。 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听从李英的建议，从内侍下手。只可恨他连一个好的谋士都没有。 眼看着五皇子也已经成，要出来建府了，大皇子心焦的厉害。 他手底下没有人。 可姚丞相这些年为五皇子培养了很多人才。 这些人只等着五皇子出来建府，无缝衔接的转移到五皇子的手底下。 大皇子站在窗前，看着已经带有春意的树梢，却没有任何赏春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处境越来越艰难。 * 裴乐瑶拿了一笔银子将裴清婉送走。 回屋的时候不禁打了两个喷嚏。 佩儿顿时紧张起来，拿了大氅披在她身上，碎碎念叨，“奴婢就说，春天不能穿的太薄。” “不能为了好看，忘记了保暖。俗话说，春捂秋冻，春天得捂着些，要不然很容易感染风寒。” 佩儿的碎碎念裴乐瑶已经习惯了。她也没有抗拒，因为佩儿相当于半个妈。 她揉了揉鼻子，却觉得并不是着凉了，而是有人在念叨她。 确实有人在念叨她，念叨她的是洛北辰。 洛北辰在外已经流浪一年多的时间。 去年因为皇帝不让他参加春闱，他就准备外出流浪。 他听了裴乐瑶的忽悠，要以一个最普通的身份，生活在世间，真切的感受老百姓生活的困顿。 于是他离开京城之后便一路向北，来到了河北道与京城北路交界的地方。 此处叫玉溪村，来的时候恰好赶上春天，春暖花开。 玉溪村百姓的生活还能过得去。 他将自己所有的身份都隐藏起来，可他毕竟是京城的少年天才，靠着自己给人家算账写信，在书院里教书，在玉溪村置办了房产和田地。 第244章 灾荒 然后洛北辰便在购买的土地上种了春小麦。 洛北辰是侯府公子，没种过地。这十几亩土地种下去真是费了他好多的心血。 多少次想过放弃或者是雇别人耕种，最后想想裴乐瑶得知此事，笑话他的表情，便咬牙坚持下来。 种子下地之后，他照料的很好。 他也曾经读过农书，根据农书的种田技巧，虽然他是第一耕田，第一次种地，麦苗竟然长得很好。 当然麦苗有的地方稠，有的地方稀一些，那是因为他对耕犁的使用不太熟练。 虽然这里是河北路，但已经用上了裴乐瑶改良过的曲辕犁，轻便很多。 虽然洛北辰是读书人，但君子六艺，他也经常练武，身体并不像看着那么娇弱。 种了一个月田，被太阳晒的皮肤变得黝黑，成为小麦色，反而显得很健康。 当然种田是苦中作乐，回归田野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他吃了很多苦，这些的苦累积起来，比他前十七年吃的苦都要多。 他也难免遭到当地村民的嫌弃，也会被村里的纨绔骚扰，收保护费。 商铺的掌柜知道他是外地来的，觉得他没有背景，便拖欠他的工钱。 有一次他被地方一个有钱的妇人看上，差点被抢回去当做暖床的玩物，谁叫他长得好又读书识字呢，气质便与普通的年轻人不同。 糟心事也有，令他开心的事情也有，那就是还有好多人帮助他。 他不会用耕犁，有善良的老农教他如何使用。他不会做饭，邻居的阿婆阿婶做好了饭送给他吃。还有漂亮的小村姑给他暗送秋波。 大半年的辛苦，眼看着麦子抽穗，收成就在眼前。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这雨下的又急又大，整个麦田里积了一尺多深的水，再加上大风，麦子全部都泡在了水里。 洛北辰当机立断，将没有成熟的麦子从水里费尽千辛万苦捞出来，能保存一些粮食就保存一些 可是老百姓都没有当机立断的决心和勇气。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把麦子割了，连三成也收不回来。 他们祈祷着大雨能够停下来。 只可惜这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根本无法根据他们的意愿发生转变。 很快，铺在水中的小麦有的腐烂，有的开始发芽。 洛北辰很快就见识到了史书中所描述的民不聊生。 “洛公子……”洛北辰正钻在破棉被中瑟瑟发抖，房屋四处漏风，他仿佛置身于室外。 原本想着等秋收下来卖了粮食就修房屋，购置棉被，买些木炭过一个暖和的冬天，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都泡汤了。 剩下的那点粮食根本不敢卖，生怕冬天被饿死。 天气寒冷，棉絮、布料价格飞涨，毛皮更是涨到了天文数字的价格。 洛北辰摇摇晃晃打开房门，见到的是府衙的衙役。 “洛公子，你这地税还没交呢，还有其他的赋税，得一并交齐，在年前必须要结账的。” 洛北辰苦笑，“我身无分文，哪里能交得起赋税？” 洛北辰年初种地的时候是算好了，只要粮食丰收，他就能把税收交上去。 就是那场大雨将一切都打碎了，他的计划也付之东流。 “洛公子，不是我们不通融。是县里、州府要求将赋税缴纳齐全。”衙役对洛北辰说话已经很客气，毕竟他是读书人。 读书认字的人在这些小吏面前还是有一些脸面的。 洛北辰唉声叹气，他自己挨冻受饿，破棉被裹身，粮食都吃不上，哪里有钱去交税。 最关键的是，朝廷要求，不仅有银子，还要求用粮食布匹来交税。 可现在的粮食和布匹，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衙役打开账册，说了洛北辰需要缴纳赋税的金额。 洛北辰脱口而出，“朝廷已经减免了部分税负，为何还是原来的数目？” 洛北辰毕竟是读书人，消息比普通的百姓要灵通。 衙役心生忌惮，“我们也是听令办差的，说是今年道路湿滑，虽然朝廷减免了赋税，可是要运粮运物，多雇人手，这些雇人的钱摊派下来，所以还是原来的税负。” “如果朝廷不减免赋税，今年的税负是要比往年更多的。” 洛北辰震惊不已。朝廷的赋税都是有法度的，地方怎么能随便增加。 多雇用的人手，马匹，车辆，那是朝廷应该承担的费用，怎么还能摊派到老百姓的头上。 洛北辰简直要被气死了。 如果嫌运费太高，朝廷可以开河、修路，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增加运输的便利性，怎么能让老百姓增加赋税。 洛北辰看着面露苦涩表情的衙役，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衙役只是个办差的，说了不算，他跟衙役发火也没有用处。 “我今日也只能交一点点。” 衙役上门，如果不拿走一部分赋税是不可能空手而去的。这只是一个小吏，刁难他也没有用。 衙役听到洛北辰要交一些，瞬间露出笑脸，“洛公子是读书人，果然不一样，能交一些就行，我也好回去交差。” “我也知道老百姓难，可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收不上税，衙门的老爷为难我，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洛北辰转身回去拿了一些粮食出来，看到那些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粮食，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几声。 在感受到粮食的瞬间，他干涸的嘴巴不禁有唾液分泌。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睡着，还梦到了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竟然被美醒了。后半夜冷的根本睡不着。 他闭着眼睛，将手中的粮食丢给衙役，转身又钻回了破棉被中。 他依然冷的不行，又将稻草盖的片破棉被上。 他从小聪慧，又擅长苦读，拿着书本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不挪动地方。 家中长辈看他如此聪明，还如此有定力，说他将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摸摸干瘪的肚子，他才发现，自己半点定力也没有。那一袋子粮食交出去，他差点又扑上去抢回来，将自己变成一个强盗。 第245章 斗一斗 洛北辰蜷缩成一团，用手死死的摁住空空如也的腹部，好在能降低饥饿的难受度。 他又给了衙役一袋子粮食。他自己能吃到的越来越少了。还得重新规划每日能吃多少，才能将日子坚持下去。 他已经想着要不要放弃这般自虐的体验方式。 以他的学识，可以给县里的官老爷们当幕僚，教富家大户的公子读书。 或者去打劫。 洛北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因为他从小练武，一般富裕之家的家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人饿急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洛北辰饿到了极致，忍不下去便起身点了柴火，烧了一碗粥。吃完之后，他又重新躺回破棉被，反而觉得更饿了。 他只能多动脑子，转移注意力，要不然所有的想法都在肚子上。 如果他是玉溪县的县令，要怎么样做才能将天灾的损失降到最低，才能让老百姓安稳度过这个冬天，至少不被饿死。 洛北辰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裴乐瑶。 如果是裴乐瑶，她会怎么做。 他在河北道的时候，收到了陆恒的来信，说是裴乐瑶。在洛州赈灾。 洛州发生了水灾。陆恒将裴乐瑶如何赈灾的事情告诉了他。 洛州的灾情也很严重，但她却能将伤亡降到最低。让老百姓很快就有住的地方，能吃饱饭，还有事情做。 如果裴乐瑶在玉溪县，她会怎么做？面对这样的天灾，裴乐瑶会想什么办法。 这个冬天金水县如果没有裴乐瑶，老百姓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躺在破棉被中受冻挨饿，还要忍受衙役催缴赋税，喊打，喊杀。 入夜了，外面寒风呼啸，这一夜又不知该如何熬过去。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洛北辰瞬间警觉，伸手去枕头下摸出了护身的短剑。 在这种各家都吃不饱饭的时候，随时都会出现偷盗，抢劫。 民不聊生，治安可想而知。 “北辰兄弟，你可在家？”外面是男人压低嗓音的声音。 这个声音洛北辰倒是熟悉，是村里的单身汉，田丰收。 田丰收原来在镖局做事，后来镖局遭遇了强盗，镖头死了，镖局倒闭，他便回到了乡里。 他爹给他起这个名字，可能想着年年都是个丰收年。 只可惜，田丰收就在镖局那几年还能吃得饱饭，回来种田就没有吃饱过。 因为在镖局练了一些拳脚功夫，洛北辰受人欺负的时候，他出手帮助过，洛北辰便交了这个好友，与他一起喝过几次酒。 洛北辰收了手中的短剑，然后将门打开。 “丰收兄弟，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出了什么事情？”洛北辰看到田丰收，神色紧张，开口询问。 田丰收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是来请洛兄弟一起共谋大事的。” “兄弟为人义气，读过书，却没有看不起我们。你可以作为我们的军师。” 洛北辰吓得后退两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北辰警觉的盯着田丰收。 田丰收苦涩一笑，“活不下去了，家里狗都饿死了。吃了几天狗肉，实在撑不下去了。” “今日催粮的衙役又来催缴赋税。” “交了税，我就会被饿死，我已经把那衙役宰了。” “饿死也是死，杀了县衙也是死，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干一票大的。”田丰收满是戾气。 “我们想攻入府衙的粮仓，抢回粮食，分给百姓，号召更多的人。” “还有其他人。”洛北辰震惊的问道。 “你们这么做是谋逆，是杀头的大罪。” “反正都是孤身一人，要被饿死了，还管他怎么死的。” 田丰收几乎要怒吼，可他要干大事，只能压低声音，于是他被憋的满脸的戾气。” 屋里没有点灯，洛北辰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他熊熊燃烧的怒气。 “你们一共多少人？”洛北辰问道。 “一共二十人，如果你加入就是二十一人。”田丰收说道。 洛北辰摇摇头，“我不去！” 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去。如果死了，他的身份会被查出来。他不仅自己死了，还会连累家里。 但他也不想让这些人去白白送死。 二十条人命，在军队面前就是弹指一挥间，手起刀落 训练有素的军队，哪里是他们这些三脚猫功夫能够对抗的。 “你们也不要去，白白送死。”洛北辰说道。 “不如做流民。” 他曾经是多么鄙夷流民，觉得那些人怎么能沦为乞丐，离开自己的家乡乞讨着生活。 可他现在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劝别人去当流民，去做乞丐。 像田丰收这样的人似乎只有做流民和乞丐才能活下去。 田丰收听到洛北辰的话，眼泪夺眶而出。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靠乞讨生活。” “与其跪着生，受尽羞辱、唾骂，不如站着死，杀了狗官，开仓放粮，落草为寇。” 山匪都是活不下去，破罐子破摔，从普通百姓变成了强盗。 “丰收兄弟，你是好人。你不是强盗。你不能走上这条路。” 田丰收掷地有声，“就是我当了土匪，我也只杀贪官，不欺负百姓。” “我不敢跟你做这样的事，你孤身一人，我还有家人，我不能连累家人。”洛北辰最后说道。 “我家里只剩下我自己了。”田丰收自嘲一笑，“我妹妹前两日饿死了，嫁出去的姐姐昨日也饿死了。” 洛北辰发现自己纵然有舌战群儒的本事，此时也说不出半句话。 田丰收也知道洛北辰不愿意跟他干大事，但他也没有强求。 “那就算了。” “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田丰收转身要走，洛北辰抓住他的手腕，“你们不能去抢县衙，县衙有衙役，有兵马，你们抢不了的。” “不如去抢富户，那些富裕人家或许还能得手。” “抢了银子，然后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求生。” “我听说汝州那边接收流民，只要你有本事，总能有口饭吃。” 田丰收苦涩一笑，“我们也不是为了自己。” “我们真想活下去，难道活不下去吗？” “我们就是要跟狗官斗一斗，让老天爷也睁眼看一看这个世道。” 第246章 盗贼 洛北辰听到田丰收这般说，震惊不已。义气多是屠狗辈。田丰收自己连饭都吃不上，竟然如此义气干云。 洛北辰的内心震惊又汗颜。 田丰收这样的人，自己活着都困难，竟然还有一颗救世救民的心，想要唤醒时代的觉悟。 洛北辰或许是被田丰收这种舍己的精神所震撼。他一把拉住田丰收的手臂。 “你不要去，你们都不要去。” 洛北辰盯着田丰收说道，“我家特别的富裕。” “有很多钱，也有很多的粮食。”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就离开这里，我去找粮食，你们一定能够活下去。” “你们这么做，是白白送死。” 田丰收看着洛北辰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震惊，反而多的是怜悯。 在妹妹被饿死之前，她曾经抓着他的手说，自己看到了烤鸭，烧鸡，猪肘子，很多很多好吃的。 这是人在死之前产生的妄念。 洛北辰可能也被饿晕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我的远房表姐是沧州知府的夫人，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去找钱，找粮食。” 洛北辰这一句话说出，田丰收更觉得，他是被饿出了幻觉。 他的表姐是沧州知府的夫人。他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饱，饿成这个样子。 “我是出来历练的，这是富贵人家公子才会做的事情，你们不理解，给我点时间，五六日就行，不对，两三日就可以。” 洛北辰不想让这些满是义气，心中还装着苍生百姓的人就这么白白的送命。 田丰收伸手拍了拍洛北辰的肩膀，眼神中则满是同情。 “好，那我跟兄弟们说一声，再等你三日，三日之后，咱们再做计较。” “好好……”骆北辰见自己说服了田丰收，连连答应。 因为天色漆黑，他根本看不清田丰收满是怜悯的目光。 他以为自己的话田丰收相信了，自己说服了对方。 “天色已晚，那我就先走了。”田丰收说道。 洛北辰答应一声，并叮嘱两句。 田丰收走远，洛北辰才回到屋中，将门锁上，躺在床上。 天气寒冷，他却感觉不到冷，反而浑身燥热，心上仿佛烈火烹油，燥的他睡不着觉。 他翻来覆去，听着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点一点的熬着时间。 这一夜都睡不着觉了，他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的慢，比他每天晚上冷的睡不着，如坠冰窟还要难熬。 好不容易熬到晨曦微亮，他便起来点火，烧了些热水，然后把昨日剩的冷粥放在灶上重新热了热。 吃了剩下的半碗粥，穿好衣服，带好短剑，然后将仅有的钱币拿好。他准备去县城雇一辆马车，赶往沧州府。 即使现在出发，到了县城估计还没有开城门，他还要等一段时间城门才打开。 洛北辰跨步出门，借着微弱的晨光，往县城的方向走，寒风凛冽，他拢了拢衣服，想要加快脚步。 只是地上湿滑，再加上早上吃的太少，浑身没有力气，根本走不快。 他终于看到了县城的城门，城墙高大，静默，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昨晚他盼着天亮，想要快速到沧州府，找钱，找粮食，他就是担心田丰收他们等不及。 他也担心田丰收不听他的劝说，一意孤行，白白丢了小命。 他们都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只要活着，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看到了目标，洛北辰忽然觉得浑身有了力气，快步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当他来到城墙下，忽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进他的鼻腔。 他满是震撼，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充斥在他的肺部。 他想到了那个最可怕的结果，微微仰头向城门旁边的城墙看去，在上面有几道鲜艳的血痕。 洛北辰只觉得浑身颤抖，双腿发软，差一点跪倒在地上。 终究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结果还是发生了。 县城安然无恙，城门口却有浓郁的血腥味，还有鲜鲜的血迹，那只能说明，昨天晚上有人攻打了县城。 他们攻打县城就像是鸡蛋碰在石头上，这是自取灭亡。 他存着最后一点点侥幸，希望这些人不是田丰收他们。 这又怎么可能呢？ 就在此时，城门被缓缓地打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这声音如重锤砸在洛北辰的心坎上，他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 守在城门口的百姓陆续进城，县城里静谧安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洛北辰顺着人流进入了县城。 县城里如往常一样，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进入县城，洛北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寻找，他也不知自己在找什么，但是脚步却停不下来，仿佛饥饿也从他身上消失了。 在第一缕晨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颊打红，身影拉长的时候，他见到衙役贴出了告示。 死了二十个人，还是拿着兵器攻打县城的人，不是小事情，是遮掩不住的。 洛北辰忽然脚步却沉重起来，双脚仿佛灌了铅似的。 他缓慢的走到告示前，看着告示上的内容。 告示上写着，今日凌晨有二十个盗贼想要去县衙盗取银钱被衙役撞见，当场斩杀。 盗贼……不是盗贼。他们是拿着兵器反派的逆贼。 可是性质却完全不同。如果是盗贼，县城就可以直接处理，逆贼却需要上报州府。 人已经死了，县城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近死了很多人，都是以盗贼的名义死的。看来他们也都如田丰收一般，想要以死来扩大影响，只可惜他们的死并没有唤醒任何事情。 老百姓麻木的议论着，仿佛出现盗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些盗贼似乎也与他们根本无关。 就在此时，有人从背后拉住他喊了一声，“洛兄弟” 洛北辰回头，看向对方，“听说今日县衙会放粮。” “我们一起往前冲，人多一些力量大，能多领一些粮食。” 洛北辰看着这人，他认识，是与他同村的村民。 洛北辰麻木的点了点头。其实对于他来说，粮食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就在此时，他看到远处，衙役用木架抬着尸体往城门外的方向走。 第247章 埋葬 洛北辰下意识推开村民，向衙役的方向走去。 可他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他不能靠近，如果他靠近，定然会被怀疑，被定上一个同伙的罪名。 他就知道，他们是飞蛾扑火，根本没有好结果。 他们连鸡都没杀过，竟然就要攻打县衙，要杀人，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县衙里有兵马，兵马配有弓箭，刀枪，里面的衙役都是从军队中挑选出来的。 很多都是军营里退伍的军人，哪里是他们这些连一口饭都吃不饱的人能对付的。 这些可怜的人，他得给他们收尸。 县城果然开始放粮了，百姓们呼喊着，欢呼着，向放粮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那些在乡村的百姓有几个知道县城在放粮。 县衙不是真正的要解决老百姓口粮的问题，而是要做出一个态度，表明自己已经赈济百姓了。 对那些领不到粮的百姓，与他们又有何关系？ 他们只要对上面有一个交代就可以了。 上面有人下来督察，他们放了粮，有了交代，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保住了自己的官位，为震灾做了该做的事情。 或许这也是田丰收这些人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一点小小的回响。 人命如草芥，何况是尸体。田丰收他们就被扔在乱葬岗里。 在饥荒年代，不只是人吃不饱，野兽也吃不饱。 洛北辰来的时候已经有几只野狗开始撕扯他们的尸体。 洛北辰举起铁锹赶走了野狗，开始掩埋这二十具年轻的尸体。 有一些他曾经见过，但绝大部分他都不认识。 洛北辰挖了一个大坑，冬天泥土被冻得很硬，他挖了一个白天，又一个晚上才把大坑挖好，将二十个人整齐的摆放进去，然后将土埋上。 他用自己的护身短剑削了一块木板，刻上了田丰收的名字，然后插在墓堆前。 他发现，他只知道田丰收这一个人的名字，其他人虽然有见过的，他却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洛北辰将人掩埋好，墓碑竖起来，他才觉得自己已经脱离，躺在潮湿的墓碑上，他眼泪顺着眼角便淌了下来。 洛北辰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可他也不知道该骂谁。 骂老天，骂县衙，骂朝廷，还是该骂皇帝。 他从小学的第一个道理便是要忠君。 他不知躺了多久，感觉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一些，用短剑撑起疲惫的身躯，离开了河北道。 此处树叶还没有发芽，越往南走，树木越是郁郁葱葱。 他走了二十多日，终于走到了金水县。 登记流民的衙役头也不抬，在木板上刻下了他的名字。 “叫什么名字？”衙役问道。 “洛星，星星的星。”洛北辰回答。 北辰就是北斗七星。此处离京城近，他不能再用自己的真名，还是用了个化名。 衙役得知洛北辰是从沧州来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最近都是从沧州逃过来的可怜人。” 洛州原本就离河北道不远，天气寒冷，老百姓下意识就想往南逃，觉得南边暖和。所以洛州便成为河北道灾民第一个落脚点。 衙役早已经熟能生巧，将刻好的木牌交给洛北辰。 “你孤身一人，看来家中其他人都已经饿死了。”衙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给了他一个饼子，“来到金水县，你就有饭吃了。” 衙役颇有同情心，絮絮叨叨的将洛北辰安排给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让这小孩带着洛北辰去流民安置所。 小孩也是做熟了的，热情的向洛北辰介绍金水县。 “我们这里有免费食堂，你可以在里面吃饭，不过一开始是免费的，后面挣了钱就得收费了。” “看着你很年轻，也就十六七岁吧，正是可以出力的时候，你可以去砖窑。” “砖窑出力最多，但挣得也最多。” 洛北辰摇摇头。他不想搬砖，搬砖很累。 小孩似乎也见多了人，看洛北辰的表情便说道，“倒是有些轻巧的活，不过里面都是妇女，你也可以去辣白菜工坊。” “那里面男工女工都有。” “纺织厂你就别去了，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娘子。” 于是洛北辰便去了辣白菜工坊，走到门口那股酸涩，而又熟悉的味道，冲刺进他的鼻腔。 绕了一大圈，他又回到了辣白菜工坊。 “来来，小子，过来帮个忙，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冲着诺贝辰招呼道。 洛北辰应了一声，伸手和大婶一起抬着大木盆往前走。 这可是他做了很久的活儿，非常熟练，知道木盆往哪里摆，怎么干活儿更方便。 大婶一看他是熟练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一个生手还是要教他怎么干活儿，一个熟手自然是更让人欣喜。 “小子，我姓周，你就叫我周婶子吧，我是从沧州康县来的，你是哪里的？”周婶子热情的说道。 洛北辰听着这婶子的口音就觉得有些熟悉，“我是沧州玉溪县的。” “玉溪县的呀，咱们两个县还挨着呢，竟然是老乡。” “玉溪县那边的情况也不好吧，我们康县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 周婶子拍了拍洛北辰的肩膀，“家里还有其他人吗？还是只你一个人逃过来了？” “只有我自己。”洛北辰不由得想到了田丰收，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 周婶子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也别想从前，也不是你的责任。” “到了金水县，咱就是裴娘子的人，只要好好的给裴娘子做事，就有饭吃，有汤喝。” 洛北辰听着周婶子说话的口吻，简直是太熟悉了，与他当年在上饶县简直一模一样。 “能吃饱饭，能有热汤喝。”洛北辰饿了大半年，感觉这是世间最亲切的话。 周婶子笑着点头，“咱都是从北边来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一天只要几个大钱，就能吃饱三顿饭。” “只要你肯出力气，肯干活儿，挣得也不少。” 于是洛北辰就在金水县落脚了。金水县的模式与上饶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很多地方还没有上饶县那么完善。 第248章 逮到北辰 洛北辰在金水县的辣白菜工坊做了半个月，凭他的熟练程度以及能力，又升为了领队。 金水县的辣白菜工坊没有上饶县的成熟，辣白菜的口味也稍微差一些。他进行了改良，味道大幅度提升。 周婶子对他赞赏有加，给他升了职，加了俸禄。 洛北辰直起腰，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的高山，更远的蔚蓝的天。 这段时间压在他心中的阴霾在慢慢散去。 裴乐瑶或许还在京城，没有在金水县。他没有见到她。 同样遭了灾，金水县和玉溪县却是两方天地。 他似乎明白了，同样受到天灾，两个县城截然不同的原因。 周婶子又开始骂人了，因为有一缸该出货的辣白菜却因为没有密封好，口感大打折扣。 洛北辰掰了一块封口的泥块下来说道，“这里面掺的草芥太少了，粘合性太差。” “泥土与草芥，草木灰这些东西的比例一定要固定，不能随心所欲。” 周婶子怒火中烧，叉着腰，指着几个妇人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吃了几天饱饭，你们就找不着北了，不知道自己姓啥，要上天了。” “活该你们被饿死。” “让你们好好干活的时候不认真干，想吃白饭都从我这里给我滚出去。” 洛北辰检查了其他几缸要出货的辣白菜，发现不同程度都存在这样的问题。 周婶子听说其他几个缸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叉着腰骂的更凶了。 这里面做事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流民，挨骂自然也不敢反抗，毕竟在这里只要干活，就能挣到钱，能吃饱饭，别的地方哪里能保证有这样的好日子。 “洛领队，你说咱们该怎么干？”周婶子骂完了人，看向洛北辰，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满脸笑容，虚心求教。 洛北辰自然也不会端着，将他们之前封口的粘土揉碎观察里面草芥，草木灰和泥土之间的比例。 这边的土质与上饶县那边的土质不同，封口的泥土比例自然也不一样。 他拿了一些泥土，草木灰以及草芥进行调配。经过几十次试验之后，才达到了最好的标准。 然后他将详细的比例记录下来，交给周婶子。 “按照这个比例活封口的泥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封口的泥土如果草芥太多就会出现漏气的情况，密封不好，如果草芥太少，干了之后又会开裂，也会漏气。 “洛领队果然是有本事之人。”周婶子开心的说道。 工坊里的妇人们也跟着周婶子七嘴八舌的对洛北辰大加赞赏。 经过半个月在工房里做事，他粗糙的皮肤又开始变得细腻，灰白的脸色因为吃得饱，穿的暖，渐渐有了血色。 他终究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公子。此时他本来的容貌开始渐渐回归，又成了工坊里妇人们的团宠。 当然，不论在哪里，年轻貌美的小公子难免被这些中年妇人占便宜。 这一次他没有上饶县那么羞涩了。大婶们想占便宜就在他身上占点便宜吧，看着她们脸上洋溢出的真诚笑容，那些愁容与怨恨的脸色，在他的记忆中也慢慢的淡去。 只是他后悔当时不应该答应田丰收他们去找粮食和钱币，他应该连夜带着他们离开玉溪县。 如果是那样，田丰收等人或许现在也忙碌在金水县的各类工坊之中。 如果玉溪县的官员能像裴乐瑶这样为老百姓的生计着想，为他们遭灾之后一整年做长远打算。 田丰收他们定然不会拿着自己年轻的生命去螳臂当车，飞蛾扑火。 裴乐瑶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不由揉了揉鼻子。 佩儿拿着厚衣服就冲过来了。 裴乐瑶露出无语的表情，“你看看这都什么季节了，外面的鸟儿都开始垒窝，生蛋了。” “定然是有人念叨我。” 佩儿还是把厚衣服披在了裴乐瑶的身上。 她家公主殿下喜欢坐在窗前做事，有的时候一坐就一两个时辰。 窗户虽然密封着，但也难免有风吹进来，时间长了，难免会受到寒气的侵袭。 裴乐瑶今日盯着大周的舆图看了快一个时辰。 金水县，临安县，都已经稳定下来。洛州她也有心情拿下，那么中原地带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天下粮仓，中原他拿到手了，那么还有汉中地带。 京西南路不仅水路发达，而且有最好的草场。 此处有良田，有最好的马场。 年初又到了官员调度的时候， 张启年已经在汝州五年多的时间，也该到了挪一挪地方的时候了。 一州知府再往上走，便是各部的尚书。 以皇帝的品性，是不可能再让张启年回京城的。 可张启年这几年在汝州政绩斐然。 成绩摆在那里，皇帝如果让张启年平调，脸上也不好看。 打定主意之后，裴乐瑶便给张启年写了一封信。 张启年收到裴乐瑶送过来的信，放下手中的笔，将信打开。 张启年来到汝州之后，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虽然头发花白，却笑呵呵的。裴乐瑶又把他的家人接到身边。 既能享受到天伦之乐，也能看到自己治理下的汝州百姓富庶，太平安康。 最关键的是，他放下了之前的执念，心里压力荡然无存。 他已经决定投靠裴乐瑶，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还能裴乐瑶开疆拓土。 裴乐瑶想让他做京西南路的安抚使。 不过，张启年想升官，而且是三品大员，靠裴乐瑶是办不到的，他得自己到京城来求官。 张启年看完裴乐瑶的信，内心十分平静。 虽然他不愿意去京城，但是为了整个大周的将来，为了他的新主，她愿意去做一些内心不甘愿的事情。 姚丞相拿到张启年申请到京城述职的折子。 他的内心不平静了。 这个折子他不敢不给皇帝。 汝州这几年被张启年治理的风生水起，皇帝并不是完全不知张启年的情况。 可是姚丞相不想让张启年进京，不想让皇帝见到他。 作为一州知府，按道理来说，至少两年就要到京述职一次，可张启年已经快要六年没有进京述职了。 第249章 众人的担心 姚丞相把张启年申请进京述职的折子揣回了丞相府。 回到丞相府，进入书房，他将那折子重重的拍在桌上，情不自禁的咒骂道，“张启年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呢？” 姚丞相对张启年又恨又怕。 当年两人在官场上针锋相对。他一直被张启年拿捏的死死的。 只是后来张起年因为主张立太子，才被皇帝贬出了京城。 其实皇帝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一个原因才贬了张启年。还是因为皇帝觉得自己在帝位上坐的年头长了，不愿意再听太过于耿直的话， 他不想再听张启年说话，所以就把他赶出了京城。 但是张启年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还是十分重要的。 皇帝对张启年也是又爱又恨。 因为皇帝对张启年有感情，这些年他在右相的位置上才，不敢对张启年动手。 张启年心中无欲无求。只为大周的将来。一切事情的评价标准都是是否有利于大周国泰民安。 无欲则刚。像姚丞相这种满心私欲的人，遇上张启年这种大公无私的人，是天生的死敌。 可现在张启年忽然要回京城，在汝州的知府上坐了六年，不管怎么说也该调动了。 他是丞相，与钱粮打交道，他知道汝州每年给国库上交多少税收。 如果张启年说自己要做六部尚书，皇帝会答应吗？ 如果张起年向皇帝低头认错，不再主张立太子，一心辅佐皇帝，皇帝会不会把他留在京城。 姚丞相心情烦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大约走出了五千米才停下来。 姚丞相走了五千米的路，也渐渐想明白了。 皇帝不会让张启年留在京城，进入六部做尚书。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启宁已经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改了自己的性子。 皇帝越来越喜欢享乐。他把张启年这个照妖镜放在面前，自己享乐会不安生，总觉得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他。 谁会喜欢把一个整日盯着他的人放在自己身边。 何况，皇帝年纪越来越大，不管怎么样，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可是几位皇子却年轻力壮，张启年又怎么能管住自己的嘴，即使他能管得住，皇帝心中觉得他能管得住吗。 那个时候几位皇子可还没有完全长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求立太子了。 现在几位皇子都已成熟。皇帝能压下别的臣子，如果张启年回来，他还能压得住吗？ 所以张启年如果回到京城，就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皇帝的人。皇帝会觉得他十分碍眼。 想明白了这些，姚丞相豁然开朗。他坐在太师椅上，轻轻的抿了半壶茶，这才将捏成肉皱巴巴的奏折一点一点的压平整，重新揣着奏折回到了办公房，将其随意扔在一堆奏折中。 皇帝看到了张启年的奏折，奏折上面那几个大字他就格外熟悉。 他的字就是张启年督促着练成的。 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用珠笔勾了一个对。 二月底，春风拂面，杨柳拂堤，春意盎然之际，张启年回到了京城。 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心情低落，觉得自己是为了大周，可是皇帝却不理解他，将他赶出了京城。 那个时候他一人一马。踽踽独行。如今再回到京城，他依然是一人一马，可是觉得心情平静无波，仿佛一切他都已经不在乎，心境已然不同了， 因为他心中有了别的目标。他在为那个目标而努力，至于其他的，仿佛都与他无关。 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曾经的努力都化为了乌有，觉得人生是灰暗的，没有任何未来值得期待。 如今汝州在他的治理下如富庶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裴乐瑶成长迅速，政治才华卓越。他找到了值得自己辅佐的人，有了未来的方向。 至于道路上的这些磕磕绊绊，对于一个六旬老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裴乐瑶自然不会亲自去迎接张启年，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 迎接张启年的是梁先生，两位是皇帝做皇子时的亲密战友。 岁月如梭，两人都已年过半百。 “你这老家伙真是冷酷无情。” “如果不是因为六公主，我估计这辈子你都不会给我写一个字。” 张启宁撇撇嘴，“你在京城，活在姚仁美的眼皮子底下。他心眼儿那么小，我是担心给你惹麻烦。” 梁先生笑着说道，“姚仁美再不是个东西。他也不至于为难我，我连教职都卸任了，现在就是一个邻家老头儿……” 张启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不是很喜欢教书吗？正是学识最丰富的时候，怎么就不教了？” 梁先生微微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很失败，没教出厉害的人物。几个皇子都不怎么样。” 张启年说道，“六公主挺厉害的。” 梁先生觉得六公主不是他教出来的，是天生圣体。 两人已经走到城门，人多眼杂，担心隔墙有耳，说话更加小心。 两个老头儿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走的并不快，谈论着过往的生活，回忆着过去。 姚丞相坐在茶楼里，看着从自己眼前过去的梁先生和张启年，咬牙切齿。 不过是一个失败者，回到京城也如此冷清，为什么还能有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梁先生陪着张启年来到御街和鼓楼大街的交汇处。 此处便能看到皇城的一角。 高耸的摘星楼和逍遥楼尽收眼中。 “这摘星楼你没见过，已经建起来好几年了。每年的宴会都在这里举办，这里平日是陛下喝酒，与臣子们吟诗作赋的地方。” “逍遥楼里有温泉穿过，一年四季如春，一般是陛下与宠爱的嫔妃在那里宴饮。” 张启年目光冷冷的看着两座雄伟的高楼，“这些亭台楼阁修的倒是宏伟。” “如果我在京城，这些破烂东西定然是不可能建起来的。” “怪不得陛下，将我赶出了京城。” “这话见了陛下可别说了。”梁先生说道，“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说又有什么用？” 张启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梁先生觉得，以张启年的脾气，他的劝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第250章 求官 翌日一早，张启年穿着官袍去勤政殿见皇帝。 “张大人……”李莲见到张启年，笑容温和。 “多年不见，李公公风采依然。”张启宁微笑着与李莲闲谈。 李莲温声说道，“多年不见，张大人发福了。” 看来张大人离开京城之后日子过得不错，比离开之前胖了许多，脸色也更好看了，精神状态也更好。 张启年微微颔首，两人来到勤政殿外，进门之前，李莲压低嗓音说道，“张大人，勿要提立太子的事情。” 张启年一时无语。 从昨日见到梁先生便开始提醒他，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一心要立太子的张启年。 每个人都觉得他会与皇帝顶着来，好像他这一次回来目的就是为了痛斥皇帝这几年的奢靡生活。 不过张启年还是很感激的。这都是为了他着想才会这么说的，要不然何必提醒这一句。 张启年进入勤政殿。这以前是他每日几乎都要来的地方。 一晃几年，恍如隔世。 地板好像是新换的，摆设也都比以前更奢华了，勤政殿中竟然也摆了娇艳的花。 虽然他对花的品种不太熟悉，想来应该不是凡品。 皇帝端坐在龙案后。张启年规矩的行礼之后，皇帝给张启年赐了座。 皇帝面色严肃，张启年也没有客套，规规矩矩的汇报了这几年在汝州做的事情。 兴修水利，防洪赈灾，推广新的良种，兴办学校，广修桥，广铺路，建了砖窑…… 皇帝听着张启年的禀报，偶尔也会打断，提问两句。张启宁详细做了回答。 皇帝神思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 那个时候遇事不决，便来请教张启年。张启年是他智囊团中最重要的人物。 那个时候他也是如此。他问，张启年回答。张启年总是能给想要的答案。 张启年汇报完自己的政务，勤政殿内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皇帝看着张启年，心里想，即使他痛斥自己的奢靡生活，看在他辅佐自己登基的面子上，他也不会与他计较。即使再提立太子的事情，他也不会生气。 张启年见皇帝一直不开口，便打破沉默，“听说陛下这两年总会感染风寒？” 皇帝没想到张启年开口竟然关心他的身体，心中一颤。 他看张启年却比离开京城之前发福了一些，精神状态也更好。 “朕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皇帝说道。 “那就好……”张启年声音温和，“陛下也要保重身体。” “先生也要保重身体。” 皇帝这一句先生是有所触动的。这是在皇子府的时候才会给张启年的称呼，已经多少年都不这么叫了。 姚仁美与张启年在皇帝心中的差距，就在于皇帝最艰难的时候，是张启年陪在身边，姚丞相终究是太晚了一些。 皇帝看着张启年，“先生将汝州治理的很好，凭借先生的政绩，回到朝堂也是可以入阁的。” 张启年微笑着摇了摇头，“臣太老了，没有精力再辅佐陛下。臣如今觉得，能为一方谋福利更好……” 张启年的诉求也是皇帝想要的结果。 “先生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知先生想去何处？” 张启宁看向皇帝说道，“不知京西南路安抚使可有人选？” 皇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张启年还是最了解他的人，这也是他想让张启年去的地方。 汝州在张启年的经营下，税收比之前翻了将近一倍。 而京西南路是汉中平原，是大周最重要的粮食产区。 如果张启年能将此处经营好，再将利税翻上一倍，那么，他的国库将会充盈许多，不会像现在，想用钱的时候总是显得捉襟见肘。 “这也是朕想让先生去的地方。” 张启年确实有治理的才能，曾经位居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他的任务处理的井井有条，治理一个州府实在是太屈才了。治理整个京西南路也会游刃有余。 皇帝也为了朝堂平衡，不论是几位皇子，还是姚丞相，都是在京城。 他需要在地方也培养一股势力，分散京城的权利，与姚丞相形成制衡。 现在看来，不论大皇子还是三皇子，在姚丞相面前都没有竞争力。 而张启年是姚丞相的死对头，以前两人也是针锋相对。 皇帝自然也认可张启年对大周的忠诚。 不论他主张立太子，还是让他勤政，节俭，都是为了大周更加强盛，没有半点私心，这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只是他现在不愿意将张启年放在身边，总是听他的唠叨，但并不代表他不信任张启年。 有的人是永远值得信赖的。 张启年并没有与皇帝多叙旧，拿到了想要的差事，便离开了勤政殿，直接去了吏部。 领到任职的文书，他就要去上任了。 只是刚到吏部，他就见到了姚丞相。 张启年预料到他会遇到此人，因为姚丞相定然会等着他。 活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惦记你的未必就是爱你的人，恨你的人更加惦记你。 了解你的人也是你的敌人。 果然，他刚踏进吏部就见到姚仁美那张伪善的笑脸。 “听说兄长回来了，本来想着给兄长接风洗尘，只是我政务繁忙，朝中大小事一刻也离不开我，实在腾不出时间。”高仁美与张启年说这话的时候，满是炫耀之色。 张启年面色平和的看着姚仁美，觉得他还像是当年那般幼稚。 他已经在右相的位置上将近六年了，依然是一副小儿模样。 “不敢劳丞相大人费心。”张起年神色淡淡，绕过姚仁美，进入吏部的办公房。 姚仁美被张启年的不屑惹的怒火中烧。 “一个小小的安抚使而已……” 张启年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他有什么好傲娇的，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一个安抚使了。 姚丞相的心理戏份张启年根本不想去理会，他拿了任职文书便离开了吏部。 姚丞相差点破了功，在内部便开始摔东西。 他还以为，以张启年的性格，会在勤政殿顶撞皇帝，最后与皇帝翻脸，不欢而散。 第251章 秘密接头 姚丞相哪里知道，一个在官场争斗中杀出重围，位列百官之首，坐上左相之位的人，哪里是闭着眼睛向前冲的莽夫。 之前他之所以直言劝诫，不过是心中有皇帝。他也知道直言难听，必然会得罪皇帝，可他依然要说。 现在张启年对皇帝已经彻底失望。他改变了自己心中的人，自然不会再说出忠言逆耳的话。 就像张启年对梁先生说的那句，“吾所为的都是大周繁荣昌盛，不是为了某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并未参与储位之争。他是在为大周选择未来的明主，为他的明主选择明臣，为大周继续开创一个盛世基业。 张启年想的也很简单，皇帝迟迟不立太子，是为了握住自己手中的权利，他便知道，皇帝已经不再是他支持的人。 所以，皇帝的生活即使再奢靡，政策再糊涂，他也不会在皇帝身上浪费时间，因为他知道，他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没有用的话又何必说出口。 张启年当年选择支持皇帝，并不是因为皇帝这个人，而是觉得在几位皇子中皇帝还算是不错的，至少能做一个守成之君。 所以，他也是为了自己能够安定天下，救助黎明。他的志向一向如此。虽然现在老了，但也从未改变过。 张启年拿着任职书便来到了梁先生府上。 他在京城的宅子在上次离开的时候已经卖掉了。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京城，这次回来没有地方住，只能落脚在梁先生府上。 梁先生得知他没有冲撞皇帝，很是意外。 张启年也没有多做解释，笑了笑，“我又不是傻子，总喜欢找人吵架。” 梁先生知道了，张启年心中已经有了别人，所以不将皇帝放在心上，自然并不再费心费力的为皇帝指出该走哪条路。 心中没有期待，便也就无所谓了。 “这几年你可曾见过鹤林……”张启宁一路奔波，到了梁先生府上，坐下来抿了一口茶之后，开口问道。 严鹤林也是他们的老友之一，而且是皇帝潜邸的谋士，比他们两人还要早跟着皇帝。 严鹤林也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为人保守、谨慎。 早些年做过户部尚书，后来去了观文殿做大学士，开始研究经文，着书立说。 “你不提起他，我差点把这人忘了。他还活着吗？”梁先生问道。 “你们两人都在京城，你问我一个从地方回来的。”张启年露出无语的表情。 “好几年没见过了。”梁先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张启年没有提起此人，或许他还真把此人忘记了。 虽然严鹤林是皇帝潜邸的谋士，但他谋略一般，后来便被张启年赶超。 但张启年却很认可严鹤林的能力。 “鹤林窝在观文殿里修金文实在是浪费了。” “我想着，你要不要向皇帝建议一下，让他出来做左相。” “要不然姚仁美的权利越来越大了。” “几位皇子能力平平。皇帝又限制他们招揽人才，根本不是姚仁美的对手。” 梁先生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没想到张启年会有这样的建议。 “鹤林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是姚仁美的对手？” “十个鹤林加起来在阴谋诡计这方面也不是姚仁美的对手。” 张启年却没有解释，而是狡黠一笑，“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如果我向皇帝建议，皇帝定然不会同意，而你向他建议，他一定会同意。而且这人还是鹤林。” “咱们这位皇帝还是念点旧情的。” 梁先生心中疑惑，可见张启年不想多做解释的模样，他也没有追问。 向皇帝提个建议倒是无所谓，左相空了那么久，确实该有一个人顶上这个位置。 严鹤林就是个糟老头子，谁也不会怀疑他坐上左相的位置能掀起多大风浪，不过是滥竽充数，当个物件摆上去而已。 只是梁先生觉得，张启年应该有长远的谋划。因为早些年他们一起辅佐皇帝的时候，张启年的谋划就最长远，看的总比他们有远那么两三步。 “你相信天命所归吗？”张启年忽然问道。 活到梁先生这个年纪，自然开始相信天命了。 因为有很多事情确实是上天的安排，人力根本无法左右。 “你的意思是，六公主是天命之人。” 张启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心中所想，却也不能说出口。 经过他对裴乐瑶的观察，或许裴乐瑶身上真的有些神助的意思。 就拿去年洛阳府的水灾来说，没有一点提前的预判，怎么可能做的那么周全。 六公主似乎早已经知道金水县要决堤，洛州要遭灾。 未卜先知他是不相信的，但是某种感应，或者说是巧合他却是相信的。 活到他们这般岁数，冥冥之中的某些提示，他们觉得存在。 巧合就是上天给的警示。 上天能给警示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而这个警示落在了裴乐瑶身上，她才会在灾情发生之前做了准备。 整个河北路民不聊生，灾情比河北路更重的洛州三县却很快恢复了生产，百姓能吃上饭，有事情做，民心安定。 灾情两个月之后，洛州山县的人口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进入冬季以来，更是不断的吸纳河北路过来的流民。 要不然，河北路现在乱成什么样子都未可知。 * 裴乐瑶人已经到了梁先生的门口，却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佩儿又紧张起来，只是手头没有拿着披风，要不然又盖在了裴乐瑶的肩上。 “一定是两位先生等不及我，在念叨我呢。”裴乐瑶揉了揉鼻子，扭头对佩儿笑着说。 佩儿笑着点点头，“那应该是……” 此时回去车里取披风还来得及吗。 裴乐瑶看佩儿那期待回去取衣服的眼神，瞬间加快了脚步。 小厮进了书房，向梁先生禀报六公主到了。 梁先生说道，“让六公主进来吧。” “你们俩人这是把我的府上作为秘密接头的地方了……” 张启年笑道，“我与六公主相识，也是通过你的引荐……” 第252章 论执政的热情 梁先生轻轻的哼了一声，“你这是讹上我了。” “你们若想偷偷见面，还用得着非得选我的府上，定然是另有企图。” 张启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算是认可了梁先生的话。 裴乐瑶进来，用甜美清脆的嗓音喊了一声，“两位先生。” 她像一只刚出窝的小麻雀一般，蹦蹦跳跳来到了两个老人面前。 这样的小姑娘活灵活现，怎么能不让人喜欢？ “又长高了。”张启年细细的打量着裴乐瑶说道。 算一下他有一年多没见到裴乐瑶了。 恰好赶上裴乐瑶正是长个的年纪，一年多不见，长高了得有半尺。 裴乐瑶现在有一米六五的个头，加上她心智成熟，比同龄少女看着要成熟许多。 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两位先生。 裴乐瑶今年十三，个子还要再往上窜一窜，长到一米七是没问题的。 那扎依是苍月国人，身材高挑，骨骼大，裴乐瑶的个子定然不会矮。 “先生，听说你没和皇帝吵起来。”裴乐瑶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张启年露出无语的表情。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这次上京城来就是要和皇帝吵架的。 他又不是喜欢吵架，他都这个年纪了，动气伤身，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张启年笑了笑，然后摇摇头，“我都这把年纪了，懒得和他吵架。” “我要到了官，我要做京西南路安抚使。” 裴乐瑶佩服的说道，“还是老师厉害，你一出马就十拿九稳。” “先生想让谁做洛州知府？”裴乐瑶转到了正事上。 在洛州知府这个位置上，她已经给姚丞相挖了坑，正等着他往里跳。 可洛州知府腾出位置，让谁去坐，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如果他们有合适的人选，即使他把坑挖出来，把萝卜拔掉，姚丞相也很快会将另外一个萝卜塞进去，没有他插手的可能。 毕竟洛州要比其他州府高半格。别的州府知府是正四品，而洛州知府是从三品，仅次于一路的安抚使。 用现在的规格来说，洛州属于副省级单位。 从三品的官员裴乐瑶手头没有这样的人选。 张启年这一次回京就是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张启年笑着点了点头，“人选我已经给你找到了，想了一路，也只有他合适。” 裴乐瑶露出欣喜的表情，“是哪一位？” “严鹤林……” 裴乐瑶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疑惑，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她都没听说过。 梁先生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张启年这个老东西，这是玩什么阴谋诡计，刚才不是让他推荐严鹤林做左相的吗？怎么现在又成了洛州知府？ “严鹤林……这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裴乐瑶问道。 张启年解释，“他是早年皇帝的潜邸谋士，是最早跟着皇帝的人，曾经做过户部尚书，后来卸任之后去观文殿做大学士，做金文研究。” 裴乐瑶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这个人。她去藏书阁借书的时候好像看过此人的名字。 “他一个人做研究的，怎么会？”裴乐瑶说道。 “严鹤林还是有些能力的，最关键的是他听话做事很不错……”张启年说道。 “我们曾经一起辅佐皇帝，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对他有提携之恩，他对我也很崇拜。” 裴乐瑶知道了，张启年这是把他的一个粉丝放在了想要的位置。 这个人开创能力不够，但是听话做事的能力却行。 “洛州这个地方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开创能力，能听话，把事情办好就足够了，何况咱们只需要占着这个坑。” “何况皇帝对他有恩情。如果是别人去洛州做知府，皇帝未必不会怀疑，可严鹤林皇帝是不会怀疑的。”张启年又解释道。 梁先生心中更加震惊，这话是什么意思？占着这个坑不用办事，而后面又要想办事的人。 严鹤林坐在洛州知府的位置上却不谋事，那么后面谋事的人就只能是裴乐瑶。 梁先生现在想想，洛州已经有三个县在裴乐瑶的控制之下，她想要的是整个洛州。 洛州是整个大周的中心。裴乐瑶站在中心就可以辐射四方。 梁先生发现自己在京城，而张启年和裴乐瑶在京城以外的地方似乎已经做了很大的事情。 张启年的想法是让严鹤林站在裴乐瑶前面。 严鹤林资历最深，人有稳妥，而且有很强的执政经验，威信也足够。 严鹤林不论是从能力，年龄，还是资历上，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选既能压住阵势，又能传授执政的经验，还能让年轻人得到充分的锻炼。 这妥妥的就是在培养接班人的手段。 这样的手段应该用在培养太子的身上，可是皇帝至今依然没有选太子。 他在京城，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可都是小格局，和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你掐我一下，我踢你一脚。 根本没有全局的谋略，长远的眼光，大的格局。 而眼前的这位小公主，早已经不是与他读书的时候只显示出聪明智慧的那个小丫头，而是一个拥有执政经验，长远规划，战略格局的大娘子。 梁先生并没有打乱两人谈话，只是在一旁默默的坐着。 论执政的热情，论对于国家强盛的执念，他远远赶不上张启年。 坐而论道他可以，可真正的身体力行去做事，她和张启年比起来自愧不如。 裴乐瑶和张启年已经转到了如何治理京西南路的事情上。 京西南路处于汉中地带，下辖十一个州，是良田囤积的地方。水草丰满，河路充足，有广大的平原，也有起伏的山脉，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京西南路或许粮食产量赶不上中原，可说起军事的战略性来说，远远非中原可比。 中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可京西南路有荆州，襄阳等地，这是历朝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向南通水路，向西北是重要的商业通路，还是天下的养马之地，七省通衢交通要塞，商业中枢。 第253章 拿人手短 京西南路地理优势明显，那就将其优势发挥出去。裴乐瑶已经做好了长远规划。 张启年知道，裴乐瑶已经胸中有丘壑。所以，看着摆在面前的京西南路舆图，他也并不做声，等着裴乐瑶说出自己的计划。 首先还是要种田，民以食为天，何况，汉中地区原本就是粮食的主产区，水系发达，良田充裕。 先在京西南路将他们在上饶县培养出来的新的稻种进行推广和种植。 经过五年的改良，稻种已经出现了第三代。 三代稻种有抗虫性好，成熟期短，产量高，抗灾害性强等特点。 京西南路水系发达，很适合推广水稻种植。 只要有了充足的粮食，百姓能吃饱饭，就会有更多的人聚集在此处。 大周终究还是一个农业社会，农业发达，是发展其他产业的基础。 以农业为基础，再加上吸收了充分的人才，就能进行产业升级。 张启年自然认同裴乐瑶的设想。 这几年在上饶县不仅进行良种培育，从十几岁开始学习农业技术的那批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投入到一线的农业种植中去。 他们可以担当精通农业的衙役。这些农业技术人员到了京西南路，可以每一个县城都配备两位。 “还是太少了。”裴乐瑶说道，“还得要扩大招生，多多培养农业方面的技术人员。” 裴乐瑶的目标是三年之后，每一个村子至少要配备一个农业技术人员。 一定要形成科学加农业的模式，不能像以前一样盲目的种田，没有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 除非遇到不可逆转的天灾，一般的灾害都不能让农田大面积的减产。 农业也是要讲究科学的。如何施肥，怎样除草，遇到病虫害应该怎么办。 在科学的指导下，农田的产量会很高。 官府组织人手把各种农业技术传授和教导，这样普通的农民就能学到今天的本事，整体粮食的产量就会提高。 陪乐阳需要更多的粮食。就要在有限的土地上不断的增加粮食产量。 不仅需要种子的改良，还需要种田的百姓提高种田技术。 只有所有的百姓种田的技术普遍得到提高，粮食的材料才能整体上升到一个高度。 教老百姓种田的技术当然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毕竟此时绝大部分百姓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所以在教授农田技术的时候，还要教老百姓认字，识字，提高他们的文化水平。 此外，还得让他们知道是何人教了他们农业技术，提高了他们粮食的产量，得让他们知道知恩图报，裴娘子的滴水之恩，他们要涌泉相报。 所以，在宣传农业技术的同时，还得进行思想教化，这也是他从伟大教员那里学来的。 组织和宣传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不仅要给老百姓进行最初级的文化技术教育还要进行思想重建。 “农业技术学校还得招生，这两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种田。”裴乐瑶说道。 去年一年的灾情让裴乐瑶知道粮食有多么重要。 此外，修筑城墙可以广泛的增加就业，吸收劳动力。像襄阳城这样的战略城市，不论修筑多坚固都是必要的。 张启年露出疑惑的神色，“要修筑襄阳城的城墙。” 像这种战略要地城墙原本就很坚固，而且在一直加固，没有必要继续修建。 虽然说改进基础设施可以增加就业，让老百姓有事做，有饭吃，让他们挣到钱，然后促进消费，这样的道理这几年张启年也渐渐明白了。 流民问题一直是历朝历代都很难解决的问题。 因为流民与税收密切相关，一旦成为流民，就没有户籍和田地与其绑定，他们就不用再交税。 可裴乐瑶在上饶县的政策就让流民安定下来，登记户籍，丢掉流民身份，成为有户籍之人。 可是，为什么要修建襄阳城的城墙。 张启年觉得京西南路也应该像汝州一样，先去兴修水利防止水涝灾害，然后改良土地，开垦农田，修整修道路。 襄阳城虽然是战略要地，可地理位置在大周的腹部，如果有人打到了襄阳城，那么整个大周已经失去了半壁江山。 裴乐瑶却微微叹息一声。 “防患于未然吗，哪有下雨了才开始修屋顶的。” “何况，修筑襄阳城墙，与做其他事情并没有冲突。” 张启年见裴乐瑶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现在张启年成为京西南路安抚使，就有了招兵买马的权利。 虽然不能像督军一样成为正规军，但是可以以剿匪的名义扩大兵马的数量。 此外还可以扩招民兵，这些民兵平时就是普通百姓，但是朝廷给发放一些津贴，到了农闲的时候便可以参加兵马训练，实战演习。 不用上报朝廷，因为要剿灭的盗贼过多，州府中的兵马不够用，所以以临时津贴的方式招募的民兵并不是正规的将士。 张启年看着裴乐瑶，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他不知道裴乐瑶要这么多兵马做什么。 但是，他已经决定遵照裴乐瑶的吩咐去做，所以并没有多问。 裴乐瑶离开之后，张启年便与梁先生畅聊一番。 翌日，张启年便与梁先生告辞，离开了京城。 皇帝也没有再见张启年的想法，不过倒是给了他丰厚的赏赐。 赏赐他不需要，留给了裴乐瑶，让她进行统一调配。 张启年的说辞是，拿人手短，他不拿皇帝的赏赐，在皇帝面前永远能挺直腰杆做人。 这么丰厚一笔赏赐，裴乐瑶自然是乐意要的。 他现在用钱就像韩信用兵，多多益善。 有了钱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挣更多的钱。现代的商业思维就是用钱生钱才是最快的。 张启年离开京城不久，裴乐瑶也与安平道别，离开了京城，去了金水县。 去年入秋，她离开金水县，转眼已经半年多的时间。 十日之后，她来到了金水县。 半年时间，金水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进入金水县内，道路明显平整，而且铺的都是煤渣，马车的颠簸程度缓解了许多。 第254章 偶遇北辰 刚进金水县的地界，就能看到高耸的烟囱，那都是砖窑才有的特制烟囱。 远远望去，这些高耸的烟囱如柱子一般矗立在整个金水县的大地上。 她又给青牛道长提供了一个配方。 砖窑烧废的废砖，废炉渣，研磨之后与石膏、石灰石搅拌在一起，然后加热，便制成了水泥。 这时候的水泥硬度自然要差一些，就是所谓的水泥标号。 水泥其实在很早的年代就有了，只是这种东西，富贵的人不屑于用，穷人又用不起，位置比较尴尬。 富贵的人都是用糯米石灰来修墙。糯米水混合上生石灰，用来修筑的强硬度要比水泥高出许多，使用的年限也更长，只是价格高。 糯米本身的价格就更贵，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后世，糯米也要比大米价格高出许多。 所以，用糯米石灰来修墙一般都是宫廷或者是富裕人家。 普通老百姓就是泥巴加草芥活的一堆烂泥。 裴乐瑶建了这么多砖窑，制作水泥的成本大大降低，普通老百姓也能用得起，可以用来修墙、盖房子、修路。 现在正是农闲时节，冬小麦长得郁郁葱葱，还没有到收割的季节。 冬小麦要到五月份才会收割，收割之后还能再种一茬。 这个时候，金水县的百姓正在工厂里干活儿。 去年那场洪水让很多老百姓的积蓄全部荡然无存。 他们损毁的不仅有房子，还有房子里的家具，被褥，农具，有的人家有耕牛，鸡猪等牲畜，也都在洪水中淹死了。 所有的这些东西要过日子就要都置办齐，这些都需要原始投入。 裴乐瑶给他们提供了挣钱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不卖力去做事。 只要能挣到钱，他们有使不完的力气。 靠近金河水，裴乐瑶就看到了已经建成并投入生产的纺织厂。 因为纺织厂需要靠近水源，染色、织布都需要水洗，水是生产的重要工具。 裴乐瑶离开金水县的时候，纺织厂还没有完全建成。现在她重返金水县，纺织厂已经投入使用。 马车停在纺织厂前，裴乐瑶跳下马车。 虽然她身在京城，但与秦芸书信往来频繁。 裴乐瑶让能工巧匠将纺织机也进行了改进，织布的效率比以前提高了五成。 “裴娘子……”为了不引起过多的轰动，裴乐瑶在京城以外，一般很少让人称呼她公主。 秦芸已经提前得知她到金水县的日期，此时已经站在纺织厂门口等着她。 秦芸穿着一身轻便的衣衫，袖口是扎紧的，裤子束在靴子里，头发竖起来用围巾扎着。 “半年不见，师娘更好看了。”裴乐瑶来到秦芸身边，笑着夸赞道。 秦芸的神采确实比之前要更好。 “娘子的嘴巴可真甜。”秦芸笑着说道。 秦芸拉着裴乐瑶往里走，一边说道。 “这边的事情很多都是从头做起，不做不知道，一做才知道事情简直多到离谱。” “一开始真是把我累的够呛，慢慢的才适应过来。” 纺织工厂建好之后，早期的小作坊里的纺织女工搬到这边，然后又招收了新的女工进行学习。 纺织厂里几十个女工正在用飞梭纺线。 见到有人进来，这些女工下意识抬头向他们看过去。 秦芸示意他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这些女工便低头继续纺织。 秦芸带着裴乐瑶在纺织厂里转了一圈。 裴乐瑶发现有五十多位纺织工的纺线速度很快，是熟练工，还有二十多位似乎刚刚上手，不停的出错，重新做。 “裴娘子觉得如何？”秦芸颇为自豪的问道。 以前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干练的女子，可是也就是处理家里的事情，从未管过这么大一个厂子，管过这么多的人。从场子初建，到现在颇具规模，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师母辛苦了，干的非常好。”裴乐瑶毫不吝啬夸赞道。 何况，她说的是真心话，其实她自己做也就做成这般模样，甚至可能没有秦芸做的好。 秦芸打算等这二十名新纺织女工熟练之后再招收一批新人。 现在纺织厂里一共有七十名女工，下一批她准备招收一百名。 纺织厂房还在扩建，只要有场地就能制作出更多的布匹，就能招收更多的女工。 秦芸有大干一场的干劲，裴乐瑶自然不会泼冷水，而是举双手赞成。 “不用在意挣多少银子，只要能挣钱就可以扩大生产。”裴乐瑶说道。 只要把妇女解放出来，就没有人在家里缝缝补补，那么他们做工穿的衣服、鞋子都需要去外面购买。 等纺织厂规模扩大，制作出来的产品量够大，就可以再开一个服装厂。 离开纺织厂之后，裴乐瑶在金水县闲逛。 金水县城也在整修，有的地方铺上了砖道，可很多道路还都是土路。 城外可以用煤渣路，可城内煤渣路就太脏了，还是要用砖路或者是水泥路。 裴乐瑶将自己看到的用小本子记下来。 佩儿给她背着一个小记事本，里面则是自己做的炭笔，要比毛笔方便很多。 她可以将随时看到的，以及临时想法记录下来。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辣白菜工坊。 那股酸辣的味道离着很远就能闻得到。 几辆马车停在辣白菜工坊门口，有人正在指挥着里面的工人将腌好的辣白菜装上马车，运往各地去销售。 裴乐瑶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他手中拿着本子，旁边桌上摆着砚台和墨汁，他另外一只手拿着笔，一边招呼着一边在记录。 “阿星，昨天婶子给你介绍的下瓦村的碎花，你觉得怎么样？” “人家姑娘今年十六，屁股大，臀部宽，一看就是生儿子的身材。” “翠花脸盘子长得也好看，圆脸，高鼻梁，大眼睛，体格也大，生孩子的时候定然不会出问题。” “你今年娶回去，明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婶子，我忙着呢，这些事情咱们完了再说。”洛北辰有些无奈的说道。 裴乐瑶则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从背影来说，他真的很像洛北辰。 第255章 仁德之政 裴乐瑶向前几步，仔细分辨，终于确认此人不仅像洛北辰，而且就是罗北辰。 这人在上饶县的辣白菜工坊腌辣白菜没有腌够，又跑到金水县来腌辣白菜了。 她没想到洛北辰如此喜欢辣白菜。 来到金水县不到一个月时间，洛北辰已经凭借一手腌辣白菜的绝技，工钱翻倍。 整个辣白菜的工坊里的工人都开始跟他学习如何腌制出又辣又脆，爽口下饭的辣白菜。 他不仅凭借自己的技术工钱翻了倍，而且教出了徒弟，工钱又翻了倍。 很快，周婶子发现他不仅会腌辣白菜，还识文断字，会算账，于是辣白菜工坊的账目也交给他来计算。 洛北辰变成了整个辣白菜工坊的香饽饽。 年轻的姑娘想直接嫁给他，成为他的媳妇儿，年纪大的则是想把自己的亲戚介绍给他。 如果洛北辰愿意，每天娶十个媳妇儿，都是可以的。 看着辣白菜搬上马车，马车拉着辣白菜远去，洛北辰合上他的账册，转头一看，就见到裴乐瑶站在他的不远处。 洛北辰愣怔一瞬，随即笑了笑，“裴娘子，好久不见。” 辣白菜工坊里很养人，因为整日见不到太阳，不用风吹日晒，再加上吃的好。 现在的洛北辰脸颊白皙，透着亮丽的光泽。 虽然穿着一身麻布衣服，但难掩其风流倜傥。 裴乐瑶确实神色复杂，心中疑惑，看着洛北辰，“你怎么又在这里腌制辣白菜？” 难道天才就是这般与众不同，离开京城就只会找辣白菜工坊，放下书本就只会腌制辣白菜。 洛北辰也有点尴尬，用手中的笔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你可以去砖窑搬砖，或者去砖窑做管事，也可以去纺织厂……” “你的手指那么纤细，做纺织工应该也不差。” “你不是要以最普通的百姓生活吗？怎么又来到辣白菜工坊当管事了？” “这可不是最普通的人能做的事情。” 裴乐瑶发现，洛北辰与上一次被她偶遇完全不同。 上一次躲在妇人身后，躲躲藏藏，觉得丢脸，这一次却能如此坦荡，半点没有羞愧之色。 洛北辰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原本我是去了河北路，可是太苦了，差点被饿死， 听说裴娘子在金水县建了工厂，赈济灾民，每天都能让百姓吃饱饭，有钱挣，我是慕名而来。” 裴乐瑶并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自豪的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 “在金水县，只要老百姓愿意付出劳动，都可以吃上一顿饱饭。” 如果想让整个大周的百姓都能如金水县，只要付出劳动就有饭吃，那就得让整个大周都在他的管理之下。 不过裴乐瑶还是抓住了重点，“你去了河北路？” 以洛北辰的本事，能文能武，君子六艺每一项都十分出色，即使河北路招灾，也不会影响洛北辰这种天才人物的生活。 哪一个本事拿出来也不愁混口饭吃。 这种人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混出头，就连在辣白菜工坊这种都是妇人的小厂子里，都能做到管事，足见其才华之卓越。 洛北辰微微叹息一声，将手中的账册和笔交给一位妇人，然后说道，“我是从沧州玉溪县逃荒过来的。” 裴洛阳看着洛北辰，心生同情。 宁远侯府的公子，京城的天才少年，听了她的话，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去体察生活，结果就去了河北路。 沧州玉溪县，那是整个河北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洛北辰的运气着实不太好，但凡换一个地方，或许也不会是这般结局。 堂堂侯府公子最后成为流民，这种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实在是太苦了。”洛北辰露出委屈的表情。 或许他也是觉得听了裴乐瑶的话，是受了她的怂恿，自己被坑了，竟然不由得想要向裴乐瑶倾诉自己的心酸历程。 “在这里做账房，从来没被拖过工钱，可是在河北路做一个月能领到半个月的工钱算是不错了。” “有的掌柜见我是外地来的，临到月底就把我赶出了门。” “结果连一个铜板都不给我。” “他们看我年轻，又是外地口音，文文弱弱的，就是个读书人，觉得好欺负。” 裴乐瑶心疼的挽住他的手臂。 她也没想到，洛北辰会这么死心眼，真的以最普通的百姓去生活。 其实她内心里是有点想笑的，又觉得洛北辰是被她坑了，不敢笑出声来。 “有一个富裕的寡妇还想把我抢回去做哥儿。”洛北辰更加委屈了。 “我好不容易攒了银子买了田地，在田地里埋了种子。” “我不会用耕犁，手里磨出很多水泡。” “好不容易等到种子发芽了，我浇水除草，等着秋收，交了税收，觉得还能剩下粮食，足够过冬。” “结果一场大雨，庄稼全毁了，我抢收了一部分，可大部分还是被水泡了。” “我存了一些粮食，想着熬过冬天，明年开春再重新开始。” “可是衙役却每日上门催缴赋税。” “给了衙门粮食，我就没饭吃。” 饱读诗书的少年天才有济世安民之心。可老百姓有多苦，洛北辰之前并没有体会到。 在汝州，那些舍弃土地去上饶县做工的人，只是挑选了一种更好的选择，并不是说他们没饭吃，快要饿死了。 可在河北路，他是真正体会到遍地饿殍是什么样的状况。 洛北辰只知道实行仁政，可什么是仁政他并不清楚。 看着田丰收的尸体，看着村子里的妇孺一个接一个的饿死。他才知道百姓有多苦，也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仁德之政。 老百姓吃不上饭，饿的前胸贴后背，死在家中的床上。没有衣服可以御寒，到了冬天只能缩在破棉被里，只要染了风寒，必死无疑。 等他们活不下去的时候，便要跳起来反抗。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要让他们吃饱饭，能穿上暖和的衣服，这就是仁德之政。 所谓仁德之政，就是两不愁，三保障。 第256章 红衣落 绝大部分官员治理地方都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然后提升是自己的政绩，为将来升迁铺路。 可裴乐瑶治理地方是为了百姓不愁吃，不愁穿。 洛北辰又把自己放在一个普通百姓的位置去思考问题。经过大半年以普通百姓生活，他越来越可以以这个视角来观察和思考问题。 如果是普通百姓，他一定愿意跟在裴乐瑶的身边。 洛北辰想到了自己的名字，‘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这也是当年祖父给他起这个名字的寓意。 可他直到现在才真正参透自己名字的含义。 这句话取自论语，他三岁就能将论语熟读熟背，可他直到现在才理解论语中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他知道裴乐瑶是对的，可他还不能旗帜鲜明的去支持她。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一个家族。 父亲和祖父的想法都是不参与储位争夺。 世家大族传承这么多年，，该如何选择将来的路一定要想清楚。 他旗帜鲜明的支持某一个人，会牵扯到整个家族的利益。 裴乐瑶自然也有自知之明。在自己不够强大之前，在天时地利人和没有达到最佳状态的时候，她还是要先悄悄的发展，不能大张旗鼓的宣称自己要做什么。 因为他的力量还太薄弱了。 等将来她强大了，有了合适的机会，她手中有兵有粮，有百姓，那个时候他竖起自己的大旗，自然会有更多的人跟随。 那些世家大族也会对她另眼相待，将她作为一个重要考量的目标。 不过，这并不影响裴乐瑶将洛北辰拉到自己身边。 反正是猥琐发育，大家都先苟起来。 他们两个人从小就相识，即使经常在一起，别人也不会多想。 或者干脆说她倾慕于洛北辰也无可厚非。京城的少年天才原本去年春闱就能一举高中。十六岁的进士，何等的光环，只不过他没有参加科举考试而已。 少女慕爱的公主，喜欢京城的少年天才，多么完美的一段爱情佳话。 裴乐瑶挽住洛北辰的手臂，歪头看着他，脸上是甜美的笑容，“北辰哥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继续腌制辣白菜吗？” 洛北辰沉默，说实话，他还没想清楚，在见到裴乐瑶之前，至少他还没有打算离开这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记得他到了金水县，被一个衙役询问籍贯，然后一个小孩子便把他带到了这里，莫名其妙的他就开始腌白菜。 小时候他的理想是一代宰辅，辅助明君开创太平盛世。 如今他每日腌制辣白菜，算账，和一群妇人在打趣，着实不能施展他的才华。 “以北辰哥哥的才华，一直留在这里可就是太浪费了。” 洛北辰认可的点点头，“确实有点大材小用。” “既然北辰哥哥已经明白了普通百姓生活何等艰难，就没有必要再去体会。”裴乐瑶说道。 “没苦硬吃也是一种病。” “如果你没有下一步打算，就先给我做一个大管事，你看如何？” “我知道北辰哥哥的理想。”裴乐瑶说道。 “可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县不治，何以治理一城。” “你先将整个金水县治理好，才能去治理一个州府，然后是一个路府，最后才能站上朝堂，辅佐君主，治理天下。” 洛北辰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所谓大官事，就是管理整个金水县我名下产业的这些账目和事务。” “以北辰哥哥的本事，一定能把整个金水县的账目梳理清楚。” “明白这些产业的流水和运作，你会知道为什么有些产业明明不挣钱却还坚持要去做。” “如果一个厂子发展的好，能安置多少百姓去就业？” 裴乐瑶让他做的事情太有诱惑力，虽然要继续算账，洛北辰还是欣然答应下来。 裴乐瑶留在的金水县，等着洛州那边的消息。 虽然她给姚丞相的坑已经挖好了，但是他一日不掉进坑里，她一日不安心。 毕竟她已经将整个洛州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没有将洛州紧紧握在手中，她睡不安稳。 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所以她变得更加勤勉，每日不停在做事。 纺织厂的厂房扩建已经完成。她直接招了五百女工。 之前秦芸的计划是几十几十个招，但裴乐瑶觉得那样太慢了。 有些高档布料需要精细女工，学的时间长上手慢，出成绩更慢，如果是初级女工，只需要有粗浅的知识便可以上手织布。 裴乐瑶以后世的经验，本来想走高端路线，制造一些上档次的衣服。 可是她发现，富贵人家都自己养着织工和绣娘，根本不可能在外面的商铺成批的购买衣服。 即使去成衣铺子买衣服，也得是那些已经非常有名气了料子，刺绣上乘，做工很是考究的才可以。 以她现在的水平，根本做不到。 所以还是走低端路线，以量取胜，只生产那些保暖御寒的衣物，款式样式就不再讲究。 织布厂大量的布匹和最简单剪裁的衣服直接冲入洛州的低端市场。 整个洛州的布料出现了下跌的趋势。 这是裴乐瑶乐意见到的结果，薄利多销，只要价格低，耐磨耐穿，不愁老百姓不花钱去买，更不愁产品的销路。 只是京城一直没有消息。裴乐瑶射了三百支箭，放下弓箭，晃了晃手臂，将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向后撩了一下。 几位哥哥实在是太没有用了。大皇子不行，三皇子也不给力。 她走的时候，那句民谣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传到皇帝的耳中。 其实皇帝已经听到了。就是这两日的事情，裴乐瑶这里还没有接到消息。 皇帝在逍遥宫里看着歌姬们跳舞有些厌烦，想出去走走。 再好看的歌舞整日就这些，也会让人生厌。 他到了御花园，一边闲逛一边欣赏花团锦簇，就听到有人在议论，‘红衣落，姚花起……’ 皇帝饱读诗书，大皇子听不明白红衣二字的含义，可皇帝一听便知道，这是一个裴字。 第257章 流言入帝耳 皇帝通读史书，那是童子功。历史中有多少王朝更迭都是起于民谣。 民谣能传入他的耳中，定然已经流传了很长时间。 这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预警。 皇帝这几年越来越信道，对于上天的警示，他格外的警觉。 红衣落就是裴落，这句是他的理解，这就让他心中怒火中烧。 姚花起是什么意思？ 牡丹花……杜鹃花…… 皇帝只想到了前半句的意思，后半句便不再确定。 听到这句民谣的时候，他便让李莲去调查，此时李莲步入勤政殿中，来到他面前。 “这句民谣是哪里传出来的？” “这句民谣不是最近才开始流传的。” “在京城小孩中已经流传了将近半年时间。” 皇帝揉了揉眉心，难压心中的怒火。 红衣落那就是裴落，就是说他裴家的江山要倒下。 谁在谋划他裴家的江山。 可这种民谣如流言蜚语一般，已经传了半年，源头就很难查了。 “李莲，你说，这句民谣预示着什么？” “是何人想夺朕的江山，想侵占裴家的天下。” 李莲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陛下，可能就是巧合，民间胡乱唱的。” 皇帝冷哼一声，“哪有那么多巧合，巧合多了，有些人就会觉得这是天命。” 这话李莲不敢接，如果皇帝一门心思往这个方面想，他劝也没有用。 皇帝心中难安，心情浮躁，与洛美人下棋的时候自然无法专心致志。 “陛下，您有心事？”洛美人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坐到皇帝的身边，握住他的大手柔声询问。 皇帝轻叹一口气，将棋子放回棋钵，看向洛美人说道，“朕听到了一句民谣……” 皇帝将民谣的内容告诉了洛美人。 洛美人今日听说皇帝兴致不高，便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装。 此时听皇帝这般说，嫣然一笑，随即身子妖娆一转，便将肩头的红衣坠落下去，露出雪白如玉的肌肤。 “陛下，或许这就是红衣落。” “至于姚花起，那就是美艳的花在庭中盛放……” “这或许就是哪个未及第的落寞学子，读书苦闷之后想入非非，想着红颜知己对他倾心，穿着娇艳的红装，如妾身这般红装滑落……” “而厅堂中花朵盛开，他享受齐人之福。” 洛美人只是想要劝说皇帝，让他放下心结，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皇帝终究不会因为洛美人的解释，心中就彻底释怀，他勉强一笑，可兴致依然不高。 其实洛美人的解释在逻辑上完全讲得通。 皇帝心中不安，一整夜都无法安睡。天亮后他觉得头晕目眩。 他的经历确实大不如前了。 他支撑着上完早朝，回到勤政殿看到堆积如山的奏折，心情更加烦躁。 他将奏折扫落在地上，“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丞相……” 皇帝想到丞相，忽然想到丞相姓姚，恰好与姚花起对上了。 于是皇帝便改了意思，不让李莲将折子送给丞相，而是派人将丞相喊到勤政殿来。 姚丞相忽然听到皇帝召唤，换了官服，匆匆赶到勤政殿。 到了勤政殿，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姚丞相向皇帝行礼，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得到皇帝赐座的赏赐，心中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暗暗审视自己最近的所言所行。 姚丞相心中颤抖，脑子飞快转动，思考着是否有哪件事情，哪句话得罪了皇帝。 许久之后，姚丞相额头汗珠都豆子般在脸颊上滑落。 “爱卿可知，最近经常有一句民谣……” 皇帝托着下巴，面上表情和煦，仿佛只是在与姚丞相闲聊。。 “红衣落，姚花起。”皇帝声音轻柔，可听在姚丞相心中如重锤敲击一般。 听到姚字，姚丞相已经汗如雨下。 “陛下，臣没有听到过这句谣言。” 他摸不清楚是谁要害他，但是首先要否认。不过是一句谣言而已，捕风捉影，哪里有证据。 他足够谨慎，一言一行都在规矩的范围之内，皇帝绝对抓不到他的把柄。 皇帝始终盯着姚丞相，想从他的反应上看出一些异样，可他看到的只有惊恐。 “这句民谣都已经传到了朕这里，你身为丞相却没有听到。”皇帝气势逼人，这是在谴责丞相监察不力。 姚丞相知道，皇帝越来越信道。这些流言蜚语，捕风捉影，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 可是证据哪有那么重要，皇帝相信便是证据确凿。 他只觉得自己倒霉。皇帝此时问他，就是有了怀疑。不论他如何自证，这份怀疑是无法彻底消除的。 这件事情可小可大，如果不能完美的解决，他丞相的位置可能就没了。 姚丞相跪在地上，声音恳切，泪如雨下，“臣忙于政务，真的没有听到这句谣言，臣不知是谁要用这么一句流言蜚语害臣，挑拨臣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臣在相位多年，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一定是得罪了哪个小人。” 姚丞相一边说着，一边用额头猛砸地面。 想要害他的人太多了，最近他与几位皇子在朝堂上都是针锋相对。 哪一个皇子不想弄死他。 皇帝担心他，但是更担心自己的儿子，这是姚丞相心知肚明的。 所以，他将祸水东引，引到皇帝对几位皇子的怀疑上。 他的话自然没有说的特别明白，意思是告诉皇帝，只要他倒台了，几位皇子的势力就会如日中天。 比起姚丞相，皇帝还是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实力更强。 皇帝不过是试探姚丞相，“你也不用如此，不过是小孩儿的流言蜚语罢了。” 现在想想，洛美人的解释似乎要更合理一些。 对于姚丞相对他的忠心，皇帝心中还是认可的。 姚仁美颤颤巍巍站起来。摇摇晃晃离开了勤政殿。 回到丞相府，他大发雷霆，砸了茶杯，将书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然后他将自己的得力助手叫到书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两位手下得知了姚丞相发脾气的原因，心中觉得自己也很委屈。 不过是一句流言蜚语。他们哪知道会惹得丞相大人如此生气。 第258章 谣言四起 姚丞相看两人的反应便知，这两人早听到了外面的谣言，心中更加生气。 “今日陛下招我进宫，问起我这件事情，我才得知。”姚丞相勃然大怒。 两人跪在姚丞相面前，瑟瑟发抖，此时他们才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这件事情就不该传到皇帝的耳中，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丞相就不该从皇帝耳中听到这件事情，这是他们的第二错。 错上加错，差点酿成天大的错。 姚丞相揉了揉眉心，身子后仰，吸了一口气。 此时一头雾水，根本不知这谣言从何而起。 “说说，你们是何时听说这句谣言的？”姚丞相问道。 两人将谣言的情况说给姚丞相听。 他们是年初的时候听到的，他们也曾派人调查，可百姓私下议论的话太难听，都是咒骂姚丞相的，说他残害忠良，这是上天的警示。 说姚丞相有谋反之心。 这些话他们哪里敢说给姚丞相听。 只等着姚丞相听到之后，过来质问，他们再做解释。 谣言四起，根本无从查出源头。 可谁能知道这一耽搁，姚丞相没听到，皇帝却先听到了。 姚丞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火中烧。 “这些都是胡说，定然是有人故意制造和散播谣言来陷害本官……”姚仁美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步，思考着究竟是谁在陷害他。 可他稍微一想，便有十几二十个名字冒入他的脑海，这些小人儿在他的脑海中一蹦一跳，每一个都很活跃，哪一个都有可能。 他害的人太多了，想害他的人更多。 姚仁美这一路走来陷害了很多人，比他正直的他要陷害，比他优秀的他要陷害，比他更受帝王宠爱的他也要陷害。 职位比他高，有可能威胁他的也要陷害，有人敢作对那就更是不留情面。甚至有人不主动巴结，他也要收拾。 放眼整个朝堂，除了他的狗腿子，其他的都是敌人。 跪在地上的两人见姚仁美满是焦躁，努力组织语言劝说，只说这是有人要陷害，制造流言，不必太在意。 他可以不在意，可皇帝在意了，他就得必须在意。 谣言他可以不在意，可皇帝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弄清楚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以往皇帝的心思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这件事情他却猜不到了。 皇帝今日明显就是怀疑他，然后故意用话来试探。 只可恨他妹妹在皇帝身边已经说不上话，要不然给他打探一下。 他也曾试图送更年轻的女子到皇帝身边，顶替华贵妃的位置。 只是这些女子都不顶用，没有得到皇帝的宠爱。 偏偏一个洛美人得了宠爱，却还不是他的人。 他也曾试图收买洛美人，可洛美人却拒他于千里之外，显然不想参与这其中。 此时，他需要一个枕边人来打探皇帝的想法。 他想到了李莲，可他瞬间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李莲这么多年完全是中立的，只忠诚于皇帝，不偏向任何一个人。 姚仁美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日也有无人可用的时候。 姚仁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当初他妹妹得宠的时候，不论是朝堂后宫他都可以得到皇帝的心思。 自从他坐上右相之位，皇帝便开始渐渐的疏远华贵妃，这是防范他们前朝与后宫联合，实力太强。 如今洛美人得宠，比华贵妃当时恩宠更盛。 皇帝只宠爱，却不给洛美人家里的人升官。 洛美人现在不待见他，姚仁美也可以理解。 洛美人当年并不想进宫，他只是一个京城外的小官之女。 他为了讨好皇帝，让皇帝广纳后宫。 他只是想以此塞更年轻的自己人进后宫，毕竟华贵妃年纪渐长，终究不可能一直得到皇帝的恩宠。 皇帝没有明着反驳，享受了美人，但是也猜透了他的心思。于是也纳了一些与他无关的年轻嫔妃进后宫。 然后洛美人就得宠了。 现在看来，皇帝似乎已经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洛美人身上，对其他女人都提不起兴趣。 这件事情如果安稳度过，他得想办法和洛美人打好关系。 姚仁美想到几个或许能打听到皇帝心思的人，最终也都失败了。 他终究不想陷于被动，最终他决定，还是把矛头引到大皇子的身上。 几位年长的皇子中，大皇子是脑子最简单，最耿直的，也最容易栽赃嫁祸。 三皇子太机灵，二皇子太过于阴郁，四皇子无欲无求，都不好栽赃嫁祸。 于是姚仁美吩咐下去，找到大皇子的把柄。 他思来想去最有可能陷害他的还是几位皇子。只能先拿大皇子开刀，转移皇帝的注意力。 究竟是不是大皇子，姚仁美也不知道。可他知道，现在皇帝最警惕的就是几位皇子。他针对皇子，就是给皇帝分散压力。 心里有鬼，便担心鬼敲门，总是疑神疑鬼的。 自从姚仁美知道流言蜚语之后，每每出门便能听到有人在议论。 而议论最多的就是他要造反。 这些人议论他倒是不害怕，他只怕皇帝相信了这些无稽之谈。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一个人对于谣言的解读。有的人说姚仁美与皇帝八字犯冲。 有的人是说他陷害了太多人，这些人变成厉鬼，形成阴气，让上天给他警示。 当然，还有更无稽之谈的。说话华贵妃根本不是姚仁美的妹妹，而是他当年收养在府中的美婢，送入皇宫邀宠，其实五皇子是姚仁美和华贵妃之子。 老百姓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历史上这种真实的事情就发生过。 只是这样的的猜想好像参与到了读书人的想法，让整个故事更加的离奇，腹黑。 这个离奇古怪的猜想和分析姚仁美听到，他气的差点吐血。 五皇子听到这样的传言，简直气炸了，心中厌恶的要死，看华贵妃这个亲娘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 大皇子心情不错，因为这个谣言是他传到了皇帝耳中的，见姚仁美上蹿下跳，他心情很愉快。 三皇子的心情也不错，只是他没参与，在背后猜测是何人所为。 第259章 晦星出东方 五月底，天气越来越炎热，梁先生来到摘星楼与皇帝下棋。 摘星楼里放置着冰盆，十分的凉爽。 梁先生觉得格外舒适。 连下了两局，皇帝都输了，眼前这一局皇帝也没有赢的可能。 “先生棋艺如此精湛，精力如此旺盛，就不该卸去教职……”皇帝连输了三局心情显得不太愉快。 梁先生笑着道，“臣闲来无事便研究棋局，陛下忙于政务，棋艺一时比不上臣也是正常的。” 梁先生说着落了一子。棋局已经将皇帝的棋子死死的围住，再没有生还的可能。 之前梁先生之所以下不过皇帝，不过是不想赢他而已，毕竟人家是皇帝，总要留几分颜面。 现在他以无官一身轻，自然要拿出真本事。 当然，他也得说点好听的，让皇帝心情舒畅。 “何况，陛下的心思不在棋盘上，输了也正常。” 皇帝顺坡下驴将棋子丢在棋钵中，“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朕又输了。” 皇帝的语气里透着无奈。 梁先生则是乐呵呵的，“陛下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总要找到皇帝输棋的理由，不能说皇帝棋艺不精。 皇帝果然顺着梁先生的话说道，“最近京城中有一句谣言，先生可曾听说？” 皇帝已经得知了流言，自然要听百姓是如何议论的。 各种议论声都有，有的让皇帝听起来也很是烦躁。 皇帝还没有修炼到不受外界声音干扰的境地。 很多人都说姚仁美要造反，他怀疑是自己给姚仁美的权利太大了。 梁先生笑着说道，“市井流言，不作为信。” “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针对丞相？”皇帝看着梁先生，试图在梁先生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梁先生回答道，“臣与丞相大人没有太多交集。” “臣现在连教职都卸去了，就是一个最普通的老头儿，臣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帝发现，梁先生既不想在自己面前贬低丞相，又不想给他说好话。 不想贬低是因为他是皇帝任命的宰相，贬低宰相就是贬低皇帝。 不想说好话，是因为姚仁美的口碑确实太差。 “那先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皇帝依然不死心，追问道。 梁先生心中无奈，只好说道，“如果是无稽之谈，随着时间就会慢慢消散。” “如果真如传言，是上天的警示，那么等着便是，谁又能违背上天呢？” 皇帝不由在心中感慨一声，还是先生看得通透。 流言蜚语就像风中柳絮，根本无法精准的找到其源头。 如果是无稽之谈，随着时间都会消散，可如果真是上天的某种警示，那么即使他是皇帝也无法左右。 梁先生离开之后，皇帝想到了那句，上天的警示，然后他把钦天监周若依喊了过来。 “最近天相可有异动？”皇帝问道。 紫薇星越来越频繁，这是周若依观察到的，可是她不会说这件事情。 毕竟，因为此紫微星异动惹出了太多的麻烦。他师父被皇帝扫地出门了。这个钦天监她还想做呢。 “晦星将处于东方。”周若依说道。 皇帝听说彗星将处于东方，眉头紧锁。 彗星俗称扫把星，带着某种晦气。 这是正常的天象，但皇帝也不愿意见到。 周若依解释道，“陛下，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天象而已，不足为奇。” 皇帝心中虽然不快，但硬要把晦星出于东方与那句谣言联系在一起，也没有必要。 “还有没有别的异常？”皇帝接着问道。 周若依摇了摇头，“微臣并未有发现别的天象异动。” “那你可知这晦星出于东方在什么日子？”皇帝又问道。 周若依甩动浮尘，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掐着手指算了半晌，然后才微微睁开眼睛看向皇帝，语调轻缓的回答，“准确日期微臣力所不怠，算不出来，大致应该在五月底。” 五月底……这不就近在眼前了吗。 皇帝摆了摆手，让周若依退下。 周若依自然知道，皇帝想要将天象与京城的谣言联系起来。 可皇帝未提，他才不会主动说起谣言的事情。 宫中待的久了，他知道言多必失，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日子照常过，京城关于流言蜚语的热度似乎也在渐渐冷却。 姚仁美庆幸，这是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再过一两个月，这些流言蜚语就会被新的消息所取代，人们就不再关注。 五月二十日，如往常一样，一个平凡的日子，白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可到了黄昏的时候，忽然乌云大作，狂风卷积着乌云。似乎要将所有的屋顶都掀翻似的。 很多商贩匆匆收拾了自己的摊位，赶回家中。街上没人商铺也都将门窗紧闭，猫在屋子里。 听着外面大风的呼啸声，很多人都担心又要下一场暴雨。 去年的水患还让很多人胆战心惊。 只是大风刮了半个时辰，却一滴雨都没落，最后归于平静。 大风停止，乌云散去，弯月如眉，挂在天际之间。 很多人都觉得庆幸，没有下大暴雨。 于是商铺陆续的打开门窗，点亮窗外的灯笼，继续开始营业。 街道上的小商贩也陆续出来摆摊，百姓也从家中出来。 就在此时，天空中一道银色的光线划过。 有人看到了这道银色光线，便呼喊起来。 “东边有晦星。” “快闭上眼睛，这是不吉利的扫把星，别看，别看，会带来晦气。” 可孩子们被这璀璨的银光所吸引，对于他们来说，忌讳很小。 “满天的晦星。”有人大喊着。 很多人看到了遮天蔽日的彗星从天上划过。 人们开始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向老天磕头。 随从跌跌撞撞冲进姚丞相的书房。 “老爷出事了，满天的晦星。” 姚丞相心跳加快，肉眼都在发抖，跌跌撞撞冲到门外，仰头看天。 天上布满了银色的光束，如闪电一般划天而过，几乎将整个月光都遮挡住。 姚仁美瞬间便想到了那句谣言，心跳加速，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第260章 青阳道长 大皇子看到天上满天的银色光束激动不已，恨不得飞到天上与光束同辉。 他抓着大皇子妃张嘉宁的手，激动地说道。 “果然那不是普通的民谣，是一种警示。” “姚仁美得罪了上天，得到了上天的警示。” 张嘉宁一时无言以对，满天的晦星，这是不吉利的象征。 可她知道，大皇子被姚丞相三皇子压制的喘不过气来，能高兴一回不容易，也没说扫兴的话，与他一同开心。 只是她觉得，大皇子太过于乐观了。 姚丞相根深蒂固，即使天有异象也不可能就这么倒台。 不管怎么说，晦星虽然预示着不吉利，但也是很常见的天象。 如果父皇不在意，便也无济于事。 皇帝在摘星楼里与宋城等人吟诗作赋，欣赏歌舞。 一时间有人看到天上的晦星，也不敢告诉皇帝。 直到李莲发现，这才快步来到皇帝身边，面色严肃，压低嗓音，提醒一句。 皇帝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歌舞停止。 皇帝起身来到窗前，李莲伸手推开窗户。 果然满天的彗星在东方飘过，划出一道道亮丽的光束。 皇帝看到此天象，虽然早有预知，但面色冰冷。 这么大面积的晦星从东方飘过，他最担心的不是上天，对姚仁美的警示，而是对自己的惩罚。 他将摘星楼里的人打发走，顺带吩咐李莲去传唤姚仁美。 内侍到了丞相府才得知姚丞相晕倒了。 内侍匆匆赶回勤政殿，对皇帝道，“丞相大人今日在大风中受了寒气，晕倒了。” 当然，这是丞相府的说辞，总不能说姚仁美看到天有异象，被吓得晕过去了。 皇帝听到姚仁美晕倒，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天有异象。姚仁美做多了亏心事，心中不安，所以才晕倒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至少这上天的警示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姚仁美。 姚仁美是半夜醒来的。他询问了自己晕倒之后发生的事情。 得知皇帝要见他，可此时已深夜，他自然无法进宫去见皇帝，只能等明日早朝再说。 早朝上，大皇子，三皇子的人连番出列，说天有异象是不祥之兆，是上天对姚仁美的警示，已经不配再坐在宰相之位上。 之前姚仁美的人在朝堂上占着大半壁江山，这一回却也不敢再多言。 主要是他们不知道皇帝心中的想法。 此时贸然出击，万一皇帝将他们连根拔净，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们只能装聋作哑，低着头站在朝堂上。 姚仁美早上连脸都没洗，看起来十分憔悴，后背佝偻着，头发蓬乱，让人看起来是一副受了沉重打击的模样。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那些参姚仁美的人住口，他才看向姚仁美，语气平和的问道，“昨日朕听说丞相大人晕倒了，可还有事？” 姚仁美缓慢出列，跪在地上，感谢皇帝对他的关心，然后又说自己是因为劳累过度，受了邪风，所以才会晕倒。 皇帝顺着姚丞相的话说道，“既然丞相累了，那就歇一段时间。” 姚仁美并不惊讶，只要天有异象，他这宰相之位就保不住了。 他微微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的面色平和，并不十分生气。 做了这么多年宰相，他知道，越到此时越要沉得住气。 宰相之位总不能空虚。 左相之位已经空缺了这么久，右相如果在空缺，那整个内阁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朝堂一日不能没有宰相，从即日起由光禄大夫刘继成担任左相，处理朝堂政务。”皇帝说道。 听到皇帝这个任命，朝堂皆是哗然。 光禄大夫刘继成已经七十多岁，原本光禄大夫就是一个养老的职位，何况刘继承原本就是姚丞相的人。 就是姚仁美将刘继成放在光禄大夫这个听起来体面，却没有实权，俸禄却很高的位置。 姚仁美悬着的心却彻底放了下来。 刘继成没有什么能力，甚至都没读过多少书，执政能力更是谈不上。 可这是皇帝的任命，朝臣们再有不满也不敢顶撞。 散朝之后，姚仁美出了朝堂，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大皇子。 丞相的任命虽然让大皇子心中不满，可毕竟把姚仁美从丞相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也算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我听说丞相大人晕倒了，不知身体如何上了年纪还是不要太过于操劳。” 姚仁美面色冰冷的看着大皇子，心中冷笑。 大皇子从未受过正规的继承人的培养，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 “大殿下未免太着急了，本相只是暂时休息，这是陛下对本相的恩典。”姚仁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大皇子原本就不是牙尖嘴利之人，此时竟然无言以对。 皇帝没有直接免去姚仁美的宰相职务，真是可惜。 姚仁美何其嚣张，在大皇子面前他应该称臣，可他直接称本相。 大皇子贸然出现在姚仁美面前，也让姚仁美确定，在谣言这件事情上，大皇子定然参与其中。 裴乐瑶得知姚仁美只是暂时不承担宰相的职务，可宰相的位置上依然坐着的是他，心中有点可惜。 应该将姚仁美美直接拉下马才对的。 不过，对今日的结果她也有所预料，毕竟姚仁美在朝堂上根深蒂固，也是为皇帝做了很多实事的。 说白了，就是皇帝暂时还离不开他，也没有更好的人顶替他的位置。 但是，皇帝又不能对民谣的事情无所交代，所以便取了折中的办法。 皇帝免去了姚仁美的职责，却将职位给他保留下来。 等这股风头一过，姚仁美只要还在皇帝的心坎上，重新启用是迟早的事情。 搬到姚仁美这样的老狐狸一步自然是不行的，要慢一些，不能急躁，循序渐进。 就在此时，佩儿走了进来，说是青阳道长来了。 青阳道长是青牛道长的师弟，师出同门。 不过青牛道长是有真本事，会炼金术，喜欢钻研，是个干大事，干实事的人。 青阳道长却是个溜须拍马的货色。 第261章 投奔 青阳道长得知自己的师兄青牛道长跟着裴乐瑶混的风生水起，便也来投奔青牛道长。 他本想跟着自己师兄混，可是他师兄整日跟铁矿石、煤炭这些黑漆漆的东西打交道。 最关键的是，还把他们圈在深山里，一年到头连个女人都见不到，更别说叫珍馐美食，暖帐衾被。 虽然能挣到银子，可是吃的差，住的差，也没有美女相伴，生活实在是太苦闷了。 即使挣再多的银子，也没有地方去花。 他师兄是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可他不喜欢呀。 于是他就求着了青牛道长走了裴乐瑶的门路。 青牛道长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是守不住寂寞的，于是将自己这位师弟的特点告诉了裴乐瑶，意思是给他些银子，将其打发走就是。 可裴乐要觉得，这样的人也有其价值，用的好可以事半功倍。 他见了青阳道长，看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是爱慕虚荣，追求名利。 做实事的本事没有，但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却是他的看家本领。 于是裴乐瑶便把他养在洛州，等待机会。 这不就有了青阳道长发挥特长的时机了。 青阳道长得知裴乐瑶召唤，匆匆赶了过来，眉飞色舞，满是妩媚，“公主殿下……” 裴乐瑶干咳两声。 青阳道长马上面色严肃，手托拂尘，眉宇之间皆是浩然道气。 “刚才是贫道见到公主殿下太激动了，一时失了方寸，还望公主殿下不要介意。” 裴乐瑶知道青阳道长是什么人，自然不会介意。 “是有件事情想让道长去办。” 青阳道长眉梢扬起，面露惊喜之色。 他在洛州已经待了一段时间，虽然每日生活滋润，好酒好肉，美女相伴，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只有展现自己的价值，才能长久过这样的生活。 现在公主殿下要吩咐他差事，他自然高兴，这是他体现价值的时候。 跟在青牛道长身边，他也听到很多关于这位公主殿下的议论。 这位公主殿下不拘一格降人才，没有什么规矩，想法活泼跳脱，但是必须是她觉得有用的人，有价值的人，他才会重用。 如果碌碌无为，毫无价值，他也会很无情的一脚踢，不留半世颜面。 这一趟差事办的好，他才能得到长久的富贵。 “不知公主殿下给贫道到什么样的差事，贫道定然竭尽全力将其办成。” “最近皇帝提拔了一个新的左相，叫刘继成。” 裴乐瑶声音轻柔，不急不缓的说道。 “此人七十多岁，十分信道，追求养生，想要活的年头长一些。” 裴乐瑶越说，青阳道长越兴奋，这是他的看家本事。 对于自己的卖相，青阳道长向来很有自信，再加上出色的口才，忽悠这位左相大人追求长生并非难事。 裴乐瑶猜到了青阳道长的想法，但没有点破，依然以自己的节奏缓缓的说道。 “你去京城，找到左相刘继成，告诉他，说他黑云灌顶，时日无多，寿数将近。” 这个转折让金阳道长猝不及防，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他震惊的看着裴乐瑶。 “他只有此时辞去官职，捐钱捐物，修桥铺路，才能化解这场危机，延续自己的寿命。”裴乐瑶说道。 青阳道长深吸一口气，他就是太乐观了，养他这么久，给他的差事定然不容易。 “捐钱捐物倒是好说，可修桥铺路……”青阳道长面露为难之色。 “这些事情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修桥修路那得选好桥梁的位置，修哪条路，还要投钱，购买物资。 但凡动工，哪一件事情也得半年以上。 “你放心，他活不过一个月。”裴乐瑶说道。 裴乐瑶原本的计划和张启年商量过，让梁先生推荐严鹤林做左相。 可是皇帝并没有听从梁先生的建议。 看来丞相的位置，皇帝还是想要放上自己认为可以的人。 严鹤林是最理想的人选，原本他们想着，严鹤林坐上左相之位，定然会被姚仁美排挤出京城，然后他就恰好可以去洛州府做知府。 可能谁能知道，这个计划并没有达成，皇帝没有听从梁先生的建议。 刘继成这人虽然年事已高，却是姚仁美的死忠，不可能变成他们的人。 那就只能再把刘继成也从左相的位置上拉下去。 然后再换上去一个，不是姚仁美的人，却好操纵的。 青阳道长满脸震惊的看着裴乐瑶。 他师兄是得道之人，也无法准确预测一个人的生死，公主殿下似乎却可以。 她说刘继成活不了多久，青阳道长心里半点也不怀疑裴乐瑶所言。 “如果他把我赶出来怎么办？”青阳道长说道。 如果自己是得道高人，享有名气，或许刘继成会相信他的话。可他是个籍籍无名的道人，刘继成定然会觉得他是江湖骗子，毫不留情的将他赶出府去。 他如果连刘府的门都进不去，又怎么完成公主殿下交代的任务。 裴乐瑶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他定然会把你赶出去。” “不过，把你赶出去之后，以便去礼部尚书胡慵的府上，告诉他，一段时间之后他会成为下一任左相。” 根据皇帝选左相的套路，右相的位置始终留给姚仁美，那么左相的位置就是要一个好操控的人。 现在六部之中，也只有胡慵是六十多岁，其资历，阅历，年龄，都适合坐上左相的位置。 然后他再让别的人给皇帝吹吹风，加深胡慵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皇帝一时想不起别人，胡慵的名字便会冒入他的脑海中。 裴乐瑶将一本书交给青阳道长。 “如果你不知该怎么做，就翻一翻这本书，或许能有心得。” 青阳道长如获至宝，看着封皮上写着，‘得道高人修成手册’，几个大字，一时无语。 天底下还有这种书。 “那贫道这就动身，去完成公主殿下交代的任务。”青阳道长起身，甩动拂尘，行了一个道家之礼。 裴乐瑶微微颔首，面带微笑，“等这次事成，你回到洛州，锦衣华服，娇妻美妾，由你挑选。” 第262章 撞邪 青阳道长一听裴乐瑶的话，眼睛瞬间散发出光彩。 裴乐瑶一脸无语，这种人为什么要入道呢？做个俗人不是很好。 青阳道长离开之后，裴乐瑶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们是想通过那句民谣将姚仁美拉下丞相之位。 即使拉不下去，也让姚仁美找一个背锅的，那便是能想到洛州府的姚林。 姚林里花团锦簇，恰好与姚花起能够对应上。 只可惜姚仁美根本就没往洛州这边想，皇帝也没有深究这件事情。 如果姚仁美被罢去相位，关入大牢，那么他就会费尽心思找一个背锅侠。 那句民谣没有达到他们设计之初想要达到的效果。 钱泽依然安稳的坐在洛阳知府的位置上，丝毫没有因为姚仁美卸去宰相职务而受到影响。 对于姚仁美现在是不是在相位，裴乐瑶没有太高要求，可是洛州府她需要马上换成自己人，握在自己手中。 既然姚仁美想不到洛州府，那就让人给他吹吹风，提醒她，该有人为他背这个锅。 虽然他是右相，可不能处理实际事务，手中没有权力，这个右相就是个排面，好看却不中用。 这是姚仁美不能忍受的。 姚仁美现在应该费尽心思想要立功，重新回到皇帝的视野，让皇帝看到他依然是个能干的人。 只是该让谁给姚仁美吹风呢。 裴乐瑶马上就想到了宋城。 宋城虽然是他的人，可是在外人的眼中，他现在就是个给皇帝溜须拍马的玩乐之臣。 这样的人在姚仁美低落的时候，想要靠近他，趁机讨好，在别人眼中是很可以理解的一件事情。 姚仁美受到别人的冷落，此时却有人主动上门讨好，还是备受皇帝宠爱的宋城，他会觉得宋城是雪中送炭。 想清楚了这些环节，裴乐瑶便坐在书桌前提笔给宋城写了一封信。 京城刘府。 刘继成老迈，身体又肥胖，坐在左相的位置上，还要处理这么多任务，让他内心十分焦躁。 天气炎热，坐着就让他汗流浃背。 “再摆几个冰盆……”刘继成烦躁的挥舞着肥胖的手，对下人吩咐道。 他看着桌案上摆放的奏折，心情烦躁。 几个丫鬟脚步飞快的搬来了五六个冰盆，摆在刘继成的周围。 “去右相府的人回来没有，这些折子该怎么处理，右相可有指示？” 侯在门外的小厮快步走了进来，面露苦涩，“老爷，右相让小的跟老爷说，现在陛下对老爷委以重任，就应该着手认真处理政务，不应该假手于他人。” 小厮说着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他誊抄好的奏折。 他把奏折又重新誊抄一遍，让小厮偷偷的送到右相府，请问姚仁美的意见。 姚仁美见到是誊抄的奏折，将刘继成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这些话骂的极难听，小厮哪里敢原般照样的学来给刘继成听，只能挑最委婉的表达方式。 皇帝是在朝堂上让刘继成以左相的身份处理朝堂政务，他却偷偷把折子送到姚府，如果让皇帝知道，他的命还要不要了。 刘继成果然是个蠢货，蠢到无可救药。 刘继成是在给皇帝处理政务，不是给他姚仁美。 我就把折子送到他府上，询问他的意见，会让皇帝觉得刘继成不是皇帝的臣子，而是他姚仁美的臣子。 这不是坐实了他结党营私，要造反的证据。 刘继成见到是这个结果，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他在书房里焦躁的走来走去，看着桌上的奏折不知该怎么处理。 主要是如果出于自己的本心倒还好说，可他要揣摩右相的心思，还要揣摩皇帝的心思，这不是他的长项。 原本他在光禄大夫的位置上，吃喝不愁，享受生活，日子过的美滋滋，怎么就祸从天降，让他做了左相，还要处理这些劳什子的政务。 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 此时刘继成的脑子比桌上的奏折还要乱。 他身体肥胖，供血不足，原本每日都头昏脑胀，再加上天气炎热，心火更旺，只觉得头晕目眩。 小厮见他要晕倒，赶忙上前将他搀扶住，又喊来大夫为他扎针，又喝了解暑汤，这才缓过劲儿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算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然后摆了摆手，“将这些折子分到各个衙门，让他们按照惯例来处理。” 以前怎么办的，以后就怎么办。 他追求养生，这突然天降大任，让他之前几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就在刘继成急火攻心，半死不活时，青阳道长登门了。 “老爷，有一位自称青阳道长的人在门外求见。”小厮进来禀报。 刘继成追求养生，自然是信道之人。 听到有一位道长忽然主动上门，他心中不由得欣喜。尽管他依然头昏脑胀，但还是支撑着其身，让小厮搀扶着出来，亲自迎接青阳道长。 青阳道长一身黑白道袍，道袍上绣着仙鹤腾云，一把拂尘搭在臂弯，一副仙风道骨之象。 对于自己的卖相，青阳道长向来自信。 青阳道长微微眯眼看着眼前这个老迈又肥胖的男人，心中想，这就是当朝的左相。 “道长为何忽然登门要见我？”刘继成开口询问。 青阳道长微微颔首，“贫道今日来到京城，见黑云压顶，便寻着黑云就来到了刘府。” 青阳道长声音柔和，却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什么样的黑云，莫非是妖魔作祟？”刘继成听大惊失色，赶忙问道。 他就觉得最近不对，总感觉四处漏风，凉飕飕的，果然有妖孽作祟，有污秽之物要害他。 青阳道长甩动拂尘，掐指一算，目光如炬的盯着刘继成。 刘继成早已被青阳道长气势吓住，只觉得双腿发软。 “左相大人，大片黑云此时正聚集在您的头顶，形成黑云压顶之势。” “贫道斗胆直言，丞相大人命不久矣。” 青阳道长说完这句话，已经做好了要逃跑的姿势。 毕竟，不论谁听到自己命不久矣，都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何况，他与刘继成第一次见面，以前从未相识，主动上门，除非撞邪了，谁会相信他的鬼话。 第263章 肥羊之争 可是结果却令青阳道长万万没有想到。 “求道长救我。”刘继成忽然开口说道。 刘继成对自己的身体比较清楚，他全身上下疼的厉害，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了。 自从坐上左相之位，他就无法安眠，此时听到青阳道长如此说，更加惊恐。 “道长可有办法救我？”刘继成低声下气，毫无宰相之姿 “只要你能救我，什么都可以，高官厚禄，金银财帛，美女佳人，应有尽有。” 青阳道长没想到此人这么好骗。 没想到还真有相信他说的鬼话。原本他以为这是个十分难完成的任务，现在看来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容易的多。 惊讶之后，青阳道长收敛了深思，变得更加从容自若。 “说实话很难。”青阳道长露出为难的神色。 “并不是说左相大人身体有什么问题，而是说你无法承受宰相这个职位。” “高官厚禄自然是好，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命中没有的东西却非要得到，那就会损失寿数。” “刘大人已经七十有三，原本就是古稀之年。如今再承受这般与自己命中无有的东西，自然会要付出代价。” “若想要保全寿命，那就要辞去官职，再拿出银钱修桥铺路，赈济百姓，方能化解危机。” 青阳道长说着微微叹息一声。 后面的这些话他原本就觉得没有机会说出去。他已经做出了抱头逃窜的准备，可没想到刘继成竟然真的相信他说的话。 扪心自问，自己家忽然出现一个道士，说他马上要死，还提出这么多要求，他也会提着棍子家人将人赶出去。 可是刘继成并未生气，反而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道长请我让我考虑一下。” 修桥修路倒是无所谓，赈济百姓当然可以，只是这辞官…… 他想辞官，可皇帝未必允许。 “我看你就是个大骗子。”就在此时，另外一位道长穿着道袍，手握拂尘冲了进来。 他大步流星来到青阳道长面前，恨不得将其一巴掌从相府扇出去。 此人姓杜，号称长生道长，是刘继成在府中养的道家门客。 平常就是给刘继成掐算，帮助他养生。 可没想到竟然有人上来踢馆，挖墙脚，想要将他的这只肥羊撬走，士可忍孰不可忍。 “杜道长你来了，你别生气，这位道长看着高深莫测，颇有道行，他说我瘦手将近，你可有办法救我？” 他若辞去宰相职务，担心皇帝砍了他的脑袋。 所以此时他正在犹豫。 杜长生瞪着青阳道长，怒火中烧，“大人不要相信他的话，此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说你黑云盖顶，命数不久，就是故弄玄虚，骗人的手段而已。” “您最近身体不适，就是因为刚坐上宰相之位，手头事务繁忙，一时没有理顺，难免心焦气躁。” “火气旺导致身体不适而已。” 在刘继成做光禄大夫的时候，杜长生的日子就过得十分舒坦。刘继成现在是左相，如果将来坐上右相之位，那他更是会风生水起。 看着这个手握权柄，还将步步高升的大肥羊，杜长生怎么能把他白白送给别人去摘。 必须留在自己手中，让自己慢慢宰割。 杜长生看着青阳道长，如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请左相大人立刻将这个骗子驱逐出去。” 刘继成原本就是个糊涂蛋，没什么主见，此时这两位道长面前该如何选择，他急得满头大汗。 青阳道长倒是松了一口气，幸亏有杜长生担心他撬墙角，要不然今天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贫道言尽于此，既然大人不相信，那么贫道就不再多言了。”青阳道长甩动拂尘，转身离开。 杜长生重重哼了一声，“大人莫要相信他的话，此人心虚了。” 青阳道长停住脚步，回头凝神看向杜长生。 “这位道长，我观你双鬓落锤，黑云遮目，应该也有血光之灾。” 忽悠一个也是忽悠，忽悠两个也是忽悠。 杜长生勃然大怒，招呼着人青阳道长打出去。 这正是青阳道长想要的结果。他甩动拂尘，提起道袍，撒腿就往外面跑，转眼间就出了大堂。 刘继成一时茫然，看着愤怒不已的杜长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两位道长因为他打了起来，如果得罪了仙师可怎么办？ 他忽然想到刘继成是他府上的门客，以后慢慢补偿，终究会为他说好话，可是外面那位，万一真是得道高人可怎么办。 于是他赶忙招呼了小厮，在他的耳畔小声的叮嘱几句。 小厮心领神会，撒腿向外跑去。 青阳道长刚到相府门口就被人喊住。 他停下脚步，见到是一位相府的小厮。 他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事情，小厮便塞了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塞进他的怀中。 “我家老爷担心道长车马劳顿，没有好好休息，这些可以让道长找一处极品的客栈落脚。” 青阳道长犹豫这钱要不要，他是来忽悠人的，必须表现出仙风道骨的模样，收了钱就俗气了。 小厮看出了他的犹豫，手掌压在那袋子钱上，说道，“道长莫要推辞，就当是做了好事，也让我家老爷安心。” 我这袋子钱送不出去，他家老爷估计更加难眠。 青阳道长无奈，最后轻轻叹口气，将钱袋子塞进怀中。 早知道京城的这些权贵这么好糊弄，他早来京城了，何必在外面吃苦。 有了这袋子钱，青阳道长去了一家高档酒楼，要了一间上房，又要了一桌酒菜。 这件差事办的实在是太顺利了，差点因为太顺利而办不成差事。 他一边吃酒，一边从怀中掏出裴乐瑶给他的那本‘得道高人修成手册。’ 这是裴乐瑶结合道家之语，然后又掺杂了后世很多如何包装和营销自己的策略，写成的一本小册子。 为了拉近与皇帝的距离，裴乐瑶离开冷宫之后便学习道家文章，道家的那些经典语录，她早已烂熟于心。 第264章 偶遇道长 裴乐瑶这本‘得道高人养成手册’，既有名言警句，也有可操作的案例指导，可谓是既有精神指引，也有实践指导，是理论和实际相结合的精品制作。 青阳道长看得如痴如醉。 没想到六公主如此年幼，竟然写出这般佳作，简直就是天人。 公主殿下简直是太含蓄了，还让他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再读此书。 可青阳道长看起来，这简直就是神作，应该日日读才能领会其真意。 如若早十年拿到此书，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京城中混的风生水起。 青阳道长酒足饭饱，睡了一觉，下半晌的时候便去了胡慵府上。 只可惜胡庸为人谨慎，听说是不知名的道长，并没有让他入府相见。 他没想到这趟差事的坎在这里。 青阳道场只好去打听胡慵的喜好。 得知他喜欢杜康，平时经常在城西一带的酒楼里闲逛。 青阳道长便退了原来的酒楼，去城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等着与胡慵偶遇。 他在城西蹲守了两日，才看到胡慵骑着马慢悠悠的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胡慵六十多岁，不过身形消瘦，后背有些许佝偻。 胡慵来到一家酒肆，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扔给等在门口的小二，然后哼着小曲儿，摇摇晃晃进入酒肆。 胡慵私下里是跟着三皇子的，最近姚仁美倒霉，三皇子心情不错，他也跟着心情愉悦。 最关键的是，三皇子经过一年多吃药调理身体，终于怀上了子嗣，让跟在三皇子身后的这些人顿时安心许多。 没有哪一位皇帝会让一个不能诞生子嗣的皇子做太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生育子嗣的皇子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继承太子之位的。 胡慵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进来便有人与他打招呼，尤其是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着胡慵。 在不经意间，青阳道长走在了胡慵的前面。 胡慵个头矮，人也瘦小，只到青阳道长的胸口。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堵墙上。 青阳道长侧开身向前走去，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向对方。 随即，青阳道长的目光便凝视在胡慵的脸上。 胡慵对道家并不热衷，可看到青阳道长那种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禁心中也凛然几分，肃然起敬。 有的人只看一眼就会让人产生某种吸引力，不能错开目光。 青阳道长如果不了解，光看这张脸和这气势确实挺唬人。 胡慵问道，“这位道长为何一直盯着老夫的脸看？” 胡慵心中疑惑，开口询问。 要显得高深莫测，必须要沉得住气，这是裴乐瑶‘得到高人养成手册’中的一条原则。 青阳道长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臣见老先生满里红光，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升官了。” 胡慵愣怔一瞬，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 左相和右相的位置上都有人，他现在已经是礼部尚书，内阁中的一员，再往上升哪还有位置。 胡慵摇了摇头，觉得青阳道长白长了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结果却是个骗子。 青阳道长面色平和，“老先生或许不信，不过这确实是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不出两月时间。” “天机不可泄露，贫道今日说的已经够多。” “老先生耐心等着就是。” 青阳道长说完，便转身迈步出了酒肆。 六公主的书中说，得道高人就要高深莫测，如果对方追问，就说天机不可泄露。 说到坏事，必须要说的精准，有细节，说到好事的时候不能主动说，要制造出对方不断追问你不得不说的模样，要不然对方会觉得你有所图谋。 得道高人必须要表现的无欲无求。 青阳道长觉得六公主真是太厉害了。他虽然把书背的滚瓜烂熟，可是要把其精髓运用到实践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胡慵一开始觉得青阳道长的话不可信，可见青阳道长转身离开，半点没有留恋的模样，又觉得可信多了。 因为他以为青阳道长是想从他这里骗得钱财，可人家似乎并不图钱，只是偶然相遇看他一眼，便告诉他要高升。 喝酒的时候，胡慵一直在思考青阳道长的话，酒都没喝多少，便草草了事，回到府中，派人去调查青阳道长的线索。 青阳道长则回到客栈写了一封短信，派人送给裴乐瑶，交代自己这边事情的进展。 姚仁美虽然免去了具体的事务，可他右相职位还在。 在府中待了两日，姚仁美觉得无聊，便出去逛逛，听听这些人背后究竟怎么骂他，看一看有哪些墙头草，此时倒向了几位皇子。 进入皇宫，他往衙署的方向走，果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姚仁美冷哼一声，心中不忿，将这些的人的名字默默的记了下来，准备等他重新掌权之后，将他们全部都贬出京城，贬到岭南，漠北那些鸟不是拉屎的地方。 正在姚仁美气愤之时，一个人笑呵呵的走过来与他打招呼，态度恭敬。 “下官见过丞相大人。” 姚仁美看向对方，自然是他认识的人。 “宋大人难道不知老夫已经免去了右相的职务？”姚仁美看着宋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宋城依然笑容和煦，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态度反而更加恭敬了几分，“陛下只是免去了丞相大人的职务，又没有免去您的职位。” “您还是大周朝廷的右相。” 姚仁美见宋城对他却是恭敬，并不是做表面功夫，面色缓和许多。 宋城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玩乐之臣，之前他由吏部郎中升到吏部侍郎的时候，此人进入他的视野，他也曾调查过。 他除了按部就班履行自己的职责，安排了一些官员做七品县令之外，其他的权力并无滥用，很是小心谨慎。 坐上吏部侍郎这么关键的位置，吏部的事务处理的也很少，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与皇帝在摘星楼吟诗作赋，喝酒玩乐，欣赏歌舞。 伴君如伴虎，姚仁美知道，伺候皇帝不容易。 宋城能在一众玩乐之臣中脱颖而出，成为常伴君王左右的人，必有过人之处。 第265章 夜埋陨石 姚仁美冷笑一声，“可有的人并不这么认为，觉得老夫已经是昨日黄花。” 宋城并没有评价别人，而是压低嗓音对姚仁美说道。 “之前洛美人生辰的时候，有人从洛州送了几盆极品的牡丹花给美人。” 宋城语调和缓，声音轻柔，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那极品牡丹开的格外鲜艳。” “而那个时候正是流言蜚语满天飞，陛下因此而忧愁。” “洛美人为了给陛下开怀，跟陛下说道。” “洛州的牡丹花就是姚花。洛美人当时这般跟陛下说。” “六月正是牡丹花盛开的时节，或许这姚花就是牡丹花盛放的意思。” “陛下神色淡淡说了一句，应该吧……” 姚仁美眉头微微凝起，心想着，皇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日晦星在东方的时候，下官与陛下恰好也在摘星楼里宴饮。” “只是陛下确实神色凝重，不过并未生气。”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陛下似乎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宋城笑了笑，“下官伴君时间不长，丞相大人伴君时日长久，或许明白陛下心中所想。” 姚仁美微微颔首，看着宋城，见他容貌出众，面颊白皙，眉清朗目，是个俊俏的男子。 陛下喜欢好看的人，不论男子，女子都是如此。 宋城似乎没有什么野心，处理政务的能力也一般。 在翰林院里蹉跎多年，是靠着六公主的关系才进入户部，做了一个从六品的郎中。 也是因为宴会上做了几首好诗，得了皇帝的欢心，然后便从郎中提拔到了侍郎。 皇帝不仅喜欢美人美酒，更喜欢能吟诗作赋，谱曲弹琴的文人。 总要有人陪在皇帝身边，与皇帝作乐。 皇帝身边的女人他塞不进去，陪着皇帝宴饮的男人他也塞不进去。 因为这方面皇帝提防的紧，就担心有人在他身边安插耳目。 如果触了皇帝霉头，降罪下来，还不如没有这个人。 姚仁美也将宋城调查清楚，他家世不高，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现在在做县令，还是他到了把吏部之后才任命下去的。 他唯一的靠山可能就是六公主。 一个小小的公主，姚仁美还不放在眼里。 他也知道物极必反。他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变成他自己的，如果真是那样，皇帝第一个杀的就是他了。 适当让敌人和对手存在，也是为了更好的保存自己。 鸟尽弓藏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告诉老夫这些？”姚仁美挑眉看向宋城。 宋城露出苦涩一笑，神色却坦坦荡荡。 “下官是为了巴结丞相大人。” 姚仁美面色一怔，很多想要巴结他的人，这般直白的倒是并不多见。 “下官的名声也不好，一个玩乐之臣。” “现在下官还年轻，还有些才华，等下官年老色衰，才华耗尽，那么陛下的宠爱也就消失了。” “下官只是想卖丞相大人一个人情，等下官被陛下冷落的时候，丞相大人能给下官一个安稳的生活。” 如此坦荡，聪明又有所图的人，姚仁美实在是太喜欢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 张启年他之所以厌恶，就是因为没有私欲，一切都是为了国事，这让他根本无法下手。 像宋城这般，坦坦荡荡的说出自己的心底欲望和想法，实在是太令人喜欢了。 “宋大人放心，只要本官的相位能保得住，宋大人便可以安枕无忧，前途无量。” 宋城抱拳行礼，“谢丞相大人。” 姚仁美伸手将宋城虚扶起来，“是本相感谢你才对，谢谢你向本相透露这些消息。” 皇帝的这些细微变化格外重要，可以让他判断皇帝的想法。 宋城离开之后，姚仁美去了衙署。 他已经没有事务需要处理，到了衙署关起门来思考宋城与他说的话。 想了许久，姚仁美感觉一身轻松。 皇帝原来最担心的是天象针对他，是担心上天对他降下惩罚。 只要不是对他的惩罚，至于对别人，皇帝根本不在意。 皇帝听说他晕倒之后，便觉得那民谣的警示确实是针对他的，因此皇帝才没有发脾气。 既然皇帝能找背锅的，他为什么不可以。 洛州……洛州是盛产牡丹花的地方，牡丹花就是姚花。 皇帝并没有反驳洛美人的意思。 这就是说皇帝也认可这个解释。 可是该怎么将姚花起这句民谣引到洛州的头上。 宋城与姚丞相分别之后，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裴乐瑶 这是裴乐瑶安排他做的事情，他得把结果上报，等待下一个指示。 裴乐瑶很快收到了宋城给她的信。 她只能让宋成隐晦的让姚仁美联想到洛州，却不能直接提起姚林。 如果直接提起姚林，姚仁美或许会想的更加深远。 如果让姚仁美把她的计谋想明白了，那么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就难办了。 只要能让姚仁美联想到姚花与洛州有关，洛州这边再闹出一些动静来就可以了。 从去年开始设计这个计谋的时候，裴乐瑶便派人去各地寻找陨石。 陨石必须是从天上坠落下来，砸到地面上的石头。 古代人也不傻，能分得清什么叫陨石，什么是普通的石头。所以必须找到真正的陨石才可以。 好在陨石并不难寻，三月份的时候，便有人将大大小小几块陨石送到了她的面前。 今日，陨石就要派上用场了。 裴乐瑶穿上一身夜行装，带着无艳，还有几个身强力壮，身手又好的壮汉潜入到了姚林之中。 姚林中虽然有人巡逻，可是姚林太大，巡逻能防得住老百姓，哪里能防得住无艳和裴乐瑶这样的高手。 然后他们选取了一个位置，将石头埋在土里。 陨石有点重，需要壮汉搬运，要不然她和无艳就能做成这件事情。 “不能埋的太深，埋的太深，不容易被找到。”裴乐瑶压低嗓音提醒道。 陨石埋好之后，几人出了姚林。 “把你们脚上穿的靴子，还有身上的衣服全部都统一收起来烧掉。”裴乐瑶带着人离开之后命令道。 第266章 不甘的死 裴乐瑶之所以叮嘱这些人将衣服和鞋子全部都烧掉，是因为她担心我他们舍不得处理而节外生枝。 这件事情处理好之后，裴乐瑶又让人指使之前被打死的那位官员的家属，以及被钱泽侵占土地的农户上京城告状。 这件事情惊动了御史台。 他们告的是钱泽，但很多人知道，钱泽的身后是姚仁美。 如果是之前，很多人会掂量掂量，可现在姚仁美因为谣言的事情受到了皇帝的斥责。 三皇子得知这件事情，便让他在御史台的御史将参钱泽责的折子递到了皇帝手中。 大皇子在把姚仁美拉下右相之位上已经露了脸。 最近很多人投靠了大皇子。 三皇子觉得，自己也该使些手段，要不然大皇子的实力就要超过他了。 皇帝看了御史的折子，见是钱泽打死了一个七品官，而且侵占了百姓土地。 他也不能听一面之词，毕竟钱泽是姚仁美的人，墙倒众人推的道理，皇帝还是知道的。 “派一个御史去洛州，了解这件事情。” 御史还要再说话，却被皇帝打断，“这起案件的事情等有了确凿的证据再告诉朕。” “如果只是调查的过程，先去找丞相处理。” 皇帝发现，自从姚仁美被免去职务之后，他要处理的事情更多了。 御史说道，“右相大人不处理政务，左相大人病重，已经四五日没有去衙署了。” “所以臣才将这些事情呈报陛下。” 皇帝露出惊讶的神色，“刘继成原来还好好的，怎么刚做了左相，身体就不行了。” 御史详细了解了刘继成的病情，语气笃定的回答道，“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听说呼吸困难，有进气没出气。” 皇帝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为什么会这么忙。 原来六部直接跳过了丞相这一道，把所有的折子都送到了他的面前来处理。 姚仁美暂时还不能用，刘继成身体又垮了，该让谁来坐上左相的位置，帮他处理政务。 皇帝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他还希望刘继成能多活一段时间，让他找到顶替的人。 可刘继成已经病入膏肓了。他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几日不见，原本肥胖的身体瘦了一大圈。 身上的肉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床上，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急促而又艰难。 他像瘫软在沙滩上的水母，一动也不动。 外面骄阳似火，夏日炎炎，刘继成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 丫鬟奴婢来回穿梭，有继成的小妾搀扶着他，将黑乎乎的汤药往他的嘴里灌。 杜长生匆匆赶了过来，“左相大人，你不能死。你答应我，给我弟弟谋一个户部郎中的职位。” 杜长生说着，抓起刘继成的手，将手中的笔塞进刘继成的手中。 刘继成的长女，刘惠娥见此阵仗，抬脚踹在杜长生在腰上。 杜长生倒在地上，依然不放弃，爬到刘继成的床边。 或许是屋子里动静太大，让刘继成意识恢复了一些，他呢喃知道，“早应该听青阳道长的话……或许能度过此劫。”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杜长生此时是最不想让刘继成死的人，他伺候刘继成，好不容易刘继成掌握实权。他要给自己的弟弟谋一个户部郎中的职位。 职位虽然不高，确实肥缺，他们杜家也可以改头换面了。 于是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蘸了墨汁，将写好的纸摊在手中。 “左相大人，签下自己的名字。” 刘惠娥抓住杜长生，一巴掌甩在脸上，“将这个骗子给我拖出去。” 如果他父亲不听这死道士的话，整日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刘继成追求养生，后来生了病不再看大夫，只是开坛做法，喝一些乱七八糟的符水和药丸。 刘继成抓住刘惠娥的手，身子剧烈的颤抖，“等我死后，请清阳道长来给我做法。” “这样就能保住我们刘家永世的富贵。” “父亲，这个时候了你还听这些牛鼻子老道的话，他们都是骗子。”刘惠娥生气的说道。 可刘继成却死死的抓住刘惠娥的手，似乎他不答应，他就不会松开。 刘惠娥泪流满面，“好，知道了，女儿知道了，请青阳道长回来做法。” 刘继成见刘惠娥答应，眼神中露出开心的神色。他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 屋中子女跪了一地，呜咽的哭了起来。 刘继成听着哭声，松开了自己的手，合上了双眼，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刘惠娥颤抖着手指，在刘继成的鼻息上，她感觉不到气息，匍匐在父亲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整个房间里哭声震天。 不想让刘继成死的，除了杜长生，还有姚仁美。 现在皇帝不见他的面，刘继成死了，他又不能处理政务，皇帝必然会提拔另外一个人坐上左相的位置。 他根本无法左右皇帝会提拔谁做左相。 最近几位皇子上蹿下跳，如果皇帝提拔的是他们的人，他必然会被彻底架空。 如果这人狼子野心，做了左相还不死心，还要坐上右相，他就会被皇帝彻底抛弃。 姚仁美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焦躁，仿佛烈火烹油一般。 不行，他得赶紧掌握实权，要不然迟早得凉凉。 皇帝找了背锅的，他也得赶紧找一个背锅的。有人替他背了锅，他就能掌握实权了。 时间长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能再等下去。 这两日有御史参了钱泽，他知道，这是有人对他的人下手，可他现在爱莫能助。 他想起了洛阳的牡丹花，想起了姚林。 可不到最关键的时刻，他还不想折损钱泽。 钱泽在洛州，每年很多的供奉给他。 最关键的是，钱泽能压着整个钱家人。 他的死对头除了张启年，还有钱家的家主钱松。 可事情到了这个关头，他只能舍车保帅。 * “诸位同僚先去洛州，找地方安顿。”谢晋面带微笑，对与他同来洛州的几位官员说道。 “我要先去金水县拜访六公主。” 第267章 皇子倒霉 几位御史露出羡慕的神色，与谢晋一同出来的都是几位老御史。在御史台待了很多年，但职位最高的一位也就是与谢晋同级，正六品。 谢晋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六品御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即使与一位小公主傍上关系，也是很强的靠山。 “几位老哥哥，等到了洛州，我请你们吃饭。”听着几位老御史羡慕的话，谢晋笑着道。 几人纷纷笑着应下。 马车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几位御史先去洛州，谢晋则赶往金水县。 进入金水县的地界，谢晋便露出惊讶的神色。 道路全部都是煤渣路，平坦了很多，马车一点都不颠簸。 就连车夫都被这黑漆漆的道路惊讶到了。赶了这么多年马车，就没走过如此平整的路，就像是京城街道的石板路。 进入金水县，马车夫就更惊讶了。 裴乐瑶已经让人将整个金水县城的路全部都铺成了水泥路，巷子里则是铺的砖路。 金水县城内人流熙熙攘攘，格外的热闹。 街道两旁叫卖的小商贩，声音高亢而又悠扬，烟火气十足，一副繁荣的景象。 其实在靠近金水县的时候，谢晋就看到了高耸入云的烟囱。 这些烟囱他之前在上饶县见过，不过金水县的烟囱似乎更多。 裴乐瑶正在街面上巡查市场，忽然看到一人掀开帘子，露出熟悉的脸。 “先生……”她格外惊喜，没想到谢晋竟然出现在了金水县的街头。 他倒是听说，谢晋领了去洛州调查钱泽的差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先生，我请你吃饭。”裴乐瑶说着，便带谢晋去了一家菜馆。 这家菜馆是她新开的。 大周的饭菜主要以蒸煮为烹饪手段，炒和炸的做法还很少。 普通老百姓自然不舍得这么用油。 可是作为大周公主，她要开菜馆，自然要将炒和炸这种新鲜的做法推广开来。 何况榨油不是特别高的技术手段，菜籽油的价格也不是很高。 普通老百姓用不起，并不代表她新开的酒楼用不起。 谢晋吃着这道新鲜的红烧鱼，筷子根本停不下来。 “刘继成已经死了，在民谣的事情没有找到背锅的之前，皇帝还不可能完全信任姚仁美，所以他右相的职位定然还会被搁置。” 谢晋一边吃一边分析道，“现在六部的折子直接就放到了皇帝的龙案前。” “皇帝很快就会熬不住了。” 裴乐瑶微笑着点头，“我已经亲自在姚林里埋了一块陨石。” “只要把这块陨石挖出来，钱泽估计就要倒霉了。” 裴乐瑶和谢晋相视一笑。 “先生不要着急，这鱼刺儿多。”裴乐瑶看谢晋吃的着急，笑着说道。 “你放心，那几位老御史我已经派人过去安排，定然让他们生活过的滋润。” 谢晋会心一笑，“接下来不知哪位皇子要倒霉了。” “自从姚仁美的职务被搁置，大皇子和三皇子便开始上蹿下跳。” “尤其是三皇子，蹦跶的格外欢。” 裴乐瑶笑了笑，“原本老三就是个沉不住气的，虽然随着年纪增长比以前强多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与姚仁美比起来，在皇帝眼中，皇子的威胁还是最大的。 皇帝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哪位皇子太过于冒头。 见到哪位皇子冒头，便伸手敲打敲打。 “我的这几位哥哥想法都比较幼稚。”裴乐瑶说道。 “或许只有二哥能看清父皇的想法。” “大哥和三哥都觉得，皇帝是没有确定他们两个人中谁更优秀，谁能堪当大任，所以没有做出选择。” “他们从来也没想过皇帝是把他们作为竞争对手来看待的。” “所以，他们能不能做上太子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自己的父皇。” “什么时候他们把这一点认清了，或许也就看透了。” “在皇帝眼中，太过于冒头的儿子就是自己的仇人。” 谢晋露出无语的表情，“你几年前看明白这一点的？” “从张启年被贬到汝州我就看清楚了。”裴乐瑶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这都多少次了，他们两个还没有看清楚，这智商真的没什么竞争力。” 谢晋吃的都是精细菜，裴乐瑶则是啃着一个大猪肘子。 “你少吃些，这么油腻，对肠胃不好，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谢晋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裴乐瑶露出无奈的神色，“也不是我想吃，主要是我觉得饿的特别快，没有油水，饿的更快。” “我的身体里好像住了一只饿狼，不是我在吃东西，而是他在吃。” 裴乐瑶每日要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还有练武一个多时辰。 “今年秋天听说有秋猎。”裴乐瑶说道。 “我打算在秋猎的时候展露一下头角。” “然后再找机会去边关，尝试着带兵打仗。” “先生给我的兵书我都已经熟读，而且背会了。” “但是，纸上谈兵终觉浅，勿知此事要躬行。” “我还得亲自去锻炼才可以。” 真正的历史上，有个赵括纸上谈兵。虽然已经把纸上学到的知识发挥到了极致，但是遇到白起这种从实践中摸爬滚打起来的战神，就不够看了。 裴乐瑶开心的与谢晋谈论着自己的打算。 “大周与南诏，东和，西夏之间摩擦不断，都不是大的战事，小冲突却此起彼伏，恰好给了我历练的机会。” 谢晋见裴乐瑶兴致很高，内心不免担忧。 可他不是扫兴的人，等裴乐瑶冷静下来，他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裴乐瑶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相处这么多年，师生情谊极深，战场上刀枪无眼，他很担心她的安危。 她谋划了这么多年，如果她出了事，她所有做的事情也都毁于一旦。 如果非要给大周未来选一个君主，他希望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学生。 如果裴乐瑶在战场上立了战功，杀伐果决，在军中树立威信。那么皇帝听到此事，心中会作何想法？ 会不会让皇帝警觉，不再把她当做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公主，而当作像几位皇子一样的竞争对手。 第268章 调查 谢晋与裴乐瑶分别已是下半晌，他回到洛州，找到同僚落脚的客栈，已经是傍晚时分。 “我还以为谢大人明日一早才会赶回来呢。”刘泗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刘泗是与谢晋一起来洛州出差的同僚之一，两人平级，都是六品御史。 只是刘泗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很和气，见了人总是笑呵呵的。 谢晋微微颔首，却没有给刘泗相应的笑容作为回应。 刘泗觉得纳闷，平时谢晋待他们很是友善，难道刚才自己调侃的那句话有些严重了。 刘泗心中忐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谢晋将房门关上，神色凝重的压低嗓音道，“刘大人是上半晌来的洛州，难道没有听说洛州这边出事了。” 刘泗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到了洛州不久，原本准备去驿站。可六公主的人寻到他们，说是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住处。 于是他们便落脚在这家豪华的客栈里。 他年纪大了，舟车劳顿，吃了午饭一觉便睡到了下半晌。 本来想着晚上出去逛逛，洛州城也是繁华之城，很多王朝在这里建过都城。 他还没吃晚饭，谢晋就回来了，现在告诉他出事了，他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 谢晋看刘泗脸茫然，便说道，“看来刘大人还没有听说。” “晦星出于东方那一日，有陨石落在了洛州，而且就落在姚林之中。” 刘泗满脸震惊，“怎么会……” 按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早已经传开了。 结果很明显，定然是钱泽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毕竟晦星出于东方就是不吉利的现象，再有陨石坠落在姚林，会让人有更多的解读。 钱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这件事情按压下去，不要传扬开，完全可以理解。 此外，钱泽定然也知道京城的那句流言蜚语。 所以，更不敢让陨石落在姚林的事情传播开来。 “谢大人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公主殿下告诉你的？”刘泗满脸担忧。 原本以为是轻松的一趟差事，公费出来游山玩水，没想到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儿。 如果把这件事情上报皇帝，那必然是得罪了姚丞相。如果不上报，被人检举，他收了钱泽的贿赂，轻则下牢狱，重则掉脑袋。 无论如何选择，这都是死局。 谢晋有六公主做靠山，或许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们一同出来办差，谢晋有人护着，那谁出来背锅……只剩下了他自己。 刘泗都已经这个岁数，熬到退休领养老金是他最大的愿望，谁想在这个时候出事呢。 他瑟瑟发抖起来，伸手抓住谢晋的手臂，“谢兄弟，咱们一起出来办差，你可不能丢下老哥哥一个人。” 刘泗的想法也很简单，他得和谢晋绑在一起，让六公主护下谢晋，也护下他。 “这件事情不是六公主告诉我的，是外面老百姓都已经传开了。”谢晋说道。 “我是在金水县听说的，来到洛州没有直接来客栈，在外面酒肆茶楼转了一圈，便听到有很多人在议论。” 刘泗心下咯噔一下，百姓已经传开了，那就是捂不住了。 寥寥数人知道，或许还能压得下去，可现在传播的规模已经这般大，想要捂住，那是不可能的。 消息传的再慢，迟早也会传到京城，毕竟洛州离京城并不远。 如果他们想捂着，不上报，到时候皇帝听到了这件事情，难逃罪责 原本是两条死路，现在连剩下的那条也堵死了，就剩下了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上报事实，得罪姚仁美。 姚仁美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谁能知道哪天会找他算账。 “那就赶紧写个折子，将我们调查到的情况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刘泗也没有考虑太久。 将来等着姚仁美报复，与办差不利相比，他还是选择得罪姚仁美。 这也是谢晋想要的结果。如果他自己把调查到的情况上报，很多人会想到这背后操纵的是六公主。 六公主既然已经在洛州和金水县散播了有陨石落在姚林，他就拉着同僚一起上报。 这是他们的职责范围，谁也说不出二话来。 可刘泗却更加紧张，“上报朝廷之后，姚丞相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 “这就意味着，钱泽很快也会知道。” “我们的行踪瞒不过钱泽。” “钱泽就是在洛州长大的，这里是钱家的根基，钱泽这人连亲兄弟都不讲情面，何况是对我们……” “狗急着跳墙，兔子急着咬人。” “我们处境很危险。” 刘泗停住脚步，看向谢晋，神色凝重。 “公主殿下身边定然有武功高强之人，你是公主殿下的先生，能不能让她派几个高手保护我们？” 他们几个御史，手无缚鸡之力，遇上杀手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公主殿下出门，定然有人保护，抽调两个出来看护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谢晋没想到刘泗竟然已经到担心自己生命安全的地步。 他们是御史，如果杀了御史，那是要诛九族的。 刘泗似乎看出谢晋的心思，赶忙说道，“我们死了，钱泽不论是诛九族，还是诛十族，与我们有何关系？我们都活不过来了。” “生命只有一次，十分可贵，别人用一百条命跟你换，你也是亏本的。” 谢晋一时无语。 “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刘泗用过来人的口吻向谢晋传授经验。 他还有事情需要刘泗配合，只能点头应下，派人给裴乐瑶送信。 裴乐瑶收到谢晋的信，哑然失笑，吩咐无艳派了两个人过去保护刘泗。 他倒盼望钱泽发癫，杀了刘泗。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她便不用再做后面的事情。 想要拉一个正三的洛州知府落马，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情要足够大，还得做的滴水不漏，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真正操刀的还是钱泽的主子，姚仁美。 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堪比发射一颗卫星。 如果钱泽真能动手，杀了皇帝派来的御史，那事情就太简单了。 御史出门在外办差，那是代表着皇帝，是皇帝的脸面，刺杀御史等同于谋朝篡位。 第269章 栽赃嫁祸 刘泗和谢晋的折子刚到御史台，很快便传到了姚仁美的耳中。 姚仁美便将大理寺司丞陈放喊到了府中。 大理寺是审查王公贵胄，朝中大臣，以及重大案子的地方。 陈放就是姚仁美手中的刀。 他陷害构建官员很有本事，深得姚仁美的欢喜。 陈放没想到姚仁美忽然喊他到府上叙话，心中忐忑，不知因为何事。 毕竟，最近姚仁美卸去了宰相的实权，没有案子让他去处理。 皇帝免去姚丞相的实权，他找机会想要来探望。 可是姚丞相并没有见他。 他听说姚丞相最近心情烦躁，但凡不顺心，抓着人开口就骂，毫不留情面。 陈放心有余悸，恰好是丞相拒绝了见他，于是他便躲着姚丞相，不再去见他。 这一次姚丞相主动派人找他，难道是身边的人都被他骂遍了，没了新鲜感，找他过来就骂一顿。 来到姚仁美的书房门口，陈放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要挨一顿臭骂。 书房门推开，陈放走了进来。 姚仁美年轻的时候也是美男子，即使年纪长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面色白皙，骨相还是很不错的。 此时他面容和煦，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不过陈陈听说，姚丞相如果要害某个人的时候，对这个人都是和风细雨的。 陈放顿觉胆寒，扑通跪在地上，“丞相大人，下官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即使有人拉拢微臣，也是言辞拒绝。” “微臣生是丞相的人，死是丞相的鬼。” 姚仁美面不改色，语气平和，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放说道“你有这份忠心，本相很是欣慰。” “你别担心，本相还是很器重你的，现在有件重要的差事让你去办。” 陈放长舒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姚仁美，“不知丞相大人有什么事情让下官去办。” “你去一趟洛州，调查钱泽……” 姚仁美一只手托着书桌的边缘，手指在书桌圆润的边缘上轻轻的敲打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陈放满脸疑惑，谁都知道钱泽是丞相大人的人。 想当年，前丞相大人钱松就是丞相大人通过钱泽将其拉下了相位。 这么得力的干将，让他去调查是什么意思？ 钱泽是洛州知府，正三品，他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大理寺司臣。 “我知道你的本事，放手调查就是。”姚仁美说道。 陈放有心想问，究竟调查什么？可见姚仁美似乎没有想要解释的想法，便也不敢开口。 要想受到重用，那就要猜透主子的心思。 丞相大人让他拿出自己的本事。他有什么本事？捏造罪行，编排证据，栽赃陷害，捕风捉影，子虚乌有。 陈放发现用在自己身上的竟然没有一句好词儿。 出了丞相府，陈放站在墙角顿住脚步，沉吟了片刻，这定然是脏活，累活儿。 丞相大人负责风光霁月，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事情就由他们去办。 他的本事就是这些手段，如果他真的有才华，像别人一样能够读书，考取功名，走正途，活的清风朗月，又何必给姚仁美做狗腿子。 回到府中，陈放让小妾给他收拾东西。 他这拿起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烈酒，一饮而下。 这两年京城出现的这种高度酒，喝着真是带劲了。 干脏活儿，累活儿的时候，他需要喝点烈酒麻醉自己，然后将姚丞相交代的事情想明白。 钱泽是姚丞相的人，而且官居三品，重要性可想而知。 可此时姚丞相却也让他去调查。 最近姚丞相最煎熬的便是那句民谣。 看来找不到其他人给他背锅，只能从自己人下手了。 他知道姚仁美心狠手辣，踩着自己人的血保住自己的位置这种事情他当然能做的出来。 这烈酒果然好用，很快就让他把整件事情想明白了。 钱泽这个倒霉蛋很快要玩完了。 他这次去洛州，就是要抓到钱泽的把柄，让他成为那句民谣的替罪羊。 虽然这活儿脏的厉害，可他也不得不干。 看着屋中那柔美的小妾，他知道没有钱就没有女人。姚仁美虽然让他干的活儿很脏，但是给的钱也很实在。 让他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人进入大理寺做了从六品的司丞。每办完一件案子就能得到丰厚的赏赐，有了这些赏赐，他才能在京城置地买宅子纳妾。 家中父母也跟着他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陈放又灌了一口烈酒，小妾已经收拾好行囊，他便跨起包裹，骑马离开京城，赶往洛州。 陈放调查的呈报书与谢晋和刘泗上报御史台的折子几乎同时到了姚仁美的手中。 看着谢晋的折子与陈放送给他的密信，两项内容对比下来，竟然十分相似。 姚仁美大喜过望。原本他要将钱泽拉下马，踩在他的背上站稳脚跟还有些愧疚。 此时发现，这是陈放办的最简单，最正义的一次差事。 因为陈放并不需要构陷钱泽的罪行，钱泽本身就罪行昭昭。 谢晋和刘泗的第一道折子他看过之后，担心这是谢晋故意诬陷钱泽。 毕竟谢晋不是他的人，与他的关系也并不和谐。 谢晋在进入御史台之后，便参了他的人，而且拐弯抹角的说是受了他的指使。 所以，他又担心这次也是谢晋在构陷钱泽。 他这才派陈放去秘密的调查钱泽，看谢晋上报的事情是否属实。 现在两相对比下来，钱泽确实做了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陨石落在了姚林中，所谓的姚花起，就是姚林中的牡丹花。 红衣落，姚花起，后三个字指的是钱泽的姚林，而不是指他。 姚仁美丝毫没有了愧疚感，还有一种大义灭亲的快感。 于是，御史中丞站在朝堂上，从队伍中出列，开始参奏。 他参奏的自然是洛州知府钱泽，说他忤逆上天，上天降下了惩罚，晦星出东方，陨石坠落于姚林之中，恰好与红衣落，姚花起相吻合。 钱泽残害官员，构陷罪行，手段残忍。他霸占百姓良田，修建姚林，生活奢靡无度，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第270章 上任 朝臣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姚仁美的身上。 姚仁美内心狂喜，面上却淡定如常。 姚丞相果然是姚丞相，这么快就找到了垫背的。 纵然此人是他一手提拔和栽培起来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化解自己的危机，吞噬同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皇帝愤怒不已。他以为自己兢兢业业治理下的是一个太平盛世，竟然在洛州府就有如此大的一个蛀虫。 皇帝瞬间有种被玩弄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钱泽与那句民谣对上了。 皇帝悬着的半颗心彻底落了下来。 因为姚仁美病了一场之后，便再没有任何问题，上天的惩罚原来这么轻吗。 他以为姚仁美不能为他全部承担老天的怒意。 现在跳出一个钱泽，原来是他胡作非为，丧心病狂，惹怒了天意。 在皇帝心中，钱泽和姚仁美的分量是无法相比的。 钱泽算什么东西，竟敢明目张胆做了这么多坏事，惹得上天都给了警示，最关键的是，让他自己担惊受怕那么久。 皇帝命令刑部尚书，加大理寺卿联合调查钱泽的案子。 可见皇帝有多生气。 多么重大的案子需要大理寺和刑部两位老大同时着手办案。 朝堂上的官员知道钱泽彻底完了。 姚仁美瞬间便官复原职，重新掌握了右相的实权，开始处理实际事务。 下朝之后，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瞬间就围拢上来，对姚仁美极尽所能的奉承。 姚仁美压下心中的狂喜，面上则表现的淡定又从容。 洛州姚林中，钱泽躺在湖边的太师椅上，风和日丽，微风拂面，旁边还放着冰盆，舒服又惬意。 美婢则是将西瓜切成漂亮的形状，拿着签子一小块一小块的扎起来喂到钱泽的嘴边。 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去年天灾，他用廉价购买了很多的土地，如果没有六公主，他还能再买更多的土地。 好好的公主，不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待着，非得出来做什么生意，不是没事儿闲的是什么。 最关键的是，她还办什么工厂，雇佣了很多百姓去劳作，百姓有了钱便不会将自己手中的土地卖出去。 原本你情我愿的土地买卖，结果变成他要强买强卖。 钱泽心里想着，该想什么办法把六公主从金水县一脚踢走。 可惜六公主身份尊贵，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他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 “老爷，出事了。”就在此时，贴身小厮跑了过来，慌乱的喊着。 钱泽勃然大怒，直起身来，一巴掌甩在小厮的脸上，“会不会说话？” 小厮被打的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可也不敢耽搁，赶忙爬起来捂着脸说道，“老爷确实来了一个大官，自称是刑部尚书，饶晋……” 钱泽蹭一下从太师椅上弹射起来，“人到了哪里？” 他这小厮机灵，可也不可能知道朝中刑部尚书的名字。 “已经朝这边过来了。”小厮指着饶晋来的方向说道。 钱泽不敢耽搁，快步向小厮所指的方向迎了过去。 钱泽心中疑惑，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刑部尚书怎么忽然到了洛州，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之前朝中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姚丞相都会派人来告知他一声。 这一次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难道是因为姚丞相被免去了实权，所以也无法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钱泽脑子里想着这些疑惑，脚步不敢停，很快便与带着大理寺衙役的刑部尚书饶晋撞上了。 饶晋穿着官袍，十分的正式，显然不是私人拜访。 “饶大人大驾光临，下官……” “你就是洛州知府钱泽？”饶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眼看着他开口询问，官威十足。 钱泽心中更加疑惑，大家同朝为官，又不是不认识，何必装模作样。 “饶大人别来无恙，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我就是钱泽……” “将他拿下。”饶晋伸手在空中挥动一下。 大理寺的衙役瞬间出手，便将钱泽摁在地上，随即五花大绑。 “饶晋，你要干什么？” “本官犯了什么事儿，你要这般对待本官，大家同朝为官，不要做的太绝，免得日后无法相见。” “丞相大人如果知道此事，你也不好交代。” 姚晋看着不知天降横祸的钱泽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以为丞相大人会保他的，真是太可悲了。 这就是姚仁美的一条狗而已，此时自己已经成了姚仁美的替死鬼，还不自知。 饶晋扫了一眼姚林，这里亭台楼阁，水榭桥梁，雕梁画栋，格外精美。 四处皆是灿烂的各类花草，似乎每一个品种都不是凡品。 这姚林果然是奢靡之地。 钱泽被带去了洛州府衙，摁在大堂上，跪在地上。 之前钱泽坐在大堂的主位上，下面跪着的是别人，他手拿惊堂木，官威十足。 此时跪在地上的是他，坐在主位的是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坐在旁边。 “钱泽，晦星出于东方那一日，有陨石落姚林你为何不向朝廷汇报？”饶晋拍响惊堂木，厉声问道。 钱泽来的路上被塞住了嘴巴，脑袋里一片混沌，不知发生了何事。 此时饶晋问出这句话，钱泽瞪大眼睛，混沌的大脑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怪不得朝中发生如此大事，他却一无所知。 他被当做了垫脚石，替罪羊。 “冤枉啊，我冤枉。姚仁美要害我，他把我当做替死鬼，踏脚石，我要见陛下。” 饶晋冷哼一声，“你谋害朝廷命官，可有其事。” “你趁着天灾侵占百姓良田，可有此事？” 钱泽瘫软在地上，已经无力去反驳。 姚仁美把她当做了弃子，垫脚石，替死鬼，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他死路一条了。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衙门联合办案。 谢晋留在洛州就没有回去，此时带着刑部尚书饶晋来到姚林之外。 有老农正在耕田。去年大雨，今年风调雨顺，冬小麦已经收割，今年是一个丰收年。 他们正在田地里种植白菜，萝卜。 听说金水县有工厂，大量的收购白菜和萝卜，而且能给一个非常公道的价格，不论种植多少，都能收购。 第271章 姚林调查 一个老农被抓过来问话，饶晋官威十足，对这些老农来说，他就如天神下凡，见到饶晋便跪在地上，声音发抖。 “官老爷，我们没做坏事。”老农匍匐在地上，这一句话磕磕巴巴说了半晌才说完。 “不是说你做了坏事，你可曾见到有东西落在这姚林之中？”饶晋冷声问道。 老农吓得一直打嗝，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晋上前一步对饶晋道，“尚书大人，您官威太盛，他们是普通百姓，不敢说话了。” “我带着他们退出一射之地，你吩咐两个衙役随下官过去，下官来问。” 饶晋看了一眼谢晋，见他容貌出众，这一次他是御史台派来洛州调查的官员，也是他们上折子揭发了钱泽所做的恶事。 这次回到京城，等案子了结，估计又要升官了。 这是个值得信赖的年轻人。 饶晋微微颔首，“好，那你就去吧。” 于是谢晋带着几个衙役，拖着老农后撤了一射之地。 谢晋虽然也穿着官服，可他年轻，面容和煦，笑容满面，老农终于停止了打嗝，回答了谢晋的问题。 “那一日天黑之后，天上全是扫把星。” “确实看到有几个大的火团从天上砸下来，落在了旁边的林子里。” “具体落在哪里，草民就不知了。” “官爷可以去问问里长，里长也看到了。” 谢晋微微颔首，又让人将里长带过来。 “回官爷的话，确实看到有几团火划过天际落了下来，可是有的到半路就没有了。”里长语嫣不详。 他这样表现谢晋也可以理解，毕竟大大小小里长也算个官，他知道钱泽有多厉害，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人与钱泽比起来谁的官更大。 他两边都不敢得罪，所以说的不如老农详细。 他比老农见识多一些，回答问题的时候便模棱两可。 饶晋从老农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确实有几团火落入了姚林之中。 于是饶晋便带着人进入姚林。 自从抓走钱泽之后，姚林便被大理寺的衙役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 姚林里的管事知道出事了，可也不知出了何事。 此时见饶晋带人进来，押着他跪在地上。 “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落在了何处？”饶晋厉声问道。 管事浑身颤抖，拼命摇头，“大人，小的没有见到任何从天上落下来的东西。”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饶晋愤怒不已，“周围的老农都看到有几团火从天上落下来，偏偏就你们没看到。” “告诉你们，钱泽没有回来的可能了，如果还抱着侥幸心理，你比他先掉脑袋。” 管事吓的匍匐在地上，抖成了筛糠。可他真的没看到天上掉下东西来。 那些老农定然是怀恨他老爷，所以在故意乱说的。 可他此时哪里敢说这样的话。 不止管事，姚林里很多人都没有看到所谓的东西落下来。 饶晋怒火中烧，将几人打到半死不活也没有人承认。 他没想到，这些人对钱泽竟然这般忠心，宁死都不说出实情。 谢晋心下无语，这些人并不是忠心于钱泽，而是他们确实没看到有东西从天上落下来。 继续这么打下去，就是屈打成招，定然有人忍受不了疼痛，胡言乱语。 如果是那样，他们这群官员就成了笑话。 谢晋上前一步对绕晋说道，“大人，继续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对您的威信有损……” 饶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身为刑部尚书把这些人打死了，不管怎么样，传出去都不好听。 “谢大人有办法？”饶晋看着谢晋问道。 谢晋略作沉思，然后看向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管事问道。 “这姚林中可有与姚花对得上的地方。” 管事激动的热泪盈眶，终于问到一个他知道的问题。 他点头如捣蒜，“这姚林中有一处叫姚花圣地，是老爷，不对，是钱泽专门培植各种奇花异草的地方。” “那里光牡丹花就有十几种。” “其中最名贵的极品牡丹就叫姚花，听说是新年的时候洛美人说过的一句话。” “在什么地方？”谢晋问道。 “就在姚林的东边，假山前面，紧挨着水榭，很大一块，现在正是花开最盛的时候，去了便能看到。”管事赶忙回答道。 “饶大人，这姚林中有一处地方叫姚花圣地，不如去那里挖一挖，或许能挖到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谢晋说道。 饶晋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听从谢晋的。 于是一行人来到姚花圣地。 此时，此处花团锦簇，各色牡丹争奇斗艳，每一盆花都是民脂民膏，名贵的品种一盆就够一个村子的百姓吃喝一年。 “挖！”饶晋一声令下。 几十人拿着铁锹将之前钱泽奉为神物的名贵花草直接连根翻起。 姚林极大，姚花圣地也不小，几十人竟然挖了一个多时辰才忽然有人喊道。 “大人，这里有东西……” 所有人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看向呼喊的衙役。 饶晋也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 几个衙役小心谨慎的将这块石头从土里挖出来，然后用布子将其擦干净。 每个人都露出震惊又敬畏的神色。 这块石头虽然有凹凸不平的地方，但却都是极其光滑的，通体黝黑，阳光下却泛着浑厚的光泽，低调奢华，又好像蕴含着无限神秘的力量。 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不敢说话。 谢晋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如果他能将事情说出来。这些人会不会觉得脸被打的生疼。 这块石头不过是几日前六公主带人亲自挖开泥土，埋在这里的。 可此时却被这些人奉为神物。 “有字……”刘泗忽然指着石头上的一处坑洼之地，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众人的目光便聚集在了刘泗所指之处。 准确的来说似乎并不是字，而是泛滥的洪水淹没四处的一幅简易图画。 “大人，这水淹四处，便与泽字对上了……”刘泗声音微弱对饶晋说道。 饶晋恍然大悟，确实是水淹四处的图案。 第272章 钱泽下场 泽字原本是水源给人类带来福祉的意思。 可一旦洪水泛滥，给人类带来的便是灾难了。 饶晋这一刻瞬间顿悟，钱泽应该罪加一等，因为去年从五月开始，洛州发洪水便是上天对钱泽的警示。 当时只是没有人想到，那是钱泽所犯罪行惹怒了上天，上天降下的惩罚。 钱泽这厮应该罪加一等。 “将这陨石运回京城。”饶晋命令道。 回到衙署，饶晋便坐在桌案前，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字陈述钱泽罪行的折子。 折子与石头几乎是同时到达京城。 只是陨石去了观文殿。因为观文殿都是研究经文的学者，让他们仔细研究这陨石上的图案究竟是何意。 饶晋的折子则是送到了皇帝的龙案前。 皇帝读到饶晋陈述的情况，勃然大怒。 折子里诉说，晦星出于东方也是因为钱泽建设姚林，培育姚花，极其耗费民脂民膏，惹怒了上天，所以上天才会降下警示。 先是民谣在大周内四处传播，然后便是晦星出于东方，有陨石降落在姚花圣地。 皇帝怒不可遏，一个破园子就成了圣地，那他的摘星楼，逍遥楼算什么？他的御花园难道是草甸子不成？ 饶晋将去年洛州发生水灾的事情也安在了钱泽的头上。 随即便是钱泽侵占百姓土地多少亩，有多少百姓被他逼的无家可归，沦为流民。 他不仅如此，对于其他提出异议的下级官吏，极尽打压，打压不住便设计家人残害，手段之残忍，闻所未闻。 皇帝随即便写了诏书，贬钱泽为庶民，流放三千里，所有家资全部充公。 处理了钱泽之后，皇帝一阵轻松。 他可以彪炳史册的政绩差点因为钱泽这个害群之马而有所损失。 好在从洛州洪水到河北路的霜冻，再到今年的晦星出于东方，所有的天降灾祸，全部都是因为上天对钱泽的警示，与他无关。 如果这些警示是落在姚丞相头上，皇帝心里也有负担，毕竟姚仁美是他亲自任命的宰相，而且委以重任。 姚仁美也给他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皇帝心中难免有所负担。 现在所有的警示和惩罚全部都落在了几百里之外的洛州，落在了钱泽的身上，与他这位皇帝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觉得浑身轻松，心情十分愉悦。 于是在摘星楼里与官员们吟诗作赋，喝酒取乐，大肆庆贺。 随即，在宴会上他高调宣布，要在九月的时候进行秋猎。 随着皇帝年纪渐长，再加上私生活泛滥，每日身体乏累，根本没有出去骑马打猎的想法。 皇帝这一次心情太愉快了，原本准备十月份才进行的秋猎，提前到了九月份。 八月上旬，钱泽要被流放漠北了。 裴乐瑶也心情愉快，因为严鹤林确定要来洛州做知府。 在皇帝心里，还是这些老臣最值得信赖，尤其是那些潜邸就跟着他的是文人谋士。 因为他们几乎都没有胡作非为，也没有结党营私，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 钱泽的事情出了之后，姚仁美也对洛州产生了厌恶。因为洛州差点让他丢了宰相之位。 心理上的洁癖一旦产生，很难免除，于是他便主动举荐让严鹤林做洛州知府。 皇帝听到姚丞相的举荐的话，甚为满意。 如果姚仁美再度举荐自己的人做洛州知府，皇帝便要失望了。 姚仁美好不容易重新掌握实权，怎么可能因为洛州知府这个职位，就惹得皇帝生厌。 此时君臣得宜，想法不谋而合，自然是十分欢喜。 裴乐瑶站在洛州城北的送客厅，喝着奶茶，欣赏着漫山遍野的牡丹花。 原本牡丹就是山野之中的野花，却被人挖回去栽在园子里，养育的越来越娇气，价格也越来越贵。 像钱泽这样的人，为了得到优质的牡丹花，把这些原本属于百姓打猎的山林全部都围起来，只为了供养野生牡丹花生长的土壤。 人心是何其的自私和贪得无厌。 两个衙役押着钱泽向北而去。 钱泽脖颈上戴着沉重的木夹，脚上还戴着脚镣，走路缓慢。 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繁华的洛州城，曾经这里是他的天下，家财巨富，呼奴唤婢，珍馐美妾，那才是人的生活 眨眼之间，一切繁华都已经远去，现在他像是在做梦似的。 他总觉得自己不可能有今日这般境地，可确确实实发生了。 以前他是骑在别人头上，现在他脖颈上却套着沉重的木架，压的他脖子都抬不起来。 “看什么看？”衙役张虎一脚踹在钱泽的后腰上。 钱泽一个踉跄，向前几步倒在地上。 脖颈上的木夹异常沉重，他根本无法自己起身。 钱泽看着张虎，以前这些人跪在他面前给他舔脚都不配，现在竟然敢对他拳打脚踢。 真是太有意思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变化怎能如此之快。 “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张虎厉声喝着，便拔出小腿上的匕首，刀刃逼近浅泽的双眼。 钱泽吓得不由闭上眼睛，心跳加速。 “兄弟，就这么杀了他，也太痛快了。”孙辽握住张虎粗壮的手臂，唇角勾着冷笑。 钱泽纵然是再糊涂，此时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震惊的睁开眼睛看着两人。 随即他露出讨好的笑容。他也不是读书出仕的文人，有什么气节。 他不过是姚仁美为了对付整个钱家把他提拔上来，委以重任。 他在洛州经营多年，无非就是为了恶心钱家。 “两位兄弟，虽然我的钱财已经充公，可是我的妻儿还在。” 像他们这般出身地位的衙役，他随便给点甜头就他们够他们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只要哄好了这两位兄弟，他在路上过的也是逍遥快活的日子。 “再过两日，远离了洛州，我的家人便会快马加鞭送来银子，少说也有几千两。” “你们要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以前是洛州知府，整个洛州都是我的。我手指里漏的一点残渣，就够你们快活一辈子。” “不要如此恪尽职守。” 孙辽冷阴森森的盯着钱泽，“有钱就了不起了，有势就了不起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爷是谁？” 第273章 死之前的大事 钱泽从孙辽的身上感觉到了深深的仇恨和浓烈的杀意。 他觉得定然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孙辽的事情。 可是看着眼前这张愤怒的脸，他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哪一位。 “即使我以前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你也不要愤怒。”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我给你一大笔银子。”钱泽求饶道。 “你可以过自由自在，娇妻美妾的生活。” “不用再当衙役，过得苦哈哈……” 孙辽一拳砸在钱泽的面门上。 钱泽被打的痛呼一声，嘴里，鼻子里满是血腥味。 “五年前，你出外郊游，看上了我姐姐，非要霸占她做你的小妾。” “人你带走了，可没有半年我姐姐便被你虐待而死。” “钱……”孙辽冷哼一声，“对我来说屁用也没有。” “我当衙役就等着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赵虎一脚踹在钱泽的胸口上。 “我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可你非要诬陷我爹爹偷了你的东西，将他下了牢狱，虐待而死。” “然后你抢了我家的田……” “难道你忘了，你现在种牡丹花的地方，那曾经是我们家的田地。” “一百多亩地，就被你这么抢走了，我家破人亡。” “有钱你就有本事跟老天买你的命，要不然我们兄弟二人定然将慢慢虐待你，让你生不如死。” 钱泽瘫软在地，都是家破人亡的血债，他要怎么偿还。 老天好像真的要惩罚他了。 “公主殿下，你就不担心孙辽和赵虎被钱泽收买。”无艳说道。 “毕竟钱是个好东西。” 裴乐瑶淡淡一笑，“如果钱真能买他的命，那也是他的造化……” “我安排到这种程度已经仁至义尽了。” 毕竟她与钱泽没有深仇大恨，她要的不过是洛州知府这个位置而已。 对于其他人的恩情，她能提供方便之门便提供了，至于对方要怎么做，她无法左右，也不想去左右。 裴乐瑶起身向长亭外走去。 “该回京城了，要不然赶不上秋猎了。”裴乐瑶脚步轻快的下山。 * 观文殿里，很多大学士都被陨石所吸引。这几天都在讨论陨石上的图案。 严鹤林心里却在冷笑，这明明就是人为，可有人偏偏觉得这是天意。 他锁上办公房的门，将那封看了很多遍的信又看了一遍。 他手指摩挲着纸页。 难道这位六公主真的有张启年信中说的那般出色。 这封信是几个月前张启年寄给他的，说他在不久的将来会去洛州府任职。 当时他不以为然，他已经卸去职务很多年了。他觉得重新被皇帝启用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曾经他是跟在皇帝身边最早的谋士之一，后来张启年才来到皇帝的身边。 张启年谋略深远，才华远在他之上，但他并不嫉妒，有的人天生才华出众，他比不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胸怀坦荡与张启年的关系一向很好。 张启年被罢相到了汝州，他并没有相送，不过两人之间这么多年的友情并没有断过。 张启年隔三差五会给他写信聊一聊汝州发展的情况。 严鹤林发现，张启年的信中关于六公主的名字提的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是疏远的尊敬，后来当做晚辈一般越来越亲近，最后又变成了最庄严的称呼。 可他发现，这是一个由陌生到亲近，再到尊敬的过程。 去年一封信，张启年干脆戳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因为张启年对他信任，所以并不担心他去告发。 那封信应该是在六公主去洛州赈灾，然后取得了实质性的效果之后，张启年给他写的一封信。 他在信中谈到了天命所归。 张启年是从来不信天命的，他相信谋事在人。 有的人或许会说张启年老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他对张启年太了解了，他即使是盖上棺材的那一刻，也是一个相信自己眼光和判断的人。 他竟然说大周的未来在六公主身上。 她是一个公主啊！ 他在观文殿里对朝堂的局势了解的并不多，对几位皇子更感到很陌生。 皇帝的儿子不少，成年的有六位，还有几位年幼的小皇子。 难道这么多皇子中就没有一个特别优秀的，能够继承皇位的人选。 女子登上皇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有前车之鉴，可付出多少艰辛，多少人付出生命。 那个位置从来都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何况是一个女子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所遇到的阻力更是可想而知。 当然，那封信太危险，他担心被别人发现，所以看完之后就烧了。 可是信的内容早已经刻入他的脑海，无法去除。 他觉得张启年这样的想法很危险，让他心神不宁。 他已经这把年纪了，早没有了争权夺利的想法，储位之争他更是不想参与。 他觉得该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可是现实真如张启年说的那般危机，六公主真如张启年说的那般好。他重新出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也不是不可以。 他之所以能跟随张启年并不是折服于张启年的才华，而是折服于他的理想、抱负。 因为他和张启年有同样的政治追求，这才是他长久愿意追随张启年的重要原因。 张启年被贬出京城之后，他也很失望，他甚至庆幸之前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们选择皇帝，就是觉得能在皇帝的身上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负。 只可惜他们的想法破灭了。 如果六公主真如张启年说的那般好，能为大周再开一方太平，能够为百姓谋一个盛世，他以残老之躯逆风而行，即使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又有何妨。 死是每一个人的归宿，他已经这把年纪，死亡已经在向他召唤，能在死之前为这天下苍生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严鹤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等着吏部的调令。 * 秋猎的地方叫东林猎场，位于京城东边的一个大型的皇家猎场。 大周朝初建之时，这里是前朝的猎场，太祖皇帝便将其保留下来，继续作为猎场使用，也派专人维护。 第274章 东林狩猎 东林猎场虽然离京城不远，但行来也需要花费一天时间。 裴乐瑶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喝着奶茶，嗑着瓜子。 以前还能和三公主一起出行，三公主嫁人了，有驸马相伴，也不好与她同乘了。 这一次安嫔娘娘也一同出行。裴乐瑶也不好打扰，毕竟安嫔娘娘出宫一次不易，让她享受一下自由，又舒服的生活挺好的。 要不然在她面前还得装出母亲该有的端庄模样。 “公主，这路还不如金水县的路好走呢。”佩儿看着奶茶摇晃洒在了桌子上，压低嗓音吐槽道。 裴乐瑶笑了笑，“那是自然。” 煤渣路虽然看起来黑漆漆的不好看，可是煤渣都是各种形状的，中间有空隙，古代的马车又都是木质的车轮，走在有空隙的马路上，自然要松软一些，没有那么颠簸。 这种大型外出活动有可能被老百姓看到，所以皇帝不能只带自己喜欢的嫔妃。 皇后娘娘，华贵妃等人也一同随行。 这算是皇帝携家带口外出赏秋的大型城市周边游活动。 大皇子妃需要照顾子女没有一同随行，三皇子妃刚刚怀有身孕，更不适合远行。 皇子妃没来，但是小妾是少不了的。 裴乐瑶掀开车窗帘子欣赏远处的秋色。 今年是个暖秋，红叶还没有大面积的泛红，远远望去红色，黄色和绿色相互叠加，远山看起来五彩缤纷，颇为养眼。 她看到二皇子和六皇子在不远处并马前行，笑着说话。 今年六皇子也出宫建府了。 离开皇宫之后，六皇子便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总是跟在五皇子身后。 看起来二皇子和六皇子的关系倒是颇为亲近。 她毕竟是公主，几位皇子进入青春期之后，与她的接触就越来越少了。 何况她经常不在京城，再加上皇子们开始议亲，渐渐的都要娶妻，开始接触女人，与她这个妹妹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亲近。 只有四皇子倒是经常与她见面，偶尔还会一起喝酒。 四皇子终究还是个吃货，除了奶茶，果汁这些新鲜的饮料之外，她也能鼓捣出很多新鲜的菜式。 所以四皇子即使娶妻了，也会经常想起她的厨子折腾出来的可口饭菜。 说句很有用的废话，所有的人在你的人生中都是过客而已，终究只是能陪你一段路程，走到最后的只是你自己。 所以，关系的亲疏，裴乐瑶并不在意，顺其自然就好。 傍晚的时候，一行车马抵达了东林猎场。 猎场上早已经搭好了帐篷，点起了篝火，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 李公公负责内务，早已经提前派人打点好了一切。 皇帝来了就要住宿，何况还带着嫔妃，皇子，公主。 虽然出了皇宫，但是所有的礼仪和细节都不能忽略，都要准备的井井有条。 住宿的地方面积极大，嫔妃和皇子公主们的住处自然是要分开的。 嫔妃的帐篷基本上是围绕着皇帝的帐篷展开，形成一个圆形的圈。 然后再在外面用木栅栏隔开，金吾卫在里面驻扎和巡逻。 春生这一次也是负责巡逻和警戒的统领之一。 住宿安排好之后用了晚膳，今日便要休息。 四皇子来找他喝酒，吃烤肉。 裴乐瑶欣然答应。 月朗星稀，佩儿等人支起炉子，放好烧烤的木炭，串好的肉串放在烤炉上。 “我亲自来。”四皇子笑着挽起袖子开始烤肉。 裴乐瑶看他有模有样的，便知道平时他自己定然在四皇子府没少亲自动手。 “六妹妹，我跟你说，这烤肉就得自己亲手上手烤出来的味道才好。”四皇子一副颇有心得的模样。 “假手于人，吃现成的，终究缺些味道。” 裴乐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却半点也不伸手，只等着四皇子考好了，送到她的手中。 旁边的人看透不说透，只是抿唇轻笑。 他们也都知道，随着皇子长大，能有四皇子这般轻松自在也是十分难得的。 “怎么没去寻五哥和六哥？”裴乐瑶问道。 “本来是想找老六一起来找你吃些烤肉的，可老六被华贵妃叫走了。”四皇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做评价。 裴乐瑶也心知肚明，华贵妃太贪得无厌。 有姚仁美这棵大树给她撑着，还不够。 六皇子出来建府，站在朝堂上，便要替五皇子说话，站在五皇子这一边。 她也不想想，树大招风。 果然，华贵妃将六皇子叫过来，就是在谈论这件事情。 六皇子恭顺的站在华贵妃面前。 华贵妃挑眉看向他，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根银签正在拨弄香料。 “你已出宫建府，站在朝堂上，要多帮着你五哥说话。” “本宫听说你跟老二走的挺近。” “你这是要转投他们了。” 六皇子缓缓摇头，“贵妃娘娘误会我了。我跟二哥走的近，也是想依靠二哥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四位年长的哥哥都在我和我五哥前面，朝堂上我们的位置很少。” “娘娘放心，这些年都是您扶持我，在后宫才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我是知道感恩的。” 华贵妃见他是个明白人，对他的回答也颇为满意。 “你知恩图报就好。” “本宫扶持你，也不想着你回报，但本宫觉得你应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六皇子微微点头，“我定然不是。” 六皇子离开之后，华贵妃又对五皇子叮嘱道，“你舅舅为你争取了露脸的机会，明日你要认真对待。” “知道了……”五皇子神色懒洋洋的。 小的时候，他母妃并没有对他强调太多关于争夺储位的事情。 等他长大之后，出宫建府整日听到的都是要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他总是提不起兴趣。 前段时间舅舅被免去了宰相的职务，母亲担惊受怕，连着几日都睡不安稳。 为了那个位置，如此殚精竭虑，真的值得吗？ 虽然他不像四哥，总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吃喝玩乐上。 可他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没有太强烈的兴趣。他觉得太累了。 第275章 三皇子出事 可有些事情却身不由己，五皇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裴乐瑶收拾妥当，便带着佩儿去了狩猎的出发地。 禁卫军守在两侧，旌旗招展，战鼓擂动，人心激昂。 几位皇子，公主还有驸马，安嫔，苏嫔等一众嫔妃以及王公贵胄的公子全都跨着战马，英姿飒爽。 五皇子代表皇帝给这些战马挂上草环，插上旗子。 这就是所谓华贵妃让五皇子露脸的机会。 给战马挂上草环意思是戴上王冠，让战马奋勇向前，每一个草环的颜色也不一样，谁打中的猎物多，就会插上相同颜色的草环，以其计数。 等全部旗子都挂好，五皇子才翻身上马，归到队伍。 到自己的位置，他不禁吐槽一句，真是累死他了。 这就是又苦又累的活儿，谁愿意这般露脸。 战鼓停歇，皇帝宣布了秋猎开始。 骑在战马上的所有人挥动马鞭冲了出去。 裴乐瑶的速度并不快，不与几位皇子争先恐后。 猎场中的猎物都是提前放出来的，猎物有多少只都是有数的，所以争抢的格外厉害。 当然，如果打到大型猎物，积分自然要更高。 裴乐瑶把无艳派去保护安嫔和苏嫔。 她们虽然不打猎，可也要骑马在这平坦的草场上驰骋一番。 皇宫里再豪华，修建的再精致，可是也只是金丝笼，哪有在外面纵马驰骋来的痛快。 裴乐瑶自然不会跟大皇子争，但也想多打几个猎物，给自己长长脸。 “六公主真是好箭法。”裴乐瑶一箭射中了一只野鸡的脑袋。 野鸡敏锐，脑袋又小，能一箭射中也不容易。 一位武将家的公子不由脱口而出夸赞道。 裴乐瑶就是想在武将中营造一个好的形象。 她现在经营的是口碑，他培养了几个武将送到了军中，可他们现在都还是下级将领。 离这些人坐上高级将领的路还很长。 军营里如果没有遇到大仗，没有立军功，想要升迁还是很困难的。 她也不可能让所有的武将都偏向她。但真的遇到国难当头。她举起自己的旗帜，她希望现在营造出来的好印象能够让更多的武将追随在她的身后。 毕竟太平盛世需要文官治理，可乱世的时候却需要会打仗的将领。 裴乐瑶专门寻找那些武将之家的公子面前展露自己的箭术，得到很多赞赏。 虽然其中有恭维之嫌，但她也展露了自己的真本领。 “六妹妹这是想要拔得头筹。”四皇子骑着马赶了过来，笑着问道。 “没有，好不容易出来打猎，想要试一下自己最近练的箭术怎么样。”裴乐瑶笑着说。 “六妹妹的箭术出神入化。”四皇子说道。 “如果六妹妹想要拔的头筹，四哥帮你。” 四皇子说着，指向跟着自己的两个拿着猎物的侍卫。 “他们手中的猎物都是六妹妹的。” “那可不行，那是造假。”裴乐瑶摇了摇头。 “何况，四哥没有猎物交差，父皇定然会不开心的。” “那倒是无所谓。”四皇子随意的摆摆手。“我也不在意这些。” “只要自己留下几只就可以。” 裴乐瑶并不准备要四皇子的猎物，至于有多少猎物，他并不在意，她也不想在皇帝面前露脸，她只是想在这些武将之子面前展露自己的箭术。 通过他们之口，定然会传到家中长辈们耳中。 能达到这个目的就足够了。 “要不我们比试一番？”裴乐瑶挑眉看向四皇子，“让我也见识一下四哥的箭术。” 比赛是最能激起胜负欲的，让看客们的热血也能燃烧。 “既然六妹妹有如此雅兴，那我们就比试一下。”四皇子也来了兴致。 听说四皇子和六公主要比试箭术，果然很多人过来围观。 裴乐瑶和四皇子带着的侍卫开始从四处驱赶动物。 动物被他们从两面驱赶向中间的位置。 裴乐瑶和四皇子并驾齐驱，中间隔着几丈远的距离，看到有猎物出现两人便拉弓，射箭。 力箭离弦而出发，发出阵阵轰鸣之声。 要说力道，它自然比不过四皇子，但是她的精准度却要比四皇子更好。 每次她射到的猎物都是头颅，而四皇子基本上都是利箭穿过身体。 这场比试格外的激烈，因为两人打了十几只猎物，纷纷都射中，没有一箭脱靶。 这样的精准度自然会引起惊呼，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她和四皇子身边围观。 最后一只猎物是一只雄鹿，因为距离太远，裴乐瑶的箭没有射到。 “四哥，我输了。”裴乐瑶勒住骏马笑着说道。 “应该是四哥输了，四哥比你年长，还是男子身体比你重两个，力量也比你大。”四皇子笑着摇头。 “这只猎物太远了，如果近一些，你的精准度要远远超过四哥。” “六妹妹可真是厉害。”就在此时，二皇子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围观的很多富家公子也都对裴乐瑶大加称赞。 虽然她面上表现的低调内敛，但内心是高兴的。 她比赛的目的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 没有激烈的对抗，光靠最后数猎物，这场秋猎又有什么意思。 “二哥何时来这里的？”裴乐瑶问道。 “已经跟了你和老四一段距离了，你们太专注，没有发现我。”二皇子说道。 “不知道你们要这般比试，要不然二哥也来凑个热闹。” “是我胡闹。”裴乐瑶说道，“四哥怕我危险，不愿意跟我比，是我硬缠着的。” “如果二哥在，这场笔试估计就不会开始了。” 二皇子笑了笑，“看来在你眼中，二哥就是个老古板。” 在裴乐瑶和四皇子比试的过程中，三皇子看到一只银狐。 银狐全身毛色银亮，没有一点杂色。 如果这只银狐能被打中，定然能拔得头筹。 这种灵狐应该不是李莲提前放在园子里的，是自己跑进来的。 三皇子想要得胜，便奋不顾身向银狐追了上去。 银狐钻进了一个林子中。 三皇子追的急，便也跟了进去，一箭射中了银狐的腿。 “抓住它，不要损坏它的皮毛，我就要将其毛皮完整的送给父皇。”三皇子话音刚落，忽然发现胯下战马发出一声长鸣，随即变得狂躁起来。 第276章 战马失控 三皇子大惊失色，拼命勒住战马的缰绳。 可战马像是发疯似的，无法控制，拼命向前狂奔。 后面的护卫追不上，只能远远的呼喊。 眼看着前面就是猎场的隔离坑了。 为了将猎场和外界的丛林彻底隔开，周围不止有栅栏，还有又宽又深的大坑。 三皇子脸色惨白，手脚发软。 他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咬破了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 如果战马掉进隔离坑，他定然也会被摔的粉身碎骨。 可是战马早已无法控制，唯一的办法就是他提前跳马。 可是战马的速度极快，如果他的脚被挂在马凳上，定然会被拖拽而死。 千钧一发之间，三皇子双脚脱离马镫，双手死死拽住战马的缰绳。 战马腾空而起，他顺势从马后翻滚而下。 落地之前，他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以免头磕在石头或者其他硬物上。 他向山坡下滚了好长一段时间，身子重重的撞在一棵树上，才让身体保持平衡。 他感觉头晕目眩，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断裂了似的，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战马坠落隔离坑，发出痛苦的哀鸣。 三皇子咳嗽一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满是血腥味。 他隐隐约约听到有护卫的呼喊声，以及向这边冲过来的脚步声，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裴乐瑶和四皇子比赛结束，打了很多猎物，在众人簇拥下兴高采烈的回到营地。 只是营地的氛围却格外的压抑。 裴乐瑶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有人出事了。 春生没有寻到她，派人在外围等着她，见她回来，便匆匆赶过来，压低嗓音道。 “殿下，你回来了。” 裴乐瑶微微点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春生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三皇子出事了。” 裴乐瑶神色凛然了几分。没想到她这几位哥哥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如此白热化的地步。 在秋猎的时候直接对人动手，果然政治斗争永远都是这么简单粗暴。 裴乐瑶第一想到了大皇子，可是又觉得不可能。 谁都知道他们仇怨最深，直接下手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果三皇子出世，第一怀疑的便是大皇子。 二皇子的可能性反倒更大，因为害了三皇子，可以栽赃大皇子，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三哥的情况如何？”裴乐瑶问道。 “断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吐了血，只是不知道内脏有没有损伤。” 裴乐瑶一边向三皇子的帐篷走，一边将身上的护具解下来丢给佩儿。 “三殿下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如果脑袋受到重击，或者是内脏器官受到损伤，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估计是要没命。 储位之争真是好激烈，终于发展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春生知道，这一切肯定不是偶然，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或者是其他方面，要不然如此良好的战马怎么可能突然受惊。 马匹已经被金吾卫控制，正在派人从隔离坑里抬出来。 如果三皇子出事，他们金吾卫也要受到斥责。 三皇子的帐篷外被金吾卫围的水泄不通。 太医正在里面整治，皇帝和一众嫔妃都在帐篷外面焦急的等待。 皇帝满脸都是怒意。 裴乐瑶靠近四皇子，躲在他的身侧，让自己隐于无形，这个时候越低调越好。 一众护卫，还有大皇子跪在地上。 皇帝直接就怀疑到了大皇子身上，还是说…… “三哥出事的时候，大哥就在不远处。” “听说还是大哥把三哥背回来的。” 裴乐瑶在心中为大皇子捏了一把汗。 下手的人真是好手段，竟然还让大皇子和三皇子距离靠的这么近。 皇帝眉头紧锁，怒意难消。 纵然他不希望儿子们太过于壮大，分割他的权利，可毕竟是亲骨肉，他也不想让他们去死。 最关键的是，在这种阖家团聚出外郊游的时候。 多么好的心情都被这些阴私歹毒的算计破坏了。 这次皇子出事，他也不能丢给刑部和大理寺去调查，总要自己出面亲自询问，要不然给人的感觉就太过于薄情冷性了。 “你们之前可有谁见过老三，说说当时的情况。”皇帝扫向几位皇子。 那些贵胄之家的公子自然不敢与皇子争锋，定然是远远要避开的。 能与三皇子并驾齐驱的，想来是其他几位皇子。 二皇子见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上前说道，“儿臣打了一些猎物，便见到四弟和六妹妹正在比试箭术，所以便跟着去看热闹，没有见到三弟。” 四皇子，…… 裴乐瑶，…… 她真的不想参与其中。 四皇子上前一步说道，“儿臣和六妹妹确实比了箭术，还打了不少猎物。” “比赛结束之后，二哥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夸赞六妹妹的箭术好。” 裴乐瑶歪头看向四皇子，四哥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啊。 他们两人比赛结束的时候，他可没见到二皇子。至于其他人有没有见到二皇子，那就问其他人，不关他的事。 四皇子的话说的很清楚，就是他们比赛结束之后才见到了二皇子，其他时候都没见到。 听到四皇子的话，二皇子眸色沉了沉，不过面色不变。 果然城府最深的还是二皇子。 要说老三出事与二皇子无关，裴乐瑶是不相信的。 惠妃从三皇子的帐篷里冲出来，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大皇子，用沙哑的嗓音怒吼道，“是你，是你！” 随即她跪在皇帝面前，“陛下，大皇子和三皇子相争，这是大家都看到的。” “今日三皇子出事，大皇子偏偏就在附近，要说与他没关系，谁会相信？” “你的心好狠。”惠妃说完，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的指着大皇子。 淑妃上前一步，冷着脸推开惠妃，跪在皇帝面前，“陛下，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大皇子有嫌疑，这件事情才不是他做的。” “谁都知道大皇子生性耿直，他不善于做这种阴私之事……” “这件事情没有定论，每一个人都有嫌疑，现在就下结论太早了。” 第277章 事件调查 惠妃看着淑妃，眼眸里满是悲伤和愤怒。 “姐姐，你也太无情了。这就撇清大殿下的关系。” “如果里面躺的是你的儿子，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淑妃神色冷静，“我没有撇清大殿下的关系，我只是说这件事情毫无定论，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大皇子。” “如果真的查明是他所为，我会亲自将刀递到你的手中，让大皇子跪在你面前，由你裁决。” 大皇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心里想，娘，你可真狠呐。 可是真的不是她干的，玩儿归玩儿，闹归闹。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老三的性命。 惠妃一时无言以对，想想刚才三皇子的模样，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皇帝心情烦躁，厉喝一声，“好了，闭嘴吧！” 惠妃被吓得连连打嗝，好在哭声止住了。 金吾卫将那匹摔下隔离沟的战马抬了回来。 战马已经死了，皇帝眸色阴沉。 “仔细检查，看谁在马上动了手脚？” 片刻之后，赵太医便捧着草环来到皇帝面前。 “陛下，这草环有问题，混杂了一些草药，如果马匹的皮肤因为出汗接触到这种草药，马就会发狂。” 裴乐瑶听到这个结果，不禁震惊，她以为是一箭双雕，原来是一箭三雕，连五皇子也被牵扯其中。 这动手脚的人也太明显了，现在除了四皇子，二皇子和六皇子之外，其他三位皇子全部都牵扯到了坠马事件中。 这野心也太大了。 动一次手就想将自己所有的障碍全部都扫空。 裴乐瑶自知四皇子是不可能参与其中的。那么二皇子和六皇子的嫌疑就大了。 谁都知道草环是五皇子挂上去的。 惠妃猛然扭头，看向五皇子和华贵妃。 五皇子脸色顿时发白，没想到事情还能牵扯到他的身上。 五皇子本能的上前一步跪倒在皇帝身边，“父皇，不是我，我没有在草环中动手。” “这些草环也不是我准备的，是有人准备好，我负责挂上去。” 六皇子站出来为五皇子证明，“父皇，草环都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五哥挂的是现成的。” 五皇子扭头看向六皇子，眼神里满是感激。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华贵妃。 “朕记得戴草环的差事是华贵妃给五皇子求来的，草环也是你让人准备的。” 华贵妃手脚冰凉，瞬间跪在地上，“臣妾准备了草环，但是都是下人编的，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是臣妾要害三殿下，臣妾定然不会将挂草环的事情招揽到五殿下的身上。” 惠妃眸光冷冷，“你意思是，下人们做的，一石二鸟，既陷害你，又要害三殿下。” 华贵妃一时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举起手来向天发誓，“陛下，这件事情与臣还有五皇子都无关，如果臣妾有半句谎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还请陛下为三殿下做主。”惠妃扑在地上，甚至因为抽噎而不断的抖动。 这就是一笔糊涂的烂账，似乎牵涉其中的人每一个都可疑。 皇帝也是一时无法决断，就在此时，太医匆匆过来，说是三皇子醒了。 皇帝起身快步向帐篷的方向走去。 贵妃踉跄着爬起来跟在皇帝后面。大皇子等人也都起身跟在身后。 裴乐瑶走在最后面，也进入了帐篷中。 她踮起脚尖，越过惠妃的肩膀看向三皇子。 他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眼神空洞。 皇帝看到身体虚弱的三皇子，一时也有些难受，顿了半晌才说道，“老三……” 三皇子泪如雨下，“父皇……” 他的手臂和腿全断了，即使能康复，他或许也是个瘸子。 这么多年的筹谋算计，布局，因为这一件事便毁于一旦。 皇帝甩开悲伤的情绪，安慰了三皇子两句，然后问道，“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皇位终究是要留给后面的人，如果是一个现在就谋害皇子的人继承皇位，将来他的这些儿子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三皇子歪头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顿时紧张起来，虽然没有证据，但老三非要拖他下水，他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帝顺着三伙子的目光看向大皇子。 皇帝的目光冰冷如刀，含着浓浓的杀意。这是大皇子在皇帝身上从未感受过的。 看来皇帝最怀疑的那个人还是他。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甚至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是大哥背我回来的，谢谢你大哥……” 或许最了解大皇子的是三皇子。因为他们针锋相对这么多年，早已将对方是什么人，底线在哪里，摸得清清楚楚。 最了解的是你的对手。 三皇子知道，大皇子不会对自己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何况，这段时间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姚仁美，彼此之间竟然还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 大皇子没想到三皇子会这样说，愣这一瞬，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我弟弟……” 大皇子这句话虽然说得慌乱，但却是发自真心的。他背三皇子回来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他背上背的是自己的亲弟弟。 二皇子猛然抬眸，看向三皇子和大皇子，眼神中有些不解和疑惑。 似乎他并不明白，三皇子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这就是在为大皇子解脱，维护大皇子。 三皇子已经没有坐上储君之位的可能，基于之前两人的针锋相对，他也应该拖大皇子下水。 皇帝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是他作为兄长该做的。” 听到皇帝这句话，大皇子悬空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后续还要继续调查，至于什么结果，他无法左右，但他问心无愧。 三皇子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最后只能祈求皇帝更多的怜悯，让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是儿臣不省心，原本是追着一只银狐进入丛林，儿臣是想送父皇银狐皮，没想到战马却受惊了。” “因为儿臣一时的贪欲，破坏了父皇秋猎的心情，儿臣有罪，儿臣不孝。” 他知道，此时埋怨，不甘，愤怒都已经无济于事，他只能将这些负面的情绪全部都压下。 第278章 长大了 皇帝没有再说别的，只安慰三皇子，让他好生养病。 皇帝心中有朴素的想法，希望这一次三皇子坠马是意外。 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愿意相信兄弟相残。 于是皇帝下令将接触过的人全部都抓起来。 五皇子宫中的一位内侍扛不住酷刑，说是自己从别的地方随意抓了一些野草编在草环中。 但他真的不知道这种草能让马受惊。 显然这是受不住刑法准备，自暴自弃，只求一死了。 皇帝得知，怒不可遏，杀了内侍，又将五皇子打了三十板子。 华贵妃监督不严，留在华清宫里闭门思过。 六皇子为五皇子求情，也被打了三十板子。 裴乐瑶到了六皇子的帐篷，太医正在为六皇子上药。 “六公主……”安太医见到是她，微微颔首。 “公主殿下不用太担心，只是皮外伤。” 六皇子是为五皇子求情才挨打的，执杖的内侍自然不会真的将他打成内伤，只是皮外伤，看着很严重，其实只是打破了皮，里面全是好的。 裴乐瑶微微颔首，“我跟六哥说几句话。” 安太医收拾了东西，然后退出了六皇子的帐篷。 裴乐瑶坐在六皇子床边。 “六妹妹，我这边的味道重，离你远一些。”六皇子温柔的说道。 虽然他与这位六妹妹接触的并不多，但是她是为数不多对自己怀有善意的人。 裴乐瑶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娇弱了。” “这些味道我也是能闻得了的。” “我们都会长大，都会发生一些改变。” 六皇子是聪明人，听出了裴乐瑶话里有话。 他眼底的温柔一点点散去，变得阴沉几分。 “六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猜测三哥哥战马的事情可能与六哥哥有关。”裴乐瑶说道。 六皇子愣怔一瞬，随即哑然失笑，“六妹妹不是这般藏不住事的人。” “你也是觉得我好欺负，所以才这般直接问出口。” 自卑的人往往都有迫害妄想症。 “我是觉得与六哥哥亲近，在六哥哥面前才直言不讳，不做隐瞒的。” “如果是别人，我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 “在周昭仪去世的时候，我就劝慰过六哥哥。” “可是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虽然在父皇的这些子女中，咱俩的境遇是最相似的。” “但是每一个人的经历有所不同，我也没办法与你彻底的感同身受。” “所以那些大道理劝人的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希望你能放过自己。” 六皇子脸上的阴鸷慢慢的散去了一些。 “六妹妹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担心我也会对付你。” “毕竟你怀疑我对三哥的马动手。” “我信赖六哥，不是对我也能下得去手的人。”裴乐瑶说道。 六皇子淡淡一笑，“六妹妹还是不要信赖别人的好。” “就像你说的，我们都长大了，人长大了都是会变的。” 五皇子被打，六皇子站出来求情，把矛头引向华贵妃。裴乐瑶就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五皇子的目标是华贵妃，是为了当年周昭仪的事情报仇。 六皇子和五皇子走的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五皇子平时颐指气使，但是他最亲近的人还是六皇子。 六皇子借着草环的事情对三皇子的马下手最方便。 “如果我真的要复仇，你会阻止我吗？”六皇子问道。 除掉华贵妃对裴乐瑶来说也是有利的事情，毕竟华贵妃与姚仁美是亲兄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做过的事情终究会留下痕迹。 她只是觉得六皇子不必要为了之前的仇恨，完全毁了自己。 一个人总是活在仇恨中就是入了魔。 “如果真是你们……那这个计划设计的十分的周密，甚至有一石四鸟的效果。” 裴乐瑶神色平淡，“想来六哥还没有这样的谋略。” “应该是二哥的手笔。” 六皇子的心为之一颤。 他知道六妹妹聪明，但也没想到她的逻辑推理能力如此之强。 这场计谋有可能将大皇子拉下马，只要三皇子咬住不放，大皇子必然会受到斥责，有一个谋害兄弟的罪名顶在头上。 有了这个罪名，他想坐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也可以损坏五皇子的名誉，当然也可以报复华贵妃。 这样算计下来，整件事情得益最大的就是二皇子。 因为最终也没有查出草环的事情是谁设计陷害三皇子，那么皇帝对大皇子的怀疑就不可能彻底清除。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三皇子变成残疾是必然的。 往后的朝堂上局势会发生改变，三皇子倒台，二皇子会脱颖而出。 大皇子能维持现状已经算是不小的胜利。 六皇子明面上依附于五皇子，实际上却是二皇子的人。 五皇子的形象在皇帝心中也有所损毁。 可只要皇帝重用姚仁美，五皇子坐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性就极小。 他可不想让太子和一个手握重拳的宰相合为一体。 要不然他又何必让姚仁美做丞相来对抗大皇子和三皇子。 裴乐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六皇子动手谋害了亲兄弟，那么对他这个妹妹在伤到他自己利益的时候，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六皇子这样的人只能防着。 她今日之所以当着六皇子的面将这些事情挑明，当然也是一种威胁。 她把自己的分析告诉有心人，自然会有人相信她的逻辑。 裴乐瑶出了六皇子的营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秋风习习，清澈而又凉爽。可她却有一种疲惫感。 她每日工作六个时辰都感觉不到累，今日却感觉到身体难以支撑。 “殿下，你的脸色不好看。”佩儿看着她担忧的关切道。 “佩儿姐姐，能背着我走吗？”裴乐瑶声音轻柔的问道。 佩儿愣怔一瞬，随即便蹲下来。“奴婢很久也没有背殿下了。” 在那扎伊被公主安全送出皇宫之后，公主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再也不像之前总是闹着让她背，让她抱。 第279章 政务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现在却要骨肉相残。 三皇子摔成那个样子，能活下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见，他们下手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情面。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虽然也见识过一些生生死死。可是真正发生到亲人身上这还是第一次。 内心的那种冲击还是存在的。 裴乐瑶将脸颊贴在佩儿的背上。不论是那扎伊，还是安嫔，其实都更像是母亲，而佩儿与她的感觉却更像是娘亲。 佩儿知道，他今日心里难受，所以一直都没有说话，背着她回到了帐篷。 六皇子的帐篷，二皇子来探望他。 “我已经问过太医了，都是皮外伤，养几日就能行动自如。”二皇子坐在六皇子的床榻边，轻声说道。 “三弟的伤势还没有稳定下来。父皇准备过两日才会离开猎场，返回京城。” “我给你带了一些补血气的药材，你记得吃。” 五皇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二皇子笑了笑，“听说六妹妹来看你了。” “看了一眼就走了，没有停留太久。”六皇子说道。 “你对六妹妹还是最真诚的。”二皇子说道。 “六妹妹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总是会让人不由得去喜欢她。” “二哥想多了，只是简单的妹妹对哥哥的关心而已。” “我倒是没想到二哥的计划能如此精妙，一箭四雕。” 二皇子摇了摇头，“那只银狐不是我放进来的，那是意外。” “我没有想要老三的命。” 有没有想要借此机会要了三皇子的命，只有二皇子自己心里清楚。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谢谢二哥，以后很多方面还需要二哥提携。”六皇子说道。 二皇子容貌随了他的母妃，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的微笑，谦和，看不出半点虚假。 考虑到三皇子的伤势，皇帝停留了两日才起营拔寨，返回京城。 这一场秋猎格外扫兴，皇帝心情郁闷。 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太迁就三皇子，自己带着洛美人以来时的速度回到了皇宫。 三皇子则是花了两天时间才回到皇子府。 他身体残疾的事情在猎场出事之后便已经传回京城。 跟随三皇子的人如天塌了一般，知道这已经是一条死路。 不坚定的那些人早已经离开。 三皇子躺在床上忍受着身体的疼痛。 原来辅助他的门客很多，现在还剩下几个，或许也只是想亲眼看看他究竟如何。 看过了，死心了，也就离开了。 有一些则是留了信，算是对自己投诚三皇子最后的交代。 “把这些信都烧了吧。”三皇子摆了摆手。 管家将那一沓没有打开的信交给了旁边的小厮。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三皇子妃挺着大肚子坐在三皇子的床榻边，拉住了他的手。 “能活着回来就好。” 三皇子抬眸看向三皇子妃，“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没有机会了。” 三皇子微微露出震惊的神色。 “其实我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你这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只要他能安然长大。”三皇子盯着三皇子妃隆起的腹部说道。 三皇子妃从床榻上坐起来，后退两步，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 “他还没有出生，你便开始算计他了。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工具。” 三皇子道，“身在皇家，怎么可能不争？” 三皇子妃看着三皇子，眼神里满满的厌倦。 他没有再看三皇子，转身走了出去。 民谣的事情解决，皇帝提前秋猎，本来是想放松心情，好好的骑马打猎，出一身汗。 三皇子的事情让他兴奋而去，败兴而归。 姚仁美来到勤政殿禀报政务，格外的小心谨慎。 毕竟，猎场发生的事情他已然知晓，这一次五皇子也牵扯其中。 不过这定然是被别人设计陷害。 大概想来，二皇子和六皇子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姚仁美找到证据。 何况，这件事情受益的是她，还有将来的五皇子。 毕竟三皇子废了，五皇子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这点小错误落在五皇子头上算不得什么，皇帝春秋鼎盛，很快人们就把三皇子淡忘了。 五皇子年纪尚幼，还需要慢慢的历练，不急于这一时。 皇帝听完姚仁美对朝中政务的处置禀报，瞬间感觉有姚仁美真是太舒服了。 “朕一日也不能没有丞相啊。”皇帝烦躁的情绪瞬间得到缓解，发自真心的感慨道。 姚仁美则是表现出谦恭的神态，“陛下谬赞了。” 其实他内心是狂喜的。 朝中官员做了一些调动，严鹤林去了洛州，做洛州知府。 原来的礼部尚书胡庸升任了左相，而户部侍郎张继昌做了礼部尚书。 张继昌便是张佳嘉宁的父亲，也就是大皇子的岳父。 礼部尚书的人选是姚仁美推荐的。 这让皇帝觉得姚仁美是个大公无私的人，竟然能推荐大皇子的岳父做礼部尚书。 姚仁美推荐完之后，又微微叹息一声，“陛下春秋鼎盛，可是六部尚书的年纪却都已经很大了。” 对于姚仁美说他年轻，皇帝心中很受用。 皇帝也想着，确实该提拔一些年轻人。 这些老家伙谁知道哪天就像刘继成一样，忽然就离开了人世。 严鹤林接到了他的调令，离开了观文殿，也离开了京城，去洛州上任。 进入洛州地界，严鹤林便感觉道路比沿途的其他州府要更加平坦和宽敞。 尤其是路过金水县境内的时候，道路是黑黝黝的，但马车走在上面半点也不颠簸。 他的车夫跟了他很多年，也不由发出惊叹，这么平坦的路，他还从未走过。 出于好奇，严鹤林便跳下马车，自己亲自走一走。 此时正是水稻收割的季节，原先种小麦的田地上则是种着白菜和萝卜。 白菜和萝卜也正有人在收割，装上小车。 农忙时节，田地里农人们干的热火朝天。 如若说这是去年便遭过洪灾的地方，严鹤林半点也不会相信。 严鹤林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州府，了解老百姓的生活近况，他感觉金水县要比他印象中的百姓富裕很多。 第280章 体验 严鹤林年纪长了，穿着普通的麻布衣服，也没有穿官袍。 他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别人也没把他当做大官来看待，只当是哪一个乡绅出来闲逛。 严鹤林的年纪毕竟大了，逛了半个时辰便觉得腰痛，腿疼，来到一棵大柳树下，准备坐下来歇息。 此时恰好有一个老农也在那里休息，抽着旱烟袋，看着面前绿油油的大白菜，脸上满是笑容。 “老弟，还有旱烟吗？”严鹤林笑着打招呼，坐在老农身边。 “有，请你抽一颗。”老农看他一眼，见他身份定然不低很阔绰的请他抽一根旱烟。 对于老农来说，这旱烟可是很珍惜的。 “那就谢谢了。”严鹤林笑着挨着老农坐了下来。 老农熟练的拿出烟纸，放了一些旱烟，然后扎扎实实的卷成了一根烟卷递给严鹤林。 严鹤林接过烟卷，老农又给他点了火。 严鹤林大大的抽了一口，吐出两个烟圈。 同样是烟民，互相之间仿佛有某种感应，老农笑的满脸褶子。 “老弟弟，怎么种了这么多白菜？”严鹤林问道。 农民种植白菜一般都是作为冬储菜，种不了太多。 可他眼前这一大片白菜，至少有四五亩。 老百姓种白菜拿到集市上卖，其实也卖不了多少。富贵人家自己有田庄，庄子上都有种植，根本不会在外面买。 这么大一片白菜要怎么处理，这是严鹤林十分疑惑的。 老农笑着敲了敲烟袋，“我们这里的白菜只要种起来就有人来收。” “我家的这五亩白菜今天下午就开始收割。” “收割完了拉到金水县城外，裴娘子开办的辣白菜工坊就可以……” “我们有多少，裴娘子就收多少，价格公道。” “因为不愁卖，所以种植的人越来越多。” “就这五亩大白菜，比以前家里所有的收入都要高。” 严鹤林抽烟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 老百姓种起来的庄稼不愁卖，这件事情太令人震惊了。 “辣白菜工坊……”严鹤林露出疑惑的神色。 “就是把白菜腌成辣白菜，放在坛子里，然后再卖出去。” “听说洛州城的城里人很喜欢吃，很爽口，很下饭。” “我们也买来吃，味道很好。” “老哥哥，你没吃过吗？如果没吃过，可以买回去尝一尝。” 放在坛子里的，辣脆爽口的白菜，严鹤林好像在自己家里吃过。 听说在京城销量也很不错。 严鹤林与老农闲聊了片刻，这老农张口闭口都是裴娘子。 至少金水县的百姓早已不知皇帝是何人，心心念念的都是裴娘子。 与老农分别之后，他继续向前，恰好赶上晌午，他来到一处凉棚。 凉棚里休息的都是年轻人。 他们坐下来抽烟，闲聊，不时向西边的方向望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严鹤林好奇，开口向身边的一位年轻农夫问道。 “哦，一会儿有餐车过来，我们在等着餐车来。”年轻人随口回答道。 “晌午有人来这里卖饭菜。” “我们吃完饭便可以继续下地干活儿。” 严鹤林更加震惊了，农民在田间地头就有人送饭上门。 “这样成本很高吧？”严鹤林不由问道。 毕竟卖饭菜的人也是要挣钱的。 “比自己家里做要稍微贵一些。” “如果家里做，算成本一顿饭可能要三文钱，可在这里买一顿饭也就五文钱，而且饭菜还可以挑选，样式还多。” “不过想吃肉菜要稍微贵一些。” “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没娶婆娘吗？”严鹤林问道。 一般来说都是男人在外面干农活，女人在家里照看孩子，做饭，晌午是家里的女人将饭菜送出来。 “哦娶了，孩子都六七岁了。”男人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家媳妇儿针线活做的好，被裴娘子招工进入了纺织工厂织布做衣服去了。” “小孩子则送到了托幼园里，在那里还有女先生照看，教他们读书识字呢。” “还教算术题，我那小子今年七岁，可会算数呢，比我算的快多了。” 男人说着露出骄傲的表情。 “等他再过几年，十岁的时候，就把他送进技校里去学点技术。如果能当账房先生，就更好了。” 男人说着便开始憧憬未来。 “这些都是裴娘子的恩德。” 严鹤林下了马车一个多时辰。裴娘子这三个字听的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裴娘子开了技工学校，束修很低……” 就在此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赶着一辆驴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来了来了，老人家，我不跟你说了。”男人说着拿起自己的大碗将筷子咬在嘴里，快步向前走去。 很快他们便排起了长队，在其他地方乘凉的人也都陆续的赶了过来。这里竟然长长的排了一个队伍。 严鹤林被挤到了最后。 他带着家仆，家仆身上带着铜板。 于是他花了五文钱买了两个素菜。 他是想买肉菜的，结果根本没轮到他，肉菜就卖完了。 他看到别人碗里的肉菜，竟然有粗粗的肉丝，看着很是实诚。 农夫们吃饭的速度很快，吃完饭便拿着碗匆匆向自己的田地走去，很快，凉棚处空无一人。 那妇人收拾妥当工具，又赶着驴车离开了。 金水县看到的一切景象都令严鹤林觉得新鲜。 严鹤林实在走不动了，上了马车去往金水县。 原本他是想直接去洛州府的，因为他太好奇了，得去金水县一探究竟。 靠近金水县县城，他就看到高耸入云的烟囱。 因为好奇烟囱是干什么用的，停下马车与路人打听才得知这是砖窑。 金水县的砖窑是用煤炭来烧砖，脚下的路也都是用煤渣铺成，所以马车走起来格外平坦。 走到金水县城，城门大开，左右两边城墙上涂着花花绿绿的东西。 “金水辣白菜，吃饭就是快。” “金水家具，物美价廉，不要九十九，只要一十九。” “金水小商品，全部两文！” “金水琉璃，晶莹剔透，成功人士的选择。” 严鹤林一开始觉得新鲜，后来明白这上面所写的内容，不禁伸手扶额。 第281章 又是裴娘子 严鹤林进了县城，发现这种醒目的涂色到处都是。 有旁边专门立起来的高高的柱子上定制的木牌。 有百姓房屋冲着街一面的墙上先刷了白漆，然后在上面用鲜亮颜色画出来的女子手中捧着一个瓷坛子，瓷坛子上面写着金水泡菜的图案。 这么醒目的招牌，只要来过一次金水县的人，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位六公主的鬼点子可是真多。 对于严鹤林这种读书人来说，这么做无疑太过于哗众取宠了。 可裴乐瑶觉得，要把自己的招牌打出去，必须这么做。 她要打造的是一县一品。一个县城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品牌才可以。 金水县的县城整洁干净，人流穿梭不息，还不停的有老妇人拿着笤帚和簸箕在路边清扫。 只要看到有垃圾便会将其扫到随身携带的袋子里，然后拿走。 隔一段距离便有垃圾桶。垃圾桶是由木头制成的，老妇人清扫完垃圾，倒在垃圾桶里。 再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专门清理垃圾的木板车，将桶里的垃圾全部都带走。 路面全部都是水泥路，严鹤林读书甚广，知道这种路面叫水泥路。只是这个水泥的硬度好像比典籍中记载的硬度要更高。 即使最普通的巷子里，也已经全部都铺上了砖路。 如此小的一个县城竟然治理的井然有序，实在难得。 严鹤林找了一家酒楼，办理了入住。 小二热络的招呼他进了客房。 一路走来，满是风尘，严鹤林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也恰好到了晚饭时间。 招待他的依然是刚才的小二。 小孩拿着菜谱走进来，手指在菜谱上不停的比比划划。 严鹤林觉得这小二似乎在练习写字。 “你在认字？”严鹤林好奇的询问。 小二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客房的门口，随即下意识的挠挠头，露出尴尬的神色。 “这上面有一个我正在学习的字。” 严鹤林不由惊讶，像小二这样身份的人竟然也在读书认字。 “老先生定然是读书认字的，你说这个肉字该怎么写？”小二竟然大着胆子向严鹤林求问。 严鹤林愣怔一瞬，用手指蘸着茶杯里的水便在桌上写了一个肉字。 小二恍然大悟，随即又露出兴奋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 “谢谢老先生。” “我一直不明白这一笔该怎么写，现在终于明白了。” “你刚开始读书认字。”严鹤林饶有兴趣的开口询问。 来到金水县，有太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小二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是从河北路逃荒过来的，家里人都饿死了，来的路上爹也病死了，就剩我自己。” “来到金水县便住到了流民安置点。” “后来是裴娘子给我做保，才来到这家酒楼做事。” “掌柜觉得我机灵，慢慢的也就信赖我了。” “如果不是裴娘子，我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裴娘子还定期给我们这些人培训，让我们读书认字。” “我现在认了三百多个字了呢。”小二露出骄傲的表情。 又是裴娘子。 “我在金水县的县城里没有见到乞丐。”严鹤林好奇的问道。 “金水县是没有乞丐的。只要能活动，就有活儿干。” “就是残疾人也能找到事情做。” “除非是病入膏肓的，如果有家人，由家人照顾，还可以每月从衙门领到一定的补贴，如果没有家人，就安置到定点的养老院里，有专人照顾。” 严鹤林不由得震惊起来，金水县竟然也做到了，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养有所教。 这不是在圣人书籍上才会看到的景象吗？ 到金水县，他发现自己见到的情况比张启年给他书信中描绘的还要好。 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可是他心中又升起一股古怪的想法。 这一路走来，每一个人都会谈到裴娘子，每一个人谈到裴娘子的时候，眼睛里都闪闪发光，仿佛看到了未来灿烂无比的生活。 裴娘子似乎不再具象化，在他们心中宛若神明似的。 “老先生，谢谢你今日教我认字。”小二很是感激，“我多赠送你一份糖醋萝卜。” “我们金水县的糖醋萝卜可是一绝，甜脆爽口，格外下饭。” 严鹤林，…… 这宣传不仅挂在了牌子上，还挂在了这个小二的嘴巴上 他发现裴娘子太厉害了！处处让他震惊，时时让他震惊。 “那倒是不用，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严鹤林问道。 “老先生请说，只要我知道的，定然回答。”小二一脸郑重其事。 “如果有朝一日裴娘子用得到你，你会怎么做？”严鹤林问道。 “如果裴娘子用得到我，我自然是肝脑涂地……即使去死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小二表情更加的肃穆。 裴娘子不仅给了他饭吃，救了他的命，还给他事情做，还教他读书认字，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活在这世间是有尊严的。 裴娘子对他有再造之恩，如果裴娘子用得到他，他自然是赴汤蹈火。 他有现在的生活全是陪娘子的功绩，他的现在和未来都系在裴娘子身上，有陪娘子才有他。 如果没有裴娘子，他可能不是在这里招待客人，而是穿着破衣烂衫，拿着破碗，窝在这家客栈的门口乞讨求食。 那不是人活的样子。 虽然他年纪小，没读过书，但他知道最朴实的道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严鹤林只觉得后背有一股凉风嗖嗖的往上冲。 他内心百感交集。 一路走来遇到的人都是像小二一般的人。有一个小二，就有无数个小二，想想金水县有多少像小二这样的人。 不仅在城市里，还遍布在乡村。 这只是金水县，那么上饶县呢，整个汝州呢，现在又是洛州。 张启年去了京西南路，那么将来整个京西南路。 严鹤龄此时才真切的感受到张启年前几年给他写的那封他烧掉的信中的含义是什么。 虽然他对几位皇子不甚了解，但是他们确实不如这位公主殿下厉害。 第282章 又想远了 他从小二的言语中看得出来，他是心甘情愿为裴娘子赴死。 用文人的一句话来形容，这叫士为知己者死。 严鹤林忽然有一个更大逆不道的想法。 六公主的这些人散落在汝州和洛州，如果他们在京城会怎么样。 这些人组织起来是不是就敢冲进皇宫。 历史上的政变很多，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只要有几百上千的精锐，就可能让龙椅上的人换一副面孔。 严鹤林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已经老迈了，早已看淡了生死。 他只担心在自己死后皇位上的皇帝更加昏晕，而继位的太子又是个愚蠢的人。 佩乐瑶得到禀报，得知严鹤林已经到了洛州府的地界。 他可以想象，严鹤林如果路过金水县，看到的景象会让这老头有多震惊。 毕竟老头子把自己关在观文殿的大书房里做学问很多年了，是应该睁眼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景象。 佩儿拿了三封信走了进来，“殿下，秋凉了，别离窗户太近，时间久了，风会钻进骨头缝里去。” 裴乐瑶扭头看向佩儿，其实佩儿今年才二十，如果是上一世，才是大三。可在她的感觉中，佩儿至少得有五十岁了，要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嗯，知道了。”裴乐瑶点头应下，看了一眼三封信是谁写来的。 一封是她的亲娘那扎依。一封来自于孟广元，还有一封则是裴清婉。 裴乐瑶打开那扎伊的信。 亲娘担心的都是她的吃穿住行，写的也是自己的家居日常。 问她长到多高了，身体有多重，武术练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最近有没有感冒生病。 去年冬天北方格外的冷，裴了瑶给那扎依提醒，让她提前做好过冬的准备。 那札幌听从了她的建议，提前宰杀了一大批牛羊。一则在牛羊变瘦之前储存了大量的食物，二则也减少了冬天风雪来临之后，牛羊因为缺乏饲料而被饿死，冻死。 此外，苍月国也听从她的建议，从大周购买了大量的粮食。 于是，苍月部在整个苍月国各部落中的地位进一步提高，凝聚力增强。 如果没有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其他各部落可能遭受严重的损失。 部落在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凝聚力就会分散，有可能再度陷入分崩离析的状态。 裴乐瑶坐下来，提笔给那扎依写了回信。 他的信也写的格外耐心，详细将自己的日常事无巨细的告诉那扎依。 他将写好的信折叠起来装进信封，放在一边，这才又打开裴清婉给他的信。 前面是一些小女儿之间的私密话。 后面则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 最后面则谈起了朝中的局势。 二皇子在朝堂上，果然实力越来越强，势头甚至压过了大皇子。 这是皇帝愿意看到的结果。 皇帝一直在扶持二皇子，想让他与三皇子和大皇子也争一争。 皇帝想要看到的局面也算是形成了。 裴乐瑶最后打开了孟广元的信。 上饶郡发展的情况她还是不断的从孟广元那里得到信息。 毕竟这是她在大周现代化试验的第一个地方，叫先行试验区。 她有一些新的想法和措施，还是喜欢在上饶县推广。 所以他需要实时的反馈，如果这里实行的好，然后再拿到其他地方去推广和实验。 曾经有一位伟大的人也曾经这么做过。 裴乐瑶又给孟广元写了回信，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去佩儿拿着一张纸条走了进来。 裴乐瑶接过来，展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唇角不禁勾起了大大的弧度。 “准备马车，咱们去一趟金水县。” 佩儿点头应下，吩咐人准备马车。 马车出了洛州府向金水县方向而去。 秋猎之后，回到京城，裴乐瑶与安嫔住了一晚便离开京城，来到了洛州府。 与京城的氛围比起来，还是洛州府住着更舒服自在。 她刚接到消息，严鹤林已经到了金水县，住在客栈里。 这可是她盼着来到洛州做知府的人。 既然她在洛州，自然要亲自去迎接。 严鹤林吃完晚饭正准备喝些温水，然后休息。 这一日折腾下来，他这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以前在观文殿做学问的时候虽然每日也坚持运动，但与今日的运动量比起来相去甚远。 小二带着裴乐瑶上了二楼，来到严鹤林的房间，然后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知府大人。”裴乐瑶看着坐在桌前的老者，笑着询问。 小二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位老人家竟然是知府大人，他还向老人家请教了学问。 老人家真是和蔼可亲，半点官架子都没有。 果然是要与公主殿下一起共事的知府大人，看着就是个好官。 严鹤林年轻的时候也是清雅出众，如今虽然上了年纪，须发皆白，但是骨相还摆在那里，虽已年近六旬，但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老臣见过六公主。”严鹤林自然认出了眼前的娘子是谁，起身面色和蔼的抱拳行礼。 “公主殿下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裴乐瑶眉梢微扬，脸上笑意不减。 “我听闻先生已经到了金水县，急着相见，所以就主动上门了。” 严鹤林哑然。他才到了金水县城内不到一个时辰，裴乐瑶便已经主动上门与他相见，可见，整个金水县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他今日穿着常服，料子并不高档，虽然气质能显示出他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老者，但是也不会有人猜出他就是新到的知府大人。 可裴乐瑶却能如此快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可以推测金水县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裴乐瑶掌握。 严鹤林想得又远了，如果这样的掌控力换成京城，那是何等恐怖的局面。 裴乐瑶狐疑地看着严鹤林，觉得这位老先生定然是在脑补着什么，可她却猜不到。 他主动来见严鹤林，一则表达自己求贤若渴的态度，另外也让严鹤林看到自己对于金水县的掌控力度。 严鹤林坐在了洛州知府的位置上，那就是她的人了。 第283章 亲自迎接 严鹤林这把岁数了，即使不出来做事也无可厚非。 何况他一个人向她效忠，关系的是他的身家性命，裴乐瑶也可以理解。 至少人家得考察完之后觉得靠谱不靠谱才决定要不要投靠。 这也很容易理解，就像是买货物之前先要挑选值不值得自己出钱购买。 他原本可以等严鹤林到了洛州府再登门拜访，可还是觉得到金水县来见面更合适。 金水县是他在洛州治理最好的县城，在此完全可以展示她的治理能力。 她在皇帝面前还得装出一副弱小无害的小公主模样，可在自己想要收拢的人才面前，还是要充分的展现自己，让他对的自己是值得投注的人。 “先生是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日再走，还是我护送先生回洛州安顿？” 她话里是一语双关的意思。如果严鹤林愿意跟她走，那就说明在政治上也选择与他靠近，支持他。 既然已经把人拉到了洛州，这一次不同意以后再多问几次。 这是张启年看好的人，并给她推荐的人才，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出了诸葛出山，虽然严鹤林没有诸葛的能力，但也是治理一方的人才。 严鹤林却捋着胡须，笑着道，“去洛州倒是不着急。” “我这也算是到了洛州府，只是没去衙门报到而已。” “既然来了金水县，那就先将金水县好好了解一番。” 裴乐瑶挑眉，露出惊喜之色。严鹤林愿意深入了解金水县，那就是愿意深入的了解她，这是她最乐见其成的事情。 裴乐阳笑容灿烂，“乐意之至。” “先生，就坐我的马车吧。” 严鹤林笑着点头，吩咐仆人收拾东西，他则跨步向门外走去。 裴乐瑶紧跟在身边，下楼梯的时候她伸手搀扶。 尊老爱幼是一种美德。严鹤林愣怔一瞬，随即也很适应的让裴乐瑶托着他的手臂慢慢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一个体恤老人的君主总要比冷酷无情的君主更好一些。 客栈大堂里有很多人，可此时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裴乐瑶的身上。 柜台里的女掌柜也从柜台里出来，神色肃穆的看着裴乐瑶。 严鹤林这才看到这位女掌柜的脸上竟然有一大块胎记，十分显眼。 这样的女子很难在这种抛头露面的地方做事。 可在金水县似乎并没有人以此觉得惊讶。 金水县确实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出了客栈，裴乐瑶搀扶着严鹤林上了马车。 “客栈有规定，虽然没有住一整晚，但是已经过了能退钱的时间点。” “虽然今晚咱不在这里住，但是店钱无法退还给您了。”裴乐瑶向严鹤林解释道。 以他公主的权威自然是可以店钱要回来，可是他并没有展现公主的特权，而是按照客栈的规定来办事。 身为公主都已经讲究规则，那么以上效下，下面的人自然也会效仿，跟着讲求规则。 严鹤林在内心对裴乐瑶又多了几分认可。 裴乐瑶的马车确实比严鹤林的马车舒服和宽敞太多了。车厢靠壁两边的长条凳用厚厚的棉垫包裹着上面，还有精美的刺绣。 车厢壁靠近后腰和脖颈的地方还有软垫。 马车起行，严鹤林问道，“我看到掌柜脸上有一大块胎记，作为掌柜似乎不太合适。” 裴乐瑶笑着道，“我的客栈是靠价格合理，服务周到来招待客人，也不是依靠颜值。” “只要能把掌柜的事情干好，做好她的本职工作就可以。” “这是个平价的客栈，不是高档客栈，如果是高档客栈，自然要选择容貌姣好的小娘子。” 严鹤林也是想来金水县体验生活，所以选择客栈的时候并没有选择那种特别好的，选择了一个中下等的客栈居住。 “这家客栈住的客人身份都不高。” “容颜姣好的小娘子反倒会让他们乱了心性。” 裴乐瑶从来也不相信人性。如果真的有人压不住内心的想法，做了乱事，反而会给金水县的形象造成影响，得不偿失。 “容貌姣好的小娘子其实不难寻，可是会算账，头脑清晰，又懂管理，还性格泼辣的小娘子可难寻。” “我这是不拘一格降人才。”裴乐瑶看着严鹤林。 严鹤林感觉裴乐瑶这句话隐藏的意思是，你都这般年纪了，下楼还得人扶，我不照样把你送上了洛州知府这么重要的位置。 只要才华出众，不论你是容貌有缺，还是年老无力，只要放在合适的位置，便能人尽其才。 严鹤林在裴乐瑶身上看到了智慧之君的模样。 他传播的是读书能增长智慧，改变人生，相信只要有才华，总能发挥自己的特长。 从拿着菜谱要客人点菜的依然要读书识字的小二，到脸上有胎记的女掌柜，严鹤林都看到了人尽其才。 严鹤林此时觉得裴乐瑶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如果只想坐上那个位置，或许待在京城，交游权贵，拉拢世家，发动政变这样要更容易。 以六公主收拢人心，揣摩人性的本事，在京城定然也会混混的风生水起。 可她并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先去了汝州，又来了洛州，又让张启年在京西南路扎根。 她收留乞丐，让他们读书认字，有一技之长，让这些身体有残缺的女子也出来做事，走在人前，活的有尊严。 所以六公主想要的是一个大同盛世，是典籍中描绘的老有所依，幼有所长，鳏寡孤独者皆有所养的盛世。 她心中看到的是百姓，关注的是苍生，而不是世家公卿，王公贵胄。 想到此处，严鹤林不禁心情激荡，老泪纵横。 裴乐瑶，…… 这把年纪的老年人了，情绪还能如此的不稳定 这没什么不好的，这说明他依然怀有一颗赤子之心。六 六旬年纪的老人，依然能有赤子之心，实在是太难得了。 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街道上却灯火通明，小商贩的叫喊声，路上炒栗子，烤红薯的香气飘进了严鹤林的鼻腔中。 第284章 论造反 裴乐瑶没想到老爷子还是个吃货。 她吩咐人买了烤红薯，糖炒栗子等零嘴送在马车里。 吃着软糯香甜的烤红薯，老爷子露出满足的模样。 “时间这么晚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金水县晚上不宵禁吗？”严鹤林好奇的问道。 “这些人都是从工厂里刚下工的人，他们很多都住在附近的村子里。”裴乐瑶解释道。 “村子没有宵禁，金水县城自然也不会宵禁。” “同一个村子的人都会结伴同行，免得遇到盗匪或者是野兽。” “下工的时候人流最密集，很多人会给家里的孩子带一些零嘴回去，这些卖小吃的晚上生意很不错。” 严鹤林露出了然的神色，透过马车的车窗看到每一个摊位上都围着很多买小吃的人便知道裴乐瑶说的没错。 马车离开喧闹的街市，又走了一会儿，周围安静下来，进入一处院子。 到了地方，裴乐瑶跳下马车，车夫摆好了下马凳。 裴乐瑶站在马车旁等着严鹤林，然后搀扶着他下了马车。 院子很是宽敞干净，琉璃罩子罩着灯火，将整个院子装点的昏黄而又静谧。 “先生，今日时间已晚，您早些在客房里休息，其余的事情等明日再说。” “先生有什么吩咐，就跟仆人说就行。”裴乐瑶看着严鹤林说道。 严鹤林说了一声好，便跟着引路的婢女去了客房休息。 叶鹤林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做了很长的梦，梦到之前扶持皇帝上位，又帮助皇帝稳住朝政的事情。 皇帝在做皇子的时候，以及刚上位时，还是比较能听从建议的。 他的话，张启年的话，都会听从。 可渐渐的，梁先生，陆先生以及他都离开了朝堂。 说是他们自行选择退出，可是想来，哪一个人不是逼不得已。 只有张启年坚持到了最后。 张启年付出了多少，他是看得出来的。 张启年也是看到了皇帝越来越昏庸，生活越来越奢靡，又没有改革的决心和勇气，所以才建议皇帝立太子。 张启年还想为大周培养下一代君主。 可惜皇帝将他也赶出了朝堂，重用了姚仁美。 姚仁美不是为天下百姓，大周朝堂当宰相，而是为皇帝一个人当宰相。 他所有的政策措施都是为了满足皇帝的需求，讨皇帝的欢心。 身为宰相，对上应该协助皇帝处理政务，对下应该治国安民，协调百官。 严鹤林觉得，大周已经开始急剧的走下坡路。 朝堂的税收制度，兵制，地方制度都存在问题。 苛捐杂税日趋繁重。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实实在在的减过赋税了。 姚仁美上台之后，为了满足皇帝的奢侈生活，再加上流民增多，税收减少，不止没有减税，反而增加了很多税负。 虽然他在观文殿里做学生，可是外面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 或许这一次张启年的选择又是对的。 六公主将是大周的未来，是大周下一代明主。 或许是想到了裴乐瑶，严鹤林辗转反侧的梦境终于安稳，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严鹤林被鸡叫声吵醒。 这应该是鸡叫二遍了，因为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透着窗户铺洒在地面上。 窗户上装了琉璃，光线十分的柔和。 前半夜虽然睡得不太好，但后半夜睡得却格外踏实。 严鹤林伸展了一下双臂，然后起身穿衣。 他出了屋子，秋风柔和，带着一丝丝凉爽的气息。 他听到后院的鸡叫声，或许是生活气息太浓了，下意识便抬脚向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严鹤林才看到，少女穿着一身劲装，手中提着一把短剑，在追着一只大红公鸡满院子跑。 “谁让你乱叫的？有没有点儿眼力劲儿？不知道今天这里住了重要的客人嘛，一早上扯开嗓子乱叫，显得你有嗓子似的。” 大红公鸡被裴乐瑶追着，扇开翅膀嘎嘎乱叫。 严鹤林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这般追着打，叫声不是更高吗？ 是想让他睡觉，还是不想让他睡？ “先生，是不是吵到你了？我这就宰了它，晌午给你做鸡肉炖山蘑……”裴乐瑶看到严鹤林笑着说道。 “这鸡太不懂规矩了。” “你就饶了他吧，公主殿下，在它叫之前，老夫就醒了，老夫年纪大了，觉少。”严鹤林温柔的说道。 “还是先生心胸宽广，体恤这只乱叫的鸡。”裴乐瑶收了手中的剑。 “今日无事，先生可以回去多睡一会儿，我保证让它不再乱叫。”裴乐瑶将剑递给佩儿，笑着走向严鹤林。 杨鹤林摇了摇头，“既然起床了，就不会再睡下去。” 裴乐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我今天上午有事情要处理，不能陪先生，先生如果觉得无聊，我书房里有书。” “或者先生也可以自行出去转一转，体验一下风土人情。” “灶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先生什么时候想用饭，吩咐他们就是。” 裴乐瑶确实有事情需要处理。 上午她一般会读书，写一些东西，处理各地送来的消息和信件。下午才会出去逛一逛，视察一下金水县各地的事务。 严鹤林用过早饭也没有外出，而是来到了裴乐瑶的书房。 裴乐瑶有些疑惑，只好搁下手中的笔，看向老先生，“先生是有什么话要说？” 严鹤林微微颔首，“臣是想问公主之后有什么样的打算和目标？” 裴乐瑶论证一瞬，一上来就问她这么直接又高大上的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这个之后是指五六天之后，还是五六年之后？ 她没想到，温文尔雅的老先生提问倒是喜欢单刀直入，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和张启年共事了六年时间，直到去年才把他们共同的目标挑明，谈到了比较深刻的话题。 他与杨鹤林之前没有见过面，甚至她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太熟悉，是听了张启年的介绍，才准备拉他入伙儿。 昨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没有聊太多的事情，今日一早便这般单刀直入。 第285章 冒进的老头儿 裴乐瑶想着，自然不能把底牌先揭开，于是笑着道。 “我想着，等先生到了洛州，先修洛州的城墙街道，这样让很多无业的流民可以有事情做。” “再开办一些学校，尤其是技工学校，比如说木匠，瓦工，等等这些都是急需的人才。” “此外还得以知府的名义征调一些民兵进行操练，进山剿匪。” “之前有很多流民还是上山做了山匪。” “做了山匪的人就不愿意再用劳动来换取报酬，毕竟通过抢劫获得钱财比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要轻松得多。” 中原地带是大周的粮仓，也是百姓安稳的根本，这里人口密集，一旦发生不好的事情，这里必须要作为第一道防线。 这里实在挡不住，再向纵深后撤。 她要将洛州城打造成一个铁桶。 严鹤林微微皱眉，知道裴乐瑶是在跟他耍心眼，更加单刀直入，“臣是想问，公主殿下对京城，对皇宫，以及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有什么想法？” 裴乐瑶咬着唇角，眼睛瞪得硕大，太过于震惊了，她对这位老先生了解的实在于太少。 原本以为他整日在观文殿里研究经文不会像年轻人一样，这般热血，没想到，最热血的是这个老古董。 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就要跟她展开来讨论造反的事情了。 严鹤林见裴乐瑶只是震惊，却不做回答，又接着说道。 “公主殿下通过张启年把我坑到这里，难道只是想让我做一个洛州知府？” “不是要拉我入伙，共谋大事吗？” 幸好现在不是乱世，如果是乱世，这老先生竟然是第一个狙击造反的。 “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又不知道检点。” 严鹤林接着说道，“公主殿下还是要早做打算。” “毕竟想让皇帝立公主殿下为太女，必须公主殿下有超强的实力才可以。” “要不然，即使几位皇子再不济，那也是优先考虑他们作为继承人。” “臣已年过六旬，也不知还能活几年，也不知还能帮助公主殿下几年。” “好在臣有一些经验，毕竟臣历经四朝。” 严鹤林也是少年天才，十八岁中了进士便入朝为官，为官四十多年，这是他经历的第四位皇帝，经验确实足够丰富。 一路走来，也看过各种阴谋诡谲，政变，而且身临其境也参与过。 哪一次皇帝换人不都是一场暗流涌动。 “公主殿下现在可想好了，如何坐上皇位的方法。”严鹤林盯着裴乐瑶。 裴乐瑶露出茫然的神色，说实话，她真还没想好。 让她杀父弑兄，这种事情她还真做不出来，虽然她不是原主本人，但是一旦做出这种事情，那将是要遗臭万年的。 历史上有过这样的人，不论他后世做出了多么伟大的功绩，但只要有这一个瑕疵，都会让人不断的诟病，而且这个污点会被不断放大。 所谓牙不掩瑕不掩玉，那都是屁话。再好的玉石，只要看到上面那一块明显的瑕疵，人们的目光就只会盯着瑕疵，这是人性。 “公主殿下在洛州和汝州赈济百姓，深得民心，是没有用的。” “这里离京城太远了。”严鹤林语重心长，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惋惜的样子。 “以老夫的建议，公主应该先想办法将宰相换成自己的人。” “然后再争取到禁卫军统领的效忠。” “然后控制京城等待时机。” 严鹤林的话裴乐瑶也听明白了一些。 只要皇帝再像上次一样忽然晕倒，只要时机成熟，她便可以控制京城，控制皇宫，然后逼皇帝退位，成为太上皇，自己坐上皇帝的宝座。 裴乐瑶觉得严鹤林的方法太激进了。 这样做非常冒险，历史上有这样发动政变成功的，但是绝大部分都失败了。 失败之后的下场是很凄惨的，不仅身首异处，还遗臭万年。 眼前这老头儿又刷新了裴乐瑶的认知。 原来这位老人家是不干则已，一干就要惊天地泣鬼神，干一票大的。 “或者，公主殿下觉得太激进了，也可以将皇帝先软禁起来，然后挟天子以令百官。” “掌握了实权，将朝堂上的臣子全部都换成您的心腹，那整个朝堂是你的，整个京城是你的，整个天下也就是你的。” 说到激动处，老人家原本白皙的脸颊变得红润而又有光泽，热血沸腾。 只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过程就比较慢了，严鹤林担心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 老头子还担心自己活不到裴乐瑶登基，看到自己眼中想要看到的盛世。 历史上也有副手身体不如一把手健康，而等不起，发动政变的。 但最终也是以失败告终。 裴乐瑶耐心的劝说道。 “先生，有些事情急不得。需缓缓图之。” 她年纪尚幼，这些事情不用着急。 “您现在是洛州知府，先把洛州经营好。” “能把洛州这个地方治理成典籍中所描述的大同之地，也是一种功德。” 严鹤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对于他来说，洛州太小了。 他的野心和抱负是在整个大周，而不是洛州。 裴乐瑶只好苦口婆心的接着劝说。 “如今大周的问题不是谁坐在朝堂上就能够改变的。”裴乐瑶说道。 “很多政策施政者发出号令，却已经不能很好的传达到下面。” “即使传达到下面，有很多也都变形走样，不复原来的想法。” “如何让政令上传下达，政令如一，这是很难做到的。” “这不是要求官员全部都不贪腐，恪尽职守，所能达到的目标，因为人的道德是很脆弱的，很容易被金钱、权利等等腐蚀。” 这需要一种制度，一种能够从中央到地方贯通下来的制度。 这些弊病是整个社会结构出了问题，而不是说皇帝一个人的问题。 “所以我们要先广积粮，高筑墙，把基础打好，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对于严鹤林这种士大夫来说，他们就觉得中央和朝廷才是关键。 人治的思想在他们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想要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286章 露出底牌 裴乐瑶现在有十几个商队与北边做生意。 河北路从去年受灾之后还没有缓过来。河北路紧挨着燕州，背靠北境，征兵的力度要更大。 朝廷并没有很好的处理河北路的问题，河北路民怨沸腾，匪道横行。 即使她坐上皇帝的宝座也无法通过政令来很好的解决河北路的问题。 因为河北路已经面临着结构重建。 何况，以朝廷现在的财力，想要从中央拨付钱粮，彻底解决河北乐的问题也十分艰难。 不论谁坐在皇位上，总要派官员去做这些事情。可这些官员裴乐瑶根本不信任。他们的能力，忠诚度都令她质疑。 如果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亲临现场去巡查。 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整个大周已经处于结构重整的时期，想要出现辉煌，必须从底层进行结构推倒，重新开始构建。 想要在现有的框架上，坐在高位缝缝补补，只能苟延残喘的延续，想要达到严鹤林幻想中的太平盛世，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裴乐瑶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从底层进行社会构造，屯粮储兵，应付可能发生的推倒重建。 即使她坐上皇位，把宰相换成自己的人也无济于事。 这是一个慢慢构建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别说是普通人，就是神坐在皇位上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要有耐心，徐徐图之，老老实实的种田屯粮，收拢人心。 把底层的基础打好了，慢慢的扩大范围。 如果时间充足，她能将整个大周全部都重构，到时候再走严鹤林给她的指出的那条路，或许才有可能。 “何况我可是个孝顺的女儿，做不出逼父退位的事情。”裴乐瑶正气凛然的说道。 严鹤林自然知道这是裴乐瑶的托词，是糊弄他。 可他也认识到，裴乐瑶是个意志坚定的人，选好了自己的路，便要一直走下去。 可能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太急于求成。 严鹤林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颓唐。 “老夫已经六十多岁，身子骨一向不好，说不准就活不了几年了。” 裴乐瑶笑了笑，“先生哪里看得出是六旬人老人……” “先生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别说活到七十，定然会长命百岁。” 严鹤林哑然失笑，刚才的气馁减少几分，“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七十已是万幸。” 不过裴乐瑶是小姑娘，小孩子说这样的吉利话，老年人是喜欢听的。 严鹤林也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踏实，辗转反侧，想了很多事情。 觉得自己曾经扶持皇帝上位，而现在皇帝却日渐昏聩，他觉得曾经的路非常失败。 所以他又选择了裴乐瑶。 一个人在忽然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有三分钟的热血沸腾。 刚才严鹤林就处于那段不理性的热血时期。 此时情绪冷静下来，也就过了那股兴奋劲儿。 他终究已经是一位六旬老人，亢奋的情绪被沉稳所取代，开始思考目前最要紧的事。 严鹤林冷静下来之后，锐利的目光盯着裴乐瑶，问了一个十分核心的问题，“公主殿下对京城的局势掌握程度如何？” 老政客就是老政客，经验十足，眼力毒辣，老练，问的问题都是戳到筋骨的。 这是严鹤林今日见到她之后问的第二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都让她十分不好回答。 第一个问题就是问她要不要造反，逼皇帝退位，给她出谋划策，如何逼宫，发动政变，把皇帝推上太上皇的位置，自己坐上皇位。 这第二个问题就是问裴乐瑶对于京城能掌握到什么程度？ 第二个问题对于裴乐瑶来说其实更致命。 第一个问题她可以劝说，可第二个问题将会完全漏掉她的底牌。 裴乐瑶现在身边有很多人，但这些人远近亲疏还是不一样的。 像孟广元宋玉这样的人，他们有能力，但能力不高，所以裴乐瑶让他们做的事情就是发号施令，她想做什么便吩咐他们去做。 他们的能力就是把她吩咐的做事情做到最好，完成度能达到七八成，她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她想要的远大目标，以及她的野心，这些人并不知晓。 但是他们对她有绝对的忠诚度，不会背叛，会紧跟着她的脚步向前走。 而有一部分人能力很出众，像裴清婉，洛北辰。 裴清婉和洛北辰都是机智聪明，有想法的人。 但是他们背后都靠着大的家族，牵扯到巨大的利益。 这是她培养的未来之秀，但是现在她还不能将她的底牌亮给他们，让他们知道她最终想要做什么？ 因为他们对她还谈不上绝对的忠诚。 只能说是互相欣赏，在他们心中，她只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公主殿下。 要说能力强，有自主思维，又与她绝对忠诚的，那就是张启年。 严鹤林问出第一个问题，其实他们两个人的利益已经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严鹤林对她的忠诚度直逼张启年，而他的能力又远超孟广元和宋玉。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她不揭开自己的底牌，严鹤林可能就不会全心全意为她做事。 与第一个问题不同，第一个问题目标是一致的，只是他们两人手段不同而已，殊途同归。 这是可以理解的，不同的人处理同样一件事情，会用不同的方式。 但是第二个问题，如果裴乐瑶不据实交代，严鹤林就觉得她不信任他。 对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人，自己又何必信任对方呢？ 这是他们互相坦诚的机会，也是取得相互之间信任的机会。 裴乐瑶决定选择相信严鹤林，毕竟像老先生这样的人才她太需要了。 任何一个成就大事的人都有需要得力，忠诚，能干事的人才在身边辅佐。 裴乐瑶也需要这样的人，而且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 “现在除了姚仁美身边我没有安插人手，其他的在关键部位的人，我或远或近都安插了人。” 严鹤林来到洛州，进入金水县，见裴乐瑶将金水县治理这般好，以为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京城以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