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福星,两岁幼崽炸翻全皇朝》 第1章 意外绑定一统江山系统 八月的天气,酷热难耐。大地炙热,像是把人烤干一样。 在人牙子手底下讨饭吃的小丫,片刻不敢停留。生怕因为脚步慢了一瞬,就会挨上瘸五叔的鞭子。 “赶紧过来,排队吃饭!”小丫用舀饭的长勺将装着野菜糊糊的木桶,敲得砰砰作响。她不耐烦地催促着被关在屋里的丫头们。 “都快点儿,都快点儿!”小丫随手拉过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将一勺野菜糊糊倒进她那带着缺口的土陶碗里。 “今天有贵人要来买人,你们都机灵点儿。知道了吗?”没听到回应声,小丫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一天只有一顿饭,大家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哪里有力气回话呢? 一眼望过去,在不到十平方的小屋里。挤挤攘攘地坐着大大小小的十余个小女孩儿。女孩们都面黄肌瘦的,只有在看到小丫脚边的木桶时,眼睛里才闪过一抹希冀。 都在希望赶紧排到自己,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便是第一个打到饭的幸运儿,将将才两岁大的岁岁。 此刻的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小碗黑黢黢的野菜糊糊,吸溜吸溜地喝得飞快。 【叮,虞承岿宿主,第号一统江山系统已和您绑定……@%#%¥y,啊,你是谁!!】 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吓得岁岁一跳,她条件反射地将剩下的半碗野菜糊糊往身后藏去,而后战战兢兢地朝着排队的人群中看去。 见往日里会抢她吃食的石花排在队尾,她这才松下一口气。 但为了能将所有野菜糊糊都喝进嘴里,话都说不清楚的岁岁,小脑袋一转,试图用她单薄的后背挡住石花的方向。 等确定石花看不到她的碗后,岁岁这才安心地喝起糊糊。 【你在做什么?】系统启用辅助扫描后才发现,岁岁居然在怕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你怕她做什么?】 岁岁充耳不闻,直到将土陶碗舔了个干干净净后,才开口说道,“看,花花姐姐,糊糊,岁岁的。” 【那你怎么不还手,躲着有什么劲儿?你躲着,她难道就不抢吗?】系统向来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它可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这次的新生系统转正测试也是一样。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统这么三观不正,居然敢在背后搞偷袭。系统看了一眼绑定错误的宿主。懒得说那么多,没等到岁岁的回答,便带着一腔怒火跑去找主系统申诉了。 岁岁恍若不觉,在认认真真地回答着系统的问题。“不打,岁岁痛痛。” “喂,小傻子。你一个人在说什么呢?”石花端着碗沉在桶底的浓稠的野菜糊糊,推了推岁岁,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的破碗呢,给我!” 石花刚开口,岁岁便浑身一颤。她支支吾吾地将半根野菜不剩的土陶碗拿给石花看。“花花姐姐,岁岁饿,岁岁……哎呀!” 咔嚓一声,石花见岁岁把她的糊糊吃光了,气得当即掀翻了土陶碗。岁岁慌张地跑过去将土陶碗捡起来,好在有地上的稻草做铺垫,土陶碗没碎,只是又破了一个口子。 “岁岁,碗碗。”岁岁抱着土陶碗,豆大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 “不准哭!”石花恶声恶气地吼道。 【宿主,你怎么哭了!】试图重新更换宿主失败的系统疑惑了,它带着特意装上的正太音询问着,【有人欺负你?是面前这个人吗?】 岁岁的小脑袋瓜子懵懵的,面对一脸凶恶又总是欺负她的石花,她下意识先回答更为友好的系统。“花花姐姐,打,碗碗破破。” “你在跟谁告状呢!”石花听不到系统的声音,还以为是小丫去而复返。见身后没人,石花脸上那稀稀疏疏的眉毛一竖,气得举手便要打人。“小贱蹄子,你敢吓唬我!” 岁岁见石花发火,立马伸出藕节长的两个短胳膊。努力伸得长长的护在头上。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熟练得让人心疼。 【你干嘛呢!宿主你还手啊!她要打你,你不躲就算了,站在原地做什么?】 “岁岁打,不银,布哒布哒。”岁岁一着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眼见着石花越走越近,系统急得一边开启保护程序,一边想办法让岁岁反抗。这可是它绑定的宿主啊,要是一直这么懦弱,怎么一统江山! 看到岁岁即使挨打都护在怀里的土陶碗后,系统灵光一闪。【宿主你站起来,统给你肉吃!】 站起来?给肉吃! 一颗小珍珠挂在岁岁鸦羽似的睫毛上,将落未落。只是站起来就有肉吃,不用还手吗?岁岁的小脑瓜转得飞快。随后双眼一闭,小珍珠从眼角滚落。 在石花的手将要打在岁岁的后背上时,岁岁猛地站起身来,像是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一般。 什么都没感受的岁岁刚要睁开双眼,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是石花! 瘦弱的岁岁睫毛微颤,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只见石花躺倒在地,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臂张着大嘴喊疼,冒着热气的野菜糊糊流了石花一身。 “你竟然敢还手!”石花看着和地上的稻草泥土混在一起,不能再吃的野菜糊糊,满脸心疼。“你给我过来,看我打不死你!” 瞧着岁岁好像因为害怕,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系统急得直接出主意。【宿主,你别光站着啊。跑出去找那个舀饭的,她会保护你!】 岁岁在震惊于她居然真的能还手的事情,一听到系统的话,头也不回地跑出屋子。 “岁岁乖,不能哭出声知道吗?这样不是好孩子。” “岁岁,表哥没打你。你不疼了对不对?表哥只是在跟你玩儿罢了。” “岁岁听话,你娘昨天嫁人了,你跟着五叔走。他会给你饭吃,要听五叔的话知道吗?” 这是外祖母告诉岁岁的话,她从小在外祖母身边长大。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外祖母的话不一定对。 原来,她是能还手的。 想得入神的岁岁直愣愣地撞到一堵肉墙后才停了下来,她懵懵懂懂地摸着没感觉到疼的额头,想看看她到底撞到了谁? 还没等她看清楚撞到的肉墙是什么模样,岁岁便只感觉脖颈一紧。整个人悬空转了一圈后,她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张熟悉又恐怖的老脸。 第2章 像,实在是太像了。 瘸五叔见岁岁伤到了他的贵人,额头拧成一个‘川’字。勃然大怒道,“谁叫你走路不长眼的,跑什么跑,这么大的院子,你怎么就专门往贵人身上撞!” 骂完岁岁,瘸五叔把岁岁往贵人面前一扔,像是扔破烂一样。谄媚地说道,“贵人您别生气,您想怎么处置她都行。” 贵人身穿一袭藏蓝色锦袍,身姿挺拔。平平无奇的脸上,挂着与瘸五叔截然不同的温和笑容。“五叔别生气,小孩子而已,打打闹闹只作平常。” 林奇旋即弯下腰,大手伸到岁岁面前。“撞疼没?是不是起不来?” 岁岁看了看贵人干燥的掌心,耳边是她很难得到的温柔。她抬起头,因为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乱糟糟一团顶在头上,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 “哥哥,好好。岁岁不,痛痛。” 平日里多是在暗地里干脏事儿的林奇挑挑眉,竟然有人会说他好,果然还是小孩儿好哄骗啊。 林奇笑着将岁岁从地上拉起,不顾瘸五叔在旁边一连声地喊着不合适。从怀里掏出一张纯白的帕子,给岁岁擦拭着脏兮兮的脸颊。 “哥哥哪里好?小孩儿你说说看。” 远离了镇国大将军府后,隐姓埋名中的林奇难得生出几分逗弄小孩儿的心思。看着小孩儿因为着急说好话而吞吞吐吐的模样,他笑出声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手里的帕子在岁岁脸上擦得越发仔细,岁岁的脸越来越干净,林奇的脸便越来越郑重。 站在原地的岁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一下子被林奇抱进怀里。“哥哥?” 林奇这下是真的高兴了,他笑道,“五叔,其她人我就不看了,我只要这个……岁岁。” 等到手腕不疼的石花,攥着拳头想去找岁岁报仇时。刚走出门看到的便是点头弯腰的瘸五叔在大门前送着人。 大赚一笔的瘸五叔捧着五十两银子,脸都笑烂了。“贵人您慢走,贵人您常来。我这里的货都是从定安城买来的,绝对不坑人。” 完成任务的林奇懒得和瘸五叔废话,跟抱着价值千金的珍宝似的,把岁岁抱进马车里。“走,我们回去!” 石花看着买得起马车的贵人,那般珍惜模样地将岁岁抱在怀里,如遭雷劈。贵人居然买了岁岁,他为什么不买我呢? 想不通为什么的不只有石花,还有岁岁。一直到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岁岁才在恍恍惚惚中让系统叫醒。 清醒过来的岁岁环视一周,见屋里只有她一人,怂唧唧地缩成一团。“哥哥,哥哥?” 【宿主别怕,统在。】系统随后说道,【宿主,你别出声。在心里跟统说话就好,统能听到的。】 岁岁试探着在心里‘恩恩’两声,系统果然听到了。她乐得小奶音一扬,勇气复苏。【统统哥哥,棒棒的!】 头一次绑定幼崽的系统,猝不及防地听到岁岁的一声哥哥。吓得体内的代码都僵住了,整个统一激动,到处都发出滋滋声。 系统:她叫统,统统哥哥欸,从来没人这么叫过统。开心死了! 【咳咳,这是绑定了岁岁做宿主的缘故。好了,统跟你说正事。岁岁你去墙角躲着人,统给你好东西。】 没鞋穿的岁岁光着小脚丫子,啪嗒啪嗒地跑到客栈墙角蹲下。【统统哥哥。】 系统旋即将从主系统那里拿来的补偿放到岁岁怀里,这一番操作,惹得岁岁又是一阵夸奖惊呼。 系统压下心底的开心,干起正事儿来。【岁岁你先把启智药剂喝下去,就是那管粉红色的东西。】 比寻常的智慧药剂,启智药剂更加珍贵。只要足够幸运,它甚至能帮助喝下的人得到前世记忆。 见岁岁喝下,系统迫不及待地询问她,有没有想起什么。 岁岁黑白分明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异样。她晃了晃脑袋,砸吧砸吧小嘴。【统统哥哥,这个甜甜的,好喝。】 听着岁岁只是比喝下去之前说话利落了两分,系统失落不已。 【算了,有效就成。】系统‘看到’那个叫林奇的男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提着热水的小二,便恰时提醒到。【岁岁把剩下的一管也喝了吧,这管的好处是喝下能强身健体,在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让岁岁你百毒不侵。】 【唯一不好的是,效果是及时的。体内的脏东西立马就会排出来,若是不马上洗澡,便容易引起怀疑。不过岁岁别担心,你的洗澡水来了。】 果然,岁岁刚喝下药剂,林奇便推开了房门。“把热水倒进桶里,你们便下去吧。” “好的,客官。” 两个小二离开后,林奇又从门外叫进来一个妇人。“你帮她洗澡,小心点儿,别弄伤了她。” 拿到钱的妇人,听从林奇的吩咐。用最柔软的帕子,舀起一勺又一勺温水,将岁岁里里外外洗了个通透。 林奇看着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岁岁,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若是说之前的岁岁和王爷只有五分相像,现在的岁岁便和王爷足足像了八分。这眉,这眼,简直就是和王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像,实在是太像了。” 刚洗完澡的岁岁小脸微红,宛若初初绽放开的樱花,粉粉嫩嫩的。清澈得能照亮人心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岁岁俏生生地说道,“哥哥,岁岁像谁?” “没谁,没谁。”林奇把岁岁抱到床上,“睡吧,明日我们有路要赶。” 一炷香后,林奇给岁岁盖好被子,打开门走到客栈背后无人的小巷里。“让人快马加鞭回白平城报信,王爷需要的人找到了。” 剑西州地处盛安国和青云国接壤处,背靠盛安国第一高山,云空山。州内最繁华的地方便是边境第一大城,白平城。 此刻,白平城北城内,镇国大将军府府邸,前院静心院内的书房里。 一袭玄色锦袍的虞承岿正襟危坐于紫檀书案后,面色凝重。他盯着下方正悠哉悠哉喝茶的军师明立章一言不发。 第3章 抱大腿 头戴一只青色竹簪的明立章面对暗怒的虞承岿,倒甚是轻松,他摇着一把折扇,笑道,“王爷,何必在此时生气呢?你知道的,此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箭在弦上?这箭是从哪儿来的,你能不知道!”虞承岿看着明立章这般无所谓的姿态,气得将手边的信件扫落在地。 信纸飘飘然落到地上,是皇帝派人送来的信件。 一个月后,跟随着军饷一起来到边关的,除了押送军饷的文武官员,还会有太后身边受宠信的嬷嬷。 明立章将信纸捡起,弹了弹粘上的灰尘。 他从小便跟着虞承岿一起长大,一同入朝,一同上战场,两人早已经是用性命相交的兄弟。面对发怒的虞承岿,明立章并不害怕。 反而直言不讳道,“王爷,皇上对你心生不满的事情,朝中上下谁人不知。军饷年年都在减少,还要王爷你自己从封地里,移来钱粮养着这边关的二十万大军。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危险已经在迫近吗?” 虞承岿沉默下来,他不知道吗?聪慧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这不是你两年前隐瞒事实的理由。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在送去皇上面前的报喜信件里,就变成了女儿?” “王爷,明章知道,你信任皇上。认定皇上是你的亲兄弟,血脉相连。认定皇上绝不会对你下死手。”明立章将信纸展开,平铺到虞承岿面前,指尖轻敲信纸上‘太后’的字眼。 “但,太后不会吗?那些大臣也不会吗?”明立章说得不疾不徐。 “如果不会,为何得到消息。在明确知道,王爷你在边关生下的是一女后。她们会在两年后的今天,心心念念地派人来察看?” “如果会,她们若是知道王爷你生下的是儿子,会留下小公子在你身边长大吗?想想被困在定安城中的王妃,想想至今没能走出过定安城城门的世子。王爷,你真的不想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一条血脉吗?” 虞承岿沉默了,若皇上真的让太后等人蒙蔽,要降罪于他。扪心自问,他真的会坦然赴死,真的会愿意血脉断绝吗? 只是,从外面找来一个陌生小女孩儿代替,岂能瞒过太后等人的眼睛? 不等虞承岿想太多,仅仅在第四日中午,他便收到了林奇传回的消息,合适的女孩已经找到了。 同样是在书房,与之前和明立章的针锋相对不同。 此刻的虞承岿,堂堂八尺男儿,能从敌军中杀个七进七出而安然活下来的镇国大将军,先帝亲封的正一品亲王,武王殿下。心中忐忑,眼神不住地望向那大大敞开的房门处。 小女孩真的长得和他十分相似吗?小女孩会喜欢他吗?他能护着小女孩儿从太后的人手里活下来吗? 岁岁谢过伸手要将她抱起的林奇,“哥哥,岁岁会自己走路。” “好,岁岁你自己走。”林奇听到岁岁这么说,默默地后退半步,伸出手挡在岁岁身后,生怕高高的门槛,将岁岁绊倒。 岁岁抬眼比了比自己的小短腿和门槛的高度,不过一眨眼便想好了进门的法子。 她走进到门槛边,将肚子搁在门槛上,而后使劲蹬了蹬腿,试图用她那短得可怜的腿脚,翻身过去。 只是肚皮在门槛上摩挲两下后,岁岁便彻底脚不沾地。以肚子为中心,活像一个卡在树杈上的乌龟,前后摇摆,死活沾不到地上。 “岁岁,岁岁动不了啦。”岁岁羞得满脸通红,“哥哥救命,岁岁下不来啦。” 虞承岿听到声音走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一个穿着粉衣裙的小乌龟,横在门槛上,短手短脚,动弹不得,瞧着可怜又可爱。 岁岁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双大手掐在她腰间。她的视线逐渐升高,直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剑眉星目,晒得黝黑的肌肤,硬邦邦的肌肉,大得出奇的力气锢得岁岁的小腰生疼。僵硬的抱娃姿势让岁岁忍不住在陌生男人臂弯上挪动起小屁股,找到角度安置好她自己。 虞承岿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像,真是和他像极了。 若不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虞承岿快误以为这孩子是他的私生女了。 一身绣着桃花花瓣的小花裙,翘生生的两个小揪揪顶在头上。小小的一只,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在他怀里不怕生地拱来拱去。 虞承岿生怕这小女孩儿变成一朵云彩,他一个没抓住,都能飞出去。 往日里杀伐果断的虞承岿,在两岁的岁岁面前,头一次显得手足无措。“你……你叫什么?” 仗着有系统的保护,胆子大得没边的岁岁,将她自己塞在虞承岿结实的手臂上,乖乖巧巧地坐好。 小声音跟喝了蜂蜜一样,甜滋滋地道,“岁岁叫岁岁,哥哥你叫什么?” 虞承岿愣住一瞬,除了定安城中的那个混世魔王,还从来没人这么亲近地叫过他哥哥,哪怕是真有血缘关系的皇家公主们。 林奇见虞承岿不说话,还以为是岁岁以下犯上惹得虞承岿生气。他想抱过岁岁到他自己怀里,嘴里在替岁岁辩解着。“王爷,岁岁人小,您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可没等他的手碰到岁岁,虞承岿便暗含威胁地斜了他一眼。“我是这样小气的人?会和一个两岁的稚子计较吗?” 林奇摸了摸鼻尖,“王爷,属下知错。” “行了,你退下吧。这几日辛苦了,明日便好生休息一日。” “那岁岁……” “我还能吃了她?” 听到虞承岿要吃她,岁岁尖细的小奶音怕怕的。“大哥哥,岁岁不好吃,岁岁没有肉。” 说着还挽起袖子,将细得只有虞承岿两指宽的手腕递到虞承岿眼前。“哥哥看,岁岁瘦瘦的,不好吃。” 系统:…… 【岁岁,他是在反问,他不是要吃你,你别怕。】 岁岁抿了抿嘴角,明明是在心里说话,却是悄悄声地说道,【可是这个哥哥高高壮壮的,力气比喝了药剂的岁岁还大。】 【不怕,统会保护你。他应当不是个坏人,你和他撒撒娇,做朋友就好了。】 这一路走来,系统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个大户人家。掌不掌权统不知道,但绝对是有钱。 他们从后门进屋时,路过的花园里,湖泊都宽得没边。 即使岁岁只有两岁,都没有放弃一统江山任务的系统,试图抓住每一个能让岁岁强大起来的机遇。 “我不吃人。”虞承岿不理会身后想说些什么的林奇,抱着岁岁走到放着糕点和茶水的圆桌边。“你饿了没,想吃什么?” 矮墩墩的岁岁让粗心虞承岿放到圆凳上坐下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桌子腿儿手足无措。听着从头顶传来的问话,岁岁小手搭在虞承岿的大腿上。“大哥哥,岁岁看不到。” 虞承岿回头,只能看见桌边努力冒出的几根头发丝,岁岁整个人让桌子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掩住嘴角,将笑意压下。“我抱你。” “谢谢哥哥。”岁岁奶声奶气地道谢,主动抓着虞承岿的大手询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虞承岿停顿了一下,长这么大,还没有几个人会问他这个问题,还追着问了两次。“我叫虞承岿,不过你不应该叫我哥哥,应该叫我爹爹。” 【啊……虞承岿,他是虞承岿。】 系统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岁岁浑身一颤,岁岁根本没在意虞承岿后面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喊着系统。【统统哥哥,统统哥哥,你怎么了?】 【岁岁,他是虞承岿啊。】系统深呼吸一口气,他看着单纯如一张白纸的岁岁,叮嘱道。【他是大腿,能帮助我们俩完成任务的金大腿,你要抱好大腿知道吗?】 岁岁疑惑为什么要抱大腿,但还是应和道,【岁岁知道了。】 虞承岿没有听到岁岁的回答,只以为岁岁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不熟悉,才不愿意当他的女儿。 他正要压下心底莫名的失落,便感觉到大腿上的岁岁动了动。抬头一看,岁岁好像是想下去。“你不喜欢坐在我腿上?我放你下去吧。” 虞承岿此时在心底已经开始想着,该如何讨得岁岁欢心。若岁岁一直和他这般生疏,怎么能瞒得过一个月后到来的太后的人? 他想得入神,突然,大腿被一个软软的小身体抱住。虞承岿低下头,看着岁岁依赖地抱着他的模样,再多忧思都消散不见了。 “岁岁这是在做什么?”虞承岿将树袋熊版的岁岁重新抱进怀里,“是想和我玩儿吗?” 岁岁盯着一双澄澈的大眼,老老实实说道。“岁岁在抱大腿啊。” 系统:……,岁啊,统的母语是无语。自从遇到你,统开不了口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岁岁,统说的抱大腿不是这个意思。】系统急得上蹿下跳,【统是叫你跟虞承岿混,对虞承岿好,当他的女儿,用他的钱财,掌握他的权势。一统天下啊!】 岁岁脑袋晕晕,一连串话里她只听懂了两句‘对虞承岿好,当他的女儿。’ 【好哦,岁岁知道了。】 虞承岿算是看出来了,岁岁好像是想和他玩儿。“府上收了许多小玩意儿,你若是想玩,我叫人陪你去挑选?” 岁岁盯着眼前尽量展示他自己无害的虞承岿,扬起一抹甜甜软软的笑容。啪叽扑到虞承岿怀里,“岁岁想和哥哥玩儿,不对,想和爹爹玩儿。” 系统沉默,系统无话可说了。 系统:岁岁啊,你说话一向这么直白吗?不是喝了药剂吗?你的聪明劲儿去哪儿了? 糟了糟了,该不会刚碰到大腿,就连人带统的被扔出门去吧。 第4章 染满半身鲜血的岁岁 虞承岿听着岁岁奶声奶气的‘爹爹’,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方才还不愿意认他当爹的小人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愿意开口叫他了。 他倒没有怀疑过岁岁的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毕竟平日里他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子,虞平敦更是跳脱不已。 怀里的小女孩软糯叽叽,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像是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鲜花。 比起成天在地上打滚,认个字都能盯着乱飞的苍蝇走神的小儿子虞平敦,岁岁可好太多了。 “好,我们约定好。从此时起,岁岁你就是我的小女儿了。”虞承岿拥着岁岁,看着岁岁与他自己相似的眉眼,恍惚中,这好像真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在岁岁短短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开口叫爹爹。此时的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兴奋地连声喊道,“爹爹,爹爹,岁岁有爹爹了。” 虞承岿好脾气地一声声应和着,不知是因为相貌,还是因为心中对利用了岁岁的愧疚感,虞承岿只觉得面对岁岁,他的心都要化成水了,再不见面对底下人时的强硬做派。 原本在虞承岿的设想里,要找一个恰当的替身,怎么都要大半个月。哪里能想到,林奇手脚这么快,在第一个人牙子手里便找到了岁岁。 虞承岿这次细心地将岁岁整个放到桌子正中央坐好,特地用几盘糕点围住岁岁。“岁岁你先吃糕点填填肚子,我……爹爹去叫人给你做好吃的。” 其实这些事情哪里需要虞承岿亲自去做,只是他此刻心情激动,怕吓着岁岁,这才暂时离开。正好岁岁要用到的东西没准备好,他能随便找个理由离开。 系统看着眼前莫名奇妙,便顺利走入预想轨道的一切。只觉得‘人啊,果然是这三千世界里最难琢磨的生物。’ 【统统哥哥,这些糕点都好香啊。】岁岁拿着块糕点,贴心地想给系统分上一块。 系统看着时刻想着它的岁岁,猛地理解了虞承岿的落荒而逃。【统不能吃这些东西,岁岁你吃吧。】 听到系统这么说,岁岁收回手,将糕点放到嘴边。正要一口咬下时,系统音炸然响起。 【岁岁不能吃,这糕点有毒。】 岁岁将入嘴的糕点撤回,【统统哥哥,什么是有毒。】 【就是,就是说这个糕点它坏了,岁岁吃它会肚子疼。】 岁岁淡淡的眉毛皱了皱,系统以为是岁岁在害怕,便安慰道。【不怕不怕,岁岁没入口呢,不会肚子疼的。】 “可是爹爹呢?糕点是爹爹的,爹爹肯定吃了,他肯定会肚子疼的。”岁岁说着说着,小嘴一瘪就要哭起来,“爹爹爹爹,统统哥哥,岁岁要去告诉爹爹,这个糕点有毒。” 【别!】系统拦住扔下糕点就要往桌子边爬去的岁岁,【岁岁先别慌,统来想办法,统来想办法。】 因着岁岁是顶替虞平敦的身份入府的,虞承岿出门转上半圈,等心情平复后,便让管家杨念乡按着虞平敦平日里的吃穿住行来安置岁岁。 回想起岁岁那干瘦的手腕,和头顶光秃秃的小揪揪。虞承岿特意嘱咐道,“去请佟神医来一趟,给岁岁把把脉,养养身体。记得去翻翻库房,适合岁岁用的布料、首饰都送进岁岁的房里。” 面无白须的管家杨念乡跟在虞承岿身后,心里对岁岁的地位一提再提。这恐怕是个不轻于虞平敦的小祖宗,只希望这个小祖宗能听话些,别像小少爷一样,整天上蹿下跳的。 杨念乡领着虞承岿的一堆吩咐,忙得脚不沾地。 虞承岿则慢悠悠地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吃食回到书房里,见岁岁如他离开时一样,听话地坐在桌子上,他心里熨帖。 果然,娇娇软软的小丫头就是和闹腾的臭小子不一样。 “岁岁快来,看爹爹给你端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背对着他的岁岁没有回答,虞承岿几步走到一动不动的岁岁身边。一边将手上的吃食放下,一边掐着岁岁的咯吱窝将人抱进怀里。 “岁岁怎么不说话,可是赶路累了?现在先别睡,我们先吃点儿东西,晚上才不会饿醒。”虞承岿没觉得岁岁不开口有什么不对,只以为是岁岁睡着了。他将岁岁抱起,转个身还想面对面和岁岁讲讲道理。 想好的话还没开口,入目便只看到昏迷不醒,染满半身鲜血的岁岁。虞承岿瞳孔一缩,浑身僵硬。“岁岁,岁岁!快来人,叫佟神医!” 听召前来的府医佟夏至,正提着他宝贝的医箱闲庭散步般行走在路上。眼神时不时扫过路两旁精心打理的花草,心里默默细数着这些花草的药效。 突然,他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等他反应过来时,熟悉的黑衣暗卫拽着他的后衣领,迎着风,胡须飘飘荡荡的在空中飞舞。 衣角不断擦过将军府的一座座屋顶,将将而立之年的佟夏至眯着眼,手上捋着他的胡须。像一位老者般开始含糊不清的说教。“年轻人,这么着急做什么。” 黑衣暗卫一言不发,佟夏至这几年下来早已经习惯了。“你说说你,我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 “佟夏至!” 从远处传来的一声怒吼让佟夏至咽下未尽的话,他能有心思说教是因为眼下没有打仗,虞承岿和手底下的将军都没有理由受伤。 现在虞承岿这么着急的不顾身份大吼,显然是出现了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等黑衣暗卫将他放下,他便马不停蹄地跑进书房,都来不及行礼,便说道。“王爷,病人在哪儿?” 虞承岿这才让出位置,将换过衣裳,依旧双眼紧闭的岁岁显露出来。“本王只是出门吩咐点儿事情,回来便看到吐血昏迷的岁岁。佟神医,你可看出岁岁为何昏迷?” 佟夏至对虞承岿的问话充耳不闻,沉下心来,摸向岁岁的脉搏。 沉稳有力,身体康健得像一头小牛犊子。 佟夏至眉头一皱,虞承岿一惊。 “她怎么样了,你为何不说话!”虞承岿焦急得问出声。 这佟夏至在民间素有神医之名,虽然年仅三十。但这几年相处下来,虞承岿不得不承认,当初放下身份,亲自去请佟夏至入府是极其正确的一件事情。 军中打仗这几年,他和手底下的人大大小小的伤都是经由佟夏至治好的。他可没看到过佟夏至这幅模样,难道是岁岁的情况很不好? 收回手的佟夏至捋了捋他黑得发亮的山羊胡,“王爷,你确定这孩子不是睡着了?” “睡着了?那她为何叫不醒,身上还有染血的衣裙。”听到佟夏至的话,虞承岿心底一缓。 将岁岁换下来的衣裙递给佟夏至,“你看,这血液当不得假。” 佟夏至接过衣裙,低头闻了闻后,舔了一口染血的衣裳,没有说话。 【统统哥哥,这能行吗?】正闭着眼假寐的岁岁,在听到佟夏至说她是睡着的时候,便忍不住担心起来。 现在她听不到虞承岿和佟夏至的声音,就更担心事情会败。【爹爹不会生气,不会不要岁岁吧?】 系统‘看得’自然比岁岁全面,它见佟夏至细细嗅闻着加了料的衣裙,甚至注意到了衣裙下摆的糕点碎,统心大定。 【不怕,岁岁你这是为了虞承岿好,要不然等他再吃一段时间的有毒糕点,他迟早要去见阎王。你别怕,佟夏至快发现真相了。】 岁岁心底惴惴的,先前系统说糕点有毒时,岁岁原本是想跟虞承岿坦白的。 只是系统想让岁岁体现一下价值,好立马抱紧虞承岿的大腿,这才出了这个主意。 岁岁的身体百毒不侵,只要岁岁吃下足够的毒药,哪怕没有系统的检测提醒,岁岁的身体照样会自动排出毒素。 系统通过扫描,让岁岁专门捡盘子里最毒的几块糕点吃。岁岁到底人小,短时间内大量服毒,她两岁的小身体果然口吐鲜血。 早有准备的系统,指挥着岁岁将不多的鲜血涂满半身衣裙。而后系统怕岁岁装病失败,故意给岁岁哼唱两句安眠曲,让岁岁成功睡着。 虞承岿进门时看到的是昏迷岁岁,其实就是入睡的岁岁。虞承岿先入为主,满心满眼地以为是岁岁受到伤害,自然没有注意到岁岁有哪里不同。 倒是虞承岿猝不及防的一声怒吼,将岁岁从沉睡中叫醒。 【可是……可是这样是不对的,统统哥哥,我骗了爹爹,是坏孩子了。】岁岁低落的嗓音传来,小小的人儿,因为对新爹爹撒谎而愧疚不已。 系统一面监视着开始查糕点的佟夏至,一面按照它的逻辑教育着岁岁。 【这不叫欺骗,这叫善意的谎言。你想啊,你这个说谎并没有连累到其他人,反而能提醒你爹爹糕点有毒的事情。你是在做好事,就算你爹爹知道了,都只会心疼你,夸奖你。岁岁别担心,你是好孩子,保护爹爹的好孩子。】 听着系统的发言,岁岁疑惑了。【统统哥哥,岁岁是好孩子吗?】 【是的!】系统坚定地说着,【虞承岿是你爹爹,你保护他难道有错吗?】 这样一说,岁岁恍然大悟。【保护爹爹,是天下最最重要的事情。】 至此,岁岁在保护虞承岿的路上,披荆斩棘,一去不回头。 【对。】系统欣慰地赞同着,【现在岁岁你醒来,按照计划行事就好。】 圆桌前,虞承岿看着佟夏至一口一口尝着糕点,眼底的幽黑深邃,让人看不清明。 佟夏至可不是贪吃的性格,何况眼下岁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虞承岿盯着往日里经常出现在他面前的糕点,朝外命令道。 “去将林奇叫来书房,让林踪带人将今天进出过府邸,特别是进出过厨房的人都看守起来,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将军府。” “是!”门外的其中两名侍卫领命小跑着转身离开,他们知道,这将军府要迎来一番大清洗了。 自从虞承岿驻守边疆,领兵与敌国青云国发生战争以来。便有源源不断的敌人试图刺杀或暗杀虞承岿,好通过斩首行动,让盛安国二十万大军从内部自动溃败。 这将军府已经经历过不下五次的大清洗,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次大清洗都是血流成河。侍卫们面对虞承岿封府的命令都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关上将军府的大门,照以往的规矩,许进不许出。 厨房一角,正在和厨子们谈天说话的男人,见到领命前来的是面容如同覆盖寒霜的林踪,男人心底的不安开始扩大。 第5章 坏人欺负爹爹,岁岁打坏人 难道被发现了,可他们做得这么隐蔽,虞承岿不应该这么快发现的。 眼珠子转动两圈,岁岁假装刚刚清醒的样子,张开双眼。“爹……爹爹。” “岁岁你醒了!”见岁岁醒来,虞承岿立马眼底压下思绪,眸子里溢出点点温柔的笑意。他轻柔地将伸手要抱的岁岁搂进怀里,“岁岁,你可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岁岁小手紧紧抓着虞承岿的衣袖,小脑袋往虞承岿怀里挤去。“爹爹,岁岁脑袋混混,想睡觉觉。” 虞承岿叫来沉迷吃糕点的佟夏至,“岁岁先别睡,让佟神医给你把把脉,好吗?” 佟夏至不在意地用衣袖擦干净嘴角的糕点,探手把脉。“你是叫岁岁吗?” “神医爷爷,我是岁岁。”岁岁眼睛看向佟夏至的胡须,点点头,有胡子的人都叫爷爷。 佟夏至拂过胡须的手一停,眼角飘向虞承岿。 他看出来虞承岿对岁岁的看重,虽不知道岁岁是什么身份,但他才三十岁啊,年纪轻轻,怎么就叫爷爷了?那他长须飘飘,还在山上到处采药的师傅怎么办?叫老祖宗吗。 “倒不用叫爷爷,叫我佟叔叔就好了。” 虞承岿没多计较什么,眼下自然是为岁岁治病更重要。“岁岁,爹爹离开书房后,你做了什么事情?” 岁岁小手指向圆桌,眼底还有对美味糕点的想念。“岁岁肚肚饿,吃了好多糕点。肚肚鼓鼓的,突然就睡着了。” “突然就睡着了?”佟夏至接过话,“岁岁你可有觉得肚子疼,或者哪儿不舒服?” 岁岁将头摇成拨浪鼓,“没有,肚肚不疼。佟叔叔,岁岁就是想睡觉,脑袋想睡觉。” “睡觉?”佟夏至回忆着衣裙上鲜血的气味和味道,还有桌子上的糕点,心底有了模糊的答案。 只是岁岁的脉象与他心底的答案并不相符,佟夏至若有所思地望向岁岁,直看得岁岁心虚地低下头颅,小手扣着虞承岿衣裳上的蝙蝠刺绣,不敢抬头。 虞承岿英俊的脸上笑容消失不见,薄唇微抿。“佟夏至,岁岁是本王的女儿。眼下最重要的是岁岁有没有事。其他事情,容后再议。” 虞承岿不是没看出来佟夏至对岁岁的好奇,特别是在为岁岁把脉之后。 若是从前,佟夏至对什么感兴趣,虞承岿千两万两的银子都舍得撒出去。甚至是那些受重伤的敌国士兵,虞承岿都默认让佟夏至去实验他那所谓的截肢的治疗手段。 大不了承担一些骂名,多填补些银子进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的性子。 只是岁岁不同,这是他的女儿,是他把她拉进这一滩浑水里,他就一定要把人护住才行。 佟夏至站至一旁,拱手道。“王爷,岁岁小姐身体康健,并没有大碍。但若是按照岁岁小姐所言,加上圆桌上的糕点和衣裙上的血迹。恐怕岁岁小姐昏迷是因为吃了糕点,中了毒。” “中毒!”林奇刚踏进书房,便听到佟夏至这么一句话,吓得失声大喊。 “怎么会中毒,这府里自从一年前,我带着人清理一番后,已经再三查明,没有敌国奸细了。王爷屋里的糕点怎么会有毒?厨房的厨子都是从定安城中选中的,并不是边关人,绝对不会是奸细。” 林奇和林踪两人是虞承岿的贴身侍卫,一个在暗,一个在明。 这次若不是为了撒网出去找人,而林踪平日里总是跟着虞承岿进进出出实在太惹眼,不好完成任务,林奇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佟夏至偏头看了一眼林奇,虽没碰过几面,但人他还是认识的。“小林大人,这些问题就不是我一个大夫能够回答上的。” 屋里几个大人说来说去,都是岁岁听不懂的话。岁岁拉着虞承岿的衣裳,夺走虞承岿的注意力后。把手从薄被里拿出来,举得高高的。“佟叔叔,这个毒佟叔叔能解吗?” 虞承岿任由岁岁行动,右手虚虚护住岁岁,将岁岁圈进他的臂弯里。听着岁岁的话,他心湖里躺起一圈圈涟漪,让人痒痒的,忍不住想再听听。“岁岁。” “嗯?”岁岁回过头,见虞承岿看向她,还以为是虞承岿害怕,立马环抱住虞承岿的脖子,嫩嫩的小脸蛋贴着虞承岿的下巴,暖呼呼地安慰道,“爹爹别怕,岁岁在,岁岁会保护爹爹的。” 【统统哥哥,爹爹会没事儿的,对吗?】 系统骄傲地仰起头,【小瞧统不是,有统在,怎么会让你爹这么快就死呢?】大不了,统再去烦主系统去,再要一只药剂。统就不信了,都做到这份上了,虞承岿还能死了不成? 于是岁岁嗓音坚定地重复道,“岁岁保护爹爹!” 虞承岿嘴角一抹笑意展露,全然已经把他极可能中毒的事情抛诸脑后。低沉悦耳的声音应道,“好,爹爹相信岁岁。” 林奇夸张地揉揉眼睛,他的眼睛瞎了啊。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肯定是中毒了,王爷肯定是中毒了啊! “此毒乃是前朝为了处决皇室子弟专门研究出来的毒药,名为沉眠,它是用了五毒之中的……”佟夏至说到一半,看到岁岁茫然的眼神立马将后面的话一收,简单几个字说道。“这毒,我解不开。” 话音刚落,岁岁便泪眼朦胧的抱着虞承岿,好像虞承岿已经快要死了一样。 反倒是虞承岿,轻柔的擦去岁岁眼角的泪水,将岁岁抱着安慰,“岁岁别哭,这世上的大夫何其多,这毒药能研究出来,就定然有解药。爹爹会没事儿的。” 哭唧唧的岁岁看向屋里唯一一位大夫,“真的吗?” 佟夏至面对三人的目光,丝毫不惧。 腰杆挺得直直的,“岁岁小姐不必伤心,我年纪尚轻,解不出来是因为没见识过此毒。但我师傅,那绝对是这世上医术最高的人,他一定会解的。” 岁岁高声欢呼,“好哦,爹爹,你没事儿了!爹爹,我们立马去找佟叔叔的师傅吧!” 虞承岿只觉得蹦跳的岁岁瘦弱极了,明明是踩在他的大腿上,他却没感觉到什么重量。他不想刚吐完血的岁岁跟着他奔波,但看着岁岁期待的眼神,他暗自吐上一口气。 “好,岁岁跟爹爹一起去!” 夜已深了,繁星点点,岁岁在虞承岿书房的小塌上睡得正熟。 想着岁岁身子弱,不能受凉,虞承岿将降温的冰盆挪远了半米。 林奇此时敲响书房门,低声道,“王爷,下毒之人已经有了眉目,有嫌疑之人一共有三个。” 虞承岿看了一眼熟睡的岁岁,“先将人关起来,等之后我回来再说。” 林奇正要退下,便听到屋里响起一个气呼呼的声音。 “爹爹,岁岁想帮你抓坏人。” “岁岁你怎么醒了?是爹爹吵醒你了?”虞承岿大手放在岁岁胸口,想将人哄着睡下。“这些事儿爹爹能处理好,岁岁先睡,明日不是还要陪着爹爹去找神医爷爷治病吗?” 岁岁顺势抱住虞承岿的大手,小脸蛋蹭了蹭。“岁岁要保护爹爹,坏人欺负爹爹,岁岁打坏人。” 虞承岿低低笑出声,小孩儿的心思纯净,这话说得虞承岿欢喜。虽然他不认为岁岁能帮到什么忙,但还是应承了下来。“林奇,将人处理好了带过来。” 林奇心领神会地退下,在不见血的卸掉三人的手脚后,让人拎着三人去到书房。 虞承岿自然没打算真的交给岁岁审问,自是先问询一番。“你们都是哪儿的人?” 岁岁一边听着虞承岿低沉的嗓音,一边跟系统说着话。 【统统哥哥,这里有伤害爹爹的大坏人吗?】 【信息量太少了,岁岁你等你爹说完话,去问他们有没有下毒。】 直接问?岁岁眼睛眨呀眨,【岁岁问了,大坏人就会老实回答吗?】 【自然不会。】系统闪了闪岁岁看不见的程序,【但统厉害,能看出来谁在说谎。】 书房里,烛火高高燃着,亮如白昼。 虞承岿抱着岁岁坐在书案后,林奇站在已经卸去手脚的三人身旁,谨慎地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这三人,一人是挑水的下人,年三十,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家里十岁的长子前些日子突然有了钱财入学堂,这人始终说不清楚钱财的来历。 一人是做糕点的厨子的帮手,长得白白胖胖,白平城本地人。除了厨子,他是最容易下毒的人。 第三个人是送菜的菜农,指甲缝里全是洗不干净的黑色污垢。个子高高的,一把子力气。 原本林奇是没有怀疑此人的,只是在审问其他人时,有人提了一嘴。此人最爱在送菜后和厨子勾肩搭背的闲聊,他是有干坏事的可疑。 果然,虞承岿几个问题下去,得到的消息和林奇审问出来的消息相差不大。 他低头哄道,“岁岁你看,他们都没什么嫌疑,还要让林奇下去细细的审问才行。岁岁你困不困,爹爹陪着你去睡觉吧。” 虞承岿和虞平敦相处时,完全是鸡飞狗跳。林奇那里见过虞承岿这么徇私的时候,大半夜的让他卸了三人的胳膊,带来书房审问。 结果就这么毫无技巧地问了两句话,就结束了?原因只是为了哄岁岁睡觉!! 佟神医快来啊,王爷果然中毒了,中毒已深啊! “爹爹。”岁岁伸出小手,试图踩着虞承岿的大腿爬上书案。“岁岁想看看他们。” 虞承岿没法,只能将书案上的公务推到一边,抱着岁岁放在书案正中间。 岁岁四肢着地,爬到书案边缘,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底下跪着的三人。“你们抬头,看着岁岁。” 只是一个不足三岁的孩童声音,愣是吓得三人一颤,偷摸看向林奇,见他没反对,三人这才抬起头。 第6章 就是你给爹爹下毒的,对不对? 书案上,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是明明灭灭的烛火。上好的白色丝绸制成寝衣穿在身上,身份尊贵的武王伸长手,随时护在一旁。 明明只是一个三岁小儿,往日里他们一只手都能欺负的存在,眼下他们却是不敢不敬的。 挑水的下人刚看清岁岁的模样,断定幼小的岁岁心软,立刻便磕头道,“尊贵的小姐,奴才是冤枉的啊。奴才绝对没有拿过府里的珠宝,没有拿过啊!” 为避免打草惊蛇,林奇等人审问的理由都是说,府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往外倒腾贵重物品。 正好管家杨念乡之前得到虞承岿的命令,要收拾库房,安置好岁岁的衣食住行。便说是管家杨念乡发现库房丢了珠宝,这才会审问府邸的下人。 岁岁将视线从最左边菜农身上收回,打量着挑水的下人。“你没有干坏事儿吗?” 挑水的下人心头一跳,原本还在哀求的嗓音立马提高。“小姐,小姐奴才没有啊,奴才真的没有拿过府里的珠宝。” 【岁岁你听,你一问,他的嗓音立马变大了。还不重复的说道‘他没有’,这就是在撒谎了。】 岁岁小脸一绷,“你撒谎,你干过坏事儿。你偷过爹爹的钱对不对?” 挑水的下人这下是真急了,之前林奇审问,他还能想着都是为王爷做事的下人,他不用怕林奇。反正他是真的没有动过府里的钱财,怎么都不用怕的。 现在不同了,这是府里的小姐。虽说这将军府里只有侍妾,生出来的只是庶女。但王爷的庶女,那也是皇家贵胄。更何况能让王爷这么贴心地护着人,肯定是府里得宠的小姐。 上位者,哪里需要证据,只需要她的一句话,他立马就会被林奇斩杀在这里。 “奴才真的没有,奴才真的没有啊。”挑水的下人急得额头冒汗,生生扑倒地上求饶。 【统统哥哥,他说了两遍,是在撒谎吗?】 系统看了看反应出来的数据,【没有,你看他额头的汗珠,和颤抖的身体,他估计是动过什么钱,但是没敢动过你爹的钱。岁岁你别盯着他问,问问其他人。】 岁岁:没有撒谎?岁岁晕了,都是重复说话,流汗了就是没有撒谎吗? 听到系统的提议,岁岁没有含糊,转而将视线转向中间的帮厨。 帮厨立马嘴角上扬,笑得讨好。“小姐,你看奴才长相,奴才是真没动过府里的珠宝。小姐你要相信奴才啊,奴才是好人。” 【统统哥哥,你看他笑了,他肯定不是坏人对不对?】在岁岁长达两年内的人生里,只要会笑,那就是会对她好的人,不会打骂她,无一例外。 系统没忍住,一双电子眼跳了跳。【岁岁你回头,看你爹。】 虞承岿从岁岁说第一句话开始,便没出过声。他就这么看着年纪小小的岁岁,聪慧地辨别出在撒谎的挑水下人,嘴角弯弯,带着笑意。 他总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明知他自己和岁岁并无血缘关系,但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骄傲:这就是他的女儿啊,聪慧懂事,十分关心他。 真好,真的太好了!明立章那人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间接地将岁岁带到他身边。林奇找岁岁是辛苦,审问的事情离不开他。要不让杨念乡给他多发两倍月钱,以示奖励。 虞承岿正想着,见岁岁回望过来,立马回神,带着温柔的笑容,问道。“岁岁问完了吗?累了吧,跟爹爹去睡觉吧。” 岁岁没有回答,她看了看正笑着的虞承岿,转头又看了看帮厨的笑容。 【统统哥哥,底下的哥哥笑得怪怪的。】 【那当然了,这是假笑,你看他眼睛,是不是一直在盯着你,他就是心虚,想让你相信他的话。再看他眼睛周围的肉,两边眼睛的肉是不是不一样高。】系统侃侃而谈,这人太假了,都不用它,光是虞承岿一眼就能看出。也就欺负岁岁年纪小了。 【他笑得怪,是因为你爹是真笑,他是假笑。他讨好你,不过他没撒谎,或许是贪过厨房的吃食,但没干过啥大坏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岁岁听得迷迷糊糊,忍不住开口说道。 虞承岿笑意落下,大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摩挲两下。岁岁这句话接得太突然,是在回答谁的话? 虞承岿环视一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归结为是岁岁人小,思绪跳脱。 “那你呢,干过什么坏事儿吗?”岁岁看向最后一个菜农。 菜农学着帮厨,讨好地对岁岁笑着。只是他就笑得很恰当,明明系统方才分析过,岁岁愣是没看出来他在假笑。 “小姐,小的就是讨口饭吃。除了厨房,小的可从来没走进过前院。小姐明鉴啊!”说着菜农邦邦两声磕着头,岁岁只是听着就觉得脑袋疼。 “小的家里还有个生重病的哥哥,小姐明鉴,小的真是无辜的。还请小姐大发慈悲,放小的回去照顾哥哥。” 林奇暗自点头,这菜农倒是说得真诚。他查过,菜农家里真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哥哥,要不是菜农照顾得仔细,那哥哥指不定早就饿死了。当初愿意用菜农家的菜,也是为了帮他家一把。 岁岁想着系统刚刚说过的话,【系统哥哥,这个哥哥说的是真话吧。要不岁岁让他回去,不能让生病的哥哥饿肚子啊。】 系统这次没立马回答岁岁的话,它无法教会岁岁。这个人面上虽然没有撒谎的迹象,但他一说到家里的哥哥,心便跳快了几分。 按心跳计算,此人绝对在撒谎,还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人,所以面上才能表现得天衣无缝。 岁岁长久的沉默,不仅让底下跪着的三人变得不安,同样吸引了虞承岿的注意。 “岁岁,跟爹爹去睡觉吧,半夜里,不睡觉会长不高的。”虞承岿没觉得岁岁是在思考什么。只觉得是她玩完了,发现审问人没什么好玩的,这才没有出声了。 他看着累得趴在书案上说话的瘦小岁岁,总觉得要养胖一点儿,再胖一点儿才行。 岁岁像一只毛毛虫一样,蠕动着趴到虞承岿的手臂上。“岁岁不累,岁岁想问问他们。” “那好吧,最后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便跟爹爹去睡觉好不好?”在岁岁面前的虞承岿,总会丢失掉原则。前一秒才下的决心,后一秒便抛弃在脑后。 “恩恩,爹爹最好啦。”岁岁说着,低头亲了一口虞承岿温热干燥的掌心。“岁岁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呢。” 温温软软的一个吻,将虞承岿心都融化了。他在谁都听不清楚的地方,低声喃喃。 “真是……让人难以招架啊。” 岁岁把虞承岿当做滑滑梯,顺着虞承岿的大腿滑到地上,而后在一屋子人的视线中,走到菜农身边。 虞承岿一眼看向林奇,林奇便心领神会地站在岁岁身边,将岁岁隐隐保护起来。 岁岁迈着小短腿一摇一摆地走到菜农身边,看上去无辜极了。就是一个极其容易杀死的,毫无防备的幼崽。 就在菜农觉得岁岁好糊弄时,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炸响。 “就是你给爹爹下毒的,对不对?” 菜农:你怎么不按顺序出牌,都不加掩饰的吗?对外不是在说珠宝被偷的事情吗?你这么搞偷袭真的太过分了! 不仅菜农吓了一大跳,连林奇都呼吸一窒。 “岁岁!”这还是在秘密审问呢,怎么就把实情吐露出来了。 岁岁死死盯着菜农的双眼,呼吸能放平,心跳能掩饰。但人的眼睛是无法控制的。特别是岁岁打了菜农一个措手不及,她亲眼看着菜农的瞳孔一缩。 很显然,岁岁赌对了,下毒的人就是菜农。 虞承岿自然看到了这一幕,望向岁岁的视线中既有骄傲,又有隐秘的审视。 岁岁年纪这般小,是谁教她这样审问人的? 既然已经查出下毒之人,虞承岿瞟了一眼林奇。 林奇:“小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我来继续审问。” 岁岁正要点头时,便得到系统的提醒,大喊道,“他要自杀。” 作为虞承岿在暗地里的一把刀,奸细们能使用的自杀手段无外乎就是那两样。林奇迅速卸下菜农的下巴,“你敢!” 岁岁:林奇哥哥在说什么?他很敢呐,就差一点点便能咬破毒囊自杀了呢。 第7章 这糕点还真有毒,【岁岁别吃。】 菜农的做法更加验证了他是奸细的事实,虞承岿见事了,抱着岁岁去到他平日里休息的观鹤院。 哄着岁岁睡着后,虞承岿对着屋顶招手。 一道黑影从黑暗的房梁上跳了下来,暗卫首领张英跪在虞承岿面前,等候吩咐。 虞承岿指尖在岁岁的眉眼间虚虚滑动,“你看,她是不是很像我?要不是身边有你们守着,我都快怀疑,岁岁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了。” 张英瞟了岁岁一眼,低头答道。“小姐和主子有六七分相似。” “是吧,这样相似也好,之后见到太后和皇上的人,能成功糊弄过去。”虞承岿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半晌后,低低吩咐起来。“岁岁年纪小,容易被他人的言语迷惑,你派两个人暗中护着岁岁。” “记住,无论岁岁做什么事情,只要她自己没事儿,你们便不要现身。”虞承岿将厚实的床帏从挂钩上放下,好让岁岁美美的睡上一觉。“她每日遇到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要向我细细禀告。知道吗?” 张英冷酷的面容在听到虞承岿的吩咐时都没有半分波澜,应道,“是,主子。” 次日一早,一晚上没有休息的虞承岿让人将熟睡的岁岁抱进马车里。 马车在官道上咕噜噜跑动,朝着白平城外而去。 左摇右晃中,岁岁悠悠醒来。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想要揉揉眼睛,半路便让一双粗糙的大手拦下。随后,一张温热的帕子覆盖在岁岁的手背上。 虞承岿一边擦拭着岁岁的小手,一边跟岁岁说话。“岁岁,睡醒了?” 含含糊糊还带着睡意的小奶音响起,“爹爹,我们是去找神医爷爷吗?” 因为这一趟是秘密出行,虞承岿只是吩咐底下人备好岁岁的衣物和一些简单的吃食,眼下只有他自己能伺候岁岁穿衣打扮了。明明才刚和岁岁相识,虞承岿便已经是老父亲心态,凡事都想着亲力亲为。 “是的。”他将展开只有他两个巴掌宽的衣裳往岁岁身上套去。 岁岁配合着穿衣裳,说伸手便伸手,说抬脚便抬脚。即使是这样,一整套小衣裙穿下来,累得虞承岿够呛。 那些衣裙都太薄了,虞承岿生怕他多用一分力,衣裙便破了。他长吐一口气,见还有头发还没扎,双眼一黑。 岁岁摇晃着小脑袋,手指靠近放在马车里的糕点,心有余悸地问起系统。【统统哥哥,这个糕点还有毒吗?】 系统本想说虞承岿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怎么会在一个坑里栽倒两次。但见岁岁不放心,便还是扫描了一下。 不扫不知道,一扫吓一跳。 这糕点还真有毒,【岁岁别吃。】 岁岁小手一抖,还不等系统阻止,整个人便转身扑向正和软塌塌的头发作斗争的虞承岿。 害怕扯伤岁岁的头发丝,虞承岿赶忙松开手,抱住岁岁。关心地问道,“岁岁怎么了?是爹爹弄疼你了吗?” 怀里的小脑袋滚了滚,抵着哭腔的声音传出。“爹爹,好多坏人,岁岁要保护爹爹。” 虞承岿只以为岁岁是在说昨日的事情,知道岁岁是在关心他,虞承岿低头哑笑,“小笨蛋,坏人已经抓到了,岁岁别怕。” 岁岁从虞承岿宽大的怀抱里抬起头,眼角挂着一滴泪珠,摇摇欲坠。“不是的爹爹,坏人还在,糕点有毒。” 虞承岿登时望向马车里的糕点,眼底的风暴在蓄积。嗓音低沉地安慰着哭泣的岁岁,“别怕,爹爹在,不会让人伤到岁岁的。” 而后,虞承岿将马车叫停,让脾气最是温和的佟夏至进马车陪着岁岁。他自己则骑上马匹,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势必要抓住再次动手的奸细。 佟夏至看了一眼岁岁,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糕点。“这块糕点有毒?” 岁岁喝着茶水,嗓音里还有没能压下去的泣声。“是……是的,这些糕点都有毒。” 佟夏至低头闻着糕点的香气,将糕点在掌心里碾碎后还是没察觉到哪里不对。正要将糕点送进嘴里时,他的手腕被岁岁拉住。 “佟叔叔,岁岁说过哦,这个糕点有毒。”岁岁望着佟夏至的目光毫不掩饰,里面都是不赞同和对佟夏至智商的怀疑。 【统统哥哥,佟叔叔真的是大夫吗?为什么看上去傻傻的?】 【额……,这是独属于大夫的探险精神吧。岁岁你可别学啊,毒药虽然对你没用,但可不要轻易挑战,知道吗?】 【恩恩,岁岁聪明。】 佟夏至虽然听不到岁岁和系统的谈话,但看着岁岁不加掩饰的小表情,嘴角忍不住抽搐。他这是被两岁的岁岁看轻了? 为挽回颜面,放下糕点的佟夏至对岁岁说道,“我是大夫,有神医之名。” 岁岁喝上一口虞承岿早早放凉的清茶,“哦。” “我是有真材实料的,昨日的毒药我能看出来,别的大夫估计到死都看不出来。” “哦。” “你你你。”佟夏至让岁岁轻飘飘的两句‘哦’,应得破了防。“我很厉害的,超级厉害。” “是是是,佟叔叔最厉害。”岁岁砸吧砸吧嘴,没有吃食,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她捂着饥饿的小肚子耐心哄道,“那佟叔叔,我们不吃有毒的糕点好不好。岁岁肚肚饿,岁岁都没吃呢。” 佟夏至让岁岁这哄小孩儿语气给逗笑了,但为了维护作为神医的面子,他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我师从盛安国神医银百针,还是关门弟子。” 岁岁这下总算是看向了佟夏至,就在佟夏至以为岁岁终于相信了他的医术时,便听到岁岁激动的嗓音响起。 “我们现在就是去找神医爷爷吧。”岁岁无神的小眼睛一下子变得炙热起来,“神医爷爷一定会救下爹爹的对吗?” 佟夏至:所以,你还是没相信我医术高明吗? 见岁岁着急求证,佟夏至抿了抿嘴,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其实我师傅是能解开‘沉眠’的毒。” 还不等岁岁高兴,便听到佟夏至继续说道,“但,师傅他老人家的性情……返璞归真,会不会救治王爷,还真是不一定的。” 佟夏至原本想说性情乖戾,但一想到那是他亲师傅,他马上要去见师傅了,总算是嘴下留情。 可即便是这样,佟夏至这两句话岁岁还是听懂了。她眼神里的光都变暗了,【统统哥哥怎么办,爹爹没救了。】 【不会不会。】系统最是见不得岁岁这蔫蔫的小模样,立马给岁岁出主意。 “佟叔叔,神医爷爷有什么爱好吗?”得到系统的提示,岁岁立马问了出来。 佟夏至想起他出发前,特意装在他自己的马车上的那一罐罐美酒,便说道,“告诉你无妨,我师傅他老人家常年待在深山研究医术,采集各种药材,最喜欢的便是美酒。” “深山天冷露重,喝酒能暖和身子。而且师傅常常说,他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能抓住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医术更进一步。” “佟叔叔什么是酒?爹爹有带酒吗?” 正陷入回忆的佟夏至让岁岁一句话拉回现实,见岁岁一副‘哪里有酒,我要去找来’的小模样,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岁岁虽然年幼,但对虞承岿的一片赤诚之心倒是不加半分杂质的。 他不忍心让岁岁伤心,便说道,“小小人一个,担心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情自然有王爷和我安排,你乖乖坐马车,去山上玩两圈就好了。” 岁岁接过佟夏至为了哄她,从怀里掏出来的饴糖。小脸蛋鼓鼓的,“窝要帮跌跌。” “好好好。”佟夏至没把岁岁的话放在心上,别说这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了。就算是在白平城中,岁岁一个小娃娃,还能去哪里找到比他精心准备了三年的美酒还要好的酒不成? 反正他是不相信的,他只是随口接过话,“佟叔叔相信你,不过佟叔叔先给你扎扎头发,这乱糟糟的可不像个小姑娘。” 就这样,扎头发的重任从虞承岿延续到佟夏至身上。 岁岁乖巧地坐在佟夏至大腿上,时不时舔舔嘴角,任由佟夏至折腾她细软的头发。 只是,自从她听到佟夏至说出美酒这两个字后,她的脑海便不断冒出一段白腾腾蒸汽的画面。 她模模糊糊中看到蒸汽的下方,一个银色小圆筒里源源不断地流出透明的水,有人拿着长长的直勺子舀起一勺水。砸吧砸吧嘴后,脸色通红地笑了起来。 她想跟系统说,但系统听了一半天,只觉得是岁岁肚子饿了,想吃包子了。 岁岁眉毛拧成一团,【可是统统哥哥,岁岁没有看到包子。是水呀,是透明的,没有颜色的水从一个小圆筒里流出来。】 系统哄着小孩儿似的重复道,【好好好,是水,是水。岁岁饿了就跟你爹爹说,你人还小,不能饿肚子,会长不高的。】 鸡鸣天亮,一座白雾缠绕的青山缓缓出现在岁岁眼前。 坐在马车里的虞承岿一手拽住岁岁的腰带,好让激动得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的岁岁别掉出去。 “爹爹你看,我们到啦!”马不停蹄地赶了两天路,岁岁只感觉她的小屁股都要坐麻了,还是又麻又疼。“岁岁终于不用坐马车了。” 第8章 岁岁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正看着兵书的虞承岿听到岁岁小小声的抱怨,先是嘴角上扬,而后又紧抿嘴唇,暗暗生怒。 要不是他中了毒,岁岁不用吃这一份苦。一想到之前佟夏至的话,虞承岿看向兵书的眼神里都夹杂着怒火。 两天前,虞承岿吩咐好手下去查毒糕点的由来后,便掀开帘子坐进车厢。 可能是想着岁岁在一旁,佟夏至话语不明,暗示道。“王爷,请恕属下无能。以属下的医术,没能查出这糕点里是何种毒药。想来除了属下的师傅,能制出此毒的必定是医术高明之人。” 佟夏至双眼盯着虞承岿,张口说道,“或许是许多医术高明之人。” 此话一出,正在给岁岁削果子吃虞承岿一怔,而后若无其事地将果子分成小块递给岁岁。“本王知道了。” 这天下,只有一个地方能同时豢养着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 只是不知,动手的是谁? “爹爹,爹爹。”岁岁撒娇地晃晃虞承岿的胳膊,“岁岁要下马车,找神医爷爷给爹爹解毒。爹爹帮帮岁岁吧。” 虞承岿压下心底的难过,将岁岁抱紧怀里。“好,我们这就走,爹爹带岁岁去找神医爷爷。” 这天下,总归还是有在乎他的人存在的。即使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她的感情依然这样真挚,纯洁。 云空山,连绵成片,其中好几座山峰都高耸入云。山峰顶常年雾气环绕,就像被白云笼罩住了一般。 山中崎岖难行,蛇虫鼠蚁众多,毒花毒草更是数之不尽。刚走到半路,虞承岿便心生后悔。 他悔的不是为了求见神医翻山越岭,而是不该答应带着岁岁一同冒险。 虞承岿见小路越来越难行,小路两旁长着的草木越来越鲜艳,未曾见过。他便不得不再次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宽大衣裳,囫囵吞枣似的将岁岁裹成个深蓝色的蝉蛹。 唯一好的是,现在虽然是八月,但山中凉爽,岁岁多裹几层。既能防中毒,又不会热得起痱子。 手脚皆束缚住的岁岁鼓着腮帮子,试图吹开正好挡在鼻尖上的碍眼衣袖。一鼓一瘪的,腮帮子都吹酸了,衣袖不仅没被吹开,反而挡得更严实了。 这下子,岁岁不得不开口求助虞承岿。“爹爹,岁岁不能呼吸了。” 虞承岿一低头,额头冒汗的岁岁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忙将衣袖移开,而后把岁岁竖着抱起来。 他擦拭着岁岁额头额头上的汗珠,一时心急手上劲儿大了,擦得岁岁额头泛红。“岁岁,这里已经能看到神医住的茅草屋屋顶了,你和侍卫在这里等着爹爹好不好?” 人小鬼大的岁岁像个老人一样,轻叹一口气。“岁岁就知道,爹爹肯定是嫌弃岁岁累赘了。” “没有,没有。”虞承岿将蝉蛹似的岁岁重新护在怀里,轻松地抱着岁岁行走在小路间。“岁岁这么轻,爹爹一口气都能抱起五个岁岁,哪里会嫌弃岁岁累赘呢?” “那为什么不让岁岁去呢?”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岁岁真诚地说道,“总是有坏人欺负爹爹,岁岁要保护爹爹。” 听到这话,虞承岿心头一暖。但山里的蛇虫鼠蚁毒性巨大,对于没有内力和自我防护能力的岁岁来说,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磨难。 虞承岿计上心头,对着领路的佟夏至说道,“这山中如此多危险,佟神医就没准备点解毒丸之类的带上吗?” 在准备摘下一朵橘红色毒花的佟夏至回过头,见虞承岿眼角看向岁岁,他心领神悟道,“多亏王爷提醒,要不然待会儿大家中了毒,倒是属下的疏忽了。来来来,大家都来领一颗药丸。记得含在嘴里,等身体察觉到不适,吞下去便能有奇效。” 虞承岿接过药丸,故意在岁岁面前晃悠一圈。 药丸有岁岁拇指大小,黑得发亮。隔着老远,岁岁都能闻到药丸上传出的苦味,她像只小鸭子一样,伸长脖子想要避开吃药丸。 就是那么凑巧,岁岁正好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大哥哥,刚含进嘴里便干呕起来。 “呕,呕。” 大哥哥想吐出来,神出鬼没的佟夏至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咕叽一声,岁岁眼睁睁看着那个大哥哥将药丸吞咽下去。大哥哥一时没准备好,呕得更剧烈了。 虞承岿见岁岁看完,眉间怯怯,满意地点点头。 他故意说道,“哎呀,看来不含在嘴里,直接吞下去也行。岁岁,你嘴小包不住,要不直接吃下去吧?” 岁岁双眼一闭,把像只小鸵鸟,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虞承岿结实的怀抱里。 虞承岿坏心地将药丸凑近到岁岁嘴边,岁岁隐隐尝到药丸上的苦味,脑袋埋得更深了。 “岁岁不要,岁岁不要。” “那可不行,岁岁要上山不是吗?要山上就要吃下这药丸。”虞承岿提高嗓音,找了助攻。“佟神医,岁岁不想吃药丸,能上山吗?” 佟夏至虽然觉得山上并没有危险,但他不会故意和虞承岿作对,便回道。“不行不行,不含药丸就上山,会中毒的。山中还有摸不着的瘴气,很是危险。” 虞承岿把岁岁从怀里挖出来,像个魔鬼一样劝说道,“岁岁你听,除非你不上山,要不然为了不中毒,这药丸是一定要吃下的。” 【统统哥哥,统统哥哥,救救岁岁啊!岁岁不想吃苦苦的药丸。】 系统:岁岁的启智药剂是统亲眼看着喝下的吧,怎么这么笨蛋呢? 【岁岁你忘了,统告诉过你,你百毒不侵的。别说是被毒蛇咬上一口,就算你把毒蛇整个吞下去,都不会有事情的。这药丸你不用吃。】 系统此话一出,岁岁精神一震。“岁岁不吃,岁岁百毒不侵,岁岁不怕的。” 虞承岿还以为岁岁是触底反弹,为了不吃药丸又想跟着他山上,这才胡言乱语。“岁岁不能胡闹,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要真是不想吃,爹爹让人把你送下山好不好?山下有烤肉,有饴糖,你想吃多少都有。” 岁岁一听,一口洁白的小牙齿立马咬在虞承岿衣领上。“布布,岁岁要尚去,岁岁不次,岁岁百毒布侵。” 正说得激动时,岁岁眼前缓缓爬过一只红得发亮的小虫子。小虫子有半个指甲盖大小,小小的身躯下是六条长着锯齿的腿,怎么看怎么不好招惹。 岁岁养在外祖母家时便时常吃不饱饭,真是饿极了,岁岁连鸡毛都啃过,一只颜色好看的小虫子显然并不能让她害怕。 虞承岿刚感觉到衣襟一松,正要继续利用药丸恐吓岁岁时,一低头,岁岁娇嫩的嘴唇中间,含着一只他从来没见过的小虫子。 虞承岿从来没有因为一只虫这么惊慌过,他立马将恐吓的事情抛诸脑后。大手掐住岁岁的下巴,用食指勾出小虫子。 脚下不停,直接往再次开始领路的佟夏至身边跑去。“佟神医,快来看看,岁岁吃虫子了。” 岁岁:我才不吃虫子呢,岁岁肚子饱饱的。岁岁只是想舔一舔而已。它看着就有剧毒,岁岁要证明,岁岁不用吃药丸,便能上山。 一行人立马停止前进,佟夏至接过虞承岿勾出来的小虫子,等看清后,下一瞬便扔了出去。“鬼虫!有微毒,碰之即伤。” “还好,还好只是微毒。”虞承岿心刚落下,正要说是不是吃下药丸便无事了。 就听到佟夏至后半句话,“毒性不大,但奇痒无比,没有解药可以缓解。”他缓缓看向虞承岿捏住虫子的两根手指。“王爷,你现在感觉如何?” 佟夏至不说还好,一说虞承岿便觉得指尖犹如五只小虫在啃咬。三个呼吸间,小虫增加到十只。 虞承岿就这么看着外表明显毫无变化的食指和大拇指,如往常一样,指腹被厚厚的茧覆盖。但即使有茧做保护,十个呼吸后,虞承岿也明显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奇痒,痒进皮肉里,痒进骨子里。 简直比一刀砍了手指更让人难以忍受,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怎么止痒,而是岁岁。 他在战场上厮杀,早已经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痛苦。可岁岁不同,她才两岁,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儿,如何能受得了呢。 “岁岁,岁岁,你没……”虞承岿担心的话语还没说完,便看到一脸平常的岁岁,还在咧着嘴笑。 “岁岁?你的嘴唇不痒吗?”虞承岿不可置信地问出口,往日里严肃的眼眸都睁大了,终于得见一抹他年幼时的无措。 岁岁笑嘻嘻地抿抿嘴唇,“岁岁不痒啊,岁岁没有舒服的地方。” 虞承岿看着岁岁嘴角甜滋滋的笑容,甚至在想,岁岁不是给痒疯癫了。“那你为何在笑?” “嘻嘻,岁岁没痒,不就能不吃药丸,不下山了吗?”岁岁说道,“爹爹,岁岁都说过了,岁岁百毒不侵嘛。爹爹就让岁岁上山一起找神医爷爷吧。” “不,不可能。”万万没想到,听到这话,最先破防的不是千方百计阻止岁岁上山的虞承岿,而是号称神医的佟夏至。 “这世上不可能有人百毒不侵,我师傅说过,即使身负深厚内力,最多是比普通人更为康健。这鬼虫之所以叫鬼虫,是因为我年幼时跟着师傅学习医术,曾故意地将此虫扔到一位大侠的身上。那位大侠久负盛名,他都没能忍住痒,你怎么能没事儿呢?” 佟夏至的吼声将虞承岿喊醒,是啊,岁岁身上为何有这么多谜团。 之前书房里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这几天相处时岁岁时不时突然蹦出来的言语,再加上今天鬼虫的事情。 虞承岿久久凝视着岁岁,不言不语。 但是他能感觉到岁岁的真诚和纯白,还有一颗一心一意为保护他的真心。 要不是岁岁刚进家门,便点明毒药的事情救他一命,虞承岿真的会怀疑,怀疑岁岁是哪位神人培养出来,派到他身边的卧底。 回头想来,要真能培养出如此与众不同,独步天下的卧底,又何必往他身边送。他的盛名虽然传扬天下,到底比不得那个皇位上的人重要。 岁岁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虞承岿因为震惊而摊开的手臂渐渐收拢,他不该怀疑岁岁的。 “爹爹,佟叔叔怎么了?佟叔叔为什么跑得远远地看着岁岁?”风暴中心的岁岁一无所知,甚至好心地提醒道。“佟叔叔的掌心痒痒吗?吃下黑药丸会好吗?” 虞承岿回过神,环视一周。 还好,这次能带出来的侍卫都是由暗卫首领张英千挑万选出来,忠心于他本人的属下。这样一来,倒不必担心岁岁百毒不侵的秘密被传扬开。 虞承岿将视线放到正在发疯的佟夏至身上,眼神锐利,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暗藏着冷意。“林踪,你去安抚安抚佟神医。岁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两岁孩子,不值得他这么另眼相待。” 一直默默跟在虞承岿身后的林踪双手一拱,“是,王爷。” “记得带上你的剑,前方道路难行,你得保护好佟神医才对。” 第9章 她,好像闯祸了。 林踪握紧手中的剑柄,只是一个呼气,便应下了这次的差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虞承岿怀里撒娇要跟着上山去的岁岁。 自从佟夏至入府开始,比起林奇的神出鬼没,一直跟在虞承岿身边行事的林踪自然和佟夏至有更多接触。两人甚至引以为好友。 只是,若将佟夏至和虞承岿放在一起,自然是虞承岿的命令重要。若是佟夏至此次不能保守秘密,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将佟夏至的命留在这云空山里。 他会迟疑,是因为虞承岿身上的毒目前只有银百针才能解。若是杀了佟夏至,秘密是保住了。但银百针得知后,还会为虞承岿解毒吗? 林踪将视线从岁岁身上收回,一步步走向还一无所知的佟夏至。 虞承岿的命令他向来不会违抗,哪怕这个命令会伤害到虞承岿自己。他照样会执行到底。 此起彼伏的清脆鸟鸣声在山间响起,一行人在沉默中行进在小路上。 裹得严严实实,不用艰难赶路的岁岁很快便在虞承岿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听到的便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佟夏至你出息了,你有靠山就来威胁你师父是不是?你个忘恩负义,数典忘祖的家伙,当初老夫就不该把你从山脚下捡回来!” 佟夏至缩了缩脖子,语气都矮上几分。“师傅,王爷是真心……” “真心!真心个狗屁!” 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外,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腰间配着擦拭得发亮的利剑。像是一只只被驯服的野狼群,站在只有他们腰间高的,歪歪扭扭并没有防敌能力的篱笆墙外,任打任骂。 隔着一个小院,房门大开的茅草屋正中央,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袍老人背对着众人。老人头发花白,身形瘦削,但嗓门大大地跟佟夏至吼着。 “他真心老夫就得给他看病不成,怎么?他要是八抬大轿真心求娶,老夫还得嫁个他!想得美,一群小畜生,无事献殷勤。老夫是那么好忽悠的吗?” 壮汉们偷摸抬头开了虞承岿一眼,就连方才还因为林踪的胁迫而生气的佟夏至都回过头看了虞承岿的脸色。 毫无变化,即使听到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子如此说话,虞承岿脸上都没有半分难看。 甚至在和佟夏至的目光相撞时,他还能安抚似地对着佟夏至笑了笑。“无妨,我们慢慢来就是了。” 佟夏至的脖子缩了又缩,就跟只乌龟一样,恨不能躲进他自己的龟壳里。他现在是站在师傅和王爷中间,里外不是人啊。 佟夏至跟银白针在低声下气地解释,虞承岿的拜访并没有强迫的意思,只是想让银百针出手把把脉。 银百针当然不相信什么只是把把脉的鬼话,反正门外的人进不来,他就放开了骂。直骂得佟夏至弯下了腰,语气越来越弱。 爬到山上时,岁岁双眼闭得紧紧的。虞承岿知道这次会受到刁难,便让人在一处干净的大石头上铺上小被子。见岁岁四周风声响起,他还命人给岁岁支上了一个简单的棚子挡风。 岁岁从棚子里探出头来,正是银百针骂得最凶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试图爬下大石头的岁岁。 【统统哥哥,这个声音大的老爷爷就是能治好爹爹的人吗?】岁岁垫起脚尖,努力从人缝里往里看,可惜壮汉们挡得严严实实,她连银百针的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是啊。】系统见岁岁想看便为岁岁出主意道,【岁岁你从右边走,茅草屋后面有个老鼠洞,能让你看到他长什么样。】 岁岁闻言,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只是才踏出一步,她想起什么来,问了一句。【统统哥哥,右边是哪边?】 系统再次翻找记忆,统开始怀疑那个启智药剂是不是过期了。【哎——,你用哪个手吃饭,哪个手就是右手。】 【哦哦,原来是这边。】 岁岁转个身,跟随系统的指示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茅草屋后的老鼠洞。 银百针的茅草屋真就只由几根竹子和一层层茅草搭成,岁岁比了比老鼠洞的高度,一屁股坐到地上。为了看清楚屋里的场景,岁岁硬是将她的小腰挤出两层肉来,弯着腰,眯上左眼往里看去。 敞开的大门为堂屋带来光亮,岁岁一眼便看到一个正捧着竹簸箕的老人。 老人就是银百针,一撮足足长到胸口的白胡须随着银百针的怒吼而飘动。他一面对着竹簸箕里的黑疙瘩挑挑拣拣,一面继续吼着佟夏至。 “你当初下山时不是说,不闯出一方天地便不回来见老夫吗?怎么,你都能勾搭上王爷了,求人办事就这么空口无凭地求人?这么抠门?” 勾搭!佟夏至胸中的一口气好险出不来。他是卖艺不卖身的……呸呸呸,他是正经干活的,怎么就勾搭了! 反倒是虞承岿,波澜不惊地让人打开一个个精美的木盒。“我将府里的药材带来了一部分,都在这里了,献给神医。” 装满一整个匣子的虎骨。百年人参,根须完整地摊开来展示。甚至还有一大箱子沉甸甸的金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佟夏至忙将大箱子盖上,“王爷,这些都用不上。我师傅他老人家不喜欢这么身外物。” 虞承岿:身外物?你是在开玩笑吗?还有人不喜欢金钱。还有大夫会不喜欢药材? 而后,虞承岿便见佟夏至将他收集来的酒罐一个个打开,还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折扇,对着屋里扇了起来。 淳厚的酒香跨过院子,飘到银百针身边。 原本百无聊奈地收拾着药材的银百针深吸一口气,酒香入肺,心旷神怡。 银百针乐了,不过他一想到虞承岿是王爷,知道要是他出山治病必定会惹上麻烦。 他啊,最讨厌的便是麻烦。 “就这!”银百针压下得到美酒的欢喜,嫌弃道,“还是堂堂王爷呢,就这两坛酒还敢献上来,看不起谁呢?佟夏至,你这混得不怎么样啊!” 佟夏至在屋外急得不行,这是他下山后第一次回到云空山,若是连美酒都不能请动银百针,虞承岿可真就没救了。 “师傅,我的好师傅。这是徒儿从下山开始,千辛万苦为师傅您老人家收集起来的,绝对都是盛安国难得一见的好酒,皇宫里都不见得能喝到比这更好的了。” 酒香随着两人的说话,盈满了整个茅草屋。 墙角的岁岁吸了吸鼻子,淡淡的酒香让她眼前一闪。她看到了一幅觥筹交错的场景,圆圆的桌子上,竟然能一同坐下三十人。桌子上有一层透明的东西,上面摆放着美味佳肴,冒着热气的菜碟居然在自动转圈。 有人招呼着吃喝,岁岁深深嗅上一口。饭菜的香气中,有一股比眼前的酒香更加浓烈的酒气。 是浓郁的粮食香气,扑鼻而来。只是闻上一口,便好像能醉人一样。 岁岁像是被人蛊惑了般,回忆着脑海中的酒味,“撒谎,明明还有更好的酒!” 酒就是银百针的诱捕器,之前岁岁迈着步伐躲在老鼠洞后时,银百针是半分响动都没有听到。现在岁岁一句小小的嘟囔,他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银百针望向墙角,那里有他熟悉的老鼠洞。但此刻,老鼠洞让什么东西挡住了,不见光亮。 他走了过去,一个大眼睛出现在老鼠洞里。他都靠近这么许多,大眼睛像是让人定住了一样,目不转睛。 “这酒香你闻着不好?” 【岁岁,岁岁。你在做什么呢?银百针发现你了,赶紧跑啊!】 系统的喊声叫醒了岁岁,岁岁眨眨眼醒了过来。入目的是趴在地上,死死盯着她问话的银百针。苍老而皱巴的皮肤,沟壑纵横,冷不丁瞧去很是吓人。 就在系统以为岁岁要害怕地叫出声时,岁岁反倒平静地回了话,“是啊,岁岁闻过更香的酒。比这个酒还刺鼻呢。度数比这几罐子酒高多了。” 岁岁说完,自己先问出了声。“嗯?什么是度数?” “对啊,什么是度数?” 脚麻的岁岁迷迷糊糊地远离老鼠洞,“对哦,什么是度数呢?” 银百针见岁岁要起身,只以为岁岁要离开,一拳头撞碎老鼠洞,拎着岁岁的衣领,硬生生将岁岁从屋外拽到屋里来。 猝不及防地糟人揪住,岁岁吓了一大跳。“啊,爹爹!” “岁岁!”虞承岿听到茅草屋的传出岁岁的叫声,耳边又响起林踪的疑惑,“小姐不见了。” 虞承岿之前的泰然自若瞬间消失不见,他一脚踹开本就不坚固的竹门。没有了要治病的顾忌,一心只想着不能让岁岁受到伤害。 而后视敞开的大门于无物,蛮力撞开茅草做的房墙,就这么顶着一脑袋的稻草出现在岁岁面前,犹如天神下凡。 “岁岁,你没事儿吧!”虞承岿一把将银百针手里的岁岁抢过来,焦急问道。 岁岁吐掉因为虞承岿而蹦进嘴里的碎稻草,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哇,爹爹,你好像骑着白马的王子啊,咻一下就来救岁岁了。” 见岁岁的小脸蛋上只有欢喜没有痛苦,虞承岿这才放下心来。“爹爹是王爷,不是王子。岁岁你怎么在这里?爹爹不是把你安置在石头上睡觉吗?” “岁岁想看看神医爷爷长什么样子,所以就……所以就……”岁岁说到一半,看到了虞承岿在墙上撞出来的大洞,她回头看一眼神色不明的银百针,心虚使她再不敢开口。 她,好像闯祸了。 第10章 神医爷爷,你一定能把爹爹治好吗? 林踪推开早已经抽出剑护在虞承岿身后的侍卫们,站定在虞承岿身边后禀告。 “王爷,属下查看了一番。是小姐醒后绕着围墙一路走到了茅草屋后。右边围墙只有小姐一个人的脚印。” 言下之意,是岁岁自己送上门的,没有人引诱,强迫。 此事发生之后,原本站在虞承岿和银百针中间左右为难的佟夏至听到此话,塌下去的腰杆立马挺直。 左右环顾之后,佟夏至见几人都没受伤,岁岁完好无损。想起之前虞承岿让林踪带来的威胁,他脑子一热,就想让虞承岿出出血。 谁让虞承岿敢如此不信任他! 只是佟夏至刚要站出去,话还没开口,便在猝不及防间让他护在身后的银百针‘偷袭’了。 “一边去!” 没有预料到威胁还能从身后出来,银百针一个屁股蹲摔倒在地上。 岁岁奶声奶气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啊,佟叔叔!林踪哥哥你快帮帮佟叔叔吧。” 听到岁岁的吩咐,林踪脚步一动。他和佟夏至两人是朋友,自然想拉人。只是岁岁的吩咐,他该不该应下? 林踪朝着虞承岿看去,见虞承岿不出声,他便知道了。 虽然岁岁才入府几日,但有了虞承岿的态度在,从今以后岁岁便是府里正经的主子。不知她有什么本事,还能越过虞承岿发布命令,且得到虞承岿的默认。 “是,小姐。”林踪做事死板,在明确岁岁的地位后,立马拱手回道。 岁岁大眼睛里装着困惑,“岁岁叫岁岁哦。” 虞承岿单手抱着岁岁,一只手捡下岁岁身上粘住的稻草碎屑。 “岁岁你是我虞承岿的亲生女儿,自然就是林踪口中的小姐了。岁岁乖,等到日后,爹爹为你请封县主,便不会有人敢再欺负你了。” 岁岁不知道虞承岿这两句话的分量,反倒是银百针看向父女两人。 这是在点他呢? 银百针胡子一捋,眉毛一挑。用老顽固的调调说道,“怎么?她就算是县主,还能治老夫的罪不成?” 此话一出,虞承岿的注意力总算是从岁岁身上转移到银百针身上。纵使有事相求,他都是不愿委屈岁岁的。 “岁岁年幼贪玩,只是好奇瞧瞧而已。神医何至于将两岁的稚子硬生生从屋外撞进屋内?” “撞?”银百针双臂一打开,一手指着墙角只有齐膝高的洞,一手指着虞承岿背后快破到房顶的窟窿。 “到底是谁在撞?老夫医者仁心,只是看一眼便知道,这叫岁岁的娃娃没有半点儿不适。但老夫这一日一日,流汗啃馒头才亲手搭起来的茅草屋,可是结结实实地坏成了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佟夏至:什么!师傅啊,你回头看看你最爱的关门弟子吧。人怎么能贪心成这样,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抢走了徒弟的功劳。 岁岁:呜呜呜,岁岁的错,这房子很贵吗?岁岁能赔得起吗? 虞承岿:这到底是高高在上的神医,还是闹市里的破皮无赖。岁岁都吓到了,他还在说茅草屋的事情。 银百针:书到用时方恨少,成天读医术,害得老夫都不知道怎么坑人了。 “神医爷爷别生气,岁岁赔。”岁岁小嘴嘟嘟,在她身上摸了一圈都没摸到钱财出来。这下,她是真要哭了。 那个窟窿这么大,岁岁赔不起! 她刚要求救虞承岿,一支宝蓝色的香囊便出现在眼前,是林踪递过来的。“小姐,这里有一百两碎银,尽够了。” “够了?” “是小姐,够了。” 正矜持着没出手,想要享受岁岁撒娇的虞承岿瞥了一眼多事的林踪。从怀里掏出薄薄的一个香囊。“爹爹这里有,岁岁想用多少都可以。” 一轻一重的两个钱袋,让岁岁破涕为笑。“神医爷爷,岁岁赔。” 银百针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他是差钱用的人吗?他只是想要点儿美酒喝而已。“这些不够。” “不,不够?”岁岁尴尬地看向虞承岿,“爹爹。” 虞承岿:“这里一共有三千一百两,神医若是觉得不够,本王现在立马让人将窟窿修好,保证和之前一模一样。” ‘本王’两个字一出来,一直在看戏的佟夏至便察觉到危险。他扯了扯银百针的衣角,“师傅,够了,够了。” 银百针好歹是亲手养大佟夏至的人,即使两人没有多余交流,他都能听出来,这是在叫他适可而止呢。 可银百针哪里是想要钱,他一个埋土到头顶的糟老头子,拿了钱还能用得上多少不成?他只是对岁岁之前说的美酒感兴趣。 岁岁才两岁,她能提到的美酒,自然是从虞承岿这个王爷身边闻到的。 银百针见虞承岿身后的侍卫正要动手修茅草屋,终于忍不住道。 “行了,赔我一坛子你武王府的美酒就成。老夫不多要,只要你们将小家伙说的什么度数更高的酒给老夫送来,这茅草屋便不用修了。通风,凉快。” 虞承岿不解,岁岁才刚进府,她从哪里闻到的酒香?只是银百针已经不再胡搅蛮缠,他自然要顺坡而下。 “我……” “不行。”岁岁听着系统的提醒,一巴掌捂住虞承岿正要答应下来的嘴。“岁岁赔钱。” 此时的岁岁就是一只粉嫩的刺猬,虽然刺还是柔软的,但遇到想保护的人时,她还是努力绷紧,学着大人的模样和银百针谈判起来。 “岁岁给神医爷爷一百两银子修茅草屋。”岁岁将钱袋递给林踪,小眼神示意他赶紧拿过去。不等银百针拒绝,岁岁便接着说道,“岁岁给神医爷爷找美酒,神医爷爷给爹爹治病。” 银百针笑而不语,这小家伙有些智慧,只是才一坛子美酒就想让他屈服,未免太过轻松。 【岁岁,一坛子酒太少了,你看神医的神态。他这是满意你提出的交换条件,但又不满足。觉得条件太少了,他吃亏呢。】 【那怎么办?要是岁岁说多了,爹爹找不到那么多怎么办呐?神医爷爷一生气,爹爹就没人能治好了。】 系统没有提醒岁岁,它之前说的能找主系统帮忙的事情。 毕竟岁岁是生活在这个朝代的人,以后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它没有那么多筹码可用,可以的话,它自然想将不多的机会用在岁岁身上。 【哎,要是岁岁你之前能觉醒前世记忆就好了,说不定就能……就能……】话说到这里,系统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追问起来。【岁岁,你之前说的脸通红,舀水喝的那个事情你再跟我说一遍。】 茅草屋里,见岁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发呆不说话。 银百针望向虞承岿,“王爷,你说呢?” “剑西州冬季苦寒,要说我军中什么最多,那自然是各类烈酒。” 银百针打断与虞承岿的话,“别拿那些掺水的假货来糊弄老夫。” 虞承岿倒没生气,只是继续开口。“自然,这全天下最好的酒都在皇宫里。只是神医亦知晓,此地离定安城路程遥远,若是等酒送到手里,我这毒怕是……” 银百针并没有废话,几步走过去,先将抬头看他的岁岁抱进林踪怀里。 几息过后,才探手诊脉。“无碍,只要不再中招,有老夫的徒弟在你身边护着,你还能活个一年半载。足够老夫品尝到美酒了。” 这下,虞承岿是真笑了,笑得开怀。一年半,即使不能解毒,他都能安排好一切了。“好,那神医便等着,等着本王带来美酒。” 第一次与幼崽如此亲近的林踪四肢如同被冻住一样,一动不敢动地抬着岁岁。 岁岁和系统说完话,小手熟练地搭在林踪脖颈上,惊得林踪呼吸都停止了。 “神医爷爷,要是有好酒,你一定能把爹爹治好吗?” “五成。此毒自前朝消失后,老夫只是在偶然间得到过一份。医治方法是有,只是此毒深入骨髓,医治过程简单,却凶险万分。即便是老夫亲自出手,也只有五成把握。”一说到医治病人,银百针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庄重严肃,不见之前的吊儿郎当。 银百针的话在岁岁心里转了又转,虞承岿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乐呵呵地笑开来。 比起来时的路,得到银百针亲口承认有五成把握能解毒的承诺,虞承岿肩头的担子已经卸下了许多。他不愿幼小的岁岁思考本应该由他来做的事情,便故意戳了戳岁岁的腮帮子。 “岁岁回府后,是想自己一个人住,还是想跟着你的娘亲一起住?” 第11章 刺杀:王爷,有人埋伏! 这里的娘亲自然不是岁岁的亲娘,是生下了庶子虞平敦的郭侍妾。岁岁要代替虞平敦去见太后的人,自然要提早做准备。 “外祖母说,岁岁的娘亲嫁人了。”岁岁期待地望向虞承岿,“岁岁真的能看到娘亲吗?” 金钱是万能的,在没有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林奇使用金钱的引诱法,让瘸五叔将岁岁的情况倒了个干干净净。 岁岁原本姓于,叫于岁岁。她的亲娘是宫里的宫女,听说岁岁是她亲娘和侍卫苟且生下的孩子。 原本于家是不愿意养着被宫女偷摸带出来的岁岁,只是宫女每个月有几两银子,于家为了能得到岁岁亲娘的月例,咬牙养了岁岁。 为了能将岁岁亲娘未婚先孕的丢人事儿瞒住,岁岁从小便没出过门,走得最远的便是于家的院子。于家人不愿在岁岁身上多花心思,又不想岁岁亲娘起疑。 吃喝上克扣着,而后将岁岁长久养在屋子里。这样一来,若是岁岁亲娘问起,于家人便会说,岁岁是天生养不胖,可他们将人照顾得很好,白白净净的。 等到岁岁亲娘到年岁出宫后,于家人先是将岁岁亲娘嫁给了个老鳏夫,后脚便将岁岁卖给了瘸五叔。 一向强硬的虞承岿心里生出几分疼,他越发熟练地将岁岁搂进怀里。“自然,岁岁的娘亲温柔漂亮,最是疼爱岁岁了。” 岁岁欢呼雀跃,“好耶,岁岁要看到娘亲了。” 就在虞承岿默认岁岁想去和郭侍妾一起睡时,耳边响起岁岁忐忑不安的话语,“爹爹,岁岁可以不跟娘亲睡,跟爹爹一起睡吗?” “岁岁你不喜欢娘亲吗?” “喜欢,喜欢。岁岁喜欢。”岁岁赶忙说道,“只是岁岁怕娘亲不喜欢岁岁,外祖母从来不和岁岁一起睡。爹爹,可以吗?” 虞承岿摸了摸岁岁头顶的小揪揪,那是他扎的。比起刚来时只能扎住几十根头发,现在的小揪揪已经能耀武扬威地长时间站立在岁岁头顶了。 “好,跟爹爹一起睡。”虞承岿想了想说道,“等回府了,爹爹让岁岁和娘亲先见上一面,娘亲一定会喜欢岁岁的,最喜欢最喜欢岁岁。” “好……不好不好!”想起什么,岁岁捂住嘴。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说话吞吞吐吐。“岁岁,岁岁……我……” 虞承岿心疼岁岁,他主动开口替岁岁解围。“那我们慢慢来,等日后岁岁想见娘亲了,和爹爹说,爹爹带你去。” 马车越靠近白平城,便越发平稳。岁岁自以为悄摸摸的,瞥了虞承岿一眼又一眼。 虞承岿手握着信件,面上不动如风。 他当然能看出岁岁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了他,毕竟岁岁人小,不懂得掩饰。但他不愿意强迫岁岁,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岁岁自己告诉他。 岁岁张了张嘴,用她暖得冒汗的小手抓住虞承岿的小拇指,小狗狗般星眸望向虞承岿,里面还有试图瞒着人去偷摸干坏事儿的窘迫。“爹爹,岁岁有一个秘密没跟爹爹说。” 虞承岿郑重其事地将信件放到一旁,倾听起来。“什么事?” “岁岁是因为能做出更好的美酒,才会在茅草屋里抢话说的。爹爹别生气,岁岁不是故意的。”生怕虞承岿生气,岁岁连停顿都没有,一口气说道。 虞承岿的倾听戛然而止,他甚至怀疑是他自己耳朵坏了。“岁岁你说什么?你会酿酒?” “酿酒?什么是酿酒。”岁岁问出口来,先回答的是她脑海里的系统。 【酿酒就是会做酒的意思。】 “哦,是啊。岁岁会酿酒。” 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和以前一样。明明虞承岿还没来得及为岁岁解释什么是酿酒,她就忽然明白了,好像是有人偷偷在她耳边跟她说悄悄话一样。 虞承岿心头的疑虑越来越重,但没忘记他在跟岁岁说话。“岁岁这么小就会酿酒了?难道是天赋异禀,在家里学会的吗?” 【嘿,虞承岿真是好心,连理由都为岁岁你找好了。】 岁岁与荣有焉,【爹爹是最好的爹爹。】 “是啊是啊。”岁岁没察觉到不对,自信地说道。 虞承岿喉结一紧,深深凝望着岁岁。他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又似乎问不出什么。 之前林奇汇报从瘸五叔那里得到的岁岁身世时,曾经提过一嘴。岁岁的外祖家是普普通通,靠着种地为生的村民,地里刨食的。和酿酒差了十万八千里。 岁岁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强行压下心底的疑虑,哄道,“这样啊?岁岁真厉害,那爹爹就等着岁岁酿出美酒了。岁岁的美酒能请来神医的话,岁岁便是又救了爹爹一次。岁岁真是爹爹的小福星。” 话音刚落,接踵而至的不是岁岁得到夸奖的欢呼,而是林踪的高声警惕和突然窜进马车的暗卫首领张英。 林踪:“王爷,有人埋伏!保护好王爷!” 寻常身形的张英站在马车门口,把空隙挡了个结结实实。有人若想要伤害到虞承岿,就只能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什么秘密,什么隐瞒。虞承岿统统抛诸脑后,他一把将岁岁藏到身后,波澜不惊道。“岁岁乖,自己先玩会儿。爹爹有事要忙。” “爹爹!” 岁岁脑袋刚冒头,便让虞承岿重新按回到身后。“别怕,爹爹在。在爹爹身后躲好,爹爹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 虞承岿侧耳倾听,问向背对着他的张英。“外面什么情况,可能看出来者是谁?” 马车外厮杀的声音四起,刀剑相加,叮叮当当地不绝于耳。 张英掌心握着柳叶形的锋利刀片,站在马车上,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主子,看身形和武功,是青云国的皇家暗卫。” “青云国?”虞承岿回想起林奇送过来的信件,令岁岁中毒吐血的沉眠顺着菜农的线索往下查,便是查到了青云国身上。 现在看来,该是青云国人发现菜农不见,反应过来后,拼死一搏。 【统统哥哥,林奇哥哥能打赢坏人吗?】 系统察看着战场,为岁岁转诉着。【能,你林奇哥哥刚将坏人的胳膊砍下来。】 岁岁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系统说道,【岁岁站起来!】 系统莫名其妙的要求在岁岁这里总会得到实现,岁岁连犹豫都没有,拉着虞承岿的后背便站起来。 虞承岿察觉到背上传来的拉扯,以为是岁岁在害怕。他侧过身去,正想安慰两句。 破空之声传来,是箭矢! “岁岁!” 拉箭的人藏在五十米之外的大树上,高高拱起的肌肉绷得袖管紧紧的,呼吸平稳得如同静谧的湖面。 为了能刺杀成功,避免让武功高强的虞承岿躲过此箭。他在射出箭矢之前,甚至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到马车上过。 眼看着两路人马陷入酣战,男人聆听着战场上的响动,回想起最开始时马车停下的方向。丹田一沉,双臂高抬。勾弦,放箭,一气呵成。 系统都只来得及喊上一句‘岁岁站起来’,就更别说虞承岿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的箭矢划破时空,打破马车,直直射向躲在他后背的岁岁,只有两岁,身形单薄,毫无反抗之力的岁岁。 “岁岁!谁敢!” 箭矢插到岁岁身上,虞承岿抱住岁岁往后一退。都来不及查看,便撕下衣摆将岁岁连着箭矢捆绑得严严实实,生怕因为一点儿波动,让岁岁中箭的伤口加深。 往日里的运筹帷幄全都消失不见,虞承岿怒目圆瞪,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染上血红。“张英,给本王杀了他!” 接到命令的张英脚下轻点,朝着箭矢来时的方向一跃而去。 林踪听到虞承岿撕破嗓子的怒吼,深觉不妙。“保护好王爷!” 虞承岿的怒火让马车外的侍卫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虞承岿就是剑西州的定海神针,他们尸骨无存都是无所谓的,虞承岿可万万不能出事。 厮杀的声音愈发响亮,周围的一切都陷入嘈杂之中。以至于岁岁一连叫喊了好几声,才将陷入‘青云国的人都该死,竟敢伤害岁岁。都该死!’的愤恨情绪中的虞承岿叫醒。 “爹爹。” “岁岁,岁岁!”虞承岿双手颤抖着翻找起马车里伤药,身处边疆,伤药是虞承岿身边常备的。“别怕别怕,爹爹带你回去找神医,他不会让你有事的。” 虞承岿丝毫不敢想象,破空而来的箭矢能将岁岁伤成何等模样。 想着好些年没和师傅银百针团聚了,佟夏至在虞承岿一行人离开时便主动提出他要三天后再回去。 眼下,虞承岿都开始责怪起云空山上什么都不知道的佟夏至。为什么佟夏至不跟着一起回去,若是佟夏至在,岁岁……岁岁? “岁岁?”虞承岿伸出去的掌心中倒满药粉,他快速移开压住在岁岁伤口上的左手,右手正要将药粉往上敷去,看到了什么,他震惊在原地。 “……,岁岁,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12章 虞承岿傻了,他好像是眼花了。 虞承岿原以为他松开左手后,会看到岁岁被贯穿的胸口,血流如涌的伤口。但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完好无损,一切都完好无损。不,不能说完好无损,那支箭矢有成功射穿岁岁胸口的衣裳。 岁岁还是有损失的,不,这到底叫什么损失。那么大一支箭射过来,就造成了这样的伤害? 虞承岿傻了,他好像是眼花了。要不然这么锋利的箭矢,能击碎马车的箭矢,为何连岁岁的皮都没能刺穿? 虞承岿不信邪地将岁岁胸口的箭矢扔出去,药粉撒了一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他不顾飘进眼睛里的药粉,眼眸让刺激出来的泪水打湿,再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 没有,真的一点儿伤都没有! 药粉扑到岁岁脸上,她实在没忍住打两个喷嚏。“阿嚏,阿嚏。” 虞承岿精神恍惚地将岁岁的衣裳重新穿好,“岁岁,你……你怎么?” 他要怎么问?问她为什么没有受伤,难道他希望不就是岁岁不受伤吗?虞承岿将四周的一切屏蔽,岁岁都没能将他叫醒。 【统统哥哥,爹爹怎么了?】 系统忍不住笑出声来,带着嘲笑的意味。【叫他派人监视你,吓着了吧,活该!】 出发前,虞承岿让暗卫在暗地里监视岁岁的事情,系统不是不知道。 只是它是客观存在的,岁岁又还小。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即使它随时提醒岁岁别露馅,那也是不可能的。 虞承岿能掌管二十万大军,将青云国打得屁滚尿流,甚至能被主系统选中作为宿主。那他就不是一个随意能忽悠过去的人。 既然隐瞒不住,不如放开了干!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看吧,他就恍惚了半刻钟不到,便自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虞承岿难得紧张,他舔舐着嘴角,再三斟酌后将保护在四周的暗卫赶走。低声问道,“岁岁,你是不是上面的人?” 担心岁岁看不懂,虞承岿指了指马车窗户外的蓝天白云。 【岁岁,快承认!只要你认了,虞承岿就永远是你爹爹,是你最可靠的大腿,皇帝都打不散的那种!】 岁岁听到系统的指示,撒谎的她说话含含糊糊,“嗯,哦,是吧。” “你是天上的……” “王爷,刺客都清除干净了。” 林踪的话打断了虞承岿,此时的虞承岿不知是激动还是让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撞昏了头。他随意嗯上两声。 等到一切都归于平静,虞承岿和岁岁隔着马车厢里一个小小的过道,一言不发。 岁岁的心砰砰直跳,她第一次不相信系统的话,踌躇间开口道。“爹爹,你不要岁岁了吗?” 虞承岿听出来岁岁话语里的不安,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在他身边,他疼爱的,普通的,只有两岁大的稚子居然是天上的小神仙。 这个馅饼太重了,砸得虞承岿头晕眼花。 岁岁根本没给虞承岿留足反应的时间,她听不到虞承岿的回答,眼泪哗啦啦地便掉落下来。“爹爹,岁岁要爹爹。” “别哭别哭!”岁岁眼泪一落,虞承岿便溃不成军。他这一颗老父亲的心啊,融化了。“要,爹爹要岁岁。” 回程的路如同傍晚的夕阳,转瞬即逝。 虞承岿为避免其他人察觉到岁岁的身份,这回来的一路上,对着岁岁千叮咛万嘱咐。 说得岁岁双眼直冒星星,不等回到将军府,岁岁便在虞承岿怀里睡得跟一只小猪一样,就差打呼噜了。 管家杨念乡站在门口迎接虞承岿。见比起出门前,虞承岿与岁岁之间的感情瞧着好像更深了。 他忙阻止身后下人的问安,免得打扰到岁岁的安眠。果然,虞承岿见他如此行事,不仅没有怪罪,反而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杨念乡晕乎乎地跟在虞承岿身后,往平日里休憩的观鹤院而去。他不懂,为何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便能得到虞承岿的赞赏。 想不清楚的他瞟了一眼虞承岿怀里的岁岁,恍然大悟。这女娃娃日后是当真惹不得了,得供着。 卧房内,杨念乡早已经让人备好祛暑气的绿豆汤。硕大的冰盆旁,一个下人缓慢地摇着扇子,好让屋内显得没那么燥热。 虞承岿拉过薄被一角,将岁岁圆圆的肚脐盖住。见岁岁没有醒来,他这才安心地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林奇将近几日查到的消息一一禀告。 早在路上遭遇到刺杀时,虞承岿便已经有预料,“所以府内下毒的是青云国人,刺杀只是他们的最后反扑?” “是,王爷。” “马车那次是?”虞承岿淡然的面色中夹杂着一抹伤心,他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答案会正中他心中的猜想。 林奇反倒没有虞承岿的顾虑,只是老老实实将查到的线索告知。 “王爷,马车那次下毒是我们从定安城中找来的糕点厨子下的。只是还没等属下等人得到王爷传回的遇刺消息,管家便已经告诉我们,糕点厨子服毒自杀的事情了。” “据说,在我们将菜农羁押后。被放出来的三个糕点厨子便先后生病不能做事,只剩下那个自杀的,这才让他轻易得手。” “没查到是谁下的手?” “没有,现在只知道厨子是定安城的人,具体受谁指使,还没有线索。”林奇说完后,反倒担忧地看了虞承岿一眼。 他是知道的,虞承岿在亲情面前多有退让,只是因为虞承岿将血缘关系看得格外重。 果然,此话一出,他看着虞承岿吐出一口浊气。就好像明明是猜到了答案是什么,但还是愿意继续自我欺骗,哪怕是片刻时间。 林奇退下后,门外的杨念乡便走了进来。 他高而尖细的嗓音把虞承岿从回忆拉到现实,虞承岿不解,“你有何事?” 杨念乡虽是太监,但在管家方面深受虞承岿重视。虞承岿一年中长时间待在边疆,为了给王妃尊重,他从不许后院的小妾参与将军府的管家之事。 于是,便把管家之权全部交给了杨念乡。往日里,杨念乡兢兢业业,很少会因为府中之事来打扰他。 “王爷,奴才为岁岁小姐找了几个伺候的人,是不是让岁岁小姐亲自选选?”杨念乡头也没抬地说道,“后院已经安排好岁岁小姐的住处,这几日奴才已经命人收拾出来了。只是小姐总归是姑娘,与……不一样。奴才想着若是小姐不满意,奴才好让人赶紧去重新规整。” 自从决定李代桃僵之后,府中便没有人敢于提及虞平敦此人。免得日后让太后的人抓包,功亏一篑。 一说到岁岁的事情,虞承岿瞬间便将马车下毒之事抛诸脑后。“岁岁和我一起住,你让人将准备好的东西都送到观鹤院去。至于伺候的人……” 虞承岿想起岁岁的身份,挥挥手让杨念乡退下,只说他自有安排。 等到岁岁一觉醒来,已经到下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前几天虽然是在路上奔波,但有佟夏至照顾、调理身体。本就经过药剂改变的岁岁,身上反倒是长出了不少肉。 刚睡醒的岁岁下意识哼哼唧唧,绯红的小脸蛋上汗湿一片。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圆葱似的五根手指便到处抓着。“爹爹,爹爹。” 将事务移到寝室小榻上处理的虞承岿瞬间从专注中清醒,想着岁岁小神仙的身份,虞承岿放心不下,只能亲自守着她。“我在。” 能将二十斤大刀舞得虎虎生威的镇国大将军,此时如同春风拂过花叶,温柔极了。他拧干帕子,给岁岁擦拭着小手。 冰凉凉的触感,成功让岁岁清醒过来。一看到虞承岿,岁岁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明艳大方。“爹爹!爹爹抱!” “好,肚子饿没?想吃什么,爹爹让底下人去准备。” 一听到吃能好吃的,岁岁隐隐可见的双下巴更明显了一分,她立马高声说道,“鸡腿,鸡腿,岁岁想吃鸡腿!” “好,爹爹让人去弄。”虞承岿说道,“这一脑门汗,我让人帮你换身衣服去,免得着凉。” 观鹤院传膳的事情很快传到后院,丫鬟冬生得到消息脚下飞快地跑进听雨轩。 “主子主子。”冬生大喘气,跑到郭侍妾郭余花面前,抓着她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郭余花脾气好,将放凉的茶水递给了冬生,温温柔柔地说道,“冬生你别急,先喝口水缓缓。” 冬生如同牛嚼牡丹般,一口气喝下后,急切道。“主子,前院传出来消息,说是观鹤院叫了膳。” 见郭余花还没反应过来,冬生迫不及待地说道,“哎呀,我的好主子。是小姐,是小姐啊!” 虞承岿向来遵守规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里,他就算是饿了都只会吃几口糕点了事。 怎么会打破规矩用膳,还是什么清炖鸡腿。 为了防止有心人下毒,虞承岿在吃食上的喜好向来不让外人所知,从来不会直接点名道姓地要吃什么。 “你是说,这汤是为小姐点的?”郭余花双眼瞪大,“王爷竟这般宠她吗?明明,明明她是来代替……” “哎哟,我的好主子。”冬生吓得忙捂住郭余花的嘴,“现在是小姐,也只有小姐啊,主子你亲生的。” 两刻钟后,提着食盒的郭余花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小女孩嬉笑声,深呼吸一口气,将嘴角勉强扬成微笑的模样,提着衣裙走到房门前。“王爷,妾送吃食来了。” 虞承岿听到郭余花的话,眉间拢起。 第13章 没听到岁岁在问你话吗? 岁岁小手整个抓住虞承岿写字的毛笔,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字。她写一笔便看虞承岿信件上的字一眼。“爹爹你看,岁岁厉害!” 岁岁将写好字的纸张高举到虞承岿面前,骄傲地昂起小脑袋。望向虞承岿的小眼神里仿佛在说,爹爹夸我,爹爹快夸我。 虞承岿眉间因为郭余花不听召便擅自前来观鹤院的怒火,瞬间让岁岁抚平。 他装模作样地接过纸张,看着那不成形地扭扭曲曲的笔墨。夸奖道,“岁岁好厉害,这才第一次写字都能让爹爹瞧出来写的是什么,真是天赋异禀啊!” 藏在房梁一角的暗卫首领张英闻言,难得升起几分好奇,探头一看。 好家伙,一团乱麻。 他瞥了眼虞承岿,内心怀疑虞承岿的中毒是不是还会影响到眼睛。这是怎么看出是一个字的,反正他是没看出什么来。 岁岁闻言,欢呼雀跃地拿着因为不当用力,而写得分叉的毛笔在虞承岿怀里手舞足蹈。期待地问道,“爹爹快说,岁岁写的什么字啊?” 虞承岿只觉得下巴一凉,一抹明显的墨痕就这么印在了他那刀锋般的下颌上。 他瞧了一眼旁边摊开的信纸,对比着岁岁的鬼画符,心中难得拿不定主意,便猜测道,“是‘罐’字?”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战场上练就出来的警惕心让虞承岿立马察觉到不对劲。“是‘酒’字?” “耶,爹爹真的看出来了。岁岁真厉害!” 虞承岿默默将摊开的信件往身后藏去,可不能再让岁岁写了,猜错了可不好哄。 房梁上一角,不知从哪里惊下来些灰尘,晃晃悠悠飘落在地。 最高兴地岁岁则任由虞承岿擦拭着沾染上墨汁的小手,笑嘻嘻地跟系统炫耀她的厉害之处。 唯有屋外的郭余花,沉默不语。提着食盒的指尖从红润到泛白,她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念头。 若是没有岁岁,这父慈子孝的一幕不就该是她地孩子平敦享受的吗?是岁岁占了虞平敦在虞承岿心底的位置。 “进来吧。” 冬生见屋里传话出来后郭余花都没动弹,忍不住拉了拉郭余花。“主子。” 郭余花这才清醒过来,理了理衣袖,重新扬起笑容,伸手搭在冬生的手臂上,昂首阔步地走进屋里。 冬生生疏地扶着郭余花进屋,跟着郭余花低头问安。 “王爷安。”郭余花提着重重的食盒,半弯着膝盖道。 虞承岿没有叫起,他专心擦拭着岁岁脸上的墨点子。只是他没注意到省力,擦得岁岁白圆的小脸蛋一红。 “哎呀,爹爹坏,岁岁脸脸疼!”岁岁疼得躲开虞承岿的手,奶呼呼的非要虞承岿吹吹才行。“吹吹,爹爹吹吹。” 只是晚叫起一会儿,颇重的食盒便压得郭余花腿脚酸疼,她实在没忍住偷偷动了动腿脚,好缓解缓解酸痛。 虞承岿来白平城是为了驱逐外敌的,不是为了享受。当初杨念乡选人伺候时,虞承岿就只有一句话。 “选安分守己的,后院不得生乱。” 平日里在郭余花这些侍妾面前的虞承岿,脸上总是淡淡的,连在床上也无什么性质。 这是郭余花头一次被虞承岿晾在一旁,就算她再迟钝都能明白过来了,这是虞承岿对于她擅自前来观鹤院的惩罚。 她听着小榻上吹来呼呼的吹气声,听着虞承岿的认错。恍惚中只觉得那小女孩儿的声音变成了小男孩儿,是她的平敦啊。 “好了,岁岁还疼吗?”虞承岿按揉着岁岁的小胖脸蛋,问道。 岁岁正大光明地享受着正一品亲王的伺候,乐呵呵地说道,“还疼还疼,还要爹爹按。” 站得腿脚打幌的郭余花清醒过来,娇俏的女孩儿声入耳。总归不是她的孩子,不会心疼她。若是平敦定然会心疼她的。 岁岁看着底下陌生的两位漂亮姐姐,水汪汪地大眼睛眨了眨,诧异道,“漂亮姐姐,你们怎么还站着,好累哦。快过来坐啊。” 郭余花没动,等到虞承岿发话,她这才带着疲倦的笑容站起来身来。 一股肉香随着郭余花的动作钻进岁岁鼻子里,“好香啊,漂亮姐姐你的盒子有装着什么好吃的吗?” 郭余花一眼都不愿分给岁岁,只是盯着虞承岿,将食盒打开。“这是妾去厨房拿过来的吃食,听说王爷饿了,妾便领了过来。” 虞承岿从看着岁岁的眼神里分出了一丝给郭余花,毫不留情地说道,“没听到岁岁在问你话吗?还有,你从何处得知本王传膳的消息?是何人告诉你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居然敢对岁岁心生怨恨。原本虞承岿便对郭余花自作主张出现在岁岁面前不满,现在郭余花还敢在他面前给岁岁脸色看,他自然更为生气。 郭余花让虞承岿的怒火惊得眼角一跳,她伺候虞承岿这么久,可从不知道虞承岿居然会因为这些小事发火。 传回消息的冬生声音发颤,跪倒在地上,咚的一声吓得岁岁浑身一抖。 冬生害怕得连连磕头道,“王爷,是奴婢偶然间从传话的侍卫处偷听到的消息。与主子无关啊!” “嘶。”岁岁身临其境般揉了揉她只有掌心大的膝盖,“姐姐,你不疼吗?” 岁岁知道,这屋里权力最大的便是虞承岿。她拉过虞承岿因为她受惊而拍向她后背的大手,拽着虞承岿带着茧子的食指指向冬生。恳求道,“爹爹,让姐姐起来吧。” 郭余花:为何之前不帮她求情,果然不是亲生的。 “听到了?”虞承岿淡淡的话语传出,原本还在犹豫的冬生立马对着岁岁磕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岁岁又掰着虞承岿的食指指向一动不动的郭余花,脑袋趴在虞承岿的胳膊上,可可爱爱。“爹爹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岁岁都没有见过呢?” 郭余花原是良家女子,上头有两个姐姐,刚生下来时她爹便嫌弃她是多余花钱生出来的赔钱货,随便取了个名字,叫郭余花。 她长相普通,但算得上是浓眉大眼。高挑的个子,加上这些年在镇国大将军府里吃穿不愁,不用下地干活,养得肌肤都白皙了几分。 岁岁方才见到她满脸带笑的模样,难免心生好感。 这话让站在原地的郭余花反应过来,先前她的无端指责对岁岁来说是多么不公平,明明岁岁从未见过她,又怎么会在虞承岿面前为她开脱? “妾是小姐的……” “她是郭侍妾,岁岁平日里会跟爹爹一起住,不用前往后院,不认识没关系。”虞承岿适时打断了郭余花的话,而后抱着岁岁,提着食盒往旁边屋子备好的圆桌走去。“岁岁不是饿了吗?爹爹也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鸡腿。” 虞承岿见郭余花一副不喜欢岁岁的模样,自然不会允许她正大光明的和岁岁多接触到,免得她伤了岁岁的心。 “这里面有岁岁的大鸡腿吗?”岁岁见虞承岿点头,开心地催促道,“快走爹爹,岁岁肚肚饿叫了。” “好,爹爹走快些。” 坐在虞承岿怀里高高在上的岁岁扭头看见郭余花,对于给她带来大鸡腿的人,岁岁感激不已。扬起的童音脆生生的,“谢谢漂亮姐姐给岁岁送来的大鸡腿,姐姐真好!” 岁岁的声音随着虞承岿的大步离去而在空中消散,郭余花站在小塌前发愣。 冬生推了推郭余花道,“主子,王爷和小姐已经走了。” “冬生你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冬生拉着郭余花往卧室门前走去,“主子,我们赶紧走吧。这是王爷在前院的住处,我们不能多待的。” 郭余花像是没听到一样,反复说着,“王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岁岁,你喜欢方才那个侍妾吗?】 正在啃大鸡腿的岁岁嚼嚼嚼,心里回答着系统的话,【岁岁喜欢,岁岁还是第一次看着这么漂亮的姐姐呢。她给岁岁大鸡腿吃。统统哥哥,这个大鸡腿好好次哦,统统哥哥要吃吗?岁岁给你。】 【统吃不了。】见岁岁和往常一样跟它分享食物,系统缓了一口气。算了,岁岁喜欢便喜欢吧,反正有它护着。 大口啃着鸡腿的岁岁,小嘴一周油光水滑的。一口肉一口汤,看得虞承岿都来了兴致。 他夹中汤碗中的一只鸡腿,学着岁岁的模样,啃了起来。 岁岁嘻嘻嘻的大笑起来,“爹爹,岁岁的大鸡腿好吃吧!” “好吃!”虞承岿咽下口中的鸡肉说道,见岁岁好像没看出来郭余花的恶意,他斟酌着开口,“岁岁,爹爹给你换个娘亲好不好?” “换个娘亲?”岁岁正要用衣袖擦嘴,便让虞承岿抢了先。她接过虞承岿递过来的帕子,像模像样的叠了叠,这才擦干净了嘴周的油光。“爹爹,岁岁的娘亲还可以换来换去吗?就像换衣服一样,想让谁当娘亲都可以吗?” 不等虞承岿想法子解释娘不是衣裳,寻常人是不能随意换的。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名义上的娘,郭余花不喜欢她。他还没开口,便听到岁岁天真地声音响起。 “那岁岁想要刚才的姐姐给岁岁当娘亲。” “为什么?”虞承岿回想起方才的经过,明明两人都没有过多少交集,难道这就是缘分吗? 第14章 岁岁:你们是谁? “漂亮姐姐好温柔,对着岁岁笑,还给岁岁好吃的大鸡腿。”岁岁手臂高高一举,“岁岁想要她当岁岁的娘亲。” 虞承岿万万没想到,竟是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 跟随而来的便是对岁岁的心疼,她之前的生活得多不容易,才会因为一个笑容,一个鸡腿便喜欢上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啊。 虞承岿仅仅思索的一瞬,便说道,“好,爹爹让她当你的娘亲。” 当夜,因为白日的多眠,虞承岿好不容易将岁岁哄睡后,将张英召唤到身边。 “你去暗卫营里选人,要绝对忠心,不会背叛主子的,武功高强的女暗卫。”虞承岿顿了顿,想到岁岁。“找个会笑的。” 一直将两人的对话停在耳朵里的张英自然知道原因,应下后正要去找人,便又听到身后传来虞承岿的吩咐。“记着,是忠于她的主子,不用忠于本王。将林踪叫来,我有事要他去做。” “是,主子。” 鸡鸣三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杨念乡在虞承岿的安排下,领着两个眼生的丫鬟站在房门外。 屋内,被褥翻动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 “你们记住,你们是小姐的丫鬟,一切以小姐为重,知道吗?”杨念乡不知道虞承岿从何处找来的这两个丫鬟。 瞧着身形瘦削,走路大手大脚,说话直来直去的。跟从土里挖出来的老僵尸一样,不招人喜欢。 “当然,小姐在我们心底是最重要的,比王爷更甚。” “行了行了。”听听这是说的什么话,杨念乡赶忙叫停。就怕再让这丫鬟说下去,他都被牵连着回炉重造。“没听到小姐醒了吗?还不进去伺候。” 丫鬟:“管家你挡到路了,我要是推开你再走去。你胆子小,一叫,吓到小姐怎么办?” 杨念乡:这是哪里来的两个不通人事的老古板,简直要命。 他往旁边挪了三步,“行行行,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伺候好小姐。” “爹爹。”岁岁像个小圆球一样,把她自己从薄被里扯出来后,压着被子转圈儿地滚来滚去。直到过了许久,她都没有如往常一样听到虞承岿的回应,这才从轻纱似的帷帐里探出头来,“爹爹?” “你们是谁?”原本以为能看到英俊非常的帅爹爹,哪里想到,偌大的屋子里,只站着两个她从没见过的小姐姐。 左边的小姐姐还梳着个双丫髻,瞧着十来岁的模样,人黑黑的,好像岁岁吃过的烤鸡腿儿一样。嘴角带着笑意,让人觉得十分亲近,就像烤鸡腿儿刷了蜂蜜一样甜。 右边的小姐姐长得更高,非要比的话,有两个半岁岁那么高。瘦瘦的腰身,头发很短,不像昨天的那个漂亮姐姐长发及腰的模样。 “小姐安,我们是王爷派来保护……照顾……伺候小姐的丫鬟。”右边小姐姐上前一步行礼,嘴角的笑容像是用刀剑雕刻出来的一样,怪怪的。 岁岁曾经见过,瘸五叔要买人时,这么笑过。岁岁现在已经变聪明了,她知道瘸五叔不是好人。对着右边小姐姐,岁岁笑得乖巧又怂怂的。“姐姐好,岁岁的爹爹呢?” 右边小姐姐瞧岁岁好像害怕她的模样,识趣地退后一步,把话语权交给了另一个人。 “回小姐的话,王爷去军营中处理积压的事务了。是王爷让奴婢两人来伺候小姐的,小姐若是不喜欢奴婢两人,管家便在门外,可叫管家进来换人伺候的。” “不,不用了。”岁岁能看到门外有个人影在晃悠,但她跟管家叔叔也就是擦肩而过的交情。没有熟悉到能让管家叔叔来帮忙穿衣裳的。 军营所在的地方,名叫函固关。为了抵御外敌,盛安国从建国开始便修建起城墙。 城墙足有十米厚,七米高,绵延十数里。墙外是青云国的地盘,站上城墙往外望去,一望无际,平坦到根本看不到边际。 城墙内,一代又一代的将士们修建房屋,开垦土地,练武场一个接着一个。 将士们站在稻草做的假人面前,哼哈挥舞着长枪,虎虎生威。 虞承岿登上高台,身后跟着军师明立章和众多将军。 军师明立章时不时摇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黑色折扇,带着微热的风吹过虞承岿的后背。“将军大人觉得底下的将士长枪使得如何?这些日子没有将军监督,他们可有生疏?” 虞承岿:“嗯?嗯,很好,大家都没有懈怠。” 明立章含笑看了眼虞承岿,“将军是在想府中的哪个美人儿呢?怎么还走神了?” 身后的将军们穿着盔甲,哈哈大笑起来。盔甲的撞击声让地下的士兵们听着,舞得更有劲儿了。 虞承岿面对众人的嬉笑并不生气,只是摇摇头,没有如往常一样沉默不语。反而说道,“只是在想岁岁起床可顺利?那两个丫鬟伺候得趁不趁她心意。”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军,长得五大三粗的。他听到虞承岿这么说,便直白地将目光放到虞承岿身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啊,竟让大将军你思念成这样。” 虞承岿头都不用回,光听那大嗓门便知道是络腮胡将军在乱说,侧身便是一脚,四分的力气,踢得结结实实的。“正经些,那是本王的女儿。” 络腮胡将军倒在其他将军身上,大大咧咧地拍打着胸口的脚印。听出虞承岿在生气,他立马道歉,“是我糊涂,我糊涂。大将军别生气,我就是个粗人。” 明立章若有所思,虞承岿这么维护那个叫岁岁的假女儿,别日后舍不得放手给太后的人吧?那可就糟糕了。 “哈哈哈哈,香香姐姐快跑,岁岁飞起来啦!”岁岁笑得畅快,笑声如银铃一般,传遍了整个街道。 街道上的人们都忍不住看上一眼,到底是谁家的小丫头,笑得这样好听。在这炎热的天气里,让他们的心情都好上了几分。 半个时辰前,观鹤院中。 两个丫鬟磕磕绊绊地在岁岁的主动伸手伸脚的配合中,总算是给岁岁穿好了衣裳。 “小姐,你想戴哪一个?”丫鬟将手上端着各式首饰,有成对的小铃铛,碧玉雕成的小兔子,绣着小麻雀的发带,满满一盘。 这么漂亮的首饰岁岁还是第一次拥有,还有这么多,她直接挑花了眼。最后在纠结中,白嫩嫩的窝窝小手停在一对金色铃铛上,“岁岁要戴这个。” 不一会儿,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等候许久的杨念乡在忐忑中睁眼望去,矮墩墩的小岁岁,脸颊带着甜甜的笑容。桃色的襦裙层层叠叠,合脚的兰花绣鞋穿在身上,分外合适。 岁岁在杨念乡面前转了一个圈,笑意盈盈地问道,“管家叔叔,岁岁好看吗?” 杨念乡自然不会否认,更何况岁岁穿着的一身是真好看。“好看,小姐天下第一好看。” “嘻嘻嘻。”岁岁捂着小嘴巴笑个不停,“管家爷爷,岁岁肚肚饿。” 弯着腰与岁岁谈话的杨念乡装作做错事的模样,假装扇了自己一巴掌。“瞧奴才,竟然饿着小姐了。饭菜早就备好了,小姐移步就是。” 岁岁睁大无辜的双眼,拉过杨念乡的手心疼地吹了吹。“管家叔叔别打,没有饿着岁岁的。打着疼,岁岁以前被表哥打过,可疼可疼了。” 暖乎乎的气息扫过杨念乡的掌心,它好像有了生命力一样,一路往上走,暖进了他的心底。 原本只是想讨好岁岁的杨念乡这下是真的软了心,原本尖细的嗓音都因为感动而变得低沉两分。 “好,管家叔叔不打。岁岁小姐饿没饿?奴才给岁岁小姐准备了鸡汤,炖了两个时辰,一抿都能化开。” 岁岁一听,立马往旁边屋子跑去。“鸡汤,岁岁要喝鸡汤。” 用当归等药材专门为岁岁炖煮出来的鸡汤,果然鲜亮好喝。岁岁都不用使劲,轻轻吸溜一口,鸡肉就骨肉分离了。 就在岁岁吃尽兴后,两个丫鬟,一人帮岁岁洗手,一人帮岁岁擦嘴。 “小姐,还请小姐为奴婢二人赐名。” 岁岁手腕一弯,指着她自己的鼻尖,不可置信地重复道,“我吗?岁岁取名字吗?” “是的。”丫鬟说道,“这是规矩,王爷将奴婢二人给了主子……小姐,那小姐就要赐名的。小姐不想赐名,可是不喜欢奴婢二人的伺候?” “没有没有。”岁岁头顶的铃铛叮铃铃作响,“岁岁喜欢你们。只是……” 岁岁着急地呼唤系统,【统统哥哥救岁岁,岁岁不会取名字。】 系统正闲得无聊,便随口回话。【就叫香香和甜甜吧,岁岁不刚不是还说今天的糕点甜,鸡汤香吗?】 【可以这样吗?姐姐们不会喜欢吧。】 “谢小姐赐名。”香香也就是那个瘦高的丫鬟回道。 “谢小姐赐名。”梳着双丫髻的丫鬟主动领了甜甜的名字。 赐名的事情一结束,系统便催促着岁岁出门。【岁岁啊,你是不是忘了,你爹还在中毒的事情,酒啊,美酒啊!】 【没忘没忘,岁岁立马出门。】 第15章 怀揣巨款上街的岁岁 岁岁正要跳下圆凳,在半空就让香香截了胡,掐着她的咯吱窝,平稳地将岁岁放到地上。 “哇偶,香香姐姐好厉害,一下就抓住岁岁了。”岁岁眼睛亮亮的,好像发现了宝藏一样。而后说道,“那这样的话,岁岁是不是就能顺利出门去了。” “出门!不行不行不行。”杨念乡一听说岁岁要出门,头发都快摇散了。“这可不行啊,没王爷发话,奴才可不能让岁岁小姐出门,要是在外遇到坏人怎么办?” 岁岁眨巴着她一双葡萄大的大眼睛,慢悠悠反问,“管家叔叔,爹爹说过不让岁岁出门吗?” “没有吧。”杨念乡回忆着虞承岿去军营前叮嘱的话,确实没说过岁岁不能出门。 只是在以往,小少爷虞平敦就从来没出过院门。除了待在后院的听雨轩,小少爷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虞承岿的书房。 要不然,即使虞承岿在这白平城手眼通天,也不能这么轻易地便用岁岁代替了虞平敦的存在。 “可是王爷也没说过小姐能出门啊。”就在杨念乡因为岁岁之前的好,犹豫能不能放岁岁出门的时候,一块白玉腰牌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 “武,武王府的腰牌。”杨念乡震惊地望向拿着腰牌的人,丫鬟香香。“怪不得王爷指明要你们去伺候岁岁小姐,原来是这样。” 武王府的腰牌一共有三种,上面都只是简单地刻有两个字‘武王’。 不同的是,一种是普通木头做的,只要是武王府的人,人手一块。一种是五十年梨木做的,据他所知,一共只有三人有。林踪,林奇和他。 还有一种便是香香手里拿着的这个白玉腰牌,只有虞承岿手里掌有一块,连定安城里的王妃都不曾拿到过。 白玉腰牌代表的就是虞承岿这个人,若是有人想陷害虞承岿。只要能拿到白玉腰牌,一陷害一个准。 “既是这样,香香你为何不直接带着岁岁小姐出门,还来找咱家做什么?” 香香见岁岁对腰牌好奇,便随手将白玉腰牌递给她玩儿。这一幕看得杨念乡心头一跳,双手忍不住往外一支,时刻准备着在岁岁拿不住腰牌的时候,好护着白玉腰牌。 “奴婢们身上没钱。”在一旁的甜甜老老实实地说着,“王爷说了,无论小姐想做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能阻止。不过,出门可以,没钱出门不行。” 杨念乡嘴角一抽,“行行行,你要多少?” 甜甜低头看向岁岁,“小姐想要支取多少钱?” 岁岁将腰牌还给香香后,问了问系统的意见。小嘴冷酷一张,“五千两。” “好,奴才去给岁岁小姐……嗯?五千两!!” “管家爷爷拿不出来五千两吗?”岁岁掰着小手,眼角下垂,像极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小奶狗。“那岁岁只要两千两吧。” 眼神犀利的香香死死盯着杨念乡,“王爷说过……” “有有有,奴才能拿出来。”杨念乡生怕香香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又不忍心看着岁岁失望,立马应道。 怀揣着五千两巨款,岁岁高高兴兴地带着香香和甜甜出了门。 一盏茶功夫后,肩膀上扛着岁岁的香香,从北城或跑或疾步走,一路到南城。她声不急,气不喘地将乐疯的岁岁放到地上。 甜甜则在一旁打着扇,用绣着粉红桃子的小手帕给岁岁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小姐热不热?渴不渴?奴婢这里有水,小姐要喝吗?” 香香:“小姐,南城到了。” 白平城大致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住着达官显贵,马路平整开阔,来往的行人大多衣着华贵。连店铺里干活儿的人都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外城则多是普通百姓居住,几乎没有店铺。只是每逢初一十五这几日,聚在一起赶赶集。 内城又能细分为东西南北城,其中镇国大将军府便是在北城,而南城,则是白平城内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 岁岁站在南城的街头,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激动得蹦蹦跳跳。“哇,好多人啊。岁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呢!” 身材高挑的香香为岁岁挡开挤过来的行人,说道,“小姐,今日我们带了钱,小姐想去哪儿逛都行的。” 香香本以为岁岁挑着虞承岿去军营的日子出门,只是为了逛街好玩。没想到她的话一出口,原本正要往糕点铺子跑去的岁岁立马停了下来。 岁岁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像是在自我安慰。“不能哦,岁岁要先做事情,才能去玩儿哦。” 此话一出,一道讥诮的声音立马对着岁岁嘲讽起来。“没钱买东西就别站在别人门口丢脸。起开,挡着本小姐买糕点了。” 岁岁听到这话,好奇地转过身去,还没等她细看,只觉得一道道刺眼的金光偷袭而来。“啊呀,岁岁的眼睛!” “没见过世面吧?”带着满满一头金首饰的袁圆,扶了扶因为快步走而有些松动的金喜鹊簪子。“土包子,你该多看几眼的,毕竟你恐怕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沾着凉水的手帕敷在岁岁眼睛上,三息过后,甜甜取下手帕,关切道。“小姐,眼睛还疼不疼!” “嗯,不疼了。”岁岁揉了揉眼睛,“谢谢甜甜,岁岁舒服多了。” “没事儿就赶紧让开,土包子!”袁圆说着就要上前推开挡在店门口的主仆三人。 只是她的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最前面的甜甜,便让长手长脚的香香握住手腕,一个巧劲儿,将人扔到了一旁。 香香嫌脏似的拍拍手,甜甜立马上道地竖着食指,怒骂。“你是什么东西,敢让叫我家小姐让路,还推人?真是不怕死!” “啊!你竟敢对我动手,你知道你站在谁的店铺前面吗?竟敢在此耍威风!”袁圆立马怒骂起来,她的丫鬟想要扶起她,直接让她推倒在地。“没眼力见的东西,你怎么不帮着我推人。扶扶扶,就只知道扶!” 两拨人一吵开,周围的行人立马围了过来看热闹。 香香皱了皱眉,人多的地方最容易生事,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将岁岁送进糕点铺子。吵两句嘴没什么事情,岁岁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她正要抱起岁岁进屋,袁圆立马伸手拦住主仆三人。“站住,打了本小姐,还想就这么进去不成。给本小姐道歉!” 袁圆说得愤慨,好像岁岁不道歉,她能将人吃了一般。只是她人矮。纵使她嗓门再大,到了高挑的香香面前照样落了下风。 香香目不斜视,只当是没看到她,绕过她就要往里进。 岁岁贼兮兮地避开袁圆闪闪发光的头顶,说道,“小姐姐,香香厉害,你刚才不是试过吗?怎么还要拦香香啊!” 见主仆三人进了糕点铺子,袁圆立马发火。“我叫你们站住,你们知道这是谁的铺子吗?” 站在店铺里的岁岁听着袁圆的再三重复,好心接过话。“谁的?” 立马有好事的行人说道,“是大将军府的,听说是前几日刚买下来的。我说这位小小姐,你还是赶紧道歉吧。在这白平城,谁不知道大将军府的人最是公正,他们可不会纵容你欺负人。” “就是就是,赶紧道歉吧。” “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低低头总比给自家惹了事儿的好!” 行人看远远满头金子,虽是刺眼,也能看出是个有钱的主。 反观岁岁主仆三人,先不说岁岁那一身简单绣着刺绣的衣裙。就说这两个丫鬟,一个高,一个低。两人一个瘦,一个黑。 怎么看不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丫鬟。 行人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对错,谁得势便站在谁那边。 “大将军府?”岁岁望向香香,悄摸摸地说道,“这白平城有几个大将军府啊?” 香香板着一张最严肃的脸,说着最理直气壮的话。“自然只有我们一个大将军府,镇国大将军府。” “哈哈哈!”袁圆食指点向三人,对着行人大笑起来。“你们听听,这不要脸的主仆居然敢攀扯大将军府。谁人不知道,大将军府里的女人只有后院的侍妾夫人们。” 袁圆手指这主仆三人里年岁最大的香香,“就你这样的,怕是站在将军府都会被侍卫嫌弃碍眼,然后赶走。三个臭乞丐,你惹了本小姐还只是道歉了事,你们敢为了面子攀扯将军府,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吗?” 岁岁在袁圆说到一半时,便眼尖地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杨念乡。她知道袁圆说的不是好话,便拦住了想要喊人的香香。 等到张牙舞爪的袁圆说完话后,岁岁对着袁圆的方向甜甜一笑。 袁圆:“你别以为你认错了,本小姐就……” “岁岁小姐!” 杨念乡虽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无论对错,他总是要护住岁岁的。更何况他在百忙之中,出这一趟门来。本就是担心头一次出门玩儿的岁岁。 杨念乡的话一喊出来,四周看热闹的人立马惊呼出声。 “他,他是大将军府的杨管家。” “刚刚杨管家叫什么?岁岁,小姐?” “小姐,大将军府的小姐?是亲生的吗?” 行人的话一出口,袁圆立马蔫儿了。她跟着她爹有幸见过上门做生意的杨管家,只需要一眼,她便看出来了。这个杨管家,如假包换啊。 杨念乡路过缩成一团,试图通过低头数着蚂蚁躲过他目光的袁圆,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小姐是袁家的人吧?” 袁家的三小姐袁圆立马抬头,笑得十分难看。“杨管家,您还记着我呢?” “咱家来得晚,也不清楚事情经过。只是这是在王爷给岁岁小姐买的糕点铺子面前,纵使岁岁小姐有错……” “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袁圆立马对着岁岁道歉,“岁岁小姐,都是我没长眼睛,是我不该手欠的对岁岁小姐动手。岁岁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没长眼睛的生气。” 岁岁:“岁岁是小人。” 岁岁本意是想说她才两岁,无论从身高还是年龄,她是小人,袁圆才是大人。 袁圆听到这话,吓得赶忙摆摆手。“您是大人,您是大人。” 说着忙从头上薅下一根又一根的金簪子,全都塞到甜甜怀里。“赔罪,袁圆给您赔罪。” 一边继续取着,一边催促着愣在一旁的丫鬟木头接着取。 甜甜回头用眼神询问岁岁的意见,见岁岁没反对,便心安理得地收了起来。 岁岁不是不反对,是没反应过来,她只是在跟系统讨论,为什么袁圆要说身为小人的她为大人。 杨念乡见袁圆头顶的簪子拆得差不多了,这才假模假样地张口道。“行了行了,咱家跟你爹也是认识的,有误会说出来就好了嘛。” “是是是,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袁圆虽然才十四岁,但已然知事的她,见杨念乡有轻轻放下的意思,立马接过话。“都是袁圆的错,袁圆这就离开,不打扰岁岁小姐逛街的兴致了。” 等岁岁终于从系统那里弄明白了,此小人非彼小人后。她一抬头,就只看见了头发散乱袁圆惊慌失措的逃跑背影。 “香香,她怎么走了,金子不要了吗?” 杨念乡让店铺里的人,赶走因为岁岁的出现而越发拥挤起来的人群。 将一块糕点拿给疑似受到欺负的岁岁后,杨念乡斟酌着开口,“岁岁小姐你看,这外面还有许多不长眼的人,要不今天小姐就先跟着咱家回去,等王爷回府后,小姐再出门游玩儿。” 第16章 看热闹被抓包的岁岁 “不行不行。”一想到美酒的重要性,岁岁连手里的桃花酥都吃得不香了。“岁岁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回家。” “哎,岁岁小姐能不能跟咱家说说,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许咱家可以帮帮小姐也说不定。” 【统统哥哥,美酒的事情也要瞒着管家叔叔吗?】 【没事儿,只要不让管家知道你爹中毒了就行。毕竟你爹身份尊贵,要是中毒的事情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岁岁重新吃起桃花酥,“岁岁想找白平城最好喝的美酒,岁岁要酿酒。” “酿酒?”杨念乡正想要问一句为什么,但香香犀利的眼神盯过来后,他立马清醒。 岁岁虽然年纪小,但她是主子,他是下人。不能因为岁岁不懂,他便可以明知故犯,以下犯上。 杨念乡:“要说这白平城甚至是剑西州内,哪家酒坊的人酒酿得最好。那便是袁家了。” “袁家?”岁岁想到什么,语气里夹杂着不安。“管家叔叔,这个袁家不会就是刚刚那个袁圆姐姐家吧?” 面对岁岁只会实话实说的杨念乡,“自然。” “呜呜呜……岁岁的酒啊,怎么办呐!” 杨念乡心头一慌,“岁岁小姐别哭,袁家是生意人家,袁圆在袁家老爷面前虽然有几分受宠,但怎么能比得过岁岁小姐呢?再说了,这件事儿本就是她的错,她若敢在这事儿上试图阻止,那真是嫌命长呢。” 说到最后,杨念乡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当然,他相信袁家老爷只要脑子没坏,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岁岁方才只是干嚎,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呢,就让杨念乡斩钉截铁地一段话给说服了。“那袁家在哪儿?岁岁要去。” 若说北城因为虞承岿的存在而成为权贵们的居住之地,那商贾们聚集的地方便是在东城。 之前虞承岿在银百针面前的话没有说错,因为剑西州冬季苦寒,军营中的士兵们巡察之时就需要大量烈酒支撑。 当初虞承岿为防止一家酒坊独大后,反过来限制了军队。便出了个规矩,每家酒坊至多进货三千两烈酒。 所以这袁家虽说能酿造出白平城最好的美酒,但家底并不丰厚。毕竟能与之竞争的酒坊太多了。 袁圆带着丫鬟木头,在逃离岁岁等人的视线后。连所谓的小姐脸面都顾不上了,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一路狂奔。 一直到站在自家房子的巷口后,这才大口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她右手扒在墙上,弯着腰,直喘气。“木……木头,回去……找人,抬我。” 跟在她身后的木头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因为急速奔跑,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好,小姐。” “哎呦,圆子你看看,这是哪儿来的乞丐,竟然跑到东城来乞讨的。”牧云月手上拿着一柄圆扇,哈哈哈的笑疯了。 最近这十年间,牧家和袁家致力于争夺第一。只可惜,牧家年年失败。 牧家老爷气不过,在五年前便将自家的房子搬到了袁家正对面。两家人上到主家,下到下人。只要相遇,必定是一番唇枪舌战。 “你……呼……牧云月,你给我滚!”袁圆一见到牧云月立马直起腰杆儿,她可不能在牧云月面前丢脸。 牧云月翻了个白眼,做作的支了个兰花指将头上的发簪压了压。“你姓袁,你怎么不滚?这不是你们袁——家人,最擅长做的事情吗?” 袁和圆同音,牧原月便经常拿这件事情气袁圆。袁圆则故意给自己的丫鬟取了个叫名字叫木头,三天两头便当着牧云月的面骂人。 两人有来有往,一个是袁家最受宠的三小姐,一个是牧家的大小姐。针尖对麦芒,四周的邻居都已经习惯了两人的争吵。 只有头一次遇见的岁岁,没见过两个大姐姐吵架的场景,悄咪咪地躲在香香背后看热闹。 岁岁拿着香香齐肩的头发,故作镇定地挡在眼前。“香香姐姐,我们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两个姐姐会看到岁岁吗?” 突如其来的娃娃声让争吵起来的巷口一寂,岁岁见牧云月和袁圆同时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吓得跟被人摸到触须的蜗牛一样,一下子缩回到香香脑袋后面。 只是她缩回去了,可最明显的蜗牛壳——香香还昂首挺胸的站在那儿呢。 袁圆看到香香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右脚立马就要跑起来。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逃。这大小姐找上门来算账了,她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于是牧云月就见到了袁圆此生露出的最窝囊的笑容,嘴唇瘪着不敢哭,嘴角却在极力上扬。 牧云月吓了一大跳,不过此时她都不忘诋毁袁圆道,“你干嘛?喝了袁家的酒,就会笑成你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岁岁小姐。”袁圆头一次无视牧云月的挑衅,一想到身份尊贵的岁岁是专门来找她麻烦的。 袁圆让岁岁吓得根本就站不直,浑身酸软地靠在了墙上。她苦笑道,“岁岁小姐真是巧啊,袁圆又在这儿遇到了你。” 岁岁见袁月发现了她,索性不藏了。 她大方地从香香肩头探出小脑袋瓜子,跟袁圆友好地打着招呼。“袁圆姐姐好,岁岁是来找你谈生意的哦。” “生,生意?”袁圆不可置信问道,“您吗?还是杨管家在后面,没能跟上来?” 岁岁任由甜甜将她抱下,对着袁圆摆摆手,“不是哦,只有岁岁,香香,甜甜。没有管家叔叔哦。岁岁想借你家会酿酒的人和买你家最好的酒。” 牧云月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杨管家,什么谈生意?和谁?和一个可能还在喝奶的两岁幼崽吗? “袁圆,你疯了?”牧云月指着岁岁道,“就她?能有什么生意好谈?你们袁家真是落寞了,丁点儿大的生意也能看得上。” 牧云月的出声让袁圆成功想起了她,她头一次觉得牧云月长得这么好看,说话这么好听啊。“岁岁小姐,这位小姐叫牧云月,她家就住在我家对面。要说酒坊,她家在白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袁圆:只要将这所谓的生意推到牧家去,我爹就不会知道我得罪了镇国大将军府的小姐。还能避免为了一点儿小生意,去低三下四的伺候人。真好,一箭双雕! “是吗?”岁岁走向牧云月,真诚地问道,“漂亮姐姐,你家有自己的酒坊吗?” 宿敌袁圆的夸奖和岁岁的一声漂亮姐姐让牧云月脑袋一热,她下巴抬得高高的,“那是自然,我牧家酿酒可不必袁家差。” 岁岁望了望袁圆,又望了望牧云月。纠结得眉毛挤成一团,【统统哥哥,岁岁该选谁?岁岁只有一个,这里有两家酒坊酿酒哦!】 系统大手一张,【自然是两个都选。岁岁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不必做到事事亲力亲为。正所谓,‘君逸臣劳国必兴,君劳臣逸国必衰’。事情要都让你干的话,把你分成一百零八个都不够使的。】 【两个都选?】 【是,公平竞争嘛。即使你觉醒了前世记忆,酿酒不可能一次就做到。有这两个选项在,你就能有更多机会酿出更好酒来。】 【对哦,统统哥哥你真聪明。谢谢统统哥哥。】 “什么?你那点儿生意还要分给我们两家人?”牧云月惊愕地看着只到她大腿高的岁岁,“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能扒拉上袁家就行了,你有多少钱能使唤我们袁牧两家?” 知道岁岁身份的袁园一言不发,她甚至躲到了牧云月身后。 袁圆:上,牧云月你快上啊!对就是这么说,把她说回去。我不想挨我爹的棍棒教育啊! 岁岁想了想,伸出五根如同刚剥壳的春笋般,白皙粉嫩的手指。“五千两。” “呵,不就五……嗯?五千两!”牧云月抓着岁岁的手腕,重复道,“五千两,你能拿出五千两。” 牧云月话音刚落,香香便直接把五千两银票塞到她眼前。 “她到底是什么人!”牧云月脑子都快转成浆糊了,也没有想通岁岁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牧云月记得在白平城中,最富裕的小姐就是家里开钱庄的马富瑶。 马富瑶今年三岁,可她不长这个样子啊。更何况她才三岁,虽是独女,也不可能一举拿出五千两银子吧,是不怕她家的钱庄直接垮了吗? 袁圆避开牧云月问询的目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牧云月。 是香香看不下去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当然不是白玉腰牌,只是代表镇国大将军府的铁制腰牌,上书简单几字‘镇国大将军’。 不知在何处忙碌的杨念乡:合着王爷是把能给的牌子都给了小姐一份吗?准备得真齐全啊! 岁岁看了一眼眼生的铁腰牌,“香香,这个也是爹爹给你的吗?怎么和出门前你给杨管家看得腰牌不一样啊。” 甜甜解释起来,“小姐,这是王爷给您的,只是香香替您保管而已。白玉腰牌拿出来,寻常人也不认识。在这白平城,或者说剑西州。自然是镇国大将军府的腰牌更为人所知。” 王爷,杨管家,爹爹,小姐!!! 牧云月恍然大悟,震惊道,“小姐难道是镇国大将军的亲生女儿?袁圆,你怎么不跟我说?你要早说,我会在这里叽叽歪歪吗?” 反应过来的牧云月想起之前瞧不起岁岁的话,立马将责任往袁圆身上推去。 袁圆:今天我管你说什么,只要你不让这位大小姐跨进我家门,你让我叫你牧云月小姐都行! 可惜袁圆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哪怕她跪在牧云月面前都不可能实现。因为要找她办事儿的不是牧云月,是岁岁啊。 岁岁的身份让牧云月知道后,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 当天下午,在岁岁站在巷口和袁圆,牧云月说话时。岁岁作为镇国大将军府的小姐的消息,在转瞬间便传遍了白平城。 “诶,你知道吗?听说大将军府里突然有了个孩子,还是个两岁的女儿。你说,将军府的人嘴巴怎么就这么严,两年啊,一点儿消息都没漏出来。” “不是说大将军在定安城有嫡子嫡女吗?怎么突然冒出个庶女来?是谁这么运气好,居然能生下来?” “还庶女?就算是庶女那也是我们惹不起的存在。不过说得对,这是哪位侍妾生的,真是有福了。看大将军为那个小姐专门买的糕点铺子,这是要母凭子贵啊!” “大将军突然冒出个女儿,夫君,你说我要不要写个帖子,邀那小姐出来玩儿?”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今夜的白平城注定不平静。 其中当属袁家最为闹腾,袁圆趴在厚实的床铺上,嗷嗷直叫。 “牧云月,我袁圆与你不共戴天,你个长舌妇,回家了都还特意传消息给我爹,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木头小心地揉着袁圆肿得像个半圆的屁股蛋,只是她刚要下手,就听到袁圆嗷的一声。 “木头,你要死啊,不能轻点儿吗?” “小,小姐,老爷说了,要使劲按,要不然明儿个怎么去大将军府报道啊。岁岁小姐可是亲点了你陪着酿酒的。” 袁圆像只漏了气的刺豚,突然失去的所有手段。她咬紧胸下的被褥。“来吧,我能挺住。” “小姐小姐。”圆子为了报信,跑得飞快。“奴婢听到了,袁家真的传来了袁圆小姐的哀嚎声,那一声声叫的,可惨了。” 跪在祠堂下的团蒲上的牧云月发麻的右膝盖抬起,明明是在受罚,听到袁圆受苦,她便立马开心起来。“活该,谁叫她不告诉我岁岁小姐的身份,害得我被爹罚跪。” 圆子自动跪在团蒲旁边的地上,给牧云月当拐杖,帮她省着力气。她不解道,“可是小姐,你们明日都要去大将军府伺候岁岁小姐,这样不会得罪袁圆小姐吗?” “得罪?我怕得罪她?”牧云月把手臂放在圆子肩头,说得有理有据。“只要岁岁小姐在,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还敢对我动手?活腻歪了吧。” “小姐你就不怕岁岁小姐吗?圆子今天看到了,岁岁小姐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可凶了。” 牧云月:人艰不拆啊,圆子。我可是你亲小姐! 第17章 什么叫知人善用?岁岁不明白。 “小姐,你怎么醒这么早?”听到声响推门进屋来的甜甜,见岁岁已经站在床边,惊呆了。她可记得昨日这个时辰,岁岁还没起床呢。 甜甜忙走到岁岁身边,“小姐是渴了?是想尿尿?” 天刚蒙蒙亮,岁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越发圆润的小肚子冒出寝衣,白白嫩嫩的,跟个大白馒头一样露在外面小半截。 “甜甜。”岁岁的嗓音里夹杂着刚刚睡醒还残留着的睡意。她绵绵软软地靠在甜甜身上,“岁岁不渴,不想尿尿。” “那小姐怎么醒这么早?”甜甜一边问着,一边用手帕擦拭了岁岁额头的汗珠。 岁岁的脑袋跟梁下挂着的大灯笼一样,随着甜甜的擦拭,左偏偏,右转转。“岁岁想酿酒,睡不着,就醒了。” 体瘦但力壮的香香,右手提着满满一桶的热水,左手提着一桶冰凉井水,站在门边。“甜甜,小姐还睡吗?可要洗澡?” 激动的意识和睡不醒的身体在岁岁身上不断做着抗争,香香此话一出,岁岁立马清醒。“不睡,不睡。岁岁要洗澡,岁岁要起床。” 甜甜没办法,又试着哄了哄后。见岁岁坚持,便和香香一起把岁岁洗白白了。 岁岁的提早醒来,无奈的不仅有甜甜和香香,还有这段日子被林奇翻来覆去,查了个底朝天的厨房。 “诶,你们听话没,家里的那个小姐,说是要酿酒呢。”伙夫嘴上八卦着,手上不停地往灶口添柴火。 大厨老赵拿着洗干净的青菜,骂骂咧咧。“你说啥话呢,赶紧烧火,饿着了小姐,管人家要不要酿酒,肯定先把你我给酿了!” 自从接二连三的出现下毒事件后,纵使林奇和手下人探查时瞒得紧,还是有不好的风声传出。 这些日子,厨房的人但凡走出厨房,走在镇国大将军府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挨白眼的待遇。 往日里厨房油水多,是人人都向往的地方。现在好了,人人避之不及。可把厨房的人气坏了。 老赵将做好的炝炒青菜放到食盒里,看着下人提着食盒往外走时还在念叨,“希望今天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他可不知道,今天不仅会折腾,更是会狠狠折腾一番。 随便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后,岁岁便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大门口。 “香香,甜甜,你们走快点儿啊,岁岁要去接袁圆姐姐和云月姐姐。” 香香一把将岁岁捞进怀里,甜甜打扇的手随之靠近岁岁。 甜甜:“小姐别急,饭后可不能跑步,会肚子痛的。” “急急急,岁岁急。”岁岁小手往前一指,发出命令。“香香,我们朝大门出发吧!!” 袁圆和牧云月可不知道,有人在着急见她们的路上。 镇国大将军府门前,侍卫们穿戴整齐,器宇轩昂地站着。手上提着一把入鞘的大刀,威吓着每一个试图闯进镇国大将军府的陌生人。 只是他们的眼睛,都在不受控制的往台阶下飘去。有的性子急,脚步都忍不住朝外踏出一步。 不是他们不敬业,实在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大胆的两个女子。竟然敢长大光明地站在他们将军府门前大吵大闹,他们怎么可能忍住不去看呢? 站在轿子前的牧原月,假意捂着她那张会十分会说话的小嘴,看着落后她一步到达的袁圆明晃晃地嘲笑起来。 “哎呦呦,圆子你看看这是谁啊。怎么还撅着个屁股走路呢?屁股都肿得老大了,不在家养伤就算了,怎么还往外跑?” 圆子贴心地扶着昨夜在祠堂跪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牧云月,嘴上帮着腔。“小姐,好像是袁家三小姐。昨日圆子还听说,三小姐受了罚。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袁圆半个身体都靠在木头身上,龇牙咧嘴地怒骂。“你少在哪儿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放开你家丫鬟的手。说得跟你没跪祠堂一样。” 两人激烈的争执,让刚走到大门口的岁岁立马双眼发光。“快快快,香香甜甜我们藏起来。两个姐姐可会说话了,岁岁想听。” 闻言,侍卫们正要问安的嘴立马闭上。只有侍卫长轻手轻脚地走到岁岁身边,“小姐安。” “安安安,岁岁可安了。”岁岁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侍卫长。“嘘,大哥哥悄悄的。” “要不是你耍赖赢了赌局,非要我去糕点铺给你买糕点,我会挨我爹的打吗?”袁圆说到激动处,一脚朝着牧云月踏出,瞬间疼得眼泪汪汪。“牧云月,你太坏了!” 牧云月当然不认,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陪着岁岁玩儿,哄岁岁开心的。若是承认耍赖,万一让将军赶回去了怎么办? 她爹肯定也会像袁圆的爹一样,她不想肿屁股,太难看了。 “我是叫你去买糕点,但我叫你去骂岁岁小姐了吗?” 袁圆气得不行,“不是你叫我去外面吵架的吗?” 岁岁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袁圆姐姐追着岁岁骂呢,原来是这样。” 【岁岁啊,你别听风就是雨。你仔细看看袁圆和牧云月两人,一个老实莽撞,不懂得转弯。一个奸诈狡猾,那张嘴简直能比得上十把刀子。】 【啊,统统哥哥,两个姐姐有这么坏吗?那,那岁岁的酿酒不会失败吧。】岁岁一听系统将两人说得这么坏,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虞承岿。 袁圆和牧原月坏,就酿不出好酒。没有好酒,就请不到银百针解毒。请不到银百针,虞承岿就无可救药了,会死人的。 想象力十足的岁岁霎那间泪流满面,吓得看着她的香香立马说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甜甜把看戏的目光从袁圆和牧云月身上收回,“小姐怎么了,你不喜欢她们吗?不喜欢没关系,甜甜让杨管家把她们赶走。” 侍卫长更是吓得跳了起来,“我这就去把两人赶走,小姐别哭。” 侍卫长之所以比甜甜和香香还反应激烈,完全是因为在林踪跟虞承岿去到军营前。专门跟这群侍卫说过,以后这府里,天老大,王爷老二,岁岁小姐是老三。 岁岁小姐得供着,哄着,就是不能受欺负了。 系统更是吓了一大跳,【岁岁你哭什么,统没说酿酒的事情啊。】 【可是统统哥哥说,两个姐姐坏。坏人怎么会做出好酒呢?】 系统深吸一口气,安慰着它自己。 系统:不气不气,小孩都淘气,但统不能小气。 【统跟你这么说,是想告诉你,知人善用。】系统苦口婆心地念叨,【岁岁你看,一统天下的第一步,便是拥有自己的势力。你爹再好,再厉害,都不如你自己厉害。】 岁岁把脸蛋往甜甜拿着的帕子上蹭去,将眼泪蹭干。【什么叫知人善用?岁岁不明白。】 【统问你,现在你要是有一个酒坊,两个位置,一个是要待在酒坊干活儿,酿酒。一个是在外谈生意,接触各种各样的商人买卖东西。你觉得这两个人,该各自领什么活儿?】 第18章 两个没有见识的林间野人 刚哭过的眼睛,如同雨后天晴般明亮。岁岁便用这双澄澈地眼睛朝门外看去。 侍卫长早在岁岁不出声时,便带着两个侍卫去驱赶袁圆和牧云月了。 面对驱赶,袁圆脖子一缩。 既不想就这么离开失去巴结上将军府的机会,又不敢跟侍卫作对,便只能往轿子后面藏去,一瘸一拐地跟侍卫们绕着轿子转圈。 牧云月则完全不同,与面对袁圆时的讥笑不同。一见到侍卫长朝她走过去,牧云月立马换上平和中带着点儿低头讨好的笑容。 嘴上一再说明,是昨天得到消息才来的将军府。是岁岁小姐喊她们来的。手上推了推圆子,圆子立马上道地掏出一个装着银子的荷包往侍卫长手上递去。 岁岁抽泣两声,日渐圆润的小手抬高,指向台阶下的两人,【袁圆姐姐适合干活儿酿酒,牧云月姐姐适合谈生意。】 【对啦,这样安排就对了,岁岁真聪明。】 系统:也就是绑定了幼崽,还要从头教起。要是当初绑定的虞承岿,这个已经长成的大佬,统还用这么累吗? 岁岁小脸蛋红红的,嘿嘿一笑。【统统哥哥比岁岁更聪明,要是没有统统哥哥,岁岁都不知道这些。统统哥哥好厉害!】 系统:……其实,其实从头教起也挺好的,啊哈哈哈! 香香和甜甜四目相对,沉默不语。 早在被暗卫首领张英选中来照顾岁岁时,两人便被特意教导过,岁岁是很特殊的。只要成了岁岁的人,就一定要忠心,只能忠心。 面对岁岁又哭又笑的变化,两人只当作没有看见。 无论闹成什么样子,有了岁岁在中间调节,袁圆和牧云月总算是走进了镇国大将军府。 前院桂花院内,金色的桂花初初绽放,微风拂过,淡淡的桂花香气迎面袭来。深深吸上一口,便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甜甜,给袁圆姐姐和云月姐姐拿垫子出来垫上。凳子硬,姐姐们坐着不舒服。”岁岁挺直小身板,嘴角压平说道。 甜甜看了眼装作大人模样,吩咐她去办事儿的岁岁。翠绿色的衣裙穿在身上,搭在脖子上的两个小揪揪上,绑着一条细细的红色飘带。 小短腿因为触不到地,在半空中前后晃悠着,跟两节长了脚的莲藕一样,十分引人瞩目。 明明是个小仙女儿一样可爱漂亮的小姑娘,要强装作虞承岿的模样说话,甜甜好险没忍住笑出声来。 “是,小姐。” 【统统哥哥,岁岁像爹爹吗?】 【……像,很像了。】系统掠过岁岁那一说话便挤成肉嘟嘟的脸颊。躲在岁岁背后,代码都要笑扭曲了。 牧云月立马屈膝行一礼,“多谢岁岁小姐照顾。” 只是她忘了,今时不同往日,刚屈膝,她便疼得脸色一变。 岁岁立马破功,原本不苟言笑的脸颊上浮现出心疼的神色。稚嫩的嗓音响起,“云月姐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 被人忽略的袁圆:该死,又让牧云月这个家伙抢先了,我不能输! “哎呦。”袁圆捂着屁股,嚎叫一声。“我的屁股,好疼。” 岁岁跳下圆凳,忙去扶着袁圆。“袁圆姐姐别怕,岁岁已经让香香去拿药来了。是佟叔叔做的药粉哦,佟叔叔是神医,袁圆姐姐用后,一定立马就能好了。” 牧云月见袁圆朝她挑衅地挑眉,嗤笑一声后,立马看向身后提着食盒的圆子。 “岁岁小姐,我知道小姐想酿酒。在白平城的酒坊间,有一句俗话说‘要知酒味须亲口’。”牧原月直着腿,弯腰凑近岁岁,而后把开封的酒坛拿到岁岁面前,说道,“小姐请看,这是我们袁家酒坊最好的琥珀酒,清澈透明,最受富家贵人们的欢迎了。小姐要尝尝吗?” 立马被吸引住的岁岁,“岁岁可以尝吗?” “当然!”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岁岁的腿跟装了系统语音控制一样,当即后退一步。“岁岁人小,不能喝。” “为何?小姐不想尝尝吗?这都是我们酒坊的孩子从小喝到大的,小姐若是不信,云月可以喝给你看。” 岁岁摇摇头拒绝后,【统统哥哥,岁岁为什么不能喝。】 【科学养娃,拒绝胡乱投喂。统说不能喝就不能喝。】 “岁岁不喝,谢谢云月姐姐。” 牧云月:可惜了,我爹临出门前还专门往里面加了糖。只要这位大小姐说上一声喜欢,再入了大将军的眼。她们家这琥珀酒就肯定能打败袁家的浮春酒了。 岁岁见牧云月失望地半阖着眼眸,便说道,“不过岁岁是要的,等会儿我们酿酒,需要这个呢。多谢云月姐姐。” “需要这个?” 与牧云月同样不明所以的,是厨房正在为午饭做准备的大厨们。 大厨老赵见杨念乡领着几个扛着圆木桶、竹子的木匠走进厨房,忙不迭地端着一盘前些日子做出来的白脯,跑到杨念乡面前。 “杨管家,这是……厨房要进新人了?” 之前林奇带着人一通闹腾,让厨房没了好几个人。 老赵能有此问,只是以为虞承岿为了岁岁能吃好喝好,从哪儿找来了好大厨,才会带着木匠来改造厨房。 虞承岿:本王要是能找到好好大厨,会几次三番的中毒吗? 杨念乡招呼着木匠们把东西放到炒菜的大锅旁边,伸手拿着一块白脯尝了起来。 老赵眼见着杨念乡嗯了一声,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内幕呢。结果只听到一句,“这个肉脯味道错的不错,就是硬了点。回头你再好好做一次,弄软和些,给岁岁小姐拿去。” “……,好,我等会儿就去做。就是这几个木匠?” “咱家都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是岁岁小姐让咱家将他们带来的厨房。”杨念乡说完,招呼着厨房里的人,赶紧把菜叶子乱飞的厨房收拾干净。 “都快着点儿,别脏了岁岁小姐的眼睛。” 先前没讨到便宜的袁圆,像只鸭子,摇摇摆摆地紧跟在岁岁身后。“岁岁小姐,你带我们去厨房做什么?我们还不饿。” “岁岁也不饿。”岁岁揉了揉她的小肚子,方才在路上,甜甜又给她为了两块桂花糕,岁岁撑着了。 岁岁闻着厨房的饭菜香,思绪越飞越远。直到站在厨房外的杨念乡和大厨、帮厨们跟岁岁问好,岁岁这才清醒过来。 岁岁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管家叔叔,岁岁要的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咱家给小姐找来了这白平城里最好的几个木匠。他们年轻,手脚快,手艺好。只要小姐开口,想要做什么他们都能做出来。” 岁岁垫着脚尖往里看,“岁岁没看到人呐?” “在这里,在这里。小姐,我们在这里站在呢。”一个面容憨厚的小伙子从大厨们身后高高举起手,他侧身站出来,站到岁岁面前。“小姐,我……小的叫大牛。” “那岁岁叫你大牛哥哥吧。” 岁岁的一句话吓得向来胆大的大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担不起小姐一句哥哥,担不起啊。” 大牛敢站出来,完全就是为了多挣赏钱好娶媳妇儿。 他听村里的老一辈说过,这富贵人家都狗眼看人低。要想干活儿的时候得到更多赏钱,就得有眼力见儿,让贵人记住自己。 要是贵人都他的记不住名字,即使贵人想起发赏钱了,也不会记得给他发。 岁岁笑了笑,跑到大牛面前把大牛拉起来。 其实岁岁力气并不大,但大牛不敢不起,又不敢完全站起。只能憋憋屈屈地站着。七尺高的男儿瞧着都只有五尺半尺了。忒矮! “岁岁叫云月姐姐都是这么叫的,大牛哥哥别跪了,膝盖会疼的。”说着,岁岁拉着大牛往屋里走去,“岁岁不会木匠活,岁岁说,大牛哥哥便带着人去做吧。” 岁岁简单一句话,成功让大牛做了这群木匠的小头头。 大牛喜得险些落下泪来,这可是将军家的小姐,有小姐这句话,大牛回去了工钱够能提高一成。 只是大牛万万没想到,岁岁这一句话不仅仅能提高他的工钱,还改变了他的命运。 岁岁站在厨房最大的一口锅边,忙得像个小陀螺。 “对,就是要做一个大木桶,和这口锅严丝合缝的那种。”岁岁一边指挥着大牛,一边跟牧云月和袁圆说道,“这个木桶一定要严丝合缝,要不然漏了气,我们得到的酒就会变少。” 袁圆借力灶台靠着,听得认真,连连点头。“好,袁圆记住了。” 牧云月却是对岁岁刮目相看,她原以为岁岁说的酿酒就是让她和袁圆来酿,岁岁独自占个功劳,能得到个两岁就能酿出酒来的好名声。 之所以指名点姓要她和袁圆来将军府酿酒,只是为了报复她和袁圆之前的无礼。她都做好被岁岁故意折腾的准备了。 结果就这,就这!! “云月姐姐?”岁岁小手一张,在发呆的牧云月面前晃了晃。“云月姐姐有哪儿没听懂吗?岁岁给你讲讲。”此刻的岁岁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教人读书识字的小先生,骄傲地说道。 牧云月指着插在圆木桶侧边的竹筒,“为什么要把竹筒插进去,不是说这个木桶不能漏气吗?” “这是为了让酒跑出来啊。” 袁圆惊呼,“岁岁小姐你能让酒长脚跑出来吗?我爹都做不到的。” 岁岁捂着小嘴,甜甜一笑。“不是啦,袁圆姐姐。等会儿岁岁会让人把锅里的酒煮开,然后酒就会往上飘,变成蒸汽进入这个竹筒,……” 随着岁岁的讲解,和大牛卖力的领头干活儿。一滴滴香醇,透明的高浓度酒液从一个竹子空洞里流出来。 牧云月和袁圆这两个大小姐,硬是像两个没有见识的林间野人一样。都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在装着酒水的普通白碗前,发出一声又一声难以置信的尖叫。 第19章 破功的郭余花 “这这这……”袁圆指着岁岁酿出来的酒,连话都不会说了。 牧云月拿出和袁圆吵架吵出来的默契,接过话,“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这哪里是酒,这分明是琼浆玉露啊。这才是琥珀酒,这才是琥珀酒啊!” “胡说,你们家的琥珀酒明明是淡黄色的。”袁圆这下变得机灵了,不就是想要攀上将军府这颗大树吗?牧云月能说的,她也能说。“我看呐,岁岁小姐这酒明明更像我们家的浮春酒,连颜色都是一样的。” 袁圆眼角看到岁岁站在旁边,连忙补充说道,“当然了,岁岁小姐的酒比我们家的酒好多了,好上十倍二十倍。” 岁岁:“嘿嘿嘿,岁岁害羞。” 这小可爱的模样,逗得厨房的众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什么,就她那点儿大,挪起来都没三个酒坛高呢。她能酿出来什么好酒!”原本正拿着绣棚绣手帕的郭余花听到冬生的话,气得直接将绣棚扔到桌上。 冬生让郭余花突如其来的发火,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她怕外面的人听见,想伸手捂住郭余花的嘴。但郭余花又是她的主子,她不敢以下犯上啊。 直把冬生纠结得额头冒出来颗颗汗珠子,“嘘——奴婢的主子哦,奴婢的好主子,你快别说了,小声点儿,小声点儿。” 岂料,这话不知是怎么踩中了郭余花的爆点。 她猛地一个起身,在将军府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温柔神色立马破功。指着门口大喊,“怎么,我在自己屋里都说不得了?她能怎么样?我可是她名义上的娘,她以为能像上次那样,仗着王爷在,给我甩脸色不成!” 冬生吓得顾得上尊卑,越过郭余花一把关上房门。“我的好主子啊,你快别说了。小姐上次可没说过什么,小姐走时都在跟你说谢谢呢。” 在这炎炎夏日里,没有了穿堂风纳凉。不消片刻,关上房门的屋子里便热得跟蒸笼一样。 “冬生,你去把房门打开。我热!”热字当头,郭余花顾不得那么多,拿着绣棚便给她自己打起了扇。 冬生站在原地不动,“主子要答应冬生,不能再骂小姐了。” “行行行!”郭余花指着房门,“也不知谁才是主子?你还不快去把门打开!” 冬生嘀嘀咕咕地重新打开房门,她当然知道,她是奴婢,郭余花是她的主子。但给她发月钱的是王爷啊。 原来冬生之所以敢于在郭余花面前替岁岁说话,敢于以下犯上,全都是因为找到她头上来的虞承岿。 上次虞承岿为岁岁传膳的消息之所以冬生能知道,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千里耳。只是因为那天凑巧,领命去厨房的是冬生喜欢的侍卫。 侍卫同样对冬生有好感,明明是去传菜的,回去的半路上忍不住就去找了冬生说话。一个不注意,传膳的消息便泄露了出去。 原本像这样嘴不严的人,虞承岿只需要一句话便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但他一想到那天岁岁说喜欢郭余花的模样,当即便做了一个此生从未做过的决定,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使计谋。 虞承岿叫来林踪,让林踪用侍卫犯错,要发配出府作为要挟,威胁冬生在郭余花面前当他的眼睛。 冬生唯一的任务就是仗着贴身丫鬟的身份,在无知无觉中改变郭余花,让郭余花对岁岁好,安抚郭余花的坏脾气。起码以后岁岁和郭余花相处时,不能让岁岁看出端倪,更或者是受到来自郭余花的伤害。 但没有当过娘亲的冬生从来不知道,明明郭余花对自己的孩子虞平敦是那样的喜爱。同样是两岁大小的孩子,郭余花为什么就这么讨厌岁岁。 冬生:这事她能办成功吗?要是失败了,王爷不会把我和侍卫哥哥大卸八块吧! 岁岁并不知道,同在一座宅子里。 有人因为她而暴怒,有人因为她而倍感人生无望,也有人因为她而感到骄傲。 “岁岁!”虞承岿便是在此时走进的厨房。 他一把掐住岁岁的小肥腰,将岁岁举得高高的,脸上的喜悦和自豪几乎要溢出来了。“岁岁,爹爹听说你成功了!” “爹爹!”岁岁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虞承岿,双眼放光。 她就像一只终于找到青蛙妈妈的小蝌蚪一样,一个飞跃,跳到虞承岿身上,死死抱住虞承岿的脖颈。声音哽咽,“爹爹,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岁岁好想你啊。” 养了岁岁这些天,虞承岿早已没有了之前地手足无措。 他轻而易举地将岁岁抱住,刚扔下马鞭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岁岁的小揪揪。“嗯,爹爹回来了。” 虞承岿因为中毒的事情,不得不将军营事务全权交给军师明立章处理。只是他和明立章到底身份地位不同,纵使明立章已经竭尽所能为他处理,还是挤压下许多军务。 他在岁岁拿着五千两银票出门时,便收到了杨念乡的消息,说明岁岁要酿酒的事情。虽然知道岁岁本事不凡,但到底还是个两岁大的小女娃。 虞承岿担心岁岁会因为酿酒失败而伤心,熬夜一整个晚上,才将事务处理完大半。而后不顾明立章的再三挽留,飞奔上马,一路回到将军府。 在虞承岿面前的岁岁就像一个真正的两岁幼崽一样,再没有之前强装成大人做事的模样。她拉着虞承岿走到酒碗面前,“爹爹你快看,这是岁岁酿的酒哦。” “是吗?岁岁真厉害!”虞承岿接过很有眼力见的杨念乡递过来的勺子,从酒碗里舀起一勺,放到鼻尖轻嗅。 明明是一勺透明的酒液,少得只有可怜的几滴,瞧着普普通通。 可那不可忽视又强势的酒香,如同一股龙卷风一样,钻进虞承岿的鼻腔。酒气顺着喉咙往下,在肺腑间散开。 即使虞承岿已经做好了准备,都还是沉醉在了其中,闻了一口还想闻上一口,仿佛让这酒香勾去了魂魄。 岁岁见虞承岿只是闻闻,满心以为是虞承岿看着酒液少,不想喝呢。 她豪气地将酒碗捧到虞承岿面前,“爹爹喝,岁岁会酿酒,爹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岁岁给爹爹酿!” 想讨好虞承岿的人如过江之鲫,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比这还要振奋人心的承诺。但虞承岿觉得,他们加起来说过的话,都比不过岁岁的这一句,率真赤诚。 “好,爹爹尝尝。” “别别别,让属下来试试,让属下来——”掀起衣裳下摆的佟夏至,忙不迭地跑进来。趁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端起酒碗便喝了下去。 经过井水冷凝下来的酒液,冰冰凉凉。佟夏至一口下去,刺激得抓耳挠腮。 岁岁看傻了眼,【统统哥哥,佟叔叔怎么这副表情。是岁岁的酒里有毒吗?岁岁要不要去请个大夫回来。】 第20章 假寐的岁岁 【岁岁你忘了,佟夏至号称神医啊。你别担心,毒是没毒的。只是这蒸馏出来的酒,不知比他们寻常喝的浊酒度数高出去多少倍去。他一时受不了,才这样张牙舞爪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佟叔叔没事儿就好。】岁岁转头看着先前差点儿喝下酒的虞承岿,心有余悸。【幸好不是爹爹喝的。】 系统:好啊,原来你是这样的岁岁! 正如系统说的那样,佟夏至因为银百针的缘故,品尝过不少好酒。只是他真不知道,年幼的岁岁随手酿出来的酒液能这么有劲儿。 刚喝下,那酒就像一团炙热的烈火,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放下酒碗的佟夏至,脸色通红,只来得及说上一句。“够劲儿,我师傅一定会喜欢的。王爷你……王爷你的,呜呜呜,呼呼——” 正要进屋找虞承岿的林踪,见佟夏至好像要把虞承岿中毒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宣扬出来。 林踪当即把他的破嘴捂住,只是不等他警告一番,佟夏至就跟让人抽走了浑身的骨头一样,瘫软在地。 他赶忙将佟夏至的手搭在自己肩头,横抱起佟夏至,看向虞承岿。 虞承岿满脸黑线地挥挥手,“把他带下去。杨念乡,让底下人伺候好,可别让他半夜耍酒疯,把毒药当饭给吃了!” 毕竟,这种事情在佟夏至刚进府时便发生过了。 “是,奴才知道了。”杨念乡跟在林踪身后走,半路又遇到了提着佟夏至药箱的侍卫长。 侍卫长:“杨管家,这是佟神医雇的马车夫拿下来的药箱。” 杨念乡接过,又问道:“马车夫可有说为何佟神医连宝贝药箱都没拿上,便跑进府里了?” “没有。”侍卫长摇摇头,想到什么又说道。“佟神医是听说小姐在酿酒后,才跑进屋的。” 这时,林踪开口了。“杨管家别问了,他没是好心。以前这货为他神医师傅酿过酒,把他师傅毒得上吐下泻。要不然这从小养到大的关门弟子,能身无分文地被人赶下云空山吗?” 侍卫长:原来这就是佟神医不招他师父待见的原因,我算是开了眼了。 杨念乡:咱家以为佟神医是回去一趟后,有了二心呢。原来是以为岁岁小姐酿出的酒有毒,活该他醉成这副模样。 招待客人的前厅里,虞承岿熟练地将岁岁安置在他腿上坐好。 右边椅子上,厨房推选出来的代表,大厨老赵正坐立难安。老赵旁边的木匠大牛,更是吓得连坐都不敢坐实。 牧云月和袁圆倒是见过世面,可是一个膝盖淤青不能坐,一个屁股肿大坐不了。 总之,在座的除了虞承岿和岁岁,没一个人坐得踏实。 岁岁就着虞承的手咬上一口糕点,笑嘻嘻地跟牧云月和袁圆说道,“云月姐姐,袁圆姐姐快尝尝,这个碎金糕可好吃了。” 牧云月听话地拿起糕点,“将军府的糕点可真精致,难怪能将岁岁小姐养得这般天真可爱。” 虞承岿抬眼望向牧云月,这姑娘说话好听。他养的岁岁,自然是要用最好的东西养。 “真的!岁岁可爱吗?”这是岁岁第一次直面夸奖,喜不自胜道,“云月姐姐快吃,姐姐吃了也漂亮。” 自觉做过大错事的袁圆在虞承岿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生怕虞承岿一个不高兴,冲冠一怒为女儿,把她脑袋给拧下来了。 大牛右手拿着糕点,左手接着糕点碎,吃得战战兢兢。他就没见过有人能有钱到,用金子来做吃的。要是能一直在将军府干活挣钱,该有多好啊! 老赵见岁岁如此爱吃,想到了早上杨念乡的话。他知道要想厨房重新受到重视,攻破岁岁才是关键。 “岁岁小姐,可喜欢吃肉脯?”老赵故意说得诱人,“小的做出来的肉脯,香而不腻,颜色纯正。平日里还能装在荷包里随手拿着走,什么时候想吃都方便。” “还能装在荷包里!”岁岁扭头问向虞承岿,“爹爹,岁岁想要肉脯。那样岁岁就能给爹爹装在荷包里吃,爹爹就不会饿肚子了。” “好,爹爹让人装在荷包里。”虞承岿没将注意力放在岁岁身上,只是观察着底下的四人。 看过众人的表现后,虞承岿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都是有欲望,有弱点的人。即使岁岁都能掌控得住。 “你们这次帮着岁岁酿酒成功,岁岁也欢喜,算得上大功一件。”一说到正事,虞承岿没了跟岁岁相处的随和,语气低沉却不容置疑。“杨念乡,每人赏银百两。底下人,每人赏银十两。牧家姑娘,袁家姑娘,你们袁牧两家都有酒坊,相比起银子,你们恐怕更喜欢酿出来的酒吧。” 杨念乡带着人进门,两盘银子分别给了老赵和大牛。而后他亲自端着木盘走到牧云月和袁圆面前。 “这里是方才酿好的酒,你们带回去尝尝。” 四人不敢拒绝,慌忙站起收下。“谢将军(王爷)赏赐。” 见四人要离开,岁岁赶忙对着杨念乡说道,“管家叔叔,岁岁也要给他们送东西,谢谢他们帮岁岁酿酒啊。” “就送碎金糕吧。”岁岁说着,肯定地点点头。“岁岁看她们都可喜欢吃了,一定会喜欢岁岁送的糕点。” 夜半,在观鹤院的卧室里。 岁岁兴奋地跟虞承岿讲起她的酒刚酿出来时,厨房里的众人的反应。 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经过的虞承岿笑着说道,“哦,原来他们这么震惊吗?” “是啊是啊。”岁岁双手撑在床铺上,一个使劲,窜了起来。“当时的云月姐姐和袁圆姐姐可好玩儿了。她们一直在叫啊叫啊,说岁岁酿出来的是天上才有的琼浆玉露呢。” “岁岁可真厉害!”虞承岿看着岁岁激动的小模样,突然正色道,“岁岁,爹爹问你,你可喜欢酿酒?你可喜欢牧云月和那个叫袁圆的?哦,还有那个大牛。” 岁岁歪了歪头,“喜欢,岁岁喜欢他们。岁岁今天无论说什么,她们都没有拒绝,全部都听岁岁的安排呢。” “傻丫头。”虞承岿见岁岁疑惑,没有开口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岁岁喜欢,那爹爹便让她们以后都这么听岁岁的话。好吗?” “可……” 【岁岁快答应,别说可是了,快答应啊。】 虞承岿听着岁岁的‘可是’,正想着怎么跟岁岁解释起他要为她从小开始攒嫁妆的事情。便又听到岁岁硬生生转个弯说道。“……是也行啊,谢谢爹爹。” 虞承岿仿佛没听出岁岁话里的纰漏,只是哄道,“快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而后,他一掌挥向点亮的烛火,卧室里顿时漆黑一片。 假寐的岁岁,睫毛微颤,在脑海里跟系统聊得火热。【统统哥哥,你为什么要岁岁答应啊?】 第21章 岁岁的再次出门 【自然是为了你。】 与只想要为岁岁攒嫁妆,让岁岁嫁男人的虞承岿不同。 系统志向远大,它是一定会带着岁岁傲视群雄的。【岁岁,记住今天吧。今天将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是你宏图霸业的开始,是统和你……】 岁岁听着系统中二的声音,奶声奶气中夹杂着浓浓的喜欢和依恋。【只是统统哥哥,岁岁觉得,在岁岁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就是绑定了统统哥哥的那……一天。】 在闭着眼睛跟系统聊天的岁岁刚说完心里话,便彻底睡了过去。她根本不知道,她这样的一句话给系统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同样不知道,系统整整一宿没睡,就那么跟看稀世珍宝一样,盯着岁岁入了迷,虽然代码组成的系统本来就不需要休息。 云空山上,一座熟悉的茅草屋出现在林踪眼前。前些日子让虞承岿撞出来的大洞,在已经再次修补完整。 正背着竹背篓从山上挖草药回来的银百针,站在院门外的磕打起沾着厚厚泥土的草鞋底。“哟,这么快就来了?可别是随便在这周边找了个酒坛子就来忽悠老夫吧。” 林踪抱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深褐色小酒坛,老老实实等着站在院门外的银百针把手伸到竹门里,从里往外打开了上锁的院门。 “神医,这是我家岁岁小姐亲手酿的酒,价值千金。”林踪想起在书房时,虞承岿往给岁岁装买酒钱的香囊里塞了满满的三百两,十两一张的银票。肯定地点点头,“这酒,价值千金!” 听说是上次那个偷听失败,又大着胆子跟他讲条件治病的小丫头。银百针面上颇为瞧不起道,“你家王爷真没钱就该去富家小姐面前转一转,就凭借那张脸也能挣到不少钱。干什么真去奴役一个小丫头。” 林踪:…… “是岁岁小姐自愿做的。” “是,你家两三岁的孩子自愿跑到酒坊里,自愿酿出来了酒是吧?”银百针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原本对美酒的期待也降至了最低点。 他随手从厨房里掏出个竹杯子,“倒酒,我就不该相信你们家王爷会找到什么美酒,毕竟是能收下佟夏至那个酿酒蠢货做下属的人,怎么会有好……酒……嗯?” 随着林踪打开酒坛子,一股醇厚的酒香气飘出。等到林踪倒进杯子里,这酒香愈发勾引人了。 银百针没了话说,仰头一口便喝下了整杯酒。 一个倒得恭敬,一个喝得畅快。直到银百针喝下第三杯,脸上坨红,眼神迷离。“倒,倒上,这酒好啊,这酒好!” 从坛口流出的酒液蓄积成一小滴,滴落到竹杯里。 银百针见此,老脸一虎,凶巴巴地道,“就这么点,就这么点儿够谁喝的!你们家王爷家大业大,这点儿酒可不能救他的命。” 林踪半点不急,他把酒坛子重新盖好提在手里。“这酒矜贵,全天下只有我们家岁岁小姐会酿。王爷还专门为岁岁小姐买下一个酒坊,和请来两个大家小姐当掌柜的,要让岁岁小姐接着酿酒呢。” 林踪难得说这么一长串话,他回想起临出发时,跑到大门前跟他嘀嘀咕咕的岁岁的话。后退一步说道,“岁岁小姐说了,‘只要神医爷爷能下山给爹爹治病,岁岁保他有喝不尽的美酒。’” “下山!”银百针闻言,老眼一鼓,“自从老夫十五年前上山以来,老夫就再没有下过山。你回去告诉那个什么小气吧啦的叫什么岁岁的小屁孩儿。要想给她爹治病,就带着三坛子,不不,十坛子酒亲自来请!要不老夫绝对不下山!” 拿着香囊打算要出门的岁岁并不知道,有一个住在山顶上的糟老头子大骂着她小气吧啦。 杨念乡听说岁岁又要出门,忙不迭地跑到大门前。“岁岁小姐,岁岁小姐等一等。” 正坐在香香肩头欢呼雀跃的岁岁听到喊声,回过头来。“管家叔叔?管家叔叔也想要礼物吗?岁岁一起买哦。” 岁岁想买礼物,自然是因为虞承岿在两天之前,给到她手上的买酒钱。她依稀记得,以前舅舅挣到银子时,就会给家里的表哥带回好吃的,哄的表哥可开心了。 她有钱了,要去给爹爹买东西回来,哄爹爹开心。 听着岁岁的话,杨念乡好像吃下了一口浓稠的蜂蜜一样,一直甜到了心里。 “奴才多谢小姐了好意,只是岁岁小姐,奴才出门来不是为了礼物。是想让岁岁小姐带上两个将军府的侍卫,坐着马车出门去的。” “为什么?”岁岁没想明白,她上次就是跟香香和甜甜直接出门的,为什么这次不同? 杨念乡上前将岁岁从香香肩头抱下来,耐心解释。 “上次小姐出门是生面孔,有香香和甜甜在一旁护着,当然没问题。只是小姐,现在满白平城都传遍了。你是王爷女儿的消息简直是传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那么多人都认识岁岁啦!岁岁好厉害!” 杨念乡抱着岁岁去到一旁车夫牵出来的马车上,顺着岁岁夸奖道。“那是当然,岁岁小姐是最厉害的。所以啊,小姐要坐马车出去才安全,要不然小姐这么可爱,让人偷偷的给偷走了怎么办?” 就这样,岁岁坐上了平日里虞承岿出入时才会用到的马车。 这是虞承岿特意嘱咐的,连跟着岁岁上街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就怕有像袁圆那样不长眼的欺负了岁岁。 也就袁圆运气好能讨得岁岁欢心,要不然让虞承岿出手,她就不只是伤到屁股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第一次坐马车时,岁岁当时是被林奇从瘸五叔手里带走的,满心地惶恐不安。 第二次坐马车,岁岁是为了跟着虞承岿上云空山请银百针出手。心里因为对虞承岿的担心,根本没注意到其它的事情。 这一次,岁岁站在马车厢的座位上,顶着两个簪着金色桂花的小揪揪,不停地朝外面看去。 岁岁眼前不断晃过石狮子,长长的围墙。再一个石狮子,长长的围墙。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没劲儿,便缩回了头。 突然,岁岁想到了什么。“甜甜姐姐,为什么没有哒哒哒。” “哒哒哒?”甜甜听得满头雾水,她一面擦拭了岁岁踩过的座位,一面主动问道,“小姐是渴了,想喝水吗?” 马车上,除了车轱辘滚过接到的咕噜咕噜声,甜甜能想到的发出声音的东西就只剩下了茶壶盖击打茶壶的声音。 “不是不是。”岁岁着急地跳下座位,想掀起车帘给两人看。 在行进的马车上走路,并不是什么好想法。岁岁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出车帘去,香香一把将飞出去的岁岁捞回到怀里。 甜甜急忙敲响车厢内壁,“停下,赶紧停下。” 从出门便跟在慢悠悠的马车旁前进的两个侍卫,见有情况,立马掀开车窗帘往里看。“怎么了?小姐没事儿吧!” 第22章 马蹄铁 岁岁破格体验了一把凌空的滞感,吓得小脸惨白。 一刻钟后,终于缓过来的岁岁拉着几人走到马匹前,指着黑马的脚疑惑道,“就是马蹄声啊,它会哒哒哒的响的。” 香香四人同时看向最熟悉马匹的车夫,手里拿着马鞭的车夫让几人看得忍不住后退两步。 “你,你们看我做什么?我伺候了这么多年的马,赶了这么久的马车,可从来没听到过什么哒哒声。” 岁岁不信邪,“就是马蹄铁丫,不是每匹马的每个蹄子都装着的吗?” 车夫见这次是五人同时望向他,急得直接走过去将马蹄撩了起来。“你们看看,这马是奴才一直伺候的,马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修剪得整整齐齐。怎么会发出什么哒哒声?” “至于马蹄铁,那是什么东西,奴才可从来没听说过。再说了,那什么铁,不就发出个声响吗?有那功夫给马蹄装上,不如融了铸大刀,好给士兵们上战场杀敌呢。” “不是的,不是的。”岁岁急得不行,“马蹄铁很有用处的,要是把马蹄铁放到马的蹄子上,它可以……” 岁岁的话还没说完,车夫便生气了,只是想着岁岁的身份,他好歹没骂出声,只是粗声粗气的。 “小姐,奴才从年轻时入伍当兵,便开始伺候马匹。战场上的马,奴才见过有抹油保护马蹄不干裂的,有时不时涂抹草药,还给马蹄套上套子保护马蹄的。” 他说着说着,顾不得尊卑上下。“我就从来没听过往马蹄上镶嵌铁的,那是铁啊!真嵌进去,马还能有命吗?” 马夫是老兵,还是专门照顾马匹的老兵。他真是将这些马伺候得比家里的父母还好。 马儿矜贵,寻常人家买人是随便买,买马是连门路都找不到的。 听到岁岁居然想伤害马匹,车夫可不得急吗? 两个侍卫和车夫多少见过两面,马上走到了车夫身边。“你冷静点儿,岁岁小姐才多大,童言无忌,你说话就好好说,吼什么吼!” “可是……” “这可是王爷的马,王爷多宠爱岁岁小姐你不知道吗?”侍卫把车夫赶到一边,对着岁岁说道,“岁岁小姐别怕,他就是着急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岁岁摆摆手,“岁岁不是要伤害马儿的,岁岁是想保护马儿。要是没有马蹄铁,马儿的马蹄受不了的。” 说着话,岁岁将自己的小手伸出来。虞承岿是真的将岁岁养得极好,那伸出来的小手背上深深的五个小窝窝便是证明。 岁岁指着她自己红润的指甲盖儿说道,“马蹄就是马儿脚脚的指甲丫,就算把马蹄铁钉进去,也不会疼的。” “什么,你还想把铁钉在马蹄上,王爷要是知道,肯定打……呜呜呜,放,开五。”马车夫听到钉进去的说法,嘴唇一张就是骂。 车夫犟得比过年要杀的年猪还难按住,两个侍卫四只手,强行把他压住。“小姐别怕,他,他就是额……坐在车厢外吹风吹傻了。呵呵,呵呵。” 为了找到理由忽悠岁岁,两个侍卫不顾头顶青天上烈日,笑得像个傻子。 岁岁原本想说些什么,只是见车夫脖子都气红了,是真在生气后,便没开口了。 给虞承岿买礼物的过程便顺利多了,岁岁走进一个铺子里,在几十个五颜六色的香囊中,为虞承岿挑中了一个绣着两只漂亮鸟儿的玄青色香囊。 “这个好,这两个鸟儿红红绿绿的,多好看呐。”岁岁将香囊攥在手里,“就是小了点儿,不能给爹爹装多多的肉脯吃。” 岁岁记着大厨老赵在前厅时说过的话,当真要给虞承岿装吃食。 爱挣钱的掌柜一听这话,立马奉承道,“小姐真是有眼光,我这里的香囊都是用的上好的布料绣的,保管你装多少猪肉脯进去都撑不坏。至于大小嘛,您多买两个不就好了。” 就这样,香香和甜甜亲眼看着被忽悠的岁岁,心甘情愿地一口气买下了六只一模一样的,绣着鸳鸯的香囊。 香香和甜甜身份不同,只要是岁岁想做的事情,她们是不会反抗的。就好像现在岁岁让人去找铁匠铺,她要找人给她打马蹄铁一样,一言不发。 岁岁要找铁匠的话一出来,马车倏地停了下来。 而后岁岁便听到,马车外传出咚的一声响。 她感觉到马车好像叫人往上轻抬起了一下,然后便听到其中一个侍卫说道,“小姐,走。我带你去找铁匠。” “好哦,谢谢哥哥。” 马车缓缓前进,另一个侍卫趴在车夫背上,大口喘着气。“你,你就非要跟小姐作对吗?” “什么叫作对,小姐要对这么珍贵的马儿下死手,我能看着不管吗?” “什么叫下死手,你没听小姐说吗?那是指甲,指甲不痛的。” 车夫到底上了年纪,他停止了挣扎,却坚持地说道。“你是马儿吗?你怎么知道不痛?要是不痛,我给马儿修马蹄时,它为什么要踢脚!你没被马儿踢过吗?” 侍卫嘴巴张了又张,“我不管,大林大人说过,岁岁小姐是王爷的心头肉,我们只能顺着,不能欺负人。” 车夫拍打着地面,“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这话不知是在说压人的侍卫,还是在说坚持找铁匠的岁岁。 铁匠铺子好找,只要沿着冒黑烟,且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的地方往前走,没多会儿就能找到。 “喂,铁匠,你爹的病治好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欠我们的三十两银钱呐!”一个跟瘦猴似的男人站在甘家铁匠铺面前,时不时敲打着空荡荡的铺子。 “甘铁匠,甘铁匠。你再不还钱,是真的等着我大哥来干你吗?” 甘铁匠不高,但一身腱子肉。尤其是双臂上的肱二头肌,就算是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都能突显出来。 可是在面对找茬的男人时,甘铁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敲敲打打地走到甘铁匠面前,不客气地拍拍甘铁匠沾着厚灰的脸颊。 “我知道你能干,年轻时能一打三。但你现在这副模样,都不用我在将军府的大哥出手,我一个手指头都能把你打趴下!要不你让我打一顿,我给你少三文钱。不说话是嫌少?那行吧,少四文钱。” 男人推了推一言不发的甘铁匠,“喂,说话。四文钱,这打你挨不挨!” “将军府?”刚让香香抱下马车的岁岁听到这几个字,耳朵立马变得灵敏起来。“香香,那个凶巴巴的人是在说我们家吗?” 香香理了理岁岁的衣裳,看了眼远处说话的男人。“奴婢不知道,镇国大将军府四周都是各个将军的府邸。白平城最不缺的官就是将军。只是平日里,府与府之间隔得远,王爷身边没有贤内助,所以女眷间来往少,小姐你很少见到其他将军府的人。” 第23章 岁岁没有揭穿他的谎言 岁岁几人的出现,立马将整条街上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连看甘铁匠热闹的邻居们,都不自觉地望向停在铁匠铺前的马车。 马车整体由乌木制成,表面光滑如玉。深沉的黑色乌木车厢,在阳光的照射下,时不时显露出上面雕刻的精致暗纹。 高头大马的驾车侍卫,一大一小两个侍女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 年岁小的侍女左手手上拿着一把好看的圆扇,右手支起一柄画着小老虎的油纸伞,站在马车旁静候着里面的人下车。 就在百姓以为来的会是哪个想要买刀剑的有钱少爷时,年岁大的丫鬟一手掀起车帘,一手轻轻松松地将一个糯叽叽,白得发光的两岁小女娃抱下了马车。 “这娃娃是谁家的?出个街竟然坐着马车,还有三个人伺候着。” 说话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只是她话音未落。便见一个陌生侍卫拉着个老男人哼哧哼哧地跑到马车边。 拉着车夫的侍卫跑得大汗淋漓,他特意站在岁岁三步外,就怕自己的一身臭汗熏着岁岁。“岁岁小姐不做马蹄铁了吗?” 车夫的眼睛唰一下睁开,不等他开心起来,便听到岁岁开口,“不是哦,岁岁在等大哥哥你们。” 岁岁站在马车旁,甜甜扇起的风将她的小揪揪吹动,像极了两颗开花的小小桂花树,甜滋滋的道。“大哥哥你们先喝水吧。” 侍卫欣喜的接过香香递过来地茶壶,两口喝下递给车夫,见车夫不接,他强硬的塞到车夫手里。“小姐想着你呢。” 车夫抬头,见岁岁正在看着他,方才在生气的心不由得软了几分。 有系统专门教导的岁岁,自然没有错过车夫的和软。她笑得像一朵太阳花,“车夫叔叔,你能不能跟着岁岁一起进去做马蹄铁?” 见车夫沾着茶水的嘴唇一闭,岁岁立马说道,“车夫叔叔,岁岁要做的马蹄铁是真的对马儿很有用的。只是岁岁没有叔叔了解马儿的脚脚,要是做出的马蹄铁大了,小了,尖了。伤到了马儿可就不好了。” 岁岁的三个字‘大,小,尖’简直直戳马夫的软肋,马夫最疼的就是手底下养着的骏马,他一再追问是不是一定要做马蹄铁,岁岁狠狠点头。 马夫没办法,这马儿不是他的,他是个下人阻拦不了当小姐且十分受宠的岁岁,他又不忍心岁岁去胡乱折腾。只能苦笑一声,跟着岁岁走进马车。 抱着孩子的妇人听着什么小姐,再联系岁岁的年纪和两个一看就厉害的侍卫,灵光一闪。“天呐,这不会就是那什么大将军家的庶女吧!” “什么什么?那不就是王爷的孩子!” “这样尊贵的小姐来我们这里做什么?你们快看,她们要进甘家铁匠铺了!” 瘦猴似的男人名叫张狗蛋,和甘铁匠年岁差不多。小时候他便是个嘴贱爱骂人的,从小就是被甘铁匠打着长大。 现在甘铁匠为了救治重病的爹,欠了张狗蛋不少钱。自此,张狗蛋无聊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来找甘铁匠的麻烦,他特喜欢看甘铁匠那副任他打骂的样子。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张狗蛋连头都不回,便恶狠狠地道,“谁啊,没长眼睛是不是?今天这里没东西卖,出去,都出去。” “喂,说话啊!哑巴了?你一个月前借了我们十两银子,借据都在呢,还钱呐。”没能趁着甘铁匠势弱时,报小时候的挨打之仇,张狗蛋急了。 香香对低武力值的张狗蛋的话视若无睹,她敲响平日里放置铁器的柜台,见甘铁匠和张狗蛋都望向她后,才说道,“你们,谁是甘铁匠。” 虽然是这么问的,但香香的眼神直接便锁定了甘铁匠。实在是张狗蛋那副身形,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起铁锤打铁的人。 因为打铁的手艺好,之前甘铁匠的铺子里来过贵人。他一眼便瞧出了香香背后的岁岁,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这样的人家别说是现在的他了,就算是以往的他,都得放下一切小心伺候着。 “小姐,我就是甘铁匠。”甘铁匠看了眼张狗蛋,和透过门窗看热闹的邻里街坊,指着里屋道,“这里脏乱,小姐若是不嫌弃,可到里屋讲话。” 只是不等香香请示岁岁的意见,张狗蛋便一把打落甘铁匠的手。“甘铁匠,我发话了吗?你今天不还钱就算了,想做生意?想得美!” 甘铁匠并不生气,那张因为生活蹉跎而变得面无表情的脸,难得显露几分无奈。“我还钱,三十两是吧?我一直记着呢,我现在不是正在挣钱吗?” 张狗蛋不依不饶,“放屁,今天你不先还钱,就不能开门做生意。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吗?都出去,要不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之前岁岁遇到袁圆的事情便让虞承岿很不满,他知道岁岁心善,便在私底下嘱咐过香香和甜甜。以后再遇到有人挑衅伤害岁岁,只管打回去。 要是在这白平城里,他虞承岿还让岁岁吃了亏,直接抹脖子算了,打什么仗呢? 只是,香香没来得及对几次三番冒犯岁岁的张狗蛋出手,同样遭到林踪耳提面命的侍卫便跳了出来,“你个……不是人的东西。” 侍卫原是想骂人,但看岁岁站在面前,立马换了句话。和他骂人的嘴一样快的,是他的手。 他一把捂住想要大放厥词的张狗蛋,勒着张狗蛋的脖子便往外走去。嘴上努力找补着,“岁岁小姐,我和这人认识,我出去和他好好聊聊天。” 岁岁:我是人小,但不是傻。 “好的。”岁岁没有揭穿他的谎言,她知道侍卫下手肯定是有分寸的,毕竟是镇国大将军府出来的,不会乱打人。“香香,我们去里屋吧。” 有分寸的侍卫刚强行拖着张狗蛋出门,一脚便踹张狗蛋肚子上。他担心让岁岁听到,捂住张狗蛋的手并没有松开。 此刻的张狗蛋,真就像一个被人掐住后脖颈的死狗一样,上半身倾斜着跪到地上。 “说,你背后的人,那个将军府的人是谁!”一息过后,侍卫见张狗蛋不说话,又是一脚踢过去。“不说是吧!竟然有胆子在白平城放债,不要命了是吧!” 张狗蛋:我没有不说,你倒是松开手,给我的嘴一个开口的机会啊! 整个剑西州,因为战争死去了很多人,这些人里大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即使有朝廷给的抚恤金,即使虞承岿让人将抚恤金,一文不差地交到了阵亡将士的家人手里。随着时间过去,仍旧会有许多家庭,揭不开锅。 所以在剑西州,普通百姓间借钱度日的并不少。 虞承岿为此,曾专门和剑西州最大的官员,太守大人商量过,要严打一切放高债的行为。 在战时,侍卫照样会上战场打仗。他们这些人最恨的就是断人后路的,放高债的人。方才侍卫听到,仅仅一个月的时间,甘铁匠借到的十两银子就要还回去三十两,早就气炸了。 现在有了出口恶气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张狗蛋。 里屋和外面的店铺是一样的,一贫如洗。 亲爹的重病,让甘铁匠牢牢地抓住每一个赚钱的机会。他殷勤地用自己洗脸的粗布帕子擦干净长板凳,平平稳稳地递给了香香。“坐,给你们家小姐坐。” 第24章 侍卫哥哥,别打了。 香香纤细的手指拂过长板凳,见上面真没有灰,才让岁岁坐下。 甜甜掐着岁岁隐隐长出一层肉来的小肥腰,平平稳稳地放到板凳上。“铁匠哥哥,你这里有纸笔吗?岁岁想打的马蹄铁你没见过,岁岁要画下来。” 甘铁匠搓了搓手,“当不得小姐一声哥哥,我记着屋里有,我马上去找找。” 一盏茶的功夫后,甘铁匠接过岁岁递过来的纸张,看傻了眼。 他指着画上的东西,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疑惑。“小姐这是想让我打一个不封口的铁环?” 听着甘铁匠的描述,岁岁羞羞地捂住了小脸蛋。 她一边拼命解释,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岁岁画的是一个‘u’形的马蹄铁,它中间更黑的地方是要凹下去的,而且可以用匹配的铁钉,从凹槽里钉进去,钉在马蹄上不松开。” 岁岁把自己的肉乎乎的小手当做马蹄,当场演示起来。 甘铁匠勉强懂了,“是,我知道了。只是这叫马蹄铁的东西,我该做多大的呢?” 这时,岁岁半威胁半强迫带进来的马夫便出现了。 马夫先前看到岁岁在手上的演示,便心疼得险些落泪。 只是已经进门来了,便由不得他反悔。他百般不愿地站出来,“你先画出我们小姐说的图纸,至于大小,薄厚,明日我会将马匹带来,当场对着做就行。” 马夫点点头,把画纸展开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小姐,这东西我从来没见白平城的铁匠做过,不过我是白平城手艺最好的,只要小姐给我多几次机会,我一定能把东西做出来。只是这价钱……” “没事儿,只要能做出来,多少钱岁岁都给。”岁岁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香囊,这是她买了鸳鸯香囊后刻意留在身边的。 岁岁掏出里面叠放整齐的银票,而后望向甘铁匠。“铁匠哥哥?” “一共二十两银子,定金就给十两吧。”生怕失去这次赚钱的机会,甘铁匠看着岁岁身边站得笔直的另一个侍卫,赶紧补充说道,“这不是我狮子大开口,实在是这东西小巧又没见过。若是小姐嫌贵,给定金八两也行。” 【统统哥哥,这个铁匠哥哥的爹爹真的在生病吗?】 系统扫描一圈,在铁匠铺的后院看到了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铁匠爹。【有,而且呼吸粗喘,瞧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岁岁一时的安静让甘铁匠心中忐忑不安。 难道是他要价高了?可他这价说得是真心实意的。这小姐手里那么多银子,怎么这么小气?这就是富贵人家不食人间烟火…… 甘铁匠心里对岁岁莫名的诋毁还没结束,便听到岁岁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岁岁:“那岁岁给三十两吧,多出的十两便算作是岁岁给哥哥的保密费丫。这马蹄铁是岁岁要给爹爹的,哥哥可不能给别人说哦。” “三十两?”甘铁匠简直不敢相信,竟然只是保密这么一件小事,便能白白赚到十两! “是啊。”岁岁数出银票给甘铁匠,“岁岁听说哥哥的爹爹在生病,这钱哥哥就拿着吧,拿去看病更重要。” 扑通一声,甘铁匠直接便给岁岁跪下了。“小姐,小姐。”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眼前更是模糊的。只能一个劲儿地给岁岁磕头。既是感谢,也是为自己的龌龊心思道歉。 香香在岁岁的示意下,强行将甘铁匠扶起来。并说道,“即使我家小姐自愿给的,你收下就是。这活儿你好好干,可别辜负了我家小姐。” “是,是。我一定好好干,干得最好。” 系统直到事情定下来后,才问起岁岁缘由。【岁岁,这世间的不平太多了,你一个个地接济是接济不过来的。一统天下是要有一颗仁心,但若是太过仁慈,更是不行的。】 岁岁听到系统的话没有失落,反而有理有据地解释起来。【岁岁不是接济哦,这钱就是岁岁给铁匠哥哥的肉啊。】 【肉?什么肉?】 【就是第一次遇见统统哥哥时,统统哥哥画的大饼啊。】 系统回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岁岁眯了眯眼,明明是个两岁大的小豆丁,是个执笔都乱抓,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的小丫头。 可在系统孜孜不倦的教育下,在系统都没发现的地方,她已经长成为了一棵有着自己主意的小树。 【铁匠哥哥愿意借钱给父亲治病,说明哥哥孝顺。他是这白平城里手艺最好的铁匠,马蹄铁很重要,他的手艺岁岁喜欢。】 岁岁踏出铁匠铺,炙热的阳光瞬间照在了她的身上。那一刻,她好像在发光。 【统统哥哥,铁匠哥哥也会是喜欢岁岁的人哦。】 系统又是骄傲,又是心虚。它好像把岁岁教坏了。 只是等不到它多说什么,便见岁岁径直往铁匠铺一旁的小巷里走去。 小巷口空空荡荡,但小巷口对面却挤满了人。 “哎哟,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没有大哥在将军府当差,我就是吓唬甘铁匠的。” 侍卫一拳打在张狗蛋肚子上,张狗蛋瞬间疼得缩成了一只熟虾的模样,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疼了。 “天老爷,这大将军家的侍卫怎么要用酷刑啊!”李老头心疼地砸吧砸吧烟嘴,“这是个汉子,要是打偏了,那还得了。还怎么生娃哦。” “呸,他活该。”一个穿着碎花衣裳的年轻妇人怼道,“李老头,你要是心疼他,你跑过去替他呗。” 李老头嗬了一声,“我这把年岁,哪里能挨得了打。” 年轻妇人似乎是气上心头,一口痰吐到了李老头脚边。“闭嘴!这张狗蛋就该让人好生收拾一番。” “几年前,我哥哥死在了战场上,娘家嫂嫂保不住哥哥留下的小店铺。一时周转不开,找他借了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功夫,张狗蛋愣是抢走了我嫂嫂五十两银子。害得我哥哥的店铺没了,嫂子急得肚子里的孩子都掉了,硬是躺了大半年才好起来。那可是我哥哥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李老头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张狗蛋找到你头上来,看你怎么办?”老妇人睃了李老头一眼,“我看呐,这小侍卫是太善良了,怎么不打死张狗蛋呢。” 岁岁将百姓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带着香香几人走进了小巷子。“侍卫哥哥,别打了。” 第25章 最甜美无辜的嗓音,说最严酷的话 侍卫让不愿说真话的张狗蛋气得头晕,现在才看到岁岁。立马站正,好挡住吐血的张狗蛋,免得张狗蛋的血吓到了岁岁。 见到岁岁的侍卫嘿嘿笑上两声,“小姐的马蹄铁做好了?我们回去吧。” “嗯,马蹄铁铁匠哥哥会做好的,岁岁相信他。” 岁岁指着地上的张狗蛋,就在张狗蛋以为小女娃会心善地放他离开时,他听到小女娃用最甜美无辜的嗓音,说着最严酷的话语。 “侍卫哥哥我们把他带回家吧,我们不在外面打,百姓看到都在说爹爹的坏话了。”岁岁天真烂漫地说道,“带回家,林奇哥哥最会审问坏蛋了。” 张狗蛋天塌了,“你个小……” 这次是香香,她一把捂住张狗蛋的嘴,暗地里使了五分力,直接把张狗蛋的两颗门牙塞进了他的肚子里。 一直在查找马车上有毒糕点线索的林奇,看着敲响他房门的岁岁,稀奇极了。“小姐,你怎么找我来了?” “林奇哥哥,岁岁想你了。”岁岁从怀里掏出一个熟悉的鸳鸯香囊,“这是岁岁卖酒挣到的钱,买香囊给林奇哥哥当礼物。” 远在军营的虞承岿并不知道,他以后十分宝贝的香囊。会因为一个他一根手指都能碾碎的家伙,而少了两个。 为什么是两个呢?因为岁岁本着不能厚此薄彼的原则,让甜甜给林踪也送了一个鸳鸯香囊。 “哎哟,这香囊是给我的吗?真好看,谢谢小姐。”林奇接过香囊的同时把岁岁抱进怀里,回到他办公的书案后坐好。“我之前便听说小姐你酿出了美酒,小姐可真厉害啊。” 林奇现在都觉得这是一个梦,他只是领命去找一个小女娃回来完成任务。怎么都没想到,带回来的小女娃不仅轻松得到了虞承岿的喜爱,居然连酿酒都会。 岁岁笑得甜甜的,脸蛋上的肉圆嘟嘟地挤在一起。“林奇哥哥,岁岁有个事情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小姐你说就是了。” “有个大坏蛋,他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林奇哥哥可以帮岁岁问问,他身边的其它坏人在哪儿吗?”岁岁像模像样地递给林奇十两银子,“这是岁岁的酬劳。” 对这种甚至都不需要他出手的小事,林奇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小丫头特意给了报酬。 系统见岁岁仍然是个善良的小幼崽,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让它感到奇怪的是,岁岁为什么不自己审问。明明有系统帮忙,一切谎言都能无所遁形。 【自然是因为统统哥哥说的,‘君逸臣劳国必兴,君劳臣逸国必衰’。爹爹说过,岁岁年纪小,要早早睡觉长高高的。岁岁相信林奇哥哥,这样的小坏蛋,林奇哥哥一下子就能打败。】 系统:哇偶,统从来没想过统居然这么适合教孩子。岁岁这学以致用的,让统很难不骄傲啊。 半夜,林奇将把十八辈祖宗都抖落个干净的缺门牙的张狗蛋,丢给手底下的人。“明天送去给衙门,这种当打手的小混混,杀又不能杀,只能关在牢里才老实。” 他随手捡下沾在衣服上的头发,扔到地上。“不是说佟神医回来了吗?我得让他开点儿长头发的药去。再这样熬下去,我的头发哟,都快掉光了!” 手下并没有理会林奇的伤春悲秋,毕竟他只会比林奇睡得更晚。一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一脚踢向罪魁祸首张狗蛋。“叫你不学好,叫你不长眼要去欺负我们家小姐。” 张狗蛋:天地良心啊,她周围那么多人,我哪里敢欺负啊!我冤枉啊—— 镇国大将军府的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大厨老赵指挥着众人,忙里忙外地根本停不下来。他伸手按了一下猪肉馅,“再剁碎点儿,小姐牙软,得吃软和的。你把这里面的白筋全部都挑出来,就跟前两天给小姐做猪肉脯一样。” 帮厨连连称是,等老赵走远两步,装怪地学着道,“‘再剁碎点儿’,我看王爷吃的时候,也没见你要求剁这么碎啊!” 啪,去而复返的老赵一巴掌拍在帮厨头上,倒也没生气。“把这点儿肥肉分开剁,一起包成包子,好吃。” 做错事的帮厨一声不吭,只是埋头嘭嘭嘭的剁着肉馅。而后他便听到一句不大声的嘟囔,“王爷牙口好,自然不用这么精细。” 就因为帮着岁岁酿了一次酒,得到了虞承岿的赏赐,在厨房干活儿的人进进出出地,便再没有受到过别人的白眼。 老赵这一群大厨可算是摸到了重获荣宠的窍门,这两日正好虞承岿没在,他们便莽着劲儿的专门给岁岁做各种吃食。 “哇,这个小包子好好吃哦。”岁岁手上拿着一双巴掌长的象牙筷,咬开的小包子里,热气腾腾的肉馅流着汁水,只是瞧着便觉得美味无比。“香香,等会儿给爹爹送香囊的时候,顺便给爹爹送点儿这个小包子吧。” 要是以往,香香铁定答应下来。只是今日,她那张时常不见表情的脸上,显出两分无能为力的无措。“小姐,这个恐怕不行。” “位森么。”岁岁喝了一口鸡丝汤,咽下小包子后,重复着,“为什么?” “奴婢早上去端包子的时候,瞥见了那个大大的蒸笼上,就蒸着小姐面前的几个小包子。老赵让我问小姐,这小包子好不好吃,明日还要不要吃?若是要吃,他明日再起早些。这小包子很难调味,要买最新鲜的肉,剁馅儿,调味儿,前前后后要一个半时辰才能做好。” 香香很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把岁岁给听得呆住了,她已然忘记了给虞承岿送小包子的事情,只是小小的一个人,老声老气地感叹道,“香香姐姐,岁岁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长一段话呢。” 香香:“……,小姐,我们身份有别,你可不能叫我姐姐。” 岁岁吸溜一口煮得浓稠的小米粥,“恩恩,岁岁这次一定记住了。” 香香一看岁岁这飘来飘去的小眼神,就知道她是没有记住的。罢了,喊香香也好,喊姐姐也罢。总归是自家小姐开的口,她应了便是。 在遥远的军营里,刚和军师明立章对打完的虞承岿,一身竹青色短衣晕湿成了靛蓝色。 沾满汗水的衣裳紧贴在他魁梧的身躯上,将结实的肌肉完全显露出来。他粗喘着气息踏入平日里休息的院子里,将手上的大刀扔给一旁的士兵。 心情甚好地调侃道,“军师,你这些日子在军营,懈怠了啊。” 明立章拿着一把墨色凌云扇,其上的朵朵白云浮在空中,自由洒脱。“王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明章占着军师的名头,自然不需要到战场上去拼杀。刀剑功夫嘛,够用就行。” 回到镇国大将军府一趟后的虞承岿,心情明显好上许多。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行吧,没有变得完全生疏就算是过关了。” 门外,一个士兵禀告,“大将军,有个将军府的侍卫求见。” 方才甚好的心情霎时消散,虞承岿担心是岁岁出事儿,忙道,“快让人进来。” 明立章朝门前看去,是他在将军府见过的那个守门的侍卫长。只是,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手上怎么提这样大的一个食盒?难道是后院的侍妾们在争宠?可以往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明立章百思不得其解,便听到虞承岿像是没看到食盒一样,略显着急地问道,“可是岁岁出事了?” 第26章 明目张胆的双重标准 侍卫长:“王爷,岁岁小姐无事,一切安好。今早属下见过小姐,小姐吃了一小碟包子,一盅鸡汤和一碗瘦肉粥。胃口很好。” 明立章:什么时候这将军府的侍卫长连话都不会说了,怎么这么啰嗦。 虞承岿和明立章的想法截然不同,他笑道,“那便好,你来军营作甚?还提着食盒?” 侍卫将食盒打开,一共有两层。 第一层是带着些微热气的,成人拳头大小的大肉包子。第二层则是四个鼓鼓囊囊的香囊。“这肉包子是岁岁小姐让厨房专门做的,听说是岁岁小姐吃着小包子好吃,专门让厨房给王爷做的。” 这下虞承岿是真忍不住笑了,他笑看向明立章,语气里带着骄傲和宠溺,“岁岁这人小鬼大的,吃个饭还想着我呢。” 明立章:“……王爷你喜欢就好。” 侍卫长接着道,“这香囊是昨日岁岁小姐亲自上街挑选的,里面装的都是肉脯。岁岁小姐让属下转述‘爹爹辛苦,不能饿肚子,这肉脯好吃,爹爹多吃。’” 两层简单的吃食,一句平平常常的叮嘱,喜得虞承岿嘴角的笑容,直到一个时辰后都未曾落下。 他将鼓得夸张的装着肉脯的鸳鸯香囊提在手上,无论遇到哪位将军都上去转悠一圈,跟开屏的雄孔雀一样。拿着块硬邦邦,四四方方的肉脯到处宣扬着岁岁对他的叮嘱和喜爱。 看得明立章眼角直跳,“林奇这找回来的岁岁莫不是个妖精,怎么就这么能讨得王爷的欢心?还好她没能力到军营来捣乱,要不然……” 但他不知道,相比起岁岁的一心一意,还有人明目张胆的双重标准,更会讨人欢心。 岁岁扬起的小脑袋越抬越高,在差一寸便倒在地上时,让眼疾手快的甜甜一把把人捞进怀里。“小姐小心,若是小姐喜欢看,让香香全都打开了给小姐看就是了。” 香香将怀里抱着的,足有半人高的四层大食盒放到地上。 哐当一声,岁岁看着比她高出去一个脑袋的食盒,看傻了眼。“香香,这是什么?” 香香把第一层食盒打开,里面细心的分为了两个格子,一部分是常规的正正方方的肉脯,上面泛着油光,颗颗白芝麻,看着十分诱人。 另一个格子是一样的肉脯,只是这肉脯瞧着蓬松些,侧面丝丝缕缕的猪肉丝都能瞧得见。 香香依次打开给岁岁看,猪肉脯,牛肉脯,羊肉脯。切成方块的,小花的,桃子形的……简直是应有尽有。 硬生生把岁岁看花了眼,她傻乎乎地问道,“怎么岁岁给爹爹装肉脯的时候没有看到小花花啊,还有这个薄薄的肉脯也没有。” 香香心虚,香香不敢看岁岁。 只是拿老赵的话搪塞着,“王爷在军营四处奔走巡视,拿朵小花在手里瞧着跌份。” 明目张胆偏心的老赵:是吗?我是这么说的吗?我不是说王爷那儿是给岁岁小姐做剩下的吗?所以才是胡乱切成的正方块块儿。岁岁小姐人小,不做精细点怎么会愿意吃呢? 嚼着一块儿猪肉脯,岁岁的小嘴巴根本停不下来。 要不是甜甜告诉她说铁匠来了,已经吃了一个上午的岁岁,都不愿意放下手里的肉脯。“可是这才过了一晚上,铁匠哥哥这时候来。是因为马蹄铁太难,要找岁岁重新画图纸的?” “不是,是我做好了。”神情激动的甘铁匠提着个灰布包袱,在门外便高声回到岁岁的话。“小姐,马蹄铁我做好了。” 随着甘铁匠进屋,包袱里传出叮叮当当地马蹄铁的击打声。 岁岁看着甘铁匠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奶呼呼的嗓音里满是惊诧。“铁匠哥哥,你昨晚上忙了一整晚,直到现在都没睡觉吗?” 甘铁匠当着三人的面,从上到下使劲擦拭了一把脸,好让他自己能更加清醒。“眯了一小会儿。” 甘铁匠这话,就连岁岁都不相信,实在是甘铁匠面上全是疲惫,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昨日,甘铁匠拿着岁岁给的图纸,脑子里想着岁岁的话,坐在他重病的爹床前,不断地改来改去。 他娘心疼他,给他煮了个鸡蛋,全让他反手喂给了亲爹。 亲爹见他放下碗筷就画图,便强撑着精神帮忙看了两眼。 当了一辈子铁匠的亲爹越听甘铁匠形容,脸上的神情就愈发激动。“这这这……这小姐不愧是……呼,将军的孩子啊。” 甘铁匠见亲爹喘不上气,立马顺了顺他的胸口。“爹,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儿子,这是你的机会啊。那养马的心疼马儿,没想明白。……咳咳,你可要想明白在,和马蹄铁是多大的功劳啊。况且……况且这小姐心善,只是……听到我生病,竟还找个理由给你赏钱。……” 老铁匠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接着说。“你……这是我儿的机遇,要抓住,要抓住!” 甘铁匠本就感激岁岁多给出的十两救命钱,让他爹这么一说,他愣是一晚上没睡。等到早上马夫拉着黑马来,忙不迭地就打好了马蹄铁。 “岁岁小姐,你看看这马蹄铁,是不是你想做出来的样子。” 香香接过包袱,在岁岁身旁的小桌子上打开。岁岁双手抓着,见马蹄铁上的凹陷处有洞,包袱里的铁钉又直又细。“是,这样就很好。铁匠哥哥你好厉害啊。” 岁岁大手一挥,“辛苦你一夜没睡给岁岁做了马蹄铁,甜甜给二十两银子。” “不不不,我不能要。这都是我该做的,我爹今早上用小姐给的十两银子,抓药吃了,好多了。小姐不用给多的钱。” 甘铁匠连连摆手,只是甜甜得令硬要给出来,他不敢推拉,只能无奈收下。 岁岁放下马蹄铁,脸上没有之前馋嘴的样子,只留郑重。只是人小小的,即使面容再严肃,也溢出来几分稚子的可爱。 “这钱是铁匠哥哥应得的,哥哥做出来的马蹄铁又快又好,岁岁应该给奖励的。等一下还要铁匠哥哥帮忙和人配合一下,将马蹄铁安到马儿脚上去的。” 甘铁匠听着岁岁大大方方地夸奖和对他手艺的认同,在亲爹生病后,他少见地露出两分喜意。手里死死抓着二十两银子,耳边是亲爹说的机遇,甘铁匠深深鞠上一躬。 “是小姐,我一定把马蹄铁好生安上去。” 岁岁原想着,到底是第一次做,马蹄铁多少可能会不合适。没想到啊,当她让马夫修剪好马蹄后。甘铁匠把烧红的马蹄铁往上一靠,竟然严丝合缝。 “好了,这样就正好。”岁岁一招手,说道。“现在把马蹄铁放到水里,等冷下来了,就能直接用钉子往上钉了。铁匠哥哥,你要记得将支出去的铁钉剪掉,磨平哦。” “好。” 哒哒哒,装好马蹄铁的黑色骏马,在镇国将军府里宽敞的青石板路上跑了起来。 许是刚装上的,黑马跑动几步便会甩甩马蹄,跟小孩一样,好奇地低下它长长的脖子,看了它自己的脚,一眼又一眼。 “这这这……马儿真的不痛吗?” “是啊是啊,那铁钉长得过分,真没钉进肉里吗?” “这马看着跑得挺快的,只是小姐这不是做无用功吗?装上和没装上有什么区别?” “就是就是,这不是仗着王爷的宠爱,肆无忌惮吗?昨日要是我赶得马车,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小姐做这个什么马蹄铁的。” 因为昨晚上马夫的宣传,下午钉马蹄铁的时候,将军府里的马夫们便都来了。他们远远地站在岁岁身后,对着安上马蹄铁的黑马指指点点。 八月中旬的阳光,烤得人头晕眼花。甚至连系统都仿佛受到了影响。 系统听着身后传来的话,气得代码都快冒青烟了。【哎呀,气死统了。岁岁,给统打他们的脸,不准他们在胡乱污蔑你。】 【岁岁知道啦。】 第27章 我行,我一定行 原本觉得没什么的岁岁,听着系统的炸毛。慢悠悠地嚼上了一口撒桃子碎的冰饮,悄咪咪对着香香讲了两句话,香香转身便朝着马夫们走去。 正站在身后的马夫们见香香朝着他们走过来,立马噤声,而后推着昨日给岁岁驾车的马夫站到最前面。 马夫瞪了眼身后没义气的兄弟们,对着香香低低头。“香香你过来,是小姐有什么话说吗?” 香香言简意赅,“小姐说了,与其你们在这里指指点点,不如我们来一场比赛。” “比赛?”马夫瞥了眼坐在椅子上吃东西的小人儿,淡定地问道,“不知小姐想和我们比什么?” “看看谁的马跑得更远,三局两胜。至于赌注,小姐说让我掂量着。”香香环视马夫们一圈,出于对岁岁的无脑信任,便说道,“我们赌钱吧,你们有十五个人,我们便赌三十两银子。你们赌不赌?” 香香看着马夫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一人掏出了二两银子。“赌,但马和人我们要各自选各自的!” 很快,整个将军府便都闹腾了起来。 杨念乡抓住跑过去的老赵,“你不在厨房炒菜,跑到前院来做什么?” 被拦下来的老赵急了,忙道,“哎呀,杨管家你别拦着我,我不是来前院的,我是路过。我是去马场,去马场啊!我去给小姐助威呢。” “去马场?助威?”这什么跟什么啊。 杨念乡见老赵挣开他往前跑去,便跟了上去,嘴上继续问着缘由。 等杨念乡和老赵到时,诺大的马场稀稀疏疏竟然是站了大半圈的人。 杨念乡一眼便看到了有甜甜打伞照顾着的岁岁,他走到岁岁面前去才发现,岁岁身边围着的几人他竟然都认识。 守大门的侍卫长把过长的侍卫服换下,穿着一身短打衣裳站在岁岁面前。“小姐,我们真的不换匹马吗?” 岁岁小脑袋一偏,大眼睛里装着疑惑不解。“这匹马不好吗?” “不是不好。”侍卫长搓了搓手,他是听到比赛的消息自愿来帮岁岁忙的。 岁岁的黑马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只不过是性格太好了。黑**壮有力,皮毛光滑,马夫们照顾得很好。但只是看着它的眼睛就知道,它能特定是能跑,但并不是一个能抢争到第一的马儿。 看看马夫们选出来的红马,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微光芒,肌肉紧实,眼神炯炯有神。虽然不好驯服,但这样的马在比赛中才会更有冲劲儿。 “可是钉了马蹄铁的只有黑马哦。”岁岁看了眼侍卫长,语气带着些许不信任。“侍卫哥哥不会骑马吗?” 侍卫长还没跳脚呢,佟夏至先笑了。“哈哈哈,他不会骑马?” 佟夏至拍了拍侍卫长宽厚的肩膀,“别生气,当初岁岁小姐同样怀疑过我身为神医的医术。你看,我都没生气。” 岁岁:真的吗?那个反复解释的是谁?被神医爷爷扣在山上了吗? 忙里偷闲的林奇,穿着一身普通的侍卫服躲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他问道旁边的手下。“你说要是岁岁小姐的马要是形势不好,我要不要帮她一把?” 不等手下搭话,林奇自顾自地摇摇头。“算了算了,你看岁岁小姐的样子,想来是极度自信,我得相信她才行。” 手下: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老赵抢在杨念乡前面,从怀里掏出一把刚炒出来的咸味南瓜子。颗颗饱满南瓜子,甚至带着刚出锅的气息,一下子便吸引了岁岁回头。 岁岁看到积极投喂她的老赵,双眼立刻放出光彩。“赵爷爷你来啦。好香啊,这是什么?” 老赵将南瓜子给了一旁的香香,“这皮薄,让香香剥给你吃!” “谢谢赵爷爷。”岁岁正要转头,又看到了杨念乡,“管家叔叔?” 杨念乡笑了笑,“听说小姐在比赛,奴才来看看。这是比的什么?我路上就听了老赵说过两句,不知道具体的呢。” 此话一出,四周因为杨念乡到来而远离的下人们,再次挪动小步到岁岁身边。 岁岁吃着香香剥出的南瓜子仁,嚼了嚼。“就是比赛跑圈,第一场正常跑,谁跑得快谁赢。第二场比赛在马场上洒水,像下雨一样,在泥泞中跑。第三场比赛就简单,在府里有青石板的地上跑。” “这样啊。”杨念乡指着看热闹的下人,“那奴才叫这些人给小姐挑水来备着。这外面天热,我们早比完,早回去。小姐可千万别中暑了。” 岁岁只是点头,“好啊,谢谢管家叔叔。” 一旁的佟夏至用力地咳嗽两声,“杨管家,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杨念乡:“哦,咱家看到了,所以呢。” 佟夏至:……我在这里还会让岁岁小姐中暑吗,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很快,双方便准备好了。作为和双方都很熟悉的中间人,杨念乡像模像样地站在干燥又绿油油的马场起点上,拿着旗子用力挥下。 “开始!” 就见一匹黑马和一匹红马如同闪电般,刷地一下飞驰出去。马儿头部长长的鬃毛在疾风中紧贴着脖颈,跑得飞快! 刚开始,侍卫长骑着的黑马和马夫骑着的红马还能并驾齐驱。但在经过第一个弯道时,红马立刻便超越了过去。这种情况一直坚持到终点,佟夏至宣布了红马获胜。 “岁岁小姐,你看这……”马夫们眼里带着暗喜,面上故作谦虚道,“这都是奴才们占了便宜,红马的状态就是比黑马好上许多。要不小姐,你换匹马吧。这打了马蹄铁的马瞧着并没有什么优势啊。” 岁岁利落地摇头,无视着周围下人的说的‘小姐爱玩闹’的话,挥了挥手。“管家叔叔,让人往马场倒水吧。要倒得多多的,有泥巴的那种哦。” 马夫们见岁岁仍旧不甘心,想着这场比赛是岁岁提出来的。即使输到哭泣,这么多人在呢,也赖不到他们头上。 毕竟他们可是提出过要换马的,是岁岁小姐自己坚持说不换。 正指挥着下人灌水的杨念乡只是听了一耳朵,转头便无所谓地忙活去了。岁岁在他眼里本就不是个爱哭闹的人,况且他已经让人去告知王爷了。 万一今日岁岁比赛输了,王爷自会安慰岁岁的。 老赵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翻找起脑子里的菜谱。想着哪道菜软和好吞,免得哭泣起来的岁岁吃饭时会呛到。 岁岁:“佟叔叔你去哪儿?下场比赛你不喊开始了吗?” 心里藏着小秘密的佟夏至,让岁岁的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他支支吾吾的,“岁岁小姐,我,我就是口渴,对,我口渴去喝杯水。” “好吧,佟叔叔要记得快点儿回来哦。”岁岁说完,转头便叮嘱起侍卫长。“侍卫哥哥,你这场就跟刚才一样骑就好了。” “啊?”侍卫长弹了弹他的耳朵,怀疑是他自己的耳朵坏了。 不过想着岁岁年纪小,不知道是正常的。他便主动解答道,“岁岁小姐,这雨天骑马是要慢行的,要不然路面湿滑,马蹄站不住,会连人带马摔倒的。” “岁岁知道的,侍卫哥哥你要相信岁岁啊,马蹄铁真的很有用的,你只要骑马技术过关……” 岁岁说到这里,不信任的小眼神便止不住地往侍卫长身上飘去。“侍卫哥哥你不……” 侍卫长立马打断岁岁的话,“别小姐,我行,我一定行。” 第28章 岁岁激动地一蹦三尺高 躲在树荫下的林奇手上已经拿好了五颗石子,时刻准备着在暗地里对着红马搞偷袭。“你别光站着啊,石子没有吗?等会儿和我一起往外扔,知道不?” “可是大人,这红马好像很值钱,我们要是打坏了,能赔得起吗?” 林奇摸了摸因为找佟夏至开药治脱发,而陡然瘪下去的钱袋。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手下。 “是钱重要还是岁岁小姐重要?大不了,大不了我去找王爷报销去。王爷那么心疼岁岁,肯定会为了岁岁小姐的眼泪付钱的。” 一刻钟后,已经骑在马上的侍卫长看着溅起泥水的马场,忍不住安慰自己道,“不怕,我会功夫,大不了摔倒的时候,我先跳下马。”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岁岁,此刻站了起来。她站得高高的,手上拿着个让甜甜从她头上拆下来的桃红色发带,挥舞起来。 “侍卫哥哥勇敢,侍卫哥哥最厉害!”小奶音高高扬起,跟那桃红色的发带一样,飘荡在风中,送进了侍卫长的耳朵里。 侍卫长:哦豁,这下我怎么好临阵脱逃?罢了,大不了就在床上躺一个月好了,不忍心辜负这么努力的岁岁小姐啊。 佟夏至的旗帜刚一挥下,侍卫长的黑马便如离弦之箭般跑了出去,一点儿不见因为泥泞的场地而减速。 开头便落后的马夫擦干净蹦到脸上的泥点子,暗骂一声,“要钱不要命!” 马夫并不敢追上去,反正第一场是他们赢了,这场输了仍旧是一比一。再说了,开头跑得快有何用,在这场地上,谁能跑到终点才是真的赢! 观赛的下人们见到侍卫长这一幕,齐齐惊呼出声。 “这这这,侍卫长这是发疯了吗?跑得这么快!” “完了啊,我下得赌注是岁岁小姐赢,可看侍卫长这不聪明的样子。我的十文钱呐!” “你可真傻,居然赌岁岁小姐赢,我反正是看好马夫们。这府里还有谁会比他们更懂马吗?我是赢定了!” “别说了,你们快看!” 一个大嗓子的喊声惊醒所有人,只见所有人预想中的,会因为跑得太快而摔倒在半路上的黑马,并没有如大家的意。 它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牢牢地抓在泥泞的马场上。 嗒嗒嗒,溅起的泥水纷纷黏在黑**壮的马腿上,像是一副雨中奔行图,真正做到了勇往无前。 “耶——岁岁的马儿跑赢啦!”虽然明知道会赢,但当尘埃落地的那一刻,岁岁照样激动地一蹦三尺高。 吓得香香南瓜子都不剥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岁岁,就怕岁岁没踩住摔倒了。 整个马场安静极了,马夫们看着刚才抵达终点的,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红马,无声发问。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输了? 不,他们没输,还有最后一场比赛。 三刻钟后,绕着镇国大将军府的第三场比赛结束了。 “啊——我的天呐!” 早有预料的岁岁这次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吃着南瓜子,探头出去后才发现,吼叫的是佟夏至。 “佟叔叔,你怎么了?”岁岁关切地问道。 佟夏至痛苦的抱住脑袋,就在岁岁想去问问时,一声惊天的悔悟声传来。 “我的银子啊,我这两天好不容易才赚到的银子啊。都没了,都输没了。” 原来,佟夏至料定岁岁酿的美酒会将自家师傅引下山来,虽然他并没有证据。 但为了能够招待好银百针,从来都没有存钱,全部买了药材和美酒去孝敬银百针的佟夏至,难得按住手,存下了三十两银子。 结果,他在看到岁岁第一场输后,他便去跟坐庄的人死磨硬泡,以免费看诊三次为条件,将原本压在岁岁身上的三十两,全部改压到了马夫们的红马身上。 这下,他是输得精光了。 佟夏至的这一声惨叫,也喊醒了其他下注的人,人群里只有少数几个幸运儿传来欢呼声。 “啊,我赢了,小姐好厉害,小姐最厉害。” “天呐,小姐会酿酒,会做这个叫什么马蹄铁的。这世上还有小姐不会的吗?下次,下次我一定要赌小姐赢!我的一两银子啊!” 岁岁见大家在墙角挤成了一团,正要去看热闹时。又一阵惨叫声传来。 “佟神医快来,他的手摔断了!”马夫们抬着岁岁认识的那个马夫挤开人群,朝着跪倒在地的佟夏至跑去。 “这是怎么了?”岁岁人小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着急地问道。 听着人群里持续传出的马夫的尖叫声,香香将岁岁拦住。“小姐,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是从红马上摔下来了。”回来的香香动了动自己的右手臂,说道,“在青石板路上比赛,马夫见侍卫长跑到他前面去了,他一个着急,便骑着马在青石板上摔倒了。腿上全是擦伤,右手因为触地也摔断了。” “岁岁去看看。” 系统早就‘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它想了想,提醒岁岁。【岁岁把赢的三十两碎银和你的三十两银票都带上。】 【嗯?统统哥哥,都这个时候了,银钱不重要了吧。岁岁要去看受伤的马夫啊。】 岁岁只以为系统是想提醒她别忘了拿上战利品,只是岁岁认为,人比钱重要,都这个时候了,她与马夫们也无大仇,不需要这般落井下石来着。 【重要,统是让你拿着这钱去给断手的马夫的。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见岁岁听得认真,系统讲得更起劲儿了。 【这钱不是拿去讨好他们的,是收买他们的。等下你这么说……】 香香和甜甜为岁岁扒拉开人群,岁岁就看见佟夏至迅速将手上的旗杆折断,捆绑在马夫断掉的右手上。 “啊,好疼。”马夫的脸上全是因为剧烈疼痛而冒出的汗水,一滴滴沿着脸颊掉落。他左手一把抓住佟夏至。“佟神医,我的手,我的手不会废了吧!” 马夫在军营时见过太多断手断脚的士兵,即使能活下来,生活也很困难。况且他并不富裕,没有银钱治伤的话,这右手废了,他后半辈子就没有指望了。 “佟神医,求你,求你一定要接好我的手。我有钱,我存了有十两银子。” 佟夏至检查着马夫断掉的右手,良久后在马夫痛苦又期待的目光中摆摆手道。“你这手,十两银子怕是治不好,都折断完了,只剩点儿皮肉连着。得用好药,上好的药。” 此话一出,周围的下人们有不忍的,有斥责的。 “马夫你别担心,佟神医医术高明,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哎,也是你们自己逞强,就非得赢小姐的三十两银子吗?” “就是就是。明知道青石板容易滑倒,你们又没有小姐的马蹄铁,那么拼命做什么?小姐是王爷养出来的亲生女儿,输给小姐又不丢人。” 下人们你一句,我一嘴,直说得马夫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将嘴唇咬得泛白都没有再开口。 是啊,一切都怪他私心作祟。干嘛要因为心中的一时郁气,将马蹄铁的事情传扬出去呢? 现在他为了赢赌局而受了伤,方才第三场比赛出发前,给他出馊主意的马夫们,现在连一句好话都没为他说过。 真真是……哎,不该一时想不通啊! 就在马夫悔恨时,一道天籁之音在他耳边响起。 第29章 人人都爱岁岁小姐 “佟叔叔,你给他治吧。这里有三十两碎银和岁岁的三十两银票,治他的手够用了吗?” 岁岁嫩得不见一丝茧子的小手上,就这么捧着六十两银子,走到两人身边。 佟夏至眉峰挑起,“这不是岁岁小姐赢的钱吗?小姐这是打算用到马夫身上?” 岁岁才不管许多,只是重复问道,“佟叔叔,这钱够吗?” “够,六十两银子够够的。他就算再断一只手,我都能给接好了。”佟夏试探性地伸手去拿,见岁岁真的没有收回去,他这才接了过来。真心实意道,“小姐大善,不愧是王爷的女儿,有容人之量啊!” 佟夏至这句话,说得原本因看到治疗希望而开心起来的马夫,羞愧不已。 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已经咬出深深牙印的嘴一张,断断续续地说着。“小姐,我……奴才,奴才不信你,小姐你还对奴才这么好。奴才真是,真是……” 岁岁粉嫩嫩的脸颊上,没有以往的欢笑,只有真诚和对受伤马夫的安慰。“你安心养病就是,现在治病更重要。这事岁岁也有做得不对地地方,不该因为你们的不信任便说出要比赛。” “此事因为岁岁而起,岁岁负责是应该的。这六十银子里,多出来的钱便算作是给你养伤用的。”岁岁笑得奶呼呼的,转而说道,“不过是因为有你们在,才能这么快证明岁岁的马蹄铁真的有用,等到爹爹回来,岁岁会让爹爹奖励你们的。” 这道歉,安抚,奖励,三件套一出来。周围便齐齐发出哄的一声,原本因岁岁到来而些微散开的下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天呐,岁岁小姐好善良。她身份这么尊贵,竟然还说是自己的错。” “是啊,明明是马夫们逞强,这下不仅有岁岁小姐给的治病钱,看样子,还真能得到奖赏呢。” “诶,你们不知道吧,之前厨房就是因为给岁岁小姐借了个锅灶酿美酒,就得了王爷赏赐呢。真是羡慕了!” “这么好的岁岁小姐,不贪功,有奖赏,关键是能去王爷面前露露脸。我真的希望岁岁小姐下次会想做好看的衣裳出来,这样我们绣娘也能得到银钱了。” 听着周围人的夸奖,和不断从下人们身上传出来的善意。岁岁笑了,像一个真正的两岁幼崽一样,笑得天真无邪,笑得眉眼弯弯。 收到杨念乡的传信,往家赶的虞承岿手上摩挲着信件,随手拿起一块身旁鸳鸯香囊里的猪肉脯吃了起来。“岁岁和马夫们比赛了?这要是输了,哭了可怎么好?” 虞承岿朝外吩咐道,“林踪,回去路上在绸缎庄停一停。” “是,王爷。”林踪也知道岁岁做出马蹄铁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岁岁的马蹄铁有什么效果。只是想到那个收到的和王爷身边一模一样的鸳鸯香囊。 冰块脸的林踪心间泛起一丝担忧,他要不要也买点儿什么回去?万一岁岁小姐哭了,多些礼物哄一哄,说不定能好一些? 主仆两人并不知道,迎接他们的不是岁岁的眼泪,而是府里急剧变化的风向标。 在以往的镇国大将军府里,因为虞承岿时常受到各种刺杀,人员替换十分频繁。所以府里不仅规矩森严,连人员来往间,都不敢多加交流。就怕一个没注意,让人拉下水。 便是见到虞承岿这个当家做主的主子,下人们都是畏惧多过尊敬。见到虞承岿都只会老老实实地埋头问安后,疾步离开。 现在,虞承岿看着第十个敢于和他笑着问安的下人,摸不着头脑。 “杨念乡,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府里的铺子挣到钱了,你给他们私底下多发月钱了?”虞承岿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个勉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虽然他知道,多加月钱这种事情,没得到他的开口,杨念乡根本不敢做。 杨念乡微微躬身,一想到现在的众人对岁岁的喜爱,便忍不住多了几分骄傲。“是小姐啊!” “岁岁!”虞承岿一愣,这关岁岁何事? 杨念乡将今天他拦住老赵,到岁岁主动送钱出去给马夫治伤,所有的事情都细细跟虞承岿说上一遍。 “下人们现在可喜欢小姐了,真心实意的。”杨念乡指着回去观鹤院的小路,说道,“王爷你看这树,可有变化。” 在这偏远的剑西州,虞承岿修建的将军府占地极广。所以将军府内,处处都是鲜花绿树。三步一景,十步一亭。 即使有杨念乡的提醒,虞承岿将路边的树木从头到尾都看上了一遍,都没发现不同。他直接问道,“这树,有何变化?” 杨念乡的腰躬得更深了,他指着靠近树根的树枝说道,“王爷请看这里,这些树枝都是在岁岁小姐比赛完后,下人们自发修剪的。” “他们都在说岁岁小姐人小,底下的树枝会绊倒岁岁小姐的小脚,戳到岁岁小姐的小脸。说不能让岁岁受到伤害。” 虞承岿停下脚步,屈膝蹲在树旁。 就见他抬起的手上,一根他不曾注意到的只有一个小手指头粗细的树枝被剪断了。从剪断的树枝截面来看,那下人还特意多剪了两刀,将尖细的树枝修得平滑。 “这都是他们自愿的?还是他们都盼望着本王给他们赏钱。” 杨念乡心头一重,他知道,虞承岿这是以为下人们算计岁岁心善,想以此讨岁岁欢心后,要挟岁岁给赏钱。 “王爷,他们都是背着小姐偷偷干的。没一个人去小姐面前说闲话。”杨念乡道,“下人们都说,岁岁小姐心善大方,不愧是王爷的亲生女儿。他们都自愿对岁岁小姐好,只是因为岁岁小姐是真的好主子。年岁虽小,品行却高。” 就在杨念乡想着,他要不要指明现在府里能管事的。包括他,林奇,佟夏至,厨房的老赵,甚至是自愿站出来帮忙的侍卫长。 府里从上到下,对岁岁关心和疼爱已然超过了对虞承岿的敬畏。他们对虞承岿是畏惧,是害怕。但对岁岁小姐,是关心,是真心的疼爱。 毕竟从岁岁小姐的为人处世来看,年仅两岁的稚子便能做事如此周全。只要想到这是他们要伺候着长大的小主子,人生都有希望了。 “好!好啊!”虞承岿抚掌大笑出声,想起岁岁‘小神仙’的身份,想起岁岁几次三番救下他性命的事情。他不自觉地忘记了岁岁是林奇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当他假女儿的事情。 自豪满满地说道,“这就是我的女儿啊,这就该是我虞承岿的女儿!” 夜晚,明亮的月光下,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前院,茯苓院内。 佟夏至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桌子上的银子,“十两,二十两。我们家小姐可真是大方啊,就算给那马夫用上好的药材治伤,我都还能赚上二十多两银子。这下子,等师傅来后,我便能带着师傅去南城好好吃上一顿了。” “是吗?”一道冷酷的嗓音在佟夏至耳边响起,吓得佟夏至嗷呜一声跳了起来。 第30章 藏不住的小金库 “呼,小林大人。”佟夏至吓得后背直冒冷汗,看清楚来人后,他这才松下一口气。“小林大人上次治头发的药,已经涂抹完了吗?怎么样,有效果吧。要不要再买上三十两银子的药?” 佟夏至:成本十两,转手卖三十两。这下我能带师傅去最好的酒楼吃上一顿了。 林奇不言不语,在佟夏至发蒙的目光中,他伸手从银子堆儿里捞出大半到自己怀里。 “小林大人,小林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我的银子啊!”佟夏至想抢回来,可是武力不足,失败了。 林奇轻飘飘扔出一张方子,“我去南城药房问过了,这上面就是你给我的药。就算用最好的药材,都只需要二十两银子。你活生生收了我五十两!你个奸商,恶医!这钱,你确定还要抢回去吗?” 理亏的佟夏至泪流满面,“师傅啊,挣钱太难了。怎么还有偷摸去药房比对药材的病人啊。他怎么这么闲。” 林奇:嘿嘿,加上今日压岁岁小姐赢到的十两银子。我的钱包又鼓起来了。开心啊—— 岁岁没想到,今天她给出去的六十两银子不仅回来了,还是成倍的回来。 “香香,快把岁岁的钱匣打开,爹爹给了岁岁好多钱钱啊!”岁岁指挥着香香,从没人会注意到的卧室房梁深处,拿下来一个红木木盒。 木盒上,用金丝镶嵌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其上挂有一把金灿灿的小锁。岁岁从香香手里接过金钥匙,一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五千两银子。 “快快,甜甜快将爹爹这次给的六千两银票放进去,岁岁的钱匣子就又装满了一点儿哦。” 岁岁痴痴地笑着,“爹爹真喜欢岁岁,一个马蹄铁竟然就奖励给了岁岁六千两银子,岁岁发财啦!” 那一副小财迷的模样,不仅逗乐了甜甜和香香。藏在房梁上的暗卫首领张英也乐了。 张英:原来岁岁小姐这么喜欢银子啊,不过岁岁小姐真傻,这桩买卖明明是王爷赚了。 岁岁并不知道还有个梁上君子在听她说话,“香香,岁岁装好了,你帮岁岁放回去吧。” 香香领命,轻功一展,直接站到了房梁上。听着底下传出的岁岁奶呼呼地惊呼声,香香和正大光明偷听的张英对视一眼。 香香:算了,他是老大,打不赢。要不干脆放到他面前去,这样铁定没人能偷走小姐的钱匣子。 张英就这么看着从他手里出去的女暗卫,不仅毫不犹豫地将木盒放到他平日里最常待的地方,还对着他张了张嘴。 看出香香说什么的张英:简直是胆大包天!不仅要他瞒着王爷,还要让他守住貔貅木盒。 香香放好后,准确无误地落到岁岁身侧。“小姐,钱匣子放好了。” 岁岁小手都拍红了,全是对香香的夸赞。“哇,香香好厉害,岁岁都不能跳到那么那么高的地方。” 香香回忆起学武的痛苦日子,表情扭曲一瞬后,抱起岁岁。“小姐不用学,小姐想飞,香香便带着你飞。” 这天上午,整个镇国大将军府里都荡漾着岁岁激动的小嗓音。 “爹爹,爹爹!” 隔着老远,正在处理事务的虞承岿便听到岁岁叫他的声音。他放下手里的莲纹紫毫笔,迎了出去。“岁岁的钱钱藏好了?” “呀,爹爹怎么知道?”岁岁双眼瞪大,似乎没想到她隐瞒得这么深的小秘密让人给发现了。 刚跃上书房房梁的张英:咳咳,小姐恕罪,我是王爷的暗卫啊! 虞承岿把岁岁抱到怀里,他仗着岁岁人小,看不见。面上是正经的,可话里却夹杂着伤心的语气道,“原来岁岁已经长大,不想跟爹爹分享小秘密了吗?” 岁岁一听,慌了。“爹爹别哭,别哭。岁岁不瞒着爹爹,岁岁存了一万多两银子啦。就在房梁上放着。要是爹爹想要,岁岁这就让香香去拿来。” 虞承岿抱着岁岁坐在书房因为岁岁的存在,而多出来的软和小榻上,“这样啊,那爹爹也不瞒着岁岁。岁岁你知道爹爹是怎么发现你的小金库的吗?” 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做暗卫的岁岁,懵懵懂懂地挠挠头。而后信心十足地踩着虞承岿的大腿站起,伸出小胖手比了比自己和虞承岿的身高。 “是因为爹爹长得比岁岁高吗?” 见岁岁一脸笃定是因为他长得高,才能看到房梁上的小金库的可爱模样,虞承岿笑而不语。他只是抬手指向房梁西北角,“岁岁看那里,可有看到什么?” 辰时的太阳高挂在天上,阳光蛮横地闯进书房里,一头撞在白色的墙壁上,照得整个书房亮亮堂堂。 即便是这样蛮横的阳光,照样入侵不到房梁上的暗角处。岁岁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虞承岿特意的指引下,往暗角处瞧了又瞧。 “爹爹骗人,那里什么都没有。”岁岁将小脑袋倚在虞承岿肩膀上,摇头晃脑地撒着娇。“爹爹快告诉岁岁吧,爹爹你是怎么发现岁岁的小金库的啊?” “好好好,爹爹跟你说。”虞承岿于是朝着暗角处招招手,“张英,你下来让岁岁看看。” 从头到脚都让一袭黑衣裹住的张英领命,而后像一道无声的幽灵,在猝不及防间突兀地出现在岁岁和虞承岿面前。 他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跟岁岁问安。“小姐安,属下是王爷的暗卫首领,名叫张英。” “呀!”就在虞承岿以为岁岁是让张英吓到时,便听到岁岁欢快地嗓音在耳边响起,“张英……叔叔,你好快啊,唰唰一下,就出现在岁岁面前了。好厉害!” 岁岁扭头抱住虞承岿,“爹爹,岁岁还想找找张英叔叔,这次岁岁一定能发现藏起来的张英叔叔的。” 岁岁并没有意识到,虞承岿主动将暗卫首领张英介绍给她,意味着什么。 张英带领的暗卫,是从先皇的龙卫中分离出来的。 十岁的虞承岿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一度成被先皇养在身边,亲自教导了半年。便是那半年,让先皇瞒着众人,将龙卫中分离出一支单独的暗卫交给了虞承岿。 两年后,虞承岿越过当时已经在朝堂上耀武扬威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当今继承皇位的四皇子。直接被先皇赐予,成为了亲一品武王。 先皇还特意将富庶的江陵州,赏赐给虞承岿做为封地。并直言,封地内的一切皆由虞承岿做主。军队,官员,税收,粮食,人口百姓,都归虞承岿个人所有。 若说一个没有强大娘家背景的十岁小皇子,能得到皇帝的亲自教导。能勉强解释成,是天家突然涌现出来的父子亲情。那一个十二岁的,没有在朝廷挂职,且毫无功绩的皇子越过众皇子得到武王的亲封,便是大忌。 更别说这个武王还有一块皇子们都没能得到的封地,那时的虞承岿简直就是滴进滚烫油锅里的一滴冰凉井水,沸腾地油水一潮又一潮地扑向虞承岿。 若是没有张英等人的拼死保护,虞承岿恐怕早已经死在了十二岁那年。从那时起直到今天,张英率领的暗卫都是虞承岿手里最后的底牌。 虞承岿没有给岁岁说太多,只是让张英陪着岁岁玩闹一番捉迷藏后,告诉岁岁。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便直接到他的书房,拿出香香身上的白玉腰牌,就能出动暗卫替她做事。 【岁岁,你这个名义上的假爹,实际上的真大腿,是真的在无条件的爱着你啊。】 系统亲眼看着虞承岿从最开始与岁岁相识时,命令暗卫对岁岁保护加监视。到今天,居然能将保命的底牌就这样交出来,交给一个年仅两岁的稚子。简直不可思议。 玩得掌心出汗的岁岁听了系统的话,一蹦一跳地跑到正在执笔回信的虞承岿面前。眼神亮得比清晨天空上的启明星更亮,嘴角弯起的弧度能装下一整个蜂蜜罐罐。 她一把抱住虞承岿的大腿,而后从善如流地在虞承岿默默地配合中爬上虞承岿的膝盖坐好。 岁岁一把抱住虞承岿的脸颊,在虞承岿疑惑的目光中,亲亲腻腻用自己白嫩的小脸蛋蹭了蹭虞承岿。“爹爹,岁岁好爱爹爹丫。爹爹最好,是天底下第一好的爹爹。” “爹爹也爱岁岁,岁岁是天下第一好的女儿。” 两个完全不害臊的两父女,对视一眼,哈哈哈的大笑起来。那原本就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在愈加日久的相处中,变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光凭借两人的容貌辨别。谁能不说一声,当真是亲生父女,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相似。 八月中旬的天气,让午睡醒来的岁岁像一条死鱼一样,任由甜甜翻来翻去地用湿帕子擦拭着身上的汗珠。 刚从外面进门来的香香,身上冒着热气走到还没完全睡醒的岁岁身边。低声道,“小姐,甘铁匠要来见你。” 第31章 岁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在招待客人的前厅内,甘铁匠身上挎着个布包袱,站着等了没多久,他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他要等的岁岁。 他往左侧连退两步,恭恭敬敬地为岁岁让开路。“岁岁小姐安。” 岁岁任由香香将她抱上椅子,理了理衣裳,小主人模样说道。“铁匠哥哥来找岁岁是有什么事情吗?昨日爹爹给你的赏钱你收到了吗?还有你的爹爹,生病好些没?明日佟叔叔若是无事,正好,我请佟叔叔去给你的爹爹看看病吧。” 甘铁匠等岁岁话落,干脆利索地跪倒在地,给岁岁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岁岁小姐心善,我家中一切都好。” “铁匠哥哥这是做什么?磕头多疼啊,快起来吧。”岁岁跟着虞承岿一路同行时,倒是见过给虞承岿磕头的人。可给她磕头的,甘铁匠还是头一个。 甘铁匠听话,岁岁让起他便起。只是面上更加恭敬。“我爹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要是我爹知道岁岁小姐有记着他,专门给他请了神医看病,他那病恐怕立马就好了。” “啊。”岁岁迷迷糊糊的,指了指自己挺翘的鼻尖,“岁岁这么厉害吗?” “自然。”甘铁匠说明来意,“大将军叫我跟一个叫林踪的大人去军营,说是让我去做马蹄铁,每月月钱都能给到二十两。” 说到这里,甘铁匠抬首望向岁岁,眼里是感激,是感动。“我能得到大将军如此厚待,我爹的病能好上大半,都是岁岁小姐的功劳。这辈子岁岁小姐就是我甘铁匠最大的恩人,以后只要小姐有命,甘铁匠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对着这样一个两岁的稚子如此表明忠心,若是在三日之前,甘铁匠一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说得真心实意。 他想着,他爹那日的话说得对,这是他的机遇,他这辈子一定不能放开,一定要抓在手里的机遇。现在岁岁年岁小,身边能用的人不多。若是他能在岁岁身边占有一席之地,以后的荣华富贵,还能少得了吗? 系统赞赏地扫了甘铁匠一眼,【这甘铁匠是个知恩图报的,岁岁啊,他这是在向你投诚呢。有眼光的铁匠,胆子也大,居然在你爹和你中间选择了你。】 【岁岁看他说得真诚,他是真心的吗?】 【是真心的,真心把你当主子的。】 岁岁闻言,喜笑颜开。她小屁股一拱,跳下高椅。几步跑到甘铁匠身前。“铁匠哥哥跟着林踪哥哥好生干啊,岁岁记着铁匠哥哥的话,也会让香香带着佟叔叔去你家,给你爹爹看病的。” 甘铁匠闻言,便知道岁岁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刚开始只是想赌一赌,没想到这岁岁小姐还真能听懂。不愧是皇家贵胄出生,小小年纪便已经懂得这么多。 听岁岁的话,甘铁匠深深鞠上一躬后,便带着几个昨日仅见过一面的马夫,跟在林踪后头去了军营。 函固关内,得信儿的张全将军站在军营前很快便见到了领头的林踪。 “大林大人,这么热的天儿,你怎么不让他们自己过来?”张全将军几步走上前,跟林踪说着话。“大将军来信急,只说让我在这里等你们,也没说是什么事情。这几个是?” 张全越过林踪看向陌生的甘铁匠几人,“我这就是管着点儿刀枪剑戟的,大将军这是让他们来帮我的忙?” 林踪颔首,将示意站在身后的甘铁匠上前。“张将军谦虚了,这二十万大军吃穿住行,上阵打仗,那里少的了你呢?这位是甘铁匠,身后几个是府里的马夫。” “铁匠?马夫?”张全心里嘀咕,铁匠和马夫军营里有的是,这又不是战时,那里需要补人进来。只是这是虞承岿送来的人,他面上还是和善的。“这样啊,那跟我走吧,我把你们带到大家伙儿的住处去。” 林踪拦住张全伸出的手,“王爷说了,他们几个单独一个院子,不得接触外人。他们会的马蹄铁大有用处。总之,要瞒着其他人,谨慎行事才行。” 等到张全把马蹄铁的来因问个清楚后,张全满脸都是一副‘你怎么能这么欺骗我’的模样。一直到将林踪送走,张全总算是能大声念叨了。 张全:“大将军真是糊涂了,有了女儿就不干正事儿。比起以往,三天两头丢下军务往白平城跑不算,还拿我来开涮。什么雨天疾行,石板路上照跑无误。这不是骗人嘛。” 甘铁匠瞟了张全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捏紧了包袱。 清早起床,拥抱太阳。 岁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睁开眼一看,惊喜不已。“爹爹!爹爹你没去军营吗?” 虞承岿合上手中的书籍,抹了抹岁岁脑壳上冒出的汗珠后,将人抱起来。“没有,爹爹今天陪着你一起起床。” “好耶!”岁岁一连好几天,要么是她自己一个人睡,要么是睁眼就只能听到虞承岿去军营的消息。这好不容易醒来看见虞承岿还在身边,欣喜不已。“要是岁岁每天醒来都能看到爹爹就好了。” 虞承岿照例给岁岁梳了两个小揪揪,他将拿在手里的绢花抬起又放下,总觉得他自己梳的小揪揪禁不起折腾,算了,就这样光秃秃的也很好看! “岁岁要想每日看见爹爹,就只能跟着爹爹去军营了,军营不比家里,可没有这么好吃的饺子。”虞承岿用筷子夹起一个一指宽的小饺子,好笑地摇摇头。 这府里的人,真是越发宠爱岁岁了,连早上的吃食都弄得这么精致。 岁岁小嘴大大的张开,等候着虞承岿将小饺子送进她嘴里。难得陪着岁岁,虞承岿便也由着她,一口一口地喂着。 岁岁鼓鼓的脸颊,嚼嚼嚼。“那岁岁也想去,想跟爹爹在一起。” 虞承岿没放在心里,军营里都是糙汉子,吓着了岁岁怎么办?只是哄道,“好,等爹爹腾出手来,就带着岁岁去军营玩儿好不好?” “好鸭,岁岁等着爹爹哦。” 见岁岁当真,虞承岿思索一瞬,“行!不过今天岁岁要跟着爹爹去书房吗?” 岁岁戳着一个小饺子,有来有往地放进虞承岿碗里,“不行哦,今天袁圆姐姐和云月姐姐要来找岁岁。爹爹,岁岁不能陪你啦。” 见岁岁一副‘我不能陪你玩儿,你要一个人乖乖的’哄人模样,虞承岿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他带着笑意说道,“好,岁岁去忙大事吧,爹爹一个人去书房。” 两刻钟后,岁岁不得不感叹一声,大意了啊! 熟悉的桂花院里,熟悉的争执场景,岁岁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争执声,头疼得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小脑袋摇来摇去。 两岁的小丫头有气无力地第无数次阻拦道,“你们都别吵啦,姐姐们,我们有话好好说吧。” 即使声音很小,正在争执中的两人也都听到了。 袁圆的脖子一抬,鼻孔朝天地跟她对面站着的牧云月说道。“岁岁小姐,我们没吵,是她非要跟我抢大掌柜的位置。” “胡说!”牧云月才不管袁圆说什么,往岁岁身边走上两步道,“岁岁小姐,都是她非要吵,我都说了,是小姐你让我来做这个大掌柜的,她非不干!” 经过几天的休养,两个人腿脚利索极了,能走能跳。说着说着,两人心里气不过,便又吵了起来。 岁岁尽力平衡着两人的关系,便拍拍手将两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其实你们一个管内,一个管外,地位是平等的,只是做的事情不一样而已。姐姐们,我们不吵了好吗?” 袁圆:“管内的人向来管钱,那是我为大。” “你可真会想!”牧云月一把拉下蹦得老高的袁圆,“我在外谈生意,挣回来的钱凭什么归你管,穷家富路没听说过吗?” 就这么的,岁岁眼睁睁地看着清静不到两息的功夫,桂花院里便又吵了起来。 【岁岁,别惯着她们,你是老大,给她们点儿颜色看看!】系统嘟囔道,反正在它眼里,岁岁才是那个老大在,这两个人干在岁岁面前争来夺去,不就是想着岁岁年纪小,还不懂这些做生意的道道嘛。 系统也不懂,但它知道一件事情。不是谁吵架吵赢了,就谁当老大。是谁掌握主动权,谁当老大。 有系统在一旁鼓动,岁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立马爬起来站在椅子上,全身上下最有劲儿的小脚一踩桌子。 哐的一声,屋里瞬时安静下来。 第32章 岁岁的一句话秒杀! 甜甜让岁岁的突然发火吓了一大跳,立马上前将岁岁护住。“小姐当心。” 袁圆和牧云月夜不敢争什么老大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小声叫道,“岁岁小姐。” “行了!”岁岁圆嘟嘟的小脸蛋上怒容升起,圆溜溜的眼睛里冒出火焰。她一言堂地说,“岁岁以后是大掌柜,你们都是二掌柜。” 袁圆这时已经害怕得走到了一边去,可心里想着自家老爹让她争第一的叮嘱,她蹑手蹑脚地道,“岁岁小姐当大掌柜,袁圆当然没话可说,可这二掌柜……” 见牧云月也想跟着开口,岁岁立马抢先说道,“二掌柜,二掌柜,不都说明了吗,是‘二’。你们有两个人,正好一人分一个二掌柜。这样不就是一样的了,不用争了。” 岁岁小手竖起,隔空控制了还想插话的两人。“至于银子,都放岁岁这里。甜甜姐姐算数可好了,你们缺钱就找甜甜姐姐,你们讲道理,甜甜姐姐不会不给钱的。” “哎呦喂,这谁叫的小萝卜头,年纪小小,居然就开始管钱了。” 门外突如其来的插话让岁岁呆住,不等她想起这熟悉的声音是谁,便听到门外继续传来话,“还有什么‘二’掌柜,王爷家的娃娃不识字,二掌柜和两个掌柜那可是不一样的。” 此时,说话的人现身了,是让岁岁一句话威胁后,千里迢迢下山来解毒的银百针。 跟着他身后走进来两个侍卫,侍卫们听着银百针的话,又不好因为两句话就对一个白胡子老头动粗,只能试图站上前挡住胡说的银百针。 左边侍卫一拱手,“小姐,这人说他认识佟神医。可佟神医就在不久前跟着您身边的香香外出了,我等只能将他带来小姐处。小姐可认识他?” 岁岁脸上的怒容还没完全消散,只是点点头。“认识。” “那行,我等把人送到,这便回去了。”侍卫说完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侍卫:快走快走,总觉得再不走,就要一块儿挨小姐的骂了。果然是王爷的种,一发火怪吓人的! 偏偏银百针不信邪,他一想起岁岁让林踪传去的威胁,心里便不得劲儿。“你们两个小丫头可不听她这个小小丫头的忽悠,什么二掌柜,钱都没在手里管着,干啥都不行。” 牧云月:这话说的没错,可我不能开口,让袁圆当这个莽撞人去。 牧云月瞄了眼袁圆,见袁圆看向她,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指了指岁岁。 收到提示的袁圆:是哦,没钱怎么让大牛几人修酒坊,没钱怎么跟我爹他们买酒来酿酒。可是为什么要我去说,我不,让牧云月当这个坏人去。 岁岁见原本平息下来的袁圆和牧云月,因为银百针一句话而再起波澜,心里的一堵怒火立马燃到头顶。原本奶声声的小嗓音,立马像撞到了头顶的幼猫,一吱声,一跺脚。 “神医爷爷不许说话。” 银百针见他逗怒了岁岁,正要再说两句,结果岁岁一句话秒杀他。 “神医爷爷再说,就没酒喝。” 银百针刚扬起的嘴角立马僵住,也笑不出声了。 屋里比银百针小几十岁的几个小丫头见银百针这副模样,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绷着脸的岁岁努努力,坚持了一息,便跟着袁圆和牧云月笑出声来。 这一笑,打破了之前地僵持。岁岁松口让牧云月和袁圆各拿两千两银票行事,等到酒坊开启,每个月第一日差人送来盈利,每三个月和甜甜对一次账本。 银百针见三个小女娃娃重新和好后,便将他抛弃在一边。他下巴上的白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 香香走进门来,在岁岁耳边说着话,让银百针听去了一耳朵。他知道佟夏至跟着这个叫香香的小女娃娃回来了,便一甩袖子,跑去找佟夏至去了。 佟夏至这边才刚放下肩头的药箱,远远地便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叫他。 “师傅!你终于来了!”提着三罐子酒的佟夏至兴奋地跑出房门,“师傅,我好想你啊!” 佟夏至:师傅终于来了,不枉费我让岁岁小姐把铁匠家的诊金换做美酒。这下可算是够喝了。 银百针正要和不孝顺的关门弟子讨论讨论他,抛师弃师的恶劣行为,一转眼便看见了佟夏至手上提着的美酒。脑子里骂人的话瞬间消失不见。 银百针极其顺畅地躲过欢欣鼓舞地出来迎接他佟夏至,伸出手便顺利夺走佟夏至手上的美酒。“这次是出息了,居然能给老夫我搞来三罐子。够喝了,够喝了!” 佟夏至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欲哭无泪。“师傅,你给我分点儿呗。” “去一边儿去,我都不……” “我去给师傅你买下酒菜!” 走进屋里的银百针:“是吗?快去快去,记得买点儿炸鱼,那个最好下酒。” 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送走袁圆和牧云月两人的岁岁还没走出桂花院几步,远远地便听到有人在喊她。 “甜甜,有人在喊我吗?”见甜甜点头,岁岁停下脚步,朝后看去。 还没跑到近前的下人见岁岁停下脚步,立马大喊。“不好啦小姐,茯苓院出事儿啦!” “茯苓院?”岁岁不解,她可不知道府里还有什么茯苓院。 香香:“小姐,佟神医便在茯苓院居住。” “什么!”岁岁立马着急起来,她刚才就是想去和虞承岿告知银百针到来的事情,解毒有望。这才过去多久,便出事儿了。岁岁双臂一抬,“香香,快飞,我们去找神医爷爷!” 只是因为累极而眨眨眼的下人:“嗯?小姐,小姐你去哪儿了?茯苓院的佟神医在口吐白沫啊!” 此时不用下人的传话,岁岁便已经看到了。 茯苓院的院子里,两个高大的下人正满脸通红地压着奋力挣扎的佟夏至。 佟夏至在院子里仰面朝天,嘴角不断涌出白沫子,往日里瞧着瘦弱的他,眼下简直是力大无穷,直接将两个下人给掀翻了出去。转头就跑到院子里塞药草的竹簸箕旁,抓着一把不知道什么的草药直接往嘴里塞。 边塞还边说,“这个药好,这个药吃了强身健体,我要多吃!” “香香,快去帮忙。”岁岁脚步都没站稳,便让这一幕吓个半死。 这边刚压住佟夏至,那边就传出一个轰隆隆的狂笑声。“哈哈哈哈,我总算是想出来了。这毒就该这么解,就该这么解啊!” 岁岁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黑脸的下人龇着一口大白牙,左摇右晃地躲避着银百针手里的毛笔。“哎呦,您别往我鼻孔里戳啊,这儿可不是写字的地方啊!” 岁岁登时头大,转头见香香用布条捆住了佟夏至的双手双脚,便又说道,“香香姐姐,那边,快去阻止神医爷爷乱画!” “小姐你没事儿吧!”得到消息跑来的林踪,拉着一个陌生的大夫娴熟地指着地上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动的佟夏至。“快去给他解毒。” 第33章 太后…坏蛋…岁岁打! 一阵兵荒马乱下,岁岁在茯苓院忙活了一整个下午。累得连眼皮都张不开了,嘴里还在嘀咕着让香香抱着她去找虞承岿。 静心院里,听着侍卫的传话,虞承岿抬手压下正要开口的林奇。走到门口从香香怀里接过岁岁,“这是怎么了?怎么岁岁累成了这幅模样。” 香香正要开口,刚闭上眼睛的岁岁便在虞承岿怀里扭了扭,小脸蛋被虞承岿的臂弯挤成个大胖包子样。“呜呜,爹爹,神医爷爷醉酒了,佟叔叔中毒了,明天不能给爹爹解毒了。” “别哭别哭。”虞承岿心疼地抱着岁岁坐在小塌边,哄道,“没事儿,解毒之事,拖后一日半日也无妨。岁岁今天辛苦了,睡吧,爹爹抱着你呢。” 虞承岿今天一整天都待在静心院中处理事务,根本不知道原来银百针已经到了府里。更不知道,茯苓院居然已经闹过一通了。 他心疼地抚了抚岁岁耷拉下来的小揪揪,想来是岁岁拦着不让底下人拿这种小事来打扰他。只是苦了岁岁,从早上活力满满的小鸭子,变成了一只软趴趴的瞌睡虫。 岁岁撒娇地在虞承岿怀里动了动,娇娇气气地道,“佟叔叔是坏蛋,喝醉了。爹爹的毒怎么办呐!” “好好好,他是坏蛋,爹爹让杨念乡罚他,罚他今后半年都不许喝酒好不好?” “……好。”岁岁的声音变得小小的,看来是真的累得够呛。 虞承岿轻轻摇晃着,见岁岁好像是睡着了。这才抬了抬腿脚,直接不顾往日的规矩,坐在小榻上跟林奇商量起事情来。 “王爷,马车那次下毒的事情已经查明了。是太后的人做的。” 虞承岿闻言,心底莫名松下一口。“证据呢?” 林奇抿了抿嘴唇,说出来一个虞承岿预想之中的回答,“王爷,没有证据,在那厨子自杀后,证据便都被毁灭了。要不是手底下的人有盯着太后的娘家人,我们根本无从查起。” “知道了。”虞承岿淡淡地道,他捡过一旁的薄布,给岁岁盖住小肚子。“没有便没有吧,我也没想着能靠这么一件事情,把她们如何了。毕竟她们有靠山,我无法。” 虞承岿嘴里的靠山自然说的是盛安国的皇帝,只是嘴上这么说着,他心底到底是对皇帝平添了几分怨气。 要不是皇帝默认,这些人何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几次三番作乱。 “打,打她!”在书房安静下时,岁岁的嗓音突然响起。 虞承岿只以为是岁岁在说梦话,便轻轻拍了拍岁岁的后背。“好,明日爹爹带你去打佟夏至,快睡吧,爹爹在呢。” 只是出乎虞承岿的意料,岁岁说的居然不是佟夏至。而是…… “不,太后……坏蛋……岁岁打!”岁岁说着,在睡意朦胧间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吓得林奇心中一紧。他看着虞承岿脸上的小巴掌印,忍不住找借口,“王爷,你没事儿吧。您别怪小姐,她……” “行了。”虞承岿没把这一巴掌放在心上,若是以往,别说是岁岁的一巴掌,就是岁岁拿着这天底下最锋利的剑朝他袭来,他都能压制住。 他之所以会被打到,完全是因为岁岁先前的那句话。 小儿真心如此,他又怎么会怪罪。 虞承岿看向岁岁的眼神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装着快要溢出来的疼爱。“本王的岁岁啊,总是让本王的心软了又软。” 而后虞承岿抬起头,望向林奇的眼神里多了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杀机。“既然她惹得岁岁生气,那边拿她娘家人给岁岁出出气吧。” 林奇惊喜抬头,让人欺负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见虞承岿对皇宫里的那些人展开反击。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喜气。“是,太后娘家有个庶出的儿子,他……” “别在这里说,脏了岁岁的耳朵。”虞承岿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有青云国那边,不是说草原喜欢喝茶吗?让底下人都严格检查,可不能让草原的贵族们吃到不干净的茶叶,要用最好的招待他们才是。” “有那个闲钱养暗卫搞刺杀,还不如让他们把钱都花出去。等赚到了钱,把钱给我们家岁岁存着当嫁妆,不是挺好吗?” 林奇这下子是真的压不住嘴角了,连头发丝都带着喜意,他躬身领命。“是,王爷。” 昏睡了一整天后,喝醉酒的师徒俩总算是在岁岁的心心念念中清醒了过来。 因为前天的一番胡闹,银百针的腰杆也不直了,佟夏至的山羊胡子也不翘了。师徒俩个老老实实地在观鹤院里,给虞承岿把着脉。 银百针习惯性地捋了捋白胡子,“幸而王爷身体健壮,这些日子也有调理身体,解毒成功的几率能从五成变成六成。” “六成。”岁岁让银百针这话吓得小脸一白,她扑到虞承岿身上,哼哼唧唧地喊着爹爹。 虞承岿护着她,不赞同地瞪了眼佟夏至。 佟夏至:好啊,惹不起我师傅,就知道欺负我是吧。嘿……我……算了,我认输。不就是瞪瞪,瞪瞪又不会要我的命,给你瞪,给你瞪。 虞承岿无法,他只能转移起岁岁的注意力。“那这毒要如何解?” 此话一出,岁岁小脑袋跟装了弹簧一样,一下就抬起来了。红红的眼圈里,没有眼泪,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银百针。 因为有美酒这个弱点掌握在岁岁手里,让岁岁这么看着,银百针罕见的有点儿压力山大。 他把将要说出去的话,在脑子里过上一圈后才说道。“其实很简单,在身上划拉几刀,在生死之际等毒血流干净就好了。” “划……划拉几刀?”岁岁一整个震惊住,她死死抱住虞承岿的胳膊。“划哪里?” 银百针见岁岁没哭,放心大胆地走过去在虞承岿的手腕,和周身几处大穴比划起来。“我试过,这些地方割破了,流血流得快。只要配合着我的独家配方,等黑色的血液流尽,就可以了。” 虞承岿手上一使劲,轻轻松松地将岁岁举进怀里。“既然是这样,那为何只有六成几率成功?” 曾经在战场上几番进出的虞承岿,身上有不少刀伤剑痕,又有时常出没的各种刺杀。可以说流血已经是虞承岿所受的伤中最简单的事情。 所以他才想不明白,既然有神医银百针和佟夏至相助,又有独家配方配合,为何只有六成的成功几率? 银百针倒没想着隐瞒,“是因为发热,这毒解毒时最忌发热,一旦不能退热,中毒之人就会直接在睡梦中死亡。” 虞承岿听到死亡,下意识拍了拍岁岁的后背。只是等他缓了缓面对死亡的心悸后,低头看去,岁岁却是眉间舒展,好像这发热是什么很简单的事情。 第34章 岁岁跟你赌 “岁岁?”虞承岿只以为是岁岁傻了,微微推了推她。“岁岁可是吓着了,爹爹让香香带你下去吧。” 岁岁眼睛里绽放出光彩,“不是不是,爹爹,你一定会没事儿的。岁岁知道怎么能不发热,岁岁知道。” 这次银百针是真忍不住了,他怪笑一声,掏了掏耳朵后,用十分瞧不起人的眼神看向岁岁,“你是说,你一个刚出生两年的稚子,居然能解前朝毒药的发热?你怎么不说,只要是发热你都能解决?” 【岁岁,你看清楚银百针的神态。就是这种有实力,嘴硬,骄傲又自负的人,使用他们的开关便是激他!】 【激他?统统哥哥,岁岁为什么要使用神医爷爷?佟叔叔也是神医哦,岁岁只要佟叔叔就够了。】 【可是你佟叔叔会解你爹身上的毒吗?他这次不会,那他下次再遇到解不开的毒怎么办?】系统细细地跟岁岁说着话。 【最重要的是,岁岁你会酿酒,而银百针的弱点便是酒。而且他虽时常大骂佟夏至,但你应该能看出,他其实很疼爱佟夏至,要不然不会答应给你爹解毒的。】 系统带着蛊惑地问道,【岁岁,你真的不想留银百针在身边吗?】 岁岁当然想留,她回头眼巴巴地看向虞承岿,下不定决心的寻求帮助,嗓音里是犹豫。“爹爹。” 虞承岿只是摸了摸岁岁的脑袋,“想做什么就去做,爹爹在你身后呢。” 岁岁心里小小的愧疚一下,而后迅速作出决定。她把圆润的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傲气地接过话,“当然,岁岁就是有办法。” “老夫才不相信呢,你个豆丁大点儿的小土豆,能有什么好法子。” 岁岁咬紧樱桃红似的嘴唇,带着不被人信任的伤心,像是非要争出个输赢来的小姑娘。“那我们打赌,要是用了岁岁的法子让爹爹解毒后不发热,就算是岁岁赢了。” “行!老夫跟你打赌。要是老夫赢了,以后你手里的酒,老夫想喝多少就要有多少。” 岁岁双手一拍,装作赌气的模样,“行,岁岁跟你赌。要是岁岁赢了,神医爷爷以后就要留在府里,跟佟叔叔一样当府医。” 说着,岁岁像是不信任银百针一样,右手小拇指一钩,“我们拉钩。” “行!拉钩!” 等到两人用各自的大拇指头盖了章,银百针才想起来问上一句,“嘿,小鬼头,你还没说,你的法子是什么呢?” 岁岁让他不要急,转头便着急地跑去找袁圆和牧云月。 “什么?现在就要酿酒,还要把这酿过的酒,再拿去酿一遍?”袁圆简直不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可是小姐,一大桶我们袁家的酒用你的法子才能酿出这么一小碗酒。就这,还要整夜不停歇。” 袁圆带着岁岁越过正在做木工活的大牛几人,往酒坊内里走去。 大牛几个见状,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计。笑嘻嘻地和岁岁打着招呼,“岁岁小姐。” 岁岁对着几人点头回应,而后专心听着袁圆的话。 “小姐,其实现在我们酒坊做出来的酒,已经是很醉人了,不需要更醉人了吧。”袁圆指着一个咕嘟咕嘟开的铁锅里,“小姐你看,我带人弄了一晚上,所有锅灶加起来就弄出来这么一小罐酒。你现在要我去再弄,这不是浪费钱吗?” 岁岁自然能明白,这酒并不是越烈越好。毕竟只要看看银百针师徒俩便知道了,盛安国的人并喝不了太烈的酒。 只是,她说的这酒,并不是要拿来喝的啊。 “袁圆姐姐,你听岁岁说。”岁岁躲开在场其他人的视线,悄咪咪地道,“这酒蒸了再蒸,便不是给人喝的了,是拿来救人的。” “救……” 袁圆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让岁岁大声打断,“袁圆姐姐!” “行行行。”明白岁岁意思的袁圆蹲下身子,跟岁岁挤成一堆儿,“小姐,这酒除了在冬天暖身子时能救人,便没有其他能救人的法子了。” “有!”岁岁说得坚定,但她并不准备直言。她见连说了一刻钟,袁圆都不开窍,便干脆对着在不远处等待的侍卫长招招手。 这是她今日出门时特意叫上的人,侍卫长身后跟着一连串的五个镇国大将军府的侍卫。 酒坊外,大牛几人打磨木材的力道都放轻了。 侍卫长:“岁岁小姐。” 岁岁指了指袁圆,“侍卫哥哥,你带人跟袁圆姐姐学。我已经跟她说过了,酿出来的酒只能送到家里去,知道吗?” “是,岁岁小姐。” 这事倒不是岁岁故意瞒着,只是这酿了又酿的酒,已经不能叫酒了,而叫酒精。 她并不知道用多少酒能做出酒精,也不知道酒精在银百针这些大夫手里能有多大的效用。但系统说得对,现在的她们需要低调。 酒精这类大杀器,要是传扬出去,指不定能引来什么大人物抢夺呢。她们现在就算是有了虞承岿保护,也不应该轻敌才对。 经过一天一夜的烧火、煮沸。侍卫长郑重地抱着酒罐子出现在岁岁面前,“岁岁小姐,并没有酿出来多少,只有这么半罐子。” 岁岁担心她力气小会接不住酒罐子,只是示意香香拿着。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去找了正在给虞承岿喂药的银百针和在一旁帮忙的佟夏至。 “岁岁拿到了,岁岁拿到了。”岁岁带着香香欢欢喜喜地走向虞承岿,半路便夭折了。她停下脚步,粉嫩的小嘴努力撅起,试图挡住自己的鼻子去闻到那股苦簌簌又难以下咽的药味儿。 虞承岿让岁岁的搞怪逗笑了,他一口气喝下整碗的中药。“好了,爹爹喝完了。过来吧。” 见虞承岿喝完,岁岁当真朝他跑去,只是不等虞承岿接住岁岁,她半路便拐了个弯。 明明是嫌弃喝药后的虞承岿,岁岁嘴上还找补着,“岁岁找佟叔叔有事儿,爹爹乖,先自己玩儿哦。” 虞承岿:……瞧着嫌弃的小模样,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算了,自家的崽,嫌弃便嫌弃吧,丢又不舍得丢。 岁岁一溜烟跑到离虞承岿最远的佟夏至身边,神秘兮兮地跟佟夏至交代道,“佟叔叔,等会儿你和神医爷爷,换干净衣裳,进去岁岁给你们准备的干净房间里前,一定要用这个罐子里的酒,把要用到的针啊、刀啊、爹爹划拉的地方啊,都要涂抹一遍,知道吗?” “都要?”佟夏至嗅了嗅没打开的罐子口,刺鼻的酒味儿隔着木塞都能闻到。“这是什么?烈酒吗?” 岁岁解释不清,便随口应和。“烈酒烈酒。对了,不仅是爹爹,还有你们的手,也要涂抹一遍,知道吗?” 见佟夏至想尝上一口的模样,岁岁立马吓唬道,“佟叔叔,我爹爹可说了,今后半年你都不能喝酒的。” 佟夏至:“……谁,谁说我要喝了,我就是看看,看看。” 银百针安排虞承岿喝下的苦药很快见效,原本精精神神地看着岁岁忙进忙出的他,逐渐受到毒药‘沉眠’的影响,眼前模糊起来。 他好像是真的毒发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失去浑身力气,眼皮越来越重。这一刻,虞承岿不得不说出实话,他是害怕的。 他害怕失去,害怕再也醒不过来。在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虞承岿对着岁岁喊道,“岁岁别怕,有人会来陪着你。” 只是他自以为的大声喊,传到岁岁耳朵里就变成了蚊子似的小小声。“爹爹你别怕,岁岁会一直在门外陪着你哦。” 岁岁奶声奶气地安慰完昏睡的虞承岿后,便招手唤下来房梁上的张英。“张英叔叔,你帮爹爹洗澡,要洗白白的那种啊。然后将爹爹放到旁边屋子去。过后,旁边屋子便不准任何人进去了哦。” 张英看着岁岁手里的白玉腰牌,“是,属下明白。” 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后,岁岁便只剩下了等待。 只是在岁岁专心等待房打门开的时候,静心院外传来一道女声。“岁岁,岁岁你在里面吗?” 第35章 岁岁人小,这本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守在静心院院门前的甜甜疾步走到岁岁身边,“小姐,是后院的郭侍妾和她的丫鬟冬生。” 闻言,因为担忧虞承岿而愁眉不展的岁岁,眉间浮现一丝喜悦。“岁岁记得她,漂亮姐姐。她给岁岁送大鸡腿儿吃,还对着岁岁笑呢。” 甜甜:“那小姐可要让郭侍妾进院来?” “不用。”岁岁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想了下说道,“带漂亮姐姐去桂花院吧,不能打扰到爹爹。” 郭余花没能进去院子也不生气,只是在桂花院里见到岁岁时,比起之前的疏离,她这次主动上前几步,牵着岁岁的手,走到放着食盒的圆桌上。 “岁岁,今天我给你带来了大鸡腿儿,快看看好不好吃。”郭余花把食盒打开,是和上次相见时,一模一样的吃食。 岁岁脸上的忧愁少了些,小脸上是淡淡的笑容。“谢谢漂亮姐姐,岁岁很喜欢。” “那你别不开心了,快来尝尝。” 郭余花夹起一块鸡腿儿肉放到岁岁碗里,只是厨房的人看人下菜碟,郭余花带来的鸡腿儿炖得不够软烂。不比岁岁平日里吃的,一抿就能化开。 落入岁岁嘴里的小口鸡腿肉,被岁岁的小白牙压榨了几番后,就让岁岁囫囵吞入腹中。岁岁放下筷子,又不想郭余花误会是她不爱吃郭余花带来的东西,便主动解释起来。 “岁岁早饭吃得饱饱的,吃不下了。” 听到岁岁的话,郭余花登时便误会了。 只是她的理解和岁岁的想法不同,在李代桃僵之前,郭余花的亲生儿子虞平敦也会时常被虞承岿叫到静心院的书房里去教考功课。 一两岁的小娃娃,能把话吐明白就差不多了。可这在虞承岿眼里是万万不行的。他自己没时间教导读书写字,便让林踪教,让林奇教。 只可惜,虞平敦把自己写的功课交给虞承岿后。每每都会让虞承岿骂哭,这让郭余花心疼不已。 现在看到岁岁这不高兴的小模样,郭余花同样以为岁岁是让虞承岿给骂了。这两个孩子之间仅有的相似之处,倒让郭余花对岁岁生出几分母爱。 “你别怕,功课做不好,被骂就被骂吧,你人小,以后再读书识字也不晚。” 岁岁听出郭余花的误会,但虞承岿解毒的事情她不能说,便只能默认了。现在的她,满门心思都在书房旁那道关上的房门上。郭余花表现出来的一点点柔情母爱,岁岁一下子便沦陷了。 她主动靠到郭余花身上,轻轻嗅闻着郭余花身上的香气。郭余花怜爱岁岁被虞承岿骂,便顺势把岁岁揽进怀里。 郭余花看着这个和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小女孩儿,想起因为要隐瞒身份,已经离开她大半个月的虞平敦,心里软成了一滩水。情不自禁地便说道,“叫我一声娘吧!” 就这么一句话,让岁岁如同饥饿三日的人闻到米饭香气一样,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郭余花。不可置信中带着些许疑惑,“娘?” 跟在郭余花身后的冬生则是让郭余花的话,吓个半死,惊呼一声,直接不顾上什么,扑过去便捂住郭余花的嘴。“我的主子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自从知道了银百针入府后,虞承岿便已经开始打算如何安抚岁岁的事情。 他知道,在他解毒的时候,岁岁一定会担忧,害怕,甚至食不下咽。 于是,他在岁岁去忙碌和银百针打赌的事情的时候,便正大光明地拿着岁岁给他装肉脯的鸳鸯香囊,专门去后院的侍妾们面前转悠一圈。 虞承岿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样耀武扬威的傻事儿。他冷着脸绕上一圈后,便找到杨念乡。 很快,后院的侍妾便仿佛洞悉了一切般,一个个跑到郭余花的听雨轩里唠嗑。 “哎哟,我们郭姐姐就是福气好,这到手的女儿,竟然这么得王爷宠爱,真真是叫人羡慕。” “是啊是啊,之前的……是依靠,之后这个丫头又是王爷放到心尖尖上宠爱的。那什么猪肉脯,哪儿买不到,王爷居然还特意带在身上在。这小丫头的面子,可比我们这群人大多了。” 侍妾们得了虞承岿的再三叮嘱,在外时都不敢说出与虞平敦相关的事情。不过她们灵性的一个停顿,谁又有能听不出来呢? 郭余花自己生的儿子,是活生生的依靠。只要虞平敦平安长大,郭余花以后就会有享不尽的福。现在虞平敦虽然没在身边,但岁岁在啊。 这岁岁虽然和郭余花没有血缘关系,可这名义上的母女也是母女。岁岁在虞承岿面前如此得宠,只要郭余花舍得下面子,跟岁岁打好关系,那她这就是福上加福了。 等侍妾们走后,冬生依旧在一旁明里暗里地劝说着。劝说郭余花不要对岁岁迁怒,要对岁岁好。说不定还能因此抓住虞承岿的心,再怀上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虞承岿身边的女人,除了在定安城中的王妃生有一子一女,那就只有虞平敦这一个孩子。要是郭余花把岁岁哄好了,那她不就有一儿一女,是王妃之下的第一人了。 郭余花原本只觉得侍妾们是来嘲笑她的,嘲笑她拿真儿子换了个不贴心的假女儿。 可是让冬生这么一说,她心头火热。 当即便要让冬生去厨房领了吃食去看望岁岁,只是让冬生劝住了。 虞承岿下达给冬生的命令,不是让郭余花去认岁岁当女儿。而是让她在第二日,他没出现的时候,带着郭余花去陪岁岁玩儿。 虞承岿不想让岁岁整整一天时间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岁岁人小,这本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只是冬生万万没想到,她昨日是劝说住了非要去见岁岁的郭余花。可她今日没挡住郭余花自己大嗓门地戳穿她是岁岁娘亲的事情。 郭余花正要抱着叫娘的岁岁亲热亲热呢,就让冬生一个捂嘴给打断了。“呜呜呜……咚伸,泥房开窝。” 郭余花使劲扯开冬生捂嘴的手,大口喘着粗气。“嗯咳咳,冬生,你干嘛呢?差点没把我捂断气。” 岁岁让冬生的动作也给下了一大跳,只是看着郭余花艰难喘气的模样,她立马舀起薄薄的一勺鸡汤,喂到郭余花面前。“娘亲别怕,喝汤缓缓吧。” 郭余花让岁岁的一声娘亲叫的舒坦,见岁岁细心地给她喂汤喝,心里就更舒坦的。“哎哟,乖岁岁,我喝,我喝。” 冬生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她直接一个滑跪扑到郭余花身边,吓得郭余花嘴唇一抖,岁岁勺子里的鸡汤全数洒到了她胸口的衣裳上。 咬牙切齿的郭余花又气又急,“冬生——” 第36章 神医爷爷你又骗岁岁 岁岁看向甜甜,在郭余花要对着冬生发火时,岁岁及时接过甜甜递过来的手帕,带着小丫头特有的甜软。一边擦拭着撒出去的鸡汤,一边安抚着郭余花。 “娘亲别生气,还好没烫到。岁岁给娘亲擦擦,不气不气。”原本只有一寸大小的鸡汤印记,愣是在岁岁的擦拭中,晕染开。 鸡汤里的油花花沾在郭余花胸前,过分显眼。 冬生见此立马拉着郭余花往回走,嘴里念叨着,“哎呀,主子你的衣服脏了,我们赶紧回去换衣裳。” 郭余花原本觉得没什么,正要回嘴。冬生便说道,“王爷疼爱小姐,万一在这里待着遇到了王爷,主子你这身衣裳……” 冬生的未尽之言成功打散郭余花想留下来的心思,都不等岁岁阻拦,主仆俩便没了身影。 甜甜去拿了准备好衣裳出来时,没看见人便问道,“小姐,郭侍妾人呢?” 岁岁:“不见了哦。甜甜你把衣裳放回去吧,我们去见爹爹。” 留在桂花院里的衣裳是甜甜为了袁圆和牧云月考虑,特意放了几件在屋子里备用。现在没用上,她也乐得不用拿脏衣裳去给后院的仆人们清洗。 郭余花的到来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花雨,虽然认娘认得糊涂,但在郭余花的打岔下,岁岁对于虞承岿的担心真就少了三分。 等岁岁再回到静心院里,正巧碰到出门来的银百针和佟夏至。 “神医爷爷,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我爹爹没事儿吧。” 银百针沉默不语,长长的几绺白胡子随着他的动作往一旁偏去。岁岁看着不敢看她的银百针,一下子便被吓哭了。 “呜呜呜呜,爹爹。”岁岁嚎叫着就要冲进屋,“爹爹,爹爹。” 佟夏至一把揽住岁岁,“岁岁小姐别哭,王爷没事儿!” “没事儿?”岁岁一头雾水,只觉得是佟夏至在骗她,她指向银百针,“可是神医爷爷不是说爹爹,爹爹……呜呜呜呜” 说着话岁岁又哭了出来。 佟夏至:“……岁岁小姐,我师傅他那是在吓你呢,王爷很好,现在只要等到晚上王爷醒过来就好了。” 银百针此时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捉弄人成功的得意。“哈哈,老夫骗到你了吧。” 岁岁一瞧,银百针都这么说了,那虞承岿定然是没事儿了。可她一想到刚刚受到的惊吓,便心中冒起了火气。 岁岁在佟夏至怀里一蛄蛹,窜到银百针面前。“神医爷爷太过分了,一个月都不准喝酒。” “嘿,老夫救了你爹,你这是恩将仇报。” “谁叫你吓我。”岁岁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恩将仇报,便扭头抱住佟夏至的大腿。“佟叔叔好,我让爹爹给佟叔叔多多的银子!” 佟夏至闻言,下巴上的山羊胡一翘一翘的,高兴不已。 银百针那个气啊,“好啊,你不准老夫喝酒,老夫就回云空山去,回去喝个够。” 岁岁伸出右手小拇指弯了弯,眼神里是满满的笃定。“哈哈,神医爷爷你回不去啦,你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府医,不能私自离开。” 银百针傻眼,银百针脑子一片空白。 银百针:哦豁,老夫都忘了还有这回事儿了。哎呀呀,老夫的酒啊!不怕,还有徒弟。 佟夏至见银百针的眼神瞟向他,立马闭上的得意到裂开的嘴巴。 见实在避不过,他这才委委屈屈的开口,“师傅,多少给徒儿留点儿吧。” 夜色渐浓,下人们在漆黑的将军府里点上一盏盏明亮的灯笼。 观鹤院中,虞承岿绑在手腕上的白色布条渐渐浸染出血液。 “神医爷爷,半个时辰前,你不是说爹爹会醒吗?”岁岁小屁股牢牢地粘在虞承岿床边,整个下午就没挪过窝。“神医爷爷你又骗岁岁。” 银百针让岁岁一句话说得眼角的皱纹都消失了几根,眼睛瞪得大大的。“老夫这次可没骗你,你且等着吧,你爹马上就会醒来了。” 就在担惊受怕的岁岁想要继续争辩时,几声微弱的喃喃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爹爹,爹爹。”岁岁把小耳朵凑到虞承岿干起皮的嘴边,“爹爹你在说什么?” “……水……” 岁岁望向银百针,见银百针点头,这才跑到桌边,踮起脚尖给虞承岿倒了小半杯水。 一刻钟后,彻底清醒的虞承岿放下手里的药碗,“岁岁别怕,爹爹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手腕被割破,虞承岿就只能用温和的言语安抚着岁岁。只是看着岁岁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虞承岿分外心疼。 往日里这时候岁岁早就上床休息了,就是为了守着他,月上中梢了岁岁都还没去睡。“快让甜甜伺候你去洗漱,该睡觉了。” “嗯,好。”岁岁临走时,又回头看了醒来的虞承岿两眼,这才安心下去。 银百针上前诊脉,几息过后,不由得感叹道,“王爷你当真得了个好女儿。后面几日好好养养,很快王爷就能活蹦乱跳了。” 虞承岿笑了笑,“多谢神医。” 岁岁和银百针的离去,让卧室里很快安静下来。虞承岿望了一眼房梁暗处,张英一跃而下。 “主子。” “去把林踪叫来。” 虽然虞承岿解毒的事情不宜声张,但林踪心里不放心,脚步总是不自由自主围着观鹤院转悠。所以张英很快便找来了他。 林踪看着躺在床上的虞承岿,见他好似没有大碍,才道,“王爷。” 虞承岿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半躺在用厚被子垫高的床头,面色苍白。喝过水的嘴角粘上了几分湿意,瞧着嘴唇红润,倒是有了些生气。 “冬生那边如何了?” 早有准备得林踪将岁岁和郭余花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王爷,岁岁小姐已经叫了娘亲了。” 虞承岿眼底幽暗,思索了片刻道,“既然岁岁已经认了,那就这样吧。只是郭余花这人到底是沉不住气,做事莽撞,叫冬生平日里多拦着些,尽量少的让郭余花和岁岁接触。别让她教坏了我的岁岁。” “是。” 厨房的老赵不知道是从哪儿听说来的,知晓了岁岁昨日只吃了一口郭余花的大鸡腿的事情。担心岁岁吃得不爽快,第二天一大早便跑去买了两只大鸡腿。 从早上炖煮到中午,一直等到岁岁起床,就为了让岁岁吃到热气腾腾的一道奶汁炖鸡腿儿。软烂入味的鸡腿儿,岁岁洗干净的小手手刚抓住鸡腿骨提起来,鸡肉便直往下掉。 “哎呀,甜甜,甜甜快接着岁岁的鸡腿儿。”岁岁看着往地上滚去的鸡腿儿,眼里满是不舍。 好在香香手脚快,忙拿过桌上的碗筷,在空中便将鸡腿儿接住了。 岁岁欢呼一声,抱着鸡腿儿正吃得满嘴油汪汪的时候,余光便看见从观鹤院院门口进来的银百针和佟夏至两人。 佟夏至肩头挂着的是她熟悉的那个药箱,岁岁忙将嘴里的肉咽下,拿过接鸡腿儿的碗,就往外跑。“等等,佟叔叔等等岁岁。” 昨日岁岁是在过于担心虞承岿,连半夜张英几人把虞承岿移回到观鹤院的卧室里都不知道。 原本岁岁以为她都要追不上了,结果听到她小奶音的师徒两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便走进了卧室里。 岁岁:“……香香,爹爹昨晚回来卧室睡了吗?岁岁怎么不知道?” 一觉睡到大中午,睡醒就让大鸡腿儿迷惑的岁岁,一头雾水地回头看着甜甜和香香。 甜甜上前拿过碗,替岁岁接起鸡腿肉来。“小姐睡迷糊了?王爷是昨天半夜回来的。” “哦。”岁岁这下倒是不急了,她甚至多啃了鸡腿儿好几口,任由香香擦干净手后,这才跑进卧室里去。 佟夏至正在替虞承岿解开手腕上的布条,无事可做的银百针倒是起了逗弄的性子。“小岁岁啊,你方才叫唤什么呢?” 岁岁哒哒哒地跑到虞承岿身边,只是不等她细看虞承岿的伤口,便让跟着进门的甜甜捂住了眼睛。 “甜甜?” 甜甜看了眼虞承岿,见虞承岿没反对在,便抱着岁岁去到一旁。“小姐,伤口血腥,小姐不该多看,当心晚上做噩梦。” 银百针见岁岁不跟他搭话,心里反倒不自在。他挪步到岁岁身旁。“诶,什么血腥不血腥的,看多了什么都一样。是吧,岁岁小姐。” 岁岁才不肯搭理昨天拿虞承岿生死逗弄她的银百针,偏过头去不理。“甜甜,爹爹是岁岁的爹爹,岁岁不怕。爹爹受伤,他疼,你该去捂住爹爹的眼睛。” 甜甜:小姐你高看我了,我敢随意对王爷动手动脚,他就敢对我冻手冻脚。山上那口深水潭里,想怎么冻怎么冻。 “岁岁就在那儿坐着,爹爹很快就换好药了。” 有虞承岿开口,岁岁倒是没闹着非要去看。只是远远地瞧见佟夏至扔掉布条后,直接往上倒药粉,吓得立马站了起来。“住手!佟叔叔住手!” 这一声喊,吓得佟夏至手一抖,一大坨药粉直接糊到了虞承岿伤口上,瞬间疼得虞承岿龇牙咧嘴。好生生一张俊脸,疼得歪七扭八的。 银百针按住闯了祸后,想直接跑过去的岁岁,“岁岁,你喊什么了?老夫的心都快被你喊出来了。” 岁岁像是一只被套住红绳的五百年人参精,在银百针手底下奋力挣扎,嘴上还不停。“哎呀,神医爷爷你松手,佟叔叔弄错药了,岁岁要去阻止他丫。” 岁岁这句话,更是吓得佟夏至心神不定。他立马将药瓶转动,直到看到药瓶上的‘金仓药’几个字,这才松下一口气。 “岁岁小姐,肉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药没拿错,就是要用金仓药才能养好伤口。” “不,不是这个药,是那个药!”在银百针手掌下饱受摧残的岁岁,盯着一个鸟窝窝头,小手不住的比划着一个动作。 第37章 岁岁:试试就逝世 岁岁见没人懂她的意思,正要开口直说时,便见心疼药粉的佟夏至,居然直接动手去把虞承岿伤口上的药粉扒拉下来。吓得她再也不顾上什么,嗷叫一声就冲向了佟夏至。 “佟叔叔,放开你的手!” 岁岁五六个小碎步,横冲直撞地冲到佟夏至后背上,抓着他的衣袖就不放手。“住手,佟叔叔!” 虞承岿吓得想扶住岁岁,但受伤的手使不上劲。银百针低头看着他从岁岁头顶拽下来的还绑着一小戳短发的白玉小兔子发呆。 见没人看着他,银百针默默地就把罪证往小塌底下扔去。 佟夏至是最可怜的,他本就半蹲着,让岁岁这样一冲击,整个人都扑到了虞承岿床铺下的脚踏上。 最后还是香香反应迅速,拉着甜甜上前去把岁岁和佟夏至扶了起来。 “哈哈哈哈,佟夏至,你这是去啃土了吗?” 卧室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后,岁岁一脸愧疚地坐在小塌边,不敢抬头。 佟夏至抱着撒出去不少药粉的金疮药药瓶直呼,“浪费了,浪费了,这都是上好的药材啊。” 只有银百针,毫无顾忌地指着自家亲徒儿沾着灰色药粉的半边脸颊狂笑。“老夫的牙都要笑掉了,佟夏至你这脸,还不赶紧去洗洗,跟刚逃难来的一样。” “师傅……”佟夏至伸手抹了一把脸颊,发现真有药粉后,哭笑不得地收好药瓶。“师傅,徒儿浪费了这么多药粉,都是要钱的啊。您还笑,后头你还要不要喝酒了!” “嘎!”银百针笑脸一收,指着岁岁。“小罪魁祸首,你说怎么办吧。” 蔫巴巴的岁岁,“岁岁赔,五百两够了吗?佟叔叔。” 佟夏至心里算了算,嘴角是该死地难压。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颤抖,反问道,“够,够了吗?” 做错事的岁岁很上道,立马加价。“那一千两呢?爹爹,要是不够……” 岁岁是想找虞承岿帮忙的,她在酒坊那边撒出去不少钱,想着万一钱不够,先找虞承岿顶上。 佟夏至却以为岁岁叫人是看出他想敲诈的伎俩了,立马见好就收。“够了够了。岁岁小姐,一千两就够了。” 虞承岿把两人的行为都收归眼下,他看出来岁岁是让佟夏至给骗了,只是这次到底是岁岁做错了事,她赔偿钱财亦无过错。 于是,虞承岿把头一低,佯装没看出佟夏至的敲诈。 闹了好一会儿后,几人才重新把目光放到了给虞承岿换药的事情上。 虞承岿:“岁岁,方才你为什么想阻止佟神医?” 这时正好去外面拿东西的香香进屋,岁岁便让香香把装着酒精的罐子拿出来。 银百针看着这个熟悉的罐子咽了咽口水,里面属于烈酒的味道太刺鼻了,他这喝惯了美酒的胃啊,总是想尝一尝。 “对不起佟叔叔,岁岁真的不是故意的。”岁岁正式道歉道,小眼神诚恳极了。见佟夏至对着她笑开,岁岁这才让香香抱着罐子递到佟夏至眼前。 “佟叔叔,不可以直接换药,更不可以用手去碰爹爹受伤的地方和敷药的药粉。”岁岁指了指罐子,“要用这罐子里的酒精,给爹爹的伤口消毒才能开始换药。” 佟夏至正要问为什么,银百针便插嘴道,“哎哟,小岁岁你给这烈酒取名字了?你跟神医爷爷说说,这酒精好不好喝。要是好喝,先给老夫尝上一口。” 银百针这一句话,把岁岁说得懵住了。“神医爷爷你要喝这个?” “是啊,不行吗?”银百针说着就要接过罐子,“你不是说这是烈酒吗?老夫倒要试试有多烈。” “试试就逝世。”岁岁看了眼香香,香香立马抱着罐子躲过银百针的手。 银百针:“小岁岁,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让老夫试试就试试吗?” 岁岁诚实地摇摇头,害怕银百针再揪她的小揪揪,跑到虞承岿身边后,才说道,“是逝世,去世的世!” “嗯?”银百针刷一下把手收回来,“这酒有毒!” “不是不是。”岁岁急忙对着虞承岿说道,“爹爹,这酒没有毒。这酒是酒又不是酒。” 岁岁一句话把屋里的众人说得糊涂了,虞承岿摸了摸岁岁的额头,“岁岁可是昨晚没睡好?要不跟在甜甜再去睡会儿吧。” “不是不是,岁岁睡好了。”岁岁跑到香香身侧,指着罐子说道,“这是从酒里酿出来的,但并不能喝。它叫酒精,是消毒用的。” 佟夏至总算能插上话,“消毒?消灭毒药?” 岁岁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毒药,是病毒。我们周围其实有很多很多脏东西,看不见的。那些脏东西什么地方都敢去,尤其喜欢去到有伤口的地方。” “所以,那些受伤的人才会发热,伤口才会长脓。”岁岁见几人不相信,急得直接让甜甜把窗户打开。 正午的阳光十分灿烂,透过窗沿往屋里照进来的阳光,把空中漂浮的肉眼不可见的尘土照得无所遁形。 “你们看,就像这些尘土一样,那些病毒比它们还小。”岁岁说道,“岁岁会阻止佟叔叔,是因为爹爹的伤口就有病毒,要先用酒精消毒才行。” 众人听得晕晕乎乎,反倒是向来喜欢用喝醉酒寻找药方灵感的年岁最大的银百针率先想通。“小岁岁你是说,只要用了这酒……这酒精给你爹的伤口消毒,那些脏东西就会死去。你爹的伤口就不会长脓,也不会发热?” “嗯,对。神医爷爷,你说的对!”岁岁把银百针的话想了想,而后补充道,“不过也不是绝对,要是受伤太重,或者伤口没处理好,该发热还是会发热的。” 虞承岿望向岁岁,岁岁便心领神会地跑到他床边坐好。“所以岁岁阻止佟神医用药,是为了爹爹不发热,伤口不长脓?” 岁岁:“对哦。” 佟夏至和银百针不相信就还好,岁岁担心的是虞承岿不相信她。她急忙补充道,“爹爹,你一定要相信岁岁,这酒精真的很有用的。” 虞承岿莞尔一笑,“好,爹爹相信岁岁。爹爹这就让佟神医用酒精擦拭后,再涂抹药粉好吗?” 连受伤本人都这么说了,虽然佟夏至对岁岁的话将信将疑,但仍是跟着岁岁的指示,先用酒精涂抹伤口周围,涂抹药粉后,再用煮过的白色布条包扎。 第38章 离家出走吧 随着一天,两天,三天的时间过去。 按照岁岁方法包扎出来的伤口,居然真的没有发脓。虞承岿一连三天承受着酒精刺激伤口的灼痛,但无论是夜间还是白日,他真的一次发热都没有。 银百针把手上准备好的退热药材包一扔,一把将岁岁抱紧怀里,往上抛去。 跟发现个金疙瘩宝贝一样,激动得语无伦次道。“真的,老夫的眼睛啊,这居然是真的!小岁岁,岁岁小姐,你才是神医,你才是小神医啊!” “啊——”若是抛她的人是虞承岿或者武力超群的香香,岁岁必然是乐得手舞足蹈。但她一想到抛她的是白胡子银百针,便吓得惊叫不已。 香香见岁岁害怕,立马在岁岁再次落到银百针手里之前,将岁岁抢到怀里。 “香香,把岁岁抱到本王这里来。”虞承岿厉声道,忍着手腕上轻微的痛感,把岁岁搂进怀里。“别怕,爹爹在呢,怎么都不会让岁岁摔到地上的对不对?” “爹爹~”岁岁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半滴泪珠,是真的让银百针给吓到了。 虞承岿:“神医,今天的药换了,你还是跟着佟神医回去茯苓院吧。” 站在一旁啥事儿都没干的佟夏至:……,撵我师傅就行,撵我做什么? 银百针自然不像佟夏至那般害怕虞承岿,他扯过一把圆凳,坐到床榻前。跟一个年仅两岁的小娃娃,从善如流的道着歉,老脸上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 “岁岁啊,小岁岁。你别哭啊!都是老夫的错,老夫这是太高兴了。”银百针说着又激动起来。 “你就是我们杏林界大宝贝啊。这才两岁,才两岁啊,你就发现了什么病毒,还有酒精。这要是跟老夫上山去,不出二十年。不,十年!你肯定就会是盛安国首屈一指的神医。” 岁岁听着银百针的话,把眼角的泪水一擦。也不害怕了,只是糯叽叽地更正银百针的话。“神医爷爷,这酒精和病毒都不是岁岁发现的。是岁岁从……呜呜……跌——” 岁岁正打算手指着脑袋说是从她脑子里莫名其妙一闪而过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她的手刚举到半空,便让虞承岿拦截了。 虞承岿:我家的傻岁岁哦,你那来历,是能随便开口说出来的吗? 满心以为岁岁要说她自己是从天上听来的虞承岿,一手捂住岁岁的嘴,说道,“神医谬赞了,岁岁只是年纪小,脑子灵活,凑巧透过阳光看到了尘土,胡说而已。” “胡说?凑巧?”银百针自然不相信,他摆摆手。 “你这毒叫沉眠,这解毒的法子也不是老夫独创的,是老夫从前朝的医书上得来后,改进而来。在医书上记载,给皇室子弟用此药后,有不少权贵手段通天,试图救人。可惜,中毒的人,要么在睡眠中死去,要么在发热中死去。” “而你,是唯一的例外。在这其中,谁才是那个功臣,自不必多说。”银百针食指轻点岁岁,“她如此年幼便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无论这法子是从何处得来的,她能用,她敢用,便是这独一份的勇气。身为大夫,若是连药材都不敢用,又怎么能治病救人!” “所以老夫才说,如此胆大,敢作敢为的小岁岁,只要跟老夫学了医,肯定就会是盛安国首屈一指的神医。” 虞承岿正要接话推辞,便感觉到手上挣扎的力度,他这才想起,还捂着岁岁的嘴呢。 “吸——”总算挣脱了虞承岿大手的岁岁,大口呼吸着。 虞承岿心疼地拍了拍岁岁的后背,“是爹爹的错,爹爹忘了岁岁。” 许久后,直到岁岁脸颊上的红痕消退,虞承岿这才跟银百针继续道,“可岁岁是本王的女儿,学医辛苦,她不该做这些。” 遇到好徒弟,一直在银百针面前畏畏缩缩的佟夏至也抢着开口了。“跟属下学啊,属下绝对会对岁岁小姐好,不会累着岁岁小姐的。” 佟夏至的话还没说完呢,银百针的眼神就直往他身上扎去。佟夏至挪了挪腿,离银百针远些后,想得到一个好徒弟的心胜过了对师傅的害怕。 把脖子伸得跟鸭子一样长的佟夏至,坚持说道,“王爷你知道的吧,我师傅已经收了我这个关门弟子了,再收岁岁小姐这算个什么事儿呢?跟着属下就很好,属下还没有大弟子呢,属下绝对会对岁岁小姐好的。” 银百针见岁岁的眼神往佟夏至那边瞄去,吓得立马说道,“老夫今天就宣布,你被逐出师门了!” 佟夏至:“……师傅,你好狠!” 虞承岿是真心不想让岁岁学什么医术,看佟夏至和银百针就知道了,要么苦,要么更苦。 于是他暗搓搓地道,“岁岁,你还记得你前几日不见的那个白玉小兔子吗?” “爹爹,你知道岁岁的小兔子在哪儿吗?”岁岁立马被吸引住了注意力,那可是她最喜欢的小兔子了,“岁岁的小兔子在哪儿?” 银百针后背一紧,“别……” “在那边小塌底下。”虞承岿自然不会听从银百针的话,他甚至正大光明地将手指向银百针,在银百针老脸一红后,才慢悠悠地转弯,指向了小塌。 香香知道岁岁对白玉小兔子的喜爱,当即便走上前,将三百多斤的雕花红木小塌单手掀了起来。“小姐,小兔子找到了。” 岁岁看着香香摊开的手掌心里,灰扑扑的小兔子,立马道,“香香给岁岁看看。” 不提岁岁怎么抱着失而复得的白玉小兔子高兴,一旁的银百针已经不敢看虞承岿那暗含威胁的眼神了。 虞承岿:你要再鼓捣让岁岁学医,本王可就要说出白玉小兔子消失的真相了。 银百针:……不说就不说,明着不能说,我暗地里还不能说吗?瞧不起老夫的厚脸皮不是? 佟夏至一看这场景,立马觉得是该他崛起的时候了,“我……” “岁岁。”虞承岿一见先前被银百针压制的佟夏至开口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转头便跟岁岁说道,“你知道你佟叔叔那瓶金疮药……” “诶诶诶,王爷,王爷。”佟夏至摸了摸已经揣进怀里的一千两银子,立马改口,“属下觉得王爷的药既然已经换了,我和师傅这就下去了。” 虞承岿:“嗯,下去吧。” 已经回过头的岁岁,眨巴眨巴大眼睛,“爹爹叫岁岁做什么?” “岁岁喜欢这个白玉小兔子吗?爹爹记得库里还有白玉小狗,爹爹让杨念乡给你找来。” “好啊,好啊,岁岁要。” 第二天一大清早,银百针在观鹤院院门前探头探脑,守在院门口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轻叹一口气后,撇过去不忍再看。 半刻钟后,银百针不仅没能等到岁岁的出现,反而让林踪带着着急忙慌找来的佟夏至给强行带回了茯苓院。 下午,银百针刚趁着佟夏至外出买药材,爬上了观鹤院的院墙,迎头便撞到了自觉良好,让侍卫抬着他去书房处理事务的虞承岿。 偏生银百针还没发现虞承岿几人,正沾沾自喜他想出这个爬墙的好主意。 虞承岿:“……,林踪,好生把人请走。” 林踪额头隐隐冒出两根黑线,转身要离开时,便听到虞承岿继续开口,“既然神医无事可做,让人去将军营里受伤的士兵们抬来给他医治。” 林踪:“王爷,寻常训练所受的伤,多半是腿脚骨折断裂,或者是刀伤。需要神医医治的重伤之人,恐怕不好移到白平城来。” “那便想办法叫神医去军营。”虞承岿喃喃道,“两地相隔如此远,本王就不相信,神医还能来找岁岁。” 可惜,虞承岿想出再多办法阻拦,也拦不住有系统撺掇的岁岁,她自己跟着离家出走。 第39章 岁岁:大哥哥怎么是这个样子受伤的? 卧室里,正撅着个小屁股趴在窗户前偷看的岁岁,听着脑海里系统对虞承岿两人对话的转述。 【统统哥哥,岁岁要跟上神医爷爷吗?】岁岁有些迟疑,只因为她昨日便听出来了,虞承岿是不想让她跟着银百针和佟夏至学医的。 系统一听,岁岁这是打起退堂鼓来了。【去,为何不去!岁岁,你以后遇到的危险只会更多,虞承岿连那点儿手腕上血迹都挡着不让你看,实在保护太过。】 【可是……】 系统以为岁岁不愿意,立马劝说。 【岁岁你不是说,你有好东西忘了跟银百针说吗?你不想救更多和你爹一样流血的人吗?我们又不是去认师傅的,我们是去锻炼胆子的。你还有宏图伟业,学医那是不务正业,我们就是去顺便救人的。】 【哦。】岁岁犹豫的其实不是要不要认师傅,要不要救人,而是怎么跟上银百针。【神医爷爷要去军营,岁岁不知道军营怎么走?】 【那有何难?你不知道,可有人知道啊。】 半炷香后,香香和甜甜听着从岁岁嘴里吐露出来的话,只觉得不可思议。 香香:小姐就是小姐,这欺上瞒下的,是真敢干呐! 甜甜:原以为我上次见过小姐对着杨管家,狮子大张口,就已经算是了解小姐了。原来,我了解得远远不够。 桂花院一角,主仆三人猫在墙角说着悄悄话。 岁岁头发越发长了,现在已经能用绣着樱花花瓣的发带,扎起两个小苞苞了。她装模作样地抬头环视一周, “香香,张英叔叔没在桂花园里吧?” 鉴于上次藏小金库的尴尬,岁岁这次学聪明了,先排除了周围环境再说。 香香第三次答道,“没有,小姐。” “那就好。”岁岁接上刚刚的话题,“那我们就说定了,我和甜甜出门假装去酒坊办事儿。然后香香偷跑出来,带着我追上神医爷爷的马车。” 甜甜和香香对视一眼,岁岁是主子,她的安排她们自然是要听的。只是…… “小姐,你一个人去军营不安全,要不就让香香陪着你去吧。”甜甜自觉不如香香厉害,当然是推武功高强的香香出去陪着岁岁,才能更好的护住人。 香香跟着点点头,“小姐,军营里都是不知轻重的大老爷们,要不就让奴婢跟着?” 岁岁樱花发带尾巴上的老虎铃铛响得叮铃铃的,“不用不用,有神医爷爷在,岁岁怎么会被欺负呢?再说了,神医爷爷是去治病救人的,遇到的都是受伤的人,没有人能欺负到岁岁的。” 岁岁敢于推辞香香和甜甜的提议,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受伤的人没力气伤害到她。只是因为她手中握有系统这张底牌,自然是万无一失。 最后香香和甜甜联合起来,都没能说动想要偷摸跑出家门的岁岁,只能在打听到银百针坐着马车,离开镇国将军府后,按照岁岁的计划行事。 白平城前往函固关的道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炙热的太阳下行驶着。 银百针手上的一把扇子舞得只见残影,他嫌弃地掀起马车上不大点儿的窗帘朝外看去。“你们将军府是要破产了吗?连老夫这个老头子都养不起了?这么着急忙慌地往外赶?赶着去要饭吗?” 奉命强制带离银百针,远离镇国大将军府的侍卫长,听着银百针这一路上的谩骂,已经没有了早前纠正的勇气。 但又不敢不回话,否则会听到更难听的骂声的侍卫长,拿起水壶喝了口水,随后应道。“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突然,马车上像是落了个什么东西,压得马车往下微微一坠。侍卫长条件反射地就要掀起窗帘往车厢里看。 还没等他的手落到车帘上,银百针熟悉的骂声便传了出来。“老夫看着你的背影呢,不就骂上两句,你还想对老夫动手不成?” “没没,我是想看看这马车怎么就……” “看看看,看什么看!”银百针一边欢喜地把从窗口抛进来的岁岁扶起来,一边佯装暴怒的模样,“什么怎么了,老夫心里不满你们大将军,还不能蹦两下了!” 果然,在银百针的话落后,侍卫长便听到了马车厢里传出的跺脚,翻盖的声音。“您蹦,您随便蹦。” 银百针将他屁股底下的木箱掀起一条缝,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就从缝隙里往外弯了弯眉眼。 这下,银百针是气也不生了,热也不热了。直把扇子冲着那条缝隙里山峰,就怕岁岁热着。 等好不容易抵达军营后,马车沿着军营士兵们踩踏出来的道路一路向着伤病院而去。 伤病院里,到处都是哀嚎声。 拢共只有桂花园大小的院子里,一多半的地方简陋得只剩下门和窗户,里面挤挤攘攘地排满了受伤的士兵。 有的满脸通红,瞧着是烧糊涂了,捂着脑子直喊饿。有的不知道是从哪个山上抬下来的,小腿上挂着几根树杈子,鲜血淋漓,让人不忍直视。 另一小半地方是专门给治病救人的军医所住的房间,修得倒是整齐干净些。只是军医们都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拿取药材时往屋里走走,大多军医都在受伤士兵间疾步传行而过。 一院子里的人,愣是没有人能分出多余的注意力给刚到门口的马车。 站在马车下的侍卫长看着再次闹腾起来的银百针,满头雾水又不知所措。 “神医,大神医啊!”侍卫长双手一摊说道,“您看这里的人进进出出都是治病的,我哪里去找人给你连着马车厢里的大箱子抬下来呢?” 银百针一屁股坐在岁岁藏着的木箱上,十分不怕丢脸地耍起了无赖。 “老夫不管,你那个长心眼的坏主子要是想让老夫乖乖地治病救人。你就得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把老夫连着大箱子一起抬下去。” “可是,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侍卫长看着忙忙碌碌地根本停不下脚步的来往士兵,只得长叹一口气。“行,神医您等着,我这就去找人给您拆下来。” 银百针见侍卫长跑了,周围又没什么人看他,忙不迭地打开大木箱。“快,老夫的好岁岁,快,老夫抱你出来。” 此刻银百针脸上的欢喜劲儿,若是让侍卫长看见了,肯定得感叹一声,好一个偏心眼儿的老神医。 银百针支开侍卫长的动作快,岁岁在完全封闭的箱子里拢共也没待上几息时间。只是箱子到底是又小又黑,岁岁见银百针对着她伸出手,立马把她自己挂在了银百针的胳膊上。 “神医爷爷,侍卫哥哥走了吗?” 突然出现的小女娃的声音,倒是让抬伤兵的士兵们偏头看上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又大喊着往屋里跑去。“军医,军医,救命啊!我兄弟让个不长眼的非要练射箭的蠢蛋给射到屁股上啦!” 岁岁像看稀奇一样,从银百针肩头探出头,只见一个穿着与士兵们完全不同的双臂结实的男人,俯卧在一张一臂宽的木板上。屁股上的箭矢随着抬人士兵的跑动,一上一下地摇动。 那个受伤的男人痛苦的想抬手稳住箭矢,但又不敢真按上去,脸色纠结难看。 “神医爷爷,这个大哥哥怎么是这个样子受伤的?”岁岁怎么都想不通,屁股上怎么会扎箭。 若是有仇,该往上半身射。若是无仇,这箭就不该在他身上。 银百针随便撇上一眼,便一手提着他装满药材的包袱,一手抱着岁岁往伤病院里跑。“小岁岁没听说吗?这是让不长眼的人射偏了。” 一直到银百针随意推开门将岁岁放到屋里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银百针:可得把这送上来的宝贝给藏好了,可不能让那个坏心眼的狗王爷把人给老夫抢回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个射箭的哥哥可真坏。” “叫什么哥哥,他射箭的功力这么烂,多半是个眼瞎的。” 第40章 年纪小小就能屈能伸 银百针歇了一口气,扭头看见他抱着岁岁进来的屋子里,居然让人收拾得一尘不染,还刚好放着两床被子,和一个空空的中药柜。 “来,老夫来教你认药。”银百针转身便把岁岁抱到看病的长柜子上放好,打开足有岁岁半人高的大包袱,药材一样一样的往外放。 岁岁拿起一个蘑菇形状的药材,“这个岁岁知道,黑蘑菇!” “哈哈哈。”银百针笑得开心,他握着岁岁的手往后赚半圈,让阳光照到药材上。“小傻子哦,这是老夫从云空山上得来的紫灵芝。不过你要是想吃的话,等那人离开了,师傅给你炖来吃了。” 岁岁不好意思地摸摸她脸红得像苹果的小脸蛋,“神医爷爷,岁岁不馋嘴的。” “好好好。”银百针接连拉开五六个中药柜上的小抽屉,确定里面没有残留其他药材后,这才拿起岁岁手上的紫灵芝随手放进抽屉里。“不馋嘴的小岁岁,你跟师傅说说,这紫灵芝放在那个格子里了?” 岁岁看着关上后一模一样的小抽屉,指她是能指出来的,可要她说可就不行了。“神医爷爷,岁岁不认识数。岁岁也不能当你的徒弟,岁岁是来教神医爷爷救人的。” 银百针正要开口说话,屋外便传来一个干哑的男人嗓音。“一个小的大言不惭,连数都认不清,居然说要救人,你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一个老不修的,别人叫一声神医还真敢应,不仅敢应,还敢登堂入室。你可知这是何人的屋子!” 岁岁和银百针对视一眼,皆摇摇头。 “既然不知,你们闯进来做什么?”瞧着年岁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勉强说完一句话后,便拿起手上的茶杯狠狠喝上一口。 屋外跟着跑进来一个学徒模样的人,对着男人喊道,“师傅,你怎么跑师祖的屋子里来了。” 见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学徒不解地皱皱眉。“你们是谁,怎么乱跑进别人的屋子?” 岁岁知道银百针脾气不好,现在她们是理亏的一方,她生怕银百针跟人吵起来,忙拉了拉银百针的衣裳。“神医爷爷,我们再找个屋子放神医爷爷的药材吧。” 中年男子也就是名叫马怀才的军医,一把将茶杯磕在岁岁脚下的长柜上,吓得岁岁一个激灵。 “你们赶紧走,这是我师傅的屋子,你们不准进来。”马怀才对着小六说道,“门口守卫的士兵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什么老头都给放进来了。” 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来伤病院治病的人尤其多,从一大清早到现在,马怀才都只来得刚喝上一口水。 他略显烦躁地挥挥手,“赶紧出去,你们这样一老一小的,是这周围山里的人吧。我们这里不是行善免费治病的地方。不管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都赶紧出去,要不然我让人赶你们走。” 银百针本来理亏,他虽然脾气大,倒也不是个不懂礼的人。但他见马怀才吓到了岁岁,却没有半点儿道歉的意思,立马就火了。 他把岁岁伸出来阻拦他的小手往下压,站到岁岁身前和马怀才说道,“你跟老夫的小徒弟道歉,不知羞的,这么大个人了,走就走,你吓唬老夫的小徒弟做什么!” 岁岁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急得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小嘴吧嗒吧嗒地说着。“神医爷爷,岁岁没吓着,岁岁没吓着。” “小岁岁别怕,你是老夫的徒弟,老夫自会护住你的。”银百针说完,转头手指向马怀才,“赶紧的,给小岁岁道歉。道完歉,我们爷俩立马离开。” 装满小心思的银百针嘴角很是难压:哎呀,这军营这么不尊老爱幼,老夫一气之下回了云空山也正常吧。小岁岁年近两岁,老夫带着一起照顾,妥帖吧。别道歉别道歉,我们吵啊! 年仅二十的小六年轻气盛,本来就忙碌了一整天,现在还遇到这么不讲理的老不修,立马就怒了。他一把站到银百针面前。“你,你,你,你说什么呢?你占人屋子,你还有理了。赶紧给我滚出去!” 没见过如此争吵场面的岁岁不知所措,系统忙出来安抚。【别怕别怕,岁岁你爹是这军营里的老大,你怕做什么?】 【可是系统哥哥,岁岁现在是瞒着爹爹出门的啊。岁岁现在不能张扬,要躲起来的。】 系统:失策了,忘记岁岁现在是在离家出走了。 银百针正要跟小六争执起来,便听屋外传来侍卫长焦急地喊声。 “神医,神医您去哪儿了?”侍卫长不知从哪儿拉来了两个壮汉,当真把连着马车厢的大箱子给拆了下来。“我把大箱子拆了,您还要吗?快出来吧!” 侍卫长在府里听过银百针不少事迹,生怕他是半路生气偷跑了。忙带着两个壮汉挨个院子寻找。 很快,半掩的屋外,便四处响起找人的声音。 “真是银百针神医吗?天呐,他来了吗?”一个手上正按着伤口的军医说着就要跑出去找人,他手底下的士兵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军医军医,别啊,我还在流血呢。” 奈何军医听不进去,士兵只能像只跟屁虫一样,留着一地的小血滴,挨个找所谓的神医。 银百针一听到侍卫长的嗓音就心头一跳,向来理直气壮的他,难得心虚,赶紧把岁岁往长柜子底下藏去。 小机灵鬼的岁岁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甜甜准备好的小香囊,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上次虞承岿给的剩下的十两银票。 “神医爷爷快,贿赂他们俩,不能让岁岁被人发现呐!” 原本着急藏人的银百针笑得牙花子都能看见了,不愧是他看中的徒弟,年纪小小就能屈能伸,居然知道贿赂人。 银百针拿过岁岁的香囊,正要跟马怀才和小六打招呼呢。便只听见咚咚两声,扭头就只看到两个俯首磕头跪在地上的人。 银百针:“……,不是,你们干嘛,想讹人呐。老夫虽然医术好,但老夫可从来不会下毒害人!” “不是不是!” 方才在气急败坏的马怀才把脑袋摇出了虚影,小六更是吓得连头不敢抬。 “师,师,师公!” “嚯!” 银百针这下更是惊呼一声,不等他问个清楚。便听到小六颤颤巍巍的一句,“老,老祖宗!” “哦豁!”银百针傻眼了,他‘年纪轻轻’,美髯飘飘。上能登顶云空山,下能认徒两岁稚子。 怎么就来个军营,辈分就大了这么多出去,老祖宗都让人给叫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岁岁,要不你就认了这个老师傅吧,这么多徒子徒孙,这不都是你白捡到的铁关系吗?】 抱着膝盖躲在长柜子底下小小一团的岁岁,直言直语道,【可是统统哥哥,是你说学医不务正业,浪费时间的啊!】 系统:失策了! 第41章 一脉相承 等好不容易忽悠走了实诚的侍卫长后,银百针怀里抱着岁岁,看着底下磕头的一众军医和学徒,头都大了。 “你们谁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夫怎么就有了这么多徒子徒孙?”银百针愤愤然道。 别看底下的一众军医在听说银百针到军营来时那般激动,但真到和银百针谈话时,便都打起来退堂鼓。 只瞧着银百针此刻生气的模样,他们便不敢随意招惹。于是两个大聪明军医,悄摸摸戳了戳马怀才的屁股。 军医:马怀才快上,师公问你话呢。 快把自己头塞进地板砖底下的马怀才,把屁股往右手边一挪,整个人跟着挤到小六一边。 马怀才:天杀的,我现在哪里敢说话,要上你们上。 军医见马怀才不出头,又担心银百针就等不到回话更加生气。于是大力出奇迹,一巴掌把马怀才推了出去。猝不及防的马怀才整个人五体投地地窜了出去。 被迫出头的马怀才,忐忑又不安,“师,师公。” “就你吧,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银百针手指向突出的马怀才,道,“离这军营最近的便是佟夏至,可他从未和老夫说过,他有收徒弟的事情。你们年纪大多和他不相上下,甚至年长于他,又怎么认他做的师父?” 没办法脱身的马怀才只能磕了磕头,“师公,我们师傅就是您的关门弟子佟夏至啊。” 这才说第一句话,银百针大手一挥。“错了,现在老夫的关门弟子是小岁岁。” 马怀才和一众军医突然抬头看着银百针怀里的两岁稚子,“啊?” 什么都没答应的岁岁,小嘴微张。“岁岁吗?神医爷爷,岁岁不是你徒弟呢。” “嘿,你这小家伙儿,银百针神医认你为徒这是多大的荣耀,你居然不同意。” “是啊是啊,这可是我们想要都要不到的机会,你居然拒绝。” 有个机灵的军医立马上前,“师公,不若你收下我吧。我长手长脚,能识字,能算数。还能供奉您呢。” 银百针乜斜了那人一眼,从怀里掏出岁岁没能及时收回去的小香囊,“老夫的徒弟能养得起老夫,你都这么老了,不识字不识数的话,治病救人不是在害人吗?下去!老夫只要小岁岁。” 岁岁眼睁睁地看着,银百针骂下去的军医虽只有一个,可底下的一众军医全都低下了头颅。 “这位叔叔,要不你还是说说为什么佟叔叔是你们的师父吧?”小机灵鬼岁岁立马转移话题。 马怀才正在为方才能出头丢脸而庆幸,听到岁岁的话,立马对着两岁的岁岁笑得和蔼。“哎,我说。” 当初佟夏至初出茅庐,虽有一身医术但却得不到中用,只能游走四方,直到走出个神医的名头,这才让虞承岿亲自去给请回家来。 只是,就像银百针说那样,这伤病院里一群上了年岁的军医,怎么会愿意把最受重用的镇国大将军府府医的位置让给佟夏至呢。 “所以我们就约着师父比试了一场,师父基本功扎实,屡出奇招,我们一众人合起来都没能识别出来的奇毒,只有师父认出来了。” 银百针:“所以他就变成你们的师父了?” 马怀才和一众军医忙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的。” 岁岁看着底下军医们的神情,略微想了想,小手扯了扯银百针的胡须。银百针倒也没生气,只是低下头,问道,“怎么了小岁岁,肚子饿了?” 要说银百针其人,只要他将人放在心上,那真的是对人慈眉善目的。 正是因此,岁岁在不知不觉中竟都敢随意动银百针的胡须了。她对着底下的军医们画了一个圈。“神医爷爷,他们在说谎。” 马怀才头一下就抬起来了,“我没有,我说的句句属实!” 银百针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岁岁,岁岁从银百针怀里跳下来,有理有据地说道,“神医爷爷,前面那段比试都是事实,但后面认师父不对,他们说得心虚。” 系统认可地点点头,【岁岁眼神真好,他们确实说得半真半假。】 【那当然了,岁岁是统统哥哥教出来的嘛。】 马怀才一听岁岁这么说,立马慌了。 银百针这一身医术又不是仅靠着翻看医书便能养出来的,他立马瞧出军医们的不对劲儿。嗓音一沉,“你们真在骗老夫!好啊,岁岁过来,我们回云空山去,不跟这群人玩儿,都把老夫的小岁岁教坏了!” 比起时刻不忘把岁岁往山上拐去的银百针,马文才等人是吓坏了。这好不容易攀扯上神医,怎么能就这么放人离开呢。 “别别别。” “银百针神医,是我们的错,您别走啊!” “对对对,要怪就怪马怀才这厮口齿不清,您骂他,可千万别离开啊!” 马怀才顾不上同僚的落井下石,立马道,“师公,师公我错了,我说实话。” 一刻钟后,岁岁圆圆的小脑袋晕晕乎乎。“所以叔叔们是看中了神医爷爷,这才非要叫佟叔叔一声师傅吗?” 岁岁偷瞄了眼银百针:原来强行认徒认师都一脉相承的。 马怀才哀叹一声,“我们不想如此的,只是能被分来边关军营当军医的,基本上都是被人排斥,在定安城活不下去的。” “说出来不怕小孩儿你笑话。”马怀才挽起袖子,给岁岁看他干瘦的手腕,和食指上的老茧。“我们这些人,要么不通人情世故,要么医术不精。就算是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也没有实力办到。” “银百针神医,我们强行要认师,并不是想白得佟神医的医术。只是想得些平日里学不到的秘技,哪怕是您的一招半式。能用到伤兵身上,那是能就救下许多人的。” 银百针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搭话。岁岁见此同样没出声,屋里登时便安静了下来。 就在军医们想着这招苦情戏失败时,银百针开口了。 他指向岁岁,“老夫等人的医术,并无什么过分深奥的地方,无非只是比你们多看两本医书,多用些好药材。” “神医,您……” “神医,这强行认师的事是我们的错。”一个老军医苦口婆心,泪流满面道,“可这二十万大军,大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娃娃。只求您指导一招半式,我们能多救下一个人也是好的啊!” “是啊,神医。都说战场杀人如无形,但其实能活下来的更是苟延残喘。特别是哪些小兵,缺胳膊断腿,手残脚残是常事。我们只是……我们只是想让他们别活得那么辛苦。哪怕只是拯救一个人呢。” 银百针将手上抬高,压下众军医的话,“你们别急,老夫不是不教,老夫这里还有更好的人选。比起老夫,她的想法新颖,或许能给到你们更多的治病救人的法子。” 银百针说完看向岁岁,众军医便都跟着他望向站在两群人中间,茫然无措的岁岁。 岁岁肉嘟嘟的小手不可置信地提问,“神医爷爷,你是在说岁岁吗?” 系统简直要乐疯,这不是送上来的收买人心的机会吗? 【岁岁,岁岁别拒绝,快快认下啊!】 【可是岁岁还不识字,没什么可教叔叔们的啊?】 与岁岁想法一样的是军医们,他们见银百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纷纷争执起来。 第42章 救人比试 “神医,你若是不想教,我们认了。可这……把我们推向一个小奶娃娃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承认,这娃娃在您身边,得到您关门弟子的认可,或许是有几分天赋。只是她再厉害,也不过是刚断奶,怎么能指导我们呢!” “神医您别开玩笑了,不若我们先吃吃饭。传不传授医术的,明日睡饱了再说。如何?” 马怀才跟着劝道,“师公,这两日伤病院虽然忙碌,但腾出人手来陪您转两圈还是行的。要不我们这样吧,您先在军营里走两圈,看看朝气蓬勃的士兵们,或许您会改变想法,愿意祝我们一臂之力呢?” 这时候,本来就是要跟着银百针锻炼胆子,顺便告知他脑海里的一些治病救人的方法的岁岁站出来了。 在众军医的不可置信中,她拉着银百针的手,“神医爷爷,岁岁真有能告诉他们的东西。” 原本岁岁不说话,众军医还能觉得是银百针摆谱不愿教他们,才把岁岁推了出来。现在岁岁居然敢自己站出来说这一番话,他们可都冲着岁岁而去了。 只是不等他们说上岁岁两句,银百针就跟他们在骂自己一样,立马跳了起来。“说来说去亦无用,这不是伤病院吗?我们直接上真货,比试比试不就知道了?” 马怀才:“那怎么能行?治病救人不是儿戏,岂能说比试就比试。除非……” 银百针抱起岁岁,看着马怀才望向他的眼神,无所谓地摆摆手。“老夫在这里看着呢,出什么事儿老夫负责!” “那行,我们比试。” 有银百针这几句话,马怀才立马拍板。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岁岁就举起小手,奶呼呼地道,“可是岁岁有东西在路上没送来,要等会儿才能比试。” 马文才和一众军医得了银百针愿意出手治病救人的承诺,到没想着为难岁岁,大家都在说可以等等,他们正好去挑选合适比赛的伤兵。 伤病院里,因为手上有病人,没能跑去银百针面前攀关系的军医一听说银百针要出手,立马来了兴致,一个二个的都抢先把自己的病人推了出来。 等岁岁迈着小短腿儿走进一间屋子里时,两名伤兵都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是大腿上流血的士兵,伤口足有手掌长。 一个是岁岁刚进门时屁股中箭的那个,他因为受伤没那么严重,这才留到了现在。 “岁岁的病人是谁啊?” 大腿受伤的士兵原本在庆幸是个神医来给自己治病,结果一看到岁岁立马翻起身要跑。“你们这是要比试吗?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别动别动,那个人才是给小岁岁治病的。” 正在看热闹的屁股中箭的石头,“什么?我吗?” 石头想跑,但他跑不掉。好在此时银百针抱着个酒罐子踏门进来,这才安抚住了石头,“还好还好,我的小命能保住了。” 相比起被推出来比试的马怀才,立马动手给伤兵用清水清洗伤口,诊脉治病。岁岁反倒没急。 她跑到小六面前,“哥哥,你能帮岁岁拿一大壶开水来吗?还有更多的干净布条。” 等小六离开后,石头就这么看着身高不足就敢出来治病的岁岁,对着银百针张开双手,道,“神医爷爷,岁岁看不见,你抱岁岁上去吧。” 俯卧在木板上的石头心惊肉跳,“小孩儿,要不你直接认输,让你身后的神医来吧。我害怕我的小命啊!” 岁岁拍了拍石头的腰,“哥哥别怕,你的伤口小小的,岁岁应该能治好的。” 石头战战兢兢,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只是手上时刻警醒着,一旦岁岁乱来,他就要抓着银百针喊救命。 岁岁不管旁边马怀才是如何救人的,她让银百针帮忙,撕开了石头的裤子。 石头后背一紧,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嘴里念念叨叨,“小孩儿,我还想活着,你,你别乱治啊!” 岁岁对此充耳不闻,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第二个香囊,递给石头二十两银票。“别说话,岁岁要治病。” 收到钱的石头两眼放光,“好嘞,您治,您使劲儿治。” 小六很快端来一木盆的开水,岁岁指挥着他把所有的布条往开水里烫,要多烫两遍。 “哥哥,只能用筷子烫,用筷子拧干,不能动手哦。”岁岁抬头看着日渐西落的太阳,“烫了拿到门口吹干,要避开很多很多的灰尘的地方。” 小六:“好。” 岁岁转头看向银百针,“神医爷爷,一般这个箭头直接拔出来就行吗?” 银百针探头瞧了瞧,“这伤口看着不大,你直接拔。对了,你拿这个酒精来做什么?又要消毒?” “是的。” 岁岁等了好一会儿,等到马怀才都已经处理好受伤更重的伤兵后,她才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悠悠地拉着银百针洗干净手,用晒干的布条沾着酒罐子里的酒精爬上椅子。 “哥哥,接下来会很疼的,你要咬住一块布吗?那样能避免你疼得咬断了牙齿。” 石头大方一挥手,“不用,我们这些学徒试箭,经常会受伤,只是拔箭而已,我能受得住。” “行吧。”岁岁抿了抿嘴,在银百针鼓励的眼神中,在系统念念叨叨的话语里,一把拔下石头屁股上的箭。 就在石头只是一疼,还在觉得这没什么的时候, 他只感到一滴冰凉的水落在他完好的屁股肉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后背发凉。可不等他叫停,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传了出来。 那疼痛直接让石头懵了,他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他听不到周围人的声音,只觉得嗓子好像是张开的,可他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喊叫。 隔壁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士兵听着石头传来的歇斯底里的惨叫,只觉得方才给伤口上撒金疮药的疼都是不值一提的。 他心坠坠的,仿佛感同身受。“还好,还好是马怀才军医你治的我啊!军医,旁边那人还活着吗?” 马怀才踮起脚看去,石头后背已经渗出汗水,唇色发白的晕了过去。 岁岁对此统统充耳不闻,她低头看着石头屁股上因为之前的摇动而裂开的伤口,和中箭后的黑洞洞的伤口,皱了皱眉。“神医爷爷,岁岁不会用针,你能帮帮岁岁吗?” “什么?”银百针对岁岁用酒精的事情有准备,只是为什么要用到针线? 他问出口后,便听岁岁说道,“这伤口很深,又宽,想要快些好起来的话,用针线,像缝衣裳那样缝起来会好得更快!” 银百针不懂,但岁岁在他这里信誉挺高的,他只是提醒道,“在军营里,若是伤口不能止血,要么会用到足够的金疮药和其他药粉止血,要么会直接用烧红的烙铁覆盖,形成伤疤,就不会流血了。” “啊!直接用铁烫?”岁岁不可置信地看向马怀才,见马怀才点头,她身临其境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不,不可以,好疼的。还是缝针好。” 银百针知晓后,让门外等着看戏的军医去找会缝纫的妇人来。这话若是岁岁开口,军医们肯定会反驳,但开口的变成了银百针,他们便屁颠屁颠地领着任务跑出去了。 马怀才见岁岁不给伤口撒金疮药,好心提醒道,“你就这么把伤口晾着,不怕他受伤更重吗?还有缝线?这人的皮肉又不像衣裳,怎么能直接用针线缝呢?难道针线还要留在身上一辈子不成?” 第43章 她就是你们的小师姑了! 岁岁仔细地用烫过的布条盖住伤口,这才抬起头和马怀才以及一众里外的军医解释起来。 “岁岁不是要晾着,这是岁岁第一次动手救人,不知道这个哥哥的伤口有这么深的。” 岁岁扯断布条旁散出来的细线,做穿针引线的动作道,“其实这人有伤口了,不就像衣裳坏了吗?若是叔叔你有得选,你是选择用这样细小的针缝合伤口呢?还是直接用好大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伤口呢?” “我,我选针线!”清醒的士兵忍不住插话,他回忆道,“以前我有个老乡,跟青云国打仗的时候受伤了,就是血流不止。那时的治他军医没有金疮药了,就是直接用的烙铁。血止住了,可是他也死了,这个手臂都烫了一圈,肉都焦了,才止住血。” “那时我就在想,要是有足够的金创药和其他法子止血,我都要选其他法子。我是看着他活生生烫晕死过去的,昏过去就没再醒来了。连一句话都没能给家里人留下。要是只是流血,同样是死,他或许能有机会给家里的妻儿留下两句宽慰的话。” 屋里很安静,岁岁走过去站到士兵身边,没有了往日的轻松欢笑,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哥哥,你的老乡好勇敢!是他保护了岁岁,岁岁很谢谢他。” 士兵哽咽,“嗨,他要能看到他保护的人里有你这样可爱,懂事的女娃娃,指定高兴。” “军医,你拉着我来伤病院做什么?我都说了,我只是个缝缝补补的妇人,不会治病,更别说什么缝伤口了,这是哪儿传来的话?可吓死我了。” 听到会使用针线的妇人找来的,岁岁跑到门口。“婶婶,你别怕,就跟缝衣裳一样的。” “不一样,不一样,我又不是青云国的那些牲口,我可不想拿缝衣裳的针线折磨人。” 岁岁站到妇人面前,“可是婶婶,你不是折磨人的,岁岁是想让你救人的。你把伤口缝起来,肉就能长得更快,那个哥哥就能好得更快了。” 见妇人还是不愿,岁岁再次拿起香囊。“十两银子,婶婶缝了,岁岁就都给婶婶。” 妇人一把抢过银票,对着阳光看了又看后,立马笑开。“缝,哎哟,这小娃娃说得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不缝呢?” 就在石头昏睡的时候,他的伤口在一众军医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让一个两岁的稚子,一个饱经风霜,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给缝得整整齐齐。 一天过后大腿受伤的士兵开始发热,马怀才有条不紊地让小六煮起退热的汤药。 醒来后的石头在两天后让岁岁揭开伤口,再次用酒精擦拭,疼得吱哇乱叫后,让岁岁涂抹了金创药后沉沉睡去。 第三天,大腿受伤的士兵额头还有些热,本就受到重伤的他,现在仰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而石头已经在岁岁的指挥下,有着小六的搀扶,已经开始绕着伤病院的院子走了小两百步。 一直到第六天,大腿受伤的士兵勉强能下地了。石头这边,已经让岁岁压着,给伤口线拆开了。 随着时间过去,不仅仅是深处其中的石头觉得神奇,就连看着岁岁和马怀才比试的军医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这这……”老军医看着石头伤口长好后,只是有些泛红的屁股蛋啧啧称奇。“怎么能好得这么快,怎么能不发热呢?” 石头一面觉得之前能让岁岁来治病是他的幸运,一面又觉得这一个接着一个的军医,看他在屁股上的伤口真的是让人很难为情。 他就只觉得难为情了一下,还不等他拒绝展示伤口,一群军医便朝着正在洗手的岁岁扑去。 岁岁乖巧地伸出手让银百针用他的衣摆擦干水珠,不等她对着银百针道谢,面前便窜出一群军医,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咚咚咚地对着岁岁和银百针跪下。 银百针:“……都说了,不要随便跪……” 不等无语的银百针把话说完,领头的马怀才便开口了。“小师姑,请你教教我们你这救人之法啊。” 银百针:嘿,一群势利眼。现在知道求老夫的小徒弟了,先前去干嘛了? 震惊的岁岁小短腿连退两步,“小,小师姑?岁岁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名字了?” 马怀才:“您是师傅的师妹,师公的关门弟子,自然就是我们的小师姑了啊!” 岁岁机械地抬起头,她想争辩,她真的不是银百针的徒弟,她没有答应啊。 银百针便抢先开口,“有眼光,有眼光。啊哈哈哈,她就是你们的小师姑了!” 说着又指着跪在后面的小六这些学徒,“你们叫我老祖宗,那就该叫小岁岁小祖宗,快叫,快叫,可别等她反悔了,不教你们治病救人的法子。” “不不不,岁岁不是……” “小祖宗。” 岁岁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黑脑壳,眼前一黑又一黑。【统统哥哥,岁岁好辛苦的。】 这两天岁岁除了给石头治病,便是让银百针拉着看各种军医们收藏的医书。直把岁岁看得眼冒金星,半夜做噩梦的程度。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尤其她还不识字,简直就是天崩开局。 好在系统会安慰人,【岁岁别担心,你这辈分高高的,今晚你就让小六去烦银百针去,他现在自己承认了老祖宗,可不能什么都不教吧?】 【至于你?胆子练上了,不害怕这些血雨腥风了,要是想玩儿就在军营里偷偷玩儿上一圈,等明后天你就该回去将军府了。要不然甜甜和香香那里可瞒不住你爹了。】 【学医?大材小用,你只需要把记得的东西告知佟夏至或者眼前活跃的马怀才。他们一个聪慧,让银百针收为关门弟子。一个有责任心,为了治病救人,什么话都敢说,都敢做。只要你拿捏这两人,又有银百针在手,还学什么医?都不用学了!】 等系统絮絮叨叨完,岁岁果然浑身一松。“你们别跪岁岁了,都起来吧,岁岁知道什么都会教给你们的。” 马怀才和一众军医,“是,小师姑。” 小六和一众学徒,“是,小祖宗。” 岁岁:“别叫了,别叫了,把小小的岁岁叫得老老的了!” “是小师姑(小祖宗)!” 岁岁:“……算了算了,你们叫吧。我们各叫各的。” 镇国大将军府里,虞承岿任由一旁的佟夏至解开手腕上的布条,除了一条浅浅的伤痕,已经没有什么能证明他曾经中过毒药‘沉眠’。 他刚解除束缚的左手,不自在地握住右手腕转上两圈。缓缓问道,“岁岁还在酒坊吗?” 底下等候的林踪低头回道,“是的王爷,听底下人说,今天上午酒坊的酒都买到军营里去了,好像卖出去挺多的,刚开业没多久便开始往里赚钱了。” “既然是这样,那便让岁岁玩会儿吧。”虞承岿站起身来,朝练武场走去。“让香香和甜甜跟紧点儿,好好照顾岁岁。林踪你去选样武器,我们对打一番。好久没活动了,浑身都不自在。” 在林踪走到武器架前挑选时,虞承岿手执一柄墨剑,墨发飞舞。如一柄出鞘的利刃,锐不可当。 只是在说起岁岁时,锐气尽散,仿佛真的只是切磋一番,安安静静的。 “前几日,张全不是来信说马蹄铁的事情有消息了吗?你今日便去告诉他,把人、马都收拾干净些。明日上午我便去看看成效。岁岁许久之前说想去军营玩儿,若是合适,明日我去过后,后日你叫侍卫长把岁岁从酒坊带出来,我带她去军营里逛一逛。” “是,王爷。” 第44章 一巴掌扇到小六脸上 “小祖宗你看,我就是在这地方干活儿的。”伤口好全的石头一听说岁岁想去军营里逛逛,挡住众多竞争者,成功从伤兵们和军医们手底下抢过了这活儿。 岁岁带着小六,跟在石头身后来到一个叫兵器院的地方。 比起伤病院,兵器院足足大上了两三倍。石头走在岁岁右侧,手指向左边。“那边就是制造刀枪剑戟的地方,一天到晚都是敲敲敲的,可吵人了。” 而后他又指向右侧,“那个院子就是修缮兵器的地方,别管是木头造的,还是铁造的,他们都会修,齐活儿。” “哦,那石头哥哥你是做什么?” 岁岁跟着石头走了一路,看到了列队挥枪的士兵;看到了两两比赛,大吼着快上的士兵。 军营里的一切都让岁岁感到稀奇,就连石头干巴巴地介绍她都听得极为认真。 石头指向正前方,语气里带着骄傲。“我自然是这个院子里的,我们院子里都是技艺高超的木匠和学徒。小祖宗你看,这三个院子里,是不是我们的院子修得最好看。” 岁岁打眼一瞧,还真是。 左边的院子那木门上都看着一道道印记,这里一个豁口,那里一个刀印。右边院子更是奇葩,连大门都给拆了,扛着东西进进出出的人们就像没看见一样,完全习以为常。 只有石头他们的院子,修得规规整整,除开时不时翻飞的木屑,倒没瞧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石头哥哥,你们的院子怎么修得这么好?” 石头带着岁岁走进院子,一听岁岁这么说,立马把头一抬。“那自然是因为我们干木匠活儿的,手脚勤快,爱干净了。” 小六嗤笑一声,“你爱干净?你看看你那手,指甲缝里都黑黢黢的。要不是小祖宗说爱干净,好得快,你都懒得洗。” 石头没来得及辩解,岁岁便在一旁插刀。“是啊,石头哥哥。要做一个常洗手的好孩子。” 石头这嘴刚要张开,便再次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师兄,你回来啦,快去看看师父吧。我们弓弩做不出来,师父又在发火了。” 石头一听这话,下意识捂住结痂的屁股。支支吾吾地说道,“小祖宗,你们就在这外院走走啊。我这边有事儿,就先离开了。” 小六:“走吧走吧,我会照顾好小祖宗的。” 见石头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小六立马拉着岁岁跟在他身后。 岁岁倒腾着小短腿儿跑得飞快,嘴里的话都让风吹散了。“小六…哥哥,石头哥哥不…让我们去后院。” “嘘!”小六一个站立打得岁岁措手不及,岁岁没站稳,一下子便扑倒了小六腿上,啪叽一声,反弹到地上坐了一个屁股蹲儿。 “哎呦,小祖宗你没事儿吧。”小六赶忙把岁岁抱起来,在岁岁开口之前,直接捂住她的嘴巴。 像极了一个偷跑进别人家的小偷,在岁岁耳边小声说道。“小祖宗你不想知道石头一个木匠是怎么伤到屁股的吗?” 岁岁一下子便让小六说动了,不再挣扎。等小六松开手,岁岁便问道,“小六哥哥,你说说,石头哥哥是怎么伤到屁股的啊?这里的人欺负他了吗?” 小六抱着岁岁走到一个雕着芙蓉花的窗户前,从墙的一侧往院子里看去。 他抱着岁岁往上送了送,好让岁岁看到院子里的一切。“小祖宗你看,看到石头旁边那个叼着一柄烟枪的人了吗?” 岁岁张望着,果然在几次变换角度后,越过挡眼的雕花木床,看到了石头旁边的人。 院子里,穿着一身粗打短衣的石头带着三五个一起学木匠手艺的师弟,下巴抵在胸口上,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听着训。 “你们说说,这做弓弩是个多么简单的事情。就是把弓和箭放在一起,只要大小拿在手上合适,拼拼搭搭,不就做好了吗?”一个头发花白,下巴上有一个小拇指头一半大的黑痣的男人,吐出嘴里的烟雾。 “今天我不上手试射了,你们自己来,自己来总行了吧?”木匠师傅王耳朵说着,站起身来磕了磕烟杆,站到一旁后道,“石头你来这里看着,看看你的师弟们是不是和你一样不行?一个个的,做个弓弩,射偏出去十万八千里。” 石头支支吾吾地捂着屁股,他试图狡辩。“师父,不是徒儿的弓弩做得不好,明明是你没学过射箭,偏要试徒儿的弓……哎呦,徒儿错了,徒儿不讲话不讲话了。” 王耳朵气得一脚踹在石头受伤的半边屁股上,“你再多嘴,今日就不是站在靶子旁看戏了,而是要站过去当靶子!” 石头回想起师弟们七上八下的手艺,立马投降。他带着笑把王耳朵的椅子搬到不妨碍看测试的走廊上,“师父您坐,您坐!” 岁岁看到石头遭踹的那一幕,下意识抖了抖自己的小屁股,好像那一脚踹到了她一样。她心有余悸地说道,“小,小六哥哥,我们不看了吧。石头哥哥的师父好凶啊。” 小六无所谓地将滑下去的岁岁往上抱了抱。“这算啥啊,我当初跟师父学医的时候,总是记不住吃了巴豆要怎么开方子。我师父直接把巴豆下到了我的茶水里,一下子都就记住了。只是踹一踹,不碍事儿的。” 苦着一张小脸的岁岁,“还好岁岁不打算学医。”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院子里的测试。 明明那几个徒弟做出来的弓弩大小都差不多,结果到试射的时候,歪得乱七八糟。 咻,一支箭就这么凑巧的,从箭靶旁边射过后,直直射中了芙蓉花窗户。 直面而来的箭矢吓得小六不敢动弹,而被抱在怀里的岁岁虽然见过大场面,但她让小六抱得高高的,任凭她怎么躲都无济于事。 “小祖宗!”石头视线跟随箭矢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原地蹦跳一米半,朝着岁岁跑过来。“天呐,小祖宗你没吓着吧!” 小六缓过神来,腿脚酸软滑落到地上。好在他倒下之前记着岁岁在怀里,好悬才没把岁岁扔到地上。 岁岁见小六唇色都发白,久久回不过神。立马想起银百针的说的话,奶白的小手高高举起,一巴掌扇到小六脸上。“小六哥哥,醒醒!你没事儿,没中箭。” 等到石头绕过一大圈来到芙蓉花窗户前,看到的就是岁岁举起手又扇了小六一巴掌。 听着小六脸颊上传来清脆的巴掌声,石头一边跑过去察看,一边想着。不愧是伤病院出来的小祖宗,这治病救人,下手就是果决啊。 吧嗒吧嗒吧嗒,王耳朵大口抽了几口烟,对着站在太阳底下的岁岁三人缓缓吐出。 烟雾顺着风吹的力道,蔓延到岁岁鼻尖前,呛得岁岁直咳嗽。 第45章 小孩子家家的,张嘴就胡说。 彻底清醒过来的小六立马用手挥散呛人的烟雾,“小祖宗,你没事儿吧。” “小六哥哥,岁岁没事儿。” 听着两人的称呼,沉默许久的王耳朵总算开口了。“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小的叫大的作哥哥,我懂。可你这么大个男人,怎么叫她小祖宗?这辈分,乱了套了。” “诶诶诶,师父,小祖宗还小,你别吓着她!”石头赶忙打断王耳朵的话。 小六:“小祖宗是我们银百针老祖宗的关门弟子,我喊她小祖宗自然是有缘由的,您可不能胡乱说。” 银百针?那个传说里的神医,他还没死吗? 王耳朵是认识银百针的,神医嘛,他是惹不起的。神医的小徒弟,他一样不想招惹。只是自家徒弟乱叫人,可就不行了。 “人家叫小祖宗有理可依,石头,你胡叫什么呢?”王耳朵把自己的烟枪递给一旁的其他徒弟,“你是学木匠的,跟人有什么关系,你就乱叫!” 石头:“知道了,师父。” 王耳朵又说了两句岁岁和小六不该乱走,在军营里乱走可是会丢命的。可想着两人到底是外人,他没像骂自己徒弟一样,骂得那么凶。 “行了,石头你送他们出去,以后长点儿心眼,别什么人都往院子里带。射出个好歹来,看你赔不赔得起钱。” 石头连连点头,说着就要带岁岁离开。 只是等石头要送岁岁时,想到什么的岁岁实在没忍住,拿起一旁让王耳朵嫌弃地丢在地上的弓弩问道,“石头哥哥的师父,你们这个弓弩只能一次射一支箭矢吗?” “小祖宗……岁岁,这弓弩只是相比起弓箭使用更简单些,并不是箭矢多的意思,都是一次只能射一个箭矢” “可是……”岁岁拿不定主意,不过见王耳朵脾气好像还不错,起码没有像第一次见到银百针那样没把他们骂得个狗血淋头。 岁岁如白玉般的食指在自己的衣襟上绕了绕,决定开口道,“可是做连弩不是更好吗?同样是弩箭,每次发射一只,和装满十支、二十支再一起射向敌人的效果,应该很不一样吧?” 王耳朵瞪了眼岁岁,想到岁岁所谓的‘小祖宗’的身份,他还是忍了下来。许久之前他就听到传言说,那群伤病院的家伙们,为了学点儿佟神医的医术,连脸都不要了,非要去巴着人家叫师父。 现在这银百针神医是师父的师父,估计更厉害。要是骂了岁岁,惹来银百针。恐怕王耳朵要让伤病院的军医们给囫囵个儿撕了。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张嘴就胡说。”王耳朵踹了一脚石头,“怎么还不把她带出去?是想要气死你师父我吗?” 岁岁任由石头将她抱紧怀里,只是她紧紧抓着手上的弓弩不放手。“石头哥哥的师父,真的有连弩啊,岁岁记得的。” 这话让王耳朵怒了,在军营里,他也算是资历深厚,许多工匠都是他教导出来的。只是近几年老眼昏花,才没在做木工活儿,一心教起新徒弟。 就算他这么厉害,他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连弩的。“嘿,你个小娃!石头,你给我把她放下!” 岁岁小嘴巴闭上了,她看出来了,石头哥哥的师父好像很生气。可是,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啊!她脑海里真的有连弩的样子,她没骗人的。 “你别以为你运气好,当了银百针神医的弟子,就敢对着我们木匠吆喝。”王耳朵说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你就是打娘胎里开始学起,也不可能同时精通医术和木匠手艺。” “可是岁岁没撒谎,岁岁真的会!” “……我让你给我说点儿软话你听不懂吗?啊——非要我骂你才行吗?” 岁岁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得王耳朵跳脚。但他又不敢真对岁岁出手,只能绕着岁岁跟被栓住鼻子的牛似的转圈圈,只是那绳子在岁岁手里握着。 岁岁把试图用弓弩跟王耳朵讲解她脑海里的连弩样式,只是她一只手拿不起弓弩,就只能让小六走过来帮她。“小六哥哥,帮岁岁拿一下。” 王耳朵前行的绕圈之路就这么让个晚辈堂而皇之的打断,这更让他气愤了。 往日里他生气时,身边的徒弟哪个不是哄着他。就连那日他失手射中了石头的屁股,也无人敢置喙。 岁岁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冒怒火的王耳朵,只以为是因为王耳朵认为她骗了他,拉着小六便对着王耳朵讲了起来。 可惜,此时王耳朵根本就听不进去,只有对岁岁医术颇为佩服的石头偷偷将注意力放了过来。 岁岁指着弓弩上方,“这里可以放一个箭匣,箭不用现在这么长,只用一半就好。” “把弓弦从箭下穿过,然后……”岁岁说着说着,四周越来越安静。岁岁抬头,见王耳朵愈发怒火冲天,她这才意识到不妥,“石头哥哥的师父,你在生气吗?” “当然。”王耳朵一把夺过下来小六手里的弓弩,双手直接把弓弩折断后,往地上一扔。“你要是真聪明,就好好当你的小神医,小祖宗。什么弓弩,连弩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什么箭匣,还把箭做得只有一半大小。做成那样是要去打谁,打五米以内的敌人吗?五米以内的敌人要用你打吗?就算你射中了他,他也早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把你给砍死了!” 岁岁小脸紧绷,但还是解释道,“把弓箭做小只是为了好随身携带。要是石头哥哥的师父想打远处的话,可以等比例放大啊!” “臂力?什么臂力!”王耳朵挥手拦住想开口解释的岁岁,“石头,赶紧把这胆大妄为,胡乱猜测的小东xi……祖宗给我扔出去!” 勉强留有一丝神志的王耳朵好歹没直接骂人,只是越发催促着石头。 反倒是石头,对岁岁的说法入了迷。“师父,小祖宗的建议说不定真的能成诶。您看啊……” 石头说着,就跟岁岁一样抢过一旁师弟的弓弩说起来。王耳朵这下是真暴怒了。他不敢骂岁岁,还不敢骂石头吗? “你也给我一块儿滚!”王耳朵吼道,“连弩连弩,我看你就是个虏,俘虏的虏!是战场上青云国的俘虏!” 他一脚粗踹倒石头,气极了故意在石头的屁股上踩了几脚。 “石头哥哥!”岁岁小奶音破了,她慌张地跑到石头身边,想将石头扶起来。 只是王耳朵这几脚正好踩在石头受伤的屁股上,他疼得没力气起身,要不是有小六帮忙,岁岁一个人是怎么都扶不起来的。 见石头捂住屁股大口吸气,岁岁怒火中烧。上次就算银百针对虞承岿再不乐意,都没对虞承岿和林踪一行人动手动脚。 “石头哥哥的伤都没好全,石头哥哥的师父你要是不乐意,把我们赶出去就好了,为什么要打石头哥哥?” “我打他?”王耳朵冷笑一声,下巴上的黑痣越发黑亮。“我打他又怎么样?我是他师父,师父师父,就是父!我打他又怎么样?他只能受着。” 说着,王耳朵抬起腿,直接越过岁岁头顶,一脚踹倒刚站稳的石头。 第46章 身份暴露 这几天里,岁岁脑袋上的头发都是小六扎的。小六没干过这种细活儿,扎得潦草,只是用绳子将岁岁的头发竖着硬绑,绑成一个朝天辫的模样。 这么让王耳朵大腿一压,岁岁只觉得头顶的朝天辫直扎头皮。“你,你,你是大坏蛋!” 岁岁这骂法,别说是王耳朵不怕了,就算是系统都好悬没愣在当场。【岁岁,你别气。你想为被欺负的石头报仇对不对?】 【嗯,统统哥哥。石头哥哥的师父太欺负人了。你帮岁岁骂他!】 【骂他做什么呢?你这小奶音骂人,也就是不疼不痒的。】系统从容不迫地给岁岁出主意。【你还记得上次是怎么将银百针留在将军府的吗?这王耳朵就是另一个银百针啊!】 岁岁原本气鼓鼓的脸颊,瘪了下去。她将头扬起,看着面前的王耳朵说道。“石头哥哥的师父,你这么生气不会是因为岁岁想出来了连弩,而你不认识才生气的吧?” “你……” 岁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回头抓着石头的手。“石头哥哥聪明,一下子就听懂了岁岁在说什么。石头哥哥的师父笨蛋,听不懂。要不然你为什么会生气?你肯定是在嫉妒岁岁和石头哥哥。” “混账,我在军营干了这么多年,我会听不懂吗?”王耳朵越看岁岁越不顺眼,“你能有多厉害,矮得都够不上弓弦的小小混蛋!” 岁岁这次倒是不气了,“小小混蛋比你聪明!” “你聪明,你聪明你有本事两天之内把说的连弩做出来啊!” “你说做我就做吗?”岁岁昂首挺胸,十分神气地说道,“那岁岁多没面子啊!岁岁可是伤病院里的小祖宗呢,你使唤不动的!” “你个小混蛋还想要面子。”王耳朵一把夺过徒弟手里的他自己的烟杆,砸吧两口勉强熄熄火后,道,“好啊,你要是真能在两天之内做出来,我就让你有面子。我让你当这群木匠的小祖宗,这够有面子了?” 在王耳朵的设想里,即便石头此时开窍了,他一个人就算有小六这个成人帮忙,两天两晚不睡都不可能搞出个什么连弩来。 就在他以为岁岁知道轻重,要说软话跟他投降时。只听得岁岁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奶声奶气的嗓音里,愣是夹杂着一股奸计得逞的狡诈。 岁岁上前扯下王耳朵的衣袖,在王耳朵没反应过来时,奶白的小手掌直接在王耳朵掌心一拍。“一言为定,岁岁两天内要是做出了连弩,你以后都不准打石头哥哥,还要跟石头哥哥道歉,岁岁还要当小祖宗!” “嘿,你个……” 不等王耳朵继续骂人,岁岁转身就推着石头往外跑。“小六哥哥我们带石头哥哥走。石头哥哥的师父,后悔是小狗啊!” 身后,闻听此言的王耳朵气得黑痣都要掉下来了。大声怒骂着岁岁,人不大,心眼挺多。 三人一直跑到门口后,才没有再听到王耳朵的怒骂。 等站在了伤病院门后,石头才回过神来。“小……小祖宗,你这怎么就答应下来了,我一个人可不做了什么连弩啊!我今天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这个呢。” “糟了糟了,师父让小祖宗你气成那样,别杀到了伤病院来骂人吧。”说完担心岁岁的话,石头在想起自己的遭遇,苦恼不已。“完蛋了,这下我怎么回去师父身边呐!我家里还等着用钱呢。” 小六虽然不是木匠,但他懂师徒关系啊。小六在马怀才面前,简直连个‘不’字多不敢说。 他深有体会地拍了拍石头的后背,想起石头的遭遇是岁岁造成的,他又不敢怪罪岁岁。便只能道,“你别怕了,小祖宗是我们伤病院的宝贝。有我师父他们在,让师父他们去帮你说说情,你师父会让你回去的。” 岁岁让小六抱着跑了一路,颠簸来颠簸去的,连头上的冲天辫都没有冲天的气势,只能软趴趴地贴在头皮上。 岁岁上前安慰着石头,“石头哥哥你别怕,岁岁已经想好了,有大牛哥哥他们帮忙,做好连弩不难的。实在不行的话,你跟岁岁走啊,岁岁养你。” “大牛?”石头以为这个‘大牛’是伤病院的匠人,他看向对伤病院更加熟悉的小六,向他求证。 小六疑惑了,“小祖宗,我没听说过伤病院还有叫‘大牛’的人啊。” 岁岁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石头惨叫出声,“那我不是死定啦!小祖宗,你这次真是把我害惨啦!我手艺都没学到家,怎么办啊!” 岁岁见不得石头这垂头丧气的模样,更何况这是因为她而起。 她顾不得什么隐不隐藏身份了,“石头哥哥你别急啊,有大牛哥哥的帮忙,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实在不行,岁岁还能叫林踪哥哥和林奇哥哥,管家叔叔帮忙的,你别怕啊。” 管家叔叔是谁?不认识。林奇是谁,没听说过。可这林踪,那在军营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啊! “林踪哥哥?什么林踪,树林的林,踪迹的踪?” 石头听说过镇国大家将军府出了个格外受宠了小姐,只是他们身份低,根本不知道那小姐长什么模样。 只知道人年岁不大,大将军格外宠溺她,什么都依着,又是买首饰,又是买酒坊的,要什么给什么。 这时的石头看着不大点儿的岁岁,心头希望升起。 不识字的岁岁呆呆地回望着石头,“石头哥哥,你在说什么呢?岁岁不认字。” 石头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小六,小六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他这学徒的身份,别说是林踪了,就算是林踪手底下的侍卫长,也是在银百针来的当天才见过一面。 见小六摇头,石头的希望是彻底湮灭了。“哎呀,我死定啦!” “小姐,甜甜终于找到你了!” 收到林踪传话说‘虞承岿明日要带岁岁来军营玩儿’的甜甜,马不停蹄地跟着香香,借着酒坊来军营送酒的马车找岁岁。 只是不凑巧,岁岁前脚刚走,她们后脚才到。等甜甜和香香找去兵器院的功夫,岁岁又跑回了伤病院。 要不是香香眼睛尖,她们现在都还找不到人呢。 石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喊岁岁‘小姐’的丫鬟傻了眼,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岁岁,“你,你还真是个小姐?谁家的?大将军家的?” 石头心里还有最后的希冀,一定要是,一定要是啊! 岁岁眨眨眼,“大将军是谁?岁岁的爹爹叫虞承岿。” 听到虞承岿三个字的石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就这么看着手脚利索的甜甜和香香跑到岁岁身边。 甜甜一连串的小姐受苦了,拿出手帕给岁岁擦拭着身上沾到的木屑。香香则是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拆了小六给岁岁扎的冲天辫,重新梳了起来。 甜甜:“小姐,不能在外面玩儿了。王爷在找你,大林大人没在府里找到你,把话都传到酒坊去了。” 酒坊!这个两个字一出,石头的眼睛瞬时亮过了天上的太阳。“小祖宗,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啊!” 第47章 在上面抹点儿毒不就行了 酒坊往伤病院送的自然不仅仅是酒,因为岁岁的存在,酒精在伤病院很受重视。伤病院能挪动的银子里,一多半都花在了酒精上。 石头坐在没有一坛酒都仍然充满酒香的马车里,晕晕乎乎地看着如同换了个人的岁岁。 在伤病院的岁岁,总是可亲的,可爱的。不嫌脏的不嫌累的在伤兵间跑来跑去帮忙递药,安慰人。 要不是她没那个力气,石头都怀疑岁岁是能亲自上阵给伤兵换药,缝针的。 石头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登时在眼睛里打转。 石头:真的,居然是真的!我的天老爷啊,居然真的是大将军放在手心宠的小姐吗?我转运了,我要转运了!师父那一箭射得好啊,这一脚踩得妙啊!我居然跟大将军扯上了关系! “石头哥哥,石头哥哥?”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岁岁像极了山林间的小仙子,只是小仙子叫不醒装睡的人,她只能让身边的香香推醒石头。 香香:“醒醒,小姐叫你呢。” “嗯?小姐叫我?”石头立马回神,殷勤地看着岁岁,比之前看着王耳朵更真诚。“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岁岁见石头一直出神,只以为石头在担心连弩的事情。她安慰道,“石头哥哥你别担心,大牛哥哥他们很厉害的,我们一定会把连弩做出来的。” “不担心不担心。”石头连连摆手,“只要有小姐在,我放一百个心啊。” 岁岁想不通为什么,不过见石头真不担心了,这才安心地接过甜甜递过来的纸笔,将脑海里的连弩样式画了出来。“石头哥哥你看,这就是连弩的样子。” 眼下的石头没有了会被王耳朵赶走的顾虑,本就对岁岁连弩说法感兴趣的他,立马接过岁岁的图纸,看了起来。 “怎么样,石头哥哥你们能做出连弩来吗?” 大牛接过让石头重新画过的图纸,而后图纸又在他身后的木匠们手里传上一圈。一群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是大牛站了出来。 “小姐,我们这图纸是能看懂,鼓捣鼓捣应该也可以。可我们都是民间艺人,这军械的东西,怕是沾不得。” 岁岁指着一旁的石头,“没关系,大牛哥哥你们辅助石头哥哥就行了。他是军营里兵器院的人,他上手做连弩,一点问题都没有。” 见大牛看向石头后,伸出手友好地握了握。 岁岁站起身来,“那我就要回家去了?大牛哥哥,石头哥哥,你们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话,就去告诉香香或者袁圆姐姐,她们都会出手帮忙的。” 岁岁都说到这么份儿上了,大牛和石头自然表示没问题。 只是就在他们起身送岁岁离开酒坊时,踏上马车的岁岁突然回过头来说道,“对了,你们知道袖箭吗?” 大牛和石头对视一眼,在确定两人都不知道后,同时对着岁岁摇摇头。 岁岁伸出自己的手腕,并假装有个什么东西,绕上一圈演示起来。 “就是这样绑在手腕上,上面直接放着箭。平时在手腕上没关系,但到用时,直接拉动一根线,就能射出一支箭,近距离打中敌人。” 作为更了解各类兵器的石头,勉强理解后接过话。“小姐,这样东西恐怕不是我们木匠能完成的。要去找铁匠才是。若是用木头来做,或许能做出来,但不够精细,且射程不会太远的。” 岁岁一脸失望地‘哦’了一声,“好吧,其实射程不远也没事儿啊,在上面抹点儿毒不就行了。” 听岁岁这么说,石头和大牛后脊发凉。 石头:好家伙,抹毒药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悄悄做吗?说出来不就让敌人知道了?不过这法子不错,就是药材不够,要不然用到青云国敌军身上,不知能救下多少人呢。 大牛:小姐变化这么快的吗?已经晋升到杀人放火了吗?还好我没想着另找活儿干,要不然小姐不会对我射毒箭吧。我大牛这辈子就是小姐的人了,绝对忠心耿耿啊! 比起大牛,石头对岁岁的做法倒是没什么置喙的。只是问到岁岁,“小姐,全天下的毒药都没那么多的,要不然直接用到战场上,不就所向披靡了吗?” “啊?战场上吗?” “是的,要是真能得到这么多毒,我宁肯用到战场上去,那得少死多少人啊。” 岁岁听到石头的话,若有所思。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她身后站着的甜甜和香香同时拉动她的衣裳。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甜甜道。 “好吧。”岁岁和一众木匠挥挥手,“辛苦你们了,岁岁先回家去了。” 等到岁岁坐的马车走远后,大牛和石头才转身走进屋里。 此时的袁圆踏门进来,“你们都在呢。” 大牛站起身来,跟石头介绍起人。“石头兄弟,这是我们酒坊的二掌柜,袁圆小姐。” “袁圆小姐好。”石头头一次见袁圆,也不知怎么面对,就只能学着大牛的样子,站到一旁等着。 袁圆这些日子在酒坊里忙忙碌碌,倒是圆滑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气人的傲气。她招手,让贴身丫鬟木头走进来,而后掀开了木头端着的托盘上的红布。 在日头西落的阳光照射下,满满一盘的银子,光灿灿地闪瞎人眼。 大牛几个木匠看到了,面露喜色。石头则是拘谨许多,眼神里有对金钱的渴望和艰难的克制。 袁圆不是个喜欢掩饰的人,她心直口快道。 “这些都是岁岁小姐赏给你们的。你们一个来拿一个,至于大牛,你平日里管着他们,多出一份力。这酒坊在你的监督下,修建得亮亮堂堂的。小姐说了,你一个人拿两份。只要做得好,日后小姐还有赏!” 大牛和一众木匠顿时热情似火,高声应道,“我们一定努力,多谢小姐赏,多谢二掌柜赏。” 托盘里很快只剩下两块银子没人动,袁圆看向把头撇向一边的石头,“你不来拿吗?” “我也有吗?”石头难以置信地道,“是我吗?” 袁圆:“那当然。小姐特意交代了。说是因为她,你才让你师父赶出来的。先前小姐听说你家里差钱,特意嘱托我,让我给你两锭。别管那么多了,先收下,把家里料理好,才能安心给小姐干活儿。” “是是。”石头拿过两锭沉甸甸的银子,心里更是沉甸甸的。“我一定卖力干活儿,卖力为小姐干活儿。” 岁岁根本不知道她随口的两句话让石头在夜里辗转难眠,半夜都睡不着,直接拉着同样激动的大牛对着图纸涂涂改改。 她回家没见到虞承岿,已经许久未见到虞承岿的她略有些失望道,“爹爹不是要带岁岁去军营玩儿吗?爹爹怎么不在家?” 林踪在观鹤院里,亲眼看到岁岁回家后才放下心来,听到岁岁的念叨,他道,“岁岁小姐,王爷在军营等你。明日小姐是由属下带去军营的。” 他见岁岁不开心的模样,忍不住为虞承岿解释,“王爷秘密解毒耗费了许多时日,军营事务繁忙,这才不得不早走。王爷要是知道岁岁小姐这么想他,指不定多高兴呢。” 岁岁闻言,不是高兴,反倒心疼上了。“爹爹这么忙吗?岁岁还说过两天给爹爹一个惊喜呢?” 岁岁想给他个什么惊喜虞承岿不知道,但是在时隔多天后在军营里看到岁岁,虞承岿倒是多了两分开心。 第48章 慧极必伤 远远的,岁岁透过窗户看见虞承岿,便探出身对着虞承岿欢喜地招招手。“爹爹!” 虞承岿看着岁岁一行人逐渐走近,到底没忍住,快步上前将岁岁从香香怀里接过。他将岁岁从头到尾看上一遍,看出在酒坊待着的岁岁没吃苦后,这才展开笑颜,宠溺地刮了刮岁岁的小翘鼻。 “你呀,这么多天都住在酒坊里,都不说回府看看爹爹。” 岁岁依恋地依靠在虞承岿怀里,扭了扭小屁股,道。“岁岁想爹爹的,但是酒坊赚钱钱了,岁岁走不开嘛。” 说完,偷摸干坏事儿的岁岁有些心虚,便抬头四处张望。 比起前些日子躲在银百针马车上走入军营时感受到的黑暗和安静,现在岁岁看到的是庄重肃穆的军营大门。 士兵们穿戴整齐,时不时有成队的士兵在军营里巡察。比起岁岁看到的呻吟不断的伤病院,略显潦草的兵器院。 这军营大门前的士兵们更显精神奕奕,雄武有力。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士兵都犹如一尊尊威严的雕塑,站得笔直,警惕四周。相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就在岁岁看得认真时,一个脸色通红的男人一个箭步窜到岁岁眼前,吓得坐在虞承岿怀里的岁岁直往后仰。 岁岁后腰悬在空中,只感觉到空落落的。她慌得像只离岸的小鱼,活蹦乱跳地尖叫。“爹爹!” 虞承岿让这一幕吓了一大跳,忙大手一揽,将岁岁护住。他一面轻拍着岁岁的后背,安抚着岁岁。一面转身怒瞪惹事的男人,将军张全。 做了坏事儿的张全摸了摸鼻尖,尴尬地解释起来。“大将军,我就是太激动了,真没有吓唬小姐的意思啊!” 虞承岿不愿与张全多说,等到怀里的岁岁呼吸平缓后,不顾身后张全的伸手挽留,将岁岁面朝前,护在胸前边往里面走去。 他试图转移着岁岁的注意力,指着各处的房子为岁岁介绍着它们的用处。 张全让虞承岿刻意忽略也不敢生气,正相反,他不怕虞承岿把他如何,更害怕岁岁不理他。 只因为张全是虞承岿手底下管着军饷的,说是只管军饷,但实则虞承岿遭皇帝忌惮,他手底下能用的武将颇多。可是能得几分聪明劲儿,管理军饷的人才实在是少。 所以张全实际上不但管着军队里的钱财,甚至包括了日常吃食,马匹刀枪等。 他因为这些事情,一向忙得头晕眼花。在张全这里,谁能给他带来利益,谁能让他把一文钱花成两文钱,他就喜欢谁,推崇谁。 “岁岁小姐,你长得可真好看,比大将军还好看!”张全这个大老粗,骂人倒是出口成脏,可轮到他夸人嘛,就只有自家夫人教的那几句了。“你这衣裳也好看,衬得岁岁小姐年轻了许多。” 虞承岿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看着捂住小嘴咯咯咯直笑的岁岁,怒骂中带着点儿无奈。 “张全,你不会夸人就别硬夸。我家岁岁才两岁,她穿什么衣裳不好看?穿什么衣裳不显年轻?还年轻许多?再年轻这都要重回娘胎了,你个嘴笨的!” “嘻嘻嘻。”岁岁让张全逗得直乐呵,她拉着虞承岿的大手,装作说悄悄话的模样,实际连身后跟着的,两米外的林踪都能听到她的话。 “爹爹,张全叔叔笨笨的。” 张全咧着大嘴一笑,全然没了之前从林踪手里接过甘铁匠等人的愤怒。“是是是,我不会说话,岁岁小姐不生气就行。” 他见岁岁没把之前吓到她的事情放在心上,便立马跑到虞承岿前面,指着大开的马场大门说道,“岁岁小姐快进来看,这里就是我们平日里给装了马蹄铁的马匹检验的地方。” 虞承岿眼睁睁看着张全紧跟在岁岁身后,恨不能把地上的每一根草都说出个由头来。他眼里盛着疑惑,“林踪,张全这人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怎么对岁岁这样好,连我都顾不上了。” 这倒不是虞承岿生气或者嫉妒,只是军营里的一部分军饷是从虞承岿封地得来的,所以平日里张全为了虞承岿这里多得些银钱,向来是讨好他的。 他不愿张全对岁岁算计什么,岁岁在他眼里还是个要他格外护着的小娃娃,他怎么忍心有人当着他的面算计岁岁呢? 林踪上前两步为虞承岿解惑道,“王爷,之前收到信说,朝廷送军饷的人就快到了张全将军这是不差钱了。岁岁小姐的马蹄铁如此管用,张全将军在马匹上的钱又能省下许多。” “最重要的是,这几日伤病院那里总是在岁岁小姐的酒坊买酒,张全将军这是想让岁岁小姐……” 不等林踪把最后几个字说完,虞承岿便已经听到岁岁的喊声,他止住了林踪的话,往岁岁身边走去。 不远处,张全贴心地将岁岁抱起,走到平日里观赏的高台上,大手一挥,便响起或轻或重的马蹄的哒哒哒声。 健壮的骑兵们蜂拥而出,或三五成型跑过,或松开持着缰绳的手,半弯着腰捡起地上的稻草人。 “岁岁小姐,你看,这是我为你安排的表演,好看吗?” 岁岁点点头,看着青春洋溢的士兵哥哥们大笑大闹地从她面前奔驰而过。她喜欢这样的士兵哥哥,比伤病院生病的士兵哥哥好上很多。 眼看着虞承岿就要走到跟前,张全挑着岁岁没那么专注看骑兵表演的时候,在岁岁耳边说道。 “岁岁小姐,你要是喜欢,我让他们天天给你表演,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只是那酒坊里的叫酒精的东西,价格太贵了。岁岁小姐你看,我们都这么要好了,是不是能少一些钱呢?” 虞承岿心头为怒,厉声道,“张全!此事不得拿来烦岁岁。” 张全对虞承岿的话置之不理,他认定岁岁人小心软,便笑得可怜兮兮的,装着穷。“岁岁小姐,这二十万大军,每日要用到了酒精太多了。这也是大将军的兵,你就真的不心疼这些士兵吗?” “张全!” “张全叔叔!” 上前来的虞承岿恼怒地将张全拦在身后,与此同时,岁岁娇娇的声音响起。 虞承岿担心岁岁心软,正想拦住她,便听到岁岁毫不犹豫地说道,“酒坊的事情岁岁向来都不管的。不过,云月姐姐和袁圆姐姐都是白平城土生土长的人,我相信她们同样心疼受伤的士兵哥哥们,给出的价钱一定是最公道的。” “可是这二十万大军……” 张全想辩解,岁岁就抢在他前面说道,“张全叔叔,岁岁很喜欢士兵哥哥,岁岁也最喜欢爹爹。” 她跑到虞承岿身边抱住他,抬起望向虞承岿的眼神里满是儒慕。“要不是爹爹在,岁岁的马蹄铁肯定会卖上很多钱。” 张全不死心,“大将军是您的父亲,你发明的马蹄铁就该……” 岁岁利索地在虞承岿的配合下窝在他的怀抱里,并打断张全的话。“马蹄铁不是岁岁发明的,岁岁只是偶然想起而已。岁岁人小,以后说不定还能想起更多呢。爹爹你说是吗?” 岁岁和张全的对话,虞承岿全听了进去。 对于张全的步步紧逼,他是生气的。大军再缺钱,他都不会允许张全打着他的名头,强压岁岁一头。该是岁岁得到的,就该给岁岁,谁都不能欺负岁岁。 “是,岁岁说得对。”虞承岿抱着岁岁往高台边走上两步,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炫耀和骄傲。“本王的岁岁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儿,这马蹄铁算什么,日后岁岁读书识字只会习得更多。张全,你的心思该用在对的地方才是。” “可是……” “账上就缺钱到这地步了?” “没有,不过能省一点儿就是一点儿嘛。”张全说的憋屈,他这么大个男人低声下气的讨好一个小娃娃,都是为了多省一口粮食。现在虞承岿还这么说他,太不公平了。 他看了一个让虞承岿护在怀里的岁岁,嘴里嘟嘟囔囔着,“慧极必伤,慧极必伤。有一次马蹄铁就差不多了,还想要更多?以后以后,以后哪里还有需要她的地方哦。” 林踪听着张全的话,往一旁挪了两步。果然他刚挪开,张全就让一张擦汗的白粗布糊了脸。“下去,别打扰本王和岁岁看表演的兴致!” 张全心底一紧,听出虞承岿的生气,忙不迭就跑下高台。 高台下,正喝着水的骑兵看着高台上的小小身影,越看越熟悉。他推了推一旁的兄弟,“嘿,那你看大将军怀里的小姐,像不像小祖宗!” 累极的兄弟都懒得抬头,“像什么像?那是大将军捧在手掌心的小姐,你要是大将军,你舍得小姐去学医术吗?你舍得把小姐一个人扔到伤病院里?别看了,快喝水,又该我们上了。” 骑兵想了想,也没错。他要是大将军,那肯定把自己宠爱的小女儿护得好好的。怎么会忍心让她去给底下的士兵治伤换药呢? 路过的张全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岁岁,“这么不大点儿的人,侥幸发现马蹄铁就差不多了,还伤病院的小祖宗呢?那酒精要不是她手底下的人争气发现了,我会去求她吗?她要是伤病院的小祖宗,我都能把这些马给吞了!” 他这话正巧让路过他身边的,端着两碗冰甜水的香香听到,香香可不是能忍的主,更何况此时岁岁没在身边。她便道,“张全将军,你这话奴婢可听到了。” 张全听到声音,后背一凉。但转身一看是岁岁的侍女,根本不愿意搭理。只是看这侍女望着他的眼神凶狠,不愿莫名矮上一头的张全冷哼一声,“记住就记住吧,这话就是我说的,你能怎么办!”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回他自己的院子,继续算账去了。往后一年,张全都恨不能重新回到这一日,堵住自己这不听话的嘴。 第49章 你们怎么来军营了 “林踪哥哥,爹爹又要去忙了吗?”岁岁牵着林踪的手,看着虞承岿走远的背影,恋恋不舍地说道。 林踪一直等虞承岿走到转角,岁岁收回视线后,才带着岁岁往军营深处走去。 “岁岁小姐,我们中午会见到王爷的。王爷昨天让手底下的人去山上打猎,他们猎到有最新鲜的野山羊和鹿肉,小姐爱吃吗?” 说道这个,岁岁可就有精神了。“爱吃,不过林踪哥哥,你会和林奇哥哥一样烤肉吗?” “小姐想吃烤肉吗?” 两人说着话,越走越远。随风传来林踪对岁岁的承诺,他下次回去就去找林奇学习烤肉,一定会烤得和林奇做的一样好吃。 岁岁欢喜,连身后跟着的香香和甜甜都跟着说要一起学。 走到半路上,来往巡察的士兵里总有人会忍不住把眼神往岁岁身上放去。巡察士兵看着岁岁嘴角熟悉的笑容,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不敢随意脱离队伍,只能咳嗽两声,让一起去过伤病院的兄弟往旁边看。 只一瞬,原本在专心巡察的两个士兵眼神对视十分激烈,嘴角却只敢露出半个指甲盖儿大小的缝隙,吐出一两个字。 士兵甲:“像?” 士兵乙:“不!” 士兵甲:“像!” 香香耳朵灵敏,知道岁岁在伤病院里的人气,立马拉着甜甜挡住越来越多的视线,岁岁顺着衣角拉扯的力道望向香香。“香香姐姐,怎么了吗?” 只是不等香香开口,便有一个士兵从军营大门前的方向跑来,站定在林踪面前。“林大人,军营外有人找你。说有急事儿,想立马见到你。” “找我?”林踪只觉得奇怪,他看着身边的岁岁,不知该怎么解释,明明他方才还在说要带着岁岁好好在军营里玩上一番的。 岁岁在香香的眨眼示意下,贴心地松开林踪的手,“林踪哥哥,你去忙吧,岁岁和香香、甜甜在一起逛军营也可以的。” 香香和甜甜在林踪犹豫地看向她们时,连连点头。“林大人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小姐的。” “那行吧,记住别往山上走,山上蛇虫鼠蚁还有训练的士兵,容易误伤。”叮嘱两句后,林踪离开了。 岁岁这时才听香香说起方才巡察士兵的事情,她刚要说话,又一个犹豫不决的士兵在看着林踪离开后,一步一停地走到岁岁身边。 “这位小姐,你……你是不是……”士兵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岁岁,身上的衣裳都是丝绸做的,看着就很滑溜,很值钱。他实在不敢问出口。 一旁跟过来的士兵看不下去了,他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册,弯腰问道,“小姐,你和伤病院的小祖宗长得好像啊,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吗?” 此话一出,岁岁只觉得原本存在四周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了,仅仅只是在一息之间,安静极了。好像明处暗处都有很多人看出她的身份,并等待着她的回答。 原本就只想瞒住虞承岿一时的岁岁,慌忙竖起一根葱白似的食指,“嘘,悄悄的,不可以拆穿岁岁的身份哦。” “你,你真是小祖宗吗?” “可是,不是说今天是大将军的女儿来军营的日子吗?” “那……方才离开的林大人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那小祖宗不就是……” 抱着书册的士兵险些脱手,“小祖宗你就是大将军藏起来,又处处放在心上的女儿吗?” 岁岁略显害羞的捧着自己愈发软和圆润的脸蛋,“哥哥,你们不可以跟爹爹说哦。岁岁的惊喜还没为爹爹准备好呢。” “好好好,不说不说!” “所以,小祖宗和小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天呐,石头哪一箭为什么不射到我屁股上,我也想和小姐亲近。说不定还能升升官儿呢?” “小祖宗,我能摸摸你吗?他们都说,只要是你治过的病人,都好得特别快。我只是摸摸小姐的话,会不会一整年都不生病啊!” “啊,还有这么说法吗?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领着人回来的林踪从老远就看到了被围起来的岁岁,他看着四周的士兵都对着岁岁伸出手,试图往岁岁身上摸去。急得跑上去一脚一个,把人踹飞了出去。 “你们都在干什么呢?”林踪担心岁岁让这群莽撞的汉子吓到,忙将岁岁抱起走开两步。“来人,把他们都带下去,打五军棍。” “小姐,你没事儿吧。”说着林踪又怒斥香香和甜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小姐的吗?” 香香和甜甜并不言语,倒是岁岁见真有人过来要把士兵们带下去,急得跟林踪解释,他们是真的没有恶意。 过了好一会儿后,勉强让岁岁说服的林踪这才让抓人的士兵们退下,只是嘴上还是狠狠地将围过来的士兵们骂了一顿。 一切烟消云散后,岁岁这才看到一直安静等在林踪身后的两人。岁岁又是惊喜又是疑惑,小奶音扬得高高的,“你们怎么来军营了!” 原来林踪领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顶着两个大熊猫眼的大牛和石头。 石头怀里抱着个大大的木盒,对于岁岁的话笑得畅快。“小姐,你都不敢相信,我们带来了什么?” 岁岁看着石头宝贝怀里的木盒,早有猜测。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只是岁岁没想到的是,居然能这么快的做出来。 她配合地捂住嘴巴,“天呐,石头哥哥,一晚上就把连弩做好了吗?” 看着岁岁不可置信的小表情,石头果然骄傲地挺起胸脯。“那当然了,小姐请看。” 他拉开木盒,一个拼接得工工整整的连弩就这么出现的岁岁眼前。 岁岁这下是真的惊喜了,就像一只小奶猫获得了一条成人胳膊长的大鲤鱼一样满足,“石头哥哥,大牛哥哥,这是你们一个晚上就做出来的吗?” 大牛倒是不好意思地上前一步,亲手打开木盒后,将连弩递到岁岁怀里。“有小姐的图纸,自然做得快,只是现在没有尽善尽美,射得不够准,箭矢也是木头做的,不够锋利。” “没有没有。”岁岁小脑袋一转,双方开启商业互吹,一个说是对方图纸画得好,想法稀奇。一个说是对方能干,居然能一整晚不睡把连弩做出来。 是的,岁岁一眼便看出来了两人是熬夜的。大牛和石头的状态,和甘铁匠那时做马蹄铁实在太像了。那眼睛周围黑得,就跟让人打了一拳一样。 【统统哥哥,怎么石头哥哥他们都这么着急啊?岁岁没有催他们呀。】 【底层人不都这样吗?只要有一个机会,他们便会立马抓住。你身份高贵,出手阔绰,为人又和善,是个年纪小小就屡出新意的两岁稚子。要是统,统也会努力干的。】 【啊,岁岁这么厉害的吗?】 以往听着别人的夸奖,岁岁没觉得她自己有多厉害。但现在夸奖是从系统嘴里出来的,她立马就有了真情实感。 岁岁:我好像真的很厉害哦,那岁岁要继续努力了,不能辜负哥哥们的期望啊! 比起岁岁的愉快,林踪看着岁岁和石头的亲近越发感觉奇怪。还有方才围上前的士兵,往日里他们可不会这么不懂规矩,除了实在不能离队的巡察队伍,是个士兵都围到了岁岁身边。 “林踪哥哥,岁岁为爹爹准备的惊喜做好了。爹爹要是忙完了,林踪哥哥就把爹爹带过来好不好?” 林踪看了眼一无所有的四周,“带过来?哪里?这里吗?” “不是不是。”岁岁摆了摆手,“是兵器院,是兵器院。” 林踪想了想没有拒绝,“好,属下先去找王爷。” “林踪哥哥快去吧,岁岁在兵器院等爹爹哦。” 林踪一路往虞承岿在军营的书房找去,只是在半路,他看着正要拐进张全院子里的,抱着书册的士兵,高声喊住那人。 书册士兵正和朋友说‘小祖宗’的事情说得起劲,并不想搭理人,只是抬头看见喊他的是林踪,立马屁颠屁颠地往林踪身边跑来。 “林大人,您叫我有什么事儿?” 第50章 群殴 “你是说,岁岁消失的这几日不是在酒坊,是来了军营?”虞承岿拿在手里的狼毫笔因为停留太久,而滴落一滴墨汁在信纸上。墨汁随之晕开,压住了底下的字迹。 “她是跟银百针一起来的军营?认了银百针当师父?还做了伤病院军医们的小祖宗?” 虞承岿质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他都不知道,原本就是为了防止银百针勾搭岁岁学医,才让底下人将银百针带离的镇国大将军府。 怎么这次带离,反倒将岁岁给搭进去了。这算是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原本听到岁岁做出连弩的嘴角都坠下了,虞承岿愕然。“我这是把自家的闺女儿给送羊入虎口了吗?” 林踪使劲把头低下,不敢看虞承岿面上那难看的脸色,更不敢猜测,这难堪的脸色是对银百针的,还是对岁岁的。 与虞承岿一样,让岁岁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的,是离他四五个院子外的张全。 他原本正在对着半人高的账本奋笔疾书,便听到门外刚放下书册的士兵和守门士兵的交谈。 守门士兵:“什么?小姐是小祖宗?伤病院的那个小祖宗吗?” 书册士兵:“嘘,悄悄的。这是个秘密啊。我还能骗你吗?” 守门士兵:“我的天,你就是在骗我吧?” 书册士兵:“那我能骗人吗?刚才林大人都跟我问话了,我一样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说的?”只是听到点儿风吹草动就跑出来的张全,一把抓住书册士兵的衣领。“说,把你跟林踪说的话,全都说上一遍。” “……,张全将军,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一个字都没瞎编啊!” “我不信!”张全想起不久前和那个叫香香的小丫鬟的对话,连账本都批不下去了,扔下手上的书册士兵,便往外跑去。 这个时候,岁岁刚才走到兵器院门口。 只是等岁岁朝着王耳朵的院子走去时,远远的,她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嘿,你狡辩是吧!”银百针一把推开正试图跟王耳朵讲道理的马怀才,“你跟他这么多话做什么?老夫问你,是不是你把小岁岁的冲天辫压弯了,是不是你欺负小岁岁还吼她,说了个什么两天的赌约。” 王耳朵让伤病院一行人纠缠了整整一个时辰,也让几人缠出了火气。他立马不怕死地接过话,“就是我,怎么!就这么大点儿事儿,你还要打我不成!说什么小祖宗呢?我看她就是个奶娃娃,还没断奶吧。说两句就回去告状!” “要是做不出来,我也不为难她,让她来跟我道个……啊,我的最!” 银百针听着王耳朵说话越发过分,本就是个暴脾气的他捏紧拳头在,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头砸了这张令他讨厌的嘴上。 “哎哟,老祖宗,老祖宗你没事儿吧。”马怀才吓得心跳都漏跳了一瞬,忙跑到银百针身边,见银百针的老身子骨没事后,才转身试图安抚王耳朵。 “您别生气,我们老祖宗不是故意的,就是性子急了些!我们给钱补偿,免费诊治,免费诊治!” 王耳朵的嘴角登时便流出了鲜血,这他能忍吗? 听着马怀才拉偏架的话,王耳朵大手朝前一挥,“居然敢在我的地盘打我,当我是好欺负的吗?伤病院了不起啊,我和徒弟们能打不赢你们一群瘦骨头人?给我打!” 听出不对劲儿的岁岁跑进院子时,看到便是这样一幅混乱不堪的画面。 银百针揪着王耳朵的耳朵,咬牙切齿地扭上三圈。王耳朵嘴里直骂人,疼得不顾脸面,直接拽住了银百针长长的胡须。 真正的告状人小六,则带着不会打架的马怀才左躲右躲,跟王耳朵的徒弟们绕起了圈子。他身后跟着一长串的打架都提着衣袍的军医们。 “小祖宗!”小六眼睛尖,岁岁才刚走进院子,他便看见了人。“小祖宗,救命啊!王耳朵那厮群殴我们伤病院的人呐。” 岁岁:“啊!什么!王耳朵群殴你们吗?” 她看着小六和马怀才身后跟着跑的长龙,看着站在廊下原地不动的,你一拳,我一脚的两个龙珠——王耳朵和银百针。 脑子都迷糊了的岁岁,只能勉强提着心神,对着身后什么都不知道的香香和甜甜说道,“把他们分开,都分开!” 半盏茶后,岁岁看着左手边潦草的银百针和伤病院的人。又看了看流血牺牲的王耳朵和他的徒弟们,只觉得头都大了。 “神医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能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欺负人呗!”银百针心疼地捋了捋掉了三根须子的胡须,“他们一点儿都不懂得尊老爱幼,长这么大,都是吃白饭的吗?” 在银百针这里问不出来,岁岁只能看向王耳朵。“石头哥哥的师父,你们怎么打起来的?” “能怎么?”王耳朵顶着两个绯红的耳朵,说得铿锵有力。“都是他们的错,年纪都老得掉牙了,一言不发就打人。” “什么老得掉牙。老夫年轻着呢?” “还不老,还不老,你都叫自己老夫了!” 说着说着,两群人又要打起来。 岁岁让他们吵得头疼,她身后的大牛双方都不认识,便无所事事地看起来戏。 从进门开始便没说话的石头看了眼王耳朵,又看了眼岁岁。随后坚定地扎根在岁岁身后,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盯着岁岁圆溜的后脑勺看。 岁岁按不住吵架的两群人,话都插不进去,只能瞄了眼香香。 香香心领神会地,站到放着连弩木盒的桌子上,拿起木盒后,一巴掌拍碎了桌子。只听得咔嚓一声,桌子便四分五裂。 香香之前蛮力分开众人的做法就在眼前,银百针和王耳朵总算没再吵架了。岁岁接过木盒,“好了,岁岁出钱,这次受伤的人都去伤病院免费诊治。” 银百针试图诡辩,“凭什么,是他们该打!” 只是让岁岁轻飘飘地看上一眼后,银百针的怒火熄灭了。 银百针:哎哟,不愧是虞承岿的种,这才两岁呢,就有了虞承岿三份神韵,怪吓人的! 岁岁并没有意识到她下意识地学起了虞承岿生气时的模样,沉默不语地眼珠子里,盛着威严和一触即发的怒火。 “那行,就这样吧,都不能反悔哦。”岁岁不大点儿的右手掌心上,叠着让香香强制拉在一起的银百针和王耳朵的大手。“我们和好了哦,不能再吵架、打架!” 王耳朵心里的气完全没有消散,他能答应下来只是因为香香和甜甜。 这两个丫鬟看着不起眼,也没多白净漂亮。可一出手,简直就像个杀神。 他想着,要不是岁岁下的命令是分开他和银百针。香香都能直接把他给撕了。所以王耳朵迫于香香的武力,屈服了。 只是在听到岁岁说,她只是经过了一晚上便让石头做出来连弩,王耳朵憋不住了。他像个长在春天里的竹笋,在岁岁讲话时,一下便冒了出来。 “不行,你说做出来就是做出来了?”王耳朵看着岁岁怀里的连弩,怒道,“按照军营的规矩,我们得试试。好东西,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是靠比出来的。” 石头:“师父,我可没听说过一件新武器做出来还要比试的。” “闭嘴,你个叛徒。”王耳朵怒骂石头后,看向岁岁。“你怎么说?要不试试的话,谁知道你这连弩能有多大用?可不好令人信服啊!” “行,试就试!” 一听岁岁这话,王耳朵立马说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这东西是新做出来的,我们就拿我徒弟做的次品和你比!” 可是即使是次品,也比岁岁等人连夜赶出来的好得多。 面对同样的箭靶,次品弓弩除了不能射在靶心上,箭箭留在了靶子上。岁岁等人的连弩则不同,外面虽然修得平整,可内里是糊涂的。不仅不能射中靶心,连靶子都碰不到几次。 可以说,岁岁连弩的优势,除了接连不断射出来的十支箭矢,其它的,都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王耳朵拿过徒弟举在手上的箭靶,“看吧,一目了然,谁胜谁败!” 岁岁自然不服气,她拿出约定时候王耳朵的话说道,“昨日我们明明说两日之内做出来就行的。石头哥哥和大牛哥哥做出来了,岁岁赢,你输了!” “你这不是耍无赖吗?”王耳朵拿不住箭靶,扔到一旁。“方才我们说了,是比,知道什么是比试吗?谁射中的箭多,谁赢!” 第51章 护犊子 岁岁让王耳朵的胡搅蛮缠给气得眼眶通红,“胡说,你方才明明说的试试。我们的连弩能发射成功,就是赢了!” 银百针自然不会光看着岁岁受欺负,他先前一步,像只母鸡一样,指着王耳朵鼻子尖质问。 “你个老无赖,说老夫的小岁岁无赖。你就是欺负她涉世不深,你混为一谈是吧!试一试和比一比,那能一样吗?” 王耳朵自然知道这么做不光彩,若是之前,输了便输了,连弩的出现他在军营做了一辈子的木匠,自然知道意义非凡。 但此刻,他让银百针几人打了。原本是他徒弟的石头叛变了岁岁,他咽不下去这口气。 他梗着脖子说道,“什么混为一谈,我们说的比就是比,何来的试一试?你们两个,一个号称伤病院的老祖宗,一个号称小祖宗吗?怎么,输不起啊!” 他将箭靶扔到岁岁几人面前,“看清楚,我们的弩锋利、准头高。远胜过你们的弩。” 岁岁的眼泪在眼眶里蓄积,她正要跟王耳朵继续讲理,便听到一声赞同从院门外传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千辛万苦找过来后,正巧听到王耳朵最后两句话的张全。 “就是,你们一个学徒,一个稚子。怎么会弄出超过王师傅的弓弩的弩,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路跑过来的他缓了一口气后,不等弄清楚原委便道,“岁岁小姐,输便是输了,可不能不认账啊!” 【别哭别哭,岁岁可不能哭。】系统正急,忽然扫描到院门外有人来,它立刻说道,【岁岁,是甘铁匠来了。他能帮你!】 岁岁眼角正要落下的泪水,一下子便收回去。主打一个收放自如。她望向王耳朵和站在王耳朵身侧的张全。 “你们真觉得你们的弓弩比我们的连弩好?” 硬是不认输的王耳朵眼看着张全都站在他身边,什么都不顾了。“那是当然。弓弩是要上战场的,你这准度和锋利度都不行,怎么杀敌!” “好!”岁岁像只昂首挺胸的公鸡,“那我们再比一次,这次模拟实战。” “模拟实战?”王耳朵没听说过,他看向张全,见张全摇摇头,他便说道,“你别仗着年纪小就胡说,什么抹泥,我好生生的一个木匠,干什么挖土的事情。” 岁岁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望向对面的两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模——拟,就是我们用假的稻草人,装作是敌人,假装是在打仗,用我们各自的弓弩去攻击它们。” 王耳朵仍旧要开口,岁岁立马打断,“不过,刚才的比赛不公平,你们的箭头是铁箭头,我们是木箭头,我们要求在模拟开始前更换箭头。” “更换,你这箭头这么大点儿,哪儿来的时间更换。” 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的甘铁匠此时走了出来,“我有,岁岁小姐。我那儿有许多不同大小的箭头,我能给小姐新做合适的箭头。” 王耳朵不服,“你说新做就新做,难不成还要我们等你一两个时辰不成?” “不用。”甘铁匠说着走到岁岁身边,拿过连弩所用的所有短箭头,“不用一两个时辰,我们人多,一刻钟就能做好。小姐,我这就去叫人,我这就去!” 岁岁看向王耳朵,“怎么,王师傅不敢再次比赛吗?是知道我们的连弩更好?主动认输了?” 王耳朵不说话,张全想要开口时,让门外再次出现的声音给吓得回头去。 “岁岁的连弩长什么样?给爹爹看看?”虞承岿闲庭信步般走进门来,径直走到岁岁身边。“本王的岁岁真聪明,竟然会改进弓弩?” 他将连弩拿到手上端详,半掌高的箭匣在上,弓弦从中穿过,只需要简单拉动木制的拉杆,便能射出箭矢。真就简单得连痴傻的人都能操作。 虞承岿越看越满意,嘴角的弧度就越弯越大。“好,好啊!” 岁数你在看到虞承岿的那一刻眼前一亮,全然没有了让王耳朵欺负的憋屈。因为她知道,虞承岿定然会站在她这边,会看出连弩的真正价值。 “爹爹,这就是岁岁给你的惊喜,你开心吗?” “开心,自然开心。”虞承全忘记了先前听到岁岁偷偷离家出走时的生气,对岁岁独自一人在伤病院的担忧。剩下的只有自豪,完全抑制不住的自豪。“爹爹的岁岁最是聪慧,谁都比不了!” 完蛋了!完蛋了! 这是王耳朵此时唯一的想法,他脚上站不住,双膝瘫软,朝着虞承岿便跪了下去。“王……王爷。” 王耳朵这一声颤颤巍巍的王爷,将众人的视线从岁岁和虞承岿身上拽回来,纷纷看向王耳朵。这样一来,全场最显眼的,除了跪下的王耳朵,就是他身旁站着的张全。 虞承岿单手将岁岁抱起,从容不迫地坐到椅子上。“张全?你为何在这里?” “呵呵。”张全笑了,笑得勉勉强强。“王爷,属下……属下就是来这里转转?” “是吗?”虞承岿将岁岁带着白窝窝的小手放在手里把玩,玩味地问向岁岁,“岁岁你说,张全将军是来这里转转的吗?爹爹听你的。” 岁岁小嘴一瘪,葡萄似的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狡黠。“爹爹,我们方才说要重新比赛。王师傅和张全叔叔都说要跟岁岁打赌呢?” “我没……”张全话没没落,虞承岿满含压迫的眼神便移到了他身上。明明没两个音,却愣是吓得张全当场改口。“是,打赌,打赌。” 今日的兵器院格外热闹,张全刚说完打赌,一个粗狂的嗓音便接上了他的话。“打赌,这我爱看!王爷,这谁跟谁打赌啊!” 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将军,谈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去叫人的林踪,来看戏的军师明立章和其他的五六个没事儿干的将军。 张全看到这样一群人,眼前一黑又一黑。又看着越过谈虎往虞承岿身边走去回禀消息的林踪,更是想当场表演一个昏迷不醒。 谈虎一个健步扶住张全,“诶,张全将军,你看到我等就这么激动吗?别激动,别激动,我们就是来看……看比赛的。” 谈虎好险直接说出,是来看张全笑话的。是明立章及时在身后踢了他一脚,让他看戏就看戏,别太放肆。要不然他真能笑出声来。 谈虎压不住嘴角的笑容,只能望向虞承岿的方向。在看到岁岁的那一刻,谈虎顿时喜笑颜开。 “哎哟,这就是大将军在军营里都心心念念的小闺女儿吗?这长得真是,跟天上的小仙女儿一样!白净的,跟我们家的臭小子就是不一样!”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虞承岿胸膛的温热,有靠山的岁岁大大方方地任由一群将军打量着。 只是她看着谈虎的眼神里都是好奇,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叔叔的胡子好多啊,叔叔吃饭的时候,饭会蹭到胡子上吗?” 第52章 见者有份 谈虎正想说没有,一个将军就立马揭穿他。“小姐眼神好,谈虎这厮,天天在胡子里留剩菜剩饭。可被他媳妇儿给嫌弃疯了?” 岁岁听得哈哈大笑,险些从虞承岿怀里滚下去。谈虎倒不生气,甚至抖了抖胡须,把刚要停止笑容的岁岁,再一次逗笑。 虞承岿听着岁岁的笑声,护着岁岁的同时,眉眼皆是笑意。 相比起岁岁身边围绕的笑声,王耳朵和张全都是一言不发的。 可岁岁并不会忘记他们,在稻草人和甘铁匠拿来改造好的短箭后。岁岁抱着连弩,昂首阔步地走到两人面前。 “王师傅,张全叔叔,我们来说说赌注吧。” 王耳朵根本勾不出一个完整的笑容,“岁岁小姐想赌什么?” 岁岁:“先前我们说,若是我两天之内做出连弩,我就当你们这群木匠的小祖宗,还要给石头哥哥道歉。现在赌注不变,唯一一个变化都是,你当我徒弟,我不要做小祖宗,我要做老祖宗。” 王耳朵不想应下,他都这把年纪了,任一个三头身的娃娃做师傅,简直比给石头低头更让他难受。 可他看了眼上座的虞承岿,到底只能点头应下。“岁岁小姐说怎么办,我们便怎么办。” 张全见岁岁目光落到他身上,立马打了一个寒颤。“岁岁小姐,我,我真就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 “可是,张全叔叔刚刚不是跟爹爹承认了吗?”岁岁的头还没彻底转向虞承岿,张全便认输了。 “赌赌赌,小姐你说赌什么?” 岁岁看了眼面前的张全,回想起在看表演时张全对金钱的在意,便说道。“那我们赌钱吧。” 张全自己便是管钱的,他最爱的就是银子。正在他犹豫怎么将赌注降低点儿的时候。香香站了出来。 “小姐,之前奴婢在马场时,可是听张全将军说过一句话‘她要是伤病院的小祖宗,我都能把这些马给吞了!’。”面无表情的香香将当时张全的气话学的惟妙惟肖,“那时马场上的马可有一二十匹呢?” “嗯?有这事儿吗?”岁岁小眼神虽是震惊,但更多的其实是开心。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将赌注加大了,谁叫张全不分青红皂白站到了王耳朵一边。 站在岁岁身旁,超级上道的银百针立马咧着嘴,对着身后伤病院的军医们一挥手。 众军医齐声对岁岁喊道,“小祖宗!” “没,没有啊!”张全惊慌失措地解释,他试图狡辩。“这,这都是玩笑话,玩笑话。那马那么强壮,额呵呵,我怎么吃得下去呢?岁岁小姐可别当真。” “岁岁当真了。”岁岁肉嘟嘟的小脸努力绷着,在张全开口前,她道,“不过岁岁人好,我们不吃马。我们把马加进赌注里吧。” 岁岁思考着,“我们就赌五百两银子和十五匹马吧。” 张全:“小姐,十五匹马太多了,我家没有啊!” 谈虎此时抢过话,“这十五匹马,张全将军确实拿不出来。” 张全一听,这是向着他说话的好兄弟啊。他立马点头,“对对对,我拿不出来。我们算了吧,算了吧。” 可谈虎话锋一转,嬉笑道,“可是张全将军在白平城的家里确实养着有两匹母马,一匹公马。” 林踪瞄了眼兴趣十足的岁岁,再次插了张全一刀,“谈虎将军可是忘了?那两匹母马刚刚生产,是两匹母马,一匹公马,两匹小马驹。” 张全想吐血,可张全身体好,让几人这么气都吐不出来。 其他将军见虞承岿和明立章都没阻止谈虎和林踪的胡闹,立马来了兴趣。一个二个的硬生生从张全的月钱,提到张全家里平日里的开销。然后把五百两银子的赌注,一路增加到一千两。 要不是好心的明立章看不下去阻止了,这些将军还能往上加。 虞承岿见岁岁听到赌注的增加,嘴都险些笑烂了。这才盖棺定论道,“行了,便定在一千两银子和五匹马吧。” 岁岁:“爹爹,你拿笔写下来吧,岁岁签字画押,要兑现承诺啊。” 虞承岿写下来时,好心地加上了岁岁的赌注,输了就各给五千两出去。可是王耳朵和张全看着这五千两赌注并没有高兴,反倒只觉得肩头一沉。 尤其是张全,他的心都在滴血啊!他眼睁睁看着稻草人上,岁岁的连弩短箭越中越多,眼前是一黑又一黑。 谈虎看着张全那张黑脸,心里乐开了花。 “该,叫他平日里对我们这些领钱的人都叽叽歪歪。活该让岁岁小姐治治他!” “岁岁小姐可真聪明,年纪小小,便能抢走张全这么钱。还有这连弩,要是成千上百个士兵拿着对着敌人射击,那得射中多少人啊。” 明立章将谈虎的话听到耳朵里,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岁岁。 此时的岁岁正望着两个比赛的士兵,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嘴里不住地喊着鼓劲儿的话。 明立章:难不成他真的看走眼了?可看她这模样,怎么都不像是能做出酒精、连弩这些好东西的。 明立章的视线,随之落到正贴心地给岁岁喂水喝的虞承岿身上。 明立章:破案了,肯定是王爷偷偷将这些功劳加在了岁岁小姐身上。这样做或许是为了迷惑即将到来的太后的人。好主意啊,这样一来,谁会怀疑岁岁小姐不是亲生的呢? 胜负已分,岁岁在虞承岿的怀里,正大光明的成为了王耳朵的师父。接过了苦着脸的张全,递过来的五百八十两银子和一张欠条。 “爹爹,爹爹,我们见者有份啊!”岁岁在虞承岿书房里,绕着虞承岿转圈圈。 虞承岿伸手接过了岁岁给的五百八十两银子里,唯一的一张百两银票。 谈虎看着虞承岿手里的银票,艳羡道,“还是小闺女儿好啊,这小的都知道孝敬自家爹了。我家那两个臭小子,真真是比不上!” “给,叔叔!” “我也有?”谈虎试探着伸出手,岁岁立马把甜甜平分成银子递给了谈虎,“当然呀,岁岁说了见者有份嘛?” 明立章接过想想递过的碎银子,定定地看着岁岁一言不发。 岁岁因为主动分钱的举动,很快便跟谈虎等将军们打成一片。短短时间内,岁岁便从王爷的女儿,变成了谈虎等人心中亲亲的小侄女。 称呼没变,但几人和岁岁之间确确实实亲近了许多。 谈虎将岁岁掐着腰放在脖子上,“岁岁小姐,抓住我的头发,叔叔带你出去转悠一圈。显摆显摆,让那些腾不出手来看戏的家伙们,好生羡慕羡慕。” 说是显摆,但实则岁岁出去一趟回来后,怀里全都是将军们塞的零零散散的小零嘴。香香和甜甜手上更是让特意路过的士兵们,塞得满满当当。 “大将军,这连弩既然做出来了,我们该如何准备?”谈虎说起正事的时候,反倒没了先前的鲁莽,很是慎重。“连弩优势明显,只是它这杀伤力实在不行。” “连弩操作简单,火力密集。”虞承岿抱着岁岁,从鸳鸯香囊里拿出一个肉干递给岁岁填肚子。“只是射程有限,威力弱,装填箭矢的时间久。更适合做足准备后,一波出力对付步兵和发起冲锋的骑兵还可。” 明立章:“王爷,恐怕都不太行。谈虎说得对,只伤到敌人的皮毛,用处不如弓弩大。” 众人正要争论该如何安置连弩时,在谁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嚼着劲道的肉干,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到耳朵里的岁岁,小奶音直接穿插了进去。 “可是,箭头上不是能涂毒吗?” 第53章 望向岁岁的眼神越来越火热 若是在寻常人家,把毒药就这么放在嘴上,定然会被说年纪小小不学好,为人阴险歹毒,可在这书房里,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只要能活下来,再毒的计谋他们都是愿意尝试的。 虞承岿摸了摸岁岁从扎好的小花苞里,逃跑出去的一缕乌发。 “岁岁能想着涂毒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岁岁你忘了,毒药是要用钱的。要是给每一支连弩的短箭都涂上毒药,大家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嗯?”岁岁纳闷地望向明立章几人,一层奶呼呼的双下巴十分明显。“可是为什么要花钱买毒药呢?直接涂便便不就好了吗?” “什么?便便?那能有什么用?”谈虎摇摇头,“就能恶心恶心人了,可在战场上,为了活命,谁会顾忌这点儿恶心啊。” 明立章手里的扇子徐徐扇动,好像没听到岁岁的大胆发言一样。只是等岁岁再次开口,他摇扇子的右手登时便停止了。 “谈虎叔叔不知道吗?便便很脏的,只要被便便碰过的伤口,不及时处理,都会发热流脓,然后就倒下了。” 岁岁这句话让众人都来了兴趣,明立章手里的扇子也不摇了,头一次主动和岁岁说起话来。 “岁岁小姐,这……便便真能比过毒药?会即刻死去?” “啊?”岁岁不可置信地望向明立章,那双清凌凌的大眼睛里好像在说,‘你这么傻吗?’ 明立章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尴尬地缓缓合上扇子。 岁岁倒没什么嘲笑的心思,只是接着说道,“虽然不会立马死去,但伤口沾到便便,不及时处理就会引发发热,化脓等。他们要是活着回去,只会拖累更多大坏蛋不是吗?” 虞承岿一向知道岁岁聪明,他也是这么夸赞的。只是他从不知道,岁岁连这些都懂。“岁岁,这是谁告诉你的?” 岁岁:“伤病院呀。岁岁在伤病院里看到,一个哥哥受伤后,最少都要一个或者两个哥哥背着来伤病院。还要分出人手来照顾啊。” 明立章看岁岁的眼神都变了,从最开始暗藏的轻视,到之前觉得虞承岿过分重视时的顾忌。不久前的连弩让他认为是虞承岿在为岁岁铺路,可是现在,完全变了。 就在明立章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教导,没有人提示,岁岁便说了出来。他们这一群征战沙场的人都从来没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法子。 只是听着岁岁接下来的话,他原本靠在椅背上脊骨,做得越来越直挺,望向岁岁的眼神越来越火热。 “爹爹,其实除了沾便便,你想打大坏蛋的话,可以让大牛哥哥和石头哥哥把弓弩做大,比岁岁大,比爹爹大。大到一箭就能射穿城门那样。” “还有,除了大大的弓弩,还可以有更大的爬上城楼的木梯子。” 谈虎:“梯子过长,不好移动。” 岁岁想了想,道,“谈虎叔叔,不是有马车吗?把大梯子装在马车上,士兵哥哥们推着,不就能很快了?” 岁岁越说四周的将军们越是激动,看向岁岁眼神,简直就像老鹰看兔子,恨不能直接抢回家去。 虞承岿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同生共死的将军们身上看到了淡淡的杀气,还是对着他的。他将怀里的岁岁搂紧,略显紧张地往后靠了靠,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咳咳。” 谈虎斜了他一眼,“王爷别出声,吓到岁岁小姐怎么办?” 之后谈虎看向岁岁,神情谄媚地问道,“岁岁小姐别担心大将军了,他身体好着呢。岁岁小姐快说说,那个能撞开城门的战车是怎么回事儿?用什么做的?简单吗?需要的人手多吗? 岁岁没有听谈虎的话,对咳嗽的虞承岿不屑于顾。她小手捧着半盏凉茶,茶水在杯中晃荡。递关心道,“爹爹,喝茶。喝完茶,嗓子就不会不舒服啦。” 虞承岿头一次幼稚又做作的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眼神全都落在了对面的谈虎身上。明立章手里的扇子一展,语气里带着些急躁。“岁岁小姐,王爷能蹦能跳,好着呢。你快继续说说。” “好吧好吧。”岁岁见虞承岿果真没咳嗽后,扯过虞承岿书案上的纸张,选了支最小的毫笔边说边画。“其实岁岁也记不太清楚,不过它大致是这样的。” 谈虎在岁岁画好后,抢在其他人面前拿走纸张,边走边说道,“岁岁小姐,你慢慢玩儿,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一步了。下次叔叔带你去山上打猎啊!” 身后,将军们一个接着一个跑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了岁岁父女和稳坐不动的明立章。 明立章看了眼虞承岿,又看向岁岁。虞承岿沉默一瞬,将屋外的林踪招进来,把岁岁带出去玩儿。 “你有何事要说?” 眼看着岁岁走远后,明立章立马原地弹起,心潮澎湃得连话都差点儿说不清楚了。“王爷王爷,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岁岁小姐是这样优秀啊!” 虞承岿淡定地喝上一口刚刚续上的热茶,神情冷淡,“对岁岁,我可没跟你隐瞒过。” “可……可,我以为那是王爷你故意往她脸上贴金,好忽悠后面太后派来的人。”明立章手里的黑金扇子摇得呼呼响,“错了,都错了啊!” “什么错了?” 明立章:“当然是人选错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对王爷你儒慕十分,年岁小,好掌控。该是我们的人才对,我们怎么能拿到明面上来呢?” 虞承岿没管明立章的胡说,可明立章那张嘴,张开了就停不下来。 “王爷,你说我们来狸猫换太子好不好?”明立章根本不给虞承岿说话的机会,“我们去找个小姑娘,代替岁岁小姐当您的女儿,去见太后的人。” 虞承岿眉峰一抬,有些意动,可想到岁岁这些日子的成就,遇到的人之多,还是压下了。“不成。” 明立章:“为何?王爷为何!” 有理智的虞承岿将和岁岁第一次在门槛上的搞笑相遇,到中毒,到遇刺,最后是近些日子的马蹄铁,酒精。一一告诉了明立章。 “这就是‘为何’,全城的人都知道本王有一个宠爱的小女儿,如何换?如何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明立章脑子乱成一团,一面怪虞承岿连中毒的事情都不告诉他,一面觉得又幸运又可惜。 幸运的是,他们先遇到了这般引人瞩目的岁岁。可惜的是,岁岁本身就是狸猫换太子的那只狸猫,他们瞒不下来了。 是的,即使押送军饷的官员和士兵们还没踏入白平城,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岁岁的存在。 九月上旬的天气依然酷热难耐,在白平城外五十里处的一座官府修建的驿站里。 户部六品主事方令允将一大串叮叮当当地钥匙扔到同行的运粮官员,昭武校尉石天开面前。 “这该死的鬼天气,都九月份了还不下半滴雨来。要不是有的拿,本官才不会来这等莽荒偏僻之地送什么军饷!”方令允将木桌子拍得直往下落灰,“人呢,管事儿的人呢!还不赶紧送些水来,是要渴死我吗?” “凭什么我就要受这些罪,那个叫岁岁的,只是生得好,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还开酒坊,也不怕说大话,闪着腰!” 石天开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他环视一周,将同行的其他小官员压住后,这才将原本就该他保管的钥匙串收进手里。“你低调些,前面再过不远,就是白平城了。武王殿下在那儿。” “怎么?你怕了?”方令允嗤笑一声,“你既然能干得出,背信……” “闭嘴!”石天开一把将手里的大刀砸在木桌上,终究是让嘴上没把门的方令允给说得气愤。“你是忘了武王殿下的恐怖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想死,我可不想!” 二楼一角,将楼下有一切看在眼中的蒲嬷嬷呸了一声,带着伺候自己的宫女朝休憩的屋内走去。“真是一群乌合之众,蠢笨如猪!” 第54章 糊弄? 兵器院里,比起之前的各行其是,现在的兵器院团结一心,干得热火朝天。 岁岁刚走进兵器院,正准备去找石头和大牛看看修正后的连弩,便让欢天喜地的甘铁匠给截了胡。 “岁岁小姐快来看,这是你想要的袖箭吗?”甘铁匠跟抱着个大宝贝一样,拉着岁岁走到墙角后才打开给她看。 岁岁踮起脚尖朝甘铁匠手里看去,袖箭总体不大,从表面看,就像一个皮质的成年男子的腕饰。 甘铁匠将袖箭戴在岁岁手腕上,略大了些。不过他讲得认真,“岁岁小姐,有了这个后,你遇到坏人只需要将这根线拉动,就能射出一支带有剧毒的箭矢。可惜,差就差在只能射这一次。” “不会不会。铁匠哥哥你好厉害啊,岁岁只是简单说说,你就真的做出来了。”岁岁转动着手上的袖箭,拨弄来去,只觉得这些匠人的手实在太巧的。 甘铁匠嘿嘿一笑,“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石头和大牛的帮忙。小姐,你觉得要是可以的话,接下来我就给小姐做一个小的袖箭,就是要多耗费些时日,做得精巧些。” 岁岁闻言,反倒是拒绝了,有系统在,她根本不用怕这些。看出甘铁匠的错愕,岁岁连忙提出要将现下这个拿给虞承岿试试。 甘铁匠自然没有话说,但他看着甜甜递过来的四十两银子,还是决定在私底下为岁岁做一个,哪怕岁岁不需要。 “爹爹,爹爹,你看岁岁拿到了什么宝贝。”岁岁笑成了一朵花般,朝着虞承岿在军营的书房里跑去。门口守着的士兵们对于岁岁,不用通禀便能自由地跑进跑出已经见惯不惊了。 只是在岁岁左脚踏进门的时候,提醒道,“岁岁小姐别跑,小心摔着。” “哥哥,岁岁不怕摔的。” 自从岁岁作为伤病院小祖宗的名头传扬出去后,军营的士兵看岁岁是既喜爱又尊敬。 后面传出,岁岁是王耳朵的师父,是那群木匠的老祖宗。还做出了连弩这等好东西,士兵们对她的喜爱就更加溢于言表了。 岁岁对于士兵们突如其来的关心早已经习惯了,所以在听到系统提示屋里有其他人存在时,她踏进去的半只的脚早就收不住了。 诺大的书房里,朝右侧走私虞承岿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书案后,是一面结结实实的书墙,和各类账目、消息。 朝左走,迎面便是一面猛虎下山的檀木屏风。推开屏风后,就能看到擦拭得光亮的木椅。平日里虞承岿若是和众人将军商议战事,便是在左边谈论。 此刻,屏风让人给移开了。书房内的一切,一览无余。 此时的虞承岿,正在接见押送军饷来边疆的方令允和石天开。见刚进门的岁岁让陌生的两人吓得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虞承岿忙站起来,大跨步走去,接住了险些摔一跟头岁岁。 他将人搂在在怀里,见没回过神的岁岁,下意识宝贝怀里的一个腕饰,虞承岿便顺手将腕饰藏进衣襟中。 之后,当着方令允和石天开的面,淡淡斥责岁岁两句。“怎么进进出出这几日,还这么莽撞?” 在虞承岿面前的方令允,没有了之前在驿站的傲气,他对着岁岁拱拱手道,“这位就是岁岁小姐吧?果然生得明眸皓齿。听说小姐还有个酒坊呢?年纪小小便能开动一个酒坊,当真是无虎无犬子啊!” 岁岁对着不认识的方令允羞涩地笑了笑后,便任由虞承岿抱着她坐到了上位。 “小女儿家不懂事儿,我们继续谈论方才的事情。” 虞承岿对于方令允的奉承,并没有如谈虎等人的话那么开心。他眉眼微垂,不再如方才那样情绪外放地盯着方令允,只是时不时扯动着岁岁不平整的衣角,好像这衣角比他们所商讨的军饷更令他在意一般。 “你放才是说,粮食发霉,长芽是因为什么来着?” 方令允心里暗骂一声虞承岿畜生,连女儿在怀里抱着,都不见他脸上的寒霜消融。 只是他不敢骂出口,反倒只能低声下气地说道。“是,王爷。这一路走来,山山水水,大家吃掉了不少。其他地方又频繁下雨,我们人数不够,这才让粮食受了潮。” “石天开,你怎么说?” 石天开一直站在方令允身后没有言语,好像他只是一个木头人一般。直到虞承岿点名了,他才简洁地吐出两句话。“王爷,方大人说的句句属实。” “王爷您看,下官真的没有必要骗您的。”方令允将放在椅子上的一个盒子,双手端着,低头弯腰走到虞承岿面前。“王爷,这就是这次运粮的账目和军饷,悉数都在这里了。请王爷察看。” 虞承岿不言语,并没有接过这个明显有猫腻的烫手山芋。要真接受了,日后出现什么对不上账目的纰漏,方令允就有了跟他瞎扯皮的机会。 他就着石天开和方令允的话,将岁岁的衣角抚平后,抱着岁岁转过身,拨弄着岁岁额间跑乱的碎发。 【统统哥哥,爹爹这是在生气吗?】岁岁鼓动着肉嘟嘟的脸颊,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确定地问起了系统。 【当然,岁岁你不是看出来了吗?这两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这军粮、军饷可是你爹的命脉,他让人这么糊弄,怎么会不生气?】 【糊弄?】岁岁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转到了虞承岿胸襟上绣着的代表福气的蝙蝠,伸出手戳了戳它。 虞承岿没动,只是任由岁岁玩着,死一般的寂静在书房里流淌着。 【岁岁你忘记了吗?你之前跑到甘铁匠那儿玩儿的时候,不是好在抱怨在,这天怎么这么热,什么时候才能下雨。你回忆回忆,当时甘铁匠说什么来着?】 【铁匠叔叔说,他听到各地收到书信的士兵们都在谈论。今年的天气怪,到处都没雨。】岁岁恍然大悟,【啊,那个叔叔说的粮食发霉,长芽是假的。只是他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不对的!】 【自然是为了钱。】 系统的话刚传到岁岁耳朵里,虞承岿便开口了。他面上表情不变分毫,只是冷面拒绝道,“军粮尚未清点完,这军饷、账目,日后一并交上来吧!” 方令允闻言,抓着木盒的手一紧。“王爷,皇上吩咐,这账目和军饷一定要交到您手里啊!” “是吗?半点儿功夫都不能耽搁?”虞承岿这时抬头,冷冽的目光落到方令允身上,要不是想着这是在军营,方令允都险些叫出声来。 方令允:“放……暂时放下官这里也行,也行。” 等到石天开带着腿软的方令允离开后,岁岁伸出嫩藕节似的手臂将虞承岿抱住,“爹爹不生气,不跟坏人生气。” 虞承岿擦拭着岁岁因为被他抱在怀里,额头上冒起的小汗珠。冷面维持不住,只觉得心里熨贴。“爹爹没事儿。” 他到这时都还记着岁岁方才的行为,将怀里的腕饰拿了出来,“这是什么?给爹爹买的腕饰吗?” 岁岁看着袖箭,立马想起了来找虞承岿的初衷。“爹爹,这不是腕饰,这是铁匠哥哥做出来的袖箭。” “袖箭?什么袖箭?” “就是像袖子一样,可以绑在手腕上,遇到坏人,爹爹就能射他了。”岁岁小手在虞承岿腕间,搬着虞承岿的大手伸进袖箭里。“这样爹爹就不会被人欺负啦!谁欺负爹爹,爹爹就用这个射他,射方才的大坏蛋!” 犹如冰山融化,虞承岿笑出声来。“好,爹爹用这个射大坏蛋。只是岁岁你怎么知道方才那人是大坏蛋?他还夸了你的。” 虞承岿说完,又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忘了上次在书房的审讯了,岁岁你有这等神技在身也不知好不好?” 好不好的,睡着的虞承岿肯定不知道了。岁岁半夜在虞承岿魁梧的胸膛上踩过,如小珍珠似脚拇指垫着挪动,走到房间外面。 此时的甜甜已经拿着衣裳准备好了,给岁岁收拾立整后,甜甜目送着岁岁和香香朝着方令允休息的房间而去。 第55章 香香,是我们被人发现了吗? 虞承岿卧室门外守着的士兵们,来来往往巡察的军队,统统都对白嫩嫩的岁岁视若无睹。 甚至在岁岁跑到方令允墙根下,准备让香香抱着翻墙而过时。 另一边的转角处,早就发现主仆三人身影,守着方令允院子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哎哟哎哟地喊着肚子疼,要去茅厕,转眼便消失在房门前。 一路的通行无阻,就算没人明说,岁岁都已知晓了一切。她回头香香,“香香不要走正门,我们翻墙进去吧。要是事情暴露,不能连累士兵哥哥的。” 香香自然是无二话的,她抱着岁岁就跳进的院中。脚步轻盈,纵使抱着岁岁在怀里,也只在墙角边花坛里,留下一双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 方令允住的院子不大,除了卧房外左右对称的两棵树,和墙边环绕院子一周的花坛就没有其他了。 此时的岁岁让香香抱着,躲在左边树后。两人正准备往前走时,听到了系统提示有人的岁岁立马拉住香香的衣襟。“有人。” 香香立马蹲下,然后把岁岁塞在怀里护好。 “你大晚上的过来做什么?你不是说军营危险,不让我乱走吗?”方令允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结果呢,你自己跑过来是吧!” 石天开低沉的嗓音传进岁岁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明。“…卖粮食…钱,…收来…本…记上。” 岁岁听到关键的钱字,立马惊醒,小手搭在香香手上,指着方令允门口。香香点头,在确定没听到两人靠近房门想要打开门的脚步声后,香香抱着岁岁来到了紧闭的窗户下。 “什么?钱到手了?多少钱?” 屋内,石天开递过去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两万两,这是最后一笔的。你记完帐,把账本交给我保管。” 正咧着嘴数钱的方令允登时警惕起来,他把钱和账本往怀里一收,“你干嘛?想独吞啊!是想重新投靠武王。” 说着方令允声大,怒道。“好啊,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妥协。一个四品嫡女下嫁的婚事果然满足不了你!” 听到方令允说起自己回去后即将举办的亲事,石天开掌心倏忽握住,磨平的指甲在掌心印出深深的印记,他不想听到方令允说出自己是靠未婚妻上位的。 “行了!胡说什么呢!我和雨儿是真心相爱的。”石天开察觉到说话太大声,立马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真的没看出来吗?武王殿下在怀疑我们了,留下账本在你这里,万一武王来狠的,你能守住吗?” 方令允骂骂咧咧,“武王武王!你不就是他的人吗?他到底为什么不接过我们写好的账本。他不得陛下宠信,我们大人有陛下做主,他推辞又能如何,还不是得捏着鼻子收下。” 话虽是这么说的,此刻的方令允身在虞承岿的势力包围中,总是害怕的。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真让虞承岿抓到他们贪污的把柄,他可承担不起虞承岿的怒火。 “给,你拿好!”方令允背后之人知道石天开是武王的人时,就开始防备石天开了。方令允将手里的钱数得清清楚楚后,便道,“你赶紧走吧,不是说武王可能会让人来吗,你待这么久,当心让人抓到!” 听到这句话,香香立马抱着岁岁躲到树后。一直等到半刻钟后,一再确定石天开不会返回后,香香才抱着岁岁重新回到窗户下。 屋内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岁岁生怕听不清,忙摸了一把耳朵后,将耳朵死死贴在墙壁上。 只可惜,方令允在将钱财放到某个隐秘地方后,便返回床上睡着了,岁岁没听到更多的消息。 不下雨的九月,夜间的风都带着燥意。 过了许久后,一直等到屋内传出震天响的呼噜声。岁岁才指着房门,示意香香她想进去看看。 香香从怀里掏出一把锐利的匕首,在匕首上放上一层粗布垫底后,从门缝中伸进去,一点一点移开的门栓,以避免在门栓上留下匕首的痕迹。 屋内,简单只有一套简单的桌椅板凳,和一个放置衣物的柜子。岁岁环视一周,什么都看不见。 【统统哥哥怎么办,岁岁找不到账本。】 系统嘿嘿一笑,【别怕,统能扫描痕迹,一切都能无所遁形的。】 香香还在利用从暗卫中学到的能力,上下翻飞寻找账本的踪迹时。岁岁在系统的指引下,绕过桌椅,去到衣柜前。 【统统哥哥,接下来怎么做?】 在岁岁开不见的地方,系统扫描到衣柜上方令允留下的指纹。【你打开下面的衣柜,对,解开包袱。】 在包袱里,岁岁偶然看到了一个小盒子,【是这个吗?岁岁找到了。】 【不是不是。是盒子下压着的那件衣裳,深蓝色的,看到了吗?不过,岁岁你别动,叫香香过来。】 “香香。”岁岁细弱的嗓音,对着正趴在鼾声震天的方令允床下寻找痕迹的香香喊道。 香香立马放弃了寻找,去到岁岁身边。 “香香,你看这里。” 香香顺着岁岁手指的方向看去,小木盒下压着的深蓝色衣服上,一根半截长的绣花针正贴着木盒,插在上面。 “香香,看清楚绣花针放的地方和深浅,我们要拿出底下的深蓝色衣服。” 香香没询问缘由,让岁岁这么一说,她便专注地看着衣柜里的一切。力求在为岁岁拿出深蓝色衣裳后,可以完全还原,让方令允看不出有人动过手脚。 很快,关好门的香香,转身抱起岁岁,岁岁则抱着一件深蓝色衣裳,两人一起离开方令允的屋子。只是,不等岁岁让香香赶紧离开,她的眼睛便让香香给捂住了,严严实实。 “香香,是我们被人发现了吗?” 香香摇摇头,反应过来后出声道,“不是,小姐等等,香香立马带你离开。” 不远处的墙根下,香香留有脚印的泥土周围,两个重新返回的士兵正站在那里撒尿。 见抱着岁岁的香香出现,两个士兵吓了一大跳。赶忙整理好裤子,一口大白牙便冲着香香嘿嘿一笑。 “香香你别生气,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我们这是怕方大人醒来,找小姐的麻烦。掩盖痕迹呢,掩盖痕迹。这样方大人就不知道是谁打的他了。” 香香自然知道这是在掩盖痕迹,要不然这大晚上的,哪儿不能尿,非得在她踩过的地方。 她也不解释她们不是来替虞承岿打人出气的,只是在两个士兵走后,一直到越过围墙,这才松开了岁岁的眼睛。 一路走到卧室的院子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原本该守门等着回来的甜甜不知所踪。 岁岁看着亮起蜡烛的屋里,转身将抱了一路的衣裳递给香香。“香香你抱着衣裳去找甜甜,所有的钱都在衣裳的边边上缝着,把钱拿出来后,记得重新把衣裳放回去。” 第56章 完蛋啦,爹爹真的在生岁岁的气啦! 屋里,穿着白色寝衣的虞承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半天都没能翻上一页。 “爹爹。”自觉做错事的岁岁将门推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大大的眼睛在门缝里滴溜溜的转,“爹爹,岁岁回来啦。” 虞承岿将手上的书籍一合,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悦。质问道,“你还知道回来呢?谁叫你三更半夜跑出去的。” 岁岁:完蛋啦,爹爹真的在生岁岁的气啦! 咔哒,岁岁将房门一把关上,小奶音怯怯地道着歉。“爹爹,岁岁知错啦。” 隔着房门,岁岁的声音低低传来。虞承岿心底一抖,明明是担心岁岁哭泣,嘴上还在给自己找了个开门的理由。“外面风大,孩子小,不能着凉!” 靠在房门上的岁岁絮絮叨叨,“可是爹爹,那个人是坏人,岁岁是去教训他啦,谁叫他要骗爹爹的——” 虞承岿打开门时,一个圆咕隆咚的小家伙就这么顺着大开的房门,滚到他脚上。小屁股一点儿没受伤,结结实实地坐在了虞承岿脚背上。 这感觉成功让虞承岿想起了半夜时,胸前突然传来的窒息。他憋了一口气,终是在叠声叫着‘爹爹,岁岁摔倒啦。爹爹抱抱岁岁。’的岁岁的期待眼神下,将岁岁抱起,扔到了床上。 “摔倒了?摔得好!谁家两岁的女儿,敢半夜不睡觉,跑出去翻墙的?” 虞承岿语气严厉,话里全是责怪。 可岁岁这次并不害怕,因为虞承岿连扔她都是选好了位置。她整个人都落在了刻意叠起来的薄床褥上,一点儿都不疼。 岁岁对着虞承岿笑得可爱又机灵,她突然捂住叫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虞承岿吓了一大跳,“快让爹爹看看,伤到脚了?张英,快去将……” 岁岁像个小狗崽一样,趁机一把撞进虞承岿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虞承岿怀里钻来钻去。“爹爹,爹爹,岁岁知道错啦。爹爹别生气。” “你……”虞承岿看着面不改色的岁岁,意识到是她在骗人后,正要发火,岁岁一个吧唧亲到他的脸颊上,再一个吧唧,直接将他的心都融化了。 他长叹一声,柔软的指腹戳了戳岁岁的额头。“你呀,真是胆大妄为。” 坚硬如铁的大将军,有再多责怪的话,在软乎乎的女儿面前,也化成了流水。 “军营的夜晚不比府里,四处都是警醒巡逻的士兵,但凡他们没看到你,把你当成奸细,伤了怎么办?” 岁岁抓着一旁的书籍,给因为紧张而鬓角出汗的虞承岿扇着风。殷勤得像酒楼里迎宾的小二。“爹爹,香香一直跟在岁岁身边的,香香保护岁岁。” 虞承岿还要张嘴,岁岁立马说道,“香香是爹爹给岁岁的,岁岁相信爹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爹爹,那香香就是全天下厉害的丫鬟!” “你呀,你呀。”虞承岿接过岁岁手里的书,大手拉着岁岁白得跟珍珠一样的小脚丫,将岁岁移到自己左侧,右手扇着风。 岁岁下巴抬得高高的,像极了一只打架打赢的小奶狗,对着虞承岿奶奶地道,“爹爹最好啦,岁岁最爱爹爹。” 这一套下来,虞承岿原本因为岁岁的第二次不通知他,就到处乱跑的担心和责怪,彻底消失不见了。 见虞承岿笑了,岁岁总算是想起了今晚的正事。她将在窗外听到的谈话,悉数告知了虞承岿。 “爹爹,方令允和石天开都是坏蛋。岁岁抓到他们的小辫子啦!” 虞承岿听到岁岁的话,除了在听到她找到深蓝色衣裳时面上有一丝变化,其余时候,都面不改色。 岁岁看着这样的虞承岿,好奇问道,“爹爹不生气吗?石天开背叛了爹爹!” “比起背叛,爹爹更气的是,他们以次充好。将收上来的军粮高价卖出,而只买回来一些发霉长芽的粮食,滥竽充数。那些粮食本就不该是人能吃的。” 是的,虞承岿早在方令允和石天开进入剑西州时,就有了布局。 石天开原本是个军营里的小头头,是虞承岿见石天开机灵、会来事儿,且身份干净,所以他一手提拔起石天开,并将他安插在兵部。 虞承岿能想到石天开为了向上爬,会近乎于哀求的求到一门与四品官员的嫡女的亲事。但他不能想到的是,石天开居然会主动安排人去联系商户,主动买更差的粮食充当军粮送到边关来。 财帛权势动人心,石天开在军营里待过,居然也会变化如此之快,这让虞承岿难以接受。 “爹爹,爹爹,你在想什么?”岁岁见虞承岿愣神,推了推他。 虞承岿收回心思,温和道,“爹爹在想,爹爹的岁岁真厉害,居然能找到他们的脏款。你张英叔叔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踪迹。岁岁比张英可厉害多了!” “嘻嘻嘻嘻。”岁岁娇娇气气地依靠在虞承岿的胳膊上,“只要能帮到爹爹,岁岁就开心啦!” “是帮到了爹爹,有了这笔钱,爹爹又能买许多粮食,支撑军营一段时间了。” “嗯?”岁岁眨眨眼,黑亮的长睫毛下,全是不解。“爹爹缺钱吗?” 岁岁这一两个月以来,已经做到了许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包括今日的账脏款的寻找,连暗卫都找不到的东西,全让岁岁收入囊中了。 所以虞承岿没想着在这等小事儿上隐瞒岁岁,“是啊,爹爹的封地在江陵州。今年干旱,连富庶的江陵州都没了多余的粮食运出来。” 岁岁惊奇,她看向虞承岿,小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可是爹爹,你都给岁岁多多的钱了,怎么会没钱呢?” 虞承岿蹭了蹭岁岁头顶,翘起的小呆毛,“爹爹连岁岁都养不起的话,那还像什么样子?你人小,要不是爹爹知道你懂得多,不想隐瞒你,这些事情本不该告诉你的。” “岁岁别担心,现在你替爹爹找到了账本的存在和脏款,已经帮了爹爹很大的一个忙了。只要运转得当,朝廷会再次运来粮食的。” 虞承岿没说要是运转不得当会怎么样,只是在岁岁想开口时,指着窗外如轻纱般的月光道,“再不睡觉,明天就该没精神了。岁岁快睡!” 可岁岁那个不听话的小脑袋里,总是环绕着虞承岿那一句“没有多余粮食。” 一整个晚上过去,岁岁两个眼睛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顶着两个黑圈圈起床,吓得甜甜叫出声来。 “天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别动别动,奴婢去拿两个鸡蛋来滚一滚。” 甜甜和香香为了不让方令允发现不对,熬夜一整晚,将拆除衣裳重新缝合后,给放了回去。得到的银票全凭岁岁吩咐,给了虞承岿。 第57章 石天开屋里的账册 温热的剥壳鸡蛋滚在眼睛四周,岁岁却只是望着虚空处发呆。 正在给岁岁梳头的甜甜和香香对视一眼,随后甜甜将一盘发饰从梳妆台边端到岁岁坐着的床边。 “小姐,你看看今天想戴什么首饰啊?甜甜给你扎上。” 最近这几天,岁岁不爱白玉小兔子了,喜欢在头顶绑长长的发带。甜甜将各色发带专门移到岁岁眼前,“小姐,你想绑什么发带?” 一再的呼唤将岁岁唤醒,她无所谓地随手一指,“这个吧,甜甜。” 甜甜看着指在木盘外的手指一顿,思虑过后给岁岁绑了根竹青色的发带。“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要说给甜甜或者香香听吗?” 两人伺候岁岁这么久,就没见过岁岁这么没有精气神的模样。正在滚鸡蛋的香香一言不发,扎头发的甜甜轻手轻脚。都不想在岁岁不开心时,烦到岁岁。 岁岁小手往下巴上一撑,原本只有一层的下巴登时变成了明晃晃的两层,叠在一起,肥肥嫩嫩的。 “哎。”小小一个人儿,叹出长长一口气,好像遇到了毕生最难解开的谜题一般。“岁岁要从哪儿找钱呢?” 平日里岁岁手里的银子都是归甜甜管的,只是会由武功高强的香香放到各处隐秘的地方藏着。小金库经过两人的手,她们都是知道的,岁岁不是一般的富有,毕竟虞承岿对岁岁是真大方。 “小姐可是忘了,王爷给的银子,添上酒坊这些日子送来的钱,手里足足有两万多两了,小姐你不缺钱的。” “缺。”岁岁小嘴一努,明显心事更重了。“岁岁缺钱,岁岁想给爹爹钱!” 香香斟酌着说道,“小姐,昨天从衣服拆出来了四十万两银子,王爷手上不缺钱的。” “可是爹爹手下有好多士兵哥哥啊,爹爹养不起了。岁岁要帮爹爹的忙。” 甜甜想继续劝,这事儿就该虞承岿去忙活的,岁岁一个两岁的娃娃,怎么都不该忧愁这些事情的。只是她嘴刚说出第一个字,便让香香拦住了。 香香:“小姐心疼王爷是好事儿,只是小姐,我们该去吃早饭了。要不王爷听说你饿着,又该心疼你了。” 岁岁闻言,稍微有了些精神。她鼓鼓气,“好吧,岁岁先去填饱肚子去!” 甜甜落在香香身后,问道,“香香姐姐,你为何不让我开口?这些事儿本就不该小姐多心的。” “小姐愿意,我们不掺和。” 香香说得真诚,甜甜一听,好像也是。她们做丫鬟的,照顾好岁岁就好,其他的不该多思多想才对。 甜甜想通了,岁岁没想通。填饱肚子的她,看着卧室院子外时不时巡察而过的士兵,愣是在眉头挤出了褶皱。 穿着一身普通士兵衣裳的张英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岁岁面前时,见到的就是一只忧愁小狗狗。 小狗狗坐在门槛上,看着无人的门外时不时叹上一口气。 “小姐,你在做什么呢?”张英声音平和,若只是听嗓音,谁会想到他是一把生活在暗处的锋利尖刀呢。 没抬头的岁岁看着熟悉的衣角,以为是士兵在跟她打招呼。只是等她抬头,见到那张不算熟悉的面孔时,立马惊呼。“张英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张英说话不愿拐弯抹角,见岁岁没有大碍,便说道,“属下是来请小姐帮忙的。” “帮忙?”岁岁往旁边移动,在只有她半截小腿高的门槛上,给张英挪出一个位置。 张英看了眼望着他的岁岁,从善如流地坐了下去。只是相比起岁岁的闲适,他就坐得憋憋屈屈了。 一双腿放长也不是,屈着也不是。不过在转瞬间,张英便找到了最适合的做法,单腿跪地,粗壮的大腿让原本宽松的裤子立马紧绷起来。 “张英叔叔,你要找岁岁帮什么忙啊?” 地上的尘土粘在裤腿上,张英视而不见。他将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摊放在岁岁面前。“岁岁小姐跟属下去一趟石天开屋里吧。” 说着,张英第一次感觉有些丢脸,手指都朝里屈了两分。“属下和属下的人,将石天开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那本账册。” “啊,找账册很难吗?” 有系统帮忙作弊的岁岁,在由张英带着走进石天开屋子里的时候,便轻而易举地从石天开留在床下的第二双长靴的左脚被挖空的鞋垫中,抽出一本压得结结实实的账册。 “……”张英沉默了。 站在各处警戒,以防让人支开的石天开中途转回的暗卫们,听着岁岁的话,都羞愧地低下头颅。 站在屋外的还好,站在屋里的让岁岁这么轻飘飘地一问,羞得都不敢正眼看。 他们真的太没用了! “岁岁小姐,你是怎么发现的这本账册的?”张英作为暗卫首领,自然是经验丰富,观察入微。 他看着与别的鞋子一般无二的藏账册的长靴,要不是有岁岁帮忙,谁会想到账册会在这里面?石天开是老鼠吗?会打洞? 为了精进技艺,已经是做人叔叔的张英不耻下问。 岁岁让张英问懵了,只因为上次也是系统帮忙,可香香什么话都没问过。所以岁岁并没有想过要圆谎。 【统统哥哥,怎么办?没有统统哥哥的帮忙,岁岁可看不出来啊。我该怎么和张英叔叔解释呢?】 【别急别急。】系统听出岁岁的慌张,可它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它会扫描这种事情。 岁岁没办法,只能胡诌道,“当然是因为这几双鞋子放在床下很不自然呐。” 张英看着床下的长靴们,“不自然,大家不都是这么放的吗?方便换。” “当然……当然是因为……”岁岁急得语无伦次,深呼吸一口想找找理由继续忽悠时,一股臭气熏得她险些吐出来。“呕,这,这就是原因啊。” 岁岁跑得远远的,一脚踩上放在窗边的凳子,半个身子都横亘在窗沿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张英恍然大悟,也是。他的脚要是臭成这样,他亦不愿放在床下。只是岁岁这么一说,张英就觉得放在怀里的账册有些刺挠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把这本账册扔给虞承岿完事儿。“岁岁小姐,账册找到了,属下先带你回去吧。” 张英试图将岁岁抱起,只是岁岁一口气还没吸完,下意识不想离开。 在挣扎中,岁岁一把拽住窗户下边的一方小桌上的书籍。只听得划拉一声,书页破碎了一角。 这吓得听到命令准备离开的暗卫们一大跳,都在暗道糟糕。 为了不让石开天察觉到不劲儿,他们都是谨慎地处理屋内的一。,除了岁岁踩上的凳子,他们基本还原了屋里的所有东西。连拿出来的账册,都比量着重新塞回去了一本大差不差的进去充数。 现在看看岁岁所在的地方,一方窗边小桌。上面除了岁岁撕碎的书籍,还有一壶冷茶,一个装着茶水的杯子。 这种布置,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本书是石开天常常翻动的,动不得。 岁岁看着手里的碎纸片,和因为拉扯而落到地上的书籍。“张,张英叔叔,这怎么办?岁岁不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闯祸的岁岁着急得跳下张英的怀抱,捡起地上的书籍试图将手里的碎片重新拼进去。 张英:“小姐别急,暗卫里能人众多,我们再粘回去就好了。” 说着,张英一面记住书籍的名字,让人去虞承岿书房找找有没有一样的。一面让人去准备浆糊。 就在张英忙着挽回时,一道狐疑的嗓音响起。 “张英叔叔,好像,不用粘回去。我们直接把这本书带回去吧。” “什么?”正在问暗卫,石天开此时在何处的张英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岁岁手里直接撕下来的一整页书页。 “小姐!”张银以为岁岁这是在破罐子破摔,急得过去抢走岁岁手里的书册。 岁岁反倒不着急了,她当着张英的面,把原本只有一张的纸张,从中间一分为二,就这么水灵灵地撕开了。 张英:撕开了,把一张纸撕开了!啊,我怎么修补啊。嗯?不对,那中间是什么? 第58章 你们都聋了吗,我命令你们脱外衫。 原来,里面露出了一张两千两字样的银票来。 岁岁抖了抖崭新的银票,义愤填膺道,“张英叔叔,坏人果然都是一窝一窝长的。” 那放在桌子上的书籍,表面上是石开天经常翻动的。实则他心思全不在内容上,喜欢翻动也只是因为,这一整本书都是他特地缝出来的,是两本书一模一样的书籍混在一起的。 每两张一样的纸张中间,都让石天开异想天开地填进去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爹爹,他们真是太坏啦!”岁岁看着面前厚厚一摞的银票,足足有二十万两。她将银票都推到虞承岿面前,“都给爹爹,这些大坏蛋居然抢了爹爹这么多钱!” 虞承岿听得好笑,看着岁岁毫不犹豫地推过来,没有半点想瓜分一份的真诚模样。 心里对石天开的怨气都莫名其妙少了三,。“岁岁别气,坏蛋就是这样的!全天下能像岁岁这么不爱钱财,又坦诚相待的人,实在不多了。” “嘻嘻嘻。”岁岁清澈的大眼睛望向虞承岿,眼珠里映出虞承岿笑意连连的模样。“岁岁是爹爹的孩子啊,爹爹棒棒,岁岁也这么棒棒的。” 从不偏心的岁岁,夸人都夸两人份。【都是统统哥哥教得好。】 系统:哈哈,统就说,统是会教孩子啊!哈哈哈哈哈 虞承岿看着岁岁眼里的他,僵住两息。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本王的岁岁啊!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儿了!” 岁岁抓紧机会询问,“可是爹爹,岁岁生气,让张英叔叔一把火烧了石开天的屋子。爹爹不生气吗?” 虞承岿将面前的银票赶开,一把将岁岁抱到桌子上。他不说好不好,只是带着笑意问道,“那岁岁为什么要烧了他的屋子呢?” “因为他坏!用差的粮食换好的粮食,自己把钱揣进兜里。哦不,是书里。实在太坏了!”岁岁说到亢奋处,小拳头捏得死死的,仿佛石天开就在面前一样,挥得虎虎生威。 “他该打!而且他背叛了爹爹,岁岁要为爹爹报仇!” 那气鼓鼓的小模样,让虞承岿稀罕极了。他实在没忍住,捏了捏岁岁粉嘟嘟的脸蛋。“那就烧吧,有爹爹在,岁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虞承岿松开手,岁岁脸颊上的肉回弹两下,乐得虞承岿又捏了上去。“只是岁岁下手太轻了,针对性太强。” “爹爹,岁岁到底是做得对还是不对呢?” “做得对,但做得还不够!” 虞承岿原是不想就这么撕破脸皮的,毕竟他从头到尾都不想和皇帝起冲突。但当他回想起岁岁为他缺少的军饷夜不能寐。为他被石开天背叛、欺瞒而生气报复。 他突然就不想这么轻而易举的将两人放过了,他是镇国大将军,他是先帝亲封的正一品武王。他不是个看不清好坏的父亲,也不是个面团捏成的男人。 “别担心,爹爹都安排好了。”虞承岿将香香唤进来,“你和香香一起去看戏吧,他们惹得岁岁生气,就该亲自出力将本王的岁岁哄得开心才对。” 另一边,让虞承岿派人拉着去数军粮数量的石天开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诶,你说,这是不是武王给我们的下马威。他知道我们以次充好了?”因为有士兵在一旁盯着,方令允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石天开将一袋打开的粮食重新封口后,扛回到一旁的马车上。他听着方令允的话,没回答,只是使劲儿拍了拍粮食后,将手支到方令允面前。 方令允看着石天开手掌心碎得能直接冲服的碎米,和缝隙间厚厚一层发绿的尘霉。不死心道,“我不是说了吗?这是路上连连暴雨,耽搁导致的。路这么远,都摇碎了有什么稀奇的。” 石天开:“这话,你自己信吗?” “嘿!”石天开的屡屡不给脸,让方令允心里不舒服,他对着石天开就是一脚。“你瞎说啥呢,什么信不信的?这不就是真的吗!” 石天开不打算理他,正要扛起下一袋粮食掩耳盗铃般的检查时,身后传来一声声诧异地惊呼。 “天呐,你看那边!” “什么!”一个扛米的士兵拍拍肩头的落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远处的滚滚浓烟。“着,着火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救火啊!” 闻言,石天开和方令允两人回过头。 “火!石天开,这方向好像是我们住的院子啊!” “是!”石天开刚说完话,意识到什么后,头皮发麻。立马狂奔回院子。连身后方令允的暴怒都不放在心上了。 “石开天,你个该死的,带上我啊!” 方令允跑得气喘吁吁,只是随着与浓烟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连骂都骂不出来了。这浓烟真是从他院子里燃起来的。 “我的衣裳!”脸红得滴血的方令允一掌推开挡在院门前朝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倒水的士兵,“起开,你们都没长眼睛吗?是屋里起火了,你们泼院子做什么!” 对面院子的墙头上,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冒了出来。 “哇,爹爹这把火可比岁岁烧得厉害多了。” 岁岁看着一连燃了六七个院子的火势,火舌吹动间,她在隔壁完好的院子墙头上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浪。 她夸张地吹了两口气,“呼呼,香香,爹爹这火放得是不是太大了要是燃到岁岁这里来,不就糟糕了吗?” 香香隔着墙头,伸手指向墙外面。“小姐别怕,大林大人在带人泼水。” 岁岁看出去,原来林踪正带着人救火。不过,不是救已经燃起来的地方,而是给岁岁这边的墙头泼水,给院子里泼水,力求将火阻拦在已经燃起来的六七个院子里。 “香香快看!那个坏人在做什么呢?” 院子里,屡次靠近屋子不能的方令允,咬咬牙,对着周围严重放水的士兵命令道,“你们都给我脱了,都把衣裳脱给我。” 士兵们装作没听到的模样,自顾自地接过从远处传送来的水桶朝院子里倒水。 原本干燥得飘起灰尘的院子,竟蓄积起了浅浅的一汪水。 “你们都聋了吗,我命令你们脱外衫。” 一个士兵手上倒着水,嘴里骂骂咧咧。“你谁啊你!在这军营里,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命令我们。你有军令吗?乱指挥人脱衣裳,怎么,想男人了!” 面前的大火噼里啪啦作响,已经从屋子里烧到房顶。可士兵们听着方才‘想男人’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瞧他这模样,细皮嫩肉的,放头发下来,闭着眼我还是能收了他的!” “哈哈哈哈,你是饿了,都这么饥不择食了吗。” 方令允头发都炸开了,“你们欺辱本官,是想死吗?” 士兵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安静下来。 方令允一看,这是怕他了,立马辱骂道。“一个个底层人,本官能用你们的衣裳,是你们的福气。本官还没嫌弃你们脏呢!赶紧脱,都给脱了!” 骂声说到结尾,身后不可阻挡的火势,提醒了傲气的方令允。他想起来了,眼下骂人不对,他得先披着湿衣裳进去,将他有猫腻的衣裳抢救出来才行。 一想到这一路上以次充好,贪赃的几十万两银子会让大火烧没,方令允浑身一颤。要真没了,他这半条命也就没了啊! 正暴怒中的方令允骂人时并没有注意听,士兵们停下来不是因为他的威胁,是因为院子外林踪传来的一声咳嗽。 方才第一个接话的士兵,突然暴起。 “还嫌我们脏!你们运抓都抓不起来的碎米给我们吃,我看你们才是脏的。”士兵大手一挥,颇有侠气风范。“兄弟们,他要脱是吧!我们满足他,把他给脱了!” 方令允正伸长手想接过底层士兵送到手上的外衫呢,手腕一下便让人抓住。在他懵逼时,他整个人让几个士兵一扯,衣裳带子便裂开了。 方令允:“你们疯啦,你们想死吗?” 在外层的士兵瞅准机会挡住缝隙处,他偷摸瞟了眼墙头的小脑袋,拉着同伴道,“挡住,挡住,别脏了小祖宗的眼睛。” “唉唉唉,士兵哥哥们怎么都挡着啊!岁岁啥都没看到啊!”岁岁在墙头无能狂怒,她的那点儿嗓门让方令允的尖叫声压制得死死的。 “岁岁还没看到他让人脱成了什么模样呢。” 又是一声咳嗽响起,接到暗号的士兵七手八脚地让出一条缝隙。 衣裳已经撕成条条挂在身上的方令允总算扒拉开人群,在人缝中看到了从隔壁两个院子外走出来的石开天。 “石开天,救命!救命我啊!” 第59章 打他打他,狗贪官! 捧着一捧黑灰,指缝间夹着一截破布样长靴的石天开,精神恍惚地踏出院子。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叫着‘石天开’,他双眼无神地往右手边看去。 全身上下让人抓出一条条红痕的方令允,在破烂布条间伸长手,嗓子都喊哑了。“救我,救我啊!” 方令允是真怕了,他只觉得身上好痛,还越来越凉快。想起之前士兵间那句‘饥不择食’,他是真的要被吓死了。 明明光明就在眼前,武艺高强能打赢士兵的石天开就在不远处。可无论方令允怎么喊,石天开就是不过来。他试图跑出去,可他怎么跑,身上都总能长出三四支手将他重新按到地上趴着。 几次三番下来,方令允在泥土里滚得跟个泥人似的,嗓子喊哑声了。俨然就是一个乞丐的模样,还是个遭欺负的最底层乞丐。 林踪见石天开不接招,手里装着水的木桶直接就冲着石天开倒了过去。 从远处河流里,引来的冰凉河水,就这么冲散了石开天掌心的飞灰。激醒了因为打击过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出不来的石开天。 浑身湿透的石天开喃喃道,“林,林大人?” 林踪没多说,只是指着不远处的泥人道,“士兵们都疯了,你不去看看吗?” “嗯?我吗?”石开天朝着泥人看去,几息过后,终于看出来那就是方令允。“是方大人!林大人,赶紧救人啊!赶紧叫你手底下的士兵住手啊!” 站在原地不动分毫的林踪,“那些是大将军手底下的兵,我只是王爷的侍卫,管不住!” 跑出去的石开天暗骂一声,“宰相门前七品官,我就不信他会指挥不动那些杂碎的低等士兵们。” “住手,你们都住手。”石天开大喊着,武力撞开人群。将方令允一把拉到身后,“都住手,殴打朝廷命官,你们就是这么当兵的吗?” 一群士兵望天望地就是不往石天开两人身上看去,石天开要气死了,可眼下更重要的是方令允屋里的东西。 只是不等他问出口,只是看着方令允浑身上下的破烂布条便已经有所猜测。他不死心地将害怕得木僵的方令允带到远离士兵的院子里。“方大人,东西呢?” “东西?东西?什么东西!”方令允根本回不过神来。 石天开自己私藏的钱没了,没关系。反正没人知道,只是他自己心疼不已。账册没了照样没事儿,只是会被上头问罪两句,只要钱在就行。 可是看着方令允让人吓得魂魄飞散的模样,石天开气不打一处来。从定安城出发起积累的怨恨,到今天可能面临的大祸,让他彻底没了好脾气,一巴掌扇到方令允脸上。 “我问你,东西呢!” 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岁岁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个坏人好狠哦。” 不知何时凑到岁岁身边的林踪,在岁岁旁边冒出头。“小姐,所以他是坏人。” “也是哦。” 岁岁看着对面院子里的方令允张嘴说了什么,石天开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就直接抢过旁边士兵的水桶,往身上倒去。 看着石天开跑进烈火熊熊的屋子里,脖子伸得长长的岁岁忍不住念叨,“林踪哥哥,衣服都烧光光了吗?” 林踪:“小姐别担心,最先燃起来的就是方大人的衣柜。” “那就好,那就好。就是可惜了这六七间院子,烧了爹爹多少钱呐!”岁岁自从知道了虞承岿缺钱后,简直就是掉进了钱眼里。 往日里的她,何曾关心到这些呢? “岁岁小姐,有你的帮忙,王爷铁定是赚了的。这院子就算燃完了,重修都只用花费五六千两,不算多。” “什么,五六千两!”岁岁惊呆了。“要让他们赔钱!” 林踪:“可是小姐,他们没钱了。” 在乌漆嘛黑的石天开顶着一头飞灰,失魂落魄地跑出来时,士兵们话里有话的嘟囔道。 “不知道这位大人这么危险的时候,跑进去做什么?原本就烧了这么多院子,要是大人再有个好歹来,这又得花钱出去!伤病院里可不富裕了!” 早已经回过神来的方令允,看着双手空空回来的石天开本就心急如焚。那可是他保管的银子,一分都烧没了,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现在听到方才欺辱他的士兵在这里说风凉话,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钱钱钱!我屋子都烧没了,你们还在钱钱钱!”方令允仗着有石天开在一旁,一脚踹在士兵手里的水桶上。桶里的水激荡晃动,扬得到处都是。 “要不是你们没用,会烧了我这么大个院子吗!” “我们没用!”士兵一把将手里的木桶扔到方令允身上,砸得方令允连退三步,倒在石开天胸前。 “院子是你住的,火是天气干燥燃起来的。你说谁没用呢?你有用,这么大个官,运点儿粮食都运不明白。”士兵气得脸红脖子粗,本就不待见方令允。现在方令允还敢骂人,他就更不服气了。 另一个士兵装怪地学起方令允先前的话,“‘路这么远,都碎了有什么稀奇的。’兄弟们听听,这就是这个蠢货说的。我在家里种粮食五六年,从来没听说过碎米居然能是摇碎的。” 方令允:“你没听说过,说明是你们没见识,关我们何事?一群大老粗,连这个都不明白。” 石天开此时已经尽力冷静下来了,这样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墙头上幸灾乐祸的三个人。 岁岁见石天开看他,瘪着嘴扭过头,气嘟嘟地说道,“大坏蛋,看岁岁做什么!真讨厌,岁岁都想去打他了!” 香香看着拉住方令允,不让方令允再胡说八道的石天开,若有所思。 “是啊,说是摇碎。也不知是什么人那么会摇,跟狗似的,居然能把米摇成粉粉。真不愧是狗腿子,就是会摇!” “你说什么呢!谁是狗腿子,你个狗东西,再说一遍!” 方令允刚才让石天开说得冷静下来两分,士兵的话一出,他立马就爆了。“石天开,你就这么怂!打他啊!” 石天开看着对面的二三十个壮汉,都说蚁多咬死象。他不由得退缩了,“方大人,你身上有伤,我们先去治治吧!” ‘有伤’这两个字更是激怒了方令允,石天开的话刚落下,方令允便冲着最前头的士兵,踢了一脚。 愤怒上头的重重一脚,踢得士兵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你还敢打我,兄弟们,上!” “打他打他,狗贪官!” 方令允:“哎哟,我是朝廷命官,你们谁敢打!哎哟,石天开,救命啊!” 默默后退两步想保命的石天开不愿惹怒,气得眼睛都通红的士兵们。只是他想退,有人就让他退不了。 第60章 爹爹,什么是小白脸,什么是嫁妆? 不知何时跑到石天开身后的香香瞅准机会,一脚踹到石天开后背上,直接将石天开砸进了士兵的人堆儿里。 岁岁在墙头看到这一幕,连连叫好。反正底下人打架乱成一团,她也不压着了。欢呼着给香香喊道。“香香棒,香香最棒。” 林踪见打起来了,想着打死了不好收手,便朝下随意地喊了两句。“别打了,别打了,打死了不好。” 底下的士兵们:“兄弟们,打啊!别打死了就成!” 岁岁:“哇偶,士兵哥哥们好会听林踪哥哥的话啊!” 半个时辰后,伤病院里,哎哟哎哟地跑进来一群人。 一人身上遭石天开打了几拳的士兵们,仗着熟悉路,赶在石天开和方令允前面跑进院子里。一人拉着一个军医,大声喊疼,要治病。 等到脸让人挠破的石天开和右手断裂的方令允跑进伤病院时,院子里没有一个空闲下来的军医,都在忙碌中。 岁岁压住想要好心跑去救人的小六,冲着小六咕叽两句。 小六惊讶地看向岁岁,“小祖宗,真要这么做啊!” 岁岁小手往后一背,做足了张长辈的模样说道,“当然啦!神医爷爷医术最好,岁岁让他们去找神医爷爷治病有什么不对吗?” 她话里的长辈味儿很浓,可小六看着她挺起的半圆小肥肚,嘴角很是难压。“哈……咳咳,小祖宗,我这就带他们去老祖宗的院子里。” 自从虞承岿将银百针赶来伤病院后,银百针便已经在伤病院待了足足有大半个月。 每天睁眼是治病,闭眼也是治病。 为了能抓住银百针还没离开的时间,多学点儿医术。军医里领头的马怀才,成天只要遇到一个稍微复杂点儿的病人就往银百针身边送。 这把银百针给气的啊,一边怒骂在一旁帮忙的马怀才无才,一边下重手治病。疼得士兵吱哇乱叫。 士兵们对银百针是又爱又恨,只因为银百针治得快,疼得狠。 可这些事情刚来没两天的石天开和方令允不知道啊,让香香抱着,躲在旁边屋子的岁岁就这么看着两人跟在小六身后,闯进了正在医治病人的银百针屋子里。 银百针:“小六你想死啊!手里这个还没看完呢,你怎么又送来人了!” 他把手指下的手腕往旁边一扔,“滚滚滚,吃多了也来找老夫看病,是看老夫还没忙死是吧!” 士兵的手磕在木头上生疼,但也只能带着笑,“老祖宗,可,可我又想吃!” “那就把嘴缝上!滚出去!” 手断的方令允额头冒着冷汗,原本抢着往前跑的脚步停下。他望向小六,“这就是你说的神医?” 小六嘴刚张开,银百针便骂骂咧咧。“还看不看病了?神医神医,老夫不是神医,难道你是吗?” “你个小小军医,你神气什么!”骂完人,方令允跟没知没觉一样,一屁股坐在脉枕前的凳子上,“赶快来看看本官的手!” 银百针理都不理,只是在他想起身离开时,早有预料的小六默默说道,“小祖宗让送来的。” “嗯?”银百针屁股坐牢固了,“伸出手来,老夫看看!” 旁边屋子的岁岁,小屁股撅得高高的,眯着左眼从戳破的洞里往里看去时,突然听到一声想破天际的尖叫。 “啊——我的手!” 岁岁眼睁睁看着银百针大大咧咧地,朝着方令允手臂上倒酒精,方令允又是一尖叫。 不等方令允缓一缓,银百针抓着他断掉的手就要开始操作。 听着隔壁屋子里传出的一连串惊恐的尖叫,岁岁的小脚脚忍不住往后撤了撤。“香香,神医爷爷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模样了,吓死岁岁了。” “小姐别怕,银百针神医对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岁岁喃喃,“那倒是,那倒是。不过香香,石天开这个坏蛋只是脸上破了点儿皮,他怎么来了伤病院?士兵哥哥们平日里流点儿血,根本就不用管!” 这问题香香回答不上来,反倒是虞承岿解答了岁岁的疑惑。 “嗯?爹爹你是说,石天开的未婚妻是因为他好看才选择低嫁的?” 虞承岿执着毛笔写得龙飞凤舞,盯着笔下的书信,一面回信,一面道,“是,岁岁以后可别学她!石天开背信弃义,纵使长着一张好脸,也不是好夫婿的人选。” 岁岁摇摇头,“爹爹,岁岁不学那个姐姐,石天开丑丑,岁岁不喜欢!” 此时的虞承岿总算抬起了头,他把手边的果干喂给岁岁。“美美的也不能喜欢!哎,你才两岁,我担心这些做什么呢?” 系统:【你爹就是多余担心,统的岁岁以后想要什么夫婿就娶什么夫婿。天下都有了,美人不是想要多少要多少。】 【可是统统哥哥,岁岁不想要美人,岁岁只想要统统哥哥和爹爹永远陪着岁岁。】 系统:呜呜呜呜,岁岁太令统感动啦。 虞承岿不知道岁岁和系统的谈话,见岁岁发呆,以为岁岁真在思考喜不喜欢的事情,一时没忍住,手里的毛笔顿时就折断成两半。“张英!” 房梁上的张英瞬间落到书案前,“主子。” “去把石天开的脸毁了,自己不学好,教坏了本王的岁岁!实在可恶。” 回神的岁岁,“啊,爹爹你说什么?” “没事儿。”虞承岿从身后的书册里抽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别让小白脸骗了,把钱收在你的小金库里,当嫁妆。” “爹爹,什么是小白脸,什么是嫁妆?” 岁岁把钱推了回去,“爹爹缺钱,岁岁不要。岁岁小金库满满的,爹爹才需要这钱。” 虞承岿不容置疑的将钱揣到岁岁怀里,“小白脸就是,日后你要嫁的人,要是自己拿不出比你嫁妆更多彩礼,他就是小白脸。你看都别看他一眼,知道吗?那都是没用的东西。” 正要进门禀告事情的甜甜:……小姐这才两岁就有了几万两嫁妆,等到小姐出阁那日,恐怕整个盛安国都找不出来彩礼能多过小姐嫁妆的男人。王爷这是不想让小姐嫁出去了吗? 别人的想法显然不是虞承岿需要考虑的,他只是说道,“爹爹给的,岁岁就收着。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小白脸骗走了,知道吗?” 稚气的岁岁眨眨眼,不等她问清楚到底什么谁是她的小白脸,虞承岿便将岁岁交给了进屋来的甜甜。“抱岁岁出去散散心,这两天的军营乌烟瘴气,惹得岁岁都不高兴了。” 岁岁:“爹爹,岁岁没有不高兴啊!” 这个不高兴显然不是说的岁岁,而是说的虞承岿自己。等到岁岁出书房后,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提着一把刀轻功飞跃,直接跑到了石开天院子里。 刚走出院子的岁岁看到来人,惊喜不已。“赵爷爷,你怎么来军营找岁岁了?” 第61章 求小姐救救我儿子 此时已经临近下午,连太阳都不再那么炙热了。 跟在香香身后进门来的老赵,领着个下人打扮的人弯腰和岁岁问着好。 “岁岁小姐安,听香香说岁岁小姐今天没食欲,我专门给小姐做了吃食带来。” 老赵说完往旁边侧了一眼,身边的下人立马打开最上层的食盒盖子。 “嗯,是我早晨念叨的红玉糕,还有,这个是什么?新炸的糕点吗,怎么还有叶子,连花都炸了。” 岁岁踮起脚尖看了好几眼,她没见过可以炸着吃的花。甜甜见拿食盒的下人没眼力见,上前就要拿过食盒,想要放低给岁岁看。 没想到,她一拿食盒,那下人就跟她要抢金子一样激动,手上立马使劲儿,即刻抬头斥责道,“你做什么,这是我拿的!” 甜甜嘴角往下一弯,见食盒差点撞到岁岁,连忙松手,没有好气道,“你拿就拿好,没见小姐垫脚吗?也不知道拿低点儿!” 老赵见到这一幕,立马骂到拿食盒的下人。“赵全福,赶紧松手,把食盒给甜甜提着!” 赵全福看了眼岁岁,见岁岁没发话,只得把食盒给出去。 不过他仍旧走到岁岁面前说道,“小姐,这是我……奴才专门给小姐找来的吃食,都是最新鲜的野菜。这个是蒲公英花,这个是炸的荠菜饼,还有这个都是选的嫩叶,炸出来的车前草饼。” 岁岁看了眼老赵,又看了眼明显在讨好她的赵全福。“赵爷爷,这是你的孩子吗?” “啊!不是不是不是。”老赵一连串的否定,生怕岁岁误会什么,立马解释道,“我们就是一个姓而已,没有血缘关系。” “是吗?”岁岁看了赵全福两眼,“怎么岁岁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他?” “没有没有。”老赵下意识否认道。 一旁的香香机警地察觉不对劲儿,默默站到岁岁身后,提防着赵全福。 赵全福让岁岁的问话和老赵的推辞急得团团转,“小姐,小姐,我……奴才……” 岁岁察觉到香香的愈发靠近,想到这里是虞承岿的书房处,留守的士兵和暗卫很多,不担心受到伤害,胆子便大了起来。 她没有顺着香香的力道往后退,而是进一步问道,“你别急,我只是觉得你眼熟而已。” 就在这时,系统的话在岁岁脑海里响起。【岁岁,这人是之前虞承岿中毒时,你审问的三个人之中那个挑水的下人。】 “嗯?”岁岁感觉奇怪,“你是爹爹府里挑水的下人?怎么来送食盒了?”岁岁的视线在老赵和赵全福身上流转。 管家杨念乡管理有道,厨房不至于如此缺人手。只是腾出手给她送几道菜而已,怎么将挑水的下人给叫来了? 老赵刚要张嘴解释,但好像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只是赵全福忍不住,不等有人发话,他突然就跪到地上。 声音沙哑,语气里仿佛立马要哭出声来。“小姐,求小姐救救我儿子,求小姐救救我儿子。” 自从上次被林奇卸掉手脚并遭遇岁岁审问后,没过几天,赵全福嘴里说着在将军府遭遇不公,被冤枉了。然后就辞掉了大将军府的活儿,回家种地去了。 可大将军府厚道,知道他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在他离府之前,杨念乡特意多给了三个月的月钱当做补偿。 有了钱,加上日头晒,赵全福便没想着出门干活,天天就在家里躺着。 “就是那日,我……奴才的邻居说,既然无事,为何不去赌场玩儿两把。”赵全福嗓门突然大了起来,后悔不已。“我本来是不愿的,可他非要拉着我去。我一时鬼迷心窍,真就进了那个门。” 岁岁看着在下面后悔不迭的赵全福,没有催促,只是警告道,“既然你是来求助我的,就该说实话才对。” 赵全福抬头开看着岁岁,眼含热泪。“我说的是真的啊,是真的!” “真是那人拉你去的吗?你以后还想赌吗?” “我……”赵全福拨弄着手指,好像握着个筛盅一样。想了想才抬头对着岁岁发誓。“我不赌了,我不赌了!” “不,你还想赌!”岁岁眼神犀利地望向赵全福,“你没说实话,岁岁虽然不知道你赌博和你儿子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刚才你撒谎了,你还会赌的。你不要逃避岁岁的问题,不是邻居强行拉你去的,对吗?” 岁岁摆摆手,“你赌博与不赌博都与岁岁无关,但既然想让岁岁帮你,你都不愿意说实话,那就出去吧。岁岁不帮不诚实的人!” “别,别!”赵全福又给岁岁跪下来,他躲开上前赶人的香香,膝盖在地上摩擦着,一路跪到岁岁面前。“小姐求你救救我儿子,我不说假话了,我不说假话了。” 岁岁无言,自从系统提醒她,这个人是上次虞承岿中毒事件的人后,她便想起来了。上次她审问赵全福的时候,赵全福亦是谎话连篇。 只是看着他说‘救救我儿子’时,言辞恳切,就好像岁岁真的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岁岁这才没有将人赶出去。“那就说实话,岁岁只想听实话。” 赵全福刚要张嘴,想到什么又沉寂下去。 无言的沉默在他身上留存,不知过了多久,岁岁连不爱喝的茶水都喝了四口后,赵全福这才开口。 “小姐,你能让老赵等人出去吗?这件事儿我只想和您说。” 甜甜和香香同时上前一步,岁岁也没发话,只有老赵闻言推说两句,走出了房门。 岁岁:“你说吧,香香和甜甜不会离开的。” 赵全福哀叹一口气,好像下了此生最大的决心。“小姐,你知道白平城的传说,前朝宝藏吗?” “前朝宝藏?”岁岁人小,原本又是白平城人,她自然没听过,好在有香香在。 香香:“小姐,原本盛安国,青云国和越玉国同为一个国家,名叫安玉国。后来安玉国的末帝昏聩,喜好酒池肉林,又残暴杀虐成性。加上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百姓很快就揭竿而起,将安玉国分成了现在的三个国家。” “朝廷混乱,军队溃散,那时盛安国的开国皇帝已经攻打进了定安城。末帝逃无可逃下,只能抛下一切,带着数不尽的金银跑到了现在的青云国。” “嗯?为什么要去青云国。不是还有越玉国吗?”即使香香说得一板一眼,岁岁照样听得认真,她甚至让说了实话的赵全福坐下,自己有一口没一口地品尝起赵全福带来的炸野菜。 “因为当时的青云国那块儿地盘只是臣服于安玉国,实则里面的各个部落间争端不断。末帝逃亡青云国更容易躲起来。” 香香见岁岁没问题了,便继续说道。“传说开国皇帝不愿末帝东山再起后扰乱刚刚平定下来的盛安国,便让人一路追杀。末帝慌不择路,为了活命,只能一路跑一路丢弃金银财宝。” 第62章 前朝宝藏 “末帝最后出现的位置便是现在的白平城,等到再出现,便是尸体了。所以有传说,末帝最后拥有的最值钱的财宝便是藏在的白平城。”香香说完,见岁岁听得起劲儿,便望向赵全福。 赵全福紧张得正想喝口水缓缓,抬眼一看,岁岁和香香都望着他,立马搁下茶杯。“小姐,这丫鬟说的是真话,我就是找到了这笔财宝。” “!!!!!”岁岁只觉得不可思议,方才不是在说一个传说吗?“你是说,你找到了末帝的全部财宝!” 赵全福让岁岁突然提高的声调下了一大跳,连忙说道,“不是不是,只是其中一部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就只有三个箱子而已。” 岁岁很是激动,不过眼下自然是正事更要紧。她一口吃下手里的炸野菜,两颊鼓鼓。“泥记叙躲。” 赵全福听得蒙圈,甜甜给岁岁递上一杯凉茶。“小姐让你继续说,说你儿子的事情。” “哦哦,好,我说。” 赵全福之前确实撒了谎,应该是除了求岁岁救人,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只是他没想到,岁岁这双眼睛太机敏了,不等他卖完惨,就全被戳破了。 “所以,其实是你自己得到财宝有了钱,跑去赌博了。” 赵全福认命地点点头,“越赌越输,越输越想赌。反正这些钱只是跑山里一趟就能拿到,我这手就大方得很。” 赵全福说着,气愤地砸着自己的右手。“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结果漏了陷,让赌场的人给截走了我家最有出息的大儿子。他的教书先生前些日子刚在我面前夸过他,说他大有出息呢。” “小姐,求求你救救他吧。” 岁岁就这么看着赵全福对着她跪下去,没有言语。只是问出心中的困惑。“你既然有一大笔钱,无论是交赎金也好,请会武的人去救人也好。怎么就要来求我呢?还不是去求我爹爹?” 赵全福听到虞承岿便止不住的颤抖,那日岁岁抓到奸细,林奇没忍住,在半路就锤了奸细几拳。 赵全福听得真真的,那一拳下去,骨头都碎了两次。再说了,虞承岿那是什么人,白平城的霸王,谁敢找他帮忙啊。 “要是只交赎金就好了。”赵全福哭着说道,“那群开赌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财宝的消息,要我交出财宝。” “你不愿?”岁岁不赞同地问道,“为了你儿子,你不愿吗?” “不是不是,我是愿意的!只是那赌场的人向来不讲信用,我亲眼看见过,他们前脚绑了输掉五十两银钱的赌徒说给十两银子就放人,后脚赌徒的妻子东拼西凑去交钱,就让他们抓住给卖到窑子里去了。” 赵全福说着回忆起之前看到的场景,打了个寒颤。“那赌徒切断了一根手指,被锁在后院干杂事。一家子都没个好下场。我要是真交出财宝,恐怕死得比那赌徒更惨烈。” 说着,赵全福嘭嘭地给岁岁磕着头,“求小姐救出我儿子,还……还求小姐毁了赌坊,抓住那群赌徒。我……奴才,是奴才愿意把财宝通通献上,通通献上。” 岁岁看见赵全福从怀里掏出个金灿灿的金疙瘩,远远瞧着,那金疙瘩好像是个还有几层雕刻的薄片包围,想来是赵全福找到的金簪,首饰之类的,直接给砸成一团了。 “行!” 岁岁问清楚赌坊的位置后,便拉着香香跑进书房里找虞承岿。就是这么凑巧,她正好撞见提着一把刀的虞承岿,从窗户边跳进来。 两父女对视一眼,相顾无言。最后是虞承岿脸皮厚,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将沾血的大刀放到角落。“岁岁散步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岁岁的小眼神不住地飘向角落,“爹爹,你怎么走窗户进门?” 本以为能忽略过去的虞承岿:“……,爹爹写字写得腰酸背痛,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可是,为什么那把刀上有血?” 虞承岿一把拉住想要近距离观看大刀的岁岁,“好了好了,岁岁问了这么多,还没回答爹爹的问题呢?” 岁岁大眼睛眨了眨,见虞承岿不愿说,便接过他的话。“爹爹,我没有去散步,我去见赵爷爷和赵全福了。” “赵全福?”虞承岿从记忆边缘处找出这个名字,“他们俩为何会同时来找你?” 岁岁小嘴一捂,“爹爹不想说,岁岁也不说。” 虞承岿愣了愣,捏向岁岁小巧的鼻子,“你啊!好吧,那你告诉爹爹,来书房找爹爹做什么?” “岁岁想找爹爹借一下林奇哥哥,岁岁有事找林奇哥哥帮忙。” “好。不过,不管做什么,身边一定要跟着人。不能再像上次的伤病院那样了,知道吗?” “恩恩。” 岁岁抱着虞承岿脸颊亲了一口,欢欢喜喜地跑出门去。 林奇再一次在自己院子外看到了岁岁,感觉挺新奇的。“岁岁小姐,你又来找我帮忙了吗?” 岁岁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张开,似乎不敢相信林奇居然能猜到她来的目的。“林奇哥哥,你怎么知道岁岁是来找哥哥帮忙的?” 林奇牵着岁岁走进屋子里,书案上的笔架上,挂着一只熟悉的鸳鸯香囊晃来晃去。 “因为岁岁小姐突然从军营回来了啊。” 林奇没说的是,太后的人吵着闹着要见岁岁。虞承岿不愿太早交出岁岁,便将太后的人拦在驿站里,派出去的人就是林奇。 昨日晚间,在岁岁决定找林奇帮忙时,虞承岿就已经让人把信传回了镇国大将军府里,林奇早有准备。 不过林奇随口说出的话,岁岁也没计较。她只是伸出食指,对着摇晃的鸳鸯香囊戳了戳。顺便将赵全福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就是这样啦,林奇哥哥知道这个赌坊吗?里面都是坏人吗?” 林奇大手在腿上轻拍,“知道,这个赌坊确实是个胡来的。不过往日里他们都没把事情闹大,便没有多管。怎么,岁岁小姐这么好心,想要帮助赵全福吗?” 岁岁像是怕有人偷听一样,环视一周后,对着林奇招招手。“岁岁悄悄给林奇哥哥你说。” 林奇配合地低下头,“小姐你说,我绝对不跟第二个人说。” “赵福田找到了前朝丢失的宝藏。” “哦,宝藏。嗯!!!什么,宝藏!”林奇的头一下子弹了起来,撞到椅背嘭的一声响。 可他顾不得后脑勺有多疼,追问道,“岁岁小姐你是说宝藏吗?前朝宝藏!” 第63章 死小鬼,赶紧把我放了。 林奇作为虞承岿的人,虽然并未前往军营,可他是知道方令允和石天开闹得那些幺蛾子的。 “王爷有救了,王爷有救了。”激动的林奇抱着岁岁往天上抛去,吓得岁岁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啊——” 听到尖叫声的香香从门外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后将袖子里抽出的半截匕首重新收了回去。 “啊呀,林奇哥哥,岁岁的头晕晕的。” 林奇见到香香,这才冷静下来。将头晕的岁岁抱进怀里,就跟抱着个大金蛋一样,不敢轻易松手。“小姐果然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啊!” 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后,意识到不对劲儿。“为何这种事情要属下来做?王爷手底下的能人不少,林踪便可以啊。” “可是岁岁不想要爹爹知道?” “小姐又想要给王爷一个惊喜,那这真是个大惊喜啊!” “不是不是!”岁岁支起小脑袋,让香香给她擦拭着额头因为方才害怕而冒出来的汗珠。“是因为赵全福的宝藏只有三箱,撇开他这些日子挥霍的,恐怕没剩下多少了。岁岁不想让爹爹失望。” 林奇闻言,放声大笑。“小姐真是多虑了,只要是小姐给的,王爷只会幸福地收下,又怎么会嫌弃多少呢?” 看岁岁坚决不想让虞承岿知道的模样,林奇便依着她瞒住了这个消息。 拢共不过半天,在赵全福看来难之又难的事情,便让林奇手底下的人带着人给解决了。 赌坊背后的老板,出乎意料是个格外瘦削的人。 他让人压着,跪在人去楼空的赌场地上,嘴上骂骂咧咧。“呸,你们赶紧松开我,知道我背后是谁吗?啊,想死吗!” 底下人一巴掌扇在老板嘴上,“嘴巴干净点儿,别吓着我们家小姐!” “小姐!你们家小姐是个什么人,竟然敢闯进我的赌场!赶紧放开我,我亲哥可是县令大人手下最受重用的捕快,你不放开我,我让我哥带着人抄了你们家!” 赌场里的乌烟瘴气,隔了好一会儿才散去。直到这时,赌场老板才看清楚了走进门来的所谓小姐,竟然是个小女娃娃。 “桀桀,就这么个豆丁,是谁家厨房没关门,让她给滚出来了。” 岁岁没听见赌场老板的奚落,她专注着学着赌场老板的笑声。小嘴七上八下的,“姐姐,结节,节节……啊,林奇哥哥,他到底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啊。” 林奇带着赵全福跟在岁岁身后,他一把将岁岁抱到赌桌上高高坐着。“属下也不知道。” 赌场老板见领头的娃娃没把他放心上,居然在调侃他是怎么笑的。端是一副好气性,哪里有受到他威胁的模样。 “死小鬼,赶紧把我放了。” 坐好的岁岁总算是搭理他了,“不放,好不容易把你抓起来,岁岁才不放呢。” 赌场老板一噎,干瘦的脸颊上皱成沟壑,恐吓道,“你要是不放了我,我哥会把你关在牢狱里。牢狱你知道吗?那里面有老鼠……” 岁岁诚实地摇摇头,“岁岁不知道。” 在赌场老板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岁岁抢在他前面说道,“是他抓的你家儿子吗?” 赵全福就着昏黄的阳光看过去,立马点头。“是,是,我儿子就在他手里,岁岁小姐,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 赌场老板一听到赵全福的嗓音,立马变得阴鸷,“你个该死的,你就不怕我弄死你儿子吗?居然敢找人来弄我!你完了,我出事儿了,你儿子也别想活。” 听到赌场老板的话,赵全福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对着林奇跪下。“小林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求小姐!” “可是,他说要杀了我儿子,小姐她……” 岁岁没管赵全福对她的不信任,只是在赌场老板威胁赵全福后,死死地盯着赌场老板。 赌场老板凶恶对视,“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并不害怕的岁岁,亮出一口小白牙。“你怎么知道岁岁看过别人的眼睛被挖的?” 其实,那是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 在伤病院时,有一个士兵捡靶子,意外被其他士兵射瞎了眼睛。等来到伤病院,一只黑洞洞的眼眶里,血流不止,他自己手上还抓着一支插着眼珠子的箭矢。 要不是有系统在一旁拼命安慰,加上一整晚不停歇的陪伴,恐怕岁岁真的会留下心理阴影。 只是在那个士兵包扎好伤口后,岁岁再见到他时,士兵笑着给了她一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野果子。“小祖宗快吃,这个可好吃了。” 温暖的笑容直接让岁岁将心里的阴暗击碎,所以在此刻,在面对赌场老板的恐吓时,岁岁不仅不害怕,更能从容不迫地对着底下人点点头。 赌场老板正要继续放狠话,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岁岁:“现在岁岁问,你答。” “凭什么!” 赌场老板可不相信岁岁一个小奶娃娃真敢让人对他下死手,岁岁看着笑出声的赌场老板,白玉似的小手一挥。 锋利的大刀便割破了赌场老板的脖颈,温热的血液流出,转瞬便变得温凉。“别别别,我说,我说!” 岁岁:“赵全福的儿子是你绑走的吗?” 赌场老板立马回答,“是!” 岁岁:“那他被关在哪儿?是在赌坊还是在你家,还是在什么隐秘的小院子里?” 赌场老板微低着眼眸,“在隐秘的小院子里。你们都发现不了的地方。” 岁岁:“哦。” 赌场老板正要觉得岁岁好忽悠时,便听到岁岁恶魔般精准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在赌坊?” 赌场老板眼皮一跳,“不,我说在外面的小院子,小院子!” “懂了。” 赌场老板:呼——还好是个好忽悠的,他们不是想要人吗?只要我不交出来,他们肯定就会放了我,说不定投鼠忌器,会给我赔偿点儿…… 他的美好畅想没等完结,便听到岁岁一句毋庸置疑地判断,“在赌坊吧,哪里?上面?” “不是,你聋了吗?我是说在外面,在外面!”赌场老板急了,“谁会把抓到的人质关在自己地盘上!” 系统:【心跳快了,不是上面,应该在地底下的某个地方,难道是挖的地窖?】 岁岁把地窖的猜想说出来了,赌场老板又惊又气。“是谁!是谁背叛了我?小五吗?还是大脚?该死的,到底是谁背叛了我。” 作为虞承岿手里的一把刀,林奇审问过不少人。岁岁是为一个人让他佩服的,上一次抓住下毒的奸细是,这一次只是问几个问题便能找到正确的关押位置就更让他觉得神奇了。 “小姐,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了?” 林奇站在赌场养驴子的棚子下面,看着底下人从喂草料的木槽下,找到已经憋得昏迷过去的赵全福儿子,惊疑不定。 岁岁甚是谦虚地揪着落在衣襟上的发带,短短的莹白手指和鲜红的发带对比鲜明。“嘿嘿,就是这样问问嘛。很简单的。” 对于岁岁的回答,林奇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在谈话时,赵全福从底下人手里抢过自己的儿子,嚎啕大哭。 “狗儿,你醒醒啊,你别死啊!爹错啦,爹不该去赌,你别死啊,你还没有光宗耀祖呢!” 岁岁推开面无表情看热闹的几人,将赵全福大儿子的手指弯曲,抵在掌心,她按住中指和无名指触及的地方,对着赵全福道,“按住他的劳宫穴,他就能醒来的!” 赵全福闻言,立马大力按压下去。几息过后,他大儿子倒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林奇夸奖的话已经说累了,“小姐,你这小小年纪到底学了多少技能啊!” “嘿嘿,这是神医爷爷教给军医叔叔们时,岁岁在一旁学到的哦。” 又是一天过去,镇国大将军府里,林奇和抱着岁岁的香香,跟着兑现诺言的赵全福往白平城东面的深山处走去。 为了不引起过多注意,林奇掌管的值得信任的一百多手下则是分为十余批,按照岁岁要求,带着铲子先一步走进大山里。 第64章 若香香没挡住刺客,以小姐的性命为重 拳头山,因为四座山峰神似捏紧的拳头而闻名。 “这拳头山上住着的人格外少,即使它离白平城最近,也没多少人愿意安家在拳头山上。岁岁小姐知道为什么吗?” 爬山的路不好走,岁岁窝在香香怀里就没下过地。她搁在香香肩头地小脑袋偏了偏,看着因为登高而深远宽广起来的美景陶醉。“为什么呀?” “百年间传说,这拳头山上的男人住久了,都脾气大,爱打媳妇儿。”赵全福道,“除了卖女儿的人家,没有那家的好父母会把女儿嫁进拳头山里。就这样,山上住的人越来越少。” 赵全福站到一个凸起的石头上,朝着一处炊烟袅袅的人户指去。“我在这山里挑水这么多年,这山里除了那户人家,我就没见过其他人。” 岁岁腰背一挺直,跟着看过去。 远远的,公鸡在打鸣。不大的两三间木屋被树林包裹起来,屋前有一颗矮小的柿子树,红澄澄的,好像挂在树上的一个个小灯笼。 “那是什么?好好看呐!” 赵全福跳下石头,“岁岁小姐,那是柿子树,这个季节的柿子正好吃。正巧我们要从哪里经过,小姐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去找他家摘两个。” “摘两个?”岁岁望向香香,“香香有带银钱吗?我们去买两个好了。” 香香:“好。” 可正如赵全福所说,因为是朋友。那家人户怎么都不肯收下香香给出去的银钱。 “哎呀,这两个柿子不值什么钱,你们想吃,随便摘就是了。”说着,刘猎户连连推却,从树上摘了最软合的柿子塞到岁岁怀里。“吃,小姐你吃就是了。” 熟成柿子的甜香气跑进岁岁的鼻尖,她就着香香的手,一口咬下剥皮的柿子,小脸蛋立马就涂上了橙色的腮红! 刘猎户瞧着这一幕,笑出声来。“哎呀,小姐这么吃柿子的模样,正像极了我家的小子。现在看来,娃娃们都长得像啊。我家小子居然能和小姐长得三分相似。” 对岁岁救下自己儿子而感恩的赵全福,正爬到树上给岁岁挑选最甜的柿子,闻言有些吃惊。“刘猎户你说什么呢?我这才一两个月没来,你就有孩子了?” “哎,是我在山里捡的。正好我也没孩子,就养着了。”刘猎户说道,嘴里便开始了抱怨,“我家孩子还是个男孩儿,跟这小姐差不多大。也不知是哪个父母这么不负责任,养得白白净净的,居然就给丢进了山里!说不定是谁家的后娘不当人呢?” 正一手一个帮岁岁拿着软合熟柿子的林奇,听到刘猎户的话倏忽抬起了头。想了想,他打断刘猎户,跟岁岁说道,“小姐,我们赶紧出发吧,耽搁不少时间了。” 半张脸都让柿子汁水覆盖住的岁岁,像只小花猫一样。她好奇了看眼变得紧张的林奇,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好吧。” 刘猎户热情,听到几人要离开还想送送,“这山里的路不好,稍不注意就容易迷路。我送送你们吧。” 林奇抢在赵全福之前答道,“不用,不用。你家里不是还有孩子要照顾吗?我们有赵全福带路,不会迷路的。” 赵全福:“是啊是啊,刘猎户你还不相信我赵全福吗?我能给岁岁小姐带错路?” “那行吧,家里的小子还没睡醒。那你们便好走,我就不送了。” 后面的路上,岁岁一遍又一遍地看向林奇。 可往日里十分机警的林奇就跟没看到一样,抱着柿子精神恍惚。额头时不时皱起,又会摇摇头否定什么。 【统统哥哥,林奇哥哥刚刚为什么要回紧张啊?】 系统没有像之前一样及时回答,停顿两秒后才道,【统也不确定,可能是遇到什么难以相信的事情了。后面总会知道的,岁岁你别急。统会看着他的。】 【好吧。统统哥哥,这个柿子好好吃哦,甜甜的。可惜岁岁不能分给统统哥哥吃。】 【没事儿,岁岁多吃点儿,就当是统吃到了。】 岁岁向来听系统的话,它让多吃,岁岁就真的多吃了几口。 在香香和林奇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岁岁不知不觉中啃下了三个柿子。小肚子鼓鼓的岁岁连忙叫停,“香香,岁岁想尿尿。” 说完不等香香将她放下,尿急的岁岁便一溜烟跑到十米外的树丛里。 山里蛇虫鼠蚁多,香香担心,立马跑过去跟上。“小姐,你没事儿吧!” 只是香香还没站定,岁岁便‘嘘’了一声。香香本以为是岁岁害羞,正要劝说呢,便看到岁岁一脸严肃地指着前方密集的草丛。 不敢出声的岁岁染色的嘴唇微张,“坏蛋!” 温顺如一只撒娇狸花猫的香香眼神立马变得犀利,她不问缘由,从袖中拔出光滑可见人影的利刃,足尖轻点向前跃去。 与此同时,香香大喊,“林奇保护小姐!” 正在尿尿的岁岁:……岁岁还没尿完呢?香香姐姐你就这么飞走啦? 【岁岁赶紧去找林奇,统‘看到’对面又来了三个人。瞧着打扮,跟张英那些人类似,应该是暗卫。】 岁岁这下顾不得尿不尿了,利索地提起裙摆,朝着刚听到喊声便扔下柿子跑来的林奇找去。 一脸惊恐的林奇抽出短剑,一把将岁岁搂进怀里。“发信号,保护小姐!” 一抹尖锐的哨声在岁岁耳边响起,可岁岁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指着香香消失的方向。“林奇哥哥救香香,有四个坏人来了。香香一打四,要帮忙!” 一向对岁岁的话言听计从的林奇此时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往前走,只是护着香香朝着相反的山林间跑去。“所有人,护住小姐。” 【岁岁,五个人了!】 “林奇哥哥,香香,救香香!”岁岁急得恨不能直接跳下去找香香。可林奇护得紧,她根本跳脱不掉。 “哇哇哇,坏蛋哥哥,救岁岁的香香,救香香!”岁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又跑不掉,喊又喊不动,急得她在林奇怀里一口咬到林奇肩头。嘴里不断地支支吾吾,“就想想,乡香!” 被咬的林奇面不改色,只是不断让底下人联系分散在拳头山上的兄弟。“记住,若是香香没挡住刺客,以小姐的性命为重。” 停顿两息后,林奇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收拢了抱住岁岁的胳膊。“无论如何,万万不可朝方才的刘猎户家逃。记住了吗?” 警戒在四周的手下们:“是,大人!” 第65章 闹脾气的岁岁 一刻钟后,在半个山头后面的一处山洞里。 岁岁手足无措地对着肩头流血的香香,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流。“香香,香香,岁岁怕。” “小姐别怕。”香香撕开肩头的衣裳,一道刀伤洞穿了整个肩头。她苍白着嘴角,为岁岁弯下腰。“小姐你看,银百针神医的药很好,血液已经止住了。” 黑洞洞的伤口上,是大片又厚重的药粉。刺鼻的药粉钻进岁岁鼻前,她这才止住了哭泣。用衣袖随手擦干净眼角的泪水,一把夺过林奇手里的白布,像只炸毛的小猫,自认为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不要林奇哥哥,岁岁自己来!” 林奇正想要解释先前的行为,可此时洞外传来喊声。他不得已只能将岁岁放在香香身边。“小姐,底下人找到刺客的踪迹了,我去去就回!” “哼!”岁岁小嘴撅得老高,手上却是省着力气,就怕对香香造成第二次伤害。 洞外,收到消息的一百来人全都聚集在一处。将整个小山包围得水泄不通。 “老大,我们方才去看了香香打斗的地方,除了血液,没有多余的痕迹。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追!” “可这次的财宝……” 林奇看了眼那人,“怎么?小姐的安全还不如几箱财宝来得重要?让人跟下去,另外派人去军营一趟,让林踪一起追查,并禀告王爷。此事不得隐瞒!” 底下人知道说错话,正诚惶诚恐地领命下去,便让岁岁叫住。 “等等。”岁岁下意识想叫一句‘林奇哥哥’,可一想起她正在跟林奇生气,就别扭地越过林奇,命令道。“这事儿现在不准告诉爹爹和林踪哥哥,岁岁没事儿,这件事不准传出去。” “小姐!”林奇微微恼怒,刺杀的事情可大可小。这次是有他们在一旁护着,要是只有香香一人,这次岁岁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一定。 “哼!”岁岁嘴上好像能挂上两瓶油壶,她张嘴后又闭上,迈着小步伐跑到那人面前,脸颊上的肉随之摇动,软软糯糯地说道,“岁岁是小姐,岁岁说了不准跟爹爹和林踪哥哥说!” 说着,她转头对着林奇,着重说了句。“现在!不准说!” 底下人抬头看林奇眼色,林奇见岁岁不松口,只能点点头。“让下面的人小心点儿,顺着痕迹,能查到多少,查多少。” “是!” 【统统哥哥,四周还有坏人吗?】岁岁只是想暂时隐瞒,免得把事情闹大后,宝藏的事情叫人知道了。可她并不是真的不识趣,立马便问到系统。 【没有,岁岁你去四周绕上一圈,统能扫描到更多。】 【好哦,岁岁这就去。】 于是林奇就眼睁睁看着,岁岁前脚就要迈进山洞,后脚就拐了个弯,哒哒哒地跑去了山洞外。 只是山间本没有路,到处都坑坑洼洼。岁岁这才跑出去没有五步,便一脚踩到个滚圆的木头,险些滑倒。“哎呀!” “小姐!”默默跟在背后的林奇,一把将岁岁搂进怀里。 本就刚经历过一场刺杀,林奇精神紧绷着,岁岁这次的滑倒让林奇心底一紧。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姐,你想去哪儿?我抱着你去!” 岁岁就跟个蹦上岸的活鱼一样难按住,她不顾横在腰间的大手,咿咿呀呀地挺着腰。“不要,岁岁不要坏蛋哥哥抱!不要不要!” 岁岁向来都是懂事听话的,林奇从来没想过,只是为了保护岁岁安全,暂时‘抛弃’了香香一次,岁岁居然这么愤怒和记仇。 他吓得立马扔掉提着刀的手,双手死死抱住岁岁。道歉连连,“小姐,是林奇的错,属下千错万错,不该抛下香香。” 岁岁安静了,小眼神一瞄。“你错了?” “嗯,属下错了。”林奇见岁岁没那么难按了,试图拐弯抹角地讲道理。“可是小姐,如果遇到刺客,自然是以你为重。香香她本就是为小姐而生的,遇到刺客,她拿命……” 岁岁浑身一僵,立马不干了。小拳头悉数砸在林奇脸上,拳拳到肉。“坏蛋哥哥,坏蛋哥哥。香香是岁岁的香香,是岁岁的人,岁岁不要让香香出事儿。” 可怜的林奇,抱着岁岁又不敢随意放下,无论他怎么躲,都躲不开岁岁的小拳头。虽然是肉包小拳头。可两岁的稚子力道之大,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岁岁在混乱中一拳头砸中他的鼻梁,林奇登时眼眶一热,险些哭出来。他沙哑着声音回道,“属下错了,属下这次是真错了!” 山洞所在的小山包不大,每隔十几米都站着一个人警戒。地面上,树梢上,都是人。将山洞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错话的林奇哄不好岁岁,又担心岁岁再摔倒,只能憋憋屈屈地大弯着腰,顶着一脸的淤青,跟在岁岁身后道歉。“小姐,这次我是真的错了,真真的。” 林奇见岁岁爬不上去小山包,立马伸出脚在小坡上给岁岁踩出几个洞。踩完后,重新回到岁岁身后护住人。 岁岁看着林奇脚尖粘上的泥土,心里憋闷。“你……林奇哥哥。” 林奇立马接上话,“小姐你说,这次我不乱说话了。” 岁岁站在半坡上,小脚直接就陷进了林奇随手踩出来的洞里,站得稳稳当当的。“林奇哥哥,香香是岁岁的人,岁岁要保护香香的。” 林奇见岁岁眉间平和,没有了之前对他的抗拒。朝着四周的人挥挥手,为两人腾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来,而后斟酌着说道,“小姐,香香本就是王爷为你找来,保护你的人。她能为你而死,是她的荣幸,更是她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此话一出,岁岁想到在山洞里流血的香香,大颗大颗眼泪滴落。“可是,岁岁变得强大,就是要保护爹爹,保护香香,保护甜甜,保护好多好多人不受伤害的。” 眼里含着晶莹的泪珠,岁岁瞥了林奇一眼,直接扑到了林奇怀里。“还有林奇哥哥,岁岁也要保护你!” 林奇原本不赞同的心,顿时就让岁岁的话给融化了。他像是抱着易碎而珍贵的珠宝。“小姐,我们甘心为保护王爷和小姐而死,这是我们的使命。” 第66章 刺客女暗卫 两人说开后,便没有了之前的针锋相对。岁岁瞄了林奇一眼又一眼,林奇一面挡开脚下的树枝,按照岁岁的要求绕着小山包最外围的走着。一面问道,“小姐是有话想要问我?” 岁岁一副‘你既然开口了,我可就直说了’的小表情,凑到林奇耳边悄悄地问。“林奇哥哥,刘猎户家里和岁岁长得三分相似的小哥哥,是不是就是爹爹的儿子啊!” 林奇心头一惊,脚下的树枝反弹打到他小腿上,他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一股刺痛传出,他这才醒过神来。“小姐,你怎么……怎么……” 岁岁抢在林奇之前说道,“是岁岁猜得,方才有刺客,林奇岁岁不让他们往刘猎户家里跑,岁岁就更加肯定了!” 沉默许久,林奇才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当初军师阻止了王爷插手,免得让太后的人查到踪迹。说他会将一切都安排好,可我想着军师再不着边际,也不会直接将小公子扔到山里才对。” 岁岁见林奇好像在犹豫,便接过话。“可是林奇哥哥你怀疑了,对吗?” “赵全福说的这山上的传说,应该是前朝为了保住财宝故意流传出来的。”岁岁说得有理有据,嫩葱似的小手举高,一点一点为林奇点明。 “这山里本就人少,即使岁岁暴露了,太后的人也应该不会怀疑到这山里来。刘猎户无妻无子,为人真诚热情,只要安排得当,且小哥哥不会乱说话的话,这件事情就不会露出破绽的。” “若不是为了找到宝藏,这世上除了军师,没有人能想到小哥哥居然在一处毫无干系的猎户家里落了脚。” 解答这个困惑后,岁岁带着系统说的安全的话,回到了山洞里。心里装着事,岁岁却好似无事发生一样,比林奇更加自然。 “走吧,我们去找前朝宝藏!”岁岁一发话,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连让刺客吓得腿软的赵全福都不得不在别人的搀扶下,一步一软地给岁岁等人指路。 “就是这里了,当初我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宝藏。”赵全福让人挪开大坑上遮挡的树枝,对着岁岁说道,“小姐,这就是前朝宝藏。” 岁岁看着新鲜挖出来的大坑,坑洞边缘还有没藏住的泥土,以及拖拽木箱的痕迹。都不用系统指出,岁岁便知道了,这个赵全福在撒谎。 心里有事的林奇一把拽住赵全福的衣领,准备问个清楚。“你敢骗我们!” “没有没有,这真是前朝宝藏啊。”赵全福急得向岁岁看去,脸色憋得通红。“小姐,我,我没撒谎啊。这真的就是前朝宝藏。” “你还要狡辩!”林奇沙包大的拳头捏紧,眼看着就要挥到赵全福脸上,让岁岁轻飘飘的一句‘住手’给阻止住了。 【统统哥哥,你能沿着拖拽的痕迹,找到箱子最开始藏的地方吗?】 【当然可以。就算没有统,想来有林奇在,赵全福也会说个一干二净的。】 【那就好,谢谢统统哥哥。】 “林奇哥哥,让他走吧。既然他已经给出了报酬,再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了。” “可是这坑……” “无事,我们自己提出来宝藏就是了。”岁岁打断林奇的话,并故意曲解道。 林奇咬牙切齿地将赵全福扔出去,“滚,赶紧走!” 赵全福:“不不不,我帮着岁岁小姐你们一起提,我一起提。” 先前的刺杀将赵全福吓坏了,他又怎么敢独自一人回去。林奇可不惯着他,抽出短剑,剑尖直指赵全福。“滚!” “别别别,我这就走,这就走!” 赵全福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哆哆嗦嗦地走在山路上,又不敢停留太久,只能一路走一路滚,跑到了刘猎户家暂避。 刘猎户见到浑身脏乱的赵全福倒是没嫌弃,他扶着赵全福进屋,嘴里高声喊着,“平敦,快舀碗水来,给你赵叔叔喝口水!” “哦。”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轻而易举地丢掉手里刘猎户专门给他烧的板栗,伸长一双黑黢黢地小手就要去干净的缸里捧水。 及时进门的刘猎户忙抓住他的手,高大的猎户絮絮叨叨。“平敦,我都说过几次了,洗手要用木瓢舀出来洗。这年头水不多,要省着用知道吗?” “老大,里面那人还抓不抓?” 屋外,跟着赵全福走了一路的女黑衣人看着窗边小男孩儿略有熟悉的眉眼。不解的挥挥手,只是刚一抬起,一滴鲜血便从她的指尖滴落在地。 她像是没有知觉一样,继续说道。“不用,等回去后,你们派人守着这猎户家。至于里面那个人,等会儿杀了就是。” 女暗卫看着手下用土埋住她滴落的血液,任由别人撕开她的衣裳,粗暴地缠紧布条止血。 她面不改色地评价道,“武王手底下怎么尽出能人?就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竟然这么能打!太后娘娘对武王心生不满果然不错,武王能养出这么厉害的丫鬟,心思不纯啊!” 只是女暗卫话落没多久,她就再次见识到了虞承岿手下人的厉害。 林奇的人十五人为一组,没等女暗卫包扎好伤口,便顺着痕迹找到了她们。 “在那儿,上!” 山下发生的一切,岁岁等人并不知道。在赵全福离开后,岁岁让人将坑里的宝箱抬出来。 三个箱子里,实际只剩下两箱左右的财宝。林奇打开箱子,看到了两箱挤挤攘攘的金子,总算是笑了。 “这么多金子,又能给兄弟们买不少粮食了!”林奇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想要给岁岁看,可他一转身,岁岁早已经出现在十米之外。“小姐!” 林奇慌忙将金子扔回箱子里,跑到岁岁身边。“小姐想要找出赵全福藏起来的财宝吗?他为人不真,就该给他个教训才对!” 岁岁点点头又摇摇头,“岁岁找财宝不是为了抢赵全福藏起来的财宝,是为了找到真正的前朝宝藏。” “嗯?岁岁小姐你能找到真正的前朝宝藏!”林奇兴奋了,原本觉得赵全福没机会藏起来多少,他都不愿积极地去找。 可一旦听岁岁这么说,他就来了激情。“快快快,来人,沿着这痕迹,找到赵全福最开始发现的藏宝地!我们要发财了,我们要发财了!” 岁岁逐渐胖乎的腰间一紧,又让林奇抱了起来。她从善如流地安坐在林奇胳膊上。“林奇哥哥就这么相信岁岁吗?” “那当然了,岁岁小姐何时说过大话!不过小姐怎么知道还有更多的宝藏?是赵全福欺骗了我们!他发现的不止有三箱财宝,而是末帝所有的宝藏!” “不是哦,赵全福没有撒谎。林奇哥哥就不好奇,明明只有两箱或者最多三箱财宝,岁岁为什么要林奇哥哥带上一百多人,还要他们都拿上铲子吗?” 第67章 小姐,小姐。真的找到了! 不多时,沿着赵全福拖拽木箱的痕迹,岁岁一行人找到了他最初发现财宝的地方,一颗足有百年的大树下。大树盘根错节,树粗需五人环抱。 岁岁指挥着众人,在大树外十五米处,一个放着新鲜树杈做标记的地方,挖出来一个大坑。 手下们很快挖出了赵全福藏起来的一大包袱的金子,林奇掂量着金子的重量,嘴上骂人。“这赵全福胆子真是大,居然敢耍我们!” 为赵全福的事情出力最多的岁岁反倒没有生气,她脚踩着绣着白色小兔子的绣花鞋,跑到大坑边缘。 【统统哥哥,这样可以吗?】 【可以,岁岁你让他们在四周多挖几个差不多深度的坑,统扫描后告诉你有何不同。】 林奇听着岁岁的吩咐,只觉得奇怪。“岁岁小姐,难道你认为这大树周围还有没发现的宝藏?” “不是哦。”岁岁摆摆手,而后让人把藏宝的大坑周围的土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的挖一竖层出来,平摊在旁边的地上。 “这个有什么用?” 小小的岁岁像一个粉红色的团团蹲在土旁边,指着不太明显的分层说道,“等等林奇哥哥,岁岁等一下跟你说。” “你们把挖出来的土都按照这个样子,从上到下的,摆放到岁岁面前吧。” 不多会儿,岁岁面前便摆放了四条土层。 “林奇哥哥看出来了吗?”岁岁指着土层询问。 林奇学着岁岁蹲在土层旁边,仔细观察。 相比起岁岁指挥人新挖出来的土,藏宝大坑里的土,明显更加紧实些。且在土层里,有很明显的多出竖起来的树枝或者树叶夹杂在其中。 “是哦,林奇哥哥都说对了。”岁岁扒拉开藏宝大坑里的土层,不嫌脏的扯出里面压得紧实的树枝。 “虽然从表面上看,我们脚下踩的土和藏宝大坑里的土没什么不同。可只要挖深了,就能很明显的发现,这土明显是有人挖出来后重新填平的。”岁岁手指上沾着黏腻的泥土,让四周的人都上前来认认。 “你们都看清楚,藏宝地的土和自然土层的土有何不同。等熟记清楚后,三人为一组,专门找一两百年以上的大树,在四周像刚才一样挖出土坑。” 林奇十分惊奇地接过话,“所以岁岁小姐让我们都带铲子,是为了以此找到更多的宝藏?” “对呀!”岁岁拉着林奇让出位置,让更多人看清楚土层的不同。“虽然不知道前朝藏宝时,是不是每一处都种下了一个大树做标志。可是比起漫步目的的挖出每一个百年以上的大树,只是挖个坑比较土层的区别,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林奇听着岁岁的说法,赞同地点点头。只是他从未听过,有根据土层来判断藏宝与否的方法,他不确定地问道。“小姐,这样的法子真的奏效吗?” 岁岁一双布灵布灵地大眼睛对着林奇眨了眨,里面全是狡黠。“林奇哥哥,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担心底下人分辨不清,还叮嘱道。“要是你们都分不出来,便将中间的土层运回来这里,岁岁可以帮你们分辨哦。” 但实则,如何判断土层的人,自然是默默干活的系统。为了尽早挖出宝藏,岁岁将手里的人大致分成三组。 一组专门跋山涉水找百年大树,一组挖土层,一组在确认土层后,奋力挖掘宝藏。 拳头山就这么热闹了起来,岁岁跟受伤的香香和保护她的林奇几人坐在原地。 就这么听着原本安静的拳头扇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声哨声。 半个时辰后,遇到女暗卫的十五人带着伤,抬着两具尸体从刘猎户家回到了林奇身边。 “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是赵全福将刺客引到了刘猎户家,我们跟上去后,打了起来,拿下了两名刺客。简单查看了,都是女刺客,身上没有特殊的标记。还有几人已经逃跑了。” 林奇食指抵近眉心,“那孩子……我是说刘猎户家没人受伤吧。” “没有,我们只是听到了两声叫声。想来是没见过杀人的场面,让吓着了。”手下人脸上残存着死去女暗卫的血液,“大人,可需要灭口?” “不!”林奇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立马压制下来。“我是说不用,都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行了,兄弟们都受累了,你们先歇歇,治治伤。等我们这边的事了了,再回将军府去。” “是!” 岁岁见林奇看向香香,似乎是有话和她说,便对着香香说道,“香香你把神医爷爷的药粉给他们送去吧,早止血早好。” “好的,小姐。” “林奇哥哥想对岁岁说什么?”岁岁眼里是满满的真诚,好像真的不介意一再说起另一个孩子的事情。 见林奇不开口,岁岁便主动说道。“现在岁岁身边多了十五人保护,林奇哥哥要是担心的话,可以先去看看的,岁岁安全的。” 林奇真就思考了片刻,只是看着大树下伤的伤,残的残。勉强压下了心底对那孩子的担心,“不用了,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眼下岁岁小姐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岁岁小姐,真的不需要禀明王爷吗?” 没等岁岁回答,一声刺耳地哨声长响三息,传到岁岁和林奇耳朵里。 正要搭话的岁岁立马站起来,咯咯一笑。但又怕是听错了,便朝着林奇问道。“林奇哥哥,你听到了?” “听到了!”林奇神情激动,他在听到这约定的哨声时,便已经将刘猎户家的事情抛到一边。“真的,真的找到了!” 一刻钟后,岁岁由林奇抱着,走到了哨声传出的地方。 在绿油油的森林里,一棵早已经枯死的大树伫立在平坦的山上。 “岁岁小姐,大人,你们快来看!我们真的找到了宝藏!”底下人拿着手里的铲子,拍得刚露出一角的大木箱,乓乓作响。“真的是宝藏,连箱子都长得一样!” “小姐,小姐。真的找到了!” 岁岁眉眼都带着笑,“好呀,又有多多的钱买粮食了。” 哔—— 哔—— 这一次的发现好像是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声又一声相同的哨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发财了,岁岁小姐,你带着我们发大财啦!啊哈哈哈哈哈” 不断响起的哨声让林奇状若疯狂,连四周跟着的伤兵和香香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岁岁一面高兴找到更多宝藏,一面将自己死死挂在林奇的脖子上。“不可以扔,不可以扔。” 林奇一激动,又想把岁岁往天上抛。好在有机敏的岁岁提前喊道,要不然他又要做错事了。 不过这不妨碍他兴奋地抱着岁岁,绕着枯死的大树转圈跑。 “林奇咯咯,停——吓,啊——” 岁岁让林奇转得小辫子散得看不出原样,“呕——”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正端着水的杨念乡见岁岁吐着,转身就一巴掌拍在林奇肩头,拍得林奇一个踉跄。 第68章 岁岁小姐,不见了! “你想死啊,一身蛮力。你倒是没事儿,看把小姐折腾成了什么样子!”杨念乡对着林奇就破口大骂,“木头桩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知道抱着小姐跑回来求救,就不知道去请佟神医来医治吗?” 林奇本就因为转晕转吐了岁岁而愧疚,让杨念乡这么一说,立马朝外跑去。空气里传来他残留的话语,“我错啦,我这就去……” 岁岁让林奇的蛮力折腾得生病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虞承岿耳朵里,他策马狂奔,没用到一个时辰便回到了将军府。 当夜,厚重的云层遮天蔽日,往日里明亮的月亮藏在云层背后,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可镇国大将军府却是灯火通明,一箱又一箱的宝物从拳头山上挖出,运到了平日里虞承岿睡觉的观鹤院。 风尘仆仆的虞承岿一把推开院门,“岁岁,岁岁你怎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岁岁站在关上门来的观鹤院里,听到推门的响声和虞承岿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嗓音立马提高,“开箱子。” 霎那间,亮如白昼的院子里,金光闪闪一片。 十个金光灿灿的大箱子同时打开,闪瞎了虞承岿了眼睛,也闪懵了虞承岿原本担忧的神情。 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呆呆地走到小小的喜笑颜开的岁岁身侧,缓缓蹲下。“岁岁,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带着林奇去打劫了剑西州的金库?” 岁岁一蹦一蹦地跳进虞承岿怀里,虞承岿纵使呆住,还是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爹爹,这是岁岁给你的惊喜,大惊喜!你喜欢吗?” “这是你给我的?”虞承岿没能缓过神来,实在是金子太刺眼,他傻傻地低下头,额头抵着岁岁的小额头。“这是岁岁给爹爹的?” 啪一声,岁岁小手拍在虞承岿脸上,“是哦,这是岁岁给爹爹的惊喜。给爹爹买粮食,养士兵哥哥们哦。” 虞承岿喉咙干涩,他如牛嚼牡丹般,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所以说,你们去了一趟山上,找到了足足有六十三箱的前朝宝藏。” 岁岁像一个送财小童子一样,把自己团成一团,坐在了虞承岿书房的书案上。头顶的小辫子随着她的晃悠,一摇一摆。“是哦,爹爹。” “这六十三箱里,不仅有三十箱金子,还有古董字画,宝石宝玉?” “对哦。”岁岁瞪大了一双眼睛,冲着虞承岿晃晃手。“爹爹,这都是你第三次问这些问题啦,林奇哥哥都让你问走了!” 精神恍惚的虞承岿眼神越来越亮,钱,好多好多钱,数不尽的钱。山里还能继续找的源源不断的钱! 岁岁看虞承岿总算恢复正常了,小手一撑,小腰一扭,对着虞承岿撅着小屁股就要爬下着硬邦邦个屁股的书案。 “啪!” “啊!”将自己的小屁股主动送到虞承岿眼前,让虞承岿打屁股的岁岁,傻傻地没能回过神。“爹爹,你的手手要轻点儿放在岁岁屁股上啊,要不然就是打岁岁了。” 岁岁说完,自觉对虞承岿已经放心了,便又撅着屁股往书案下滑。 “啪啪!” “爹爹!”小屁股传来疼痛,大吃一惊的岁岁扭过头去。“爹爹,你……你打岁岁。” 虞承岿这时总算是开口了,他又一巴掌拍在岁岁的小屁股上。边打边教育,“你胆子打了,遭遇刺杀都敢不跟我说了是不是!” “啪!” “还拦着林奇,不让他告诉我!你真是……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爹!” 屁股上传来的刺痛,让岁岁的眼眶里逐渐蓄积起泪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倔强地解释,“可是,可是岁岁只是让林奇哥哥暂时不告诉爹爹,现在不是说了吗?” “在战场上,战机转瞬即逝。”虞承岿到底没忍心下狠手,他把岁岁抱进怀里。扯出柔软的里衣给岁岁擦拭着眼角,安抚道,“你知不知道,要是那些杀手不只五个人,而是五十个人,一百个人。你现在都看不到爹爹了。” “可是杀手就是只有五个!”岁岁的眼泪让虞承岿这么一擦,立马滚落。“爹爹大坏蛋,岁岁都没事儿了,给爹爹多多的金子,结果爹爹你打我。你打岁岁!” “哇——爹爹你不爱岁岁了,你打岁岁,你打岁岁!” “我我我。”岁岁一哭,虞承岿立马急了起来。他听着岁岁一句又一句,接连不断地‘爹爹你打我’的控诉,立马反思,方才出力是不是太大了。“岁岁别哭,别哭,爹爹不打了!” 虞承岿一哄,岁岁停顿了一下,就在虞承岿以为哄好时,一声振聋发聩的嚎啕声在他耳边响起。“爹爹打岁岁!” 正控诉着,没听到虞承岿接着哄的岁岁,更生气了。她左扭右扭地爬下虞承岿的长腿,“岁岁要离家出走!” “你敢!”原本在想,是要买首饰,还是买店铺哄岁岁的虞承岿一听,下意识怒道,“不准离家出走。” 可被打的岁岁不干了,“爹爹你骂岁岁!岁岁要离家出走!” 从听到哭声便探耳偷听的守门侍卫,正想着要不要去找谁来救救岁岁小姐,吱呀一声,房门就被岁岁拉开了。 守门侍卫立马站得笔直,只有眼睛像是有病一样,直直地往右下方望去。 矮墩墩地岁岁在书房门前双手插腰,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屋里的虞承岿大吼。“岁岁要,离,家,出,走。” 被虞承岿气成河豚的岁岁鼓着腮帮子,漫无目的地朝外跑去。 镇国大将军府里院子众多,岁岁没去过的地方就更多了。岁岁就是凭借着一股气,胡乱地跑着。 等到虞承岿出门来想哄人时,哪里还有岁岁的身影。此时的他是不急的,“小姐跟香香他们回去观鹤院了?” 守门侍卫:“回王爷,今天您抱着岁岁小姐进的书房,香香受伤了,甜甜在清点宝藏,都没跟过来。” “那岁岁呢?跟谁走了?” “回王爷。”侍卫回答得一板一眼,“岁岁小姐一个人跑出去了!”说完,大胆的侍卫偷摸摸地看了虞承岿两眼,好像在责怪虞承岿,这么大个人了,居然欺负小娃娃。 虞承岿没把侍卫的眼神放在眼里,他急道,“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听说岁岁要离家出走吗?她一个人,你们就不知道跟上去吗!” 为了给虞承岿送宝藏的惊喜,镇国大将军府里灯火通明。惊喜送完了,杨念乡又让人撤下了灯笼。 只是灯笼没撤完,便有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 岁岁小姐,不见了! “都别撤了,点上,都点上。该死的,拿更多灯笼来点上。” 见下人们爬上爬下慢得很,杨念乡一把抢过大灯笼,“都别浪费时间了,提着灯笼出去找人去!蜡烛大胆用,先找到岁岁小姐要紧!” 这一夜,为了找到岁岁。从梁上挂着的大灯笼,到手里握着的蜡烛。镇国大将军府里,一夜之间,用掉了一千多两蜡烛钱。 可就算是这样,直到天亮,也没人找到岁岁的踪迹。 第69章 从前院离家出走到后院的岁岁 听雨轩里,被响声吵醒的郭余花坐起身来。 “冬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郭余花朝着床边看去,往日里冬生便会在床边搭个小床睡着,好随时伺候她。 只是这次,郭余花并没有听到冬生的应答,相反,她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哭泣声。 那哭泣声如泣如诉,还伴随着敲打墙壁的声音。 厚重的乌云遮蔽着月亮,屋里安静得出奇。郭余花心里害怕,连喊冬生的嗓音都哑得叫不出声,“……冬冬,生,你在哪儿?” 郭余花扯过薄被,闷热的夜间,她鬓角在几个呼吸间便有汗珠滴下。 屋外,用上茅厕的借口,出去会情郎的冬生手里提着其他下人分给她的大灯笼,正在思索着万一郭余花被吵醒了,她要怎么解释。 “冬生~” “谁!”想得入神的冬生让突如其来的一声名字叫住,做贼心虚的她,立马问道。 一股莫名的带着凉意的微风拂过冬生耳边,激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路边的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冬生咽了咽口水,嘴唇都干巴了。“谁!谁在哪儿!” “冬生,冬生你在哪儿?”郭余花摸索着从床上走到房门前,差点就摸到门栓时,一股大力朝她手上袭来。她尖叫一声,不可控制的跌倒在地。“啊——冬生” “是奴婢,是奴婢,主子别怕!”冬生搁下大灯笼,单手伸到郭余花面前。“主子别怕,真是冬生。” 郭余花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朝冬生看去,“冬生,果然是……啊——鬼啊!” 她原本落在冬生肩头上的视线慢慢翻出一个白眼,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冬生吓了一大跳,立马伸手拉住郭余花。“主子,主子!” “冬生,娘亲没事儿吧。”岁岁担忧地守在郭余花身边,“是岁岁把娘亲吓到了吗?” 冬生揉揉因为背着岁岁而酸疼的肩头,“没,没事儿的小姐。主子就是……就是热到了,这才晕过去了。小姐让奴婢给主子擦擦额头就好了。” 凉风吹过岁岁的面颊,她没有将冬生的随口安慰放在心里,只是主动接过冬生手里的帕子,像模像样的给郭余花擦拭起来。 乌云越发浓厚了,为了屋里亮堂些,冬生点亮两只蜡烛,一左一右放在屋里。 晃动的烛火覆盖在郭余花脸上,她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子动了动。 “娘亲,娘亲,你醒啦!”岁岁惊喜地趴在郭余花胸前,眼巴巴地看着未睁眼的郭余花。 半刻钟后,总算理清的郭余花长舒一口气。“还好我看到的是岁岁,不是鬼。不过岁岁,怎么冬生都要出门去找你了,你和王爷闹脾气了吗?” 因为各种原因,郭余花自从上次对岁岁产生好感以后,几次三番前往前院都没能见到岁岁。现在岁岁就在眼前,即便方才岁岁吓到了她,她还是忍不住将岁岁揽在怀里亲昵着。 岁岁深深吸了一口郭余花身上属于娘亲的香味儿,和虞承岿身上稳重可靠的沉香味不同,郭余花身上是温柔和怜爱。 “娘亲,爹爹他打岁岁的屁屁,爹爹坏,岁岁要离家出走!” 凉风带给郭余花一丝凉意,她将岁岁暖乎乎的小手放在掌心,时不时好玩儿的揉捏两下。她玩得兴起,便随口说道,“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岁岁跟娘亲住在听雨轩好不好?” “好哦!” “不好!” “……冬生?” 郭余花和岁岁同时看向出声反对的冬生,郭余花疑惑地看着最近总是不想她出远门的冬生,心生疑虑。“冬生,为何你最近总是这样反对?这不像是你以前会说的话。” 岁岁看着因为郭余花的一句话而小腿颤抖的冬生,清凌凌的眼神看向她,“冬生,你在害怕什么?” 郭余花看了眼岁岁,又看了眼冬生立马往后藏去的脚。心里愈发觉得奇怪,“害怕?冬生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吗?” 单脚站立的冬生歪歪扭扭,“没有啊,奴婢没有害怕啊!” “冬生你在害怕爹爹吗?” “对对对,我在害怕王爷!”找到台阶的冬生立马接过岁岁的话,“小姐,这前院后院隔得这么近,你要是藏在这里,不是一下子就让王爷发现了吗?不如我们回去前院,跟王爷说说好话,行不行?” 郭余花好不容易见到岁岁在,这才说了两句话,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死死盯着冬生,“就这一两日而已,岁岁是我女儿,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冬生你闭嘴,不准把这件事情往外说。” 岁岁看向冬生的眼神里满是探究,她试探着问道,“冬生你是爹爹的丫鬟吗?” 冬生神情一窒,扯着嘴角笑,“额呵呵,小姐说笑了,奴婢是主子的丫鬟。奴婢不往外说,奴婢不往外说了。” “行了,冬生你下去端点儿水来给岁岁擦擦,这大晚上的,岁岁该睡觉了。” “好,好,奴婢这就去。” 郭余花没说还好,她一说,上山下山搬动宝藏,又哭又闹的岁岁立马就来了睡意。等到冬生返回时,岁岁早已经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前院,林踪急匆匆闯进书房。 “王爷,找到小姐了。” “在哪儿!”急躁的虞承岿从岁岁消失的那一刻起就坐立难安,自然不是担心岁岁在将军府里遭遇意外。只是岁岁是哭着跑出去的,是因为他打了岁岁,这让他心生愧疚。“岁岁在哪儿!快说!” “在后院,郭侍妾房里!这消息是冬生送来的。”林踪话没说完,就见虞承岿已经越过他朝外走去。 三两步,虞承岿就走到了房门前。 “王爷,别去!” 听到林踪的阻止,虞承岿当真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着林踪,“为何?” 林踪没有拖沓,直言道,“王爷,听冬生说岁岁小姐入睡前还在跟您生气呢。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听闻岁岁小姐遭遇刺客后,我和林奇一同追查下去,这事儿好像和蒲嬷嬷有点儿关系。” “蒲嬷嬷?”虞承岿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他知道,这些时日郭余花想照顾岁岁的心思不是假的,有郭余花在,又在将军府里,岁岁不会受到伤害。 既然是这样,听林踪说说理由也无妨。“这人是谁?” 第70章 随地大小丢 “王爷可是忘了?蒲嬷嬷是被林奇挡在驿站的,太后身边的大红人。”林踪继续言明,“我们没查到证据,只是等抬回宝藏后,顺着痕迹查去,方向指向了驿站。而驿站里,只有蒲嬷嬷一行人。” 见虞承岿冷静下来,林踪继续说道,“而且在您回来后,军营里方大人和石大人也闹起来了。” 林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这是军师的传信,要您尽快去军营处理此事。” 指腹摩挲着信件上明立章留下的标记,虞承岿想了片刻,歇了去哄岁岁的心思。只是道,“你让甜甜去后院伺候岁岁,香香有伤,让侍卫长带人去保护岁岁。无论去何处,寸步不离。还有,让杨念乡带着近日收到的帖子过来。” “是,王爷!” 翌日清晨,岁岁是在哗啦啦的大雨声中醒来的。缺水许久的剑西州,总算是迎来了一场解渴的大雨。 “爹爹。”岁岁在迷迷糊糊中喊道,露出薄被的胖乎乎的小肚子起起伏伏,可可爱爱。 郭余花戳了戳岁岁的小肚子,只觉得太软了,跟她儿子虞平敦那结结实实的小肚子完全不一样。她笑着叫醒了岁岁,“岁岁快醒醒,天亮啦,太阳晒屁股啦!” 岁岁睁开眼,头顶从稳重的墨色帷帐,变成了温柔的海棠红帷帐。她眨眨眼,这才想起昨日跑到听雨轩院子里来了。“娘亲,岁岁睡醒了。” “乖!”郭余花听着岁岁一句软软的娘亲,笑成了一朵花。“来,娘亲抱你起来洗漱。对了,冬生今早上去把你的丫鬟甜甜叫来了,你要叫她进来伺候你吗?” “不不不,岁岁今天想要和娘亲待在一起。” 岁岁嘴上说着和郭玉华待在一起很快乐,可她时不时撇向大门前的眼神表明,她是在期待着什么的。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虞承岿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听雨轩前,岁岁的一颗‘爱爹爹’的小心脏,逐渐开始骂人。 “坏爹爹,坏爹爹。把岁岁打了,都不来哄岁岁!”岁岁自己骂虞承岿还不解气,非要拉着系统一起骂。 一人一统坐在听雨轩廊前的大大摇椅上,你一句我一句的骂着不见踪影的虞承岿。 杨念乡进门来时,听到的就是一声声奶生生的对虞承岿的抱怨。他想起昨晚虞承岿对他的叮嘱,笑着走进门来。 “小姐,你在做什么呢?” “管家叔叔!是爹爹叫你来的吗?”岁岁停顿了一下,故意的怒哼一声。“岁岁才不会原谅他呢,除非是爹爹自己来跟岁岁道歉。” 杨念乡:“小姐在听雨轩住的不好吗?” “好啊,只是岁岁在生气,爹爹要来跟岁岁道歉。”岁岁再一次强调道,语气里全是小傲娇。像一只被惹怒的橘猫,连生气撅起的嘴都圆嘟嘟的。 “那就好。”杨念乡没有为岁岁解惑为什么好,只是从怀里掏出两张拜帖。“小姐,最近府里有许多拜访小姐和郭侍妾的帖子,小姐要出去玩玩儿吗?” “什么是拜访的帖子?” 岁岁接过两张拜帖,一张粉粉嫩嫩,字里行间都画着两朵粉色的桃花,一看就是为了吸引小孩儿的。 一张拜帖普普通通,只是岁岁虽然不认识字。可她总觉得第一张拜帖凶凶的,第二张拜帖温温柔柔的,连毛笔字都是柔和的。 “拜帖就是有人邀请小姐和郭侍妾去他们家里玩儿,这里有奴才挑出来的两张,岁岁小姐想去谁家玩儿?” 岁岁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第二张拜帖,“去她家吧。” 杨念乡看着上面的落款,是马家的帖子。“正好,她家有个三岁的小女儿叫马富瑶,岁岁小姐可以和她家小姐多玩会儿。” 郭侍妾没想到,她只是出门去厨房给岁岁点两样好吃的菜,回来就听到了这样的喜事儿。 自从她入府,纵使是王爷的侍妾,可她从未收到过拜帖。这次还是她第一次出门拜访其他人家呢。 只是郭侍妾看着门外的大雨,踌躇道,“岁岁人小,这个天恐怕不好出门吧?” “无碍,这天儿是第一次下雨。天气还热着,小姐也憋闷这么久了,郭侍妾带小姐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杨念乡都这么说了,本就想出门的郭余花一口便答应下来。 只是她想得周到,害怕大雨打湿了岁岁的衣裳。临出门前,带着岁岁回去观鹤院多拿了两套衣裳备着。 岁岁看着空落落的卧室,小嘴里嘟嘟囔囔。“坏蛋爹爹,坏蛋爹爹!” 军营里,虞承岿大刀阔马地坐在上首。眼神凌厉,如探不清深浅的寒潭,令人生畏。 底下,士兵将两个落汤鸡拖进来后,随地大小丢。 方令允直接倒在了地上,浑身无力。石天开倒有力气跪在原地,只是他左半边脸上足足有一指长的伤口,叫雨水泡得发白。 他的脸毁了,他想骂人,他想质问虞承岿为何治脸的药让他在半夜活生生疼醒。可当他抬头与虞承岿对视一眼后,心底的郁气顿时就消散了。 不是想开了,是让虞承岿冰冰冷的眼神吓得退缩了。 虞承岿的语气平坦无波,甚至有心情喝上两口热茶。“说吧,闹了大半夜,你们想做什么!” 石天开等了两息,见地上常常抢着说话的方令允没有反应,他这才一拱手,道。“王爷,我们二人已经将军饷送到了,请王爷放我们离开军营,返回定安城,向皇上,复命!” 石天开刻意将‘皇上’二字说得重重的,想要以此要挟虞承岿尽快放他们离开。 虞承岿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眼石天开,嗤笑一声。“林踪,把账本拿给他们看看!” “账本!”地上的方令允离开有了力气,“什么账本!” 其实不需要林踪打开,石天开和方令允看着那熟悉的封面和字迹,已然失去了所有狡辩的理由。 石天开沉默不语,方令允以头抢地,眼泪如房外的大雨,哗啦啦落下。 “王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第71章 岁岁!怎么会是她! 虞承岿看向喊话的方令允,低头喝上一口热茶,茶水滚烫,让他无端想起了昨日欢喜送宝的岁岁。“罢了,本王今日心情颇好。” “林踪,拖下去各打四十大板。” 军中惩罚向来以严厉着称,别说是四十大半,就眼下两人的情况,二十大板都挨不下来。 林踪正带着人把瘫软在地的两人抬下去,虞承岿一句话将两人丢掉的魂儿叫了回来。“别打死了,本王要留着他们回定安城认罪。” “谢王爷,谢王爷。” 伴随着军营里两道凄厉叫声,明立章带着咧嘴大笑的谈虎和闷闷不乐的张全,以及其他近十余个大大小小的将军们走进书房。 谈虎:“哈哈哈,果然是大将军,那朝廷的狗腿子就是欠打,就该狠狠地打!” “打打打,你前世是蠢驴转世吗?就知道打!”自从让岁岁敲诈了一通,张全看军营里的将军们全都没了好脸色。 尤其是当初拱火的谈虎,更是被他处处针对。“打了他们你倒是高兴了,就没想过后面能要来多少军费?你个猪脑子!” “嘿,张全!你一天不骂我,你就不安逸是吧!”谈虎屁股都没沾到椅子,唰一下站了起来,撸起袖子。“来来来,我们比划比划!” “大老粗!” “我……” 虞承岿搁下手里的茶杯,一道清脆的咔哒声,便给屋内混乱的局面镇住了。 张全瞪了谈虎一眼,坐到了远离谈虎的一角。 屋外,林踪招呼着府里的侍卫们把一个又一个的木箱抬进屋里。 渐渐的木箱塞满了中间的过道,人高马大的将军们让一个个木箱挤得连腿脚都伸不开了,只能委委屈屈地看着虞承岿。见虞承岿不发话,他们只能蹲到椅子上,像极了一个个被强制按头的大黑熊。 谈虎瞥了眼上位的虞承岿,偷摸用脚,试图蹬开木箱,结果木箱纹丝未动。 唯一瘦些的明立章缩着手脚坐在椅子上,扇子都不敢扇动了。“王爷,你这是?” 虞承岿没发话,一直到几十个箱子填满整个书房后,他看向林踪,“打开吧。” 林踪像是提前预料到一样,在打开木箱前,当着众人的面塞了两团布条到耳朵里。他不多解释,只是顶着两个搞笑的布团打开了木箱。 “啊——” “金子金子金子” “粮食,有了粮食吃了!” 看了眼林踪的虞承岿: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先堵住耳朵?都要让他们吼聋了! 从这一天起,自上而下的,军营里原本因为方令允和石天开带来的丧气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士兵们愈发红润的脸颊,和逐渐壮硕的身躯。 私底下,岁岁在将军们的眼中越发重要。就连张全都念叨着家里还有一支金簪子,想拿去给岁岁佩戴,只是想着家里的母老虎,他终究是没敢! 整个军营只有明立章在默默垂泪:亏了,亏了啊!这不是李代桃僵,这是金子代桃子啊!我的岁岁小姐啊,十个八个小公子我都不该换的!该死的太后,现在岁岁小姐在人前,这可怎么是好啊! “嘎嘎嘎嘎嘎!”身穿一袭小白裙的岁岁跑在长廊上,跟在一只硕大的大白鹅身后,胳膊学着奔跑的大白鹅,一张一合。“嘎嘎嘎嘎,大白鹅快跑啊,岁岁追到你,就要吃了你。” “岁岁……岁岁小姐。大白鹅是瑶瑶的好朋友,我们能不吃它吗?”马富瑶是个精致的小姑娘,养得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缀着几颗大小一致的白珍珠。 马夫人一早听说镇国大将军府的小姐要到她家游玩儿,整个马府便繁忙了起来。 害怕招待不好将军府的小姐,早在岁岁到达马府之前,马夫人便对着平日里颇为娇气的马富瑶千叮铃万嘱咐。 “瑶瑶,今天来的妹妹你一定要让着,知道吗?千万千万不能和她吵架,更不能打架。”马夫人亲自将一个珍珠缀在马富瑶发尾上,“无论来的妹妹想要什么,瑶瑶都让给她。娘亲过后给你买更多。” 就是因为马夫人说的这两句叮嘱,马富瑶跟着岁岁追在最爱的宠物鹅身后许久,才敢开口。 不跟马富瑶一样让人抱着跑,岁岁是真真切切地追在大白鹅身后跑。她小脸蛋红红的,脚上的绣花鞋和衣裳下摆都沾上了些许污泥,手里捏着大白鹅掉落的三根鹅毛。 “瑶瑶姐姐别怕啊,岁岁只是和它闹着玩儿的,岁岁不吃它的。” 马富瑶听到岁岁这话,顿时乐了。“岁岁小姐你真好,不吃瑶瑶的大白鹅。” 见岁岁是个好人,马富瑶总算放下小心思,跑到岁岁身侧牵起了岁岁的手。 两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姑娘手牵着手走在小路上,前面还有一个云朵般雪白的大白鹅摇着屁股领路。 这美好的一幕落在郭余花眼里,令她笑得眉眼弯弯。“府上的小姐长得玲珑可爱,小小年纪都有个当姐姐的样子了,知道带着岁岁出去玩儿呢。” 马夫人心底松了一口气,“瑶瑶是姐姐,带着岁岁小姐玩儿是应当的。郭夫人,就让她们两个自己玩儿,我们去花园里的凉亭歇歇脚吧,凉亭靠近湖边,正好可以赏赏眼下难得的雨景。” 郭余花乡野出生,叫她去湖里滚一圈她会,可叫她赏景她就欣赏不来了。不过她知道一句话叫‘客随主便’,马夫人都这么说了,她当即同意了下来。 有了马富瑶的主动牵手,两个娃娃一会儿跑到雨里,一会儿跑到人少的花园假山里。没有半个时辰,两人便脏成了小花猫。 花园一角,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肩头扛着一个大锄头,艳羡地看着被丫鬟护着的马富瑶和岁岁。 只是她看着转过身来的岁岁的容貌,不由得大惊失色。 “岁岁!怎么会是她!不不不,那不是岁岁!我被卖进的马家,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她让一个下人买走了,怎么会成了穿金戴银的小姐!” 小女孩嘴上这么说着,但她的神色越发坚定。那眉那眼,纵使岁岁的衣裳从破烂变成了丝绸,她都是不会弄错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比我过得好!”小女孩望着岁岁的眼神涌上了嫉妒之色。 第72章 疯狂嫉妒的石花 长廊下,岁岁和马富瑶对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岁岁妹妹,你脸上都有泥土了!” 岁岁用手擦拭着脸蛋,结果泥点子变成一道划痕印她脸蛋上,马富瑶笑得更开心了。岁岁跟着笑眯了眼睛,趁着马富瑶不注意,窜上去揉了揉马富瑶的小脸蛋。 “哈哈哈,瑶瑶姐姐你也脏脏了!” 两个胖娃娃你摸摸我,我摸摸你,华贵的衣裳乱成一团。 甜甜:“小姐,衣裳脏了,我们去换身衣裳吧,可不能着凉。” “好哦。”闹腾够了的岁岁主动牵起马富瑶的小手,“瑶瑶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好,岁岁妹妹,换衣服的屋子里会有好吃的糕点。有瑶瑶最喜欢吃的马蹄糕,我们一起吃吧。” “嗯,一起吃。” 一行人跟着各自的小主子,消失在长廊一角。 花园里的小女孩儿低头看着她自己,从入府被管家分配到花园后,她身上的衣裳就没干净过。 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土死死的沾在她衣服上,洗都洗不掉。 小女孩儿死死盯着岁岁消失的方向,眼神怨毒。“同样是从瘸五叔手底下走出来的人,为什么你可以生活得这么好?不过,这样一来,我是不是也能一样穿金戴银了?” 换好衣裳的岁岁,一袭粉红色的小长裙,头上的桃花发带缀着雕刻成莲花的青玉。远远瞧去,像极了观音菩萨座下的小童子。 小姑娘间的情谊来得奇怪,虽然才玩了半天,但岁岁走两步便能想起马富瑶。她伸手拉住马富瑶的手,正要说话时,系统在她脑海里开口了。 【岁岁别动,你还记得石花吗?】 【石花?】这个名字对岁岁来说并不陌生,【统统哥哥怎么提起了石花姐姐?】 【她就在你身后。】系统见岁岁要回头,立马喊住她。【别动岁岁,别回头。】 【怎么了?】岁岁让系统一句话钉在原地,【岁岁知道了,岁岁现在的身份是爹爹的女儿,不能暴露对吗?好在有统统哥哥提醒岁岁,统统哥哥真好!】 【岁岁能想到就最好了,记住,别让她叫出你的身份。即使你不记恨她,想要认她也得私底下才行,知道吗?】 【嗯。】 让岁岁抓住手,马富瑶等着岁岁带她跑出去玩儿。实在是马夫人平日里管她管得严,她长这么大,只有今天跟岁岁一起疯玩儿时,马夫人才没派人来阻止她。 “岁岁妹妹你累了吗,瑶瑶还想跟岁岁妹妹去外面玩儿呢?” 马富瑶这话也传到了走近的石花耳朵里,石花担心岁岁离开,立马走上前几步。“岁……” “你是谁!”岁岁转过头,抢在石花叫出她时说道。“你不去干活儿,来这里做什么?走吧瑶瑶姐姐,我们去玩儿!” 石花震惊地看向岁岁:她不认识我,她居然不认识我了!不,或许是她没看清我的模样。 眼见着岁岁拉着马富瑶离开,石花立马挡在岁岁面前,扒拉着挡在眼前的头发,“是我,我是石花啊!” “哦,你叫石花吗?岁岁不认识你。”岁岁说着就要绕开石花往前走,“你去忙吧,你想要和岁岁玩儿的话,得等到岁岁陪完瑶瑶姐姐哦。” “不,岁……” “甜甜!”岁岁见躲不开石花,立马叫外援。 甜甜看向石花的眼神带着似狠厉,她武功虽比不过香香,可制服一个小丫鬟还是可以的。她横挡在石花面前,“滚开!” 想要借着关系攀上高枝的石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岁岁牵着马富瑶的手,两人嬉笑着离开。 她听着她们商量,要去花园摘花,要去湖边喂鱼。 死死拽住的衣角在她掌心留下一抹红痕,“不认识我?不认识我!” 【岁岁,石花危险,她在怨恨你!】系统看到石花嫉妒得发红的眼神,立马提醒岁岁道。【要不让侍卫长把她压下去吧,这种人危险!】 【不会的统统哥哥,石花姐姐在之前最多就是抢走了岁岁的吃食。她能有多危险呢?】岁岁没赞同系统的建议,【我和石花的关系一句话说不清楚,交给侍卫哥哥的话,哥哥会伤害到石花的。他们总是把岁岁保护得很好。】 岁岁都这么说了,系统觉得有它在岁岁不会受到伤害,便没再多说。 这点儿插曲很快过去,马富瑶当真拉着岁岁跑到花园里玩耍。 因为下过一场雨,花园里的花精气神儿十足,竞相绽放。 马富瑶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说是要插在岁岁头顶的小花苞上。岁岁依着她背过身去,担心马富瑶插不中,岁岁贴心地蹲下身子。 “嗯?瑶瑶姐姐,怎么花园那里没有挖过啊?” 因久未逢雨,又恰好岁岁上门来玩儿,花园里里里外外都让马夫人交代要打理一遍。岁岁看着花园一角没有如其它地方一样挖过土,有些好奇。 马富瑶学着岁岁蹲在地上,落下的裙摆掉进泥水里。“真的呀,那里没有人挖土诶。” 大丫鬟侧身交代两句后面的小丫鬟后,立马上前道歉。“岁岁小姐,都是底下人偷懒,奴婢已经让人来弄了。” “不用,不用!”岁岁说着,拉起马富瑶。“岁岁就是顺便问问,瑶瑶姐姐,我们去湖边玩儿吧。岁岁还没喂过鱼呢。” “是吗?”马富瑶带着岁岁往花园里的湖边跑去,银铃笑声传来。“岁岁妹妹,喂鱼可好玩儿了,它们都爱吃瑶瑶丢下的鱼食,一个又一个。” 两人走后不久,小丫鬟揪着石花的耳朵,直接将她扔到那未挖过的花园一角。“小小年纪偷懒耍滑,今日有贵客上门,你竟敢不干活。这下让贵客捉到了,丢尽了夫人的脸。” “贵人?”石花捂着疼痛的耳朵,揉了揉。 “是啊,那可是大将军家的小姐,金尊玉贵。”小丫鬟懒得和石花多说,“你赶紧收拾干净,要是贵人等会儿来了兴致要摘花,这里要还是这样,当心你的耳朵!” 随着小丫鬟放完耳朵离开,石花揉耳朵的手缓缓停下。“大将军府的小姐?金尊玉贵?是岁岁吗?所以,她是故意的吗?是啊,她一定是故意的!” 石花恶狠狠地看着她漏挖的一角,重复道,“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第73章 都让人推进水里了。 半个时辰后,雨后初晴,两个玩疯的娃娃不顾伺候的丫鬟们的劝阻,抱着鱼食跑到太阳底下玩儿。 大丫鬟没办法,为避免将两个小姐晒着,只能派人回去拿伞来。她自己则和甜甜一起守在岁岁和马富瑶身边。 今日湖里的鱼儿总算是填饱了肚子,在水里的它们,紧跟着今日的两个金主娃娃沿着岸边悠闲的游动。 灿烂的阳光底下,岁岁眼底都荡漾着喜悦的碎金,恍惚以为是蒙上金纱的小仙子。“呀,瑶瑶姐姐你看,它们会跟着我们跑呢?” “真的诶!”马富瑶往日里喂鱼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情景,她看向岁岁正想问岁岁拿多点儿鱼食喂鱼,便看呆了。“岁岁妹妹,你好好看呐!” 岁岁心有灵犀地递出自己的鱼食给马富瑶,“瑶瑶姐姐也好看。” 马富瑶脸蛋笑得圆圆的,白皙透亮。“嘿嘿,我们都好看。只是岁岁妹妹头上的花花凋谢了,我们去换朵花戴吧。瑶瑶也想要戴花花,瑶瑶想变成小仙女儿那样好看。” “瑶瑶姐姐,可是这里没有花。” 湖边有长廊,有凉亭,有大树,可就是没有开得艳丽的花朵。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跑来的石花出现在四人面前,脸上带着殷勤,“小姐,奴婢知道哪里有花。” 瑶瑶收回准备求助向大丫鬟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丫鬟,一双亮晶晶的小鹿眼盛满疑惑。“你知道哪儿有花?瑶瑶要好看的花花哦。” “好看,好看,一定好看。奴婢保证。” “那好吧。”马富瑶听着石花这么说,立马就要拉着岁岁去摘花,只是她没拉动。“岁岁妹妹,你不想摘花吗?” 正在和系统说话的岁岁眨眨眼回过神来,眼神狐疑地看向石花,嘴里接着马富瑶的话。“没有哦,岁岁想去摘花。” 【统统哥哥,石花真的恨岁岁吗?】岁岁看着低下头去的石花,她看不见石花的神色,只能靠系统判断。【可是岁岁没对她做什么啊?只是因为不能暴露身份,现在没理她而已。】 【你不要小看任何一份恨意,哪怕那人手无缚鸡之力。岁岁要是不相信的话,至少应该做点儿防备,始终记住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系统一连两次都这么说石花,岁岁再是不相信,心里也有了两分起疑。她转身对着甜甜伸出胳膊,“甜甜抱岁岁走吧,岁岁脚脚累了。” “好,小姐。” “那岁岁妹妹,我们要去摘花吗?”不等岁岁作出决定,马富瑶便对着她的大丫鬟伸手,“我们去吧去吧,抱着去就不累了。” 岁岁思索片刻,应下了。 一路上,马富瑶都在问石花到底是什么好看的花。 石花侧着身子回话,“是芙蓉花,奴婢昨日在湖边看到了它们,有红色的,白色的,只有奴婢掌心大小,用来放在头上肯定很好看。” “是吗?” 果然,沿着绕过几个弯后,在湖水的另一边出现了繁星点点的芙蓉花。 “哇,果然很好看!”马富瑶迫不及待地就要下地去,她跑到湖边,探着身子往湖里看。“瑶瑶想要那朵,那朵白色的好看,跟瑶瑶的大白鹅一样好看!岁岁妹妹想要什么花?” 岁岁看了眼站在湖边的石花,任由甜甜抱着。她搂着甜甜的脖子,朝马富瑶身前看去。“岁岁也要白色的吧,跟瑶瑶姐姐一样。” 石花指着脚底下,紧贴着岸边的芙蓉花。“小姐,这朵也好看,你不想让那位小姐来多挑选挑选吗?” 马富瑶想也没想地回道,“不用,岁岁妹妹就和瑶瑶戴一样的!你是花园里的丫鬟吗?你帮瑶瑶摘两朵吧,要白色的哦。” 石花死死咬着腮帮子,她讨厌,讨厌岁岁不认她,讨厌马富瑶的颐指气使。 “那位小姐真的不想下来看看吗?白花不吉利,戴红色的不是更好看吗?” 甜甜感觉到岁岁的手一紧,立马说道,“你们家小姐让你摘花你就摘,何须多说这些!” 软肉禁不住咬,石花看着同为下人的甜甜都敢说她,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不等她咽下嘴里的血,马富瑶见她迟迟不下水摘花,以为是石花不会水。便将拉了石花一把,“你不敢下的话,就让……啊” “小姐,小姐!” 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石花竟然直接推了马富瑶下水。 岁岁忙不迭从甜甜身上滑下来,她来不及质问还伸着手,作推人状的石花。立马对甜甜道,“快,去救瑶瑶姐姐!” 大丫鬟根本顾不得什么石花,她不会水,只能大叫。一听岁岁说这话,立马对着甜甜跪下,“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甜甜却是踌躇,她看向石花,“可是小姐她……” “别可是了,快救人!” 岁岁眼见着不会水的马富瑶越沉越远,便去推甜甜。甜甜没办法,只能跳下水救人。 眼看着甜甜就要游到马富瑶身边,岁岁正要转身质问石花,便只听到系统一句‘小心’,她后背便感觉到突如其来的一股力气,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倒向了湖边。 石花看着惊呆在原地的大丫鬟,手臂止不住的颤抖。“是你们,是你们看不起我!是你们。” 听着有声音朝着湖边而来,石花惊醒过来,立马往相反的方向逃去。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跑,跑得越远越好。 原本在凉亭愉快聊天的郭余花和马夫人,此刻跟疯了似的不顾礼仪狂奔向芙蓉花开的湖边。 “岁岁,岁岁!”郭余花横眉怒目,直接抓着大丫鬟的衣领,“岁岁呢,岁岁呢!” 马夫人紧跟其后,“小姐是不是落水了,是不是!” 精神恍惚的大丫鬟直到此刻才缓过神来,指着湖水,结结巴巴地说道,“都,都让人推进水里了。” “什么!我的瑶瑶!”马夫人立马打发人去找会水的人来就两个孩子。 郭余花先是愣神,而后跟疯了一样就要跳进水里。 “别,郭夫人你冷静,你冷静啊!”眼见着郭余花越发疯狂,马夫人直接让人抱住郭余花。“郭侍妾,此刻岁岁小姐出事后,能顶事儿的就只剩下你我,你可别再添乱了。” “我?添乱吗?” 马家的湖不大,比不过镇国大将军府的湖宽广无边。可因为马老爷爱钓鱼,这湖挖得极深。 掉进湖水里的岁岁半点儿不急,她自然是不会水的,甜甜眼下亦抽不出身来救她。 可她看着紧贴在身边一闪一闪的薄膜,只觉得无比的安心。实心秤砣的岁岁一边听着系统有爱的责骂,一边往湖底沉去。 【看看,看看。统说什么了,岁岁你就该让侍卫长绑了石花。】 自觉做错事的岁岁不敢不回答,更不敢顶嘴。只能拿出撒娇的本领,原本就奶声奶气的嗓子,嘤嘤认错。【统统哥哥,是岁岁的错。岁岁不该不听统统哥哥的话。】 【你还知道错了,你你你……哎,气死统了!下次还敢不敢了?】 没察觉到危险的岁岁不疾不徐地回道,【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了。】 系统想接着教训岁岁,可看着岸上的一幕,只能快速叮嘱道,【郭余花跳下来救你了,保护程序撤离,岁岁你深呼吸一口气,憋住,别呛了水。】 岁岁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郭余花跳水了’,便只感觉到刺骨的湖水霎那间包裹向她。原本顺畅的呼吸立马消失不见,岁岁在幽暗的湖底,坐在如丝绒般柔软的淤泥里不知所措。 “统统……咕咕咕咕”岁岁刚要问问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口便喝了个水饱。 就在她紧闭嘴唇时,郭余花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岁岁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莫名酸涩。她看着郭余花发现她时眼里闪过的惊喜,忍不住喊道,“娘……咕咕咕咕” “咳咳咳,娘亲,你没事儿吧!” 第74章 来人啊,来人啊,死人啦! 喝够了湖水的肚子圆鼓鼓的岁岁和浑身湿透,还在滴着水郭余花分坐在两个椅子上。马府的下人赶忙围过来,抱着被子的把被子往两人身上裹,端着热茶的直接喂到两人嘴边。 郭余花让刺骨的湖水冻得嘴唇发白,她扯下挡视线的被角,关心岁岁道,“岁岁你没事儿吧?你先等等,冬生去拿衣裳去了。” “娘亲,岁岁没事儿。”岁岁看向郭余花,“娘亲你嘴都白了,等会儿要让府医好好把把脉,不能风寒。” “你才是,该先为你把脉。你人小,可不比我,身强体壮。” 岁岁圆嘟嘟的嘴唇紧闭,她不能告诉郭余花,她虽然人小,可有系统护着,除了喝下去的几口湖水,身上真没哪儿不舒服。“岁岁没事儿,先给娘亲看。” 岁岁望向郭余花的眼神里有儒慕,经过这一次,岁岁是真心认了郭余花做她的娘亲。 “对了,瑶瑶姐姐没事儿吧?” 正说着,甜甜抱着马富瑶,身后跟着担忧的马夫人走了进来。 “岁岁妹妹,你还好吗?” 马富瑶死死抱着甜甜,纵使马夫人多次想抱她,马富瑶都不松手。甜甜只能抱着马富瑶,站在岁岁身侧。 甜甜:“小姐,守在马府后门的侍卫禀告说抓到了人。方才我远远辨认过了,是那个小丫鬟。” “石花?”屋里都是女子,房门一关,岁岁两人便换起了干净衣裳。 此刻的岁岁穿着一身雨丝锦,行走间,明暗对比的丝线犹如一根根透明滴落的雨丝,轻盈柔和。 “带她进来吧。” 马夫人见马富瑶眉眼间露出些许害怕,便提出要带马富瑶到后面躲躲。 岁岁没理会马夫人,只是看向马富瑶。“瑶瑶姐姐你别怕,有侍卫哥哥在,石花会不再伤害到你的。” 马富瑶见岁岁都不避开,她在甜甜怀里虽然害怕,但也躲开了马夫人的手。“娘亲,岁岁妹妹都不怕,瑶瑶也不怕。” 马夫人一片慈母心只能忍下,“好,要是害怕就跟娘亲说,娘亲带你下去。” 不多会儿,石花便失魂落魄地让侍卫长给提在手上带进了门。 侍卫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气得直接把人往地下扔。“小姐,属下手底下的人看见她形迹可疑,便直接捆了她。这小妮子一张嘴可会说了,小姐要是不忍心,交给属下处置了就是。” 岁岁看着底下的石花,自从被侍卫长带进来后,她便一直沉默不语,仿佛是失去了神智。 “石花。”岁岁平静地叫了声,石花由此抬起头来。 看清是岁岁,石花眼里突然有了光,“你没死,你没死!” 她冲旁边看去,见马富瑶也好生生的。立马大笑出声,“你们都没死,我能没事儿了。岁岁,你放了我,你一定会放了我的,对吗?” 石花看向岁岁的眼神好像是在暗示些什么,岁岁没有言语,只是偏头看向郭余花。长发及腰的郭余花,一直到现在,发尾都在滴水,马府的丫鬟在她身后擦拭着。 从岁岁走到虞承岿身边,成为了他的女儿开始,便遇到了不少事情。毒杀刺杀,统统都有。 可从未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岁岁独自一人面对了如此莫名又巨大的恶意。岁岁伸手探向郭余花,发现郭余花连手臂都没完全回温。这一次,岁岁当真生出了一股杀意。 她眼神沉沉的望向半点不害怕的石花,令石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们不都没事儿吗?都没事儿就赶紧放我走啊。” 郭余花越是开口说话,岁岁越是心中郁气。若是她早听系统的话有所防范,或许大家都不用落水了。 “侍卫哥哥,杀了吧!” “啊——” 这一声尖叫不是石花发出来的,比起石花听到死亡的呆愣在原地,马夫人倒是先吓了一大跳。 她捂住马富瑶的耳朵,忙道,“岁岁小姐,这是不是惩罚过重了。只是落水而已,发卖出去就好了,不必如此心狠手辣吧。” 郭余花站了出来,“什么叫心狠手辣,要不是我们在凉亭里看见了,跑得快,岁岁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马夫人:“可是……可是……” “杀我,你要杀了我!你就不怕……” “甜甜!” 甜甜把马富瑶往马夫人手里一扔,一脚踹到石花胸口。 石花顿时疼得喘不上起来,“你……呼呼……” 岁岁不愿多生事端,再说此时她站在马府离,在这里杀人确实不对。“马夫人,此事岁岁已经做出了决定。石花多少钱买的,岁岁买了,将卖身契交给甜甜就是。” 马夫人想开口劝说,却让郭余花抢了先。“马夫人,岁岁可是王爷的心头肉,这番在你马府受了难,你可想好怎么跟王爷说了吗?” 祸及自身,马夫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侍卫长领了命,拖着石花便朝外走去。 马府外,岁岁遇袭的事情所有侍卫都知道了,侍卫们紧盯着大门口,看那模样,石花一出来,就要让他们给活吞了。 “你们说谁这么胆大妄为,居然敢对小姐动手!” “管她呢,一个小小丫鬟,活腻歪了,弄死就是了。” “也是,敢伤害小姐,就算是马府的当家人也承担不起后果啊!” 马府对面的府邸里,一棵茂密的大树上,两黑衣人侧耳聆听着侍卫们的发言。 “这事儿?” “不简单,可要我回去禀告上面?” “来不及了,管她呢,只要是镇国大将军府想杀的,我们救下来试试就好了。” 眼看着马府大门打开,领命的小侍卫提着被捆成粽子,不能说话的石花出现。两个黑衣人抽出夹在腰间的利刃,如一抹翩然落下的竹叶,飞向了毫无准备的侍卫们。 屋里,岁岁在郭余花收拾好后,便要起身离开。 马富瑶并不知道岁岁在府里遇袭,对马府来说是多么大的一场劫难。只比岁岁大一岁的她拉着岁岁的手,不舍岁岁离开。 岁岁:“瑶瑶姐姐,后面有空也可以来岁岁家里玩儿哦。” 侍卫长等岁岁走出房门后,立马护在后面,现在他可不敢离岁岁太远,要仔细护着人。 “来人啊,来人啊,死人啦!” 岁岁一脸惊奇,“甜甜,这马府怎么这么乱?瑶瑶姐姐……” “夫人,夫人,门口的侍卫都死了。”慌乱不已的下人并没有认出岁岁,他双手沾满鲜血,朝着屋里跑去。 岁岁原本平和的脸色突然转冷,她不顾危险,出手想拦住奔跑来的下人。甜甜让岁岁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抢在她前面挡住了停不下脚步的马府下人。 顾不上自身危险的岁岁,奶声奶气地嗓音里氤氲着危险,“你说什么!” 让死人吓疯的马府下人:“死人,侍卫都死了,都死了。找夫人,找夫人!” “甜甜。” 无须岁岁多说,甜甜抱着岁岁朝大门走去。侍卫长内心急切,可又不敢丢下岁岁。好在甜甜腿脚快,没多久,三人便赶到了大门前。 马府的大门花团锦簇,岁岁早晨进门时,两边是站立整齐,面带笑容的下人迎接。 可现在,大门前只留下凌乱的花草,一个下人都看不见了。 穿堂风吹过,岁岁闻到了,闻到了刺鼻而熟悉的浓烈血腥气。 矮矮的她站在门内,看着隐隐高出门槛的露出来熟悉的侍卫衣裳,脚步沉重得好像绑着千斤的重石,难以移动。 门外,安静极了,岁岁听不到侍卫们的谈笑声,呼吸声。 “呕……” “小姐!”甜甜一直护在岁岁身侧,见岁岁让这一幕刺激的呕吐,吓得立马捂住她的眼睛。“侍卫长别查看了,都死了,你回来,保护小姐要紧。” “别,呕……”岁岁忍住胸口传出的不适,推了推甜甜。“你去骑马,我现在就要回府。” “小姐,危险!”甜甜扶着岁岁的胳膊用劲儿,将岁岁再次抱到怀里。“小姐,奴婢不如香香,眼下情况不明,我们先回马府暂避。” “不行!”岁岁从未如此刻这么清醒,没有系统的帮助,没有旁人的提醒。她清晰的认识到,眼下最重要的甚至不是为侍卫们报仇,而是,找到消失的石花。 “我命令你,现在就带我回去。” 迟来的马夫人远远站在岁岁身后,听到岁岁的话也不同意。现在死了人,她要是敢岁岁回去,如果岁岁半路被人杀死了,他们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得让虞承岿给活剥了去。 可无论是侍卫长的劝说,还是马夫人的反对,都阻止不了眼下的岁岁。 她如一头第一次踏出山林的幼虎,力排众议道。“侍卫长带着马府的下人收敛尸体。甜甜,现在骑马带我回去将军府!” 甜甜:“是,小姐。” 侍卫长:“是,小姐!” 镇国大将军府里,静心院外,原本因为虞承岿不在而紧闭的院门,在看到岁岁的那一刻,守门的侍卫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了。 侍卫看着岁岁脸上冷漠的神情,没有如往常一般与岁岁嬉笑。 只是在岁岁疾步进门后,和一旁不能随意进去的甜甜问着话。 “甜甜,小姐怎么这幅模样?是马府有人欺负了小姐吗?” “什么,有人敢欺负小姐。甜甜你说,我现在就提着刀杀去马府。” 甜甜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消失在院门前的岁岁。她莫名觉得,岁岁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可等她定眼看去,明明岁岁还是那个矮墩墩,圆乎乎的岁岁,又似乎一切都没变。 岁岁在看到书房大门的那一刻,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可她不能现在哭,脸颊带泪的她站在书房中央,冲着房顶喊道。“张英叔叔。” 只一声,一个黑影闪到岁岁面前。“小姐,老大跟随王爷在军营,并未在将军府里。” “在府里的暗卫有多少人能出去?”张英的不在书房本就在岁岁的预料之中,她叫“张英”只是为了喊出暗卫而已。 “可出府办事儿的,八十二人。” 岁岁毫不犹豫地吐出命令,“全部出去,寻找在马府门前杀死了将军府侍卫的人。对一切活物,斩草除根。特别是一个叫石花的人,她说出的话,只要有人听到,都决不能留有活口。” 暗卫好像没觉得两岁的稚子下如此血腥的命令有何不对,他只是沉默地应答。“是,小姐。” “小姐今天要簪这花吗?这是侍卫们送来的,说是今早上爬上枝头摘的,最好看的两朵。” “小姐,厨房的老赵又送来了肉饼。侍卫们听说小姐爱吃肉,那山上的野鸡野鸭都快给他们猎光了。老赵正在厨房头大呢,肉太多了,吃都吃不完。” “小姐,这炸糕可好吃?侍卫们让奴婢来问问,说是好吃,下次他们将炸糕摊子搬回将军府来,让小姐吃个够!” “小姐……” “小姐……” “炸糕。” 急得转圈圈的甜甜见到岁岁张嘴,立马趴到床边。“小姐,你终于醒了!佟神医,佟神医,小姐醒了。” 第75章 趾高气昂的蒲嬷嬷 函固关,军营大门口。 宫女明雨扶着蒲嬷嬷走下马车,刚一下马车,蒲嬷嬷瞥了眼巡视的士兵小队,便吐槽道,“真是野蛮,这灰尘扑扑的,亏得武王能住得下去。” 明雨没接话,只是在听到蒲嬷嬷命令她去找虞承岿出来见蒲嬷嬷时,才躬身回好。 只是明雨走过去没站多会儿,便转头回来了。“嬷嬷。” “怎么?武王何时出来见我?” 明雨低头,“嬷嬷,守门的士兵只回了一个字。‘滚’!” “大胆!我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嬷嬷。”蒲嬷嬷伸手,让明雨扶着,朝守门的士兵走去。 士兵一见她过来,眼白占了三分之二。 “你你你,你敢对我翻白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翻白眼的士兵不言不语,只是当蒲嬷嬷于无物。 蒲嬷嬷让虞承岿拦在驿站多日,本就心里窝着火,见士兵这样,直接道,“明雨,给我掌他的嘴。” 士兵丝毫不惧,他不认识蒲嬷嬷,但从来没人敢在军营前对着大将军吆五喝六的。想让大将军出来接这个老太婆,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把手上的长枪一横,“谁敢在军营捣乱。” 声音越吵越大,要不是林踪得到消息跑了出来,耀武扬威的蒲嬷嬷当真就要让士兵们给撕碎了。 向来连头发丝都梳得严丝合缝的蒲嬷嬷,此刻衣衫混乱,她抓着林踪的胳膊,大口喘着粗气,“林侍卫,你给我把他打出去。” 林踪站得笔直,不为所动。他看了眼蒲嬷嬷,见她没有大碍,便完全不着急了。“蒲嬷嬷,王爷要见你。” “什么见不见的,你先给我把他拿下!” 林踪只有一句话,“王爷要见你。” 蒲嬷嬷气了个倒仰,可她拿林踪就没办法了。全定安城的人都知道,林踪是虞承岿面前的得意人,可不是她能随便欺负的。 狐假虎威的蒲嬷嬷不痛不痒地瞪了守门士兵一眼后,跟着林踪便走进了军营。 军营书房前的小院中,与蒲嬷嬷一起进入院门的,是由四个士兵前后抬进门的,血呼啦次的方令允和石天开。 “这这这……王爷,你何至于对朝廷命官下此毒手!” 方令允两人的进入扰乱了院内的血腥气,虞承岿收回看向明雨的视线,压下心底的疑虑,对着蒲嬷嬷道,“他们贪赃枉法,难道要本王以礼相待不成?” 蒲嬷嬷对两人所做之事多少是知道几分的,只是搬出皇上的大旗道,“王爷,就算他们有做错事,也应该由皇上定夺罪行。您不能在私底下用刑的,放了他们吧。” 本就没打算弄死两人的虞承岿没说二话,只是当着蒲嬷嬷的面道,“林踪,将人带下去医治。确定死不了后,押送回定安城问罪。” 好不容易因为虞承岿移开视线,而不再刻意呼吸的明雨只觉得扶着蒲嬷嬷的手一沉。她抬眼一看,原是虞承岿的命令顺了蒲嬷嬷的意,蒲嬷嬷正得意呢。 “这就是了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爷能听老奴一句劝就好。”蒲嬷嬷下巴扬起,“对了王爷,你为何不让老奴去见见你的女儿?” 虞承岿再次顺着蒲嬷嬷的话,将视线放在明雨身上。见明雨呼吸略急,想起她进门时,连蒲嬷嬷见到人事不省的方令允两人都面露不忍,只有她面不改色,脚步轻而稳。 回想起之前岁岁遇到的刺杀,虞承岿心里有了计较。他暂且压下心底的杀意,“岁岁年纪小,这几日不适,不便见嬷嬷。” “不适?那正好,老奴在皇宫里学了一手推拿的功夫,让老奴见见小姐,或许小姐就能好起来了。” “是吗?本王不知道蒲嬷嬷有这等手法。”虞承岿面上不显,只是说话多了两分推脱。“岁岁贪玩儿,修养好后,今日已经和郭侍妾出门游玩儿了。不劳烦蒲嬷嬷费心了。” 办完事的林踪在此时走上前来,虽步履如常,可因为太过震惊,凑近虞承岿耳边说话时,难免大了几分。 “王爷,小姐出事了!” 虞承岿垂下的手腕往腰间一勾,一听到出事儿,他瞬间便望向明雨,腰间插着的匕首越发有存在感。“说!” “马府有丫鬟推了小姐入水,小姐处置后,不知是何人,将侍卫都杀了,抢走了丫鬟。”林踪心尖尖一抽,“府里传信,小姐在书房昏迷,至今未醒!” 三米外的明雨影月听到不设防的林踪的话,抓着蒲嬷嬷的手瞬间松开。见蒲嬷嬷对她露出不满,立马解释道,“嬷嬷久站,奴婢去为嬷嬷倒杯茶来。” 什么都不知道的蒲嬷嬷,“嗯,你有心了,去吧!” 走出去没有多远,明雨找到站在马车旁的马夫,一面从马车里端出茶水,一面命令道,“派人去据点一趟,让他们赶紧带着人撤走。” “是,老大!” 等明雨将茶水端到蒲嬷嬷手上时,茶水早已经凉透了。她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和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的蒲嬷嬷。不解,“嬷嬷,王爷呢?” 蒲嬷嬷打翻了茶水,“慢吞吞的,是谁教的你规矩,倒杯茶手脚功夫这么慢,要你有什么用。” 明雨垂下的眼眸里,是强制忍住的不耐烦。“是嬷嬷,明雨知错。” “要等你来问,黄花菜都凉了。”蒲嬷嬷自得地将手搭在明雨掌心,朝外走去。“有太后娘娘在,武王还敢不让我见那个小妮子不成?走吧,回去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便去见人。” 此时的虞承岿,早已经骑着马,从另一条路飞奔回了镇国大将军府。 “爹爹。”蔫吧吧躺在床上的岁岁,只是听到卧室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眼泪珠子立马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爹爹。呜呜呜呜……” 虞承岿将哭泣的岁岁搂在怀里,痛惜地轻拍着岁岁的后背,“没事儿,没事儿,爹爹在呢。” 过了好一会儿,岁岁才哭着睡去。看着岁岁哭得红肿的眼睛,虞承岿只觉得心头好像压了一座大山。 “甜甜,你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书房里,虞承岿喉结微动,眼眸里满是压抑难发的怒火。 身为岁岁的贴身丫鬟,甜甜站在下面,不卑不亢。 “小姐去到马府,和马府小姐马富瑶相处愉快。……那丫鬟,小姐叫她石花,她好像认识小姐。……没有王爷命令,奴婢不能进去静心院,只是过了一会儿,暗卫便将昏迷不醒的小姐抱了出来。” 虞承岿:“马府来人了吗?” 第76章 笨拙的安慰,恢复神采的岁岁 一直守在岁岁身边的甜甜摇摇头,“奴婢并未听人提起,想来是没有来过。” “是吗?”虞承岿望着书案出神,“去人,明日将马富瑶请过来。”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里的炙热散去不少。可就是这样,书房里的气氛,还是令甜甜不适地转动着眼珠。实在是太安静了,落针可闻。 阳光拂过窗沿,照过的阴影,将虞承岿落在半明半暗的书案后。 就在这时,张英从门外走进来。“王爷,小姐叫出去执行任务的暗卫回来了。” “进来!”虞承岿看向一身血腥气的暗卫,不自觉就想到了军营里的那个叫明雨的宫女。他回过神,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叫我们跟踪杀害去马府的侍卫的刺客,我们找到一处据点,里面有会武之人共十余人,还有一个不足十岁的丫鬟,叫石花。” “都死了?” “并未,属下带回了石花的头颅。小姐交代过,此人一定要死。”暗卫从腰间拿起一个血淋淋的包裹,“除了此人,那处据点似乎收到过命令,有人先行逃走了,其他暗卫正在追。” “这也是岁岁说的。” “是,小姐说对一切活物,斩草除根。” 虞承岿似乎能看到,两岁的岁岁战战兢兢地站在书房里,心有不忍但又极其坚决地下达斩草除根的命令。 他好像并没有把岁岁保护好啊! 与岁岁待在一起这么久,虞承岿从未有此刻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岁岁过得平安自在些。 或许,杀尽伤害岁岁的人,给予她一片安宁才是最重要的。 虞承岿:“张英,蒲嬷嬷身侧的明雨有异,去查探。若是她与岁岁刺杀有关,杀。” “是,王爷!” “王爷,岁岁小姐这是忧惧过度,并没有大碍,只需要睡上几个时辰,缓缓内心的悲痛就会痊愈的。” 佟夏至话音刚落,睡了整整一下午的岁岁便醒了过来。 连眼睛都没睁开,头一句话便是叫人。“爹爹。” “我在,爹爹在。”虞承岿将岁岁从被窝里抱出来,边说着,边向着特意搬来卧室的圆桌走去。“睡得安逸吗?下午没吃饭,肚子饿了没?” 岁岁浑身无力地瘫软在虞承岿肩头,眉眼间是数不尽的无措和茫然。“饿,爹爹,岁岁饿。” “那爹爹陪着你吃点儿粥好不好?” “嗯。” 瓷勺和百花同庆的瓷碗磕碰中,舀起煮出米油的白粥送到了岁岁嘴边。 岁岁小口小口地吃着,虞承岿生疏地小口小口地喂着。一直到岁岁吃得肚子微鼓,从不犹豫的虞承岿看着岁岁的神色,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岁岁,你……”虞承岿暂停了话头,舔了舔嘴唇,这才试图再次张口。“今天……” 脑海里,系统的踌躇和虞承岿笨拙的不知如何安慰的话,重叠在了一起。很突然的,岁岁的心,一下子就定下来了许多。 “爹爹。” “嗯,爹爹在。”虞承岿回答得毫不犹豫,关切道,“是哪儿不舒服吗?爹爹叫佟神医再来一趟。” “不。”岁岁对着虞承岿伸出手要抱抱,然后依偎在虞承岿臂弯里,汲取力量后,一鼓作气道,“岁岁想给死去的侍卫哥哥发钱,好好安葬他们。” “抚恤金吗?好,把这件事交给杨念乡,他会处理好的。” 岁岁毛乎乎的头发扫过虞承岿坚毅的下巴,“不,要甜甜去。用岁岁的小金库发抚恤金。” “好,都依着岁岁的意思办。”虞承岿嘴上这么应着,实则在暗地里,他出的那一份抚恤金早已经让杨念乡发下去了。 由岁岁说出口,虞承岿总算没有再畏手畏脚,他低头,与岁岁对视着。就像保护岁岁的一座大山,坚定地驱散岁岁心中的阴霾。 “岁岁,不必为死去的侍卫而伤心。不是你伤害的他们,是坏人的错,是坏人杀的人。” 见岁岁愣神,虞承岿心疼地将她再次抱住。“其实府里的所有侍卫都是从战场上几次三番杀出来的。对于生死,他们早在答应林踪入府的那一刻开始,便有了准备。” “你知道吗?在见惯了打打杀杀后,对于他们来说,不受折磨的死亡已经是一件好事儿了。你别怕,他们的家人爹爹都会安排好的。”虞承岿揉了揉岁岁的小脑瓜子,“你要做的是重新开心起来,他们更愿意见到你笑,不愿意见到小小的岁岁陷入悲伤,对吗?” 许是虞承岿的安慰起了效果,许是系统整夜的念念叨叨见到了成效。 第二日清晨,在又一场大雨来袭中,岁岁总算是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 只是她醒得早,才睁眼便在香香的诉说中得到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香香:“小姐,王爷去军营了。” “爹爹走了?” “是的,小姐。是军营有要事,王爷走不开。”香香继续说道,“王爷临走之前说,宫里来的太后身边的嬷嬷,蒲嬷嬷今日要上门来。此刻,已经去了听雨轩。” “什么!她去找娘亲做什么!” 昨日透心凉的湖水到底是让郭余花着了凉,她都不比岁岁。因为发热,郭余花喝下佟夏至的药后,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都没醒来过。 岁岁正要着急起床去看看郭余花,门外便传来吵闹声。 甜甜推开阖上的半扇房门,“小姐,蒲嬷嬷去过听雨轩,此刻正朝着观鹤院而来。” “是吗?甜甜你先别让她进门。”岁岁转头对香香道,“香香,你悄悄去听雨轩看看娘亲,看看这个蒲嬷嬷有没有欺负娘亲。” 观鹤院外,趾高气昂的蒲嬷嬷扶着‘听雨’的胳膊,从远处慢慢走近观鹤院。 只是刚看到院门口的一角,实在受不了的蒲嬷嬷一把死死抓住听雨的胳膊。“抖抖抖,别抖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异样吗?” ‘听雨’只觉得胳膊让蒲嬷嬷抓得生疼,带着哭腔求饶。“嬷嬷,求嬷嬷放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抖了!” 蒲嬷嬷听到‘听雨’的求饶就头大,“还要我说多少遍,听雨不是我杀的。不就是一杯凉茶吗?我何至于杀人!她就是半夜自己睡着,不知闯了什么祸事,让人给割了喉,与我无关。” 现在提拔上来的听雨闻言,立马附和。“是是是是,是她自己惹的祸事。” 听着听雨的话,蒲嬷嬷总算是满意了。只是她没来得及夸奖两句,便听到听雨继续说道,“求嬷嬷高抬贵手,月……听雨一定会伺候好嬷嬷的。求嬷嬷饶听雨一命。” 蒲嬷嬷真是后悔,跟来白平城的那么多丫鬟里,她怎么就选中了这个胆小如鼠,蠢笨如猪的家伙来替代成为新的听雨。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今天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第77章 没事儿,蒲嬷嬷只是累了,想睡觉觉了。 “所以说,这个蒲嬷嬷叫人去将睡着的娘亲强行拉起来,检查娘亲是否生过娃娃?”小小的岁岁经过这些日子的喂养,已经是大大的一团了。 坐在床上的岁岁,肥嘟嘟的肚子圆咕隆咚的,昨日甜甜给她新换了大点儿的寝衣,看着倒是宽松。 香香点头,“是,奴婢去时,冬生正急得团团转。说郭侍妾身上刚好点儿,让这一顿折腾,又昏睡过去了。” 岁岁小眉头紧锁,手撑着下巴沉思。 透过大大的院子,院门口传来蒲嬷嬷吵闹的声音。 “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拦我!” 不知那侍卫回答了什么,蒲嬷嬷的嗓音愈发尖利,“我可是王爷亲自请回来教导你们小姐的,我进门需你们小姐同意?这是什么道理!我没让她来跟我见礼,就不错了。” 岁岁不愿听到蒲嬷嬷这样在观鹤院吵闹,便叫甜甜将人放进来。 站在门口的甜甜甚至不愿多走两步,知道岁岁不喜蒲嬷嬷。随口吩咐道,“小姐让人进来。” 得了甜甜这句话,侍卫这才将蒲嬷嬷放进来。 刚一进院门,满腹怨气的蒲嬷嬷就察觉不对。这院子多种笔直的树木,没有花朵,秋千等小女孩喜欢的装扮。 蒲嬷嬷心里嘀咕:这个小姐难道不受重视吗?若是这样,那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只是这话,蒲嬷嬷刚走进卧室房门便自己给自己推翻了。 卧室里大件装扮上明显是成年男子的喜好,素色的帷帐,简洁留白的花瓶。只有窗户边,突兀地出现一个华丽而宽大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雕刻着各种俏皮的猫猫狗狗,高度都是随着一个小娃娃走的,两岁稚子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正好能看见镜中的自己。 蒲嬷嬷心下一惊:这哪里是不受重视,这是太受重视了。武王居然亲自养育这个女儿! 岁岁见蒲嬷嬷进门半天左看右看就是不说话,本就不喜欢蒲嬷嬷,现在她小脾气上来,轻哼一声。“甜甜,岁岁要换衣裳。” 蒲嬷嬷:“小姐当真是边关长大,都不跟老奴见见礼吗?” 岁岁不理她,在甜甜手里选中了更为轻薄的衣衫。“岁岁要穿这个有花花的衣裳。” “是,小姐。” 蒲嬷嬷让岁岁的无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岁岁小姐是吧?皇城里的公主见了老奴都得乖乖叫一声蒲嬷嬷,果然是没嫡母教养的,不懂礼貌。” 岁岁瞥了一眼蒲嬷嬷,“嫡母是什么?你有吗?” 能够得上‘嫡母’二字的,无一不是有身份的人家。蒲嬷嬷能进宫当宫女,自然是家中贫困所致。 “你……”蒲嬷嬷让岁岁一句话气得喘不上来气,“你这是在嘲讽老奴吗?” 岁岁只觉得蒲嬷嬷当真是有病,她看着让听雨扶着大喘气的蒲嬷嬷,想不清她为什么这么激动。“没有,岁岁没有嘲讽你。甜甜,给岁岁换衣裳吧。” 蒲嬷嬷刚喘过气,见岁岁如常地想要换衣裳。岁岁要换,蒲嬷嬷就非不给换。她一个箭步跑上前去,伸手就要抢走衣裳。 却没想到,甜甜动作利索,朝旁边一转,蒲嬷嬷直接就扑向了岁岁。 “小姐!”甜甜慌了。 岁岁倒是无所谓,反倒是蒲嬷嬷原本因为倒下的惊惶,在看到要撞到岁岁时,心里立马有了主意。 早在蒲嬷嬷出宫前,太后便告诉过蒲嬷嬷。 虞承岿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在他们掌控之外的孩子,别管那孩子是男是女,虞承岿都不会轻易交给蒲嬷嬷带回京城的。不过,若是虞承岿阻拦太过,蒲嬷嬷直接把那个女儿在边关弄死也成,算是给虞承岿一个警告。 反正虞承岿的嫡妻嫡子嫡女都在定安城中,弄死了一个小女儿,虞承岿也只会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罢了。 所以此刻的蒲嬷嬷,就想趁着这次甜甜的闪躲,压不死岁岁也打算弄伤岁岁。 蒲嬷嬷暗暗地将手肘抬起,对准了岁岁的脑袋。 岁岁眨巴着大眼睛,对于蒲嬷嬷的行动,在系统的告知下如放缓了一般,清晰明了。 就在蒲嬷嬷看着懵懂的岁岁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以为就要计谋得逞时,离岁岁几步外的香香一个飞踢,直接将蒲嬷嬷踢到了床铺上。 哐当一声巨响,吓得院外的侍卫提着大刀就跑了进来。 侍卫:“小姐,小姐,发生了何事?” 岁岁摇摇头,“没事儿,蒲嬷嬷只是累了,想睡觉觉了。”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蒲嬷嬷和明雨接连两声尖叫。 蒲嬷嬷:“哎哟,我的腰!” 明雨:“啊,蒲嬷嬷,蒲嬷嬷你没事儿吧!” 腰闪的蒲嬷嬷一手捂着腰,一手想去摸摸在床框上磕疼的膝盖。可她弯腰一动,腰疼,膝盖更疼。疼得她想打滚,只是一滚,腰和膝盖更疼了。 明雨急得不行,她完全忽略了一旁坐着的岁岁。想要将蒲嬷嬷扶起,可是腰闪的蒲嬷嬷面朝下扑倒在床上,她一个人是扶不起的。 正在明雨想着她会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故,在夜里被蒲嬷嬷一刀抹了脖子时,一道天籁之音响起了。 岁岁:“侍卫哥哥,你们把蒲嬷嬷扶起来吧。甜甜,你去找佟叔叔来给蒲嬷嬷看伤。” 甜甜应了声是,等到茯苓院去请佟夏至时,她想起蒲嬷嬷的做法,默默将蒲嬷嬷的罪行增加几分跟佟夏至打小报告,气得佟夏至嚷嚷着要蒲嬷嬷好看。 那一天,后院的下人们,都听到了一声声惨烈的老妇尖叫,叫得房梁都抖了三抖。 叫得喝了药再次昏睡的郭余花都醒了过来,听冬生说是折腾她的蒲嬷嬷在叫。郭余花笑了,头一次觉得碗里的中药喝下去是甜的。 郭余花:“活该!岁岁可是王爷的心疼肉,叫她欺负岁岁!活该让佟神医再使劲儿按按她,痛死她算了。” 该说不说,佟夏至虽然折腾人,可到第二天上午,蒲嬷嬷又活蹦乱跳地重新来到了观鹤院。 岁岁从铜镜里看见进门来的蒲嬷嬷,连眼神都没瞥过去一下。“甜甜,今天扎小揪揪吧,岁岁想戴小铃铛出去玩儿。” 不怕死的蒲嬷嬷闻言,当即就像上前叨叨两句。香香一看,立马站了出来。 明明腰已经无碍了,可蒲嬷嬷在看到香香的那一刻,莫名浑身打颤。只敢远远地多嘴,“小姐,你可是王爷之女,怎么能像平民一般随意梳妆。” 岁岁看着镜子里自己顶着的两个小揪揪,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蒲嬷嬷深呼吸,继续道,“皇家规矩,幼女出行,就该扎起双丫髻或者双平髻,那样才显得庄重,规矩。不能像现在这样,想梳什么就梳什么。” 岁岁耳朵灵敏,再不想听蒲嬷嬷的话,那些话也自动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任由甜甜给她绑好发带,心里听着系统的吐槽,默默来了句。 第78章 蒲嬷嬷,你难道比爹爹还厉害吗? “蒲嬷嬷,可是岁岁的头发是扎好的。你身后的丫鬟才没扎好头发。”绑好铃铛的岁岁,跳下圆凳,叮铃铃地声音响起,清脆悦耳。 可是在明雨的耳朵里,这铃声如同恶鬼降临般。她见岁岁和蒲嬷嬷同时看向她,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蒲……蒲嬷嬷,明雨没有啊。” 蒲嬷嬷见岁岁像看笑话一样,特地跑过来看着她和明雨,她下意识就想为明雨说话。可因为惧怕她,而跪地磕头的明雨,脑后那一簇明晃晃的没有扎到的发丝,实在太炸眼了。她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岁岁心情颇好地嘿嘿一笑,见蒲嬷嬷要对明雨发火,立马道,“明雨姐姐,你快别跪了,跟着甜甜去重新扎好头发吧。” 低头的明雨似乎能感觉到蒲嬷嬷外放的怒气,忙不迭爬起来,“是,是,岁岁小姐,奴婢这就去。” 甜甜及时站出来带走了明雨,回到自己屋子里倒了杯茶水给明雨。 “给,你先喝点儿热水吧。看你,不就是头发扎错了吗?抖什么?”甜甜给明雨拆解这头顶的发髻,温柔又不解地说道。“我在我们家小姐面前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给小姐绑疼了头发,小姐都不会责怪我们。你放心,小姐不会因为你跑出来的头发,怪罪于你的。” 掌心是暖和的热茶,背后是贴心的安慰,连拆头发的手都是轻柔的。明雨低头喝茶,眼泪混着茶水喝下了肚子。“甜甜妹妹运气好,遇到个好主子。我……哎……” 甜甜面露心疼,拍了拍明雨的肩头。“别怕,这是镇国大将军府,你若是有哪儿不好,只管来找我就是了。我在前院因为小姐的存在,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等两人重新出现在岁岁面前时,岁岁明显能感觉到明雨发生了变化。先前明雨大多时候都低着头,除了蒲嬷嬷她对谁都不理,现在的明雨居然会对着她微笑了。 岁岁:果然,让甜甜去做这件事情是对的。 昨日虞承岿让人传去的一句话,吓得马夫人和做生意回来的马老爷,整夜睡不着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马老爷和马夫人再也睡不下去了。 马夫人去哄着没睡醒的马富瑶起床,对着迷迷糊糊的马富瑶叮嘱了许多事情。 马老爷跑到书房角落,取出一个钱匣子,对着里面的银票拿起又放下。最后长叹一声,将钱匣子里大半银票都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交给了马富瑶。 马富瑶刚跟着下人踏进了观鹤院的院门,便高兴地大喊道,“岁岁妹妹,瑶瑶来找你玩儿了。” 屋里,岁岁吃下最后一口肉包子,越过站在门口当门神的蒲嬷嬷,冲着马富瑶欢欢喜喜地跑去。“瑶瑶姐姐,你来找岁岁玩儿啦?” “是呀。”跑到岁岁面前的马富瑶正想抱着岁岁亲亲脸蛋,突然想起之前马夫人的叮嘱,将小盒子递给了岁岁。“这是娘亲要瑶瑶给岁岁妹妹你的,你一定要收好哦,娘亲说这是给岁岁妹妹的赔礼。” 岁岁随手接过递给香香,拉着马富瑶就往屋里走去。“走吧,我们去屋里玩儿。” 见岁岁和马富瑶如此交好,心有不甘的蒲嬷嬷立马想出了报仇的法子。 门口,蒲嬷嬷对着岁岁和马富瑶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岁岁小姐,太后让老奴才教导小姐礼仪的,小姐现在吃完早饭,该学习起来了。” 马富瑶让蒲嬷嬷的笑容吓得直往岁岁后面藏,只是岁岁比她矮上一点儿,一个矮矮的胖娃娃如何能挡得住一个高高的瘦娃娃呢。 马富瑶掩耳盗铃般显眼地站在岁岁身后,她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悄悄在岁岁耳边问,“岁岁妹妹,你家的丫鬟这么老吗?好吓人哦。瑶瑶害怕。” “哈哈……咳咳。”岁岁见蒲嬷嬷将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马富瑶身上,担心蒲嬷嬷记恨马富瑶,她立马接过话。“好啊,要学什么?” 蒲嬷嬷心中默念,太后说好的完成这次任务后,要给她赏赐的定安城中的大宅子,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姿。” 马富瑶根本没想到她说出的话,不但被蒲嬷嬷听到了,还将蒲嬷嬷气得个半死。 她看着蒲嬷嬷命明雨给她搬来好玩儿的摇摇椅,和椅子旁准备好的坚果、糕点。喜得对蒲嬷嬷的害怕对散去三分,“蒲嬷嬷,瑶瑶错了。” 蒲嬷嬷一听,马富瑶是个好收买的,这是要对她说好话了吗?高高在上的她问道,“错哪儿了?” 老老实实的马富瑶,“瑶瑶不该说蒲嬷嬷你老的,其实瑶瑶现在看,蒲嬷嬷你老得也没那么明显。脸上皱巴巴的,手上也……” “行了!”蒲嬷嬷抚平起伏不定的胸口,只怕再听下去她都要让马富瑶气得喘不上来气了。“吃你的去吧!” 蒲嬷嬷:看你能气我到几时!等我弄翻了你和那个小丫头的友谊小船,报复那个小丫头后,转头就去找官府的人收拾你们马家! 岁岁站在观鹤院的院子里,看着面前的独木桥发呆。“这是干什么?” 蒲嬷嬷拿着一根两指宽的竹板,见香香站在岁岁右侧,她就特地走到左侧站好。 敲了敲岁岁面前的独木桥,“皇家贵族之女,站有站像,坐有坐相。走路不但要如弱柳扶风,还要稳!” “可不能像之前小姐见那个低贱的商贾之人一样,直接跑出去迎接。这在皇宫里,可是要遭人嘲笑的。”蒲嬷嬷刻意放大嗓门,可等她斜眼看去,马富瑶坐在摇椅上有滋有味地啃起了一块儿糕点,根本没听到蒲嬷嬷的贬低之言。 岁岁没上当,直言。“可是岁岁见到爹爹的时候也是跑出去的,爹爹都没说过岁岁不好。蒲嬷嬷,你难道比爹爹还厉害吗?” 第79章 见蒲嬷嬷喘不上气,她立马计上心头 “没有!”蒲嬷嬷定定神,“武王有武王的教法,太后有太后的教法。” 蒲嬷嬷可不敢说她比虞承岿厉害,不过抬出太后这个大旗挡挡还是可以的。 “现在请小姐站上去,诶,不能叫人扶,要小姐你自己来。”蒲嬷嬷用竹板打向,见岁岁要撅着小屁股爬上独木桥时,伸手要扶的香香。 香香立马看向蒲嬷嬷,眼神里含有的杀意,吓得蒲嬷嬷瞬间想起昨天的一踹,她的腰好像有点儿疼了。 磕磕巴巴的蒲嬷嬷,“让她……岁岁小姐自己走上去。” 岁岁:“没事儿哦,香香。岁岁可以的。” 岁岁这一开口,才算是将蒲嬷嬷从香香犀利的眼神中解救出来。 蒲嬷嬷默默往前走两步,尽量在可以伸手碰到岁岁的范围里,离香香远远的。 独木桥因为是蒲嬷嬷吩咐侍卫们下去找的,倒没有特别的窄,能有一个半巴掌宽。可是岁岁的脚脚更小,她看着光秃秃没有扶手的独木桥,踏出去的第一步就险些歪倒。 “小姐!”香香吓得慌忙将岁岁抱在怀里。岁岁自己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眨眨眼后,笑着说了句。“香香,这个还挺好玩儿的。” 香香吐出一口气,将岁岁放在独木桥上,“那小姐就好好玩儿,香香看着呢。” 昨日岁岁遇到那样血腥的场面,现在能找到一个缓和心情的事情,香香自然不会阻止她。 蒲嬷嬷见香香听岁岁的话,记吃不记打的她,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害怕。 她回到岁岁身边,挂着笑容,状若好意的对着岁岁伸出手,“岁岁小姐,头一次站上独木桥是这样的,你扶着老奴的手,就能走得更远了。” 【岁岁,这老妇人有小心思,你小心呐。】 吸取教训的岁岁看着蒲嬷嬷脸上不自然地笑容,将手放上去,对着蒲嬷嬷甜甜一笑。“谢谢嬷嬷。” 【统统哥哥别担心,岁岁知道了。】 有了蒲嬷嬷的扶持,岁岁在东倒西歪中走得更远了,一直走到独木桥正中间。 原本在夸赞岁岁走得好的蒲嬷嬷,嘴里瞬间意有所指地说道,“哎呀,岁岁小姐这么辛苦的训练站姿,那马家小姐真是……吃得欢啊!” 岁岁不搭理,继续往前走,她是真的喜欢走独木桥,专心极了。 蒲嬷嬷:“岁岁小姐,那马家小姐到底是商户出身,跟你身份有别,要是其她小姐,此时定然会陪着你一起走的。” 第一次走到尽头的岁岁,笑开了花。她看向不远处的马富瑶,见马富瑶享受着大丫鬟的伺候,正将摇椅摇得起劲儿,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糕点。 马富瑶半眯地眼睛见岁岁看向她,立马睁开了,小手挥挥,“岁岁妹妹,这个糕点好好吃哦。” 岁岁对着她笑了笑,跟蒲嬷嬷说道,“哦,可是瑶瑶姐姐才三岁。” 蒲嬷嬷穷追不舍,“有话说‘三岁看到老’,岁岁小姐,马家小姐就是不喜欢你,是为了王爷的权势才会与你交往的。你可别被她骗了。” 虽然站在独木桥另一头,但耳朵尖的香香。“小姐,是‘三岁看到大,七岁看到老。’ 岁岁咯咯一笑,“蒲嬷嬷,你听到了,你说错了。” 蒲嬷嬷:“……岁岁小姐,休息够了,我们再走回去吧。” 系统都有些迟疑,它恍惚间对岁岁分析道,【岁岁,这个老妇人是想离间你和瑶瑶吗?怎么傻成这个样子,真当你是三岁小孩儿呢?】 岁岁默默纠正,【统统哥哥,岁岁两岁小孩儿,不是三岁小孩儿。】 蒲嬷嬷见岁岁不言语地走着独木桥,她手扶着岁岁,不死心地继续说,“岁岁小姐你看,那马家小姐都睡着了,这是多不在意你啊!你还在这里受累呢,她就歇着了。” 岁岁当真顺着蒲嬷嬷的视线看过去,早早被马夫人叫起的马富瑶果然已经疲倦得睡着了,更是打起了小呼噜。 房檐上,一滴蓄积的雨水滴落,大丫鬟遮挡不及时,雨水滴在了马富瑶脸上。她感到冰冷,伸手擦了擦,转手又继续睡去。 “哦,睡吧。”岁岁对着香香说道,“香香你去把瑶瑶姐姐抱进屋里睡觉觉吧,外面刚下完雨,不好睡觉。” 蒲嬷嬷见岁岁无所谓还对马富瑶甚至贴心的模样,恨恨地生着气。可见香香离开,她低头望着岁岁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心里计较起来。 蒲嬷嬷:既然离间不成,会武的香香又离开了。那我是不是可以…… 听着背后停下的摇椅声再次响起,蒲嬷嬷立马对正在看向马富瑶的岁岁说道,“岁岁小姐,我们抓紧时间,继续走吧。” “嗯。”岁岁看了一眼莫名兴奋地蒲嬷嬷,瞥了眼脚下有一米半高的独木桥,心底留了个心眼,搭在蒲嬷嬷胳膊上的手,张开又抓住,将蒲嬷嬷的衣裳攥紧在手里。“我们继续走吧。” 一步,两步。 岁岁正走着,突然右手边支撑着的力道撤去,她不受控制地向着右边倒去。 蒲嬷嬷整个人往后一退,眼神里看好戏的神情都装得满满的。“小姐你自己好生走……哎呀,我的肚子。” 岁岁在感觉到蒲嬷嬷离开的时候,立马拉紧蒲嬷嬷的衣裳,蒲嬷嬷一退,她一拉紧,岁岁便以蒲嬷嬷不能阻止的速度,直愣愣地栽向了蒲嬷嬷的胸口。 在蒲嬷嬷没来得及为自己能摔倒岁岁的小计谋高兴时,岁岁的小屁股重重坐在了蒲嬷嬷的肚子上。把蒲嬷嬷砸得心口一抽,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气。 蒲嬷嬷:“救……让开。” 岁岁狡黠的眼神里是对她预测到蒲嬷嬷作乱的高兴,见蒲嬷嬷喘不上气,她立马计上心头。 来而不往非礼也! 岁岁双手握拳,以流星坠落之势锤到蒲嬷嬷胸口上,嘴上在关心着,“哎呀呀,蒲嬷嬷你没事儿吧。你真好,岁岁跌倒了你还护着岁岁。” 满脸憋屈,根本喘不上气的蒲嬷嬷。“额……赫赫,让开……” “啪,啪啪啪。”岁岁几巴掌扇蒲嬷嬷脸上,“蒲嬷嬷你怎么了,说话啊。” 一旁的明雨脚步徘徊,直到看着岁岁又甩了蒲嬷嬷几巴掌后,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叫着跑到蒲嬷嬷身边。话里全是关心和担忧,“嬷嬷,嬷嬷。你没事儿吧。” 明雨将岁岁稳稳抱起放到一边,而后将刚喘上气的蒲嬷嬷死死抱在怀里,禁锢着,嘴里哭声喊着话,“来人啊,请佟神医来,来人啊。” 蒲嬷嬷想到昨日佟神医的医治,头皮一紧,“别,我已经……” 大声喊人的明雨,只当是没听到一样。“来人啊,佟神医,救命啊,嬷嬷受伤啦!” “啊——啊呀——” 今天,又是后院下人们听到刺激尖叫声的一天。 第80章 我弄不死你,还弄不死你娘? 还手后的岁岁连入睡都是香甜的,只是第二天清晨,甜甜便慌慌张张地叫醒了岁岁,“小姐,小姐快醒醒。” “肿么了?”岁岁艰难地睁开眼,往房门前一瞥,见屋外天都还是黑的。 甜甜见岁岁醒了,却是慌慌张张地给岁岁套上衣裳,“刚才明雨叫侍卫偷偷传话,说蒲嬷嬷独自一人去了厨房,手里还拿着什么药。” 甜甜两句话,将岁岁的瞌睡虫瞬间吓跑。“什么药!毒药?她想毒死我不成?” 毒药的出现,让着急的岁岁正要扶着甜甜的手跳下床,可反应过来后,岁岁站在窗沿上不动了,“甜甜你怕什么呢?都知道蒲嬷嬷下毒了,岁岁不喝不就行了吗?” 甜甜习惯性地抱着岁岁让梳妆台走去。她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能说了句,“蒲嬷嬷去后院了,明雨跟着,像是往听雨轩去了!” “什么!”岁岁立马挣扎着跳下地,“不梳头了,香香呢?叫她抱着我飞到听雨轩去,救娘亲要紧!香香——” 听雨轩内,冬生恭恭敬敬地将亲手提着食盒的蒲嬷嬷请进屋内。 “蒲嬷嬷,您慢点儿,小心脚下。”有了之前蒲嬷嬷命明雨强行拉起睡熟的郭余花,扒开衣裳检查肚皮的事情在,冬生对蒲嬷嬷是有八分惧怕在的。 蒲嬷嬷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蛇,寄出杀招前,总是不动如风的。 她将食盒递给冬生,不见半点儿异样。“郭侍妾没起来吗?我给她端来了吃食,算是对之前冒犯她的事情道歉了。” 冬生惶恐,“蒲嬷嬷说笑了,主子已经起了,已经起了。” 其实要不是蒲嬷嬷一顿折腾,导致郭余花睡得日夜颠倒,郭余花在这个天不亮的时辰,怎么都不会醒过来的。 蒲嬷嬷走进屋里,看着收拾妥当站着等她的郭余花,满意地点点头。“在定安城里,侍妾之流,就是会像郭侍妾你这样,早起晚睡好伺候男女主子的。” 郭余花笑得艰难,但好在昏黄的烛光遮掩了她的不满。“是,蒲嬷嬷说得是。” 蒲嬷嬷看着岁岁的亲娘对她如此恭敬,心里总算是找回了两分快意。她坐在圆桌边,拿乔般地伸手向桌子上的茶杯,看着郭余花不说话。 郭余花明了,立马像伺候虞承岿一样,亲手给蒲嬷嬷倒了杯水,“蒲嬷嬷,您请喝。” 这杯茶喝得蒲嬷嬷,肚子上让岁岁砸出来的淤青疼都散了许多。“还是你懂礼,不像府上的岁岁小姐,叫武王娇惯得跟个破皮猴子似的,整日只会折磨人。” “没有!”一说到岁岁身上,郭余花腰杆都挺直了。见蒲嬷嬷望向她,她也不惧。“王爷说,他就喜欢看着岁岁上蹿下跳的活泼样。蒲嬷嬷没看出来吗?王爷最喜欢我们家岁岁了。” 甭管虞承岿有没有说过这句话,可他对岁岁地宠爱可是全军营,全白平城都知道的。要不然那日只是落水,也不会吓得马家拿出大半身家抵罪。 就这,马老爷和马夫人还在庆幸自家生了个好女儿,能讨得岁岁的欢心。要不然恐怕连一半家产都留不下了。 蒲嬷嬷立马挂着个马脸,她将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放,吓得在场的几人一跳。“看来是缺少主母教养,有嫡子嫡女在前,岁岁这个庶出的小姐,怎么能担得上一句‘最喜欢’。” 见几人让她一句话吓得不敢言语,蒲嬷嬷心里畅快两分。想起来的目的,便道。“行了,我清早给你端来粥饭赔罪,你吃两口就当是原谅了,吃完我就离开。” 郭余花:“……是,蒲嬷嬷。” 熬得浓浓的蔬菜粥,翠绿的青菜叶子和几丝淡黄的姜丝,浓稠的白粥搭配在一起,热气腾腾,叫人看得心里一软。 郭余花没有多想,一心只想着赶紧喝完,赶紧把蒲嬷嬷这个大佛请走。 勺子舀起一勺粥,就要喝到嘴边时,一声娇喝传来,“娘亲别吃!香香!” 咔嚓,郭余花手里的粥碗碎了一地。 “啊!”冒着热气的粥落在郭余花手心,烫得她叫出声来,甩起了手。 岁岁松开挂在香香脖子上的手,浑身跟抹了油似的,丝滑地从香香身上滑落。她没关心郭余花有没有烫到,只是急切地问道,“娘亲,你没有喝下去吧!” 掌心的疼痛让郭余花眉头聚拢,听到岁岁的问候,心里的抱怨带到面上。“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岁岁听着一头犀利的乱糟糟的头发,转身死死盯着在震惊于她的到来的蒲嬷嬷,“你说,你为什么要在粥里下毒!” “什么!粥里有毒!”郭余花望着蒲嬷嬷,连退两步,直到推到冬生身后,这才敢学着岁岁质问,“蒲嬷嬷,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蒲嬷嬷眉头一挑,没有如之前和岁岁交谈时一样,一两句话就气得跳脚。 “下毒?什么毒?岁岁小姐人小看不清就算了,郭侍妾你长得人高马大的,跟一头壮牛一样,你看不见吗?那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粥而已。” 郭余花让蒲嬷嬷一问,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她回忆方才粥的香气,又看了眼地上散落的粥。“岁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岁岁没第一时间回答,这吓得偷偷传话的明雨忍不住离开蒲嬷嬷朝后躲去,生怕岁岁为了说服郭余花,把她扯出来。 蒲嬷嬷听到声响,回头看着害怕躲避的明雨,猜到了什么,怒容浮现。但现在是在听雨轩,她只能压下收拾明雨的想法。 【统统哥哥,这粥里没毒吗?】 【有,但不多。想来只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而已。】系统没有托大,直接建议,【岁岁若是不放心,叫佟夏至来看看。统只能检测有没有毒,不能检测到这毒有什么作用。】 岁岁听完系统的建议,立马道,“香香,你让人叫佟叔叔来一趟。” 蒲嬷嬷明知明雨有异,但她表现得像是不知道一样。 只是在岁岁提出找佟夏至时,笑出声来,甚至笑得轻蔑。“好啊,岁岁小姐不相信老奴,就去叫那个府医来就是了。不过这要是没毒,岁岁小姐可想好了,该怎么向老奴赔礼认罪。” 岁岁等了蒲嬷嬷一眼,“巡察的侍卫可是看见你下毒的,你别得意,佟叔叔厉害,一定能查出来你的坏心思。” 明雨心下一松,见蒲嬷嬷犹疑地看向她,她微微一笑。 不管明雨有没有背叛她,蒲嬷嬷都只觉得,明雨是个好收拾的。她将明雨的事情放在一边,看着香香出门喊人,信心十足地说道,“若是查出这粥里没毒,岁岁小姐之后可就要单独跟老奴学习礼仪了。” “行!”岁岁根本没在怕的,她能整蒲嬷嬷一次,就能整她两次。 蒲嬷嬷笑得和蔼,似乎胜券在握。“到那时,香香可就不能在身侧了,毕竟学习礼仪,要专心。” “你说这么多,是因为心虚吗?”岁岁不让蒲嬷嬷牵着鼻子走,说道,“要是有毒,我就让爹爹砍了你的脑袋。” 蒲嬷嬷眉头皱得更深,“小姐果然要好好学学礼仪,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随时将杀人放火放在嘴上,恶鬼转世之人都比不过你!” 冬生看了眼不说话的郭余花,想到虞承岿的威胁和自己的亲亲情郎,忍住对蒲嬷嬷的害怕,站了出来。 “蒲嬷嬷,我们都是下人,你怎么能如此跟岁岁小姐说话?小姐哪里会是恶鬼,她明明是百世的大善人,要不然也不会投胎成为皇家贵族。” 蒲嬷嬷到底是太后的人,她的态度在白平城代表的就是太后的态度,要让她这句‘恶鬼转世’传出去,外面指不定会说岁岁什么坏话呢? 岁岁在系统的教导下,哪里会相信鬼神之说呢? 冬生为她说话,她就对着冬生笑笑。 蒲嬷嬷骂她,她就板着一张软乎乎的小脸,道,“你别得意,等查出来有毒,爹爹一定会收拾你的!” 蒲嬷嬷:切,还当你们家的府医能有什么好医术呢?要真好,能闪个腰,化个淤青都弄得我死去活来的?明明是个庸医,我就不信了,他能查出什么来?我弄不死你,还弄不死你娘给自己受的苦报仇吗?你给我等着,死丫头!迟早我也弄死你! 第81章 闭嘴,你个下毒的老毒妇! “佟叔叔,你看看,就是这碗粥。”岁岁让香香将早已经冷掉的粥递给佟夏至。 蒲嬷嬷依旧坐在桌边,手上端着一碗茶水,信心十足的模样。她看着佟夏至装模作样的闻了闻粥,还不怕脏地尝了一口。 “怎么?听说你这个神医是武王亲自去请回来的?真是‘医术高超’啊!”蒲嬷嬷说得阴阳怪气,她见佟夏至瞟了她一眼,立马道,“看什么看!你要真医术高超,会看不出来这碗粥没毒吗?你可知道,我是太后的人,你……” 佟夏至瘪瘪嘴,“是,太后娘娘屋里最受宠幸的嬷嬷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 “我这两日,光是听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听得耳朵都快烂了。”佟夏至将重新搁到碗里的冷粥,递到蒲嬷嬷眼前。语气是不畏强权的嘲讽,“你厉害,你厉害会让太后娘娘赶到着白平城来受苦?别不是太后娘娘最不重视的就是你吧?” “你……大胆!我可是太后娘娘……”蒲嬷嬷说着,下意识说道。 只是佟夏至懒得听她多说,他连忍了蒲嬷嬷两日,敢于跟蒲嬷嬷撕破脸可不是为了和蒲嬷嬷吵架的。 佟夏至直白道,“闭嘴,你个下毒的老毒妇!” “胡说,我没有!”只是嘴上这么说着,蒲嬷嬷端着茶杯的指尖霎时泛白。 一直半信半疑的郭余花立马问道,“真的!这里面真的有毒!” 岁岁则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见蒲嬷嬷瞳孔微缩,就更加肯定了。“香香,去将侍卫长找来,让管家叔叔给爹爹去信,看看如何处置这个坏女人!” “你敢!我是太后娘娘身前最信任的人!你敢动我!”蒲嬷嬷将手里的茶碗一摔,直冲着佟夏至而去,“你个庸医,连治个腰伤都治得我痛苦不堪,你竟敢污蔑我,该当何罪!” 香香见蒲嬷嬷发疯,离开的脚步立即停下,从袖口里拔出匕首便朝着飞向佟夏至的茶杯掷去。 碎裂开的茶杯碎片崩裂到蒲嬷嬷脸上,吓得蒲嬷嬷惊声尖叫。 岁岁为避免受到惊吓的蒲嬷嬷再次发疯,便将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的佟夏至推到后面去。她拿着系统保护当盾牌,直面蒲嬷嬷。 “你说佟叔叔医术不好,那你接连两次受伤,是如何做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就活蹦乱跳的?” 蒲嬷嬷正从脸上拔下嵌进去的碎瓷片,极少的血液随着她的拔出,顺着脸颊流下,显得她跟讨债鬼一样可怖。 她想反驳岁岁的话,可她自己还没张口就想到。是啊,要是佟夏至的医术真是差,她的伤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不过,蒲嬷嬷不愿认输,“就算他医术好,也不能随口污蔑我。我可是太后娘娘……” “闭嘴吧!”岁岁听‘太后’这两个字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难道还是太后娘娘是叫你来毒杀我娘亲,我爹爹武王的侍妾的吗?是吗?” 蒲嬷嬷想说是,那药材就是太后给她准备的。 只是最开始,那药材是为了弄死岁岁。奈何岁岁人虽小,可不好对付。身边不是守着甜甜就是守着香香,那个香香还是个有功夫的。 一想到香香,蒲嬷嬷就感觉到脸上的刺痛。这是香香给她留下太多恐惧,连想起都是痛苦。 面对岁岁的质问,蒲嬷嬷不敢说一句实话。毒死一个侍妾和毒死一个王爷之女,那受到的刑罚可是不一样的。 蒲嬷嬷只能赌一把太后的药材不好辨别,将事情扯到佟夏至身上。 “你别岔开话题,我没下毒。”蒲嬷嬷指着佟夏至,“你倒是说说啊,我下了什么毒!” “夕辛!”佟夏至毫不犹豫地指出来,“那形似姜丝的东西叫夕辛,正常少量食用可以去祛风散寒,有妙用。可一旦吃得多了些,便会重伤人体,呕吐便血。更何况此药和我开给郭侍妾的药材相克,郭侍妾只需喝下这碗粥,恐怕此生就算解了毒,也会缠绵病榻,早早死去。” 郭侍妾:“你个毒妇,我和你往日无缘今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蒲嬷嬷:难道我要说我想弄死的是你的女儿吗?笑死,问这种蠢问题! 岁岁见蒲嬷嬷要张口,简直懒得和她多辩解。方才香香为避免蒲嬷嬷再动手,守在门口并未离开。 岁岁立马吩咐香香,“把她堵了嘴,关起来。等候爹爹的消息,再行处置。” “是,小姐。” 佟夏至看着岁岁,“小师妹真是越来越有王爷的风范了。‘再行处置’!说得太好了。” 对于在私底下佟夏至屡次叫她小师妹的事情,岁岁已经免疫了。她见香香强行压着挣扎的蒲嬷嬷离开后,便带着佟夏至一同离开了听雨轩。 毕竟此刻的她是一个顶着一头鸟窝,觉都没睡醒的小娃娃呢。 屋里,终于等到大家都离去后,冬生把郭余花扶到床边坐好后,开始打扫地上的汤汤水水。 一阵后怕的郭余花扶着床柱子,浑身酸软。“那蒲嬷嬷,简直不是人。仗着有太后撑腰,一个老宫女,竟然对我这个主子下手!” 冬生捡拾起地上的陶瓷碎片,发出叮叮哒哒地声响。听着郭余花在蒲嬷嬷离开后才放肆地打大骂蒲嬷嬷。冷不丁地说了句,“主子,既然你这么怕蒲嬷嬷,怎么小姐为你出头,你还厌恶小姐呢?” “没有!”郭余花立马反驳道,“我何时厌恶岁岁了,我喜欢她。” “是吗?”冬生低着头,喃喃道,“可是先前蒲嬷嬷拿茶杯砸向佟神医,岁岁小姐就在佟神医身侧。奴婢都想替岁岁小姐挡挡了,可主子你还是拉住了奴婢的衣裳,没让奴婢去。” “我……我……”郭余花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有被人看穿的恼怒。“我是你主子,你多这些嘴做什么!闭嘴,好生收拾东西。” 只是过了没十息的功夫,郭余花的嗓音从冬生身后传来。 “蒲嬷嬷先前说的那句‘有嫡子嫡女在前,岁岁这个庶出的,怎么能担得上一句最喜欢。’”郭余花惆怅地任凭自己倒在床铺上。 “我的平……他是庶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呢?身份低微就不说了,不得王爷喜欢便算了,眼下尽是连面都不让露了。我这个当娘的,都好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生活得好不好?” “岁岁在府里,有吃有喝有王爷相护。白平城、军营内,王爷给她铺平了多少路,给出去多少好处为她传扬开名声。谁人不知岁岁是王爷的心尖肉!可他呢?我什么都不知道,连人都看不到。看不到啊!他才是……明明他才是……哎——” 冬生几次想开口阻止郭余花,毕竟现在蒲嬷嬷还在府里呢。可是郭余花语气里的想念和失落让冬生几次都开不了口,最后只能跟着郭余花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收拾着。 屋外,拉着佟夏至去而复返的岁岁,拦住佟夏至想要推门进去骂人的脚步。 第82章 娘亲!你终于找到平敦了! 一直走到听雨轩外后,佟夏至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小师妹,你别伤心,郭侍妾就是个看不清的。你竟然敢怨恨你,要不是你,就蒲嬷嬷着两天闹腾出来的事情,她那个……早就让蒲嬷嬷给折腾死了!” 佟夏至说到生气处,一把将岁岁抱进怀里。“要不我们走吧。小师妹我跟你说,师傅都念叨回云空山许久了。我们走,不管他们这一家子的事儿了,自由自在的多好。” “佟叔叔,谢谢你。”岁岁奶呼呼的嗓音响起,却是没有顺着佟夏至说,只是靠着佟夏至脖子上,轻声道,“娘亲想小哥哥也没错,岁岁一直知道的,娘亲和岁岁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娘亲愿意对岁岁好,岁岁就已经很知足了。” 这几句懂事儿的话,听得佟夏至心里酸酸的。“小师妹,至少王爷对你是真心的。王爷位高权重,若不是真心喜欢你,也不会做出那么多袒护你的事情。” “嗯,岁岁一直知道的。” 岁岁虽人小,但她知好赖。只是岁岁想着郭余花的话,心底到底是不得劲儿。 在佟夏至抱着她回到观鹤院的路上,岁岁便沉沉睡去了。 只是去了军营处理几日急事,书房里的虞承岿听着杨念乡的禀告,只觉得头大。“本王对蒲嬷嬷的不消停早有预料,可万万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等事情。” 杨念乡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他自然知道宫里的那档子事儿。若是以往,他定不会多说,毕竟无论对蒲嬷嬷做出什么处罚,都是虞承岿的决断。 只是这次蒲嬷嬷做得太过,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那毒哪里是下给郭余花的,分明是想下给岁岁的。 杨念乡心疼岁岁,挣扎两番后,头一次在虞承岿没有开口时,主动说话了。“王爷,那蒲嬷嬷心思歹毒,又常把太后娘娘的挂在嘴边。若是这次您轻手放过,岁岁小姐的安全……恐怕是不好了。” “怎么,你是害怕我因为太后放过了蒲嬷嬷?” 杨念乡:谁知道呢?反正以往太后和皇上对您几次下手,我都没见你反抗过。万一这次也一样呢?哎,就是心疼岁岁小姐,小小年纪就让一条没脑子又莽撞的毒蛇给盯上了。难处理啊! 虞承岿看着不言语甚至在默认他会放过蒲嬷嬷的杨念乡,嘴角原本调侃反问的笑容止住了。“你当真这么想?” 杨念乡:“王爷,奴才不敢!” 眼里因为杨念乡明晃晃的一句‘不敢’,而荡起一圈圈涟漪的虞承岿瞬间下颌紧绷。似乎是在生气杨念乡对他的误解,可想起之前他自己对太后和皇帝的几次忍让,杨念乡的话好像也没有错。 最后,虞承岿笑了。笑得畅快又坦荡。“行了,你既然你如此关心岁岁,又信不过我。那这次处理蒲嬷嬷的事情就你去做吧。记住,别把人弄死了。” 杨念乡立马应下,“是!” 从杨念乡应下这话开始,蒲嬷嬷的苦日子就启程了。 饭是馊的,菜是特意放了三天的。床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给换成了几个窟窿的,屋顶是见光的。 蒲嬷嬷想发火,想找虞承岿理论。可她开不了口,字面意思,她的嗓子坏了,身子虚弱无力。 躺在死硬的发霉的床板上,她看着不远处站着明雨,纵使没有了力气,都还想骂人。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折腾明雨。甜甜便领了岁岁的吩咐,将明雨以‘缺人手’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带走了。 蒲嬷嬷看着日落西山才提着中午饭来的一个膀大腰粗的厨房婆子,腮帮子让婆子喂饭的勺子给抵得生疼。她哭了。 厨房婆子一巴掌扇在蒲嬷嬷脸上,“哭哭哭,老娘干完活儿还要来伺候你,老娘还没哭呢。赶紧吃,不吃我可就走了。” 还想活着的蒲嬷嬷:“…咳,次,窝次!” 新的一日开启,是明媚的一天。 一大早,岁岁便收到了回到军营的虞承岿和杨念乡先后传来的消息,不必再为了蒲嬷嬷的事情烦心了。 岁岁眼前一亮,第一时间不是高兴自己摆脱了烦人的蒲嬷嬷,而是高兴她能为郭余花做点儿事情了。 “香香,你去告诉娘亲,穿身便利的衣裳,岁岁带她出游善散心。” “出游?”为了虞平敦的事情悄悄难过了一晚上的郭余花,看着窗外因为一连几天的下雨,明显不再那么炙热的阳光,倒是有了些力气。“这天气出游正好,赏花赏景也不热。” “只是,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游玩?”郭余花扶着冬生的手,爬在山路上,开始后悔起之前没听冬生的话,换身衣裳穿。 她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衣裳,一进山,便弄脏了。 岁岁在香香背上,稳稳当当。看着不远处的已经没了柿子的柿子树,岁岁催促郭余花道,“娘亲你再努努力,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总算是爬上山的郭余花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处在深山中的简陋房屋,嫌弃得十分明显。“岁岁,你怎么拉着我来了这地方?将军府还有房产在这拳头山上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娘亲别急。”岁岁随后安抚了句,便让甜甜上前叫门。 只是敲了许久都没见人来开门,郭余花眉间的不耐越积越多。 直到从房屋旁的小路上传来一声厉喝,“你们是谁!堵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岁岁见到刘猎户,特别是看到了刘猎户肩头露出的一双不再白皙的小手,立马高声道,“刘猎户,是岁岁呀!” 郭余花看着浑身沾满枯枝烂叶,身后还背着淌血猎物的刘猎户,眼里的嫌弃更明显了。 刘猎户倒是没将郭余花放在眼里,他活得糙,本就不喜欢这些娇滴滴的妇人。倒是不拘小节的岁岁,长得跟刚出生的兔子一样雪白,他很是喜欢。 “是你呀,我屋前的柿子都让家里的儿子吃光了,没有了。女娃娃你要想吃,得去别处找了。” 岁岁摇摇头,她并不是来摘柿子吃的。见刘猎户弯腰准备将身后的孩子放下来,岁岁急忙推着郭余花朝刘猎户而去。 郭余花瘪着嘴不愿,可在听到一句熟悉的童声时,立马就跑过去,将岁岁甩到了身后。力气之大,要不是香香扶了岁岁一把,岁岁能让郭余花摔倒地上去。 “平敦。” 刚因为刘猎户的弯腰而折腾醒来的虞平敦甫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亲娘郭余花,震惊得立马大叫起来,“娘亲!你终于找到平敦了!” “我的儿啊!”面对虞平敦身上沾到的枯枝烂叶,甚至衣裳背后还有黏腻的猎物鲜血,郭余花是半点不嫌弃。“我的平敦啊,娘亲好想你!” 刘猎户懵了,“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奉命在刘猎户家监视的明雨手下的暗卫,看着眼前的一切傻了眼。到底是谁是谁的儿,谁是谁的娘啊! 第83章 我可是你娘,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一行人坐在屋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整间屋子里,估计只有抱在一起后便不愿意再松手的郭余花和虞平敦最自在了。 刘猎户随手掸掸衣袖上的枯叶,“你们谁能来告诉告诉我,你们看着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是怎么让人给丢到山上来的?” 岁岁看了眼沉迷于对着虞平敦嘘寒问暖的郭余花,心底不甚舒服。 不过她扯出一抹笑,甜甜的。“其实说来挺简单的,家里有坏亲戚上门。家里的长辈为了保护小哥哥的安全,这才让小哥哥在山上避难的。” “那为何我当初捡到平敦时,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刘猎户道。 此时郭余花稀罕完了虞平敦,正好听到刘猎户的话,“什么!平敦你是一个人被他捡到的?谁,谁这么大的胆子,不安好心,居然将你一个人丢在山上!” 窝在郭余花怀里的虞平敦又瘦又黑,比起一旁自己都能坐得端正的岁岁,就更是没得比了。他一听郭余花为他出头,眼泪花花的,“娘亲,是……” “咳……小哥哥你饿了吧,娘亲,你给小哥哥喂点儿吃的吧。”岁岁赶忙阻止虞平敦的话,又让一旁的香香将准备好的糕点递给母子俩。 郭余花想问,可看着虞平敦对着几盘普通的糕点都急得咽口水,心疼坏了。特别是看着白胖白胖的岁岁,再看看怀里的虞平敦。 她哪里有心思去追究虞平敦是怎么让人丢到山上的,只一心将糕点掰碎了喂给虞平敦。 见虞平敦被堵了嘴,岁岁这才接过话。“其实是家里的管家,想着别让坏亲戚找到小哥哥踪迹,这才出此下策。不过当时在暗处,应该是有人护着的。没有当真不顾小哥哥的安全。” 刘猎户看了眼照顾太过细致,连茶水都要喂到虞平敦嘴边的郭余花,实在看不过眼。山里的孩子养得糙,哪里会连吃的都要喂。 只是看着郭余花照顾虞平敦的样子,说是家里嫌弃孩子,将孩子给扔出来不要了,刘猎户都不相信。 且不论刘猎户听着岁岁的话,看着郭余花身上亮晶晶的值钱的衣裳首饰,在脑中脑补了一场富贵人家争权夺利的戏码。 甜甜和香香看着郭余花一心扑在虞平敦身上,把所有圆谎的事情都丢给了岁岁,都在为岁岁难过。岁岁之前那几声‘娘亲’真是白叫了,浪费了岁岁的感情。 反倒是岁岁,没多会儿心里便想通了。郭余花对她也算不错,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不亲便不亲吧。起码没有像外祖母一样将她给卖了。 刘猎户见岁岁看着郭余花和虞平敦,以为是因为他在这里阻拦了一家三口的叙旧。麻利地站起身来,“你们都这么久没见,想说悄悄话了吧?那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 只是刘猎户走到门口,见香香和甜甜还在原地。面带疑惑。“你们两个丫鬟,不出来吗?” 香香和甜甜看向岁岁,岁岁为了不让刘猎户起疑,立马道,“你们都出去吧,我陪着娘亲和哥哥说说话。” “是!” 远远的,见刘猎户家的房门从里面被推开,盯梢的暗卫立马飞身离开。 先前暗卫便认出了香香,他们一行几人都只能勉强伤到香香,眼下只有他一人,不得不谨慎啊。 飞远的暗卫蹲在茂密的树枝上,见出门来的香香果然机敏地四处查看。心里连呼幸好他谨慎,要不然此刻小命都不在了。 只是暗卫回想着之前躲在远处刘猎户家远处,靠着半蒙半猜和风声传出的话语,猜测了个大概。这风头正盛的小丫头是个假的,那个黑不溜秋小男孩儿才是真的武王的孩子。 暗卫:得赶紧回去告诉老大!此事重要! 白平城里,换了身普通粗布衣裳的暗卫站在原本应该在卖包子的包子铺前,傻了眼。 “大哥,我跟你打听点儿事儿,这里的包子铺没开了吗?” 馄饨摊的摊主瞅两眼暗卫,警惕地回了句。“你谁?” “哦,我家里的妻子怀孕了就喜欢吃这口包子,这不是看包子铺没了吗?我就来问问。” 摊主这才放下心来,怀孕的妇人口味多变他是知道的。 他拉过暗卫,“你可别想着吃了,这包子铺不知惹了什么人,大白天的就让人拿刀追着砍。衙门的人来查了无数次,愣是连一根毛都没查出来。” “死了?”暗卫先是震惊,震惊于据点的兄弟们都被杀了。可是回看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这是在边关白平城,不是他们的老窝,让人发现端倪也不是不可能。 暗卫看着眼前守卫森严的镇国大将军府,愁白了头发。“这怎么办?进不去,找不到老大,怎么汇报消息。” 将军府正门前,明雨欢喜地提着一袋因为她通风报信而奖赏给她的银子,踏出了大门口。 侍卫长递给明雨一个木牌,“明雨,你把这木牌拿着,回府时若是守门的侍卫不认识你,你拿出这木牌便能认出你身份来。” “是,谢谢侍卫长。” 正巧走过的暗卫,不经意间回头瞥了一眼陌生了明雨。“明雨?那不是老大的化名吗?” 过分寂静的回程马车上,郭余花不似今早上与岁岁的亲热,她一个人横刀阔马坐在车厢正中央。岁岁坐在右边,甜甜则坐在稍远的左边,紧贴着车帘。 车帘外,冬生坐在香香一旁,看着香香熟悉地驾驶马车。 马儿因为香香的抽打,时不时传出两声低微的嘶鸣。 郭余花听着马儿的痛苦,似乎感同身受般。不过不是跟马儿,而是跟依旧留在山上的虞平敦。 “你为什么不让平敦回府?岁岁,平敦回来你依旧是小姐,你叫他一声小哥哥,可不能因为嫉妒他,就强行留他一个人在山上吧?你倒是吃香喝辣,我的平敦啊,受苦了。” 为了让郭余花早点儿见到虞平敦,为了让郭余花开心起来。早晨岁岁都没吃两口便出了门,郭余花拿给虞平敦吃的糕点,原本是甜甜为她准备的。 此刻的岁岁,正吃着甜甜递过来的肉干,一口小白牙咬得有来有往。 听到郭余花这么说,岁岁止住了伸向甜甜掌心的小手。甜甜将拿出的肉干放好,暗暗瞪了眼瞎的郭余花一眼。 岁岁:“娘亲,岁岁不嫉妒小哥哥。” “你还不嫉妒,你就是嫉妒他有我这么个亲娘疼。你才会让香香强行抱着我离开了拳头山。”说起这个,郭余花怒火中烧,“别以为香香是王爷赏赐给你的,你就能胡乱指使她!我可是你娘,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眼角余光见甜甜要奋起反抗,岁岁忙压住甜甜。“娘亲,就是因为爹爹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事儿关王爷什么事情?要不是你阻止,此刻平敦已经跟着我回府了!” 岁岁不厌其烦地再次掰碎了道理,喂给郭余花。“岁岁说了,这事得爹爹发话才能带回小哥哥。娘亲,你是不是忘了,府里的蒲嬷嬷是病了,不是死了。她就住在后院的,要是让她知道这事儿。小哥哥的命运会如何,娘亲不会猜不到吧。” “可是……”一说到虞平敦的利害关系,郭余花总算是清醒了点。只是一想到虞平敦,她就又想起之前虞平敦对她哭诉的事情。“好,这件事我无话可说,那上次呢?上次厮杀的事情呢?” 第84章 蒲嬷嬷,真假明雨,骑马出城的刺客。 甜甜这下子是真的听不下去了,她一步跨到郭余花身侧,强行挤开郭余花,给自己挤出了一个位置。 岁岁阻拦的手就这么伸在空中,无所依。 然后岁岁就听到为她出头的甜甜,到底是忍下了多少愤怒。 甜甜:“平敦,平敦,平敦。郭侍妾是忘了,要不是小姐,小少爷这么时候还不知道让蒲嬷嬷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郭余花:“你……” “你什么你,要不是小姐心疼你,你以为香香愿意抱你下来吗?”甜甜指着岁岁的鞋底,“香香比奴婢力气大,要是让香香抱着岁岁小姐,小姐怎么都不会在山脚下自己走路地。看看小姐的鞋,何时这么脏过?” “她的鞋能有我平敦重要吗?” “在奴婢这里,小姐的鞋就是最重要的!” 岁岁试图讲话,可才出口,就让甜甜抢走了。 甜甜:“还厮杀呢?郭侍妾你不知道吧?那次小姐遭人刺杀,命悬一线,香香都受伤了。少爷只是运气不好,刺客停到了刘猎户家,看到了点儿血腥场面而已。这是小姐能控制的吗?不是!” “既然不是,郭侍妾为何连这等事情都要拿出来说小姐的不是。”甜甜说得脖子都红了,“要知道,当时王爷知道小姐遇袭,可是第一时间问小姐安全与否的。小姐叫了郭世伟您这么久的娘亲,您就不愿问一句,她在刺杀中是否受伤吗?” 郭余花跟看瞎子似的看向甜甜,指着岁岁道,“她这不是好生生活着吗?我的平敦……” “小少爷一样好生生活着,有什么问题!” 车帘外,香香在甜甜开口时就横手在冬生面前。结果她发现,冬生听到甜甜骂郭余花,不仅没跑进去阻止,反而偷乐了两下。 被抓包的冬生,“咳咳,其实那个……王爷叫我站在小姐这边来着。我也觉得主子太过分了,岁岁小姐多好啊,昨日还救过主子的命呢。” 收回手的香香,“你知道就好。” 岁岁一只耳听着甜甜为她怒怼郭余花,一只耳听着香香和冬生的谈话,嘴上在试图阻止,但实则心底因为郭余花的无端牵连责备,已经因为甜甜她们的关心散去了许多。 【岁岁别担心,她又不是你亲娘。别为她的话伤心。】系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能扒拉出来一句【强者注定是孤独的,岁岁勇攀高峰去吧!】 岁岁:还得是统统哥哥啊,连安慰人的话都说得岁岁听不懂。 白平城,一间堆放杂物的无人小巷内,暗卫将问完消息的明雨抹了脖子。 暗卫拖着明雨的尸体往杂物下藏着,想尽量拖延镇国大将军府的人发现尸体。“眼下老大已死,蒲嬷嬷又不知我的身份。只能亲自回定安城,将此事禀明太后了。” 而后,一人一骑奔袭而去,正好在白平城外,和岁岁的马车擦肩而过。 香香敏锐的直觉让她在没看清楚人脸的情况下,就朝着身穿粗衣却能骑着一匹健壮棕马暗卫看去。 丝毫没察觉到奇怪之处的冬生,推了推香香,“不是说岁岁小姐肚子饿,我们赶着回府吗?你怎么不走了?” 香香回过神,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马鞭挥得更快了。 马车里,自从让甜甜骂过一顿后,勉强恢复理智的郭余花心虚得不敢去看岁岁的身影,只能躲在一角,拿着写有虞平敦身高尺寸的纸张反复琢磨,想着怎么给虞平敦做几件新衣服送去。 岁岁听了一路,马车刚停到大将军府门前,她便伸手让香香抱下了马车。 侍卫长抓着一块染血的木牌,急急忙忙跑出来。快速跟岁岁叮嘱道,“小姐赶紧进府,出事儿了,外面恐怕有危险。” “危险?”岁岁停住脚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连马车里的郭余花都探出头来,生怕侍卫长说的危险是与没有人保护的虞平敦有关。 侍卫长一面招呼人先一步去衙门认尸,一面将木牌递给岁岁。“可能是明雨,方才有衙门的人拿着这块木牌来报,说是持有木牌的侍女被人一刀割喉杀死在小巷。见木牌是大将军府的标记,特意叫我们去认尸。” 一听到是明雨出事儿,郭余花立马缩回马车,拿着纸张就回到听雨轩去了。 倒是岁岁,察觉不对。 之前明雨在私底下和甜甜坦白过,她是后提拔上来的假明雨。真明雨早在蒲嬷嬷入府前给抹了脖子。 当时岁岁听到甜甜的转述自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她现在前脚才从拳头山上下来,后脚假明雨就死了。这里面有猫腻,可岁岁想不通其中的关窍。难道真明雨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割喉,一刀割喉! 岁岁:“香香,你们……都是一刀割喉的吗?” 岁岁本是想问暗卫杀人是不是都干净利索,喜欢一刀割喉。可是侍卫长在一旁,她不好点明香香身份。 香香立刻点头,并将之前地发现告诉了岁岁。“小姐,方才回程路上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那次拳头山上遇到的刺客。只是刚才那人身形瘦削,身穿粗布短衣。与之前交手时大为不同。奴婢没反应过来。” 蒲嬷嬷,真假明雨,骑马出城的刺客。 恍然大悟的岁岁立马让香香抱着她直接闯进虞承岿书房,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飞落下的熟悉暗卫。 暗卫:“小姐,老大没在。” “我知道。你们现在即刻出城,跟香香一起去。”岁岁转头对香香叮嘱,“务必要拦下出城的那个刺客,格杀勿论。若是没能追上,香香你回来,让其他人继续追击。” 香香:“是!” 门口,侍卫长带领着两排侍卫,站在马车前。见岁岁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我们去军营,找爹爹。” 腿短的岁岁在事情紧急时从来不会拖延时间,她由着甜甜抱进马车,一刻不停地去找了虞承岿。 “爹爹,事情就是这样的。你骂岁岁吧,岁岁不应该带娘亲去看小哥哥的。”岁岁低垂着头颅,闷闷不乐。连头顶的小花苞都散开了些许,瞧着没有生气。 虞承岿就这么看着从进门起,不愿让他抱,不愿抬头的岁岁,小小一只,站在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的书案下,做着检讨。 “过来。” 虞承岿的话不辨喜怒,岁岁心尖尖莫名一疼。她害怕是虞承岿责备她,就像郭余花遇到虞平敦的事情一样,从一开始就没站在她身边过。明明之前郭余花对她也温柔呵护的。 只是虞承岿的话,岁岁不会不听。她慢吞吞地朝着书案后的虞承岿走去,好像这样,她就能拖延时间,多保留一会儿虞承岿对她的偏爱。 第85章 爹爹,这些都给岁岁吗? 虞承岿看到这一幕,实在不忍,大手一伸,直接将岁岁抱进怀里。 没做好虞承岿会抱她的准备的岁岁惊呼一声,“爹爹!”小奶音里好像在问,爹爹的反应怎么好像和会责怪她的郭余花不一样呢? “你啊!”虞承岿揉了揉岁岁,明显不高兴的小脸蛋摸着软乎乎的,就忍不住又揉了揉。 被迫在虞承岿大掌中生存的岁岁,小嘴嘟起老高,说话声都不清晰了。“跌跌。” 一双明亮又带着期待的眼神就这么水汪汪地望着虞承岿,令他眉眼舒展,嘴角上扬。“你才两岁大,哪里来的这么多愁绪?” “可是娘亲她就……” “她本就不是你娘,可爹爹会永远是你爹爹啊。”虞承岿大掌按揉在岁岁头顶,很快将岁岁的头发摸成了一锅粥。 虞承岿许诺道,“我在定安城还有一妻,她聪慧大度,比郭侍妾懂礼。岁岁,爹爹将你认在她名下吧!” “嗯?可是岁岁是娘亲的女儿,蒲嬷嬷都知道的。” 虞承岿听出岁岁的意思,她确实想要一个温柔娘亲的疼爱,只是又不愿因为这样一个愿望牵连他,引起蒲嬷嬷的怀疑。 “你知道,郭余花为何会是侍妾?” “不知道。” 虞承岿跟岁岁讲道,“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更因为她的眼界低微。但凡有两分脑子,她就应该知道。本王欢喜岁岁,她哄着岁岁你,就等同于哄着了本王。结果,尽只会干些愚蠢事儿。” 想起他费了点儿心思才拉拢的冬生,只觉得郭余花简直蠢得可以,有人在身旁提醒,她都能干出这么多蠢事儿。 “岁岁这么重要吗?” “自然!”虞承岿应得毫不犹豫,“爹爹重视你,疼爱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将岁岁你记在嫡妻名下都无人会说些什么。这样也好,让你当庶子,终究是委屈了你。嫡女,就不错。” 虞承岿念叨着‘嫡女’两字,津津有味,愈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当即就要提笔写信送回定安城去,只是他刚一动,才想起岁岁还在。 连忙夸奖两句,“岁岁,今日的事,你做得都对。纵使是拳头山上的事情做得不够严谨,但也是为了令郭侍妾宽慰,是一片孝心。更何况,你还在些许迹象中,发现不对……” 说道这里,虞承岿隐隐挺了挺胸膛,岁岁这次及时处理假明雨被杀的事情,在他心里还有着莫名骄傲呢。“发现不对就及时叫人去阻止,已经十分机敏优秀了。” 在虞承岿这里,岁岁总是会得到很多积极向上的夸奖。来时的岁岁愁眉不展,走时的岁岁喜笑颜开。 眼看着岁岁跟人离开后,虞承岿一面给武王妃写信,一面让士兵将明立章叫过来。 等明立章进门时,虞承岿正好将书信装封好。 摇着一柄青玉扇柄的明立章推门进来,环视一周见岁岁没在,这才调笑道,“听说小祖宗来了?这次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啊!” 虞承岿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明立章一瞧虞承岿神色不对,立马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你把平敦寄养在了何处?” 明立章:哦豁,暴露了?不急不急,看我怎么忽悠过去。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 虞承岿再次看了明立章一眼,懒洋洋地朝椅背上一靠,“哦,是吗?” “那当然,我肯定会把他……” “拳头山。”不等明立章忽悠,虞承岿便道,“你可听过拳头山。” 明立章举起打开的扇子,遮挡在脸前,为避免虞承岿察觉不对,顺势躲在扇后喝了两口茶水。“知道,娶不到媳妇儿山嘛?” 虞承岿见明立章那不打自招的心虚模样,慢悠悠道,“你可知,前朝宝藏是从何处找来的?” “拳头山?”明立章有些坐不住,实在是虞承岿的眼神,就死死盯着他,让他只觉不自在极了。 “对。” “额呵呵,好巧,好巧。” 虞承岿转身从书架上找出一个小木盒,当着明立章的面道,“岁岁带着郭侍妾从拳头山上下来后心情不好,本王现在更甚。军师,这军营里的事情……” 猜到事情暴露的明立章立马接过话,“我来,属下来,属下来。王爷这段时间辛苦了,好生回去陪陪小祖宗吧。军营里的事情有我在,王爷放心就是。” 目的达到的虞承岿到底没直接揭穿虞平敦的事情,他笑得意味不明,“那就辛苦军师了。” 虞承岿:只要我不说穿,下次想休息了,还能拉军师来当拉磨的驴,多好啊! 前脚高兴出门的虞承岿,后脚就在书房门前呆住了。 他看着被人围攻起来的岁岁,确切的说,是被一众将军围起来的岁岁。 谈虎抱着一大张虎皮,往岁岁身上压去,压得岁岁一个趔趄。他恍若不觉,虎嘴咆哮道,“哈哈哈,我就说小祖宗嫩得跟朵花似的,就适合用虎皮来取暖。” 张全一把掀开成人身量大小的一张完整虎皮,将岁岁解救出来。“真是虎啊,这天气能用上虎皮取暖?你可长点儿心吧。” 岁岁刚站起来身来,张全便从怀里掏出十来只打磨精致的各种银铃铛。叮铃铃响的,吵得岁岁都耳鸣了。 张全:“来来来,小祖宗拿着。小姑娘爱俏,就该送首饰才是。” “去去去,谁像你是的,送首饰还送一堆银首饰。我来,我的簪子是金子做的,保管好看。” 岁岁怀里顿时让一个眼生的将军塞进来一个小金猪簪子,没等她拒绝,又一个金灿灿的手环搭在上面。 “你们看小祖宗这头发,短短的,怎么簪得了簪子,还是我的金手环更实用。” “胡说,我娘子绣的金粉色香囊才好看又实用。” “小祖宗出门都不用自己拿钱,送什么香囊,金线缝的也不行。我看小祖宗还是太瘦了,这是肉干,吃肉干好长肉。” “去去去,我这个……” “你那个一点儿不好用,还得我这个……” 在一个又一个将军争相给岁岁送礼物时,不仅岁岁本人的声音被淹没,连虞承岿都没能挤进去。 最后,虞承岿看着险些让礼物第二次压倒的岁岁,不顾体面地大吼一声,“停!”这才将场面控制下来。 马车里,岁岁让甜甜把将军们送的礼物都塞到车厢里。满满一车厢,将大只的虞承岿挤到了角落坐下,不敢动分毫,就怕踩坏了不知哪位将军送出来的礼物,惹岁岁失落。 “哇,这个肉干闻着好香啊!”岁岁把一捆比她手臂更长的不知名香味的递给虞承岿,“爹爹,这个肉干给你吃。” 虞承岿接过肉干,他闻了闻,似乎是野鹿肉做的。香是香,只是他捏着死硬死硬的肉干,笑了。 虞承岿:就这肉干,十个岁岁加起来都啃不碎,也不知是哪个府上没娃的将军送的? “还有这个,这个虎皮也给爹爹。”岁岁试图将虎皮扯到虞承岿面前,可虎皮太大,压着它的东西多,她根本拉不动一点儿。 虞承岿轻叹一声,干脆和岁岁一起整理起岁岁收到的各式礼物。 “呼——终于弄完了。”岁岁看着即使整理了也挤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厢,笑成了一朵小向日葵。 虞承岿抹了抹岁岁额头的汗珠,“收到礼物就这么开心?” “嗯,岁岁开心。”岁岁将汗津津的小脑袋抵进虞承岿怀里,惹得虞承岿大笑。 “看吧,爹爹也笑了。” 笑得开怀的虞承岿将岁岁搂进怀里,“那爹爹让你更开心,打开看看。” 岁岁直到这时才看到了虞承岿身边的小盒子,依言,岁岁将没上锁的小木盒打开,“这是什么呀,哇……好多钱!” 小木盒被岁岁打开后,如释重负般,蹦出了许多张银票。“爹爹,这些都给岁岁吗?” “是啊!”许是被岁岁的开心感染了,虞承岿像一个少年般大笑,“喜欢吗?这些都是爹爹给你充实小金库的。” “喜欢喜欢。”岁岁蹲到地上,一张张捡起银票,她现在面前识得几个字,便拿一张,读一张。“五,一,一,一……不过,爹爹这是哪儿来的钱呀?都给岁岁了,士兵哥哥们还有吃的吗?” “有!” 虞承岿这话说得半点儿不带虚的,之前他担心军饷是因为朝廷的人从中作梗。可现在,有了岁岁找到的宝藏,有了押回定安城问罪的方令允和石天开以及他们的账簿。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送到白平城来。 他给岁岁的钱,其实是上次中毒后,利用高价茶叶从青云国贵族手里薅来的。若是以往,这钱虞承岿就算会留下一点儿充作军饷,大部分也会送到定安城去。 可眼下,虞承岿想着岁岁,想着拳头山上的刺杀,想着蒲嬷嬷的得意忘形。这全部的一切,他突然就不愿意了。 交上去得不到一句好,说不定要惹来更多猜忌,还不如填了岁岁的小金库,给岁岁当嫁妆,哪怕只是能逗得岁岁开心也好过交到定安城去。 收到众多将军的礼物,又收到虞承岿给得多多的银票,岁岁乐得拉着虞承岿的大手,在马车里蹦蹦跳跳。 “爹爹,岁岁现在好开心。” “那爹爹要是告诉你,接下来这段时间,爹爹都能陪着岁岁一起玩儿,岁岁会更开心吗?” 岁岁声音奶奶的,大声应道,“会!爹爹对岁岁最好啦!” 从不偏心的岁岁,【统统哥哥,你也好好哦。】 听到岁岁的话,强行压制住代码跳跃的系统:这张小嘴是越来越会忽悠统了,可统怎么就这么爱听呢? 只可惜,连虞承岿都想不到,仅仅在家过了两三天安生日子,麻烦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86章 青云国凤玉公主 九月下旬的天气里,吹来的微风中总算是带来了几丝凉意。 已经需要多穿一件衣裳的岁岁,刚跳下梳妆台,就看着收到信件的虞承岿朝外走去。 “爹爹?”岁岁跑到虞承岿面前,抱着虞承岿的大腿不愿放手。“爹爹要去哪儿?” 虞承岿指腹戳了戳岁岁头顶的小花苞,语带歉意道,“军营出事了,爹爹要去处理。你在家里好好玩儿,衣裳穿多些,别得了风寒知道吗?” 岁岁虽然不舍,但听到虞承岿是真有事情需要去做,还是松开了手。“那岁岁送送爹爹。” “好!”虞承岿一手将岁岁提进怀里,大步朝外走去。“林踪,备马!” 有了岁岁之前做出的马蹄铁,虞承岿现下连骑马都不用走到大门口了。 事情紧急,直接在观鹤院外,他便将岁岁放下。“乖!若没好玩儿的,就去找林奇,杨念乡去。听雨轩那边便不用去了!” 岁岁乖巧点头,银制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滑到额前,冰得岁岁一眨眼。等岁岁再睁开眼,便只能看见虞承岿骑马远去的身影。 一路骑行,虞承岿直接在明立章的书房前下了马。 “青云国发生了何事!”不等进门,虞承岿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上次打得他们元气大伤,我们都还在休养,他们还敢打过来?” 耍了小心思的明立章,想起他写在信中的含糊不清的‘青云国事变,速回。’几个字,心虚得往厚厚一摞军务后藏了藏。 虞承岿一见他那模样立马就察觉不对,他放慢了脚步,稍微一唬人,“怎么?就这点儿军务,都劳得军师大架,撒起谎来了?” 明立章嘿嘿笑出声,“别这么说,不是撒谎,不是撒谎。青云国真的来人了,就在函固关外呢!”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虞承岿衣摆轻掀,只看了明立章一眼,明立章便立马讨好地让出座位。“王爷坐,王爷请坐。” 明立章:“送信的士兵刚离开,说是青云国那个叫闵修文的太子送他们的凤玉公主来我们盛安国联姻,以缓和两国这些年的紧张关系。” “联姻?怎么事前没有消息传出,也没有青云国使者前往定安城面见皇上?” 明立章一副‘这事儿该问你’的责备表情,就这么看着虞承岿道,“还不是上次中毒的事儿。王爷你把钱都给了小祖宗时是轻轻松松,那青云国太子可就是愁绪满腹了。” “怎么回事儿?你细细说。”虞承岿听着明立章的话,眉峰再次拢起。 虞承岿的不高兴,岁岁在他出发时便看出来了。她想着在她不开心时,虞承岿又是安慰又是送钱钱的哄她开心。现在轮到虞承岿不开心了,她也得想办法哄人才行。 只是岁岁问过了侍卫长,问过了杨念乡,一路问到了林奇院子里都没问出来怎么能让虞承岿开心起来。 刚从外面回来的林奇满身尘土,见岁岁在他小院前等着,他不愿弄脏岁岁的衣角,站在三步开外便问道,“岁岁小姐怎么找来我院子里了?” 岁岁圆溜溜的眼睛都没有了神采,“林奇哥哥,你知道岁岁做什么事情能让爹爹开心起来吗?” “这还用问?只要岁岁小姐出现在王爷面前,王爷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林奇哥哥。”岁岁跺了跺小脚,铃铛清脆响动,“爹爹去军营时不开心,岁岁是真的想让爹爹开心的。” 林奇这才正经起来,只是他细细想来。自从他跟在虞承岿身边起,虞承岿多数时候都是在忙碌中的。即使那时虞承岿还没上战场,也得忙着学习,练武,看兵书等。 “这……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没见过王爷对什么事情有特别的偏爱,除了对岁岁小姐你。” “哎呀。”岁岁抬脚往外走,“那岁岁去问其他人吧。” 岁岁转身离开,就在走出几步后,林奇恍然大悟地在她身后喊道,“我想起来了,岁岁小姐。十月一日是王爷的生辰,眼下都九月下旬了,岁岁小姐可以准备生辰礼物了。” “十月一日?”得到能哄的虞承岿开心的事情,岁岁第一时间关注的反倒是时间。“这个时间岁岁好熟悉啊!好像很重要,跟刻进岁岁骨子里一样的熟悉。” 林奇:“当然重要了,这可是王爷的生辰。那日府里都会发银子给大家,一同庆贺的。” “是吗?”岁岁晃晃小脑袋,“是因为这样岁岁才熟悉吗?那岁岁要给爹爹准备生日礼物。” 可走到半路岁岁才恍然大悟,“甜甜,岁岁笨蛋了。” “小姐?”甜甜跟在岁岁身后,寸步不离。 “岁岁不知道爹爹喜欢什么,就算是知道了爹爹的生辰也不管用啊!买不到爹爹心坎上,爹爹照样会不开心的。” 甜甜:“或许小姐明日可以去军营一趟,可以直接问问王爷。就算问不出来,军营里还有跟王爷出生入死的将军们。总有人能解开小姐的困惑的。” “你在闹什么!孤问你,你在闹什么?”闵修文一把掀翻茶盏,茶盏落地有声,吓得闵凤玉一跳。 “哥哥?”闵凤玉不解,这才几日,自己的哥哥怎么就变得这么焦躁易怒。 不过,闵凤玉和闵修文同父同母,在幼时就是让闵修文宠着长大的。纵使现在的闵修文易怒,她亦是大胆说道,“为什么哥哥就非要妹妹嫁给那个不中用的皇帝,妹妹想嫁的是盖世英雄。是……” “是什么?是虞承岿是吧?”闵修文怒其不争地瞪了闵凤玉一眼,“别说你一个受宠的敌国公主能不能嫁给大权在握的武王虞承岿。就说他在定安城的一妻两子,你嫁过去是要做什么?当小?” “有妻有子又如何,妻能休,子能亡。”闵凤玉满不在乎地说道,人命在她眼里,从来都不值一提。 闵修文同样没觉得闵凤玉的话有何问题,只是说道。“就算你能弄死他的妻子孩子又能如何?他不得虞承岌信任,只要你前脚提出要嫁给虞承岿,后脚虞承岌就能下圣旨,弄死你们俩个。” 见闵凤玉还要开口气人,闵修文一锤定音。“行了,嫁妆孤给你备好了,人手也准备好了。你必须嫁给虞承岌。” 闵修文走到闵凤玉身侧,劝哄着她,“上次孤给虞承岿下毒损兵折将不说,还让他顺藤摸瓜找到了孤身上来。这次的‘贵茶事件’,让朝中的那群大臣对孤很不满,底下的弟弟们也不是好对付的。已经闹得父皇和哥哥起了嫌隙。” 见闵凤玉面上有软化的模样,闵修文接着道,“盛安国人都知道,虞承岿不得虞承岌信任。你容貌出众,那皇帝又是个贪图美色之人。只要你嫁过去,必定受宠。到那时,只要你吹吹枕边风,弄死虞承岿还不是轻而易举。” “等虞承岿死后,哥哥立马带着大军,迎你回青云国,继续当你的嫡公主。到那时,你要多少盖世英雄,哥哥都能给你找来。岂不快哉。” 闵凤玉低头浅笑,“好吧,那哥哥可得记着,妹妹是为了你牺牲的,日后登上皇位可不能……” 许是听到‘登上皇位’几个字,闵修文大悦。“行了,孤送你到这里就好了。弟弟们闹得欢,孤得回去主持大局了。” 闵凤玉看着闵修文登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车架,原本含笑的眼眸瞬间崩裂开。“哥哥,我要是嫁给了虞承岿,二十万大军啊,那不是对你更有用?你说,对吗?” 函固关外发生的一切都与岁岁这个两岁的稚子无关,她睡一个美美的觉后,利索地爬出温暖的被窝。 “甜甜,甜甜,我们赶紧换衣裳,去找爹爹。” 香香没在,甜甜难免手忙脚乱。“好,奴婢这就来。”说着又回头叮嘱听命的侍卫,“你去厨房领吃食来,小姐已经醒了,要快知道吗?” 侍卫:“是。” 着急的岁岁根本不愿多等,一想到又要见到虞承岿,高兴得连爱吃的红烧大鸡腿儿都顾不上咬上一口,举着大鸡腿儿便跑向镇国大将军府门口。“甜甜,快呀。岁岁要去军营。” 第87章 明立章 小祖宗?发生了何事! 岁岁站在书房门口,里面空空如也。 “爹爹呢?” 守在书房外面的士兵一点儿都没有,虞承岿的行踪是需要保密的自觉,岁岁只是疑惑,他便主动说道,“小祖宗,王爷就回来过书房一次,便直接出门了。” “嗯?那岁岁要去哪里找爹爹?” 守门士兵抬手直直指向前方,好心提醒道,“王爷往那边去了,小祖宗要去看看吗?那边是军师的住处,小祖宗没去过吧,我叫人领小祖宗去看看?” “好哦,谢谢哥哥。” 守门士兵对着萌萌的岁岁憨憨一笑,高声对外招呼一声,果然有士兵听到是给岁岁带路,远远地便响应了起来。 明立章看着出现在自己书房的岁岁,稀奇地盯着岁岁左看看右瞧瞧。原本要问虞承岿在没在这边的岁岁见明立章一副没见过自己的模样,像是个要抓走她的坏哥哥,她缩了缩脖子。 “军师哥……叔叔,岁岁想找爹爹。” 明立章摆摆手,正要说话,见岁岁一见他摆手,就再次缩脖子。明白过来岁岁这是在害怕他,立马打趣道,“哎哟,上天入地的小祖宗怎么还怕我啊?” 他真就跟个坏蜀黍一样,蹭到岁岁身边坐下。摸着岁岁的小脑瓜子,笑得好心,“别怕别怕,军师叔叔不吃人。” 【……统统哥哥】无助的岁岁看了眼明立章,对他的行为害怕,但又看不出明立章表情中对她有恶意。她一度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只能寻求系统帮助。 系统很嫌弃地‘呸’了声,【岁岁别怕,这家伙没恶意,就是看你害怕他,故意逗你玩儿呢。】 岁岁这才挺直了腰杆,胆子大了起来。“军师叔叔,不准吓唬岁岁。” 明立章这下子是真来了兴趣,之前他和岁岁虽然有过几次交集,但加起来都没说过超三句话。怎么方才对他害怕的小人儿,一下子就变了。 就好像有人在她身后,在她害怕时,站出来给她撑腰了一样。明立章虽然知道虞承岿不在这里,但还是疑神疑鬼地看了一圈。而后在岁岁的不明所以中,拉着岁岁走到屏风后面去。 “算了小祖宗,我就不逗你了。来选一件吧,算是军师叔叔给吓到你赔罪的。” “哇,好多扇子!”来到屏风后的岁岁,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整整三面墙的大大的柜子,惊呼出声。 柜子里每一个方格都放着一面或是展开,或是闭合上的扇子。岁岁看不懂扇子上画的各种字画,只觉得那些画,有人,有山,有水,有江河,有排列整齐的文字。看着就特别好看。 那些合上扇子扇柄颜色更是五花八门,玉的,铁的,各种颜色的木头做的。扇面紧凑在一起,红的,黄的,甚至还有粉粉的。 “哇——” 岁岁好像除了‘哇’一声,根本就说出来其它的话了。 明立章看着岁岁不可置信的眼神,得意洋洋,“怎么样,叔叔收藏的扇子好看吧!比起你爹,就爱买些刀枪剑戟的,太过沉闷、粗鲁。” 岁岁一听到说虞承岿的话,立马回过神来。“才不是呢,爹爹超厉害的!” 明立章拿着柄椿木扇子轻敲岁岁的小脑袋,“行,不说你爹了。你选一个吧,叔叔说过,就当是赔罪了。” 过了好一会儿,明立章为岁岁,一手展开一面白玉扇柄的玉兔捣药扇,一手展开一面十年桃木做的桃花美人扇。“行了,仔细看看,你想选哪一个扇子?” 岁岁瞄了眼明立章,见明立章抓着玉兔捣药扇的力气更大,故意伸手过去。眼见着吓得明立章眼睛都睁大了一丝,岁岁咯咯笑出声来。 “军师叔叔,岁岁要桃花美人扇子吧。” 明立章见岁岁这模样,就知道是他的反应将岁岁逗笑了。 两人在合力选扇子的过程中,倒是熟悉了许多,这正是明立章希望见到的。既然岁岁如此重要,他怎么都不能和岁岁交恶的。 他故作可惜地递给岁岁桃花美人扇,“真是眼光好,这柄扇子可值五百两,还有市无价!” “是吗?那岁岁要另一把吧。” 明立章轻‘哦’一声,大动作地将玉兔捣药山收进怀里。他侧耳听着,岁岁果真又笑了起来。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要不是明立章说起,岁岁都忘了,她是来找那个已经让她给忘到脑后的爹。“哎呀,军师叔叔我们等会儿再玩儿哦,岁岁要去找爹爹。” 明立章主动牵着岁岁带着五个小窝窝的小胖手,“走吧,我知道你爹在哪儿。没我在,你今天翻遍整个军营都找不到你爹了!” 函固关外,盛安国和青云国的交界处,一座二层小院的驿站里。 “彩儿,珠儿你们出去吧。”见一切收拾妥当,闵凤玉将两个贴身大宫女叫了出去。她看着坚定站在虞承岿身后不动的林踪,凤眸微眯,娇声道,“怎么?凤玉一个弱女子,武王害怕我吃了你不成?怎么还将侍卫留在屋里呢。” 虞承岿环视一周,侧耳聆听,屋里除了他们三人,就只有藏在屋外不知何处的张英的轻微呼气声。 他颔首,林踪立马走出门。 闵凤玉见此,对着林踪道,“那便关上门吧,这天不易多吹风。” 林踪没听,依然选择看向虞承岿。 “为何?凤玉公主叫本王来,是有事相谈,关注这些外物做什么?”虞承岿没对林踪说话,林踪就任由门大敞着,离开了。 闵凤玉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虞承岿,身形修长,宽肩窄背,一举一动都十足的诱她。 她心跳加快,端起茶水喝了口后,才起身走到房门前,十指纤纤,一边关门,一边回首盯着虞承岿。似解释似撒娇。“哎呀,凤玉千里迢迢而来,皮肤娇嫩,可吹不得这么多风。武王是男子,自然不懂我们女儿家的心思。” 虞承岿挑眉看向闵凤玉,纤细的腰身,一举一动间竟然让他离不开眼。他食指轻敲椅背,恍惚中觉得有些怪异,可四下一看,又不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闵凤玉见虞承岿眼角微红,红唇轻启。“凤玉这里的茶叶是青云国皇家特有的,外面都喝不到,武王要不多尝两口?” 虞承岿还带着剩余的几分警惕,外出谈事,还是和敌国公主一起,这茶他可不能喝。 可他好像是忘了来做什么,虞承岿深吸一口气,想回忆起来。一股若有似无得香粉气味被他吸入,令他飘飘欲仙。 抬眼看去,方才在几米开外坐着的闵凤玉,已经站起身来。端着杯茶水,身姿窈窕,款款而来。 “武王,喝了这杯茶吧。” 屋外,林踪守着,张英在暗处看着,可他们除了觉得屋里过分安静外,什么都没发现。 较远的二层楼梯口,闵凤玉的贴身宫女一左一右站着,将跟来的盛安国士兵都挡在一层楼下站着。 驿站的一切都安静得离奇,连声鸟叫都消失了。 “这里好奇怪哦,为什么没有鸟叫声啊?” 岁岁跟着明立章坐上马车,出了函固关后,朝着交界处的驿站出发。 “小祖宗这就不知道了吧。”明立章掀起车帘,指着函固关内因为士兵的训练而传来的喊叫声。“那些人啊,一天不见油水都馋得慌,但凡从军营上空飞过去一只鸟,都得让他们给射下来烤了吃。” “岁岁还没吃过烧烤的鸟呢?军师叔叔,好吃吗?”一说到吃的,岁岁就想尝一尝。 驿站已经出现在视野里,明立章放下车帘,回头见岁岁一副馋嘴的模样,便道,“小祖宗想吃?这简单,等见过王爷后,小祖宗回军营嗷一嗓子。为了你,方圆十里的鸟儿都得叫那群五大三粗的将军们给打光了。” “那些将军叔叔对岁岁好好哦。”岁岁回想起上次收到的礼物,有感而发道。 明立章却是笑而不语:这么个大金宝贝,谁能不爱呢? 原本两人之间的关系融洽,但当马车停到驿站楼下时,岁岁突然暴起,她小小的身子一把推开,想先下马车将她抱下的明立章,神情严肃,似乎看不见比她高的车辕一般,直接跳下了马车。 哐当一声撞到车厢上的明立章,先想起的不是生气和质问,而是担心。“小祖宗?发生了何事!” 岁岁没有回头解释,只是大喊着“爹爹!”冲进了驿站里。 【岁岁快快快,那个坏女人上手啦!】 第88章 女儿当场捉奸老父亲,究竟是为哪般啊! “快让开,岁岁要上去!” 原本肃立守门的盛安国士兵见一个小萝卜头跳下马车,正要站出来阻止,仔细一看,那小萝卜头居然是小祖宗,立马收了手里举着的大刀。毫不犹豫地转身吩咐,“开门,开门让小祖宗过去!” 明立章刚从马车上追下来,就只看到岁岁消失在门前的身影。“岁岁!你们还看着做什么,赶紧追上去护着啊!小祖宗要是出了事儿,你我都要让王爷大卸八块。” “哦哦哦,好。快,兄弟们快跟着小祖宗。” 上二楼的楼梯在一楼驿站的最里面,岁岁跑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了楼梯入口。 见守住楼梯的士兵穿着的衣裳是她没见过的,想来就是什么青云国的士兵。岁岁仗着系统,弯腰就想从两个士兵中间穿过。 可她没跑出第一步,就让青云国士兵给揪着衣领拎了起来。“你谁!竟敢擅闯驿站!” “放下!你给我把小祖宗放下。”没等岁岁自己开口,身后跟来的盛安国士兵见了,纷纷抽出大刀。“你给我把小祖宗放下。” “小祖宗?”青云国士兵将岁岁拎到眼前,嫩得更豆腐似的,就是货真价实的小屁孩儿。“你们盛安国都堕落了,居然这么多人就认一个小屁孩儿,一个女娃娃当小祖宗,真是可笑!” “你!”盛安国士兵顾忌岁岁在别人手上,只能喷火地站在原地喊话,“你给我把小祖宗放下,我们打一架,你就知道几年前把你们青云国打得落花流水的我们,是不是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大了。孙子,你有本事把我们小祖宗放下说话!” 青云国士兵气得笑出声,跟盛安国士兵直接就站在楼梯口吵了起来。 夹在中间的岁岁划拨着手脚,跟只被人掐住壳子的小乌龟一样,动弹不得。偏偏就是这个时候,系统开口了。 【岁岁快!那个坏女人听到响声觉得不对,要脱衣裳了!】忙着看虞承岿的系统正在疑惑岁岁怎么还没跑上二楼,收回注意力一看,岁岁连楼梯都没上去。【哎呀,快叫人帮忙啊!】 一瞬间,岁岁脑袋转悠成狂风里的竹蜻蜓,呼呼不停思考着。 岁岁:叫谁!叫谁来帮忙?爹爹?不行不行,爹爹在坏女人手里!林踪哥哥?不行不行,林踪哥哥不知道跟没跟在爹爹身边呢!军师叔叔?不行不行,他好弱,不能打赢这些堵楼梯的坏蛋,再晚上去,爹爹就被坏女人欺负了。 电光火石间,岁岁总算想起了一个绝对合适的人。她盯着身下的楼梯,深吸一口气后,嗷一嗓子大喊道,“张英叔叔救命啊,有人要杀岁岁!” 青云国士兵让岁岁这个‘杀’字,吓得险些抓不住岁岁的衣领,他原本只是奉命堵楼梯。 之前闵凤玉跟他们交代过,若是有人强闯,只管胡搅蛮缠,尽量拖延时间! 他们虽是闵修文选出来保护闵凤玉顺利抵达定安城嫁人的强大士兵,但青云国士兵看着因为岁岁一句话,提刀就要干的近十个盛安国士兵,头皮发麻。“别别激动,我可没动她啊!她好生生活着呢!” 青云国士兵碍于岁岁在他们手里,也只能刀尖出鞘,狠声,“将小祖宗放下!” 身后跟来的明立章,“岁岁,岁岁别急,有话我们好好说,你先别急。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 这一两个月,明立章算是看着岁岁过来的,他知道岁岁不会胡闹。只是他想不明白,岁岁为何会在马上就要见到虞承岿的时候,发疯闯进驿站。 只是青云国士兵有顾忌,明立章有疑惑。可张英并没有,他一听到岁岁的召唤,连虞承岿都顾不上,立马闪现到岁岁面前。 岁岁有系统的提醒在,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握着匕首就要杀人的张英喊道,“张英叔叔不要,带岁岁去找爹爹,现在,就是现在!” 一阵风吹过,明立章不适地眨眨眼。等他再睁开,岁岁已经消失不见。 明立章立马急了,“人呢!我问你们,人呢!” 什么都没看到的青云国士兵,面对面红耳赤的明立章的质问束手无策。见方才的女娃娃一消失,面前原本还讲理的盛安国士兵立马暴怒开来。 战战兢兢的青云国士兵,“你,你们别急,不是我们藏的啊,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立章才不听他们说,岁岁的消失不见他虽然有所猜测,但到底是人不见了。他顾不上许多,直接招手,“上,将他们给我绑了!” 二楼,岁岁让张英直接带到了二楼门前。 岁岁立马伸手推门,可门被门栓锁住了,她推不开,立马找外援。“张英叔叔,开门!” 张英二话不说就要砸门,林踪一旁震惊于隐匿在暗处的张英主动现身,更震惊于岁岁居然来了驿站。 见张英要砸门,听命虞承岿守门的林踪本能就要阻止。不等他阻止的话说出口,一个人突然就将他撞了出去。 站在原地的林踪就这么在岁岁的视线中飞起后,消失不见了。岁岁慌了,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圆润非常的女人,呆呆地问道,“你,你把我林踪哥哥撞到哪儿去了?” 岁岁话音一落,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原是林踪直接让闵凤玉会武的宫女珠儿,撞到了一楼去。 林踪听到岁岁的话,连身上的灰尘都顾不得,飞身上二楼。他总算意识到不对,为何屋外发生如此大的动静,屋里的虞承岿会一句话不问。 为何珠儿在看到张英想撞门时,不是先开口质问,而是先对他动手,想来是里面出了纰漏。林踪抽出腰间的剑,直面武力不详的珠儿,“小姐你们进去,这里有我。” 珠儿真就如闵凤玉给她取的名字一般,格外壮硕。听着林踪的话,本就不聪明的她想着闵凤玉的命令,拳头捏紧,肌肉紧绷,“谁都不准进!” 见珠儿这神情,张英都不用岁岁回神吩咐,直接一脚踢翻了整个房间门。 “啊——滚出去!” 屋内春光艳丽,闵凤玉衣衫半落,而虞承岿更是躺在了地上,好像是任由人为之一样。 碎裂房门的碎屑迸到了虞承岿脸上,嵌进皮肉地疼痛让他眼里的迷茫和沉醉散去。 虽然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可眼下,闵凤玉就当自己成为了虞承岿的女人。见张英这个陌生男人闯进来,她娇弱地往虞承岿怀里扑去。“武王殿下,他……” 虞承岿不等闵凤玉的红唇张嘴说出第二句话,便直接将她推出了怀抱。 “殿下——” 虞承岿全力之下,手上的力气极大。闵凤玉就如同林踪一般飞了出去。只是她没有林踪的功夫,撞到墙上时,已然疼得说不出话。 虞承岿腰上一使劲儿,原地坐起。见岁岁还盯着他看,虞承岿难道多了几丝让闺女儿当场抓奸的恼怒。“张英,带岁岁出去!” “嗯!爹爹,岁岁不要!”岁岁坐的马车刚到驿站门前时,她就听到系统的提醒,趁着一股想救出虞承岿的冲劲儿闯到现在,她都没看清虞承岿到底有没有事情呢,不能就这么离开了。 岁岁低头,一口咬在张英胳膊上的衣裳上,“水水,布里开。” 张英看了眼地上耳朵薄红的虞承岿,又看了眼岁岁。站在原地就给虞承岿表演了一个瘸腿,“主子,属下脚伤了,不能动!” 虞承岿:“呵呵!” 门外,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撞破木制的墙壁,接连退上好几步,一屁股坐碎了虞承岿身边的椅子,是珠儿。 听到虞承岿出事儿,歃血的林踪站在门前,帅气的逆着光,焦急万分。“王爷,你没事儿吧!” 虞承岿面无表情地扯出又一根扎进脸颊上的木屑,一言不发。 又是一声巨响,两个青云国士兵让明立章带着士兵直接扛到二楼,不都等多走几步,明立章让士兵拿着青云国士兵当武器,砸开了房间。 “王爷,你没事儿吧”没动过手,一身清爽利落的明立章问道。 明立章心头担心岁岁,立马又道,“岁岁小姐不见了!” “呵呵!” 虞承岿看着屋里,一共四面墙,就让自己手底下的人砸开了两面。 他在军营,最亲的人无外乎岁岁,最亲近的人无外乎张英、明立章、林踪几人。 现在好了,他被人引诱,这么没面子的事情,既然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最重要的几人面前。 虞承岿低头沉思,“本王的脸面啊!” 耳朵不灵敏,且爱爹爹的岁岁立马道,“爹爹,你的脸脸流血了,你还是帅帅的,岁岁最爱的爹爹!” 明立章举起扇子,假模假样地挡住看戏的目光:哦嚯,岁岁找到了,可是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啊。亲生女儿当场捉奸老父亲,究竟是为哪般啊! 第89章 虞承岿的报复 函谷关内,军营,虞承岿书房。 腿短只能跟在林踪身后最后进门的岁岁,站在门槛上探头探脑。 第一个进门的虞承岿俊脸冰冷,正襟危坐于书案后。明立章闭着嘴,远远的坐在另一边屏风后的椅子上。刚进门的林踪倒是没离虞承岿太远,只是他跟虞承岿那张脸如出一辙,一点儿不见喜色。 【统统哥哥,爹爹好像在生气,岁岁不敢坐过去。】 系统一扫屋内,【去找你军师哥叔叔吧,先前回来的马车上,他笑得有多大胆,现在就能有多吸引火力。去吧,坐在他身边,你爹就看不到你了。】 岁岁没听懂‘吸引火力’是什么意思,不过系统的话她大致懂了。 虞承岿看着岁岁佝着小肥腰往明立章身边走去,当真没有计较。只是在看到明立章居然还敢挥舞着扇子赶人,他就跟火山爆发一样,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明立章!” 明立章只觉得心脏被虞承岿这一叫给拿住了,他立马收回手。对着虞承岿傻笑,“嘿嘿,王爷。” 虞承岿没话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落到岁岁身上。 明立章立马上道,将同样因为虞承岿怒吼而吓得站在原地不动的岁岁捞起来,放到身侧的椅子上,贴心地为岁岁摆放好糕点。“小祖宗别怕,吃!” 岁岁:我怎么能不怕?这还是爹爹第一次在我面前发火呢!害怕怕—— 见岁岁被安置好,虞承岿这才看向林踪。“驿站的情况现在是怎样的?” 林踪徐徐到道来,“驿站外被遣走的送亲队伍都让我命人控制起来的,包括凤玉公主的嫁妆。那两个堵楼梯伤害岁岁小姐的士兵本就因为撞墙受了伤,在押送回来的路上就让愤怒的士兵给处理了。” “至于与属下对打的名叫珠儿的宫女,让属下废了两条胳膊,跟完好无损的宫女彩儿,和凤玉公主一起强制关在了驿站一楼。”林踪抬头,望向虞承岿。 “王爷,现在我们关押凤玉公主的事情还没传开,驿站都是我们的人。只是那里是交界处,难免离开的青云国太子没有别的布置,我们是不是要早做打算?” 虞承岿现在只想杀了闵凤玉和那些青云国人灭口,不仅算计他,更让他在岁岁面前丢脸,简直可恶! 只是闵凤玉身份特殊,不仅是青云国太子的亲妹妹,更是已经送信去定安城的皇上的预定后妃,不好动。 “既然闵凤玉动不得,那就动她手底下的人。那两个宫女,还有送亲的人,但凡是她进入后宫依仗的存在,都弄死。” 林踪:“那凤玉公主……” “她不能动,将她连夜打包送去定安城,相信皇兄是很喜欢这样的蛇蝎美人的。”虞承岿眼神闪烁,“至于报复,对她不行,动她哥哥不就好了吗?” “明立章!” 虞承岿一句话,吓得正在跟岁岁说悄悄话的明立章立马站立,“王爷!” “你听到我说的了?” “王爷?”先前的嘲笑惹怒了虞承岿,现在又走神的明立章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虞承岿只觉头痛,但见岁岁在,他又不能再发怒吓到她,只能忍着重复之前的话。“怎么样,你有何主意?” 急于将功补过的明立章:“要不我们像上次一样,断了他们的茶叶?” “蠢!” 明立章立马反省,“也是,那青云国太子再没有脑子,也不至于没有防范。王爷你说,我们该怎么反击。” “你……”虞承岿看着因为他突然吐出的一个字而躲到明立章身后的岁岁,闭眼深呼吸后,道,“你下去安排,从盐上入手。比起贵族常喝的茶叶,盐才是百姓真正离不开的东西。上次听说那些贵族闹得闵修文焦头烂额,这次要是百姓再闹起来,闵修文这太子之位可就稳不住了。” “是是是,王爷说的对!属下这就下去布置。” 虞承岿:“出手慢点儿,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现在只敢点头的明立章立马改口,“是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等到林踪和明立章都领命离开后,虞承岿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走向岁岁。 “爹爹?”岁岁动了动小屁股,不知道说些什么,就低头死命看着自己绣着小兔子的绣花鞋。 岁岁:小兔兔,真可爱! “岁岁,爹爹先前……不是故意想赶你走的,是……” 虞承岿在这边想着怎么哄好岁岁,驿站一楼房间里,闵凤玉正在发狂。 “你们放我出去,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青云国的凤玉公主,太子的亲妹妹。你们就这么关着我们,就不怕我哥哥杀了你们吗?” 留在驿站看守闵凤玉三人的,无一不是先前跑上二楼后,亲眼见证虞承岿窘态的士兵们。 他们听着闵凤玉的怒吼,不仅不怕,故意大声嘲笑道。 “是是是,青云国公主。跟没见过男人似的,这才刚走到盛安国边境,就想睡男人了!” “就她这样的,大将军府里多的是。也就只有她,还想凭借这几分姿色强上?简直了,别说是大将军,就说是送给我,我都不要啊!” “啊哈哈哈哈哈……” 闵凤玉:“啊——你们住口,你们住口。” 貌美的彩儿是闵修文送到闵凤玉身边,想帮她在后宫固宠的。她除了一手出神入化地制作香粉的手艺,其实就是个十分胆小的人。在珠儿和林踪打斗时,她躲得最远,一点儿伤都没受。 眼下,她害怕事发后发疯的闵凤玉,就只能躲在断手的珠儿身边。眼看着珠儿因为疼痛而昏厥过去,彩儿不得不出声,“公……公主,珠儿不行了,你快来看看她啊!” 闵凤玉一听到彩儿的声音就觉得厌恶,可听说是最听她话的珠儿不行了,她立跑到珠儿身边,一把推翻彩儿。 “珠儿,珠儿你没事儿吧!” 在剧烈的晃动中,珠儿因为扎进肉里的骨头而疼醒。“公,公主。珠儿在。” 闵凤玉这才放心下来,她推搡了刚要站起的彩儿一把。“你去,你去勾引他们,说珠儿需要大夫。” 不敢反驳的彩儿擦了擦自己颇为满意的脸蛋,“是,公主。” 闵凤玉看着她的模样就讨厌,要是让彩儿跟她嫁进了武王府,那不得把武王迷得…… “武王好狠的心啊!”闵凤玉一想到武王两字,就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眼里顿时仇恨滔天。“都怪她,都怪她,要不是她,我和武王早就……都是她的错。” 只是闵凤玉再仇恨岁岁,也挡不住执行命令的林踪。彩儿被杀了,珠儿也在闵凤玉的万般阻止中让林踪一刀给抹了脖子! 身边一无所物的闵凤玉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白平城,咬牙切齿,“岁岁是吧,本公主记住你了。” “阿嚏,阿嚏——”让回来的香香抱着爬上的岁岁连打两个喷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是谁在想岁岁呀!” 甜甜探手在岁岁额头上,没感觉到掌心发热了才放下心。“小姐,这两日降温厉害,你可不能像今早那样不愿意多穿了。要真得了风寒,该多让王爷担心啊!” “知道了,岁岁知道了。”因为系统的存在,岁岁就连小风寒都不放在眼里。比起穿得厚重不好活动,爱到处乱蹦的岁岁自然是喜欢穿得轻薄一点儿。 岁岁看着一直修到山顶的长梯,傻乎乎地道,“甜甜,寺庙都这么有钱吗?修个梯子,能一路从山脚修到山顶哦。” 甜甜笑得甜甜的,“小姐说笑了,这些梯子是信徒捐出来的香火钱修建的。小姐最近遇到许多事儿,等会儿我们去寺庙时,也是要添些香火钱,去去晦气的。” 昨日虞承岿跟岁岁说开,岁岁这两日原是想待在虞承岿身边,寻机问问虞承岿到底喜欢什么的。只是虞承岿忙于报复闵修文的事情,根本抽不出多余的时间跟岁岁聊天。 甜甜见出任务的香香回来了,岁岁也因为虞承岿的忙碌而失落,这才提出带两人去山顶有名的寺庙烧烧香,拜拜佛,去去晦气。 寺庙的僧人早早就收到了镇国大将军府的小姐要来上香的消息,便专门派了一名小和尚等候在半路。 岁岁跟着小和尚,牵着香香的手往上爬。眼睛止不住地往小和尚光秃秃,明亮亮的头顶看去。 在一连看了好几眼后,胆大的岁岁正准备张嘴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时,一声巨响在山谷间回荡,炸响在岁岁耳边。 “啊!” 香香听闻,立马将岁岁护在怀里,“没事儿的小姐,没事儿!” 低头领路的小和尚听到岁岁喊声,吓得立马回头安抚。“小施主,别怕!这不是什么天雷,神降。只是寻常的响声而已,不伤人的。” 寻常其他信徒上山,多是怕这类响声是天罚,小和尚这么想着,赶紧继续解释。“是对面山上的道观,他们观主在研究什么长生药,时不时就要响一响,我们寺庙的僧众,都快要习惯了。” 岁岁顺着小和尚的手指,看向对面若隐若现的道观。“道观?长生药?” “甜甜,岁岁不想上山了,岁岁想去对面道观看看!” “啊!现在吗?”甜甜偷摸看了眼小和尚,小和尚立马道,“无妨,小施主若是对道观的巨响感兴趣,贫僧也能领小施主去瞧一瞧的。” 第90章 爆炸,长生道观观主莫行 原本在前头领路的小和尚,焦急难安。他焦急的不是觉得岁岁不入寺,反而去寺庙对面的长生道观有什么不对。而是为了迎接岁岁,除了他在半山路等待外,他的师傅,寺庙主持都在寺庙门口等着呢。 在远远地看到长生道观房檐一角时,小和尚便斟酌着话语,和岁岁几人辞行要回去寺庙。 岁岁:“多谢小和尚哥哥领路,我们已经能看到房子了,哥哥你着急就先回去吧。岁岁下次再去你们寺庙玩儿哦。” 小和尚对着岁岁笑了笑,转身离去地脚步飞快。 “走吧,我们出发。”岁岁指着山顶的道观说道。 甜甜转头看了远去的小和尚一眼,默默合掌道了声歉意,转身便赶紧追上了岁岁和香香。 她脚步不停,却没想到怎么都追不上人,急得她没办法,只能叫住前面快要消失的两人。“小姐,慢点儿。奴婢跟不上了。” 香香抱着岁岁没回话,低头赶路。岁岁从香香肩头探出来,大喊。“慢不了了,甜甜现在看看道观!冒烟啦!” “嗯?冒烟?”甜甜望向山顶的道观,果然,走近了些就能看到道观冒出地一股黑烟,盘旋上天。 等甜甜再看向岁岁的方向,视野里哪儿还找得到呢? “小姐,呼……小姐,你们走得太快了!”甜甜背着个小背篓,里面拿着岁岁可能用到的换洗衣裳,糕点,水壶等。背着背篓,这一路追赶上山,可把甜甜累得够呛。 弯腰大喘气的甜甜没听到回答,抬头一看。娘呀,这是什么战争场面。 不大的道观一角,一间小屋子完全倒塌。明明不见火,可倒塌的房子四周就是烟尘四起,连露出来的房梁都跟燃烧过一样,黑黑的。 听到甜甜讲话的岁岁,都来不及让她都歇上两口气。便大喊道,“甜甜帮忙,有人压在房子底下了,香香在救人呢!” 甜甜闻言,立马放下背篓,寻着声音找去,总算在一堆废墟里找到了正蹲在地上的岁岁。她凑进去看,岁岁怀里抱着一只涂满了烟灰的大人手臂,手臂跟没有知觉一样,让岁岁抱着都不见动弹。 甜甜吓了一大跳,“小姐,你抱着根死人手臂做什么?快扔了,快扔了。” 说完,甜甜跑过去就要扯出手臂扔掉。岁岁惊呼一句,随之响起地就是一声惨叫。“哎呀!我的手!” 半个时辰后,一小,两大,一人形生物坐在道观主殿。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岁岁环视一周,见都无人说话,便拍拍小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她走到香香和甜甜身侧,“我叫岁岁,她是武功高强的香香,这是最会说话的甜甜。哥哥……叔叔……黑爷爷,你叫什么名字啊?” 岁岁看了眼黑不溜秋的人型生物,从凌乱的头发,到弯曲且长短不一的胡须,再到破乱得跟穿了二十年似的衣裳,连指甲缝都塞满了黑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岁岁看了个仔细,愣是没地方能让她分辨出眼前的黑人她应该称呼为什么。 双眼紧闭,做沉思状的黑人听到一道清脆的小奶音响起,这才擦了擦眼睛,睁开了眼。只是他都没看清小娃娃长什么样子,就先听到了一道不含恶意的咯咯笑声。 寻声看去,那笑声的主人笑得更欢实了。 岁岁看着一张黑脸上,格外突出的眼白,笑得乐不可支。见黑人要张口说话时,炫白的八颗大牙齿露出来,更是笑得倒在了甜甜怀里。 “哈哈哈哈” 甜甜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岁岁,抬头和黑人对视一眼,也跟着笑出声。“噗嗤,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 连一旁的香香都忍不住扬起嘴角,她见黑人好似恼怒,连忙扯过甜甜身后的背篓。“您别生气,我们家小主子天真无邪,没有嘲笑您的意思。这里有水,要不您先洗洗?” 黑人气鼓鼓地抢过水,咕嘟咕嘟喝上两口。“不用,本观主去焕然一新。” 一刻钟后,清晨的风扬起薄薄的灰袍,白色拂尘随风摇荡,时不时跟男人过于枯瘦的手指勾连。再往上,依旧是那弯弯曲曲,长短不一的胡须。 “噗嗤……” 长生道观观主莫行吹胡子瞪眼睛,“怎么还笑,怎么还笑呢?他们都说本观主是长生道观有史以来最帅气的观主,你们怎么还笑话本观主,不应该为本观主的帅气惊到吗?” 甜甜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岁岁紧紧抓着香香的裙摆,忍了好一会儿,才在莫行的长吁短叹中,指着他的胡须说道,“可是观主叔叔,你的胡须真的好好笑哦。跟被火烧过好多次一样。” 莫行眼角一抽,别说,岁岁这话倒是没说错。“咳咳,这个……这个不能怪我,谁叫我炼制的长生丹药时,总是会遇到爆炸呢?” “爆炸?”小贴心鬼岁岁见莫行时不时盯着她手里的糕点看,立马将盘子递过去。“观主叔叔,你吃。” “诶诶,谢谢这位小小姐。小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啊!”莫行一人在道观,为了炼制这次的长生药,一整天都没吃饭,饿极了。 “观主叔叔接着说,什么爆炸?”岁岁脑海里是一闪而过的黑球,她抓不住,只能继续问到莫行。 莫行狂吃两口后,听到岁岁想听他炼制长生丹药的故事,硬是梗着脖子噎下去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别人炼制丹药,要么药成,要么失败。只有我,药成了但又失败了。每次我闻到药香,探头去看时,那丹炉都会爆炸。” “一来二去的,我那炼丹房便震塌了。”莫行说完,连喝两口水。 岁岁好奇,“那观主叔叔你在里面加了什么药材啊?” 一说到这个,莫行就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不能说,不能说啊!这是本观主的秘密配方,要长生的。” 小机灵鬼的岁岁想到坍塌的房屋,又看着瘦削得跟几个月没吃过饭似的莫行,小嘴一张。“观主叔叔,你知道岁岁是谁吗?” 莫行上下打量眼前的岁岁,胖乎乎的奶娃娃,还没长到成人大腿高。身上的衣裳亮晶晶,细细看去是加入的金丝。头顶的小花苞整理清晰,绑着的红色发带让两个金子做的小貔貅压住,坠在奶娃娃肩头。 这无疑不说明,面前的奶娃娃家里不仅有钱,还是个格外得宠的,连不起眼的发带都是特地制作的。 “本观主不知。”莫行这么说着,耳朵却是支起高高的。“不过,小小姐要是想说的,本观主听听也行。” 岁岁见莫行一副‘你快说说,我很想知道’的期待,捂着小嘴笑出声。“甜甜。” 正在想着岁岁没去寺庙,吃不到斋饭,如果饿肚子该怎么的甜甜,一心两用。“观主,我们家小姐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小姐,岁岁小姐。” “嗯,岁岁小姐。”想起什么,原本能稳住的莫行立马尖叫出声。“什么,她是岁岁,武王最宠爱的女儿岁岁!你是岁岁!!” 刚笑完的岁岁揉着腮帮子,对着莫行点点头。 莫行见岁岁真是他所知道的那个,让武王宠得整个白平城甚至剑西州皆知地小女儿,激动万分。在一想到岁岁先前问他的话,更是急得上蹿下跳。 “难道,难道武王看上了本观主的长生药?” 岁岁在莫行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没有哦,是岁岁自己要来长生道观的,爹爹不知道。” “哎,也是。我这丹药都炼制失败了,武王怎么会来求长生丹药呢?” “没有失败!”岁岁说得异常坚定。 莫行摆摆手,“哎,哎。岁岁小姐你不懂炼制丹药的事情,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不用安慰我的。” 岁岁见莫行一再否认,急道,“真的没有失败,要不这样吧,长生丹药是观主叔叔的秘密。岁岁给观主叔叔钱,让观主叔叔修房子,修丹炉,吃饱肚子,穿好衣裳。然后观主叔叔你跟岁岁说说,你的丹药秘密是什么好不好?” 莫行迟疑,他这失败的丹药方子能这么值钱?“岁岁小姐你真没在糊弄我?” “没有,没有。”岁岁一见莫行似乎有被说动的迹象,立马对着香香道,“香香你去山底叫侍卫哥哥,回府带上人和钱,来山上给观主叔叔修房子。” 香香没应,反倒是甜甜站出来。“小姐,奴婢去。山间多么猛兽,香香要保护你。” “嗯嗯嗯,那甜甜你快去。”岁岁想到丹炉的爆炸,特意叮嘱。“甜甜,一定要是爹爹的人来修房子,其他人都不可以哦。” “是,小姐。” 不出半天,原本冷清得只剩下一个观主的长生道观便热闹了起来。 从山脚到山顶,全是镇国大将军府里的精壮侍卫,将外套脱下,垫在肩膀上,嘿咻嘿咻地抬着新木料,给长生道观重新修建。 莫行啃着整只大烧鸡,嘴角流油。“这烧鸡是真好吃啊,岁岁小姐,你们将军府的厨子做饭就是不一样。” 厨房老赵正端着一碗鸡丝粥走过来,闻言瞪了莫行一眼。“还是个得道的观主呢?居然跟小姐抢吃的,你可真行!” 老赵是让甜甜叫上山的,就是想着不能饿着岁岁。况且如此多侍卫干活儿,少了吃食也不行。 厚脸皮的莫行,“是吧,本观主就叫莫行,我不行,谁行!” 岁岁没管两人的话头,等到老赵离开后,见莫行吃得开心,她这才道,“现在观主叔叔能告诉岁岁,你的长生丹药是什么单方了吗?” “恩恩,可以。”莫行油腻的手指随手摸了摸他的胡须,当真是不拘小节,直接的将岁岁带到了已经清理出来的被埋丹炉前。 岁岁一靠近,便问到了一股刺激的味道,她原本就溜溜圆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观主叔叔快告诉岁岁吧。” “行,其实挺简单的,里面加了什么朱砂,青石,硫磺,硝石……哦,还有磨成粉的百年桃木烧成的木炭。”莫行怕岁岁不信,将整个丹炉都给了她。“岁岁小姐家应该有府医的,可以叫他来验验是不是这样的。” “不用,不用,岁岁相信观主叔叔。”此时的岁岁看着莫行就跟看个大宝贝一样,是一座金山样的大宝贝。 莫行让岁岁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胡须,察觉到油腻,便笑称,“岁岁小姐这样看着我,可是因为我弄脏了自己的胡子?哎呀,修行之人,不拘小节。岁岁小姐可别笑话。” 岁岁慢慢地摇摇头,“不是不是,岁岁发现观主叔叔是个大宝贝啊!岁岁要带你回家,见爹爹!” “嗯?大宝贝?下山?”莫行到没觉得岁岁说他是个大宝贝有什么不妥,只是道,“不行,本观主不下山,本观主还没炼制好长生丹药呢,不下,不下山!” 小小个的岁岁立马哄道,“好好好,我们不下山。这样吧,岁岁出钱,买观主叔叔接下来的时间和炼制丹药的材料,我们来做一件事!” 第91章 虞承岿的生辰礼物 “钱?”贫穷得饿肚子的莫行立马来了兴趣,“多少钱?” 岁岁犹豫,岁岁思考。而后岁岁竖起一个手指头给莫行看。 莫行:“一两!好好好,岁岁小姐你说,怎么炼制你想要的长生丹药。” 不知道钱财几何的岁岁本来是想说一天给一百两的,现在听说只用给一两,也笑了。 “岁岁没有别的要求,就观主叔叔方才这个爆炸的单方,岁岁出钱买上面所有药材,叔叔只要测试出到底是哪几位药材放在一起会爆炸。” “岁岁小姐,我没明白,你不是要丹药,是要爆炸?”莫行怕岁岁不理解,便主动交代,“长生丹药是要炼成药丸才行,爆炸了闻味道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不,岁岁不是闻味道,岁岁就是要爆炸的配方。”岁岁贴心指出,“更需要那个配方的配比,如何能做出爆炸威力更强大,更稳定的配方。” 莫行总觉得岁岁脸上那激动的神情,不像是想要自己长生,更像是想送别人去长生! 不过,想想之前岁岁带人把他从废墟里挖出来,现在又修道观,又给他钱,还送材料。 这简直就是冤大头,不不不,是大金主。金主说什么,他做什么就是了。 老赵从第一次上山时的大喘气,到第五次上山时的健步如飞。他站在道观门口,看着在源源不断砍木头,扛木头的侍卫们。 问到一边的侍卫长,“今天这又炸了几次了?” 侍卫长伸出一只手,嘭——一声巨响过后,侍卫长默默伸出另一只手,“第六次。” 老赵踢了踢道观前堆起来的破烂丹炉,“这些大丹炉这么老贵,得耗费小姐多少钱啊!” “那倒没有,是从军营甘铁匠那儿取回来的,钱不多,就是抬它们上山,忒重,废人。” 嘭,嘭,嘭嘭嘭…… 小和尚站在寺庙前,抖了抖头顶落下来的尘土,看着日渐稀少的上山来的信众,愁得没法。 “师傅,你说对面还得响多久啊,再响下去,我们的寺庙也得跟那道观一样,推了重建。” 主持撸了撸他的白胡须,“别急,就这两天,快了。” “嗯?要结束了吗,师傅!” 主持摇摇头,“不是,是快到武王生辰了,那小祖宗得下山祝寿,没功夫折腾了!” “那就好那就好,武王这生辰时间刚刚好啊!” 一晚上过去,岁岁一大早就兴奋地爬起来往刚修好的炼丹房跑去。甜甜在身后伸手挽留,愣是没抓住跑得飞快的岁岁。 “观主叔叔,观主叔叔,我们要成功了吗?”岁岁死死盯着观主要装入木炭的手,一眨不眨。 莫行在岁岁的注视下,害怕得抖了抖。不是害怕没有满足岁岁成功的期待,而是经过这十来天,他已经知道了,这些被岁岁称之为‘炸药’的东西的巨大威力。 眼下这次炼丹,是最新一次的改良。莫行想起之前爆炸将岁岁掀翻出去时,他内心的惊惶。生怕这次炼丹再出事儿,他忙停下,将岁岁赶到屋外。 “岁岁小姐,你在这里待着,安全!” 岁岁拉住莫行的衣袍,“不行,岁岁要亲眼看着!” “不行!伤到你,本观主把脑袋割下来也赔不起。” “可是上次岁岁就没受伤啊!观主叔叔你不是看到了吗?” 莫行一把捂住岁岁的嘴,“我的小祖宗啊,我们不是说好了,那次你是受伤了,知道吗?是内伤!” 说起上次爆炸,莫行一身冷汗。 他低头看着不懂武功,却这么多天,在爆炸中一点儿伤都没受到的岁岁,心中戚戚。 虽说他是修行之人,可他真就没遇到过岁岁这么离奇的事情。他是很想探究探究,但一想到岁岁的身份。 莫行:算了算了,惹不起一点儿。 “小祖宗,就当是本观主求你了,你就待在这里别动,本观主去炼丹。一定练出你想要的炸药配方,好不好?” “好吧。” 莫行一步一回头,见她真没跟上来,这才放下心来。 【系统哥哥,观主叔叔怎么不问岁岁呢?】 【可能是太害怕了吧!寻常两岁的稚子,房子都炸没了,哪能不受伤啊。】系统想起岁岁做这件事的目的,安慰道【没事儿,我们另想办法,将他忽悠下山就是了。】 【好吧!】 一连忙碌许久的虞承岿,总算是和明立章一起制定好了,针对青云国的报复计划。 他看着手边鸳鸯香囊,肉脯都空了,也没见岁岁来加新的。 虞承岿走出门外,见林踪,便道,“岁岁呢?这几日怎么没听说她来军营玩儿?” 林踪站定三步外,道,“王爷,属下这几日一样没见过小姐。香香和甜甜也没见到过。” “嗯?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虞承岿在遇到岁岁后,鲜少能忙到这样晕头转向,连岁岁的踪迹都不清楚。 “应该……不会吧。” 林踪的迟疑回答,成功让他和虞承岿的心提了起来。两人一个对视,立马叫人备马! “成功了,成功了!本观主终于做成功了!”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这一次尤为不同的巨响,吓得守在道观门口的侍卫长都跑了进来,老赵提着汤勺往炼丹房跑。香香更是几个飞跃,落在了岁岁身边,见岁岁没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岁岁看着完好无损的房屋,不懂为什么莫行会这么高兴。 “观主叔叔,真的成功了吗?” 这些天的爆炸,炸得莫行头发稀疏,胡须都没了。仅剩下的几根头发,此刻在他头顶上,艰难地站立着。 莫行正要回话,张口觉得不对,伸手进嘴里轻松就揪出一颗大牙。他随手扔掉,“成功了,是真的。” “可是这房子……” 岁岁说着话手指向房屋,哐当一声响,方才在坚挺的房屋,在岁岁的不可思议中,倒了。 “你看,我就说我成功了吧!”莫行贴心地给岁岁解释,“这次没像之前一样立马倒,只能说是侍卫们经过这么些天的训练,修建房屋的功夫愈发完善了。” 侍卫长:可不是吗?我现在闭着眼睛都会搭房子了。 老赵左看看右看看,跟岁岁问道,“小姐,那我们是不是该下山了?我得回去做饭去。” 岁岁:“嗯?下山做什么?” “小姐你忘了吗?今天是王爷的生辰啊!” “啊!生辰!”岁岁看向香香,香香跟她点点头,又看向侍卫长,侍卫长点点头。 岁岁登时大叫一声,“啊——下山,我们下山!” 说着,岁岁就跑向道观门口,跑到一半,岁岁又转回来。小奶音急急地叮嘱莫行,“观主叔叔,你把配方记下来,记下来,别忘记了呀。这可是岁岁给爹爹的生辰礼物。” “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岁岁从香香背后探出头,环视一周确定了,这真的是长生道观山脚下,而今日生辰的主人,虞承岿也真的没在府里,而在山脚下等着她! 两人头一次这么久没见面,虞承岿稀罕地上前两步,将岁岁抱进怀里。“你呀,忙什么呢?连爹爹的生辰都忘了。” 岁岁正想解释,可看着虞承岿往马车前走的步伐,又想起山上的炸药,立马阻止道,“不回去不回去,爹爹!” “嗯?岁岁不要给爹爹过生辰了吗?” 岁岁用力摇头,“不是的,岁岁给爹爹准备的生辰礼物还在山上。爹爹,我们一起去看吧!等会儿我们再回家!” 岁岁的要求,虞承岿什么时候拒绝过呢。他当即转身,往山上走去。 只是虞承岿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略有些无措。 虞承岿低头看着非要他站在窗边,抱着她往外看的岁岁。又抬头看了眼空地上那个长相猥琐,全身发黑的可能是个道士的男人。谨慎询问,“岁岁这是,要让爹爹看什么?” 岁岁安抚似地拍了拍虞承岿的手,过来人般嘱咐道,“爹爹,你等会儿可别害怕呀!真的会有很大的一声巨响哦。” 虞承岿:“能有多响?难道比战场上的厮杀声更令人害怕不成?” 岁岁都没来得及说更多,远远的莫行点燃丹炉下面的柴火。“岁岁小姐,要开始了。” 虞承岿:开始什么?我还要准…… 嘭——,哐当哐当—— 空地上的丹炉在莫行离开五息后,在虞承岿的心里话没讲完时,就这么当着虞承岿的面,一声如惊雷般的巨响,响彻天际。 随后,虞承岿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十斤重的,沉甸甸的实心丹炉,在他眼前蹦上了天。又在他眼前,掉落在地。丹炉一连弹跳了五六下,将铺着地砖的空地砸出几个大坑后,咕噜咕噜停了下来。 虞承岿死死盯着黢黑的扁扁的丹炉,激动得忘记了岁岁的存在,手上暗暗使劲儿。“这,这是什么?怎么有如此大的威力。” 可他没听到回答,朦里朦胧间,他好像听到了岁岁在说话。只是方才的巨响震聋了他的耳朵,他根本听不到岁岁在讲什么。 等到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岁岁在拍打他胳膊。 “爹爹,岁岁腰疼,爹爹松手!” 虞承岿没反应过来,香香倒是先忍不住了,直接上前将岁岁从虞承岿手里抢过来。“小姐,你没事儿吧!” 看着香香落到他身上的谴责的神情,虞承岿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岁岁,你没事儿吧!” 岁岁任由担心她的甜甜察看起她的小肥腰,“没事儿哦,岁岁没受伤。不信的话,爹爹问甜甜呀!” 甜甜见虞承岿看她,颇有些以下犯上的意味。凶巴巴道,“回王爷,没事儿!” 逃开甜甜想再次检查的手,岁岁跟没事儿人一样扑向恢复正常的虞承岿。“怎么样爹爹,喜欢岁岁送给你的礼物吗?” 岁岁这句话,又将虞承岿拉回到方才见证奇迹的时刻。 那一刻,他震惊的不是炸药能有多响,丹炉蹦得有多高。而是他好像在那一声爆炸中,看到了许多生还的将士。 有了这个炸药,他的军队能在任何战争中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更重要的是,他能带领军队最大的减少伤亡,从而赢得更大的胜利。 那一刻,虞承岿骨子里的血性好像都被点燃了。他甚至妄想着,万一,万一日后皇帝真对他对手,或许他…… “喜欢,喜欢极了!”虞承岿罕见地情绪外漏,抱着岁岁不撒手。“岁岁,岁岁你当真是上天赐给我虞承岿的宝贝,此生最大最大的宝贝。哈哈哈哈哈” 岁岁坐在虞承岿肩头下山去,视角的变化让她看到了许多以往看不到的东西。虞承岿又时不时抖抖肩膀,逗得岁岁乐不可支。 镇国大将军府里,坐在前院餐桌前的郭余花和一众侍妾,眼看着过了午时一刻,两刻,三刻。 面前的餐食从热气腾腾到冰冷,热了一遍,两遍,三遍。 突然,郭余花看到了杨念乡走进。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王爷是不是回来了!” 其他侍妾都没有生育,现在后院基本是郭余花当老大。见此,她们全都看向了杨念乡。 杨念乡摇摇头,“王爷并没有回来。奴才是来问问,这菜又冷了,热是热不了了。我们要不就开饭吧!王爷走时也说过,不用等他和岁岁小姐的。” 第92章 再次上山的岁岁,绝不下山的莫行 让杨念乡明着暗着给挤兑回听雨轩的郭余花,只能选择跟冬生发火。 她狠狠拍打了几下桌子撒气,“你怎么都不像之前那样,会跟我主动说起岁岁的事情。要你像往日一样常常提起岁岁,我就会想起去看看她。今天就不会想去观鹤院等王爷回来都做不到。” 冬生听着郭余花的抱怨,只是将圆桌上的刺绣推到郭余花手边,而后偷摸撇撇嘴。“主子,奴婢可不是没说起过岁岁小姐。是主子你的心思没在小姐身上,奴婢提起也无用。” 郭余花接过刺绣,想要反驳冬生的话,可她回想起来,自从拳头山上下来后,她竟然真的没有主动想起过岁岁。 无言以对的郭余花,只能抱着绣给虞平敦的衣裳大声哭泣。“我的平敦啊,我的平敦啊。娘亲好不容易能见到你一面,你怎么又不见了!王爷好狠的心,竟让我们母子两个,连面都见不上!岁岁……岁岁……哎。” 郭余花到底没说出什么责备岁岁的话,她知道,自己之前在马车上对岁岁的话就跟发疯了一样,实在太过分。无言去岁岁面前胡闹,就只能在听雨轩折磨折磨冬生的耳朵。 过完生辰的虞承岿,在第二日便再次走进了长生道观的大门。只是这一次,他是携带着重金而来。 莫行看着虞承岿命人打开的一箱子大金锭,望着虞承岿的眼神里都是崇拜。这是又来了大金主啊,果然女儿肖父,他就喜欢让人拿钱砸。 “怎么?王爷也想让我炼制长生丹药?” “不是。这些钱是请你和拿走炸药配方的钱。”虞承岿知道,在山上修行的人要么心思重,要么太过单纯没心眼。而莫行,很显然就是后者。 他便直白地说道,“这钱是请观主下山,入军营,制作炸药的。” “下山?”莫行急忙推开大金锭,“不不不,本观主不下山,绝对不下山。” 莫行说完,又觉得话太狠了,急忙补充道,“其实那炸药的配方我已经送给岁岁小姐的,只要照着配比,一定能做出来的。” 虞承岿却是摇摇头,“观主真的不愿下山吗?想来这些天的经历,纵使观主再不懂军事,也该知道,炸药的威力如果用在战场上,那该是多么的惊人。到那时,报答国家,建功立业,甚至请封爵位,都不在话下。” “可是王爷,我就是一个修道之人,志不在战场,更不在建功立业,我只是想要炼出长生不老药,想要修仙而已。” 任凭虞承岿将好处说得天花乱坠,莫行就只有一句话,“我要炼长生不老丹药,绝不下山。” 虞承岿看着对面跟小瘦猴子似的莫行,想用强地。可是想到岁岁,他收回蠢蠢欲动的心神,只能独自一人下了山。 “岁岁,爹爹请不下来莫行,炸药这事儿,就只能让你来了。”虞承岿连忙保证道,“你别怕,爹爹让张英护着你,让军师选军中最聪慧的士兵跟你学习制作炸药。不会让岁岁你一直忙。” 岁岁看着低头向她求援的虞承岿,倒是想答应下来。只是系统连连阻止了她,【不行不行,岁岁你是你要干大事儿的,这等小事儿,不用你耗费心神。】 【可是爹爹说得也错,现在炸药除了观主叔叔,就只有岁岁最会了。】为了虞承岿,岁岁努力说服系统,【而且有这么厉害的统统哥哥你在,岁岁就算正面遇到爆炸,也不会受伤,这不是很好吗?】 【不行不行不行。】虽然岁岁的夸赞让系统很高兴,可它就是不愿意松口。 没办法,岁岁只能跟虞承岿说声抱歉。 不过岁岁见虞承岿拿着炸药配方失落,赶紧说道,“爹爹别担心,岁岁不能帮忙制作炸药。可是岁岁能想办法将观主叔叔弄下山啊!” “你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岁岁你能有什么办法?】 系统看着岁岁一路走进茯苓院,着实没懂。【你这是想拿点儿毒药,毒倒莫行,然后用毒药控制他?行啊,这办法好!】 岁岁额头划过一条黑线,无语住了。【统统哥哥,你说什么呢?岁岁怎么会这么坏呢?】 系统想起岁岁之前在石花事情上的杀伐果断,没有在这上面多说,就怕年幼的岁岁回想起来会害怕。【那你告诉统,你来茯苓院做什么?】 岁岁敲响了茯苓院紧闭的大门,吓得正在呼呼大睡的佟夏至从床铺上滚落下来。“谁呀,谁!这大清早的,吵什么呢?谁有受伤要我治疗……嗯?小师妹,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佟夏至将岁岁请进门,搬凳子,倒茶,一气呵成。“小师妹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岁岁跟佟夏至属实是很熟悉了,她也不拖沓,直接将默写下来的莫行最开始告诉她的长生丹药配方给了佟夏至。 “佟叔叔,你看看这上面的丹药,有没有你和神医爷爷才知道的,有毒的东西。” “嗯?丹药?”佟夏至一面拿起配方,一面好心叮嘱。“小师妹,丹药这东西可不是好东西,你可别多吃啊!” “岁岁不吃!” 佟夏至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别的我倒没看出什么,就是这朱砂,多了不行!” “多了不行?” “嗯。这朱砂,若是少用些许,能安神,明目,清热解毒。”佟夏至将配方还给岁岁,“可要是吃多了,那可就要命了。头痛头晕,抽搐昏迷都是轻的。要是一直用,离死亡就不远了。” 佟夏至不知道岁岁为什么会有丹药配方,只是在将岁岁送出门时,反复叮嘱。“小师妹,若是你真的有什么不适,一定要来找师兄或者去找师傅。一定一定不要乱吃丹药,知道吗?” “嗯。岁岁知道了。” 回到熟悉的静心院,还是熟悉的那个书房,只是这次岁岁没有直接叫人,她趴在虞承岿膝盖上,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挤挤攘攘地跟虞承岿说着计划。 “所以,岁岁是想让爹爹去将剑西州各处,把着名道观里的长生药都收揽回来?”虞承岿戳了戳岁岁跟白面包子似的腮帮子,逗弄起岁岁。“岁岁可知,剑西州如此之大,这件事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完成的?” 岁岁冲着房梁努努嘴,“爹爹小气,这不是有秘密武器吗?” 虞承岿反倒让可爱的岁岁逗得哈哈大笑,“你呀,真是比爹爹我还会差使他们。行吧,我把这件事交给张英去做。五日后,岁岁来拿丹药就是了。” 这五日的时间岁岁没闲着,她跟着香香和甜甜,拉着厨房的老赵到处买身体棒棒的大公鸡。 得了岁岁的吩咐,老赵面对十几个笼子的大公鸡,宰也不能宰,吃也不能吃。得好生喂水喂粮食地伺候着。每天清晨,接连而起的鸡鸣声吵得大半个前院都不得安眠。 好在没过几天,岁岁便带着一群趾高气昂的大公鸡登上了长生道观的高山。 正在炼制新的长生药的莫行让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咯咯叫的大公鸡吵得不能专心。 他怒气冲冲地四处查找,总算找到了大门前,此时香香正准备敲门。 让侍卫们修缮过的大门毫无声响地让莫行给拉开了,“谁呀,到底是哪只鸡敢吵我,我把你给炖吃,你信不信!” “……”莫行看着抬手作敲门状的香香,身后的岁岁、甜甜,以及跟着的侍卫们和扛在肩头的鸡笼。“岁岁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本观主说过了,我不下山,给钱不下山,送鸡送鸭照样不下山。” 莫行说得硬气,就要关门时,让岁岁一句话给拦住了。“观主叔叔,你那丹药吃不得,有毒!” “胡说!我的丹药怎么会有毒!” “真的,我去问过府里的府医了哦。”岁岁调皮地眨眨眼,从门缝里钻进去。钻到一半儿,小圆肚子卡住。 岁岁:“……” 抬头看着挡在门前不肯挪步的莫行,岁岁星星眼盯着他。“观主叔叔救命,岁岁进不去啦!” 原本因为岁岁的话在默默生气的莫行没忍住,眼角多生出一条皱纹,嘲笑起岁岁。“哎呀,岁岁小姐,且不论本观主的丹药有没有毒。” 莫行将岁岁抱起,沉甸甸地压手,转身往大殿走去。“你这小身板着实肥厚,需要少吃点儿了。” 摸摸肚肚的岁岁:搞定,进道观! 空旷的大殿里,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勃勃生机,震得莫行捂住了耳朵。“要不,让你的侍卫将这些鸡先搬下去?” “不,岁岁要用这些鸡告诉你,那些丹药有毒!” “岁岁小姐怎么这么固执呢?”莫行指着大殿上供奉的三清祖师,“我们道士,岁岁年年都是这么炼制丹药的,你能说本观主的丹药失败了,但你不能说本观主的丹药有毒。” 莫行摸了摸仅有的几根胡须,“本观主可是学过医术的,本观主的丹药有没有毒,本观主会不知道吗?肯定是那府医医术不好,岁岁小姐让人给骗了呀。” 岁岁没有说出佟夏至是什么神医之类的话,她喊道,“甜甜。” 甜甜立马将拿出一个食盒,放到了莫行面前。 莫行:“这是什么?请我吃好吃的,本观主也不下山!” 坚持己见的莫行偷摸抽了抽鼻子,鼻尖没闻到香气,他说得更坚定了。“本观主不下山。” 岁岁却是面对着莫行,主动打开了食盒。她力气小,食盒每一层都颇有重量,端不起的她,摇摇晃晃,令食盒里发出叮叮叮,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莫行看着,原以为里面是吃食,却没想到,食盒被打开后,是各种白色的瓷瓶。他只觉得眼熟,见岁岁没阻止,伸手拿起一个。“清和?清和道长?” 莫行震惊地看着岁岁,嗓子都叫破声了!“这是清和道长炼制的丹药?五千两一颗的那种?” “嗯。” “你有一瓶——”莫行手颤了颤,“那这个静虚……不会就是我以为的那个静虚吧?” 这倒是把岁岁给问住了,她没记住所有道长的名字,便只能一股脑地说道,“反正这是岁岁要爹爹去买的剑西州所有有名道长的长生丹药,是所有哦!” 莫行倒吸一口凉气,“那这里……这一食盒得花出去多少钱?” 第93章 定安城来信 岁岁摆摆手,“不怕不怕,爹爹有钱。” 而后岁岁开启了一个令莫行傻眼的操作,只见岁岁对着进殿来的侍卫们说道,“侍卫哥哥,你们一人拿一个瓷瓶,将瓷瓶里的丹药,一颗不剩的全部给鸡喂下去。” 眼见着侍卫们立马就要抓鸡,莫行倒是先急了。他一个熊抱,抱住了食盒,严严实实。“唉唉唉,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糟蹋这些长生丹药!” “岁岁要向观主叔叔你证明,你们炼制的丹药有毒啊!” 死都不松手的莫行,“那你直说,丹药里什么药材有毒就行,就非得浪费这些丹药吗?你知不知道,吃了这些丹药,你就算不能原地升仙,也能强身健体,多活好多年的!” 岁岁当然不信,她相信佟夏至的说法。“观主叔叔,那我们打赌,要是我们这丹药喂给了鸡,鸡没了。那你就跟岁岁下山,入军营!” 见莫行迟疑,岁岁加大力度。“观主叔叔常吃丹药吧?若是岁岁证明了这丹药有毒,那观主叔叔就已经中毒了。” “胡说,我身体康健!” 岁岁没管他,接着道,“观主叔叔可知道银百针爷爷?” “知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云空山上隐居的神医,谁都找不见踪迹的那种。” 岁岁惊天一颗雷,“岁岁知道银百针爷爷在哪儿,只要观主叔叔愿意,岁岁可以让银百针爷爷给观主叔叔解毒,真正的长命百岁哦。” 莫行再是不相信岁岁说的丹药有毒的话,都让岁岁的笃定吓得缓缓松开了手。他没说话,神情里有因为岁岁的有毒言论,而荡起的波动。也有对长生丹药能健体长生的坚定。 随着一颗颗丹药被强行喂进一只只大公鸡的嘴里,莫行看着大公鸡从最开始的打鸣,到松开手后,到处跑,鸣叫声更大,更精神。 他立马跟着亢奋起来,“你看你看,我就说吃丹药会长命百岁吧。连鸡吃了都精神了,要是人吃了,可不就升仙了。” 岁岁看着一跃跳上墙头的大公鸡,摸了摸她的双层下巴。“继续喂!” 莫行:“别喂了别喂了,这可都是神药啊,这可都是钱啊!” 只是莫行的话显然是不能阻止侍卫的,侍卫们得了岁岁的命令,到处抓鸡,继续塞,继续喂。 随着时间过去,第一只鸡开始倒下。 岁岁看向莫行,小眼神得意。似乎在说,‘怎么样,就是有毒吧。’ 不相信的莫行试图找出漏洞道,“哼,说不定是喂得太多被撑死的。谁家会拿几千两,几万两的丹药一直灌啊。鸡能吃得下多少?这只肯定是被撑死的。” 岁岁没说话,就这么支棱着小短腿儿,坐在团蒲上,一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大殿外的大公鸡们看。 半个时辰后,第五只鸡的尸体被侍卫放到了大殿前。一个时辰后,死去的鸡在大殿前堆成了小山。 莫行看着全军覆没的大公鸡,他也覆没了。他看着团蒲上,点着小脑袋将睡未睡的岁岁。默默收拾起包袱,跟在抱起岁岁的香香身后下了山。 等到岁岁再次醒来,就是在虞承岿的怀抱里。 “岁岁又帮了爹爹一件事儿,说吧,这次想要什么奖励?” 岁岁迷糊了,她揉了揉眼睛,从虞承岿结实的大腿上坐起。“爹爹,岁岁不是在道观吗?奖励?难道观主叔叔答应下山了?” “是。”虞承岿说道这个就开心,能用十几万两换回这么个能人,他只觉得心甘情愿。“早已经入营了,现在应该已经歇下了。” 能做炸药的莫行不愿意下山,是虞承岿的一块心病。 炸药威力太大,若是不能掌握在他的手里,若是让别人发现了莫行的存在。他都不知道是应该杀了莫行这个能人,还是放任莫行离开。 现在好了,能人属于他了。 虞承岿大手一挥,岁岁的第三个小金库也装满了大半。 时间一到冬天便会走得格外的慢,寒冷侵袭着每家每户,却被拦在了观鹤院外。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观鹤院卧室的屋顶光秃秃的,在一众雪白的屋顶中,十分显眼。 岁岁让甜甜裹成个小圆球后,才放岁岁出了门。 【甜甜就是太小心来,有统统哥哥你在,岁岁才不会得风寒呢。】 【没事儿岁岁,你穿得太少了容易引起怀疑。还是和他们一样吧,穿多点儿。】 岁岁也就是因为不好走路吐槽两句,倒没说真要少穿。毕竟,若她坚持,甜甜和香香是不会拒绝。 “哇,下雪了!”岁岁一走出门,迎面便是刮皮的冷风。等她好不容易从温暖如春的卧室里走出,适应寒冷后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眼前雪白纯洁的鹅毛大雪。 兴奋的岁岁立马跑进院子里,“岁岁要堆雪人,岁岁要堆雪人!” 纵使岁岁穿得再多,在甜甜看来都是不够的。她将之前谈虎将军给的虎皮做成的大披风搭在手臂上,展开后将圆滚滚的裹进虎皮里。 只剩下小脑袋在外面的岁岁眨眨眼,抖落降在长长睫毛上的雪花。“甜甜?岁岁要玩儿堆雪人!” “小姐,王爷早就想到了。”甜甜将颇有重量的岁岁递给香香后,接着道,“王爷说,‘本王在书房前让人准备了干净的雪,让小姐来书房玩儿。别在外面碰到脏东西,容易生病。’” “哇,爹爹对岁岁好好哦。” “哇,好多雪!”岁岁一进静心院便看到了一个松软的雪山堆,她挣开虎皮披风,一个虎扑,扑进了雪堆里,顿时消失不见了。 甜甜急了,“小姐,小姐!” 香香一个伸手,精准将岁岁捞了出来。少话的她看着岁岁头顶的白雪,通红的鼻尖。都忍不住念叨,“小姐,不可以这样。会生病的!” 岁岁点点头,她虽不会生病,但却会感到冷,感到痛。“我们进屋吧,岁岁想找爹爹一起玩儿雪。” 书房里,两个火盆烧得整个书房热气烘烘。岁岁甫一进门,头顶残留的白雪便融化了。 往日,只要是她进门,虞承岿都会第一眼向她看过来。 对着火盆烤火的岁岁看着书案后的虞承岿,没有了嬉笑的心思。 此时的虞承岿面色冷淡,手里拿着两张展开的信纸,眼眸冷森,半点儿没发现岁岁的靠近。 岁岁挥退了甜甜和香香,轻手轻脚地走到虞承岿面前。“爹爹?” 虞承岿这才回过神来,在发现岁岁的时候,顺手便将手里的信纸像扔脏东西一样,团吧团吧扔到了火盆里。“岁岁这么早就醒了?今天外面下雪,冷得慌,怎么不多睡会儿?” 岁岁将自己塞进虞承岿温暖的怀抱里,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虞承岿。“爹爹。” “嗯?”虞承岿摸了摸岁岁的头发,察觉有些湿润,立马抱着岁岁走到火盆边,将手掌烤热乎后擦拭着岁岁头顶。“甜甜和香香呢?她们是怎么照顾的人,你头发都是湿的,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岁岁蹭了蹭虞承岿的胸膛,“爹爹,你刚刚为什么生气啊!” 虞承岿原本不想拿这些事情烦岁岁,只是想到岁岁的秉性和聪慧,在擦干岁岁的头发后,坐在紫檀椅上,思忖着该怎么说。 “岁岁想不想回去定安城,见见你娘亲,我的妻子,李莺。” “岁岁当然想啊,只是爹爹,你不高兴是因为娘亲写信来了吗?还是有其他爹爹不喜欢的人,写信来了?” 虞承岿轻叹一声,“你啊,长着一个顶顶聪明的小脑袋,爹爹就是想瞒住你都无从下手。” 既然瞒不住,虞承岿便据实说道,“是太后,是她的信!” 半个时辰前,在岁岁呼呼大睡的时候。林踪疾步走进静心院,将刚收到的信件交给了虞承岿。 “王爷,宫里来信了!” 虞承岿料想信里内容不会让他舒心,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让他这么生气。 来信的是太后,信里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东西。 “可总结下来就一句话,今年我必须带着岁岁你回定安城,若是不回,你在定安城的娘亲和哥哥、姐姐就会不好过。” 人小的岁岁不懂,“既然是这样,爹爹你为什么不把娘亲她们接来白平城呢?” “因为……你娘亲她们是人质啊!”虞承岿说到这个,纵使因为聚少离多和家里的妻儿并不亲近,可心里还是会刺痛。 人质,是防止他叛变的人质啊! 岁岁死死抱住虞承岿,奶声奶气地安慰,“岁岁不懂什么叫人质,不过爹爹,既然太后要我们回去的话,我们就回去吧。我们听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伤害娘亲她们了?” 面对这个问题,虞承岿是不确定的。只能说道,“或许吧。” 岁岁见虞承岿仍旧不开心,便安慰道,“爹爹,我们想点儿开心的,起码小哥哥的存在太后是不知道,对吗?她相信了岁岁是爹爹的女儿,我们骗过她了。” “岁岁。”虞承岿摸着岁岁软乎乎的小手,“你就是我虞承岿的女儿,会一直是的。” 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那日,也是一个大雪纷纷的日子。 清晨,先醒的虞承岿看着睡得跟小猪猪一样香甜的岁岁,眼底因为要回定安城的愁绪都散了些。 “甜甜,拿衣裳来,我为岁岁穿。” 甜甜将衣裳从里到外一件一件递给虞承岿,还时不时指挥虞承岿该拉拉衣角,整理整理衣领。 屋里的火盆旺盛,虞承岿为了不吵醒熟睡的岁岁,穿戴间都是轻手轻脚的。眼看着最后一件外套的最后一支胳膊就要穿完了,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观鹤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迷迷糊糊的岁岁,小奶音跟蒙上一层薄纱似的无辜。“爹爹?” 虞承岿眼睛一下就冒起了火,只是想着岁岁刚醒,不能吓着她,他勉强压住嗓音,吩咐香香。“去看看,到底是何人这么不长眼。非要在本王与岁岁出发这日来触霉头!” 第94章 回到定安城 “王爷,王爷,你都要回定安城了,求求你,让我见见平……” 眼见着郭余花就要喊出来,时刻想着府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蒲嬷嬷,冬生连忙拉住郭余花的手臂,“主子,谨言慎行啊!” 郭余花眼睛通红,在之前几日,她一听说虞承岿要回去定安城,便开始求见虞承岿。奈何虞承岿不是在书房安排他离开后的军营事务,便是和岁岁待在观鹤院里收拾行囊。 她根本就见不到虞承岿一面,许是意识到虞承岿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郭余花昨夜哭了大半夜,总算鼓起勇气,今儿一大早就跑到了观鹤院来。 只是观鹤院外的侍卫知道入冬后岁岁醒得晚,加上前几日虞承岿都不愿见郭余花,所以没人愿意去通报。 郭余花急了,这才不顾颜面地大吼大叫。 好在虽然丢了颜面,但对郭余花来说还是有好结果的。在香香的领路下,郭余花总算进了卧室房门。 只是看着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岁岁,想到许是她打扰了岁岁安眠,郭余花难免难堪了些。 她避开岁岁望过来的视线,低着头,老老实实走到正坐在小塌边,等着她的虞承岿身前。“王爷安。” 虞承岿见真是郭余花之前在吵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郭余花的上蹿下跳,心绪不平。“何事!用得着你大早上便吵吵闹闹的。蒲嬷嬷在府上,在后院,你是想让她看看热闹吗?” 郭余花再笨也知道虞承岿只是在点她,蒲嬷嬷一日不走,虞平敦的事情就要隐瞒一日。 若是让蒲嬷嬷发现了不对,她身份特殊又不能直接弄死,倒霉的只有她的平敦。 “王爷,妾并没有……”说到一半,郭余花想起院子外,要不是冬生拉了她一把,她早就喊出虞平敦的名字了。 郭余花把头低得更狠了,“王爷,妾知错了。” 只是为了虞平敦,纵使郭余花知道错了,纵使知道会惹得虞承岿不满,她依旧坚持说道,“求王爷,求王爷让平敦回来吧。你们这一走,连蒲嬷嬷都离开了,府里安全了,王爷就让平敦回来吧!” 屋里的火盆上,热着一碗肉粥咕嘟咕嘟。虞承岿余光见岁岁让甜甜给收拾妥当了,立马起身走过去,准备喂岁岁吃点儿东西。 郭余花见到虞承岿起身,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妾,妾知错。” 虞承岿嗓音平缓,不喜不怒。“看来你也是知道的,你这话是错误的,会要了平敦的命,对吗?” “我,我……妾,妾是他的亲娘,妾只是想跟他聚聚而已。”一双修长的脚从郭余花眼前走过,她就听到,方才对她不喜的虞承岿,嗓音低缓,哄着岁岁。 “来,多吃两口。今日在马车里可就没有时刻备好的果子,可以让岁岁你烤了吃。”虞承岿将一勺温热的肉粥喂到岁岁嘴边。“不能再不吃饭了,知道吗?” 老赵做给岁岁的肉粥,向来是用最小火炖煮,炖得烂烂的,一抿就化。喷香的肉香和米香飘到岁岁鼻尖,岁岁吃得开心。“恩恩,碎碎之岛。” “知道了就好。” 没有人会刻意去打破这一室的温馨,除了看到这一幕愈发想见到虞平敦的郭余花。 “王爷,平敦身份尊贵,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的亲血脉。你能带着其她人回去定安城团聚,却是让我的平敦一人在外,孤苦伶仃,没爹没娘的。” 虞平敦一下就怒了,他抓过岁岁身便换下来的布鞋,精准砸中郭余花。“闭嘴!” 岁岁看了眼吓到尖叫的郭余花,又看了眼明显因为郭余花一句话而怒气上头虞承岿。默默接过虞平敦手里的碗,想自己吃。 柔软的掌心肉靠在虞承岿手背上,虞承岿怒气消散,“你别拿,这碗烫。香香。” 香香蹲在岁岁身边,接过虞承岿喂饭的活儿。 虞承岿站立在因为被砸到而疼得直抽抽的郭余花身侧,“你给本王出来!” 郭余花嗫嚅两句,她不敢去,可现在谁能阻止暴怒而起的虞承岿呢?郭余花回过头,看到了岁岁。 她立马在虞承岿踏出房门前,大声说道,“王爷,我好歹是岁岁的明面上的娘,我连说两句自己的女儿都不行吗?岁岁,平敦你可是叫一声小哥哥的,你就不能帮小哥哥说两句话吗?你的心就这么硬!” 啥都没干的岁岁眨眨眼,她是贪享娘亲给出的母爱,可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郭余花并不喜欢她。岁岁看向虞承岿,嗓音糯糯的。“爹爹?” 虞承岿听着岁岁的迟疑,误以为是岁岁心软了。也是,岁岁人小,会对郭余花的话心软也是对的。 只是虞承岿不愿郭余花用‘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态度对待岁岁,不需要用到岁岁时抛弃一边,需要时立马端起架子当娘。 想到定安城他的王妃李莺,虽然没得到准话,可虞承岿仍旧道,“等回到定安城,岁岁便会记到王妃名下,是嫡女,日后你见到她,也得行礼问安。郭侍妾,可别在外面胡说了!” 一时得知这个消息,郭余花在一瞬之间,好像失去了所有手段。她总算是反应过来,虞承岿能任由她霸占后院,大吵大闹,不是因为她生下了儿子虞平敦,而是因为她让岁岁叫过一声娘。 到了现在,郭玉华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坚持道,“王爷,就让平敦回来陪陪妾吧!”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在让人拖走郭余花之前,虞承岿好歹给了郭余花一个希望。“人回不来,但五日后,你可将给平敦准备的衣物等送到静心院前,自会有人送去给平敦。” 至此,一直到出发前,郭余花都没再出现在岁岁眼前,只是一心在听雨轩里,缝制衣物、被褥。 虽说太后信件里要求虞承岿在年前回到定安城,可剑西州地处偏僻之地,离定安城太远了。加之虞承岿不希望年幼的岁岁长久坐马车,那样实在是受苦。 一行人便在林踪、林奇和暗地里张英的护送下,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游山玩水。 虞承岿带着岁岁离开白平城第五日,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身冷香的郭余花带着冬生,将两个大包袱放到了静心院院门前。 中午,等到郭余花再去看时,两个大包袱已经不见了。 夜晚,两个暗卫一人扛着一个郭余花收拾出来的大包袱,乔装打扮行走在无人的暗巷中,朝着目的地一路前进。谁都没发现,包袱上的冷香融进冬季冰冷的空气里,让人不易察觉,又久久不散。 一月下旬,岁岁总算见到了定安城那高大的城墙。 “啊,爹爹,我们到家啦!” 虞承岿掀起车帘,“嗯,到了。岁岁进来,离王府还远,别冻着了。” “岁岁才不会冻着呢,爹爹,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岁岁这一路都没生过病呢!”嘴上这么说着,岁岁还是听虞承岿的话钻进了马车里。 武王府门口,因着林踪提前报信,武王妃李莺,武王嫡长子虞平牧,武王嫡长女虞安女,三个武王府的正经主子,一大早便等在了门口。 七岁大的虞安女比哥哥虞平牧小两岁,正是闹腾的年纪。她时不时张望远方,“母妃,父王怎么还没回来啊?” 李莺收拾妥当站在武王府前,拉过虞安女,摸了摸她手里的暖壶。“别乱动,身上好不容易都点儿热气儿,散了容易生病。” 虞安女‘哦’了声,便听到一阵车轮滚动的轱辘声。“父王,是父王回来了。” 街头,一辆两马并行的漆黑马车缓缓驶入武王府所在的街道里。 马车前,一左一右,是虞安女记忆里的林踪和林奇。 “是爹爹,真的是爹爹。” 连平日里小大人似的虞平牧都激动了起来,他脚步往前连走两步。想起自己是嫡长子,又连忙止住。只是对着不甚激动的李莺说道,“母妃,真的是父王。” 李莺自然看到了林奇和林踪,她带着一儿一女走下武王府前的阶梯。见马车缓缓停下,立马行礼问安。“武王安,一路辛苦了。” 真到了要见到虞承岿的时刻,虞平牧和虞安女反倒安静了下来。两个孩子站在李莺身侧,老老实实的。“父王安。” 林踪为虞承岿掀起车帘,虞承岿见到门前的三人,淡淡‘嗯’了一句,如同以往一般,并不亲热。 李莺母子三人并没有觉得如何,只是她们眼看着下车的虞承岿并没有前行,而是站在原地,转身伸手进了马车里。 神情温和,不似对她们时,肃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虞平牧到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想着或许是虞承岿在剑西州养的侍妾。反正武王府里长期是李莺做主,多了个侍妾,养着就行。十足的人小鬼大。 虞安女倒是期待,她见到过的虞承岿和李莺,相处时都是相敬如宾的。她很想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能让自己的父王回定安城都带上。 只有李莺,不动如山。她回想起之前虞承岿送回的信件,就怕两个孩子失礼,惹得虞承岿不喜。便悄声提醒,“是你们妹妹。” 虞安女眉头一皱,“什么妹妹?我只有一个哥哥!” 虞平牧很平静,“妹妹啊,妹妹几岁了?” 回答虞平牧的不是李莺,而是抱着岁岁的虞承岿,“今年,岁岁就该三岁了。” 他神色平和,带着些宠溺,弯腰将岁岁放到地上,“岁岁,这是武王妃,叫母妃。” “母妃。” 李莺点头应了句,见虞承岿看着她,似乎觉得有些奇怪。她这才反应过来,忘了给岁岁准备见面礼。忙对着虞承岿道,“妾身让向嬷嬷准备了点儿礼物,府外冷。武王,要不我们进去说吧。” 虞承岿‘嗯’了声,他见李莺说出这句话后,李莺身后的贴身丫鬟青玲便一人朝里走去,便想到是李莺忘了准备礼物,不过也没多说。 在外,夫妻本是一体,只要不是李莺故意针对岁岁,虞承岿只会配合她。 他指着虞安女道,“岁岁这是你姐姐,叫人。” 岁岁将投到李莺身上的目光收回,看向虞安女,甜甜道,“姐姐,岁岁给你准备了礼物。” 虞安女看着虞承岿牵着岁岁的手,心里嫉妒,不愿意搭理岁岁,只是李莺在一旁提醒了她一声,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应道,“妹妹。” “虞平牧,岁岁叫哥哥就是了。” 岁岁对着虞平牧点点头,“哥哥,岁岁给你也准备了礼物,是和爹爹一人一件的袖箭哦。” “和爹爹一样的吗?”虞平牧看向了虞承岿,一想到和父王用一样的,内心到是对岁岁多了两分喜爱。“谢谢妹妹。” 虞安女不愿意了,嘟囔地喊着,“哥哥,我才是你妹妹。” 身为哥哥的虞平牧努力端水,“都是,都是。你和岁岁都是。” 听着虞平牧这么说,虞承岿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几年未见,平牧你也长大了。” 第95章 饭桌风波 武王府后院,雅静园里。 虞安女挤在李莺身边,肆无忌惮地撒着娇,“母妃,你怎么能把紫玉手镯给她呢,我平日里找你要,你都没给!” 李莺卸下过于庄重的衣裳,换了身湖绿色的。“那是你妹妹,给你和给你妹妹没什么两样!” 虞安女瘪瘪嘴,“才不是呢,她是庶女,我是母妃生的,我是嫡女。我们不一样!” 李莺一听这话,忙叫贴身丫鬟铜玲看看门外。“别胡说,特别是在家里,在你父王面前。那个岁岁就是你的妹妹,知道了吗?” 见虞安女仍旧不高兴,李莺哄道,“行了,在你父王面前做好样子就行,别的,母妃也就不要求你什么了。” “真的!”虞安女乐了。 “嗯,真的。”随着铜玲的一句‘武王安’李莺随后应付道,“行了,行了。自己出去玩儿就是了,我和你父王有事商量,别在这里杵着。” “是,母妃。”虞安女跑出卧室门去,见虞承岿走进,忙收敛神色,端正行礼。“父王安。” “嗯,回院子去看看,岁岁将准备好的礼物放到你的芙蓉园了。” 虞安女:“是,谢谢父王。” 屋内,李莺迎出门来,“武王安。” 虞承岿扶起李莺,“我们之间便不用这么多礼了。” 等到李莺伺候着虞承岿换了轻便衣裳后,虞承岿这才道,“岁岁记在你名下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将换下的外衫交给铜玲的李莺:母妃都叫了,我能如何。 不过,到真开口了,李莺便收敛了心思。“武王决定的,自然是好的。” 李莺是小官之女,当初是先皇在世时,现在的皇上虞承岌生怕已经在战场上屡获功劳的虞承岿更上一步,这才联合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一起陷害了虞承岿。 让他和李莺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肌肤之亲,先皇本是不愿的,只是虞承岿看着那时的李莺一副诚惶诚恐,似乎是要大难临头的模样,一时心软,这才迎娶了李莺作为正妻。 这些年来,虞承岿虽然和李莺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在定安城里,在武王府里,虞承岿给了李莺最大的尊重。 整个武王府里,里里外外,女主人就只有一个李莺,并无侧妃、侍妾之流。 旁人虽然都笑话李莺,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是独守空房。实则私底下多少人都是羡慕李莺的,就算是相敬如宾,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像李莺这样,有子有女,没有争宠的妾。能独掌一府,总揽府上的财政大权。 所以在面对虞承岿时,李莺只会应是。 想起在宫里的太后,李莺这才补充道,“只是岁岁这事,怎么都要在陛下和太后娘娘那儿走上一遭。记在妾身名下之事,一时之间恐怕办不到。” “没事儿,你当岁岁是亲生女儿。安女有的,岁岁照样准备着就好。她从入府起,就是我武王府的嫡次女了。” 李莺:“是,妾身记下了。” 这样一来,方才让虞承岿送到香荷院去歇息的岁岁,才刚躺下,便有迎来了一波礼物。 青玲打头,让人将一件件奇珍异宝送到打着哈欠的岁岁面前。 “岁岁小姐,这是王妃为你添置的东西。”青玲将准备好的目录递给甜甜,“王妃说了,若是这里面差些什么,或是不得岁岁小姐你喜欢,只管去找王妃院里的向嬷嬷,她会为你添置妥当的。” “哈欠……”控制不住打哈欠的岁岁,一听说李莺送的,小奶音飘扬在香荷院中。“喜欢,岁岁都喜欢!” 夜里,开始独自一人睡觉的岁岁,将圆乎的小脚贴在汤婆子上取暖。 床下,担心岁岁一人睡觉害怕,香香和甜甜交换着守夜。 “香香,你说母妃给岁岁送这么多东西来,是喜欢岁岁吗?” 香香听到岁岁的话,明知道李莺只是看在虞承岿的面子上走***,但想着郭余花的不靠谱,她顺着岁岁说道,“自然。小姐你长得玉雪可爱,谁看了不喜欢呢?” 岁岁捧着自己的小脸蛋儿,骄傲不已。“对哦,岁岁长得可爱,母妃一定会喜欢岁岁的。”说完还点了点头,自己赞同了自己。 “对了香香,你明天提醒岁岁,我们要去见瑶瑶姐姐的表姐哦。” 第二日,香香是提醒了,可岁岁到底没能出门成功。 “爹爹,岁岁想出门嘛。”前院津味厅内,一大家子正坐在饭桌上。 虞承岿像在白平城那样,夹给岁岁一个大鸡腿。哄道,“这两日就在家里好生歇歇,才到定安城,得休养休养。快吃,尝尝武王府的大鸡腿好吃,还是老赵做的大鸡腿好吃。” 岁岁想反驳虞承岿说她身体棒棒,可裹着薄薄一层面粉的大鸡腿,喷香扑鼻,她刚一张口,嘴角的口水就流了下来。 虞平牧张嘴想要说食不言寝不语,可看着脸上并不见怒气的虞承岿,他选择低头吃起了碗里的饭菜。 嘴角抽动的虞安女:真是个奶娃娃,吃个饭居然流口水。父王一定会像母妃说我一样,说她的。哼!叫她跟我抢父王,活该被父王教训! 李莺对一切都是沉默的,真正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岁岁没觉得这有什么,只是盯着虞承岿的嘴。“爹爹你不准笑话岁岁,不准像上次那样。” 正像笑话,却只能强行抿嘴的虞承岿,“不笑不笑。” 岁岁转身,叫甜甜擦干净嘴角。回头就抓着大鸡腿,自顾自地啃了起来。“爹爹,这大鸡腿真香,等我们回白平城,叫赵爷爷学着做好不好?” “嗯,好。”虞承岿吩咐道,“林踪你等会儿让人将这道菜的菜谱誊抄出来,日后一并交给老赵就是。” 门外的林踪:“是,王爷。” “林踪哥哥,还要其它大鸡腿的菜谱,你要帮岁岁一起誊……誊……” 虞承岿:“是誊抄。” 岁岁点点头,“你要帮岁岁一起誊抄哦。” 冷冰冰的林踪听到岁岁期待的小嗓音,特意转身,声音里带着丝疼宠。“好,岁岁小姐。” 虞安女眼睛都快镶在岁岁身上了,她不高兴。 为何父王会对岁岁这么好?她和父王两人就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还有侍卫林踪,为何对岁岁说话,比对父王说话还要温声! 虞安女头脑一热,“父王,你为什么不教……” “什么?安女你想说什么?” 看着眼神望向她的虞承岿,虞安女登时说不出话来了。她不敢和虞承岿说话,她怕。“母妃。” 李莺受到虞安女的求援,吞下嘴里的饭菜后,放下碗筷才道,“安女,安静吃饭,桌上不许胡闹!” 岁岁丝毫没觉得李莺这是在替虞安女点她,她拉了拉虞承岿的手,拿着李莺的话‘鸡毛当令箭’。“爹爹不许说话哦,我们要吃饭饭。” 虞承岿收回落到李莺身上的视线,“都是一家人,说说话,吃吃饭,是常事。岁岁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 “母妃,你看那个岁岁啊!”雅静院里,虞安女抱着李莺的手臂摇晃撒娇。“她吃饭流口水,一点都不爱洁。父王不骂她就算了,还依着她,想吃什么夹什么,父王太过分了!” 李莺回想起之前因为她暗戳戳的那句话出口时,虞承岿看向她的审视眼神,立马收了小心思。“行了,岁岁年纪小,吃饭不妥当不是正常的吗?你幼时不一样是这样吗?” 不等虞安女追着抱怨,李莺便说话了。“你明日不是要出门买首饰吗?带上岁岁,母妃给你钱,三百两,再加两百两吧。帮岁岁挑两件时兴的首饰。她那些首饰都是白平城的,不好在定安城再戴了。” 李莺的话说得委婉,只是到了虞安女嘴里,就变了味儿。 第96章 仇敌张婉婉 虞安女:“喂,母妃说你的首饰都过时了,叫你明天跟我出门买时兴首饰,你要去吗?” 这话落到岁岁耳朵里,就只听到了两个字,“出门,是出门吗?好哦,姐姐,岁岁明天跟你出门!” 转身出门后的虞安女,跟身边的丫鬟桃花抱怨,“这是个傻子吧,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明白呢?就这样子还回来定安城?干脆锁在家里别出门了,我都怕她被那些小姐给撕了。” 定安城中,一等一的珠宝首饰店,珠丽轩外。 岁岁跟在虞安女身后下了马车,在香香抱下马车前,岁岁回头叮嘱甜甜。“你要把瑶瑶姐姐的肉干和皮毛看紧哦,岁岁去买了东西后,我们就去找瑶瑶姐姐的表姐哦。” 甜甜点头,“小姐,奴婢知道的。” 前面的虞安女见岁岁啰里啰嗦地,暗自瞪了她一眼后,独自进了楼。 一大清早的,珠丽轩掌柜一见是虞安女来了,忙不迭迎上来。“我就说今早上怎么喜鹊叫喳喳呢?原是小姐您来了。小二,赶紧将楼上收拾出来,虞小姐登门了。” 虞安女面对珠丽轩掌柜的殷勤,站在原地没动。 等到岁岁进门后,当着珠丽轩掌柜的面,念叨,“你在后面做什么呢?半天不见人影?” 岁岁:“姐姐,岁岁在拿装钱的香囊。等会儿岁岁给姐姐付钱买首饰啊!” “笑话,还用得着你!”虞安女懒得带岁岁上楼,随口吩咐道,“行了,是她要买。掌柜你随便拿点儿上来就好了。” 掌柜看了看矮墩墩的岁岁,又看了眼明显不高兴的虞安女。小心问道,“小姐,这位小姐是?” “你管她呢,赶紧拿上来!”说到一半,怕掌柜的那些坏东西忽悠人,虞安女好心说道,“拿好的,别戴出去给我母妃丢人!” 掌柜斟酌着两人的关系,想起昨日入城的武王车架和虞安女的话里的意思,这位小姐想来不是家里的庶女也是和武王妃有血缘关系的人。 琢磨透了的掌柜这才端着一盘大小排列整齐的珍珠上来。他单膝跪在岁岁面前,仔细介绍着。 “这位小姐你看,这是我们珠丽轩最新得到的珍珠。最近定安城的小姐夫人们都欢喜自己挑选珍珠后,画出喜欢的样式交由师傅们做出来。小姐可有看中的?” 岁岁对着掌柜的摇摇头,掌柜的以为是岁岁不喜欢,正想着这个主儿不好伺候呢,就听到岁岁说道,“岁岁不会画画。” 不愿放跑生意的掌柜松了一口气,“小姐不怕,我们有事先画好的,小姐只是挑选样式也行。” “这样也行?”岁岁扣了扣手指,她就近拿起前排只有指甲盖儿大小的珍珠。“那这个,要多少钱?” 一直看着岁岁的虞安女将岁岁这样小家子做派,吐槽道,“你是要拿回去撒给鸡吃吗?这么小?怎么戴出去见人,丢脸!” “姐姐?”岁岁不解,为何虞安女对她不喜成这样。不过还是解释道,“岁岁不懂定安城的物价,若是便宜,岁岁想给爹爹,岁岁自己,瑶瑶姐姐,香香、甜甜……都做一个。” 虞安女听着岁岁念叨的那一长串的明显是男子的名字,双颊一鼓一鼓的,给气成了个青蛙。“你干嘛呢?你能有这么多钱买?掌柜的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珍珠呢?” 听到虞安女这话,掌柜的先笑开了。“有的,有的。我们店里,储备充足,小姐你想要多少都有!”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岁岁被压住的回答,“岁岁有钱能自己买。” 陪着不喜欢的岁岁出门来买首饰,虞安女本就不高兴,现在掌柜的在一旁帮着岁岁说话,这让虞安女更生气,“掌柜的闭嘴,要你多嘴!” “哟,武王府什么时候穷成了这个样子?两颗珍珠都买不起了?” 听到熟悉的奚落声,虞安女就跟刺猬背上的刺一样,一触即发。“谁说我买不起,张婉婉,你才买不起呢!” 张婉婉见往日里自誉为淑女,寻常都不会发火的虞安女,今天这么暴跳如雷,她高兴地拍了拍岁岁的小脑袋瓜子。“你就是跟着武王一起回来的那个庶女,叫什么来着?” “我叫岁岁。” “哦,岁岁。”张婉婉站在虞安女身边,肩膀一斜,将虞安女挤到了一边。 虞安女一个趔趄,倒在了桃花怀里。“你干嘛张婉婉!怎么哪儿都有遇到你!” 虞安女之所以早早地就带着岁岁出门买首饰,就是不想让张婉婉这群仇人看见,带着庶女出来就算了,还要给庶女主动买东西,实在丢面儿。 张婉婉不理会虞安女,只是跟岁岁说道,“小家伙儿,看来你嫡姐不喜欢你啊?要不,你跟我张婉婉混吧,比跟你嫡姐一起肯定要过得好。比如这珍珠,你嫡姐买不起,我给你买了!” 岁岁没出声,她定定地看了张婉婉两眼后,说出了一句谁都想不到的话。“岁岁知道你!” “嗯?我张婉婉的名声都传到白平城去了?哈哈哈哈” 张婉婉笑得大声,可却戛然而止。 岁岁:“不是哦,爹爹跟岁岁说,朝堂上有个坏蛋专门跟爹爹作对,好像叫什么……” 香香:“尚书张大人。” “对对对,张大人。”岁岁指着张婉婉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你跟张大人姓氏一样,长相也一样,眼睛小小的。岁岁知道你!” “你……” 虞安女心情畅快了,“岁岁过来!别跟眼睛小的玩儿,你还小,看多了也长成那样就糟糕了!” “虞安女,你……” 岁岁淡定地走到虞安女身边,默默地吐槽。“张婉婉姐姐,你是结巴吗?怎么总是说话只说一半!” “哈哈哈哈哈”虞安女摸了一把岁岁的小嘴,“你这张嘴啊,姐姐我可太喜欢了!” 听到虞安女自称为姐姐,岁岁仰头看着虞安女,甜甜地叫了句,“姐姐。” “诶,姐姐在这儿呢。我这会说话的好妹妹。哈哈哈哈”正说着话,虞安女想到岁岁之前的言语,再次对着对面气得眼睛都睁开了的张婉婉笑出声来。 “你们两个……”张婉婉本就是打听到虞安女今日回来珠丽轩买首饰,特意早早地带了钱来抢虞安女的心头好的。 她一张嘴说不赢岁岁两人的两张嘴,只能一把拉过无辜站在一边,不愿陷入小姐们争端里的掌柜手里的托盘。 托盘里原本放好的珍珠立马磕磕碰碰地发出脆脆的碰撞声,掌柜的吓得连忙要伸手护住。 张婉婉打掉掌柜的手,“放开,本小姐都买了。掌柜的你怕什么!” 掌柜的一听立马将托盘放到张婉婉手里,“是是是,都是张小姐的。” 只是掌柜的话才刚说出去,虞安女不干了。 第97章 我爹爹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清官! “什么都是她的,明明是岁岁先看上了。拿给岁岁看!” 张婉婉见此,立马把托盘收进怀里。“我的,你不是没钱买吗?还敢说大话!” “谁说我没钱买。”虞安女上前争抢起来,“给我,我买!” “胡说,我要付钱的,就是我的。” 虞安女看张婉婉要拿钱,立马朝着桃花伸手。“给钱,我们买!” 岁岁示意香香压住桃花伸向腰间香囊的手,主动扯着虞安女的衣摆。“姐姐,岁岁不要了。这盘子里的珍珠也不大,我们买更好的给爹爹。” 虞安女迟疑了,她低头看着托盘。先前掌柜的摸不准岁岁的身份,拿的都是中下品珍珠,确实配不上虞承岿的身份。 一见虞安女松手,张婉婉也不想要了。 掌柜的一看,这不行啊。今天时机这么好,生意得赶紧做啊,好不容易又两个冤大头,不是,是两个大金主。 “小姐们都别急,我们珠丽轩昨日才刚买到一颗珍珠,绝对够大,够亮,除了皇宫里的贡品。整个定安城,就我们珠丽轩能拿得出这么上品的货了。” 虞安女和张婉婉都在犹豫,可听到掌柜暗示的里屋的小二立马端出一个托盘。 那托盘上郑重地铺上了一层细软的红布,布上是一颗雕刻成花枝缠绕的小座。座上,一颗明亮亮的大珍珠就这么摆放着,透亮圆润。 “我要它!”张婉婉在虞安女没出声时,便抢先说道。“我的,掌柜的这颗要多少钱,我买了!” “不行,这颗珍珠是父王的。我要!” “你有钱吗,你就要。”张婉婉喊了一声她的丫鬟,丫鬟立马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香囊拿了出来。 虞安女不肯认输,桃花只能躲过香香的手,将香囊递给了虞安女。 掌柜的立马看到两个钱袋子,笑得牙花子都能看到了。“不急,不急。向来这珍品,都是价高者得。这珍珠是属于我们珠丽轩的,还没卖出去。两位小姐,你们谁能出得起价钱,我们就卖给谁!” 张婉婉白皙的手一打开,死死望着虞安女,“五百两!我出五百两。” 按照张婉婉的想法,寻常时候武王妃最多给虞安女两三百两银子,她出五百两,虞安女肯定就只能看着了。 虞安女不愿认输,她已然忘记了来珠丽轩的初衷。“五百两五十两,我要了。” 嘴上说得轻松,实则虞安女牙都快咬碎了。多出来的五十两可是她前两个月省下来的私房钱啊。没了,都没了啊。 有备而来的张婉婉诧异虞安女真的有钱,只是她毫不犹豫地说道,“六百两!虞安女你要跟我争吗?” 虞安女:“……你,张婉婉,你不要太过分,我说了这颗珍珠是给我父王的。” “哦,是吗?”张婉婉无所谓道,“那你还要吗?不要这珍珠可就是我的了。不过,你要真没钱的话,或许可以打欠条啊。定安城都说武王在边疆打仗捞到了不少钱,武王妃应该不差钱吧。” 张婉婉的话传进耳朵里,虞安女当真想了下,或许这法子不错。 张婉婉能说出这句话,自然不是为了让虞安女得偿所愿。她今天这话说出去,虞安女要是没反驳,今后定安城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更何况,若不是她那个正二品的尚书爷爷支持,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什么破珍珠。 见虞安女嘴巴就要张开,就要说出她最想听的话时。张婉婉兴奋了。 可她忘记了一直站在虞安女身边的岁岁,岁岁回头看了香香一眼,香香立马上道地拉了虞安女一把。直接将虞安女塞到了桃花手里,并反手抬起桃花的手臂,让桃花捂住虞安女那张嘴。 不知道怎么就捂了嘴的桃花:…… 不知道怎么就让桃花捂了嘴的虞安女:“……,力赶嘛?” 岁岁没理会虞安女,小小个的她站到虞安女身前,只能齐到虞安女胸前。可气势非人,愣是让张婉婉收回了看好戏的眼神。 “我爹爹在边疆是保家卫国的,士兵哥哥们更是刻苦训练,上阵杀敌。你们在定安城吃喝玩乐,居然还敢说我爹爹的不是,这让为了盛安国流血士兵们怎么想?为了盛安国战死士兵的家属怎么想?” 岁岁一番话,珠丽轩里登时安静下来。 尚书张大人可没预演过岁岁的话该如何回答,张婉婉阿巴阿巴两句。只能吐出一句道,“你,这珍珠你还买不买?” 岁岁小眼神飘向张婉婉,里面是小火山的爆发。张婉婉竟有些心虚,就好像岁岁能看透她一样。 “买,为了爹爹,岁岁当然要买!” “你能有钱?你的钱不会就是武王在战场上……” 岁岁一点儿不在怕的,她昂首挺胸,“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还想跟家里的大人拿钱,岁岁聪慧,自己能挣钱。六百零一两,买珍珠!” “嗯?你自己挣钱?你这么穷,你穷得只高喊一两银子,你可真出息,小矮子!”张婉婉大手一挥,“掌柜的,七百两!” 掌柜的看向岁岁,岁岁小奶音一如既往地稳,“你管岁岁出多少钱,比你多就好了。七百两零一文钱。” “你,你看不起谁呢!”张婉婉让在钱袋子上的小拇指一勾,让岁岁的一文钱气得大叫,“八百两,我出八百两!” 掌柜的双手一合,期待地看着岁岁。“小姐,你看这?” 【统统哥哥,那张婉婉是不是没多少钱了?在跟岁岁虚张声势呢?】岁岁以往多是和成人来往,跟张婉婉这么大的人耍心眼子还是头一次,颇有些不自信。 系统立马道,【岁岁别怕,她那钱袋子,能装八百两顶了天了。】 岁岁:“八百两零一文钱。” “你……你太过分了!” 聪慧的岁岁将张婉婉的话丢了回去,“那你还要吗?不要这珍珠可就是岁岁的了。不过,你要真没钱的话,或许可以打欠条啊。定安城都说尚书张大人会当官,想来这些年当官捞了不少钱吧,你作为一个嫡次孙女都能一掷八百两买珍珠,你爷爷应该更不差钱吧!” “你冤枉人,我爷爷是大清官!” “你也胡说,我爹爹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清官!” 不等张婉婉想出话骂回来,岁岁就一针见血。“你没钱了吧,没钱就让开,不要当着岁岁跟姐姐买珍珠!” 张婉婉指着站在一旁看戏好一会儿的虞安女,“你真是好样的,武王府厉害了,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虞安女,这事儿我们没完!” 迟钝的虞安女直到张婉婉拎着裙摆跑出去时,才跟上了一句话。“等着就等着,我还怕了你不成!” 一息过后,虞安女抱着岁岁狂喜。“啊哈哈哈哈,好妹妹,姐姐的好妹妹,你把张婉婉气跑了,你把可恶的张婉婉气跑!真给姐姐争气啊!” 在岁岁还没反应过来时,虞安女一吻吻在了岁岁脸蛋上。岁岁摸了摸被虞安女亲过的地方,偷偷笑了。 “我的好妹妹,来,姐姐给你买珍珠。”虞安女将香囊拿出来,想起岁岁喊的八百两零一文钱,有些窘迫地摸摸鼻尖。“就是,就是姐姐没八百两银子。要不我们买小一点儿的?” 眼看着张婉婉离开了,眼下就只有虞安女一个大金主。掌柜的立马殷勤道,“小姐,其实我们店里是可以写欠条的。只要您写了欠条,等到月末,武王妃自然会来抹账的。” 听了掌柜的话,自觉今天赢了张婉婉一头的虞安女意动了。“那我就写……岁岁?” 虞安女说到一半望着捂住她嘴巴的岁岁,“姐姐,不能写,也不用写!” “嗯?为什么?可是我们没有钱,就买不了珍珠了。” 第98章 西城,平安巷,惹事儿的宋府 聪慧的岁岁趁机将虞安女拉出门去,虞安女本以为岁岁是要和她说什么悄悄话。没想到,岁岁走到马车边敲了敲车厢,里面的甜甜立刻探出头来,“小姐。” “甜甜,你立即回去王府,跟林奇哥哥说,要在定安城传两件消息出去。”香香见岁岁仰头说话难受,将岁岁抱起,站在车窗边任由岁岁继续说道,“第一,岁岁在珠丽轩敢喊八百两一颗珍珠不是因为爹爹有钱,而是因为岁岁有酒坊,有赚钱的酒坊。” 说到这里,岁岁突然想起问了句。“甜甜,岁岁的酒坊开到哪儿去了?每个月圆圆姐姐和云月姐姐要给岁岁赚多少钱啊?” 纵使岁岁对于酒坊是当的个甩手掌柜,可甜甜对酒坊的运营程度是了然于心的。岁岁一问起,她便娓娓道来。 “依着王爷军营里那些盛安国各地的士兵,和银百针神医的关系。我们的酒坊在这短短几月间已经开出了二十家去。定安城倒是远,没开过来。可是定安城已经有人买我们酒坊的酒了。至于每月盈利,这个月因为路程太远还未送来,上个月袁园小姐送来了整三万两银子。” “多,多少?”在一旁原本无所谓地听着两人谈话的虞安女傻眼了,“三,三万两!这是一个月的,纯盈利!” 虞安女已经开始长大了,渐渐的李莺在算账管家时,也会时不时带上她。她知道,李莺掌管的整个武王府,每个月进出也就两万两银子。 “岁岁,你……”虞安女将手放在岁岁额头,“你不会是因为赶路回来没休息好,发热了吧?” 岁岁摇摇头,没多解释,只是探身进车厢,将甜甜身上的香囊取下来,递给了虞安女,而后不管虞安女了,转身便继续跟甜甜说着话。 “既然这样,就叫林奇哥哥将酒坊的事情都散出去。一定要让定安城人都相信,岁岁一掷千金,不是爹爹贪污,是岁岁会挣钱。” “第二件事情,叫林奇哥哥散播谣言。那个尚书张大人敢对姐姐和爹爹算计,那我们就不能放过他!叫林奇哥哥在尚书张大人污蔑爹爹之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散播出去。岁岁要叫张大人自食其果!”说完不解气,岁岁愤愤然骂道,“大坏蛋!” 甜甜听清楚岁岁的话后,转身便往武王府走去。 “姐姐?”岁岁看着虞安女对着打开的香囊死死盯着,一动不动,推了推虞安女。“姐姐,你怎么了?” 虞安女突然暴起,不过确切的说是抱起岁岁,狠狠地亲上一口。“我的天,妹妹你……你怎么这么会挣钱啊!” 她眼角余光看到香香腰间还有一个和甜甜一模一样的香囊,知道那也是装钱的,想到甜甜香囊里的银子,极度兴奋。 “岁岁你出个门,到底带了多少银子?”虞安女欣喜,“怪不得,怪不得你敢喊八百两呢?这点钱对于你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啊!我虞安女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从今以后,姐姐要跟你混了!” 岁岁笑嘻嘻地应承,“好啊,岁岁带着姐姐混。” 两姐妹联手的第一件事,就是仗着有钱,肆无忌惮地横扫了珠丽轩。 不过在结钱时,岁岁看着珠丽轩掌柜那合不拢嘴的样子,以开门红,和如此大量的买卖为由,几乎是踩着珠丽轩掌柜的底线在讲价。 这一下,更令虞安女大开眼界了。 在去马富瑶表姐家的路上,她一路都在问,岁岁为什么敢一千两,一千两的跟掌柜的讲价。更关键的是,为什么珠丽轩掌柜虽然是惊讶,却没挣扎两下就接受了岁岁的报价。 岁岁没法,又不能说她有系统压底,自然能精准讲价。只能随口胡诌两句,忽悠着虞安女。 定安城布局和白平城相似,整体分为内城和外城。 只是阶级更加森严,内城分为东南西北城。 “我们家和皇宫还有那个张瑶瑶家都在东城住着,除了每日马车出入的声音,都安静得很。”此时的虞安女热情又主动地给岁岁介绍着定安城的一切。“你那个瑶瑶姐姐的表姐,住在哪儿啊?南城吗?” “南城?”岁岁想了想,递给虞安女一根扎实的肉干嚼着。“不是哦,瑶瑶姐姐说她的表姐居住在西城的平安巷,是个开布庄的,姓宋。” “西城?”虞安女龇牙咧嘴地嚼了嚼肉干,哪里还有丝毫淑女的样子。“嗯?那我们不是很快就到了,西城不就是珠丽轩这一块儿吗?” “是吗?”岁岁看向香香,香香掀起车帘正要问驾车的马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夫:“两位小姐,平安巷口到了,里面不甚宽敞,马车进不去,可能要小姐们走走了。” “好快哦。”岁岁只觉得才跟虞安女说了两句话,马车便到了。 虞安女站在岁岁身边,见他们停在巷口,来来往往地人都在往他们身上看。她有些不适地拉着岁岁的小手。“妹妹,我们走吧。他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们?好奇怪!” 闻言,正在看向幽深小巷的岁岁环视一周。还真是,怎么大家都在看她们一行人,还指指点点的。 【岁岁,他们在猜测你们是不是来找宋府麻烦的?】 【嗯?统统哥哥,他们也有系统吗?怎么我们刚下马车,他们就猜到岁岁要找宋府了?】岁岁眼睛晕乎乎的,【还是说,这个平安巷里,有两个宋府?那岁岁得好生问问才行,不能找错了人。】 系统给岁岁指了个方向,【你去问那边板凳坐着正在绣花的中年妇人,他们都在说她是这一片的碎嘴子,啥都知道。】 香香得了岁岁的话,直直朝着绣花妇人而去。三五句话的功夫,香香便回来了。 “小姐,妇人说这平安巷里拢共就一户姓宋的人家,正是个在外城开布店的布商。”香香接着道,“只是那妇人说,他们家一子一女,儿子在半年前落水死了,女儿现今也一病不起,这两个月都没见马小姐的表姐出门了。” “是吗?生病了?”原本正闲适到处看的岁岁立马急了,“那我们快去宋府,看看表姐怎么样了!” 香香抱起着急的岁岁,在前头领路。桃花扶着虞安女小心跟在身后,一起走进了小巷深处。 没事儿做的妇人们一见岁岁几人离开,就跟没看到看守马车的马车夫一样,大声讨论着。 一个妇人问向绣花妇人,“怎么样,怎么样?他们是不是来找宋府麻烦的?” 绣花妇人当下就将针插在了布料上,说了起来。 “是啊,我看这宋府啊,是不是那个大少爷死得不安生啊。怎么近两个月,总是有麻烦找上门来。你们看到那个来问话的丫鬟没?说话都凶巴巴的,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宋府啊,这次一下惹了两家厉害人物,难不成真是要大难临头了?” 第99章 骨瘦如柴的宋燕蕙 宋府门前,大门紧闭。 桃花上前敲了好一会儿门,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一个仆人从缝隙里上下打量着桃花,见她不是他预料当中的人,这才明显地吐出一口浊气。但还是隔着门缝,低声询问。 “你们是谁?你们找谁?” 面对仆人的这么种态度,走到哪儿都得到上好优待的桃花眯了眯眼睛,道。“我们是武王府的人,我们家二小姐受你们家小姐的表妹马富瑶小姐所托,给你们家小姐送礼来了。” “马富瑶小姐?”仆人想了想,“什么马富瑶小姐,我没听过!你们找过错人了。” 仆人说完就要关门,桃花抬脚一顶,门便合不上了。 “我们可是武王府的人,武王府小姐亲自登门寻人,你不去问问就敢随意关门,谁给你的胆子!” “武,武王府?”一连两次的提醒,仆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没听错。立马诚惶诚恐地,“是,是小的错。小的这就去问问。” 说着便又要关门,桃花怒了。一脚踹开大门,将仆人踹了一个倒翻滚,滚了出去。“我们不会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关什么门?我们武王府的人行走在外,就没让人挡在门外过!” 桃花说得硬气,自然是武王府真有这个底气,即使武王府不得皇帝喜欢,除了尚书大人和几个明显针对虞承岿的高官,还真没有人敢明着不给武王府面子。 仆人让桃花的气势给吓傻了,当即大喊着‘武王府来人’一溜烟跑到了后面去。 桃花撒完气,心平气和地站回到虞安女身侧,扶着虞安女的手臂。“小姐小心!” 岁岁悄悄跟香香嘀咕,“香香,桃花也会功夫吗?” 香香点点头,“多少会点儿傍身的功夫,杀人不够用,吓唬人还是行的!” “那就好,岁岁还想着去找爹爹再要人,好保护姐姐呢。这下不用了。” 岁岁话音刚落,得到仆人喊话的头发花白的宋老爷和宋夫人便火急火燎地迎了出来。 “虞大小姐安,虞二小姐安。” 先敬罗衣,后敬人。 宋家是卖布料的,宋老爷一见两人的穿着便知道两人是富贵人家,不会是个撒谎的主。 宋夫人一听宋老爷都问安了,连忙将两人迎进府,一路带到大厅。 “瑶瑶姐姐的表姐呢?”岁岁指着宋府的人从巷口马车上搬下来的礼物,说道,“瑶瑶姐姐说了,这些东西都是要交给她表姐的。对了,表姐叫什么名字?” “担不得,担不得二小姐叫一声表姐。”宋夫人连连摆手,好像生怕惹怒了岁岁一样。“我女儿姓宋,名燕蕙。” “哦,怎么不见蕙蕙姐姐出来?”岁岁想起系统之前的话,别真是生病了吧。 像是为了印证岁岁的话,宋夫人立马道,“我家女儿身体不好,正在养病,恐怕见不了二小姐一面了。” 既然见不了面,岁岁一行人没聊两句就离开了。反正礼物送到了就好。 只是岁岁几人刚由宋老爷和宋夫人送出府,没走出去五十米,右侧小巷就突然出现一个宋府丫鬟打扮的人,扑通跪在岁岁面前。 “求小姐救救我家小姐,求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连香香都没反应过来阻止,那丫鬟就已经磕了好几个头,砰砰的响,不过几下,额头便泛起了红。 岁岁让香香将丫鬟拉起来,“你是谁?你们家小姐又是谁?你怎么认识我的?” 一连串的问题,丫鬟回答得井井有条。 “回小姐的话,奴婢叫苏木,是宋燕蕙小姐的贴身丫鬟之一。奴婢是在伺候小姐吃食时,听到府上仆人的喊话,觉得奇怪,这才擅自躲在暗处,见到了小姐你的。” 岁岁见她虽然神色急切,可眼里浮现真诚,这才放下心来。“宋夫人不是说慧慧姐姐是生病了吗?怎么你会叫我救救你家小姐?难道宋夫人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成?” 苏木想要开口,只是四周已经有因为看到她磕头而走过来看热闹的平安巷邻居。她连忙道,“还请小姐跟奴婢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香香看了苏木一眼,见她手脚轻浮,不是个练武之人,这才抱起岁岁,跟在苏木身后走去。没来过这些地方,只想送完礼赶紧离开的虞安女没法,只能拉着桃花跟上。 一行人跟着苏木左拐右拐,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后门前。推门进去的苏木见香香不跟上,解释道,“这里其实就是宋府的后门,只是守后门的是奴婢的爹,他是故意离开,放我们进去的。” 苏木说着将后门敞开,任由香香打量。 有了苏木的带路,岁岁几人顺利走进了一个无人看管的院子。 院子里花团锦簇,阳光明媚,能看得出来是宋府府里的好院子。只是此刻的好院子,杂乱无章,一株株花朵下,全是落下的枯叶和杂草。 苏木直到走进院门,心底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她转身关上院门,特意解释。“虽说这些日子没有人回来小姐院子,但谨慎起见,奴婢也得关门才行。虞小姐你别紧张。” “既然是蕙蕙姐姐的院子,那为何只有你在照看,蕙蕙姐姐呢?” “小姐?哎——”苏木一说到宋燕蕙,就愁绪缠身。“奴婢这就带你们去见小姐。对了,奴婢去找虞小姐的事情,我们家小姐并不知情,还请虞小姐瞒着我们家小姐,就说就说……” 岁岁接过话,“我就说是因为瑶瑶姐姐吧,你别担心,既然你真是蕙蕙姐姐的丫鬟,又并没有坏心,我会帮着你的。” “嗯。”苏木鼻腔泣音,“谢谢小姐。” 叩叩叩 “小姐开门,是奴婢。” 苏木的敲门声响起许久后,一道轻声,一道不仔细听便会错过的轻声这才回应道,“今日的饭食我吃不下了,苏木,你下去吧。” 那道女声有气无力的,隔着房门,要不是有系统在,岁岁都听不清明她说了些什么。 苏木像是习惯了一样,哄道,“小姐,白平城钱家,小姐的表妹求人送了东西来给小姐你。虞小姐千里迢迢而来,小姐你不见见吗?” 又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久到虞安女都险些站不住时,屋里这才传出穿衣穿鞋的摩挲声。 吱呀—— 房门被打开,不等岁岁看清楚宋燕蕙长什么样子,宋燕蕙便让屋外的阳光刺得立马转过身去。“你们进来吧。” 屋外,冬日的阳光温暖地洒下。屋内,却是如寒冬风霜一般寒冷。 苏木见状,忙将火盆烧起。 轻微的烟气在屋里扬起,岁岁倒是能忍受,只是过惯了好生活的虞安女,被呛得直咳嗽。 宋燕蕙无力地掀起眼皮看了扇风的虞安女一眼,“苏木,将火盆端走吧。别呛着这位小姐。” 虞安女闻言,立马阻止了苏木,“别,别,我能行的,移远点儿就好了。” 并不是虞安女不好意思让人挪走火盆,只是虞安女看着宋燕蕙那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如重病之人的模样,给吓着了。 宋燕蕙闻言没说什么,苏木便赶忙将火盆主动往宋燕蕙身边挪了挪。又跑到衣柜里,取出狐皮披风,披在了衣着单薄的宋燕蕙身上。 “你们……谁是帮小表妹给我带来礼物的人啊?” 岁岁:“是我。” 宋燕蕙着重看了岁岁两眼,没有血色的嘴唇对着岁岁笑了笑,美人笑颜,若不是宋燕蕙的面色实在不好,岁岁都要夸一句美人姐姐了。 “多谢小妹妹。”宋燕蕙没有力气,便让苏木给两人斟了一杯茶水。“我那小表妹才出生没两年,想来也和小姐你一样玉雪可爱。虽然我并未见过她,可她能想着我这个远在千里的表姐,真是有心了。” “瑶瑶姐姐是个小甜心,她送岁岁离开时,哭了好一阵儿了。还千叮铃万嘱咐说,一定要把皮毛送给慧慧姐姐你,那皮毛是马夫人买的,格外暖和。” “嗯。” 除了火盆里时不时传来两声噼啪声,屋里陡然寂静下来。 岁岁双手合抱着大大的茶杯喝上一口,看向了苏木。 苏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直接点名了岁岁的身份。“小姐,岁岁小姐是武王府的小姐。” 点到即止的一句话,又是一阵沉默过去。原本低着头的宋燕蕙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拉着岁岁的手,双膝跪地。“求小姐,求岁岁小姐救救笃郎。救救我的笃郎!” 第100章 宋燕蕙的故事,羡慕的虞安女 许是抓到了岁岁这一线希望,宋燕蕙突然就有了精气神儿。 弱柳扶风的她,叫香香扶起,坐在岁岁对面的圆凳上,将一切徐徐道来。 “四个月前,我原本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哥哥,因受不得酷热,下水出了意外。”说到这事儿,宋燕蕙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留了出来,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连虞安女都忍不住递出去一张手帕,宋燕蕙对着虞安女歉意的笑笑。接过了手帕,“多谢小姐。” 岁岁等到宋燕蕙擦拭完眼泪后,才问道,“那为何瑶瑶姐姐在让岁岁送礼时,岁岁没听瑶瑶姐姐提起过这事儿。” “哎。”宋燕蕙收拢了帕子,“那时天气正热,哥哥的尸体根本放不住。我和娘亲都处于悲痛之中,连爹爹都在一夜之前花白了头发。加上听说各地因干旱,匪徒四起,我们家就没有打算通知小表妹一家,免得来定安城的路上,出意外。” “这本是一件伤心事,好在那时的我有笃郎陪在一旁,总算是有了些精神,帮着父母料理完了哥哥的丧事。” “笃郎?是蕙蕙姐姐你喜欢的人吗?” 宋燕蕙垂泪的眼角又有了湿意,只是这样是欢喜中夹杂着岁岁看不懂的忧愁。 “是,我们俩自幼一起长大。他家有一间书坊,我家又是卖布的。那时我常去找他玩儿。”宋燕蕙回忆起来,嘴角都带着幸福的笑。“幼时我们两家大人就开玩笑说,要让我和笃郎结亲,一辈子不分离。” 想到什么,宋燕蕙哀叹一声,“本来在哥哥这件事上过后,爹娘已经属意了笃郎。只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笃郎家的书坊就常有人去捣乱。动手的那些人会功夫,笃郎一家阻也阻止不了,报官也无人来管。” 虞安女听得入神,见宋燕蕙没继续讲了,便着急问道,“那后来呢?你的笃郎就被抓进去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起码能将人赎出来,哪怕是多给些钱,我们两家都是愿意的。” 宋燕蕙说不下去,连连叹气。苏木见此,拍了拍宋燕蕙的肩膀,“小姐,奴婢来说吧。” “突然有一天,一个身穿官服的官老爷登门拜访。那日,老爷夫人都诚惶诚恐地招待着。一问来由,是来提亲的。” 苏木回想起那些日子,依旧是心有余悸。“老爷好声好气的解释,小姐和姑爷有婚约,定不得亲。那官老爷便怒了,说是要将我们宋家和姑爷家都抓进去,关起来。” “小姐听说了,当天下午就去见了姑爷。谁知两人本只是坐在亭边交谈而已。突然就跑出来一群官兵,污蔑姑爷是……是……” “哎呀,你说呀,是什么?”虞安女催促。 收拾好心情的宋燕蕙道,“是笃郎强暴了我,要把笃郎抓进去治罪。不管我和笃郎如何解释,官兵们都无动于衷。笃郎就这么被抓进去了。” “等那日我心忧着回府找父母帮忙救人时,就在家里的正厅看到了那个身穿官服的男人。男人笑说,只要我愿意嫁给他,就放了笃郎。” 宋燕蕙揪紧了手里的帕子,说到那个男人,就咬牙切齿的。“我本不愿,说这就是个误会,官老爷会为我们做主的。” “那时,那人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我父母一眼,便留下一句‘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就走了。”宋燕蕙回忆到这里,垂下了头颅。声音低沉,“我爹娘说,那人是石大人,是个昭武校尉,叫我嫁给他算了,就当是保平安。我不愿,爹娘就将我关在了自己院子里。” “那你怎么不跑出去?你的丫鬟不是能自由出门嘛?” “我想过要跑的,只是我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呢?但我还是试了,或许我不见了,他就会放了笃郎。”宋燕蕙头依旧低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落下,浸湿了手帕。“可是当天晚上,我的丫鬟茜草便不见了。我着急找她,等到第二日,我……我就收到了她被人……被人奸杀的消息。” 岁岁见宋燕蕙哭得实在伤心,主动接过话,问到苏木。“茜草真的死了,蕙蕙姐姐出不去,你有没有去见过?” 苏木:“回小姐的话,奴婢去了。茜草真的死了,当日就有人故意来宋府传信,说是姑爷被冤枉,当夜被放出来。为了报复小姐,强暴并杀害了茜草。眼下,那个大人来话说姑爷已经被判了死刑。那个石大人说,就等着姑爷被砍头的那一天,就是小姐出嫁之日了。不过不再是夫人,是妾,只是纳妾。” “昭武校尉?”不知怎么,岁岁突然想到了石天开,便问道,“那个石大人长什么模样?” 苏木思索两息,“高高壮壮的,看着就武功高强。哦,对了石大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 岁岁和香香对视一眼,“啊,那岁岁认识他,是个大坏蛋。他叫石天开吧。” 弄清楚了大坏蛋的身份,岁岁心里便有了底。当即就拉着虞安女,辞别宋燕蕙,回到了武王府。 王府门口,岁岁急匆匆跑过,拉着虞安女就往前院,虞承岿书房所在的结香院跑去。 虞安女连忙喊停,“妹妹,别,母妃说了,我们不能进父王的书房的。” 正在飞奔的岁岁就这么让虞安女定在了原地,岁岁葡萄似的眼睛里是疑惑,“为什么不能进,岁岁可以进去的。” 虞安女以为岁岁没听明白,便道,“你就算走到了院子门口,那些守着的侍卫也不会让你进去的,他们会拦住你。” “不会啊。” 岁岁要开口,远远的林奇便对着岁岁挥手。“岁岁小姐,你回来啦!” 林奇跑近才看到,一旁的虞安女,连忙问安。 “林奇哥哥,你跟姐姐说,我们能去爹爹的书房找爹爹吗?” 林奇挑挑眉,看着以为岁岁会受罚,从而感到不安的虞安女。怎么这才出去半日,两姐妹就好成了一个人? 不过林奇也只是好奇而已,“可以,岁岁小姐里不是一向出入自由吗?” “妹妹你出入自由!”虞安女眼睛里都是震撼,这个‘出入自由’,还是从虞承岿最信任的林奇嘴里说出来的,虞安女就不得不相信了。 岁岁拉着虞安女往结香院走去,见林奇跟着她走,便问道,“林奇哥哥,岁岁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做好了,岁岁小姐只管放心,保管不过两天,就让那个尚书大人气得跳脚!被全定安城的人议论。” 虞安女直到这时才回忆起,在马车边时,在她震惊于岁岁能挣到两万两银子时,岁岁说了有事交代林奇去做。 所以,林奇真的去做了吗? 虞安女犹豫两息,决定直接问。“林奇,你不是只听父王的话吗?” 林奇双手一摊,“现在不一样了,岁岁小姐的话,属下一样听。” 林奇一句话,虞安女精神恍惚到进了书房都没缓过劲儿来。等她刚要看清她第一次进来的虞承岿的书房重地长什么样子时,她手里握住的小手便一甩,身旁的小人就哒哒哒地跑到了书案后面去。 岁岁好像看不到虞承岿正在书写信件一样,抓着虞承岿的裤脚,熟练地就要往上爬。 只是回了定安城,虞承岿的衣物都是由李莺安排的。今天的墨色丝绸长衫,尤其滑溜。 眼看着岁岁就要一屁股滑到,在写信的虞承岿就跟长了三只眼一样,一把将岁岁捞进怀里。亲昵地笑骂一句,“调皮!” 岁岁嘿嘿一笑,抱着虞承岿就说起宋燕蕙的事情。“爹爹,你知道谁是欺负蕙蕙姐姐的大坏蛋吗?” 搁下纸笔的虞承岿,低头将岁岁细心地挪动,让她更舒服地坐在他的大长腿上。“谁啊?” “是石天开,是那个伤害爹爹的大坏蛋!”岁岁揪着虞承岿的衣领,摇了摇。“爹爹,岁岁要去打大坏蛋,你把林踪哥哥给岁岁好不好?” 虞承岿自然没有说不好的话,“不过岁岁,你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宋家小姐单方面的话不可信,你去牢狱里看看那个笃郎再行定论吧。” “好,谢谢爹爹。”岁岁小手一揽,勉强抱住虞承岿精壮的腰杆,“爹爹最好啦!” “你呀!” 虞安女艳羡地看着虞承岿亲热地刮了刮岁岁的鼻尖,什么都由着岁岁闹腾。她,从来没有像岁岁这样跟虞承岿亲近过。 毕竟虞承岿回来一趟定安城很是不容易,李莺是不会允许虞安女和虞平牧拿这些小事儿去烦虞承岿的。 【岁岁,回头看看你的姐姐,她都快哭了!】 【嗯?姐姐为什么要哭。】岁岁说着回过头,看见了虞安女没来得及说出去的羡慕。 岁岁计上心头,跑过去将虞安女拉到虞承岿身侧,便开始哭唧唧。“爹爹你不知道,那个叫张瑶瑶的姐姐,太坏了,她欺负姐姐。姐姐善良,都不肯还手。爹爹你要给姐姐撑腰啊!” 沉默不语的系统:那是善良吗?那是骂不赢好不好! 虞承岿看着岁岁和虞安女拉在一起的手,大手一伸,将两个孩子的手都握在了掌心。跟虞安女说道,“你是武王府的嫡长女,我虞承岿的亲生女儿,在外你别怕,遇到什么事情尽管还手,父王就是你们的靠山,知道吗?” 两句平平常常地,父亲说给女儿听的话,却是听得虞安女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岁岁还不知足,道,“爹爹,姐姐出门买东西都没钱,爹爹要给姐姐多多的钱哦。让姐姐买许多漂亮的首饰戴。” 虞承岿话里多了两分纵容,“你啊,自己的小金库都溢出来了。现在又帮着你姐姐打爹爹的主意是吧?” “嘿嘿嘿嘿,爹爹。”岁岁撒着娇,将虞安女也一并拉进了虞承岿怀里。 虞承岿拍着两个小丫头的后背,“好,给,我给,给得多多的。” 有了虞承岿这句话,虞安女拿着虞承岿给的小金库,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还没回到芙蓉园,虞安女便让李莺差人给叫走了。 李莺:“今天送回府的首饰是怎么回事儿?珠丽轩不想干了?八百两能买那么多珍珠、手镯?” 虞安女于是将今天度过的充实的一天,完完整整讲给了李莺听。“母妃,妹妹真的好厉害啊!能赚钱,能气那个张瑶瑶。可是给女儿出了好大一口气呢。” “妹妹?” 虞安女依偎在李莺肩头,“是啊,岁岁是父王的女儿,安女叫妹妹有什么不对吗?” 李莺沉默一瞬,看着虞安女嘴角的笑容,想着虞承岿对岁岁毫不犹豫的维护。便道,“既然认了这个妹妹,那她就是你的亲妹妹了,在外,你们一定要**。还有,那个张瑶瑶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嫡次女,竟敢在你面前放肆。” 虞安女在这边安抚着李莺,岁岁早在香荷院呼呼大睡,等待明天去牢狱见任笃的日子。 第101章 见到重伤的任笃 第二天一大早,原本岁岁没打算带着虞安女去监牢的,毕竟昨日虞安女去平安巷时便面露不适。 奈何桃花昨晚得了虞安女的话,眼看着另一个贴身侍女梨花禀告说香荷院那边起床了,桃花就硬生生将虞安女从被窝里捞出来,将未睡醒的虞安女就这么送到了岁岁的马车上。 看着呼噜噜睡觉的虞安女,岁岁沉默几瞬。在桃花再三说明这么做真是虞安女她自己愿意的后,这才对着充当马车夫的林踪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行驶在街道上,无人敢挡。即使到了牢狱前,守门的狱卒都只能笑着脸打开牢狱的大门。 只是在下去牢狱之前,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狱卒头头。 狱卒头头看样子是才从哪个女人床上爬下来,连裤子都没穿好,冻得瑟瑟发抖地便跑来了。 本来听说是武王身边林踪大人来访,结果这一看,居然有两个小女娃,狱卒头头在林踪的威慑下,立马躲到了其他狱卒身后收拾。 “这这这,林踪大人别误会,是底下人没张嘴,传错了话。我也是着急来见您,这才衣冠不整的。”狱卒头头一边努力穿好衣裳,一边带着谄媚解释道,即使林踪并看不到他脸上的谄媚。 林踪这张脸就是行走在定安城的证明,他无需拿出什么木牌铜牌,便代表着武王。只听着他道,“我们只是进去看个人,你叫他们领路就是,不需要你做什么。” 吩咐完,林踪转头就要带着岁岁几人进入牢狱里。 终于穿戴整齐的狱卒头头忙跑到林踪面前,挡住。“别别别,林踪大人,这牢狱里的路又潮又湿的,指不定还血……” 狱卒头头看着头顶扎绢花的岁岁,睡眼朦胧的虞安女,贴心地换了个说法。“还红彤彤的,不好看,再吓着这两位小姐。” 岁岁闻言,她倒是不怕,就怕吓着虞安女。于是岁岁扯了扯林踪的裤腿,“林踪哥哥,我们把任笃带出来看吧。” “是,岁岁小姐。” 狱卒头头稀奇林踪居然对一个小女娃如此听话,难道这个小女娃还是个公主不成?可听着小女娃对林踪的称呼,似乎有不对。 不等狱卒头头想明白,林踪便吩咐他去收拾间干净的房间,让岁岁几人进去。又想到任笃是被诬陷的,林踪特意叮嘱道。“这事儿可是在王爷那儿过了明路的,你可别做糊涂事儿。” 狱卒头头尴尬一笑,“怎么会?不会,不会的!” 等到岁岁几人走远,狱卒头头立马就怒了。“就这么个开书坊的小老百姓,他是怎么和武王府扯上关系的。真是晦气!”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提人,得给人梳洗梳洗,不能吓着那两个眼生的小祖宗。” “老大,这个梳洗……” “笨蛋,你是想让林踪大人一刀砍死我吗?”狱卒头头一脚踩在意有所指的底下人身上,“你赶紧去给石大人传信,任笃这事儿,我可摆不平了,叫他自己上!” 梳洗干净的任笃就这么衣着单薄地被两个狱卒提了进来,狱卒一放手,任笃便没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岁岁忙叫香香扶起任笃,这时的虞安女也已经彻底醒过来了,叫了桃花一起去帮忙。 “小姐,他身上有伤,很重。” “那怎么办?我们没有带药。”岁岁看着香香撸起的任笃的袖子,臂膀上全是三角的烙铁伤,和各种鞭子叠加的痕迹。 虞安女捂着小嘴,不忍直视。偏头过去的她,对着岁岁道,“桃花身上有带钱,我们叫个大夫来给他治治吧。” “不用了,大小姐。”对于牢狱里的审问,早有预料的林踪从怀里掏出治伤的药粉。“岁岁小姐,这是佟神医给的药粉,治这类伤,有奇效。” 原本是闭着眼,准备接受更多折磨的任笃就这么感觉到药香浓郁的药粉,洒在了他胳膊上。 疼得他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啊,好疼!” “妹妹你看你看,他醒了!”虞安女说着,起身就要跑到任笃面前去看看他,抬着屏风过来遮挡的林踪及时将她拦住。“大小姐,让任笃先治治伤吧。” “好吧。”虞安女失落地走回去,“我还想仔细看看,宋家小姐那么漂亮的美人,喜欢的人能长得多好看呢。” 任笃疼得青筋暴露,直到虞安女说到一句‘宋家小姐’他这才大着胆子,主动试探着跟岁岁几人开口。 “你们……呜”任笃疼得,嘴角都让咬出血了,“……宋家小姐……嘶” 岁岁听着屏风后传出的闷声,就怕任笃给生生疼死过去了,立马接过话。“任笃哥哥你别担心,我们不是石天开那个大坏人。我们认识蕙蕙姐姐的,就是平安巷的宋燕蕙啊,是蕙蕙姐姐找我们来救你的。” 简单两句话,任笃便开始出奇地配合着香香两人上药。他坚信宋燕蕙不会害他,虽然他并不认识岁岁几人。 一刻钟后,任笃道谢后接过桃花递出的手帕,擦拭着因为疼痛而晾在额头的汗珠。没那么狼狈后,这才主动走出屏风, 一直沉默上药的香香,这时才站回到岁岁身侧后,开始讲述起从马富瑶,到岁岁,到宋燕蕙之间的关系,和昨天送礼后,发生的一切。 岁岁让香香扶起准备跪下道谢的任笃,“任笃哥哥你身上有伤,我们坐着说话吧。” 任笃再次道过谢,这才坐了下来。 纵使有宋燕蕙的讲解,不愿偏听偏信的岁岁还是主动问起了关于宋燕蕙丫鬟茜草死亡的事情。 任笃:“什么?茜草死了?那宋妹妹呢,有没有事?” “你不知道茜草的事情吗?”岁岁瞧着任笃的言行,见他没撒谎后,这才说道,“石天开传信说你奸杀了茜草,要将你问斩呢?” 垂头丧气的任笃试图掀起衣袖,想起岁岁和虞安女在,又放下来手。“岁岁小姐,你们的丫鬟见过我的伤。其实要不是今天有你们来,我恐怕活不到明后两天了。” 岁岁随口安慰了两句,便接着问,“那为何石天开能说你杀了茜草,难道是空口白话?” 任笃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收到虞承岿的命令,昨晚便开始调查的林踪道,“岁岁小姐,石天开只是一个小小的昭武校尉,他能贿赂狱卒抓了任笃倒是可以。但要想砍头,就必须往上禀告。属下去问过了,是任笃的小厮举报说,任笃得不到宋小姐,这才杀了茜草泄愤。” “茜草的尸体现在就在义庄放着,任笃猜得不错,等到后日,上面就要提审任笃了。”林踪将里面的事情讲得明明白白,“为了不暴露,石天开很有可能会在任笃被提审之前,以畏罪自杀的罪名,正大光明的叫狱卒弄死任笃。” “任笃哥哥的小厮?”岁岁看向任笃,“任笃哥哥,你觉得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会是哪一个小厮?” 任笃思索间,立马就有了答案,“要想陷害成功,那必定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了。只是**他……哎,他该是不会背叛我的才对啊。” 此事任凭任笃简单地说一句‘不会背叛’,就不代表**真的不会背叛了。 为了赶在提审之前,岁岁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居住在定安城外,小村子里的**所在地。 只是在村子里,岁岁并没有如愿见到人。 村长告诉找来的几人,“你们来晚了,听说那小子不知做了什么发大财了,搬到定安城外城去住了!” 城外的小村子里多是做苦力活儿的贫穷老百姓,或者是从其他地方来讨饭吃的人。虞安女嫌弃下面脏得很,不肯下马车。见岁岁没多会儿就回来了,还好奇呢。 “嗯?那个叫**的这么好找吗?”她看向林踪,“人呢?林踪你没带回来吗?” 岁岁坐到虞安女身边,“姐姐,**没在,我们得去外城继续找。” “外城!”虞安女眼睛瞪得大大的,回想起李莺叮嘱的话,道,“母妃说外城混乱,人员来往很繁杂,我们不能去外城的,危险!妹妹,母妃都不让我去的。” 岁岁甜甜一笑,提醒道,“可是姐姐,我们连城外都来了,还怕外城吗?只是人多就不好了,不容易找到人。” 好在有足够的金钱开路,林踪精准地找到了几个地头蛇,等地头蛇手底下的混混散出去后,没有半个时辰,他们便将**的新地址告诉了岁岁。 第102章 石天开:快快快,快离开这里 外城,一座崭新的小院里。**正咬着根牙签,乐滋滋地哼着歌往外走。 “今儿个真是好天气啊,好天气……你们是谁?”**看着闯进来的林踪,皱眉询问。 林踪不答,反而问道,“你可是**?” “我是又怎么样?”**上前几步就要赶林踪出去,“这是我家,你没长眼睛吗?就往里面闯。” “哎呀,松手,松手……” 只是**手刚碰到林踪,就让林踪绞着手,手腕一使劲儿,一脚踹到了地上,扬起好大的灰尘。 林踪:“小姐,没找错,这里就是**的家。” 岁岁吩咐香香把钱给地头蛇,带着踮起脚走路的虞安女便往里面走。 桃花松开扶着虞安女的手,忙到里屋搬出两个长板凳出来,放到院子里。在门外的香香赶走了想看热闹的混混,关上了院子门。 眼看着院门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被关上,躺地上想讹钱的**立马不嚎叫了。 “各位大爷,不不不。”**将看向林踪的视线移到正巧坐下的岁岁和虞安女身上,“小姐,两位可爱的小姐。**是不是在何时惹了小姐们的厌?都是**的错,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行吗?” 岁岁不开口第一句话,其他人都学着岁岁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不说话。 沉默在蔓延,**的语气逐渐不稳。 “难道是我前些日子去酒楼吃饭,喝酒大声了些,打扰到了二位小姐?” 院子里沉默是金,**绞尽脑汁。 “是我前些日子去春风……哎哟,我疼,我疼,大爷我错了,您别踢啊。” 一院子的人,除了**,就只有林踪知道**没说的‘春风楼’三个字是什么肮脏的地方。 林踪脚踢**腰间,要不是怕吓到虞安女,他能踢得再下些,当场将胡乱说话的**给废了。“好生说话!” “是是是,我好生说话,好生说话。” 虞安女好奇春风楼是什么地方,想问问林踪,岁岁便抢在她之前开了口。一听到岁岁说话,虞安女便住了嘴。 岁岁:“你哪儿来的钱?” “钱?什么钱?”**装傻,“我是在街上捡的,捡的几两银子。” 岁岁懒得和**废话,这外城的房子不值钱,但也要几十辆银子一间小屋。看**这个颇大的院子,没有几百两是拿不下来的。 **一个被任笃父母捡回家的弃婴,就是一辈子存钱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么大的院子。 岁岁直接猜测,“石天开,石大人你认识吗?” **一脸雾水,摸了摸他的塌鼻梁,道,“这位小姐,你们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姓石的。” “哦,你认识啊。”跑了一上午,口渴的岁岁接过香香递出的水壶,不等**继续狡辩,便继续开口。 “他给你的钱很多吧,多到你能买下这个小院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虞安女见岁岁问得牛头不对马嘴,拉了拉岁岁的衣袖。“妹妹,他说不认识石天开呢。” “对对对,我不认识石天开啊!”**抢过虞安女的话,连连点头。 岁岁只是拍了拍虞安女的手,“姐姐他在撒谎,他回话时,摸了鼻子,就是撒谎的意思。” 虞安女看向**的塌鼻梁,若有所思。 **忙将手收到背后,不动了。“不是撒谎,我就是鼻子痒,扣扣而已。” 没了虞安女的阻止,岁岁继续问道,“他给你的钱藏在哪儿了?钱庄?” 不动的**缩了缩脚,“没有,我没有从他手里拿钱。” 岁岁立马跟虞安女说,“姐姐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承认了他认识石天开了?要是常人被冤枉,该问是谁给的钱了?” 虞安女结合**和岁岁的一问一答,恍然大悟。“哇,妹妹你真聪明。你快问,你快问,我要知道他的钱藏在哪儿。” **一脸‘我上当了’的后悔表情,在岁岁接着问时,说什么都不开口了。 “这钱没在钱庄,你是放到这里院子里了吧。” 不开口的**看向里屋左边,岁岁回头看了看香香,了解岁岁的香香立马进屋,去到里屋左边察看。 随着香香在里面大肆翻找,**的小眼神止不住的得意,他看了一眼屋外的墙壁,抖了抖腿。 眼尖的岁岁立马道,“林踪哥哥,和香香一起把墙扒了,钱藏在墙壁某处。” 半刻钟后,**看着岁岁手里拿着的三个竹筒,后悔不迭。“小祖宗,我不瞒你了。是,我是认识石天开。” 只要**开口说了一句实话,他后面就更兜不住了。 听着岁岁要他去指认石天开污蔑任笃奸杀茜草的事情,**脑子里回想着石天开的狠辣,脸都甩成波浪了,“不不不,我不行。” 岁岁:“哦,你不去,我就拿着这钱到官府去,告你偷了任家的银子。” “那我也不去,偷银子,只是坐牢。敢告发石大人,我会像少爷一样被弄死的。” 岁岁依旧淡定吐出一句话,“我爹爹是武王,你不去,我让你偷银子也被砍头。” **:……你有这关系,你还问什么问啊。直接去牢里将少爷放出来不就行了吗? 虞安女却和**的想法不一样,她放下车帘,不再看让林踪捆了,栓了根绳子,跟在马车后面跑的**。 一脸的兴奋,抱着岁岁就猛亲三大口。岁岁的小脸蛋软软的,带着股花茶的香气,惹得虞安女又是一大口。 岁岁都被亲懵了,双眼瞪得大大的,脸蛋蛋逐渐绯红。方才信心十足的岁岁眼下羞得如声音苍蝇般微小。“姐姐。” 兴奋的虞安女,抱着岁岁不撒手。“妹妹,妹妹。以后姐姐就是你的小跟班了,你去干嘛一定要带上我呀。跟着你到处跑,实在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与虞安女响彻街道的畅快笑声不同,宿醉一整晚的石天开搂着个春风楼的姑娘,直到中午才醒来。 刚醒就听到了累得喘气的仆人在门口邦邦敲门,“大人,大人不好啦!” 石天开抚平怀里美人儿皱起的额头,披了件衣裳就往外走。“这么大声做什么?难不成是宋家找上门硬要我娶妻?不当妾了?” 仆人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拉着石天开就往角落走。“牢狱那边传信,武王府的林踪大人上午去见了任笃。牢狱那边送来话,任笃这事儿他们是瞒不住了,得大人你自己处理了。” “什么,这个该死的林踪!怎么跟个鬼一样,哪儿都能飘到?”石天开说着就要往外走,仆人却拦住他,“大人,衣裳,衣裳。” 石天开烦躁地挥开仆人的手,“我去换衣裳,你去楼下准备好马车,我们现在去义庄!死无对证,我们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只是等着石开天,又是穿衣裳,又是坐马车的折腾到义庄时。义庄门口早就停放好了一辆马车,石天开睁眼一看,武王府的马车。 他立马道。“快快快,快走!快离开这里!” 第103章 到义庄,查明真相 城外义庄,岁岁早在解决完**的事情后,便叫林踪赶到了此地。 此时刚一月初旬,寒风依旧刺骨。 义庄里看守尸体的老者守着一个柴火堆,昏昏欲睡。听到院子外有咕噜咕噜地马车响,他也没动弹。 反正来这里的只会是衙门里的那些人,都是熟人,不用招呼。 只是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道从未听过的小女娃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姐姐,里面可恐怖了,是尸体,你就不进去了吧。” 一听到‘尸体’二字,虞安女吓得脚也踮不起了,抱着桃花的胳膊抖成了筛糠。 可看着岁岁都要进屋去,又回想起她刚才在马车里放下的豪言,虞安女硬是控制着自己不听话的胳膊,爬到了桃花后背上。“去,我去。妹妹你都不怕,姐姐我也不可以怕!” 岁岁见虞安女坚持,只能和茜草说了声抱歉,让林踪去屋里找人,将茜草单独抬到院子里来。免得虞安女看到太多尸体,忍不住撅了过去。 至于抬尸体的人选,自然不是屋里的老者。林踪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进了义庄。 义庄院子里,老者看着岁岁像模像样的让丫鬟抱着察看尸体。又望向一边,眼睛闭得比蚌壳更紧的虞安女,啧啧两声,“这大的好不如小的呢?都是死人了,怕啥,她又不能爬起来吓唬你。” 虞安女禁不起老者的言语刺激,让桃花往前走了走。不过,她不敢上手摸,甚至不敢多看,只能敢盯着茜草那张合上双眼的脸,一动不动,不敢移开分毫。 只是她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岁岁,那茜草嘴里是不是有东西啊?怎么我总觉得她双颊的弧度不太对呢?” 岁岁一直着重在看茜草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死白尸体上的青痕,更加显眼了。只是连系统都看不出什么,就更别说岁岁了。 毕竟她面对不是会说话的**,而是已经死去的茜草的尸体。 听到虞安女的话,先前只是对茜草面部一扫而过的岁岁立马看过去。 【好像是不对,茜草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呢。】 连系统都这么说了,岁岁当机立断,叫一旁的林踪撬开了茜草的嘴。 嘴里,赫然是一块布料。 就在此时,原本平静的系统立马大叫起来。【岁岁,凶手在门外,统扫描到了!】 转述的岁岁连语气都没变化,小奶音提得高高的,手指着院子外,并没有出现在几人视野里的马车。“林踪哥哥,拦下那辆马车!和马车里的人。” “香香你放下我,外面有两个人,你也去。” 岁岁话音才落下,林踪和香香便先后飞了出去。 虞安女头仰得高高的,脖子都伸长了两分朝外看去。“妹妹,你有神仙法力吗?屋外没出现马车,哪里来的人啊!” 岁岁没回话,反而对着桃花发号施令。“桃花放下姐姐,抓住**。” 虞安女回头一看,眼看着一行人里最厉害的林踪和香香都走了,**抓紧机会,就想往屋后跑。 桃花当机立断放下虞安女,追上去。 这下虞安女也不害怕了,一双眼睛恨不能左右各分一只。一只眼看桃花追坏蛋,一只眼看屋外到底有没有出现马车。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虞安女挺直腰背,勇气十足地坐在老者拿出来的义庄的凳子上,看着地上对着的不同受伤程度,相同的鼻青脸肿的三人,乐不可支。 “哇,妹妹你太厉害了!真的有坏人!”激动的虞安女即使坐在凳子上,照样拉着岁岁的小手左摇右晃。“不过,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个石天开是坏人啊?” 鉴于石天开脸上的那道伤痕实在太显眼,虞安女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份。 石天开听到虞安女的话,震惊得忘记了开口。 直到岁岁的话传来,“茜草嘴里的一角布料,就跟他里衣后摆缺失的一角一模一样。” “你胡说!”石天开开口就是反驳,反应过来岁岁的身份后,连忙放轻了语气。“岁岁小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茜草?谁是茜草,我不认识啊?” “至于说布料,我这衣裳穿得整整齐齐的,我也没穷到穿不起一件好衣裳吧。” 岁岁不听他的话,指挥着林踪。“林踪哥哥,把他扒了!叫他无话可说!” 石天开看着走向他的林踪,语速飞快。“我是朝廷命官,林踪你一个侍卫,你有什么资格扒我的衣裳。你住手,你大胆!” 撕拉—— 林踪懒得和石天开废话,直接一刀劈开了他的外衣。露出的里衣一角果然有个缺口。林踪将茜草嘴里的布料比对上去,大小,针脚,分毫不差。 “岁岁小姐,真是他!” 见真凶擒到了,岁岁没有多余审问的力气,任由香香抱着就往马车上走去。 现在,马车后缀着三根绳子。鼻青脸肿的**,鼻青脸肿的石天开,鼻青脸肿的仆人。 石天开对于岁岁不继续问他的事情似乎很是介意,一路上大喊大叫,将杀人缘由讲得清清楚楚。 原是那次从白平城回来后,因为办事不利,加上失去了容貌。原本和他定亲的雨儿,转头就抛弃他,他虽然以婚书做威胁,要岳父保自己平安。 但也就意味着,这辈子他只能在昭武校尉这么个小官上,待到死了。 那天他喝得伶仃大醉,看到了在湖边互诉衷肠的宋燕蕙和任笃。听着两人的浓情蜜意,他怒了。势要得到宋燕蕙,拆散这对情侣。 “所以他就来我家威胁我父母,去书坊威胁笃郎?”宋燕蕙哭得伤心,“竟只是因为他看不惯我和笃郎之间的深厚情谊?!” 宋燕蕙擦拭着泪水,追问道,“那茜草呢?为什么他要对茜草做那样的事情?” “因为他觉得你不想嫁给当官的他,是因为你看不起他脸上有伤疤。一气之下,他就对茜草下了死手。”岁岁递给宋燕蕙一杯茶,“蕙蕙姐姐你喝水,你别伤心了,照顾好茜草在世的家人为好。至于石天开,有林踪哥哥在,他会被定死罪的。还有任笃哥哥,等查明真相,他就要出来了,你不想去接他吗?” “我想?可是他这次是因为我遭遇无妄之灾,我怕……” 虞安女见宋燕蕙又哭了,忙和岁岁一起安慰起来。 有林踪在,任笃很快就被放出来了。那时,岁岁才刚离开平安巷。 任笃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了平安巷。听说救命恩人岁岁在这里,想来感谢岁岁。 只是他没见到岁岁人,反而因为他来后,宋燕蕙的再次出现,引起了平安巷的轰动。 钱郎中夫妻俩听到声响跑出来,只看到了人们挤在了宋府门前看热闹。 绣花妇人依旧在绣花,她看到焦急的钱郎中两个,忙走上前来。“钱郎中,你女儿去采药还没回来吗?” “没,没有。”钱夫人扶着上了年纪的钱郎中,“我的女儿啊,我听到声响还以为是她……哎” 绣花妇人见钱郎中两人转身就要离开,忙道,“你们走啥啊,听说宋家这两日认识了个大人物,叫什么来着……岁岁小姐,你们还真找不到女儿,何不去找宋府看看,能不能让那个大人物出出力,帮帮你们找找女儿呢?” 钱夫人一脸希冀,反倒是先前担忧不已的钱大夫,重复道“岁岁小姐,岁岁,岁岁!” “谢谢你啊,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要衙门不帮我们找人,实在不行,我们只有拉下脸去求求宋家了。”钱夫人说着,扶着喃喃自语的钱郎中回到家里。 马车屁股后面,捆着一个脚都走出血的当朝官员,和另外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一路走到衙门,招摇过市。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是皇宫里面。 皇宫,落梅宫。 正在对着铜镜梳妆的闵凤玉,听着珠儿兴致勃勃地讲起街上的事情。原本挺感兴趣的,直到珠儿说道,“玉妃娘娘,听说那人确实是个杀了人的大坏官。多亏了武王回来,要不然怎么会……啊,玉妃娘娘。” 珠儿话还没说完,一把牛角梳就扔到了珠儿脸上。闵凤玉看着底下跪着的身形苗条的珠儿,双眼一闭,失望又恼怒。“这人,是武王抓的?” 珠儿不敢抬头,吐出的气息喷在地砖上,浸湿一片。“回玉妃娘娘的话,不是的。听说是武王府上得宠的小姐,一个是虞安女小姐,一个是,是……” 见珠儿忘记了,闵凤玉倒是若有所思,想到了当初在函固关外的驿站里,看到的那张讨人厌的小脸。“岁岁。” “是是是,就是叫岁岁小姐。” 闵凤玉吐出一口心里的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对着身后相貌普通的彩儿道。“我叫你收好的香呢?红色那瓶,今晚点上。去请陛下来,就说我有惊喜要送给他!” 彩儿:“是,娘娘。” 第104章 这是虞承岿的把柄,你们必须把人给朕带回来 宋燕蕙和任笃两人,经此一事,婚事彻底定了下来。为避免夜长梦多,任家在任笃出狱的第二天上午便上宋家提了亲,也算是用喜气冲走之前的晦气。 两家人在商讨婚事后,仔细一琢磨。人生在世,艰难几多。日后难免会再次遇到如此离奇又处理不掉的事情,为了顺势够上武王府这块大招牌。当天中午,宋燕蕙和任笃便拿着两家人凑出来的五千两银子上了门。 香荷院里,甜甜偷偷进屋看了眼岁岁。 床上的岁岁打着小呼噜,咕噜咕噜的睡得香甜,一直到中午都还未起床。 门外的香香见状,对着来香荷院请人的林踪摇摇头,“小姐未睡醒,宋家小姐那边小姐是不能见面了。” 林踪了然地点点头,虞承岿早料到了如此场景,出发前就对林踪有所指示。“既然如此,那等岁岁小姐醒后,请转告岁岁小姐。” “宋家和任家那边送来的钱,王爷没有收下。而是同意两人拿此钱放进两家店铺里。”林踪细细地道,“王爷已经和两家说好了,日后岁岁小姐就有了宋、任两家店铺五成的获利。让甜甜过去认认路就好了,其他的王爷会安排妥当的。” “嗯,我会告诉小姐的。” 经过昨日与众不同的查案,虞安女不仅没有被吓到,还在下午精神奕奕地找到了香荷院。正巧遇到了吃上今天第一顿饭的岁岁。 虞安女从容地坐到岁岁身边,叫人桃花给她舀了一碗岁岁的香菇鸡肉粥。“嗯,岁岁这里的,吃着就是不一样。好吃!” 岁岁眨眨眼,小手稳当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虞安女碗里。“嘿嘿,那姐姐就多吃点儿。” 正巧此时外出的甜甜拿着宋、任两家签署的契约回来了,“小姐,这契约……” 正在喝粥的岁岁抬起头,嘴唇上沾了一圈润白的米油,小脸蛋圆圆的,可爱死了。“嗯?给香香吧,放进岁岁的小金库。” 见岁岁没有瞒着虞安女的意思,香香当着几人的面接过了甜甜手里的契约,转身出了门。 虞安女瞪大了眼睛,“天呐,梨花真的没说错。岁岁你又挣钱了?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给我送钱呢?” 虞安女倒不是嫉妒,之前虞承岿说给她钱,是真的给她一大笔,六千两银子。这钱的由来李莺是知道的,所以没有收走。只是叮嘱虞安女好生利用,要学会钱生钱。 “姐姐想要钱生钱吗?”岁岁小奶音充满诱惑,“那姐姐要不就开一家饰品店吧!” “饰品店?那是什么?” 岁岁没说话,只是在吃完饭后拉着虞安女跑进了虞承岿的书房。 虞安女就这么看着岁岁,当着主人家虞承岿的面,薅走了虞承岿笔架山放着的所有毛笔。 岁岁将一张纸摆到虞安女面前,“姐姐,听甜甜说你会写字,会画画。那岁岁来说,你来画。好不好?” 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手里被塞了一只滴着墨水的毛笔的虞安女,乖巧点头。“好,妹妹你说。” 虞承岿就这么看着两人将他的书房当成的画室,带着墨痕的画纸随风吹起,铺洒了一地。不过,瞧着纵使有不同意见也能和谐共处的姐妹俩,他也只能笑着摇摇头,默默地叫人拿来更多纸。 落梅宫与闵凤玉的一晚上放纵让皇帝虞承岌很是满意,只是他听着闵凤玉提到的岁岁当街折磨官员的事情,还是大发雷霆。 出去查探消息,虞承岌的贴身大太监黄思弯着腰走了进来。“陛下,都查实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呢,说武王府不仅有武王会保家卫国,连女儿也是养得极好的,肯为百姓做主,为百姓出头。” 虞承岌一把推翻放在书案上的奏折,简单两句话,气得他咬牙切齿。“好好好,以前有个虞承岿挡朕的路,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女娃娃也敢对朕的官员下手了。真是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龙卫何在?”虞承岌喊道。 一名龙卫落在虞承岌面前,单膝跪地,“陛下。” 虞承岌勉强冷静下来,“朕问你,你们拿了玉妃的香料出门办事儿,事情办妥了吗?” 龙卫回道,“陛下,现在一经查实武王确实有做出偷龙转凤之事。只是出任务的人还未带着那个孩子回来。没有见到证据!” “那还不赶快派人去接应他们?你当虞承岿的暗卫是啃草长大的吗?这是虞承岿的把柄,你们必须把人给朕带回来。” 龙卫:“是,陛下。” 虞承岌挥退龙卫后,心头的火还是没有落下,转身又要跑去落梅宫。只是刚走出天正殿,虞承岌才想起一件事情。“既然他们一家都敢在定安城闹腾了,那就干脆闹起来吧。黄思,叫人准备好,半个月后朕要为武王,不,是武王以及那个不知轻重的贱东西,准备接风宴。” 黄思不敢抬头,“是,陛下。这接风宴的地点选在?” “就落梅宫吧,武王!手下败将而已。朕给他接风,不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吗?” 相比起宫里的闹腾,武王府今日显得格外安静。只是这份安静,突然就被两声娇俏地欢呼声打破了。 “画完啦,我们终于画完啦!” 出力画画的虞安女揉了揉手腕,靠在了岁岁矮矮的肩头。“天呐,我的好妹妹,你的脑子里到底是装着什么啊?怎么能画出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岁岁一边努力挺直腰板支撑起虞安女,一边指挥着刚进来的甜甜收拾起两人一下午的绘画成果。 “岁岁也不知道哦,反正岁岁脑子里有这些。” q版的小狐狸扑弄着一朵小白花,胖乎乎的小兔子啃着硕大的胡萝卜,粉嘟嘟的小猪对着人笑得可爱。 甜甜一张一张的收拾,每一张都画得不像真实版的动物,但又极其传神,让人爱不释手。 将整理好的画纸叠放整齐后,甜甜将画纸交给了一旁刚被允许进门的桃花。 虞安女抱着岁岁不撒手,“好妹妹,这么好看的东西,别说是绣出来了,就是现在让我花钱买画纸,我都愿意。这门生意是极其赚钱的,你真的要让我参与吗?其实你自己能单独开一家饰品店的。” 岁岁回抱住虞安女,如莲子般白嫩的手指头努力搭上虞安女的肩头。“这是岁岁给姐姐的礼物,岁岁不要,都给姐姐。” 虽是这么说,岁岁还是叮嘱道,“姐姐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去买宋家的布料来缝制吧。衣裳,发带,香囊……许多东西都可以放在姐姐的店铺里的。” 虞安女感动坏了,身为姐姐,她自然不愿意占岁岁的便宜,即使这是岁岁自愿给出来的。她看到一旁的甜甜,心底有了主意。 夜半,桃花拿着一张契约跑到了香荷院。岁岁的小金库,又满了一个。 因为虞承岌和太后对虞承岿防范得向来严,一直到夜间,虞承岿这边都没收到任何要举办接风宴的消息。 但虞承岌忘记了一个人,虞承岿来往并不多的亲弟弟。今年已经出宫建府,出入自由的文王虞承岚。 虞承岚看着侍卫廖春风递上来的信件,嘴角总算有了笑。“哼,这下我总算有理由跑去武王府见见哥哥了。” 虞承岚想到回来这么多天,都不邀他这个亲弟弟入府一叙的虞承岿,心里沉甸甸的,说着狠话,“这次我一定要质问哥哥,为什么回来了不来看看我!” 只是他这话说得霸气,转头真在书房看到了虞承岿,又怯怯的。 小眼神直往虞承岿身上窜,也只敢喊出一句。“哥哥。” 冷漠的虞承岿,“嗯,你来找我有何事?” 虞承岿一跟他搭话,虞承岚顿时就高兴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像邀功一样,躲开林踪的手,亲自送到虞承岿手边,站住不动,“哥哥,这是母妃留在在宫里的人传出的消息。皇上要在半个月后为你举办接风宴。” 接过信的虞承岿脸上淡淡的,“知道了,还有事儿吗?” 短短几个字,那生疏的赶人语气,让虞承岚心底一凉,是透透的心凉。可为了多留在武王府一会儿,虞承岚没敢质问虞承岿。只能说道,“我从来没见过小侄女呢,定安城都在传小侄女有勇有谋,是为百姓伸冤的小菩萨。我想见见小侄女。” “嗯,去吧。她在香荷院。” 虞承岚得了虞承岿的话,跑到了香荷院。 没想到扑了个空,甜甜行过礼后,道,“小姐拉着大小姐去西城平安巷找宋家做生意去了。” “是吗?”虞承岚对着紧跟上他的廖春风和廖夏雨两兄弟一挥手,“走,我们去平安巷。” 平安巷巷口,在宋家的主动配合下,十分顺利谈下此生第一单生意的虞安女拉着岁岁的小手蹦蹦跶跶。 岁岁人小腿短,为了不扰虞安女的兴致,努力倒腾着两个小短腿儿跟在虞安女身侧。 香香见岁岁跟得艰难,正想开口说话,就看到了一对老夫妻拦住了一行人的路。虽然老夫妻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可香香还是主动站到了岁岁身前护住。“你们是谁?” 老夫妻,也就是平安巷这一片唯一的郎中,钱郎中和钱夫人。 让虞安女牵得直喘小粗气儿的岁岁立马松开虞安女的手,靠在了香香的大长腿上歇口气。“岁……呼,岁岁没有生病,不需要郎中哦。” 钱夫人一听岁岁这话,立马就要跪下,只是让钱郎中给拉住了。她只能对着岁岁哭泣,“好心的武王府的小姐,求你,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你女儿?”总算喘匀气的岁岁站直了身体,“岁岁不认识你女儿。” “我女儿名叫雀儿,她身上采药已经失去消息六天了。求小姐,求小姐帮我找找她吧。” 岁岁要开口,虞安女忙拦住她。“人不见了你们去衙门就是了,找我妹妹有什么用?你们素不相识,世间不平的事情太多了,不能听说我妹妹心善,就什么人都来找她帮忙吧。” 担心岁岁心软,虞安女抱着岁岁就往前走。 七岁的虞安女本就不高,更何况岁岁经过这么久的喂养,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瘦弱的岁岁。香香看着虞安女跌跌撞撞地抱着岁岁,吓得忙跑到身边护着。 见岁岁离开,正要从怀里掏东西出来的钱郎中赶紧喊人。“等等,小祖宗,我……” 只是他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就被来人给压住了,岁岁一行人根本没听到。 第105章 外祖母,范老婆子 平安巷巷口,虞承岚远远地看到小胖墩的岁岁就喜欢得不得了。大喊道,“我的小侄女,快来叔叔这里,叔叔抱!” 他推了推廖夏雨,“你看你看,这个小侄女真的跟哥哥长得好像啊。听说哥哥小时候就长得圆润,才得了父皇喜欢。那我多摸摸小侄女,是不是就算摸到了小时候的哥哥?” 话少的廖夏雨:“嗯,王爷说的是。” 身为哥哥,话密的廖春风,“可王爷你小时候一样长得胖吗?你跟武王殿下是亲兄弟,长得一样帅气,你看看你自己,不就跟看武王殿下一样吗?” 虞承岚摸了摸自己与虞承岿四分相似的脸蛋儿,尚且稚嫩的脸颊上露出满足。“是哦,我和哥哥最亲,也是长得最像的。” 可随着虞安女抱着岁岁距离他越来越近,他放在脸上的手拿下去了。看着岁岁脸上的奶膘,滴溜溜圆的大眼睛,樱桃似的小嘴。他可太爱了呀。 “我的小侄女啊,本王宣布,你就是本王第二爱的亲人了。”虞承岚便说着,便从虞安女手上抢过岁岁,吧唧一口亲上去。“嗯,真香。早上吃的蒸鸡蛋吧,小侄女你真香啊!” 虞承岚像个抢孩子的恶叔叔一样,抱着岁岁不肯撒手。还时不时亲上一口,吓得岁岁在他手臂上僵成了一只小木乃伊,一动不敢动。 要不是有桃花在一旁解释,这个恶叔叔真是文王,虞承岿的亲弟弟,岁岁的亲叔叔。香香看着岁岁那害怕的样子,早就忍不住踢上去了。 不过,她也没忍几息。便道,“文王,小姐被你吓到了,你把她放下!” 虞承岚对香香的话不以为意,只是他看着岁岁真的害怕,这才连连道歉。 为了让躲在虞安女身后的岁岁对他亲近起来,虞承岚便提出,带着他们出城去散心。 虞安女提出要求,之前她和岁岁去过城外的一个村子了,这次要走另一个方向才行。虞承岚倒是没反对,他看岁岁也点头了,便吩咐廖夏雨,“那便去最大的村子,杨柳村吧。” 虞安女:“杨柳村?那里有很多杨柳树吗?” “是啊,有很多柳树,就是这季节不好,要不然叔叔给你编个好看的杨柳帽子。” 叔侄两聊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一旁听到‘杨柳村’三个字后,就再次僵住的岁岁。 等到杨柳村外的时候,虞安女看着不愿意下马车的岁岁,气得以下犯上,锤了虞承岚一拳头。“都怪叔叔,你吓到妹妹了。” 虞承岚真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一路上对着坐在香香怀里的岁岁逗乐。 往常都会很给面子的岁岁,反常地趴在香香肩头不理人。只是望着杨柳村村旁的大柳树发呆。 【岁岁,你在害怕吗?】 【嗯。】岁岁说得简短极了。 系统翻找这记录,愣是没找到岁岁害怕一个小村子的原因。直到岁岁主动开口,【统统哥哥,你说比起你第一次见到岁岁时,现在的岁岁变化大吗?】 【大,当然大了。岁岁,这里是不是有人你想见到的人呐?】 岁岁的小脸蛋凑到香香脖子边,没来得及回答系统的话,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哄人的话。 “我的乖孙,这都大中午了,赶紧跟奶奶回去,奶奶给你做炒鸡蛋吃。” 小男孩儿甩开老人的手,“不要,我要玩儿。” 老人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廖春风面前,廖春风好心扶起,“老人家,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老人,也就是范老婆子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你们……也是来玩儿的贵人吧。” 廖春风‘嗯’了句,问道,“今日集市结束了吗?” 杨柳村是定安城外最大的村子,每隔一段时间这里就会有人数众多的集市开放。底层人忙着生活,能卖出来的都是日常的吃食,或者自己家琢磨出来的小东西。这倒是引起了定安城一些贵人们的兴趣,他们有时会相约到集市来看看稀奇。 范老婆子多看了岁岁两眼,嘴上答着话。“没有没有,都在等着你们贵人到呢。谁都不愿意早走的。” 岁岁躲避着范老婆子的视线,戳了戳香香,“我们往前走。” 香香自然听话,抱着岁岁就要离开。只是没想到,范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腿脚还挺利索。 一听到岁岁的嗓音,立马拦在香香面前,“你……” 香香机灵,灵活一转,远离了范老婆子。 岁岁听着范老婆子的声音,怯怯地缩进香香怀里。香香总算察觉到不对,回头凶狠地看了范老婆子一眼。碍于岁岁在她身上,她就没动手,想着先离开,过后再来查明岁岁害怕范老婆子的缘由。 只是香香想离开,范老婆子偏偏不让。大喊道,“岁岁,你不认识外祖母了吗?” 虞安女:“什么?你个坏婆子,你在跟谁攀关系呢?桃花,给我收拾她!” “大胆,我小侄女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虞承岚正想着怎么哄岁岁开心起来呢,就有人当着他的面乱喊,急得一把抽出廖夏雨的刀,直接架到了范老婆子脖子上,“想死就继续说。” 【啊,这老婆子是岁岁你的外祖母!亲的!】系统见被范老婆子叫破身份的岁岁双眼紧闭,赶忙哄道,【岁岁别害怕,我们现在认了武王当爹,不用怕这个坏婆子的。你看,你叔叔在给你出气呢。】 【统统哥哥……】 【没事儿没事儿,你在这里不高兴,那我们叫香香抱你回去好不好?】系统见岁岁这模样,显然是之前范老婆子做过什么事情,忙给岁岁出主意道。 香香一如既往,只要岁岁开口,就严格执行。看着香香一言不发的往回走,虞承岚‘哎哎’两声,赶忙拉着气鼓鼓的虞安女跟上。 范老婆子一看,岁岁真是那个被她卖出去的外孙女儿,还跟以前一样护着她呢。她原本因为刀架脖子而颤抖的腿脚,立马就不抖了。 “岁岁,岁岁。我是你最喜欢的外祖母啊,你可是我当宫女的亲生女儿和侍卫一起生下的。怎么?你找到你当侍卫的亲爹了。你当上大小姐就不认外祖母了吗?” 见范老婆子大喊,生怕连累虞承岿的岁岁这才对着香香命令道,“放岁岁下来,香香不准她乱说,但也……不能伤了她!” 正想掏出匕首的香香,默默将匕首按回袖子里。从腰间香囊里拿出一百两银子,“闭嘴,再敢胡说,我杀了你!” 范老婆子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怎么经得起杀气四溢的香香的狠辣眼神。更何况有银子堵嘴,“是是是,我不胡说,我不胡说!” 只是转头,范老婆子就拉着小孙子回了家。路过集市,还大手大脚地买了许多肥肉回家。 面对其她人调侃的‘范老婆子,你这是活够了,想一次吃个痛快啊!’,向来好脾气的范老婆子统统骂了回去。 “滚滚滚,等我们家发了财,天天大鱼大肉,你就等着流口水吧。我一根鱼刺都不给你!” 相比起范老婆子找到发财道的喜庆,将岁岁一路送回了香荷院都没把人哄好的虞承岚就蔫儿了。 他主动走到虞承岿面前认罚,“哥哥,都怪我,第一次见面吓到了岁岁。本来我今天是想带她到处去玩儿的,哪儿想到……” 虞承岿严厉地瞪了虞承岚一眼,“从小就没个正形,现在都上朝了,还是这般不靠谱。” “哥哥,我错了。”虞承岚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说起不靠谱,今天还有更不靠谱的呢?有个杨柳村的老妇人,居然敢对着小侄女儿说她是她外祖母,简直可笑。岁岁是我们皇家的血脉,她居然敢乱喊。也就是岁岁,给了钱堵她嘴,要是我出手,非得把她那口烂牙给敲下来。” “外祖母?”将虞承岚轰走后,虞承岿总算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出来这段记忆。 当初林奇领岁岁回家时,便跟他说过岁岁的身份。只是那时他一方面想着日后糊弄了太后的人不用回到定安城,一方面是在心疼岁岁被亲人卖了的可怜。 那时没有深想,现在听虞承岚提起来,岁岁这身世,难道不是谣言,而是真的? 只是,岁岁怎么可能是宫女和侍卫通奸生下的孩子? 虞承岿越想越不对劲儿,先皇在身体稍有衰败后,便疑神疑鬼,让他严格查了宫里一切隐晦的事情,那时他可是抓到了不少男男女女。 从岁岁的出生时间来看,那时的先皇正病重,宫里正监管严格。纵使那个宫女真勾引了侍卫怀孕了。十月怀胎,没有人遮掩的话,她怎么能悄无声息的生下岁岁,并将岁岁安全送到宫外来。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的虞承岿让人叫来林奇,只是吩咐林奇去查岁岁身世之前,虞承岿先给了张英一个命令。 “去将范式一家都杀……罢了,岁岁心善,面对拎不清的郭余花都屡次原谅,更何况是养过她的外祖母。”虞承岿改了主意,决定让范家生不如死。 半夜,范式一家人得知了岁岁现在发达的事情后,吃得肚皮滚圆。做着发财的美梦沉沉睡去。 只是等到第二天,他们一觉醒来,全家老小都挤在了一个马车上。听着驾车的暗卫说,要把他们送到白平城劳役,老老小小的哭成一团。 “我,我孙女是大小姐了,有钱有势。你们赶紧放了我们,要不然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暗卫一声不吭,面对范家老小的叫嚣。不堪其扰的他们,在当天中午便断了几人的饭食,还不给水喝。 范老婆子接着骂,他们接着断。没等撑到第三天下午,范家老小全都认了栽。只是他们以为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万万没想到,等到了军营后,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一连两天,岁岁都躺在床上。向来都是开心果的她,变成了伤心果。 虞承岚和虞安女面对伤心果岁岁愁眉苦脸,终于,虞安女凭借着对岁岁不多的了解,想出来一个主意。 “叔叔,我们去找上次那个拦路的老人来。” 虞承岚不解,“为什么?” “笨蛋叔叔,你忘了岁岁喜欢做什么吗?查案啊查案,岁岁查案的时候可机灵了。而且她说过能帮到宋家小姐,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两人双手一拍,钱郎中和钱夫人就这么被带到了发呆的岁岁面前。 第106章 尸体旁的香囊 只是岁岁实在没有心情去做什么查案的事情,奈何那钱郎中拿出了一个杀手锏,一张岁岁的画像。 甜甜大惊,护在岁岁面前,“你是谁!你想伤害小姐?” 看画像的纸张,已经有些微微泛黄,想来是已经拿在手上多日了。 香香虽知道钱郎中不会武,但郎中嘛,肯定是会毒的。在甜甜质问时,岁岁便让香香抱到房间的另一端。手腕上的袖箭,直指钱郎中的脑袋。 虞安女让桃花护着往岁岁身边去,虞承岚头都大了,他怎么又闯祸了。当即抽出腰间的长剑,对着廖春风两兄弟命令道,“压住他们。” 等精神恍惚的岁岁回过神来时,钱郎中正让廖春风刀抵着脖子,大喊冤枉,嘴里不住地叫着“小祖宗,救命。” 岁岁在系统的提醒下,先于香香和甜甜反应过来‘小祖宗’三个字,“放开他们,他们是神医爷爷的徒弟。” 虞安女:“什么小祖宗?什么神医爷爷?还有,妹妹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是小祖宗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岁岁将在白平城和银百针、佟夏至相识相知,被强行认作关门小弟子的事情,说得口干舌燥。 虞承岚像是发了大宝贝一样,“所以,小侄女你医术高超!” “不是不是。”现在岁岁哪里还有时间愁眉苦脸呢,她赶忙解释,“岁岁不懂医术,小祖宗只是神医爷爷的对伤病院里军医们的要求,然后就这么传开了。” 为了不继续被虞安女和虞承岚两人拉着问,岁岁喝下一口温热的枸杞菊花茶,道,“钱郎中,你是佟叔叔的师兄吗?还有,你怎么会有岁岁的画像。” “不不不。”钱郎中一边安抚着受到惊吓的钱夫人,一边道,“老夫只是银百针神医的大弟子沐甘草神医,偶然在路边捡到的无能医者而已。” “至于画像,是师父交给老夫的。”钱郎中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将手里拿着的画像摆放到岁岁面前。 “这是师祖他老人家在几个月前就送过来的,说是天南海北的徒弟们都有一份画像。让日后见到,别认错了人。知道小祖宗你是武王府的小姐。师父他游走在定安城四周的村子里给贫穷的老百姓免费治病,怕小祖宗你出什么事情,他来不及救人,就让老夫拿着这画像。” “要是小祖宗真遇到需要解毒治病等的麻烦,好让老夫联系上人。”钱郎中说到这里,哀叹一声,“只是没想到,不是小祖宗你需要我们,而是老夫这个老骨头,自己找上门来。” 岁岁安慰两声后,这才询问起钱郎中找她的缘由。 “据钱夫人所说,她的病需要百年紫灵芝温补,才能缓和。”虞承岚想着钱夫人的话,在带着廖春风两人在山林间带着路,“那百年紫灵芝是沐甘草神医发现的,只是在悬崖边上,他不好下去,这才告知了钱郎中,让两人唯一的女儿雀儿带好工具,去悬崖边采摘。” 虞安女头上蒙着一层白色的素纱,又能看清外面,又能遮挡住草木带来的划伤。“可是叔叔,这响鸣山是以悬崖峭壁着称的,那个他们自己起名叫坠仙崖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啊?” 在香香后背上的岁岁,时不时低头看着钱郎中给一行人画出来的地图,为最前方的虞承岚指路。 在系统的暗戳戳帮助下,虞安女的询问出口半刻钟后,一行人便看到了所谓的坠仙崖。 “哇,好漂亮。”虞安女掀起素纱,感叹道。 坠仙崖,崖如其名。 崖下的浓浓白雾与莫名异常平坦的崖顶相连接,如梦似幻,如坠仙境。 虞承岚站在山上的大石头上,傻了眼。他手指着对面的坠仙崖,又指了指脚下的大山。“可是看是看到了,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接受到虞承岚询问眼神的岁岁,立马做出决断。“这上山的路神医只告诉了雀儿姐姐,至于我们,就只能走下这座山,硬爬了。” 于是岁岁强硬地将虞安女和虞承岚留在原地,她自己和香香去到山底找路。 只有虞承岚大呼小叫,说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作为叔叔怎么都不能看着岁岁一个小奶娃娃去冒险,他要代替岁岁去。 可让岁岁那双,跟虞承岿长得极为相似的一双眼睛一盯,虞承岚瞬间求了饶。“别看我,别看我。你去你去,我不去了。” 甜甜担心岁岁,又碍于身份不能阻止岁岁。只能将岁岁身上碍事的衣角,仔仔细细地绑好。 又将她昨晚反复检查过的绳索交给了香香,“要是找不到,就带小姐回来。” 香香将手腕上的匕首插在腰间,对着甜甜点点头,抱起岁岁便在众人的瞩目下下了山。 只是众人没想到,岁岁和香香两人下山没有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妹妹,你总算是回来了。”见岁岁面色不好,虞安女以为是岁岁没找到山上的路,在生气。便劝说道,“没事儿的,父王手底下有好多人,我们回去求父王帮忙吧。” 倒是虞承岚长得高大,先一步看到了远远落后在岁岁身后,抱着个什么东西,站在一棵大树后,不肯往前走的香香。 他哆哆嗦嗦地猜测道,“小侄女,香香……香香抱着的是什么?” 岁岁声音低沉,情绪更为低落。“是雀儿姐姐。” “嗯?”虞安女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想问找到了人为什么不高兴。可看着虞承岚一连后退三步,她这才想通,“是,是……死了?” “啊——我的雀儿,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啊!” 武王府里,一声悲痛的哀嚎在岁岁的香荷院中响起。惊得远处正在散步的李莺都忍不住询问发生了何事。 在李莺的丫鬟青玲找人问询原因时,岁岁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飞天仙女儿香囊,递给了钱郎中。“岁岁,只在雀儿姐姐身边发现了这个,你……你拿着,留个念想吧。” 钱郎中原本因为之前岁岁答应找人时而升起的精气神儿,此刻已经全然散去了。他双目无神地接过香囊,只是在低头看时,突然拉住转身离开的岁岁。“这,这不是我女儿的东西。” “不是?”岁岁拿过香囊,“这就是在雀儿姐姐身边找到的啊,岁岁没有骗人。” 这时,眼尖的虞安女听到两人的话也看了过来,立马道,“岁岁,那香囊瞧着是用素色织锦缎做成的,倒是不值什么钱。可那绣活儿,和飞天仙女图案,看着可不像是钱郎中家能够承担得起的。” 钱夫人闻言,也抬起了头,泪流满面地对岁岁伸出了手。“小祖宗,给我看看?” 很快,钱夫人便摇摇头,“这,这不是雀儿的东西。摸着这针脚,我家雀儿没有这手艺。” 她看着雀儿的尸身,原本以为雀儿是因为采药才意外掉下悬崖,可现在,在场的众人都不会这么想了。 钱夫人连扑代爬地跑到岁岁脚边,毫不犹豫地跪下,抱着岁岁的小腿,磕头。“小祖宗,小祖宗求你找出杀死雀儿的凶手。不要让我的雀儿冤死啊!” 岁岁想躲开,想将钱夫人扶起来,都因为钱夫人的坚持而失败了。就在岁岁要叫香香、甜甜帮忙扶人时。一路找过来的青玲被香荷院里的其他丫鬟请进了院子。 “大小姐、二小姐。”青玲环视一周,眼神落在岁岁身上。“王妃听到声响,以为有什么事儿,叫奴婢来问问。” 虞安女连连说没事儿,只是青玲看着院子里的尸体,眼眸一抽,退后两步。 “大小姐,王妃在喊你,要不你先离开吧。” 虞安女知道,青玲只是不希望她跟尸体同处一个院子。只是她虽知道,却是摇摇头,两步走到岁岁身侧,抱着岁岁的胳膊。“我不走,我要跟妹妹一起查案。” 青玲上前两步想拉人,正好看见了钱夫人手上的香囊。“嗯?这香囊怎么在你这里?” 第107章 珍太妃,灵太妃 相比起年龄不足,只能跟小女孩儿一桌玩的虞安女,王妃李莺常年被邀请到各家宴会时,都能见到各家的许多小姐。 小姐们争奇斗艳,除了打扮、诗词,这绣活儿功夫自然也是其中一样。 坐在雅静园卧室里,李莺远远指着甜甜端着的托盘上的香囊,给几人解释道,“这香囊是一次宴会比赛时,林家的嫡长女林墨儿就是凭借此物获得了第一名。当时她还拿到了我给出去的奖品,一块万事安康的玉坠。” 岁岁立马道,“母妃,我们把她请过来吧。问问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莺却是摇摇头,“林墨儿的爷爷和亲爹都是书院的院长,向来清贵。只跟合得来的文官家来往,不喜欢跟我们武王府这些上战场打仗的人家来往。” 虞安女不相信,“难道母妃你和父王发话了,他们也敢不来吗?” “你以为呢?”李莺只笑两个小娃娃天真,“人家是桃李满天下,朝中文官,一半都跟着林家有交情,他可不怕你们父王。” 虞安女垂头丧气,但岁岁想起雀儿,却是不愿意放弃的。她告别李莺,跑到虞承岿书房找人。 侍卫:“岁岁小姐,今天王爷出门会友了,没在书房的。” “那岁岁等着爹爹回来!” 就这么的,岁岁在虞承岿书房,站着、坐着,躺着。一直到睡着了都没能等到虞承岿回来。 半夜,和友人喝得酩酊大醉的虞承岿前脚刚被林踪扶着下了马车,后脚就让换班的书房侍卫给挡住了。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岁岁小姐都在书房等了你一下午了。” “嗯?什么?” 醉醺醺的虞承岿满身酒气,虽然想去找岁岁,却还是先回了雅静院收拾一番,喝下李莺准备的解酒汤后才去了香荷院里。 此时,香香和甜甜正将岁岁安置好。 虞承岿听说岁岁已经睡下了,轻手轻脚地看了岁岁一眼,便叫来了香香和甜甜。 清晨,几声鸟鸣叫醒了岁岁。 甜甜头一次主动为岁岁拿出一套藕粉色的百蝶戏园衣裳,“小姐,我们今天就穿这就衣裳去文王府吧。” 岁岁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香荷院,就让甜甜一句去文王府给问傻了眼。 “甜甜,你忘了,岁岁要去爹爹想办法帮忙的,不去什么文王府。还有啊,爹爹是武王,这文王一听,就和爹爹不合。岁岁不要去跟爹爹不好的人家。” 甜甜没有拿走衣裳,而是坐到了岁岁身边,细细讲起昨夜她被暗卫抱回院子之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爹爹为了将林家人叫出来,让叔叔举办了宴会!” 岁岁小嘴震惊地张着,虞承岚趁机塞进去一块儿糕点作为报复。 “是啊,你的父王,为了你查案的事情,居然拿我这个亲弟弟做挡刀的人,气死我了。”只是见岁岁因为一块糕点儿噎着,虞承岚又赶紧递过去一杯水。 虞承岚没来得及为噎到的事情道歉,便看到远处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唤着他。虞承岿回头一看,立马抱起岁岁,还跟一旁瘪嘴的虞安女哄道,“你忍着点儿,今天是我相亲的日子,她不会为难你和岁岁的。” 没等岁岁搞明白,这个‘她’是谁。虞承岿便抱着岁岁,带着不情不愿的虞安女往妇人身边走去。 妇人远远地见到虞承岚,先是笑着扯了扯虞承岚因为抱岁岁而皱起的衣角。“你啊,难得你想通,想找文王妃了。今天你就好生到处看看就是,怎么还抱着个娃娃。” 看着虞安女在虞承岚身后,妇人就像没看到一样,连虞安女行礼都不管。虞安女也没有个尊重长辈的样子,见妇人不接招,她顺势就起来了。 见岁岁长得圆圆呼呼的,跟个年画娃娃一样。妇人想伸手抱抱岁岁,“来,母妃抱。只希望母妃今天抱了这个娃娃,来年就能抱到你的娃娃。” 虞安女在虞承岚将岁岁给出去之前,忙喊道,“奶奶,这是安女的妹妹,岁岁。” 被叫奶奶的妇人,正是先皇的宠妃,珍太妃成珍。 成珍一听说岁岁是虞承岿的孩子,嫌弃地后退两步。“放下她,放下她。今天是你挑选王妃的日子,别沾上了晦气。” 岁岁小脑袋往成珍那边一探,“晦气?岁岁不晦气的。” 成珍立马后退三步,“算了算了,我想过去看看各家小姐们,岚儿你赶紧来。” “叔叔,奶奶不喜欢岁岁吗?” 虞承岚对着岁岁歉意地笑了笑,虞安女倒很是直白,说道。“不是不喜欢妹妹你,奶奶是不喜欢我们武王府的任何一个人。连母妃年节送的礼,奶奶都不收呢。” “为什么?” 虞安女看向虞承岚,虞承岚看向……虞承岚没地方可看,只能嘿嘿傻笑。“其实,其实这是一个误会。” 在虞承岚出生之前,成珍只有虞承岿一个孩子,又在机缘巧合下,孩子跟她一样得了先皇的喜爱。 “这本是好事儿,只是父皇对女人的喜欢和对儿子的喜欢不一样。”虞承岚讲道,“自从父皇看好哥哥的聪慧后,便给哥哥安排了大量的学习。哥哥跟母妃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加上哥哥那张脸平日里冷得跟冬天的冰块儿一样,那张嘴更是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他跟母妃就日渐疏离了。” 岁岁:“就算关系不好,也不会不好到这种见到岁岁都嫌弃的地步吧。” “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虞承岿说得羞耻,但见虞安女和岁岁都想听,他不想再藏在心里,便吐槽道。“是母妃太过分了。自从我长大后,母妃每一年都要求哥哥带我上战场。” 虞安女:“可是我母妃说,战场可危险了,叔叔你去做什么?” “哎,哥哥就是这么跟母妃说的。只是母妃说‘你那么多功劳,分给你弟弟一点儿不就行了吗!’,就这样,也不知是哥哥厌了母妃,还是母妃厌了哥哥,两人越走越远。直到现在,哥哥回来这么久,别说是见母妃了,连我文王府的大门都没踏进来过。” “哦,原来是这样啊。”虞安女恍然大悟。 岁岁却是很不解,【统统哥哥,就因为这么小的原因,奶奶和爹爹就闹翻了吗?】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岁岁你就别探究了。先好好长大再说吧。】 【好吧。】 虞承岚见他说完后,亭子里安静了下来。就暗搓搓地想起身离开,只是他刚想说两句什么就跑,一个和岁岁差不多大的团子就撞了上来。“哥哥,哥哥。” 虞承岚见到虞承岸,条件反射的脑袋一疼,立马挣脱了虞承岸的熊抱。跑出去五米后,才敢大声说道,“我前面有事儿,你们玩儿吧。” 岁岁和虞承岸对视一眼,正要友善开口。虞承岸就重重对着岁岁和虞安女的方向一‘哼’,“本王才不跟你们小女孩儿玩儿呢。走开!” 这是岁岁今天遭遇到的第二次被人嫌弃,她没来得及反问能走去哪儿呢。就看着说完话的虞承岸冲着虞承岚离开的方向,招手大喊。“哥哥,哥哥,你等等我呀!” 小男孩儿的声音逐渐远去,什么都没弄明白的岁岁看向虞安女,“姐姐?” 虞安女却是看到了跑进来报信的廖夏雨,立马拉着岁岁起身。“看来林墨儿来了,我们去找她。路上跟你解释。” 廖春风带着岁岁一行人在文王府各个角落左拐右拐,虞安女就拉着岁岁小声说起虞承岸的事情。 “妹妹,刚才那个讨人厌的男孩儿,其实和你差不多大。不过他比起你可差远了。”虞安女道,“他叫虞承岸,也是我们的叔叔。但他的母妃灵太妃,异常宠爱他。宠爱到了没脑子的地步,但凡虞承岸有什么不舒服,或者不喜欢的人和事。他母妃都要为他扫清障碍。” “所有的东西吗?” “是啊,有一次我就亲眼看着了。他去喂池塘里的锦鲤,结果锦鲤可能是当天吃多了,面对他洒下的鱼食一口不吃。灵太妃当场就叫宫人下了水,把整个池塘的锦鲤都给抓出来,送到虞承岸手边,一个一个地喂。” “啊,一个一个喂?”岁岁第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做法,震惊得原地站住几息。“姐姐,真是一个个喂啊?” “是。”虞安女还想说什么,廖夏雨插进话,“两位小姐,林家小姐就在前面的小花园了。” 第108章 房中石 小花园里,刚坐定没多久的林墨儿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怎么满园子的大家小姐,就只有她被人引到了这个偏僻的院子里。关键是,引人的还是文王身边的侍卫。 她这次来本就不是为选中文王妃的,只是帖子送了过去,她娘就让她来散散心。她起身,对着身侧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将前院的哥哥叫来。” “那小姐你一个人……” “要是文王真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多你一个还能拦得住不成?赶紧去找哥哥来。”林墨儿鲜少有发火的时候,丫鬟没有在多说,忙转身离去。 正巧这时,廖夏雨带着岁岁和虞安女出来了。 站在第一个的他,将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一张老实脸对着林墨儿道,“林小姐,要见您的人来了。” 他说得简单,却是将背对着他的林墨儿吓了一大跳。更是将听到他话的丫鬟,吓得拔腿就跑。 廖夏雨看了眼远去的丫鬟,没有理。只是看林墨儿望过来后,他让开一步。“这两位是武王府的小姐,是她们有事儿找林小姐。” 看着廖夏雨身后的两个小豆丁,林墨儿:嗯?我误会了? 一番解释后,林墨儿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妃认出了我的香囊?可是我的香囊当日回府路上便交给了我哥哥了。它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平安巷出身的雀儿手上?” 虞安女:“不会是墨儿姐姐你哥哥他喜欢雀儿姐姐吧?” 林墨儿想了想自家哥哥那木讷的脑子,“可,可能吧。” “不用猜了,墨儿姐姐,你的丫鬟领着你哥哥来了。”岁岁话音刚落,林无书便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妹妹,妹妹,文王没对你做些什么吧。” 林墨儿双眼一闭,咬牙切齿。“哥哥,你能不能看清楚了在说话。” 真以为自家妹妹被虞承岚强迫的林无书跑得气喘吁吁,“呼……,嗯?文王呢?怎么不在?这两个娃娃是?给文王打掩护的人。” 要在让林无书说下去,叫人听去,林墨儿和虞承岚清清白白地两人都快要变得不清白了。 林墨儿一把将手上的手帕砸到林无书脸上,“快擦擦汗!” 等林墨儿三两言语将情况讲明白后,林无书这才恍然大悟。 “哥哥,我的香囊不是给你了吗?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雀儿吧?” 林无书大喝一声,“哎,你说什么呢?冤枉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你之前给的香囊,我日日带在身上的,只是前些日子不见了。我想着这没啥,就没跟你说。” “你,你……”林墨儿气极,一把扯回林无书正在擦汗的手帕。“糊涂。这可是众人都知道的香囊。今天也就是两位小姐拿过来了,要是是哪个男子拿到手里,你妹妹我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林无书:“身边人都知道你给我了,哪里会引起这么多误会?” 林墨儿想要争辩,听到两人谈话的岁岁插了句嘴。 “墨儿姐姐,要不我们先问问,这香囊是在哪儿不见的?又怎么跑到雀儿姐姐身上的。” 林无书对着岁岁两姐妹,拱了拱手。“小姐,这香囊我是在无意中弄丢的。帮不了你忙了。” 虞安女:“那可怎么办?线索断在这里,钱夫人一家怎么办?” 岁岁绞尽脑汁,见林无书站在那儿,突然想到了系统,便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林无书哥哥,就算你不知道在何处弄不见的。可你总知道,弄丢那天去做了什么吧?” “这我倒是记得。那天我陪着父亲,和书院里的学子出门登山去了。真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是在山林不见了。才没放在心上的。” “既然这个香囊能出现在雀儿姐姐的尸体旁,那要么是人丢下去的,要么是人杀害了雀儿姐姐无意中留下的。”岁岁站起身,走到林无书身边。“既然捡到的人没有还给你,那他就会撒谎。走吧,林无书哥哥,我们去见见那天一起上山的人。” 马车上,林无书百思不得其解。“岁岁小姐,你既然让我带路去学子家。为何你又只问了一句‘有没有捡到香囊?’他们说没有,你就真的相信了?我们就这么走了?” 岁岁将挡住严眼睛的发丝往后一抹,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是啊,要不然呢?” “他们说什么,你就真信了?” 虞安女给岁岁给岁岁递过去一片肉脯,“当然了,我妹妹看人可准了。” “准?” “是啊,你要不相信。等会儿让妹妹给你讲讲。” 莫名被安排了教学任务的岁岁:要是下一个人没撒谎,岁岁要说什么啊? 倒霉的岁岁,不仅下一个没遇到撒谎的人,下下个人都是诚实。一连转悠了两天,才终于在一间茶馆里遇到了那个‘一眼看对的’人。 林无书将岁岁和虞安女假以家中小表妹的关系,引荐给了正在茶楼与友人品茶的学子房中石。 “哎,我这两个小表妹闹腾,非要看看我妹妹之前绣的那只荷包。只可惜让我给弄丢了,所以就想问问你,上次我们一起登山,你可否看到过我的香囊。” 房中石当即摇头,将桌上的两块糕点儿给了岁岁和虞安女。和颜悦色道,“两个小表妹尝尝,这是这间茶楼里的特色糕点,只有常客才有机会品尝到哦。” 虞安女不想接,转身就要离开时,却见岁岁伸出了手。 岁岁像只天真懵懂的小白兔一样,对着房中石说着谢谢。 就在林无书以为这次也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岁岁死死盯着房中石的眼睛问道,“哥哥,你真的没有看到过那个香囊吗?” 房中石弯腰,摸了摸岁岁发带。“没有啊。” “那你有没有故意拿走那个香囊呢?” 岁岁看着房中石瞳孔一缩,不等房中石开口,便接着问。“那个香囊在你手上对吗?” 房中石下意识摸向胸膛,可胸膛里空落落的。他这才放下手,“没有没有。无书,你们家这个小表妹还挺牙尖嘴利的。不过小妹妹,不能随意污蔑人哦。” 林无书摆摆头,拿岁岁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岁岁想要再问,一旁房中石的友人递过来一杯茶水,故意横档在岁岁和房中石中间,“你这小孩儿,他说没有就没有呗。他们这些读书人,最是喜欢说实话了。是吧,中石?” 友人话里虽然是调侃,可递出去的茶杯却是硬塞到房中石手里的。 岁岁看着友人嘴角露出来的嘲讽,转头追着友人问,“你也见过那个香囊吗?你也拿到过?” “我去哪儿能拿到呢?”友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臂搭在房中石肩头,暗自往下使劲儿压。“是吧,中石。” 房中石紧张地一口喝下滚烫的茶水,烫得嘴里生泡,不敢张嘴。只能忍痛,点点头。 岁岁想再问,林无书看出房中石不适,主动拦住了岁岁。只道是,“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看戏。” 在几人转身下楼后,房中石便立马扯下了友人的手臂。 “你想做什么?他们自然有我应付,你瞎插什么嘴!” 岁岁落后两步,走得慢些。听着系统将刻意压低声音的两人话语地转述给她。 “我瞎插嘴?”友人一把死死抓着房中石的手,“现在尸体被发现了,说好的今晚让我提前去林家办事儿,怎么?舍不得了?要自己上?你可别忘了,那香囊是怎么不见的!” 岁岁听到这里,转身就像跑上去质问。可林无书却喊住了他,岁岁这才想起,连一旁的香香都没听到两人的话,就算她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马车上,虞安女见岁岁生着闷气,特意转身给林无书一个气鼓鼓的小背影。 第109章 抓贼人 气得她对林无书骂道,“好你个林无书,没看到我妹妹想多问两句吗?走什么走?我都看出来了,那人心虚。” 经过这两日的接触,林无书是知道两个小女娃娃。特别是岁岁,虽然身份尊贵,可还真不是个以权压人的人。 他倒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岁岁,道着歉,“是我的错。只是我看他喝茶水都烫着了,想着过两日再问。” “可是他们是坏人!”岁岁道。 林无书:“就这么两句话,无凭无据的,我们如何能肯定他们就是坏人呢?再说了,到底是读书人,给他留两分面子,免得日后冤枉了他,不好来往。” “谁要跟他来往?我妹妹说他是坏人,他就是坏人!你就是不相信岁岁拥有能看出谁是坏人能力!”虞安女瞪了眼林无书,靠上岁岁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妹妹,姐姐相信你!我们不跟他好了,我们回去找父王帮忙。” 虞安女说到做到,对着车外驾车的香香便道,“回府!” 隔着一道帘子,香香和桃花都将三人的对话听在耳朵里。 眼见着马车停下,林无书站在一旁正要告辞离开时,让岁岁给拦住了。 “你不能走,等到晚上你跟岁岁再一起回去林家。” “可是林家向来和武王府……”林无书未说完,可在场之人都懂。 岁岁直接将虞承岿抬了出来,“你留下,不留下我就叫爹爹把你留下。” 林无书以为岁岁在使小性子,便哄道,“就算我留下了,林府的大门你们也进不去的。我能配合你们到处找香囊,一方面是墨儿的嘱托,毕竟是我将那么重要的香囊给弄丢了。一方面是看在那个去世的雀儿的面上。毕竟死者为大,能出一份力,让她在地底下安心也是好的。”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林家所有人的态度。岁岁小姐,你真进不去林府的。” 岁岁没听林无书的长篇大论,在林无书话没说完之前。岁岁对着香香下达命令后,便拉着虞安女离开了。 林无书想走,香香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让门口的侍卫将他给绑了。 林无书不想踏进武王府的大门,香香就把他晾在寒风中,任他瑟瑟发抖。 冻得不停踱步取热的,被捆成一只猪的林无书:这要不是对我的刻意报复,我都不相信!阿嚏,冻死我了。 酉时一刻,天将将降下黑幕。 香香带着岁岁,林踪带着虞安女,林奇拎着林无书,跃上了林府的墙头。 岁岁在香香怀里,对着冻傻了的林无书问道,“无书哥哥,墨儿姐姐的院子在哪儿?” 正在生气的,被冻成傻狗的林无书,脑子都不转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墨儿的院子在东边的,你们休想伤害我……阿……呜呜,妹妹。” 林奇看着林无书要打喷嚏,为避免惊扰到林府的仆人,当即一张帕子捂上去,差点儿没把林无书憋过气去! 岁岁:“哦,香香,去东边。” 知道方向后,岁岁在系统的帮助下,很快躲在了林墨儿卧室后面的窗户下。 天气尚且寒冷,要入睡的林墨儿早已让人将窗户放下。岁岁几人就这么正大光明地一步步走进,蹲在了窗户正下方。将屋里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林墨儿:“我那傻哥哥还没回来吗?” 丫鬟:“小姐,听说少爷今晚上歇在外面的。香囊没找到呢。” “哎,你去将绣框拿来,我再绣一个。也就是找上门来的是武王府的两个小姐,还牵扯到一桩命案。要不然我怎么会同意让她们大大咧咧地到处去问,平白闹出笑话。哥哥这么大个人了,再过两年都要娶湖儿姐姐成婚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连个香囊中保不住!” 窗户外的林无书:妹妹,哥哥我就这么无能吗?你平日里不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啊! “就是小姐心善,可怜那个叫雀儿的小姑娘。听说才和小姐差不多大呢,还是个有孝心的。谁这么缺德,居然会害死这么一个小姑娘。” 两人越说越远,没过半时辰,林墨儿便让丫鬟吹灭了蜡烛,准备歇下了。 屋里的蜡烛一灭,就像信号灯一样。院子里安静下来。可院子外,真是闹腾的时候。 系统【岁岁,人来了。就你们这个方向,快躲起来!】 岁岁当即让香香几人躲到了房顶上,林无书还在纳闷,怎么林墨儿睡下了她们不仅没放了他,反而藏得更严实了。 只是他让预先有准备的林奇一把捂住嘴,只能安心看戏,开不了口了。 岁岁刚让几人藏好,一身仆人衣裳的两人便从院墙外飞了过来,就跟提前踩过点一样,精准落到了窗户外,分毫不差。 心情复杂的房中石望着黑漆漆的屋里,叹了口气,将脖子上沾水的布巾围在了脸上。而后他对着白天的友人点点头。 早已经蒙上湿布巾的友人,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两头空的竹筒,和一支火折子吹了吹。待火折子吹出来烟气,立马将之塞在竹筒里面,捅破窗户,烟气就往林墨儿屋里散去。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林无书,此刻堪比一头难压的过年猪。“呜呜呜呜呜哇……” 林无书:我妹妹,我妹妹,我妹妹啊! 林奇赶紧凑到林无书耳边,威胁道,“你要是打扰了岁岁小姐的好事儿,不仅你妹妹出事儿,我让这辈子都娶不了那个叫湖儿的姑娘。” 林无书:“呜呜……”妹妹,妹妹啊 “安静,小姐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害人的。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害人!” 林奇给了林无书一顿骂,林无书这才安静下来。 好在林无书的折腾让林奇阻止得及时,并没有惊到窗前的两人。 香香掀起一块瓦片,和岁岁朝里望去。 只见睡在林墨儿床边伺候的丫鬟已经沉睡,房间里的烟气也快要散去。岁岁对着披着一袭黑布的香香点了点头。 香香当即撤下黑布,一袭白衣,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岁岁亲眼看着香香赶在友人之前,将昏迷的林墨儿往床褥里一藏,她自己则躲在林墨儿身侧。 估摸着屋里的烟气完全散去后,友人掏出匕首,熟练地撬开了窗户。 他刚跳进来,房中石就跟着跳。许是认定屋里没有其他醒着的人了,两人说话都随意了些。 友人:“怎么,你真要看着我上啊!你别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吧?兄弟!” 房中石黑布下的脸,被气得通红。“你别胡说!我要不看着,你又像那日崖边,跟我耍小心思怎么办?” “哎,果然啊,‘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友人拍了拍房中石的肩膀,说着就开始解裤腰带。“明明这事儿是你想往上爬,这才想的下流法子。怪我作甚?我们俩人最开始相识时,我是什么人,你可是清清楚楚的。” 友人边说,边顺势将右裤脚褪下。 岁岁和虞安女正要继续看,一道黑影挡住了她们的视线,是林踪的大手。 好在,并不影响岁岁姐妹俩听个全乎地。 “你们读书人呐,脑子就是灵活。我要不拉着你做点儿脏事儿,哪日东窗事发了,倒霉的肯定是我啊!”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你也不能将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香囊,给偷偷拿了丢在尸体旁边。” “哎呀,别怕,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那个没权没势的穷丫头是我们杀的?” 就在友人即将靠近床边时,长发覆面的,一身白衣的香香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 “啊,鬼啊!——” “啊——我的墨儿,我的墨儿。你呜呜呜……” 林夫人半夜正在睡觉时,林无书硬是不顾礼仪,拉着他刚从小妾被窝里,被强行薅起来的亲爹林院长闯了进去。 夫妻俩对这反常的林无书又是问又是说,又是打又是骂。一路从林夫人的院子闹到了林墨儿的院子都没问林无书为何反常。 直到进入了林墨儿的房间,看着被困在屋里的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裤腰带都是散开的。 林夫人当场险些吓晕过去,只是惦记着林墨儿,这才没晕。 “娘,你别激动,墨儿无事儿。有岁岁小姐的丫鬟护着,一个手指头都没叫这两歹人看到。” 林夫人见林无书手指着床铺的方向,大叫着就扑了过去。 林奇反应快,立马捂嘴,“林夫人,这事儿到目前为止,都被瞒得紧。可要是你这一嗓子叫出去,可就不一样了。” 林夫人赶忙点头,抱着林墨儿上上下下的察看,泪流满面。 林院长见女儿没事儿,先是看了眼地上捆得结实的两个贼人。“房中石?你怎么在我女儿房里?” 岁岁站出来,拉着林奇和林踪,将所有事情讲个清清楚楚。 “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两个人想伤害墨儿姐姐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岁岁指着林踪道,“林踪哥哥说了,会用杀害雀儿姐姐的事情,让他们砍头。” 林夫人听到说林墨儿的事情不会被暴露,不会影响名声,拉着岁岁的手连声感谢。要不是岁岁年纪小,恐怕她连跪下来的心思都有了。 倒是林院长,问了句。“林踪?武王府的林踪……大人?” 到底是想起眼前的人保护了自己的女儿,林院长默默加上了尊称。 林踪无言,只是点点头。 忙碌一夜的岁岁回到武王府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虞承岿在清晨看到林府悄悄送来的大礼时是满心的疑惑,林踪没在身边,他只能亲自去到香荷院问个清楚。 香荷院卧室外,岁岁迷迷糊糊地被什么声响吵醒。却不是虞承岿对香香的问话,而是系统叽叽喳喳的声音。 第110章 接风宴,事发 【岁岁,岁岁,快别睡了。坠仙崖的宝藏,坠仙崖的宝藏啊!】 【嗯?什么宝藏?】 系统在岁岁脑子里大叫了好一阵子,岁岁才反应过来。鞋子都没穿就打开门跑了出去,“爹爹,爹爹。” 等虞承岿回头,看着岁岁踩在石砖上的小脚冻得通红,忙将岁岁抱起来。拉开衣襟,将岁岁的脚埋进怀里。“有什么事儿这么急,就不能叫爹爹进屋来说?”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岁岁凑到虞承岿耳边,叽叽咕咕一阵。 虞承岿整个人神游天外,“岁岁你在说什么?什么宝藏?” “哎呀,笨蛋爹爹。岁岁说,坠仙崖崖底下往上十五米以上,浓雾后面有山洞,有前朝宝藏。爹爹快去啊,要是林踪哥哥带着人去查证雀儿姐姐的事情,被衙门的人先发现就糟糕啦!” 虞承岿这才恍然大悟,他丢掉正在为岁岁擦小脚的帕子,起身就要离开。走出去几步后,又返回来,捧着岁岁的小脸蛋狠狠亲上几口。“真是爹爹的大宝贝啊!” 岁岁脸蛋顿时红得像树梢上的小苹果,也不知是亲的,还是羞的。 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岁岁一大早就让甜甜和香香拉起来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人小,倒也打扮不出多隆重的样子。只是在虞安女见到岁岁的那一刻,指着岁岁的装扮忍不住偷笑,“妹妹变成小红人了。” 岁岁羞了脸,躲到了虞承岿身后。 虞承岿摸了摸岁岁今日扎得格外紧实的小花苞,顺势将人抱进怀里。“要不叫甜甜给你重新扎过,今日在宫里待的时间久,你会不舒服的。” 岁岁回想起方才被俩人折腾的场景,着急得都想不起躲开偷笑的虞安女的视线,急得大叫。“不要不要,岁岁不要。” “好好好,不要,我们不要。”虞承岿从容地哄着岁岁,“若是不舒服,就跟爹爹说,爹爹让其她宫人给你拆了。” “嗯。”岁岁回头看了眼要跟上来的香香和甜甜,吓得往虞承岿怀里一缩。“不要,岁岁不要香香和甜甜进宫。岁岁不想变成小红人了。” “我们不要。”虞承岿看向李莺,“就让她俩留在府里吧,另找两个机灵的丫鬟跟上。” 李莺偏头看向铜玲,不多时,府里便走出两个和香香差不多年龄的丫鬟。“这两个是我院子里,跟着进过两回宫,胆大心细,武王可放心她们照顾。” 被人替代了,甜甜和香香也不慌。只是将岁岁平日里的习惯,抓紧时间交代给两个新丫鬟。 眼看着岁岁一行人的马车走远,甜甜忍不住跟香香念叨,“我们是不是不该听王妃的,将小姐打扮得这样隆重。” 对比起岁岁,香香回想起虞安女那一身,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们没进过宫,听王妃的不会出错就好了。小姐聪明,不会生我们气的。” “那倒是,就是不知道今日没有我们照顾,小姐会不会过得顺心?” 随着两人说着话走进香荷院,岁岁一行人开开心心地进了宫。 宫里,并不如岁岁想的那般华贵、热闹。 岁岁看着满宫都是梅花的落梅宫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宫人。疑惑不解,“爹爹,不是说今日是来给我们接风的吗?怎么只有几个人?” 虞承岿将岁岁重新扎过的小揪揪理了理,“只是皇上和我们一家人,没有别的人了。” 对于这种情况,有虞承岚偷偷送消息的虞承岿早已经有所预料。要不然哪一朝的天子为臣子接风,会将地点定在后宫呢? 虞承岿不愿岁岁关心这些,只是将桌上温着的小饼推给岁岁。“尝尝这个,这是落梅宫里独有的梅花饼。” 岁岁当真拿起一块,细细嗅上一口,便惊叹道,“爹爹,真的有梅花的香气。” “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闵凤玉一进门便听到了岁岁的嗓音,只觉得晦气。“你不是个小小庶女吗?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岁岁吞下嘴里的梅花饼,“你不是别国的公主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你……牙尖嘴利。”闵凤玉落座在岁岁的斜上方,眼神里装着的冰雪悉数射向了岁岁。 岁岁不怕冷,大方地全数接着。见闵凤玉小眼神直往虞承岿身上飘,她大大方方地抬着油乎乎的小手到虞承岿面前,虞承岿看了骂人的闵凤玉一眼,由着她闹。接过丫鬟递出的手帕,擦拭着岁岁的小手。 岁岁得意地回头对着闵凤玉一笑,“嘻嘻嘻,谢谢姨姨的夸奖!” 闵凤玉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可是除了骂上几句,别无他法。 宴席时辰到了,饭菜都已上齐。 可岁岁看着上头落空的座位,早起只吃了几口梅花饼的她摸了摸咕咕叫的小圆肚。“爹爹,岁岁饿了。” 虞承岿正要让丫鬟给岁岁布菜,远远的一声带着几分玩味的倨傲声响起。“小侄女饿了?都怪朕的不是,为准备给你们父女俩的礼物来晚了。” 岁岁偏头看去,宫门前,一身明黄色朝服的虞承岌揽着一个妖妖娆娆的妃子,走了进来。 虞承岿先是让人倒上了两杯酒水,叫人送到虞承岿手边。“弟弟,都怪哥哥的不是。朝中有事,来晚了。来,哥哥我自罚三杯。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就陪着哥哥一起喝了吧。” 岁岁看着宫人摆放到虞承岿面前的酒水,舔了舔唇。她闻到了甜甜的味道,【统统哥哥,岁岁好想喝哦。】 只是岁岁说完,还没偷偷问虞承岿开口,便听到系统惊声尖叫。【岁岁,有毒。】 岁岁一个虎扑,将自己挂在了虞承岿正要去拿酒杯的手上。“爹爹,这个不能喝!” 虞承岿面色一变,不等上面的虞承岌问责,就抢先接过岁岁的话,“爹爹之前受的伤好了,能喝的。” 他抬手将岁岁抱进自己怀里,轻声道,“知道了。” 虞承岌眉峰轻蹙,“怎么?几年没见,弟弟和哥哥生疏到,连杯酒水都不愿意喝了?” “没有,岁岁年纪小不懂事儿。我喝!” 岁岁担忧虞承岿,却见虞承岿在喝酒时,将本应该入腹的酒液,全数倒在了岁岁衣袖上。 第三杯酒就要喝下的时候,虞承岿大手一偏,故意将酒水撒向了岁岁。“是爹爹的不是,快去出去换一件,别着凉了。” 上面的虞承岌闻言,好心提醒。“小侄女你可要快回来,朕准备的惊喜,和你也有关呢。” 岁岁担心虞承岿,可虞承岿顺手推了岁岁一把,无声地吐出‘林踪’两个字。 “爹爹?” “去吧,爹爹在这里等你,不会走的。” 岁岁就这么带着浑身的甜酒气息,借着系统的掩护,在落梅宫正殿外的一间小屋里找到了正在喝茶暖身的林踪。 在系统检测这附近没人后,岁岁将方才的事情一一道来。 林踪听闻虞承岌下毒,面色黑如墨汁。“岁岁小姐,你直接跟我出宫吧。王爷推你出来,就是想到要是有个万一,能保住你一个。” 岁岁却坚定地说要回去,现在没有时间僵持。林踪只得叮嘱,等会儿一定要跟紧虞承岿,千万不能离开。 在正殿里,正在与虞承岌虚与委蛇的虞承岿眼见着岁岁出现在殿门口,脸上的假面具都快绷不住了。失声道,“岁岁,你怎么……” 这次是岁岁主动拦住了虞承岿的话,“丫鬟说岁岁没有带干净衣裳来,所以岁岁才没换衣裳的。” “你……” 虞承岌假意说和道,“没事儿,在这殿中多加两个火盆,烤烤就是了。几年不见,弟弟的脑子怎么转不动了?” 虞承岿将岁岁再次抱进怀里,把一杯温热的茶水塞到她手上。没有回答虞承岌的话只是叮嘱着岁岁。“抱着,别冷着了。” 也不知是在说被皇帝下毒的自己,还是在说衣裳湿透的岁岁。 “弟弟怎么?没听到哥哥的话吗?”不等虞承岿想办法应付,虞承岌便突然发火,将酒杯直直扔到虞承岿面前。“也是,你连狸猫换太子的事情都敢做下,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虞承岿倏地抬起头,错愕不已。但不见证据,他勉强能稳住神色。“陛下,你喝醉了?” 第111章 来人,把他们和武王,都一起砍了。 “醉?” 虞承岌一招手,黄思立马冲着殿外高喊。“将人带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息,或许是几个时辰。虞承岿就这么亲眼看着人事不省的虞平敦,被一个龙卫抱了进来。 李莺看向虞承岿,见虞承岿只是沉默,嘴角紧抿,就知道出事儿了。忙将虞平牧和虞安女揽进怀里护住。“别出声,等会儿只能跟着父王跑,知道吗?” 见两个惊疑不定的孩子点头答应,李莺这才吐出一口气,只是后背冒出的冷汗划过脊柱,让她始终不敢将视线移到虞承岿以外的地方。 她想看看,虞承岿瞒着她做出这种事情来,到底有没有做好被揭穿的准备。 李莺失望了,她听着虞承岿开口,却是拐着弯地否认。 “陛下,这孩子是……谁家的孩子?” 从孩子被龙卫抱进来为止,虞承岌就一直死死盯着虞承岿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被先皇称为帝王的鹰眼。 真是淡定啊,即使证据就摆在面前,即使被虞承岌盯着不放,虞承岿都只慌乱了两息后,便平静了下来。 更是在短时间内便想出来一招,弃车保帅。 虞承岌听着虞承岿的发问,讥笑两声。“你真的不认识了?” 他抬手将龙卫招到身边,掐着虞平敦细嫩的脖子,直接将人给拎了起来。“弟弟要真是没见过,这孩子朕就要掐死了。你可别心疼!” 实在忍不住的岁岁,看着小哥哥脸色被掐得通红。尖叫一声,“不……呀” 只是刚出声,便让反应及时的虞承岿捂住了嘴巴。虞承岿看着虞承岌戏谑的眼神,似乎在问他‘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岁岁都担心他,你就不担心吗?真是狠心的武王啊!’ 虞承岿捂住岁岁的手心里察觉到了几滴热泪,忙将大拇指往上一抬,盖住了岁岁的整张小脸。任由岁岁在他掌心大哭。 他思索着林踪出入皇宫的时间,知道现在是太快了,也知道想要拖延时间,就得让虞承岌玩儿得高兴。 他摆出一副不忍又备受折磨的神态,眼神愤恨地看向虞承岌。“陛下,这孩子到底是一条命,岁岁年幼担心,你放过他吧。” 虞承岌将虞平敦单手抱在手腕上,虞平敦昏睡着就像一个无知无觉的布偶娃娃一样任他折腾。他掏了掏耳朵,像是没听清的模样。“你方才,是在跟我求情还是求饶?” 虞承岿说出了令虞承岌兴奋的话,“自然是……求饶。您是皇上,是天子,是拿着先皇诏书继承盛安国皇位的人。这全天下的百姓都是您的子民,屈服在您的脚下。他也是您的子民。求您,放过他吧。” 看着虞承岿低下去的头颅,虞承岌像是猫捉老鼠般。“不够,不够,一条命,你想说两句就让我放人吗?跪下!” 虞承岿立马抬起头来,错愕道,“皇兄!” “皇兄?嗯,好久没听到你这么叫朕了。”前一瞬虞承岌还在感叹时间如梭,后一秒虞承岌就跟发了疯似的,火山爆发般怒吼。“朕,叫你跪下!” 岁岁让虞承岌的怒吼吓得浑身一哆嗦,就在虞承岿安抚地拍着岁岁的后背,想着是不是要妥协,好拖延时间时。 方才在发抖的岁岁,立马抱住虞承岌的脖子。“二十米,十八米……” 无需多言,虞承岿瞬间反应过来,是带着人的林踪来了。 他当即起身,抱着岁岁疾步走到正殿中间,低头拎起下摆的同时,悄声对岁岁说道,“哭。” 然后将岁岁往上一杵,好让岁岁的脑袋正好搁在他肩头,对着正殿大门的方向。 “你……哈哈哈哈,你跟我下跪了!” “武王!” 与虞承岌的张狂而胜利的兴奋笑声不同,门口突然闯进来一批武将,为首的男人瞧着比虞承岿小上两岁,担忧得急急出声,阻止虞承岿。 虞承岿没有停,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委屈又坚毅的双膝跪地,不屈的腰背上,一个奶团儿似的白嫩小娃娃,正可怜兮兮地哗哗流着泪。 虞承岌看着进屋来的武将们,不怒自威。“怎么?你们无诏进宫,擅闯后宫,是想造反!” 一句话,刚进宫的武将们通通跪下。齐声,“臣等不敢!” 虞承岿没有说话,虞承岌满足地欣赏着虞承岿脸上表现出来的备受屈辱后。 他看着殿中跪了一地的武将,大笑三息。“哈哈哈哈哈哈,既然是这样,你们来得正好。武王虞承岿大胆妄为,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来人,将武王,哦,不是,是武王一家都拖出去,砍了!” 虞承岿没动,岁岁感受着小腿上的来自虞承岿的按压,当即看向李莺三人,泪眼无辜。“母妃……” 平日里没和岁岁有多少交集的李莺,现在却是顿时秒懂,她暗自掐了虞平牧和虞安女一把,顺势将两个孩子推向虞承岿。 “叫爹,哭!” 跟着岁岁混的虞安女立马失声痛哭,拉着没搞明白事情缘由的虞平牧便跑向虞承岿。“呜呜呜呜……爹,爹——” 虞平牧平日里都李莺教导,虞承岿没在府里,他就是武王府的顶梁柱。 虽然皇帝因为忌惮虞承岿,一直未给虞平牧和虞安女两人分封世子和县主之位。可虞平牧作为嫡长子,派头早就竖在那儿了,哭都哭不出来。 岁岁一看,这不行啊,太假了。毫不犹豫地借着假哭,伸手大力薅着虞平牧的头发。虞平牧脑袋一疼,一下就哭出声来了。 满意的岁岁,松了手。 底下的武将们本就是佩服虞承岿,在战场上为国杀敌,驱敌于千里之外,保得盛安国太平。看着虞承岿一家这个惨状,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叫‘爹’,心都碎了。 不是单纯为虞承岿一家的死亡而心碎,只是从虞承岿联想到他们自己。 他们要是在战场上杀敌,后方的妻儿不受皇帝重视就罢了,还要啥没啥。现在就只是想偷偷摸摸留下一丝不上族谱,不得到祖宗认可的血脉。就这么大点儿事,居然要牵连全家去死。 更重要的是,虞承岿还是正经的皇家血脉,皇帝的亲弟弟。虞承岿都这样了,他们以后能在虞承岌手底下得到什么好呢? 本就是被林踪说动而进宫的将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耳边听着孩子们的痛哭,终究是不忍心,本着法不责众和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原则。 几个正三品、从三品的大将对着在最前头领头的中郎将严决,咳嗽两声。 严决:我一个刚回定安城休假的正四品中郎将,在这屋子里居然能代替一众将军了。我阔气了啊!呸呸,还不就是想推我出去送死! 严决心里嘀嘀咕咕,可看着好友虞承岿,和孩子们的可怜样,总是不忍心的。 冒着被气上头的虞承岌牵连砍头的危险,严决长手一展,磕求道,“陛下,武王,罪不至死啊!” 果然,此话刚一出口,虞承岌转身抓着一盘糕点就扔向严决。“你俩果然是情谊深厚,当伴读陪着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严决任由盘子边沿砸在他的脑袋上,猩红的血色瞬间从额头滴下。他面不改色,只是重复道,“求陛下开恩,武王罪不至死啊。” 后面的武将,齐声“求陛下开恩,武王罪不至死啊!” 岁岁听着回响在耳边的振聋发聩的求情声,突然就哭不出来了。她爹整天待在家里,怎么人缘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只是人缘再不错,都抵不过虞承岌非要弄死虞承岿的心。“来人,把他们和武王,都一起砍了。” “陛下,陛下!” 不等严决等人着急找理由脱身,一连串的‘陛下’就从他们身后传来。 第112章 撕破脸皮 岁岁抱着虞承岿的脖子,虞安女和虞平牧挤在虞承岿身边。 此刻的虞承岿就像一个带崽的老母鸡似的,拍拍这个,摸摸那个,嘴里只是简单的重复两个字,“不怕不怕。” “爹爹,我们会没事儿的吧?”岁岁倒是不担心自己,毕竟除了那杯毒酒,系统就没出过声了。她担心的是虞承岿,虞安女,甚至是虞平牧和李莺。 面对岁岁的主动开口,虞承岿这才像一个父亲一样,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不会有事儿的,我们安全了。” “可是父王……”虞安女与岁岁交好后,对虞承岿的害怕和生疏也减少了许多。面对一连几次的喊打喊杀,她是真的害怕。 毕竟在她心里,虞承岌是皇帝,是盛安国最大的,说一不二的人。她的父王真的能抵住皇权,保下全家吗? 虞承岿见上面的虞承岌全数目光都被门外的来人吸引住,这才简单解释两句。他撵平岁岁的衣角,道,“这事都是你们妹妹的功劳,若不是她找到宝藏,若不是她认识了林家的人,今天我们一家就算不死,也得硬生生脱成皮。” 岁岁见虞安女望着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摇摇头。“岁岁不知道哦。” 虞承岿没再继续说,毕竟这里人多眼杂。他该怎么说,岁岁找的那批前朝宝藏,里面多是金块,银锭,没做任何标记的钱财。 又有林墨儿的事情在前,有林家在暗中牵线。他已经拉拢了不少文官,文武官员皆在场,他们今天定都能回家去。 虞承岿抱住虞安女,“不怕,你们妹妹福大命大,有她在,会带着我们全家安全回去的。” 岁岁想追着问个清楚,可大门外出声阻止的人们已经进来了。是一群文官,一群以老掉牙的尚书张大人为首的文官。 虞承岌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只觉得头痛。 本来将接风宴安排在落梅宫,就是想将虞承岿直接弄死。毕竟虞承岿虽说是功高盖主,但他功高是真的,抹除不掉。 在民间同样威望甚重,要不是乱拳打死,谁知道会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只是虞承岌万万没想到,大臣们这么快速地知道了他想弄死虞承岿的消息就罢了。 武官头铁,向来是站在虞承岿那边的,他也知道。但为什么,连一向和虞承岿作对,讨他欢心的尚书张大人都站在了虞承岿那边。 虞承岌这么想着,就这么问出口了。“张大人,你带着一群人来落梅宫有何事?” 年老的张大人腿脚不好,叫年轻的文官扶着才颤颤巍巍地下了跪。“陛下,武王,杀不得啊!” “为何?他敢李代桃僵,混淆皇室血脉,朕作为皇帝,作为他的兄长,长兄如父,为何杀不得!” 底下的虞承岿:在地底下的父皇要是知道,你这个‘长兄如父’是为了用来杀我这个亲弟弟的,他能活过来,把你塞回娘胎里信不信! 张大人让虞承岌的歪理惊得白胡子抖了三抖,可他不敢说啊,都不敢像虞承岿一样多想。只是道:“陛下,武王在行军打仗方面尤其精通,没了他,我们盛安国危矣。” 这时,一直乖巧跟在虞承岌身边的新晋宠妃,欣妃在闵凤玉憎恶的眼神中站起身来。 她不跟张大人搭话,只是柔柔弱弱的靠在虞承岌身上,“陛下——” 长长尾音拖拽,在岁岁的视线都拖了过去。 虞承岌听着她这一句陛下,当即笑出声来。不是因为美人娇媚撒娇,而是他想起了,他宠爱欣妃的缘由。 虞承岌环住欣妃细腰,“张大人,你忘了欣妃的父亲是谁吗?是骠骑大将军,郭将军。” “爹爹,郭将军是谁,比爹爹还厉害吗?” 听到岁岁这么问,虞承岿自信满满。之前为了不激怒虞承岌,一直低下去的头颅总算是抬了起来。“自然是爹爹我更厉害,皇上他少加了一个字,不是郭将军,是‘郭老将军’。” 很显然,张大人都想到了这个。他想起只比自己小五岁的,早已富养在家的郭将军,心直口快道,“陛下,郭老将军年事已高,恐怕已经不能胜任陛下的这份信任了。” 向来随心所欲的虞承岌,“为何不能,你不是就一直在朝堂上吗?他可比你小。” 张大人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是,可现在青云国的狼子野心谁人不知,要不是有武王镇守函固关,我盛安国……哎。” 张大人自然是知道皇帝的想法的,他在平日跟虞承岿都是针尖对麦芒。但眼下,整个朝堂上,大大小小一群武官,就只有虞承岿能在函固关站稳脚跟。他是坏,他是虞承岿的政敌,可他是真不想当亡国奴啊! 虞承岌不死心,“郭老将军也能守得住。” 说到现在,虞承岿已经能稳住了。文武朝官皆在此,他不怂。 “陛下,函固关的将士都是跟着臣一路拼杀出来的,有感情,臣,可舍不得他们。” 张大人:看看,看看。这才是重点啊,不是谁能守住,是谁能指挥得动那群兵痞子啊!我拐着弯劝,皇帝你不听,现在好了,撕破脸皮了。 一股寒意从虞承岌眼底蓄积,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怒时,寒意陡然散去。虞承岌故作惋惜地看着虞承岿,“可惜啊,弟弟你这话说晚了,先前在朕敬你的酒里,有毒,有剧毒。朕今天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走出殿里。” 严决:“武王!快,快来人,叫太医来!” 张大人心中一口气散去,看着虞承岌的眼神里,头一次像是在看一头猪,一头蠢猪。 虞承岌眼见众人如树倒猢狲散,心情愉悦。 岁岁见不得坏蛋心情好,当即站起身,小奶音脆脆的,响彻整个落梅宫正殿。“你傻了,我爹爹没喝,倒在我衣裳上了。” 自觉解除心头大患,虞承岌既然能生出两分调皮的心思,道,“你才傻,你爹喝了两杯,倒了一杯,另外两杯照样能毒死他。” 岁岁小白眼一翻,在虞承岌就要气得大骂她时,她悠悠然道,“岁岁都说啦,爹爹都倒了,倒光光了!” 急匆匆赶来的太医,气都没喘匀乎,就让虞承岌命令去给虞承岿诊脉。 虞承岿倒是不疾不徐,甚至还有功夫主动走上前去,任由太医诊脉。 “如何,他是不是要死了!”虞承岌想让虞承岌当即就死的心,昭然若揭。 太医到底是吃皇家饭的,诊断出的结果不如虞承岌的意后,连诊脉的手都伸不直了,直晃悠。只是一句未尽之言,“陛下……” 虞承岌就都知道了,他看着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虞承岿,怒极反笑。“好好好,朕的皇弟果然是好功夫,这鼻子灵得跟狗一样,都说那毒药无色无味,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撕破脸的两人,让虞承岿没有了顾忌。他直视着虞承岌的眼双眼,威武不屈。“可能是陛下叫人给骗了吧。” “是吗?”虞承岌让虞承岿那不含半点儿温度的眼神吓得心头一颤,这一战是他输了,输得彻底。 可皇帝纵使有错,那也不会认错。 张大人当即给了台阶,“陛下,武王混淆皇室血脉,此事为真。望陛下惩处武王,以儆效尤。” 第113章 落梅宫:会掐算的小神仙岁岁 虞承岌这次倒是笑了,他对张大人的提议很高兴。转头见虞承岿沉了脸色,心头就很舒坦了。只要虞承岿不高兴,他就高兴。 “既然这样,就罚弟弟你交出兵权,闭门思过吧。”虞承岌对着殿里的几个孩子看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岁岁身上。 虞承岿见状,担忧但又不敢明说。只能上前两步挡住岁岁,试图打断虞承岌的话。“臣,领命。只是着兵权既然交出去了,又该给谁呢?” 欣妃将纤纤十指放在虞承岌胸膛上,不说话,就这么像看大英雄一样,崇拜地望着虞承岌。 虞承岌满意了,道,“朝中众将士,恐怕只有骠骑大将军才能服众了。” 虞承岿并不反抗,“是,陛下。” 说完,虞承岿就要带着岁岁三人退下。虞承岌没想着放人走,虞承岿再安静都走不掉。 “弟弟,你记性不好,忘记了什么事情吧。” 虞承岌抬起的脚,重重一落。“陛下,此事皆由臣一人而起。臣愿领罚。” “那可不行,皇室血脉贵重,可不是谁都能代替的。”虞承岌手指向没醒的虞平敦,“这孩子既是皇家血脉,就交给太后抚养教化吧。” 岁岁:太后?那不就是蒲嬷嬷的主子吗?不行不行,太后讨厌小哥哥,小哥哥会死的。 “不行,爹爹。” 殿中落针可闻,岁岁的一句‘不行’荡出去,众人都听到了。 虞承岌当即道,“既然他不行,那就你这个假货来吧。反正你俩得留下来一个,好好教化!” 虞承岿准备出声,岁岁抢先道,“好,岁岁留下。” “岁岁?”虞承岿大急,看向岁岁的眼神里头一次生出责备。 岁岁不怕,她回望虞承岿。“爹爹,岁岁厉害,会没事儿的。” 这话一出,倒是让虞承岿想起那日从云空山上下来,遭遇刺杀的一幕。 他不忍,可想保全两个孩子,就只能先推岁岁出去。 闵凤玉冷眼看着殿中一切,在虞承岌来后便始终没开口。一直到现在,她将虞承岿对岁岁的不舍放在眼里。回想起之前在函固关外,她即将得手时,被岁岁打断的好事儿。心中愤恨,如火山爆发。 所以在文武大臣先后出殿,在虞承岿跟岁岁叮嘱事情,又离开后。闵凤玉跟虞承岌讨来了岁岁。 虞承岌看着闵凤玉,确定她不会让岁岁好过后,这才答应下来。怕闵凤玉下不去手,多了一分暗示。“这个叫岁岁的,只是个假货。本就是个卑贱之人,玉妃要‘好好’教,严厉些才行。” 闵凤玉:“是,陛下。” 岁岁看着左边一个坏人,右边一个坏人。小脑袋都不转了,随便吧,反正岁岁厉害,谁都不能伤害到岁岁。 天真的岁岁,忘记了她还有一种死法,极其凄惨,名叫饿死。 进宫第一天,岁岁只在所谓的接风宴吃了两口梅花饼。等到了晚上,饥饿的岁岁啥都没得到,只能喝两口水充饥。头一次,认了虞承岿当爹后,岁岁是饿着肚子入睡的。 第二天,一个丫鬟去找落梅宫的管事嬷嬷拿吃食,嬷嬷有闵凤玉授意,啥都没给。 饿得两眼发绿的岁岁,看着空空入手的丫鬟,双手一拍,“不给是吧,那我就去偷。” 岁岁说到做到,想着现在这个时辰,闵凤玉还没起床。岁岁跟随着系统的指示,巧妙躲过伺候闵凤玉的宫女们睡觉的屋子和众人的视线,艰难地翻窗进屋。偷了两个半盘子的糕点,就往回跑。 为什么是两个半盘子呢?聪明的岁岁担心被人看出来,以后就没得糕点可以偷吃了。于是每盘糕点都只是挑了几个,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少了。 就这么一连偷了两天,在宫里的岁岁总算没被饿死。 什么都不知道的闵凤玉,问向管事嬷嬷。“那个贱丫头怎么样了?” “娘娘,按照您的吩咐,除了茶水,一粒米都没送进去过。” 闵凤玉转头看向珠儿,“你那边呢?武王府有这么个宝贝疙瘩在我手里拽着,就没人跟你打听消息?” 珠儿摇摇头,“回娘娘话,这两天奴婢成天在外转悠,没有人跟奴婢说上超过两句话。” “难道是东窗事发后,武王府就不要这丫头了?”闵凤玉想着,偷笑出声来。“也是,都是皇权贵胄,本就是个代替人的玩意儿。没人揭穿自然是装成亲生的宠,这一被揭穿啊,就什么都不管了。” 闵凤玉红唇微张,轻咬一口糕点后,精神奕奕地道,“彩儿,去将那两个武王府的丫鬟引开,我要去见见那个贱丫头。” “是,娘娘。” 不多会儿,信心十足的闵凤玉拿着跟细韧的竹条走进了岁岁屋里。 岁岁心虚地看眼桌子上的糕点残渣,生怕闵凤玉发现不对,主动跟闵凤玉搭着话。“你来岁岁屋里做什么?” 闵凤玉将岁岁的心虚认作害怕,双手一扯竹条,凶巴巴地说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一连两天都没武王府的人进宫为你打点,看来你是被抛弃了。” 岁岁听到闵凤玉说这个,淡定地点点头。“哦。” “哦什么哦!你不会以为,没了武王府做靠山后,你还能这么悠闲吧。摊开手,过来!” 闵凤玉说着坐到圆凳上,后背靠向圆桌。岁岁眼见着糕点碎就要粘到闵凤玉衣裳上,忙听话地摊着手走过去,边走边无所谓地问道,“你叫岁岁过去做什么?是想给我好吃的吗?” “是!”闵凤玉直起身,竹条使劲儿对着岁岁的小手一挥,“我请你吃竹笋炒肉!” 【后退!】 岁岁的身体比脑子都更快一步,听到系统的话,一下就躲开了闵凤玉手里的竹条。 “你敢躲!给我过来。” 岁岁脑袋摇成残影,“不要,你要打岁岁,还要岁岁自己过去。是你傻还是我傻!” “我傻?”闵凤玉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在她家屋檐下,还不知道低头的岁岁反问道。 岁岁接过话,“是呀,你傻。岁岁聪明,岁岁不过去。” 闵凤玉险些被岁岁气得吐血,“珠儿彩儿,你们给我进来,抓住她!本来想留到后面慢慢收拾,罢了,反正是个没人要的玩意儿,今个直接打死了事吧!” 见闵凤玉是要来真的,珠儿和彩儿更是连衣袖都挽起来了。 聪明的岁岁一边往宽阔的房子外躲去,一边急中生智,大喊道:“别动,岁岁是小神仙,岁岁会算命。你们要是欺负岁岁,是会下地狱的。” “小神仙?”闵凤玉姣好的面容扭曲成一团,美貌直扣大半。“我今天打得就是小神仙!你们给我抓住她!” 岁岁站在较远的花坛上,眼见着闵凤玉三人就要跑到她面前来。直接双眼一闭,小手像模像样地随意点上几下后,手指向珠儿,“你,你真名叫刘六妹,家里姐妹六个,除了你已经嫁人的大姐二姐,你是被家里卖了换钱的第四个女孩儿!” 珠儿原地顿住,连彩儿都不敢再动了。 闵凤玉见两人这个样子,就知道方才岁岁说的是真话。只是闵凤玉并不在乎,她道,“你们怕啥,她在殿里待着几天,难免会听到些风言风语。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俩个丫鬟当眼睛吗?快给我抓住她!” 岁岁见真有效果,再次‘掐算’起来。“刘六妹,你今天穿着的是粉红色,绣着菡萏的肚兜吧。还有你彩儿,你穿着的是大红色的,绣着彩雀的肚兜。岁岁说得可对!” 珠儿和彩儿刚因为闵凤玉的话而抬起来的脚,瞬间叫岁岁的‘掐算’定在原地。她们像是看到了活神仙一样,唰一下就给岁岁跪下了。“小神仙,小神仙。” “你们,你们真穿着这样的肚兜?”闵凤玉傻眼了,只是目光中还有些怀疑,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武王府的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伸到落梅宫里来了?” 第114章 面见太后,假扮佛童 【多亏了有统统哥哥的帮忙,要不然岁岁可记不住这些事情。】 系统洋洋得意,【那是,有统在,没意外。对了,那个闵凤玉仍旧不相信,岁岁你吓吓她!】 岁岁看着闵凤玉那副‘不到黄河,心不死’坚持,先是佩服了她两分,然后继续‘掐算’。 对于敌人,岁岁可是不会放手的。 回想起之前偷糕点时看到的场景,岁岁双眼一闭,小嘴一张。“闵凤玉,你床下横数的第二块砖头,被你挖空了……” “等等,等等。”闵凤玉听到开头就觉得不对劲儿,“你给我住口。” 岁岁是无语住了,你说住口就住口吗?岁岁偏不,“……挖空了,放进去一叠银票,还有几根金银簪子,其中一个簪子,它……” “祖宗,小祖宗,你可别说。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离开,行了吧。” 脑子里传来系统认定的闵凤玉是真害怕的话,岁岁这才住了嘴。只是系统说到吃食问题,岁岁又要上手。 闵凤玉被岁岁手上的假起式吓了个半死,“别别别,你别算了。我给你钱,我给你钱!” 岁岁不言语,手指间就要掐算。见闵凤玉在说给钱的事情,岁岁小嘴微张,提醒道,“今日的饭食?” “给给给,我这就叫人给你送来!” 就这样,一场显而易见的危机,就这么让岁岁插科打诨了过去。 一连忙碌好几天,被虞承岌囚禁在府里的虞承岿,总算是在私底下安抚住了手下人,和已经交好的文武官员。腾出手来,招了林奇,询问岁岁的事情。 林奇将这几日落梅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岁岁小姐没吃苦,我们收买了两个小宫女,说是小姐看着面色红润,这两天更是吃得好睡得好。闵凤玉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将小姐真当祖宗一样伺候着。” 虞承岿心头的大石头这才落了下去,他虽然知道岁岁不凡,可知道归知道。岁岁到底是人小,在宫里那个吃人的鬼地方,也不知能不能存活到他找到理由,正大光明地接她出来。 好在纵使他因为其他事情绊住了脚,岁岁都安安全全的。 “之前叫你查的事情呢?岁岁的身世仍旧没有查明吗?” 林奇羞愧地低下头,“这件事本来应该很简单的,属下早已经找到了那个说是生下小姐的宫女,只是她疯了。我们叫人诊治,就知道那宫女确实没生育过。但她在宫里伺候过太多人,又是个不起眼的扫洒宫女,实在很难查清小姐的身份。” “没有生育过?”虞承岿提醒林奇道,“既然这样,那就分成两路查,一路查那个宫女的生平经历,一路查那时宫里有生育过其他宫人。” 林奇应下,只是回想起岁岁和虞承岿过分相似的面容,他提醒道,“王爷您忘了,两三年前,当真有一个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宫妃生育过。先皇的遗腹子,您最小的弟弟虞承岸,就是在那时出生的。” 虞承岿没有犹豫,“那就去查!虽然父皇在仙去前,叫我们这些做哥哥好生待他。但现在怀疑到他身上,我们就该查清楚。皇上不是说过,皇室血脉,不容混淆。给本王仔仔细细地查!” “是!” 岁岁能在宫里吃好喝好,虞承岿自然是开心的。只不过,有人开心就有人生气。 此刻,长寿宫小佛堂里,传出阵阵木鱼的敲击声。只是礼佛的人心不平,导致传出的木鱼声都杂乱无章。 打听消息回来的菊嬷嬷,悄无声息地推开小佛堂的门。冬日里难得的暖阳,撒进屋内,却带不进几丝暖意。反倒是吹过门前的堂风,吹得屋内常年不灭的烛火,摇曳中险些熄灭。 菊嬷嬷忙将小佛堂的门关上,小步快走到太后身边,屈膝行礼。“太后娘娘,蒲嬷嬷教导的那个假凤活着呢。在落梅宫里被闵凤玉好生生照顾着,吃好喝好,不见半点儿受苦的模样。” 太后放下手里的因为常年敲击,变得圆润光滑的木鱼槌。双目睁开,原本慈祥和蔼的面容,被一双犀利又狠辣的眼神破坏得一干二净。 “既然如此,那就将她带过来吧。”太后说着,由菊嬷嬷扶着朝门外走去。只是突如其来的艳阳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令走到门口的她,忍不住抬手遮眼,停住了脚步。 因为阳光的刺激,太后眼角生出两滴泪。继续说道,“既然,教导她的蒲嬷嬷能在回来的路上病死。那她就该去跟蒲嬷嬷一起,在宫里被教导的时候,病死。” 岁岁被太后宫里的人接走时是懵的,相比起她,闵凤玉就是高兴惨了。 闵凤玉让人看着,通报回来说岁岁的的确确进去了长寿宫的宫门后,闵凤玉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让人关上卧室的大门后,闵凤玉道,“这两天我让那个小崽子折腾得都不敢睡踏实了,现在我去补会儿觉,你们可得在宫门口看着。见到那小崽子回来,就赶紧来告诉我。知道吗?” 听着珠儿应了声‘是’后,闵凤玉就将人赶了出去。 岁岁手里抓着一块没吃完的糕点‘一点红’,她边走边吃,嘴里吃着东西也不消停,“宫女姐姐,太后娘娘叫岁岁去做什么呀?” 宫女不应声,只是带着岁岁往太后的小佛堂走去。 “宫女姐姐,能不能等岁岁吃完这块糕点,我们再走啊!”被糕点噎着的岁岁,艰难地咽下去后,说道。 宫女这才听懂,转过身就将岁岁手里的糕点直接收走了。 被闵凤玉饿过肚子岁岁自然不愿意,只是她也就留了层红皮在上手,半点儿带味儿的芯都没留住。 岁岁只觉得有些可惜,回头想看看糕点‘尸体’。只是小佛堂的门已经被打开,宫女提着岁岁的脖子就往里面扔,吓得岁岁一把捂住脸,大叫起来。“哎呀,岁岁要摔倒啦!” “果然是条假凤,不懂规矩!” 太后的斥责岁岁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她拍了拍落地的屁股,还好,不是很疼。 没听到回答,太后不满地回头想斥责岁岁。只是她刚将视线往岁岁身上放去,便忍不住惊呼,“佛童!” 灿烂的阳光将岁岁笼罩在怀里,圆嘟嘟,白胖胖,额间一点儿红,双目清明。恍惚间,太后竟将岁岁看做了佛祖座下小佛童。 【岁岁,岁岁快假装算命,吓唬人。】 假装算命?这个岁岁这两天扮演得可熟悉了。 只见岁岁兰花指轻捻,她不知道假扮佛童该说什么,就只能一个字都不说。 没见过岁岁的太后,见佛子这动作,顿时被吓住。不知是不是坏事做得太多,就在岁岁坐不住,想动动屁股时,太后突然扔下木鱼槌,朝着岁岁就双膝跪地。 “佛童,佛童,信徒有罪。”叫一声‘佛子’,太后便磕一个响头。 岁岁见太后这幅模样,当即童言童语道,“信徒何罪之有?” 太后转身看向平日里放在角落的一盆飞灰,就在她要开口时,厚重的衣角敲响木鱼,叫醒了她。 ‘当’一声响,太后霎时清醒过来。“你,你敢假扮佛童!” 第115章 这是圣旨!立爹爹当皇帝的圣旨! 【统统哥哥,你仔细看看那盆灰的方向,那里有秘密。】岁岁一面在心里呼叫着系统,一面漫不经心地答道,“胡说,是你叫岁岁佛童的。你叫了,岁岁就好心扮给你看呗。” “你!”太后登上高位多年,年轻时是皇后,现在是太后,纵使有人对她心生不满,都没人敢当众跟她顶过嘴。 这把太后给气得七窍生烟,拿起木鱼就冲着岁岁的脑袋砸去。她眼看着木鱼精准地落在岁岁额头,清脆的一声‘当’。 “你你你……”原本正在等着岁岁痛呼的太后,见着岁岁面不改色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你为何不躲,不哭,不怕!” 岁岁捂了捂耳朵,木鱼声回响在她耳边,让她听不清楚。 太后见岁岁这幅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本来是想见一见岁岁后,叫人直接弄死这个孩子的。现在不一样了,太后拿起身下的蒲团,对着岁岁就冲了过去。 岁岁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清凌凌的,一如方才砸到头上的木鱼,不躲不避。 这瞧不起人的模样,更是让太后气上心头。她将蒲团盖到岁岁脑袋上,使劲全身力气按压住。 岁岁的脑袋,连着大半个身体都被蒲团笼罩。 “杀了你,杀了你!”太后状若疯癫,眼睛里冒着红血丝。 许久后,久到太后的手都酸软了下来。她看着岁岁一动不动的尸体,这才精神恍惚地收了手。 她,杀人了。她亲自动手杀人了! 门口的冷风吹过,吹得太后脊背发凉。 她回过神来,像只瘸腿的老狗一样爬行到佛像前。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佛祖赎罪,佛祖赎罪。菩萨啊,菩萨,是她激怒的信徒,是她的错。对,都是她的错。” 短短几句话间,太后就将她自己说服了。 只是就在她想着出门找人处理尸体时,佛堂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噜声。 “谁!谁在哪儿!” “呼噜,呼噜。” 精神紧绷的太后,被吓得花容失色。厚重的妆粉扑簌簌往下掉,她屏住呼吸,细细听。 “呼噜噜,呼噜噜……” 太后找了一圈,将小佛堂上上下下都逛遍了。最终,将惊疑地眼神落在了地上躺着这小圆肚子上。 因为人小,而在太后想捂死人时,无力反抗,直接躺平。在黑漆漆的团蒲下睡着的岁岁,小肚子一起一伏,小呼噜声一高一低,很是有规律。 “啊——鬼啊,来人,来人,有鬼啊!” 太后让这一幕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小佛堂,原地只留下一滩水迹,和一个被太后的尖叫声吓醒的岁岁。 梦里刚醒来的岁岁,丢掉脸上的团蒲,露出红彤彤的小脸蛋。“嗯?统统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系统没有像往日一样回答岁岁的问题,只是开口道,【岁岁,你去那盆灰那里去,快去!】 话语里的焦急,让岁岁忙放下正准备要揉眼睛的手,看清楚方向后,翻起身就要走过去。只是在路途中,看到一滩水迹。岁岁有些嫌弃,“嗯?这是什么哦,太后宫里的人也太懒散了,都不收拾干净的呀。” 就在岁岁抱怨时,像是终于看清的系统,再次开口了。给了岁岁一声惊天巨响,【岁岁,盆里些灰是什么你知道吗?】 岁岁蹲在灰盆边,探手摸了一把灰盆的盆沿,指腹瞬间粘上厚厚一层灰尘。【岁岁不知道,只是这太后宫里的人太懒了吧。不仅地上收拾不干净,连一只盆都擦不干净。这要是在香荷院,得叫甜甜掐着腰大骂。】 系统和岁岁各说各的,它不管岁岁说了些什么,在岁岁话音落下后,系统当即道,【这是圣旨,这圣旨上说,先皇要立你爹爹,皇子虞承岿当皇帝!这是圣旨啊!】 【嗯,圣旨?】 “什么!这是圣旨!立爹爹当皇帝的圣旨!”岁岁往日里好听的小奶音,直接破音了。“统统哥哥,你再说说,这是什么来着。” 就算岁岁再不相信,叫系统说上一百遍都是一样的。【这是立你爹当下一任皇帝的圣旨!】 岁岁回过神来,当即就想把这盆灰抱回去给虞承岿看。可系统阻止了她,【先别说你怎么出宫,就说这门外的风,你一出去,这盆灰就会被吹没了。你还给你爹看啥,看个盆儿?】 岁岁:你说得好有道理哦,岁岁都无从反驳。 但这个消息确实是无比重要的,岁岁低头看着灰盆。黑团团的,若不是系统能扫描,仅用肉眼,根本看不出半点儿字迹。 纵使是这样,这个消息对于虞承岿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岁岁转身往落梅宫跑去,“岁岁要想办法,将这件事传给爹爹听。” 为了赶近路和躲避长寿宫里的宫人,岁岁又是翻墙,又是钻狗洞,很快就回到了落梅宫里。 只是岁岁看着因为她突然出现在宫殿门口,就大惊失色的珠儿,心中起疑。 【系统哥哥,这个珠儿是不是专门在宫门口等着岁岁呢?】 【看神态,像是没完成手头交予的任务。】 岁岁听着系统的话,琢磨着,【难道是那个坏女人叫她来看着岁岁?可是为什么?哦,岁岁知道了,那个坏女人想趁着岁岁离开落梅宫,对岁岁干坏事儿!】 系统越发感慨岁岁的脑子灵活了,【岁岁上,我们去打坏人!】 有了这个猜测,岁岁看着慌张离开的珠儿,寻着往日里偷糕点的路径,一路抢在珠儿之前到了闵凤玉的卧室。 一室静谧的卧室里,原本早就该睡着的闵凤玉,正精神奕奕地坐在圆桌上,奋笔疾书。 系统‘看’着屋内,又‘看’了眼等着它转述的岁岁。惊呼,【统方才只是想逗着岁岁你玩儿,没想到啊,岁岁你真的是聪明了,这个坏女人果然在干坏事儿。】 【什么什么,统统哥哥快说。】躲在墙角的岁岁看不见屋里,着急得不行。 系统没多说废话,【坏女人在写信,要她哥给她青云国国师加持过法力的毒药,弄来毒死你岁岁。】 【嗯?就这么简单?】岁岁现在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岁岁了,面对要下给她的毒药,丝毫不慌。【怎么他们都只会下毒呢?真奇怪。】 屋里,并不知道墙角有小老鼠偷听的闵凤玉,正在将写好的信件重新装回一根朴素的银簪子里。 她看了看床底下,想起岁岁之前的‘算命’。“不行,我得换个地方放。” 只是她刚要走向梳妆台,珠儿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娘娘,不好了,小神仙回来了!” 闵凤玉让珠儿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银簪子随之掉落,骨碌碌一路滚到了墙角。因为珠儿是盛安国人,闵凤玉不敢当着珠儿的面动手找回。只是骂道,“回来了就回来了,你吓唬谁呢!” “娘娘~” “呀——” 岁岁在门前的突然出声,吓得闵凤玉脑子一阵空白。不敢当着面骂人的闵凤玉,怂了。“小,小神仙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闵凤玉生怕岁岁‘算’到她写信告状的事情,直到听到岁岁一句,“岁岁肚子饿了,你叫人去给岁岁做红烧肉,红烧肘子,红烧排骨,大鸡腿……” 岁岁跟唱戏似的,说出一大串菜名。见闵凤玉看向珠儿,岁岁吓唬道,“岁岁说这么多,她一个人能记得住吗?你也一起去!岁岁两个时辰后就要吃到!” 闵凤玉想着簪子的事情,推脱不想去。岁岁小手一抬,大拇指点上食指。 “别别别,我去我去我这就去。”闵凤玉生怕岁岁算出自己写信的事情,拉着记菜名,记得晕头转向的珠儿跑去了御膳房。 等听着系统说‘两人已经走远’,岁岁立马进屋拿走了簪子,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就开始找丫鬟写字。 丫鬟拿着之前为了符合算命的人设,从闵凤玉那里要来的纸笔,坐得端正。“岁岁小姐,你想写什么?” 岁岁小脑袋瓜子一转,“你就写‘兄弟闹翻,可打!’,对了,你记得写得小一点儿,小小的哦,要不然岁岁都塞不进去。” 丫鬟不知道岁岁为何要写这些话,不知道岁岁为何要写得小。只是照听吩咐,等写好后,帮着岁岁将纸条从纸张上裁剪下来,递给了岁岁。 岁岁当即赶走了丫鬟,自己一个人趴在地上,在系统的指挥下,拆卸着银簪,将闵凤玉的纸条替换成她的。趁着闵凤玉没回来,将簪子放回到原位。 【岁岁,你为什么要写那句话?】 岁岁拿着大鸡腿儿,在落梅宫里转悠着,想看看有没有帮她送信去给虞承岿的人。毕竟她可不相信闵凤玉之前的话,她爹肯定在宫里收买了人,不会不管她的。 【因为那日他们都在顾忌着,青云国只有爹爹才能压住。要不是这样,皇上肯定当着所有人的吗面,早就硬杀了爹爹了。】岁岁啃上一口鸡腿,说话并不阻碍她小眼神滴溜溜地四处看着。【既然是这样,那就让青云国打过来吧,等收到战报,那个郭老将军打不过,皇上一定会跟爹爹低头,这样爹爹就能回到定安城了。爹爹就安全了。】 系统:岁岁年纪小小就这么聪慧,看来统‘一统江山’的任务完成之日,指日可待啊! 没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岁岁就在宫女中发现了见到她之后,神色异常的两人。 只是看着两人眼神飘忽,岁岁不敢把消息交给她们,只能揣着一肚子的秘密,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想别的办法给虞承岿传信。 夜半,吃香喝辣的岁岁美滋滋的睡去。 却不知道,有人因为她而辗转反侧。 长寿宫里,灯火通明,寂若无人。 晒过太阳后的被褥,蓬松软合,可这更让半靠在厚厚的被褥上的太后心慌。 底下,接替死去的第一任明雨成为新老大的暗卫,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太后回想起在小佛堂的狼狈,不管岁岁是什么弄不死的妖魔鬼怪,对着暗卫下令。“去想尽一切办法杀了那个岁岁。还有,还有她身边跟着的丫鬟,都弄死,都弄死!发生在小佛堂的事情,一点儿风声都不准透露出去!” 暗卫没有应声,沉默两息后,道,“娘娘,这人有古怪,怕是不好杀。” “那就淹死,摔死!”太后回想起小佛堂吓唬她的岁岁,恨得咬牙切齿。“我就不信了,任她是有漫天神佛保佑,将她埋在土里,浸没在毒药桶里,从万米的高山上抛下去,她还能不死吗?杀了她,你们给本宫杀了她!”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