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重生之乱红》 第1章 重生 安陵容是被雷雨声吵醒的,迷糊睁眼看到纸窗被风吹开,淅沥沥淋了满地雨水。 她头脑尚还混沌,一把掀开被子起身,怒斥了一声宝鹃,“宝鹃,深夜大雨,关窗也不会了吗!” 但声音出口又轻又灵,被毒坏的嗓子断然发不出这样的声音。而她也回想起,自己方才吃了苦杏仁,在甄嬛离开之后痛苦倒地,腹中仿佛被凌迟一般疼痛,抽搐着撞翻了桌子,那苦杏仁哗啦啦洒了满地,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疼痛和憋气感一同袭来,只能颤抖着双手抓挠脖颈试图呼吸,但终究是在苦痛中失去意识,陷入了黑暗。 吃苦杏仁之前自己查过,那样数量产生的毒性,即使是妙手如温实初也绝对救不回来,她恐怕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以皇上对自己的厌恶程度,尸体被喂了野狗也说不定。 算计了一辈子——不,去世的不过二十有四,比普通的人一生要短了太多,搏了八年,到头来只有这条命能做得一回主。 可见紫禁城的风水祸人,直叫人身陷囹圄,非死难出。 “容儿,可是做了噩梦?”房门被轻轻推开,萧姨娘拢着烛火探进半个身子,昏暗的光却驱散了这一室的阴霾。 安陵容快步去关了窗子,抬手抹了抹脸才接了萧姨娘进来,双手紧拉着那双温暖的手,终是忍不住抽泣着靠进了姨娘怀里。 “是做了个噩梦,姨娘,我梦见我离了松阳,被困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再也见不到你,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安陵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攥的更紧,“我已经和夫人商量好了,要是未能中选,便不回松阳,我们就在这京城里,即便去乞讨,我也能养的好容儿。就算拼上这条命,也绝不会让老爷把你嫁给那钱县令做侍妾。” “可是弟弟……” “不必担心凌琅那小子,有夫人在,他会和容儿一样健康长大的。” 安陵容闻言只觉窝心,眼泪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娘亲胆小懦弱,虽然有一颗慈母之心,但在女人众多的后院,自己活的好都是个难题,更遑论养好凌琅了。 “此去我定会中选,姨娘归家之后,一定要嘱咐娘亲,勿要为了父亲继续操劳,”安陵容抹了眼泪,接了烛台和萧姨娘一起坐回榻上,“最好搬去庄子住,避开那些姨娘,寻个郎中治眼是要紧事。” “至于凌琅,过两年便到了入学的年纪,届时我在——在那处也站稳了脚跟,自会帮弟弟牵线找个好的学堂,姨娘和母亲看顾着他,我也放心。” 萧姨娘点了点头,两个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才逐渐有了困意,因为担心安陵容再做噩梦,两个人干脆同榻而眠,一夜好眠直到天明。 休整了一夜,天刚刚擦亮陵容便起了身,和萧姨娘雇了马车直向着京城走,此处离京城倒是不远,车轮滚滚,未时初已经入了城。 期间陵容细细想来,那些经历的事情恐怕并非是梦,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让她重活一世,但从前她没得选如今也仍是一样,兜兜转转又要重投入那宫门里汲汲营营度过一生。 甄嬛,沈眉庄,华妃,皇后,皇上……这些故人终究是要再次相见,不过以前的事,在她身死之时已经一笔勾销,她如今没什么怨恨之心,也没什么感激之情,此时这些人与她还素不相识,以后是敌是友还是未知。 眼下要紧的事,是租赁间房子,客栈人来人往多有不便,稍不注意就可能与他人接触过密,若真发生些什么暧昧旖旎之事,只怕不仅要被撂了牌子,家族也要被申饬。 “姨娘,我们需要租一间小院落脚,但现在盘缠所剩不多,”安陵容抬手取了头上的发钗,并着腕上的镯子摘了下来,“虽不贵重,也能换些银钱,待我们租了屋子,再做绣活赚些。” “这……”萧姨娘接过几件饰品,老爷所给银钱本就不多,一路过来所剩无几,虽说典当了之后够短租一个小院,但陵容却也再无饰品可用,到时入宫选秀,岂不是被人看轻了去。 “姨娘不必担心,这次选秀的秀女中,我已是家世最低,这几支钗子戴与不戴并没有什么分别,现在落脚才是正经事。” 萧姨娘欸了一声,捧着钗子缓步打听典当行去了。陵容则在街上的几家成衣店四处瞧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把一身的绣技变了银子,让接下来的路多少好走一些。 但好多店铺门庭热闹,所呈绣品、成衣皆是精美,陵容虽能绣的更美,但这种店铺大多有固定的绣娘,她这临时的,自是不愿雇佣。 就这样四处衡量着直走到巷尾,她避着人群而走,脚步反而快了不少,一抬眼一家名为「堆烟阁」的店亘在了深处,门两侧挂着嫣红的流苏,与别家倒是不同。 店老板是个女子,见陵容进门便含笑招呼了一声,引她一一看了店内珍品。 “这位小姐,成衣,绢花,丝帕,甚至经帙,屏风,我这里都有,不知可有您瞧得上眼的。” “敢问一句,您这店中可有双面三异绣绣。”安陵容看了多家店铺,这街上并无一家卖双面三异绣的店家,偶有一两件双面绣便炒的价格颇高,她想要卖自己的绣技,却因秀女要避着人群,便也只能从这个门庭冷落的店铺入手了。 “双面三异绣?”店老板声音大了一度,甚至没忍住笑了一声,“小姐,别说是我这店,恐怕京城所有的店铺里,都难找到这双面三异绣,我这店铺啊,就连双面绣都是没有的。” “本也是问问而已,”陵容挽着手帕掩着唇笑,甚至故意晃了晃,露出那双面异色绣的粉色与碧色荷花来。“我虽擅长刺绣,便也只绣得双面异色绣,但听说过双面三异绣这种绣法,很想一见。” 话虽递了出去,但店主却没有接话,陵容到底没有说实话,那双面三异绣她娘亲林氏便会,这三五年间也断续的指点她,虽不像娘亲所绣那般纤毫毕现,华美无双,倒也算是翘楚,若是再给她几年时间,将无一人比得过她。 陵容微微收了笑意去看,才发现店主正盯着自己这条手帕。便展开了手帕递上前去,那店主立刻接住,手指摸着栩栩如生的荷花,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可是喜欢?” “这位小姐,您这手帕可愿割爱于我?多少银钱都使得。” “怕是不能,”陵容摇了摇头,手指摸着那绣花,脸上出现一抹怀念的神色,“这是我娘亲所绣,我离家千里,也只此一条罢了。” 店家见她怀恋,心知这条手帕无法到手,但转念一想这姑娘也说了她会双面异色绣,直慨叹着运道来了。 “既是如此,姑娘可愿成为我这小店的绣娘,月例我会比着京城中最有名望的「月台花榭」。” “不瞒店家,我在这京中只住些日子而已,如今确实囊中羞涩,便想着来店中碰碰运气,若您愿意便给我张素帕,左不过三五日,这双面异色的荷花便到您手中了。” 陵容浅笑看着店主,提到没有银钱也不免有些羞赧,前世今生皆被这几两碎银拖累,娘亲熬坏了一双眼,才给那不争气的父亲捐了个小官。 但后来由于父亲纵情声色,娶了好几房姨娘,娘亲积攒下的体己也所剩无几,此次来京更是尽数给了陵容。 但对于即将入宫的她来说,可谓了了。 “不过是一方素帕,姑娘需要尽可取用。我叫柳鬖鬖,不知……” “安陵容,唤我陵容便好。” 柳鬖鬖应了一声,便招呼着个小丫头去取素帕,一边儿等着,一边儿不忘了给陵容看自己帕子上绣的名字,调笑着这字笔画太多,绣起来总是费神。 不多时那小丫头拿了几方帕子回来,材质又轻又软,陵容取了一条,握在手里柔滑的紧。 “柳姑娘,三日后自会有人来寻。”安陵容颔首道别,那柳姑娘直送到门外,待陵容走至巷口转身,还不忘用力摇了摇手回应。 待回到分别的地点,刚好碰到正急着赶回来的萧姨娘,陵容看她笑容满面,便也知道那几样饰品谈了不错的价格。还顺便去找了牙子,现在就可以去看看合适的房屋了。 考虑到租金问题,两人最终选择了一个稍微远了一点的地方,萧姨娘还说这院子中间的桑树亭亭如盖,陵容日后必是贵人命格。 陵容倒是开心的应和一声,想着几日后的选秀,难得生出了一股子自信来。前世尚能入选,今世也定能如愿。 “姨娘,我们先休整一下,这几日帮我寻个伶俐点的丫头来,若是会些医术最好。” 第2章 入宫 这三五日期间陵容一直在绣那条素帕,偶尔萧姨娘带几个小丫头让她看,却未曾找到合适的。 古代本就男子行医,女子能习医术者寥寥无几,更何况是奴籍的。 一来二去,直到陵容手帕绣完,和柳鬖鬖姑娘那边换了银钱,也未能找到。眼看入宫选秀的日子就在明天,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伶俐会梳头装饰的丫头来。 这次倒是很快,不出一柱香,人牙子就领了两个小丫头过来,一个面上一团喜气,名叫听荷,见了谁都眉眼弯弯,三言两语就能哄的陵容开心不已。 另一个名叫照水,倒是性子沉稳,但回起话来口齿清晰伶俐,不过手上茧子不少,倒像是做过不少粗活。 “一个两个都这么优秀,倒是难选了。”安陵容看着两个丫头,心里在暗暗和过去的宝鹃做着比较,要够伶俐,够忠心才行。 “那说说吧,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回小姐,”听荷先开了口,“奴婢父母早亡,家中只一个哥哥,现如今在年将军府里当马夫呢,几个月啊也难见一面。” “回小姐的话,奴婢是钱塘人,前些年闹了山贼,家中老父老母被……被山贼杀害,奴婢在这世界上没有其他亲人了。” 陵容听闻此言也不免叹了口气,拿着手帕按了按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口中喃喃怎会如此。 一个和年家有着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派上些用场,一个家中无人,倒是不担心她会因为什么亲人背主。 “不瞒你们,我是来京选秀的秀女,若是被留了牌子,你们便要陪我入宫,只有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了。你二人,可愿意?” “奴婢愿意。” 出人意料的,这两个丫头都说了愿意,陵容一时也有些纠结,毕竟答应只能带一个婢女入宫,以她的家世,哪怕和纯元皇后长的一模一样,也只能封个答应。 不过,她正想把娘亲接到京城里来,有个信得过的丫鬟照顾也是好事。不过京城的租金高昂,她在柳鬖鬖姑娘那里赚的银钱,也只够租下这个小院一年,想要让娘亲在京城过的好,她不仅要争宠,更要努力受宠的时间长一点。 心思百转,陵容决定将两个丫头都留下,照水沉稳便随她入宫,听荷活泼善交际,便留在娘亲和萧姨娘身边。 翌日,陵容在萧姨娘和照水的陪同下准时入了宫。莺莺燕燕中,她穿着一身碧山绿的衣衫,姿容气质仍是普通,无非是前世的经历让她比从前多了些从容,能更自如的应对各类规矩。 她悄悄走到一棵海棠树下,视线扫视着前世那些熟人,甄嬛、沈眉庄拉着手叙旧,在日光下仿佛闪耀着光辉,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甄嬛遥遥的对陵容点了点头,露出个礼貌的微笑来。 安陵容同样颔首,心里却翻腾起来,上一世她们就没什么姐妹缘分,甄嬛可以说是个好人,但自己却不是,如果甄嬛最要好的姐妹不会是自己,那不如一开始就别再有瓜葛。 “哎!” 一声呵斥打断了陵容的沉思,她抬眼只看到一个身影歪了过来,她下意识抬手扶了一把,还没等说什么那人就直起身子,甩着手帕怒斥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不长眼,是没看到本小姐吗!” “对、对不起,我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今天是选秀的日子,你把我撞到了一句不小心就能躲过吗,要是我摔倒了被这树枝划了脸,你担当的起吗。” 陵容听着二人对话,看了她扶起的那位一眼,恍然想起来这是那位夏家千金——夏冬春。 那被训斥的姑娘和陵容当年一样,弱弱的不敢反驳夏冬春,只可怜的看着周围的人,希望有人能来帮帮她。 “今日选秀,这京城里最贵重的人目光都在这儿,两位姐姐还是不要争执为好。”果然,还是甄嬛率先站了出来,拉着那姑娘安慰。 夏冬春自是不服,哼了一声还要开口,陵容从后面拉了她衣袖一把,却被反手挥开,夏冬春转了头,看到安陵容一身打扮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看在你扶我的份上儿,不和你一般计较,哼,别想着向我邀功讨赏。” 安陵容被这无差别的嫌恶语气哽住了话头,心里早就把夏冬春当成那脚下的落花踩了几遍。 “夏家小姐,宫廷之中,慎言为上。” 一句话丢下,陵容便被口谕传进了内殿,和几个秀女并排跪着,等那高台上的帝王挑选。 “松阳县城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高台上,皇上撂了牌子,安陵容也如同前世一般谢恩,引得太后多说了几句话。即使没了那朵花,也让皇上金口一开留了牌子。 安陵容再次谢恩,跟着几位秀女起身,前世那只蝴蝶此时悄然而来,落在手帕那绿荷之上,煽动着翅膀。 待所有秀女选秀完毕,陵容才得以出宫,照水和萧姨娘仍在分别处等着,撑着纸伞给她遮光。 “已是八月下旬,这天气还是这么热,选秀用了几个时辰,容儿累坏了吧。” “不累,姨娘,容儿被留了牌子,这下你和娘亲都可安心了。” “太好了,容儿可算是逃离了那钱县令的虎口,可……” 三人一起回头望了望那巍峨的宫殿,陵容抬手轻轻拍着萧姨娘的手,难得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 “不会比在家里更差了,姨娘,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亲,待我入了宫,可就要你费心去照顾了。” “放心吧,还有听荷那丫头帮我,她是个机灵的,而且陵容你入宫当了主子,我们的日子啊,只会过的更好。” “是啊,会过的更好……”陵容又转头看了看那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一时只觉得所有的喜悦都消失了,回到那个牢笼她一点也不开心。 可再不开心又能怎么样,即使父亲对她不好,她也下不去手害了他,甚至还渴求着那么一点点可怜关注。 希望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能回心转意,对她的娘亲好一点,对她也好一点。 但一切都是虚妄,她得不到父亲的爱,也得不到皇上的爱,只有虚无缥缈的宠,利用完了便也散了。 如今入宫这事算是敲定下来,趁着教引嬷嬷未至,陵容与姨娘一同商定,让姨娘借着治眼的名义把娘亲带到京城来。 不过为了让这事更加顺利,还是要等陵容入宫一段时间方可。毕竟她那个不成事的爹可不知道她能在宫中过成什么样子,稍微威胁一下,便成了。 事情都安排好了,便也觉得日子过得快了。陵容还是被封了答应,因着是独住,不必像前世一样和甄嬛共用一个教引嬷嬷。 嬷嬷名唤芳菁,与御前的芳若姑姑是一批入宫的宫女,如今在太妃处侍奉。 “小主该多笑笑,行礼的时候勿要绷着脸,含羞带怯的江南女子宫中少有”,嬷嬷略扶了一把陵容的下颌,“身段挺立,面色从容是上佳。” 陵容未曾想到,即使曾经做到妃位,那所谓的规矩也还是没有学清楚,除了最后和皇上对峙那次,哪次行礼不是垂着头含着怯,也难怪常常被抓着家世,嘲讽不断了。 “谢过芳菁姑姑了,”陵容颔首道了谢,“照水看茶。” “安小主不必客气,奴婢也好久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主了,您一点就通,奴婢反倒帮不上什么忙了,只愿日后还能有帮的到小主的地方,也算不白领这次的差事了。” 陵容听了这话哪有不明,心知这姑姑是个脑子活泛的,在太妃处侍奉平时得不到什么赏,想要以后安享晚年过上舒坦日子,就少不得要依附她们这些年轻的妃子。 不过,就像听荷与照水一般,忠心与否,得用与否,还需要她慢慢观察。 九月十五,汉军旗入宫,这一世与前世到底不同,谁也未曾想到,当夜就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第3章 变故 九月十五日,安陵容在照水和教引嬷嬷的陪同下入宫,昨夜她让照水封了一笔银子给嬷嬷,以感谢这近一个月的教导之情。 不多时,三人便看到了甄嬛和沈眉庄姗姗而来,两人站定便和陵容微笑示意,陵容早就知道了二人位份,便依照礼仪行了礼。 “眉姐姐,这位便是我和你说到的那位仗义执言的小姐了,”陵容行礼起身,甄嬛扶了她手臂一下,顺势贴近和陵容交流,“果真品行高洁,玉软花柔,难怪姐姐被选中入了宫呢。” 陵容笑着点了头,“陵容多谢姐姐夸奖,姐姐才是那品行最为高洁之人,在那种境地下,还能第一个站出来打抱不平,真真难得。” “妹妹自有妹妹的好处,”甄嬛拍了拍陵容的手臂,面上的温柔笑意,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我们也算是惺惺相惜,待入了宫日日玩在一处,更是美事一桩了。” 陵容点了点头,她深知自己与甄嬛本就不适合成为朋友甚至姐妹,在互换了姓名之后便站去了一边,只与照水和嬷嬷低声交谈,做足了羞怯胆小的模样。 待夏冬春到时,几人已经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连引路的公公都颇有些不耐烦。 令人意外的是,夏冬春只是不屑的看了甄嬛两眼,便扶着鬓角的额发向着陵容而来。 “小门小户的穷酸样子,怪不得只能自己在这儿站着。” 夏冬春本来生的挺美,只不过脾气暴躁,穿衣庸俗了些,闭嘴的时候最多让人觉得伤眼睛,可一开口就直向人伤口上捅刀,让陵容恨不得让华妃立刻出现,赏她一个一丈红,可留着夏冬春还有大用,眼下也只能忍忍了。 “陵容自然是比不得夏常在家世殷实,不过我未曾与那两位姐姐站在一处,只是因为要和婢女交代些事情罢了,”陵容对夏冬春微微屈膝行礼,“谢夏常在安慰。” 夏冬春听陵容一席话只觉得头痛,怎么有人夸赞听起来却让自己这么不舒服的。但还好,最后一句话让她心里很是熨帖,没想到这小门小户的答应还挺懂她,知道自己是看她一个人被排挤,过来安慰她的。 哼,要不是选秀的时候被扶了一把,谁要管你。 “知道就好,听说你和我同住延禧宫,日后要是讨好,可别走错了门。”说完也不等陵容答话,先一步跟着引路公公走了。 陵容被气的有些头痛,前世那些话里话外的嘲讽之语她都能忍,但夏冬春这种直接给你一拳的风格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她最恨人嘲讽家世,但这也偏偏是她最没有办法反驳的事。 罢了。 安陵容在后面跟着,排在了末尾入了宫门,那朱红色的大门一关,就把她已走过的十六年关在了门外,她的未来就在这四方天里,她的一生荣辱都在那个男人身上。 皇上啊皇上,你最好千岁万岁,别那么轻易的就死了。 “沈贵人在咸福宫,莞常在是碎玉轩,夏常在和安答应住在延禧宫,教引嬷嬷们自此就不会跟着小主们了,”引路公公一甩拂尘,几位教引嬷嬷一同福神行礼,“各位小主,请。” 安陵容加快了脚步,在路口与沈甄二人告别,甄嬛很是温柔邀请她日后走动,陵容自是应了,但一转身就看到夏冬春那嫌弃的目光。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人家才是门第相当的姐妹,偏你还要往上凑。” 安陵容实在是应对的累了,便也不理她,只顾着闷头向前走,只带着照水先一步进了延禧宫。那乐道堂外,宝鹃正张望着,见到陵容便露出个笑容来,直迎着她进去。 刚一坐定,宝鹃就带着宝鹊和小池子来行礼。“奴(婢)才参见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起来吧,我初入宫门,对这宫内知之甚少,日后少不得要你们四处打点了,不过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忠心,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说罢便端了宝鹃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照水,看赏。” 照水拿出几个早就封好的香囊来,每个都鼓鼓囊囊,拿在手里重的很。几个奴才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是小主,奴婢(才)誓死效忠小主。” 陵容摆了摆手,宝鹊和小池子就下去了,只宝鹃还留着,主动跟着照水整理陵容的东西。 “宝鹃,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回小主的话,奴婢家中还有父亲和一个妹妹,不过都不在京城。奴婢已经入宫三年了,之前都在尚寝局,主要是负责看护和清理灯盏烛火的。” “那怎么会分到乐道堂来。”安陵容品了品茶,和照水交换了目光,“是有什么机缘?” “奴婢使了些银子,贿赂了管事公公,才分到了小主宫中呢。” “看来是我们有主仆缘分,日后不会亏待你的,”陵容轻轻打了个哈欠,“一会儿宝鹃带着照水熟悉一下,我有些困了,你们先下去吧。” “小主,奴婢陪着您吧,天气还热,还能给您打个扇。”宝鹃放好了最后几个素银钗子,快照水一步开了口。 “宝鹃姐姐,小主喜静,我们先出去就是,很多东西我还要向姐姐请教呢……”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远去,陵容半躺在美人榻上合眼休息,神经一放松就沉入黑甜的梦里。 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照水进来点了灯,服侍着陵容换了寝衣。 “小主,午后时我跟着宝鹃去了延禧宫附近转了转,还遇见了今日一同进宫的夏常在。” “怎么,她难为你了?” “没有的,小主,”照水为陵容拆盘发的动作慢了下来,“夏常在去御花园闲逛,和宫女摘花的时候遇见了皇上的仪仗,不多时就被带去了养心殿,听说现在还没有出来。” “什么?!”陵容闻言愣了愣,明日才是满军旗入宫,按照规矩在这届入选的秀女全部入宫三日后,才能挂上绿头牌侍寝,但这夏冬春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皇上不顾祖宗规矩,直接宠幸了她。 先是震惊,然后就是止不住的笑,陵容抬手按了按上唇,却还是忍不住直笑出了声音来。她可以想象,此时皇后和华妃有多么震怒,一个众人眼中的“俗物”,却偏偏入了多情皇帝的眼。 “夏常在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得到宠爱也不奇怪。只不过这宫中,恐怕有很多人辗转难眠吧。” “可奴婢总是觉得,小主要更胜一筹的,若是被皇上看到……” “照水,日后这些话都烂在肚子里,谨言慎行,这是我带你入宫的根本原因。”陵容从照水手里拿了梳子,自己对着铜镜慢慢通发。 “今日这事你多关注着,可以让宝鹃去四处打听看看,现在这个情况,你打听什么都不为过,也是你熟悉这后宫最好的时机。” “是,小主。” “夏常在这一承宠,恐怕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延禧宫了,此时避其锋芒才好。”夏冬春,你可要受宠的久一点,我的富贵荣华,可就靠你了。 陵容又叫了宝鹃进来,毕竟是在宫中几年的老人,宝鹃知道的东西也确实比照水多了那么一点。 “听怡兴轩的如双说,夏常在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出去了,不仅去摘了花,还去千鲤池喂了锦鲤呢。” “夏常在…这是去了好多地方啊,您倒是睡了一下午。” “对啊,都没有别的小主出来乱逛的,这夏常在对后宫未免太熟悉了些,宫女中都在传夏常在家中在御前有人呢。” 御前有人……陵容听着这话陷入了沉思,前世夏冬春被华妃的一丈红打出了争宠的队伍,最后在冷宫安置,没几日便去了。导致她对这夏冬春并没有更深的了解。 包衣佐领……陵容对这些官职知之甚少,但若是没有猜错,夏冬春在内务府里,恐怕有不少关系。 你可是我的宝藏啊,夏冬春。 第4章 拜见 亥时左右,延禧宫门被打开,侍寝后的夏冬春被簇拥着回了怡性轩,太监宫女们争抢着表现,想给这位常在一个好印象。毕竟带点脑子的是都知道,能在入宫当天就被皇上所宠幸,绝对不是一般之人。 夏冬春不复白日的嚣张,自始自终没听见她的声音,只她的贴身侍女鸣玉进出忙碌,但也直到亥时末才渐渐停止,安静的休息去了。 所幸陵容下午好生睡了一会儿,第二日起来梳妆,整个乐道堂只有她的气色最好,连点熬夜的疲惫都没有。 “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眼底乌黑,一会儿便下去轮班休息吧。”陵容吃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又尝了一口蛋羹便放下了。 “今日满军旗入宫,听说有两位也住在我们延禧宫,有一位更是贵人的位份,少不得要去拜见一番。”随即话锋一转,“照水,把前几日我绣的帕子准备好。” “是,小主。”照水应了一声,放下了为陵容布菜的筷子,“小主,可要去看看夏常在?” 陵容抬头看了照水一眼,想不到这丫头是个有些成算的,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拜见主位之后再去,免得落人口实。” 不过只是等待也无趣,陵容便拿了些柳鬖鬖姑娘赠送的书来,一点一点看那些诗句,很是凑巧,第二首便是那柳姑娘名字的由来。 “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 饶是陵容不懂诗文,也瞬间就理解了其中韵味,但若是她来说,恐怕就是桃花开的灿烂,柳树也生的茂盛这些话了。 不过时间还长,日子还久,她有很多时间慢慢去看。 无人打扰的时间很快,富察贵人和淳常在入了延禧宫,很快大批的赏赐也随之而来,陵容在门前领了皇后那份不多的赏赐,又盘算了库中的银子,不免有点羡慕门庭若市的夏冬春那里。 因着她昨日一鸣惊人,除了新人和偏居一隅的端妃外,竟是所有的妃嫔都送了一份礼来,瞧着比主位的富察贵人还要厚上几分。 那夏冬春俏生生的立在一边儿,瞧见陵容那边儿的礼不屑的撇了撇嘴,对鸣玉说了一声就一步三摇的走到陵容面前。 “看上什么了,除了皇后娘娘赏的,送你一两件也是可以的,免得被人看到你这穷酸样子,连带着延禧宫都受嘲笑。” 什么?陵容脑子里不由得疑问,夏冬春这人不太对。回想起来,她嘴上虽然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但竟然都是在为她考虑。 从看到她自己站到一边儿别扭的安慰,到要来送赏赐。这一切不免让陵容一阵恶寒,她可接受不了这么嘲讽的照顾。 也不知道这夏冬春是不是脑子坏了,就算是拉拢人,也不至于嘴巴这么不温柔吧。 “看什么看,你该不会看上我头上这簪子了吧,”夏冬春摸了摸簪子,一脸肉痛的又按了按,“这个不行,这是我额娘送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没有,夏常在,只是觉得这簪子很是华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陵容又行了一礼,招招手让照水拿了条手帕来。 “依礼陵容合该依次拜见富察贵人和夏常在的,不过既然夏常在先来了,便把这礼送给常在。”陵容把那绣着迎春花的手帕递了过去。 夏冬春接了过来,在手中翻看了半晌,“这黄色的迎春花我见过,另一面怎么是红色的,哪有红色的迎春花。” “陵容也是偶然见过,便绣了出来。”这双面异色绣可是绣了整整五天,要不是刚入宫没什么银子,才不愿意费心思绣来送人。“夏常在可是不喜欢?” “怎么,你还想要回去?”夏冬春一扯帕子侧身站着,“我问你,是别人都有,还是只给我了。” 一个礼物还想独一份,陵容暗暗咬牙,这么好的东西,送给这个不识货的真真是埋没了。 “陵容还要去富察贵人那儿,想着也送上一条……” “那不行,”夏冬春急急开口,“富察贵人是满族大姓,瞧不上你这点儿东西。拜见就算了,也不需要送什么礼,平白让人笑话。” 陵容疑惑眨了眨眼睛,拜见送礼才应当,怎么夏冬春却说…… “她是贵人,你是答应,拜见的时候是为表尊敬。送礼,你以为是走亲访友吗。果真是……”夏冬春猛然住了口,把那句小门小户咽了回去,“你记住了没,这帕子就当教你的谢礼了。”见陵容乖巧点了点头,才快步回了怡性轩。 此时各宫的送礼也接近尾声,主殿的富察贵人那里已经整顿干净了,不愧是大家族的女子,这样人多吵闹的场面也能处理的如此轻松。 想着富察贵人还需要休整,陵容又回去读了好一会儿的诗词,才带着照水去拜见了富察贵人。 “难得,延禧宫一个两个倒是知礼,”富察贵人托着茶杯吹了吹,又品了两回才接着训话,“别学那不知天好高地厚的狐媚子样,延禧宫出任何事都是在丢我的脸,昨日那事已经满宫皆知了,安答应作何感想啊。” “嫔妾一定克己守礼,决不让贵人为难。”陵容屈膝的更深了点,她深知这宫里的女人没一个好对付的,只能小心翼翼表忠心,“贵人貌美,延禧宫……没人能越的过您。” 富察贵人重重放下了杯子,抬起纤长白嫩的手指,眼睛盯着指甲看了看,视线才转到还行着礼的陵容身上,语气里充满了嘲弄,“听起来,安答应很有本事嘛,这本事可千万别用错了地方,哼,起来吧,桑儿看赏。” “嫔妾晓得。” 陵容早就蹲的腿麻,被照水扶着才堪堪站稳,谁能想到华妃的招数富察贵人先用了,真不知道这些世家小姐是不是入了同一个学堂,磋磨人的手段如出一辙。 陵容亲手接了赏,回乐道堂的路上气的有些发抖,她无意识的握紧手帕扯着。重来一世,她自然不用怕这个被甄嬛一个故事就吓疯的笨蛋,但这份折辱她绝对不会忘记,日后,日后一定要全部讨回来才能解恨, 但就和那个夏冬春一样,现在不仅不能动她,甚至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利用她爬的更高才行。 紫禁城的宫墙太深了,她在这最底层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曾经登上过高位,这低人一等的日子便显得格外难熬。 “照水,陪我来这深宫,后悔吗。” “小主,奴婢不后悔,虽然奴婢不是从小就在您身边伺候的,但对小主的忠心,不比别人差。” 陵容点了点头,面容隐藏在昏暗的月光下,她已经不信任何人了,即使这个丫头是自己买来的。 所有人都会成为她的棋子,就看今生这一盘棋她能不能赢下了。 在拜见之事告一段落之后,陵容又安心的在乐道堂休息了两天,她带着照水四处排查了一圈,并没有什么麝香之类的害人物件,想必皇后也是觉得她家世低微好拿捏,并没有在她这儿下什么功夫。 不过夏冬春和富察贵人那里就不一定了,待关系缓和些,她去看看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终于到了新人向皇后请安的那天,陵容早早便起了身,在延禧宫的垂花门等待着富察贵人,淳常在和夏冬春一起,去皇后的景仁宫请安。 好在这几个世家小姐规矩懂得不少,并没有让陵容等太久便先后出了门。富察贵人见三个人都乖乖等着,眼见着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待匆匆赶去时,景仁宫宫门前已经站了几人,博尔济吉特贵人,沈贵人和莞常在站在一处,富察贵人没有多想便和淳常在顺着站在了后面。 陵容是最末的答应,按照规矩也不能站在富察贵人她们那排,就跟着夏冬春一起站在了最后面。 站在前面的博尔济吉特贵人听见声音,回头看了几人,视线在富察贵人身上顿了顿,眼睛眯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富察贵人有些疑惑的回看过去,待视线扫到前面的甄嬛和沈眉庄身上,立刻了然。 安陵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也若有所思的偏头看了看身边穿的花枝招展的夏冬春,心里想着这次的请安可有的热闹看了。 第5章 请安 不多时,景仁宫宫门大开,陵容跟着一群人绕过那白玉石影壁,到正殿厅中候着。厅内各宫妃嫔已经到了,一边儿打量着这群新人,一边儿低声私语。 华妃仍是来的最晚的那个,对皇后也不甚尊敬,略弯了膝盖就施施然落了座,一众新人妃嫔向她行礼,也全然当做没看见。 “今年这内务府倒是勤快,翡翠制成的首饰第一波就送到了翊坤宫,合该好好赏赐一番。皇后娘娘,您说对吧。” 华妃抬手抚着耳边风翡翠坠子,话虽是对皇后说的,眼睛却看着边儿上的颂芝。 “调教了这么久,总算是得力了些”皇后被刺了一句也不生气,甚至笑容满面的去看那价值不菲的耳坠,“不过这内务府怎么办事的,翠挑的有些浮了,妹妹合该用些端庄符合身份的。剪秋啊,皇上前日送来的翡翠镯子找出来,给华妃再添些首饰。” “皇后娘娘自个儿留着吧,翊坤宫还不缺这点首饰,就算戴了满头珠翠,也用不完,皇后娘娘想要的话,便分上一分。” “本宫新得了一对东珠,才吩咐制成了耳环,所要了妹妹的,岂非太过奢靡,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见华妃还要言语,皇后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掌心上抬示意众人起来,“别拘着礼了,都起来吧。” 陵容在下面看的分明,华妃被气的翻了个好大的白眼,美眸扫视着这些马上就会和她争宠的妃嫔,一时脸色沉的像是能滴出墨来。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视线定在那站在第一排的甄嬛身上。 “呦,这不是莞常在吗,怎的和博尔济吉特贵人站在一起,满军旗的富察贵人呢。” 不等甄嬛回话,富察贵人迅速行了蹲礼,“华妃娘娘,嫔妾在。” “富察贵人,怎么站的那么靠后,到底是你太过和气,还是有人不守规矩胆敢僭越啊。” “回华妃娘娘的话,”甄嬛立刻反应过来,华妃这是冲着她来了,“嫔妾……” “住口!”华妃厉声呵斥,“富察贵人还没有回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常在开口!颂芝,莞常在犯上僭越,掌嘴十五,让她长长记性。” “是,娘娘。”颂芝立刻行礼,迅速来到甄嬛面前,手掌高高扬起就是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甄嬛就歪倒一边,脸上迅速浮现起五个指印。 眼见颂芝又要动手,一旁的沈眉庄立刻行礼出声,“娘娘,莞常在初入宫中,对礼仪还不熟悉……” “哦?对礼仪不熟,可见是教引期间起了敷衍的心思,难不成,莞常在是对入宫不满吗!” 站在最后的陵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华妃这一席话可谓字字如刀,句句如剑,这顶对入宫不满的帽子扣下来,可就不是甄嬛一个人的事儿,只怕她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最可怕的是,沈眉庄一句话就坐实了甄嬛对礼仪不熟,甄嬛即使想反驳,也无从开口。 “皇后娘娘明鉴,华妃娘娘明鉴,嫔妾绝无不满之心,只是……只是……”还未等一句话说完,颂芝下一巴掌打了过来,在甄嬛被打歪了身子的一瞬间又反手抽了一掌,甄嬛疼的尖叫一声瘫倒在地,捂着脸小声啜泣着。 沈眉庄急得想要去拉她,被博尔济吉特贵人悄悄拉了下袖子,待她抬头一看,华妃的目光正好落在她身上,沈眉庄只觉得像是被恶鬼看了一眼,即使她再担心甄嬛,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只能调转方向,哀求的看着皇后。 皇后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华妃平日便是如此,借着协理六宫的名义骑在皇后头上作威作福。 “华妃,莞常在还小,如此重罚想必知道错了,剩下的便算了。” “皇后娘娘,是皇上亲赐臣妾的协理六宫之权,嫔妾便有权依照规矩赏罚,莞常在藐视皇上,不满入宫,就连沈贵人都亲口佐证她不懂礼仪,学的敷衍,这一桩桩一件件,便是杖毙也不为过!” 一句杖毙出口,还在哭泣的甄嬛立刻止住了哭声,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屏住了呼吸。安陵容身边的夏冬春几乎也要吓得跪了下去,还是陵容扶着才勉强站稳。 此时陵容也心跳如擂鼓,前世华妃也是手段凌厉,推沈贵人进千里池,罚甄嬛烈日长跪,一丈红打残夏冬春,但都没有像今日一般,一步一局环环相扣,当着众人的面就钉死了甄嬛的罪,直接就想置人于死地。 最可怕的是,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根本就没有给甄嬛反应的机会,刚刚有点辩解的想法,也被颂芝几巴掌打的全盘皆乱。 陵容不敢想象,若是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局面。她的父亲只是小小的县丞,就算被华妃一句话打死,也翻不起一点浪花,就像前世的夏冬春一样,除了死,别无选择。 但甄嬛不一样,她的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在皇上面前还算得力,更有个父亲是济州协领的玩伴,只要皇后开口说上那么一句,她就死不了。 “够了华妃!本宫这个皇后还在,景仁宫中私自用刑处置后妃,是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吗!”皇后终于开口,一巴掌拍在桌上,所有妃嫔立刻跪了下去,一脸怒容的华妃也不得不跪了下去。 “剪秋,带莞常在去暖阁,叫章太医给她瞧瞧。颂芝以下犯上对后妃动用私刑,念在是受华妃指使罚俸一年,贬去浣衣局。华妃,莞常在禁足,交由皇上处置。” 皇后反应迅速,一一处罚,手下宫人也丝毫不给华妃反驳的时间,迅速带了颂芝和莞常在出去,江福海一甩拂尘,对华妃做了个请的手势。 华妃也只能瞪他一眼,踩着花盆底一路气势汹汹的离开。走到厅门口,她还不忘回头扫视着众人。“有罪当罚,皇上自会分辩,哼,动用私刑,臣妾不认!” 待华妃走后,厅中霎时安静,皇后扶着额头,两条秀气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你们也看到了,回去各自抄一份宫规,日日诵读,退下吧。” “是,嫔妾告退。”陵容抖着跪软的腿起身,一边还扶着几乎全身瘫软的夏冬春向外走,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抬手按着胸口重重吸气。直到出了景仁宫门,那种可怕的窒息感才慢慢褪去。 “怎么会……怎么会……”夏冬春紧紧抓着陵容的手臂,眼神发直的看着华妃离去的方向,她口中喃喃自语,直到陵容叫了几遍名字,才缓过神来。 “安陵容,我、我好怕。我刚入宫中就……今日要不是莞常在犯了错,恐怕现在躺在暖阁的就会是我了。” 听她的害怕之语,陵容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好,前世夏冬春被华妃拿来做了立威的筏子,一丈红打断了她的筋骨,在冷宫痛苦挣扎了整整七天才咽了气,那种痛苦,可比甄嬛今日所受要可怕的多。 但其实陵容也十分害怕,前一世华妃看不起她的出身,言语折辱倒是更多些,一时看到这样直白的喊打喊杀的华妃,也是怕的要命。 此时晨风一吹,她只觉得背后一阵寒凉,那惊吓而出的冷汗湿透了衣衫,就像兜头一盆冷水直浇而下,告诉她安陵容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这紫禁城的一具枯骨,白白浪费了这一生。 而此时的安陵容也终于意识到,今日的种种与前世不同,她妄想靠着那些先知的事件为自己铺路,是绝无可能的。 接下来的路,她仍是要从一穷二白开始。 第6章 投诚 待陵容她们回了延禧宫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甄嬛才在浣碧的陪同下出了景仁宫,一路上以面纱遮脸,羞愤的恨不能直接奔回碎玉轩。 但奈何碎玉轩过于偏僻,即使她有意躲着,一路上也有不少宫女太监对她行礼。此时她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女,加之饱读诗书又精于音律舞蹈,自觉与众多学些三从四德的闺阁女子不同,心性难免有些清高。 她曾说过想要嫁给这世间最好的男儿,甚至与沈眉庄私下聊天时,也说并不想要入这深宫。 可世事难料,她本就姿容清丽,又在选秀之时故意装扮素淡,浅藕荷色的衣衫在一众花枝招展的秀女之中反而姿容出众,卓尔不群。就算没有那张像纯元的脸,也一样会被选中。 可见,她并非没想入宫,若是真心想要落选,用妆容掩盖那张俏脸,或是穿着老气,自然能得偿所愿。 她无非是想表达自己无心入选,甚至些未花心思在装扮之上,仅凭着“敷衍”的态度便能入选,众多秀女花尽心思才勉强与她同时入宫,这种无一人比得上她的结果,更能满足心中的傲气。 但却没想到,她的状似敷衍,却成为了华妃手中的催命符。入宫不过一日,就被当众掌嘴,一身傲气被婢女打散。 回碎玉轩的路上,触碰到那些宫人的目光时,也觉得那是在嘲笑她。 “小主,您等等我。”浣碧明显跟不上甄嬛的脚步,正担心她会走不稳,那前面快步的甄嬛便重重摔倒,花盆底鞋跟断裂,甩到了远处。 “小主!”浣碧急得跑了几步,将摔在地上的甄嬛扶了起来,可由于鞋跟断裂,甄嬛双腿长短不一,只能歪着身子全靠在浣碧身上,“小主没事吧,可有哪里摔疼了。” “浣碧,我的脚…好痛。” “别怕小主,马上就到碎玉轩了,让流朱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回来,好好给您看看。” 浣碧急得不行,只能努力把软在她肩膀上的甄嬛扶好,一步一步在众人的目光下挨回了碎玉轩。 宫道上,一个侍卫盯着远去的甄嬛,把刚刚她甩飞的鞋跟儿捡起,没有片刻犹豫就塞进了怀中。 这一切,远处的主仆二人自然不知,她们好不容易回到了碎玉轩中,经历了这一切丢人事件的甄嬛立刻躲回了正殿内,裹着被子不愿见人。 崔槿汐看甄嬛哭泣的样子不免担忧,好声好气安慰了好一阵,甄嬛也不愿开口,反而将她赶了出去。 “浣碧,发生了什么事,小主怎么这副样子。”崔槿汐替甄嬛关了门,轻声询问浣碧。 此时浣碧正跌在椅子上休息,灌了自己一整杯凉茶才顺下气来,她隐去了小主那些丢脸的事情,半晌才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糊涂,你应该先回来告诉我们,带着小允子和流朱一起把小主接回来才是。” “姑姑,实在是小主不依,她在皇后娘娘宫里受了委屈,只想快点躲回碎玉轩来,怎会愿意浩浩荡荡一群人去接她回来,丢更大的脸面呢。” 崔槿汐叹了口气,便让流朱去请太医,给莞小主看看脚腕是否摔伤,可没想到流朱刚刚出去,就看到正殿前有一众侍卫围住了宫门,出去不能。 流朱去问了,也只说是皇后下令禁足,正殿内的人一概不能出去。 崔槿汐也急了起来,若是真伤了脚,得不到诊治只会更严重,她在厅中转了几个圈,猛然想到自己并非正殿的人,而是整个碎玉轩的掌事姑姑,理应听命于一宫主位,但甄嬛现在只是常在,按照规矩,崔槿汐不应该由她使唤。 也顾不得多想,崔槿汐跑去和看守的侍卫交涉,又塞了包银子,才勉强同意她出去找个太医。 太医院内太医大多忙碌,有些听到是莞常在来请,便摆摆手不肯前去,毕竟这华妃背靠年羹尧,他们可不想为了个小常在触华妃的霉头。 没有办法,崔槿汐只能找了个面嫩的医士,带他给莞常在看病。 不过这一切陵容并不知道,她安抚了恐惧的夏冬春后,就去正殿拜访了富察贵人。 富察贵人倒是没什么恐惧的面色,她端坐上位,似乎早就知道安陵容要过来。 陵容依着规矩行了礼,在富察贵人的示意下乖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富察贵人才开口。 “怎么,这就怕了?” “是……”陵容应了一声,装做了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样子,“嫔妾未曾想到莞常在会被……这次入宫,她可是唯一有封号的,可见皇上的喜爱。” “喜爱,以为靠着三分颜色就能在这宫中活的好了,别忘了,在上位者的眼里,只是个玩物罢了。” 陵容感觉到富察贵人打量的目光,忙放下了茶杯,“贵人说的是,陵容也知道自己并无权势,所幸和贵人分在同一宫中,只盼……只盼……” 她咬了咬唇一脸希冀的看富察贵人,心里说的是只盼你能好好成为我的垫脚石,让我在这深宫中活的轻松一点。 但嘴上却迟疑了半天没有开口,只能欠了身子再次行礼。 “延禧宫倒是难得出了你这么个聪明人,只要你乖乖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陵容眨巴眼睛,眼见着桑儿捧了一大堆铅赏赐过来,也不知道富察贵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里面竟然还有三百两的银子。 “收着吧,这几日盯好了怡性轩那个,懂了吗。” “嫔妾晓得。”安陵容接了赏赐,在照水的陪同下开开心心回了乐道堂,她对那些脂粉钗环没什么兴趣,对着白花花的银子可以说是心动不已。 “照水,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照水走到近前给陵容捏肩,偷眼看着宝鹃带着赏赐入库,才开口回答。 “奴婢觉得,今儿这一出是有备而来,华…那位是想在新人面前立威,无论是莞常在还是别的什么常在,都有可能成为这个靶子。” “哦?那今天如果不是莞常在犯了错呢,你猜猜,谁会是那个靶子。” “……应该是夏常在。” “聪明。”昨天那事儿已经引得宫中不满,也许华妃本就想着要用夏冬春立威,但奈何对方刚刚被皇上宠幸,她贸然动手,很有可能遭到训斥。 所以不如找另外一个扎眼的新人,让这些新人知道,她的手腕她的受宠,这是立威,更是警告。 今日这次请安,恐怕最高兴的就是皇后了,禁足了华妃和最有可能受宠的甄嬛,自己手上的夏冬春早早就承了宠,说是春风得意也是不为过。 而华妃,过早的暴露了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新入宫的嫔妃哪敢投靠于她,稳坐钓鱼台的皇后大概会兴奋的睡不着吧。 陵容瞧着收拾好库房的宝鹃出神,上一世的屈辱和得意都还历历在目,她直到死都不知道这个宝鹃究竟是不是皇后的人,但她吃够了亏,这一世她不想再信任何人了。 不过既然已经投靠了富察贵人,就让她好好想想,怎么让这位贵人借着夏冬春的光,好好走到皇上的眼前。 至于能留住皇上的心多久,可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不过,陵容也没有料到,甄嬛竟然能在短短七日内内得到皇上的青眼,一跃而成了莞贵人。 第7章 谋划 待请安结束后,众位嫔妃的绿头牌终于挂了上去。但是陵容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以她的相貌和选秀给皇上留下的印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被想起来的。 而且,皇后现在有了夏冬春这个趁手的“武器”,恐怕也没什么兴趣去皇上面前提醒,还有个小答应没被翻牌子。 现在最急切的,就是让富察贵人得偿所愿。 皇上嘛,最容易投其所好的就是像纯元皇后。但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富察贵人都学不来。不过,才艺这方面还是可以努力一下,她本身便擅于琴艺,无非是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让皇上“偶遇”她。 “照水,陪我去见见夏常在吧。” 照水应了一声,取了一碟子新制成的海棠糕一并带着。 陵容满意的瞧了她一眼,取了扇子快步出了门。中午的阳光正盛,陵容抬着绢扇勉强遮挡着阳光,踏入延禧宫的东配殿里。 夏冬春坐在美人靠上,伏在栏杆上看园中被风吹动的摇曳树叶,不知道她性格的人,也难免会觉得这是个温婉美人,但她艳色的妆容和招摇的各类饰品,生生把她的美貌压低。 陵容行了礼,夏冬春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在身旁。两个人看了好一会儿风景,夏冬春才偏头看向陵容。 “去了主殿又来了我这里,果真是穷门小户出来的,很懂的审时度势啊,安陵容。” “夏常在消息灵通。”陵容慨叹一句,心知这个夏冬春能在入宫第一天就和皇上相遇,果真是个不简单的。“深宫吞人,陵容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拐弯抹角的话不用说,我可听不懂。” “让富察贵人得宠。” “倒也不用这么直白。”夏冬春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陵容看了过去,发现正是她绣的那条迎春花手帕。 直到如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夏冬春对她与前世不同,不过她愿意靠近自己可是一件好事。省了点筹谋算计,多了点便利。 “不过让她得宠,你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想让我把她引荐给皇上?” “夏常在,若是被你引荐,便想让贵人承认是以你为尊了,你觉得富察贵人,会愿意吗。” 夏冬春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屑,“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她父亲官职倒是高,但她还不是要求我帮忙。” “凭富察贵人的家世,皇上是绝对不会忘了她的,也就是这几日,三位贵人的牌子都会一一翻了才是。不过……” “啧,都说了不要拐弯抹角的,吞吞吐吐像个没用的丫鬟。” “翻牌子只是个开始,得宠才是目的。” “凭她也配。”夏冬春翻了个白眼,捏了块陵容带来的海棠糕闻了闻,随即嫌弃的丢了回去。 但随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抖。 “她、她想要,我又没什么办法能帮她。” “以夏常在的人脉,得知点御前的消息不是难事吧。” “明日酉时左右,御花园绛雪轩。” 陵容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口,她委实没想到夏冬春居然真的能探听帝踪,甚至敢如此随意的说出口,难道不知这是杀头的大罪吗。 “不知常在明日酉时,有没有兴趣去绛雪轩看海棠花呢。” “我可没兴趣,左不过是唱个歌儿,弹个琴跳个舞的,还不如去畅音阁看戏呢。” 陵容知趣起身告退,又顶着烈日去了富察贵人宫中商议。直到夕阳西下,陵容才头昏脑胀的回了乐道堂。 休息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点着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劈线,为富察贵人准备用到的面纱绣上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 第二日,酉时三刻。绛雪轩那五棵海棠树下,一身粉白裙装的富察贵人在桑儿的陪伴下弹琴玩乐。 恰好风吹海棠花瓣落下,宛若雪花缤纷而降,衬的那弹琴女子如同谪仙入世,不可方物。 当夜,皇上便翻了富察贵人的牌子,贵人里她是第一个被翻牌子的,与夏冬春那不合规矩的手段不同,富察贵人的绿头牌已经挂了上去,即使有引诱皇上之嫌,但总算是名正言顺。 但合该拉扯一番的,陵容挑了挑灯花,听见主殿那边富察贵人侍寝后被送回来的声音,欲擒故纵皇上的胃口才会被吊的足,甄嬛最擅长此道,皇上因为新得了美人,也愿意哄着她玩。 富察贵人侍寝的第二日,皇上的赏赐就络绎不断送了过来,听说皇上还亲手为富察贵人戴了一根海棠簪子,可见荣宠。 与此不同的是夏冬春,自从那一日之后,皇上再没有翻过她的牌子,甚至来和富察贵人用午膳,见到夏冬春也是淡淡的。 皇上不喜欢胸无点墨之人,夏冬春这个他眼中的“俗物”,自然而然就被抛之脑后了。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甄嬛所受到的宠爱。皇上听说请安之事的当晚,便解了碎玉轩和翊坤宫的禁足,更是让太医院院首章太医为她治脸,不过两日,那红肿就全部消退了。 这几日,皇上冷落着华妃,反倒为甄嬛传太医,送药膏。由于是章太医负责照顾,甄嬛甚至没有机会与温实初联络,因此也未能像前世一般谎称时疾,躲避侍寝。 因此,她的绿头牌一直挂着,而皇上的心也一直被牵动着。 第8章 忍耐 距离请安事件已经过了七日,富察贵人在这期间侍寝了两次,对比一同入宫的沈眉庄和博尔济吉特贵人,可谓是春风得意。 富察贵人顺心,陵容的日子也变得好过起来,从她手指缝里流出的赏,也足够她几个月打赏不愁的了。 陵容在这后宫并无人脉,为了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些,总会在御膳房、花房、内务府等处有意结个善缘。 每个与她有过接触的小太监小宫女,都会说她心善大方,只要活儿做的好,赏赐是不会少的。而这些打赏的银子,大多数都来源于富察贵人。 不过,这难得的收入在第七日的时候就断了,原因竟然是甄嬛在御花园偶遇皇上,一曲杏花天影触动皇上愁思,见到这与纯元皇后有几分像的美人儿难免心动。 两人于御花园中以诗词喻人,谈天说地浑然忘记了时间,听照水打听来的消息,莞常在告退时差点扭了脚,怜惜美人的皇上当即上前,将她抱回了碎玉轩,当夜,封为莞贵人的旨意便传了出来。 听着照水绘声绘色的描述,陵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放下绣花绷,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去看宫中新移植而来的海棠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土质不好,这几日掉了不少花和叶子,连打算着在海棠树下弄个秋千的淳常在都歇了心思,生怕引来富察贵人的不满。 今天,富察贵人就会知道为什么这棵海棠树的长势不好了,陵容喃喃低语。一旁的照水不明所以,也顺着陵容的视线去看院中的海棠树。 “小主,奴婢听说海棠树虽然喜水,但是也不能浇的太多。最近刚刚移栽过来,如双一天要浇三次水,这样下去,这树就活不了了。” “不能浇太多水。”陵容重复了照水的话,顿时想起前世甄嬛初次承宠便接连侍寝7天,后宫众妃怨声连连,华妃更是嫉妒的快要发疯,将甄嬛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富察贵人方入了皇上的眼,凭借最初谪仙般的印象和后来的痴缠依赖,很是得皇上喜欢,但日久势必会暴露短板,皇上最是厌烦不顾他心意的女子,若是富察贵人骨子里的自大傲慢和侍宠生娇露了出来,只怕会和前世一样,很快就掉到失宠的队伍里。 就和这院中的海棠树一般,水浇多了,就会在自以为的精心呵护下慢慢死去了。 思及此处,陵容心累的叹了口气,为着这事她还要去富察贵人宫中一趟,这可比她自己争宠累的多了。 但同时她又挺享受这种将别人当成棋盘上的棋子摆布的感觉,虽然在众人眼里,她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只需要一点小恩小惠就会扑上去咬人。 但她们恐怕不知道,这个看似主宰不了自己命运的人,为了向上爬可是会不择手段的。 入夜,陵容悄悄去了富察贵人宫中。果不其然,富察贵人对甄嬛的受宠十分愤懑不平,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都向着陵容倾泻而来。 陵容行礼半晌,富察贵人也不肯叫起,她在烛火下染着鲜红的蔻丹,仿佛那长长的指甲就是利刃,能割的甄嬛一张俏脸面目全非。 “请安时她就敢站在我的前面,如今更是敢夺了我的恩宠,吹箫获宠,她也配学我!” 她可不是学你,甄嬛得宠是凭借才学那张像极了纯元皇后的脸,陵容腹诽,但面上还是要堆起笑容,“贵人,她学了您才能获宠,不正是说明了您才是最受宠爱的那位吗。” \"本小主自然是最受宠爱的。\"富察贵人不屑的扫视了陵容一眼,“但她夺了我的宠,就该吃点苦头。” “贵人想要如何去做呢?” “这是你该想的,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必呆在这延禧宫了。” 富察贵人吹了吹染好的指甲,俨然将陵容当成自己的打手,想让她出谋划策,就算出了疏漏,也可以把这个小小答应推出去,既得了好,又废了个可能会争宠的妃嫔。 陵容看着富察贵人变换的脸色,心里很是清楚她在算计什么,富察贵人并非蠢笨,只是太过傲慢。 她懒得去想那许多事,以为位卑之人得了钱便会办事,哪怕被反咬一口,她也只觉得凭借她家世地位,不会被撼动分毫。 但她的胆子也只有一点点,前世被甄嬛人彘的言论吓得疯癫,也着实好笑。 “贵人,水满则溢,盛宠之下要面临不少明枪暗箭,既然有个爱出风头的顶上去,您在幕后安心受着独一份的宠爱最好。” 陵容偶尔也会念着前世甄嬛对她的好,但终归是重活一世,往事如烟似幻似真,她也不愿再去细想了。 “而且,她第一日请安就被……就被掌掴,想必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讨回来,贵人何不坐山观虎斗,做足了善解人意的样子,皇上看累了争吵,自是愿意来寻贵人。” “你想叫我忍,那个贱人也配。” “贵人,不忍也要忍,若是您得了盛宠,翊坤宫那一位只怕更坐不住,您也领教到了她的手段,这一次是掌嘴,下一次没准要打人板子了。” 陵容顿了顿,看富察贵人还是一脸怒容,不得不开口吓她。 “听说宫中有一种刑罚叫一丈红,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腰部以下的位置,不计数目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 陵容面色不改,将前世从周宁海那儿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富察贵人胆子小,听了形容就面露恐惧,抖着手捏紧了桌角。 “我父亲可是……” “华妃娘娘的哥哥,可是年大将军。”陵容做足了害怕的样子,随即双手伏地乞求,但被衣袖遮挡之下的面容沉静,眼底的寒光甚至遮不住。 “行、行了,听你的便是,再乱说这吓人的话,饶不了你。” “是。”陵容在富察贵人的示意下起了身,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上好的碧螺春,良久,她才徐徐开口。 “贵人,宫中到底是母凭子贵,您也该在太医院培养个心腹了。”到时候也能借我用用,安陵容在心中补完后半句话。 “自然不必你担心,”富察贵人的恐惧还没有褪去,她抚了抚胸口,“太医院的何桉鸣是我的人,看在你这么尽心的份上,有需要便去请他。” 陵容点了点头,她知道富察贵人是想把自己的情况捏在手里,不过她不打算贸然承宠,就这样隐于人后搅弄风云,她更是喜欢。 更何况,钱可不少。陵容暗暗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得出一个不错的数字,心满意得的笑了。 看见她的笑容,富察贵人只当安陵容是觉得攀上了大树欣喜不已,还觉得自己拿捏住了这个小答应了。 既然敲定了接下来的路,陵容便告辞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桑儿少给海棠树浇点水。 陵容捏着帕子站在树下,开始考虑自己何时承宠是最好的时机。想了想皇上那张脸和日渐走形的身材,开始考虑让皇上强身健体的可行性。 “药膳似乎也行吧。”安陵容喃喃自语,开始搜刮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药材知识。 “什么药膳,你要用?” 突然出现的女声吓了陵容一跳,她猛地转身,发现夏冬春立在她身后,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猛地一看着实有些吓人。 “你……吓死我了。”陵容好容易喘匀了气,心思百转方才回话,“是我娘亲,她刺绣熬坏了眼睛,我在想药膳会不会对病情有帮助。” “怎么不让富察贵人帮帮你,难不成她看你穷门小户的,压根儿懒得管你。” 陵容在暗处忍不住撇了撇嘴,对夏冬春话里话外的讽刺已经快无感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找郎中还差不多。” “再好的郎中也比不了宫中的御医,”夏冬春嘁了一声,“算你欠我个人情,明日我把药膳方子给你带过来。” 陵容奇怪的看她一眼,并不明白夏冬春为什么要帮她找御医要什么药膳方子,但夏冬春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寒意丛生。 “毕竟林夫人还有三五日就进京了,对吧。” 第9章 敬嫔 第二日,鸣玉便将那药膳单子送了过来,陵容不懂药理,便想着送出宫去,让萧姨娘找个郎中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用了这个方子也无妨。 反正这方子已经送来了,也无所谓承情与否,既然她夏冬春愿意给,受着便是了。 没想到,这个夏冬春居然还暗中调查了她的家人,没准现在自己家里那些事情,夏冬春反而要更清楚些。 不过这也让陵容不得不怀疑,夏冬春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但转念一想,上一世她死的那么惨,怀疑她又觉得有些多余。 陵容摇了摇头,只能叫着照水多注意夏冬春那边的动静,至于更多的事,凭她现在的人脉,根本做不到。 这些事情多想无益,陵容考虑着最近几日娘亲便要入京,赚钱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她这几日一直闷在宫中刺绣,宫外的事情都交给宝鹃去打听,照水则被她安排去和内务府的人打好关系。 如此过了一月,陵容的双面异色绣帕子已经绣了四条,照水那边也和内务府的人有了些接触——大部分都是打着陵容的名义去拿些书籍,甚至很是好脸色的给了不少银子,这也让陵容在做某些事情时有了几分薄面。 因此,陵容终于有机会与宫外的柳鬖鬖接触,还通过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小太监——阮何生,卖出那些绣好的绢帕。 为了掩人耳目,只有小部分的银子进了皇宫,大部分的被直接送到了萧姨娘那里,用来给娘亲治眼。 这一个月,甄嬛在后宫得了盛宠,皇上入后宫十一日,竟然有八天都是歇在了甄嬛那里,剩下三日是皇后,华妃和富察贵人。 而新入宫的其他妃嫔,竟然是一眼都没看。甄嬛虽得了盛宠,仍是谦逊有礼,但在面对华妃时,总是有些不虞。 陵容明白,无非是记恨第一次请安时的羞辱,甄嬛不会主动去害人,但别人对她造成的伤害,总是要找个机会还回去的。 想着想着,陵容便起了些心思,沈眉庄前世承宠早于富察贵人和甄嬛,对于报病的甄嬛,可谓是照顾有加,就是不知道位置调换了,她们还想从前一样吗。 心思百转间,陵容想着去碎玉轩附近转转,一方面满足一下自己对如今碎玉轩盛宠到何种地步的好奇心,一方面想试着看看,能不能遇到沈眉庄。 但延禧宫距离碎玉轩甚是遥远,刚走到集卉亭陵容便有些累了,干脆坐在亭子里乘凉。 本来以为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宁,却没想到遇见了来这里闲逛的敬嫔。 “嫔妾参见敬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敬嫔笑着扶陵容起来,“何必这么多礼,我们在这宫中距离倒是远,私下也难得见到几次面。” “陵容倒是想和娘娘多走动,奈何总是没有什么机会。”陵容和敬嫔坐到一处,没什么利益牵扯,反而平和了很多。 “哪里需要什么机会,就算作朋友间的走动就是了。”敬嫔很是客气,“平日里在宫中我也没什么说话的人,倒是想有个人陪着一起聊聊天了。” “我倒是记得,沈贵人是住在咸福宫吧,选秀时见过几面,面善的很。” 敬嫔点了点头,“她倒是个勤谨的,不过平日也甚少见面,听说常去碎玉轩和莞贵人做伴。” 陵容听了这话瞬间了然,想必沈眉庄除了必要的时候去请个安,便也很少私下和敬嫔多交心,加上不像前世一样需要协理六宫,因此更多时候都是跑去碎玉轩和甄嬛做伴。 “我记得莞贵人说过,沈贵人和她是自小的交情,想必两个人更有话聊罢了。”陵容叹了口气,假装有些羡慕,“更何况莞贵人受宠,若是我,也想多多交往,以便……” 陵容抬眼看了敬嫔一眼,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嫔妾失言了,实在是日子有些难过。” 敬嫔相比陵容,更是无宠多年,听了陵容的话也难免有些伤心,眼睛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木,长叹一口气。 “你还年轻,无论如何,总有面圣的机会的。” 见敬嫔开解自己,陵容立刻扬起了笑脸,“有敬嫔娘娘开解,陵容什么烦恼都没了,比那佛祖还灵验呢,要是能每天和娘娘说说话,想必这深宫也尽是欢乐。” 听了陵容的话,敬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她心思细腻,很快想到了和自己同住一宫的沈眉庄来。 这个沈贵人更愿意与莞贵人做伴,只怕是想着借着姐妹的东风一起得宠,若是这安陵容能到自己宫中,想必日常也能多些欢乐。 “你啊,为自己多想想是对的,要是天天和我一处,只怕日子难熬。” “怎么会,这后宫中不止宠爱,总要有些友人在的,平时一起绣绣花儿,下下棋,也是美事。”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陵容心里还是觉得争宠是一等一的重要,无宠就是无财,内务府最擅拜高踩低,她若是一直无宠,只怕会被折磨死。 如今她在敬嫔面前这样说,无非是想搏个好感,如果能让她更愿意贴近自己而非沈眉庄,那就更好了。 “择日不如撞日,妹妹便随姐姐我去咸福宫好好绣花儿聊聊天吧,”敬嫔也是和善,干脆邀她去咸福宫。 陵容从善如流也不拒绝,两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咸福宫,至门口时遇见刚巧要出门的沈眉庄。 三人互相见了礼,沈眉庄还邀请两人一同去看甄嬛。陵容心知沈眉庄只是脱口而出,并没有其它意思,但这么好的离间机会,她才不会放过呢。 待沈眉庄走远,陵容才状似不解的开口,“如果要是拜见,也该是莞贵人来咸福宫才对吧。” “沈贵人也是无心之语,难为你还这么认真去想。” 陵容见她这么说,反倒确定了自己确实留了个不错的印象,还是那种姐姐对我好,我就要万般维护姐姐的形象。 “也对,姐姐宫里的人,想必是最知礼的,是陵容的错。”陵容笑着赔礼,“但若是姐姐更得宠,就好了。” 敬嫔有些讶然的看着陵容,她是没想到还有妃子愿意让她人得宠的,可是想到自己的情况,也只能颇为无奈的笑笑。 “我这个旧人,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鲜嫩的人儿。” “姐姐这话就错了,旧人有旧人的好处,无论如何,总会在皇上心中有痕迹的,”陵容语气充满了蛊惑,“只需要稍稍改变,便会让人眼前一亮,姐姐我说的对吗。” 陵容陪着敬嫔一同进了正殿,殿内摆设古朴,与宠妃的宫殿相比自然是相形见绌。“姐姐觉得,富察贵人如何。” “是个娇养出来的美人儿,只是有些爱怜过甚。” “但她受宠是因为在绛雪轩的海棠树下弹琴,一身桃夭渐白月华裙,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仙女入了凡尘呢。” 敬嫔木了一瞬,立刻明白了些什么,原来这个交往不久妹妹,并非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但似乎没有什么心机,轻易就交了底。 陵容才不管她心里有什么惊涛骇浪,只是自顾自的托着腮看向窗外。“有时候,略微改变一下,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敬嫔还有踌躇,陵容招了招手叫照水过来,“我这婢女最擅梳妆,不如让她为姐姐梳栉吧。” 敬嫔终是应允,照水行了礼,细细端详着敬嫔的面容,半晌才叫着含珠一起,为敬嫔重新梳头,换了件常服,陵容瞧着颇有些慵懒美人的意味。 尤其那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淡雅的妆容反而让敬嫔的美貌突显出来,加之换下那看起来过于庄重老气的宫装,反而显得丰盈秀美。 敬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似是想到十七八岁的自己来。但实际上敬嫔此时年龄不过二十有四,何至于做老气打扮。 “姐姐美貌,陵容若有半分,便好了。”陵容见了敬嫔美貌,难免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她心里那深埋的自卑又在叫嚣,她的好姐姐们,总是比她更优秀。 第10章 冲突 那日照水为敬嫔重新梳妆打扮,陵容两人又絮说了会儿话,才离开咸福宫。 但此后请安时敬嫔仍如常打扮,似乎并不想把那更真实的自己展露于前。再遇上陵容时也只是受了礼,不再与陵容多言语。 陵容心下了然,知道敬嫔怕做了刀子,因此宁愿保持原状,也不愿意成为那出风头之人。 但她无子无女更无宠,陵容想不通,那种被人欺辱的日子有什么好保持的。 这日请安,陵容照例坐在后头,看着前面的嫔妃唇枪舌剑。 莞常在已经升了莞贵人,比富察贵人,博尔特贵人和沈贵人等没有封号的高了半级,她终于名正言顺的坐在了三人前头去。 华妃先是因为掌掴甄嬛被皇后禁足,后是因为皇上恼怒而被冷落,她整日忙着讨回皇上的欢心,倒还没有腾出手来对付甄嬛。 不过前几日,皇上重新宠幸了华妃,因此在面对莞贵人时,华妃自觉有了底气,比往日更不客气。 皇后照例说了一些绵延子嗣的话,华妃不屑的哼了一声,“皇后娘娘,想要后宫众人绵延子嗣,就要让某些人别整天狐媚的勾着皇上才是最要紧的。您看看这博尔济吉特贵人、沈贵人等新人入宫近一月了,竟然还未侍寝,又怎么开枝散叶呢?” 博尔济吉特贵人众人心知是蒙古送来象征满蒙相交之仪的,相比于是皇上的一个妃嫔,更像是一个博古架上的珍宝。 因此华妃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此时提起无非想要把甄嬛狐媚惑主的罪”变得更重罢了。 陵容偷眼瞧了博尔济吉特贵人,她倒是没什么过多的反应,一脸出神的望着地面,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华妃的话一般。 但那日景仁宫殿外等着入宫请安,陵容确认自己看到了博尔济吉特贵人和富察贵人的眼神交汇,虽然只有一瞬,但决计不会看错。 只怕这个博尔济吉特贵人才是最有城府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前一世她并未在参与进宫斗中,像个隐形人一般在这深宫之中。 坐在博尔济吉特贵人身边的沈眉庄则不同,听到华妃说她一个月还未侍寝,脸色明显难看起来,她一方面怨怼华妃当众戳破这事,另一方面也难免对皇上有些不满。 陵容看在眼里,又瞧了瞧甄嬛的脸色,只见甄嬛更是淡然,仿佛她不是那个接连侍寝八天的宠妃。 “前朝事务繁忙,皇上入后宫的日子是少了些。”皇后语气平和,“身为后妃,要想着让皇上舒心才是,皇上愿意多去几次,自然无可厚非。无论是谁,能让皇上宽慰就是让本宫宽慰,这赏啊可少不了。” “皇后娘娘最是大度了,景仁宫可有不少珍宝,臣妾可是心动好久了。”齐妃立刻接话,“前几日三阿哥得了皇后娘娘赐的西湖十景诗彩朱墨,高兴的练了几个时辰的书法呢。” “三阿哥是皇长子,再珍贵的墨送他也是值得的。” “三阿哥领得这些赏赐,有些人却领不得,就比如莞贵人吧,与沈贵人交情匪浅,怎得忘了专宠之余,分好姐妹一杯羹呢。” 华妃话音一落,丽嫔立刻接了话,那姿态就仿佛要跟齐妃比比谁对主子更忠心似的。“这人心啊隔肚皮,口中是姐妹,心里却未必。珠花首饰舍得分享,这帝王的宠爱怎会舍得呢,当然是要牢牢的攥在手中了。” “丽嫔娘娘此言差矣,为皇上分忧是嫔妾应当做的,嫔妾和皇后娘娘一样,只希望皇上舒心罢了。” 言毕,甄嬛瞧了沈眉庄一眼,关于姐妹分宠的事情她不好开口,只希望此时沈眉庄能站出来解释一番。 沈眉庄面色实在不好,也不知道华妃和丽嫔的话她多想了几分,但看到甄嬛目光,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嫉妒怨恨乃为女子德行之大亏,嫔妾虽无才愚钝,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她不谈与甄嬛之谊,只谈皇上宠爱,“嫔妾自会修行己身,以待为皇上分忧宽慰。” “沈妹妹博学,这话说出来倒是润耳,想必正是顾念姐妹情分,才不愿意由姐妹将自己引荐给皇上。”曹贵人适时开口,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引回到了姐妹情分上。 富察贵人也终于按捺不住,故意扬起手帕掩着嘴唇笑,“所以沈贵人才日日跑去那碎玉轩里,只盼自己能早点儿被皇上看见。” 沈眉庄向来知道甄嬛出众,因此从不在她擅长之处争锋,总是选了甄嬛未曾学的才艺下苦功,到底博了个不错的名声。 但她未曾想到无意入宫的甄嬛和她一起成了皇帝的妃嫔,自己明明不输于她,却不被皇上看在眼里,姐妹之间的差距似乎也越来越大。 “嫔妾只是平日无事,想找莞贵人聊聊天而已。” “聊天?”华妃瞥了敬嫔一眼,“难不成咸福宫主位不仁,才让沈贵人宁愿顶着烈日去找莞贵人聊天吗!” 那聊天二字咬的极重,本在看戏的敬嫔察觉到这火要烧到自己身上,只能起身告罪。 “嫔妾近日身子不太爽利,沈贵人自然不好日日来叙话的。” 沈眉庄也立刻行礼,与敬嫔对视一眼才开口,“华妃娘娘明鉴,嫔妾自入宫以来,敬嫔娘娘就对我颇为照顾,怎会待人不仁呢。” “是啊,眉姐姐来碎玉轩,也是避开了皇上的,并不像富察贵人所说那般。” 富察贵人见甄嬛又点到了自己,当时便有些不满,她狠狠瞪了一眼甄嬛和沈眉庄,“避开皇上?这么说来,沈贵人是在窥视帝踪了!” 陵容听得此言不禁为富察贵人叫好,这姐妹两个,一个不满入宫,一个窥视帝踪,还都是由对方给提供了证词,甚是好笑。 涉及到窥视帝踪的大事,皇后再也不能作壁上观,她制止了众人的吵闹之声,目光倒还算和蔼看着沈眉庄,“莞贵人和富察贵人说的可是真的,窥视帝踪可是大罪。” “窥视帝踪可是大罪,”华妃笑得张扬,能剪除甄嬛的羽翼,她可要开心死了。“皇后娘娘,窥视帝踪可是要杖毙的,我说的没错吧。” “皇后娘娘明鉴,嫔妾不敢啊。”沈眉庄慌了神,直接跪地恳求,她确实是故意等到皇上离开才去的碎玉轩,也差了宫里的小太监去打探,因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嫔妾只是…只是…” “回皇后娘娘,眉姐姐…沈贵人来碎玉轩,都是嫔妾相邀,姐妹叙话,皇上在的话自然多有不便了。” 甄嬛跪在了沈眉庄旁边,用眼神安抚已经慌神的女子,“这并非是沈贵人在窥视帝踪,如若这便算作窥视帝踪,那日富察贵人在绛雪轩也同有嫌疑了。” “莞贵人,就事论事便好。”皇后自然是希望这些妃嫔之间互有嫌隙,这样便不用担心她们像华妃一样自成一派,威胁自己的后位了。 陵容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夏冬春,若说窥视帝踪,这位夏常在才是魁首。不过没有人想起这个常在,她自然也不会开口,只看戏便是了。 最终这场闹剧以沈贵人罚抄宫规外加禁足一月落下帷幕。 那日在景仁宫门口,甄嬛拉着沈眉庄的手泪眼婆娑,但还未等说上几句,浣碧便一脸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说皇上召见小主去御书房伴驾。 姐妹匆匆分别,沈眉庄顿时更加委屈。陵容上前,为沈眉庄递上了条帕子。“沈贵人莫要难过了。” 沈眉庄推拒了帕子,昂着头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拉着陵容的手道谢,“如今我受罚禁足,也只有你和嬛儿肯来宽慰我一二,这一同入宫的情分我记下了。但此时你莫要和我接触太深,免得牵连了你。” “陵容无宠,家世又低,倒是不担心被众人盯上,莞贵人深受皇上宠爱,定会求皇上解了沈姐姐的禁足。” 沈眉庄闻言不仅没有开怀,反而长叹一声。她放开了与陵容握着得手,被采月扶着自回了咸福宫去了。 陵容倒是没有猜错,在甄嬛的恳求和皇后的有意宽容下,沈眉庄禁足不过半月,便被放了出来。 第11章 侍寝 沈眉庄被禁足的时候,陵容没有直接去给她送过任何东西,偶尔借着拜访敬嫔的名义,留下些点心茶叶,因此给敬嫔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但陵容清楚,敬嫔心思细腻,又耐得住寂寞,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助力,只怕还需要像前世胧月那样的筹码才行。 但她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给敬嫔送个孩子,宫中只有欣常在的淑和公主和曹贵人的温宜公主,陵容总不能从别的母亲手里夺了孩子,送给敬嫔吧。 敬嫔才二十四岁,若是愿意逢迎皇上,大概还有怀孕的可能吧。陵容想起前世皇后给的那个方子,好在她因为熟知香料,对这些药物的名字也记的清晰。 她抖了抖纸张吹干墨痕,想着待以后有了可信的太医,让他看看这个方子是否可以改进。 但这些都是未来要考虑的事情,眼下,陵容还有新的难关要过。 今年的天气反常,直到十月底还是有些燥热,略微运动便出汗了,但随着半月时间过去,这天气便瞬间寒冷下来,着秋衣已经无济于事,只能期待着内务府送些更加御寒的冬衣。 可由于陵容入宫以来便未被翻牌子,内务府难免有些怠慢,送来的衣服被褥都是样子货。陵容看着,大概是翻新前些年的,因此根本没什么御寒的功能。 富察贵人自前些日子侍寝回来后便没什么好脸色,皇上似乎有些厌倦了她,更钟爱新宠沈眉庄和甄嬛两人,这导致陵容也没了银子能收,日子多少过的有些紧巴巴。 她不像淳常在没到侍寝的年龄,有皇上的旨意特别关照,甚至在前些日子已经搬去了碎玉轩的偏殿,和宫中最受宠爱的甄嬛作伴去了。 由于皇上始终没想起宫中还有陵容这个人来,她只能自己悄悄谋划。只盼能从皇上那里得些宠爱和赏赐,让这个冬天好过些。 想的烦闷,陵容干脆披了一件斗篷出门,延禧宫门口的银杏叶已经落了满地,陵容低头去看那些叶子,打算挑上几个好看的回去当绣花样子。 “照水,你看这叶子,绣在袖口或者香囊上都很漂亮,要是绣在绢帕上,还可以加上两句诗,人间满目皆清欢,唯有银杏不负秋。” “小主,奴婢还没怎么见过在绢帕上绣字的呢,好像都是在团扇上。” “绢帕上也有,不过大多数绣娘识字不多,所以才少些。你要是喜欢,过几日也给你绣上一条便是。” “小主绣一条绢帕可值百两呢,这样算了,奴婢也算是发财了。”照水笑着蹲地,和陵容一起找银杏叶子,“那小主会给我绣一句什么诗呢?” “照水有情聊整鬓,倚阑无绪更兜鞋。这句如何。” “这明明就是小主昨儿在书上看到的,您还说奴婢的名字就在这上头,这句奴婢已经知道了,可不能算了。” “那就……”陵容拉长了调子,脑中快速回忆这几个月来在书上看到的词句,“瘦夷一枝横照水,疏花点点耐清寒。” “瘦夷一枝横照水,疏花点点耐清寒。” 陵容开口,但同时也有一人张口说出了这句,陵容抬眼一看,龙纹锦衣,除了皇上还能是谁。 “参见皇上。”陵容装作害怕,手上的银杏叶子掉落一地,照水跟着行礼,蹲在一旁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认识朕。”皇上居高临下看着,手指摩挲着翡翠持珠,听语气甚至感觉不出喜怒。 “嫔妾是延禧宫的答应安氏,皇上常去富察贵人和夏常在等处,嫔妾遥遥看过,便认得。” 皇上点头,甩了下手中的持珠,“起来吧,秋日凉,别过了寒气。” 陵容应是起身,皇上不言她只能踌躇的站在原地,半晌才颤着声音开口,又想再次行礼,“嫔妾不知皇上驾临延禧宫,在宫门口喧闹,请皇上恕罪。” 皇上听闻此言终是笑了一声,他伸手扶了陵容手臂一下,未让陵容又跪下去。“无妨,朕未曾想到这延禧宫里还有你这样有才情的女子,不必怕。” “这宫中最有才情的女子该是莞贵人,陵容只是看了几本书,读了几句诗词罢了。” “读书明礼,甚好。”皇上捏了捏陵容的肩膀,面上有了些许笑意。“朕还要去看看富察贵人,苏培盛,帮你安小主把掉下的银杏叶收好,少了一片饶不了你。” “是,奴才办事儿您放心。”苏培盛弓腰答应,待皇上先一步进了延禧宫。 苏培盛才招呼着小厦子为陵容捡叶子,即使陵容百般推拒,他还是拾了叶子,方才送陵容一路回了乐道堂。 “这叶子比我拾的还要漂亮,苏公公和这位小公公有心了。”陵容给照水一个眼神,照水立刻便取了两个鼓囊囊的荷包过来,分别塞进了苏公公和小厦子手里。 “哎呦,小主喜欢便是这叶子的福分了。”苏培盛受了礼,带着小厦子去正殿伺候了。 陵容摸了摸那几片叶子,本还想着如何在皇上面前露脸,如今无心插柳柳成荫,反倒在皇上面前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看来这些书真的是好东西,陵容又翻了几页书,她前世靠着嗓子得宠,于诗书并不通。 即使重生归来,看了几页诗文,所知也只是了了,只怕和皇上多聊上几句就会原形毕露。 但如今甄嬛仍在,皇上想要聊些诗文,还是会去寻他最爱的莞贵人。陵容看了看夹在书中的那张助孕的方子,开始琢磨着,要去找太医开些强身健体的药膳给皇上用用。 第二日,皇上不出意料的翻了陵容的牌子。旨意一下,内务府便立刻把之前送来的衣物被褥换了新,还贴了不少新茶瓷器。 陵容用剪刀拨弄着花房送来的金盏银台,沉吟了一会儿叫来照水。“拿去廊下放着吧,这花儿我不喜欢。” 那花儿离开了视线,陵容才觉得舒服不少,但她还是如前世一般,假装出第一次承宠的紧张和颤抖。 侍寝姑姑絮絮说着规矩,已经侍寝不知多少次的陵容,比侍寝姑姑还知道皇上的喜好。 “姑姑,不知怎的,我好害怕。” “小主莫怕,嫔妃第一次侍寝,向来是会害怕的,皇上虽是天子,但对小主喜爱,小主只做平常心便好。” 陵容呐呐应是,随即被裹着一路送去了皇上的寝殿。 可在床上好一会儿,皇上仍未到。周围无人,陵容也不必假装初次侍寝的羞涩害怕,她无聊的四处打量寝殿内的装饰,却正对上皇上的目光。 陵容立刻缩回了被子里,可半天皇上仍未出声,陵容慢慢露出那双蒙上层水雾似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 “陵容参见皇上。” “妮子倒是害羞,一路来可冷到了吗。” “比那日在银杏树下时冷,嫔妾的手都有些凉了。”陵容从被子里探出手,冰凉的指尖轻捧着皇上的手背。 刚刚碰上,就像被灼伤似的想要缩回。却被皇上反手牵住,大手轻握,又覆上另一只手给她暖着。 “是凉的很,夜很长,朕慢慢帮你暖。” 第12章 消失的妃嫔 翌日,景仁宫。 陵容昨夜从延禧宫折腾到养心殿,又从养心殿回了延禧宫,一整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但因为是初次侍寝,她需要在第二日向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为表对皇后的尊敬,还需要服侍皇后簪花。 为此,陵容早早起身去到了景仁宫。秋日寒风料峭,皇后并没有让她等多久,便让剪秋带了陵容进殿。 虽未在众人面前,陵容还是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后拜了又拜。 皇后没有立刻叫起,陵容只能维持跪着的动作不敢移动分毫。虽然不敢直视皇后的脸,但深知皇后此时心里的恼怒。 皇上身边的莺莺燕燕不会少,且永远都有新人出现。皇后把皇上当作自己的夫君,见到别的女人受宠,心态怎会平和。 陵容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多久,只觉得昨夜过分运动的腰背开始泛着细细密密的痛,就在她要忍不住偷偷移动下腰的时候,皇后终于开口叫了起。 “安答应平身吧,难为你有心,来景仁宫这样早。” 陵容刚站起来,听见这话不得不又行了礼,“嫔妾侍奉皇后娘娘是应当的,若非担心吵到娘娘休息,嫔妾理应来的更早些,服侍皇后娘娘的。” “那对你们来说未免太严苛了,有这个心意便好。” “服侍娘娘哪里算是严苛,不过皇后娘娘仁德,是宫中姐妹的福气。”陵容心知无论怎样恭维皇后,都是无用的。 若是她日后得了盛宠,或是有机会孕育子嗣,都是会被皇后想尽办法打压的。 不过,她家世低微,目前在皇后眼里还是个好拿捏的,因此在说了奉承话后,皇后也未曾再为难于她。 剪秋适时呈上了一盘娇艳欲滴的牡丹花,陵容取了最上面一朵,轻轻拂去了凝结的水珠,方才为皇后簪上。 “虽是第一次服侍,安答应的规矩倒不错。”皇后抬手扶了扶花,看面色应是还算满意,”宫中要是多上几个你这样懂规矩的,本宫也能放心些。“ 陵容听出了皇后的弦外之音,无非是那个过于受宠的甄嬛,以及家世过于优越的沈眉庄刺了皇后的眼,好在她们如今并未怀孕,皇后也乐得看她们与华妃争斗。 “后宫中以皇后娘娘为尊,陵容若有疏漏之处,也请娘娘狠下心来惩罚,避免嫔妾惹了大祸。” 闻言,皇后似乎很是满意,“教导你是本宫身为皇后的职责,妹妹放心便是。如今你和富察贵人、夏常在住在一处,依你的性子,恐会受了委屈。” 陵容做足了胆小的样子,迟疑的张口又摇了摇头,“嫔妾没有受委屈,富察贵人和夏常在都是好相处的。” 言毕,她又偷偷抬头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勉强捕捉到了一点了然的笑意。但皇后神色变换很快,一息之间就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担忧神色。 “你啊,就是太和顺。” 皇后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挥手让剪秋带着陵容去了正殿。 不多时,各宫嫔妃三三两两的来了,先是齐妃和敬嫔,然后便是博尔济吉特贵人,本以为应是华妃最后,却没想到直压着请安的时辰末尾,甄嬛和沈眉庄才姗姗来迟。 两人牵着手,只到了正殿才分开,一抬眼见众人都等着她们,才慌张的行礼。 但今天的主角不是她们,华妃也难得的只是刺了两句便放过了。 待和众人一起向皇后行了礼,陵容又单独走向正殿中间,对皇后又一次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这次皇后没有难为她,只是略跪了跪便叫起身了。 不过华妃可没那么好心,她对所有抢了皇上恩宠的人都一视同仁的厌恶。陵容一抬头,便看到华妃那双美目带着怒气正看着自己。 “原来宫中还有安答应这号人,要不是昨儿侍了寝,我还以为这次入宫的只有七位妃嫔呢。” “华妃,慎言!” 不知为何,皇后喝止了华妃,陵容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华妃,又看了看皇后。 华妃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也不由得白了脸,但因为被落了面子,还是不忿的道了声是。 怎么回事呢……陵容暗暗思考,她突然想到华妃说的七位妃嫔,同住延禧宫的富察贵人、夏常在,碎玉轩的莞贵人和淳常在,住在咸福宫的沈贵人,以及住在钟粹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 这样算来,当日入宫的嫔妃算上陵容自己,也只有七位。但华妃刚刚的意思,明显是排除了陵容之外的七人,那,第八位妃嫔呢,去了哪里? 陵容本以为是华妃说错,但皇后的反应明显不对,甚至有些过于紧张了,可见这第八位妃嫔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看皇后和华妃的紧张样子,定然不是一件小事。 前世……前世……陵容猛然一惊,前世也同样是七个人入宫,但她也隐约记得芳若姑姑曾经说过,汉军旗四位嫔妃先入宫,满蒙的四位后入宫。 前世竟然也有八位……想到自己重生的事情,陵容被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小主,小主。”照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陵容猛地回神,一脸迷茫的看向皇后。 “嫔妾……嫔妾……” “安答应胆子小,华妃你刚刚的话吓到她了。” “本宫问安答应话,她居然装傻充愣不应,训斥两句有何不可。” 陵容此时哪还不知,华妃又想借题发挥,于是便慌张着蹲下行礼,“皇后娘娘,华妃娘娘,嫔妾不是有意的,嫔妾甘愿受罚。” 华妃看陵容那胆小的样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没兴趣在陵容身上浪费时间,“抄一遍宫规吧,三日后送去翊坤宫。” “是。” 这次请安终于落下帷幕,陵容有些失魂落魄,她扶着照水的手,脸色非常难看。 甄嬛见她情绪不对,便带着浣碧走了过来,陵容看着甄嬛和婉的面容,勉强撑着精神回应她。 见陵容实在提不起精神,甄嬛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担忧的离开了。 陵容看着甄嬛的背影,一时恍惚了神色,她到底是真的重生一世,还是临死之前看到的幻觉,不然为什么,甄嬛离开的背影,和她死去的那天一模一样。 第13章 簪子 恍惚中,陵容被照水带回了延禧宫,她走在安静的宫道上,抬头看着照在脸上的阳光,几乎忍不住眸中的眼泪。 这样好的阳光,好在是真实的。 富察贵人带着婢女走过,看着陵容那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十分不屑,对于她这种傲慢的性子来说,被华妃惩罚只会气的发抖,而不是在这里委委屈屈的哭。 她嘲讽了两句陵容的家世,便扭着那柳枝儿似的腰走了。 陵容拧了下手背,痛感让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还活着。她盯着正认真扶她走路的照水看,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前世并没有遇见照水这个人,如果是梦的话,根本不会这么鲜活。 那个消失的嫔妃让她的心神震荡,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那个人是一只鬼,或者是梦境中被她创造出来的恐怖存在,所以才会突兀的消失了,让情人讳莫如深。 但看皇后和华妃的样子,那一定是个真实存在的人,只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仿佛这世界她从没存在过。 陵容猜测,能让皇后和华妃都统一口径的,不是和皇上有关,就是和前朝牵连广泛。 但又能如何呢,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 照水不知小主为何这样愣愣盯着她看,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就这样扶着陵容回了乐道堂。 好在陵容想通了这些事,不再担心这重生一世是一场镜花水月,她深深呼吸几口气,端着杯子的手却还是微微颤抖着。 别怕,别怕,你是真的活着。 略略歪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宝鹃便进来通报,苏公公带着内务府的人送来皇上赏赐的宋锦。 “恭喜小主,这是皇上亲自选浅豆沙五彩串枝梅蝶锦,皇上还说啊,这锦缎上有俯、仰两种彩蝶翩翩起舞,串枝梅摇曳生姿,给小主做衣裙最是漂亮不过。” 苏培盛捧着那宋锦,旁边小厦子还捧着个首饰盒子,陵容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一根和田黄玉做的缠枝银杏叶簪子。 陵容手指轻轻抚过那根簪子,脸上扯出个羞涩的笑容来。“代我谢谢皇上,我很喜欢。” 其实还不如直接给我封一万两白银呢。陵容暗暗想着,若是一万两黄金更好了。和田黄玉贵是贵,但她又怎敢变卖,只能看着这价值连城的东西眼馋。 要是进一进位份也好,自己的例银也能多一点,还能多给娘亲送些回去。 “就知道小主会喜欢,皇上挑了许久,看了很多簪子,这根儿是最满意的。” 闻言,陵容又摸了摸那簪子,嘴角含着笑意看了一遍又一遍,“苏公公,麻烦您替我给皇上带句话。” “哎呦,小主这样说就折煞奴才了,您想说的话,奴才肯定给您原原本本的回给皇上的。” “你就说,年华灼灼艳桃李。” 陵容招招手,照水带着几个荷包来,分别塞给了苏培盛和小厦子。 苏培盛没有推拒,倒是连连谢恩,小厦子捧着荷包,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照水,奈何照水没有理解那眼神的含义,见他收了荷包便下去了。 见小厦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照水,陵容心下了然。原来这苏公公的徒弟不知什么时候对照水有了些旖旎心思。 苏培盛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用拂尘戳了戳小厦子的肩膀,一脸平静的告退。 皇上的赏赐还堆在桌上,陵容没有细细去看还有些什么,便又唤了照水来。 “照水,你和小厦子,认识多久了。” “回小主的话,奴婢和小厦子公公是在阮何生公公那里认识的,那日我把小主的刺绣送去内务府,打算拿出去折了银子。遇到了也来内务府送银钱出去的小厦子公公。” 照水把皇上的那些赏赐挑了出来,根据用处分别放着。“算来也有几个月了。” 陵容点了点头,提到小厦子的时候,照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对小厦子并无意思。 “你,心悦小厦子公公?”陵容斟酌了一会儿,想着照水毕竟是自己的侍女,她也无需小心翼翼,干脆直接挑明,“那小厦子似乎对你有些喜欢。” 照水闻言愣了愣,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在地上,“小主明察,奴婢没有,奴婢和小厦子公公只是熟悉而已。” “但今日,小厦子公公的样子,似乎是对你有意,你当真不知吗?” 前世苏培盛和崔槿汐的旖旎心思,不知道帮甄嬛做了多少事情,扫清了多少麻烦,甚至让已经成为废妃的甄嬛,有机会重新和皇上同榻而面,以半副皇后的仪仗回宫。 若是照水和御前的小厦子结成对食,对陵容而言是极大的助力。 陵容心下有些许喜悦之意,但转瞬即逝。她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却也不愿把自己的侍女推给一个太监。 只因照水不是一个物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于自己的情爱之事,理应由她自己安排。 “小主……奴婢、奴婢并无此意。” 陵容点了点头,亲手扶了照水起身,“你是陪我一同入宫的,你家中再无亲人,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无论何时,我不会委屈你亏待你,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多谢小主。” “好了,看把你吓得,把皇上赏的物件收进库里吧,那几匹宋锦妥善收着,待到春日再做些衣物。” 照水应了声是,抹了抹脸便收拾那些物件离开了。 陵容松了口气,若是他们真的互相喜欢,自己反而难做,不仅要时刻担心对食之事被皇上发现,还要担心自己是否会被皇上怀疑有意窥视帝踪。 皇上疑心颇重,陵容可不想白白送了性命。 所幸照水不喜欢小厦子,因此这一切令人担心的事情都还未发生。 如此还算平淡过了一月,自皇上赏赐之后,便再也没有翻过陵容的牌子侍寝,因此陵容也仅仅只是被酸了两天,就又变成众位嫔妃看不到的透明人了。 陵容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诗的问题,让皇上对自己歇了心思,这一个月以来,皇上仍是在莞贵人处较多,只有华妃能与甄嬛平分秋色,偶尔还被压下一头。 如此盛宠,自然惹得后宫的女人们嫉妒,不只是华妃,就连延禧宫的富察贵人和夏常在,也同样心生不满,时不时就要趁着请安的时辰刺她几句。 甄嬛可是唯一一个进了位份的新人,其他新人没有进位也没有封号,生生矮了汉军旗的甄嬛一头。 但皇上还一门心思的和甄嬛亲热,甚至为甄嬛涂了椒墙,还带她汤泉宫沐浴,比从前华妃的恩宠还要多些。 不过,盛宠之下,自然是层出不穷的阴谋算计。 第14章 怀孕 季冬初,西北战事吃紧,皇上忧心政事,一连十几天都在御书房和官员商议,只是偶尔进后宫几次,大多还是去华妃处。 连一时盛宠的莞贵人似乎也被忘在了脑后,更不用说根本不怎么受宠的陵容了。 这日,陵容刚绣成一个新的荷包,刚放下揉揉酸涩的眼睛,宝鹃就进来禀报说是沈贵人来了。 陵容有些迷惑,但还是立刻请了沈贵人进来。 “安妹妹,”沈贵人刚一进来,就颇为热情的招呼,“这几日天寒,我想着你份例不多,便为你送些银炭来。” “难为沈贵人记得,寒冬凛冽,这屋子朝向不好,确实会阴冷些。”陵容请着沈贵人坐了上座,又让照水奉了热茶来,“但这也是从姐姐月例里分出来的,若是收下,陵容实在心里难安。” “妹妹就别推拒了,这也是对你的谢礼,”沈贵人长叹口气,“我禁足的日子里,只有你和嬛儿送些吃食衣物,我很是感激,今日这银炭你要是不收下,我这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陵容当时为姐姐送去东西,无非是想着在当日没能为姐姐说上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罚。” “好妹妹,你本也不必为我说话的,”沈眉庄望着窗外的落雪很是出神,“我们不过是同日入宫的点头之交,你愿意在我落魄之时伸出援手,我很是感激。” “其实就算我不送,也有莞贵人的,她是姐姐的好友,总不会看姐姐委屈。” “嬛儿,是嬛儿求情,我才被皇上放了出来,是该好好谢她。” 陵容挑了挑眉毛,沈眉庄一直出神的看着窗外,提起甄嬛语气也有一些淡淡,她只觉得莫名。 这两人不是感情最为要好吗,前世只因为华妃闹了一次,但很快也和好如初了,而这次又是为何呢? “陵容知道,沈姐姐和莞贵人最是要好,不像陵容,一人入宫,身边除了照水一个,再无知心人了。” “妹妹,若你愿意,常常和我一处也是好的。”沈眉庄终于转头,她修长冰凉的手掌覆上陵容的,眼睛里跳动的是不明的情绪。 陵容敏锐的察觉那并不完全是想要真心相见交,沈眉庄似乎是和甄嬛生了什么龃龉,退而求其次般想要想要找个“新友”。 于是陵容缩回了手,在沈眉庄有些震惊的表情中,慢慢将一个暖手炉塞进她手里。 手炉一入手,沈眉庄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快速整理好表情,又恢复那端庄大方的模样,反手想把暖手炉送回来。 “姐姐可能是在冷风里走太久,手都冷了,这暖手炉先捧着,暖一暖。” 陵容笑着安抚,挥了挥手让照水下去,沈眉庄见状也让采月一同退了出去。 “安妹妹,我……” “沈姐姐,陵容自是愿意和姐姐平等的相交,姐姐可懂?” 沈眉庄点了点头,她捧着暖手炉,指尖磨蹭着上面的绣着的梅花,“我和嬛儿便是这样,但……总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 沈眉庄又开始出神,她喃喃自语般,“从小嬛儿便非常出色,容貌,诗书,舞蹈,都在我之上。” “我很是羡慕嬛儿,便着实下了苦工,想要超过她,但无论如何,总是比不上。” “于是我退而求其次,练琴艺,学女则女训,着意成为一个人人称道的大家闺秀。” “果真,人人都夸奖于我,但我,还是不擅长诗书,不擅长舞蹈。” 陵容静静听着,她从前总以为这些世家小姐,从不会有那些自卑轻贱的想法,而沈眉庄的一番话,让她意识到这些人和她一样,即使家境殷实,即使父亲高官厚禄,她们也会艳羡别人。 可是,沈眉庄啊,你这心里话,说错了人啊。我怎么会顺着你的心思去安慰你呢,我怎么会愿意你和甄嬛联手,在这后宫之中成为最受宠之人呢。 我想爬上嫔位,妃位,贵妃位,你们就是我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莞贵人确实很令人羡慕,无论什么事都是最好的。皇上的宠爱,出众的容貌,不瞒姐姐,陵容一见到她,就会产生自惭形秽的念头。” 陵容拍了拍沈眉庄的手,“珠玉在侧,觉我形秽,陵容前些日读到这句,觉得仿佛在写我。” “……与玠同游,同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沈眉庄叹息着,从小到大的接触,她比之陵容更加感同身受。 “其实陵容见到姐姐也是如此,虽着意修一个小意温柔,但站在姐姐身边,也是仰视着,羡慕着,姐姐可懂我吗。” 沈眉庄默然不语,她突然理解了陵容之前的拒绝,她与陵容接触不久,本意是想拉拢她,这样身边除了嬛儿还有个得用的助力。 但却没想到陵容与她心境一致,若是继续强硬拉拢,反而离心。 仔细想想,她与陵容,不正如她与嬛儿吗,若是凑的太近反而不美,距离远了,才是百花齐放。 陵容见她表情变换,知道沈眉庄在心里暗暗衡量,便自顾自端着茶水品着,只待沈眉庄想清楚。 沈眉庄也端起了几乎快放凉的茶水饮了一口,她抿了抿唇,露出个温婉大方的笑容来。“今日是我唐突了,好在妹妹大度。” “姐姐说笑了,这么冷的天,姐姐愿意过来陪伴陵容,这情谊最是难得。” 话已经说开,沈眉庄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心思,那筐银炭也没有带走,就这样留下了。 陵容瞧了两眼,便嘱咐着照水记得夜间用上,有这银炭,她自然不愿意用呛人的黑炭。 “还是受宠好啊,什么都有了。” 三日后,甄嬛怀孕的消息传遍了后宫,这几日她请安时面上充满了疲惫之色,陵容只以为是冬日困倦,却没想到是怀了孕。 皇上很是高兴,他带着迟来的莞贵人一同到了景仁宫,皇后立时给皇上让了位置,坐在下首恭贺着皇上。 “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孩子,莞贵人真是顶顶有福气的,臣妾恭喜皇上了。” 皇上朗声一笑,他难得拉着皇后的手拍了拍,“莞贵人这一胎怀的有些辛苦,常常恶心难受,皇后可要费心了。” 皇后也没料到这难得的温存,是皇上想要她好好照料甄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皇后还是立刻应是,一点不愿的表情都没露出来。 陵容看在眼里,知道皇后最是擅长伪装,哪怕内心骂了千万次贱人,脸上却笑得比那花儿还灿烂。 “朕想着,养胎不易,便进一进莞贵人的位份。” 此话一出,厅中立时安静了。华妃面上的嫉妒几乎快溢出,她咬着嘴唇,哀怨的看着皇上的侧脸。 “皇上……宫中没有怀孕就晋封的先例。”莞贵人很是懂事的起身,她的目光快速的扫过华妃,“嫔妾份例足够,还有皇后娘娘照顾呢。” 皇上听见拒绝面色有些不虞,但他看到了甄嬛的目光,也立时转头去看华妃,那哀怨的眼神让他猛然想到西北战事。 前线还需要靠着年家,还需要靠着华妃的兄长,莞莞这个位份,还不能晋。 “你最是贴心,那便先享嫔位的份例,待生产之后,再晋位。” 如此一言,虽并非立时晋位,但也算是板上钉钉了,除非……甄嬛这一胎生不下来。 陵容如此想着,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嫔妃,发现无一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甄嬛的肚子。 第15章 谋害 用了几天,陵容终于把送给照水的那条帕子绣好,本意是想绣上那句瘦夷一枝横照水,疏花点点耐清寒。 因着这句话不仅有照水二字,也是借景借花喻人风骨,寓意更好些。 但不知为何,照水总是想要陵容再换上一句,为此陵容又翻看了几天的书,才找到一句新的诗词——荷叶田田青照水。 照水拿到帕子爱不释手,惹得宝鹃和宝鹊羡慕的很,就连小池子都“闹”起来,想着向主子讨个赏。 “那边这样,延禧宫每人一个香囊,照水绣荷花,宝鹃绣杜鹃花,宝鹊绣只喜鹊,小池子的话……就绣条锦鲤,如何。” “哎呦,奴才谢过小主了。”小池子最先反应过来,殷勤的坐在陵容脚边为她捶腿,“这锦鲤就算小主给奴才的印章了,奴才这一辈子可就跟定小主了。” 照水三人也跟着应和,一起说些吉祥话来,惹得陵容欢心不已。 不过笑了没一会儿,主殿那边便来了人,称富察贵人要请陵容过去叙话。 陵容不用想,就知道富察贵人是什么心思,很可能是因为甄嬛怀孕的事情闹了脾气,想要想办法给甄嬛点颜色看看。 果不其然,一到店内就看到满地碎了的瓷器,寒冬腊月的,桑儿还在富察贵人旁边为她打扇,可见是气的不轻。 陵容小心的绕过碎瓷片,蹲下行礼,“参见富察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行了,起来吧,”富察贵人不耐烦的叫了平身,她上下打量着陵容,那股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又冒了出来,“你也真是没用,侍寝一次就再没有见过皇上,果真是穷酸晦气,皇上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陵容不像贵人周身贵气萦绕,也没有莞贵人貌美,在这百花齐放的深宫里,自然翻不起什么水花。” 陵容被训斥也不恼,她直接点出了甄嬛,明里暗里的告诉富察贵人,我比不上你,你也比不上甄嬛。 “甄嬛,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魅惑皇上,”富察贵人脸色酡红,她紧紧捏着手里的茶杯,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来,“安陵容,我要她的孩子生不下来。” “贵人慎言。”陵容被吓得缩了缩肩膀,她左右看看,仿佛是担心背后有人似的幽幽开口,“莞贵人似乎和您,并没有什么龃龉吧,贵人何必……” “入宫之时她不敬我,沈眉庄被禁足时她还意图拖我下水,更可气的是,她夺了我的恩宠,自从皇上见了她,便再也不愿往这延禧宫来了。” 皇上不愿意来延禧宫,应该怪你自己吧富察贵人……陵容默默想着,她深知富察贵人维持不了几天神女的形象,皇上不宠爱她几乎是必然。 所以说这还真怪不了甄嬛,纯粹是她自己暴露了本性。 “更可恨的是,她居然要封嫔了,刚怀孕皇上就想破格晋位,等她产子,这后宫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陵容闻言叹了口气,“若是都没有贵人的位置,那我这小小答应,恐怕哪一日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还不算太笨,说说吧,有什么办法。” “没什么办法,贵人。”陵容摇了摇头,她咬着下唇,看了看富察贵人,又看了看桑儿,“其实要说最讨厌莞贵人的,应该是华妃娘娘吧,贵人其实不必心急的。” “我知道,但是这口气我忍不下去。” 富察贵人品了口茶,目光阴冷的瞧着陵容,仿佛陵容不给她个满意的答案,就要把这杯子砸在陵容头上。 陵容想不通,这富察贵人明明胆子小,怎么说起害人的话来比她还明目张胆。 “贵人,前些日子,翊坤宫的颂芝从浣衣局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小婢女,还不值得我关心。” “不,贵人,颂芝是从小便伺候华妃娘娘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陵容顿了顿,她企图能让富察贵人能自行理解,但显然,富察贵人没那个脑子。 “有些事情,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您不如想办法在莞贵人受宠的时候拢住皇上的心,她让贵人受的冷落,贵人让她受回去便是。” “这样不够。”富察贵人重重的放下了杯子,“我要她更痛,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安陵容,你的回答我很不满意,这乐道堂冬季的炭火,便少一半吧。” “其实女子怀胎本就艰难……哪怕只是小小的香料,或者是涂在脸上的胭脂,都有可能伤胎的。”陵容见自己的炭火莫名就要少了一半,也没办法遮遮掩掩,她只能起身又行了礼,更清晰的点上一句。 “我记得贵人说,太医院有位何桉鸣大人,是自己人,您不妨叫他来问问。” 富察贵人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她挥挥手让桑儿去请何太医,还打了个请平安脉的幌子。 陵容本来想告退,但被富察贵人一个眼神留了下来,她双手搅弄着帕子,仍是像从前那般作出胆小的模样。 原来她不会装扮,如今有了照水帮忙,这一脸的惊疑不定,也难得流露出那么一丝我见犹怜的意味来。 所幸,太医院距离延禧宫算是最近的,何桉鸣匆匆赶了来,提着个药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臣参见富察贵人,安答应。” 陵容浅浅点头,算是回应。她抬头看了看何桉鸣,这位太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高挑舒朗,看起来就像是个会和宫中嫔妃或是宫女发生些风流韵事的。 不知道沈眉庄喜不喜欢,不过按照她的品味,大概率还是喜欢皇上和温太医那种稳重的男子吧。 “何太医,这宫中莞贵人有孕,我想送些礼物过去,可有哪些东西会伤胎,送不得啊。” “这……倒是有很多药材不能用,太医院的太医一般都会规避,贵人平日里也难接触到,若是比较常见却很少为人所知的,那便是丁香,牵牛子,芫花一类了。” 陵容在一旁默默听着,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何桉鸣悄悄看了她一眼,便立刻让她慌乱起来。 “贵人,我……”陵容再次起身想要告退,富察贵人见有更得用的,便挥手打发了她出去。 陵容临离开时又瞧了何桉鸣的侧脸一眼,才出门去寻被拦在门外等待的照水。 其实接下来的话陵容并非不能听,但她这个时候还不想掺和进谋害皇嗣的浑水里,哪怕只是有万分之一被连坐的可能,她也要尽量规避掉。 出了延禧宫的正殿,陵容并没有立刻回去乐道堂,反而向东南方向的奉先殿漫步。 奉先殿重檐庞殿顶,黄琉璃瓦屋面,檐下更是布满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听说殿内都是金砖铺地,若是拿上几块,恐怕以后也不用担心月例了。 陵容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这只有一座主殿的奉先殿,在她眼里已经成了闪闪发光的金山,只是可惜看得到,碰不到。 主仆二人在宫道上慢慢走着,好一会儿才等到准备回太医院的何桉鸣太医。 “安小主。” “何太医免礼,恕我冒昧,您是否擅长强身健体之道呢,最好……最好是能纤体的那种。”陵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好在偌大的宫道上无人,否则如此接触外男,只怕几个脑袋也不够她掉的。 “小主言重了,臣这里自然是有些药膳,不过要想不伤身又见效快的话,安小主还需要等些时日。” 陵容点点头,照水立刻上前给塞了个荷包给何桉鸣。 何桉鸣却没有收下,拱手再三推拒。只言这是份内之事,小主无需打赏。 陵容见状,也只能歇了用金银拉拢这个太医的心思,约定好取药的时间,便与何桉鸣道了别。 谁知还没走多远,何桉鸣便在后面叫住了陵容。“安小主,这些外在的美丽,其实不必太过介怀。” 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陵容停下脚步,慢慢转头对他露出个浅浅的羞涩笑意,也没搭话,就带着照水匆匆走了。 可怜何桉鸣不知道,这纤体的药膳,是陵容为皇上要的。 第16章 裂痕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一落就是三日。 陵容再次出门请安时,也不得不穿上厚重的冬装,又搭上一件天水碧色云燕细锦斗篷,才觉得暖和不少。 好在,延禧宫距离景仁宫最近,她倒也不会受寒太久。 只是富察贵人冬日倦怠,不愿起身,陵容与夏冬春在那灌风的垂花门下等了好久,才等来白着一张脸的富察贵人。 “贵人这是……” “延禧宫离苍震门太近了,蒙蒙天亮的时候被吵的很烦,没睡好。”富察贵人抹了抹因为哈欠溢出的眼泪,“你们两个皮糙肉厚的倒是睡的舒服。” 其实陵容也同样被吵醒了,宫人为了清理路上的积雪,寅时左右运送了不少雪具进来,加上絮絮的交谈声,确实吵的人头痛,难以好眠。 但她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跟着富察贵人去景仁宫里给皇后请安。 本以为这么恶劣的天气,怀孕的甄嬛会告了假,却没想到她和淳常在早早的便来了,正喝着皇后吩咐的热热的牛乳茶。 富察贵人只说了句早,也不等甄嬛答话,便一脸嫌弃的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陵容不敢,只能老老实实的向甄嬛行礼。 “安答应请起,”甄嬛弯了眉眼笑着,“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倒是应了今日之景,安答应觉得呢。” 陵容没读过这句诗,虽大概明白诗中的含义,但也难以接上后两句,因此只是呐呐点头应是。 “皇上月前曾与我提过,安答应最擅诗词,便想着借今日下雪的机会与答应探讨几句,未曾想……”甄嬛弱了音调,意味不明的止住了话头。 “莞贵人言重了。”陵容抬头,正对上浣碧脸上有些刺眼的嘲笑,一瞬间她没了细究甄嬛未竟之语的心情,“陵容才疏学浅,让莞贵人失望了。” 陵容没再看甄嬛,一个人坐在最末处,低头静静的待着。 倒是夏冬春,她看了看甄嬛,又看了看浣碧,“今日倒是新鲜,怎地莞贵人没有和沈贵人一同前来。” “天气寒冷,不比秋日天气凉爽,不好叫眉姐姐等我。” “怕人等着,莞贵人早些出门就是了。” 富察贵人也看了过去,应和着夏冬春的话,“亏的沈贵人好性儿,愿意巴巴的等着。” “但淳常在倒是一起来了,想必同住一宫,感情更亲近些。” 夏冬春点了正在喝着牛乳茶的淳常在,但却她只顾着吃点心喝茶,半晌才回了一句我和甄姐姐兴趣相投,自然关系最好了。 “富察贵人,夏常在,我家小主是因为有了身子,怕受了寒,不便在这冷风里等着沈贵人。”浣碧行了一礼,语气颇为自得,“若是沈贵人也能有福气怀了龙嗣,自然能理解我们小主了。” “浣碧。”甄嬛难得严厉了语气,“你僭越了。” “小主。”浣碧不忿的苦了脸,但她到底知道这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也只能闭上了嘴。“奴婢知错了。” 陵容有些讶异,按照富察贵人和夏冬春的脾气,怎么也要提出罚一罚浣碧这个不懂规矩的婢女,但她们却都缄口不言,目光滑到门口去了。 一回头,沈眉庄正立在门前,她单手扶着门框,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勉强扯出个淡淡的笑容来。 “我可是来得晚了,几位妹妹怎么都不聊天了,这样看着我。”她摘了帽子,款款走着坐在了富察贵人的下首。 一时之间,正殿里安静下来。 富察贵人和夏冬春和沈贵人不熟,不愿意接话,而陵容则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刚想起身给沈眉庄请安,就被她抬手制止了。 “眉姐姐,这一路上可冷到了。”甄嬛先开了口,“浣碧,这手炉给眉姐姐送过去。” “不必麻烦了,这么冷的天气,我肯定是带了手炉的。”沈眉庄客气的回应,采月适时弯腰,为沈眉庄解下了斗篷搭在手臂上。 甄嬛一时有些讪讪,隔着富察贵人看了好几眼,也不知如何继续开口。 陵容冷眼瞧着,这两个最要好的姐妹之间似乎不像前世一般不可撼动,隐隐约约的裂痕已经出现了。 好在,其他宫里的妃嫔陆陆续续的来了,华妃差周宁海告了假,她不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出来走动,差人告假已经是很给皇后面子了。 “雪后确实格外冷些,华妃年轻难免娇气些,”皇后面上没有恼意,甚至还带着三分微笑,“莞贵人,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今日该告假的,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你可就是本宫的罪过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妾应当做的,而且温太医也说,臣妾要多走动,更有利于养胎。” “你是个懂规矩的,但天气好便罢了,若是下了大雪,便不必过来了,好好养胎是最重要的。” “是。”甄嬛谢了礼,稳稳坐在椅子上喝那杯牛乳茶。 “不知道温太医有没有说,莞贵人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曹贵人见场面冷了下来,立刻开了口,“温宜好久都没有兄弟姐妹一起玩了。” “月份还小,温太医也看不出,嫔妾倒是想要个和温宜公主一样玉雪可爱的女儿。”甄嬛笑着摸了摸肚子,丝毫不知这个动作戳疼了多少女人的心。 “这要过几个月才能看出来呢,”齐妃一脸过来人的姿态,“若是个男孩,弘时也算有了伴,还能教弟弟读书呢。” 一提起三阿哥,齐妃的话匣子就收不住,先说了三阿哥长高了,又絮絮叨叨说他最近读了什么书认了什么字。 “我的三阿哥是顶顶聪明的,从不让他额娘我费心。” 陵容听着齐妃炫耀一般的话语,面上早就掩不住笑意,三阿哥才学没有多少,甚至为人有些呆愣木讷不懂变通,大概是受了齐妃这个过于慈爱的额娘影响的。 除了新入宫的嫔妃,其他人多多少少知道三阿哥的“厉害之处”,此时也只是互相用眼神交流,嘴上应和着齐妃。 “三阿哥有心功课便好,也算给他的弟弟妹妹做好榜样了。”皇后打断了兴奋分享育儿经的齐妃,“宫中三阿哥一个皇子还是少了些,各位妹妹可要费心,要像莞贵人一样,为皇上和本宫多添些皇子才好。” 众妃应是,目光被吸引到了甄嬛的肚子上,但陵容下意识看了眼富察贵人,思考着昨天她到底与何桉鸣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来。 甄嬛身边有温实初,一般的药或者香料都逃不过他,富察贵人想要得手,可谓是艰难。 但有两个人肯定看不下去,一个皇后,一个华妃,甄嬛这一胎,根本不需要陵容为富察贵人出谋划策,也根本保不住。 但她有些好奇,若是甄嬛的胎因为沈眉庄落了,她们的姐妹之情还会那么坚不可摧吗。 第17章 后怕 出了景仁宫,妃嫔们便三三两两的散了,意外的是富察贵人和夏冬春磨磨蹭蹭留到最后,大概是皇后想要留下他们叙话。 陵容不便等着,便先出了门,想着去御花园瞧瞧落雪的美景,但没走上几步,便碰上了甄嬛和沈眉庄一行人。 “浣碧今日你言行冲撞眉姐姐,向眉姐姐道歉,浣碧!” 只听甄嬛一声呵斥,浣碧苦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向沈眉庄道歉。 但沈眉庄始终没叫起,她甚至都没有看一旁的甄嬛,只是盯着浣碧那不忿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于情分上,你是嬛儿的贴身侍女,但不是我的;于位份上,你只是一个宫女,我是皇上亲封的贵人,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敢在皇后宫中议论小主,拿龙嗣说笑!” 浣碧慌张的看了一眼甄嬛,她本以为沈贵人没有在景仁宫中训话,便是没有多心,却没想到沈贵人竟是打算在这人来人往的御花园里上让她丢脸。 “眉姐姐,浣碧一时失言,我罚她便是,眉姐姐千万别动怒。” “嬛儿,我们多年的情分,我不想因为一个婢女的挑唆,使我们生分。她是你的贴身婢女,我不便多说,也不会惩处于她,最多是训斥几句,”沈眉庄拉着甄嬛的手,一脸的痛惜之色,“你如今身怀龙嗣不过两月,婢女便如此张扬,这满宫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眉姐姐,我知道你最心疼嬛儿,我会严加管教浣碧,最近这些日子,就不叫她随侍了。”甄嬛脸上不免带了些怒容,但她最终也只是训斥了浣碧一句,“若是再次失言,我就立刻请示皇后娘娘,把你送回家里。” “是,小主,浣碧知罪。” 陵容躲在一边儿看完了整场姐妹情深的戏码,直到几个人款款而去,她才得以安心在御花园里乱逛。 不过,看到最后也不得不感叹,甄嬛对她这个婢女,实在是太好了些。 前世甄嬛可以把陵容送她的浮光锦赏给浣碧,今世也能任由浣碧嘲讽沈眉庄无子,仅仅是做口头上的训斥,原来不止她安陵容不配,就连这沈眉庄也是不配。 难道这浣碧是甄嬛的亲妹妹不成,值得她如此保着。 陵容想了想浣碧和甄嬛相似的面容,以及她还认了浣碧为义妹,让浣碧能以钮祜禄家二小姐的身份嫁入果郡王府。 前世浣碧嫁人这一系列事情发生之时,她正辛苦的怀着生不下来的孩子,哪里有时间去细究这些事情背后隐藏的秘密。 但此时细细一想,甄嬛对浣碧的好,早就超出了对侍女的范畴,她们两人之间定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此事,看来要想办法查一查才行,至于人选的话……不如试试夏冬春? 陵容想到这个名字,莫名心里一跳,夏冬春的消息格外灵通,她早就把宫里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打听清楚了也说不定。 但随即陵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宫中一些事情夏冬春因为家中世代包衣的身份倒是能打听出一二,但这深入大臣后宅之事,想必是没有办法了。 但无论怎样,夏冬春已经是陵容手里最耳聪目明的一张牌了。 也许富察贵人会对这个消息有兴趣也说不定,这么好的打击甄嬛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思及此处,陵容终于觉得有些值得高兴的事情出现了。 便甚是开心的折了一节凝成白色冰晶的树枝握在手中,那冰凉的寒意也驱散不了喜悦。 “是看了什么趣事儿,如此开心。” 皇上在一旁猛然出声,陵容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歪撞在树上,打落了不少浮雪下来。 那白雪纷纷而落,直顺着衣领缝隙钻了进去,凉的她忍不住想要抬手遮挡。 好在,皇上伸手将她解救出来,没让陵容被这纷纷落下的雪花给变成憨态的雪人。 虽被皇上拉了出来,但头上肩膀上都落了不少雪花,她没有心思去清理,立时就想行礼。 但手臂却被皇上拉住,一时无措的立在原地。 “你这妮子,每次见你时都慌慌张张的。”皇上倒是不恼,抬手帮陵容拂去发间还未融化的雪。 “是皇上出现的太突然了,吓到嫔妾了。”陵容咬着下唇,颇有些可怜的意味抬了眼。 “倒是会玩笑了,”皇上朗声一笑,但下句话却把陵容惊的出了一身冷汗,“朕送你的簪子怎地没戴,是不喜欢?” “嫔妾……舍不得戴,那是皇上送的唯一一个簪子,不能弄坏了。” “簪子而已,坏了朕送你新的便是。” “对嫔妾来说,这是皇上对嫔妾的喜爱,这心意嫔妾要好好留着。”陵容低语着,脸上因为被冷风吹出的红色仿佛也成了羞红。“簪子都放在枕畔的。” 听见陵容如此直白的话语,皇上也不由得柔软了态度,他拉着陵容冰凉的手攥进掌心,“那日你让苏培盛给朕带的话,可还记得。” “嫔妾记得,可皇上不记得。” “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皇上为了证明似的念出了这句诗,“这句意味是好,但你可记得,这诗的名字是什么。” 陵容想起了名字,身体倏然僵硬,她愣愣的转头看向皇上,那句《虞姬怨》怎么都说不出来。 若她自比虞姬,岂非是说皇上是项羽,而项羽霸业未成,自刎于乌江。 君王是日无神彩,贱妾此时容貌改。 拔山意气都已无,渡江面目今何在。 这历史之事,皇上怎会不知,当时未定陵容一个犯上之罪,想来已是格外开恩。 陵容眼中不自觉的蓄起了眼泪,她摇了摇头,急急的想要跪下。 “罢了,朕知道你没那个心思。”皇上抬手擦了擦陵容溢出眼眶的泪珠,听了那句诗后,他立刻叫夏刈彻底查了安家,这个小小的县丞,根本没有造反的胆子和能力。 而这个想要学莞贵人讨好他的小女子,他倒也狠不下心来惩罚,虽是东施效颦,但胜在真心难得,人也清爽温柔。 “喜欢读些诗书是好事,莫要哭了。” 陵容显然是被吓到了,她差点因为一句诗,把自己和整个家族送上断头台。即使皇上这时柔软了声音和态度,她的眼泪也簌簌的止不住。 “皇上……嫔妾……嫔妾知错了。”陵容十分怨恨没有做好的自己,重生一次还不如上一世谨慎,真真是白活了。 “既然你这么自责,那便罚你抄上一百首诗,朕日后考你可好?” 陵容立时点头,她抹了抹眼泪,因为恐惧产生的热度褪去之后,只剩被冷汗浸透的衣服贴着身体,风一吹就冷的不行。 头发和睫毛上,也开始凝结了白霜,她抖着手反拉住皇上的。“皇上,天气如此寒凉,不如去延禧宫,喝杯热茶吧。” “苏培盛,去延禧宫。” 第18章 众口铄金 由于皇上没有因为那句诗文而真的对陵容或者是安家动手,陵容也难得用了两分真心对待皇上。 但她也深知,皇上对她的感情无非是个还算有趣的妃子,毕竟家世低微,前朝后宫都翻不起什么风浪,自然也能放心去宠上一宠。 就像在笼子里养的一只小鸟,高兴的时候放在手里把玩,不高兴的时候捏死便是。 可她不想死,由于诗文的事,她只能用尽了力气讨皇上开心,生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就真的要了她的命。 到延禧宫已经过了辰时,早膳已被宝鹃提了回来一一摆在桌上,不过陵容只是个答应,这点膳食在皇上眼里看着便是有些可怜。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中间的一份汤,皇上倒是从未见过。 虽然皇上已经用过早膳,但还是坐上了主位,陵容看到皇上的眼神掠过那汤,便亲手盛了一碗,由小厦子尝膳之后方才呈给皇上。 那汤是用何桉鸣太医的药膳方子煮出来的,不知道纤体的效果如何,但补气血效果却是十足的好。 陵容小心翼翼的看着皇上尝了一口,她倒是希望皇上会喜欢这味道,起码日后有个经常给皇上送汤的理由。 她也挺期待,皇上要是真瘦下去,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皇上如今四十有六,即便瘦下去,气色好一些,也不可能是个翩翩公子了。 好在,皇上对这药膳汤还挺喜爱,难得喝下了一整碗。 “不错,鲜而不腻,”皇上招手让陵容坐在身边来,由着陵容给他布菜,“御膳房倒是没做过,可是自己研究的菜色?” 陵容又盛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勺子盛起清亮的汤汁又落下。“是问太医院的太医要来的药膳汤,说是能补气血,太医说要是加些能强身健体的运动,还有纤体的妙用呢。” 皇上似乎是来了兴趣,他手背贴着碰了碰陵容的面颊,“朕的容儿纤细柔美,竟还想着瘦身之事。” 陵容略歪了头,眯眼轻轻蹭着手背,享受这片刻的亲昵,半晌她才幽幽开口。 “嫔妾幼年时家境一般,靠着娘亲没日没夜的绣活儿来养着家人,后来嫔妾年岁渐长,便跟着娘亲一起做绣品,好不容易给父亲捐个小官,这日子才好过一些。” “但做绣活儿不仅费眼更是耗费心力,日久天长这身子就有些劳损,嫔妾把娘亲接来了京城,便是想着为她治治眼疾。” 陵容叹了口气,“但嫔妾前些日子身体也有些不适,眼睛干涩发痛,就趁着富察贵人请太医的时候也把了脉,太医便给了这个药膳方子。” 言毕,陵容放开了拉着皇帝的手,低头去盛那汤喝。 皇上闻言心中微动,他派夏刈查过,这安陵容家中确实如她所说,倒是没有半句虚言。 “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定会叫你姿容更甚从前。” 陵容笑得羞涩,这紫禁城何曾养人,但皇帝既然愿意这么说,她也乐得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那这药膳汤,嫔妾可就为皇上备好了,等您来乐道堂,一起喝。” “容儿甚是贪心,朕来了一次犹嫌不够,还想要下一次。” 皇上在身边看着,陵容也难以安心用膳,只喝了汤便命宝鹃和照水将膳食撤了下去。“皇上不妨问问这满宫的佳人,谁不盼着您能常来看看呢。就怕嫔妾比不上诸位姐姐,留不住皇上您。” “你自有你的好,莫要自谦了。” 得到皇上的肯定,陵容自然是开心的,她一直自卑于家世、才能,总想做到做好,得到他人一句半句的肯定。 她知道,若是学着纯元皇后的声音,能够更容易得到皇上的宠爱,虽然依旧比不上甄嬛,却总会有一席之地。但是陵容不愿当个玩意儿,她只是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像个人一样,在皇上面前争到尊重和另眼相看。 虽然她不爱这个男人,但她也只能靠着这个男人在宫中过的更好了。既然躲不掉,就依着自己的心走便是了。 “嫔妾不依呢,皇上倒是说说,嫔妾哪里好。” 皇上抚着陵容的手,瞧着神色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陵容只感觉到手背上摩挲的手指开始探向手腕,她一个激灵,脸上腾的红了起来。 “容儿谦默恭顺,娇羞温柔,自有江南女子的似水之态。不过……”皇上拍了拍陵容的手背,“这诗书之上还差了点,苦了朕还要教你。” “皇上……”陵容急得双手反握住皇上的手,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就那样带着些许可怜的神色看着,“嫔妾自入宫之后,常常在学的,您方才罚抄一百首,若是再加,可就写不完了。” “莞贵人倒是擅长诗书,若是没有怀孕,容儿倒是能去讨教讨教。”皇上毫不避讳的提起甄嬛,面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他似乎是想起面前这个女子是在学他的莞贵人,那刚刚被撩动的几分情思立时褪去了几分。 这满宫中,还是莞莞最具才情,也只有她最像宛宛。 “罢了,朕去看看莞贵人,她初怀了孕,总是神思倦怠。” 陵容握着皇上的手立时松了下来,她一时没能从刚刚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眼中还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可怜可爱的神色,但皇上却恍若没看见般,甩着持珠径直起身。 “恭送皇上。”陵容低头行了礼,皇上连叫起的心思都没有,由着苏培盛陪着离开了乐道堂。还是照水回来伺候,发现还在原地行礼的陵容,将她扶了起来。 “小主……” 一声叹息幽幽响起,陵容被扶着起身,瘫坐在美人榻上,半晌才扯出个笑容来。 安陵容怎么可能比得过甄嬛呢,她前世今生那些羡慕、嫉妒,无非是觉得凭什么自己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而甄嬛似乎招招手就能得到一切。 她当然比不上,她又不是甄嬛,她只是安陵容啊,为什么要渴求皇上更宠爱自己,为什么要希望皇上比起甄嬛更喜欢自己呢? “照水,为我研墨吧,写完那一百首诗,给你们绣香囊。” “是,小主。” 陵容想起了那银杏叶的簪子,她从妆奁盒子里翻了出来,想了想还是放在了枕边儿。 这皇上,最喜欢别人对他用心,那她便做这皇宫里最信任他,最爱他,对他最用心的人吧,把这假意变成深情,这宫里不会有人比得过她安陵容。 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抄着诗句,心里却想着如何推波助澜,借着甄嬛有孕的机会让这宫里乱起来。 “照水,今天浣碧在景仁宫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得,难怪沈贵人恼火,那些话也忒不过脑子了。” “不过脑子才好,这私下里肯定有人谈论此事,尤其是咸福宫,让宝鹃使些银子,接触咸福宫洒扫的粗使婢女便好,”陵容在纸上写下铄金在众口,折轴由群轻,“好好聊一聊这个浣碧姑娘。” 第19章 积毁销骨 还有三日便到除夕,宫内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皇后也停了每日请安,只说到元宵之后再议,让各位嫔妃好好主持各宫内的掸尘之事。 不用面对皇后和各宫的嫔妃,陵容也乐的自在。延禧宫内掸尘之事由位份最高的富察贵人负责安排,她觉得陵容这种穷门小户出身的,没什么操持家事的能力,便直接吩咐她把乐道堂屋内打扫干净便是。 什么也不用做自然是好事,陵容把自己殿内的事情安排好,就安心抄书去了,这一百首诗好抄,只是这字着实难练,陵容字如其人,只能说还看得过去,在皇后和皇上那种书法大家眼里,估计也只能勉强说一声不丑。 就这样伏在桌前抄了一整个下午,连照水为陵容换上新的被褥都没能打扰到陵容,等她终于觉得累了,打算出去走走休息时,才发现整个乐道堂已经被收拾的窗明几净,照水、宝鹃几个小丫头坐在廊下休息,小池子更是没什么形象,就那么贴着墙根儿坐,口中叼着草根,笑嘻嘻听着宝鹃八卦。 陵容也好奇的走过来伏着窗框听,这才发觉她们说的是关于浣碧的事情。 “碎玉轩的佩儿说啊,这浣碧回去就只是被莞贵人训斥了两句而已,当晚还服侍莞贵人用膳呢,根本就没罚她。” “宝鹃姐姐,我记得浣碧是莞贵人的贴身侍女吧,从府邸上带来的,可能是狠不下心来训斥吧。”宝鹊托着下巴,“要是我犯错了,小主肯定也不忍心训斥我,我们小主性子最好了。” “笨蛋宝鹊,你要是犯了浣碧那种错,小主一定会训斥你的,训斥你甚至惩罚你才是真的对你好,”照水笑着戳了戳宝鹊的额头,旁边的宝鹃也应和着点头,“沈贵人宽厚才不计较,胡乱议论嫔妃,还借着皇嗣的名头,真是不知道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对啊,”宝鹃接过了话头,“佩儿在宫中也很多年了,所以才对这事儿惊讶呢,她还告诉我,莞贵人经常赏给浣碧贵重的衣服首饰,那规制别说浣碧只是个宫女了,就算成了官女子也不能戴。” “我记得小成子说,莞贵人宫里有位年长的姑姑,叫......算了,那姑姑怎么不提醒一下。”一旁坐着的小池子也参与进来,他不知从哪里带了一把瓜子,一边儿剥着瓜子壳,一边儿兴致勃勃的听姑娘们聊天。 “那就不知道了,下次可以和佩儿打听打听,她是个大嘴巴,最藏不住事儿了。” “那我也找小成子打听打听,他弟弟是碎玉轩的小允子,有可能知道不少东西,不过他最近生病了,估计是要过除夕,忙着银器房的掸尘之事,累到了。” “银器房,小成子是在四执库当差?” “是啊,照水姐姐。”小池子应了一声,“认识他?” 照水摇了摇头,她一抬头,正好看到伏在窗框上吹风的陵容。“小主,这样吹冷风容易生病的。” “无妨,你们玩着吧。”陵容摆了摆手,但照水还是小步跑进了屋子里,把在炭火上煨着的鱼汤盛了一碗送到桌前。 “小主,可要卖小成子一个人情,他在四执库当差,便是由御前的苏总管管辖,小厦子又是苏公公的徒弟,奴婢......” “不必,你的小主我啊,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廷里,是出不去的,但你能。”陵容用勺子搅弄着鱼汤,瓷勺子不时碰撞碗壁发出声响,“不要利用感情做事,否则你会后悔不已。至于小成子,你放心,有人会救他。” “是,小主。”照水垂头应了是,“宝鹃和咸福宫的洒扫宫女已经接触了,按照小主的吩咐,只是聊了聊佩儿说的那些话。咸福宫里采星和采月为沈贵人打抱不平的话也被宝鹃不经意的透漏给佩儿了。” “做的好,叫小池子去多接济小成子,银钱给的不用多,小成子的双倍月例就行。”陵容只喝了两口汤便觉得腻了,“屋子打扫的干净,每个人都有红包,我们一起好好过个年。” “谢小主。”照水笑的开心,连收拾碗筷的动作也带着雀跃,总算有了几分小女孩的娇俏。 流言慢慢从咸福宫和碎玉轩扩散,不过两天便吹回了延禧宫,桑儿和鸣玉两个在海棠树下咬耳朵,两个小丫头以为声音很小,殊不知已经全被陵容听去了。 如今这流言已经越发离奇,说碎玉轩的莞贵人因为怀孕无法侍寝,便想着举荐浣碧为她固宠,还私下里给浣碧助孕方子,要她在沈贵人之前也怀上龙胎。 还说沈贵人那边想要问莞贵人要助孕方子,莞贵人不愿给,这才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起了龃龉。 这流言传得绘声绘色,就连陵容这个流言推动者都听的津津有味,但是这流言力度尚还不够,如果能让富察贵人和夏冬春插上一脚的话,想必会更有趣。尤其是富察贵人,让她在太医院也传上一点似是而非的流言的话,不知道这一世的“熹贵妃私通”会不会来的更早一些呢。 流言嘛,传着传着就不知道在哪个宫女哪个太监那里变了味儿,没有人能查到真实的源头。就算是皇上下令彻查,陵容也不担心皇上能顺着那些蛛丝马迹怀疑到她。 不过已经临近除夕,这些谣言还是莫要太过火的好。陵容心里掂量着,她之所以叫宝鹃去做,便是想着这颗棋子废了也不心疼,更何况宝鹃这丫头消息灵通的过分,她总是忍不住怀疑宝鹃是皇后放在乐道堂的暗子。 若真是皇后的人便更好了,用起来才会更锋利。 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个丫头闲聊的声音吵到了,夏冬春没好气的摔了怡性轩的帘子,怒气冲冲的训斥着鸣玉。 看见陵容在一旁看热闹,怒气似乎更重了些,“果真是乡下来的,喜欢听些粗鄙不堪的流言。” “流言可是一把好刀,夏常在偶尔也要听一听,这把刀是不是在戳你的心窝子。” 陵容似笑非笑,夏冬春入宫第一日便使了手段侍寝,起初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但后来关于夏冬春的流言就开始慢慢传出,从最开始的狐媚惑主,到后来的探听帝踪,若非是甄嬛和沈眉庄的事情闹得更大些,让宫内那些最爱传闲话的宫女太监们有了新的话题,只怕她还是逃不过流言的中伤。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前些日子被太后叫去寿康宫罚捡佛豆,每拣一个就要念一声佛,直折磨的膝盖疼痛,嗓子也干咳。皇上碍于太后的面子,也不愿来找夏冬春,由于没能继续侍寝,如今宠爱还不如陵容。 “我们同住一宫,夏常在,没必要闹得不痛快,我还送过你帕子呢,”陵容故意探身上下打量着夏东春,“你用着呢,可见是真心喜欢。” 第20章 除夕夜宴 转眼就到除夕,延禧宫内外都张罗着摆吉祥盘和消夜果盒。陵容瞧着,那吉祥盘内摆放了五个青苹果、红枣、栗子、磨盘柿子,都是些陵容不爱吃的,她看着也有些兴致缺缺。 “这吉祥盘一摆啊,是祝小主清平五福、早早立子、事事如意。”小池子嘴上的吉祥话不停,“您看这果子,个个饱满新鲜,小主明年一定鸿运当头,诸身添福,万事胜意啊。” “这乐道堂上下就数你嘴甜,到时问你照水姐姐拿个红包,你的小主我啊,为你添些财。” “哎呦,奴才可谢谢小主了。” 小池子脚下生风,一溜烟出去张挂春联门神和宫训图了,照水和宝鹃也分别拿着天灯和万寿灯一一挂了起来。 陵容本意是想早早挂上的,但是几个丫头不依,说是这万寿灯要晚些挂,才能发挥最大的妙用呢。 陵容倒是不知道这些事,前世除夕时候她还没有受宠,内务府送来的吉祥盘都是几个干瘪的果子,万寿灯也就只有一盏,燃了不过两个时辰就灭了。就连宝鹃那口齿伶俐的,也说不出什么吉祥话来了。就像她那条命一样,匆匆而去,何来万寿啊。 不过这一世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开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尾。 那就,希望这一世能活得久一点,起码要活得比皇后久,对吧。 陵容对着万寿灯暗暗许了愿,这次灯油充足,燃个几天几夜想必也不会灭,她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这时,宫外的宗室亲王们,都已经带着家眷进宫拜祭祖先,奉先殿的香燃了整天,即使坐在乐道堂内,也能闻到飘渺的香味。 好在晚上有合宫夜宴,不用继续在延禧宫受这香味的侵扰。陵容穿戴整齐,跟着富察贵人和夏冬春到了乾清宫。 依着礼制,陵容十分不起眼的坐在最末的宴桌上,看着自己桌上的宴食和皇上那张宴桌上的109品膳食,羡慕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一偏头,看到夏冬春桌上的膳食,这心里才平衡不少。 毕竟同是低等妃嫔,所用差不了多少,无非是多道汤膳罢了。 陵容正小心翼翼的看,嫔位及以上的妃子们就已经陆续来了,就连皇上的皇子、亲王等本支子侄、兄弟也已经落了座。唯有皇上皇后,与莞贵人还没有到。 陵容坐在后面,看不到华妃的神色,但看敬嫔避之不及的样子,恐怕华妃的嫉妒之火已经燃烧至她那昂贵的点翠头饰上了。 舞乐已经开始,舞姬身着绯色的舞服,身姿翩跹水袖飞舞,在株株红梅映衬之下宛如月宫仙女。陵容手指应和乐声轻轻打着拍子,桌下的脚学着那舞步轻点,只觉得这除夕过的快活极了。 舞至一半,皇后独自一人而来,她的面色说不上太好,但还是扯起笑脸应和着宗亲和嫔妃的请安,对允祥、允祹、允禄、允祺等几个弟弟表示关心,展现了十足的国母风范。华妃虽是十分不屑,但在这大场面上也没给皇后落面子,带领着众妃向皇后敬酒。 皇后面上有光,神色也不如刚来之时隐含不虞。但很快,那张维持着笑容的完美假面就被打碎了——皇上携着甄嬛自殿外而来,一路上迎着宗亲和妃嫔的注视,肆意的展示他们的郎情妾意。 甄嬛笑的骄矜,她的手臂有意无意护着肚子,每一步都走的坚实平稳,那些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她都坦然受着,此时她有爱她的“夫君”,还有象征爱情的子嗣,可以说这世界上她最想要的,全都唾手可得。 甄嬛,你好得意啊。 陵容垂下了头,低头去看那几道已经有些冰凉的菜,手指戳了戳筷子,一瞬间就觉得这歌舞也没那么有趣了。这时,不知道是谁从她身后走过,匆匆带起一阵冷风来。 “老十七,你可又来迟了,当罚。” “前几日臣弟还在江南,若非是这除夕家宴,恐怕还赶不回来呢。”来者正是果郡王,他笑着行礼,眼神在甄嬛身上逡巡一圈,“皇上应该最了解臣弟,受不得这些规矩束缚。” “既是除夕家宴,放轻松便是,今日,朕许你不守规矩。” “那臣弟可就谢过陛下了,”果郡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冬日里还拿着把扇子摇晃,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甄嬛而去,“臣弟可是听说了,新嫂遇喜,可要以此酒为皇上庆贺了。” 嗬,新嫂,果郡王你可真是敢叫啊,陵容灌了自己一口酒,她都不需要看,就知道上座的皇后面色有多难看。甄嬛这一胎,一定会比想象中怀的更艰难。 有些听不下去殿内的虚与委蛇,陵容很想趁机跑回延禧宫,和宫内那几个小丫头们一起过个除夕。围着炭火煮些素馅的饺子,又或者吃个锅子也是好的,这么冷的天气,谁要坐在这里吃些凉透的菜。 夏冬春似乎是看出了陵容的无聊,她捅了捅陵容的肩膀,示意她去看坐在前方的沈贵人。陵容伸长了脖子去看,也只能看到沈眉庄的侧脸。 很快,莞贵人就走了回来,皇上本想让甄嬛坐在他的下首,甄嬛以不合礼数为由,着实展示了后妃知礼守礼的风采才款款而来,她坐下之前先来了沈贵人这里,四手交叠着叙话,仔细听来是甄嬛发现沈贵人的菜凉了,要叫人为沈贵人换上自己的热菜呢。 “不必了嬛儿,你现在有孕在身,吃些热食才好,若是龙胎因此有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眉姐姐,你这样就是与嬛儿生分了,我知姐姐是还在气那日之事,浣碧我已经狠狠的罚过了,断不会再让姐姐为难。”甄嬛面上染了些愁色,陵容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去看皇上和果郡王。 皇上正和他的十三弟聊的火热,是好一番兄友弟恭的场面。而果郡王正一杯接一杯的饮酒,眼睛始终在甄嬛身上黏着,似乎看到了沈眉庄让甄嬛伤心,那面色立刻黑了下来。 陵容很是费解,为什么这果郡王对甄嬛如此在意,难不成他们从前就是旧相识吗?这果郡王年岁可比皇上要小了不少,与甄嬛更像那才子佳人,站在一处更是相配。 “莞贵人,你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就要拿着正室的派头关心妃嫔了吗,是真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啊。”华妃一句话,就把陵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歪着身子靠向夏冬春那边,努力想要看清前面的明争暗斗。 夏冬春翻了个白眼,让鸣玉扶着安陵容,以免她摔下椅子,砸到自己可要疼死了。 “华妃娘娘,嫔妾只是想给眉姐姐换些热食罢了,这协理六宫之权在娘娘手里,嫔妾万不敢僭越,只是这晚宴才刚刚开始,吃食就已经凉了,看来还需要娘娘敲打内务府才是。”甄嬛拉着沈眉庄的手,转头看着华妃,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她挑了挑眉毛看向皇上,“若是皇上那边的膳食也凉了的话......” “自是不必莞贵人担心,皇上的吃食直到席面撤了,都会是热的,”华妃吃了一颗颂芝喂到口中的葡萄,“必然不会像某些人的情谊一样,凉了还要死抓着,丢人现眼。” 甄嬛死死抓着沈眉庄的手,即使沈眉庄有些不适的想要挣脱,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是啊,想必华妃娘娘对这情谊渐凉的事更有心得,毕竟要辞旧迎新,才应和这除夕夜,不是吗。” 华妃脸色铁青,她一把挥开颂芝的手,直走到甄嬛面前来,但还未等她发怒,甄嬛就先一步哀叫出声,歪倒在沈眉庄怀里。 第21章 小产 “嬛儿!”沈眉庄反应很是迅速,她双手紧紧扶着甄嬛,不至让她滑坐在地上,采月也立时反应过来,搬了甄嬛的椅子过来,稳稳的把她安置在椅子上。 华妃皱眉倒退了两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甄嬛身边,但她知道自己还有协理六宫之权在手,这件事必须处理好,否则皇后那老妇一定会想办法夺权。 “颂芝,拿我的手令去请太医,记得,要快。”颂芝哎了一声,立刻就跑开去寻太医了,华妃不想招惹上麻烦,便先退出了人群,自去禀告皇上了。 等沈眉庄安排浣碧去禀告时,皇上一行人已经赶了过来,舞乐之声立时停止,就连果郡王也穿过大堂跑了过来。 “莞莞!”皇上握着甄嬛的手,神色是掩盖不住的焦急,“太医怎么还没到,苏培盛,去催太医!” “四郎......嫔妾、肚子好痛......”甄嬛疼的满脸都是汗水,她扶着肚子连连痛呼,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孩子......” “别怕,莞莞,我们的孩子一定没事,太医就快来了。”皇上此时更是万分焦急,他的爱妾已经疼的面容扭曲,只怕不是普通的阵痛,只怕是有人想要害她和这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皇上立刻看向华妃和富察贵人等几个素日就和甄嬛有怨的妃子,但每个人都是一副焦急的模样,看不到半分心虚的样子。 一旁的皇后面上更是十足的担心,她立刻看了看甄嬛的裙裤,发现此时已经有血液流下,染的白色足衣一片鲜红,心中当时便知,甄嬛这一胎已然不保。皇后同样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妃嫔,在看到果郡王时只觉得一股子怪异感萦上心头,但此时事情紧急,已经容不下她细想,此时皇上坐镇甄嬛这里,那皇后就势必要安抚其他宗亲,不至失礼。 “十七弟,后宫事发突然,皇上忧心不能离开,你留在这里也多有不便,就随我去安抚下同宗的兄弟子侄,勿要叫他们担忧。” 果郡王看了看甄嬛,一时有些踌躇,见皇后正盯着他看,才拱手应了声是。“皇后放心,臣弟这就去。” “皇上,臣妾先去安抚下宗亲,这里先交由华妃处理,颂芝拿着华妃的手令去的,太医应该马上就到了。” 皇上重重的嗯了一声,他此时放心不下莞莞与孩子,有皇后安抚众人,已是解了燃眉之急,他自然不会不允。 待皇后离去不过一息,颂芝和苏培盛便带着院判章弥和最擅妇科的江城赶了过来,事出紧急,两人也顾不上避嫌,立刻为甄嬛把脉诊治。片刻后,两人面色难看的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江诚为甄嬛施针止血,章弥则向皇上禀告,“皇上,江太医已经在为莞贵人施针,臣观莞贵人血气虚损,胎漏下血淋漓不止,且诊滑脉微细无力,恐......” 闻言,皇上重重叹了口气,他拍了拍甄嬛的手背,吩咐苏培盛将莞贵人挪去东暖阁,“守在莞贵人身边,为其好好诊治。若莞贵人再出任何差错,当心你们的脑袋。华妃,东暖阁那边你去安排。” “是,皇上。”华妃矮身送皇上离开,立时便安排人手送甄嬛离开夜宴,甄嬛被抬走时,她身下的椅子上已经积了大片血迹,将那地面都尽数染红。 沈眉庄虽没心思继续参加宴会,但也没有急着跟着甄嬛去东暖阁,因为她怀疑甄嬛这胎是有人做了手脚,她要留在这宴会上看看到底是谁敢下此毒手。不过,为着安心,她还是将采月派了过去,嘱咐她绝对不能离开莞贵人身边半步,若是发现什么异常,等除夕夜宴之后,再来一并告知。 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华妃,嬛儿本好好的与自己叙话,华妃却有意出言讽刺惹怒嬛儿,甚至还想冲至面前教训,才引得嬛儿瘫倒,引发小产。 况且,华妃素日便嫉妒嬛儿得宠,屡次出言羞辱,怎么看都是她的嫌疑最大。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沈眉庄不适的皱了眉头,但此时采月不在身边,华妃也并未安排人手处理这血迹,周围其他嫔妃也没有叫婢女处理的意思,她不得不先行离席,去廊下叫人来清理干净。 沈眉庄路过时,带起一阵冷风,片刻后陵容便闻到浓郁的香味,初初一闻还带有动物的腥味,陵容几乎立时便反应过来,这是麝香的味道。看来甄嬛此番遭难,沈眉庄也难脱干系。 不过陵容倒不认为是沈眉庄做的,她虽然也对孩子下过手(前世给温宜下药发烧),但却从未对甄嬛下过手,可以说她是甄嬛身边最可靠的帮手之一,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的那种。就算今世两人已不像前世那般紧紧相连,外人也仍会评一句亲如至亲姐妹。 但今日这局着实扑朔迷离,陵容细细看了好几位嫔妃的反应,就连华妃那装不住事的她都没看出什么破绽,难不成真是富察贵人这个草包做成的? 陵容探头探脑的看了富察贵人一眼,却被富察贵人抓个正着,但她只当陵容没吃过什么好的,一挥手就让桑儿端了玉露霜和梅花酥送到陵容桌上。“这些个点心早就腻了,也就你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当成个宝。” 若是平时,富察贵人断不会送这些吃食给陵容,今天着实是有些反常,以陵容对她的了解,是因为甄嬛失了孩子,让她开心不已。 会是富察贵人吗。陵容捻着那糕点咬了一口,甜腻的口感让她顿时就失去了兴趣,重又丢回了盘子里。可惜,这一世和甄嬛没什么交情,此时也没办法去东暖阁探听消息,陵容只能根据已有的线索慢慢分析。来的太医一个是皇后的人,一个是华妃的人,口径更是一致,丝毫没有提到甄嬛小产的真正原因。 不会吧,难不成皇后和华妃,竟然联手了?! 第22章 麝香 如今有了甄嬛小产的事情发生,陵容也没什么兴趣去看歌舞,只想着皇上快点查处,看看到底是谁得了手。 一旁的夏冬春瞧着陵容把那糕点丢回盘子里,只当她是不喜欢,还叫鸣玉把自己桌上的点心递了过去。 为着夏冬春背后的势力,陵容也有意和她交好,即使夏冬春还是动不动就嘲讽她的家世,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坦然受些恩惠。 这些日子她也想清楚了,夏冬春大概是因为选秀那日陵容扶了她一把,才起了些感激心思。但仍是不知为何,夏冬春竟然与前世不同,对宫中的规矩倒是认得清楚,不再傻气的对着高位嫔妃嘲讽,也不再当着众人的面对皇后示好。 “夏常在,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的你不是你呢?”陵容很给面子的拿了一块点心起来,只是一闻味道就没有什么想吃的欲望,“夏常在真的会愿意和我这家世低微之人交好吗?” 陵容目光紧紧盯着夏冬春,很轻易的便察觉了夏冬青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但她恍若未知一般,语调慢慢,“夏常在背后莫不是有高人指点。” “若非你当日扶那一下,本小主自然不会把你看在眼里,”夏冬春答非所问,她拿着那个绣着迎春花的帕子掩着嘴唇,“你叫我皇宫禁地,慎言,我可是记住了。” 陵容略垂了眼睛思考,夏冬春拿着帕子掩唇的动作太过刻意,若是从前她早就白眼翻过头顶,哪还有这个脑子和她打哑谜。 不过既然自己都重生了, 谁知道夏冬春会不会有所奇遇呢,用帕子掩着嘴唇很可能是不能言,怕触碰到什么禁忌吧。 禁忌...... 陵容突然想到那个让华妃和皇后双双缄口不言的嫔妃,她消失的太过离奇,莫不是这夏冬春知道些什么?陵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她抬眼想要直接问夏冬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也只能咬唇闭上了口。 “莞贵人的事......你怎么看。” “太突然了,但肯定不是意外,夏常在是知道些什么?” “整日里像个戏子似的,走到哪里都要唱一出大戏,偏偏还喜欢故作清高,搞得整个皇宫好像就她会读两句酸诗一样。” 陵容默然,别人这样说甄嬛也就罢了,但是夏常在你好像是最不爱看书学诗的那个...... “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陵容话音一落,前面的富察贵人立刻转头,狠狠瞪了夏冬春一眼。 夏冬春气的当场就要发作,却被鸣玉按住了肩膀,一时挣脱不开,只能悻悻瘫坐在椅子上。芙蓉面上怒气却未消,她端起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仿佛这样就把气撒出去了一样。 如此情况,陵容哪还不知,甄嬛这一胎,延禧宫这两个笨蛋绝对掺和进去了,就是不知道的,倒霉的会是谁。 很快,这除夕夜宴就落下了帷幕,这一次皇上根本没机会借着红梅睹物思人,一散了宴席就和皇后一同去了东暖阁,在场的妃子也没敢直接回宫,三三两两跟着皇帝身后,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里,甄嬛正在低声哭泣着,她怀胎时日尚短,连小腹都还没有隆起,这孩子就如此可怜的去了。沈眉庄坐在床前,哀戚的握着甄嬛的手,眼泪成串的掉落下来,砸在那明黄的锦被上。 皇上一来,甄嬛便挣脱了沈眉庄的手,梨花带雨的伸手呼唤着皇上。“四郎......我们的孩子,不在了,一定是有人害了我们的孩子,四郎......” “莞莞,朕一定会为我们的孩子做主。”皇上捧住甄嬛的手,又帮她抚好额前杂乱的发丝,两人相对抚慰良久,皇上才亲手为她掖了被子起身,“先好好休息,朕去看看。” 皇后落后一步吗,也满面哀色的拍拍甄嬛的手,“妹妹养好身子,外面的事有本宫和皇上呢。” 甄嬛只顾着哭泣,对皇后的安慰恍若未觉。 见皇上起身,围在门口的嫔妃们纷纷退了出来,在外间寻了椅子坐好,个个面上都做出可惜可怜的姿态来。由于妃嫔众多,陵容已是没有地方坐下,只能拉着夏冬春,两个人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 “章弥,莞贵人这一胎是什么情况。” “回皇上,臣和江太医为莞贵人把脉时,发觉莞贵人体内累积了不少麝香,且莞贵人身上还有浓烈的麝香气味。”章太医拱手,他摇了摇头,“此药活血通经,辛香走窜,力达胞宫,有催生下胎之效,且莞贵人血气虚损,故而......微臣无能,未能保住皇嗣。” “麝香。” “是林麝,”不等章太医回话,江诚急急站了出来,“药效极强,微臣立时施针止血,也无力回天。” 皇上得到答案,略点了点头,他快速地捻着手中的持珠,熟知他习惯的陵容,深知皇上此刻已经在动怒的边缘。 “臣号脉之时,发觉莞贵人体内麝香由来已久,并非一日之功,但莞贵人的衣物、香囊等等,微臣和江太医已经分别查过,只有淡淡的麝香气味,更像是刚刚沾染上的。” “莞贵人今晚都碰到过什么人。” “回皇上,”浣碧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双膝跪地行礼,“小主从碎玉轩出来之后,便和皇上一起去了除夕夜宴,一路上遇到不少妃嫔,但若是接触最久的,便是华妃娘娘,定是华妃娘娘嫉妒小主有孕......” “放肆!”眼看着浣碧想要将这过错安在自己身上,华妃登时怒了,她不顾一旁频频使眼色让她忍耐的曹贵人,大步上前一脚踢在浣碧肩膀上,浣碧被重重一脚踢得歪倒在地,口中却还不忘喊着皇上为小主做主。 皇上见华妃如此放肆,面上也不免有些怒意,他只叫了一声华妃,那刚刚还跋扈打人的华妃立刻委屈落泪,背过身子倔强的不肯看皇上。 见华妃不说话,曹贵人只能硬着头皮为她找补,“皇上,娘娘她素日喜欢温宜,常常带着温宜去御花园里摘花,是最喜欢孩子的,怎会去害莞贵人的孩子呢。” “嫔妾曾失去过孩子,如今多年也未能再次遇喜,莞贵人怀了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臣妾怎会害她!”华妃想起自己的孩子,触动愁肠哭的更加可怜,“如今这个小小的奴婢,空口白牙就想污蔑臣妾清白,臣妾怎么不气。” 听见华妃提起失去的孩子,皇上不免柔软了神色,一时之间也不好为了个婢女苛责华妃。“朕,并未不信你,莫要哭了。” “是啊,华妃妹妹,你的为人皇上与本宫最是了解。”事到如今皇后也不好缄口,她看了看皇上不耐的捻着持珠,便知道华妃这一闹让他颇为厌烦,却又不好开口斥责,寒了华妃还有年家的心。 “那宫女也是在回忆莞贵人接触过的人,胡言了几句猜测,事后再罚她不迟。如今查明莞贵人的事,最为要紧。妹妹便坐回位置,一同听完这奴婢的话吧。” 在皇上面前,华妃倒是规矩的行了礼,发了一通邪火还得到皇上的安慰,她此时可谓志得意满,于是不屑的瞥了眼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跪好的浣碧,“没听见皇上和皇后的话吗,继续说。” “是,”浣碧脸上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愤的涨红,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是字,咬牙继续回忆,“除了......便是沈贵人,小主发现沈贵人的吃食凉了,便和贵人商议,换了小主桌上的热食过来,因此多逗留了一会儿,直到、事情出现。” “那既然莞贵人接触最多的是华妃和沈贵人,两位太医便查查,她们身上可沾染了麝香?” 章弥和江诚请示了两位嫔妃,将二人身上的香囊挂坠都查了一番,最后捧着沈眉庄那个绣着大朵菊花的香囊呈了上来。 “回皇上,皇后娘娘,这个香囊中,装的便是林麝,气味浓烈,与莞贵人身上沾染的一致。” 第23章 林麝香囊 还在为甄嬛伤心哭泣的沈眉庄,听见太医说那麝香出自自己身上,一时也慌了手脚,但她聪明的没有喊冤,只是跪地解释那香囊的来历。 “这香囊是嫔妾前些日子绣好的,料子是内务府送来一匹雪白缎子,里面装的本是秋日菊花香丸,嫔妾从未放过麝香,还请皇上皇后明鉴。” 但皇上只是沉吟不语,还是皇后先开了口,“两位太医方才已经查过,这香囊里除了麝香,可还有菊花香丸的香气?” “回皇后娘娘,麝香香气太浓,臣已无法分辨出来,还需行家里手,才能确认是否存有另一种香气,而且还需要鼻子十足的灵巧才行。” 章弥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即使沈眉庄如此嫌疑,也未曾将话说死,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香囊里并没有菊花香丸的香气。 很明显,皇后也意识到了。 但江诚不同于章太医这般爱一碗水端平,他将那香囊封好,又转交回给沈眉庄。 沈眉庄愣愣的接过,片刻后意识到这东西能导致女子不孕,吓得立刻丢在了地上。 “莞贵人此次遭难,一则是因为体内累积麝香,二则是因这浓烈的麝香香气,十足的香气勾起了莞贵人体内的药性,两相夹击之下,方才难保,若是……” 江诚顿了顿,他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却被那古井无波的双眼看个正着,他的冷汗唰的流出,再开口时已经有些迟疑,“……若是没有这香囊气味相激,倒还有一丝可能保住。” 只听啪的一声,皇上将手中的持珠摔在桌上,他明显已经怒极,虽未开口说一句话,但吓得在场所有人都行了跪礼,大气也不敢出。 “苏培盛,去查咸福宫。” 苏培盛应了一声,片刻不敢停留,带着小厦子一溜烟儿的就跑了出去。 皇上又把那持珠拾了起来,后宫中的女子少见皇上如此震怒,一时之间都惊惧的伏在地上,就连平时骄纵的华妃,也不敢有造次。 眼看着自己的嫔妃们各个噤若寒蝉,皇上也不免软了态度,他本就无意苛责众人,便也温和了表情,示意众人起身。 “皇上,嫔妾和嬛儿、和莞贵人是自小的交情,臣妾万万不会以这种腌臜手段,来害莞贵人啊。”众人虽然已经起身,但作为最有嫌疑的人,沈眉庄也不敢起来,她哭的十分伤心,但仍旧跪的挺直,像根不折的翠竹。 “沈贵人慌什么,皇上只是叫人去查麝香的来源罢了,”华妃瞧见皇上软化的神色,也不免大胆起来,“若是真的查到什么,再这么惹人怜爱的陈情也不迟呢。” “沈贵人,不妨回忆一下,这个香囊做好之后,还有哪些人接触过。”皇后眼见戏唱不起来,干脆出言提点。 “嫔妾做好香囊之后,只去过敬嫔娘娘和莞贵人处。”沈眉庄含着眼泪,看了一眼身旁的采月。 “皇后娘娘,小主和莞贵人是闺中密友,因此从入宫之时就常常互相走动,但因着莞贵人有孕,小主怕打扰莞贵人休息,去得便少了,这个月也才去了三四次而已。”采月头脑清晰,并没有因为主子受冤而慌乱,“做了香囊之后,先去了敬嫔娘娘那里拜见,才去的碎玉轩莞贵人处,也只有一次罢了。” “三日前沈贵人来了嫔妾这里,听她说喜欢菊花的气节,嫔妾还送了沈贵人一匹雪青色菊花织锦缎。”敬嫔也行了礼,她倒是淡然的很,“嫔妾恳请皇上派人也去查查臣妾那处,否则嫔妾今夜也难成眠了。” 皇上虽然心疼甄嬛,但他自觉了解敬嫔,也不欲让她在众妃面前失了颜面,“沈贵人是你宫中的,出了此事也确有失察之责,主殿便由你自行去查,也算是将功补过。” 敬嫔自去查宫,厅内又只剩下沈贵人一人跪着,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替她出头说些好话,甚至浣碧也不愿意应和沈贵人的话,说她和甄嬛真是交情至深的姐妹。 陵容与沈眉庄和敬嫔倒还算有几分交情,她知道这一局并非沈眉庄所设,心里倒是有些犹豫是否要为她说上两句话。若是让她闻闻,势必可以分辨出那香囊是否装过菊花香丸,但这却无法作为沈眉庄未在里面装入麝香的证据,除非......沈眉庄能找到她宫中那个背主的奴婢。 沈眉庄宫中肯定还有麝香,只希望这麝香是在其它奴婢房中搜出,否则无论是在沈眉庄房中还是采月采星的房中查出,这戕害皇嗣的罪名,沈眉庄都摘不掉了。 但是......甄嬛宫中也许会有突破,若是能查出她宫中麝香的来源,说不定能帮沈眉庄翻了这一盘。 皇后定然也发现这一点了,此时却始终未提,恐怕碎玉轩里定是和前世一样埋了脏东西。 可陵容若是此时开口,很有可能被设局的人盯上,她在宫中并未站稳脚跟,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 但这也是个机会,若处理好了便能让皇上察觉宫中有更加位高权重的人想要对皇嗣下手,无论能不能扯出皇后,都能在皇上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她捏了捏照水的手,做了个碎玉轩的口型,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地上的香囊和敬嫔空着的椅子。 好在照水聪慧,立刻理解了陵容的意思,趁着众人不注意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由于陵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并没有人发现一个小宫女走了出去,就连她身边的夏冬春也忙着看热闹,根本不知道缺了个人。 在照水出去不多时,苏培盛便带着一个包袱回了殿内,“皇上,这是在沈贵人婢女采月房中搜出的,里面还有未用完的麝香,以及三千两银票。” 沈眉庄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采月,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定是有人陷害,也顾不上苏培盛还在禀报,直接出言打断,“皇上,定是有人陷害于采月,她是嫔妾的贴身侍女,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更何况麝香贵重,她一个小小奴婢如何能拿到呢” 采月也连连磕头,再不复刚刚的淡定模样,“皇上明察,小主明察,这包袱中的麝香并非奴婢的,奴婢今日随侍小主参与晚宴,无论是谁都能把这物什塞到奴婢房中的。” “此事确有疑点,但各宫服侍的婢女太监自有定数,宫门口还有侍卫巡视,别宫之人想要潜入很是困难。” “所以就算不是这婢女,也是沈贵人宫中出了内贼,”华妃接了皇后的话,她可不像皇后那个家中无人的老妇,得罪人的话说起来也毫不避讳,“依嫔妾看,通通打入慎刑司,审了便是。” 采月闻言重重磕了头,“奴婢愿意入慎刑司,只求皇上皇后能再细细查过此事,还小主清白!” 第24章 谜团 “苏培盛,走一趟碎玉轩,查查有没有麝香的痕迹。” 果然,皇上更加敏锐,他早就想到了要查碎玉轩,只不过最信任的苏培盛去了咸福宫,在等他回来而已。 陵容叫照水前去找敬嫔,只能说是多此一举,她们这个皇上,可是聪明的紧。 “章太医也去。”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虽是只参加了夜宴,陵容也困倦的不行,但随着敬嫔一行人回来,带起的冷风让她瞬间清醒。 只见敬嫔脸色有些难看,她并未在自己的主殿发现什么东西,却在常熙堂门前的树下挖出了一罐子东西,闻起来香气扑鼻,意识到那大概就是麝香,便一起带了过来。 江诚查过之后,确认了那罐东西便是林麝,和沈贵人香囊里的一致。 “嫔妾本是在查自己宫中有没有什么脏东西,但意外发现,常熙堂门前的树竟枯了大半,便自作主张挖开树根,发现了这罐子。” 敬嫔瞧了一眼沈眉庄,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但嫔妾并未查到是何人放进去的,请皇上恕罪。” “这树在常熙堂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皇后接过话来,“但枯死并非一夜之事,沈贵人平日可有察觉不对?” 沈眉庄仍是摇了摇头,似乎也是为自己平素便没注意这些小事而懊恼,“如今已是冬日,院中的树也无需特意浇水,因此嫔妾平日里,也未曾关注过。” “那便召来沈贵人院中的粗使婢女问问,她们平素便在殿外,若是有人动了那树,应是会有所察觉。” “皇后娘娘,嫔妾已经将侍奉沈贵人的粗使婢女带来了,现在便可传召。” 皇后见敬嫔如此行事,也意识到她确实有几分能力,怪不得一入宫皇上就给她封了嫔位,可惜敬嫔只顾寻求安稳,白白浪费了皇上扶持她与华妃分庭抗礼的心思。 “妹妹倒是周全,既如此便直接传唤吧。” 很快,沈贵人院中的粗使宫女便入了殿,她颤抖的趴在的地上,开口请安的声音都是抖的。 “莫要害怕,”皇后摆出那一贯温柔慈善的样子来,任谁看了也要夸她一句贤德,“你在院中,可有看过是何人动过那树,或是碰到过什么蹊跷之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便是。” 被天下唯二尊贵的女人如此安抚,那小丫鬟很快便镇定下来,“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看到有人接触过那树,但是在三日前,奴婢发现那树下的土似乎被人翻过,但以为是有人给这树松土,便没有告诉我们小主。” “看来这罐子就是在那时被埋下的,”皇后与皇上交换了个眼神,见皇上点头便继续问那丫鬟,“那几日可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丫鬟此时却不说话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沈眉庄,又低下头来,不肯再发一言。 沈眉庄不明所以,只当那丫鬟是害怕,便也开口安抚,“香叶莫怕,发现什么说出来就好。” “是,小主。”名为香叶的丫头终于开了口,“前些日子,奴婢跟着采月姑娘去花房领小主的喜欢的玉壶春时,曾遇到碎玉轩的浣碧姑娘和佩儿姑娘,她二人言语中说小主嫉妒莞贵人怀有龙嗣,才故意在请安时折辱浣碧姑娘,奴婢和采月姑娘气不过,便和她二人争吵起来了。” “浣碧姑娘说我们小主是靠着莞贵人才得宠,如今却翻脸给莞贵人的贴身婢女脸色看,可见是对莞贵人不满。还说近日莞贵人胎动不适,难保是沈贵人暗中诅咒。” “这样说来,莞贵人前些日子便有不适,为何没有告知本宫和皇上。” “皇后娘娘,小主并非是有意隐瞒,只是因为临近除夕,不好叫皇上和娘娘忧心。而且,小主开始出现不适的时候,就是沈贵人来探访的当日。”浣碧丝毫不觉自己背后议论小主有何不妥,甚至已经认定沈眉庄就是凶手,“奴婢还记得,沈贵人想把自己绣的香囊送给小主,只是小主婉拒,说想要个杏花花样的,沈贵人才作罢。如今想来,若是真收了那个香囊,恐怕小主的龙胎早就保不住了。” “而且,奴婢听说沈小主在四处找助孕方子,还说......还说要赶在小主前生下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 陵容听闻此言几乎要惊掉了下巴,没想到这散播出去的流言已经传成了这样,即使沈眉庄此时怀孕,也要比甄嬛晚上两个月,怎么可能抢在甄嬛前面生下孩子呢。 流言果真好用啊,无论真假,这话听起来就是刺耳的很。 “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嫔妾从未说此言,莞贵人怀孕,嫔妾只会高兴。” “若是沈贵人真心替小主高兴,就不会在奴婢已经为失言请罪之后,仍逼着小主惩罚奴婢。事后沈贵人还由着咸福宫的婢女散播流言,说小主有意让奴婢侍奉皇上固宠,”浣碧重重的磕了头,“小主听闻之后当夜便觉不适,还请了温太医来,可念着沈贵人是闺中密友,便不曾计较。” 此言一出,殿内登时便静了下来,就连哭泣的沈眉庄也止住了哭声,流言可以不当真,但是甄嬛怀胎不适却是真实,此刻种种皆不利于她,甚至没有任何人能证明甄嬛体内的麝香与她无关。 此刻无论她如何辩驳,都难以得到几分信任。 “除了沈贵人去过碎玉轩,还有何人去过?” “除了沈贵人,也只有淳常在来过,还有就是各宫送给小主的礼物,但有皇上的吩咐,那些礼物都找太医验过,均没有半分害人的东西。” 见又扯上了淳常在,皇上也只能头痛的叫人去淳常在宫中也看看。 不知过了多久,苏培盛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回。果真,在碎玉轩的桂花树下,有一麝香罐子,看土的样子,也是最近埋下去的。章太医看过,同样是林麝。 苏培盛有了经验,也仔细询问过碎玉轩内的宫女,众人皆未发现最近有何异常,就仿佛那罐子是凭空出现的,无声无息的就害了莞贵人。 “莞贵人和淳常在的宫中也查过了,除了莞贵人常穿的衣服上有淡淡的麝香味道,再没有了。” 查到如今地步,除了沈眉庄这唯一一个“嫌犯”,竟然再查不出任何东西,就连这麝香是如何埋进碎玉轩中,竟然也无人察觉。 “贵人沈氏,禁足。常熙堂所有太监宫女,押入慎刑司。”皇上满脸疲惫,前朝后宫诸事不顺,为着西北之事近日已经耗尽心血,哪里还有力气彻夜查案。“敬嫔,你是咸福宫主位,麝香这些腌臜东西入了咸福宫还懵然不知,禁足三日,好生反省吧。” 言必,皇上再没有耐心留下,直接进了里间,陪他的莞莞去了。 见最大的主子都走了,后宫的众人也纷纷告退,三五成群各自回宫去了。 趁着混乱,照水悄悄回了陵容身侧,她欲言又止的看向陵容,似乎有一肚子的秘密想说。 第25章 扑朔 但周围人多口杂,实在不适合讨论,陵容递了个忍住的眼神给到照水,主仆一行人跟着富察贵人和夏常在一同回去延禧宫。 陵容的困意被寒风吹的消散,她瞧着富察贵人的背影,开始思考着是不是富察贵人当了皇后的刀子,做下了这一局。 以富察贵人的脑子,最多能想到直接给甄嬛灌红花,这种连麝香来源都查不到的方法,要么是皇后所为,要么就是华妃身边的曹贵人所为了。 当然,陵容也要承认,在把罪名安在沈眉庄身上这件事上,她也着实出了一份力气。 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终于化作杀人不见血的利刃,狠狠刺进每一个人心里。 “安答应,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本小主倒是有些难以入眠了。” “若是贵人不嫌吵闹,嫔妾倒有些助眠的故事,能说给贵人听听呢。” 陵容十分上道,她将照水留在殿外,只身一人和富察贵人进了正殿,刚一坐下富察贵人便叫桑儿也下去候着,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两个人相对而坐。 “今日这事,要是安答应是沈贵人,会如何破局呢。” “不瞒贵人,若是嫔妾恐怕此时已被杖毙了吧。”陵容此时倒是毫不避讳,“单就身上的香囊引发莞贵人体内药性,致使其小产这一件事上,就是万死也难辞了。” “可那麝香,不见得是沈贵人放进去的吧……” “这重要吗?”陵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富察贵人的话,难得上扬了语调,“重要的是她戴着那个香囊,贵人可是忘了江太医的话,若没有这个香囊中的麝香相激,莞贵人的龙胎尚有一丝可能保住。” “无论是不是沈贵人做的,龙胎都因为她香囊中的麝香而落,而这,不就是贵人您想要的吗?”陵容双手扶着桌子,一张脸猛然贴近富察贵人,在昏暗的烛火下散发出森森的鬼意。“怎么,如今贵人是怕那意外死去的婴灵来找你吗?” 富察贵人本来就胆子小,被陵容这样一吓,顿时惨白了脸,她双手捧心,颇有些可怜意味的向后靠。“那又不是我放进去的。” “不是贵人放的,那看来这麝香确实和贵人有关啊,莫非,是何太医带进宫的?” “反正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安陵容,不该说的话就给我咽进肚子里去,否则你父亲那个小小官职,也不必做了。” 闻言,陵容几乎要笑出声音来,富察贵人居然真的觉得她会在乎那个不靠谱的爹,但她最后还是乖乖坐在凳子上,有些自己根本不在意的把柄在别人手里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样更能保护好自己珍视的人。 富察贵人只当她是怕了,又拿着安比槐威胁了一番,才放她回去。陵容也没什么心思和她虚与委蛇,随便行个礼就快步走了。 照水在廊下等的有些久,冻得嘴唇都有些发青,陵容摸了摸这丫头的手,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疼。她拉着照水进了里间卧房,看这丫头在温暖的炭火旁暖了过来,才放心叫她开口,说当时出去看到的事情。 照水伸手笼着炉火,“奴婢赶去咸福宫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影翻墙跑了出来,身手很是灵活,像是颇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可是天色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脸,只隐隐的看到是个太监。” “在树下埋进麝香罐子的很可能就是他,”想到会功夫的太监,陵容脑海里也只想到个小允子,但小允子是甄嬛的人,怎么可能去那树下埋麝香罐子,陷害沈眉庄呢?“会功夫的太监不多,仔细查一查,倒也有几分机会抓出幕后之人。” “你有被那太监看到吗?” 照水摇了摇头,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小主,那太监走的很急,但看方向大概是御花园。” 御花园......难不成这太监是东六宫的人?陵容想了想御花园的位置,太监若是西六宫的,便无需向御花园那边跑,路程不仅远了,还很有可能碰上其他去搜宫的人。 但有个例外,碎玉轩不在西六宫,而是在御花园和重华宫的中间,去御花园的方向,不也正是去碎玉轩的方向吗? “难不成,碎玉轩的麝香罐子,也是这个小太监埋下去的?”陵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但是却越想越觉得可能,甚至她觉得那个小太监就是小允子。 但小允子那么忠心于甄嬛,怎会如此做呢? “除了这事,敬嫔是有和你说什么?” “小主聪慧,敬嫔交代奴婢,让小主注意......”照水转头看了看门口,眼睛盯着那门缝下的一道光不动,“注意宝鹃。” “看来她是发现什么了,很可能是流言的事,宝鹃太不小心了。”陵容也盯着门口,见并没有人经过才终于安下心来,“平素多注意着,你也小心观察,看看另外一个是否得用。” 照水应了一声是,主仆二人盯着那火盆,一时竟也不知能说些什么了。这宫中着实寸步难行,凭着陵容的家世,即使知道身边之人不可信,却也没有任何势力,能来帮她查查。但是这路还是要走,即使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她也能做到妃位不是,即使是个可笑的鹂妃。 一夜无话,但刚刚睡下不久的陵容就被宝鹃喊了起来,现在已是亥时,皇上需要在初一子时初进行明窗开笔,不只是前朝官员,就连后宫嫔妃也需要赶到养心殿东暖阁内,观瞻皇上新年的第一次书写仪式。 迷迷糊糊的陵容像个木偶一样被装扮,好在宝鹃前半夜睡得早,此时倒是精力十足,她快速为陵容做了庄重的打扮,甚至为陵容抿了红唇。恍然在镜子中看到自己艳红的唇色,陵容猛地清醒。 她拿着帕子焦急的抹去唇色,甚至根本没有时间注意面色不自然的宝鹃。虽是皇上的开笔仪式,但她不得不考虑甄嬛刚刚失子之事,若是顶着这艳丽的唇色去到养心殿,她便也不用肖想日后的恩宠了。 “小主,奴婢,奴婢忽视了莞贵人......奴婢知罪。”宝鹃跪在地面上连连认罪,她难得赶在照水前为小主装饰,却未曾想到办了错事,还差点害了小主。 陵容不知道宝鹃此时的想法,她自顾自的抹去了唇色,临行时叫了宝鹃起身,反而带着宝鹊去了养心殿。 好在陵容赶来的并不算晚,她低头站在夏冬春的后面,悄悄看着前面的妃嫔,被禁足的敬嫔和沈眉庄不在,刚刚小产的甄嬛也不在此列。 陵容冷的有些瑟缩,好在子时已至,皇上于明窗前亲手点燃玉烛长调烛台,拿起万年青毛笔在古铜吉祥炉上熏上一下,才缓缓在纸上写下“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八个大字。 苏培盛将那写着吉祥语的红纸拿起面向众人,皇上捧起金瓯永固杯满饮屠苏酒一杯后,方才亲自开口为天下苍生祈福,“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陵容跟着开口,一字一句念着着吉祥话,末了,她偷偷在心里补上一句,辞暮尔尔,岁岁平安。 第26章 太医 明窗开笔的仪式总算过去,熬了一整夜的陵容难掩疲惫,但因着皇上还要祭祖,便暂时歇在了离奉先殿最近的延禧宫。 由于并非是初一的晚上,倒也不算破了规矩,皇后便也没劝,由着皇上去了。 皇上去了富察贵人那里,陵容便乐的自在进了里间,衣服首饰都没摘,就那样和衣躺下休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陵容感觉到有人站在了床头,迷迷糊糊间只看到一只手在自己枕边拿了什么。 虽然眼睛还闭着,但陵容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她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一脸迷茫无措的看着皇上。 皇上手里正拿着那根银杏叶簪子,含笑看着陵容。 “皇……上?”陵容迷糊着坐起,伸手去拿皇上手里的簪子,手指已经碰到,但是皇上却并未松手,反而饶有兴趣的坐在榻上,顺着陵容的拉扯动作,把那簪子送到眼前。 陵容摸摸那根簪子,“这是皇上给我的唯一一根簪子,唯一一根,谁也不能拿走。” 皇上听了这有点“霸道”的话,倒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手指捏紧作势就要抢走,“那若是朕想要拿走呢?” “不行。”陵容着实用了几分力气把那簪子抢了回来,抱在怀里歪头靠在床尾躲着。 皇上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说话,凑过去看时,陵容已经紧紧捏着簪子睡过去了。 “你这妮子,一根簪子而已,倒像个宝贝似的看着。”皇上只当陵容还未清醒,所做的事情都是无意识而为,直到出了里间在正厅坐着,还觉得陵容是太过喜欢自己,才这么在意一根普通的簪子。 “苏培盛,过几日去私库看看,朕记得有根儿金累丝银杏通气簪,拿给你安小主。”皇上抚着杯子,略一沉吟又开口,“再叫内务府打一整套荷花首饰,一并送来。” 苏培盛应了一声,他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昨儿沈贵人那里的丫鬟太监都进了慎刑司,精奇嬷嬷审了一夜,什么都没审出来。” “那个叫采月的婢女,受了四五道刑法,也没吐出什么。皇上您看……” 皇上闻言倒是沉默了半晌,一趟刑法下来,既没有找到沈眉庄暗害黄嗣的证据,也没有找到沈眉庄被陷害的口供。 那麝香总不能是凭空出现在沈眉庄的香囊里,除非是她自己装进去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叫夏刈,查查太医院和内务府。”麝香这东西珍贵,能入药但也伤身,因此即便是在太医院取用,也十分不易吧,更何况是如此大量的麝香。 皇上着实不太信,沈眉庄刚刚入宫就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皇上?” 皇上听见有人唤他,立时转头去看,只见陵容正单手扶着门框,一只脚正犹豫着踏进正厅。 “容儿惫懒,朕可是在这儿坐了很久,都不见你出来服侍。” “皇上恕罪,”陵容盈盈一拜,皇上立刻叫她起身,伸手示意她过来。 陵容快步走了过去,手掌交到皇上手中,她乖巧坐在凳子上,眼睛一下又一下的看向皇上的脸。 “嫔妾日日都炖着药膳,今日皇上还要祭祖,刚好喝上一碗垫垫肚子。” 陵容叫来照水,将那药膳端了上来,陵容亲手为皇上盛了一碗放在面前,又将那白玉勺子递了过去。 皇上倒是很给面子,在陵容的殷切注视下喝完了整碗,见陵容只顾着看他没喝,还自诩贴心的盛了一勺喂过去。 陵容看了看那皇上用过的勺子,一时颇有些无语,她可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勺子,哪怕这人是皇上,她也很难接受。 这是皇上,这是皇上。陵容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她努力忽视掉那勺子有人用过,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含羞带怯的模样。 谁曾想到,这皇上像是得了什么乐趣,喂完一勺还要再喂,就这样一小碗药膳被陵容喝了个干净。 “看容儿面色若桃李,这药膳补气养血,名不虚传。”皇上打趣了陵容一番,随后便想起他最是宠爱的莞贵人,“这方子到时也给莞贵人抄去一份,好好补补身子。” 又是甄嬛......陵容就知道,皇上眼里除了甄嬛再装不下其他人,即使在别的妃嫔宫中休息,也还是心心念念她的莞贵人。 “莞贵人如今是要好生补补,嫔妾会叫太医誊一份方子送去碎玉轩的,不过......”陵容欲言又止的看向皇上,她状似关心,“莞贵人的碎玉轩太偏远了些,想要叫太医诊病,恐怕要耽搁不少时间,况且贵人最近身子遭受损害,更是要太医精心医治。” “容儿说的也有道理,”皇上略略思考,“待莞贵人身子好些,再议吧。” “皇上也要多挑几个医术了得的太医为莞贵人诊治,莫要因为昨日那事伤了身子。”陵容不动声色的在皇上面前给温实初上眼药,他的医术过人,若是此时继续留在甄嬛身边,这害甄嬛失子的错,还怎么安在沈眉庄身上。 陵容最是了解皇上,只说其一便能想到其二,皇上迅速便想到了为甄嬛诊脉的太医,若是他医术精湛,怎会查不出莞莞体内的麝香,可见此人并没有留在太医院的能力。 “去问问,照顾莞贵人身子的太医是谁,从太医院除名吧。” 陵容倒是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就革了温实初的职,这样也好,来日的熹贵妃私通,没准还能告发到正主身上去呢。 叙话间,已是到了丑时,皇上不得不起身去奉先殿中祭祖,以弘扬孝道。身为后妃,陵容也不得不走上一遭,礼佛、祭昊天上帝、祭祖、祭堂子,一系列瞻拜活动下来,陵容已经累的步子都迈不开了。 祭祖结束,已是卯时。皇上自回了乾清宫的弘德殿吃饺子,陵容又赶场子似的回了延禧宫,吃了几个素馅饺子才算礼毕。 好在,接下来去太后宫中请安不用后宫嫔妃跟着,陵容终于能瘫倒在床榻上,舒舒服服的休息了。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趁着敬嫔的禁足结束,陵容便光明正大的去敬嫔那儿关怀一番。此次敬嫔终于与之前不同,恢复了最初的热情,还主动带她去看池中养的乌龟。 “莞贵人这事,妹妹可是知道什么?” 第27章 争吵 “姐姐,之前照水来咸福宫,曾看到有个太监翻墙出去,离开的方向,是御花园。” “那昨日为何......” “姐姐,莫说照水回来之时,众人已经回宫了,就算还在乾清宫内,偷偷跑出去的照水又哪敢说出口呢。”陵容叹了口气,她拉住敬嫔的手言辞恳切,“只是这事恐与姐姐相关,陵容才特地赶来告知的。” “我知道,你能叫照水来提醒我去查碎玉轩,就已是真心为我了。”敬嫔回握住陵容的手,轻轻拍了拍,“那采月包袱中的麝香很可能就是那个太监放的,可是众人当时都聚在乾清宫内,他又是听了谁的吩咐,跑来咸福宫做下这事情呢?” “那便只有夜宴之时了,莞贵人已经流产,幕后之人立刻便吩咐人开始布局了。陵容倒是不觉得,入宫不久的沈贵人能做出如此缜密的安排。” “是啊,想来皇上也是怀疑此事,因此对沈贵人的处罚倒还不重。” “沈贵人和莞贵人可是手帕交,定是不会做出这事的。”陵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凑近敬嫔耳边,压低了声音,“姐姐叫我小心宝鹃,可是发现了什么?” 敬嫔点了点头,“含珠看到宝鹃和沈贵人那儿的香叶接触过,两个人说了些沈贵人和莞贵人的事,大概就是浣碧所说的那些非常夸张的流言了。” 果真是这件事。陵容暗中叹了口气,她还以为敬嫔发现了这丫鬟背主的事实,没想到却是她知道的,甚至是她吩咐的事情。 “这丫头太爱聊这些无根之事了,”陵容一脸的无奈,“妹妹也言语训斥多次了,可就是难改。” “你的性子太和善了。”敬嫔摇了摇头,“但要注意着,这宫中的丫头可并非自己人,若要相信,只相信自小伺候的丫鬟就是了。” 陵容点了点头,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哄的敬嫔心里熨帖,两人又就着如何管教宫女太监之事聊了聊,敬嫔在管家之事上本就颇有天份,又在宫中浸淫多年,三言两语就能让陵容受益颇丰。 “姐姐也该为自己考虑了,这管家之事姐姐本就擅长,若是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这协理......” \"小主,常熙堂那边出事了。\"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匆匆进来的含珠打断,“莞贵人和沈贵人吵起来了。” 陵容闻言十分震惊,要知道前世这两人也未真正红脸过,更遑论像这次能让其它殿中的丫鬟听到的情况了。 陵容和敬嫔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去了常熙堂附近,打算听听到底是什么情况。 “眉姐姐,嬛儿从未疑心于你,只是采月曾去太医院拿过麝香,嬛儿只是想要问问眉姐姐是否知情,不要被这奴婢蒙骗了。” “我从未吩咐采月拿过麝香,采月她更不会去拿这些东西,更不会用这些东西来害你,你如今这样问我,便是真的疑心我了!” 甄嬛苍白着一张脸,她抚着那已经没有孩子存在的肚子,哭的十分伤心,“眉姐姐,你若是真的心疼嬛儿,就帮帮我,我要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报仇雪恨。” “我说了,我不知道,采月也不会做。” “但前段时间,采月确实去过太医院,她不是去拿麝香,又是拿了什么呢。若是没有人吩咐,她又怎么可能从太医那里拿到如此珍贵的麝香!” “采月去拿的是助孕的药材,”沈眉庄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助孕药里,怎么可能有麝香。” “小主。”浣碧的扶着几乎站不稳的甄嬛,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怼,“小主把沈贵人当亲姐妹,但沈贵人却未必,想要在小主前面生下孩子,这根本就不是流言,是真心之语啊。” ”莫要乱说,“甄嬛紧紧抓着浣碧的手臂,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眉姐姐为人我最是清楚,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人陷害。” “浣碧......叫槿汐,去查查那个太医......”话还没有说完,站在冷风里的甄嬛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浣碧几乎扶不住她,只是惊恐的叫着来人啊。 沈眉庄此时也急了,隔着窗大声呼喊着敬嫔,急得眼泛泪花。 敬嫔此时也不好袖手旁观,便叫含珠和几个小丫头把莞贵人带进了正殿,又遣了含珠走一趟太医院,叫莞贵人常用的太医温实初过来。 陵容凑近一看,甄嬛此时面色苍白如纸,她还未出小月便在冷风中站了半个时辰,又与沈眉庄争吵不休,怎么可能不晕倒呢。 但温实初是叫不过来了,陵容在心里回应了一句,温太医此时也许在家中悔恨,未能帮上他的嬛妹妹吧。 好巧不巧,赶来的太医是江诚,他皱眉把了脉,又从药箱里取了一颗药丸,让浣碧给莞贵人服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甄嬛便幽幽转醒,茫然的看着围在身边的众人。 “莞贵人,您尚在小月,还需要在宫中好好修养,麝香本就对您的身体有所损伤,若是再受了风寒,日后在子嗣上,可就有些艰难了。” 江诚见甄嬛醒了,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把休养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还写了方子,叫浣碧记得去太医院拿药。 “辛苦江太医了,”甄嬛坐起了身子,她的接了浣碧递过来的汤婆子捧在手心,“但来得怎么不是温太医,他素日照顾着本小主的身子,更清楚些。” “回莞贵人的话,温太医他,前几日已经被革职了,如今应是在温府吧。” “革职?”如此便失去了心腹太医,甄嬛不由得有些慌张,“怎得无人......温太医可是犯了什么错?” “微臣所知不多,只是皇上亲自下旨,说温太医医术不佳,逐出了太医院。想必若是日后再精进医术,还是能重新考进的。” “怎会如此......”甄嬛抖着手,她委实不愿相信,竟然是因为自己,让实初哥哥被革职,不行,她要去求求皇上。“浣碧,去御前走一趟,和苏公公说一声,我想求见皇上。” 陵容和敬嫔对视一眼,这莞贵人就算再受宠,也不可能让温实初立时便回了太医院,朝令夕改之事,一国之君怎能为之。 莞贵人,这次你注定要铩羽而归了。 第28章 烧身 因为要面见皇上,甄嬛不便继续在咸福宫留着,她拒绝了敬嫔的好意硬是拖着虚弱的身体回了碎玉轩。 陵容此时也一同道别,她为沈眉庄留下了一些炭火,到时会借由敬嫔的手,送去沈眉庄那里。 冬日里禁足,这炭火便是最重要的东西了,虽然不知道她会禁足多久,心意尽了便是。 “莞贵人,事情已经发生,还是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能为那可怜的孩子报仇。”为着同时入宫时的那点情分,陵容还是关切了甄嬛几句,“敬嫔和善,沈贵人即使禁足,也不会受太多委屈的。” 好在甄嬛今日是求了皇上的恩典来看沈眉庄的,否则这私下探视之罪也够她受了,华妃和皇后并不会让她好过。 “我身子不好,还烦请答应看在一同入宫的情分上,常常关照眉姐姐。”甄嬛拉着陵容的手,眼睛仍张望着常熙堂的方向,“此事绝不是眉姐姐做的,已经查出了一个太医,抓住幕后真凶也就是这几日了。” 陵容点了点头,目送着甄嬛坐着皇上赐给她的轿辇远去,恍然想起前世沈眉庄是信了一个叫刘畚的太医,不知道今世还是不是。 不出半日,太医院那个给沈眉庄开助孕药的太医就被传唤至景仁宫,果真与前世一样,是那个叫刘畚的太医。 面对莞贵人口口声声的指责,刘畚却显得不慌不忙,他拿来了这些日子太医院的用药记录,经他手开出的药材,只有采月去拿的那个助孕方子里的,经过院判章弥查看之后,确实是一副不错的助孕方子,里面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麝香。 章太医还检查了沈眉庄喝剩下的药渣,也证实了正是那几味药材。 “微臣不知莞贵人是从哪里听闻了这些消息,麝香贵重且对用药数量有很严格的要求,太医院若是开出这味药材,不仅要记录,还要告知用药的小主。”刘畚拱了手,“微臣才进太医院不久,甚至还不清楚麝香这味药材还有多少存量,又如何开药呢。” “是啊,莞贵人是从何处听来,采月是去太医院拿来麝香害她的,空口白牙诬人清白,可不合规矩。” 本来这些日子不用请安,各宫嫔妃都舒服窝在宫中睡养颜觉,可莞贵人一句话又将众人叫到景仁宫,更可气的是,她本人因着身体并未养好,只遣了崔槿汐与浣碧前来,这怎能让众人心里舒坦。 而这其中,最生气的便是华妃,她打了个哈欠,见无人回话不免气急,颂芝见到自家娘娘生气,立刻便开了口,“怎得,莞贵人宫中之人倒是有了主子的派头了,娘娘问话,竟敢不答。” 崔槿汐最先反应过来,她乖觉的跪地告罪,“华妃娘娘恕罪,莞贵人也是听了慎刑司的回禀,才知道此事的。” “什么时候慎刑司要向莞贵人回禀,本宫和皇后娘娘,可还不知道慎刑司问出了什么呢。” “华妃娘娘,是慎刑司的梁公公向皇上回禀的时候,皇上正在碎玉轩中陪伴莞贵人,也正是因此才提前得知的。”崔槿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到了皇上的身上,左右也无人能向皇上求证。 “可是沈贵人身边的采月所招供的吗。”皇后用眼神安抚了还要发作的华妃,但她脸上可没带着什么笑意,许是因为皇上这几日一直歇在碎玉轩,而有些不满。 “奴婢听闻,是沈贵人身边的香叶交待的。” “香叶是...” “回皇后娘娘,是常熙堂的粗使宫女,负责花草的。” “剪秋,去慎刑司把那香叶提过来。”皇后扶着额头,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显然是头风病又犯了,却又因为莞贵人的请求而不得不继续审这案子。 不多时,剪秋便从慎刑司回来,她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只见皇后的脸色剧变,,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香叶受不住刑,已经去了,但剪秋带回了她的签字画押的证词,众位妹妹不妨看看。” 香叶交待,有一日她在廊下为花枝缠上保温的布条时,听见沈贵人吩咐采月去拿麝香,因此第一次招供的时候,便说了采月要去太医院找人拿麝香,但实际上,香叶并没有听到是太医院,只是她的猜想而已。 但采月那边却咬死了从未拿过麝香,和刘畚太医的证词一样,拿的只是助孕的药材而已。 “有一事众位妹妹可能不知,沈贵人宫中的麝香,直到现在也未查出来源,若是众位妹妹有心帮莞贵人查明真相,便回宫中好好查查手底下的奴才,看看有没有什么腌臜东西。” “是。” 见众妃答应,皇后便也不留众人,只是挥挥手便被剪秋扶着去了里间,看样子的确是头疼的要命。 陵容带着照水回了延禧宫,一路上寒风凛冽,冷的她一回到乐道堂就钻进了被子里,双手捧着汤婆子取暖。 但还未暖上多久,苏公公便来传旨,叫陵容去碎玉轩面见皇上。 “碎玉轩?公公可是说错了地方?” “如今圣驾就在碎玉轩,小主安心去便是,皇上催的急,点名啊要小主带着照水姑娘去呢。” 陵容颇有些疑惑,皇上从来不会叫一个嫔妃去另外一个妃子的宫中,上一世还是华妃闹着要听陵容唱曲儿,皇上才叫了她去。 可莞贵人却并非华妃你那样娇纵之人,断然不会想出这种法子来折辱陵容。“苏公公可知是什么事情?” “小主恕罪,奴才是真不知道,只是皇上的面色不太好,小主要做好准备才是。” 苏培盛不敢随便透露圣意,但因着陵容对他和小厦子素来和善,打赏也是给的十足的厚实,便暗示了陵容一番。 闻言,陵容也不敢耽搁,只叫照水简单梳了头发,就急匆匆的赶去碎玉轩。 碎玉轩与延禧宫相距甚远,陵容又担心天子发怒,只能不断加快脚步赶去,一路上还要分心想着到底是什么事情,惹得皇上半夜叫她前去。 想来想去,只有莞贵人失子之事,能叫皇上如此震怒了。可陵容从未在此事上动手,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一进碎玉轩主殿,皇上和面色苍白的莞贵人并肩坐着,皇上拢着莞贵人的手,一脸的疼惜之色,见陵容蹲下行礼,也未叫她起身。 甚至根本就没有看陵容一眼,由着莞贵人开口询问。 “安答应,皇上派人查了内务府,最近有和宫外有过联系的是安妹妹手下的照水姑娘,和苏公公的徒弟小厦子,小厦子是求过皇上允许,送银钱给家中之人看病,”莞贵人语气平和,陵容低着头不敢在皇上面前直视二人,根本看不到甄嬛脸上的冰冷之色。 “回皇上,莞贵人,是嫔妾让照水去内务府的,把嫔妾绣的帕子送出宫去变卖,给娘亲看病。” “但内务府的阮何生说,宫外也有东西送进来,因为是安答应吩咐的,并未看过其中是什么呢。” “是一些银子,娘亲担忧我在宫中的生活,便将绣品卖出去的银子,送了一部分入宫。”陵容双膝直接跪在了地面上,她挺直了身子,双眼看向上位的甄嬛,“莞贵人可是在怀疑,这东西里有麝香吗?” 甄嬛偏头看了皇上一眼,挣脱了皇上握着的手,拿起手帕垂下头去拭泪。 “苏培盛,派人去乐道堂看看。” 第29章 祈福 苏培盛去了乐道堂,因着皇上始终没叫起,陵容也只能跪着等搜宫的结果。 甄嬛因想到失去的孩子还在伤心落泪,虽是面色憔悴却仍不掩风姿,甚至带了一股子病弱西子的风流之态。 皇上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她,根本无暇顾及到殿中还有一人。 “莞莞,朕定会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太医也说了,月子期间哭的太过,会伤眼,甚至留下病根的。” 陵容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并没有什么避讳的想法,既然他们两个愿意演夫妾深情,那她便做这个看戏的就是了。 反正觉得头痛和嫉妒的是皇后和华妃,与她安陵容倒没有半点关系。 与其在这里跪着嫉妒或者是伤怀,不如想想要是真的查出有麝香,要如何转圜。 如今采月取麝香的事情宫内皆知,既然从太医院查不出端倪,就只能从这内务府采买上找出破绽。 而陵容为了赚些银子,通过内务府的阮何生私自与宫外联系,即使最终查明没有采买麝香,也躲不过一个私相授受之罪。 甄嬛失子这一局着实精妙,除了是皇后出手,陵容再想不到别人了。 良久,苏培盛终于赶了回来,陵容此时出奇的平静,她甚至有时间在想,要不要把富察贵人也拖下水。 “回皇上,莞贵人,奴才在乐道堂装银炭的篓子里,找到了一包麝香,送了一部分到太医院里,太医也说确实是林麝无疑。” 听到在乐道堂中查到了麝香,甄嬛也终于止住了哭声,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珠,“安答应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乐道堂会有麝香吗?” “麝香贵重,想要从宫外采买,要花费的银钱不知要翻上几倍,加上这东西危害性较大,”陵容看了一眼苏培盛手中的包裹,她抬手用帕子掩住了鼻子。“若是嫔妾这个没有任何家族势力的小小答应想买,这么大一包麝香可能要榨干我的银子了。” “安答应如此了解麝香价格,甚至何内务府的人也打通了关系,想要运来几包麝香,想必并没有安答应所说的这般困难吧。” “嫔妾确实收买了阮何生,为的就是将绣好的帕子,送到宫外的堆烟阁换些银钱,每次入宫的也只是银子而已,此事大可以叫来阮何生对峙。” 陵容回答的不卑不亢,引得皇上也看了她几眼,她虽然想要博取皇上的同情,但此时若是看向皇上,只会引得甄嬛反感,让接下来的情况更加危险。 “皇上,莞贵人,安答应,阮何生已经招了,入宫的确实只是银子,他还贪心拿了不少。”苏培盛拱了拱手,将那阮何生的证词道出。 “可这麝香做不得假,而且也难保阮何生说的就是真话,”甄嬛倒是不相信这话,她本就聪慧,猛然就想起来一件事,“以安答应的位份,是不能用银炭的。” “莞贵人说的对,这银炭是沈贵人送的。” 甄嬛被噎了一句,本想着借着这炭火揪出幕后之人,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沈眉庄身上。 “炭火常用,这大量的麝香藏在里面,乐道堂的太监宫女,都能看到,若是嫔妾真的想害人,又怎会藏在这显眼之处。”陵容此时头脑十分清晰,膝盖上的酸痛让她十分难受,语气也难免带了几分不悦,“做坏事,总要背着人才对,莞贵人觉得呢?” 甄嬛被这一番抢白,立时便想反驳,却发现这安陵容说的确实没错,没有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众目睽睽之下。除非......“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无可能。” “无凭无据,恕嫔妾不认。” “皇上,这事......” 皇上拍了拍甄嬛的手,“苏培盛,乐道堂的宫人可问了?” “回皇上,奴才问了,但是没有人知道是谁放进去的,这银炭放在廊下,谁都有可能放进去。” 其实陵容心里倒是有个怀疑的人选——那就是宝鹃,但她却不敢直言,只能借着衣服的遮挡,对照水比了个手势。 照水看到手势,立刻便磕了个头,“皇上,莞贵人,小主入宫之后,便吩咐宝鹃管着一些生活上的杂事,入了冬之后,便也顺便管着增添炭火的事情,若是她接近炭火,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 “好好盘问盘问,若是不招,扔进慎刑司。”皇上云淡风轻的下令,言语间充满了不在意。 苏培盛是个劳碌命,只能又弯腰应了,忙不迭的跑出宫去,再次提审宝鹃。 陵容此时跪的有些久了,她不适的皱了皱眉毛,却被甄嬛抓住,“安答应可是心有不满?皇上和本小主失子,怎么查都不为过的。” “回莞贵人的话,嫔妾没有,只是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才......” “安答应今日还去咸福宫和敬嫔叙话,面色红润,倒是未曾见到有不适之态。”甄嬛倒是不给陵容找借口的机会,这个小答应靠着学她念诗,得了皇上几天恩宠,又趁着她小产,将皇上勾到了乐道堂。 今日又三番两次顶撞,甚至问讯两句就敢露出不满的神色,若是不教训一番,委实难解心头之恨。 更重要的是,她的宫中有麝香,很有可能就是害了自己孩子的真凶。这个女人心机深沉,还装作和眉姐姐关系要好,却将麝香放进常熙堂,将她和眉姐姐两个皇上的新宠同时打压,当真是一番好算计。 甄嬛也清楚,凭借安陵容根本不足以做到这些,但她此时认定安陵容是宫中某位“大人物”的打手,便也不在意是否会冤枉了安陵容。 “莞贵人,嫔妾只是跪的有些久了,膝盖有些疼痛......”陵容想起皇上仍在,后续的话只能咽下,不敢再抱怨跪着之事。 “安答应,皇嗣是主子,虽被人害了,却仍容不得你轻视半分,”甄嬛双手扶上皇上的手臂,“嫔妾只是心疼孩子,只是为他查明暗害之事,却要被如此折辱。” “莞莞说的没错,朕的孩子,便是主子。答应安氏,对主子不敬,莞莞是皇嗣之母,便由你来为孩子讨回公道吧。” 陵容愣在了原地,她甚至忘记了膝盖上令人难耐的疼痛,皇上确实薄情至极,为了讨自己喜欢的妃子开心,是完全不介意拿他人做筏子的,甚至因为他是皇帝,无论什么惩罚,陵容也只能乖乖谢恩。 “嫔妾听闻,这世间上有一种最为虔诚的祈祷方式,便是磕长头,五体投地,一礼一赞,如法作观,功德始大。”甄嬛朱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比这冬日还要冰冷,“此举一来表明安答应的虔诚之心,又能为逝去的孩子祈福,是至诚至善之事,安答应可愿意?” 陵容知道这礼佛的方式最为崇信,是很多信仰之人的礼佛方式,但人行此礼为信仰、为诚心,何曾把这事当作惩罚来用。她忍不住看了皇上一眼,渴求最信神佛的皇上能出言制止,但却未曾想到,皇上竟是缓缓点了点头。 陵容闭上了眼,她心中长叹口气,却也知道皇上不会驳了甄嬛的提议,与其闹起来惹人厌烦,不如顺从。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安陵容又怎能拒绝的了。 又跪了不知多久,苏培盛终于审完了宝鹃回来,他一进碎玉轩的门,就立刻开口,“皇上,莞贵人,那宝鹃已经承认了麝香是她放进去的,本来她不肯说出幕后主使,被奴才用慎刑司一吓,就立刻吐露了实话。” “好了苏公公,莫要卖关子了。”甄嬛听见查出幕后主使,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她催着苏培盛说出幕后主使,却没想到答案让她浑身失了力气,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宝鹃招认,是沈贵人在给安小主送银炭的时候交予她的,她其实早就藏在了篓子底下,但是安答应只在皇上来的时候才用些银炭,因此直到现在还未用完。” 陵容也着实没想到,这幕后主使竟然算到这种地步,就连宝鹃的说辞都已经为她安排好了,甚至无需去慎刑司走上一遭,就将这害人子嗣的黑锅又扣回沈眉庄头上。 即使是如此人证,甄嬛也仍旧不信,她始终认为那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眉姐姐,是绝对不会害她的。 “皇上,眉姐姐心思纯善,定然不会残害嫔妾,定是这奴婢栽赃于她。” 甄嬛的神情激动,但皇上却没有更多的表情变化,陵容跪在下面,看着这二人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两个人都相信的沈眉庄,又被一个新的证据钉在害“亲姐妹”的耻辱柱上,怎能不叫人觉得畅快啊。 但无论是皇上还是甄嬛,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识人不清,面对种种证据,也要想方设法找出新的证据,为沈眉庄翻案。 此时已经不是沈眉庄自证清白的事情了,而是皇上甄嬛二人,和幕后之人的斗法了。只是不知道,皇后究竟能不能胜了这一局呢? “宝鹃打入慎刑司,安答应禁足,待查明真相之后,再作讨论。” 皇上此时也不欲再讨论此事,便迅速下了令,十分不耐烦的甩了甩持珠,将众人挥退。 久跪的陵容和照水互相扶着起身,双腿已经麻木,只能有些瘸腿的一步一步蹭出主殿,但还未走到正门,浣碧便从后面追了出来,直接厉声一喝,就叫停了安陵容主仆。 “安答应留步,”浣碧微微下蹲行了礼,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主仆二人,提着一盏幽幽的灯照亮一片黑暗,见两个人都转头看了她,浣碧才款款下楼,将那忽明忽暗的提灯塞进照水手中。 “我们小主说了,夜间路滑,还是有一盏灯更安心,便叫奴婢送了来。” “替我谢谢莞贵人。”陵容回应了一句,便打算转身离开,但浣碧又叫住了她,带着一脸莫名的喜意。 “安答应,皇上和小主怕答应不知道如何磕长头,特地叫奴婢出来,为安答应说明呢。” 安陵容忍着怒气,她不悦的看了浣碧一眼,咬着牙回应,“出了碎玉轩,本小主自会磕长头为皇嗣祈福,替我谢过莞贵人提醒。” 但浣碧却跨了一步挡在前面,昂着头不肯放主仆二人离开,仿佛陵容此刻不立刻跪下来祈福,就会死死拦着不让二人离开。 “让开!”陵容难得严厉,照水狠狠推了浣碧一把,直接搀扶着陵容绕过浣碧,出了碎玉轩。 但那浣碧却较上了劲,紧跟在后面,“安答应要记住,一定要两肘、两膝还有额头都贴在地面上,才是最为虔诚的祈福。” 陵容充耳不闻,照水更是愤怒的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浣碧。两人终于走到门口,后面的浣碧还没有离开,打定了主意要看陵容跪下去为小主子祈福。 站在碎玉轩门口,陵容迎着冷风吹了半晌,她握紧拳头又松开,最终还是缓缓跪了下去。一旁的照水也跪了下来,却被陵容命令着起身。 “照水,我知道你忠心,但此事你不要陪着我,我一人足矣。” 照水只得乖乖起身,她知道碎玉轩离延禧宫很远,陵容一向体弱,几乎不可能一步一叩首的行礼回到延禧宫,她必须时刻警醒着,以便第一时间就将小主背回去。 陵容双手合十,闭眼默念了几句经文,才低头跪下,双手触碰着粗砺的地面,用额头和整个身体接触地面。如此一步一叩首,她心中的怨恨反而消弭,耳边只剩下猎猎的风声,和照水的呼吸声。 大雪不知何时纷纷落下,陵容在众多宫人的注视下虔诚跪拜,但她并非是为甄嬛的孩子,而是那个死在前世的自己,和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 不知道走了多远,陵容的手掌已经被磨出了血,就连额头上也是血迹混合着沙砾,在冷风中冻得失去了知觉。 膝盖的疼痛已经褪去,反而是不真实的暖意在蔓延,陵容呼吸着吐出一口浊气,耳边开始出现杂乱的声音,就像是侍寝被退回延禧宫的那一夜一般。 她的肚子开始剧烈的疼痛,每次叩首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那疼痛还在不断刺激她,让她始终未能晕厥,等到照水发现雪地上的血迹时,陵容已经机械性的跪了下去,然后毫无预兆的直挺挺的倒下,额头重重的撞在地面上。 “小主!” 第30章 小产 见到自家小主晕了,照水连手中的灯也顾不上了,直接丢在地上被风一吹就灭了。 她搀扶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安陵容,用尽了力气才把人从地面上拉起来,好在她以前干过不少粗活,着实有着一把子力气,她让陵容靠在肩膀上,一点一点把人挪到了背上。 天暗且冷,之前看热闹的那些宫人早就四散回宫躲寒去了,照水喊了几声,也没能等到有人来帮忙。 此时已经接近钟粹宫的范围,但是钟粹宫、承乾宫等宫殿中都没有妃嫔居住,照水就算想找人,估计也是帮不上忙的看门老太监。 但不管怎么样,能找到个人先行去延禧宫报信就好。 她背着陵容好不容易到了钟粹宫门口,大门拍了好几次,才有个太监探出头来。 “公公,我是延禧宫安答应的宫女,安答应体弱晕倒,您可否帮我去延禧宫的乐道堂内报信,叫小池子公公来接小主,再叫丫鬟宝鹊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照水语速又急又快,这太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拔腿就跑出了钟粹宫。 为了能够尽快和自己人碰上,照水也不敢停下,她喘匀了气,又开始加快步伐向延禧宫走。 好在,那太监是个办实事的,还没等她走到承乾宫,就迎到了小池子和那个太监。 那太监气喘吁吁,听见照水的道谢也只是摆了摆手,一个人又走回钟粹宫了。 小池子见这样子,也没想着细问,直接从照水背上接过陵容,加快步伐一路跑着回了延禧宫。 等照水也回到延禧宫时,陵容已经躺在床上,小池子正端着杯子大口大口喝水,寒冬腊月里,愣是衣服都湿透了,两条腿不断打着摆子,背着人也不知道跑得多快。 “照水姐姐,别、别急,宝鹊已经去太医院了。” 照水点了点头,也扶着桌子咳嗽了几声,勉强积攒了几分力气,她就下去拧了帕子,一点点为床上昏迷的陵容清理额头上还有手掌上的伤痕。 由于是直直倒下去的,陵容额头上的伤看着格外可怖,照水一边心疼的擦去伤口周围的沙石和灰尘,一边吧嗒吧嗒止不住的掉眼泪。 很快,帕子上就斑斑血迹,脏污的不成样子。小池子立刻送上了新的,抖着腿去洗帕子换新的。 反复几次,总算把面上能看到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趁着太医还没来,照水便将陵容身上的外衣换掉,却发现手肘和膝盖处也是殷红的血迹,更可怕的是腿间已经一片鲜红。 照水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她未曾生育过,便以为是陵容来了葵水,可是时间却完全对不上。 呆愣了一会儿便简单处理了一下,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此刻太医也赶到了,照水把床上的纱帘放了下来,让那太医隔着帘子诊脉。 来的太医不是别人,正是富察贵人所引荐的何桉鸣,他隔着手帕把脉,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反复诊了几次,才迟疑的开口,“安小主脉搏微弱无力,下红不止……这脉象像是小产了。” “敢问照水姑娘,安小主的月事,是这几日吗。” 虽是些女儿家的事,照水此刻也顾不上羞赧,她摇摇头,“并非这几日,小主身子弱,月事确实有些不准,可是也从未提前半月有余之时。” 闻言,何桉鸣便有了十足的把握,好在他的药箱里会常备几副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他取了一份药,跟宝鹊细细吩咐了如何去熬,才安心放她离开。 “照水姑娘,安小主确实是小产了,只是胎气堪堪一月,也确实难把脉查出。” 照水抬手揉了揉眼睛,她忍住泪意,颤抖着嗓音开口,“对以后,可有碍吗?” 何桉鸣微微点了点头,小产之时加上在冷风之中跪拜,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日后子嗣上,确实会有些艰难。 “不过好好调养,也还有几分机会。”何桉鸣隔着朦胧的帘子看了一眼陵容,便提着药箱去了正厅,“照水姑娘,兹事体大,还应该禀告主位富察贵人才是。” 照水心忧了整晚,此时被太医提醒,才终于想起来这事,她道了声谢出门,看着已经熄灯的正殿,咬咬牙还是去敲了门。 连续敲了几次,桑儿便披着衣服开了门,她忍着困意,迷糊的听着照水说着来意,直到听到安小主小产这句话,才激灵灵的惊醒,慌里慌张的跑进去叫富察贵人。 照水又在门外等了很久,富察贵人才披了厚厚的披风出门,被吵醒的富察贵人脸色难看,狠狠瞪了一眼照水,才领头进了乐道堂。 乐道堂内,何桉鸣一见到富察贵人就立刻行礼,一五一十的把安陵容的情况说明。 富察贵人坐在上位,端着照水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就嫌弃的丢给了桑儿。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水把陵容去碎玉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禀报给富察贵人,说到祈福之时,仍旧忍不住哽咽。 “你是说,安答应的宫中出现了林麝?” “是,皇上和莞贵人已经查到,是沈贵人叫宝鹃放进去的。” 富察贵人闻言挑了挑眉毛,言语间满是怨毒,“沈贵人和莞贵人这对异姓姐妹倒是心思歹毒,下手暗害还要拉上本小主宫里的人,惹得皇上厌恶延禧宫。” 她看了照水一眼,语气十分不耐,“皇上可还有说什么。” 照水心里清楚,富察贵人是想问皇上有没有迁怒于她,因此也没藏着,只是干脆利落的摇了摇,“皇上只说了要禁足小主。” “何太医,安答应的药你可开好了,虽说她被皇上罚了禁足,但并未不让找太医看病,这几日就由你照料着安答应的身子,务必尽心。” 何桉鸣应了声是,正巧宝鹊已经端了一碗药进门,照水眼睛一亮,也顾不得等富察贵人吩咐,立刻便去里间喂给陵容。 “富察贵人,这药喝下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安答应便能转醒。” 富察贵人靠坐在贵妃榻上,由着桑儿为她揉着肩膀,“那便辛苦何太医陪着本小主等安答应醒来,待醒后再把脉,确认安答应无事再离开。” 富察贵人在乐道堂等着,并非是为了和陵容那虚无缥缈的姐妹情分或是联盟关系,无非是想着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名声,再搏些宠爱罢了。 况且安陵容日后子嗣上也没什么可能,捏在手里会是一把更锋利的刀,尤其是这把刀最是讨厌甄嬛。 若此时不是在乐道堂内,恐怕她已经要笑出了声音了。 富察贵人很是犹豫,嫔妃小产这事要不要告诉皇后或是皇上,但这夜色深沉,阖宫也不会有几人能清醒。 但为了不让安陵容小产的锅背到自己身上,她还是打发了手下的人去通知了皇后和皇上。 陵容醒时,乐道堂内已经来了不少人,皇上派了苏培盛来,皇后也因为头风只派了剪秋过来。 此时殿内位份最高的便是方才赶到的敬嫔,她听闻陵容醒了,也顾不得看殿中还有何人,便先一步踏进了里间。 刚刚醒来的陵容有些迷茫,她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痛,尤其是肚子痛如刀绞,惹得她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见到敬嫔,她也只能努力忍住痛呼,试图坐起来迎接。“姐姐……” “安妹妹,你现在正虚弱着,就不必多礼了。”敬嫔撩开帘子,她握住陵容抬起的手,冰凉的温度让她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姐姐,我醒来的时候,只模模糊糊听见正厅在说什么小产,可是莞贵人的事……” 敬嫔捏紧了陵容的手,她慢慢摇了摇头,“若是说了,妹妹又要伤神了,今夜便好生休息着,明日再议可好?” 谁知陵容早就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手掌抚摸着仍旧平坦的小腹。 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和前世的那个一样,母子还未见面,就匆匆分别了。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何时来的,也未曾感受过他在母体中渐渐长大,甚至也没有机会猜测他是男是女,就这样长久的分别了。 陵容心里止不住的怪自己,为何不再求一求皇上,若是免了这场祈福,孩子也不会离她而去。 可她也清楚,无论她怎么哀求,皇上也不会改变决定,毕竟天子金口玉言,怎会朝令夕改。 不知不觉,陵容已经泪流满面,她慌张的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却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多。 一旁的敬嫔也忍不住红了眼,她轻声安抚着陵容,“安妹妹,孩子还会再有的,无论如何,日子还要过下去。” 陵容点头回应,努力的擦去了溢出的眼泪,她不仅有日子要过,还有宠爱要争,更有仇人要恨。 反正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和甄嬛都是一辈子的仇人了,与其哀叹命运,还不如立刻振作起来,好好算算要如何利用这次小产,赢得最大利益。 可是想法归想法,一时的怒意也挡不住悲伤,她拉着敬嫔的手,絮絮说着若是有一个孩子,这宫中的日子该多么惹人期待。 多年无子的敬嫔,最是知道寂寞的岁月如何难挨,本是安慰着陵容,却在设身处地之下,也动情的抹了眼泪。 “姐姐,陵容知道,姐姐心里还是不敢相信陵容,但宫中日夜太漫长了,只靠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陵容抬头看了看敬嫔的脸,她的脸上还有没有擦去的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敬嫔也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陵容还会念着自己,她也想起自己因为害怕成了陵容手里的刀子,拒绝了改变自己重获盛宠的帮助。 如今看这个小答应躺在床上,即使失去了孩子,皇上也不愿意来看她一眼,心中难免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此时的敬嫔终于意识到,一个无宠的妃嫔,若是只靠着皇上的敬重,还有王府里那点子旧日情分,只有老死宫中的份。 她不仅要争宠,更要争权,既然皇上想要她分华妃的权势,那她不妨真的成为皇上眼中的“助力”。 假以时日,得到一个孩子,就再也不怕这宫中寂寞了。 陵容看着敬嫔面色变换,便知道敬嫔心中正衡量着利弊。此时她也没心情为敬嫔参谋,她对皇上和甄嬛的仇恨,从今天晚上,就要开始好好谋划了。 孩子啊孩子,额娘总要为你报仇的,若你在天有灵,千万要投个好胎,莫要再跟着额娘受苦了。 照水听着里间的动静小了,便走了进来,她一双眼睛红肿,看来是没少偷偷抹泪,“小主,苏公公和剪秋姑姑送了赏赐过来,小主可要见见他们。” “请他们进来吧。”陵容挣扎想要起身,坐在床边的敬嫔立刻便扶着她起来,照水拿了枕头塞在背后,支撑着陵容坐直,不叫她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 陵容刚刚坐好,苏培盛和剪秋便走了进来,他们一一行礼,分别说了皇上和皇后送来的赏赐。 皇上送来的无非就是衣裙钗环,而皇后送来的却是燕窝雪莲,还通过剪秋传话,让宫中的丫鬟们好好照顾着陵容。 “安答应,皇后娘娘今日头风严重,本来想立时便来看看答应的,但确实因病不能成行,还望小主好好照顾自身,剩下的皇后娘娘自然会和皇上求情的。” 陵容道了谢,一脸受宠若惊的感谢皇后的赏赐,“剪秋姑姑替我向皇后娘娘表示谢意,待我身子好些,会去景仁宫当面向皇后娘娘致谢的。” 剪秋利落的答应了,见陵容也收了礼,便先一步告退离开了。而一旁的苏培盛,则是犹豫了半天,才开了口。 “安小主,皇上近些日子心忧政事,过几日便会来看小主的,为了让小主宽心,皇上还特地选了些小主喜欢的银杏花样。” 苏培盛心里也暗暗说了一句心狠,但面上却还是赔着笑容。 陵容早就知道皇上凉薄,听闻送来布料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甚至觉得皇上这已经算是“厚赏”了。 “苏公公,替我谢过皇上,可惜如今身子不好,难以当面皇上谢恩了。”陵容丝毫不提自己被禁足一事,反正她如今也要坐小月子,不用出门请安也是好事。 待日后皇上想起他们失去的孩子时,也能更加愧疚些。 可陵容也未曾想到,过几日皇上会带着甄嬛一起前来,在她的殿中一唱一和的给甄嬛换了宫殿,升了位分。 第31章 莞嫔 “姐姐,”敬嫔和照水一起扶着陵容躺好,她刚刚接触到枕头,就忙不迭的拉住敬嫔的手,“姐姐漏夜前来,陵容不胜感激。” “傻妹妹,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敬嫔叹了口气,“我听闻你被皇上叫去了碎玉轩,这心里就一直不宁,却未曾想出的是如此大事。” “事发突然,连妹妹都没能想到什么法子保全自身,有姐姐真心为陵容担忧,便已是足够了。” 但随即,陵容话锋一转,她示意敬嫔低下头来,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乐道堂内的林麝是宝鹃放进去的,宝鹃又曾经去过咸福宫,姐姐回去务必要小心。” 敬嫔聪慧,立刻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她递给陵容一个安心的眼神,方才起身为她拉好了被子。 “放心,这几日我便想办法清查咸福宫。” “姐姐,今日你来看我,便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近些日子一定要小心才是,否则可能会和妹妹落到同样的境地。” 敬嫔心里清楚,她今日一来,势必会让后宫众人认为她与陵容结为一党,但她本就处在甄嬛失子这件事情的中心,倒也不惧后续的手段。 只是皇上的心已经完全偏了,在莞贵人的极力要求之下,即使让后宫动荡,也会不遗余力的想要查出幕后之人。 可如今没有查出什么证据,进慎刑司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后宫之中人心惶惶,生怕不知什么时候怀里就多出一包麝香来。 也因此,众人对莞贵人议论声音颇大,反而盖过了对真凶的声讨。加上今日只是在宫中出现麝香,就以祈福的名义害得一个嫔妃小产,那些宫女太监又如何比得过主子,就算有所发现,也不敢贸然开口,想必这查证之路只会更加艰难。 “姐姐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有恨,但无论如何,一定要忍住。”敬嫔替陵容擦掉眼泪,“皇上薄情但也重情,他最喜全身心爱他,为他考虑之人,你今日所受他定会心生怜爱与愧疚,这是你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 见陵容点头,敬嫔才起身整理了仪容,又嘱咐照水仔细看顾着陵容,才动身回咸福宫去了。 不多时,富察贵人也进了里间,她站在床边垂头看着陵容,身子遮住了大半的灯光,让人一时之间看不清她的面容,富察贵人撩开帘子,透过缝隙来看陵容,根本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富察贵人,今夜多亏贵人帮助......” \"你用不着谢我,没有家世地位,你在这后宫如履薄冰,但......\"富察贵人止住了话头,偏头就想要将照水支走,但那丫头忠心的很,死活不愿意出去。 陵容知道富察贵人不会在这乐道堂内掐死她,便做主叫照水先出去将皇后送来的燕窝做成红枣燕窝,等下她想尝尝。 照水又看了面色不善的富察贵人几眼,终是应了声是,一步三回头的下去了。 富察贵人又叫桑儿出去守在门口,才重又开了口,“乐道堂内已经查出了麝香,如果你想保全自己,就乖乖默认宝鹃是沈眉庄的人,反正她之前也没少去咸福宫,安答应,我说的没错吧。” 陵容默然不语,针对甄嬛和沈眉庄的这局已经做的环环相扣,就连宝鹃去沈眉庄宫中散播流言的事情也能当作证据利用,事到如今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富察贵人的要求。 但她至今仍有一事不明,为何这一次皇后出手如此迅速,要知道前世可都是华妃冲在前头。 “贵人的提议不敢不从,只是对这幕后之人颇为好奇,贵人可否告知一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要知道这宫中看不惯那狐媚之人的太多了,大家都是顺水推舟罢了。”富察贵人点到即止,并不肯多言,她见陵容应下了提议,便也不想多留,直接让桑儿领了何桉鸣进来为陵容把脉。 “安小主如今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小产还需要好好休养,才能不耽误日后孕育子嗣。”何桉鸣隔着帘子看着陵容模糊的面容,手指还搭在腕上没有松开,“除此之外,小主日后还需注重保暖,否则只要是寒冬腊月之时,膝盖和手肘吹到冷风就会疼痛。” 见陵容半晌不语,何桉鸣还以为她是担心,瞧了瞧富察贵人的脸色后,才出言安慰,“安小主不必担心,只要好好照料,是不会落下病根的。” 富察贵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陵容的低落情绪,语气虽有不耐,但还是生硬的开口劝慰,“放心吧,我富察家的太医,医术也绝对是顶尖的,不会让你成个跛子的。” 何桉鸣闻言收了把脉的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一叠声的应是。 “谢富察贵人,谢何太医。”陵容似乎是疼的厉害,她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只是......现下腹中绞痛,不、不知要如何缓解。” “安小主,这是您的身体在排出淤血,所以才会有阵痛,大概还需要三天左右,才会消失。” 陵容此时疼的满头满脸都是汗,只觉得这疼痛与月事相比不遑多让,她倒是没什么力气继续和二人叙话了。 富察贵人知道她难受,便也没再为难,吩咐了何桉鸣开些好药,便也回了正殿补觉去了。可怜等了半天的夏冬春,都没来得及和陵容说上两句话,就被照水劝着走了。 折腾了一整夜,直到天亮那痛感才渐渐褪去,陵容在心里骂了一万遍,恨不能让皇上和甄嬛两个人都尝尝这痛苦。 第二日一早,乐道堂外便有守卫来看守,没有皇上的赦令,谁也不能出入乐道堂。 好在昨夜宝鹊又跑了一趟太医院,拿了足够的药材回来,以保证陵容在小月期间能养好身体。由于宝鹃进了慎刑司,这乐道堂内人就更少了些,宝鹊和宝鹃关系好些,总是一个人拿着陵容绣给她们的香囊发呆。 陵容有心和殿内几个伺候她的人聊聊,但是都因为身体情况拖延了下去,此时无论宝鹊和小池子是否是别人的暗子,她在面上都要做出倚重甚至感谢的样子来,毕竟二人为她奔走,总不能叫下人寒心。 又过了几日,陵容的身子已经大好,本想借着这个由头和几个人好好聊聊,却没想到皇上先带了莞贵人过来。 陵容不得不简单休整一下自己,为了看起来更苍白些,还吩咐照水故意画些艳丽的妆容。 她早早候在正厅,等皇上一来便给皇上和莞贵人请了上座。那两个人心安理得受了陵容的请安,但这次倒是没有为难了,立刻便叫了起。 “安妹妹身子如何了?” “回莞贵人的话,身子已经大好了。”陵容此时已经完全没兴趣在皇上面前和莞贵人演什么姐妹情深,罚她的时候一口一个安答应,如今又叫安妹妹,真不知道甄嬛开口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虚伪。 但全部关注都落在莞贵人身上的皇上听见陵容如此疏远的回话,颇有些不悦的扬起了眉毛,他瞥了陵容一眼,瞧见那因为妆容而更显苍白脆弱的脸,一肚子训斥的话立刻便咽了回去。 “听何太医说,你这身子要多调养些时日,朕便做主未曾免了你的禁足......” 未等皇上说完,陵容便立刻应了一声是,生生把皇上那两句虚伪的安慰给噎了回去。 “安妹妹可是还在怪我,”甄嬛走过去拉住陵容的手,仿佛两人是多么要好的姐妹一般,“姐姐也是一时错了主意,事后已是悔恨万分。” “是啊,莞莞听到苏培盛的禀报,哭到晕厥,可见是真心悔过。”皇上见陵容沉默不语,索性开口提点,他可不想自己的宠妾受委屈。 “这孩子悄无声息的来了,就连嫔妾自身都懵然不知,又如何能怪贵人呢。”陵容扬起个苦涩的笑容,“只是在怪自己,没能好好照顾他保护他,没能体会半分为人额娘的喜悦,他便走了。” 甄嬛啊,不是只有你的孩子是倍受期待的,我安陵容的孩子也同样值得喜欢和期待,他的额娘总是有理由哭一哭的。 不仅甄嬛,就连皇上也沉默了下来,他似乎终于意识到又有一个孩子离他而去,而这个孩子不是被人谋害,也不是因为他的额娘不顾自身,而是因为他的默许才失去的。 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有些动容,把眼睛从甄嬛身上收了回来,分给了另外一个也得过他几分另眼相看的妃嫔身上。 但陵容却无意让着气氛凝结在这里,反而主动转移了话题,“皇上和莞贵人今日前来,可是宝鹃的事审问出一些眉目了?” 甄嬛点了点头,但兴致并不高昂,“宝鹃说是眉姐姐指使她做的,在慎刑司走了一遭也没有改口。” 陵容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面上还是做出惊讶的神色来,“但宝鹃平日伺候便颇为尽心,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也不知她是受了谁的指使,敢如此污蔑眉姐姐。”甄嬛拉着陵容的手始终没放,说这话时也不着痕迹的观察陵容的神色。 谁知陵容面上不仅没出现一丝异样,反而露出些同仇敌忾的神色来,“是啊,眉姐姐最是良善了,许是曾经帮助过宝鹃,便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如今盘查下来,沈眉庄身上的嫌疑越来越重,只凭甄嬛的信任,又如何能洗清呢? 事到如今,后宫震荡不安,若是再继续强硬的查下去,只会让人心不宁,聪明如甄嬛,此时为保住沈眉庄,也只能咬牙跟皇上求情,暂时停止调查。 “莞莞此番遭难,朕有心补偿,想晋她为莞嫔,可莞莞却百般推辞,因着容儿失子一事心中难安。”皇上看了看陵容,似乎是希望她能主动开口,让甄嬛的晋封好不落人口实。 陵容未曾想到,这二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难堪,如今更是走进她的地盘里,让她大度的开口,说出小产之事与甄嬛毫无关系,以便她甄嬛的晋封没有半点不好的名声。 怪不得一个口口声声叫着妹妹,一个屈高就下地叫她容儿。 “那便恭喜姐姐晋封,日后可要叫姐姐莞嫔了。” 见陵容并无半点不悦,皇上也难得地给了个笑容,甄嬛刚刚坐回他身边,便被一把拉住柔荑,“容儿都已经开口,朕地莞嫔如今可心安了?” 甄嬛点了点头,一脸娇羞地叫了声皇上。“皇上,别忘了安妹妹。” “是了,容儿此番遭难,合该有些喜事,便晋为常在吧。” 陵容俯身行礼,心里对这个常在位份却没有半分欢喜。 皇上见目的达到,也没了兴致继续留下,只吩咐了一句不必禁足,便带着新晋的莞嫔离开了。 照水觑着陵容一下子阴沉下来地面色,恭喜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皇上心狠极了,让小主如此难过。 “照水,准备些礼物,替我谢谢钟粹宫那位帮忙的太监。” 不仅是那位太监,照水、宝鹊和小池子的打赏也十分丰厚,就连宝鹃,她也备了一份,叫宝鹊有机会帮忙送给宝鹃宫中的家人。 这行为让宝鹊感动不已,她眼睛红红的替宝鹃谢恩,没想到即使宝鹃背主,小主也愿意宽恕,甚至还为宝鹃的家人备了些财帛。 “小主,宝鹃姐姐一定是受人威逼,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小主的事情的。” 陵容心里其实为除掉宝鹃开心不已,但此时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宝鹃是个好的,只是我位份低微,没办法为她申冤。”陵容假模假样的擦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看起来就像真把这些丫头当成亲人一般。 宝鹊年龄小,很容易便相信了这些假意,一叠声的跟陵容表示自己的忠心,就连小池子也不住在旁边附和。 “如今我升了位份,过几日还会有新人进来,宝鹊,小池子,你们两人虽然不像照水一样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但在我眼里和照水是没有分别的,”她拉住宝鹊的手,也拿了一个绣着花样的香囊出来,“这个东西只有我们几人有,你们可明白?” “小主,奴婢(才)明白的。” 陵容听见二人回应,加深了灿烂的笑意,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这二人总是比新来的要靠谱一些。 如今她虽然升了一级,但却并不打眼,后宫众人的眼睛还是会盯在甄嬛身上,这个甄嬛所受的苦难,也绝对会比她多的多。 第32章 一曲 因为甄嬛主动放弃,利用林麝害她失子一事就这样暂时翻了篇。 但宫中的人都很清楚,无非是查证之事隐藏在了水下,好麻痹布局之人,以抓住马脚罢了。 不过沈眉庄身上的嫌疑没有洗清,皇上也不好就这样放她出来,即便甄嬛再三求情,他都以是为了甄嬛和逝去孩子的名义搪塞回去。 毕竟沈眉庄确实嫌疑最重,甄嬛甚至以为皇上是因她的原因才没有怪罪于眉姐姐,因此也不好再哀求皇上就此放了沈眉庄。 尤其是当皇上说出那句''毕竟是因为沈眉庄佩戴的香囊才使得孩子保不住''的话时,她更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存有那么一丝对眉庄的责怪之情。 为着补偿甄嬛,皇上不仅力排众议晋了甄嬛的位份,还把离养心殿最近的永寿宫指给了她一人独住。 本就是为了和甄嬛作伴的淳常在闹着想要和她的莞姐姐一起住,却还是被甄嬛婉言劝住了,用小产需要静养的名义,独自一人搬去了永寿宫。 迁宫仪式是在昨天办的,莞嫔在永寿宫正殿邀请了众多嫔妃,以贺乔迁之喜,甚至也给陵容发来了请柬,但被陵容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推拒了。 听去了的嫔妃说,那永寿宫内奢华无比,皇上甚至为她重涂椒墙,以示无上荣宠。 这事把富察贵人嫉妒的整晚都没有睡好,天一亮就跑来陵容的寝殿,絮絮叨叨的抱怨。 “不过是因为怀了个生不下来的孩子,就进封嫔位,等她真的生了皇子,岂不是要直接封妃了!” 陵容揉了揉耳朵,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的静养,不用常常去主殿拜见富察贵人,却未曾想到这富察贵人也有不在乎尊卑的一天,跑来她这里编排起甄嬛了。 “贵人何必置气,皇上宠着她,自然愿意给她最好的,不过花都没有百日红,更何况是人呢。” “安陵容,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富察贵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害你没了孩子,你居然还能帮她说好话,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她。” 因为甄嬛有才情、有见地、有美貌、有气质,更锦上添花的是,她像纯元皇后,怎么可能不受宠呢。 陵容心里回应了几句,面上却作出可怜巴巴的小白花的模样来,“嫔妾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晋升位份还是靠着莞嫔的话,又怎敢怨恨于她呢。” 富察贵人气的翻了个白眼,她恨恨唾了一声,似乎是在埋怨陵容怎么如此不中用,“果真是小门小户的,连仇人都不敢恨。” “贵人,看莞嫔如今之势,您也该知道了,怀上龙嗣有多重要,贵人有信得过的太医,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你不说我也懂,但这事情哪是本小主一个人能成事的,你和那个夏冬春都留不住皇上的心,我们这延禧宫,如今跟冷宫也差不多了。” 陵容知道富察贵人这是在点她出主意呢,为了快点哄她开心赶紧离开,也只能开口,“贵人也得过宠爱,可知道皇上当时喜欢贵人什么?” “当然是我这个人了。”富察贵人颇为自信,她摸了摸自己姣好的脸蛋,语气充满了自豪。 “是你的神女般的气质,还有那一手好琴。” “谁能天天像个仙女儿似的不食人间烟火啊,”富察贵人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满意,“我的性格、我的容貌,未出阁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权豪势要争着想娶我呢。” 陵容只恨自己不能当面翻个白眼,这些世家小姐脑子里从来没有伏低做小、曲意逢迎这八个字,但皇上是什么人,他要是不喜欢,你再怎么保持自我都没用。 当然,陵容也知道女人这一生不该围着一个男人转,就像她的娘亲一样,一辈子为了她爹,不仅毁了自己的眼睛,还被后院年轻貌美的妾室欺凌。 陵容离开家中不过两三年,就得了急病去了。 熟知后宫手段的陵容再清楚不过,那根本不是得了急病,只是有人想要上位,把她娘亲害死了。 她那个没用的爹,根本没有查清楚真相的想法,急吼吼的娶了续弦,没过多久反倒传出了夫妻和顺的虚伪名声来。 可见这世间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哪怕是皇帝,也只能是她向上爬的垫脚石。 “安陵容,安陵容!”富察贵人的怒斥之声把陵容从回忆里惊醒,她抬手摸了把额头,遮住眼中那些愤恨。 垂下手时又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安常在,“贵人,皇上喜欢的时候,您不像仙女是真性情。皇上失去兴趣了,真性情也变成了恃宠生娇。” 富察贵人若有所思,但她还是看不上这些小家子气的手段,刚想张口反驳,就被陵容打断。 “富察贵人,若您来后宫只是为了和皇上谈情说爱,那嫔妾便不再劝了。” “若您是为了富察一族,不妨回去好好想一想,在皇上这个天下之主面前,挺直那世家贵族的腰杆到底有没有用。” 说完,陵容便直接躺在贵妃榻上,双眼一闭自顾自补觉去了。 她才没兴趣继续为富察贵人答疑解难,明明有过成功的经验,何不直接复制,重新引起皇上的兴趣呢? 如此想着,她难免想到自身,不想用像纯元皇后的嗓子得宠,不想用唱歌、冰嬉就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看,其实本质也和富察贵人一样,总觉着不需要靠着那些刻意为之的行为。 但她学诗、读诗,其实和之前唱歌、冰嬉也没什么分别。 既然想要争宠,这些手段该用就要用,反正她也不指望皇上会喜欢自己的性子,也没必要成为什么“独一份”。 事情一旦想开,心情倒是蓦的开朗,尤其是一睁眼没看到富察贵人,那心情就更是美妙了。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间,陵容正开心的喝着何桉鸣之前给开的药膳,想着怎么把自己养的漂亮,却没想到皇上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了乐道堂。 一看到皇上,陵容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她勉强扬起个笑脸给皇上行礼,全身绷着坐在了下首。 见她这个样子,皇上心里不是滋味,他虽能理解嫔妃失子心情不佳,却还因陵容没有对他展露笑颜而内心不悦。 陵容侍奉皇上多年,只消看一下他摸持珠的手势就知道此时心境。 心里暗骂了一句杀千刀的,脸上却勉强勾出个惨淡的笑容来,陵容盛了一碗药膳递给皇上,“今夜雪寒风烈,皇上怎得赶了过来,若是因此受了风寒,嫔妾可要担心的日夜难眠了。” 不虞的情绪刚刚露个头,就被面前的妃子安抚了,皇上颇为满意的接了那药膳,好心情的喝了两大口。 “昨日莞莞迁宫,朕听闻你身子不适才未出席,便想着来看看你。” 原来是兴师问罪的,陵容本来想借着失子争宠的心思一下子就淡了,这个心里是纯元皇后,嘴里是甄嬛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甚至都比不上她宫中的小池子。 “皇上,是嫔妾盲信太医之言了,固执的以为要坐满小月才能出行呢。还望皇上莫要因为嫔妾不懂事而生气,嫔妾等下便去永寿宫向莞嫔娘娘告罪。” 见皇上自顾自把玩手中的持珠,陵容又动手为他添了一碗汤,“无论如何也请皇上再喝一碗汤,去去寒气保重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陵容怎会不知,皇上是想到了甄嬛还未出小月便四处乱跑,一会儿要去咸福宫看“眉姐姐”,一会儿借着祈福的名字惩罚妃嫔,一会儿又心有不安来乐道堂看“安妹妹”,一会儿又四处发帖让阖宫嫔妃为她庆贺。 这宫中皇后和华妃可能都没有她忙碌,皇上一时上头懵然不知,如今被轻轻一点,那觉得甄嬛恃宠生娇、越俎代庖的心便猛然苏醒了。 “朕何曾怪你,只是担心你的身子罢了。”皇上默然了一瞬,就端起那药膳一饮而尽。 陵容看着他仰头喝汤,一瞬间起了些直接在药膳里下鹤顶红毒死皇上的心思。 算了,她没钱买鹤顶红,阮何生这个好不容易收买的太监也废了,她想向宫外卖点帕子换银子也是不能了。 “嫔妾知道,皇上最是关心莞嫔了。”陵容揪着帕子,装作吃醋的样子喃喃,“想着更敬重莞嫔一些,皇上也许会喜欢嫔妾多一点点。” “朕自是喜欢你的,”陵容一低头,皇上就立刻看到那根银杏簪子,“这舍不得戴的簪子,怎又舍得戴了。” 陵容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抬手摸了摸簪子,作势就要把那簪子拔下来。还是照水提醒她不要在皇上面前失礼,才缓缓收回了手。 但她闷头不应,皇上倒是起了兴趣,直接点了照水回话,“你来说,你们小主怎么戴上这个簪子了。” “回皇上的话,”照水悄悄看了陵容一眼,开口颇有些犹豫的意味,“小主说、小主说她没留住…,只怕皇上后悔给了这簪子,所以想多戴戴。” “这是什么话,”皇上拉了陵容的手握在掌心,这手比那日在御花园中握住的还要冰凉,但明明殿内温暖,怎会凉的如此吓人,“戴着好看,日后打个一模一样的,放在枕边便是。” 陵容点了点头,轻而易举就把手抽了回来,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细品。 皇上搓了搓指尖,目不转睛的看着陵容喝汤,温暖的温度烘的他有些惬意,一时之间竟然不想去永寿宫陪莞莞了。 “容儿还记得,朕曾要你抄诗的事吗。” “自然是记得的,早些日子就写好了,只是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能驾临乐道堂,便一直没能送出去。” 皇上闻言忍不住笑了,他接过那一叠抄好的纸,转眼就被那字丑的眯起了眼睛。 “莞莞最擅作诗,皇后的书法也是一绝,但容儿……”皇上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说这字太丑,但瞧了那眼巴巴等夸的小嫔妃一眼,话便咽了回去。 “容儿最是努力好学。”皇上一本正经的把那叠诗放在桌上,伸手直接盖住了。 陵容被皇上这夸奖逗的笑出声音来,她挺骄傲的一仰头,“嫔妾擅长的,皇上都没见过呢。” “哦?朕怎么没见过,容儿一手绣技可抵万金,朕再清楚不过了。” “才不是那个,嫔妾这技艺,要皇上闭眼,才能体会美妙。” 皇上故作不信,无论陵容怎么央求都不肯闭眼,最后还是陵容笑闹着凑近皇上怀里,抬手将他眼睛严严实实的盖住。 陵容清了两下嗓子,回忆着前世皇后请人教她的技巧,一开口便找回了五六分纯元皇后的影子。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一曲唱罢,陵容方才放开蒙住皇上双眼的手,她后退两步站好,瞧着皇上脸上那怀念的神色。 皇上合眼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睁眼看向陵容,他毫不吝啬连连说了三声好。 “容儿嗓音如林籁泉韵,只这一曲便胜却人间无数。” 陵容如何不知,这评价有九成九都是因为那像纯元皇后的嗓音,但她只做不知,欢欢喜喜的谢过皇上。 如今有了新的怀念纯元皇后之处,皇上便更不想挪动了,见陵容已叫人把膳食撤下,竟直接起身,打算拉陵容去里间休息。 可在床边坐了半晌,把这小女子拉进怀里只抱了抱,就被陵容推着胸膛拒绝了。 “皇上,嫔妾该吃药了。” 陵容快步去了正厅,把皇上晾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挪了回来。 她单手扶着墙壁,双腿抖着差点跪到地上,好在皇上接住了她,直接把人抱回了床榻上。 “这是怎么了,可是……还痛?” 陵容痛苦的点了点头,手指还攥着皇上的衣服,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了。 还是照水从外面进来,拿着汤婆子放在陵容肚腹上暖着,才堪堪止了些痛意。 “宝鹊,再拿两个汤婆子进来,小主膝盖疼痛,还需要暖暖排寒才行。”照水则不顾皇上在,直接扬起了声音叫宝鹊进来。 不用照水解释,皇上也知道陵容为何膝盖疼痛,他纵容莞莞以祈福的名字惩戒妃嫔,却未曾想到竟把人伤到这种境地。 床上痛的脸色发白的陵容冲着皇上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她喘息着压下痛呼,“皇上,嫔妾今日、今日身体实在不适,不能陪皇上了。” 皇上摇了摇头,他坐在床边拿了条手帕为陵容擦汗,只等到面色稍稍转红,才放心起身。 “皇上,今夜冷寒…” “容儿莫要担心朕了,好好休息就是,朕一会儿去看看富察贵人。” 陵容终于放心似的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一路追随着皇上出门,等照水确定了皇上进了正殿,才立刻从床上起来,把胸口那被捂热的只剩一点的冰块给丢出去。 “冷死我了,”陵容抱着汤婆子,揉了揉被冰麻的胸口。“演戏可真是难啊。” 第33章 镯子 也不知是不是陵容和富察贵人服侍的皇上开心,自甄嬛迁宫之后,皇上便经常跑来延禧宫。 连带着夏冬春都重新得了盛宠,一月内至少有了一次的侍寝机会。 但随着西北战事大捷,皇上又忙不迭的去华妃宫中多了一些,依华妃喜好奢华的性子又送了不少锦衣珠宝,眼瞧着恩宠重又成为后宫第一人了。 这也让华妃在面对甄嬛时腰板又硬了不少,她也不知道得了谁的指点,学会时不时刺一下甄嬛所谓的姐妹真情。 反正无论甄嬛失子一事是何人所为,众妃都目标一致的把矛头指向了沈眉庄,更遑论最看不得甄嬛好的华妃了。 “各位宫中姐妹,皇上只是将沈贵人禁足,并未做出其他惩罚,可见连皇上都觉得沈贵人含冤。” 甄嬛瞧了殿中众人一眼,但却没有任何人愿意为她执言,就连平日喜欢跟着她背后叫莞姐姐的淳常在,都只是安静的捧着点心吃。 “更何况,都是些不清不楚的传言,指证沈贵人的丫鬟不是受不住刑死了,便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宫女,证言无一可靠。” 华妃听着甄嬛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丽嫔也在旁边拉着曹贵人的手,掩着鼻子笑的放肆。 “要我说啊,沈贵人也应该晋个位份的,姐妹行事一致,怎好厚此薄彼呢。” 丽嫔意有所指,甄嬛害的安陵容失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这个害人子嗣的人都能晋位,那害了甄嬛孩子的沈眉庄又凭什么不能呢? 此话一出,就连曹琴默都忍不住对丽嫔投去一个赞赏的眼光,想不到这丽嫔脑子还不算愚笨,知道怎么戳甄嬛的痛脚。 “姐姐此言差矣,皇上晋嫔妾的位份,是怀有龙嗣时便定下的。” 甄嬛面上不见一丝慌乱,她甚至端起茶杯吹了吹溢出的热气,又啜饮一口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而安常在是为逝去的龙嗣祈福因故失子,皇上与我都十分痛心。” “而且,安常在的寝宫中查出大量麝香,恐是那指使宝鹃之人想要一箭双雕。焉知安常在腹中之子,不是被那烈性的麝香所害呢?” 听见那明显是推卸责任的话语,和陵容交好的敬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对甄嬛并没有太多好与坏的印象,只是看在她得宠的份上,也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但却没想到,甄嬛被皇上的宠爱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戕害妃嫔尤嫌不够,现在竟然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只顾着和华妃一党争所谓的颜面。 可她本就聪慧,又如何不知此时示弱,以退为进才是上上策呢? “也就是安常在好性儿,若是我,”华妃扯起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她的双眼定定的看着甄嬛,恍然间似乎把她当成了端妃,“定要灌那害我腹中孩儿之人一碗红花,叫她再也不能在皇上面前装可怜。” 除了皇后,在场无一人敢接华妃这话,新人不知华妃小产之事,只是害怕华妃的权势。 而王府里就与华妃相识的妃嫔,又有谁不知道华妃灌了端妃整整一碗红花,绝了她的子嗣呢。 这位华妃娘娘,可是说到做到的主啊。 殿内沉默了半晌,皇后终于开口缓和气氛,她叫剪秋为华妃送去一碟牡丹卷,“那些陈年往事,想起来便叫人伤心难过,妹妹如今圣眷正浓,自是有机会为皇上生一个健康的小阿哥的。” 皇后这话说的漂亮,不仅直戳华妃多年无子的命门,还为她拉了好大一波仇恨。 一提到皇上的宠爱,面色最不自然的就是甄嬛,自从她迁居永寿宫后,皇上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几天,都未曾见过皇上的影子。 “剪秋,也为莞嫔送上一碟,”皇后瞧着华妃和甄嬛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心下开心的不得了,“最近太后身子大好,莞嫔新晋了嫔位,记得过几日去拜见太后。” “是,皇后娘娘。”甄嬛知道,这是太后想要见自己,此时也顾不得怀着小女儿的心思想念皇上,只想着如何才能讨到太后欢心。 可她不知道,太后对于她晋嫔位颇有微词,专宠后宫可以不管,但谋害皇嗣还能做到一宫主位,这后宫要如何安宁。 “今日本是叫各位妹妹尝尝新进宫的橘子,但未曾想到反而惹得众位妹妹不虞,皇上若是知道,定会怪罪本宫了。” 见皇后如此,众位嫔妃少不得要扯出几分笑脸,这其中要数富察贵人和夏冬春笑得最为开心。 皇后很是享受众妃的畏惧与尊敬,她不在乎真心或者假意,只要她在一天,这些嫔妃就只能乖乖在她手下讨生活。 “等下散了,各宫都领些橘子回去,安常在那里,本宫会差剪秋送过去。” 延禧宫内,陵容正学着皇上盘腿坐在榻上,老神在在的听着小池子说他打听来的消息。 “小主,宝鹃她出了慎刑司之后,便被送去了辛者库,听说没日没夜的洗衣,人都瘦脱相了。” “宝鹃素来忠心,许是受人威逼,才敢做出这些事来。”陵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过几日我去求求皇上,想办法把宝鹃放出宫去。” 小池子捏紧了手中的香囊,他知道小主最是心善,可宝鹃把麝香放进炭火篓子里,却是他亲眼看到的。 宝鹃被带走的时候像被吓傻了一样,但小池子清楚的很,宝鹃最是胆大,她甚至都没有狡辩,就乖乖被带走了,怎么想都不可能。 “小主……”小池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宝鹃放麝香包裹的时候奴才看到了,就是想着等主子从碎玉轩回来抓她个现行。” 果然,这宫中的奴才都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陵容并不相信伺候的宫人,唯一相信的,也只是宫外带进来的照水罢了。 但她打定主意做一个愚信的样子,就不肯叫人看出半分破绽,“若是我们早些发现就好了,只打发了宝鹃便是,她也无需受这些苦难。” 小池子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宝鹊的通报声打断了,陵容一抬眼,剪秋提着一袋东西进来,很懂规矩的行了礼。 “剪秋姑姑不必多礼,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是皇后娘娘念着后宫小主冬日里很难吃到新鲜水果,便做主将南方送过来的橘子分给各宫小主们,这一份是娘娘特别为小主准备的。” 剪秋加重了特别两个字,陵容福至心灵,招呼着照水把那袋橘子送到身边来。 “替我谢谢皇后娘娘,待过几日身子好了,便去景仁宫向娘娘请安。” 剪秋含笑行礼,“小主有这个心思,娘娘便开心了。” 小池子很有眼色去送剪秋离开,陵容拆开袋子,伸手进去摸了摸那袋子的底部,竟然直接拿出一个镯子来。 “这镯子……”陵容觉得好生眼熟,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直到看到镯子上小小缺口,才恍然反应过来。 这镯子,是她娘亲的陪嫁,前几年磕坏了,她娘亲难过的哭了半宿。 如今皇后送来这镯子,陵容如何不知,是皇后有事要她去做,而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 但她不明白,她入宫以来并未盛宠,甚至颇为坎坷,不知道皇后究竟看上了她什么。 上一世,皇后没有机会用她的娘亲要挟,便一味挑拨她与甄嬛沈眉庄一党的关系。 却没想到,这一世她接娘亲来京城治眼,反而给自己埋下了祸患。 “小主,皇后怎么送了个镯子来,还悄悄放在橘子底下。”照水不明所以,接过那镯子看了几遍,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这是我娘亲的镯子。” “夫人的镯子?”照水与陵容进宫在前,林秀来京在后,这镯子自然没有见过。 “罢了,过几日去皇后娘娘那里,就都清楚了。”反正甄嬛和自己的的胎都掉了,皇后就算想要打胎,也没孩子给她害了。 叫照水把那镯子收好,陵容直接拿了个大橘子剥开来吃,可惜橘子虽大却酸得很,酸的她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但这些日子吃那些苦味的中药,口中似乎整日都是干苦的味道,这酸味的橘子反而刺激了舌头,叫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皇上一进门,就看到陵容被酸的直皱眉,却还是一瓣接一瓣的送进口中。 “皇后送来这橘子,竟然这么好吃?朕倒是也想尝尝了。” 见皇上过来,陵容象征性的行了个礼,把自己暖的热乎的位置让给了皇上坐。 见皇上坐在那里的样子,陵容莫名觉得皇上好像瘦了一些,气色似乎也好了不少,不知道是因为西北战事大捷让他精气神足了,还是那药膳发挥了作用。 无论哪个原因,皇上起码看起来顺眼多了,陵容重新剥了个橘子喂皇上,期待看皇上被酸的面目扭曲的可笑样子。 可她瞪着眼睛等了半晌,皇上面上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还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是吧,皇上运气这么好?陵容心里暗暗吐槽,她剥了一瓣放在口中,才发现这橘子不仅不酸,还汁水十足,甜的不得了。 撇了撇嘴,陵容又喂了自己几瓣,才把最后一瓣喂给皇上,才满意的接过照水送来的帕子擦手。 “容儿甚是贪吃,但却没见长肉,可见是太医照顾的不好。” “嫔妾倒是觉得何太医的药很好,皇上常喝的药膳就是何太医开的方子,嫔妾瞧着皇上最近容光焕发,可见是好用。” “是吗。”皇上确实觉得最近身体轻盈,就连夜间睡觉也不再多梦,许是这药膳真有几分作用。“那可要好好赏赐这太医,比起之前照顾莞莞那个叫温实初的太医,得用太多了。” “温太医?”陵容只装作不知,她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好在皇上圣明,没叫这庸医在太医院里滥竽充数。” “唉,要是莞嫔也有容儿这般明礼便好了,”提起这事,皇上对甄嬛的爱称都发生了变化。“她这几日一直在求朕,饶恕了那温太医。” 陵容听的好笑,她如今和甄嬛与前世一样,是一辈子的仇人,自然会不遗余力抹黑她的形象了。 “可能是莞嫔用惯了,听说初入宫时,她在宫道上崴了脚,就是这位太医治好的,不出七日就能走动了呢。” “崴了脚?”皇上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自然是不记得,但他还记得莞莞放在房中一双花盆鞋,其中一只还断了跟。 莞莞还解释,留着那双鞋,是为着时刻警示她要守规矩,明礼仪,免得再犯下错误。 “是呢,”陵容点了点头,“不过皇后本来指了章太医照顾,也不知何时换成了温太医。”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皇上恍然想起温实初那张脸来,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瞧瞧,这多疑的性子。 陵容看的分明,皇上显然是开始怀疑甄嬛和温实初的关系来,不过陵容清楚的很,甄嬛是绝对看不上温实初的,顶多是个单相思罢了。 皇上又坐了一会儿,便明显有些不耐,陵容知道他想去查查,看他的莞莞是否与温实初有旧。 没想到那双鞋甄嬛还留着,总不会夜深人静之时,要拿起来反复看看,告诉自己是华妃害她丢脸的吧。 这事若是陵容,肯定就会这么干了,说不定还会剪个纸人,写上华妃的生辰八字压在鞋底下呢。 皇上终于有些坐不住,他想立刻派人去查温实初,却又犹豫着舍不得这温柔乡。 陵容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哼着江南小曲儿,一瓣一瓣剥着橘子。 好容易全剥完了,白色的橘络也去掉了,陵容开开心心丢了一瓣在嘴里,谁知道竟然又是一个酸橘子,比方才吃的还要酸。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引得皇上转头过来看她。陵容捂住嘴,指着那橘子摇了摇头。 江南小调没得听了,但心中那个纯元皇后又露出了头,皇上此刻很想让陵容叫他一声四郎,他只需要闭上眼睛,就仿佛纯元仍在身边。 陵容此刻被酸的没有心思去想其他,若是叫她知道了,定要好好说给甄嬛听听,你的四郎,原来是所有人的四郎啊。 第34章 皇后 皇上最后还是没有留下,但是也没有去任何一个妃嫔的宫中,听说是在养心殿睡下了。 陵容倒是不在意皇上宠幸谁,反正只要没去甄嬛那里就好,她的位份升的太快了,陵容甚至都有点担心,到底还没有能机会做到妃位。 如今妃位上有华妃、齐妃、端妃,按照皇上的性子,肯定是想将最后一个妃位留给甄嬛。 不过甄嬛刚刚入宫,就已经得罪了大部分的人,靠着皇上那偏心的宠爱做到嫔位已经是极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度晋封。 但若是她再次有孕,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陵容瞧了瞧那袋橘子,恍然间想通了皇后送来镯子的真实目的。 毕竟这甄嬛像皇后的好姐姐,想必在甄嬛得宠的第一天,皇后就已经气的睡不着了吧。 可是皇后没必要这么急,陵容觉得,最恨甄嬛的是华妃才对。 毕竟除了甄嬛以外,其他妃嫔所能得到的宠爱不多,与华妃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但是甄嬛不同,只要她想,是真的有办法把皇上的目光尽数抓走。 前世就算皇上在华妃宫中睡下,皇上都会因为顾念甄嬛害怕雷声,而抛下华妃跑去她身边。 就像她自己,两人言语间不过提起甄嬛擅长诗词,皇上便立刻抛下她,去碎玉轩与甄嬛畅谈诗词了。 讨好只能得到一时的喜欢,像甄嬛这种有能吸引皇上的优点,才能更长久一点吧。 陵容叹了口气,懒得去想这些事情,反正养好身体是要紧事。 “照水,钟粹宫那太监可收了礼?” “小主,说来也奇怪,我记得钟粹宫没有主位啊,但那太监说贵人教导,不能随意收礼。” “钟粹宫中确实没有主位……”陵容仔细回想,猛然想起来那个平日里便深居简出的博尔济吉特贵人,有皇上的特许,她不用去中宫请安,除了些重要节日,也几乎从不出宫。 “不对,钟粹宫内住着博尔济吉特贵人。没有贵人默许,那太监可能不敢相帮。” “但为何贵人不肯收下谢礼呢?可是奴婢准备的太少。” 陵容摇了摇头,半晌才开口,“博尔济吉特贵人那里,还是亲自上门道谢才显诚恳。” 又过了一月,陵容才算真正养好了身子,那膝盖也不会迎着冷风就痛的要命,便主动恢复了请安。 这一月间,她开始重新接触内务府的人,想尽办法要联络上宫外的萧姨娘。 可惜,有了阮何生的前车之鉴,即使有金银诱惑,也没人再敢顶着风头传递消息。 她不知道皇后究竟对娘亲做了什么,因此整日难安,但自从那日送来镯子之后,皇后再也没有派人接触过她,仿佛那镯子只是错觉。 陵容也派照水去见过剪秋,剪秋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回答小主养好身体,再与娘娘叙话不迟。 因此,被太医告知可以出行的第二天,陵容便早早来了景仁宫,服侍皇后娘娘簪花。 “安常在手艺犹在。”皇后满意的扶了扶头上的花朵,也不与陵容拐弯抹角,“一月前,安夫人在京中的宅子遭了劫,就连治眼的药材都买不起了。 本宫收到消息,便派人把安夫人接走了,如今安置在京郊的别苑里,安常在大可安心了。” 陵容面对自己之事,尚还能平常心去对待,但听到娘亲已经被皇后软禁起来,心立刻便慌了起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让娘亲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她入宫的重要原因。 可如今,比前世的境遇更加危险,让她怎能不担忧。 皇后将陵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她太清楚要如何拿捏这些家世低微的答应常在,只是略施手段,她们就会怕的任人摆布了。 “瞧把妹妹吓得,安夫人并未受伤,眼睛也好了大半了。”皇后笑得温柔,但陵容却偏偏读出了些威胁的意味。 于是她也只能向皇后投诚,就像前世那样,再度进入皇后的麾下。 “谢娘娘体恤,嫔妾娘亲能得到娘娘如此照顾,当真是十世修来的福分。”陵容恭恭敬敬的跪下,她弯了背脊,违心地说些阿谀奉承的话来哄皇后开心。 “嫔妾日后定常常来服侍娘娘,为娘娘分忧。” 陵容不敢抬头直视皇后,只能板正了身体跪在坚硬的地面上,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 皇后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嗯了一声叫她起来,“莫要跪着了,妹妹伤了膝盖,不宜久跪。” “谢皇后娘娘。” 陵容挣扎着站起,剪秋有眼色的把人扶起,还贴心的送去了座上。 “其实倒也没什么事情要妹妹分忧,无非是寒冬凛冽,却还有一朵娇花凌霜而开,着实叫人想折下来。” “花朵开在娘娘的园子里,此时已被除了花苞,若是想要时时看顾,再去修剪枝条,放进那案上的花瓶之中便是了。” 陵容如何不知,这所谓的娇花便是甄嬛,她本以为除去甄嬛的孩子,皇后便能安生一段时间,却未曾想到,皇后竟然被甄嬛刺激的动了杀心。 “只除去花苞还不够,除非再也不能长出花苞,否则这花朵不需多久,便长满枝头了。” “娘娘,花园中怎会只有一朵花,另外一朵鲜红的芍药,丝毫不落下乘,何不想办法叫这两花相争,同落枝头呢。” “看来安常在,在养花一道上颇有心得。”皇后满意的笑了笑,她品着手中的金瓜贡茶,“那便由安常在,想些办法了。” 陵容此时并没有想到什么办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乖巧行礼,“嫔妾定会帮娘娘解忧。” 两人言语间,已是到了请安的时辰,除了华妃仍是与甄嬛口舌相争之外,倒是没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不过三日之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敬嫔突然得宠,皇上甚至赐下协理六宫之权,叫她好生和华妃学着。 王府之时,敬嫔便是华妃院中的格格,华妃从未想过这个懦弱的女人竟敢和她争权,一时气急不知又砸坏了多少瓷器。 当时,生气的不只有华妃,但真心为敬嫔高兴的,陵容绝对是一个。 得知敬嫔获权的第二天,陵容便带了礼物恭贺,姐妹二人围着桌子吃锅子,别提有多惬意。 “妹妹十分开心,姐姐终于想通了。”因着不能喝酒,陵容便以茶代酒,与敬嫔碰杯相贺,“妹妹说的不错吧,皇上最是顾念旧情,只要姐姐愿意,那恩宠是不会差的。” “妹妹真知灼见,姐姐拜服。”敬嫔饮下杯中清酒,双颊泛着隐隐的红色,“这宫中,无宠无权的日子太难熬了,当我把权力握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从前不过是在龟壳里躲着。 除了那一两分敬重,什么也得不到。我不过二十有四,又何必提前过上那太妃们才过的日子。” 陵容知道,甄嬛的盛宠不仅仅是让皇后和华妃忌惮,也深深的让敬嫔感觉到恐惧。 一个怀孕的妃嫔被惩罚失子,甄嬛却仍因皇上的宠爱而晋了位份,与敬嫔平起平坐。 若是敬嫔继续明哲保身端坐一旁,恐怕陵容的下场就是她的。 她与华妃同龄,如今颜色仍在,被封为嫔位,本就是想要她制衡华妃,如今也算全了皇上的期许,自然能得些宠爱了。 “姐姐想通便是好事,他日所能得了个小阿哥,便也不必担心日子无聊了。” “是啊。”提起孩子,敬嫔的目光有了更加明亮的神采,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期待着抚摸自己的肚子,“我会有一个孩子的,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好好爱她。” 陵容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又开始想起自己腹中那只来了短短一月的孩子,她伤心难耐,却也不好扫了敬嫔的兴致。 她应和着为敬嫔添酒,锅子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悄悄抬手擦了擦眼睛,朗声与敬嫔干杯。 “借着手中的权力,这几日我彻查了咸福宫的情况,我这里还好,没发现别人的暗子,但沈贵人那里情况不妙。 小施和香叶都已经被人收买,不过香叶已死,小施背后之人还未确定,只知道他与永寿宫的小允子,接触颇多。” “小允子?”陵容着实有些惊讶,照水曾见到小允子翻墙进咸福宫,虽然并未亲眼看到他来做什么,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常熙堂的麝香,可能是他放进去的。 敬嫔点了点头,“就是永寿宫的小允子,永寿宫的掌事太监是康禄海,这小允子只是个粗使太监罢了。” “那他也是莞嫔的人,莫非是莞嫔想要查找证据,为沈眉庄洗清嫌疑?” 敬嫔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她指出了小允子曾在莞嫔失子当日来过咸福宫,不可能是受了莞嫔的指使,很大可能就是他被人收买,做了莞嫔身边的暗子。 “除了失子,莞嫔在这宫中太过顺利,什么好的,皇上都会先捧到她面前,她未能察觉身边之人的异样,也是有可能的。” “莞嫔失子这件事情,绝对是经过了缜密的预谋,所有痕迹都清理的太干净了,反而叫人心生怀疑。 虽然沈贵人如今仍被禁足,但她一定是被人冤枉,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和善,只将她禁足了。”敬嫔叹了口气,颇有些为沈眉庄鸣不平的意味。 “可惜,就连皇上也没能查到真凶,恐怕沈贵人,要一辈子背着谋害姐妹之子的污名了,这对于她这种颇有风骨的女子来说,无疑是最严苛的羞辱。”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陵容最是了解甄嬛,她一定不会放弃查找真相,甚至为了能够更好的查宫中情况,很有可能也想拿到这协理六宫之权。 好在,她慢了敬嫔一步。若是协理六宫之权落在她的手里,陵容都不敢想象,自己将会陷入何种境地。 毕竟,两人之间的仇恨已经摆在明面上,她无法也不会与甄嬛和解,因此只好盼着她与自己一样,不要沾染上半分权力。 “沈贵人那里如何了,我前些日子还省下了些炭火,到时候姐姐借着发放咸福宫的份例,将这些炭火一并分给沈贵人吧。” 敬嫔很是爽快的应了下来,从前沈眉庄禁足,陵容便会送些东西进来,她起初以为,这小答应是为了给自己留些好印象,以此作为投诚的敲门砖。 却未曾想到,她真能如此坚持,时至今日还愿意把自己的炭火分给沈眉庄。 只盼着沈眉庄领情,不叫安妹妹白白用了心思。 陵容不知道敬嫔心里如何想的,她的真实目的其实只是给沈眉庄和敬嫔都留个好印象,日后凭借着自己对沈眉庄的照顾,也能得到些助力罢了。 “不过莞嫔和沈贵人情同姐妹,却未曾见到她为沈贵人送些什么,也不知道这姐妹情中,到底有几分真实。” 陵容仿佛察觉什么似的挑了挑眉,甄嬛想要送炭火棉被等东西进常熙堂,除了通过敬嫔,便只能是通过内务府。 内务府一向是华妃管辖,上上下下几乎都是华妃的人,甄嬛想要送些东西进来,是绝对不可能了。 陵容不知,为何甄嬛不愿意通过敬嫔为沈眉庄送些东西,难不成她认为陵容与敬嫔已经成了一党,都有可能是害了她孩子的真凶?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未免也太好笑了。 陵容暗暗笑了笑,不枉费她想方设法接近敬嫔与沈眉庄,如今甄嬛不敢相信她二人,却导致不能好好的照顾她的眉姐姐,若是日后姐妹二人生了嫌隙,可就怪不得她了。 不过……似乎可以想办法让沈眉庄知道,她的好姐妹在她禁足期间,可从未送过任何东西来看她。 只是不知道,敬嫔愿不愿意帮她这个忙。 “姐姐,沈贵人知道莞嫔晋位之事吗?” 敬嫔闻言点了点头,“莞嫔晋位时,沈贵人仍在禁足,传旨太监是不会去常熙堂宣旨的,想必她是不知情的。” “可怜了沈贵人,”陵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若是等她解了禁足,发现自己的好姐妹晋位嫔位,却还不愿在她禁足期间给与些炭火的帮助,该有多伤心啊。” 第35章 出手 敬嫔闻言,也不免为沈眉庄叹息一声。可怜她并未得过几天宠爱,便接二连三失宠禁足,若是仍旧查不到真凶,恐怕这常熙堂就是她的冷宫了。 “莞嫔许是觉得,沈贵人不会受到苛待吧。” 听到敬嫔如此说,陵容才想起来甄嬛除了被掌掴以外,还真未体会到失宠禁足之后,将会受到的苛待与欺压。 一个没有缺过炭火衣物的莞嫔,一个从未薄待过下人的甄嬛,想不到沈眉庄如今正处于何种水深火热的境地,也不足为奇了。 “那我们便想方设法,瞒一瞒沈贵人吧。”陵容不太死心,她还是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沈眉庄。毕竟沈眉庄可是甄嬛的最大助力,只有剪除这个羽翼,她才能睡得安心。 而且,沈眉庄正处于禁足,这件事叫她现在知道,就有着漫漫长夜可以胡思乱想,这个机会如果错过,就太可惜了。 “是啊。”敬嫔夹住牛肉的手顿了顿,筷子提着那片牛肉在碗中转圈,“但妹妹的心意,还是要告诉沈贵人的好,免得她谢错了人。” 此言一出,陵容如何不懂,只告诉沈眉庄这份例是内务府和陵容送来的,沈眉庄不可能不多想,是不是她的好姐妹真的怀疑事情是她做的,所以才狠下心来,既不想办法来看她,又不愿意对她施以援手,照顾一二。 再等到沈眉庄解了禁足,发现她的好姐妹已经成了莞嫔,想必那脸色会更加好看吧。 “即使不说,沈贵人也会知道的,若非没有姐姐照顾,沈贵人只怕在这深冬,没有一点炭火可燃了。” 敬嫔只是点了点头,她犹豫的看向了常熙堂的方向,“妹妹觉得,小施与小允子接触颇多一事,要不要透露给莞嫔。” 陵容心里当然不愿,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甄嬛在自己宫人手中栽个跟头,又怎么愿意给她这个机会拔出不忠之人呢。“......妹妹倒是觉得,此事不要操之过急。姐姐与我,与莞嫔交情不深,所说之事,莞嫔未见得会相信,甚至可能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话虽如此,却总觉得小施是查到幕后真凶的关键。妹妹也知道,沈贵人是我宫中之人,我总不愿,她一直关着。” “姐姐不妨私下里查一查,等顺藤摸瓜真查到些什么,叫宫人不经意间泄露给莞嫔便是,她最是聪明,肯定有办法揪出真凶的。” 陵容也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又挥手屏退了照水,敬嫔看她如此,便也叫含珠和如意退下,只留她姐妹二人悄悄叙话。 “姐姐,莞嫔失子一事,妹妹总觉得不像一人所为。” 敬嫔点了点头,在王府时,后院便争斗不断,皇上膝下空虚,明眼人都知道是中宫失德。但偏偏皇后处理的干净,让皇上只以为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能处理的如此干净,恐怕这动手之人,在后宫中很有势力。”敬嫔也不知道陵容在怀疑谁,只能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感觉这个人,在内务府很有势力,否则这大量的林麝运送进宫,早就被发现了。” “不止,”敬嫔喝了些酒,脑子却反而更清晰,“太医院应该也是有自己的势力,当日为莞嫔诊脉的是江诚,他是华妃的人。” 面对着前世就知道的消息,陵容还是假装惊讶,压低了声音结结巴巴的,“那、那岂不是......华妃娘娘出手了?” 敬嫔点了点头,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推论似的,又提起华妃立威掌掴莞嫔一事。“她们本就有旧日仇怨,华妃最是在意皇上的恩宠,可能......” 虽然没有说完最后的话,但陵容已经意会,“但是,华妃娘娘似乎更擅长直接动手,这么缜密的计划......”不像是华妃能想出来的。 “妹妹,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也不会隐瞒,华妃身边的曹贵人,心计在这宫中是一等一的,千万不要和她对上,否则你很难讨好。” “妹妹定会记住的,不过,妹妹总是觉得,这件事并非只有华妃一人参与,还有其他人也插手了。证据清理的太干净了,埋在碎玉轩和常熙堂树下的麝香,真的就那么凑巧没被任何人看到吗。 香叶死在慎刑司,直到死吐出的也还是对沈贵人不利的证据。宝鹃也说,是沈贵人吩咐,才在我那儿装炭的篓子里放了麝香,意图栽赃。 姐姐,初入宫时宝鹃就跟着我了,她看起来忠心、伶俐,妹妹从未怀疑过她,甚至不知道她是何时被收买的。” “若你始终未察觉,很有可能是在你入宫之前便被收买了。”敬嫔不免开始怀疑,那沈眉庄的香叶、甄嬛的小允子,都是在入宫之前就已经被人收买,只待需要之时,便利用这些棋子,达成目的。 这哪里是后宫,分明是战场,稍有不慎就会被杀的片甲不留。能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的,除了皇后,还能是谁。 敬嫔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看了看尚还一脸懵懂的陵容,打定了决心要在这宫中培植自己的人手,眼前这个妹妹,位份虽然不高,但脑子敏锐,拉拢到麾下最好不过。 不过,看陵容这推心置腹的模样,也知道她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姐姐,日后神宫之中并肩携手,未尝不是好事。 “姐姐?”陵容叫了一声,见敬嫔呆坐着不知在想什么,也只好默默吃着涮好的肉食。 可是过了半晌,敬嫔还是不见动静,陵容只好绕过桌子去看敬嫔的情况,未曾想到敬嫔已经面色酡红的靠着椅背睡着了。 敬嫔这个酒量真是......差。陵容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她出去叫了含珠和如意进来伺候,自己则带着照水回了延禧宫。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完成皇后交待的事情,让甄嬛和华妃死磕起来。不过两人本就势同水火,只需要稍微擦起一个火星,就会是燎原之势。 思来想去,陵容觉得华妃那边还是要从颂芝入手。至于甄嬛那边,就为她送去点华妃害她失子的真相好了。 相信甄嬛一定愿意为了逝去的孩子,好好和华妃闹上一闹。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让甄嬛知道这个消息呢,流言已经用过一次,不是甄嬛自己查出来的恐怕她不会信。 安陵容,好好想一想,假如你是甄嬛,你现在会从哪里下手开始查呢。 不过片刻,陵容便想到了突破口,次日请安后,陵容便向皇后提起宝鹃和香叶的家人,若是从这些人口中提及到华妃,再由甄嬛查出来,那可信度将会直线飙升。 “安常在是觉得,莞嫔之事是那一位做的?” 看着皇后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陵容只觉得后背发毛,她知道,皇后这是怀疑她知道真正的幕后推手是谁了。 “嫔妾不知,但是嫔妾知道,花园中最灿烂的花,有牡丹就足够了,芍药嫣红容易忘了身份,有些错处,就算不是她的,也可以是她的。” 见皇后面色还是有些不虞,陵容只好殷勤的为她添茶倒水,“娘娘不喜欢的,没必要过的太顺遂。” 皇后终于展露了几分笑颜,她喝了陵容亲手奉上的茶,算是应允了陵容的建议。 “娘娘,还有一事。”陵容踌躇了一会儿,面色甚至有些发白,“宝鹃指认过沈贵人,如今她还在浣衣局,莞嫔一定会去查。不知道,娘娘想要莞嫔查到些什么呢。” “安常在的心,似乎有些狠了。宝鹃是你的贴身宫女,都不为她求个情吗?” 陵容抬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被那帕子上的辣椒汁水一刺激,眼泪便扑簌簌的流下来,“嫔妾,嫔妾就是想为宝鹃求情,若是宝鹃能为娘娘办成一件事,以皇后娘娘在宫中的地位,定是能留下宝鹃一条性命,不叫她在浣衣局受苦。” 见到陵容突然就流了眼泪,皇后也一时捉摸不透,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思。一边冷静的分析宫中局势,算计着甄嬛华妃,一边又哭哭啼啼,为了个背主的丫鬟求情。 可见是个心机深沉的,罢了,总比那富察贵人和夏冬春聪明。家世门第又低,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很。 “安常在,背主的奴婢,有什么保的必要吗?” “娘娘,宝鹃伺候嫔妾十分用心,定是被有心之人胁迫,才做出这些错事来,只是不知道,是沈贵人,还是其他人。就为了她那几分真心实意,嫔妾也想救救这丫头。” 陵容哭诉着,还有时间想想自己是不是演的有些过了,可不要引起皇后的怀疑。 好在,皇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甚至还叫剪秋送上了帕子,叫她不要哭哭啼啼,失了体统。 陵容接了帕子,听见皇后说会考虑的,才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吸着鼻子去正厅了。 没想到,甄嬛今日来的颇早,她见陵容从皇后的寝殿里出来,很是好奇,“安妹妹怎得哭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莞嫔万福,”陵容向甄嬛行了礼,又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是为了宝鹃那丫头,嫔妾最是熟悉她,总觉得她是受人胁迫,便想着求安皇后娘娘做主,看看能不能放那丫头出浣衣局。” 陵容故意提起宝鹃,只为了提醒甄嬛不要忘记了查查这个丫头,她知道甄嬛聪慧,即使不用提醒,也肯定会去查,她只不过是提醒,宝鹃还活着,绝对是有人在背后保她。 “安妹妹如此叫我,便是与姐姐我生疏了。” “莞嫔说笑了,嫔妾只是为了表示尊敬罢了。”陵容面对甄嬛,怎么可能做到还与从前一样。这个人害得自己失去孩子,若是还能姐姐妹妹相称,只怕要被后宫众人笑死了。 “看来妹妹还是在怪我,”甄嬛叹了一口气,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陵容擦泪的帕子,“但还是建议妹妹,好好查一查寝宫,小心还有什么脏东西在。” “谢谢莞嫔关心,除了那袋嫔妾根本没接触到的麝香,便再没有其它了。”陵容毫不示弱,你说我小产是麝香害的,我偏偏要告诉你我根本没接触过麝香,害了人就不要想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去。 “姐姐只是好心,妹妹何苦这样。” 陵容实在是不想与甄嬛继续纠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希望赶紧有人过来。 好在,富察贵人带着夏冬春走了进来,夏冬春与甄嬛见了礼,就坐在陵容旁边上下打量她。 “你这眼睛怎么这么红啊,有人欺负你?”夏冬春瞥了甄嬛一眼,自以为压低嗓音,却还是叫在场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是莞嫔欺负你了?她害得你小产,怎么好意思还给你脸色看。” 陵容一抬眼就看到甄嬛那张尴尬到有些僵硬的脸,她拉了拉夏冬春的袖子,提醒她赶快闭嘴。 但是夏冬春偏偏没反应过来,甚至转头又跟富察贵人嘀嘀咕咕,“富察贵人,你说她做了那样的事情,都没有好好跟安陵容道歉,怎么还在这里欺负人。” 富察贵人被夏冬春这一套无脑发言气的直扯帕子,她对着甄嬛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脸,撇头去看桌上的茶杯。 见富察贵人不理她,夏冬春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甄嬛刻意的清嗓声音给打断了,她仿佛终于意识到甄嬛能听到她的说话声,悻悻的跟富察贵人一样,偏头去研究茶杯上的花纹去了。 陵容见状,也只能装作不知的四处乱看,免得甄嬛继续找她搭话。 好在,各宫的妃嫔陆陆续续的来了,陵容盯着华妃身边的颂芝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接触她的好办法。 不过颂芝因为甄嬛进了浣衣局,她肯定是恨着甄嬛的,只是要想办法让她听到点什么。 五日之后,陵容终于摸清楚了颂芝的出行的规律,在她去太医院请太医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两个小宫女,绘声绘色的说了宝鹃在浣衣局受的苦。 第36章 雪人 “你听说了吗?不知道是哪位主子吩咐,叫延禧宫的宝鹃在浣衣局没日没夜的洗衣,现在是冬天,就用那刚刚从井中打上来的水洗衣服,那水冰凉刺骨,我就碰过一次,手指的关节疼了好几天呢。而且,听说那宝鹃每天寅时就要起来洗衣、洒扫,直到亥时末才能休息一会儿。” “她犯了什么错?主子竟然罚的这么重。” “说是她受沈贵人的唆使,在延禧宫内放了麝香,莞嫔小主的皇嗣,说是也可能是这麝香害得,而且听说安常在还跟皇后娘娘求情要放了宝鹃呢。” “所以......很有可能是那嫔位的小主吩咐的?” 那身着晴蓝衣服的小宫女点点头,她上前一步捂住另外一名宫女的嘴,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知道就好,别说出来,华妃娘娘身边的颂芝姑姑多得脸,就因为......因为那位也进了浣衣局,好在华妃娘娘有宠又有势力,不然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呢。” 陵容趴在延禧宫的外墙的银杏树下,隔着高高的宫墙偷听她安排的两个小丫头讲话,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小丫头说话还挺有技巧,知道是说给颂芝听,还会夸几句华妃和颂芝。 不一会儿,这谈话声音就停了,陵容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颂芝的声音,受不住寒冷,便也先回去了。 反正这只是一次尝试,若是颂芝听进去了,给华妃吹一吹耳旁风,就能让华妃对甄嬛的恨意更浓烈一些,若是没什么用,她也不过是浪费了几两银子罢了。 以小博大,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进屋子里坐定了一会儿,陵容又想起钟粹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上次那太监帮了自己,除了小月后,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亲自上门致谢。 让照水准备了些礼物,陵容又带上这两天绣好的帕子,两个方才裹得厚重,出了延禧宫。 延禧宫与钟粹宫离得不算太远,但钟粹宫宫门紧闭,照水又敲了几次,上次那个太监才从门后探出头来。 “陈公公,这位是延禧宫的安常在,想拜见博尔济吉特贵人,劳烦您通报一声。” 陵容瞧着那门后的面容,陈公公看着在三十岁左右,性子颇有些小心谨慎。 听见照水介绍,他才打开了钟粹宫的大门,对陵容行了礼,便去请示博尔济吉特贵人了。 主仆二人没等多久,那陈公公便回来了,哈腰请陵容去钟粹宫的正殿。 一进门,就见博尔济吉特贵人端坐上位,但并未穿戴旗头,一头黑色长发披肩,越发衬得面容如玉。 “博尔济吉特贵人万福。”陵容刚弯了膝盖,博尔济吉特贵人便叫了起,让身边的小丫鬟为陵容奉茶。 “我知道你是为了何事前来,举手之劳罢了,用不着这样郑重。” “对于嫔妾来说,已是大恩大德了。”陵容倒是毫不避讳感谢之意,博尔济吉特贵人与她从前并不相熟,能在这时伸出援手,哪怕只是随口吩咐,她也必须要认真对待。 无他,这是一个拉近嫔妃关系的好借口,日后想要向上爬的更顺畅,少不得要在后宫建立自己的人脉。 就像前世的甄嬛,关键时刻,总会有人想办法帮她救她,就算已经去了甘露寺,也能以半副皇后仪仗回宫。 若是她在宫内处处树敌,就算皇上一头热的想要她回来,她的晋位之路也不会如此顺畅。 陵容招呼着照水送上礼物,她给陈公公准备了十足的银两,给博尔济吉特贵人准备的只是簪子和手帕而已。 博尔济吉特贵人本不想要,但看到那绣着金莲花的手帕还是有些意动,她的手指抚摸着那活灵活现的花儿,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陵容也不知道这位来自蒙军旗的贵人会喜欢什么,便挑了草原上最常见的一种花儿绣了上去。 她本意是想绣一匹马的,但又觉得博尔济吉特贵人这种城府颇深的,不见得会喜欢肆意奔跑的马儿。 毕竟前世华妃和叶澜依都喜欢骑马,两人也是如出一辙的直肠子,喜欢与不喜欢太过明显,只有皇上一门心思的装看不到罢了。 “这帕子我收下了,至于那些簪子首饰,安常在自己留着用吧,我久居在这钟粹宫里,用不到这些东西。” 陵容也不强求,只说了一句这些金银务必让陈公公收下,便打算带着照水离开。 照水为陵容打了帘子,她一只脚已经踩出了门外,身后的博尔济吉特贵人才突然出声。 “提醒安常在一句,在这宫中,即使是仇人,也没必要明面上翻脸。” 陵容低头出门的动作停了一瞬,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厚重的门帘落下,陵容站在钟粹宫清理干净积雪的庭院里,深深吐出一口气。 与深受皇上宠爱的甄嬛交恶并不是好事,从理智上她告诉自己,甄嬛并非是一个恶毒的人,世间一切美好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但是从情感上,她已经无法和甄嬛和解,前世她们之间就隔着人命,今生也是如出一辙。 陵容知道博尔济吉特贵人说的很对,但她此时此刻,就是走不出那仇恨的深渊。 算了,就先当个仇人,然后利用甄嬛的愧疚,慢慢筹谋吧。反正甄嬛和皇上是差不多的人,这两个人的愧疚能让她办成很多事,包括把他们都拉进地狱。 “小主?”照水见陵容站的久了,只好叫了一声,她抬手为陵容遮了天上纷纷落下的雪花,很是担心的看着。 “下雪了,快走吧。”陵容偏头对照水笑了笑,裹紧了袍子,先一步跑了起来。 照水没反应过来,等陵容快跑出了钟粹宫,才急急忙忙跟着跑了出去。 由于雪落,此时宫道上倒没什么人,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追逐着进了延禧宫。 照水担心陵容摔倒,跑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到了延禧宫门口,她才终于有机会扶着那棵海棠树喘气。 陵容比照水喘的还要厉害,可是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神经,偏要在延禧宫内堆个雪人。 于是她把那翠微缎地绣花斗篷扯开丢在了雪地里,也不管照水着急的呼声,双手捧雪捏了一个雪团,就打算在地面上滚出个大的。 可怜照水一口气还没喘匀,就急着把那斗篷捡起来要给陵容披上。 “照水,这斗篷脏了,你进去把它清理一下,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照水还想坚持,见陵容脸上开始有了不虞,十分无奈的进了乐道堂。 照水一走,陵容立刻露了笑脸,她脸上的汗还没消失,就这样弯着腰在雪地上滚雪球。 好不容易弄了个大的,陵容却有些犯愁,她左右看了看那圆溜溜的雪球,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弄才能变成雪人。 要不,先弄上五官?陵容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想法非常靠谱,便打算找点什么东西给雪球弄上五官。 “安陵容,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陵容正在四处找有什么东西能做雪球的眼睛,被猛然叫了一声名字,吓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她皱着眉回头,果真夏冬春正裹着个大红猩猩毡斗篷,伸长了脖子向她这里看,再想旁边看一看,就连富察贵人也掀开了帘子,一脸好奇的看过来。 “我想堆个雪人,夏常在小点声。” “哈?我和你都是常在,你凭什么叫我小点声。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哪有主子亲自做这些事儿的,失了身份。” 那你别看好了。陵容暗暗哼了一声,她懒得管夏冬春,好不容易找了两颗不知道是什么的果实,塞在雪球里当雪人的眼睛。 那边夏冬春似乎也有点眼热,她碍于自己刚说失了身份的话,不好意思也跑去和陵容玩雪。 没一会儿,陵容就给雪人弄好了五官,但是还差个鼻子,始终没想好要用什么。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拿了个红皮萝卜插进雪球里,那力气大的差点把雪球戳裂。 陵容瞪大了眼睛,她不用转头,也知道这红皮萝卜的主人是谁。 “夏常在,你不是说有失身份吗?” “要你管。”夏冬春拍了拍手,“鸣玉,叫几个人弄个大的雪球来。” 鸣玉“哎”了一声,跑回怡性轩叫了两个小太监出来,夏冬春就站在陵容边儿上指挥着两个小太监团雪球。 好不容易团了个大的做身子,夏冬春又指挥着宫人把陵容刚刚做好的头给放上去。 但没想到,刚刚插萝卜的力气太大,那颗雪人头刚捧起来,就裂开掉了满地。 不远处富察贵人笑出了声,夏冬春尴尬的背过脸,指挥着宫人把那颗雪球重新捏上。 陵容站定了一会儿,才觉得有些冷了,热汗一退就开始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刚好照水捧着另外一件天水碧色的斗篷出来,算是解了她一时的寒冷。 不多时,那雪人就被指挥着弄好,夏冬春满意的扬起了下巴,看向陵容的眼神写满了我厉害吧。 “夏常在很是厉害,这雪人……嗯,好看。” 陵容裹着斗篷,只觉得此时寒意深入骨髓,她匆匆与富察贵人还有夏冬春告别,赶回乐道堂里烤炭火。 不出意料,第二天陵容便感染了风寒,裹着被子烧的昏昏沉沉。 照水把太医请来的时候,皇上也到了。 “你小主怎么样?” 照水看了看把脉的何桉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自己开口,好在何桉鸣已经诊脉结束,他收了垫在陵容手腕上的帕子,犹豫了片刻才开口。 “回皇上,安小主是因冷热交替而染了风寒,但并不严重,吃几帖药便好了。不过……” 皇上坐在陵容床边,伸手摸了那滚烫的额头,他没兴趣听这太医打哑迷,叫他直接回话。 “安小主之前因为祈福伤了膝盖手肘,可不能再继续这样在冷风中站着了,冬日里还是精养着为好。 而且,安小主若想之后还能孕育子嗣,就更要小心了,最好平时用些驱寒的药草浸浴。” 皇上听了何太医的话,又瞧了瞧陵容被烧的通红的脸色,“若是浸泡温泉,可有效果?” “应是有些效果的,毕竟是天然泉水,对安小主的身子有很大益处。” “莞嫔的身子,也可以吗?” “百利而无一害。”何桉鸣并不了解莞嫔的身体如何,但左右没什么害处,便也应了。 “去开药吧。”皇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挥手让太医下去了,照水则跟着下去拿药。 室内只留下了皇上和陵容二人,皇上叹息着摸了摸陵容的额头,一错眼便看到了那枕边的银杏叶簪子。 没想到这妮子还真是喜欢,这簪子总是会放在枕边陪着她入睡。对他这么用心的小女子,似乎多宠上一两分,也无妨。 陵容烧的迷糊,朦胧中好像看到有个人坐在床边看她,她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是谁,但眼皮像是被压住了一样无法睁开。 “皇上……皇上……” 病中的陵容难以刻意去学纯元皇后,但皇上却因为她此时病中仍想着自己,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容儿,朕在,安心休息着,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 陵容实在睁不开眼,也听不清皇上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什么,只能翕动着嘴唇放弃了睁眼,又沉沉的坠入梦里。 等她再次醒来,整个屋内都是黑的,她扶着昏沉的头坐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瞎了。 “照水,照水。” “小主,奴婢在呢。”照水捧着一盏油灯从外面进来,一一点亮屋内的蜡烛,才来到床边。“奴婢准备了些好克化的吃食,小主先吃些吧。” “好。”陵容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照水见状先为她倒了一整杯水过来,才出去端来了清粥小菜,甚至细心为她剥了一个橘子,也一并放在盘中。 陵容昏沉的睡了一天,也着实饿了,便也顾不上许多,就这样坐在床上喝完了一整碗粥。 “照水,我病中时,是不是皇上来过?” “是,小主。皇上陪了小主差不多一个时辰,因为还要批折子才离开的。” 好在自己当时喊出的是皇上,陵容默默的安慰自己,这要是喊出了别人的名字,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不过除了娘亲,似乎也没什么人能让她在病中还念着了。 一想到娘亲,陵容觉得口中的橘子又开始变得酸涩起来,因为她将娘亲从松阳接出京城,给了皇后便利。 导致娘亲身陷险境,她这个做女儿的,却没办法立刻救人出来,委实不该。 要不……找机会向皇上提一提,自己想家了,借此机会,让皇上派人替自己去看看娘亲? 第37章 汤泉宫沐浴 风寒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三五日,陵容便恢复了身体,又能跟着富察贵人给皇后请安了。 这几日不知前朝发生了什么,皇上整日忙着在养心殿批折子,算来从陵容病了,皇上就没进过后宫。 也正因此,各宫嫔妃在请安时少了几分戾气,难得能心平气和的聊上那么两句。 第十日,皇上终于进了后宫,与皇后商议趁着雪融气清,去汤泉行宫住上几天。 “上一次臣妾便因病未能去汤泉行宫,这次定要好好享受一番了,不知皇上打算住上多久,可要带上几个妹妹同去?” 皇上见皇后如此明理,不免快慰,他覆住皇后的手背拍了拍,“太医说温泉沐浴,有助小产的嫔妃身体恢复,朕便想着带上华妃,莞嫔还有安常在一同前去。” 皇后本还因为着皇上突然的亲昵而倍感喜悦,但一听又是为了孩子,难免心生怨怼,但她终是展露了笑意,“温泉沐浴竟还有如此功效,若是早知如此,合该让后宫诸位妹妹一并前去。” “皇后所说但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昌平路远,恐路上因雪阻隔,多有不便,此次便带只你四人吧。” “是。那宫中之事,臣妾便先交给敬嫔处理,她前些日子接手了些六宫事宜,处理的颇为妥当,可见是有些天赋的。” “后宫之事,有皇后安排,朕放心。” 第二日请安,皇后便告知了后宫嫔妃将去汤泉行宫一事,因着借口是有助于小产的嫔妃恢复身子,即使有些人心有怨言,也不敢在此时冒出什么酸话来。 最为高兴的要数华妃,她一门心思以为,皇上和她一样念着那个未能出世的男胎。 却不知皇上早就问过太医,以华妃如今的身子浸泡温泉,已无一丝用处了。 最惊讶的要数陵容,前世她从未去过汤泉行宫,新人中得过这恩宠的只有甄嬛,如今就算是被顺手带上的,也算是盛宠了。 但陵容却不知道,此次汤泉宫沐浴,皇上还真是因为她才决定去的。 她小产时为皇上唱过一曲,那日之后皇上便突然叫了何桉鸣去养心殿回话,询问陵容的身子到底如何。 何桉鸣是富察一族培养出来的太医,最是善于钻营,知道皇上在意,便故意将陵容的情况说的严重些。 皇上那时刚被陵容勾动起了怀念纯元皇后的愁肠,一听闻陵容身子十分不好,便将那对纯元皇后的痛惜一并加在了陵容身上。 更是要何桉鸣与其他太医一起,想尽办法医治安常在。 但谁也未曾想到,陵容刚出了月子,好好的又染了风寒,再次被何桉鸣这么一提醒,皇上便想起了汤泉行宫沐浴之事。 但这些事情陵容并不知情,她只以为自己才是被顺带的那个,便也没有那么喜悦。 尤其是甄嬛也要同行,一想到与她整日见面,陵容就觉得浑身不适,一时之间还真的很难与她演什么姐妹情深。 “小主,去汤泉行宫需要准备些什么呢?”照水一听见自家小主要去汤泉行宫,就欢欢喜喜的开始准备带去的衣物首饰。 可她连汤泉行宫都没听说过,更不知道去那里需要准备些什么了。 “多准备着厚实的衣物吧,”陵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需要备些什么东西,反正正值冬日,多拿些厚重的衣物准没错,“再把那银杏簪子带着就是了。” “小主最喜欢那簪子了,睡觉也要放在枕边。”照水一边收拾,一边打趣着陵容。 陵容只是笑了笑,她哪是喜欢那簪子,是皇上以为这就是对他用心,便着意这样做了。 但她不会对照水说这话,若是她的贴身婢女都认为自己对皇上情根深种的话,就没人能发现她对皇上深深的厌恶之情,包括最为多疑的皇上。 本以为这次是因为甄嬛才能去的,但第二日临行时,甄嬛却被太后以亲自教导为由留了下来。 皇上只是嘱咐甄嬛好生跟着太后学习规矩,并未多做停留,便带着余下的三人准时出发了。 甄嬛如此得宠,就这样被留在后宫,陵容只觉得像做梦一样。虽说传来的消息是太后要亲自教导甄嬛,但看皇后那淡然的态度,显然只是一个虚假的名头。 太后在后宫多年,为了保住乌拉那拉氏的地位,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抬举甄嬛。 皇上许是觉得,皇额娘愿意亲自调教自己喜欢的嫔妃,是为了缓和他们的母子关系,便乐于促成此事,未有半分阻拦。 也难怪皇后毫无异色,有她的好姑母打算,就不必由她在皇上面前劝诫什么雨露均沾之语,只怕皇后高兴还来不及呢。 车马很快,陵容掀开厚重的帘子探头去看,就被满目的银白晃得眼睛生疼。 如今阳光正盛,晒在白雪之上散出彩色,仿佛整个天地都沐浴在太阳的温暖光辉之下。 就连那褐色的无叶的树木,都仿佛带了些凛然不被冰雪折腰的傲气。 “真好看啊,要是能一辈子在这外面就好了。”陵容躲在帘子后面偷看外面的天地,就像笼子中的鸟儿透过缝隙瞧风景。 照水看在眼里,伸手过去为陵容将帘子掀的更开一些。“小主喜欢,多看看就是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日后小主生个小阿哥,总会有机会出宫的。” “其实我不……” 不愿意为皇上生孩子,皇上与她的父亲一样薄情寡义,合该一辈子膝下空虚,无子无女。 这位皇上,配的上是天下万民叫他一声明君圣主,却配不上她安陵容的孩子叫他一声皇阿玛。 “……不是很想看雪了,”陵容咽回了想说的话,但她的眼神还是落在马车外并未收回。“我想看满树桃花,我最喜欢桃花了。” “那要到四月了,也不知今年怎么了,三月还有这样的大雪,就好像春天不会来了。” “笨蛋照水,春天怎么会来不了呢。”陵容示意照水放下帘子,把手中捧着的汤婆子塞进了照水手中,“暖一暖,还有好长的路呢吧。” 汤泉行宫路远,一路颠簸到时已是深夜。皇上无意此时宴会,便吩咐了几人好生休息,自顾自去了瞻睇烟云殿。 好在,此次汤泉宫之行有皇后在,面对一行人的休息事宜,皇后丝毫不乱,将华妃分去了东所的泛涟晖,陵容则分去了西所澄怀观道。 这两处离皇上所在的中所都不算太远,因此华妃也没使小性计较皇后住在中所的澜碧殿中。 “既是出来游玩,两位妹妹便自在些,无需过来请安了。” 陵容难得自己能独住一处,倒也不介意住的离皇上是远是近,带着照水便先一步离开了。 西所两面临水,正殿周围皆是游廊,最适观水赏景,北面还有一个八角广润亭,陵容只是远远的看了看,计划着明日去那亭子里看看。 由于已到了亥时末,陵容着实是没了精力,便也没有召见澄怀观道内伺候的宫人,一躺下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的饱饱的才醒来,陵容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知道是不是不用与甄嬛同处一个空间内,她甚至觉得这汤泉行宫处处都是甜味儿。 不像那沉闷的后宫,一睁开眼就是腐朽的味道,直让人觉得恶心。 “小主终于醒了,早膳差点就错过了。”照水笑着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面生的小丫头。 “你身后的是?” “回小主的话,这是白锦,是皇上特意吩咐,派来伺候小主的。” “安小主,奴婢白锦,常年在这汤泉行宫中,最是熟悉行宫内的风景了,只等着为小主引路,细细看上一番呢。” 这白锦面上一团喜气,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好看的梨涡,只看这讨喜的面相,便不难猜测她在这行宫中交友甚广。 “在这行宫的日子有你,便不会觉得无聊了。”陵容让照水赏了厚厚的礼,这白锦倒也不推拒,大大方方的收了。 “安小主,皇上刚刚吩咐,这汤泉行宫内,小主想去哪里都好,只是注意不要冲撞了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沐浴。” 陵容点了点头,与其先去泡那温泉,不如先逛逛这西所,昨夜来的太晚,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风景能看。 好容易用了早膳,陵容便心急的出了正殿,在白锦的指引下,她去了那座广润亭。 亭子周围都是桃树,由于汤泉行宫地势问题,这处倒比紫禁城还要暖上一些。 加上引了些温泉之水过来,使得那桃树在外面仍冰雪覆盖之时已经悄然盛开,有如醉霞绯云一般。 映着明净碧玉般的湖水,那景色与正值春色的江南也不遑多让。 “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陵容不由得赞叹一声,她初次读到这句诗词之时,还只是慨叹柳鬖鬖姑娘的名字来源于此。 如今看到此情此景,竟别有一番风味。 “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背后突然有人接了下一句诗,陵容的好心情失了大半,但还是笑容灿烂的转头叫了一声皇上。 “这桃花,可喜欢。” 陵容点了点头,这桃花鲜美,望之如绯红云霞,哪怕是与皇上一同赏景,她也不得不说一句喜欢。 “嫔妾喜欢,嫔妾出生在松阳县,三月时桃花盛开,就是这番美景了。” “容儿喜欢,这桃花开的便是恰到好处。” 与皇上一道坐在亭中,陵容少不了有些拘束。但此时皇上高兴,若是提起娘亲,许是有机会让皇上的人去瞧上一瞧。 “春日时,娘亲最喜带嫔妾去摘桃花,用桃花花瓣做些桃花羹吃,过几日,嫔妾也为皇上做一次,好不好。” 皇上见陵容主动为他准备羹食,自是无有不允。“那朕,便尝尝容儿的手艺。” “想吃到可没那么容易,皇上陪嫔妾一起做,这桃花羹会更好吃些。” “嗯……”皇上沉吟着瞧了陵容一眼,见她眼含期许,便也答应下来,“容儿可是想你的娘亲了,才想朕陪你做这桃花羹。” 见皇上这么主动上套,陵容心下不知有多开心,她小心翼翼触碰皇上放在桌上的手,“娘亲的手也是这般,让嫔妾觉得温暖、安心,嫔妾好久没见到娘亲了,都不知道娘亲眼疾如何了。” 皇上从前因为那句诗,仔细的查了安家上下,自然也知道她的娘亲林氏的眼疾,“叫白锦,这几日去看看容儿的娘亲,她伺候你,回话也方便些。” 陵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顿时开心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她双手捧住皇上的手,亮晶晶的眼睛就那么直视着皇上。 “谢皇上。” 皇上被这眼神一看,不由得也露了几分笑意,他拍了拍陵容的手。 “这些都是小事,能得容儿一笑,最是值得。” 陵容闻言笑得更灿烂些,不愧是皇上,最擅于用言语把控人心,被这个天下共主哄着,能有几个妃嫔不动芳心。 有了皇上的吩咐,当日白锦便赶回了紫禁城,但由于路途遥远,陵容一时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好在,这些事办起来是背着皇后的,即使皇后此刻知道了,再派人去也来不及阻止白锦了。 带着好心情,陵容换了身衣服,准备参加皇后皇后的汤泉宫的夜浴宴。 虽说是夜浴宴,皇后也不会与陵容这些普通嫔妃用同一池,皇后自有那符合她身份的碧凤汤。 等陵容到了青鸾汤沐浴之处,猛然想起华妃也应了此次夜浴之约。 ……该不会一开门,池子里正泡着一个凤仪万千的华妃娘娘吧。 莫名的,陵容只觉得面上一阵热胀,她站在门口怎么也不好意思多走一步,毕竟她真的没有做好准备,和华妃娘娘坦诚相见啊。 “安常在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华妃的声音猛然从背后响起,她扶着颂芝的手臂,走的那叫一个摇曳生姿。 “华妃娘娘万福。”陵容立刻便行了礼,华妃懒得和这个小常在计较,下巴一抬叫了起。 知道这小常在从未来过汤泉宫,华妃难得好心的指了指,“青鸾汤并非只有一室,安常在自选一间合适的吧。” “谢华妃娘娘。”陵容可不敢叫华妃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她挑了一间里侧的汤池,匆匆忙忙便先行离开了。 一开门,氤氲的热气就扑了满脸,陵容小心翼翼的踩水跑了进去,还没享受多久,就听见身后汤池的门被打开了。 第38章 白锦 陵容躲在角落里朝着门口看,就见皇上顺着门缝挤了进来,照水试图阻拦,却被皇上挥挥手就打断了。 被皇上突然造访吓了一跳,陵容仗着水性好直接闭气潜入了水下,隔着朦朦胧胧的泉水,看着皇上在池边只站了一站,很快就离开了。 陵容急忙出水,拍着胸口大口呼吸。她真是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突然闯入妃嫔所在的青鸾汤。 皇上平素也算个正人君子,前世甄嬛在倚梅园时谎称鞋袜湿了,他就会避嫌不前。 但到了这汤泉宫里,怎么又是另一番面孔。难不成皇上从前带甄嬛来此,也是这样? “小主,皇上刚刚亲自送了一瓶药丸过来,说是何太医准备的,叫小主泡温泉的时候用上,有助于身体恢复。” 照水躲在帘子后面不敢直视,陵容瞧了瞧那白瓷瓶子,摇了摇头。 “下次再用吧,你且收好。”陵容掬水洒在脸上,热烫的泉水似乎将全身的寒气都蒸了出来,她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就像在夏日午后的桃花树下睡觉。 “若是皇上问起,便说我吃了这药。” 这药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他平日里便多疑又谨慎,想必这药已经叫太医反复查过。 但她此时就是不愿去吃,皇上不顾她的脸面闯入,明日叫华妃和皇后知道了,定会训斥于她。 什么狐媚祸主,痴缠皇上的,陵容只是想想便觉得头大,哪还愿意给面子现在就吃这药。 反正在汤泉行宫日子还长,总归是有机会的。 不过两刻,陵容便被照水提醒着从池子里出来。 桌上都是皇后准备的甜点汤品,陵容难得放心品汤,毕竟这位皇后娘娘可不会直接在汤里下毒。 树下,首饰,布匹,才是皇后最喜欢动手脚的地方。好在陵容鼻子灵敏又懂香料,皇后的麝香还害不了她。 更重要的是,这一世皇后可不知道她懂香料,会制香。 这可能是她的杀手锏,无论如何也要死死保密,等在内务府中有自己的人脉时,才能更悄无声息的做成一些事情。 直到第三日,白锦才匆匆赶了回来。她先去回禀了皇上后,才来到澄怀观道的正殿。 陵容早就等的急了,她如今身在深宫,仿佛眼瞎耳聋,听不到一点外界之声。她只知道娘亲被皇后控制,却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回安小主的话,奴婢去了夫人府上,但却未曾见到夫人,问过街坊四邻,说是夫人前些日子已经搬走。” “搬走?可查到搬去了哪里。” “奴婢打听到,是京郊的一处庄子。”白锦倒也未曾隐瞒,“奴婢前去拜访,却被门房拦了,说是主子有令,外人不得入内。 奴婢便报了小主的名字,但那门房却说并不认识小主。” 陵容虽然知道此事是皇后所为,但却无法对白锦直言,心里也在筹划,到底怎么才能让娘亲脱离了皇后的桎梏。 “奴婢想着,若是夫人在庄上,门房不会不认识小主。便斗胆多留了一日,查了查那处庄子。” “可知那处庄子是谁的?” 白锦直直跪在地上,向陵容请罪,“恕奴婢不能告诉小主,但皇上吩咐,此事小主安心便是。” 陵容在皇上面前故意提起娘亲,就是想要得了皇上的允许叫人去看望娘亲,以便顺理成章将娘亲被威胁一事告知皇上。 如今去的,虽然并非自己身边之人,但却是皇上的亲信,白锦传回的消息,反而能让皇上更信任些。 “可是娘亲出了什么事。”眼泪瞬间盈了满眶,陵容慌张的揉着眼,“白锦,我…本小主的娘亲没事的,对吗。” 白锦刚想回答,苏培盛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皇上快步走了进来,见到陵容哭的难以自抑,满腔安慰的话被堵在喉间。 他只能挥手屏退了众人,上前将陵容带进怀里,手掌抚着她头顶安慰。 “怎么还哭了,果真江南的女子是水做的,容儿这眼泪,阖宫嫔妃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你多。” 陵容靠在皇上腰间,吸了吸鼻子只敢压抑着声音偷偷流泪,“皇上……娘亲,嫔妾的娘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来是白锦不会说话,吓到你了。”皇上声音平稳,说起话来倒是难得让人安心,“只是被人接去了京郊庄子小住几日,朕已派人接回林府了。” 陵容茫然抬头看向皇上,她眨着眼睛似是在努力回忆,“嫔妾和娘亲在京中并无亲眷,是何人接了娘亲去京郊小住?” “是容儿曾说过的柳鬖鬖。”皇上顿了顿抚摸陵容头顶的手,“这下可安心了。” 陵容当然知道做这事情的是皇后,想来皇上也是知道的,但皇后毕竟是皇后,这么一点点小小的错误,皇上自然会帮她好好收尾了。 “白锦吞吞吐吐不肯说,嫔妾还以为娘亲出了什么事。 嫔妾从前做了错事,便再也不敢叫内务府为嫔妾寄信回家,这段时间得不到娘亲的一丝消息。” 不知皇后何时会知道这消息,她又要如何对皇上遮掩,陵容抬眼看了皇上,一刹那心思急转。 “若是皇上不来,嫔妾便要去找皇后娘娘做主了,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定会帮助嫔妾的。” “容儿遇见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不是朕。”皇上也垂眼看了陵容,他伸手点了点那白皙的额头,“皇后久居深宫,宫外之事她也是鞭长莫及。” 陵容只是乖巧点了点头,知道娘亲已经安全回了府上,她心中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但她在宫中无法保护娘亲,总要想个法子让皇后不敢再动她娘亲一下。 “皇上,嫔妾实在担心娘亲情况,可否求皇上指个人过去,替嫔妾尽尽孝心。”这个要求说来也不算过分,对皇上来说不过是吩咐一句的事。 但陵容心里还是忐忑的紧,她伸手抓住了皇上的衣袖,怯怯抬头哀求。 “这是小事,就叫白锦将功折罪,好好替容儿照顾,可好?” 娘亲有了皇上当保护伞,陵容自然开心,她连连点头,伸手抱住了皇上的腰,将脸埋进了锦袍之中。 嗯……皇上这腰,好像还真细了。陵容收拢手臂量了量,惊讶的发现确实小了两寸。 这何桉鸣在瘦身一道上,居然还真有几分实力,不过见效着实是慢了点,这都多久过去了,皇上才瘦那么一点点。 “皇上最近好像瘦了,可是前朝太累?” 谁知,皇上对自己最近变化颇为满意,甚至觉得是那不知隔了多久练武的功劳,让他精气神十足,身子也康健瘦削下来。 “朕近日勤于练武,自是变化颇大。容儿目光如炬,倒是察觉的快。” 陵容没拆穿皇上,反正药膳已经抄给了苏培盛,即使不来她这儿,皇上也时不时能喝上一碗。 不过还是息肌丸好用,陵容又瞧了瞧皇上的肚子,思忖这药物给男子用,会不会有几分效用。 反正她还得伺候皇上,让皇上变得顺她眼,这要求完全不过分吧。 皇上得意了一会儿,却见陵容盯着他肚子不知在想什么。 这妮子。皇上终于坐了下来,他只是瞧了桌上的茶壶一眼,陵容便有眼色的亲手倒了茶。 “昨日的药可吃了?朕叫何桉鸣制了药,搭配这温泉沐浴,疗效最好。” “自然是用了,皇上亲自送来的,嫔妾怎敢不用。” “你啊,心善。”皇上何尝不知,陵容失子与莞嫔脱不了干系,他默许了莞嫔的施惩,却也算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子。 听得心善二字,陵容觉得皇上莫不是疯了,竟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 前世皇上是怎么说的来着,狠毒?对啊,她安陵容就是狠毒,在这宫中若是不狠毒,又怎能活的下去呢? 皇上居然说她心善,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嫔妾小气的很,哪里当得心善二字。” “这几日,莞嫔不在,容儿也能自在些。”皇上放下茶杯,见到陵容蓦的白了脸色,便知道无心之语又惹这小女子伤心。 “罢了,朕不扰你,这几日多去泡一泡温泉,对身子好。” 陵容无不应是,她浅浅行礼送走了皇上,转身便摔碎了一地茶盏。 照水听见响声,急忙跑了进来,触目尽是碎裂的瓷渣,她小心翼翼地想挪进来收拾,生怕惹了陵容不高兴。 自从跟了陵容做贴身的婢女,照水见到的都是那温柔小意的样子。 记忆里,照水从未见过陵容发火,即使那次小产,她也未曾见到陵容露出如此嘲讽愤怒的神色。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动了这么大的肝火,好在皇上已经走远,未曾听见。 陵容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努力收敛了神色,又变成那个柔顺谦默的小常在。 “过几日,白锦会去我娘亲那里,得想办法和听荷联系上,叫华妃娘娘知道点高兴的事。” “小主,皇后娘娘那里……” “皇后娘娘,只怕要担心上一阵子了,谁叫这阖宫上下,皇后娘娘最在意皇上了呢。” 一通邪火发了,陵容终于顺了气。想到广润亭的桃花,便叫照水拿个篮子,打算去摘上一篮子桃花,为娘亲做些桃花羹带去。 谁知,这一出门便遇上了华妃。要知道华妃在东所,距离陵容这西所着实有些距离。 但她总觉得华妃不是过来赏景的,更像是来找她的麻烦的。 “安常在做这村姑打扮,该不会是想在这行宫里头耕田种地吧。” 陵容懒得和华妃争执,只是行礼回说要去摘些桃花。 “本宫也不跟你废话,听说那何桉鸣给安常在备了药,对小产的女子最是有用,安常在可愿分享一二?” 听闻华妃知道皇上送来那药,陵容第一反应便是身边出了内鬼。 除了照水和皇上,谁还能知道她身边有药。但那药平时便由照水收着,华妃要是真的买通了自己的贴身婢女,根本不用大张旗鼓来讨。 好在不是身边又出了背主之人,陵容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她点了点头,倒也没瞒着华妃。 毕竟她只是个小常在,怎么会知道皇上给华妃的欢宜香里有十足的麝香,为的就是叫华妃不能孕育子嗣呢。 “回华妃娘娘的话,嫔妾那里还有几颗,不妨叫颂芝姑娘和照水一同去取来献给娘娘。” 见安陵容如此识趣,华妃面上颇为满意,“起来吧,安常在怎么还拘着礼。” “娘娘想要,叫嫔妾送去便是,天气还有些冷,受了寒气就不好了。” 华妃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她上下打量了陵容一眼,对这纤细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的样子颇为不屑。 “本宫自幼时便擅马术,这身子自是康健,可不像安常在一样,在那院子里玩了会儿雪,就病倒了。” 对于华妃的手眼通天,陵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不过是在延禧宫堆了个雪人,难为华妃记得这种小事来嘲讽她。 陵容懒得与华妃在口舌上争个输赢,她唯唯诺诺的立在一旁,直看的华妃心头火起。 “你这性子,难怪被甄嬛那个贱人欺负。可恨她不知怎么讨好了太后,竟然被叫去寿康宫教导。” “太后娘娘若是想教导莞嫔,待她从汤泉行宫回去,也是来得及的。” 虽然没有曹贵人在身边,陵容觉得这话已经说的非常明显,华妃定是能明白的。 却未曾想,华妃娘娘直接想到宫权上了。 “如今本宫和皇后都不在宫中,焉知那莞嫔不是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想讨好太后,得些宫权呢。” 可华妃何曾知道,她以为远在宫中讨好太后的莞嫔,竟连太后的一面都未曾见到。 如今甄嬛正和曾经的夏冬春一样,跪在佛堂一边诵读经文,一边拣佛豆。 待回了永寿宫,还要抄录佛经为太后祈福,一笔一划都要工整干净,否则便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若是叫华妃知道了,定要想办法去永寿宫吹灭两盏烛火,叫甄嬛好好受一受苦。 第39章 宫内宫外 甄嬛本以为,此次留在皇宫,能借着机会与太后打好关系,但却未曾想到,几日过去也未能见到太后一面。 无论是捡佛豆祈福,还是抄写经文,都是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吩咐,甄嬛甚至不知道太后有没有看过。 但她怎会不明白,太后是看她宠冠后宫,想些办法敲打她罢了。 本以为见到太后,便能找到机会说服,却未曾想到,如今她已是嫔位,太后仍是不愿见她。 可她答应了四郎,要好好侍奉太后,而如今情形,怕是不能了。 好容易捡完了今日的佛豆,甄嬛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算回永寿宫好好睡上一觉。 但走到永寿宫门前时,她又突然改了主意,决定带着浣碧去御花园中逛逛。 如今已是三月,几日暖阳照耀之下,冰雪已经尽数融化,御花园中如桃花、迎春花、玉兰花等,已经长了花苞,只待过几日春风一拂,便能开的热烈。 瞧着一片欣欣向荣之态,甄嬛不禁愁肠百结——她所爱的四郎不在身边,他抛下了自己,与其他妃嫔在汤泉行宫整日作乐。 四郎说过,他对皇后只有敬重,并无爱意。对华妃是宠,因为她背后的年家,不得不不安抚。 至于被顺便带去的安陵容,甄嬛从未问过皇上,到底对她是怎样一种感情。 想来,应该只是一个普通却颇有些好运能怀上皇嗣的妃嫔罢了。 一想到皇嗣,甄嬛的心情便低落下来,四郎和她一样期待这个孩子,却未曾想到后宫狠毒之人颇多,还未感受过孩子的胎动,便小产了。 至于安陵容的孩子,也不见得完全是因她所失,日后想办法给些金银衣料,好好补偿便是。 况且,安陵容这个常在位份,还是自己为她讨来的。若是凭安陵容自己,只怕一辈子要在答应的位份了。 “浣碧,你说皇上何时会返京。” 浣碧扶着甄嬛坐在千秋亭内,被问到这问题,也呆愣了一瞬,“皇上心中惦记着小主,想来这几日就会回来了。” “美人在怀,想必皇上舍不得回来了吧。” “小主何必说这话刺痛自己,这宫中谁人不知,莞嫔娘娘最受皇上喜欢,去汤泉行宫这几日,日日和小主传信呢。”浣碧很是伶俐,三言两语便安抚了甄嬛的情绪。 甄嬛终于被哄的露出笑颜,皇上日日寄信,每封信上都写着吾爱莞莞,如此情深怎不叫她心生欢喜。 想起那几封信,甄嬛面如飞霞,立时便想回永寿宫,再看上几遍。 匆匆起身之际,却见果郡王也进了这千秋亭。 “莞嫔神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果郡王隐晦的目光上下扫视甄嬛,见她面色绯红,似乎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劳王爷挂心,永寿宫中有事,便急着回去。” “方才本王便从永寿宫处过来,并未听闻有何急事,莫非是莞嫔诓骗于我。” 其实早在除夕夜宴之前,她二人便曾见过几面,这位果郡王于诗文乐理一道颇有见地,因此每每见面,总会聊上几句。 “王爷说笑了,是太后娘娘吩咐嫔妾要手抄佛经祈福,嫔妾怕耽搁了。”甄嬛挥了挥手,浣碧却没有离开,一双眼定定看着果郡王,还是甄嬛轻斥了一声,才退出那千秋亭,站在远处望风。 “上次见面便说过,我们之间只以你我二字相称,莫非是忘了?”果郡王见浣碧终于走了,便放松着招呼甄嬛坐了下来。 “一见到便叫我莞嫔,也不知是谁。” 甄嬛也放松下来,她重又坐了下来,面上的红色还未褪去,引得果郡王多看了好几眼。 “外人在,总要避讳些。”果郡王瞧了向这边张望的浣碧一眼,语气一时有些许不悦,“这婢女,倒是担心你。” “工书法,善诗词,你不知是这京中多少待字闺中的贵女梦中之人,浣碧她春心萌动,无可厚非。” 果郡王的目光移到了甄嬛脸上,那眼神中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另外一边,浣碧站的有些远,自然听不到果郡王与甄嬛在聊些什么,阳光晒得她眼睛发痛,只能悄悄躲着站到了阴影里。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曹贵人正好带着温宜公主来御花园中晒晒太阳,很轻易的便看到了千秋亭中闲聊的甄嬛与果郡王。 前些日子,华妃还不断逼她想办法除掉甄嬛,如今这把柄,可不就送到眼前了。 这一幕要是叫华妃娘娘看到,可就有趣了。 汤泉行宫中,陵容正带着照水摘了满满一篮子桃花,准备做些桃花羹叫白锦带回去。 趁着照水下去准备器具食材,陵容又伏在桌面上写起了信。 她知道这些信一定会被查,因此也只是写了一些日常问候,叫娘亲与萧姨娘保重身体。 还有一封信是给安比槐的,她知道无论说什么,她这个爹都不会听,因此除了在信中写上两句谨言慎行,便只是叫他为凌琅寻个不错的学堂。 但松阳又如何找到博学大家,陵容只能想些办法,日后在京中找上一位夫子。 纸短话却长,陵容接连写了几封,才将想说的话尽数说完。 照水知道她心急,这信一晾干,便装进了信封里,只等着白锦明日带给夫人。 不过,有一封信只有几句话的信被陵容拦了下来,她将那纸撕开,只留下有字的部分折成小小的方块。 等那桃花羹制成,陵容便挑了一个把这信塞了进去。无论是娘亲还是萧姨娘吃到,这封信都能到听荷手中。 去京郊之事让听荷告诉她的兄长,想办法将一句话递给上头——皇后京郊庄上曾私扣嫔妃之母,速告知华妃娘娘。 陵容并不担心这句话传不到华妃的耳朵里,年羹尧最是在意他这个妹妹,哪怕有一句相关,也定不会放过。 能握住皇后的把柄,华妃不知会有多开心。 等这一切准备好了,已是下午,白锦赶来时,已经背了个包袱。 “小主,皇上特别叫奴婢备了白银万两,今日便动身了。”白锦笑的开心,她又解开了自己肩上的包袱,里面是些钗环衣料,“皇上叫小主放心,夫人在京中,不会再受苦。” 陵容见到这些值钱的东西,算是对皇上有了些改观,与皇上背的东西相比,她准备的银两显然不够看了。 但银子嘛,总是要多点好。 陵容叫照水把自己准备的东西交给白锦,白锦笑眯眯的收下了信和桃花羹,那银子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了。 “皇上说了,小主无论准备多少银钱,都会叫苏公公从私库取出双倍。至于小主自己的体己,便留着吧。” 陵容看了看那些银子,想了想又叫照水把妆奁匣子里的首饰都放了进去。最后,她又拔了头上的银杏叶簪子,也放进了去。 就连照水也在拿身上值钱的东西,最后把陵容给她绣的香囊也放了进去。 “记得告诉皇上,双倍。”陵容对白锦眨了眨眼睛,白锦伶俐,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 “是,小主。”白锦忍着笑,收拾了其余的东西,方才回禀皇上去了。 见她走了,陵容吩咐着照水把首饰和银子都收好,她取了自己刚刚从手上摘下的镯子,亲手为照水带了上去。 “小主,这是小主最喜欢的镯子。” 照水慌张着想把镯子取下,陵容却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日后还怕你小主我得不到更好的吗,收着吧,你戴着好看。” “那谢过小主了。”照水也不扭捏,她抚着镯子,眼中是明晃晃的欢喜。 是夜,不知道是不是心疼被陵容“敲诈”的银子,皇上在宠幸华妃两天之后,终于来了澄怀观道。 行宫之中不必像宫中那般规矩严苛,陵容终于不用被卷着送到养心殿侍寝。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莲红睡衣,映的她面上一片俏丽的红。 “皇上万福。”她一张口,皇上的眼神便移到了她脸上,月色朦胧烛火浅浅,一片迷蒙的光影中瞧不清陵容的面容。 皇上远远站着,那有五分像纯元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夜里冷,皇上莫要站在门口了。” 听见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皇上依言向内走了走,但他还是站的远,他有那么一瞬间不想看清陵容的脸,只想在这朦胧之中,听着纯元的声音。 见皇上如此呆站,陵容怎会不知皇上在想些什么,她主动吹灭了屋内几盏烛火,让面容隐在黑沉的夜色中。 “可曾读过,崔道融的梅花。”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陵容依言开口,她有意学着纯元皇后的声音,叫皇上听了只觉柔肠百转。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 陵容停了下来,她慢慢坐在床边,烛火只能照见她开合的唇。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片刻后,她读了出来。这首诗她前世听甄嬛读过,这一世在书上读过,可能是她才学浅薄,并不觉得这诗有多好。 她更喜欢王安石那首梅花,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但皇上似乎很是喜欢这首诗,许是又和那个纯元皇后有关,毕竟前世余莺儿靠着这后半句就得了宠,可见这诗对皇上意义非常。 “多年未听见这诗了,但朕却依稀记得,读的是逆风如解意。” 陵容隐在烛火之下,她悄悄的翻了个白眼,还逆风,那顺风就不用解意咯? 心里暗骂了几句矫情,口中却还是依着皇上的小心思,读了出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皇上似乎终于满意,他急切的走到榻前,将手贴在陵容脸上。 陵容也不拒绝,放松了身体歪头将脸颊放在皇上宽大的掌心里厮磨。 红烛燃尽,一夜欢愉。 因着不是在宫中,陵容得以在床上睡到天色透亮。醒来之时,皇上便已经走了,她在宽大的床上翻滚,忽的就想起昨夜皇上要她唤他四郎。 陵容有点可惜,这称谓只有皇上能听到,甄嬛却听不到,不然不知道甄嬛那张俏脸上的表情会精彩成什么样子。 不过依甄嬛的性子,恐怕会觉得自己在学她,反而会用那矫揉造作的语气,说句安妹妹若是喜欢,叫便是了。 余下几日,皇上白日陪华妃用膳,夜里便来陵容这澄怀观道。 惹得华妃很是恼恨,但想到陵容说那药丸最好在夜间沐浴温泉使用,便生生的忍了下来。 可华妃忍了,皇后却着实有些吃味,如今汤泉宫中只有三人,皇上却常留恋两个妃嫔殿中,竟是不愿意来看她一眼。 但她是个贤后,更是个贤妻,她不能磋磨妃嫔,只能生生忍着。 回宫前夜,皇后终于得知了京郊之事,她未曾想到安陵容竟找了皇上当靠山,就这么把林秀从她的眼皮子底下给带走了。 没想到这个小常在倒是有些手段,还把皇上的人派去了林秀身边。 但那又如何,人生在世,谁不会经历生老病死呢,就算白锦是皇上的人,也会因故去世,不是吗。 陵容自然不知道皇后心里的盘算,她也不知道听荷的哥哥有没有办法把消息透给年羹尧,若是机会合适,她不介意由身边之人“说漏嘴”叫华妃给听了去。 皇上本意叫陵容在汤泉行宫多住上几日,好好恢复一下身子,但陵容却以太医说身子大好为由拒绝了。 皇上这些日子常叫随行的太医为陵容和华妃把脉,也知道陵容的身子确实已经恢复了九成九,便也不再勉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起驾回宫。 “小主怎得不留在这汤泉行宫里,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在,小主想传消息更容易些。” 陵容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在汤泉行宫内与娘亲联络更方便些,但她如今恩宠平平,又怎么敢赌皇上不会忘了她。 若是真被忘在这行宫之中,与打入冷宫又有何异。 “还是回宫中好些,否则我这心中总是不踏实。”陵容又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如今冰雪消融,终于显示出三月应有的春意来。 “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桃花盛开的季节,终于到了。” 第40章 状告华妃 回宫的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甄嬛央了皇上传香叶和宝鹃的家人入宫,准备与华妃在景仁宫内对峙。 阖宫妃嫔都被邀了过去,就连缠绵病榻的端妃都拖着病弱的身体来到了景仁宫,坐在华妃的对面,时不时抬眼瞧一眼华妃。 华妃不见到端妃还好,一见到她那张脸,心里汹涌的恨意就翻了出来,若非皇上在场,只怕早就冲了过去,一巴掌把端妃掀到椅子下面去。 一时之间,只见甄嬛瞪着华妃,华妃瞪着端妃,端妃却只能剧烈的咳嗽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在这景仁宫。 “剪秋,去为端妃妹妹拿一份川贝枇杷膏,”皇后出言打断了这轮瞪眼比拼,她关切的看着端妃,“此物最是止咳,妹妹多少用些。” 端妃此时咳的脸上泛出病态的红,衬的她那张脸更加苍白如纸,就连皇上看了也不免皱紧了眉头。 但皇上却未发一言,他坐在上首,一双眼睛落回了立在厅中间的甄嬛身上。 剪秋端了川贝枇杷膏回来,端妃只是对皇后娘娘道了一声谢,却并不肯用,还是时不时的咳嗽着。 见端妃不领情,皇后脸上也有几分难看,但她迅速整理了表情,同样把眼神落在了甄嬛身上。 “莞嫔,你究竟有何事情,需要阖宫姐妹都来这景仁宫啊?” “回皇上,皇后娘娘,嫔妾前些日子得了些消息,除夕夜害嫔妾流产的林麝,出自翊坤宫。” 甄嬛瞧了一眼还安稳坐在椅子上的华妃,眼中晃动着愤怒的火花,“嫔妾曾求皇上准许私下查是何人害了皇嗣,但宝鹃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实话。 还是前两日,香叶的家人被人追杀,嫔妾的父亲偶然救了他们,这一家人才肯说出实话。” 皇后瞧见了甄嬛的眼神,又怎会不知香叶的家人指控的人是华妃,她安稳的坐在高位上,指点江山似的开口,“皇上与本宫都在,莞嫔不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分明。” “香叶的娘亲王氏,说香叶曾送回家中一千两白银,说是她受到了主子的赏识,主子给的厚赏。 随着银子来的,还有一封信,香叶在信中言明,是华妃用这银子收买了她,叫她想办法在沈贵人衣物或饰品里放入麝香,目的便是叫沈贵人无法遇喜。” 华妃听到甄嬛想把致她流产的名头安在自己身上,登时便怒火中烧,张嘴就想反驳。 但曹贵人却先咳了两声,叫了一声皇上,一下子就把华妃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皇上,温宜这几日身体总是有些不适,嫔妾想着先回去看顾她睡下,再来皇后娘娘宫中。” 见曹贵人提起温宜,皇上不免有些担心,他最是关心这个玲珑可爱的女儿,“可找太医看过了?” “江诚太医看过了,温宜并无大碍,只是嫔妾忧心,便时时想顾着她。” 听见温宜无事,皇上便点了点头,放曹贵人回去了。 曹贵人起身之时,给华妃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但怕华妃还是忍不住气,只好开口提示。 “华妃娘娘最是关心公主,不过嫔妾一人回去便是了,您安心坐着,嫔妾稍后便回来,告诉娘娘温宜的情况。” 听见曹贵人此话,华妃又怎能不懂,她抚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全然不在意甄嬛在下首告发她害人。 “那便去吧,若需要什么药材,叫周宁海给你送去。” 甄嬛看着两人的互动,敏锐的察觉出来曹贵人似乎想要出去办什么事情,她刚想开口,却被丽嫔开口打断。 “莞嫔刚刚说什么来着,说华妃娘娘让香叶在沈贵人身上放麝香。 这就有趣了,她一个粗使丫头,连主子的寝殿都进不去,又怎能放到沈贵人贴身的香囊里呢?” 没想到空有美貌的丽嫔也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就连陵容都忍不住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眉姐姐为人和善,关怀自己殿中的粗使婢女也是常有的事,许是趁机放入犹未可知。” “沈贵人莫不是个傻的,才能被一个粗使婢女摸了腰间的香囊,还放了麝香之后原原本本的戴回去。” 华妃不屑的嗤笑一声,她抬手摸了摸耳朵上的翡翠耳坠,瞧都不瞧那甄嬛一眼。 “是啊,能做成这事儿的,估计只有莞贵人了吧,毕竟她们可是亲——姐——妹呢。”丽嫔应和着华妃,放肆的笑声充斥着景仁宫正殿。 “香囊挂在身上,总会有掉下来的可能,香叶悄悄拾了去,犹未可知。” 甄嬛面上没有丝毫恼意,她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丽嫔,“丽嫔娘娘可是觉得,嫔妾查明真相,是件可笑的事吗?” 丽嫔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怯怯的看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正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害怕,只能默默的闭上了嘴。 甄嬛嘲讽一笑,她站的挺直,回首便吩咐宫人把香叶的娘亲王氏带了上来。 那王氏一到殿中便哭诉起来,说华妃娘娘害了她的女儿,指使香叶谋害主子。 “这是香叶写给民妇的信。”王氏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上面写的分明,香叶不肯做,华妃娘娘便要杀了她,可怜我的女儿,不过十七岁啊。” “放肆,诬蔑后宫嫔妃,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华妃那刚刚被压下去的怒气又燃起来,她横了一眼甄嬛,“香叶死前说的分明,是沈贵人叫采月去拿的麝香。” “华妃娘娘,香叶在信中也写了,是您吩咐她把一切推给沈贵人的。” 甄嬛举起那张纸,纸上字迹密密麻麻,却也将华妃的罪状写的清清楚楚。 “华妃通过年府在宫外购买了大量林麝,通过王氏之手交给香叶。 香叶得了麝香便趁夜埋在了常熙堂的树下,因为她本来就侍弄花草,接近那树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甄嬛把纸递给了苏培盛,苏培盛立刻便呈给了皇上,皇上细细的看了上面的字,一时面沉如水。 苏培盛又拿着那几页信,在殿中走了一圈,叫各宫嫔妃都看个分明,才重新交还给甄嬛。 华妃看着皇上的脸色,如何不知他此时已怒发冲冠,立刻便被颂芝扶着跪下了。 “皇上,求您信嫔妾,嫔妾从未做过此事啊。” “听闻嫔妾入宫便引得华妃娘娘不满,故意将嫔妾从承乾宫分去了偏远的碎玉轩。 为着面子上好看,内务府移栽了桂树,碎玉轩树下的麝香,便是在那时被放进去的。” 还未等华妃开口,皇后却先向皇上请了罪,“皇上,碎玉轩的桂树是臣妾叫内务府的人移栽过去的,本是想着为新人们添些喜气,未成想……” “皇后娘娘是为了新人添些喜气,华妃娘娘却买通了内务府的人,将这喜气变成了死气!” 一想到逝去的孩子,甄嬛立时便哭了出来,她跪在地上抽噎着看向皇上,“嫔妾日日夜夜接触着那麝香,不知不觉便在体内积累许多。 但因着脉象不是突然变化,就连常为臣妾把脉的温太医也没能查出来。 导致,导致嫔妾在除夕夜宴上,被眉姐姐佩戴的麝香香囊一激,便小产了……” “你身子不好,先起来吧。”皇上见甄嬛跪下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他立刻便叫了起,让浣碧扶着甄嬛坐下。 可甄嬛站起后却不愿离开,她含泪的双眼泛出恨意,盯着华妃跪着的背影似乎要用眼神将华洞穿。 “求皇上,为嫔妾做主。” 皇上听见了这一声哀求,反而沉默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跪着的华妃,又看了看厅中站着的莞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皇上……”华妃含着哭腔开口,她昂着头,似乎在把眼泪逼回眼眶,“嫔妾也曾失去孩子,又怎会如此心狠,去害皇上的孩子呢。” “是啊,”曹贵人从殿外走了进来,她跪在了华妃身边,“就连公主这几日夜里哭闹睡不着,华妃娘娘都会亲自来启祥宫,哄公主睡觉。” 丽嫔瞧着曹贵人也跪了下去,想着自己作为华妃娘娘的人,此时不做些什么,定要被华妃训斥,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可惜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接着曹贵人的话,干巴巴的说了句是啊。 一提起那个孩子,皇上的愧疚之心又涌了上来。 如今证据确凿,华妃与莞嫔失子之事脱不了干系,但华妃背后是年家,华妃若是失宠,年羹尧势必要闹上一番,届时前朝后宫一团乱麻,岂非要天下大乱。 “皇上,此事叫内务府的黄规全前来对峙便一清二楚,碎玉轩中的麝香,就是华妃指使黄规全做下的。” 甄嬛又哀求了一声,她环视殿内,竟然无一人愿意为她正义执言,就连那个平日里跟在她屁股后面叫甄姐姐的淳儿,都不肯开口。 但此时,端妃却咳了起来,她吸引了殿中全部的注意力,才缓缓开了口,“华妃平素便铁拳铁腕铁石心肠,这黄规全不见得敢说实话。皇上,不如再查一查那宝鹃的家人,可能会有些收获。” 华妃一听见端妃的声音,眼泪立刻便止住了,她怨毒的转头盯着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女人,立刻便想起身掐住她的脖子,叫她最后一口气也断掉。 “端妃娘娘除夕之时便一直病着,直到今日方才好些,但消息却着实灵通。”曹贵人淡淡开口,只一句话便让皇上起了疑心。 “是啊,端妃娘娘怎的好意思开口的,王府时便害了华妃娘娘,如今谁又知道,是不是又害了莞嫔,栽赃给华妃娘娘。” 丽嫔跟着开口,和曹贵人一唱一和的,倒是将局面扳回一城。 “这样说来,这王氏也要好好问一问,殿内众人都未曾见过香叶的字迹,”陵容瞧了半天戏,终是忍不住开口,“粗使婢女大多未曾读过书,那信中字迹工整,言语流畅,香叶未必写的出。” 见众人看向自己,王氏吓得连连磕头,“民妇……民妇……” “王氏,香叶从前可给家中写过书信,这字迹是否出自一人,对比一下便清楚了。”皇后话虽是对着王氏说的,眼睛却看着陵容。 那目光沉沉,陵容只觉得如同被利剑穿身,血淋淋带着刺痛。“若是敢有半句假话,立刻拖出去杖毙。” 听闻自己要被杖毙,那王氏立刻恐惧起来,她一把扯住了甄嬛的旗装下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求莞嫔娘娘,您放了香叶的弟弟吧,民妇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这突然的反转让殿中的人都愣住了,包括刚刚还哀求着皇上做主的甄嬛。 “莞嫔娘娘,民妇不想死啊,您叫民妇说的谎话,民妇不敢再说了。 那些银子我也都不要了,只求求您放过我儿子,他才五岁,不能离开娘亲太久。” “你胡说什么,本宫何时动过你的儿子。” 甄嬛努力想要摆脱王氏的拉扯,却没想到那王氏是个有脑子的,她直接抱住甄嬛的腿,哭嚎的更加大声。 “好了!”皇后一声怒斥,立刻把王氏吓的哑了嗓子,“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甄嬛立刻便想行礼请罪,奈何那王氏却死死抱着她的腿不放。 “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嫔妾不知这王氏为何如此疯魔,嫔妾从未对她的儿子下手。” 皇上点了点头,但他却不好张口说相信了甄嬛,他只能给皇后一个眼神,让皇后想办法解决了这事。 “王氏,莞嫔本是叫你指认华妃,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氏听见有人问话,一见是那坐在高位的皇后娘娘,她也不敢再造次,乖乖收了抱住甄嬛小腿的手,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回皇后娘娘的话,前两日民妇在家中洗衣,突然就有几个黑衣人上门,将民妇的孩子绑了,还说等下会有个甄姓的主子来找民妇,叫民妇全听那主子的吩咐,事成之后自然会把孩子还回。 等那群黑衣人走后不久,就有一个叫什么阿晋的人找上了门,告诉奴婢要说是华妃娘娘给了银子,叫香叶帮她办事。” 王氏抹了脸上的泪,她偷偷看了甄嬛一眼,那表情活像是被甄嬛威胁了一样,“他们还说,若是民妇不听话,便会杀了民妇的儿子。 方才诬蔑华妃娘娘,全都是不得已啊,求皇后娘娘饶恕民妇吧。” 第41章 华妃有话说 “乡野村妇,讹言谎语。” 被王氏三番两次没皮没脸的凑上来抱着腿,甄嬛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一旁的浣碧也顾不上规矩,她害怕这王氏又扑上来对自家小主不利,便壮着胆子上前,扶着甄嬛站远了些。 “方才在殿外时,这王氏还口口声声,说是华妃害死她的女儿,不过两盏茶的时间,这王氏便改了口供,可见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威胁的话。” 甄嬛的脑子此时转的很快,她立刻就盯上了殿中跪着的曹贵人,刚刚只有她一个人以借口看温宜公主的名义出过景仁宫。 “方才只有一个人出过景仁宫,敢问曹贵人,可曾见过王氏啊。” “自然是见过了,嫔妾也确实与王氏说了句话。”曹琴默并不慌张,她跪立在华妃身侧,半个眼神也不肯分给甄嬛。 “嫔妾不过是提了一句,把人带去东配殿看管,莫要因为等着传唤,在冷风里吹病了而已。 当然,这话是对侍卫说的,嫔妾对王氏说的,莞嫔可能不爱听呢。嫔妾说:人心冷寒,最喜欢用这冬日冷风伤人,让她裹紧点衣服。” 曹琴默这才转头看向甄嬛与王氏,嘴角甚至含着微微的笑意,“若是莞嫔不信,大可叫看守的侍卫进来对峙,莞嫔该不会觉得,嫔妾出去看了一下公主,还能买通皇后娘娘的侍卫吧。” 见曹琴默如此坦荡,甄嬛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但她直觉是曹琴默策反了王氏,只是苦于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 毕竟王氏的儿子,的的确确在自己手中,这王氏怎么敢当场翻供,难不成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儿子的那条小命?!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莫名的神色。 陵容瞧了皇后一眼,她知道在甄嬛动手之前,皇后便在自己的提醒下已经去香叶和宝鹃的家中做了安排。 但皇后心中自有盘算,并未将接下来的事情告知陵容,再加上汤泉宫之行她借着皇上之手摆脱了皇后的控制,就离这谋划更远了些。 导致陵容看如今这殿中局势,也如同雾里看花,只能靠着一两分的线索猜测。 “还是说,王氏的儿子真的在莞嫔手中,才让莞嫔坚持认为除非是嫔妾策反,否则王氏是绝对不敢说出事情真相的,对吗?” 被点中心思,甄嬛面上维持的淡定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嫔妾委实不知王氏的儿子去了何处,嫔妾派去的人接触王氏之时,她家中便只有她一人了。” 甄嬛一瞬间心思急转,立刻先跪下请罪,“请皇上明察。” 但这次她没有得到皇上的回应,皇上坐在上首,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跪了一地的妃嫔。 “刚刚王氏说,去她家中的人是阿晋,不如就将这阿晋带来殿中,也许还有些莞嫔不知道的细节呢。” 陵容可不愿意这殿中就这样安静下来,她自然知道这个阿晋是谁,而且皇上应该也是知道的。 毕竟阿晋是果郡王身边跟着的亲信,就像皇上身边的苏培盛一样,长年累月的见,总会有两分印象。 果真,听见这名字,皇上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看了看甄嬛那张俏脸,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气自己的妃子与外男有所接触,还是该气果郡王身为王爷竟敢不经过他的允许,就为后宫嫔妃做事。 连带着,他对甄嬛不断在宫中搅弄风云有些疲惫,时至今日,都未能查出林麝的来源。 后宫之中的事,他这个皇上竟然起不到一点作用。但内务府盘根错节,一时想尽数清算,换成自己培养的人,也是不易。 皇上瞧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立刻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看来不仅要传阿晋进宫,就连果郡王,都要一并请进来了。 苏培盛快步走了出去,陵容立刻去瞧甄嬛的面色,轻易便捕捉到了那略有焦急的神色。 看来在无人知道之时,甄嬛与果郡王又做了些“才子佳人”的暧昧事。 但这一世皇上偏宠甄嬛,几乎一入后宫就找甄嬛缠绵,没想到这都能让果郡王钻了空子,或者是说……被甄嬛和果郡王两人钻了空子。 不知为何,陵容下意识看了曹贵人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下一秒便匆匆分开了。 虽有皇上口谕,但果郡王不知何时能到。皇后便又点了王氏,叫她说说看,香叶是否曾给家中写过信。 “回皇后娘娘的话,香叶……香叶她不识字。”王氏瞥了甄嬛手中的两张信纸,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民妇也不识字,根本不知道那纸上写的都是什么。” 那两张信纸从甄嬛的手中飘落下来,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王氏,她从未想过,从一开始自己就走进了别人的圈套中。 这香叶的家人早就被收买,那看来宝鹃的家人也是同样的结果。 华妃无论是宫中还是宫外,势力都庞大的很,竟然连果郡王都比不过她。 “香叶已经受刑死了,识字与否已经没办法确定,”甄嬛叫浣碧把那信纸捡起,“但信中却说的分明,华妃收买香叶和内务府,给嫔妾移宫。 甚至在第一次为皇后请安时,华妃便故意为难,叫贴身婢女掌掴嫔妾,这一桩桩一件件,还请皇上皇后为嫔妾做主!” 甄嬛又跪了下去,她低下头将那两张信纸举过头顶,华妃所做事情太多,她不信每一件都能处理的毫无痕迹,只要一件件的去查,总能抓住华妃的马脚。 皇上和皇后都没有出声,甄嬛又将那两张纸举了举,面前突然有一个人影站着,一把就将那信纸抢了过去, “好啊,那本宫便一一和你说清楚。”华妃抢了信,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甄嬛,没有人质问她为什么敢起身,就连甄嬛也只能跪着恨恨的瞪着华妃。 “把莞贵人从承乾宫迁到碎玉轩一事,是本宫妒忌,觉得皇上独独赐了你封号,瞧你不上。” “在碎玉轩的桂花树下放入麝香,本宫不认,莞嫔把你的证人一一叫过来与本宫对峙便是。” “请安之事指使颂芝掌掴,这事儿莞嫔倒是真敢提啊,祖宗的规矩,先满蒙后汉,你入宫之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位份,却敢站在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前面。 即便是皇上,是太后娘娘在场,本宫罚你,你也必须得认罚!” “收买香叶,王氏就在这当场,莞嫔是没听到吗,王氏说是你用她的儿子要挟于她,莞嫔不妨先解释清楚此事,再来问本宫不迟。” 华妃将那两张纸揉成一团,对准甄嬛的脸砸了回去,她可没兴趣关注甄嬛是愤怒还是尴尬,拍了拍手就施施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甚至挑衅的瞧了端妃一眼,那目光意思分明,此后的日子,你别想好过了。 华妃这一套行云流水,陵容都忍不住在心中为她鼓掌,能当着皇上的面还敢这么放肆的,除了华妃再无一人。 “夏刈,去查查。”皇上深深的看了甄嬛一眼,他似乎是对着空气在说这句话一般,并未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但却比任何时候都叫人心慌。 “华妃娘娘,你也曾被人害过孩子,为何还要将这些手段放在嫔妾身上。”甄嬛脸色白了又白,她盯着地上的那一团纸,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您就不怕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吗。” “这话……” “这话莞嫔还是留给自己吧。”陵容打断了华妃的话,她木着一张脸看向甄嬛,“莞嫔的手段,放眼宫中也是无人能及。” 甄嬛张了张嘴, 她如何不知安陵容此时说这话是什么目的,无非是想要落井下石,将她彻底打压下去。 “安常在之事本就是意外,是无心之失。” “是啊,如果那日嫔妾没有怀孕,也不过是在大雪纷飞的夜里磕长头回延禧宫罢了。 至于之后会不会受寒不能遇喜,会不会留下不能受风的毛病,莞嫔娘娘都不知道,因为是无心之失。” “莞嫔最擅长读诗,却连点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啊。”一直默默不出声的夏冬春倒是出了声,她平日里便看不上甄嬛,说起话来也不给她留面子,“平时学那些什么高风亮节,也不知道学哪里去了。” “行了,越说越过分。”皇后连忙制止了夏冬春,她可不想自己的棋子因为甄嬛而被皇上厌弃,“丽嫔,曹贵人也别跪着了,坐下等苏培盛带阿晋过来。” 好在,苏培盛终于把果郡王和阿晋带了过来。 果郡王一进门就看见甄嬛跪着,立刻便向皇上进言,“皇上,这莞嫔不是刚刚小产,怎么还跪在地上。” 他不问还好,一问又勾起了皇上心中的怀疑。一进门就先问后宫嫔妃之事,当真是他的好弟弟。 皇上只是看着他,却不发一言,果郡王像是突然觉察到殿中的气氛一样,他僵硬着身体行礼,良久皇上才叫他坐下。 皇上不肯开口问话,皇后只能尽职尽责的审问阿晋,“旁边这位王氏,你可曾见过。”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见过。两日前奴才去了王氏家中,询问宫中香叶姑娘的事儿。” “是谁吩咐你去的,都查到些什么。” “是……”阿晋瞧了果郡王一眼,“是王爷吩咐,奴才在王氏家中,找到了一封香叶写回的书信,还有一小份林麝麝香,王氏说都是华……华妃娘娘让她女儿做的。” 阿晋此言与王氏一开始所说的并无分别,皇后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换了个方向,“那王氏说你抓了她的儿子,可是真的?” “这……”阿晋像是哑了一样,汗水唰的一下就开始顺着脸颊流淌,“奴才、奴才不知。” “你怎么不知道!”王氏立刻抓住了阿晋的领子死命的摇晃,“明明就是你带着一群人抓了我的儿子,你们还威胁我必须说是华妃要害莞嫔,否则就要我儿子的命!” “没有啊,”阿晋想要挣脱开这个疯癫女人,他的衣服几乎要被王氏给扒了下来,导致他只能一边膝行一边躲避,“是你自己说的,是华妃娘娘要害莞嫔,信也是你给我的!” “是你们先抓我儿子在先,是你们威胁我!”王氏见抓不住阿晋,直接扑倒在地哭嚎起来。 “奴才带去的人能证明,奴才并未威胁这王氏啊。” 众人被这王氏嚎的头疼,皇后则更为严重些,她揉了揉额头,半晌才开口,“那孩子到底在哪儿,阿晋,你如此作为,是要置你的主子于何地!” 阿晋还是不敢说话,最终还是果郡王站了起来,“在清凉台。” 清凉台是果郡王在京郊的府邸,如今此事已经牵涉到皇上的兄弟,皇后便再不好出声。 她只能看向皇上,希望他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接过去。 但皇上此时也是头疼,一个妃嫔失子之事,已经越闹越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宠幸的女人竟然有如此本事,能让一个没怎么进过内庭的王爷,为她抓普通的百姓,威逼她说出所谓的真相。 双方如此各执一词,难不成又要把人投进慎刑司去查吗,那他这个皇上和那些个遗臭万年的昏庸帝王又有什么分别。 “把那孩子放了,”皇上终于开口,“民妇王氏,即刻出宫与家人团聚。莞嫔甄氏,回你的永寿宫,静思己过。” “至于你,老十七,管好你的奴才,如果他再这样认不清主子是谁的话,朕不介意帮你再换一个。” “……臣弟明白。”果郡王又看了甄嬛一眼,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应该在此时应该立刻避嫌出宫,反而想开口为莞嫔辩驳,“但莞嫔她也是为……” “勿要多言,日后无诏,果郡王不得随意进入后宫。”皇上脸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汁,偏偏果郡王还不知死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莞嫔,生怕皇上不知道他觊觎妃嫔。 也许在他心里,自己是在坚持正义,为无辜受罚的妃嫔出头呢吧。 但甄嬛并不傻,她虽然有一肚子的愤怒想要抒发,此时却不得不出声,制止果郡王继续犯蠢,“嫔妾遵旨。” 第42章 解除禁足 许是皇上在心中也有怀疑,他并没有直接言明要禁足莞嫔或者是华妃,只是叫两个人回到各自宫中静思己过。 内务府的人不得力,皇上只能把夏刈派了出去,但查了许久,也只得出个内务府的黄规全确实是华妃的人的结论。 至于那麝香是如何进宫的,黄规全被打昏过去三次,也没有吐露出来。 甚至碎玉轩树下的麝香,黄规全也再三保证,真的不是他派人放进去的。 姑且认为常熙堂树下以及沈眉庄香囊中的麝香是香叶放进去的,但碎玉轩中的,还是难以查清来源。 反而是碎玉轩那边,查出了一些东西。 “皇上,永寿宫中的小允子,昨日夜里,翻墙进了碎玉轩。” “查到了什么。” “奴才查到,他是替莞嫔去查碎玉轩树下的麝香的。据小允子所说,莞嫔想要知道其它树下是否也有麝香。 小允子说其它的树下也有,奴才也去看过,确实是有,而且看样子已经埋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皇上立刻便想到了曾经住在碎玉轩的芳贵人,他也曾真心宠爱。 但失子之后,芳贵人言行无状日夜哭嚎,诬蔑华妃害她失子,便被打入了冷宫。 如今看来,居然是和莞嫔一样,因为树下的麝香而失子。 这宫中能做到在树下埋入麝香而不被人发现的,除了华妃便是皇后。 “去查两个人,华妃身边的颂芝,还有皇后身边的剪秋。” “是。”夏刈应了一声,皇上只挥了挥手的时间,这人便消失不见了。 皇上看着面前的折子,一时之间颇有些疲惫。 他头一次觉得,这皇宫就像个筛子一般,即使他是一国之君,也要活的提心吊胆。 三日之后,皇上亲自去了常熙堂,把沈眉庄的禁足解了。 还因着沈眉庄一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为常熙堂赐名存菊堂。 陵容听着宝鹊的禀报,心里难得泛起一起波澜,常熙堂终于更名,这是为数不多与她前世相关的事件。 皇上将她放了出来,便是认定沈眉庄并未害人,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是沈眉庄独得盛宠。 “小主……”宝鹊掸着博古架上的灰尘,仿佛漫不经心似的开口,“沈贵人解了禁足之前,采月姑娘被赐死了,宝鹃、宝鹃姐姐她会不会……” “她会没事的。”陵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底,皇上愿意把沈眉庄放出来,应该是查出了什么事情,赐死采月也勉强算是给莞嫔一个交待。 理由是采月与香叶里应外合,在沈眉庄香囊中放入麝香,故意在除夕夜宴之时引动莞嫔体内积累的麝香,以致莞嫔失子。 不过却没有说明指使采月与香叶的人到底是谁,就这样赐死采月当作交待。只怕莞嫔不肯认,沈眉庄也不肯。 “宝鹃姐姐怎么这么糊涂。”宝鹊的心情明显有点低落,她跑到陵容身边捶腿,“前些日子奴婢偷偷去看了她,宝鹃姐姐一看见奴婢就哭了,躲到了树后好久才肯出来。” “……她也许是没得选吧。”陵容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皇上没有赐死宝鹃,并不是因为存了什么善心,只不过是想顺着宝鹃这条线再查一查罢了。 但以皇后的性子,想必宝鹃也活不了多久了。 其实陵容已经把这次莞嫔失子的事情看了个分明。 就像富察贵人所说,这宫中看不惯甄嬛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是顺水推舟,一起要她孩子的命罢了。 无论是皇后还是华妃,她们都在这一局中出了力,就连富察贵人都脱不了干系。 就像黄规全,他确实没在碎玉轩内埋麝香,但谁又知道他有没有纵容手下的人被别人收买去办这事呢? 就像富察贵人,她叫了何太医去殿中商议如何害了甄嬛,又有谁知道那麝香是不是经过何太医之手进入后宫呢? 因为从头至尾来看,何桉鸣就与甄嬛失子一事毫无关系,又有谁会怀疑到他头上。 就像皇后,她收买了香叶和宝鹃的家人,叫王氏先假装栽赃给华妃又栽赃给甄嬛。 曹琴默虽然出手替华妃扳回一城,但华妃和甄嬛却被双双“禁足”,又有谁会知道这幕后操手是皇后,又有谁会知道提出拿捏宝鹃和香叶家人的,是她安陵容呢。 “小主,沈贵人来了。” 照水打断了陵容越来越没有边际的想象,她刚刚通禀,沈眉庄便带着采星走了进来。 陵容抬头一看,沈眉庄消瘦了不少,她本就生的高,如今身上都没有几两肉了,单薄脆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要从腰间折断。 “沈贵人。”陵容立刻起身行了个礼,沈眉庄笑着摆了摆手,与陵容坐在了一处。 “多日不见妹妹,倒是念的紧了。” “如今姐姐也算沉冤得雪,苦尽甘来了。”陵容吩咐着照水为沈贵人泡她最喜欢的碧螺春,脸上带着几分真心的笑意,“姐姐都瘦了,这些日子要好好养养。” 沈眉庄点了点头,她拉着陵容的手没有放开,“倒是多谢妹妹,在寒冬腊月里也惦记着我,常送炭火去存菊堂。” “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妹妹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若非敬嫔通融,也难送到姐姐手中。” “敬嫔娘娘是个宽和的人,我已经叫采星从我的陪嫁中挑了礼,好好谢过了。”沈眉庄招呼着采星过来,把她带来的礼物呈给陵容,“听闻妹妹伤了身子,我那儿有这么一株百年老参,便送给妹妹。”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陵容连忙推拒,沈眉庄却只是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拿着,除此之外,姐姐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感谢你。” 沈眉庄说着,眼泪便要掉了下来,“寒冬腊月的,我从未想过她会如此狠心。” 陵容知道沈眉庄说的是什么事情,她不知道沈眉庄提起这件事的用意是什么,便没有开口接话。 若是沈眉庄还想着为甄嬛说和,那她也无话可说,只能祝沈眉庄和甄嬛做一辈子好友,别再祸害别人了。 “妹妹不要介怀,我此番前来,并非是要说和的,”听见沈眉庄如是说到,陵容方才缓和了脸色,“我在禁足期间,她也未曾想到照顾一二,说实话,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气恼。” 提到自身之事,沈眉庄神色就更加哀伤,她出神的望着陵容窗前挂着的碎玉风铃,风吹玉振清脆悦耳,却难叫她开怀。 “但这总是些小事,她没经历过想不到也实属正常,但妹妹那事,我实在找不到理由为她开脱。 但总觉得是因为我身上的香囊引出的祸事,不向妹妹道歉,我恐怕日夜都难成眠。” 陵容委实没有想到,这些日子没有听到甄嬛的道歉,却等来了沈眉庄的。 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此事并不是姐姐的错。 “只希望妹妹信我,我没有收买宝鹃在乐道堂内放麝香。” “自然是相信姐姐的。”陵容反手握住沈眉庄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那这人参妹妹也不多做推辞,姑且算作是那些炭火的回礼,姐姐可不要说陵容占了你的便宜。” “那这便宜日后定要叫你多占点。”沈眉庄被逗的露出个笑容,“只要你身体好了,多少人参都使得。” “唉,慢慢调养着吧。”陵容并没有如实说她的身体情况,“姐姐也是,好容易解了禁足,别委屈了自己。” 沈眉庄嗯了一声,她含冤禁足,起初对皇上的不辨是非多少有些怨怼。 但如今局势仍未明朗,皇上却愿意亲自接她解除禁足,又让她的心被撩拨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妹妹,你说皇上他……” “到底对姐姐是怎么一种心思?”陵容不慌不忙的替沈眉庄接上后半句话,她从未想过被禁足了这么久,沈眉庄还能对皇上有所幻想。 沈眉庄点了点头,她期待的看着陵容,希望能得到个答案。 “姐姐入宫以来便接连被禁足,不怪皇上吗。” 沈眉庄摇了摇头,“第一次禁足说来与皇上并无关系,无非是有人借题发挥。第二次禁足,我确实有些恼恨,但皇上……” “但皇上除了禁足姐姐,并未降姐姐的位份,也并未立刻就认定是姐姐做了那事。” “对。那种情况下,我的嫌疑确实最大。恐怕连嬛、连莞嫔都怀疑我了,但皇上没有。” 陵容听到此处,才知道沈眉庄为何不像前世假孕争宠时对皇上失望至极。 因为她承宠太晚,并未对皇上情根深种,皇上也没有将她推到台前当作制衡华妃的靶子。 甚至在她嫌疑最大的时候,也没有轻信所谓的证据,而是在不断查明真相。 沈眉庄自始至终都以为皇上是相信她的,也难怪如今被皇上随便一安慰,就动了女儿心思。 “姐姐何必问我,不如问问自己的心。”陵容只是笑了笑,她没有在沈眉庄面前揭开皇上的真实面目,更何况就算是说了,沈眉庄也不会信。 难道沈眉庄真的不知道,她被甄嬛以祈福为名惩罚之时,皇上就在现场吗? 刀没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痛的。 “说的也是。”沈眉庄脸上泛起了些许红色,她不好意思的抬手遮掩,却看到陵容对她促狭的笑了,一时之间更加羞赧。 “陵容你……哎呀。” 沈眉庄伸手想挡住陵容的眼睛,叫她不要看着自己笑,却一不小心歪倒在桌上。 “沈姐姐是被猜中心思,急了。”陵容笑的开心,从前见到沈眉庄都是端庄的样子,倒从未见到这小女儿的模样,甚是新奇。 两人笑闹了好一阵,沈眉庄才带着采星离开。听宝鹊打听来的消息,皇上是去了存菊堂。 陵容倒是不关心皇上去了哪里,更让她在意的,是夏刈到底查出了什么。 但夏刈平日里便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陵容想打听消息,也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夏刈也姓夏,没准是夏冬春的远房亲戚。要不然,去问问夏冬春? 想到便做,陵容立刻起身换了件衣服去怡性轩,刚一踏进门就看到夏冬春正要离开。 夏冬春跟见了鬼似的绕着陵容转了两圈,“稀客啊,到底是哪阵风把安常在吹过来了,难不成是沈贵人从你那儿抢了东西,找我来帮你做主了?” 陵容立在门口,甚至张开手臂让夏冬春看个分明,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夏冬春拉着陵容走向了殿内。 “你可别在我这门口吹风,生了病就要赖上我,我夏家有钱也不能任由你乱敲竹杠。” “夏常在,我只是有些事情想打听一下。” 夏冬春斜眼瞥了陵容一眼,漫不经心的扑着旗装是不存在的灰尘,“说吧,什么事。” “莞嫔那事,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 一听到是甄嬛的事,夏冬春的脸都拉了下来,她搞不明白这安陵容干嘛总是关心那个爱读酸诗的毒妇。 “本小主怎么会知道,本小主闺名夏冬春,可不是夏刈。” 夏冬春刚说完就反应过来,她嫌弃的看了陵容一眼,眉毛都皱在了一起,“不是吧,你该不会觉得所有姓夏的都是一家人吧。” 陵容扯出个笑容来,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夏冬春自己就是那么想的。 “难道穷酸气会让人脑子变蠢?”夏冬春喃喃自语一句,她抬头又看到陵容的笑,只觉得要和皇后娘娘一样头痛了。 “这事儿本小主还真不知道,她倒霉你偷着乐就行了,管它查的怎么样呢。” 陵容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一时之间就有些兴致缺缺,“夏常在是还有事要做吧,便不耽搁夏常在了。” 还没等夏冬春说什么,陵容便行了个平礼,带着照水离开了。 一出怡性轩的门,就看到了正殿前的富察贵人。 难不成……是皇后叫她们去?陵容心思急转,她向富察贵人行了个礼,试探性的开口,“今日天朗气清,贵人可是要去御花园中逛逛?” 富察贵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叫陵容颇有些摸不到头脑。 “说起来宝鹃曾是安常在的人,你可要小心了。” 第43章 宝鹃 富察贵人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小心宝鹃,这让陵容心里泛起了嘀咕,但她思来想去,也未曾想到宝鹃会做些什么。 这丫头如今在浣衣局,小池子和宝鹊倒是去看过她几次,听说日子过得十分辛苦。 如果说宝鹃真的想要害自己,理由恐怕就是这么久过去了,自己也没有把她从浣衣局给捞出来,所以才被怨恨驱使,对自己不利。 但说是为她求皇上、求皇后,陵容又怎会真的去求,这么一个背主的奴婢,死了才能让自己彻底放下心来。 要不,直接把危险斩草除根吧。 陵容瞧着面前的杯子,她恍然想起端妃延庆殿的正殿后面有一丛夹竹桃。 若是取了足量夹竹桃叶,一同放进这茶杯里泡茶,叫宝鹃喝下去,那不就一了百了,再无后顾之忧了吗。 可是端妃并不简单,想要从她的延庆殿内拿到夹竹桃叶,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此事需要好好谋划,但似乎已经没有时间了。 “照水,你说富察贵人提起宝鹃,是什么意思。” 照水摇了摇头,在窗边摘花盆里摘枯叶的手停了下来,“可惜富察贵人不肯再说了,就这么一句话,真叫人提心吊胆,奴婢想想都觉得害怕。” “你觉得,宝鹃会害我们?” “……奴婢确实这么觉得,”照水叹了口气,她关上了窗子,小心翼翼凑到陵容身边,“宝鹃背主,怎么受惩罚都不为过,怕只怕她一时歪了念头,觉得小主能把她从浣衣局内救出去。” “但她毕竟背主,哪怕是受了胁迫。”陵容心里清楚,她觉得宝鹃会有如此想法,本质上是她自己落到那种境地时,就会不自觉的归罪于别人。 你为什么不肯帮帮我,为什么不愿意帮帮我,明明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可她如今已是知道,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必须帮她。 但她推己及人,却总觉得宝鹃也会如此去想。希望她们不要在这个时候主仆一心才好。 “要不奴婢私下里去见见宝鹃,探听一下口风?” 陵容沉默了一瞬,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照水去见见宝鹃,但此时她并不敢这么做,怕皇后是故意让富察贵人透露口风,正以逸待劳,等着她掉进陷阱呢。 敌人脑子太好用,真的有点烦,如果所有人都像夏冬春一样简单就好了。 “算了,敌在暗,我在明,此时去接触宝鹃很可能会掉进陷阱。” 照水似懂非懂,但也乖乖的点头,“小主的药喝完了,奴婢去太医院取药,顺便请何太医来为小主把平安脉吧。” 陵容点头应允,自汤泉行宫回来之后,她还没有叫过太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何桉鸣是富察家族为富察贵人专门培养的太医,富察贵人早就投靠了皇后,这何太医……只怕是不能再用了。 可是在这宫中培养个自己的太医,着实是太过困难了。 要么用钱砸,要么用权势威逼利诱,要么家族培养,要么有点暧昧之情,这些自己都做不到啊。 陵容深深叹了口气,深宫日子难熬,她经历一次不够,还要再经历一次,真的很累。 漫无边际的想了很久,照水才带着何桉鸣进了乐道堂。 陵容熟练的把手腕递过去让何桉鸣把脉,好一会儿何桉鸣才皱着眉放开了手。 看着他严肃的样子,陵容不由得有点心慌,难不成自己的身体不仅没好,反倒因为泡温泉恶化了? “何太医,我这身子……”虽然何太医生的俊朗,皱起眉来也别有一番忧郁滋味,但他是个太医,皱眉只会叫人心里害怕。 “安小主不必担心,您的身体已经好转,只不过膝盖还是要好生养着。 微臣只怕……小主日后一到冬季就会难熬。” 听到是膝盖上的问题,陵容稍稍放了心,好在不是什么更严重的问题。 “那要辛苦何太医,开些对症的药了。”陵容瞧了一眼何桉鸣,思考着拉拢他的可能性,“若是没有富察贵人,只怕请不到像何太医这样医术精湛的太医了。” 不知为何,何桉鸣蓦地笑了一声,他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似乎并不想接话。 难不成说的太隐晦了?陵容颇有些纠结,她怕太直白的开口,会让何桉鸣心生抵触。 若是叫富察贵人知道了,她在宫中的日子只怕更难了。 “只要安小主想,随时叫人找微臣瞧病就是。”何桉鸣提起药箱,眼睛瞧着富察贵人所在的正殿方向,“只有一味药是治不了病的,安小主可明白。” “怕只怕,一份脉案万人看。” 何桉鸣含着笑意,他敲了敲自己的药箱,“别人看不到,也看不懂。” 随即话锋一转,“辛苦照水姑娘再跑一趟太医院,为安小主取来新药。” 照水瞧了陵容一眼,待陵容挥挥手,她才跟着何桉鸣一同出了门。 与何桉鸣打了半天的哑迷,陵容只觉得有些疲惫。 这个何桉鸣她前世并未遇见,着实是难以揣测他的心思。 在没有找到更得用的太医之前,也只能相信他了。 平静的过了两天之后,陵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说是宝鹃掉进了浣衣局的井中死了,被发现时已经过了几天,整个人都浮肿起来,若不是那身衣物,根本分不出那人是不是宝鹃。 宝鹊得知了这个消息哭了好久,她本来想去看看宝鹃,却得知宝鹃的尸体因为太过骇人,早就被丢到了乱葬岗。 陵容有些许难过,毕竟宝鹃前世今生都侍奉自己良久。 但更多的其实是庆幸,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整日防备,宝鹃不会再有机会来害自己了。 可是几天后,皇后突然以陵容晋位却没有分配新的宫女为由,将两名新的宫女送进了乐道堂。 这两个宫女,一个叫福子,一个叫杜鹃。 此时两个人正站在她的面前,脸上含着的笑意却叫陵容觉得遍体生寒。 前世陵容一入宫门,那个叫福子的宫女就跌进井中死了,她只听过名字,未曾得见。 如今细细看来,居然和甄嬛有几分相似。 但只怕,这个宫女像的并非是甄嬛,而是那已经逝去的纯元皇后。 而那个名叫杜鹃的宫女,陵容再熟悉不过,她长着和宝鹃一模一样的脸,又或者说,她就是宝鹃。 “宝鹃……” “小主,奴婢名叫杜鹃。”杜鹃行了一礼,她的一颦一笑皆与宝鹃别无二致,腰间甚至还挂着陵容亲手绣的香囊。 见陵容看着腰间的香囊,杜鹃立刻解下,双手捧着呈到了陵容面前,“这香囊是奴婢在浣衣局的井边捡的,绣着玫瑰色的杜鹃花,奴婢喜欢便留下了。” “……”陵容看着那熟悉的绣工,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她又瞧了瞧杜鹃的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小主可是喜欢?”杜鹃把那香囊又向前递了递。 陵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伸手把那香囊接了过来,“这是宝鹃的,我亲手为她绣的杜鹃花,她说自己很喜欢。” “小主还记得宝鹃,是她的福气。”杜鹃神色平常,似乎她真的不是宝鹃一般,“那这香囊,便交还给小主吧。” “下去吧,照水会给你们讲这乐道堂的规矩,认真做事,赏是不会少的。” 见两个人都下去了,陵容把那香囊丢到桌上,她只觉得头痛的紧。 这宝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见她的样子便知道来者不善,不知道皇后给了什么任务,又会如何害了自己。 一定要找个法子把她打发出乐道堂,只要她在一日,自己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照水,”陵容叫了几声,照水才匆匆跑进了殿中,“去找苏公公,说我要求见皇上。” “是。”照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见到宝鹃的时候吓得整个人呆住,又如何不知陵容找皇上是想要做什么。 陵容在殿中等的焦急,杜鹃就在廊下处理着枯萎的花草,时不时就在窗边露出小半张脸,叫人看的心烦意乱。 好容易等来了皇上,陵容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看见皇后陪着皇上一块进了殿中。 见到皇后的一刹那,陵容就知道自己别想把宝鹃调出乐道堂了,无论她用什么理由,皇后都会想办法拒绝。 “难得见容儿去御前找朕,”皇上拉着陵容的手,“何桉鸣说你身子好了大半,今日一看这面色却是有些不好。” “皇上,嫔妾身子确实好了很多。”照水为陵容搬来了一个绣墩,陵容坐在了皇上下首,一抬头就露出那张苍白的脸,“只是……只是今日嫔妾身边新来了一个宫女,太像前些日子失足离世的宝鹃,嫔妾有些害怕……” “安常在的胆子小了些。”皇后抢先开了口,“听闻那宝鹃离世,安常在着实有些伤心,本宫便做主分了一位像她的宫女过来,以抚慰安常在。 未成想却吓到了安常在,本宫倒是好心办了件坏事,安常在不会怪本宫吧。” 这一番以退为进,倒叫陵容不好直说自己真的埋怨皇后,她只能摇摇头,“皇后娘娘为嫔妾考虑,嫔妾感动不已,只是瞧见和宝鹃相似的面容,总是有些害怕。” 陵容抖着声音,她颤颤巍巍的握紧皇上的手,眼中迅速蓄满了眼泪,“宝鹃曾在殿中放过麝香……皇上,嫔妾害怕的紧。” 皇上见陵容这副模样,心疼地伸手去给她擦擦眼泪,但皇后就在身边,皇上也不好直接驳了皇后的面子,“既如此,换个宫女就是了。” “是臣妾考虑不周了,”皇后含着得体的笑意,“待过几日内务府调教好新的宫女,便为安常在换了,若是这几日害怕,便叫那宫女在院中做点粗活就是了。 嫔妃身边伺候的宫女有数,为着节俭,便没叫内务府选太多宫女备用。 而且,太后最是重规矩,前些日子就因为臣妾忘了给莞嫔和安常在分新的宫女伺候,还特意将臣妾叫过去教导了好一阵呢。” 皇上点了点头,节俭二字成功说动了他,“皇后掌管六宫事宜,这些小事上也费了不少心思,容儿便稍微忍上几天,可好?” 陵容十分想说不好,皇后这意思就是不想把人调走,今天若是不能成功,日后便更难了。 可是皇上已经开口,皇后又做了“让步”,甚至搬出了太后这尊大佛,她已经没了回绝的余地。 “嫔妾知道了。”她松开了拉着皇上的手,慢腾腾的抹掉了眼中的泪水。 皇后见目的达到,也不欲多留,她给皇上递了个眼神,很懂皇上心思的离开了。 “容儿倒是小性儿,怎得还哭。”皇上伸手拉陵容坐在了身边,语气倒还算温和。 “嫔妾只是一时吓到了。”陵容擦干了眼泪,依偎进皇上怀里靠着,“要是皇上愿意陪陪嫔妾,可能就不怕了。” 这种菟丝子一样的依附,让皇上心中颇为畅快,宫中少有全然顺着他心意的女子,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哄着,就能得到十足的爱意。 “可还记得朕喜欢容儿叫朕什么?” 陵容埋在皇上怀里遮住了脸,她学着纯元皇后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叫了一声四郎。 这一夜,皇上留在了乐道堂,两个人从汤泉行宫回来后便未在一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是干柴遇烈火,难舍难分的紧。 第二日,皇上免了陵容的请安,神清气爽的去上早朝。 虽然得了皇上的吩咐,陵容还是守着规矩,跟着富察贵人去了景仁宫。 如今甄嬛和华妃禁足,请安之时倒是平和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人拈酸吃醋,却也未曾起什么冲突。 本以为这次请安就这么清淡的过去了,却没想到富察贵人突然恶心,一声干呕瞬间吸引住了所有目光。 “富察贵人这是怎么了,可是糕点太腻?”皇后率先询问,她态度平和,眼睛却晃动着危险的光。 富察贵人只是抚着胸口,还是桑儿伶俐回话,带着一脸的喜气,“回皇后娘娘的话,何太医昨日把过脉,说我们小主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第44章 富察有孕 “妹妹当真是好福气,”皇后叫来绘春,为富察贵人换了茶和点心,“日后饮食上还是要注意些,这甜腻的糕点就不要再吃了。” “是,皇后娘娘。”富察贵人抚着胸口,她面色红润笑得骄矜,“嫔妾定会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小阿哥。” “这何太医倒是厉害,两个月就能看出是男是女了。”齐妃瞟了一眼富察贵人的肚子,一听见阿哥两个字就莫名有了些危机感。 “自是看不出的,嫔妾只是想着三阿哥聪慧纯孝,也想像齐妃娘娘一般有福气罢了。” 富察贵人倒是学聪明了,齐妃有一个皇子傍身,就能在这后宫之中站稳脚跟,若非犯下什么弥天大错,皇上绝不会让皇子生母没脸。 而且,她们都是皇后手底下的人,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起什么龃龉。 如果她还敢过分张狂,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和甄嬛一样。 好在,齐妃到底没什么坏心眼,她一听富察贵人夸自己的弘时,那点子没影的担忧和醋意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本宫怀弘时的时候就爱吃些酸的,皇上担忧本宫误食伤身,特寻了些适宜孕中吃的点心,这几日也吩咐御膳房做些,给你解解馋。” “奴婢替小主谢过齐妃娘娘了。”桑儿特地行了礼,见齐妃满意的笑了才退回富察贵人身边伺候。 “齐妃都送了礼物,本宫也不能落后。”皇后思忖了一会儿,似乎是思考送些什么礼物为好,“前些日子太后赏了本宫一尊白玉送子观音,想来是真的灵验,本宫便做主送予富察贵人了。” “既然是太后所赠,嫔妾又怎好夺人所爱……” 富察贵人立刻行礼推拒,但皇后只是摆了摆手,“你有孕,就是这后宫的最大功臣,什么好东西给你都不为过。” 皇后笑得温和,但话里话外都在为富察贵人吸仇引恨。 富察贵人本就来自大姓富察氏,若是产下皇子,不仅后宫局势将会大变,就连看似平静的前朝,也会掀起新的波澜。 陵容远远地瞧着富察贵人的肚子,前世这个孩子被她用香料引来松子害了,自此之后富察贵人便彻底退出了得宠的队伍,一月之间也难得见到皇上一次。 可今时今日,富察贵人尚还有宠,若是这个孩子能保住,嫔位乃至妃位她都能当的上。 很快,皇上便得知了富察贵人有孕的消息,许是因着接连失去过两个孩子,皇上对富察贵人这一胎格外上心,接连陪了她几个晚上,倒叫众人不好送贺礼进到延禧宫。 相比于富察贵人的肚子,陵容还是更关注她殿中的杜鹃。 几日过去了,皇后都没有送来新的宫女,陵容提了两次,却都被皇后以没有调教好宫女而挡了回来。 陵容虽然想去找皇上,但奈何皇上和富察贵人情意正浓,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御前求见皇上。 以她对富察贵人的了解,只要皇上不在她的殿中,都是有人蓄意勾引。 两人同住一宫,陵容着实不愿冒这个风险。 这几日她只能叫照水看着杜鹃,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杜鹃越是毫无异样,陵容越是觉得心慌。尤其是富察贵人有孕,只怕皇后会吩咐杜鹃做些什么,好叫富察贵人这一胎保不住。 而自己,就是最好的嫁祸对象。 思来想去,陵容决定去咸福宫走一趟,看看敬嫔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一进正殿,就见沈眉庄和敬嫔坐在一处,两个人拿着些花样子,讨论着要在袖间绣些什么。 “妹妹来的正好,”敬嫔一见陵容,便立刻把她拉到了身边,好几个花样子被塞进陵容手中,“妹妹绣工是一等一的,帮姐姐看看,哪个好些。” “早说这绣工,陵容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了,”沈眉庄也坐近了些,瞧见陵容手帕上的荷花立刻瞪大了双眼,她招呼着敬嫔一起,“姐姐看,这好像是双面异色绣。” 敬嫔之前就曾见过陵容这条帕子,瞧见沈眉庄着实惊讶,便替陵容说了这帕子的来历,“这是安妹妹的娘亲为她绣的,就一条手帕,千两银子都有人抢着要。” “安妹妹的绣工已是一绝,想不到安夫人的绣工更是出神入化。”沈眉庄爱不释手的摸着那荷花,十足真心的夸奖倒是惹得陵容害羞不已。 她之前从不觉得自己这手艺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因为人人都会,只不过她的技艺比别人好上一些罢了。 皇上会因为一个妃嫔擅舞,擅诗,擅琴而心生欢喜,却不会因为一个妃嫔会女红刺绣而对她另眼相看。 皇上倒也夸过她绣技好,但却没有敬嫔和沈眉庄的夸奖听起来畅快。 沈眉庄还拿着那手帕赞叹,陵容却不好意思再多听这夸奖了,她迅速挑出了几个不错的花样子递到二人面前,“姐姐们看看这几个,可好?” “美则美矣,和妹妹的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沈妹妹可不要再夸了,”敬嫔拿起那几个花样子瞧了瞧,“说是想要安妹妹帮忙做些花样子,不如直说啊。” 沈眉庄被敬嫔说中心事,双颊迅速泛红,她急忙挑了几个拿在手中,“我觉得这几个挺好的,对吧陵容。” “好看。”陵容很是给面子的点点头,“若是姐姐不急用,这几日妹妹便做上几个花样子,送去存菊堂可好?” “那可说定了,陵容可不能反悔。” 陵容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很少见沈眉庄对她笑得如此真心,这种毫无防备的模样,是她前世未曾见过的。 前世她与甄嬛说自己心狠,这一世她与自己说甄嬛心狠,境遇倒是完全不同了。 不知道甄嬛听到那句话会怎么样,不知道甄嬛看到她的眉姐姐如今和自己谈笑风生,又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安妹妹,你怎么了?”敬嫔伸手在陵容面前晃了晃,“莫不是只想给沈贵人,不愿给我。” “怎么会,姐姐想要,多少都有。”陵容含着笑意哄着敬嫔,但下一秒却重重叹了口气。 “姐姐,最近我宫中来了新的宫女。”陵容终是提起了那件叫她整夜难眠的事情,“她和宝鹃长的一模一样,我试探了多次,她也不肯松口说自己就是宝鹃。” “宝鹃?那丫鬟不是跌进井中……”敬嫔眉心一跳,她颇有些愕然的看向陵容,“是皇后娘娘,将她分到你宫中的?” 陵容点了点头,一提起宝鹃,这殿中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沈眉庄脸色犹为不好,她想起这个宝鹃借着自己的名义在乐道堂中放入麝香,本以为她死了一了百了,却没想到又借个名字突然“复活”,反倒让她觉得心中难安。 “我怀疑……”陵容看了看沈眉庄同样难看的脸色,“我怀疑宝鹃在乐道堂内放入麝香,嫁祸给沈姐姐,是受了……” 陵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敬嫔一个眼神制止了,敬嫔屏退了几个丫鬟,叫她们关好门在殿外守着。 “若真是她,只怕莞嫔失子的幕后推手,也是她了。” “但莞嫔……”陵容下意识看了看和甄嬛关系最好的沈眉庄,叫她没有看着自己,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但莞嫔失子一事,与翊坤宫那位似乎也脱不了干系,那日在殿中,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她最是聪明,恐怕早就知道自己被华妃摆了一道。”沈眉庄不愿意提甄嬛的名字,似乎还是介意禁足时的事情,“只不过没想到,就连那位也参与其中,下的好大一盘棋。” “如今这宝鹃化名杜鹃在乐道堂内,妹妹只怕她故技重施,害了富察贵人。”陵容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富察贵人同莞嫔一样,只怕我的日子更难过了。” 陵容故意提起甄嬛惩罚她的事情,为的便是叫沈眉庄看看清楚,她曾以为温柔心善的嬛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沈眉庄啊,别忘了你说她心狠,你要一辈子都这么认为才好。 “这宝鹃定要好好防备,”敬嫔与皇后相识多年,虽不敢确定从前王府内的事情都是皇后所为,但也有了五六分的猜测,“如今华妃被禁足,我接了协理六宫的担子。 但却并未收到宝鹃,或者说杜鹃调去你宫中的消息。 只怕这宝鹃已是个死士,完成任务就要真的消失在这世上了。” “一个大活人,还能由着她想复活便复活,想死便死?”沈眉庄不自觉扬了语调,“若是真如此,这后宫哪还有安生日子。” “这宫中早就没安生日子了,”陵容此时反而出奇的平静,她拉住沈眉庄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就连昔日一同入宫的姐妹都变了面目,此后这宫中的日日夜夜,只有提心吊胆。” 沈眉庄像被烫到似的收回了手,她前些日子刚偷偷去了永寿宫看望甄嬛,两个人聊了许久,却没能像从前一样推心置腹。 甄嬛说是陵容冒犯皇嗣在先,自己只是一时气恼做了错事。 而且对陵容怀有身孕的事情并不知情,若是陵容早早说了,便也不会发生这让人心痛的事了。 而在发现陵容小产之后,还向皇上提议晋她的位份,也算是做足了补偿。 “眉姐姐,嬛儿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我那时失了孩子,整夜痛苦难眠,也不知怎得,就害了安妹妹。” 甄嬛的话还响在耳边,可笑自己当时竟然还说了些理解的话儿。 沈眉庄叹了口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面对陵容。 好在是在敬嫔的殿中,她握住了陵容冰凉的手攥紧,另手覆上轻轻拍了拍,“眼下是处理好宝鹃的事,如今富察贵人有孕,最是让人嫉妒,这宝鹃绝对会动手。” “皇后不愿意把她调出乐道堂,姐姐可有什么好办法。” “宫中宫女太监的调度,是由皇后娘娘管辖,如今想帮妹妹,也是力不从心。” 敬嫔颇为无奈,皇后总是用些小事搪塞于她,如今没有华妃的制衡,皇后几乎把六宫之权尽数收回了自己手中,他并没有太多实权。 “妹妹想着抓住宝鹃的错处把她打发出去,只是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帮妹妹这个忙。” “若是能帮得上,姐姐自然愿意。”敬嫔倒是不含糊,她仍旧牵着陵容的手,“妹妹怎么打算的。” “若是杜鹃拿了姐姐殿中的东西,便只能被打发出去了。此事严重,但不至于丢了性命,这是目前妹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敬嫔仔细思考着这计策的可行性,若是当场抓包,人证物证俱在是最好的,但这势必会让自己卷进皇后和其他妃嫔之间的斗争中…… “若是姐姐同意,今日便给我个值钱的物件,妹妹回去想办法放进那杜鹃的包袱中。” 敬嫔没想到陵容竟然想用这个风险更大的办法,若是自己想要栽赃,她可是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妹妹……竟然这么相信自己吗? “姐姐,这样做会不会连累姐姐。”陵容小心翼翼的瞧着敬嫔,害怕自己的计策没什么作用,反倒让敬嫔觉得她心思恶毒。 “不会,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不如,陵容过几日带宝鹃去我那存菊堂,若是当场抓住宝鹃行窃,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沈眉庄也拉了陵容的手,话却是对着敬嫔说的,“这事便交由妹妹来做吧,险些被宝鹃借着我的名义害了陵容,总要想办法回敬那幕后主使一番。” “三日后,妹妹把宝鹃带来存菊堂便是。”沈眉庄又交代了几句,便立刻起身回了存菊堂。 陵容不知道她有何计划,只能颇有些怔愣的看向敬嫔。 可敬嫔也不知道沈眉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能安慰着陵容,等沈贵人计划好了,再“串通”一番也不算迟。 如今算来,宝鹃的事情算是暂时得到解决,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防住宝鹃,不叫她在延禧宫内放入什么脏东西。 陵容并非什么好人,她也没想着帮助富察贵人保住龙胎。 毕竟若是富察贵人顺利产下龙胎,她晋位嫔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届时自己想要成为这延禧宫的主位,是绝无可能了。 而在此时想要处理宝鹃,无非是不想让自己陷入险境,免得不知不觉被皇后当成了刀,刺向富察贵人。 为此,陵容不得不殿内殿外的四处走动,依靠着自己对各种香料的熟悉,判断这延禧宫中有没有被皇后放进麝香来。 第45章 福子 从咸福宫一回来,就见宝鹊等在延禧宫门外。 陵容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只是皇上不知为何进了乐道堂,宝鹊怕陵容不小心冲撞了皇上,便特意等在了门口。 “我们宝鹊最是细心了。”陵容笑着夸了宝鹊一句,但她如今在殿外,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只是略微整理了下衣服。 一进门,就见皇上伏在案上不知在写什么,福子在一旁伺候着,远远看起来倒颇有些红袖添香的意味。 苏培盛也在旁边站着,一看到陵容便想开口提醒皇上,陵容却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照水和宝鹊退去了廊下。 皇上如今正在兴头上,她才不愿意去打扰。 如今甄嬛被禁足,后宫之后再没个像纯元皇后的人供皇上睹人思人。 皇后迫不及待送上个新的,陵容又怎会蓄意阻拦呢? 毕竟,这宫中像纯元皇后的人越多越好,也好叫皇上想想清楚,他喜欢的到底是甄嬛那张像纯元皇后的脸,还是喜欢甄嬛本身。 好在如今已是三月下旬,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倒是完全没了那料峭的寒意。 “小主,杜鹃……真的不是宝鹃姐姐吗。”宝鹊小心地看着四周,生怕杜鹃会突然冒出来吓她一跳,“昨夜奴婢被一阵阵幽幽的哭声吵醒了,那声音格外像宝鹃姐姐。 奴婢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去窗边看,正是那杜鹃蹲在墙角哭,她和宝鹃姐姐长的一模一样。夜里看到她,真的吓死人了。” “你胆子小,怕是一整夜都没睡吧。”陵容拉着宝鹊的手,凑近去看她眼下的青黑,“去好好睡一觉吧。” “可是小主……”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宝鹃,她不愿意说,大概是恨我没把她从浣衣局里救出来吧。” “这怎么能怪小主。”宝鹊哼了一声,“是她想害小主,小主没有责怪,还愿意求皇上和皇后娘娘放了她呢。” 陵容长长的叹息一声,她望着宝鹊腰间的香囊,“宝鹊,你看顾着点宝鹃,别让她再被人蒙骗,害了自己。” 宝鹊只以为陵容是真的关心宝鹃,一时之间还有些怔愣,直到陵容又嘱咐了一句,她才乖巧的答应下来。 好容易哄了宝鹊去休息,陵容才得了片刻安静,她伏在美人靠上,瞧着园中那已经泛绿的树。 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晚,但一夜春风拂过,桃花便竞相盛开。 可惜延禧宫中没有桃树,陵容暗暗思忖着,要是她能住进有桃树的宫殿就好了,就像汤泉行宫的澄怀观道一样,一开窗子就能看到一树桃花。 “怎得在这儿坐着,你这乐道堂倒不愿回了?” “想看桃花,但是延禧宫中没有桃花。”陵容拉住了皇上的手,但却没有转头去看,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皇上难得见她这样不懂规矩,一时之间倒颇有些新鲜感。 他顺着陵容的视线看向延禧宫,这座宫殿不大,除了那几棵银杏树之外,确实没什么更漂亮的景色。 “看来容儿是喜欢桃花,怪不得在汤泉行宫时,日日都要去广润亭坐着。” “可惜在宫中,没看到那么灿烂的桃花了,御花园中倒是很多,可惜不能整日看着。” “桃花……”皇上沉吟了一会儿,倒是未曾想起来哪座宫殿桃花最多,“苏培盛,这宫中,哪处桃花最多啊。” “桃花嘛……奴才记得慈宁宫的桃花最多,可是……可是除了孝庄皇太后住过之后,便再无人居住了。”提到这个名字,苏培盛也不由得放轻了语气,“除此之外,也只剩下御花园了。” 听闻这宫中桃花少,陵容也有些失落。皇上见她低落了情绪,立刻便把人拉近了身边哄着,“叫花房多培育些桃树便是,朕倒是想着为你迁宫,正好借着这机会栽种些桃树。” 迁宫?陵容前世一直住在延禧宫中,倒是未曾去过别的宫殿,她一时之间竟是想不通皇上为何要给她迁宫。 “怎得突然要给嫔妾迁宫?” “朕想着,富察贵人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待她产子便晋为嫔位,名正言顺做这延禧宫的一宫主位。” 皇上捏了捏陵容的手,眼睛倒是瞧着她平坦的肚子,“若是容儿日后有了孩子,独住一宫也宽敞些。” 不用继续住那狭小阴冷的乐道堂,陵容自然是开心,可是这东西十二宫,几乎都已有了嫔妃,皇后、华妃、甄嬛、淳常在都是独住一宫,哪里还有宫殿能给她独住。 “那嫔妾……住去哪里?” “朕倒是想好了一处,不过那宫殿之中并无桃花,倒是梨花颇多。” “梨花?”陵容对这梨花也算是喜爱,如今马上就到四月,一树梨花白如雪,倒别有一番滋味。 “雨后寒轻,风前香软,春在梨花,嫔妾倒想见见这梨花。” 皇上听见陵容想看,倒也坚定了要把她迁去承乾宫的心,他瞧了苏培盛一眼,示意他该开口了。 “奴才可听说了,承乾宫中梨花最美,春风拂过如冬雪泛波,那场景看一眼一辈子都值了。” 苏培盛走到陵容身边行了个礼,“皇上可跟奴才提了好多次,想为小主迁一处更大的宫殿住,只是冬日太冷,皇上舍不得小主受冻。” “苏培盛,你话太多了。”皇上等苏培盛把这话说完,才装作恼怒的开口。 陵容瞧着这对主仆互动,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用手帕遮住脸,生怕皇上察觉出来。 “择个良辰吉日,容儿便搬过去吧。” 陵容听闻这事板上钉钉,立刻开心的行了礼,甚至还高兴的给苏培盛封了厚厚的赏银过去。 皇上看她开心,略微犹豫一番,才终于开口,“容儿殿中那个叫福子的,倒是伶俐。” 陵容本还高兴着,听见这话立时觉得有些恶心,但她面上还是笑得灿烂,“福子是这两日才被分到乐道堂的,确实是个手脚麻利的。” “承乾宫中有掌事嬷嬷和太监,这个分来的丫头带过去,怕是有些逾矩了。”苏培盛此时又跳了出来,皇上不好说的话,便由他替皇上说了出来。 陵容如何不知,皇上这是瞧上了那福子,想着给她封个官女子或者是答应的位份。 前世是余莺儿,这一世是福子,皇上倒是不看重家世,一切全凭着他喜欢。 “但只把这丫头留在乐道堂,倒是有些不美,”陵容瞧着皇上的脸色,见他面上有些不虞,便立刻补上了后半句,“既然皇上觉得福子伶俐,不如皇上帮帮嫔妾,叫她去御前伺候着吧。” 皇上最是喜欢知趣儿的妃嫔,见陵容如此上道,刚刚那点不悦立刻烟消云散,“她是个有福气的,有容儿这样的主子替她考虑。” 皇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才满意地带着苏培盛离了延禧宫。 陵容又在廊下坐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挪进了殿内。 福子正在殿中四处掸尘,瞧见陵容回来,立刻慌慌张张的行礼,一看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儿。 陵容已经知道皇上想要纳了她,便没有为难福子,但却故意提起了莞嫔,“说起来,你倒是与莞嫔有些相像。” 福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没有见过莞嫔,更没有见过纯元皇后,因此陵容一提便轻易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位莞嫔小主,似乎最受皇上宠爱了。” “是啊。”陵容肯定的点了点头,“莞嫔好读书写诗,倒是比你多了几分书卷气。” 福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都欢快了不少,“奴婢怎么能和莞嫔小主比,有一两分相像,都是奴婢的福分了。” 是啊,真是你的福分呢。陵容笑得越发灿烂,她故意提起甄嬛,就是想着叫福子好好学一学。 反正都是得宠,谁不愿意找一条捷径呢? 第二日请安之后,陵容便得了迁宫的旨意,她带着照水、宝鹊、小池子和杜鹃几人离了乐道堂,换去了更大的承乾宫中。 她本想着住在东配殿中,却被如今在承乾宫中做掌事姑姑的芳菁拦住了。 芳菁姑姑直言皇上允了陵容住进承乾宫主殿,不必担心是否会坏了规矩。 陵容倒是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大方,不仅把承乾宫的主殿给了她住,甚至还把自己入宫时的教引嬷嬷叫来做了掌事姑姑。 她可不相信皇上是喜欢上了自己,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皇上是为着那失去的孩子而愧疚。 如今甄嬛在皇上心中再不是像纯元皇后一般纯善的人,倒是唤醒了皇上心中为数不多的理智,知道补偿被甄嬛迁怒的自己了。 迁居承乾宫的当晚,皇上便陵容这里为她庆贺乔迁,顺势便宿在了陵容殿中。 但在后半夜,承乾宫的宫门被敲响,说是富察贵人突然肚子疼痛,不知是不是皇嗣有恙。 皇上虽然气恼,但想着富察贵人不会拿孩子开玩笑,便披了衣服,趁着夜色赶去了延禧宫。 陵容本打算跟着皇上一起去看看富察贵人,但却被皇上按回了床上。 “夜里冷,你身子弱,莫要折腾了。” 听到不用起身,陵容立刻扯着被子把自裹紧,她用被子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皇上。 “那让苏公公给皇上多披件衣服,受了寒就不好了。” 到底是担心皇嗣,皇上只和陵容温存了两句,便匆匆赶去了延禧宫。 按照陵容对富察贵人的了解,只怕根本不是皇嗣有恙,富察贵人只不过是借着有孕邀宠而已。 加上今日自己竟然迁到了承乾宫独住,而她怀有身孕却还要和夏冬春住在一宫,自然是醋意大发,想给点颜色看看了。 随便她吧,反正皇上最是厌恶恃宠而骄之人,一次两次还好,若是三番五次这样做,只怕她生孩子的那一日,就是失宠之日了。 这一夜,陵容睡的颇好,承乾宫离景仁宫同样不远,倒是方便她为皇后请安。 本来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很早了,但陵容一踏进殿内,就发现除了富察贵人以外,阖宫的嫔妃都已经到了。 就连夏冬春都坐在自己的位置喝茶,瞧见陵容一脸喜气的叫她快来坐下。 陵容不明所以的瞧了瞧上首的皇后,但皇后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想来今日并不会因为她住进承乾宫而引发争端。 “这是怎么了,怎么各宫嫔妃都这么严肃?”陵容凑近了夏冬春,一边瞧着众人的脸色,一边低声询问。 “昨天皇上从你那儿走的,你居然还睡得着啊。”夏冬春一脸不愧是你的表情,她清了清喉咙,用自以为很低声音回答,“皇上昨夜宠幸了一个宫女,今早已经封了答应了。” 陵容哦了一声,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宫女是谁,但是她却不知道,富察贵人请过去的皇上,怎么就被福子给勾走了。 “但昨夜说富察贵人腹中不适,才请了皇上过去,怎么会?” 夏冬春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见陵容没有继续追问,她立刻就装不下去了,一把抓住陵容的手凑了过去。 “富察贵人只是吃多了,根本不是龙嗣有恙,皇上气的出了门,刚好碰到那个宫女在树下念诗。” 夏冬春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莫名的想起了甄嬛,那人也最是喜欢读些酸的人倒牙的诗文,偏生皇上就是喜欢这一套。 “你说谁会大半夜的在树下念诗啊,当自己是女鬼吗?” “夏常在,宫廷之中,勿要说些神鬼之言。” 皇后终于听不下去,她揉着额角,一脸难受的模样。 夏冬春立刻噤声,但不过一息,就转而关心皇后是不是头风病又犯了。 众人还未说上两句,那昨夜被宠幸的宫女便入了殿内,依着规矩她向皇后行了大礼。 “这位便是福答应了。”皇后仍旧摆出那副慈善的面孔,向着众位嫔妃介绍。 福答应又一一和各宫嫔妃行了礼,直到腿都弯的有些抖了,才得以坐在末尾的位置上歇一会儿。 “听闻这福答应是在安常在的宫中伺候的,怎会深夜出现在延禧宫中呢?” 没想到,竟然是齐妃最先开口,陵容瞧了福子一眼,直到她面上有些窘迫才终于开口。 “嫔妾毕竟是在乐道堂住的久了,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东西未曾收拾妥当,便留了福……福答应收拾。 能得到皇上的喜欢,也算是她的福气了。对吧,福答应。” 第46章 毒药 等到请安结束之后,陵容才算明白皇上为什么这么急着给她迁宫。 由于皇上记挂着富察贵人腹中的孩子,便常常去到延禧宫中。 但他又觉得富察贵人恃宠而骄,总是借着皇嗣邀宠,着实是惹人厌烦。 本来还犹豫到底是去陵容殿中休息,还是去夏冬春殿中过夜,这福子便刚好出现在他眼前。 一张像纯元皇后的脸,一个他从未探索过的女子,皇上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选了福子,干脆利落的为陵容迁宫,好名正言顺的让福子能整日伺候在身侧。 陵容本以为是皇上想要补偿于她,却未曾想到,最终是因着皇上那蠢蠢欲动的色心,方才得了这便宜。 她甚至迁宫住了主殿,阖宫所有的视线都聚在她身上,又有什么精力去为难一个宫女上位的小小答应呢? 看来纯元脸对皇上的意义着实非凡,陵容只是声音像些罢了,终究是比不过的。 因着福答应是在陵容宫中上位,各宫嫔妃少不得要嘲笑陵容几句。 但陵容只是颔首微笑,对这些酸言酸语并不回应,反而是那福答应,一脸焦急柔弱的神色,似乎在为不能帮陵容辩解而焦急。 散了请安后,这福答应还追了上来,在陵容身后连连道歉,甚至直接表了忠心,说愿意为陵容鞍前马后。 “福答应,你虽是我宫中出去的,但终究是正经的主子了,倒是不必这么妄自菲薄。”陵容居高临下瞧着福子,那感觉就像是看着前世卑微的自己一般,“皇上宠你,就是你的本事,日后成为一宫主位,也未尝不可。” “小主……不,常在,嫔妾并无那僭越的心情,只盼着能在常在手下做事,平平安安的过这一生。” 福子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她抬头瞧着陵容,眼角眉梢都写着不甘二字。即使再怎么努力低垂着眼,都能叫人看出她想向上爬的心思。 陵容自然不敢与这样的人做什么姐妹,但她也没有直言拒绝,只是亲自扶起了福答应。 “妹妹姿容秀丽,在这宫中也算拔尖,他日登上高位,许是姐姐还要仰仗于你。” 陵容握紧福子的手,说起话来倒是颇有些情真意切的味道,“从前皇上最是宠爱莞嫔,如今对你也算是上心,妹妹勿要错失了机会。” 福子在宫中已久,自然是清楚她与莞嫔有几分相似,听见陵容如此一说,还以为皇上是因为她和莞嫔相似才得了宠。 “若是莞嫔解了禁足,重又得了宠的话……”福子回握住陵容的手,面上又染了几分焦急,“那妹妹该如何是好。” 陵容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睛望向永寿宫的方向,“所以妹妹要抓紧机会得到皇上的宠爱,莞嫔犯的到底不算大错,过几日皇上心一软,便会放她出来了。” 话都已经说完,陵容便放开了福答应的手,只留她一个人在宫道上站着。 如今福子已经成了答应,不在自己殿中服侍,倒也不必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杜鹃之事。 这几天里,杜鹃常常在陵容面前晃悠,倒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但暴风雨前往往是平静的夜,陵容的心反而被牵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总是不安稳。 这一日,陵容终于绣好了几个花样子,按约定去了存菊堂与沈眉庄见面。 “想着姐姐喜欢菊花,便多绣了几个菊花样子。”陵容一见沈眉庄,便将那花样子都放在了桌上,让她能瞧个清楚。 “妹妹这手艺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沈眉庄爱不释手的摸着几个花样,左看看右看看,竟是挑不出个最喜欢的了,“这可怎么是好,每一个我都很喜欢。” “姐姐喜欢便都留下,敬嫔姐姐那里,我还绣了其他样子呢。” 陵容见沈眉庄是真心喜欢,不免也心生欢喜,她笑着一一为沈眉庄介绍着针法,似乎想让沈眉庄能立刻学会一般。 沈眉庄倒是学的认真,可是听了半天,也不免被绕的有些晕,她求饶似的举起来一个花样子,“好妹妹,这么多啊姐姐一时之间可学不会,学会这一种啊,就足够我出去炫耀了。” “那今天就学这一种好了。”陵容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不免有些羞赧,生怕自己在沈眉庄眼中留了个好为人师的印象,“见姐姐喜欢,我倒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妹妹在刺绣一道上本就是大家,如何得意都是不为过的。” 沈眉庄不以为意,忙叫着采星拿了针线过来,立刻便想学上一遭。 两个人在桌前做了好一会儿绣活,沈眉庄才恍然想起来正事。 “妹妹,前些日子我们曾说过的事,可还记得?” “宝鹃的事吗?自然是记得的。”陵容抓住沈眉庄的手按了按,“但妹妹觉得,若是就这样废了宝鹃着实有些可惜。” “若是心软,恐会后患无穷。” “妹妹知道。”陵容想到宝鹃仍是有些心慌,“如今我已经搬到承乾宫,离富察贵人远了些,倒没那么容易被栽赃了。” “说她会害富察贵人,不过是我们的无端猜测罢了。”沈眉庄此时也冷静下来,若是因为一些不着边际的怀疑,便害了一个人的话,她这心中也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我做了些准备,”沈眉庄叫采星从妆奁盒子里拿出一只玉镯来,“这镯子是皇上赏的,若是被宝鹃偷拿了去,倒是有十足的理由惩罚于她。” “这镯子可是皇上亲手为姐姐戴上的。”陵容轻轻推了推那镯子,“若是磕了碰了,姐姐的心都要碎了。” “贫嘴,不过是一个镯子罢了。”沈眉庄笑得羞涩,她把那镯子重又戴回腕上,倒也不强求那计划现在便实行。 “是是是,皇上可不知道会赏姐姐多少镯子呢,不如这个镯子就送给妹妹吧。”陵容假意去拿那镯子,沈眉庄抬手一护,倒叫她抓了个空。 “姐姐这一颗心啊,都在皇上身上了。”陵容笑得开心,她看着沈眉庄被说中心事羞红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何曾与沈眉庄这般亲近过,即使前世她们三个被视为一党,也只是因利而聚罢了。 正因如此,她害沈眉庄的时候才会毫不手软。但如今,若是叫她对沈眉庄下手,许是会生出于心不忍的念头来。 沈眉庄面上还透着微红,她不知道为什么陵容突然就安静下来,只能带着些疑惑瞧着她。 “妹妹是怎的了?” “是想到从前了,妹妹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能与姐姐如此亲近。” 沈眉庄想起陵容说过,她羡慕着自己,当时自己又何尝不是羡慕着嬛儿。如今时过境迁,自己与嬛儿越走越远,反倒与陵容更亲近些。 这宫中确实会改变人,沈眉庄不免叹了口气,自己如今已经不羡慕嬛儿了,甚至隐隐觉得嬛儿心狠,对人对事上远不如自己宽厚和善。 “妹妹心思纯善,被……被她戕害至此,也未曾向她出手,竟是自己把那血泪都咽了下去。” 陵容默然不语,她未曾对甄嬛出手,不过是没找到办法将她一击毙命罢了。 前世她总想着叫甄嬛活着品尝痛苦,最后却技不如人,输个彻底。如今重来一世,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妹妹总以为,她并非有些,我们三人是一同入宫的,到底有些交情。但直到如今,她都未曾对我道歉。 连送些衣服首饰的面子都不愿做,倒是真让妹妹看走了眼。” 陵容止住了话头,她不愿意在这事上讨论过多,若是抱怨的太多,保不准就会惹沈眉庄不喜,两人好不容易有了点姐妹之谊,断不能因为甄嬛而改变。 “好了姐姐。”陵容拍了拍沈眉庄的手臂,“妹妹宫中还有些事情,便不多打扰了。但还要谢谢姐姐,为妹妹打算。” 出了存菊堂,陵容又给敬嫔送去了好些花样子,才带着照水回了承乾宫。 刚一坐下,杜鹃便端了陵容常喝的药过来,甚至还贴心的带了些蜜饯。 闻到杜鹃身上淡淡的香味儿,陵容立刻便警觉起来,她端起那碗药,勉强分辨出了一丝辛辣之味。 杜鹃身上的是麝香味道,陵容绝不会闻错,但这碗中却是奇怪的辛辣味道,陵容不通医术,倒是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杜鹃,等下把廊下那几盆花搬到院中晒晒太阳。” 陵容放下那碗药,一只手按住肚子呻吟出声,“照水……去太医院叫个太医来,我这腹中疼痛……” 照水见陵容疼的话都说不全,只得叫杜鹃照顾小主,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杜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她站在陵容身边,想要将陵容扶去榻上躺着。 陵容本就是装的,她紧紧抓着杜鹃的手臂,试图从杜鹃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杜鹃明显很在意那碗药,她急忙扶着药碗,生怕陵容打翻。 “莫不是因为小主今日还未用药,才会腹中疼痛。” “等太医来了,再喝不迟。”确认了那药确实有问题,陵容抓着杜鹃的手臂的力气又加了几分。“你真的要当一辈子杜鹃吗,杜鹃会谋杀幼时同巢之鸟,到底不是个好名字。” “……这名字跟着奴婢一辈子了。”杜鹃沉默了一会儿,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宝鹃,“小主,宝鹃已经死了。您不愿救她,她便死了。” “我如何能救她。”陵容松开了钳制杜鹃的手,用足了力气将她推开,“在乐道堂放麝香,这事情是她自己承认的,她想害我,不是吗?” “也许她是受人胁迫。” “受人胁迫,她不愿把我当成她的小主,更不愿求我帮忙。”陵容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她盯着杜鹃,仔细看这丫头面上每一个表情,“她还是选择了害我,甚至要栽赃到沈贵人头上。” “小主……宝鹃最在意自己的家人,小主不该……” 陵容瞧见杜鹃捏紧了拳头,心中开始没边际的猜测这丫头不会恼羞成怒,冲上来给自己一拳吧。 “怎么,宝鹃是觉得,我能随意打杀她的家人了?”陵容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音,她瞪着杜鹃,端起那碗药递了过去,“所以她在这药中下毒,是想要我的命了?” 杜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望着那碗药不敢回话,嗫嚅半晌,才干巴巴说了一句,这药中并未下毒。 陵容把那碗药啪的一声砸在桌面上,褐色的药汁飞溅,吓得杜鹃一愣一愣的。 刚巧,照水将何桉鸣给请了过来,看着殿中的情况,何桉鸣又如何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但他聪明的未问一句,只是走上前来为陵容把脉。 “安小主身子倒是好些了,方才照水姑娘说小主腹中疼痛,此时可有缓解?” 陵容如今正在气头上,她瞥了何桉鸣一眼,语气算不上多好,“如今倒是不痛了,但是这碗药,还烦请何太医看看。” 何桉鸣先是瞧了陵容手腕上被溅上的药汁,才端起那一碗药闻了闻,辛辣之味十分明显,他不敢拿命去尝,只能请照水带他去熬药的地方看看药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匆匆赶回,他用那垫在腕上避嫌的手帕为陵容擦净了药汁,重又把了一次脉才放心的叹了口气。 “安小主,这碗药中被加了生半夏,所以味道辛辣,”何桉鸣转头看了跪在地上的杜鹃一眼,心里明白就是这丫头所为,“生半夏毒性颇大,小主若是喝了就会导致失音,若是饮的多了,喉必肿甚,届时内耗外滞,必窒息而亡。” 听闻此言,陵容更是心头火起,她瞪着那碗药,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害怕,若是她没闻出异样,把这碗药一饮而尽,只怕此时已经气绝身亡了。 前世被瓜尔佳氏弄坏了嗓子,叫她不能再靠着嗓子得宠。这一世瓜尔佳氏还未入宫,伤害嗓子的药就端到了面前,看来前世自己的嗓子毁了,皇后未必不知,甚至有可能推波助澜,叫她别想脱离控制。 “小主,小主,奴婢知错了。”杜鹃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她知道自己已经败露,只能拼命恳求陵容饶她一条性命。 “知错?那这碗药,便由你喝了,若是侥幸活了下来,本小主便原谅你,可好?” 第47章 饮毒 那碗药中下了什么,杜鹃最是清楚,一听见要她喝下那碗,立刻便软瘫了身子,口中哭嚎着小主饶命。 此时何桉鸣还在殿内,陵容怎么可能就这样把一个婢女打杀,这无异于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但杜鹃并不明白,她膝行着爬到陵容身边,双手扯着衣摆苦苦哀求,“小主,奴婢只是逼不得已,从未真的想过要害小主啊。” 杜鹃一凑近,她身上淡淡的麝香香味便飘了过来,何桉鸣立刻警觉,提醒照水阻拦杜鹃上前。 “这婢女身上有浓重的麝香味儿,不要让她靠近安小主。” 照水猛地一惊,她上前一把扯住杜鹃的衣领,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把杜鹃拖到了门口跪着。 听到殿内的动静,芳菁带着小池子也赶了过来。小池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是伶俐的跑去照水身边帮她按住杜鹃。 “芳菁姑姑,这杜鹃身上有麝香味道,去她房间查查。” 芳菁姑姑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了,只看了殿内的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顾周围还有男子在,直接扯着杜鹃衣领在她身上搜查,不一会儿便从衣服里侧搜出一包东西来。 芳菁姑姑将那包东西丢在了地上,方才出门查宝鹃的房间去了。 那突然浓烈的味道再明显不过,因此陵容只瞥了那地上的纸包一眼,便再懒得分神去管了。 何桉鸣倒是细心,收了那纸包又闻了闻,“这包确实是麝香,但小主现如今并未有孕,这是……” 陵容没有直接回答,这香味过于浓烈,她抬手掩着鼻子,十分嫌弃的扇了扇。 “如今宫中只有富察贵人有孕,何太医等下,最好去趟延禧宫。” 何桉鸣收拾着那包麝香,他大概猜出来了这宫女的目的,无非是给富察贵人下药,嫁祸给安小主罢了。 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段,但胜在有效,能让她们两败俱伤。 如此简单易懂的手段,陵容如何看不出来,她甚至知道,杜鹃下手成功被抓到时,会给出什么说辞。 无非是诬陷自己嫉妒,因此便叫她暗害富察贵人的孩子。若是被查到证据,便说是因为小主不肯救她,心生恨意才如此作为。 届时杜鹃被处死,皇后既除了富察贵人腹中的孩子,又挑拨了陵容与富察贵人的关系,更除掉了杜鹃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婢女,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不是没有更好更隐秘的招数,而是这样办法最是好用。 杜鹃见到那麝香也被搜了出来,终于不再哭喊,她静静地跪着,脸上倒是恢复了平静。 “如今,你还叫杜鹃吗?” “小主,奴婢只能叫杜鹃了。”杜鹃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奴婢可能说过许多假话,但确实从未想过真的害您。” “若是这药中没有生半夏,若是你身上没有麝香,本小主恐怕就信了。” 陵容看了看一旁立着的何桉鸣,“若非何太医医术高明,分辨出了这药中被加了生半夏,本小主还有命和你在这儿说些没用的话吗?” “小主,若非是您叫……拿住了奴婢的家人,奴婢又何须来害您。” 果真,是家人的事。陵容心里毫无波澜,本就是她提醒皇后做的,此时若是自己拿住了杜鹃的家人,也一样会叫她去害人。 “入宫之时,你便伺候我,这满宫妃嫔,还有谁会比我的家世更低。 若是我一句话就能让那人绑了你的家人,那恐怕如今在宫中横着走的,就是你小主我了。” “可是,若不是小主提起,奴婢又何至于犯下大错。” 陵容被杜鹃的话气的笑了,她端起茶杯,手腕一翻就将茶水撒在地上。 “那这杯茶,就算祭拜你的家人了,最好是泉下有知,叫他们睁眼看看,到底是我害的他们,还是别人。” 杜鹃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茶水,她的眼中有愤怒更有迷惑,“小主的意思是……奴婢的家人已经……” “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不是吗?” 连你自己都是一颗被放弃的棋子,还指望着自己的家人能活,简直要笑死人了。 一旁的何桉鸣瞧着陵容的脸色,缓缓地露出个笑容来。他只是拱了手,一言不发的退出了正殿。 陵容也没叫住何桉鸣,她只顾看着杜鹃,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对本小主而言你已经没什么用了,我会告诉皇上,你只管等着刑法就是了。 相信我,不会让你受太多苦的,无非是把这碗药灌下去,一碗不够再接一碗,想必你会喜欢喝的。” “小主,小主,奴婢不想死,小主……”杜鹃终于慌张起来,她那点子装出来的淡然早就消失不见,她努力想要挣脱小池子的束缚,却反而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池子恨恨的唾了一声,他用足了力气,将杜鹃的脸死死按在冰凉的地面上,“宫中最忌讳的就是背主,宝鹃姐姐,没人能救你。” 听见小池子还叫她一声宝鹃姐姐,杜鹃突然就哭出了生,她双手被抓住,没办法擦掉脸上的泪水,看起来狼狈又好笑。 面对如此情景,陵容竟生不出一丝动容之心,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只能抚着脸,冷冷地看着杜鹃哭求。 “你这条命,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陵容被她哭的烦了,十分不耐地叫小池子堵住了杜鹃的嘴。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本小主告诉皇上,让你死个痛快。二是你把这银杏簪子拿走,回到浣衣局去洗衣。” 杜鹃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选了第二条路,她的想法简单,只想留下自己这条性命,以待来日。 芳菁姑姑此时也回到了殿中,杜鹃房中并未找到其它东西,想来是把生半夏都下入了药中。 “芳菁姑姑,这个丫头偷了皇上给我的簪子,手脚不干净,替我回了皇后娘娘,把她打去浣衣局吧。” 陵容有意让芳菁姑姑去办这事,虽然芳菁是她的教引嬷嬷,但毕竟相处时日太短,难以确定她会真的效忠自己。 如今借着杜鹃的事情试上一试,看看这位芳菁姑姑到底有几分忠心。 “小主,这事交给奴婢就是,但……”芳菁示意小池子把杜鹃带下去,照水明白这芳菁有事与小主详谈,便也知趣的退下了。 “芳菁姑姑但说无妨。” “这杜鹃背后之人还未揪出,她虽走了,危险还是在的。” “我知道她背后之人是谁。”陵容也不隐藏,她仔细看着芳菁面容,不想错过一丝神色变化,“母仪天下,后宫之主。” 芳菁略有些讶然,却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陵容一时也看不出她是惊讶自己知道,还是惊讶杜鹃背后的主子是皇后。 “这事交给奴婢,小主尽可放心。”芳菁走到桌前端起了那碗凉透的药,找被带走的杜鹃去了。 陵容拿起桌上的簪子,随手一扔便立刻撞到地上断成了几节。 反正她也懒得继续假装喜欢这簪子,放在床头又要小心别碎了,趁这机会摔了也好。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杜鹃偷了主子的簪子的消息便传遍了承乾宫。被扭送回内务府之前,芳菁姑姑掐着杜鹃的脸把那碗汤药灌了下去。 陵容就站在门前看着,那一整碗药灌下去后,没过多久杜鹃便呼吸困难,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听说被丢去浣衣局后,杜鹃不断抓挠着自己的脖子,留下一道道可怕的血痕,最后嗓子完全嘶哑。 陵容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留下杜鹃,但她清楚的很,若是杜鹃还活着,总会被皇后利用来害了自己。 不能说话只是第一步,今晚杜鹃就会真的出现在浣衣局的井中,只希望她不要真的在几天后才被发现,免得真吓到了人。 当夜,皇上便来了承乾宫,看到那被摔断的簪子,十分震怒。 尤其是陵容可怜巴巴的捧着那几节簪子,在皇上面前自责的不行,一直想办法哄皇上开心。 皇上一直以为陵容爱他爱的不行,平日里都看着这簪子思念自己,如今这象征他们感情的簪子碎了,又岂能轻易饶了杜鹃。 他轻飘飘的吐出一句杖毙,苏培盛便马不停蹄的出去办事,生怕慢了一步,这棍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这簪子碎了,便丢了吧,朕叫内务府多为你打上几支,每日换一支也使得。” 皇上在这种时候最是大方,左右也算是些值钱的东西,陵容爽快地谢了恩,欣喜的模样倒也哄皇上展露了笑颜。 “嫔妾这些日子身子好了不少,太医也说是泡温泉的功劳。”陵容从自己的绣品堆里挑出来一件未绣完的寝衣,在皇上身上仔细的比划着。 前世她就绣过,本应对皇上的身形再了解不过。可这一世她给皇上吃了药膳,导致皇上这些日子瘦了不少,寝衣贴在身上,显然是有些过于宽大了。 “容儿为朕做寝衣,怎得不告诉朕,如今这衣服做的可是大了不少啊。” 这可真是白费功夫了,陵容不死心的拿着寝衣比了又比,最后无奈的发现,皇上是真的瘦了。 “皇上最近可是太操劳政事,怎得瘦了这么多。”陵容面上尽是心疼,她丢了寝衣,主动抱住了皇上的腰,贴进了他怀里。“一定要叫太医诊治,嫔妾才好放下心来。” 美人入怀,皇上自无不可,他高兴地搂住陵容,一开口,字里行间都透欢喜,“昨日便诊了脉,太医说朕面色红黄隐隐,明润含蓄,身体是再好不过了。” 没想到这药膳功效这么大,过几日甄嬛和华妃被放出来,只怕都不敢认你了,皇上。 陵容刚一想到这二人,皇上便跟听见了她心声一样,立刻便说打算华妃和甄嬛都解了禁足。 陵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只是好奇,皇上到底查到了什么,要怎么为甄嬛失子一事结案。 “那莞嫔失子的幕后主使……可是查清楚了?” “七七八八。”皇上仍是抱着陵容,提起失去的孩子不免叹息,“眉儿身边的采月,嫉妒莞嫔的位份高过了眉儿,便在香囊中放入了大量麝香,害莞嫔失子,好叫她失宠,再越不过眉儿。” 陵容仗着皇上看不到她,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已经不是胡乱断案的范畴了,简直是逻辑不通,叫人听了就觉火大。 难不成皇上顺着黄规全这条线真的查出了什么?是查到了他不敢动的华妃,还是查到了他不能动的皇后。 “无论如何,沈姐姐受苦了,皇上一定要好好补偿她。”陵容知道从皇上这里问不出什么,便也知趣的没有多问,转而关心起沈眉庄来。 “眉儿确实受苦,朕常去看她,她从未有过半句埋怨。”提起沈眉庄,皇上倒是愿意多说些,“眉儿端庄大方,就连皇额娘都夸奖多次。” 前世太后便喜欢沈眉庄,这一世一样喜欢,陵容并不觉得奇怪。 但太后的喜欢,哪有那么单纯,不过是因为沈眉庄的家世,能牵制华妃一二罢了。 如今宫中已有敬嫔协理六宫,沈眉庄想必很难以一个贵人的位份就拿到协理六宫之权了。 太后的喜欢,对于现在的沈眉庄而言,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沈眉庄只会有敬,未必会像前世一样整日跑去寿康宫,看都不看皇上一眼。 “皇上重得了眉姐姐,便想不起容儿了。”陵容佯装生气,伸手捶打着皇上的胸膛。 “都把这整座承乾宫给了你,还羡慕你沈姐姐呢?”皇上心情好,也乐得哄自己的妃嫔,他抓了那寝衣,看着上面的金龙出云绣样,“容儿这绣工是一绝,待你绣好了寝衣,自然有你的好处。” “皇上可不能骗嫔妾,今夜这寝衣就能绣好。”陵容立刻推开了皇上,抢了那寝衣就想去一旁绣完。 “今夜可不行,如此良辰,容儿当真舍得把朕晾在一旁?” 陵容装作为难的样子,最终还是把那寝衣放下,莲步轻移坐在了皇上身边。 “那这好处,要双倍才行。” 第48章 温实初 第二日,皇上果真将莞嫔和华妃放了出来,理由还是那个理由,虽然听起来就没有人会相信。 本以为请安又会是一番唇枪舌剑,谁知却传来皇后头风严重,直接免了一月请安的消息。 从前皇后头风严重,也只是召集嫔妃侍疾,不过三五日,便迫不及待恢复请安,生怕自己手中的权力被彻底夺走。 如今这一月头风,和甄嬛与华妃被禁足有何不同。 难不成皇上真的查到了,碎玉轩树下的麝香是皇后的手笔? 陵容此时只恨自己不是夏刈,没办法完整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 “小主,杜鹃已经被杖毙了,她死前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所有秘密都烂在了肚子里。” “倒是便宜了皇后。”陵容吹着刚刚写好的字,不满地皱眉,“她收买了宝鹃在乐道堂内放入麝香,又栽赃给沈贵人,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如今又死一个人证,倒是叫她全身而退了。” “小主,但皇后娘娘,似乎是被……禁足了?”照水小心翼翼的开口,毕竟那是后宫之主,到底是有些害怕的。 “你倒是挺敏锐的,那你猜猜,皇后为什么犯了头风?” “嗯……”照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开口,“奴婢是觉得,可能和莞嫔失子一事有关。最近宫中闹个不停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确实和这件事有关。”陵容也不跟照水绕圈子,她拿着拿着笔,在纸上分别写了皇后,华妃和莞嫔的名字,“皇后娘娘有富察贵人和夏常在,华妃娘娘有丽嫔和曹贵人。 而这位莞嫔娘娘,曾经有沈贵人和淳常在,前些日子看来,似乎还有端妃娘娘助力。” 照水走近看着纸上的字,指了指皇后的名字,“宝鹃是皇后娘娘的人,那沈贵人宫中的香叶呢?” 陵容提笔将香叶的名字填进了华妃那边,又把黄规全也放了进去。 “小主,可是香叶的家人还指证过华妃娘娘呢,怎么会是华妃娘娘的人?” “这故事说起来就很长了,但也只是一点无端的猜测。”陵容放下毛笔,她其实并不知道皇上查到了什么,只是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了一个大概。 “小主,您就和奴婢说说吧。”照水此时正好奇着,见陵容不想多说,立刻便拉着陵容手臂求解惑,“奴婢想了好久,都没有想清楚莞嫔失子到底是谁害的。” “一开始,是富察贵人想用伤胎的东西下手,便叫来了何太医,那林麝也是通过太医传入宫中的。 富察贵人是皇后的人,这林麝自然到了皇后手中。” “那不对啊,小主。”照水疑惑的看着那张写满人名的纸,“但香叶是华妃娘娘的人,可麝香却在皇后娘娘手中。” “一开始,碎玉轩的树下就埋了麝香,而这些麝香,是皇后吩咐移栽桂花树时埋下去的。 而富察贵人交给皇后的麝香,被宝鹃放进了乐道堂里。” 照水又有些糊涂了,她看了看那张纸,又看了看陵容,“所以皇后娘娘就是为了把这水搅浑?” “算是吧。香叶的确是华妃的人,王氏也早就被华妃收买了,那封信上写的内容,写的也是真的。” 陵容抬手,把那张纸凑近烛火点燃,直到整张纸都变成灰烬才放下心来。 “所以是皇后娘娘用桂花树下的麝香害的莞嫔龙胎虚弱,而华妃娘娘则是用麝香想害沈贵人,结果却害了莞嫔?” 陵容不置可否,但目前来看,这应该是最接近事情真相的猜测了。 甄嬛失子时,诊脉的是章弥和江诚,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后的人,一个是华妃的人。 即使甄嬛不是因为沈眉庄而小产,也能被他们颠倒黑白,把最终引得甄嬛小产的罪名,生生安在沈眉庄身上。 就算甄嬛是因为麝香失子又怎样,要是沈眉庄没戴着香囊,也许还有救下来的机会呢。 也许就连皇后和华妃都没想到,上天都在帮助她们。 “所以曹贵人只和那王氏说了几句话,就能策反她反咬一口莞嫔,”照水一边利落的收拾着桌面上燃尽的灰尘,一边不忘继续好奇,“那小允子又是怎么回事,那晚他去了咸福宫,又回了碎玉轩。” 两个人面面相觑,陵容略略思考一番,还是觉得小允子可能是华妃的人。 黄规全是华妃的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皇后通过内务府重装碎玉轩放入麝香一事,黄规全作为内务府总管,很有可能已经知道。 得知真相,再跑去告诉他真正的主子华妃也并非不可能。 有曹贵人在华妃背后谋划,借用皇后的手段顺便害了沈眉庄,绝对能更好抽身。 如今华妃被放出来,皇后却被“禁足”,大概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问问小池子。” “小池子?”照水一时之间倒没想起来小池子和小允子有什么关系,她努力回忆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小允子哥哥生病那回事。 “奴婢想起来了,小成子当时生病,还是小主给足了银钱,叫小池子去接济的呢。”照水得了新的方向,立刻便出门去找小池子了。 陵容赞叹一声这丫头真有精力,也没拘着她去问,毕竟自己也是好奇,这小允子如今到底是谁的人。 毕竟这一世康禄海和小印子还在甄嬛手下,这两个太监最擅长溜须拍马,小允子还真没什么机会向甄嬛表忠心。 若是能借着帮过他哥哥理由,让小允子成为自己人就更好了,就无需再想办法收买永寿宫的宫女了。 看来,还真得让小池子好好接触几次才行。 不过现如今皇后已经被禁足,目前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富察贵人,毕竟最喜欢打胎的皇后不在,她想坐稳龙胎可太过简单了。 甄嬛与华妃禁足的同一日,皇上虽没有为富察贵人晋位,但还是赐下了封号,如今已经是恬贵人了。 等到富察贵人产下龙胎,皇上定会为她晋位,好在如今已经有了封号,不然真不知道她晋位嫔位时,该如何称呼了。 富察嫔?可真的太奇怪了。 这边陵容正在漫无边际想地乱想,打发些无聊的时间。 那边何桉鸣已经忙的团团转,自从知道了承乾宫内出现了麝香,他为恬贵人反复查了好几次殿内,甚至伺候恬贵人的宫女、太监的住处也查了多次。 好在,富察贵人身边并没有出现什么伤身的物品,脉象强劲有力,母子都是健康的。 但许是因为莞嫔失子一事的前车之鉴,恬贵人命殿内所有宫女太监不得佩戴香囊等饰品,就连庭院中的树根都挖开来看过,生怕里面不知何时就藏了麝香进去。 如今皇后又患了头风,恬贵人因着不用去向皇后请安,便整日窝在房中养胎,一时之间倒也真没人能害了她。 加上何桉鸣定时诊脉,恬贵人这一胎养的着实是好。 因为胎儿养的好,又有可能是个男胎。就连皇上也能忍下富察贵人的小性子,哪怕她三番五次借口身体不适将皇上从温柔乡里请走,也没有对她说过重话。 许是担心陵容这边又出现杜鹃投毒的事情,何桉鸣为富察贵人把脉之后,也会来承乾宫一趟,照顾着陵容的身体。 如今经过几个月喝药调养,陵容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加上泡温泉和药浴,在子嗣上倒也有了几分可能。 “最近有一件事,想必安小主会很感兴趣。” 陵容拢好了袖子,听见何桉鸣如此卖关子,倒是起了几分兴趣。 “何太医说的事,可是和恬贵人有关?” “并不是。”何桉鸣倒是没让陵容继续猜,他压低了声音凑近,“是温太医重回太医院了,不过是从医士做起。” 温实初竟然能重回太医院?!陵容听见这消息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若是她没记错,温实初可是皇上亲口下旨逐出太医院的。 如此境遇之下,竟还能翻身。一时之间陵容都怀疑温实初是不是和皇上有了什么私情,竟然能让皇上改口。 “温太医不是被皇上下旨逐出太医院了吗?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何桉鸣摇了摇头,他明里暗里的问过温实初,但奈何这人嘴太严了,什么有用的话都套不出来。 “那……可有嫔妃请温太医过去诊平安脉?” “这几日……似乎并没有。”何桉鸣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得出这么个结果,因为他平日里还有其它事务处理,倒真没有分太多关注在温实初身上。 “能让皇上松口,将温太医重召回太医院的,除了莞嫔,想必也不会有别人了。”陵容甚至都不用猜,就知道这肯定是甄嬛所为。 甄嬛也是真的有本事,能让皇上为她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温太医的医术确实过人,”何桉鸣真心实意地夸赞一句,“微臣自叹不如。” “何太医的医术精湛,并不比那温太医差的。”陵容并不懂医术,也不清楚温实初与何桉鸣两人到底谁的医术更高明些,但夸赞的话人人都爱听,想来何桉鸣也是一样。 何桉鸣被陵容这不走心的夸赞哽了一下,但他也不能和皇上的妃嫔起什么争论,只好默默收下了这并不真心的夸赞。 这温实初又回到了太医院,是不是证明沈眉庄之后还会与他走到一起,就像甄嬛与果郡王一般。 重生以来,变化颇多,但这两个曾与嫔妃私通的男人,倒是没什么改变。 反正他们四个人胆子都大的很,不怕族中亲人受到牵连被诛九族,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若是被自己抓住机会,少不得还要促成好事呢。 “何太医,平日里你倒是可以注意下温太医,他能重回太医院,绝对不简单。”陵容怕何桉鸣不以为意,甚至把杜鹃也搬了出来,“就像我那个叫宝鹃的婢女,化名杜鹃重回我的身边,目的竟然是想要下药,毒死她的主子。” 何桉鸣倒是没拒绝,如今莞嫔风头正盛,他也不介意通过温实初卖莞嫔一个好,日后他想成为院判,可少不了宫中这些妃嫔的支持。 陵容自然是不知道何桉鸣是如何想的,毕竟这种不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的人,她还真没怎么见过。 待何桉鸣告退之后,陵容便再坐不住,她稍稍收拾了一番,便去了敬嫔的咸福宫中。 敬嫔如今有些协理六宫之权,经常会处理事务抽不开身。 今日倒是更忙碌些,大堆大堆的账本被堆在桌上,敬嫔忙碌地打着算盘,陵容都已经走进来好一会儿,都没得到敬嫔一个眼神。 “姐姐,怎得这么多账本。”陵容从地上捡起一本,那上面泛起的灰尘呛得她不住的咳嗽。 敬嫔忙叫含珠为陵容倒杯茶来,她自己则亲自带陵容去了外间闲聊。 “这几日皇后娘娘头风,华妃重又接手了六宫事务,”敬嫔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显是被华妃用这是小事给反复磋磨了,“她叫我重新核查这些账本,美其名曰是在教导我。” 陵容想起那一桌子的账本,不免觉得头痛,“姐姐可与皇上说了?” “倒是没有。”敬嫔摇了摇头,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皇上倒是偶尔会来咸福宫,但难得一见,也不想用这些小事惹皇上烦忧。” “那这委屈,就只能姐姐自己咽下了。” “华妃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倒也学了不少东西。”敬嫔饮了一口茶,提到管家一事面上倒是有了些不一样的神采,“从前这咸福宫的夜又冷又长,如今虽然被一些琐事烦着,倒让我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想来是皇上常看望姐姐,暖了这殿,更暖了姐姐这心。”陵容笑得开怀,但是敬嫔难得露出些羞涩。 “妹妹嘴贫,从前怎得没看出来。”敬嫔倒也不恼,她大大方方承认了陵容所说的话,“总是比一个人寂寞的抚着砖石,要好得多。” “好,知道姐姐乐在其中了。”陵容知道敬嫔如今事忙,她便不打算多叨扰,直言了此行的本意,“姐姐,听闻温太医又回了太医院,他曾经被皇上亲自逐出,到底是得了什么样的机缘,又回来了。” 敬嫔似乎也没料到,皇上金口玉言竟也有出尔反尔的一天。 “温太医……从前他便经常为莞嫔诊脉,想来是莞嫔求了皇上。” 陵容点了点头,“妹妹也是这么想的,到底是莞嫔受宠,只是不知道,她召回温太医,又是想掀起怎样一番风浪。” 第49章 香丸 从敬嫔那里离开后,陵容站在院中犹豫着要不要去沈眉庄的存菊堂看看。 但想到甄嬛解了禁足后,沈眉庄便去瞧了她,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们到底是幼年的交情,自己必然是比不了的。 陵容瞧了那存菊堂的匾额一眼,到底是歇了拜见的心思,最终还是带着照水离开了。 如今已是春暖花开,厚重的冬衣一脱下,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陵容步履轻盈的在御花园四处闲逛,一会儿摘花一会儿看草,倒是玩的开心。 刚一接近澄瑞亭时,便听见有女子的笑声,陵容对这几个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是甄嬛,沈贵人和淳常在三人。 澄瑞亭的水池里不知什么时候养了锦鲤,淳常在端着一碗鱼食,趴在美人靠上喂着锦鲤。 “在这儿喂鱼,倒是比在千鲤池自在些。”一提到千鲤池,淳常在的声音便蔫了下来,“每次去喂鱼,华妃娘娘便嫌我喧闹,可是明明离她的翊坤宫很远。” “莫不是淳儿吵着闹着要去抓鱼,才惹得华妃娘娘忧心,不让你去玩。”沈眉庄也抓了一把鱼食,一点点撒进池中。 这一世华妃并没有推沈眉庄进千鲤池,也没有用假孕害她失宠。因此她对华妃并没有什么太坏的印象,猜测起来倒还算客观。 但甄嬛则不然,她与华妃如今势同水火,听见这个名字面上就有些不悦。 “眉姐姐倒是忘了,刚入宫时被罚禁足和抄写宫规,不都是这位华妃娘娘一手推动的。” 沈眉庄想起这事也难免有些难过,只因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次被罚抄写和禁足,不过是华妃一党与嬛儿的争锋罢了。 自己与嬛儿早就被视为一党,当时嬛儿宠爱正盛,华妃不好逆着皇上的心思,对嬛儿下手。 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己这个无宠又是嬛儿一党的人开刀,说到底,自己只是嬛儿争斗失败的牺牲品罢了。 “是啊,华妃娘娘她……”沈眉庄失了喂鱼的心思,她把手中的鱼食尽数丢进了池中,转身坐去了另外一边。 “眉姐姐,”甄嬛立刻坐去了沈眉庄身边,她握着沈眉庄的手,“我们是自小的交情,妹妹定不会让姐姐再受委屈。” “嬛儿。”沈眉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但被甄嬛那真挚又热烈的眼神盯着,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姐妹同心,守望相助。” 陵容远远听着甄嬛对沈眉庄剖白,心里再清楚不过,沈眉庄一定会回到她的嬛儿妹妹身边。 毕竟沈眉庄这种人,最是看重所谓情义,看在她与甄嬛过去的姐妹之情上,也不会当场翻了脸。 但她们之间的裂痕也是明明白白的了,在陵容看来,无非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淳儿见她们二人拉着手,也放下鱼食跑了过来,嚷着也要算上她一个。“还有淳儿呢,姐姐们可不能忘了淳儿。” “自然是不会忘了你的。”甄嬛笑着拍了拍淳常在的手,“我宫中那些好吃的糕点,不都进了你的肚子。” “但是碎玉轩离永寿宫好远啊,甄姐姐。”淳常在扁着嘴巴撒娇,她分开甄嬛和沈眉庄相握的手,双手紧紧捧着甄嬛的手,颇有些可怜意味地看着甄嬛,“甄姐姐,让淳儿去和你做伴好不好。” 甄嬛独住一宫好好的,自然不愿意与他人挤在一处。从前她在碎玉轩时,这淳常在就借口去看望自己,三番两次与皇上偶遇。 也就是她年纪尚小,皇上只把她当个小女孩看待,随着年纪增长,这不就是在自己身边放一个和自己争宠的人吗。 自己把皇上当作夫君,自然是不愿将皇上拱手让人的。 但拒绝话由她说出来倒是显得不近人情,甄嬛看了看沈眉庄,希望她能开口帮帮自己。 谁知沈眉庄完全错会了她的意思,直接帮淳常在说起话来,“你们从前便住在一处,如今距离远了倒是不习惯了。” “是啊,沈姐姐,淳儿从前常和甄姐姐一起玩呢,还打树上的桂花下来晒干,做藕粉桂花糖糕吃呢。” 淳儿仍是一派天真,似乎是看不到甄嬛面上的拒绝之意,“自从甄姐姐搬去了永寿宫,就再也没给淳儿亲手做过糖糕吃了。” “你这丫头……”甄嬛笑着看了淳儿一眼,“说来也是皇上开口将我迁去了永寿宫,过几日我便问问皇上的意思,淳儿再多等两日好不好?” “那好吧。”淳常在也知道没办法就这么随便迁宫,起码也要得到皇上或者皇后的准许才可以,现下甄嬛已经做出了让步,她也不好得寸进尺。“淳儿想喝槿汐姑姑做的牛乳茶了,这个甄姐姐可不能拒绝。” “那是自然了,等下我们喂好了鱼儿,便一起去永寿宫坐坐,叫槿汐多做上几杯。”甄嬛笑着应下,三个人达成了一致,立刻便打算起身回永寿宫。 陵容偷听了好一会儿,听见她们要离开澄瑞亭,迅速拉了照水藏在了一旁的大树后面。 直到三个人谈笑着远去,才敢放心走了出来。 “小主,我们回承乾宫吧,离宫的时候,芳菁姑姑嘱咐了奴婢好多次,叫小主早早回宫,要为小主做艾灸呢。” “那便回去吧。”偷听了这么久,陵容也有些累了,为着自己的身体好,她便也默许了芳菁姑姑每隔几日便要艾灸一次的行为。 反正太医也说这是好事,自己只需要躺着,剩下的都有人去做,她也乐得享受。 但刚回到宫中,就连艾灸都没来得及做,翊坤宫的颂芝便来了承乾宫,说是华妃有要事相邀,请陵容立刻赶过去。 大概是迁居承乾宫的事,以陵容对华妃的了解,自己除了这件事惹了华妃的眼以外,便再没有其它事了。 可这事是皇上吩咐的,怎么不去找皇上耍小性,找她一个小常在耍什么威风。 心里满是拒绝,但嘴上却不敢说什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华妃要是铁了心想找自己的错处,找借口是没用的。 只能想办法让华妃从心里觉得自己不过是得了皇上的愧疚,才换来这点子优待。 陵容叫芳菁姑姑为颂芝送上了赏银,颂芝倒是没客气的收下了,她面上有些得意之色,“我家娘娘今日心情有些不好,安常在可要想清楚等下怎么回话,不要惹娘娘更不开心了。” 收了钱的颂芝倒是好说话了一些,陵容暗暗盘算着华妃的脾气,前一世叫自己过去唱歌取乐,这一世自己没叫别人知道自己会唱歌,反而不知道华妃要怎么磋磨自己了。 重生回来第一次踏进翊坤宫,装饰果真还是那样富丽堂皇,浓烈的欢宜香的味道充斥这座宫殿,不只是华妃这个人,就连这座宫殿,都被熏的入了味儿了。 华妃娘娘坐在高位之上,陵容进来之时,她正吃着一串葡萄,任由陵容蹲在那里请安。 等她把那段葡萄吃完,才刚发现陵容似的开口,“安常在怎得还拘着礼,起来回话吧。” “谢华妃娘娘。”对于华妃这些小手段,陵容早已见怪不怪,她一点不满都没表现出来,“不知娘娘叫嫔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说起来倒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得了个消息,皇后曾请了林夫人去庄子里做客,可是真的?” 陵容没想到,这消息如今才传入华妃耳朵,甚至连她自己都快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了。 “说来也久了,还是去汤泉行宫时的事了。”陵容拿帕子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谢华妃娘娘如此关心嫔妾,如今娘亲已经回到家中了。” “本宫可不是叫你来关心你的,皇后在宫外所做之事,本宫已经告诉了皇上。皇上已答应叫太医为你娘亲看诊,如今眼睛,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华妃露出骄傲的神色,她最在意皇上的恩宠。 如今只是告诉了皇后做的这一件越界的事,就让皇上禁足了皇后。 若是收集更多皇后的错处,把这乌拉那拉的老妇赶下皇后的宝座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怪不得皇上把皇后变相的禁足了呢,原来是华妃娘娘和她哥哥年羹尧出的力,这前朝后宫都说皇后不仁,皇上不做出点什么来,只怕堵不上这兄妹二人的嘴。 可是这一招确实打击了皇后,但也把你自己的野心摆在了明面上了啊,华妃娘娘。 “嫔妾谢过华妃娘娘。”陵容不知道华妃提起这事是在打什么算盘,只能乖乖道谢。 “行了,起来吧。”华妃不以为意,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希冀。“看在汤泉行宫里,你把药分给本宫的份上,便帮了你这一次。 欠你一个小常在的情分,本宫可丢不起那个脸。” 陵容见华妃如此说,终于放下了心来,她还以为华妃叫她过来,是因为皇上为她迁宫的事呢。 谁知,这心上的大石刚放下来,就被华妃下一句话给吊了上去,“安常在如今独住承乾宫,倒是恩宠无限啊。” 哈,果真是这事。 陵容路上早就想好了说辞,华妃如今一问,她立刻便红了眼圈,忍着眼泪向华妃告罪。 “嫔妾自然配不上独住一宫的,但皇上说这也算是对嫔妾的补偿。 嫔妾先是因为祈福失去了孩子,后是因为身边伺候的宫女福子得了皇上的青眼,皇上许是心中颇有些歉意,才把这承乾宫拨给嫔妾住的。” 听见皇上又宠幸了一个宫女,华妃的气又被点了起来,她可是听说了,这个福子长的和甄嬛颇为相似,保不准就是皇上拿来睹物思人的。 华妃冷冷地哼了一声,面上的冷意叫人看着就心生恐惧。 “莞嫔那时只是一个贵人,就敢拿架子惩戒嫔妃,”在被害失子这件事上,华妃难得对陵容有了点同情。 但更多的是联想到了自己,那个端妃害了自己的孩子,皇上竟然还给她封了妃位。 甄嬛这个贱人也是一样,不知道怎么迷惑了皇上,害了别人的孩子还能晋位,甚至住到了离皇上最近的永寿宫中,和端妃如出一辙的令人作呕。 “哭什么哭,不成体统。”华妃瞧见陵容只知道委屈的哭,一时怒上心头,“你就不会反抗吗,去皇上面前哭,在本宫这里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可是华妃娘娘,嫔妾位份低微,家世也低,又没有莞嫔得皇上的宠爱,如何能与莞嫔抗衡呢?” 华妃听得火大,但不得不承认安陵容说的是事实,她自己如今已经做到妃位,家中兄长也是皇上手下最得力的。 还不是要忍着端妃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窝囊气,只能暗地里给端妃颜色瞧,不能一刀杀了这贱妇解气。 “那你就忍一辈子吧,一辈子被那甄氏踩在脚底下。”华妃谋划着今晚去给端妃灌些辣椒水,一时之间也懒得磋磨陵容了。 “华妃娘娘……” “行了,回你的承乾宫哭去,”华妃一听见陵容开口就头疼,她叫来颂芝,“把那件衣裙给安常在带着,听说安常在绣工一绝,本宫最是喜欢芍药,就辛苦安常在为本宫绣上一件了。” 陵容端着颂芝递过来的托盘,上面是一条竹篁绿的裙装,通体没有一点装饰。“是,这件旗装……娘娘确定要绣上芍药?” “啧……叫你绣便绣,多话。” 这绿色配芍药的嫣红,不见得会好看……陵容咽下了想说的话,只能捧着那衣服行礼,飞也似的离开了翊坤宫。 远远的离开了翊坤宫,陵容才敢大口呼吸,这满宫的欢宜香味,闻起来真是叫人窒息。 尤其是这欢宜香中加了大量的麝香,她是真的不敢在华妃宫中待太久。 一回承乾宫,陵容便叫照水请来何太医,宫中太医都知道翊坤宫的情况,他为陵容把了脉,也不敢说出翊坤宫的情况,只隐晦的提醒陵容还是少去翊坤宫为妙。 “这是微臣配的一些香丸,小主可以随身带上一些,总是有几分作用的。” 陵容也没客气,她收了那些香丸,立刻便拿了一颗塞进随身的香囊中。 “倒是谢过何太医了。” 何桉鸣拱了拱手,心安理得的收下了陵容递过来满满一荷包的银子,“小主若是用完了,叫照水姑娘去太医院取些便是。” 送走了何太医,陵容终于放松了神经,欢宜香中的麝香太过霸道。 她平时躲着华妃,却架不住华妃要她绣上一条裙装,万一日日被叫去翊坤宫绣花,那她这辈子就真的别想有个孩子了。 还好有个靠谱的何桉鸣,富察家族果真是个有眼光的,虽然恬贵人养的娇纵,但是这太医养的就很好嘛。 第50章 斗百草 先是偷听了甄嬛三人的悄悄话,又是和华妃娘娘在翊坤宫叙话,最后又找来太医为自己把脉,陵容觉得这一天见得人已经太多太多。 夜间好容易舒舒服服的睡下了,又被照水吵醒,说端妃娘娘的延庆殿出了事,问陵容要不要去看看端妃。 陵容被吵醒本就有些烦躁,一想到延庆殿与承乾宫离得那么远,就更不愿意动了。她暖的热乎乎的被窝,一个根本没什么交情的端妃还不值得她放弃。 “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去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有太医院的人路过承乾宫,隐约听见他们讨论是延庆殿的端妃娘娘出事了。” 陵容缩在被子里摇了摇手,左右不是有人来通知承乾宫的,她没必要在这深夜前去,又不是皇后有恙,一个妃位还不够资格阖宫侍疾。 见陵容摆手,照水也就吹熄灭了蜡烛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照水和宝鹊两个小丫头就跑来和陵容说打听来的消息,原来昨日端妃娘娘是被灌了辣椒水,叫来太医折腾了一夜,直到今早才停下来。 “叫去的太医是谁,知道吗?”能用这种手段对付端妃的人,除了华妃娘娘再没有其他人了,但华妃居然能放任端妃叫去太医,倒是个新鲜事。 “奴婢听说是温太医。”照水昨夜就在关心这事,太医是谁自然查的一清二楚,“小主,但温太医如今只是个医士。” 陵容点了点头,温实初的官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后的主子。 如今他以一个医士的官职为端妃瞧病,就意味着是甄嬛曾特别提醒过他,否则除非是端妃指名,他是没有机会为端妃诊病的。 看来这个甄嬛,还真和端妃搅和到一起了。 “想来所有人都知道端妃这次遭难,是何人所为了吧。” “听说了。”宝鹊急急开口,她憋了好久,早就想跟小主说这事了,“说是翊坤宫送去的一碗汤,不知道被谁下了大量的辣椒。” 陵容对于这个说法丝毫不意外,就是不知道端妃会不会因为这件事闹起来。 但过去那么多掌掴殴打之苦都受了,这辣椒水也许真不算什么。 不出意外,整个下午宫内都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出现什么端妃状告华妃虐待嫔妃的事情出现。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陵容也不免觉得有些可惜,毕竟热闹谁都想看,两个妃位相争的热闹就更有趣了。 陵容本想去敬嫔那里聊聊天,打听些关于端妃的事情,但是手中这条旗装还没有绣好,担心华妃突发奇想又来为难自己,只好乖乖窝在承乾宫内认真绣花。 第二日一早,就听闻太后指了一个太医过去瞧瞧端妃,前世太后对于华妃和端妃之间的事情,一直保持着无视的态度,今生也不知为何,居然愿意给端妃指名太医看病。 这可把华妃气的不行,没想到这个病歪歪的毒妇居然还能讨好到太后身上。 若是磋磨端妃的事被太后告诉了皇上,那这宠爱可能就真的要没了。华妃在翊坤宫内急得不行,第一次害怕皇上踏进这翊坤宫中。 不过华妃的担忧实属多余,她的兄长在前朝得力一天,她就能在后宫得宠一天。 不过华妃以为自己的受宠是因为皇上对她的喜爱,倒是完完全全忽略她兄长的功劳了。 最后,还是曹琴默安抚了华妃,叫她稳下心神,不要主动去找皇上或者太后认错。 陵容看的分明,如今太后为端妃指名太医照顾,无非是因为皇后娘娘在宫中被“禁足”。 太后只是想以端妃之事警告华妃,她做的小动作太后全部知道,不要得意忘形,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看来华妃有几日要夹起尾巴做人了,陵容放心把那旗装丢在一边儿,这两日绣得手指发痛,眼睛也不舒服极了。 刚好趁着华妃没时间管自己,去御花园里走一走。 自从独自住在承乾宫中,陵容倒是很少看到夏冬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富察贵人有孕,夏冬春也整日闷在怡性轩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富察贵人。 不过今日倒是难得,陵容刚走到万春亭,就听到夏冬春跟鸣玉嘟囔着要去跑马放风筝。 “我的小主,您又不太会骑马,而且这宫中也没有马场啊。”鸣玉倒是认真,也不管夏冬春是不是在表示自己的无聊,一点一点给她的小主分析为什么不能去跑马。 “真是笨,安陵容搬出了延禧宫,那个叫什么福子住进去了乐道堂,住进来也就算了,偏偏和那个甄嬛长的相,看一次就要倒胃口好久。” 夏冬春性子一如既往的直,她全然不在乎这御花园内人来人往,就算是甄嬛在这里坐着,恐怕她都敢大着嗓门说自己嫌弃甄嬛。 可是夏冬春好像和甄嬛也没结仇吧?陵容仔细思考了好久,如果硬要追溯,也不过是选秀当天发生了两句口角罢了。 “这春日里,放风筝倒是有趣。”陵容倒也没藏着,她大大方方进了万春亭,如今两个人都是常在,最多就是行个平礼。 但夏冬春在这事儿上倒是懒得计较,见陵容过来,她立刻亮了眼睛,“这么说,你也想玩了?” 但陵容只是沉吟着瞧了瞧外面的天气,又瞧了瞧夏冬春的脸,半天也不回答。 急的夏冬春就想过来拉她的手,“入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吞吞吐吐的,到底去还是不去!” “好好好,夏常在,嫔妾陪你去就是了。”陵容见她急了,便也不再继续逗她,“但是御花园不大,放风筝倒是有些拘束了。” 一想到这个一盏茶时间就能走完的御花园,夏冬春当时就蔫了。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挨得这样近,估计她扯着风筝没跑多远,就挂在树上了。 “要是能去颐和园,或者圆明园就好了。”夏冬春在亭子里转悠了几圈,心里还在盘算着能玩些什么东西。 “不如……嫔妾和常在玩一玩斗百草?” “那东西多没趣儿,”夏冬春一听见这名字就翻了个白眼,不过下一秒她就变了脸色,高高兴兴拉着陵容的手,“那我要武斗。” “武斗?”陵容不明所以地看着夏冬春,可夏冬春就跟没看见似的,立刻跑出亭子去园中拔草。 “安小主,武斗就是每个人去采看中的草,然后套在一起,比一比谁的草更有韧性呢。”鸣玉倒是比夏冬春稳重些,她行了个礼,慢慢给陵容讲清楚什么叫武斗,待陵容摆了摆手,才快步走出亭子去找夏冬春。 “小主,这……”照水也没想到,这夏常在居然想这样玩,她看着自家小主柔柔弱弱的样子,真担心夏常在一用力,就把小主给放倒了。 陵容没玩过这样的斗百草,此时倒也来了兴趣,“无妨,夏常在毕竟是女子,未必有那么大力气。我们也去找吧,多找几根。” 照水张了张口,本想再劝一劝陵容,但见陵容已经去找草茎了,只能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在园中找了好久,才找到几根看起来有韧性的草茎,一回到万春亭里,就见桌上摆满了草,夏冬春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把,正在那里挑最粗的一根儿。 陵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只觉得在数量上就要输给夏冬春了。 “知道怎么武斗了吧。”夏冬春终于挑好了一根,她举着草茎在陵容面前晃晃,“看我怎么用这一根儿杀的你片甲不留。” 陵容也挑了一根儿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出来,和夏冬春那根互相交叉,双手捏着草茎的两端用足了力气向后拉。 但没想到夏冬春的力气着实大了点,草还没断,陵容就被拉的差点撞进了夏冬春怀里。 “两位小主,不如坐着玩吧。”鸣玉见两个人穿着花盆底,还要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不由得出言制止。 好在两位小主都清楚这样也玩不尽兴,就干脆坐了下来,继续完成斗百草大业。 照水给鸣玉使了个眼神,两个人默默站在了各自小主的背后,免得谁力气大了,一不小心后仰躺到地上去。 “等等,如果你输了的话,要给我……绣一个香囊,要迎春花花样的。” 临开始时,夏冬春又为这场游戏加了个彩头,但她明显不觉得陵容能赢,干脆也没提自己输了要给陵容什么东西。 “要是常在输了呢?”陵容可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输,“那就让常在帮我做一件事儿。” “切,我是不会输的。” 夏冬春骄傲的抖着自己那根儿草茎,双手一用力就把陵容手中的给拉断了。 陵容倒是不服,却没想到换了一根儿还是断了。她本以为能赢上一局,却没想到夏冬春千挑万选的这草茎着实强悍,竟然把自己手中的尽数扯断。 一路赢到了最后,可把夏冬春高兴坏了,她开心摇着草茎,“你可输给我了,答应我的香囊不能忘。” “要是文斗的话,可不见得会输给夏常在。”陵容嘴硬的哼了一声,但还是认赌服输,答应了给夏冬春绣香囊。 “瞧你那不服输的样子,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没想到夏冬春居然这么大方,陵容立刻扬起了笑脸,她握住夏冬春的手,“想让常在帮我查一查,果郡王和温太医。” “得寸进尺,这可是两件事。”夏冬春虽是这么说,但到底是没有拒绝,“查他们和莞嫔的关系吧。” 陵容点了点头,像是没想到夏冬春这么聪明似的,露出一脸欣喜的笑。 “这甄氏是药锅成精吗,一个两个怕熬干了锅,天天围着她转。” 听见夏冬春这话,不仅陵容没有忍住,一边儿伺候的两个丫头也被逗的差点笑出声音来。 “行了,等着信儿吧,回去好好学学,下次再找你斗百草。”夏冬春终于玩个开心,拿着她那根儿赢的游戏的草志得意满的回去了。 虽然这一局游戏输了,但陵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倒也算是赢了。毕竟夏冬春消息最是灵通,让她查些甄嬛的事情,要比自己方便太多了。 陵容本来也想回承乾宫,但想了想还是带着照水去了咸福宫,她现在倒是好奇,沈眉庄是不是真的会与甄嬛站在一起。 一进咸福宫内,就见沈眉庄安排婢女查看着存菊堂内外,就连那曾经被放过麝香罐子的树根又被挖了开来。 “沈姐姐,你这是……” “陵容来了。”沈眉庄交代了采星去看着何处情况,自己拉着陵容进了殿内。“自从出了那事儿以后,我这心里总是会担心,所以干脆时不时就查一下园中,免得重蹈覆辙。” “说来也是,自从宝鹃在那装炭的篓子里放过麝香,妹妹也时不时会请太医来殿中查上一番。” 陵容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杯,她下意识看了那婢女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姐姐,这是新来你身边伺候的婢女?” 沈眉庄瞧了那婢女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离开,直到看不到那婢女身影之后,沈眉庄才缓缓开口,“自从采月走了之后,我身边便只有采星一人伺候,嬛……莞嫔见我身边没有得力的,便把这个叫菊青的宫女给了我。” 陵容听见这个名字,端茶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怪不得自己觉得这婢女眼熟,原来就是前世甄嬛指给的自己的那个。 前世向皇后泄密的人到底是菊青还是宝鹃,陵容已经没兴趣再去慢慢想了,反正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在沈眉庄手下,该忧心的从来不是自己。 “既然是莞嫔送来的,妹妹就不便多问了。”陵容知趣的闭了嘴,如果此时借着菊青挑拨甄嬛与沈眉庄的关系,目的未免太过明显,一不小心就会惹得沈眉庄猜忌,此时什么都不说,反而是最好的。 “我知道,妹妹在担心什么。”沈眉庄倒是坦荡,“有了宝鹃的前车之鉴,哪怕这菊青是莞嫔送来的,我也会小心着用。” “毕竟不是从家中带来的,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陵容应和着沈眉庄的话,“莞嫔什么事都会想着姐姐,想来也不会害姐姐的。” “可她,终究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了。” 第51章 含沙射影 “妹妹也只是入宫之时,与莞嫔碰过几次面罢了。” 重生回来的陵容,只怕比沈眉庄还要了解甄嬛,但这一世她与甄嬛倒没有什么情分,仇恨倒是积了不少。 “所以姐姐和我回忆莞嫔,怕是找错了人,妹妹只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与姐姐生分了。” 所以,别找我说什么甄嬛的好来。 沈眉庄长长的叹了口气,岂止是陵容,如今就连她这个手帕交,与人私下讨论起嬛儿来,说的也是入宫前的好话。 入宫之后的嬛儿,几乎是完全变了个样子,从前她说不愿入宫,进了宫却每一日都在争宠,她们姐妹叙话的时间少之又少。 如今算来,已经是很久未曾交心了。 “不提她了,倒是陵容你,是如何处理了宝鹃的?” “不提谁啊。” 陵容还未开口回答,就听见甄嬛的声音传进屋子,门外候着伺候的菊青甚至都没有通报,甄嬛就已经进了门。 “眉姐姐,我最近得了件菊花绣样的衣料,拿来给你做夏装正正好。”甄嬛笑着让浣碧把那衣料放在桌上,也不用沈眉庄招呼,便自顾自坐在沈安二人中间。 “早知道安妹妹也在,就把那件夏荷的也带来了。” “嫔妾已做了一些夏装,倒是费心莞嫔还记得。”陵容笑得客气,她瞧着甄嬛与沈眉庄紧紧交叠的手,心里再清楚不过,甄嬛这是在展示她们姐妹之间的友谊呢。 “怎得就费心了,我们三人是一起入宫的情分,有好物什自然是要一起分享了,眉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沈眉庄点着头,隔着甄嬛对陵容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嬛儿最是受皇上宠爱,好东西自然是不少的,那这衣料我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眉姐姐乱说,如今谁不知道,这宫中最受宠的是延禧宫的恬贵人。”甄嬛倒是笑得灿烂,“安妹妹也是得宠的,如今已经独住承乾宫了,皇上还特允了妹妹住在主殿呢。” 陵容倒是没立刻接话,她平静地看着甄嬛脸上的笑容,直到她笑得有些僵了,才缓缓开口,“自然是比不上莞嫔的,入宫不过半年就已经跻身嫔位,他日封妃也未可知。” “这话可不能乱说,安妹妹。”甄嬛一张俏脸染上些许薄红,她伸手过来想拉住陵容的手,“能得皇上几分真心喜爱已是难得,这些位份高低,倒不必太过在意。” 陵容着实不想和甄嬛有什么过于亲昵的接触,她略抬了抬手臂,“恰巧”躲过了甄嬛的触碰。 如今沈眉庄心中还系着皇上,陵容轻而易举便能捕捉到沈眉庄脸上的失落。 看来皇上宠着妹妹,姐姐也会吃味啊。 不过陵容倒是不觉得她们二人会因此反目,沈眉庄失落地久了,未必不会和温太医厮混到一处,届时再看到温实初又心系甄嬛,这场戏可就好看了。 “皇上喜欢谁,谁便是那尊贵的主子。”甄嬛见陵容没有搭话,神色上略微有些不悦,但她整理的很快,立刻便重新展露的笑颜,“妹妹如今虽是常在,但这荣宠加身,谁都不敢看低于你。” “那便借莞嫔吉言了,沈姐姐,我那承乾宫……” 陵容不欲与她多说,起身便想与沈眉庄告别。但甄嬛却犹未聊够,急急拉着陵容重新坐下来。 “妹妹才坐了多久,怎得这样急着走,如今也快到午膳了,不如留下,我们与眉姐姐一同用个午膳?” “这个主意不错。”听闻此言,沈眉庄立刻起身,吩咐着菊青去御膳房传菜,交待将两位小主的膳食都带到存菊堂来。 陵容瞧着甄嬛这半个主子的模样就有些生气,但那沈眉庄似乎高兴的紧,兴冲冲就吩咐奴婢准备午膳。 沈眉庄是习惯了唯甄嬛马首是瞻了吗?这种气都能生生忍下来。 那些真正交心的姐妹情谊,陵容着实是不了解。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所结交的只是盟友罢了,因利而来,因利而散。倒还真没见过这种把别人宫殿当成自己的,连句商量都没有就拍板的事。 陵容叫住了菊青,心里打定主意,无论这姐妹二人如何去想,她也要推拒了这次午膳。 “嫔妾的承乾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多叨扰了。”陵容不等二人挽留,起身行了个礼就带着照水出门去了,她故意走慢了两步,刚好听见甄嬛对沈眉庄说的话。 “安妹妹许是还在怪我,我向皇上进言为她升位份、迁宫殿,仍是得不到她的正眼相看,眉姐姐,嬛儿可是错了?” “嬛儿,你进言也是为了陵容好……” 安陵容实在是不想听那二人叙话,她转头缓缓瞧了守在门口的菊青一眼,直看得菊青不知所措低了头,才憋着一口怒气离开了。 带着照水走到御花园内,这心中憋着的一口气还是没有顺下来。 照水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扶着陵容,她刚想开口安慰,就听见陵容吩咐她去御前请皇上来承乾宫坐坐。 “是,小主。”照水听见陵容愿意见皇上,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不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对自己小主那个性子来说,就算是一件好事了。 “还是为皇上做那药膳?” “做吧。”反正是为了让自己看着顺眼,陵容想了想果郡王那张脸,想来皇上好好保养一下,也许不会太差。 走着走着,陵容突然想起来果郡王对甄嬛那宛如蜂蜜般的粘腻眼神。 若是有一天果郡王和沈眉庄也纠缠在一起,真不知道甄嬛会选谁。 但要是放在现在,估计还是选择皇上吧。 虽然陵容并不理解,甄嬛是如何爱上皇上的,在她眼里,皇上就与自己那个喜欢娶姨娘的父亲一样,好色大于真心。 “小主回来的刚好,奴婢为小主做艾灸吧。”芳菁早就等在门口,一见到陵容就扶她坐到逍遥椅上。 左右皇上也不会立刻就过来,陵容便也放心躺在逍遥椅上等芳菁点燃艾条。 珠帘一放,毯子盖在身上,周围没有任何吵闹的声音,只有芳菁摆弄艾条发出的细微之声。 不一会儿陵容就有些昏昏欲睡,全然忘记了还要等皇上过来喝那药膳。 等她迷糊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膝上的艾条已经被撤了下去,毯子已经严严实实把腿盖好,暖洋洋的让她感觉不到一点寒冷。 皇上此时也刚好过来,看见陵容懒洋洋的样子,笑着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陵容歪头埋进那掌心里,只温存了一会儿就起身,为皇上去端那药膳去了。 只留皇上一人,搓了搓指腹余下的温度,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陵容端了药膳回来,就见皇上又好奇的看她为华妃绣的那条旗装。 “为朕绣的寝衣还没做好,怎得就开始绣上旗装了。” 陵容把药膳放在桌上,才慢步过去接那旗装,她摸了摸那上面绣了大半的芍药,“这件旗装是为华妃娘娘绣的,皇上的只好再拖一拖了。”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估计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甚至可能还觉得陵容是在向他告华妃的状,全然想不起来是自己提起的。 一看到皇上那模样,陵容就知道这人又在多想,她放下衣服,自顾自地端了药膳送到皇上面前。 “华妃娘娘可没让嫔妾白做,也送了嫔妾不少好衣料呢,都是皇上舍不得赏得。” 皇上接了那药膳,听见陵容如此一言,倒是露了笑颜,“华妃的衣料,不也是朕的。” “罢了,前段时间苏州进贡了五件浮光锦,便都送给容儿,免得你啊,觉得朕没有华妃对你好。” 陵容立刻谢了恩,这浮光锦前世便尽数给了她,如今也是如此。 这一世她要都给自己留着,任她是谁,也别想分去一件。 “今儿叫人去御前找朕,可是有什么事?” “最近皇上都没怎么来过承乾宫,嫔妾是想皇上了。” 陵容当然不可能说实话,要是告诉皇上她是因为被甄嬛气到了,才叫皇上过来暗暗抹黑甄嬛的话,那她这个常在的位份也别想要了。 听见陵容说想自己了,皇上倒是乐呵呵的,心里极为熨帖的把药膳吃完。 自从吃了这药膳之后,皇上倒是觉得自己精气神都足了,进后宫的时候,那些个嫔妃似乎也更热情了些。 “你这药膳倒是不错,”皇上又夸赞了一句,“朕记得曾叫容儿给莞嫔抄去一份,可是送过去了?” “嫔妾自然是送过去了,皇上没在莞嫔那里喝到吗?”陵容只做懵然不懂,她服侍着皇上穿上自己新绣的寝衣,“怕是莞嫔不喜欢这口味吧。” “许是吧。” 陵容听不出皇上的喜怒,只能一边为皇上弄好扣子,一边试探着开口,“毕竟莞嫔前不久发生那件事,可能是害怕有危险吧。” “连朕都亲口喝了,又能有什么危险。”皇上想到陵容因为莞莞失去了孩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他那时一心放在莞莞身上,倒是未曾好好关心陵容。 如今莞莞怀疑着容儿,容儿对莞莞又怎会推心置腹。 “那嫔妾可就不知道了。”陵容终于弄好了扣子,一抬头就看到皇上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皇上都坐到了榻上,还在嫌弃自己颜色不够好吗? “朕从前委屈你许多。”一国之君是不会低头的,能说出这话已是十足的难得。 陵容眨了眨眼睛,她装作不解的懵懂开口,“皇上何曾委屈嫔妾,那些苦痛,也不是皇上带来的。” 是你和你最喜欢的莞莞带来的,皇上你想起来了吗。 “你不说,朕也清楚。” “难不成……皇上为嫔妾迁宫,是觉得委屈了臣妾?还是……还是因为别人说了什么。” “朕是想着你那乐道堂太小了些,”皇上拉了陵容到怀里靠着,但手抚摸那乌黑顺滑的头发,“这当然是朕一个人的主意,芳菁可是你的教引姑姑,如今用着可还得力?。” “嫔妾就知道,除了皇上,这宫中再没有人这么念着嫔妾了。”陵容得到皇上的答案,倒是确定了事实并非如同甄嬛所说那样。 想来甄嬛只是为了在沈眉庄面前表现自己的愧疚,以及陵容的不识好歹,才那样说的。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觉得甄嬛会对自己的行为感觉到愧疚。 这一世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姐妹之情,甄嬛对付她只不过是对付一个碍眼的嫔妃罢了,又怎会心怀愧疚。 正当陵容和皇上两人准备睡下时,承乾宫的宫门突然被敲响,浣碧带着一大堆衣料过来,趾高气昂地说这是莞嫔娘娘赏的。 照水提醒着浣碧,皇上在殿内休息,大声喧闹有失体统。 但浣碧似乎不太领情,她招呼着小印子把衣料放下,一张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一点点可怜的恩宠,有什么好得意的。” 仗着殿内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浣碧倒是不客气的嘲讽着照水,照水不愿意在自家门前和小人争执,便冷着脸把浣碧请了出去。 “安常在也没有多美,家世也算不上好,真不知道傲气个什么劲儿。” “浣碧姐姐说的对,要我说啊,浣碧姐姐打扮起来比那安常在还美上三分呢……” 承乾宫的大门还未关上,这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说着小主的坏话,小池子有些忍不了,立刻就想冲出去找他们理论。 还是照水拉住了他,“算了,今儿皇上在咱们宫中歇下了,小主不知道有多开心,别让小主伤心。” 小池子也知道他们这位小主最是在意皇上,只好忍下了一肚子火气,对着门外“呸”了一声,恨恨地关上了门。 关好门一转头,苏培盛正在背后站着,小池子和照水被吓得一激灵,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的,僵硬地给这位皇上身边的苏公公问好。 “刚刚那两人是谁,哪个宫的。” “苏公公,他们是永寿宫的浣碧和小印子,是奉莞嫔小主的意思,来送些衣料的。” 苏培盛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吩咐了两个人好好伺候主子,便带着他那徒弟休息去了。 临走时,小厦子转头对照水比了个无事的手势,才让照水这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第52章 小允子 第二日一早,陵容服侍着皇上穿好朝服后,又扛不住困意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早膳时间已经过了,照水备了些粥和点心,留着给陵容垫垫肚子。 “小主……”照水服侍着陵容用膳,想了想还是把昨夜之事说了出来,“昨晚莞嫔遣浣碧和小印子送来好多衣料,一进门就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还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显摆一下她的恩宠罢了。”一听见莞嫔这两个字,陵容就觉得有些烦躁,连这些吃起来就很美味的点心也不想用了。 “没准还抱着皇上一听见她的名字,就能离了承乾宫去永寿宫看她的心思呢。” 照水仔细想了想,确实有这种可能,怪道嗓门提的那么高,生怕殿内的人听不到一样。 不过皇上是真的没听到,但苏培盛就是皇上的眼睛耳朵,他听到了,与皇上听到并没有什么分别。 “那浣碧跟小印子,还站在宫门口诋毁小主呢,还被苏公公听了去。” “苏公公问了他们的名字吧。” “问了,奴婢一五一十的都告诉苏公公了。”照水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生怕自己在苏公公面前说错了话。“奴婢故意提了一句永寿宫,可会……” “无妨,你们又不是栽赃。”陵容递给照水一个安抚的目光,“既然他问了,就会告诉皇上,所以,该烦恼的从来不是我们。” 照水终于放下心来,她又哄着陵容用了些糕点,才把那日跟小池子打听的消息缓缓道来。 小池子当时得了陵容的令,便经常为小成子送些银两过去,靠着这些银两,小成子在太医院求到了不少药材,加上身体底子好,不过半月就好的彻底了。 “听说这期间丽嫔娘娘身边的姜韫找过好几次小成子,还为他送去了不少药材。想来小允子,就是丽嫔娘娘收买的了。” “那看来,这小允子已经是华妃的人了。”陵容略想了想甄嬛失子的前因后果,倒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若是华妃知道了皇后在碎玉轩树下埋了麝香,顺势叫小允子去常熙堂树下同样埋入。 待敬嫔搜宫时查出,所有人都会怀疑碎玉轩树下是否也有这些东西,当皇上的目光也聚集在碎玉轩那些桂树后,皇后的嫌疑就再也洗不清了。 “可惜,若是这个小允子是我们的人,就好了。”陵容叹了口气,她一直想在甄嬛那里安插眼线。 但浣碧和流朱都是甄嬛府中带来的,崔槿汐又对甄嬛死心塌地。 康禄海和小印子两个就是墙头草,谁给的银子多就是谁的人,不值得信任。 剩下的也就是佩儿和小允子,一个多嘴多舌整日巴结浣碧,一个倒是聪明伶俐,却没想到被华妃给先一步收买了。 “其实说来,也是小主先帮的小成子。”照水暗暗对比了下时间,发现姜韫不过是在小成子快恢复健康时候帮了一把。 “那小成子什么态度?” “小成子自然知道小主是真心想要帮他,若不是奴婢叫小池子去打听事情,他还傻傻地以为是小池子帮他呢。 如今知道是小主借着小池子的名义帮他,又没想让他做什么事情回报,自然是感激不尽了。” “倒也没枉费那些银子。”陵容难得听见一件开心的事,如此一来,接触小允子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就是不知道,小允子会不会像前世对甄嬛一样对华妃效忠,如果真的是,能用的就只是在银器库当差的小成子了。 “这几日,想办法接触一下小允子。” “是,小主。”照水自然清楚自家小主的想法,她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对了小主,奴婢观察了小池子很久,他还算干净,是个能用得。” 陵容略沉吟一会儿,倒也没拒绝,毕竟她手底下得力的只有照水一个,虽然四处打赏得了不少善缘,但自己人终究是少。 “宝鹊呢。” “奴婢倒是与不少人聊过宝鹊,她年纪小,也没伺候过别的主子,眼下倒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由于宝鹊和背主的宝鹃关系太好,即使没查出什么问题,照水一时也不敢相信她。 宝鹊前世陪陵容也算是久,若非陵容叫宝鹊给沈眉庄递消息导致她难产,宝鹊也不会被杖毙。 “年纪小,便叫芳菁姑姑多调教些,但有些事,我只能相信你。”陵容拉住了照水的手,她瞧着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年的人,慨叹这一路走来的不易,“我们受的苦难太多了。” “小主……”入宫之前,照水对这深宫还抱有一丝幻想,毕竟这皇宫是全天下最富庶之地,她与小主应该不会受到太多苦难。 却未曾想到这皇宫之内处处都是刀光,一不小心就可能像采月或者宝鹃一样丧命。 “好了,昨夜守了一晚吧,下去休息着,叫宝鹊过来陪我绣花便是了。” 照水低着头嗯了一声,她不敢让陵容看到眼泪,只能努力吸着鼻子。 陵容自然是知道这丫头在哭什么,但她经历过太多事了,如今看着这深宫草木,只觉得身心俱疲。 但她要报仇,要让自己和娘亲过的更好,不能就这样停滞不前,守着常在的位份度日。 是夜,承乾宫的高墙上翻下了一个人影,他站在院中的梨树下,背对着月光根本看不清面容。 陵容早在廊下等着,见小允子按照约定来了,才勉强打起几分精神。 “奴才参见小主,小主万福金安。”那小允子仍是远远站着,陵容瞧不见他的脸,总觉得有些别扭。 “到廊下来。” 小允子听见陵容叫他,不知为何有些迟疑,他慢慢蹭到了廊下,努力低着头,没叫陵容看见他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陵容知道小允子不是个扭捏的性子,这般躲躲闪闪,定是脸上出了问题。 小允子也知道自己再藏不住,他慢慢抬起头来,那两颊之上明晃晃地印着五指红痕。 也不知道打他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整张脸红肿不堪,不仔细去看,陵容都不敢相信这是小允子。 “照水,取些消肿的药来。” 陵容并没有立刻去问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照水取来了药物,她才缓缓开口。“涂上吧,好的快些。” 小允子捧着药瓶,心里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他抖着手尝试涂药,但都疼的下不去手。 还是小池子看不下去,抢了药来帮小允子涂好,小允子疼的呲牙,但奈何小池子掐着他肩膀的手劲太大,只能可怜巴巴的等他涂完。 “行了,这不就好了。”小池子把那药瓶塞回小允子手里,“你这怎么弄的,以你的功夫,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吧。” “昨夜惹了小主不高兴,浣碧叫小印子打的。” “莞嫔?”陵容有些疑惑,她倒不知道甄嬛管教下人还会有此种手段,毕竟前世余莺儿不肯就死,还是自己跑了一趟解决的。 “昨夜小主吩咐浣碧来承乾宫送衣料,浣碧回去时很是生气,说、说安小主瞧不上送去的衣料,都不肯亲自出来谢赏。 奴才当时刚好在殿内,就说了一句安小主应是在陪着皇上,不便谢赏。 小主听了有些生气,将奴才赶了出来,然后浣碧便叫来了小印子,掌了奴才的嘴。” 小允子跪在地上,看起来可怜极了,“奴才不该攀扯安小主,望小主恕罪。” “……你说了实话而已,何错之有,起来吧,别跪着了。”陵容叹了口气,她揉了揉眼角,似是被小允子可怜的遭遇触动了愁肠。 见小允子不肯起来,小池子直接过去拎着他手臂拉了起来,他凑近小允子耳朵低声呵斥,“你那个小主何止是打过你,就连我们小主不也被她罚过,别什么都说,惹我们小主伤心。” 小允子想起来祈福那事,他本以为掌掴自己是浣碧的意思,如今看来,许是莞嫔小主的想法。 陵容瞧着小允子沉默不语,就知道他开始多心去胡思乱想了,她对着小允子招招手,叫他站到自己身边。 “今日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问过何太医,你兄长病虽然养的差不多了,但还要好好照料着,这药丸给你。” 陵容从照水那里拿了一瓶药和一张方子,一股脑塞进了小允子手中,“去太医院找何太医开药就好,但银子可得你自己给。” 小允子未曾想到,这安小主叫他过来只是这种事情,他已经做好了为这位小主卖命的准备,毕竟要不是安小主使了银子帮助哥哥,只怕如今他兄弟二人已经天人永隔。 但如今安小主却只是偷偷给了药,怕自己不肯收下,甚至还说让自己给银子。 “安小主……”小允子又想跪下,但却被小池子用力搀住。 “日后肯定有你谢恩的地方。”小池子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小主心善,你愿意受着就受着,不愿意也没人勉强你不是。” “是,谢谢小主。”熬了一晚,陵容也有些累了,她挥了挥手,小允子便懂事地离开了。 他还是同来时一样,灵巧的爬上了墙,悄无声息的就离开了。 陵容觉得,这些小恩小惠是收买不了人的,这么明显的好,怎么看都是有原有的,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心的人,就算有,也不会是自己。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照水和小池子,还真的就相信了她是个好人。 如果这个小允子也有这么单纯就好了,那她想实现自己的谋划,就能更进一步了。 过了几日,承乾宫中的梨花尽数开了,果真如苏培盛所说,洁白如雪,饶是夏冬春看了,都说出了两句诗来。 “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 陵容站在一边儿,听见夏冬春嘴里念出这两句诗来,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果真人不可貌相,哪怕夏冬春平日里便显得庸俗不堪,但肚子里到底是有些墨水的。 “想不到,夏常在也会读诗。” “一两句酸诗,谁没看过,也就是有些人爱显摆,倒显得她最聪明。”夏冬春哼了一声,她毫不客气的指挥着小池子为她攀折梨花,直捧了一大把才叫了停。 “别说是我,这阖宫之中,哪家闺秀未曾读过书啊,你不也在延禧宫门口,念了两句诗,才得了皇上的喜欢吗。” 对于夏冬春知道自己怎么得宠的,陵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在场的人多的很,只要有心去问,谁都有可能知道。 她更关心之前托夏冬春打听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眉目了。 “夏常在,前些日子说的事,可有结果了?” “那我的香囊呢,有结果了吗?”夏冬春捧着梨花,勉强伸出手来问陵容要那香囊,“我在宫中等了几日,也没见你送过去,总不会还没开始选料子吧,安陵容。” 陵容在夏冬春那我就知道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头,她这几日忙着给华妃娘娘绣旗装,自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绣香囊。 “夏常在聪慧。” 陵容干巴巴的夸了一句,但奈何夏冬春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撇了撇嘴,“没香囊你就别想了,不过可以给你个新的消息,那个温实初,每隔几日就会为端妃娘娘诊脉。” 果真,这两个人这一世也凑到了一起,虽然端妃如今被华妃死死压制,但仗着太后的一时关注,她立刻便硬气起来,想尽办法恢复身体。 温实初的医术过人,给他足够的时间,没准还真能把端妃身子调理好。 可以华妃这一段时间不敢逆着太后的心思行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实初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去找端妃。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用呢,还是想知道……” “想都不要想,你欠我的东西没收到,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你的。”无论怎么打听,夏冬春都不肯张口,最后被陵容烦的不行,就又吐出个消息来。 “温实初也给沈眉庄瞧了病,你那位沈姐姐啊,似乎急着想要怀孕呢。” 第53章 崔槿汐 “当时同一批入宫的秀女,已经有三人有过孕,尤其是恬贵人,此时孕期也满了三个月。” 沈眉庄急着有孕,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一样,她受的磋磨太多,迫不及待想要有个孩子,叫别人不能再随意欺辱于她。 “未能有孕的嫔妃,一个是你,一个是年龄还小,不能侍寝的淳常在,还有一个是谁都不会去触她霉头的博尔济吉特贵人。 沈眉庄如今恩宠尚在,自然想得个孩子,顺势向上爬一爬了。” “你可不要在这里暗示我,不是所有人都想生个孩子的。”夏冬春对于有孕一事兴致缺缺,如今入宫时日较短,加上在皇后的羽翼之下过的还算舒坦,她甚至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更遑论要她此时搏命生个孩子了。 “最好你们都有孕,届时天热去圆明园,可就我一个人了。” “一个人玩会很无聊的吧,夏常在。” “鸣玉和如双可比你好玩的多。”夏冬春捧着那些梨花,这次来承乾宫,没拿到香囊,拿到了这些品相极好的梨花,也算不虚此行。“刚好我也再查些日子,你就安心绣你的香囊吧。” 陵容也不勉强,想来是夏冬春未曾查明,才不愿意在这时告知于她。 那个温实初还好说,不过是一个太医。而果郡王毕竟是个王爷,想要伸手去查关于他的事情,哪怕夏冬春家中再有人,也很难做到。 夏冬春来的快,走的也匆匆,承乾宫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陵容舒服的躺在梨花树的逍遥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不过,这宫中注定平静不了,听说午时淳常在去了永寿宫中,说什么都想与甄嬛一处,央求着甄嬛向皇上求情。 也不知道甄嬛说了什么,淳常在是哭着从永寿宫离开的,回到碎玉轩中,更是和贴身的婢女哭了好久。 只一个下午,宫中所有嫔妃都知道了淳常在与甄嬛闹翻之事,听闻皇上也去了碎玉轩与永寿宫中,被烦的焦头烂额。 陵容在承乾宫中,听着宝鹊传来的这些消息,笑得开怀,也不知道这姐妹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居然还能吵翻。 毕竟前世她们两个友谊稳固,直到淳常在香消玉殒,也从未有过龃龉。 但打听了好久,也没能得知这两人在宫中究竟聊了什么。 不仅陵容,就连宝鹊都觉得有些可惜,她时不时就会跑出去一趟,带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回来,但没有一句是真实的。 好在,知道吵架真相的皇上来了承乾宫,都不用陵容问,皇上便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说了出来。 说来都是小事,莞嫔不想淳常在搬去永寿宫,便说这永寿宫是皇上独赐的,她不好驳了皇上的情意,叫淳常在懂些事。 还提起若是以后淳常在承宠,便能独住一宫,以后成为一宫主位也未尝可知,在她的永寿宫中,反而不美。 但淳常在却提起莞嫔在御花园中答应她询问皇上一事,觉得是莞嫔欺骗她,一时伤心便哭着跑走了。 “这淳常在未免太爱使小性了。”皇上叹了口气,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女人间的友谊之事,便躲懒到陵容宫中了。 “淳常在年纪毕竟还小,”陵容为皇上倒上了一杯菊花清茶,想着让皇上在这夏日里消消火气,“她从前离开延禧宫,就是想着和她喜欢的甄姐姐离得更近些。 如今闹起来,也只是因为不能和莞嫔住在一处,一时伤心罢了,皇上莫要为此气恼。” “年纪小爱哭倒也罢了,这样和嫔位的妃子闹起来,不仅莞莞难做,朕更是难做。” “那……”陵容稍稍沉吟了一会儿,看皇上的意思,自然是不愿意淳常在也住去永寿宫,打扰他与甄嬛的好事,如此一来,她也只好顺着他心意说话,“若是皇上担心她不懂规矩,叫碎玉轩的掌事姑姑好好照看淳常在就是了。 毕竟是宫中的老人,照顾着淳常在也更贴心些。” “嗯。”皇上稍稍犹豫了一下,但片刻后便点了头,“说的也是,朕本想指个嬷嬷过去教教她,但终归不是什么大错。苏培盛,碎玉轩的掌事姑姑是谁,叫她好好照顾淳常在。” 苏培盛这一次回应的有些迟疑,他犹豫的看了看陵容,又看了看皇上。 陵容自然是知道苏培盛在犹豫什么,毕竟碎玉轩的掌事姑姑理应是崔槿汐,但甄嬛搬去永寿宫时,崔槿汐与康禄海都跟着她走了,导致碎玉轩中没了掌事姑姑与首领太监。 如今看来,内务府应是没给碎玉轩补上,只是不知道永寿宫原来的掌事姑姑与首领太监去了哪里。 “不知道就去问。”皇上没什么耐心,他看着苏培盛不肯说,便冷下了语气。 苏培盛这伴驾多年,自然是知道自己吞吞吐吐惹得皇上不悦,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碎玉轩的掌事姑姑是崔槿汐,如今应该是跟着莞嫔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 “是、是在永寿宫。” “你办的好差事。”皇上脸上的不悦已经溢了出来,苏培盛再不敢站着,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喊着皇上恕罪。 “皇上,这不怪苏公公。”陵容柔声细语地劝着皇上,她本就是故意提起掌事姑姑一事,如今皇上被挑起了怒气,她自然要火上浇油。 “想来是内务府没及时为碎玉轩挑个掌事姑姑过去,毕竟淳常在不是一宫主位。” “封为莞嫔和迁宫的旨意一起下的,碎玉轩的掌事姑姑为何会跟着莞嫔去了永寿宫。”皇上不顾陵容的劝解,反而被一句一宫主位给引起了怒火,“莞嫔还是贵人时,就与淳常在住在一处,她不是一宫主位,这崔槿汐就认了主了。” 苏培盛对那崔槿汐本就有几分情愫,如今听皇上如此重言,生怕皇上一气之下会赐死了崔槿汐。 “皇上,想来是那崔槿汐还没学好规矩,奴才这就走一趟永寿宫,叫她戴罪立功,好好伺候淳常在。” 一番话急急说下来,皇上却不发一言,他掂着手中的持珠,冷眼瞧着苏培盛慌张的模样。 其实妃嫔迁宫带走用的惯的掌事姑姑本是平常之事,莞嫔与崔槿汐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但苏培盛如何不知,他这位主子最是多心,一想到莞嫔在还是贵人时就用着听从一宫主位安排的掌事姑姑,便怀疑她有觊觎嫔位乃至妃位的心思。 否则在有淳常在住在碎玉轩的情况下,她是不能随便带走崔槿汐的。 “皇上,”见皇上半晌不肯开口准许,陵容只好又开了口,左右是想卖苏培盛一个面子,她主动些更能得个好印象,“毕竟莞嫔离开碎玉轩时已是嫔位,此事也算是个意外了。” 陵容一句话,成功把皇上的视线拉到自己身上,她与甄嬛的关系不和,皇上清楚的很。如今说起话来却不偏不倚,没对莞嫔做些落井下石的事。 “皇上恕罪,嫔妾只是见皇上心情不快,才僭越的。”陵容见皇上看过来,立刻软了声音,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见皇上没有拒绝的神色,才敢抚上皇上的手,“皇上……” “罢了,去办吧。只叫崔槿汐回碎玉轩便是了,首领太监便给莞嫔留着,毕竟是她用惯了的,都换了也不好。” 苏培盛终于得了皇上的首肯,他立刻谢恩,起身时还不忘给陵容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陵容只是笑笑,她只略看了一眼,就转头专注地看着皇上的侧脸,直把皇上看的有些不适地摸摸自己的脸。 “皇上喝一盏菊花茶吧,嫔妾看您眼底泛红,唇上干裂,想来是有些上火了。”陵容端着茶杯递过去,看皇上连喝了两盏才给自己倒上一杯。 “容儿最是贴心,朕一来你这里,就觉得自在很多。” 就算是别人做皇上,来我这里都是一样的自在。陵容常哄着皇上,时刻注意着皇上的情绪,动不动还要装出一副爱惨了皇上的模样。 是个男子过来,就算不喜欢陵容,也绝不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皇上舒心自在,也不肯常来看看。”陵容把一句是在永寿宫自在,还是在承乾宫自在的话咽进肚子里,她有些记不清了,总是觉得曾经问过类似的话。 皇上怎么回答的,她不记得了,但总觉得听了也不开心。 “如今朕看着莞嫔,总觉得她不似从前纯善。”皇上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他经常梦见宛宛,有时还会梦见宛宛罚跪甘氏,导致甘氏小产。 午夜梦回,总能让他想到莞嫔叫安氏祈福,两张相似的面容,叫他几乎要分不清了。 但甘氏对宛宛大不敬,而安氏却是因为有孕而久跪不适,叫莞嫔抓住了错处。 果真,这世间纯善之人,只一个纯元罢了。 陵容自然不知道皇上心中那些百转千回,但她知道,皇上自己说甄嬛可以,但若是她敢应和一句,只怕皇上会立刻觉得自己是在诋毁甄嬛,少不得要受些惩罚。 因此,她没有应和皇上的话,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所幸,皇上在养心殿还有一堆折子没有批,只略略坐了一会儿,便回了养心殿。 总算等到皇上走了,陵容才关起门来笑出了声音,崔槿汐在前世可帮了甄嬛不少,这一世因为甄嬛得宠的早,两人没有共过什么患难,倒也没有那么坚固的主仆之情。 可崔槿汐仍旧愿意跟着甄嬛去永寿宫,可见她心里清楚的很,甄嬛一定会受宠,只要跟在她的身边,这身份地位定是不低的。 苏培盛倒是聪明的很,不动声色就把崔槿汐安排好了。 但可惜,陵容知道他们之间的情愫,也知道崔槿汐对于甄嬛的助力,只能借着淳常在一事,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了。 崔槿汐,你在淳常在身边,就不用受甘露寺之苦了。也许淳常在也能被你保下,不像前世一样,稀里糊涂地丢了命。 苏培盛事情办的快,陵容刚送走皇上不久,就听闻崔槿汐已经回了碎玉轩,永寿宫曾经的掌事姑姑皎月也依着规矩回到甄嬛身边伺候。 淳常在只需要几滴眼泪,就能把甄嬛身边一个最得力的姑姑调走,想必此时甄嬛正怄着气,觉得这个淳儿妹妹不单纯吧。 “照水,去打听打听永寿宫的情况,尤其是这个皎月,查查她回永寿宫前,去了哪里伺候。” “小主,不妨问问小允子?”照水提醒着陵容,小允子也算是自己人,查碎玉轩的事情,用他更方便些。 “不急着用他,”陵容摇了摇头,她还是坚持用手中已有的奴才办事,小允子毕竟也承过华妃的恩惠,陵容倒是不敢轻易用他。“在打听些喜好便是了,待日后接触那个皎月,我们更容易投其所好,收买了她。” 当夜,陵容便绣好了给夏冬春的香囊,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温实初和果郡王的事情,看看这两个人哪个把柄更多,好叫她抓住甄嬛的小辫子,让甄嬛多吃些苦头。 但香囊送去后,夏冬春一连几天都没有传回消息,只派了如双过来,略略提了温实初常给沈眉庄看病开药,便再不肯多说了。 而且,这夏冬春最近几日都不肯出延禧宫了,陵容在御花园和延禧宫附近叫人等了几天,也根本没找到见她的机会。 如今想要知道夏冬春查到的消息,就只能冒着风险去延禧宫亲自问她。 可如今恬贵人有孕,陵容躲着延禧宫还来不及,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 陵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因为皇后被变相禁足,后宫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了一整月,偶尔有些吃醋争宠的小事,也都被华妃一一摆平了。 但其实,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是汹涌的暗流。 正拼命修养身体以待来日的端妃,吃着生子药方努力争宠的沈眉庄,腹中胎儿已经坐稳三月的恬贵人。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把这些事和人都聚拢在一处,只等着轻轻一推,就在这宫中掀起轩然大波。 第54章 协理六宫 六月初时,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皇后的头风也终于好了。 停了一月的早晚请安又恢复了,倒叫陵容有点不适应,毕竟谁不喜欢在榻上多睡一会儿呢。 一路上,陵容本还有点迷糊,但在景仁宫门口看见恬贵人时,这困倦立刻便走了,她远远地给恬贵人行礼,不敢靠近她一步。 “躲那么远做什么。” 恬贵人抚着肚子,如今腹中皇嗣已经快四个月,腹部已经明显的隆起一点,不知是不是何太医警醒着,她甚至未施粉黛,素净着一张脸来给皇后请安。 “恬贵人近来身体可好,”陵容微微向前挪动了两步,如今正面遇上,她自然不好再躲着,“看贵人面色红润,荣光依旧,想必腹中的小皇子是乖巧不闹人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一提起腹中的孩子,恬贵人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她抚摸着肚子,“这孩子一到夜里就闹人,总是要皇上来安慰才肯安静些。” 陵容知道她是炫耀自己的得宠,自然顺着恬贵人的心意哄着她,“皇上本就对贵人宠爱非常,如今贵人还为皇上孕育了子嗣自然是宠上加宠,叫嫔妾羡慕的紧。” 恬贵人娇纵,但最是好哄,稍微拍一拍马屁,就能让她挤出些好脸色来。 两人相谈着,终于慢慢挪进了景仁宫,殿内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位妃嫔,陵容与众人一一见礼,才得以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恬贵人因着有孕,倒也没人难为她,齐妃甚至主动关心起恬贵人的孕期情况来,“之前给你抄的点心方子,吃的可好?” “嫔妾谢过齐妃娘娘了,御膳房照着房子做了不好,嫔妾用了,倒也不觉得恶心难受了。”恬贵人对齐妃倒是客气,想来是同在皇后麾下的缘故。 “安常在的身子养的如何了。”齐妃看了一圈殿中的妃嫔,眼珠转了转就落在了陵容身上,“前段时间去汤泉宫中沐浴,可有效果?” “回齐妃娘娘的话,嫔妾身子如今还好,想来那温泉确实有几分疗效,即便是月事来了,这腹中都不会酸痛了。” “是吗……”齐妃听闻那温泉有用,眼睛都泛出了光芒,她念叨着要求皇上去一次汤泉宫,也好好疗养疗养。 陵容与恬贵人对视了一眼,听着齐妃的自言自语,默默掩唇笑了。 这齐妃娘娘自言自语起来不顾旁人都在,着实是傻的可爱。若是时光倒退至二八之时,不知是怎样一副惹人怜爱的娇憨之态。 不多时,各宫嫔妃都陆陆续续到了,甄嬛与沈眉庄照旧来的晚些,她二人谈笑着进门,惹得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们。 沈眉庄颇有些羞赧,挣脱了被甄嬛挽着的手臂,先一步与众人行礼。 “好似很久没见莞嫔和沈贵人一同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恬贵人喝着热热的牛乳,看向甄嬛的眼神一如从前般不喜,“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没想到这姐妹关系竟还是一如往昔。” “我与眉姐姐是闺中之时的交情,自然比旁人亲厚些。”甄嬛并不在意恬贵人话里话外的讥讽,只是眼神在瞥向恬贵人的肚子时,有些许怔愣。 沈眉庄点了点头,遥遥的看了甄嬛一眼,她们二人相视一笑,倒真像从未发生过嫌隙一般。 陵容在一旁看着,想着若是从前的沈眉庄,定是会开口应和甄嬛的,但如今却只是微微笑着,只用眼神与甄嬛交流。 看似是两个人更加沉稳,不与其他嫔妃争长短,但实际上是姐妹之情有了折损。 这场面陵容也插不上话,她瞧了瞧夏冬春的位置,心里倒是期待她快快过来,好与她也聊上一聊。 可惜,直到请安的时辰都过了,夏冬春还是没有来。 就连素日瞧不上皇后娘娘的华妃都来了,难不成夏冬春这几日没有出现,竟然是病了吗? 陵容有心要问问恬贵人,奈何隔的距离有些远,她也不好大着嗓门,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闲聊。 没办法,陵容只能耐着性子听皇后说那些传宗接代、绵延子嗣的话。 可是皇后娘娘,有你在一日,这后宫的孩子就很难生下来。 尤其是这位恬贵人,好不容易趁皇后不在坐稳了胎,如今皇后出山,只怕这孩子留不了几天了。 “今儿倒有一件好事宣布,”皇后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她看向沈贵人,“皇上念着本宫头风严重,便特许沈贵人学习协理六宫之事。日后你便跟着敬嫔一道,好生学着。” 沈眉庄一脸惊讶的行礼,从未想到皇上竟然不声不响地送了她一份大礼,协理六宫之权可是实打实的权力,从某种程度上说,比晋位要好上太多了。 “谢皇上,皇后娘娘信任嫔妾,嫔妾定会好好学着。” “起来吧。”皇后仍是满脸笑意,陵容仔细看了很久,也看不出皇后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华妃妹妹要辛苦些,好好教导敬嫔和沈贵人。” 见有人来分权,华妃不满的情绪已经到了顶峰,她哼了一声,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嗯了一声。 毕竟沈眉庄只是一个贵人,宫中又不是没有妃位和嫔位的妃子了,哪里就需要她一个小小贵人协理六宫了。 更何况这个沈眉庄和那个该死的甄嬛是一党,她们二人拿到协理六宫之权,还不知道要在这宫中掀起多少风浪。 “六宫之事杂乱,敬嫔学了好久才勉强摸到了点门道。”华妃看着一脸尴尬的敬嫔,目光都没分给沈眉庄半点,“沈贵人,本宫的教导最是严厉,你可要做好准备。” “是,皇后娘娘,华妃娘娘。嫔妾定会尽全力,不让娘娘忧心。” 沈眉庄脸上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她规规矩矩的行礼,倒惹得皇后娘娘夸她一句沉稳大气。 “难怪皇上常和本宫夸赞沈贵人,如今仔细一看,本宫也喜爱的紧。” 听见皇后娘娘说皇上常夸赞自己,沈眉庄有些羞涩的笑笑。 她如今对皇上还存有小女儿的心思,听见皇上不仅夸赞于她,甚至还赐下的协理六宫之权,这一颗心立时便被捧的高高的。 请安结束回宫之时,陵容叫住了恬贵人,“贵人,夏常在今日怎得没来。” 听见陵容询问夏冬春的事,恬贵人上下扫视了陵容一眼,“不是什么大事,她前些日子非要在延禧宫的海棠树下荡秋千。 但没想到玩了一会儿,绳子就断了,夏常在一头栽倒在树下,额头肿了起来,丑的很,她不好意思出门。” 陵容起初还以为恬贵人在编什么不靠谱的话来骗她,但没想到越说越像夏冬春真能做出来的事儿。 “延禧宫的大门又不会整日关着,你想来看她,大大方方地去就是了。”恬贵人懒得和陵容多说,她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桑儿便有眼色的陪她回去补眠了。 跟在恬贵人背后的福答应像个幽灵似的出现,她浅浅向陵容行了个礼,口中喊的还是小主。 “如今妹妹也是答应了,唤我安常在便是。”陵容立刻叫了她起身,这福子如今瘦弱的紧,自从甄嬛解了禁足,她便再没能得到皇上垂怜。 即使皇上从富察贵人那儿出来,也不常去福子的乐道堂了,更愿意到永寿宫中,去看看甄嬛。 “常在曾告诉嫔妾,不要错失机会,如今莞嫔一解了禁足,嫔妾这里就跟冷宫一样,皇上再不肯过来了。”福子还是那个福子,她的柔弱遮掩不了她的不甘,她叫住陵容,不过是想寻个出路。 但福子可是皇后的人,陵容又怎会真的信任她,把她收入麾下呢。 “皇上不来,妹妹大可以去御前求见的。” 福子摇了摇头,陵容仔细看过去,她外貌着实出众,比起甄嬛来也不遑多让,只是不知道她二人谁更像纯元皇后,“嫔妾已经用尽了办法,都得不到皇上的垂怜,求求常在,帮帮嫔妾吧。” “福子,”陵容冷下了脸,她没再叫她妹妹,反而叫了她做奴婢时的名字,“你当时与杜鹃一同进了乐道堂,她端了碗毒药给我,最后喝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你呢?” “嫔妾绝不会谋害常在,”福子急急忙忙的向陵容表衷心,若不是担心周围有人看见,她几乎要跪了下去,“杜鹃谋害常在,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使!” 陵容虽然早就知道杜鹃是皇后的人,但她还是露出些许震惊的神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福子,“常在一定要相信嫔妾,嫔妾说的都是真的。” “那皇后派你来又是为何?” 一提到自身,福子就有些迟疑,她好几次想要张口,却又咽了下去。 “看来,你也想要我的命。” 陵容语气淡淡,福子却吓得发抖,她咬着嘴唇,犹豫再三才说了真话。“皇后娘娘想让奴婢盯着常在的一举一动,必要时还要配合杜鹃行动。 但嫔妾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也没有谋害过常在啊。” “一仆不能侍二主,你到底是皇后的人,我不信你。”陵容不愿与她继续纠缠,她确实想利用福子做一些事情,但她毕竟是皇后的人,直接利用只会适得其反。 “常在……小主……”福子见陵容真的不想帮她,急的哭出了声,她拉住陵容的衣袖,“求小主帮帮奴婢,奴婢不想一辈子受人欺辱。 奴婢愿意做小主的眼睛,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奴婢都会一一告诉小主。” 除了一张像纯元皇后的脸,福子也只剩下能打听到皇后计划这唯一一个优势了,见她终于主动松口,陵容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此地不便说话,若是你能做到你说的,便带着你知道的事情,来承乾宫吧。” 听见陵容终于软了语气,福子急急忙忙的就答应下来,她深深地给陵容行了一礼,方才叫着远处站着的小丫鬟扶她回宫。 陵容站在原地半晌,等已经看不到福子的背影时,才动身去怡性轩里看看荡秋千摔伤了头的夏冬春。 没见到夏冬春时,陵容只以为是一点小小的伤,却未曾想到夏冬春额头红肿一片,一个有些青紫的肿块突兀的出现在额头上。 鸣玉正拿着药膏,手上用足了力气,帮夏冬春揉散淤青。 夏冬春疼的皱眉,她双手扯着袖子,眼泪哗啦啦的淌,见到陵容过来,已经疼的张不开口。 陵容努力堵着嘴,好叫自己不要笑出声来。但夏冬春这模样实在太过好笑,叫人心疼之余还是忍不住想嘲笑一番。 忍了半天,陵容还是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夏冬春气的顾不上额头上的疼痛,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安陵容。 “好……哈哈,夏常在不要乱动,淤青还是揉散了才好得快。”陵容收拢了明显的笑声,一双眼睛却弯弯的,看的夏冬春分外火大。 “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来看我,就是问我那事查的怎么样了吧,”夏冬春哼哼了两声疼,“我偏不要告诉你。” “也不急于一时,常在养好身子是要紧事。”陵容如今着意观察着温实初和永寿宫新去的皎月姑姑,倒也没那么着急知道果郡王与甄嬛的事情。 毕竟她前世对这二人的纠葛已经了解个七七八八,今生让夏冬春去查查,只不过是想确认,这两人是如何相识的罢了。 至于温实初嘛,甄嬛本就不喜欢他,即使到了宫中也不过是因为需要个真心帮助自己的太医而已,也正是因此,才不惜触怒龙颜,千辛万苦也要把他从宫外捞回来。 若是想用他们二人之间的私情告发甄嬛,下场不会比前世的瓜尔佳氏好多少。 “看着你笑成这个样子,什么病能好的快。” “嗯……那可以说些让夏常在开心的事。”陵容收敛了笑意,坐到了夏冬春的身边,“沈贵人开始协理六宫了,你觉得莞嫔,会高兴吗?” “怕是笑不出来,她可是个嫔位,都没有得到协理六宫之权,叫一个贵人拿到手了,只怕心里会不舒坦。 沈贵人的家世高,父亲是济州协领,手中实打实捏着兵权,嘶……轻点。” 陵容瞬间明白夏冬春的意思,皇上提拔沈眉庄协理六宫,就是因为她的父亲手中有兵权。 一个敬嫔不够平衡华妃,再加上个家世优越的沈眉庄,就刚刚好。 而甄嬛与沈眉庄相比,除了有皇上的宠爱,无一点能与华妃抗衡的优势。 除非皇上爱昏了头,否则甄嬛就算到了妃位,这协理六宫之权也很难落到她手中。 “夏常在一席话,真叫人醍醐灌顶。”陵容瞧着那看起来就可怖的淤青,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额头也跟着隐隐作痛了,“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想必人心也要躁动起来了。” 第55章 制香 当夜,福子便裹着披风叩响了承乾宫的门,小池子一开门,她就利落地闪了进来。 一见到陵容,福子立刻便跪了下来,她做着一副宫女打扮,结结实实给陵容磕了几个响头。 “倒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陵容给照水使着眼色,照水立刻会意,嘴上说着奴婢扶答应起身,实际上是直接把福子从地上扯了起来。 “你我二人如今并非主仆关系,警醒着你自己的身份。” “是,常在。”福子一脸柔弱之态,她被照水扶着坐在椅子上,那侧脸看起来,居然和甄嬛有五六分相像。 “嫔妾今日来,是……”福子看了看照水和小池子,她欲言又止,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皇后的计划说出来。 陵容知道福子的犹豫,她自己也不想有太多人知道她的计划,便屏退了照水与小池子。 见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福子才开了口,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小主,这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差绘春交给奴婢的。” 顶着这么像甄嬛的一张脸,却叫着自己小主,陵容不免觉得有些快意,算是体会到了皇上找像纯元皇后的女子的用意了。 这么像她的一个人,磋磨起来倒是能发泄心中的怒气。 但甄嬛就在宫中,陵容更想针对她本人做些事情,替身毕竟不是正主,伤害她不过是多个敌人罢了。 陵容拿起那纸包,她略闻了闻,便分辨出来那是一种蝴蝶香。 “这是蝴蝶香,皇后给你这个做什么。” “回小主的话,绘春告诉奴婢,要把这蝴蝶香的香饼磨成粉,趁着过几日赏花宴的时候,弄上一些到恬贵人身上。” 前一世赏花宴,皇后用松子那只猫打了富察贵人的胎,这一世倒是换了个法子,竟是打算用蝴蝶来达成目的了。 但是蝴蝶香对有孕的嫔妃没有什么危害,想必真正的重头戏还是在蝴蝶身上。 一时之间陵容心思百转,这蝴蝶香交给福子,便是想着若是被发现了,就让福子做这个替罪羊。 不过要是甄嬛做这个替罪羊,不是更有趣吗。 陵容把那蝴蝶香推了回去,“皇后娘娘还吩咐了什么。” “皇后娘娘还说,赏花赏景对腹中的胎儿好,叫奴婢遇见恬贵人时,便提上一提。 奴婢问过给恬贵人诊脉的何太医,赏花确实对孕中的女子有好处,目的也只是叫女子心情愉悦,勿要多思罢了。” 皇后提起这事的用意,想来不只是将福子身上的嫌疑加大。看来这赏花宴的花朵上,也会被皇后做些文章。 可惜福子知道的太少,陵容最多能推断出皇后会借着蝴蝶与花,将恬贵人的胎给落下来。 但皇后究竟会用到什么药,陵容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陵容很想叫何桉鸣过来问上一问,有哪些药物或者花粉只需要吸入就能致人小产的。 但她不能问,万一到时何桉鸣认为是她动的手,在皇上面前将自己所问之事给抖出来,只怕罪名要先扣在自己头上了, “关于这件事情,奴婢只知道这么多了。”福子收好那包蝴蝶香,小心翼翼地瞧着陵容的脸色,生怕陵容过河拆桥,不告诉她得宠的方法。“小主,您看……” “皇上最是喜欢惊鸿舞,你可会舞?” 福子点了点头,她在剪秋的调教下确实学过几个月的舞,但却并未学过这世间难得一见的惊鸿之舞。 陵容倒是看过甄嬛跳这惊鸿舞,舞姿轻盈,飘逸柔美,如今福子倒是瘦弱的很,只模仿个飘逸之形倒是容易。 “本小主倒是见过,可以指点你一二。”陵容将前世看过的舞姿动作一一告诉了福子,福子学的认真,但到底是第一次,只能勉勉强强记下动作。 能得知皇上的喜好,福子已经心满意足,她知道自己像莞嫔,很难在莞嫔仍在之时得宠。 如此一来,模仿莞嫔便没有出路,她只能只能投皇上所好,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许是知道陵容与甄嬛的恩怨,福子在私下面对陵容时,总是自称奴婢,以期用自己那张像甄嬛的脸,讨得这位主子几分开心。 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才用披风裹紧面容,悄悄从承乾宫的大门溜了出去。 陵容坐在殿中半晌,那蝴蝶香的香方她记得很清楚,想要调配出来并不是什么难题。 但她要在恬贵人中招之后,想办法把蝴蝶引到永寿宫中。但蝴蝶香的香饼制好,需要窨藏近七日,如今赏花宴可能就在眼前,若是规规矩矩的制香,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陵容眼睛一亮,她突然想起一味叫龙脑的香料,只需一点点,就能让蝴蝶香的香气更加扩散。 若非行家里手,也根本分辨不出来龙脑的味道,毕竟细闻起来也只是微微的凉意罢了。 陵容本就喜欢香料,此时想到改香的方法更是激动,她立刻叫来照水,把香料都找了出来,一门心思的在殿中炮制全新的蝴蝶香。 直到深夜,一块蝴蝶香的香饼才制成,陵容疲惫的叫照水把这香饼窨藏,只等着皇后开办赏花宴了。 第二日请安,皇后便提起了三日后要办赏花宴的事情,还吩咐着众人打扮的美丽些,因为皇上在那日也会亲临赏花宴。 本来还没兴趣的华妃眼睛立刻亮了,她甚至一改与皇后作对的脾性,大力支持这次赏花宴,还说会带着敬嫔与沈贵人一同操持,办好这次赏花宴。 皇后听闻华妃愿意主动当这个办宴的冤大头,自然是高兴的紧,她装作无奈的推拒了一会儿,才松口交由华妃去办了。 华妃还想着借这次机会好好在赏花宴上露脸,殊不知皇后正在暗处将矛头对准了恬贵人,只等赏花宴举办,将华妃和恬贵人一起算计进去。 散了请安,陵容高兴的拉住了沈眉庄,她当着甄嬛的面捧着沈眉庄的双手,笑着恭喜沈姐姐。 “你可真是,昨日皇上赐我协理六宫之权没见你恭喜,今日我接了个赏花宴的苦任务,怎得就来恭喜我了。” “自然要恭喜沈姐姐了,”陵容笑得灿烂,“毕竟这可是姐姐接手六宫之事所做的第一个宴会,若是办的好了,皇上定会龙颜大悦,好好宠爱姐姐呢。” “安妹妹说的对。”甄嬛在一旁插上了一句,她与沈眉庄并排站着,笑意盈盈的夸赞沈眉庄,“眉姐姐在闺中便处理过不少家族之事,想来这小小的赏花宴也是得心应手了。” 沈眉庄被两人夸赞的双颊飞红,不好意思的想堵她们二人的嘴。 陵容只是瞧了甄嬛一眼,没有继续跟着她打趣沈眉庄,反而关心起沈眉庄来,“想来姐姐也有些紧张吧,这手心全是热汗。” 沈眉庄点了点头,她虽然在家中也管过后院,但毕竟只是娘亲想让她掌握点当家主母的能力罢了。 如今第一次接下这宴会,心里自然有些忐忑。 “还有华妃娘娘和敬姐姐呢,沈姐姐只需听从安排就是了。 你如此聪慧,想来只消看着,就能学到华妃娘娘的八九分功力了。”一行人走到了承乾宫,陵容便放开了沈眉庄的手,她站在门口行了礼,与二人挥手道别。 沈眉庄也笑着挥了挥手,但甄嬛只是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承乾宫的匾额。 若非是华妃从中作梗,这座宫殿就是她了。 实际上永寿宫与承乾宫相比,距离皇上的养心殿更近,但承乾宫曾经是孝懿仁皇后所住宫殿,对皇上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 甄嬛嘴上说着是自己向皇上求情,才能让安陵容住进来,但实际上是皇上自己想给,她即使想阻止,也没有阻止的机会。 刚刚三人闲聊,甄嬛如何感觉不到安陵容对她的忽视。 她当时也不知道安陵容怀有身孕,为着补偿,已经向皇上求情晋了她的位份,甚至送了不少贵重的衣料过去,这份无心之失,算来已是弥补了。 如今安陵容仍是这个态度,想必是补偿还不够。甄嬛将眼神落在沈眉庄身上,她有一种感觉,安陵容想要的补偿可能是眉姐姐。 她想从自己身边,夺走眉姐姐。 “眉姐姐,嬛儿仍是你最好的姐妹,对吗?” “说什么傻话,我们自然是好姐妹了。” 沈眉庄此时开心极了,她没注意到甄嬛脸上若有若无的失落之意,只拉着她分享着被委以重任的喜悦。 另外一边,陵容在门后偷看着两人的互动,直到再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才转身回到殿中。 “小主可是听到想听的消息了?” 陵容摇了摇头,她接了照水递过来的茶杯,仍旧思索着到底是通过沈眉庄将新制成的蝴蝶香送进永寿宫,还是动用小允子这个棋子。 思来想去,还是沈眉庄更好,她与甄嬛的关系还是太好了,一个不小心,又会成为甄嬛最大的助力。 陵容在咸福宫与敬嫔闲聊时得知,为着皇上在赏花宴上看的开心,华妃着意吩咐了将各宫的花草都好好打理一番,甚至叫沈眉庄和敬嫔专心管着花草灌溉和驱虫之事。 “那姐姐负责东六宫吧,届时可以去妹妹的承乾宫坐坐,妹妹近些日子仿制花型做了不少绢花,还想着让姐姐看看呢。” 敬嫔想着负责哪边都好,便也应承了下来,她自然是不知道陵容是想要将蝴蝶香饼磨成的粉末与驱虫的药粉搅和在一起,借着沈眉庄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永寿宫中。 “那妹妹便备好茶,等着姐姐来承乾宫了。”陵容开心的很,她略坐了一会儿,便借口要去存菊堂看看沈眉庄,敬嫔此时也有些忙碌,便也任她去了。 “刚好,妹妹帮我告知沈贵人,就由她负责西六宫的灌溉和驱虫了。” 陵容笑着应下,但一进存菊堂,就见沈眉庄忙的焦头烂额,采星和菊青一起帮沈眉庄整理着那一摞摞账本。 原来又是同一招,华妃把之前让敬嫔看的账本,收拾一下又丢给了沈眉庄。 “沈姐姐也开始看这些账本了。”陵容笑着坐下,沈眉庄面色苍的很,一看就是被这些陈年的东西折磨的够呛。 “我今日才知道,六宫之事竟然如此多又如此复杂。” 沈眉庄连续叹了好几口气,她一见到陵容,就丢下了手中的毛笔,拉着陵容的手唉声叹气。 “姐姐和当初的敬姐姐一样。”陵容笑着拍了拍沈眉庄的手,“但这权力是实打实的,姐姐应该也预料到了,要受华妃娘娘的磋磨。” “唉,是啊。”沈眉庄瞧着那叠账本,很快就扬起了笑脸,“妹妹今日怎得来了。” “今天来看看敬姐姐,我做了一些绢花,邀请敬姐姐去看看。 对了,沈姐姐,华妃吩咐了你和敬嫔处理东西十二宫花草除虫和浇灌的适宜,敬嫔让我带话,告知姐姐你负责西六宫。” “你看又多一件事。”沈眉庄点头表示知道,挥手吩咐采星去找内务府负责照看西六宫花草的人。 “反正各宫都有太监宫女的,姐姐准备好药粉和灌溉的水,叫各宫的人自己处理不就是了。” “妹妹倒是聪慧。”沈眉庄眼睛一亮,倒是对陵容有些刮目相看,毕竟协理六宫说起来就是管人罢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要有身边之人去各宫看着,免得出现纰漏。” “还是姐姐周到。”陵容笑得眉眼弯弯,她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只是不知道这灌溉的水都是从哪里引的。” “嗯……西六宫大概是从千鲤池引水吧,毕竟是就近的。说起来还是驱虫方便些,到时去内务府领些驱虫粉末便是了。” “这样说起来,让内务府直接分发不就好了,何必要姐姐亲自盯着。” “我还是叫采星去取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是放心些,这事情也能办的漂亮不是。”沈眉庄丝毫不担心华妃会在这件事情上给她使绊子,毕竟是要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华妃应该不会因小失大才是。 陵容确认了沈眉庄要如何去做,便放下了心来,她吩咐了照水,将蝴蝶香的香饼研磨成粉。 在赏花宴的前一天,这些香粉便掺着永寿宫那份驱虫的药粉,被洒在永寿宫各处的花草之上。 听闻那一日永寿宫蝴蝶翩翩,犹如人间仙境一般,皇上召见钦天监相看,钦天监直言此谓福迭绵绵。 第56章 赏花宴 永寿宫的蝴蝶蹁跹,已经成为了阖宫美谈,加上钦天监所说福迭绵绵,为长寿之意,就连太后也缓和了对莞嫔的态度,亲赐下一支金嵌玉蝴蝶簪。 莞嫔自是欢喜,不仅去寿康宫谢了恩,甚至还为太后侍药,得了好一番夸赞。 听闻皇上还亲自去了寿康宫,三人聊的欢愉,直至晚膳方停。 “这大量蝴蝶在永寿宫中出现,倒让他们说的如同祥瑞一般了。”照水为陵容布菜,听闻宝鹊打听回来的消息不免有些讶异,“莞嫔小主倒是借着这个机会与太后娘娘之间拉近了关系。” “你倒是开始在意这些事了。” 陵容听闻这些事情倒是平静,皇上毕竟还宠爱着甄嬛,这蝴蝶纷至的景象自然是祥瑞,当皇上不喜之时,就会变成有心为之的妖异之象,重点从来不在表象,而是皇上的态度罢了。 “可是小主,毕竟皇上的宠爱是有限的……”照水有点担忧,害怕日后莞嫔更受宠爱,自家小主会不会又受欺负。 “心在皇上身上,皇上想关注谁,我们都阻止不了。”他要不是有着生杀大权的皇上,这后宫的女人何必要看他脸色,斗的你死我活。“反正明日就是赏花宴了。” 用过晚膳,陵容挑了几朵敬嫔看上的绢花,叫宝鹊这小丫头跑了个腿,送去了咸福宫。 宝鹊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但同时也带回来一个新的消息——崔槿汐和莞嫔在御花园中碰面,两个人聊了很久。 可惜的是亭外有浣碧守着,宝鹊不敢走的太近,什么有用的事都没能听到。 “看来这崔槿汐还是把莞嫔当主子,她去了碎玉轩和淳常在一处,没准还遂了莞嫔的意呢。” 崔槿汐上辈子帮了甄嬛太多,这一世未必不会帮着莞嫔暗中潜伏在淳常在身边,慢慢引导淳常在成为莞嫔的左膀右臂。 毕竟莞嫔长相酷似纯元皇后,苏培盛清楚的很,与苏培盛交好的崔槿汐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则前世又怎会对一个入宫就抱病的常在,如此死心塌地呢。 这一世变数很大,甄嬛一入宫就得宠,崔槿汐与甄嬛并未共过患难,未必会有那么深的主仆之情。 只可惜这人变数太大,只能交好不能直接拉拢,真是可惜的很。 “奴婢倒是猜测,莞嫔小主不敢再相信崔槿汐了。”照水沉默了半晌,倒是给出了一个相反的观点。 “为人奴婢,最忌讳的就是背主,无论如何,淳常在是崔槿汐名义上的主子,若真是敢把淳常在的事递出去,那她一辈子也洗不掉背主的名声了。” 听照水这么一说,陵容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她毫不吝啬的夸赞照水,“得了你这么一个忠心又聪慧的丫头,真是我的福分,想来是我前世诸事不顺,今世才得了一个你。” 照水被夸的脸红,她自然不知道陵容前世之事,只一味以为小主在夸大自己的作用。 “把那件水绿色的旗装拿出来,明日我就穿那条去赏花宴。” “小主,明日怎么不穿的艳丽些,艳压群芳才好被皇上看到不是。”宝鹊收拾着桌面上的碗碟,一脸疑惑,“这般素净,在红花绿叶中倒不显眼了。” “你的小主我啊,有几分颜色还是清楚的,后宫的美人儿那么多,怎能比的过。” 宝鹊嘟囔着怎么会,手上动作倒是麻利,除了性子以外,她倒是和宝鹃一样靠谱。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在宝鹃和宝鹊的眼里,都是她们的小主最美,最好,最应该受宠。 第二日,赏花宴。 陵容穿上了那件水绿色的旗装,戴着皇上曾经赏给她的一套荷花首饰,清清爽爽的就去景仁宫赴宴了。 如今景仁宫院中已放置好了各类花卉,点心和茶酒一应俱全,陵容走在花丛之中,一时之间也恍了神,仿佛所在之处并非景仁宫,而是家乡那儿的一片花海。 相较于前世,这次赏花宴上的花朵品种更全,开的也更加灿烂肆意,不知道华妃背地里花了多少银子,才把这赏花宴弄的如此漂亮。 “小主,这儿甚至还有一池荷花呢。”照水指了指院中的东南角。 荷花、荷叶被装在宽口的瓷器中,铺平了小小的角落,周围还细心的摆了一圈鹅卵石,猛地一看还真以为景仁宫中多了个小小的池塘。 “真是漂亮,不知道是何人巧思。”陵容赞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那绿莹莹的荷叶。“在松阳时,父亲也曾带着娘亲与我一同泛舟,我最喜欢摘些荷花荷叶抱在怀里,娘亲却喜欢摘些莲蓬,为我剥莲子吃。” 摸着这些荷叶,陵容不由得回想到了从前,记忆里父亲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她所能想起的,不过是嫌弃娘亲年老色衰的安县丞罢了。 “若是日后能跟着小主一起泛舟就好了,夫人不在宫中,奴婢会替夫人为小主剥莲子,摘荷花。” “你呀你。” 陵容收敛了那些伤感的思绪,她轻轻点了点照水的额头,倒也没拒绝她的提议,心中想着若是能去圆明园,与这丫头一起泛舟也未尝不可。 不多时,各种嫔妃都来的差不多了,陵容跟着众人一道去为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在景仁宫设了露天宴席,众人坐在花间赏景品茗,倒比单纯的请安少了许多束缚。 “众位妹妹今日就不必多礼了,各处都设了赏花的宴席,妹妹们一边赏花,一边品茗,玩个尽兴便是了。” 皇后桌上摆着大朵雍容的牡丹,衬的她越发华贵逼人,陵容瞧着皇后保养良好的脸颊,轻而易举的窥见了从前的桃李之姿。 皇上在王府时放着这样姿容的女子不宠,偏偏去宠爱名义上的“姐姐”,倒是叫人大为不解。 难道纯元皇后的美丽,真到了一见误终身的地步? 让皇上不念规矩,不顾廉耻也要娶纯元皇后当福晋。 此时此刻,陵容真想把从前皇上形容自己的那句话奉还给皇上——胤禛,真乃礼仪人也。 “恬贵人气色倒好,本宫瞧着你未施粉黛,仍是不掩姿容。”皇后叫来恬贵人,“担心你受着凉,本宫叫人把殿内的贵妃榻搬了出来,若是看的累了,来此处休息便是。” “谢皇后娘娘关爱。” 恬贵人刚想行礼,就被皇后摆摆手制止了,“你如今最是金贵,如何关爱于你都是不为过的,等为皇上添一位小皇子,再守礼不迟。” “本宫可听说了,皇上想着恬贵人爱美,还特赐了不伤胎的香粉,恬贵人今日怎得没用?”齐妃大咧咧的坐在了恬贵人身边,她仔细瞧着富察贵人的面容,“皇上对你这么上心,可别伤了皇上的心。” “齐妃娘娘,您别打趣嫔妾了,”恬贵人叫桑儿拿了那一盒子香粉出来,“嫔妾自然是用的,但今日早起身子倦怠,怕迟了赏花宴,才没来得及用的。” “怀胎十月确实辛苦,本宫怀着弘时的时候,这脚肿得根本就穿不上鞋。” 恬贵人在一旁陪着笑,见齐妃说孕中之事说的起劲,不时还会应和几声。 “嫔妾这一胎还好,就是夜里有些闹人,总是要他的皇阿玛来安抚,才肯乖乖睡觉呢。” 恬贵人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的恩宠,但后宫众人都清楚的很,孩子闹她一事是假,借机邀宠却是真。 不过,虽然有很多人瞧她不上,但也不好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只有欣常在一个硬茬,拉着甄嬛的手说好像谁没怀过孕一样。 “要我说啊,恬贵人就应该好好在延禧宫养着,这么金贵的身子,别再被阳光给晒化了。” 不少人被欣常在这句话给逗笑了,甄嬛用手帕掩着唇,到底是忍住了笑意。 只有恬贵人冷下来一张脸,半晌才发出一句嗤笑,“若是天怜我,便能平平安安生个小阿哥,若是天不怜,也不过是个公主罢了。 不过公主也是好的,有些人心思恶毒,难怪生不下来。” 恬贵人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沉了下来,除了齐妃娘娘。 而陵容自然是知道恬贵人的话是冲着甄嬛和欣常在去的,但到底也是失了孩子的人,听见这些话并不舒服。 甄嬛也是同样,她略略沉吟了一会儿,才笑着开口,“无论阿哥还是公主,无论是否来到这世间,都是皇上的子女,皇上可是天子,天又怎会不怜呢。” 恬贵人没想到,甄嬛三言两语就将皇上给牵扯进来,如今她怎样回话都不好,若是哪句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恐怕不只是失宠那么简单了。 “赏花宴,花是主角,各位妹妹就不要抢了这百花的风头了。”眼见着宴会变得沉闷,皇后终于开了口,她向剪秋递了个眼神,不一会儿花海深处便响起了悦耳的琴声。 “恬贵人的琴声最好,但你如今有孕,众位姐妹难饱耳福了。” 皇后一开口,恬贵人立刻举杯,以茶代酒敬了皇后,“皇后娘娘请来的这位琴师也是个中高手,嫔妾日久不弹,倒是生疏了。” “前些日子,嫔妾还在延禧宫中听到过恬贵人的琴声呢。”福子凑上前来,她手掌扶过恬贵人的椅背,莲步轻移绕过桑儿向皇后请罪,“皇后娘娘恕罪,嫔妾今日来的晚了。” “无妨,皇上还未到,你便不算晚。” 皇后倒是没难为福子,但华妃却十分不悦,一双美目不屑的翻了翻,“这容貌上倒是只有几分相似,但若加上这不守规矩的样子,就是十成十的像了。” 福子与谁像不言而喻,华妃一党笑得开怀,毕竟甄嬛因为不守规矩被罚掌掴,刚一进宫就丢尽了脸面,如今旧事重提,就是为着狠狠下甄嬛的脸面。 “善禁者,先禁其身而后人。不善禁者,先禁人而后身。相较于华妃娘娘,嫔妾自然还有的学。” 甄嬛这话说的拗口,陵容听了半天,也没搞懂甄嬛的真意,反正是用来回敬华妃娘娘的,只消看皇后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就知道这话说的够劲。 刚刚炒热的氛围,就这么又僵持了下来,皇后瞧了一会儿笑话,又要辛辛苦苦的维持氛围。 皇后瞧见甄嬛这么爱掉书袋,便干脆提议玩一种叫飞花令的游戏,“这次的飞花令,要求有所不同,妹妹们说的每一句诗,都要带上这次赏花会上出现的一种花卉,才算对句成功。 而诗词中对应的花卉便算作彩头,送给诸位妹妹了。” 众人纷纷应是,一脸的雀跃之色,只有夏冬春一脸无聊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并不想参加这个游戏。 陵容看了看夏冬春,又看了看恬贵人,刚刚福子路过时已经在恬贵人身上撒了香粉,如今必须离她远些。 想着夏冬春根本不爱玩儿这飞花令,陵容刚好拉着她走远了些,坐在一边儿又去斗百草了。 这一局飞花令战况着实激烈,恬贵人卯足了劲和莞嫔相较,一时之间倒也不落下风,她与甄嬛两人身边的花朵越来越多,一眼望过去还真不知道是谁更强些。 不一会儿,赏花宴上便有蝴蝶翩跹而来,它们似乎是受到了花香的吸引,纷纷围绕着恬贵人和莞嫔飞舞。 起初,众人还打趣着宫中出了两位蝴蝶仙子,但随着蝴蝶的增多,恬贵人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行令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去。 桑儿机灵,瞧见了自家小主的不对,便吩咐着如双去太医院找何桉鸣过来。 “小主,是不是不舒服?” 恬贵人抚着肚子,此时她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她勉强点了点头,痛的已经叫不出声音了。 “皇后娘娘,我们小主腹中疼痛,皇后娘娘!” 桑儿急急忙忙叫喊出声,正沉浸在飞花令中的嫔妃这才看到恬贵人的不对,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 还是皇后反应迅速,她立刻叫人将恬贵人抬进了东配殿中,还吩咐着剪秋去太医院将当值的太医全部都请过来。 陵容拉着夏冬春,远远地跟在众人的后面,还未踏进东配殿的门,就听见桑儿尖锐的哭喊声。 “小主!” 第57章 落胎 桑儿一声哭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皇后不断派人出去催太医,慌张急躁的样子真似一个贤良淑德的后宫之主。 若非陵容知道皇后的真实面目,只怕要被皇后这副模样给欺骗了。 躺在床上的恬贵人开始发出急促的呼吸声,起初还有剧烈的咳嗽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只剩下憋闷的呼吸声。 桑儿在里间急的直哭,可太医院离景仁宫有段距离,来的还没有那么快。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何桉鸣先跑进了景仁宫,他匆匆给皇后行了礼,就冲进了里间。 “这是枯草热,快把恬小主的外衣换掉,桑儿去打水,给小主擦拭身子。” 陵容一干人在外面坐着,只能听见何太医的催促声音。 皇后吩咐着景仁宫的太监宫女,都要听太医的调配,一时之间上下都动了起来,就连剪秋都被叫出去熬煮保胎药了。 很快,太医院其他太医也赶了过来,江诚是妇科圣手,本应第一时间进去为恬贵人把脉,但他却下意识看了华妃一眼。 华妃只装作没看到,催促着他们快点进去为恬贵人把脉,若是皇子有恙,小心他们的脑袋不保。 “许是孩子没什么事,都没有听见恬贵人的叫声,想来腹中并无疼痛。”齐妃脸上倒是也有些许的担忧神色,“皇后娘娘,不要太过担忧。” “若真是这样便好了。”皇后念了一声佛号,齐妃一向以皇后马首是瞻,自然也跟着皇后诵读上经文了。 陵容只好跟着众人诵经,她看了看甄嬛,发现直到这时还有一只蝴蝶跟着她,停在甄嬛的肩膀上微微开合着翅膀。 加了龙脑的蝴蝶香竟然有如此功效吗?陵容默默回想自己放入的香料,龙脑的量很少,经过昨日的挥发,应该已经失去了扩香的效用。 突然,陵容看到了甄嬛耳边的玉坠,那蝴蝶就在玉坠边扇动翅膀,想必为了维持蝴蝶祥瑞一事,甄嬛在玉坠中放了什么。 没准就是皇后给福子的蝴蝶香。 很快,就有一位太医从里间出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皇后娘娘,恬贵人如今下红不止,只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恬贵人这几个月胎像一直很好。” “回皇后娘娘,微臣和几位太医都把过脉了,恬贵人眼睑肿胀,双目流泪,面部颈部以及喉咙都有严重的肿胀,还伴有剧烈的咳嗽和呼吸困难。 加之今日阳光灼热,这症状便更严重些,目前看来,定是枯草热之症。” “怎得如此凶险,可有治疗的法子?” “何太医来的及时,已经保住了恬贵人的性命,但腹中的皇嗣,却难以保住。”那太医战战兢兢的拱手,怕是皇后会迁怒到自己身上,还将几位妇科圣手搬了出来,“江诚江慎两位太医全都束手无策,院判章太医正仔细瞧着,情况也不容乐观。” “告诉太医,务必保住恬贵人腹中皇嗣,无论多么珍贵的药材都使得。” 皇上终于赶来,刚一踏进东配殿,殿内就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皇后主动请罪,直言是自己未曾照顾好恬贵人。 “又怎能怪皇后。”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恬贵人这胎他从知道有孕时便格外期待,甚至忍着恬贵人的诸多小性子,耐心的哄她和腹中孩子开心。 可谁能想到,只是一场小小的赏花会,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赏花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赏花会上臣妾想着恬贵人有孕,因此并没有安排需要体力的游戏,只是叫各位妹妹玩飞花令而已。” “是啊,皇上。”齐妃急急忙忙为皇后作证,“恬贵人在椅子上都没动过,她飞花令玩的和莞嫔不相上下,得了不少彩头呢。” 见提到自己,甄嬛便也开口应和,“恬贵人才思敏捷,行令时并未有什么异常。” “今日事发突然,茶点都还在院中放着,皇上不妨叫位太医去查查。” 皇上本就怀疑是有人故意害了恬贵人,早就吩咐了信得过的周太医去查了。 很快那周太医就查出了结果,所有的茶水与糕点上都有微量的麝香,只有恬贵人与莞嫔处,麝香的含量最高。 好多妃嫔都喝了茶吃了点心,此时都一脸苍白,纷纷觉得自己身体不适。 皇后一脸诧异的模样,她拼命摇着头,说臣妾当真不知。 “皇后……”皇上面色沉重,一脸的不悦,一双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皇上,臣妾当真是不知啊。”皇后哭喊着,这次就连齐妃都不敢帮她说话,抚摸着胸口深深吸气。 “皇后,你的心肠未免太过歹毒。”华妃指着皇后,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冲上去给皇后一巴掌。 各宫嫔妃以为皇后要给所有人下红花,也都对皇后没什么好脸色,夏冬春想要为皇后说话,却被陵容死死地摁着。 “但这次的赏花宴,皇后娘娘只是提了想法,但宴席的安排,可是华妃娘娘带着敬嫔与沈贵人做的,皇后娘娘并不知情啊。”剪秋跪了下来,皇后不能说的话,只能由她告诉皇上。 华妃狠狠瞪了一眼剪秋,只能被迫行礼说自己同样不知情。 “皇上,这麝香粉末并非一开始就放在茶点中,而是从空中飘落下来的,数量不多,对在座未有孕的各位娘娘,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周太医说起话来着实绕弯子,连皇上都被他说的发懵,“这空中如何飘落麝香。” “是蝴蝶,有人在蝴蝶的翅膀上洒了麝香粉末,这样蝴蝶被花香吸引来时,因为挥动翅膀的缘故,将翅上的麝香粉末给撒下。 恬贵人与莞嫔,因为飞花令赢的鲜花太多,吸引到的蝴蝶才更多。” “但是,恬贵人身边才几朵花,旁边那一簇簇花海都没引去那么多蝴蝶。”陵容放开了夏冬春的手,她眨了眨眼,“莫不是她们两个人身上有什么能吸引蝴蝶的东西?” “恬贵人身上确实有,是皇上赐给恬贵人的香粉,那还是微臣研制的,考虑着恬贵人有孕,微臣研制的是一款类似蝴蝶香的香粉,确实能引来蝴蝶。”周太医说话着实有些慢,陵容腿都蹲麻了,他才慢慢悠悠说完。 皇上免了众人的礼,吩咐着周太医查查莞嫔身上的是否也有引蝶的东西。 甄嬛手掌紧紧捏着椅子扶手,面上尚且还能维持着几分淡定。 周太医到底是熟悉各种香料药材,只在甄嬛身边走了几步,便嗅到了那引蝶的香味。 陵容猜的不错,东西果真在甄嬛耳朵上的玉坠里,周太医将那玉坠放在桌面上轻轻一磕,就抖出不少粉末来。 甄嬛看着这些粉末,脸色立刻变了,浣碧扶着她蹲下行礼,“皇上,这粉末是嫔妾放入的,只是用来驱蚊避虫而已。” “这粉末是蝴蝶香,是一款闺阁之香,点燃时如百花盛开,令蝴蝶迷眼,寻香而至。”周太医捻起一点粉末,凑在鼻尖闻了闻,“但蝴蝶香并无驱蚊避虫的功效。” 听闻太医此言,甄嬛白了脸色,她猛地回头看着浣碧,一脸的不可置信。 “浣碧,你不是说这是驱蚊的香料吗。” “小主,”浣碧立刻跪了下来,她在皇上严肃的眼神中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这香料是奴婢从内务府要来的,昨天永寿宫蝴蝶纷飞,皇上与太后娘娘都很是开心。 奴婢便想着若是小主能够步步生香,招来蝴蝶,皇上会更喜欢小主。 小主自失去腹中孩子之后便郁郁寡欢,昨日是小主最开心的一天。所以……所以奴婢才错了主意。 皇上,小主,奴婢知错了。” “皇上,浣碧也是为嫔妾着想,求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刚想开口,里间的太医纷纷走了出来。 “恬贵人如何了?” 章弥太医摇了摇头,恬贵人下红勉强止住,孩子已经不保了。 “皇上,恬贵人的身子一直由微臣负责,今日恬贵人去赏花宴前,微臣还为贵人把脉,皇嗣养的很好。 但今日却在枯草热和麝香的双重作用下,导致腹中皇嗣不保,若非微臣赶来及时,恬贵人的性命都会不保啊皇上。” 何桉鸣拱手跪下,他最是了解恬贵人的身体情况,今日之事断不是意外这么简单。 “麝香是被洒在蝴蝶翅膀上的,庭院之中只有恬贵人有孕,因此只有贵人一人感觉到不适。 微臣查看了贵人身上的粉末,有大量的花粉、麝香以及蝴蝶翅膀上的鳞粉,花粉引发了枯草热,导致贵人差点丧命。” 何桉鸣跪的挺直,他刚刚已经听到了周太医所说,如今稍一联想,就知道是有人借助蝴蝶来伤人。 昨日永寿宫中蝴蝶最多,莞嫔身上又有引蝶的香粉,很难不让人觉得,就是莞嫔借助蝴蝶所为。 何桉鸣想的通,皇上自然也想的通,他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落在甄嬛脸上,陵容只偷眼看了一下,就觉得背后发寒。 直面皇上目光的甄嬛更是如此,她仰头看着皇上,眼中蓄满了泪水,“皇上,您真的要疑心嫔妾吗?钦天监也说,这蝴蝶飞入永寿宫中,是祥瑞之事。 嫔妾怎么可能会用蝴蝶的翅膀,达成这样恶毒的目的呢,嫔妾也曾被人暗算,失去过孩子啊。” 皇上听见甄嬛的哭诉,没有太多动容的神态,但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浣碧扶她起来。 “何太医,周太医,你二人去永寿宫中查一查。” 何桉树立刻领旨,他与周太医一前一后出门,经过陵容身边时,他快速的看了陵容一眼。 不知为何,陵容莫名感觉到何太医知道了自己也是幕后推手之一,她收敛心神,只当自己是个木偶,没敢分给何桉鸣一点眼神。 “刚刚莞嫔肩膀上还有一只蝴蝶呢,看来这香料是真的能引来蝴蝶啊。”刚刚没敢为皇后说话的齐妃开了口,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后的脸色。 想想自己刚刚还怀疑了皇后娘娘,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被皇后娘娘训斥。 如今这场面,也只有憨直的齐妃敢开口说话,皇上瞥了她一眼,不悦的情绪几乎要压不住。 “飞花令开始前莞嫔与恬贵人还起了争执,之前她二人便常常争吵,谁知道是不是……”无论是打击皇后还是甄嬛,华妃都乐见其成,这次的赏花宴可是她亲手办的,居然有人敢谋害妃嫔还扣在自己头上,当真是不要命了。 甄嬛自然知道华妃想要落井下石,她不会坐以待毙,自然也要把华妃包办这次宴会的事情提出来,“这次宴会可是华妃娘娘办的,如此多的鲜花,导致恬贵人出现枯草热,真是可怕呢。” “除了恬贵人,其他人都未曾出现过枯草热,可见这些花朵摆放并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还是出现在蝴蝶翅上的麝香上,莞嫔不妨好好想想,等下该如何解释吧。” 陵容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两人当真胆大,即使皇上就坐在殿中,也敢就这件事发生争吵。 陵容猛然想起甄嬛叫来王氏,状告华妃一事,她们就在殿中吵了个天翻地覆,皇上黑着一张脸,为着了解更多的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只能任她们去吵。 好在,去永寿宫查证的何桉鸣与周太医回来了,周太医将收集而来的叶子倒在桌上,众人凑近仔细一看,绿色的叶子上面有飞溅上的白色痕迹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 “皇上,这叶子上的白色痕迹是蝴蝶香的香粉留下的,这宫中花草之上都曾经被抛洒过蝴蝶香粉。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昨日永寿宫中才聚集了大量的蝴蝶。” 何桉鸣端正的站在后面,他之前负责照看恬贵人的身子,如今自然不好当那个回禀之人。 他眸光沉沉,盯着坐在末尾的陵容看。 陵容被看的发毛,她缓缓的抬头,与何桉鸣四目相对。 “嗯……”皇上如今仍不愿意相信,此事是甄嬛所为,他沉吟再三,还是将所有太医派了出去。“何桉鸣照顾好恬贵人,其他人,去查。” 第58章 又害一子 很快,各宫的情况就查明了,除了莞嫔的永寿宫,再没有别的宫殿有蝴蝶香的痕迹。 陵容看着坐在身边的福子,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终究不是傻子,知道把皇后给的蝴蝶香都处理干净,让这罪名只能再次向甄嬛头上扣去。 福子感觉到了陵容的目光,她微微转头,对陵容露出个浅浅的笑。 陵容眨了眨眼睛,她装作疑惑的看了一眼福子,又默默低头去摆弄手帕了。 听闻太医的回禀,皇上的脸色黑的彻底,因着常吃那瘦身的药膳,皇上面上没了那些松垮的软肉,倒显得眼神更加锋利。 甄嬛跪在地上,急急思考着对策,如今只有她的永寿宫出现了蝴蝶与蝴蝶香,甚至浣碧已经承认了是她去内务府所拿。 如今想要摆脱嫌疑,要么从浣碧所拿蝴蝶香的份量上着手,要么从麝香粉末着手。 “皇上,浣碧在内务府取到的蝴蝶香份量很少,根本不足以吸引大量蝴蝶。 周太医,若是想吸引像昨日永寿宫满宫的蝴蝶,需要多少蝴蝶香。” 周太医捏着山羊胡子,一时之间也很难计算出具体的份量,只能约莫估计出一个数字来,“永寿宫正殿面阔五间,许是要足足十六两,才能实现复现昨日之景。” 不等皇上询问,苏培盛便站了出来,“奴才去内务府查过,昨日浣碧取走的是新制成的线香,大概不到一两。但……” “吞吞吐吐,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皇上,内务府未制成线香的蝴蝶香粉,丢失大概16两。”苏培盛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他此时哪敢再卖好给甄嬛,只能老老实实和盘托出。“这两日内务府忙着宫中的灌溉与驱虫事宜,没有注意到有人来窃香。” 众人面面相觑,这丢失的数量太过一致,若非是有心人计算于甄嬛,就只能是她自己做的了。 陵容听了也是一惊,她只是把自制的蝴蝶香借着驱虫之事送进了永寿宫,可未曾去偷拿内务府的蝴蝶香。 看来……是皇后拿了足足16两的蝴蝶香。陵容想的有些出神,想必那些携带麝香粉末的蝴蝶都是用这些蝴蝶香吸引来养殖的,只是不知道偌大的景仁宫,这些蝴蝶曾经被养在哪里。 而且从未有人看到景仁宫有大量蝴蝶出现过,否则那所谓的祥瑞又怎会轮到永寿宫呢。 想来这蝴蝶是在宫外捉好并洒上麝香粉的,然后才运到宫中,在赏花宴开始时才放了出来。 现在只要稍稍查一查景仁宫里,没准还能找到那些装蝴蝶的器具。 不过,这一局主要还是针对甄嬛,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把皇后牵扯进来。 毕竟这一局又不会弄死甄嬛,只会叫她不好受而已。就算她日后去查,也只能查到福子和皇后罢了。 毕竟东西十二宫中都在抛洒驱虫药粉,经手人实在太多,若是真的要细细追究,就又会落到沈眉庄的头上,谁叫是她负责西六宫的驱虫和灌溉呢。 沈贵人,这样想来还真有点对不起你呢。 “原来永寿宫的祥瑞之事,都是人为啊。”华妃的眼睛落在了甄嬛发间的簪子上,那支金嵌玉蝴蝶簪本没有多华贵,但却是太后亲赏的,华妃还为此妒忌良久,“太后娘娘昨日还高兴非常,真不敢叫太后知道这事。” “皇上,嫔妾并未做过此事,请皇上叫苏公公去查查永寿宫上下,看看是否有蝴蝶香或者麝香的痕迹,还嫔妾一个清白。” “那蝴蝶香只丢了16两,而永寿宫吸引蝴蝶也只需要16两,”曹琴默幽幽开口,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就算是突然消失也很少有人发现,但她只要一开口,就足以让甄嬛心惊,“只怕这麝香粉末的量也是算好的。” “苏公公就算去了,只怕也查不到麝香的痕迹。”想来是差点因为办赏花宴而被扣上戕害龙嗣的帽子,华妃此时看甄嬛格外不顺眼,反正皇上还未发话,她便大大方方的开口。 谁叫自己有协理六宫之权呢,查清楚真相才能让后宫姐妹安心不是。 见皇上久久不开口,皇后终于看不下去,“皇上,不妨叫苏公公去查一查,好让莞嫔和后宫的姐妹都安心些。” 叫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脸上,皇上也不好就这么拖下去,他看着甄嬛头上的簪子一时愣神,好一会儿才叫苏培盛去永寿宫中查一查。 其实查不查又有什么用,无论是否查到麝香,这件事也只能是甄嬛做的。 毕竟永寿宫有蝴蝶祥瑞之事,宫内宫外都已尽数知晓,除了甄嬛,再没有人能引来这么多蝴蝶做下此事了。 陵容想通了关窍,坐在原地就开始觉得无聊了,她一会儿看看沈眉庄,一会儿又看看甄嬛。 沈眉庄直到此时,也未曾帮助她的好姐妹说上一句情。 毕竟这赏花宴和驱虫灌溉之事都由她负责,若是被人抓住错处,把永寿宫中引蝶之事按在她头上,只怕又会陷入上一次的境地之中。 看来再亲如姐妹,经历这样的事情也会慢慢疏远。 永寿宫离景仁宫不算近,但苏培盛回来的倒快,他两手空空,并未在永寿宫中查到麝香的踪迹。 苏培盛只是看了皇上一眼,就站在了皇上身侧,连话都未曾多说一句。 “看来,真应了曹贵人的话。”华妃没看向甄嬛,声音也不大,那姿态就像是在和曹贵人说悄悄话一般,“果真是有心计的,连量都把控的这么精准。” “把蝴蝶香放在自己的身上,引来蝴蝶害了恬贵人。若非周太医发现,只怕真的要被这恶毒之人给躲过去了。”丽嫔对华妃倒也算忠心,见华妃的话没人接,她就又冒冒失失的开口。 但华妃是谁,她又是谁,这样开口虽能得到华妃的赞赏,却只能让皇上感觉到厌烦。 “如今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嫔妾做的。”甄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永寿宫中的蝴蝶香粉,只能证明嫔妾有引蝶的嫌疑,却无法证明蝴蝶翅膀上的麝香是嫔妾所放。” 甄嬛一番陈情,皇上就仿佛未曾听见一样,他微微眯了眼睛,冷声说了一句不中用。 “莞嫔,谋害皇嗣与恬贵人性命,褫夺封号,降为常在。”皇上起身,缓步走到甄嬛面前,他微微垂头盯着甄嬛,再不像从前一样伸手拉她起身,“在永寿宫中为皇嗣抄经,思过去吧。” 甄嬛听闻皇上的旨意,跪的挺直的身子立刻塌了下来,她含泪拉着皇上的袖子,喃喃说着皇上当真不信任嫔妾吗。 “自去年选秀以来,朕得了三个孩子,但每一个,都未曾留下。 恬贵人之事,你可以说并非是你所为,但安常在呢,你可曾为那个孩子忏悔过。” 皇上只一抬手,就将袖子从甄嬛的手中扯出,甄嬛面如死灰的跪坐在地面上,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但嫔妾的孩子,皇上又何曾为他伤心,又何曾想要为他查出真凶!” 甄嬛此时声音尖利又凄凉,她瞪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华妃,痛苦的面容逐渐变成愤恨,“真凶害了一个又一个皇嗣,皇上却仍旧偏宠。若皇嗣泉下有知,定是日日泣血,痛恨他们的皇阿玛为什么不为他们讨回公道!” “放肆!”只听闻啪的一声,甄嬛已经歪倒在地,脸颊迅速的肿了起来,就连嘴角都流出鲜血。 皇上冷着一张脸,甩给甄嬛的一巴掌看起来轻松又随意,他冷冷的看着瘫倒在自己脚下的女人,面上竟无一丝心疼。 苏培盛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皇上此时已经动怒,他立刻叫来小厦子等人,将甄嬛和浣碧两个人拖回了永寿宫。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说话,丽嫔呆呆地捂着自己的嘴,估计是在回想刚刚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惹得皇上厌弃。 就连华妃都沉默许久,她一方面高兴皇上为着自己教训甄嬛,另一方面又害怕这样出离愤怒的皇上。 在后宫多年,皇上大多是一副温柔宠爱的姿态,毕竟都是他的妃嫔,犯些小错倒也无伤大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被皇上亲自动手掌掴,倒也是后宫独一份了。果真是甄嬛,什么东西都是独一份。 如今恬贵人失子昏迷,甄嬛降位禁足,这赏花宴已经无法办下去了,与此事无关的妃嫔都陆陆续续回了宫,一群人在宫道上安静的走着,丝毫不见之前的欢欣。 走至承乾宫时,陵容叫住了沈眉庄,她实在太过好奇,为什么沈眉庄终于学聪明了,不再这种时候为甄嬛开口。 沈眉庄许是也有一肚子话想说,她拉着陵容的手急急忙忙进了承乾宫,胸膛上下起伏着,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日之事,沈姐姐如何想。”陵容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她亲自为沈眉庄倒上一杯碧螺春,“姐姐相信,是莞嫔做的吗?” “她如今,已是常在了。”沈眉庄端着热烫的茶杯在手,似乎是没有感觉到热意一般,“但我总觉得,不是她。” 自然不是甄嬛做的了,陵容在心里暗暗回答,她此时不知道有多开心,却只能在沈眉庄面前假装平静,“但查也查了,问也问了,只有她的嫌疑最重。” “陵容,上一次,也是我的嫌疑最重。”沈眉庄看向陵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泛着泪花,“若是我没猜错,害恬贵人的,和害嬛儿的是同一人。” 恭喜你,猜的不对。陵容怕自己一开口就笑出声来,她维持着平淡的表情,慢慢给自己倒着茶水。 “又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人,又是不清不楚便定了罪。嬛儿肯定是被冤枉的,陵容,我们要帮她。” 沈眉庄抓住陵容的手臂,她此时神情激动的很,就连那碧螺春都被泼洒在桌面上了。 陵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茶叶,半晌才看了沈眉庄一眼,“可,我的孩子,并没有冤枉她呢。” 沈眉庄就像被烫到一般急急收手,她躲开流下桌面的茶水,也躲开了陵容的目光。 “沈姐姐,她不是你,你未曾做过却被人冤枉,但不代表她是。” 陵容想不通,这沈眉庄为什么如此信任甄嬛,即使甄嬛在她最窘迫的时候都未曾施与援手,她仍旧愿意相信。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未曾有人这般相信自己,陵容也从未如此相信过别人,她真的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情比金坚的情谊。 “……我是相信她的,陵容。”沈眉庄长叹一口气,“我们自小就相识,她不会害人性命的,这种恶毒的手段,绝不会出自她手。” 陵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被沈眉庄一席话给逗的笑了出来,眼角都流出了不少泪水。 沈眉庄看着突然笑出声音的安陵容,为甄嬛辩解的话突然就堵在了喉间。 她的手帕交,她的好姐妹,她的嬛儿,就是那个用祈福的名义害陵容小产的心狠之人,那磕长头的手段,恐怕华妃看了都觉得过于恶毒。 “沈姐姐可是想到了?”陵容仍是笑着,面上的泪水止都止不住,“我也不瞒着姐姐,今日她终于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我不知有多开心。” 见到陵容的泪水,沈眉庄那为姐妹申冤的想法才暂时止住了,她握住陵容的手,细心地为她擦拭眼泪。 “是姐姐不对,不该提这事。”一张手帕都被擦得半湿,陵容才渐渐平稳了情绪,“妹妹还是要养好身子,不要因为姐姐一番乱语而难过。” 陵容摇了摇头,她又哭又笑,此时只觉得疲惫极了。 她现在已经懒得分裂沈眉庄与甄嬛的姐妹之情了,既然沈眉庄想要一头撞死在名为甄嬛的大树上,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既然沈眉庄愿意陪着甄嬛,那就让她们自己看看,这份情谊能不能走到最后吧。 第59章 聪明蛋与倒霉蛋 陵容的眼泪倒是收了,但是也没什么兴趣和沈眉庄继续聊下去了。 她本以为在那种场合下沈眉庄不再为甄嬛说话,是这二人之间有了嫌隙,却没想到沈眉庄只不过是长了些脑子,知道不会赌上全家性命来帮甄嬛。 但她仍旧相信甄嬛,会把她当成自己最好的姐妹。至于害陵容小产之事,她总会下意识忽略,因为在她心里,她的嬛儿仍是饱读诗书、小意温柔的好姐妹。 沈眉庄此时也坐不下去,她缓缓起身,目光悲痛的看向陵容,“我知道妹妹心中恼恨悲痛,她确实做错了事,也应该付出代价。但没做的事,也总要还她个清白才是。” 陵容叹了口气,比起甄嬛,这沈眉庄更像是有个在大理寺为官的父亲,不肯错判一人的模样,倒有那么一点公正的意味。 但若是牵扯到你自身,还会这样公正的为甄嬛喊冤吗? “沈姐姐,这事你若是想查便去吧,我位份不高,在宫中也没什么人手,帮不上姐姐。” 陵容叹了口气,她抬着微红的眼睛瞧着沈眉庄,语气淡淡,“但能给姐姐指一条明路,那日各宫都在做驱虫灌溉之事,也许有人会借着水或者驱虫粉末做些什么。” 沈眉庄眼睛猝然一亮,她只想着查查皇后宫中的宴会,却未曾想到这一层,如今她协理六宫还亲手操办了这些事宜,查起来倒是会容易一些。 “只是姐姐,此事是你亲手操办,若是真的查起来,只怕是……”把你自己也拖进泥潭啊沈姐姐。 话虽未曾说完,但沈眉庄显然理解了陵容的深意,她只是稍稍想了想,就惊出一身冷汗。 陵容能想到查驱虫粉和灌溉水之事,皇上未必想不到,如果不是嬛儿自己向宫中抛洒蝴蝶香引蝶,就只能是别人通过这两种途径所为了。 再仔细想一想,最容易通过这种手段做到的是谁,自然就是负责西六宫这些事宜的自己了。 陵容见沈眉庄一脸震惊,就知道她想通了其中关窍。但陵容如今已经不愿开口多说,只一味地饮着茶水。 “陵容……” “姐姐,茶已经冷了,再泡还要好一会儿呢。”陵容一脸懵懂的看向沈眉庄,她对沈眉庄的内心想法只做不知,“姐姐可要坐下来等?” 沈眉庄摇了摇头,此时为甄嬛申冤的一颗心冷了下来,再想到甄嬛曾经对陵容下手,便觉得自己的好姐妹似乎从入宫之后,就彻底变了。 不在意姐妹是否受苦,不在意其他妃嫔的身体甚至是性命,甚至不在意规矩,随意与王爷攀扯。 她似乎只在意恩宠和地位,眼睛里再看不到其它。 沈眉庄面色沉重,她再也不提为甄嬛申冤叫屈之事,但陵容却觉得,这沈眉庄回去再想一想,就又会把自己说服,再次投入甄嬛的麾下。 难不成沈眉庄最爱的人其实是甄嬛,其实上辈子和温实初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斩断温实初对甄嬛的觊觎之心? 不然她为什么会看上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姐妹的男人,若是回报救命之恩,倒也不必冒着风险求了一夜。 最后甚至把自己和温实初全家上下的性命都赌上了,为那温实初生了个女儿。 这份带血的爱倒挺有力度,一不小心被发现,大概就能“青史留名”了吧。 陵容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她缓过神来,才发现沈眉庄已经走掉了。 照水进来收拾打翻的茶杯,重新为陵容沏上一杯山楂荷叶茶。 “恬贵人如今还在景仁宫的东配殿晕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恬贵人这次失子又差点丢了性命,只怕醒来之后,后宫又要吵闹一番了。”陵容饮了一口茶水,回想着当时何桉鸣看向自己的眼神,“等恬贵人醒了,有人就该来了。” “小主是说何太医吗,在景仁宫时他看了小主好几眼,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他能发现什么,一个太医而已,即使是富察家培养的,也不会在这后宫手眼通天。” 陵容不相信这何桉鸣真能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就是那幕后推手,毕竟自己并没有任何理由要害恬贵人。 这照顾身子的太医都是富察家的,受了这么多恩惠,又怎会害她。 难不成,这何桉鸣背地里还和甄嬛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怀疑到和甄嬛仇怨最大的自己身上。 若真是这样,这人就真的用不得了。 午后不久,恬贵人终于在景仁宫幽幽转醒,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保住,伤心地哭晕了好几次。 好在何桉鸣一直守在殿中,才能把恬贵人一次一次从阎王手里给拉回来。 好容易等恬贵人稳下了情绪,皇后又将害了她母子的罪魁祸首给抖落出来。听闻恬贵人凭着一股子怒气已经下了床,若非身子实在虚弱,恐怕此时已在永寿宫了。 皇上倒是也安慰了恬贵人两句,但恬贵人因为孩子着实伤心,知道皇上只是降了甄嬛的位份,与皇上争吵起来。 可皇上毕竟是皇上,妃嫔失子的悲痛他能忍一时,却不会太久。这一次只是拂袖而去,若是恬贵人之后仍是如此,只怕要彻底失宠了。 没过多久,皇后也听不下去恬贵人的哭嚎,差人将她送回了延禧宫。 陵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延禧宫中,毕竟她就是从延禧宫出去的,自然要回去看看她的“好姐妹”。 刚一进延禧宫的大门,陵容便被如双拦住了,将她带去了怡性轩。 陵容本以为夏冬春是想好好问问自己,为什么阻止她为皇后说话,但谁知夏冬春只是翻了翻她带过来的东西,又从库里拿了一些药材给补上了。 “就知道你那儿没什么好东西。”夏冬春颇有些嫌弃的看了看陵容带来的东西,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你这位份太低了些,送礼都拿不出手。” “夏常在的位份,好像和嫔妾是一样的。” “你和我比?”夏冬春像见了鬼似的看着陵容,一脸你怎么敢拉低本小姐身份的无语表情,“就你那个爹,都没本小主给的银子多吧。” 陵容连算都不想算,夏冬春给她的实在是太多了,比父亲从小到大花在她身上的银子多出去不知多少。 好吧,其实恬贵人给的更多,给银子从来不眨眼,轻易的仿佛只是丢几个铜板而已。 “别算了,就那点银子。”夏冬春摆了摆手,她也叫鸣玉准备好了一份儿礼,正好跟着陵容一起送过去。 都不需要走进正殿,陵容就能听见恬贵人的哭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对甄嬛的咒骂。 不得不承认,这恬贵人是真的有力气,巳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未时就能中气十足地诅咒甄嬛,可见有一个好太医有多么重要。 一见她们两个人来了,恬贵人立刻盘问起来她晕厥之后的事情,陵容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了,由于夏冬春以及何桉鸣都在,她也不好添油加醋说些什么。 恬贵人听见甄嬛质问皇上的时候,脸都阴成了黑炭。 “她倒是有脸诘问皇上,她自己犯下的错却一件也不敢认。如今只是降为了常在,当真是便宜甄嬛了。” 夏冬春也瞧不上甄嬛,她应和着恬贵人,一脸痛心疾首地数落甄嬛的不是。 “贵人骂一骂也好,到底能消心中的愤恨。”陵容擦了擦眼泪,“嫔妾那时甚至不敢对甄常在粗口,生怕惹她不悦,再受惩罚。” “如今她也只是个常在,好好打压她的气焰才是真,如今她敢害本小主性命,便是磋磨死她也是活该。”恬贵人愤恨地捶了床,她脸上红肿还未退下,若是叫她看到镜子,只怕今晚甄嬛就要被暴打一顿了。 “贵人情绪勿要太过激动,对身体恢复不利。”何桉鸣立在门边,他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仿佛刚刚那些咒骂甄嬛的话语,他一个字都未曾听到。 恬贵人许是非常信任他,三人叙话时都忘了赶他出去。 此时鸣玉也宽慰着恬贵人,毕竟刚刚失子,身子已经不知道虚弱成什么样子,若非这一口怒气撑着,只怕恬贵人早就躺在榻上,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但看着何桉鸣那一脸淡然的样子,估计这恬贵人也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 “贵人好生休息吧。”陵容也开口安抚,“今日来贵人这儿,除了送些东西外,嫔妾还想告诉贵人一件事——勿要和皇上生怨。” 恬贵人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陵容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毕竟在孕中时皇上格外偏宠她,叫她真以为皇上待她最是真心了。 但鸣玉和何桉鸣有一个能听懂就行,恬贵人好好的才能更好地磋磨甄嬛,若是她被皇上厌弃,还怎么把手伸进永寿宫中呢。 如今恬贵人病着,陵容不好再继续打扰,她说完了该说的话,就拉着夏冬春一起离开了。 陵容看着夏冬春那张白净的脸,才想起来她额上那磕出来红肿已经退了,她犹豫着要不要提上那么一句看来夏常在身体已经好了,就被夏冬春给打断了。 “果郡王那边现在还没查到什么东西,不过温实初倒是有些收获,他之前去过甄府提亲,选秀前还纠缠过甄、常、在。” 陵容点了点头,脸上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她早就知道温实初对甄嬛有别样情愫,如今只不过是得到些证据而已。 可夏冬春却不愿意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这安陵容居然敢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常在果真厉害,”陵容扬起笑脸,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殿,“不过这事儿,如今恬贵人可能更感兴趣呢。” “你倒是会利用人。”夏冬春噗哧一笑,一点儿都没有世家小姐的矜持,她拉着陵容的手,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声就这样办。 “那果郡王的事,夏常在再查查看?” “本小主可不会失信于人,你再等等。” 夏冬春说到的事情都能做到,陵容倒也不担心她诓骗自己,放心地和夏冬春行个平礼,摇着扇子准备离开了。 在她转身时,夏冬春却含笑说了一句,“如今甄氏倒霉,你也该高兴了。” 陵容被这一句话吓了一跳,夏冬春在内务府的人数不胜数,该不会是她发现了什么吧。 她缓缓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夏冬春,“高兴,却也不高兴,此等害人之事,只会叫嫔妾胆寒。” “她那么欺辱你,你就算站在永寿宫门口去笑也没人敢置喙。”夏冬春歪了歪头,笑容灿烂又张扬,“大声的笑就是了,别怕。” 要是你知道这次事情有我参与,才比较可怕。陵容知道夏冬春只是见甄嬛倒霉,觉得高兴而已,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快步离开了延禧宫,可不想再听见夏冬春嘴里吐出什么可怕的消息来。 这一天见得人太多,情绪波动也太大,陵容回去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陵容才听闻昨日何太医曾来过承乾宫,但被照水以小主已经睡下为由给赶走了。 “何太医可曾留下什么话?” “没有的,小主。”照水摇了摇头,她甚至不知道这太医为什么跑来承乾宫,他不应该好好在延禧宫候着吗。“可要给何太医递话,叫他来殿内?” “不用了,有急事自然会再来的。”陵容也想不通这何桉鸣到底想要做什么,就算他真发现了自己背后的动作也并无所谓。 毕竟那麝香和花粉又不是自己放的,自己不过是给永寿宫丢进去点蝴蝶香粉,那东西可好的很,才不会伤身。 陵容倒也没等多久,午膳之后何桉鸣便来了承乾宫,他照旧为陵容把脉,根据她现在的情况又开了新的药方。 “小主昨日倒是敏锐,发现了恬贵人和甄常在身上可能有引蝶的东西。” 陵容整理了袖子,她漫不经心的瞟了何桉鸣一眼,“怎么,何太医还不准这宫中有个聪明人了?” 第60章 例菜减半 “微臣只是发现,恬贵人背后有蝴蝶香粉的痕迹。” “这可是重要的证据,何太医怎得没禀告给皇上。”反正那恬贵人身上香粉不是陵容放的,她自然不在意有人发现,“能放在背后而不被发现,大概是恬贵人最为相信之人吧。” 陵容倒是坦荡,她干脆帮着何桉鸣分析,到底是何人做下这事,“恬贵人殿中宫人也不算太多,何太医不妨每个人都瞧过,也好安心不是。” 何桉鸣愣了愣神,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这安小主的语气里读出了一丝阴阳怪气的意味来。 “微臣昨日已经查过,那香粉并非出自延禧宫,而且与周太医制给恬贵人的,并不相同。” 陵容只做不解,她假装思虑,好一会儿才抬头瞧那何桉鸣,“何太医今日来承乾宫,是怀疑本小主了?” 何桉鸣当然不好承认,自己是真的在怀疑这位安小主,毕竟她与甄常在素有仇怨,做了此事嫁祸倒也有几分可能。 只是除了自己,这安小主似乎并没有相熟的太医,那些麝香粉末她怎可能轻易得到。 所以他今日过来,只不过是怀疑恬贵人身上的香粉,是这位小主弄上去的罢了。“微臣自然是不敢怀疑小主,”何桉鸣拱手行礼,“只是恬贵人都不太清楚自己有枯草热之症,不知是何人知晓,以此加害。” 别说是恬贵人了,就算是重来一世的陵容也不知道。 前一世恬贵人在赏花宴上可没有得什么枯草热,腹中皇嗣是被御猫松子冲撞而落。 “何太医,恬贵人不慎清楚,但你清楚的很。如今天气回暖,百花盛开,你好好想一想,这一段时间以来恬贵人可有过症状?” 何桉鸣立刻明白了陵容的意思,若是恬贵人曾有过细微的症状,被了解枯草热症的有心人瞧了去,就很有可能利用这一点,来加害于恬贵人。 自恬贵人入宫以来,何桉鸣便一直照顾着她的身子,有孕之后,恬贵人接触到花粉时,确实偶尔会出现面颊泛红,略微瘙痒的症状。 但毕竟只是非常轻微的症状,只需要涂一涂药膏便也消下去了。有机会看到恬贵人的太多,何桉鸣一时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 “毕竟是后宫,懂医术的人可没几个,也许还是被太医院之人给瞧了去。”陵容见他不出声,便知道了恬贵人定是出现过症状,只是苦于不知这后宫嫔妃有何人是了解医术的。 若是陵容来猜,也只能是皇后,她懂些医术,辨别出来这枯草热症并不难。 但这害恬贵人女子的帽子要扣在甄嬛头上,陵容自然不愿意透露自己知道皇后懂得医术一事了。 知道皇后懂得医术的人不多,起码这何桉鸣一时半会儿,别想找到真正的凶手。 “那微臣这几日,便查查常入后宫瞧病的太医。”何桉鸣微微拱了拱手,但对于陵容的怀疑仍是未尽,“不过麝香伤身,安小主想必也淋了不少,这养身的汤药还是要喝一些的。” 反正这几个月来,汤药也喝了不少,多喝一碗亦或少喝一碗也没什么。 但最近何桉鸣开始对自己有所怀疑了,这太医送来的药,就没有那么敢喝了。 陵容只是瞥了一眼药方,目光就又转回到何桉鸣身上,“何太医虽说不敢怀疑,但到底是怀疑了。这药,本小主当真是不敢喝啊。” “……但微臣也不会害小主,到底是医者仁心。” 陵容闻言笑出了声,当初乐道堂的麝香,可不就是恬贵人吩咐你带进宫中的吗,若真是医者仁心,又怎会做下此事。 “你说当初乐道堂的麝香出自哪里呢,医者仁心,我倒是不信的。” 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何桉鸣就那么挺直地站着,既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 “要么就做个好人,要么就做个坏人,这样不上不下的,以为是荡秋千吗。” 何桉鸣被这一句话逗的也笑出了声,再也维持不住那严肃的表情,他微微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小主聪慧,微臣虽然是个坏人,但到底不会害了小主的。 小主若是不信,让照水姑娘去拿药时,多找几位太医看过便是。” 果真,那林麝还真是恬贵人叫何桉鸣弄进宫的。陵容虽然嘴上说着自然信你,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在太医院另寻太医了。 好不容易把这何太医给送走,陵容叹着气叫照水去太医院拿药,顺便看看有没有个叫卫临的太医。 前世没了温实初,这卫临可帮了甄嬛大忙,陵容思忖着,看看这卫临有没有成为温实初的徒弟,若是没有,不妨给他个机会试试看。 又过了几日,听闻恬贵人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脸上因为枯草热而出现的红肿尽数消退,但还是因为小产而不能随意出门走动,只能在殿内转一转。 陵容中途也去看过恬贵人一次,她说的还是那些翻来覆去的话,一会儿说甄嬛恶毒心肠,一会儿说要冲去永寿宫手刃仇人。 知道恬贵人的脾气,陵容只能又劝了劝她,不要与皇上因为处置甄嬛的事情争吵。 但显然恬贵人并没有听进去,昨日还与皇上又哭又闹,最终惹得皇上气恼,跑去了福答应那里。 借着甄常在被禁足,恬贵人失子的“东风”,福答应一跃成为后宫之中最为得宠之人。 她不擅诗词,却愿意主动央着皇上教她,偶尔也能与皇上谈上一两句。虽比不上甄嬛能与皇上高谈阔论,但到底也让皇上看到了她的心意,也乐得偏宠她一些。 这期间皇上偶尔也会来承乾宫,陵容自汤泉行宫回来后,就常得皇上眷顾,虽不是盛宠,但从不会被忘下。 这后宫中的女子,目光往往会被最得宠那个给夺走,陵容反而安安稳稳地,时不时得些赏赐。 当然,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在甄嬛被禁足之后,一开始还叫着为甄嬛洗清冤屈的沈眉庄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沈眉庄没有一心只顾着她的嬛儿,反而与皇上的关系更甚从前。 陵容还以为沈眉庄会对皇上冷脸,却想不到她与前世的甄嬛一样,即使自己的姐妹被皇上冤枉,也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恩宠,一味地为姐妹求情申冤。 “这沈贵人总算长了些脑子。”陵容长叹一声,心中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她也想在这宫中有个贴心的姐妹,但却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如此亲昵的关系,毕竟若是她对自己并非是独一份儿的,总会不自觉地开始嫉妒,最终酿成大错。 “奴婢倒是不觉得。”宝鹊为陵容端上了午膳,听见沈贵人的名字撅着嘴哼了一声,“那沈贵人做什么不好,非要把那绿豆汤给折成现银,奴婢连个铜板都没见到。 就连小主的例菜都减了一半儿,哪里还吃的饱啊。” “背后议论小主,可不是你该做的,”陵容瞧了那满桌子的青菜,一时之间也没太多胃口,这宝鹊年龄小,有时候嘴上没个把门儿乱说,倒是要好好训诫一番了,“知道怎么做了?” “奴婢知道了,会认认真真抄写宫规的。”宝鹊怏怏地垂下了头,显然是绿豆汤和银子双失给她的冲击太大。 “照水已经去熬煮绿豆汤了,这些事上,是少不了你们的。”陵容瞧着宝鹊实在伤心,终是开口安慰了一句。 听闻自己仍能有绿豆汤喝,宝鹊皱着得一张脸总算是舒展开了,但她看了看陵容桌上的菜,就又蔫了下去。 “夏日燥热,吃些清淡的也好。”天气越发热了,陵容本就没什么胃口,甚至还偷偷算计着,什么时候能去圆明园避暑。 沈眉庄提出绿豆汤折现和例菜减半并不稀奇,她刚刚拿到宫权不久,又得到皇上青睐,自然想做出些成绩。 不过她们这些有宠的妃子尚且只有些蔬菜能用,不知道被禁足的甄嬛还能不能吃上一份没有馊了的膳食。 若是叫甄嬛知道,她的眉姐姐亲自想办法折磨禁足的她,真不知道会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一番场景。 一个冬日没有炭火用,一个夏日没有饭菜吃,谁能有她们两个惨啊。 “宝鹊,如今甄常在禁足永寿宫,可还见到温太医入后宫诊病?” “见过,都是去延庆殿的,嗯……有四次。”宝鹊自从领了这任务每日都看的紧,只怕这温太医都不记得自己去了延庆殿多少次了。 “想来端妃娘娘的身子好了不少。”不过她也没几天快活日子了,如今有敬嫔和沈贵人平衡华妃,太后已无需用端妃来警告华妃了。 “不过还有两次是去存菊堂。”宝鹊颇有些懵懂,她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医士怎么得这么多妃嫔信任。“小主,这个温太医医术很高吗?比何太医还厉害?” 这一句倒是把陵容问住了,她也不懂医术,哪里分的出来这两个太医谁更厉害些。“你觉得谁更厉害些。” “奴婢觉得,还是何太医厉害些,小主身子可好多了,刚入宫的时候也太单薄了些。” “要是这么说的话,可能是皇上,恬贵人,还有夏常在的医术最高了。”陵容如今养的好,可少不了这三位银子的功劳,但她也不欲多说,挥挥手打发宝鹊下去喝绿豆汤。 不一会儿,照水便端了一碗冰凉凉的绿豆汤进了门,她和宝鹊一样,也抱怨着不该折了这绿豆汤。 “连你们都这样气恼,不知道永寿宫会怎么样,”这冰凉的绿豆汤总算和了胃口,陵容慢慢喝着,不一会儿一碗便见了底,“得想办法让甄常在知道,沈贵人裁减了例菜。想办法给小允子传个话,叫他只说听闻有人说例菜是吃不完的,便故意减了一半的量。” “小主,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沈贵人做的?”照水有些疑惑,如此绕弯子,那甄常在未必会记恨沈贵人。 “只是叫她胡思乱想罢了,毕竟禁足的时间那么久,总要想些有趣的事。 凭甄常在的脑子,她立刻就能知道有人借着协理六宫之权来改革为自己镀金。 若是她没有失宠禁足,对她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但这个是在这时候提出这法子,只会叫她胡思乱想,是不是有意为之。 照水,若你是甄常在,你觉得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人中,哪一位会这样做。” 照水眨眨眼,“皇后娘娘素来贤德,不会故意为难。华妃娘娘在银子上素来大方,不会提出裁减例菜。 敬嫔娘娘与甄常在并无任何仇怨,沈贵人与甄常在素来交好。小主,奴婢选不出来。” “无论她觉得是谁,终归要怨一怨恨一恨的,等到受尽折磨好不容易出了永寿宫,发现这主意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出的,你觉得她会如何呢?”陵容瞧了瞧这桌上的清汤白菜,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日子还要过多久。” 谁也未曾想到,这例菜减半的事竟然推行了近一个半月。 紫禁城已经进入了最热的时候,没有冰凉的绿豆汤喝,不少人对沈贵人的恼恨已经达到顶峰。 偏生那些个协理六宫之人没有人告诉沈眉庄这件事,就连敬嫔都未曾开口,想来对沈眉庄也是颇有怨言。 后宫怨声载道,沈眉庄却因为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夸奖浑然不知,还以为是自己真知灼见,立下好一番汗马功劳。 很快,反噬就来了。数十个宫人在沈眉庄向皇后请安的必经之路上堵着,递上请愿书,甚至与采星、小施等人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有一次小施为沈眉庄去翊坤宫取账本的路上,被人套了布袋,打得遍体鳞伤,若非温太医医术高明,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就连采星与菊青也三番两次受到言语讥讽,深夜入眠时经常被窗外飞来的石子砸中。 沈眉庄有心去查究竟是何人所为,但因着她所推行的新政,引发了所有宫人的强烈不满,查了良久,竟什么证据都查不出来。 三日后的深夜,陵容被照水从梦中叫醒,沈眉庄在千鲤池被推进了水中。 推她的人,竟然是浣碧! 第61章 落水 被人从深夜的睡梦中吵醒,陵容的三魂七魄似乎都是没有归位的,她木然地听着照水禀报沈贵人之事,直到听到她被浣碧推入水中才彻底清醒过来。 “浣碧?她与甄常在不都是禁足在永寿宫吗,怎得跑了出来。”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宝鹊这丫头喜欢凑热闹,已经出去打听了。 听闻皇后娘娘也去了咸福宫中,小主与沈贵人还算交好,不如也去看看吧。” 这沈贵人出事,陵容自然要去看看的,就算不为着关心沈眉庄的身体,也要为着弄清楚事情“真相”。 因着事态严重,陵容的承乾宫距离咸福宫又远,她便也无意梳妆打扮,只是让照水简单理顺了头发,便匆匆去了咸福宫中。 一踏进存菊堂的大门,就见这人着实不少,先不说皇上、皇后与敬嫔,就连华妃和丽嫔都赶了过来,明显是打算看沈眉庄笑话的。 浣碧被人压在殿中央跪着,此时倒完全看不出她有推妃嫔下水的胆子,战战兢兢的倒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但浣碧的嘴脸有谁不知,带着一股子甄家小姐的傲气,吃穿用度都比永寿宫其他的宫人要好,小印子、佩儿等几个人也喜欢奉承她,有时候比那甄嬛还会摆谱呢。 皇上看见了陵容,知道她素来与沈眉庄关系不错,便免了她一位一位的行礼,让采星直接带着她去里间看沈眉庄了。 沈眉庄此时还在昏迷着,章弥在一旁为她把脉,交待着菊青快快取来毯子为沈贵人保暖。 “快,为沈贵人弄几个汤婆子过来,如今贵人体温过低,若不及时升温保暖只怕性命不保啊!” 陵容知道此事重大,沈眉庄危在旦夕,哪还有时间立刻审问浣碧,她急急赶了出去,将此事告诉了皇上。 皇上到底还算关心沈眉庄,听闻她此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声刁奴。 见皇上发怒,后宫众人都不敢发声,浣碧更是吓得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伏身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华妃此时还不忘火上浇油,她打扮的华美非常,一身的贵气难以遮掩,“若沈贵人出了什么差错,把你这贱婢千刀万剐都算是轻惩。” 浣碧也没想到出了如此大的差错,她当时被激的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将沈眉庄推进了水里。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采星,居然敢诋毁小主,还说自己狐假虎威,借着小主的权势欺凌宫人。 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自家小主得宠,自然有无数人上赶着讨好。自己借势捞些好处,又做错了什么。 她采星只是一个贱婢,自己可是甄家小姐,竟然被她如此随意诋毁,是当甄家没人了吗! 若非小主受了冤屈,只凭采星这这几句话,就足够打进浣衣局了,哪里还容得下她在这里胡言乱语,搬弄是非。 更可气的是,如今自家小主被人陷害失势,沈眉庄不仅不想办法为小主洗清冤屈,还下令减少例菜和绿豆汤,让她们在永寿宫中只能吃些馊食和冷水裹腹,过得比那些倒夜香的奴才都不如。 若是这沈眉庄死了便罢了,要是她活着,还不知道要如何磋磨小主,什么亲如姐妹,毕竟隔着血脉亲缘,这沈眉庄到底是比不上自己这个亲妹妹的。 可惜浣碧对上天的祈祷没被听见,沈眉庄体温渐渐恢复,人也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沈眉庄就惊恐地大叫了一声救命,见自己在熟悉的帐中,才勉强稳下心神,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皇上听见里间的声音,立刻便赶了进去,见到沈眉庄面色苍白脆弱,心疼的搂进了怀里。 沈眉庄也不叫喊惩处浣碧,只一味窝在皇上怀中低声哭泣,倒惹得皇上怒气更甚,立刻便要下令杖毙浣碧。 “皇上……”沈眉庄拉住了皇上手臂,泪水已经被逼回了眼眶,她微微摇头恳求着皇上暂时放过浣碧,“恐怕是甄常在出了什么事,浣碧才不顾规矩跑了出来。 皇上,求您开恩,先叫人问问浣碧发生了什么事,再惩处她不迟。” 见被害的沈眉庄求了情,皇上也舍不得在这时驳她的面子,他挥了挥手,苏培盛便立刻出门,提着浣碧去审了。 陵容这时才发现,一直跟在沈眉庄身边的采星不在,她拉了存菊堂内的一个宫人询问,才知道采星和沈眉庄是被同时推进水里的,沈眉庄有太医看顾,采星却是没有的。 “照水,去太医院找个太医来,医士也行,叫他去看看采星,别让这丫头真死了。” 见照水离开了,陵容才慢慢踱步回了正殿,殿中几个妃嫔都打着哈欠,困倦的不成样子。 陵容与敬嫔关系最近,她坐在敬嫔身边,低声询问,“姐姐可还好,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会儿。” 敬嫔白着一张脸,却还是坚持着摇了摇头,这沈眉庄是她宫中的人,而且皇上与皇后都还在,她也不好就这么离开。 陵容本就是随口一句的关心,也无所谓敬嫔会不会答应。 她瞧了瞧华妃那张逐渐升腾怒意却仍旧美艳的脸,思忖着华妃盛装而来,是不是知道沈眉庄会被人推进水中。 毕竟前世就是她派人作案,这一世用到同样的手段并不稀奇,不过浣碧推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倒也不能因为华妃深夜浓妆就推到她身上。 可陵容总是莫名怀疑,这浣碧能从永寿宫中逃出来,也许就是华妃帮的忙——让看守的侍卫假装放松警惕,从而让永寿宫中有人逃出来。 然后再故意推沈眉庄进水,无论是死了还是伤了,都能推到永寿宫的头上。 如果是曹琴默,没准真能顺水推舟想出这个主意来。 很快,苏培盛就押着浣碧回了正殿,浣碧软瘫成一团,缩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苏培盛独自进去回禀皇上,陵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只听见了一句甄常在对沈贵人有些怨怼,浣碧也是为了自家主子,才一时激动,差点铸成大错。 这下好了,差点被好姐妹的贴身婢女给弄死,沈眉庄若是一如既往的选择和甄嬛的姐妹之情,那便只能等着被甄嬛拖累死。 毕竟所有人都会针对甄嬛的,作为她最好的姐妹,你怎么可能躲得过呢,沈眉庄。 苏培盛进去了好一会儿,才陪着皇上一同出来。一见到皇上,华妃脸上的怒意立刻变成似水柔情,一双眸子里装的都是心疼,“皇上,沈妹妹可好些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皇上叹了口气,折腾到如此深夜,他的面上也有了几分疲惫之色,“夜深了,回各宫睡吧。 至于这刁奴,若非有沈贵人求情,便是打死也不为过,赏她二十大板,丢回永寿宫。” 苏培盛哎了一声,招呼着小厦子和几个小太监,把正哭嚎着求皇上饶命的浣碧给拖了出去。 “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也早些安寝。”皇后许是想着皇上想要陪一陪受惊的沈贵人,便利落的起身,打算带着几位妃嫔离开。 可华妃却不想自己一人回宫,她定定望着皇上,眼睛眨啊眨的勾人的很,“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得休息好一些才行,这里有太医照顾着沈贵人,皇上便去臣妾那里,好生休息可好?” 如今沈眉庄虚弱着,皇上纵使想陪着也多有不便,只短暂想了一下,皇上便跟着华妃去了翊坤宫。 达成所愿的华妃走了,皇后与丽嫔也留不住了,陵容倒是留在了最后,想着关心关心她的敬嫔姐姐。 “姐姐,这些日子可好?姐姐这面色苍白,该不会是病了吧。” 敬嫔叹了口气,她目光飘向里间,因着沈眉庄裁减例菜,她一个嫔位都许久没吃上一顿好的了。 内务府捞不到银子,做什么事都没有以前尽心,如今想让他们加一道菜,都要花上曾经几倍的银子才行。 陵容只看着敬嫔的眼神便知道了是沈眉庄裁减例菜一事闹出的问题,她拉着敬嫔的手,一起进了里间去找沈眉庄。 菊青正在沈眉庄身边守着,时不时听太医的吩咐摸摸沈眉庄的身体有没有低温,陵容瞧着沈眉庄的面色红润,想必已经脱离了危险。 “敬姐姐,安妹妹。”沈眉庄见到二人,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但她终究是个病人,两人把她按回榻上,劝着她为了自己的小命,好好躺着。 “那浣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把妹妹推进水中?” 一听见浣碧的名字,沈眉庄就皱紧了眉头,她咬了咬嘴唇,好一会儿才说一句不清楚。 “想来是被禁足太久,有些失了智吧。”陵容知道沈眉庄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新政出了问题,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打算遮掩过去。 沈眉庄倒也会借坡下驴,她嗯了一声,回忆了一番当时千鲤池旁的事,“听闻千鲤池装了新的花灯,夜里观鱼格外漂亮。 我便在出了翊坤宫后,直接去了千鲤池,喂了一会儿鱼,就看见浣碧远远地跑了过来。 因为她和甄常在一同禁足,竟然在未有皇上旨意的情况下偷跑了出来。便教训了她几句,谁知道她立刻就翻了脸,数落我未曾在甄常在禁足时施些援手,更未求皇上放永寿宫众人出来。 采星不过是教训了她几句,这浣碧便突然冲到面前,将我推进了水中。” 陵容与敬嫔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也跟着叹了口气,“这甄常在谋害妃嫔和皇嗣,只是降为禁足,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 敬嫔到底是伺候皇上多年,最是了解皇上那凉薄的性子,“在你们入宫之前,碎玉轩住过一位芳贵人,她觉得是华妃害了她的孩子,便整日的哭闹,如今人已经在冷宫呆了许久了。 这一次,若非皇上对甄常在有几分真的喜欢,就凭她犯下的诸多错事,只怕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沈眉庄这次倒没有帮着甄嬛说话,也没再说她的嬛儿妹妹是被人诬蔑清白的了。 浣碧这一推算是帮她清洗了脑子,陵容觉得,沈家上下真应该好好谢谢浣碧,不然真不知道要被沈眉庄这个脑子怎样连累。 “姐姐有没有想过,这浣碧是怎么跑出来的,又是如何得知沈姐姐没有帮甄常在求情的呢?” 陵容心里怀疑着华妃,沈眉庄又如何不是,她早就听菊青说了,华妃深夜浓妆而来,还将皇上请回了翊坤宫。 “这宫中,又有几个人有钱有权,能买通那些侍卫,”沈眉庄此时冷静的很,她实在不相信浣碧有那个本事,能从守卫森严的永寿宫中逃出来。“除了那位华妃娘娘,只怕没有第二个人了。” “姐姐耀眼,确实会引人嫉妒。”陵容没有应和沈眉庄的话,她可不想在这筛子一般的存菊堂内明晃晃地说华妃的不好,若是被华妃知道了,少不得又要磋磨自己。 “可是浣碧又是如何知道那些细节之事呢?总不能觉得只要有人向皇上求两句情,就能将犯了大错的甄常在给放出来吧?” 陵容小心翼翼的捂住嘴,她故意瞧了瞧旁边菊青,才转头凑近了仍躺在榻上的沈眉庄,“是不是有人吿密。” 沈眉庄像是才发现采星并未在身边伺候一样,她快速地看了菊青一眼,面上有了些焦急,“采星呢?她去了哪里。” “小主,采星也呛了不少水,安小主请了太医帮采星瞧过了,没什么大碍。” 沈眉庄这才放心下来,她快速找了个借口——叫菊青带着太医再去瞧采星,若没什么危险之事,便不必回禀了。 等菊青二人已经看不到背影,沈眉庄才急急开口,“敬姐姐,安妹妹,可是发现了我这宫中有别人的眼线?” 陵容摇了摇头,她只不过和前世一样,怀疑菊青是甄嬛的人罢了。 她要做的,就是也叫沈眉庄也怀疑这个菊青,进而怀疑甄嬛。 “左右姐姐有协理六宫之权,过几日身子好了便好好查上一查,别怪陵容多嘴,除了从家中带来的婢女,都别太过信任才是。” “是啊,”一旁默默不出声的敬嫔终于开了口,“就像从前在安妹妹身边伺候的杜鹃一样,叫人不得不防啊。” 第62章 永寿宫怪谈 陵容离开咸福宫时,听见了苏培盛行刑的声音。浣碧刺耳的哭喊声在深夜里传的很远,陵容颇有些不适的堵上了耳朵,她并非是什么觉得这刑罚太重的好心人,只是单纯觉得这声音太吵罢了。 但跟在身边的照水显然有些误会,她低声劝慰,这些事都是浣碧咎由自取而已。 “小主祈福那天,这浣碧狐假虎威的嘴脸奴婢还记得,现在只恨不能亲手赏她几个巴掌,好给小主出气。” 陵容倒是听了进去,她颇为严肃的点点头,“那你好好和芳菁姑姑学学,等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会让你实现今日之愿的。” 主仆二人离去不提,另外一边的浣碧已经被打晕过去两次了,小厦子提着从千鲤池打来的水又浇了下去,浣碧都没有醒过来。 “这贱骨头,不会被打死了吧。”小厦子抖着手,探了探浣碧的鼻息,发现这人还有口气,才彻底放下心来,“师父,剩下五个板子,还打吗?” “把这药喂给她,等下醒了继续打。”苏培盛丢给小厦子一个瓷瓶,里面是一颗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的药,小厦子只是略看了一眼,就掰开浣碧的嘴,又舀了一瓢水,硬生生给她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浣碧幽幽转醒,刚刚被打到麻木的身体又开始泛出难忍的疼痛,她满嘴是血,挣扎着想要逃走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怖,小厦子一个没忍住,一瓢水泼到了浣碧脸上,把那些血迹冲的干净。 此时浣碧竟然还有余力,她斥骂一声,抬着颤抖的手,看起来就像要抓住小厦子一般。 苏培盛挥了挥手,剩下的五个板子接连落在了浣碧身上,在那药物的作用下,浣碧没有晕过去,生生地吊住了一口气,被拖着丢回了永寿宫中。 永寿宫的大门开了又合,浣碧像条死鱼一般摔倒在地,她的全身上下都痛的不行,根本没有办法站起,她痛苦的呻吟着,希望殿内有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但此时已经是深夜,永寿宫上下已经早早睡下了,浣碧的哭泣与痛呼没能吵醒她们,倒是惊到了从永寿宫路过的宫人们。 第二日,永寿宫闹鬼的传言便扩散开来。陵容是在用晚膳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宝鹊严肃着一张脸,绘声绘色说是恬贵人那没能生下的皇嗣为自己报仇,去永寿宫要索甄嬛的命。 她还说昨夜永寿宫的大门上都是婴孩的手印,直到天光破晓时才慢慢消散。宝鹊那笃定的样子,哪怕陵容知道昨夜的哭喊声是浣碧发出的,也不由得信了三分。 “然后呢,然后呢。”小池子听的津津有味,他抓着宝鹊的手臂,一脸好奇地央着宝鹊继续讲。 “哪还有什么了,这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全部都知道呢,”宝鹊打掉小池子的手,“也不知道甄常在有没有好好思过,她可害过不少人。” “宝鹊,你又忘了。” 宝鹊双手堵住自己的嘴,她可怜巴巴地乞求着陵容,“小主,之前那次宫规奴婢昨天才抄完......奴婢一定管住自己。” “暂时饶了你,但下次再犯就是双份,懂了?” “知道了小主。”听见不用现在就写,宝鹊立刻便开心了,抢着收拾了碗碟后,又跑出去打听消息了。 “昨夜是谁为采星看的病。” “是之前小主吩咐留意的卫临太医,昨夜可巧,正是他值夜。”照水为陵容点上内务府新制成的梨花香,淡淡的清甜的味道很快便扩散整室,“卫太医听说是为宫女看诊,便有些不愿前去,奴婢使了些银子后,他倒是高兴,便去了。” “喜欢银子是好事,人总要喜欢点什么。” “可小主,太过喜欢银子,风险也大。” 陵容知道照水在说什么,毕竟自己能用银子收买,别人也可以,甚至在砸银子这件事上,恐怕自己还真的砸不过别人。不过只要能“忠心”一小段时间,也足够了。 “无妨,继续接触着就是。”陵容如今不放心继续用着何桉鸣,只能想尽办法收买个小医士用着。如今她与恬贵人还未曾闹翻,何桉鸣却已经成为了悬在头上的利剑。 这聪明的人用起来,确实危险的很啊。 “是,小主,”照水应和了一声,她放下纱帐,为在逍遥椅上的陵容轻轻扇风,“最近天气热得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小主说的圆明园呢。” “皇上最是不耐热,想必也就是最近几日了。”感受到扇子送来的热风,陵容不禁觉得更热了些,她略合了眼,刚打算懒懒的小憩一会儿,这苏培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陵容不得不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前接驾,一见到皇上的身影,就要立刻蹲下去行礼,行动间就热出了一身的汗。 皇上说了一句起来吧,就大摇大摆地进入殿中,坐在陵容最喜欢的位置上,招呼着陵容坐过去。 这么热的天气,还要贴着坐。陵容心里早就不知道翻过几个白眼了,她只能低声吩咐照水把冰盆拿的近一些,好让自己不那么难熬。 “容儿今日打扮倒是清爽。” “主要这几日太热,嫔妾都没心思装饰了。”陵容拾起桌上的团扇,慢慢为皇上扇风,“左右这几日皇上都不来看嫔妾,素面朝天倒也轻松。” “容儿倒比从前胆子大些,”皇上倒不介意自己的妃嫔耍些小性子,只要不太出格,他也能得些新的乐趣。“可惜朕还想着过几日去圆明园带上你,如今倒是突然有些不想了。” “皇上......”陵容可不想圆明园之行就这样泡了汤,她拉着皇上的手臂,颇有些羞怯的抬头,“若是皇上肯带嫔妾去圆明园,嫔妾准备的礼物就能送给皇上了。” “哦?”皇上被引起了兴趣,他拉着陵容靠进自己怀里,手背贴着她脸颊摸了摸,“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宫里不能给?” “那皇上,答不答应嫔妾嘛。” “那便应了你,”皇上本就打算带着陵容,说那一番话不过是想看看这妮子会怎么讨好自己,“这下可以说了吧。” “嗯......”陵容拉长了音调,她其实根本没准备礼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能送给皇上什么,“嫔妾想在园子里再告诉皇上,免得皇上提前知道了,就不带嫔妾去了。” “朕金口玉言,又怎会骗你。” 皇上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话锋一转,提起裁减例菜一事,“容儿对这事怎么看?” 陵容脸上的微笑还挂着,她急速地思考着皇上提起这件事情的用意,想来是裁减例菜确实省了大笔银子。 但皇上是一国之君,如何不知裁减例菜一事做的并不好,表面上是省下了大笔大笔的银子,却也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只不过这件事是沈眉庄提出来的,最后承担恶果的也是她罢了。 “嫔妾其实不懂这些规矩,只是入夏了之后,嫔妾确实也没什么胃口,但有时候还是会希望有些开胃的小菜尝一尝。”陵容小心地觑着皇上的面色,生怕自己有哪一句话触怒了龙颜,“嫔妾想着,若是供些应季的菜品,许是也能省下些银子吧。” 皇上只是微微点头,陵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还是错,但只要皇上没有发怒,就算她没说错话。 “昨日沈贵人受了大难,你可知道因为什么?” “嫔妾听闻沈姐姐说,是她看到浣碧不守规矩偷跑出了永寿宫,便教训了一下,没想到浣碧气性太大,竟直接动手把沈姐姐推下水。”陵容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沈姐姐受了大难,皇上可要好好安抚她。” 但皇上却摇了摇头,陵容猜测是沈眉庄这事办的叫皇上不满意,若非她突然落了水,只怕宠爱和协理六宫之权都要失去了。 “过两日去圆明园,就不必这么清苦了。”皇上此时热的不断流汗,他看了冰盆里那少的可怜的冰块,思忖着自己今夜要不要干脆去华妃那里,可一回神,陵容还在那里为他扇着扇子,倒也不好就这么抬腿走人。 最后,皇上还是叫苏培盛去内务府又领了一份冰来,才把这燥热的一夜给顺顺利利度过去,陵容也难得凉爽的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精气神都足了不少,就连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送走了皇上之后,陵容瞧着殿中的白纱,突然想起来昨日宝鹊说的永寿宫闹鬼一事。前世甄嬛就用闹鬼之说吓疯了丽嫔,自己何不效仿一番,叫她禁足之时也不能好好安枕呢。 刚好永寿宫中有了一个“自己人”,小允子前世扮鬼就吓坏了不少人,这一世就让他吓唬一下甄嬛,让自己也开心开心吧。 当即,陵容便叫来了小池子,让他去永寿宫附近转一转,看看侍卫换班的时间,想办法钻个空子,与永寿宫内的小允子联系上。 “小主您就放心吧,之前奴才就跟小允子商量过,若是有事便去永寿宫的东南方向的宫墙处,丢进一根拴着石头的绳子就好,间隔一息扯三下的话,就能确定墙那边是小允子。 我和他约定了每日亥时都去那宫墙处看看呢,小主想要找他,随时都可以。” 陵容未曾想到,这两个奴才竟然背着自己建立了联络方式,她眯了眯眼睛,开始有些怀疑小池子做下这事的用意。 但小池子却浑然不知陵容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他兴致勃勃的打算写上一封只有他和小允子能看懂的暗语。 照水为他拿来了笔墨和纸,陵容坐在一旁看着,本以为小池子会写上稀奇古怪的文字,结果是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画。 见小主看着自己,小池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小主,奴才不怎么识字,只能这样......” “无妨,你若是想学,日后教你识字便是。”陵容宫中年纪小的照水和宝鹊,年纪长一点的芳菁姑姑都是识字的,没想到小池子是那个最特别的。 听见小主要教自己识字,小池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一边画图一边咧着嘴笑,不一会儿就把那封信给画完了。 陵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小池子画的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每个图案画的都栩栩如生,倒也颇有几分功底。 “小主,这信的意思就是叫小允子扮鬼吓人,”小池子一脸坏笑,“再准备一些朱砂粉末送进去,一定能把那甄常在吓个半死。” 陵容嗯了一声,当她发现小池子与小允子有私下往来时,便对扮鬼吓甄嬛一事有些迟疑,她着实是担心,这小池子已经被别人收买了。 但她已经多次查过小池子,并没有发现他与其它宫中的妃嫔有过往来。 “都不知道你和小允子还有这么隐秘的联络,”陵容接过那张画仔细看了看,她状似漫不经心,话语里却充满了试探,“之前倒是小看了你。” “想为小主分忧,做奴才的总要在这小事情上动动脑子。”小池子不以为意,并没有感觉出陵容有在怀疑自己,“奴才之前就是和小成子这么联络的,毕竟他在四执库当差,奴才接济他的时候,也还是要避嫌的,为了不搞砸小主吩咐的事情,就只能这么做了。 后来小主又收服了小允子,奴才便把这一套又交给了他,左右这两人是兄弟,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陵容赞许的点了点头,她把画还给了小池子,又吩咐着照水包一个大荷包给小池子,“事情做的不错,赏少不了你的。” “奴才谢过小主了,夜里奴才就去找小允子,把这事儿办好。”小池子收了赏赐,自然高兴的紧,他把画揣进了怀里,给陵容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一到亥时,小池子便把这事告诉了小允子,小允子知道是安小主吩咐的,高兴的不得了。 仗着自己有些功夫,小允子当夜便披着白纱装成了鬼在永寿宫乱窜,还用朱砂在墙壁上画了些婴孩血红的脚印,佩儿出恭时看见了这些脚印,当即便被吓晕了过去,直到第二日一早才幽幽转醒。 第二日,便听守门的侍卫谈论,永寿宫的主子过去造孽太多,如今被婴灵给盯上了。 第63章 惊吓 夜,永寿宫。 因为沈眉庄推行的例菜减半之政,甄嬛已经有一个半月未曾吃饱了。 每日都是一些炒的半糊的青菜,偶尔送来的粥都是发馊的,甄嬛着实是吃不下去,只挑些看的过眼的吃上一点。 而那些馊了的粥,宫中的奴才也舍不得扔,实在饿的不行了,用清水冲洗几次便也下了肚。 入宫以来,甄嬛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最多是被华妃那个悍妇掌掴,却从未在衣食上短缺。 而她的好姐妹沈眉庄,有着协理六宫之权,不仅不想着帮扶一下自己,甚至还落井下石,将本就少的吃食一减再减。 听被送回永寿宫的浣碧说,沈眉庄在自己失宠之后迅速得了皇上的宠爱,在浣碧向皇上求情时,还出言将她毒打了二十大板,毫不留情地丢回了永寿宫。 甄嬛亲自去看过浣碧,脸上臀上都青紫一片,已过了五日都不能下床走路。 这是多狠的心肠,才能做出此等恶事。 无论如何,这浣碧也算是自己的妹妹,身上受的这些苦难,总是要讨回来的。 但是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伤了什么阴鸷,永寿宫中总是有奇怪的影子飘过,在榻上睡下的时候,也总是觉得窗外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更为可怕的是那些小孩子的脚印,有一次竟然踩在了自己的枕头旁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做下这事。 “小主,也许是康禄海师徒。”流朱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两个人最有可能生出二心,“他们平素便爱偷懒,小主被禁足时,奴婢还听见他二人私下里说要找个好主子,离开永寿宫呢。” “他们贪心的很,越是倚重他们,越是蹬鼻子上脸。”甄嬛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顺境之时的奴才最不可靠,康禄海和小印子两个,还不如平时便不受重视的小允子呢。 “小主,那奴婢便多观察他们,要不要叫小允子也——” “不必,小允子也并非完全可靠。”甄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摆手,“流朱你多辛苦些,好好看着这几个人。 待日后解了禁足,该打发了都打发了,人贵可靠。” “是,小主。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为何总有些怪事发生,难不成是真的有——” “这世界上鬼神之事最不可信,想必都是有心之人所为。我们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又何必怕它。” 甄嬛虽然有些恐惧,但到底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因此倒也没那么害怕。但流朱却有些不同,毕竟自家小主手上并非完全干净,那安小主的孩子…… 但这事是小主心里的一根刺,任他是谁都不能提起,但流朱瞧着,总是觉得不痛快。 小主曾经最是温柔敦厚,为何会在寒冬腊月里惩罚安小主呢?难道安小主才是害了小主子的真凶? 不对不对,采月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来她是沈贵人从家中带来的婢女,背后的主子定是沈贵人无疑。 难怪难怪,沈贵人居然叫人殴打浣碧,还裁减小主的膳食。亏小主曾经当她是至亲姐妹,这人一入深宫便完全变了。 “小主,那这事会是谁做的呢?安常在?” 甄嬛听见这个名字,眼睛里便泛出一丝厌恶,她点了点头,“应该就是她无疑了,她的孩子意外失去,却始终觉得是我所为,如今做下这事并不稀奇。 待抓到下手之人,扭送到皇上面前,这安陵容得宠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可是恬贵人,也觉得自己小产,是与小主有关的。” “她?没那个脑子。”甄嬛露出个嘲讽的笑,在她看来这恬贵人并没有多美,为无甚才华,若非肚子争气,怎会得皇上偏爱。 可恨她孩子失了,却分不清幕后黑手,还要怪罪到我的头上。 但皇上如此狠心,并不信任于我,甄嬛长长叹了口气,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她越想越是难耐,皇上为自己点燃龙凤花烛,为自己涂椒墙,在榻上放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又喂自己吃生的饺子。 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将自己视为妻子吗?又为何要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将自己关起来了呢? 罢了,罢了。帝王的情爱都是镜花水月,日日面对这阖宫的娇媚女子,又怎会有真情可言呢。 “小主,早些睡下吧。”流朱瞧着自家小主又开始抱着膝盖流泪,心疼的不行,她柔声细语地哄着,但甄嬛却不为所动,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窗外。 不知不觉中,甄嬛迷糊地睡了过去,她歪倒在榻上,睡梦之中还皱着眉头。 突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脸上,一滴一滴是艳丽的鲜红,甄嬛很快便被吵醒,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东西,却发现自己手背上全是刺眼的红色。 她惊恐的抱着被子向床尾靠去,抬头看向榻上,一团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正在缓缓下坠,垂下的像手臂一样的东西正滴答滴答流着鲜血。 房内只有一盏幽幽的烛火,根本照不清楚榻上的情景。一声孩子的哭声突兀响起,与此同时榻顶的那团黑色的东西也在缓缓移动,慢慢地慢慢地靠近自己。 甄嬛此时已经怕的不能出声,她吓得立刻闭上双眼,胸膛上下起伏着,一颗心简直要蹦出喉咙。 闭上眼睛那一刻,孩童的哭声停止了,甄嬛犹豫着睁开双眼,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双眼血流如注,滴答滴答砸在她的脸上。 那嘴巴一张,就发出孩童的凄厉哭声。甄嬛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双眼翻白彻底昏死过去。 流朱听见这一声尖叫,立刻冲了进来,只见甄嬛半个身子已经快要滑到榻下,满脸都是可怕的红色。 “小主!小主!” 小允子此时也很快赶了过来,他看着这情景似乎也吓了一跳,招呼着流朱一起将甄嬛抬了出去。 “小主怎么满脸都是血,快帮小主擦一擦,看看是不是受伤了。”小允子递给流朱一张手帕,语气焦急地催促她。 流朱也没多想,赶紧拧好了帕子慢慢给甄嬛擦脸,很快面上的红色就被擦拭干净,小允子顺势走上前来接过手帕,揣进了自己怀中。 “好在小主没受伤。” 流朱也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是不是——之前那个东西又出来了。” “但恬贵人的孩子又不是小主害的,怎么可能啊。”小允子做足了不信的样子,他看了看里间,面上却有些犹豫,“要不……我帮小主看看?” “好,你快去,我去叫皎月姑姑来,免得小主醒来害怕。”流朱急忙推着小允子进去,她此时已经有些慌张了,尤其是甄嬛晕倒前叫的那样凄厉。 小允子还是假装犹豫,在流朱再三催促下才进了里间,把所有的东西都处理好,通过窗户丢到了外面,才拍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出去。 “流……流朱。”小允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那表情活像见了鬼,“小主的榻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你别说了。”流朱咽了咽口水将他打断,催促着小允子将所有烛火都点燃,免得小主醒来时太过害怕。 很快,皎月也从睡梦中被吵醒,她曾经被崔槿汐挤掉了永寿宫掌事姑姑的位置,又被半途给叫了回来。 但还没抖起来多久,这位主子就被降了位份,禁足在这永寿宫中的。若非是有那位的吩咐,自己又何苦跟着这徒有纯元皇后相貌的小主。 永寿宫这边折腾了一夜,承乾宫那边也同样收拾了一夜。 宝鹊听说明日便要去圆明园,激动的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把陵容的包袱翻来覆去地收拾了好几次,最后甚至把陵容常用的一套绣花针都给装上了。 第二日一早,陵容看着厅内的东西一时有些发懵,就连素来稳重的照水都惊的张大了嘴巴——宝鹊收拾了好几个大大的包袱,看样子是打算把承乾宫整个搬空。 “宝鹊,你这是……” “小主醒了!奴婢在为小主准备去圆明园的东西呢,这喜欢的用具都要带上才好,不然小主用不惯可怎么好。” 陵容被她一席话逗的笑了,这圆明园一切用具都全的很,哪里需要带上这么多东西。 但宝鹊到底是为自己考虑,陵容也没有训斥于她,只是叫芳菁姑姑和照水一起,把这些物什重新分类放好。 所幸,距离出发去圆明园的时辰还早,几个人略微收拾了一会儿便也弄好了,甚至来得及用上一份早膳。 自那日皇上留宿,陵容这里的冰便多了起来,看来真是把皇上给热到了。 不过圆明园倒是会凉爽很多,这冰块还能用来冰些蔬果,想必日子会更好过些。 “小主,之前那事成了。”小池子悄悄凑到陵容身边,把昨夜小允子吓唬甄嬛的情形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昨夜照水姐姐和奴才一起去的,小允子把他用到的东西都顺着宫墙给丢了出来,照水姐姐昨日都给烧掉了,一点儿证据都不会留下。” “做得好。”陵容听见甄嬛被吓得晕厥,笑得分外开心,这些捉弄人的手段着实好用,怪不得甄嬛在前世用来对付丽嫔。 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永寿宫内,皇上和皇后并未听闻,前些日子那什么婴灵的谣言也被华妃压下了,摆明了不想让皇上听见一丝一毫关于甄嬛的消息。 可怜甄嬛被吓得半死,也得不到皇上的垂怜,将她给放出永寿宫。 不过按照甄嬛的智慧,应该很快就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毕竟恬贵人的孩子并非甄嬛所害,唯一一个与她真正有关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恬贵人要是知道了这法子,又怎么会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陵容笑得放肆,她暗中与福子通气将前些日子永寿宫侍卫所说的婴灵造谣传到了恬贵人的耳朵里。 甚至添油加醋说那是恬贵人的孩子不甘被人害死,又不想连累额娘,才决意亲自出手为自己复仇。 恬贵人本就因为失子而痛心,听见这番言论,心中怒意又升腾而起。听闻这几日她还叫夏冬春帮忙牵线,买通了看守永寿宫的所有侍卫。 陵容没有继续去问恬贵人打算如何去做,左右她小月子没有坐完,无法跟着一道去圆明园,这甄嬛就放在她手中,随她想办法去磋磨吧。 等回宫之时看到甄嬛的惨痛样子,才更让自己开心。 巳时初,去圆明园的车驾便动了,随行的妃嫔并不少,陵容只不过是一个末位的常在,只分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马车。 虽不起眼,陵容仍是开心,毕竟这一世可是皇上亲自告知她要去的,比前世由沈眉庄与甄嬛开口接她过去,要好上太多。 此次陵容被安排在水木明瑟,是仿制扬州水竹居而建,殿宇中引入活水,能够推动风扇运转,听闻是圆明园中,最为凉爽之处。 林瑟瑟,水泠泠,虽然距离皇上所住的万方安和相距甚远,但胜在消暑避热,陵容一到丰乐轩中便舒服的瘫在逍遥椅上睡了整个下午,直到晚间给皇后请安的时辰才茫然醒来。 “小主这一觉睡得可久。”照水端上来几碟小食,宝鹊则为她拧帕子擦拭面颊,陵容一动不动任由这两个丫头伺候,心里慨叹被人如此精心伺候,也难怪有人会逐渐被权势迷了眼睛。 前世日日想着争斗,倒难得能舒服坐下来,享受着夏日午后的花香与鸟鸣。 “真想一辈子在这园中睡下去。”陵容舒服的喟叹一句,她睁眼瞧着桌上的膳食,发现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标准,“看来沈贵人的改革,已是结束了。” “小主本就苦夏,若是再不能吃些好的,这漫漫长夏又该如何过啊。” “知道是谁下的令,恢复这例菜的吗。”陵容畅快地饮了一杯冰镇过的甜汤,颇为好奇是沈眉庄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还是皇上终于看不下去出手。 但照水却吐露出一个她未曾想到的人,“回小主,是太后娘娘。” 第64章 果郡王 听见是太后出言,陵容难得惊讶了神色。 前世沈眉庄很是得太后欢喜,不仅常在皇上面前提起,甚至在沈眉庄与皇上离心时还赐下过暖情酒。 虽然这酒最终的归处并非皇上,但也确实喝出了个孩子来。 可以说,太后从未对沈眉庄冷脸,即使前世她也做了裁减例菜的事儿,太后也只当未曾见到。哪像今时今日,直接越过皇上与皇后,把这例菜和绿豆汤都给恢复了。 难不成是因为沈眉庄先被禁足后又忙着亲近皇上,没来得及去太后面前服侍,才出如此变化吗? 陵容并不清楚,前世沈眉庄究竟是如何与太后打好关系的。毕竟自己家世低,位份也低,得不到太后的召见,也不够身份去拜见。 而且因为甄嬛的缘故,与沈眉庄相熟但并不亲近。陵容想到过去的自己,一时也想不透,为何那样排斥与甄嬛关系密切之人。 沈眉庄那样大的助力,怎得就没有好好相处,努力把自己也变成她眼中的“好姐妹”呢。 “皇后娘娘派了人来知会,园子每隔三日请一次安就是了,”照水为陵容又盛了一碗冰镇过的汤,“还特地吩咐只请晚上那次便好,免得受了暑热。” “这下可好了,倒有更多时间逛逛这园子了。”陵容听闻也是欢喜,如今天气毕竟太热,稍微走上一会儿就出汗不止,就算后宫都是些美人儿,聚在一处也只剩下烦躁了。 “奴婢可以为小主摘荷花荷叶,取莲蓬剥莲子了。”没想到照水还记得这事,陵容也被她的笑容给感染了,当即就决定明日一早便去鉴碧亭那处游船采莲。 主仆二人正畅聊着明日游玩一事,突然听见宝鹊禀告沈眉庄带着采星和小施来了殿中。 “快请沈姐姐进来。”陵容起身理了理衣衫,好让自己别太过慵懒失礼。 沈眉庄含笑进来,陵容还未与她见礼,采星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喊着谢安小主的救命之恩。 “这是做什么,采星,快起来。”陵容面色不变,她挥手想叫照水把采星扶起来,但采星却死活不肯,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后才肯乖乖站起。 “安小主,那日若非小主叫卫太医为奴婢诊病,只怕奴婢早就一命呜呼了。”采星说的动情,她抬手狠狠揉了两下眼睛,结结巴巴地向陵容道谢,许是觉得不够,竟然又要跪下行礼。 陵容瞧着她又要下跪,便上前直接扶着采星手臂阻止了她,“沈姐姐,你怎么也不拦着点采星,身子刚好不久,磕坏了可如何是好。” “这丫头知道是妹妹叫人救的她,当即就要下床去给妹妹谢恩,若非小施拦着,只怕在宫中时就已经去你那承乾宫磕头了。” 陵容拍了拍采星的手,自己救她自然有所目的,但她是沈眉庄家中带来的婢女,几乎不可能被自己收买。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给这小丫头留个好印象,以便她能时不时给沈眉庄吹一吹枕边风,把两个人关系拉近一些。 “举手之劳而已,莫要哭了,若是想要报答,明日便请你家沈贵人,陪我去鉴碧亭采莲吧。” 采星瞧了瞧陵容的手,又转头看了看自家小主,她不能代沈眉庄答应,只能迟疑地张口,“小主……” “安妹妹邀我去采莲竟然如此拐弯抹角,竟然还煽动我的婢女求情,哎呦……”沈眉庄拉长了调子,见把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才扑哧一声笑了,“看来不答应不行了,但这可不能算采星还你人情啊。” “采星有别的事要做呢。”陵容笑着递给沈眉庄一个促狭的眼神,“明日照水摘莲蓬,就辛苦采星剥出一些了。” 剥莲子最费指甲,陵容本不好意思让采星做这事情,但既然是给采星机会还这人情,便不能太过简单。 太简单的事情会让人觉得自己之后还会挟恩图报,反倒不美了。 就要这种费神也累身的事儿,才算说的过去。 采星没想到竟是这样简单的事情,瞧着沈眉庄也点头同意了,便立刻欢喜应下。 “也不知道,明天有谁能为我剥莲子了。”沈眉庄故意哼了一声,倒显得格外娇俏,陵容从未见她如此情态,毕竟沈眉庄素来都是沉稳端庄,大方得体的。 “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机会,给这位沈贵人剥莲子啊。”陵容压低了嗓音,故意学那浪荡子调戏沈眉庄。 沈眉庄被逗的想要拧她的嘴,两个人笑闹了好一会儿才分开,瘫在逍遥椅上吹着湖面吹过来的习习晚风。 “妹妹这处真是凉爽,都无需用冰了。” “姐姐的碧桐书院可比这儿好上不知多少倍了。”陵容这一世还没有去过碧桐书院,想着前世甄嬛就住在那处,应该是不差的。 “四面环山,林木茂密,也算是一处幽静之处。只是离妹妹这里有些远,倒不方便日日为伴了。” “妹妹未曾读过什么书,姐姐若是日日见我,该厌烦了。”陵容喜欢独处一隅,免得碰到瞧不上自己的又要受一番讥讽,这水木明瑟虽偏些,倒也适合自己。 “你自有你的好处,何必贬低自己。” 陵容一时有些哑然,她觉得这话熟悉的很,似乎皇上也曾经说过。 可她总觉得自己的比不上别人,容色不出众,才气也无一丝,甚至就连这性子都有些拧巴,时常因为一点小事把自己气个半死。 这样不好。陵容暗暗告诫自己,你也有别人比不上的,不是吗? “你啊,太小心翼翼了些。”沈眉庄见她半晌不回话,也知道这人又开始想东想西了,“我们有你比不上的优点,你也有我们学不会的才能。 想开点,陵容,你也是这世间独一份儿的。” 陵容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沈眉庄送走的,她有些愣怔地坐在桌前,瞧着自己手上那条绣着荷花的帕子。 她总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到底是羡慕她们貌美如花,才华横溢,端庄大方,还是羡慕她们能凭借这些得皇上的宠爱? 为什么非要用皇上的宠爱来衡量自己好不好呢? 想通了这些事情,陵容突然就觉得压在自己心上的一块大石被掀开了,她环视着丰乐轩中的一应物什,并不比承乾宫中的规制差,甚至比宫中所用还要好。 不管是皇上吩咐,还是内务府孝敬,都证明如今的自己值得用上这些好东西不是。 陵容笑得开心,照水见了还以为是她期待明日游湖采莲之事,便暗中下了决心,明日一定要摘最美的荷花献给小主。 好容易熬到了第二日,照水一大早便准备了好多东西,只等着陵容醒来带她去那鉴碧亭。 因此陵容刚刚醒来,就被照水伺候着洁面用膳,直到照水撑着油纸伞为她遮阳时,她才终于确定自己已经走出了凉爽的水木明瑟。 “沈贵人应该不会到那么早吧。”陵容昨日约了沈眉庄一起去那鉴碧亭,如今瞧着天色尚早,加之天气炎热,便有些犹疑。 “不早了小主,奴婢准备了煮茶的用具,想着为小主弄些荷叶茶来尝尝呢。” 陵容很想说这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但瞧着照水准备的充分,倒也乐得享受。 本以为去鉴碧亭只是游船而已,却没想到在准备上那通往亭子的唯一一座桥时,就看到了果郡王在与沈眉庄叙话。 果郡王摇着扇子,瞧着倒是有些焦急。 难不成是在询问甄嬛的事儿?陵容站的太远,有些听不清楚两人在聊些什么,只能偶尔听见些僭越之类的话。 “此处虽非宫中,但王爷到底是外男,恕妾身不能与王爷叙话。” “沈贵人稍安勿躁,本王只是想问问莞嫔怎得没来这圆明园,可是身子不适?” 沈眉庄向后退了两步,躲开果郡王拱手之礼,“甄常在毕竟是皇上的妃嫔,王爷身为臣子,着实不应多问。” “甄常在?!”果郡王听闻甄嬛被降了位份,立刻便扬起了声音,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惊扰了沈眉庄,于是压下声音,耐着性子询问,“甄常在可是犯了什么错,皇上明明对她颇为宠爱,怎会……” “王爷!若是继续说下去,便是犯上僭越了!”沈眉庄听见果郡王对甄嬛如此在意,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毕竟她与甄嬛关系最为要好,从未听闻甄嬛与果郡王相交这样密切。 说好听点是惺惺相惜,说不好听点便是暗通款曲。 沈眉庄气的面色涨红,她不愿意怀疑甄嬛主动与这位果郡王私相授受,便觉得是他有意引诱甄嬛,因此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立刻便想离开。 见沈眉庄想要走,果郡王立刻阻拦,他得不到甄嬛的消息,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放沈眉庄离开,他提高了声音,“沈贵人,甄常在是贵人闺中密友不是吗?怎得如此心狠,置她于宫中不顾!” 这声音着实太大,就连远处偷听的陵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默默慨叹一句,这甄嬛果真是貌美多情,皇上还有他的弟弟,都对这位才女死心塌地。 不对,还有个未来属于沈眉庄的温太医。 那一边,沈眉庄慌张的看向四周,生怕自己与果郡王交谈之事被人看见,要是捅到皇上面前,那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压了压心中的怒气,又向后退了好几步,与这让人恼恨的果郡王拉开距离,“甄常在谋害恬贵人腹中皇嗣,被皇上降位禁足,因此未曾来到圆明园。 妾身已经再三提醒,甄常在是皇上的妃嫔,王爷对她的关心,太过了!” 言毕,沈眉庄便不再停留,迅速转身向鉴碧亭跑去,生怕果郡王在背后大喊大叫,引得宫人来看。 她沈家上下百余口人,可不想就这么折在果郡王的背德之情里。 那边果郡王愣了一会儿,显然是不相信甄嬛是如此恶毒之人,但沈眉庄躲得实在是快,他只能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离开。 陵容瞧见他向这边走来,急匆匆拉着照水走向另外一处,待果郡王离开好一会儿,才和照水谈笑着走上那座桥。 故意等了好一会儿才出现,为得就是让沈眉庄以为自己没有撞见她与果郡王相谈一事。 毕竟这也算是与外男私会,就算沈眉庄暂时相信自己不会告诉其他人,但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 与其相互怀疑,不如从一开始就佯装不知。 “姐姐来的好早,”陵容瞧着沈眉庄面上的红色还未褪去,便知道她真是被果郡王气的狠了,“明明约定的是巳时三刻。” “是采星这丫头,急着要先来摘莲蓬给你剥莲子呢。”沈眉庄面上没有一丝异样,她拉着陵容坐下,状似无意的询问,“妹妹这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 “沈姐姐。”陵容假装严肃了脸色,她拨开沈眉庄拉着自己的手,扭头不再看她,“怎么总是想着皇上,明明今日是和我相约游湖的。” 沈眉庄听见陵容提起的是皇上,心下便松了一口气,没有见到果郡王就好,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与你闲聊罢了,哪里就是问皇上了。”她耐心拍了拍陵容的肩膀,从背后递了一个羊脂玉镯子过去,“瞧,这是给妹妹准备的礼物,可喜欢?” 陵容接过那镯子瞧了瞧,细腻如脂,纯净白润,一看就是上品。 她没有一丝犹疑,毫不客气地直接套在自己腕上,转头递过去给沈眉庄瞧,“戴着可好看?” “好看,极衬妹妹的肤色。”沈眉庄赞叹一句,这镯子她准备许久,总算是在今日送了出去。 这妹妹帮助自己良多,虽然只是一些身外之物,能得她开心也算是回报一二了。 “此处景色着实不错,下次可以邀敬姐姐过来,我们姐妹三人一处饮茶赏荷,也是一桩美事。”这鉴碧亭四处环水,清风一过凉意十足,比之水木明瑟也是不差的。 “这几日敬姐姐想必是不得空了,”沈眉庄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我提出裁减例菜,不仅让各宫叫苦不迭,就连自己也被浣碧推入水中,如今更是连累了敬姐姐,被太后日日叫去训诫。” ……得太后训诫,可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啊,沈姐姐。 第65章 安贵人 好容易等来了小船,沈眉庄却有些犹疑,她前不久才被浣碧推落水中,如今见到这一池湖水,自是恐惧万分。 她摆了摆手,到底是没有跟着陵容上船,只在岸边与采星一起采些荷花莲蓬,商量着做些莲子羹吃。 碧湖之上莲叶接天,陵容坐在船头,左右摸一摸荷花荷叶,倒也似回到了松阳家中。 照水无心赏景,她此时想的都是摘好看的荷花给陵容赏玩,不一会儿便抱了几支过来,全数塞进了陵容怀里。 陵容举着一支荷叶遮阳,瞧着照水又忙不迭的去摘莲蓬,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悄悄弯腰,撩起点点水花洒向照水,那边照水像早有准备一般举着荷叶刚好挡下。 “小主今日难得开怀,想来是奴婢摘得荷花得小主心意了。” 陵容点了点头,夸赞一句荷花确实漂亮,她微微撩拨水面,带出水珠洒在怀中荷花之上,点点好似露珠,倒更显得荷花鲜嫩动人。 想着沈眉庄还在亭中等着,陵容也不好在水上玩儿的太久,待照水采够了莲子,二人便停船靠岸,准备去找沈眉庄了。 不过刚下小船,便瞧见皇上竟然也到了鉴碧亭,与沈眉庄二人正谈的热烈。 陵容不愿过去掺和,免得扰了沈眉庄的好事,便用莲叶遮头,去一旁的树荫下坐着乘凉去了。 但没坐多久,皇上便差了小厦子来请。 “小主怎得在这外头坐着,若是中了暑热皇上定会着急。”小厦子对陵容主仆二人印象颇好,因此也愿意多说两句,“沈贵人说错了话,许是还要小主说和说和。” 陵容有些迟疑的起身,她远远看了看亭子那边,只能看见皇上与沈眉庄二人对坐着,“沈贵人说了什么话?” “……提了甄常在。”小厦子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将沈眉庄惹皇上气恼的原因给说了出来。 居然又是甄嬛,这沈眉庄被甄嬛的婢女推进水中,差一点就一命呜呼,居然还能原谅甄嬛,甚至帮她向皇上求情。 这是何等感天动地的姐妹之情,陵容思及自身,立刻便确定了自己不可能做到如此宽容的地步。 但她也没什么好笑沈眉庄的,前世父亲拖累自己,不也拼了命的想要救他一命吗? 也许在沈眉庄心里,甄嬛的地位就是如此之重吧。 陵容对小厦子表示了谢意,还特别吩咐照水一句,之后为小厦子送个丰厚的荷包过去。 小厦子象征性地推辞了几句,才心安理得与照水一同跟在陵容后面去见皇上。 一到亭中,陵容就感觉到那凝滞的气氛,她只做不知,向皇上和沈眉庄分别行了个礼。 皇上见了她倒是露出个笑容来,陵容怀中捧着荷花,瞧着倒是有些脱俗的味道。皇上对她招了招手,示意陵容坐到自己身边来。 谁知陵容只看了皇上一眼,直接坐在沈眉庄旁边,还把刚刚摘下来的荷花送了一支过去。 “好不好看,眉姐姐。” “好看。”沈眉庄牵动嘴角,面上露出一个笑脸来。 陵容又把刚刚剥出的莲子放在桌上,一个个嫩绿的莲子在桌面上滚动,照水急忙上前挡住,取了个装点心的碟子,利落地装好。 “容儿今日打扮甚是清爽,腕上的镯子倒是衬你。” “这可是沈姐姐送我的,”陵容终于坐到皇上身边,将那手腕递到皇上手中。 皇上掌心托着陵容的手腕,指尖轻轻瞧了瞧那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子,“你沈姐姐倒是大方,成色这么好也舍得送你。” “皇上此言差矣,”陵容本想收回手腕,却被皇上一把握住,她无奈地抿了抿唇,尽心尽力地缓和二人关系,“沈姐姐可宝贝她腕上那镯子,说什么都不肯送给我。” 沈眉庄知道陵容这是有意缓和自己和皇上的关系,她摸了摸腕上的镯子,到底是先做了让步,“这镯子情意贵重,倒是不能随便送予妹妹了。” 皇上顺着沈眉庄的动作也看到那镯子,恍然想起这曾是自己送予沈眉庄的。 没想到她竟然将朕随手赏的东西如此看重,皇上心中喃喃,可惜除了所谓情意,没有半点用处。 不仅六宫之事处理不好,还将所谓姐妹之情看的太重,时时顶撞忤逆,方才更是敢为那甄常在求情,说恬贵人失子一事绝对不是甄常在所为。 但一问到证据,她便面露迟疑,只不断重复甄常在是绝对不会犯下此事的,当真是不知所谓,恃宠生娇。 皇上心中余怒未消,他看了看陵容,到底是不愿驳了面子,同样露出个笑容来,“这可是朕千挑万选的镯子,眉儿珍惜,自然是不愿送你。 但你腕上已有新的,可不要太过贪心。” 陵容被扯着手腕,不得不向皇上身边凑了凑,两个人紧紧贴着,一道看向坐在对面的沈眉庄。 沈眉庄也同样抬头看了过来,但她的面色着实有些不好,不知到底是因为甄嬛一事愤怒,还是因为皇上如今更看重陵容而嫉妒。 只是聊了两句,沈眉庄便借口还要跟着华妃娘娘学习六宫事宜,迅速离了鉴碧亭。 只留陵容与皇上坐在一处,一时之间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太对劲。这皇上前世也算是偏宠过自己,但似乎只是图一个顺心如意,并未有一丝真情。 如今皇上却有些不同,他愿意主动与陵容亲近,态度也有了些变化,不再像前世逗一只鸟儿一般漫不经心。 但怎么可能呢,陵容定定地注视着皇上的双眼,自己可不相信皇上这一世会变了口味,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华妃或者是甄嬛那一类的女子,与自己并无半点相关。 想来只是没有甄嬛解语,想要寻个看的过眼的妃子宠一会而已。等他哪天气消,把那甄嬛放了出来,自己就会再次被丢到一边儿,看都不看一眼。 “皇上,……可要吃些莲子?”陵容终于抽出了手臂,捻起一颗莲子,利落地剥开外皮露出白嫩的内里,“莲心虽清苦,但最是清心,皇上不如试一试?” 皇上倒也没有推拒,就着陵容的手将那莲子吃掉,“你倒也不必小心翼翼,是沈贵人不断提起甄氏,才叫朕这心中烦闷。” “许是沈贵人觉得甄常在是无辜的吧,毕竟二人是闺中密友,想来是了解甄常在为人,才替她求情的。” 皇上瞥了陵容一眼,他数着手中的持珠,面色倒是没有一丝波动,“你不怨她?” “皇上高看嫔妾了,”陵容毫不隐藏自己对甄嬛的怨恨,她用力地剥着莲子,仿佛那鲜嫩的外皮就是甄嬛本人,“嫔妾很是怨,毕竟未出世的孩子就是因为她的惩戒而失,身为母亲很难不怨。” 说到动情之处,陵容还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自己不得皇上欢心,孩子也不得皇上喜爱,甄嬛如今降位,恐怕与自己失去的孩子没有半分关系。 只不过是皇上需要给富察家一个交代,否则皇上很可能不愿降甄嬛的位份,或者是禁她的足。 她如今说怨恨甄嬛是真心,但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待日后甄嬛出了永寿宫,皇上只怕要因为今日之话,厌弃自己了。 “……是朕看错了人。”皇上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揽着陵容的肩膀,柔软了些许神色,“委屈了你,如今膝上可还会疼痛。” 陵容微微点了下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说不会了。 皇上只当她不愿自己担忧,心中倒是更柔软了几分。甄氏以贵人位份便欺压妃嫔,让容儿在大雪纷飞时磕长头请安,不仅害了皇嗣,还差点让容儿再也做不了母亲。 自己过去怎得没发现她芙蓉面下有一颗罗刹心,竟还觉得她与纯元相像,当真是可笑至极。 “那日她惩罚于你便是贵人位份,”皇上拍了拍陵容的手背,“苏培盛,传朕的旨意,晋安常在为贵人。” “奴才遵旨。”苏培盛领了旨意,还不忘给陵容行礼,连连道喜。 陵容倒是没想到自己能得个贵人位份,她刚下蹲下行礼,却被皇上按住了手,“只是个贵人位份,日后待容儿为朕诞下皇嗣,便是嫔位也使得。” 皇上本就金口玉言,这句话便是向陵容保证,只要生下皇嗣,定会为她晋位成嫔, 听到这个消息,陵容倒是开心的很,前世自己晋个位份,哪次不是用尽全力,不是唱歌便是冰嬉,被众人取乐好一番,再加上皇后的说和,皇上才勉强给晋位。 哪像如今,皇上自己便开口,许下个嫔位。 陵容再次谢恩,瞧见她脸上终于有些笑意,皇上才笑着叫她免礼。 “皇上刚刚面色严厉的紧,嫔妾还以为是自己惹了皇上烦心呢。” “是烦心的很,”皇上叹了口气,“前朝事务繁多,后宫却又不太平,隔三差五便会生出许多事端。 今日还叫老十七商议政事,着实疲累。” 猛然听到果郡王的名字,陵容立刻便警觉起来。之前果郡王对甄嬛的维护太过明显,致使皇上不满禁止他随意出入宫廷。 如今皇上重又提起,难不成是又起了些试探的心思? “嫔妾不懂政事,帮不上皇上什么,但若是皇上需要人侍奉解乏,嫔妾永远在承乾宫等着。”陵容全然忽略了那果郡王,只盯着皇上面容,展示自己那虚假的爱意。 “在你这里最是舒心,”皇上仍是不肯放弃,他重又提起了果郡王,“朕那个十七弟倒是潇洒肆意,不知是多少闺阁儿女的梦中少年郎。” 这话估计对宫中的每个妃嫔都提过一遍了吧,陵容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这么关注于果郡王,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那果郡王怎得还未成婚,可是已定下了哪家的小姐?” 陵容偏不顺着皇上的想法去说,皇上说果郡王是闺阁梦中少年郎,自己就要说他怎么还未曾结亲,怕不是在觊觎你那个莞莞。“又或是果郡王心中已有福晋人选,只是还未提亲?” “朕倒是问过,他不肯说。” 毕竟果郡王看上的是甄嬛,自然不敢把这话告诉你了。“那……皇上今日提起,可是想给果郡王赐婚了?” “你倒是大胆,居然敢揣测圣意。”皇上语气中并无一丝不悦,但陵容还是立刻蹲下行礼,口中直呼并无此意。 皇上瞧见她与果郡王着实不熟,倒也放下心来,并未再多问什么。 如今在园子里,果郡王倒是多了与后宫嫔妃的相处机会,可惜甄常在并未一起跟来,叫陵容不能看到他们二人上演的背德好戏。 但甄嬛一日未被放出,只怕果郡王就要纠缠沈眉庄一日。毕竟沈眉庄是甄嬛的闺中姐妹,由她向皇上求情,放出甄嬛是最为简单之事了。 今日沈眉庄还真被果郡王给说动了,冒冒失失地就向皇上求情,如今已经惹了皇上不悦,只怕到手的协理六宫之权就要飞了。 不出陵容所料,第二日一早,皇上便下旨撤了沈眉庄的协理六宫之权。 听闻华妃还派了颂芝去碧桐书院,叫沈眉庄将宫规好好抄上几遍,免得日后再接手六宫之事时,连宫规都记不清楚。 可怜沈眉庄没了协理六宫之权,仍要受到华妃磋磨。陵容去瞧过她两次,但都未能再邀沈眉庄一同游园——华妃时不时就要借口让沈眉庄抄上点什么,导致沈眉庄整日整日地抄写,根本分不出一丝精力来应付其他事情。 陵容在圆明园中也偶遇过果郡王两次,但每次都是远远见到便跑掉了,生怕因为见到果郡王便引得皇上疑心,那她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便直接毁于一旦了。 更何况,果郡王这三天两头的来偶遇嫔妃,不过是想得些甄嬛的消息,或者是想办法救出她来。 好在果郡王如今不知宫中之事,否则只怕自己在这园中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可惜好景不长,陵容躲了几天之后,还是被果郡王等到,他只是见了个礼,便不管不顾地开口质问,“甄常在的永寿宫中闹鬼,可是安贵人所为?” 第66章 蓬莱瑶台 陵容被果郡王这劈头盖脸一顿问话弄的懵了,她皱着眉头向后退了好几步,十分不解,“敢问王爷,可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查案?” 果郡王只愣了愣神,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语气太过,他不自然的别过脸,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本王只是浅问一句,安贵人不必如临大敌。” 陵容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一个王爷不想着为皇上分忧,不想着自己快活,满脑子想的竟然都是些风花雪月之事。 甚至不知死活地与皇上的宠妃私相授受,若非甄嬛已经被禁足在永寿宫,真不知道这两人私下里还要如何接触。 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这两人当真是喜欢追求刺激啊。 “若王爷想要询问关于甄常在的事情,去御前问问皇上便是了,未得皇上准许私自接触妃嫔,王爷显然是僭越犯上了。” 陵容不欲多言,立刻便转身想要离开,奈何这果郡王满脑子只剩下甄嬛,仍是追问一句甄常在降位一事到底为何。 “本王查到,恬贵人失子一事毫无确凿证据,怎么就——” “王爷!”陵容实在听不下去,她厉声开口打断了果郡王的乱语,好不容易才忍下怒气开口,“妾身本不想多说,但王爷显然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整日想着将手伸向皇上的后宫! 甄常在是皇上的妃嫔,王爷是皇上的十七弟,你二人连叔嫂关系都称不上一句,怎得偏要纠缠至此,无视天子威严!” 陵容怒气十足,但想着现在毕竟是自己与外男接触,也不敢太过大声,只能一边怒斥一边后退,免得被有心人看到,捅到皇上面前。 果郡王被这一通话斥的面红耳赤,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但心中却仍觉自己与甄常在是惺惺相惜,并无半点男女私情。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盯着甄嬛那撩拨湖水的双足,又是如何乱改诗词加以调戏的。 他把一切归因于饮酒过多,殊不知是酒揭露了他的本性,叫他再也戴不住君子的假面。 “但甄常在,不会那样做的。”果郡王仍在挣扎,他与沈眉庄一样,不愿意相信甄嬛也有不完美的地方。 “在王爷心里,甄常在的份量着实是重。”陵容似笑非笑,她颇为嘲讽的看了果郡王一眼,“若是男未婚,女未嫁,亦或是甄常在已不在深宫,王爷此番姿态倒是能称得上一句深情。 但甄常在如今已入了深宫,身上系着甄家上下几十口的荣辱,王爷这份情,只会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陵容实在不愿与果郡王多言,她不能像这两人一样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在宫中的一切,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果郡王终于不再拦着,陵容步履匆匆,急忙回到了水木明瑟。本想着好好游览这圆明园,却被果郡王搅了兴致,叫她只想着好好睡上一觉。 但一躺在逍遥椅上,陵容又开始止不住地想果郡王说的那番话,为了甄嬛,这果郡王一定会不遗余力去查清楚恬贵人失子一事的真相。 但他查了许久,仍只能是干巴巴说一句证据不足,想必这戕害龙嗣的罪名,已是戴在甄嬛头上,再也摘不下来了。 不过陵容也清楚的很,这一世的甄嬛没有受过太多磋磨,还不能很好地掩饰锋芒,才叫阖宫众人都记恨了她。 等从永寿宫中解除禁足,只怕这甄嬛已是浴火重生,变得更难对付了。 为今之计,还是要趁着甄嬛不在好好固宠,最好是能怀上龙胎,爬上嫔位。 在皇后和华妃的眼皮子底下有孕,甚至怀胎十月顺利产子,陵容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痛欲裂。 不过有孕一事也并非想要便有的,陵容只能好好想想眼下之事,如何叫皇上更加宠爱自己。 思来想去,陵容倒是想起,自己答应皇上要在圆明园中给他一个礼物,那时陵容完全没有想好,到底能为皇上送上什么。 自己在政事一道完全不通,要么在书画琴棋一道上与皇上说的上话,要么在饮食起居一道上将皇上伺候舒心,否则就只能在情事上想尽办法了。 若是最后一个法子,自己倒是十分擅长,但一想到被皇上时时轻贱,又顿觉有些恶心。 罢了,不如三箭齐发,搏个用心的名头。 因着把心思全然放到皇上身上,陵容很是得皇上青睐,不仅常常伺候笔墨,还能得些价值不菲的赏赐。 但她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也劝着皇上去敬嫔和夏冬春处走动,这两人如今也算和她交好,倒也不至于像皇后和甄嬛一般,立刻就能给她使绊子。 至于沈眉庄,纯粹是她自己不争气,陵容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 如今后宫之中也算百花齐放,陵容倒也没那么担心会被皇后和华妃给盯上。 不过皇后显然不满足,夏冬春脑子简单,就算得宠也只能让皇后更好把手伸进内务府中。 恬贵人因为小产在宫中休养,皇后还需要留她磋磨甄嬛,也不欲开口叫她过来,思来想去就剩下像纯元皇后的福答应了。 很快,皇后便晋言,叫人把福答应给接来,与夏冬春一起住在上下天光。 虽然福答应是皇后叫人带来圆明园的,但她却趁着夜色,偷偷来了陵容所在的水木明瑟。 陵容本已准备睡下,却因福答应的造访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奴婢恭喜小主得升贵人。”福答应仍是自称奴婢,直到陵容说起来时,才敢起身站好。 对于福子自称奴婢一事,陵容已经见怪不怪,反正她打定主意讨自己欢心,便随她用和甄嬛那张相似的脸自贬。 “今日才到的圆明园,怎得就来我这水木明瑟了。” “奴婢自然是来告诉小主一些高兴的事了,”福答应浅浅一笑,立刻便将恬贵人是如何折磨甄嬛的事一一道来,“恬贵人买通了侍卫,同样扮鬼吓唬甄常在。 但后来发现无用,便叫人捉了许多蜜蜂放进寝殿,把那甄常在蛰的不成样子,听闻脸上红肿了好些天呢。” 陵容也没想到,恬贵人竟然只会用些小打小闹的手段,去折磨折磨甄嬛的身体。 到底是没有华妃娘娘的胆子,给甄嬛灌一碗红花下肚。 “她那张俏脸,被如此折磨下去,只怕再不能与你媲美了。”陵容倒也没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她如今更关心福子来自己这处,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小主如此夸赞,可是折煞奴婢了。”福子对自己这张脸最是得意,听见陵容夸赞更是止不住笑意,“但在奴婢心里,小主才是貌若天仙。” 对于自己容貌的夸赞,陵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她只是摇了摇扇子,等福子忍不住把自己的真实来意和盘托出。 福子干巴巴笑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来意说出,“小主,此次奴婢来圆明园,是皇后娘娘想要做一件事。” 见福子有些吞吞吐吐,陵容颇为不耐,她心里清楚,皇后无论要做什么,福子都不会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的。 不过只言片语也就够了,她喜欢四处找靠山,自己不拒绝便是。 “皇后娘娘觉得小主恩宠太过,想叫奴婢想办法,夺了小主的宠。” 陵容嗤笑一声,后宫争宠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她何苦来告诉自己,“夺的走是你的本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皇后娘娘,还给了奴婢这个方子。” 福子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照水忙接过递到了陵容手中。 展开一看,陵容发现这竟然是前世皇后给自己的生子秘方,说是灵验无比,定是能一举得男。 “皇后倒是真的看重你,若是得了龙胎,必定能得皇上怜爱,也许还能和从前的甄常在一样,一举晋为嫔位呢。” 陵容抖着这张纸,这方子霸道无比,前世自己被息肌丸弄坏了身子都能有孕,福子得了这方子,只需皇上宠幸几日,便能得偿所愿。 但她可不相信福子会好心把这张方子送给自己,毕竟无论是谁得了,都恨不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发现,哪里会这样大大咧咧就给拿出来呢。 “收好吧,本小主就在这水木明瑟,等你有孕的好消息。” 福子抓着纸,她瞧了陵容好几眼,似乎是想不通为何陵容不收下这方子,“小主,不要吗?” “本小主昔日小产,伤了底子,太医也说日后子嗣艰难,用什么方子都是无用的。” 皇后的东西岂是能随便用的,这生子秘方虽是好用,不仅会掏空身子,生下的孩子还会养不大,若真是那么好的东西,只怕皇后现在膝下早就有好几个阿哥了。 “你的心意,我记下了。”陵容猜测,福子要么受皇后指使,故意透露这秘方彻底弄坏自己的身子,要么就是福子不敢乱用,想找个冤大头先来试试。 刚好之前自己教给她得宠的法子,便拿这方子过来作为“谢礼”,让陵容成为这个倒霉的白痴。 福子还想开口劝上几句,陵容却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叫照水赶人。 “答应,今日舟车劳顿,不如先好好休息,养好精神侍奉皇上才是要紧事。”照水扶着福答应起身,含着笑意送她出了丰乐轩,“夜深路远,福答应慢行。” 福子踌躇了好一会儿,终是提着灯笼走了。待照水回到殿中,陵容已经躺在逍遥椅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福子来的第二日,皇后便在蓬莱瑶台设宴,叫后宫众位姐妹畅饮。 由于蓬莱瑶台四面环水,众妃皆需乘船才能上岛。因着是来园中后第一次大型宴会,皇上与太后都很给面子的到了。 万壑碧海,仙山楼阁,陵容初初上岛便慨叹这建筑精美。夏冬春跟着她走在一处,难得没有嘲讽陵容未曾见过世面。 毕竟这蓬莱瑶台夏冬春也是第一次来,饶是见过各种金碧辉煌的宫殿,也还是被这凡尘仙境所震撼。 不远处,八旗子弟立在船头,船上系满了各色旌旗飘带,远远一看就被那蓬勃气势感染,也生出些竞舟海上之心。 夏冬春最是兴奋,一双眼睛直飘向八旗子弟那边,恨不能自己也是男儿之身,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夏常在若是男儿身,想必一定是位勇冠三军的猛士。” “我夏家世代骁勇,为国尽忠,只可惜我却不能投身军中,只能日日瞧着你,做些绣花儿的事。” 陵容听着这熟悉的话,倒是想起前世那被华妃赐下一丈红的夏冬春来,说着同样的话,前世今生的境遇竟然完全不同。 其实陵容也曾想过,若是在选秀之时,她还是与夏冬春发生冲突,是不是这一世就会与从前一模一样,她能预知一切的发展,顺顺利利地爬上高位。 “想什么呢,安陵容。”夏冬春伸手在陵容面前挥了挥,她浑然忘了陵容如今比她位份要高,“你可是皇上的妃子啊,那八旗子弟再如何威武风流,也只能看看,知道吗。” 陵容被她这话吓了一跳,恨不能立刻就上前堵住夏冬春这张胡言乱语的嘴,“勿要胡言,当真是不怕死。” “瞧你那胆子,”夏冬春十分不屑,她抚着耳坠上的流苏,示意陵容去看那宴席末尾坐着的福子,“她可有好戏给我们看,你好不好奇,我提前告诉你啊。” 陵容了然一笑,福子的好戏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日夜苦练的惊鸿舞,只怕皇后还亲自请人教她,以便更像那纯元皇后。 她拍了拍夏冬春的手臂,丝毫不给夏冬春卖关子的机会,先一步进了宴席,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旁边是抱着温宜公主的曹贵人,陵容刚一落坐,两人便互相点头算是行过礼了。 曹贵人姿容不差,却打扮的老气横秋,陵容知道她是在华妃手下不得不如此。 她心计之深,若是两人联手,与皇后对抗倒是容易的多。 可华妃还活着,还不到曹琴默发光的时候。 第67章 年熙 这宴会最初是皇后设的家宴,但因着皇上坐镇,邀请来的王公大臣甚多,早就不是家宴那么简单了。 远处八旗子弟早已整装,竞渡的船一字排开,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吹号冲锋,争那个第一名的彩头。 听闻华妃侄子年熙和年富都报名了竞渡比赛,为表重视,皇上还特允华妃与侄子相见,叙一叙思家之情。 “臣妾谢过皇上。”华妃笑的格外娇俏,与平日高傲的态度不同,是那种见了至亲之人就卸下周身防备的舒朗笑容。 能与家人相见,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红羡慕,尤其是这些初入宫廷的妃嫔,几乎人人都追逐着华妃的身影,期待着自己也能得皇上的恩宠,看一看自己的家人。 尤其是坐在对面的沈眉庄,一直偷偷在用手帕擦拭眼角,毕竟周围都是欢喜氛围,她哪里敢在这喜庆的时刻光明正大的哭泣,再惹皇上烦心。 陵容瞧着沈眉庄,好一会儿才缓缓移开了双眼——算了,她们坐的太远了,不去安慰也不是什么大事。 “安贵人可是想家了?”曹琴默怀里的温宜也探出头来,好奇地四处去看,陵容虽惊讶于曹琴默的主动搭话,但神色却是放松随意的。 她点了点头,目光追着温宜那稚嫩的脸蛋,“从未离家这么远过,确实是想家了。瞧着曹姐姐的样子,倒是不太想家,想来是有温宜公主,万事皆足了。” 提到温宜,曹琴默目光柔和了不少,她握着温宜的小手,在掌心里轻轻掂着,“温宜还小,需要我时时照看,倒也分不出太多精力,去想其他了。” “是啊,在这深宫中若是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便不必再愁苦日夜漫长了。”直到如今,陵容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仍会难过,她慢慢抚摸着肚子,“只怕日后也没有机会了。” 曹琴默知道陵容是因为失子一事伤心,虽想要继续挑拨陵容与甄嬛的关系,此时倒也不想继续开口。 许是因为温宜在,她便未曾展露那些阴司手段,反而是浅浅笑了笑,牵着温宜的小手过去,碰了碰陵容的手指。 “妹妹有福,定会得偿所愿的。” 被那稚嫩的小手一碰,陵容只觉得整个人要从手指那里烧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曹琴默虽然算计过很多人,但她作为一个母亲,当真是无可指责。 “那便借姐姐吉言了。”陵容将攥紧的手缩回袖子里,她对温宜公主露出个温柔的笑来,温宜也很给面子,晃动着小手对着她笑。 围绕着温宜,两个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皇上一声令下,艘艘鸟船如离弦的箭划了出去。 船头的战鼓被擂的震天响,五色旌旗在空中飘荡。皇上带着众人到观景台上,居高临下看这场角逐。 陵容奉妃嫔去的是另外一处,视野虽没有皇上那边的好,倒也能看个大概。 夏冬春最为兴奋,手指点着一艘艘划过去的鸟船,为她介绍都是哪家的子弟。 “这领头的太快了,是哪一家?” “年家的,领头的是年熙,第二名便是年富。”夏冬春托着下巴,微微侧脸看了看被皇上叫去伴驾的华妃娘娘,“虎父无犬子,这年家的人,个个都是精英。” “你夏家也不差吧。”陵容扶着围栏,眼神追逐着领头的船,“年熙这个名字,我倒是没听过。”前世好像也没听过,陵容仔细回想着,却仍是找不到任何记忆。 毕竟她与前朝接触的少,就连年富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华妃为他求爵位,才在请安时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的。 “年羹尧的长子,他的外祖是纳兰容若。”夏冬春知道的倒是清楚,她凑近陵容耳边,“那句诗你没听过吗,人生若只如初见。” “所以呢,你们夏家第几名了?”陵容只是点了点头,这年熙无论怎样,和自己的关系都不大。 “这事儿不重要。”夏冬春撇着嘴不肯说,她拉着陵容避着人群,找了个角落说悄悄话,“果郡王和甄嬛的事倒是查到了一点。” 陵容瞧着夏冬春,一言不发等着她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夏冬春本想吊一吊陵容的胃口,但一见她那张淡然如水的脸,瞬间失了兴趣,“你可真是无趣,这果郡王与甄嬛在除夕夜时便认识了,两个人在倚梅园相遇,谈了好一会儿的话。” “但那日,是甄嬛与皇上一同去的宴会吧?” 见陵容脸上终于露出所期待的好奇神色,夏冬春立刻抱着肩膀哼了一声,仗着自己比陵容要高,故意扬着下巴不肯说。 陵容最是了解夏冬春的脾气,哄她是没用的,还不如就这么冷着,她自己就忍不住全给吐出来了。 果真,见陵容根本不上套,夏冬春立刻就蔫了下来,咬牙切齿地把剩下的故事说完,“皇上只是派人去接她,路过倚梅园的时候便遇见了,差点撞破她与果郡王的好事呢。” 怪不得,那夜果郡王的眼神一直跟着甄嬛转,莫不是那句逆风如解意,叫果郡王给听了去? “这就惊讶了?其实还有一件隐秘之事,不过只是道听途说,也不见得是真的。” 陵容来了兴趣,她拉着夏冬春的手臂,亮了一双眼眸。 夏冬春终于觉得心里这口气舒服了,她志得意满地凑了过去,眼睛警惕的瞄着四周,“听闻甄嬛在湖边,脱鞋戏水给果郡王看呢。” 陵容被这一句话给惊的愣住了,这道听途说而来的消息未免太过骇人,虽然自己如今不觉得甄嬛是个好人,但也不至于做出此等轻贱之事。 “这……假的吧。”陵容犹犹豫豫地开口,“有找到流言的源头吗?” “不确定是不是源头,我的人顺藤摸瓜,查到了果郡王身边那个叫阿晋的小厮身上。 说是果郡王常常念叨着缥色玉纤纤,拿着一张画像不断饮酒,而那画像看起来就是甄嬛的样子。” 陵容着实惊讶,这么隐秘的事儿都能叫夏冬春查出来,后宫之中还有什么秘密能瞒着她。 下意识向后退了退,陵容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稳定心神开口,“这果郡王,也太过胆大了,他是疯了吗?” 无论果郡王怎样风流僭越,到底是皇上的弟弟。考虑到自己的名声,皇上也不会将这位十七弟赐死。 倒是甄嬛,若真是如同流言那般不堪,主动引诱皇上那风流年少的弟弟,岂非要把皇上给直接气的晕过去。 “又不重要,流言这种东西,就是半真半假才有趣。”夏冬春不以为意,她耸了耸肩,仿佛讨论的只是一碟子点心,“能叫我高兴,也算甄嬛的本事了。” 陵容张了张口,她很想问问夏冬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人前世死的太早,才叫这后宫的格局全变了模样。 如今她好好活着,内务府里遍地都是他父亲的熟人,这眼线几乎遍布整个后宫,难怪皇后一开始就想拉拢她。 好在自己如今没有与这位夏家千金结怨,否则在这深宫之中,只怕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随意践踏了。 一时之间,陵容沉默了下来,夏冬春不明所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 陵容扬起笑脸,她刚想开口,便听见一声尖叫。两人急忙走回原来的高台,低头去看那些鸟船。 之前领头的船已经沉了大半,年熙站立不稳掉进了水中,年富虽然立刻跳了下去,但却未能将年熙给救上船,反倒自己差点被后面的船只给撞到。 那船速度不减,直接撞向了在水中挣扎的年熙。 华妃看见全程,见到年熙被船撞到,立刻尖叫出声,她扶着栏杆努力向下去看,脸上的泪水已经落了下来。 皇上就站在她背后,一张脸上无悲无喜,平静的仿佛只是一只鸟儿掉进了水里。哪怕他的宠妃已经焦心的失去平日的仪态,也无一丝心疼的意味。 但很快,皇上便扶住了华妃,跟唱戏一般迅速变换了神色,他急促地怒斥,叫苏培盛立刻叫人去救年熙。 苏培盛最是了解圣心,他慌张地跑下高台,叫着侍卫去湖中解救年将军的长子。 华妃伏在皇上怀中,焦急的落泪,她恳求着皇上一定要救救年熙,“臣妾这侄儿,自小身体便差,如今突蒙大难……臣妾着实忧心啊……皇上……” “已叫人去了,宫中御医均为杏林之家,定叫年熙安然无恙。” 见此情景,陵容等人也不敢在高台上多留,生怕说错做错,被年妃或是皇上怪罪。 她拉着夏冬春回了宴席,敬嫔沈眉庄等人都已经落座,因着皇后与华妃都陪着皇上,如今只能由敬嫔安排这些妃嫔,免得她们四处走动,碰见前朝大臣。 “真是叫人忧心。”陵容喃喃了一句,她转头看向曹琴默,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分开。 陵容直觉年熙落水一事并不简单,若只是船出了问题漏水便罢了,那冲向年熙与年富的船显然是故意的。 毕竟前两名着实太快,后面的船只落后的不是一星半点。只要不是有意,他们追上之时就能立刻看见,人力所划的船只,怎么可能停不下来。 陵容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想要年熙的性命,这两人的父亲是年大将军,姑姑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华妃,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绝不会做下这掉脑袋的事。 很快,陵容便想起来前世皇上赐死年羹尧的事情,联想今日沉船和冲撞年熙一事,极有可能是皇上派人下手,故意要绝年羹尧的子嗣。 可惜没有得手,陵容瞧了瞧坐在另外一边的夏冬春。她很是好奇,刚刚划船撞向年熙的人,到底是哪家的子弟。 若是那家族中有妃嫔在后宫之中,不知道要承受华妃怎样的怒火。 但如今她只有一个夏冬春能问,一时之间也有些着急,她看了夏冬春好几眼,却没能得到回应, 夏冬春拉着旁边的福子,两个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反正看着福子那越来越僵硬的笑容,显然不是什么叫人开心的好事。 曹贵人倒是不急不缓,她饮了一杯菊花茶,周身尽是恬静的气息。 即使她站队华妃,听闻年熙落水,也丝毫不曾露出忧心的神色。 毕竟对于她来讲,华妃是背后的靠山,更是头顶的千斤巨石,若想保住温宜公主一生无忧,只靠着华妃显然是不够的。 必要时,她甚至不介意踩着华妃上位,又怎会因为华妃一时的照顾,而真正交心。 这一点,她倒是与皇上十成十的像。 不多时,皇上便携着华妃回了宴会之上。苏培盛也赶了回来,告知皇上年熙已经被救上了岸,宫中的御医已经尽数赶去医治了。 “年家二公子只是落水,并无大碍。”苏培盛喘匀了气,弯了腰向皇上行礼,“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把所有贵重的药材都送了去,这大公子定是无事的。” 华妃听闻苏培盛如此回禀,方才安心不少,在众位妃嫔面前,她显然不想让自己太过丢脸,虽然红着眼眶,但到底没有再落下泪来。 她甚至主动向皇上进言,叫宫中的众位姐妹莫要跟着忧心,安心用着膳食。 皇上只沉吟了一息,便挥手叫小厦子下去准备,一盆盆冰镇的荔枝被端了上来,分到了众人桌上。 厅中的歌舞又起,舞姬甩着水袖,在殿中飘逸旋转,阵阵香风飘过,陵容闻着都觉得有些“醉”了。 趁着众人都被这曼妙的舞姿抓住目光,福答应悄悄从末尾的位置离开,跑去偏殿换上那粉色舞衣。 待厅中一舞结束,丝竹之声便立刻换了,福答应莲步微移,用宽大的衣袖遮着面容,一阵轻烟一般站在了厅中央。 陵容愣愣看着,这福答应与甄嬛身姿实在太像,让自己差点以为是甄嬛从永寿宫中逃了出来,要靠着一曲惊鸿舞重新复宠。 皇上本打算离开,去另外一场宴会之上与众位大臣宴饮,却被这突然出现的舞姬给绊住了脚步。 他双眼发亮,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遮住脸的美人儿。 第68章 一舞惊鸿 可惜这美人儿绝对不是皇上期待的那个,陵容瞧着皇上那因为期待而发光的眼睛,十分清楚他希望起舞的是被禁足在永寿宫的甄嬛。 待福答应的水袖扬起,皇上看到那张更像纯元的面容,失望与惊喜交叠着,他快速地捻动着手中的持珠,瞧着那厅中蹁跹的女子。 福答应长裙曳地,肩披长巾,舒展两条纤细柔美的双臂,模仿空中鸿雁飞翔之姿。 她的足尖点地轻轻旋转,衣袂随之飘摆,忘之则见出尘之态。偏偏眼角眉梢又尽是风情,那点在地面的每一下都似是点在皇上心里。 陵容瞧着皇上那频频点头,目不转睛的样子,就知道他定是十分满意。 与前世甄嬛献舞不同,并没有那不长眼的人评头论足,说这舞蹈毫无新意。 除了华妃仍沉浸在担忧以外,众人皆是惊讶之态,甚至未曾认出这便是失传已久的惊鸿舞。 但究竟是不是惊鸿舞,陵容也并不确认,她教给福子的,只不过是前世记下来甄嬛的舞步。 至于甄嬛是拟梅妃之态,还是因为果郡王的笛声而有了新的灵感,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皇上满意的很,这就足够了。 丝竹之声缓缓停下,福子微微喘息着停止舞动,她抬袖遮面,如同刚刚上场一般。 皇上连说了三声好,将福子叫去身边侍奉,浑然忘记了自己还要与大臣宴饮。 “长鬓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朕未曾想到,你还藏着这番惊喜。” 福答应本不懂诗词,但这与惊鸿舞有些关联的倒是清楚,想来是皇后叫她提前背过,因此能轻松应和做足了饱读诗书的样子。 “舞学惊鸿水榭春,歌传上客兰堂暮。”福答应浅笑着为皇上斟酒,她的双颊因为跳舞而微微泛红,“若非皇上日日教导,只怕嫔妾还不能读出这两句诗呢。” “你倒是伶俐。”皇上满意地端酒一饮而尽,他在福答应这里做足了教书先生的姿态,而这学生也是争气,叫他面上十分有光,“苏培盛,在下首设一张桌子,让福常在离朕近一些。” 皇上一句话,便给了福子两项荣宠,刚刚还沉浸在担忧中的华妃面色陡变,她瞧着施施然坐在皇上下首的福子,恨得银牙咬碎。 “福常在体态柔美,做这惊鸿舞倒也惊艳。”皇后含着笑意,对福子受到的优待似乎全然不在意,“倒叫臣妾想起了姐姐。” “神似已是难事,倒也辛苦她下此苦功。”听见皇后提起纯元,皇上也露出些许怀念之色,他看着福子,慢慢饮下一杯酒。 福子不敢在皇上与皇后叙话时插嘴,她默默地抚着胸口,似乎跳那舞蹈对她消耗极大。 “这舞蹈美丽,也难怪皇上喜欢。”华妃酸溜溜地开口,因为刚刚哭过,她的眼睛还有一些红肿未退,叫皇上看了顿时生出些许心疼之色。 可这点心疼不过是皇上随手可以带上的假面,在陵容看来甚至没有刚刚他瞧福子的眼神真切。 可是华妃轻易便被这眼神俘虏了,皇上再耐心的哄上两句,华妃便觉得倍感荣光,仿佛福子只是一个献舞的舞姬罢了。 反正位份是实打实的,皇上所谓的安慰不过是一纸空文,亏的华妃死抓着不放,还觉得自己抓住了皇上的心。 只等着哪天熬死皇后,坐上中宫的位置。 陵容只品着酒,实在没什么兴趣去看这些人争宠,但皇上偏偏还瞧见了她,吩咐着苏培盛送了一份甜汤过去。 陵容只能被迫承受着周围的眼刀子,装作淡然地受了皇上的恩赏。依着华妃的性子,等皇上走了,少不了又要受她言语上的挤兑。 不出所料,华妃吃醋的情绪占据了上风,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侄子刚刚落水,受到了鸟船的撞击。 “安贵人当真是受宠,福常在跳了好一阵子舞,都没能得到皇上赏菜。”华妃实在不擅长挑拨之事,一开口就叫人能看清楚她的目的。 陵容与福子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福常在一舞倾城,嫔妾也着实惊艳,若非实在不擅舞,也想讨教一下呢。” 无论华妃如何恼怒,陵容只当不察,她直白地夸赞福常在,倒显得华妃有些小性,与这些小嫔妃争宠吃醋。 “得贵人喜欢,嫔妾高兴的紧,”福子急忙起身,对华妃盈盈下拜,“嫔妾多谢华妃娘娘关注,若论恩宠,这阖宫可无人能比得过娘娘您呢。” 福子倒是会左右逢源,她两边讨好着,谁都不肯落下,两人一唱一和,干脆高高捧着华妃。 “皇上日日惦记着娘娘,方才还带着娘娘一起观赛,可叫嫔妾们羡慕的眼红。” 华妃虽嫉妒的很,但被这么捧着也很难继续冷脸,只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叫她们两个赶紧坐下好好吃饭。 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回禀,说是年熙已经清醒了,华妃再没兴趣与陵容她们斗嘴,急急忙忙便离了席面。 陵容舒了一口气,她饮了好几口茶,说那些恭维华妃的话,她自己都觉得夸张的有些恶心了。 一旁的曹贵人摇了摇头,她摸着温宜的额头,用手轻轻扇着风,生怕公主觉得太热。 陵容想着曹贵人是忘了带着扇子,便将自己那把团扇递了过去。 曹贵人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就把那团扇接了过来,轻轻为温宜送风。 “看来安妹妹是真心喜爱孩子,”皇后突然开口,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陵容身上,“本宫听太医说,妹妹的身子早就养好了,想来不日便有喜讯了。 就连太后前些日子,也跟本宫问过妹妹的情况呢。” 陵容本来心情还算不错,但一听皇后开口,就止不住地觉得那是陷阱,正等着她一个不察直接跳下去。 关于是否能有孕这件事,陵容从来也不肯说实话,有人当众去问,她便说自己已经养好了。 但若是又是私下询问,她又说自己因为祈福受了极大的影响,在子嗣上有些艰难。反正真真假假的,就由她们挑想信的去信。 皇后如今提起这话,无非是想让后宫众妃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来,好叫自己别成为下一个甄嬛。 可陵容清楚的很,宠冠后宫并非好事,只看甄嬛就知道后果会有多惨了。 “可惜嫔妾只是贵人,若非皇后娘娘有意提起,只怕太后娘娘都不知后宫中有嫔妾这号人呢。” 皇后笑意不减,她含笑看着陵容,“妹妹在这宫中最是受宠,太后又怎会不知呢。” 陵容知道皇后是个硬茬,不断提起太后,只是为了在她身上继续加码,偏要惹得阖宫的目光到自己身上,最好都能出手使绊子。 但陵容可并未将皇上的宠爱紧紧拢住,夏冬春和敬嫔都得了不少,今日福常在更是得了皇上的青睐,只怕接下来最为得宠之人就是福常在了。 左右皇后只是煽动情绪,过两日风向一变,众人也就忘了自己。 陵容倒没与皇后继续争辩,自然皇后愿意用太后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为何不好好收下皇后这份谢礼呢。 她只是微微行了个礼,“既然太后娘娘关心嫔妾,还请皇后娘娘为嫔妾向太后娘娘递话儿,叫嫔妾能当面回禀谢恩呢。” 似是没料到陵容如此顺杆上爬,将太后对她得宠的注意说成关心。皇后微微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定会回禀太后的。 陵容可不管皇后的本意,反正她要众人觉得太后注意到自己,那自己便说是太后关心,左右也没有人敢问到太后面前去。 自己就安安心心做一个被太后重视的小妃嫔,好好享受享受这有人“庇佑”的好事。 “如今来了这园子里,各位妹妹不必像在宫中般拘束,为皇上繁衍子嗣是要紧事。” “是啊,这作恶的人都被关起来了,想来不日便有新的喜讯了。”齐妃立刻应和皇后的话,她倒是毫无心机,大大咧咧地就提起甄嬛,“可怜了恬贵人,不能来这园子里。” “恬贵人到底是伤了身子,待过些日子好些了,本宫便求皇上将她接来园中。”皇后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本宫刚得了一串红玉珠链,见颜色鲜亮,本想送予恬贵人的。” 陵容皱了皱眉,不由得想起了祺贵人,这红玉珠链实为红麝香珠,日积月累的戴着,就别想再次有孕了。 “那红玉珠链漂亮的紧,嫔妾看了都喜欢。”齐妃不遗余力地捧着皇后,“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送了我们三阿哥一支翡翠管毛笔呢,弘时说要亲自谢过皇额娘呢。” “一支毛笔罢了,三阿哥用的上便好。虽然来了这园子里,三阿哥也要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勿要太过贪玩。” 提起三阿哥,皇后不免有些头痛,这孩子着实木讷愚钝,在为学一道上毫无建树,“齐妃你不要一味娇惯,也该严厉管一管三阿哥了。” 齐妃呐呐点头,她弄不明白,明明刚刚说的还是恬贵人。皇后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还要当着众位妃嫔的面训斥自己。 “这红玉珠链是为恬贵人留得,你啊,该带些符合身份的。” 毕竟这是红麝香珠,戴上可是会绝了子嗣的。陵容心里暗暗为皇后补上了一句,这后宫之中,恬贵人和华妃是最叫皇后忌讳的。 毕竟恬贵人家族显赫,不光与王孙贵族多有姻亲,前朝也占着一席之地。 就连这后宫当中,富察家的女儿恬贵人也颇为得宠,若是真的诞育子嗣,只怕皇后这个位置都岌岌可危。 但凭陵容对皇上的了解,即使恬贵人产下皇子,他也不会想着改立皇后,富察家族过于烜赫,只会让他时时疑心,生怕自己九子夺嫡得来的皇位被人夺走。 在担心自己的权势地位这件事上,皇上与皇后两人还真是一般无二,不愧是多年夫妻,越来越像了。 陵容清楚的很,自己想要成为下棋之人,以如今的地位是完全不够的。所幸如今承乾宫中的宫人越来越多,倒是让自己的耳目能更聪灵些。 她花出去的银子越来越多,倒也在内务府中培植了几个人脉。 但还不够,她还需要太医院有自己的人,何桉鸣已经不能信任,只能寄希望于卫临能借助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 若是后宫之中能有个信得过的太医,保住孩子倒是能更容易些。 不过有皇后在一日,就时时刻刻都在危险之中,若是能将皇后所做的事情都给抖落出来,就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了。 毕竟纯元皇后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只要叫皇上知道,就算皇后不会被废,恐怕也会落个突发急症,闭门养病的下场。 不过这事儿……还是叫甄嬛来做最好。陵容悄悄看了一眼皇后,只要甄嬛还能得宠,皇后的眼睛就没功夫落在自己身上了。 想到如今,陵容才惊觉自己与甄嬛对上的太早了,反倒让皇后更加得意。 看来,要想办法将甄嬛从永寿宫中给弄出来了。 “安贵人又愣神了。”曹贵人将扇子递了回来,她面色温柔,饶是陵容知道她的心计手段,也快要被她这无害的样子给迷惑了。“好在有这扇子,叫温宜睡得舒服些,在这里谢过妹妹了。” “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姐姐一声谢。”陵容微微凑近,看着温宜公主的睡颜,“夏季炎热,公主夜间睡不好吧。” 曹贵人点了点头,稚子难耐哭闹,惹得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忧心,同样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 “若是贵人不弃,妹妹份例中的冰是用不完的,可分上姐姐一些。”陵容知道温宜尚小,不能直接在殿中放冰,曹贵人只能将冰块放在门口或窗边,叫温宜不那么难耐。 但毕竟一个人份例有限,那一点点的冰起到的作用着实有限。 陵容此举虽有与曹琴默拉近关系的意图,但也确实是瞧不得稚子受苦。 “那便谢过妹妹了。” 第69章 沈眉庄的愿望 蓬莱瑶台上的宴会持续了一整日,直到晚间才撤下宴席。 陵容找了个机会,拉住打算回上下天光的夏冬春,一路将她带到个无人打扰的角落,打算仔细询问关于年熙落水的事情。 “这前朝之事,你倒是好奇。”夏冬春其实也不太懂这些事情,她比起陵容,只不过是更耳聪目明一点。 “所以那划船撞了年熙的人,是谁啊。” “嗯……”夏冬春欲言又止,她看着陵容好奇的神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具体是谁不知道,但船上应该是佟佳氏的。” 佟佳氏,陵容搜寻了脑中为数不多的记忆,却只想起来一个隆科多。 但显然,她所知道的不过是隆科多与太后的风流往事,在朝政之上却是一无所知。 历经一世,记忆最深的也不过那些后宫争斗之事,偏偏一切都变化甚大,所谓的先机也是没有的。 但陵容知道,对于隆科多和年羹尧两人,皇上都是忌惮的,甚至很有可能,今日之事是皇上在背后谋划的。 “你知道这些事有什么用啊。”查果郡王和温实初的事情,夏冬春倒是能理解,毕竟陵容与甄嬛势同水火,想抓住甄嬛的痛处伺机报复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前朝之事,她们这些后宫的女人又无法插手,知道了又有何用呢? “只是好奇罢了。”陵容笑得弯了眉眼,她拍了拍夏冬春的手背,口吻亲昵,“主要还是来谢你的。” “就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这么道谢啊。”夏冬春挥了挥手,带起一阵香风,陵容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明明记得,两人一起看船竞渡之时,夏冬春身上还没有这香味。 “你身上,好香啊。” 夏冬春闻言,跟见鬼一样看着陵容,她抱着肩膀后退了两步,“不是,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怎么说起话来跟皇上一个口吻。” 陵容上下打量着夏冬春,倒是没看到她身上有什么挂饰,香味里可有份量不轻的麝香,这夏冬春毫无防备地放在身上,想必是皇后给她的。 “光天化日的,我能做什么,就是闻到你身上有好浓烈的香味儿。但是我记得,我们看船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味道。” 夏冬春不明所以,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味道,“我也没闻到有什么香味啊,没准儿是福常在身上的香味把,我坐的和她很近。” 陵容将信将疑,但她也没看到夏冬春身上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主要是味道浓烈,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这香味的源头是哪里。 看着陵容脸上还有疑虑,夏冬春耐着性子,又在她面前转悠两圈,让她仔细看看,“反正是香味儿,我回去洗个澡不就好了。” 陵容倒也没有那么担忧,无非是一点麝香罢了,夏冬春洗个澡,估计也就去掉了。但若是戴了皇后赏赐的什么东西,就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 毕竟她又不能冒冒失失地告诉夏冬春,你最相信的皇后娘娘想让你不能有孕吧。 夏冬春不仅不会相信自己,甚至还可能觉得自己是在挑拨她与皇后的关系。夏冬春可不是一般人,她背后的内务府,可是重要的消息来源,绝对不能丢掉。 若是之后还有这麝香的味道,再提醒夏冬春也来得及。 陵容点了点头,与夏冬春道别之后匆匆回了水木明瑟,吩咐着照水把自己份例中的冰送去曹贵人那里。 送上门的示好,曹贵人并没有拒绝,毕竟陵容今日被皇后架在火上烤,如今想通过自己搭上华妃这条线也不无可能。 但到底也算是受人恩惠,曹贵人也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但如今她与安陵容同为贵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相赠,最后也只是叫照水带去一柄黑绸绣花蝶竹柄团扇。 陵容瞧见那团扇上的蝴蝶,不由得开始思考,是不是曹贵人知道了自己在永寿宫所做的事情,故意拿这把扇子试探自己。 可一切痕迹都已经被销毁,太医将永寿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证据,她曹琴默怎么可能有所察觉。 应该只是误打误撞吧,陵容摇着那把色彩独特的扇子,左右曹贵人也没带来什么话,自己倒也没必要自乱阵脚。 \"曹贵人给你这把团扇时,可有说过什么话?\" “曹贵人只说了一句,这全当是给你们小主的谢礼,嗯......之后便没什么话,就叫奴婢回来了。” 陵容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曹贵人只是不想在这件事上欠人情罢了,才送了这么一把精巧又独特的扇子。 如今双方只是试探的阶段,以曹贵人那样缜密的心思,不会在无所求的情况下透露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陵容重生归来,习惯了见到每个人都衡量一下是否对自己有所图,尤其是碰到曹贵人这样有脑子的,着实是担心自己不知不觉就掉进她的陷阱里。 毕竟前世沈眉庄假孕一事她还历历在目,而这一世的曹贵人更加低调,仿佛没有参与到任何事件中,但陵容最是清楚,甄嬛告发华妃时,就是她出手,才帮华妃挽回局面的。 所以,无论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当夜,皇上并未去福常在所在的上下天光,而是去了华妃那里。毕竟华妃的侄子落水,皇上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安抚华妃,免得年家当即就闹起来,让皇上面上无光。 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在深夜时拂袖而去,回了万方安和自行睡下。陵容派人打听,也只是知道华妃曾与皇上激烈的争吵,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无从得知了。 但第二日,佟佳氏一族被问责的消息从前朝传来,隆科多拒不承认族中子弟有意冲撞年熙,甚至在年羹尧的步步紧逼下也不愿把当日乘船之人给交出来。 年熙天资聪颖却遭逢大难,年羹尧本想求一个公正审判,却未曾想到隆科多仗着自己手握极权,竟然不将年羹尧放在眼中,将竞船时所发生的事情都狡辩为意外。 甚至假惺惺的恳求皇上赐下名药,叫宫中的御医们为年熙看诊。 年羹尧却直接指出,当日纵船冲撞年熙的不是别人,正是隆科多的次子玉柱。 一时之间,前朝后宫一片哗然,年羹尧与隆科多二人是何许人也,不仅对当今圣上有从咯龙之功,手中还都握有兵权。 如今皇上最为信任的两大宠臣闹翻,朝野上下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陵容虽然身在后宫,但这些日子华妃情绪极差,但凡让她有些看不顺眼,就被罚着抄写宫规。首当其冲的便是敬嫔与沈眉庄。 敬嫔情况还好,如今她常常陪伴太后,得太后的亲自教导,华妃即使有心磋磨,也并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沈眉庄可就不一样了,她如今没了协理六宫之权,还与皇上生了嫌隙,直接成了华妃的发泄口。 每日都要到华妃殿中抄书,甚至华妃还与前世一样,有意吹灭烛火,叫沈眉庄抄的双目疼痛,白日里看人都觉得眼睛刺痛。 还有那个得了皇上宠爱的福常在,听闻也在夜间被叫去给皇上还有华妃跳惊鸿舞助兴,就如同前世的陵容一般。 偏偏皇上还觉得在年熙一事上委屈了年家上下,就把所有的优待都加在了华妃身上,对她在后宫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 好在皇上的后宫中没有佟佳氏的女子,不然还不知道华妃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在陵容看来,年熙一事不过是华妃的借口,她无非是嫉妒后宫这些女人得了皇上的青眼,便想尽办法磋磨。否则太后与隆科多的关系最为“密切”,华妃怎么不叫人下药,直接把太后送进黄泉呢? 好在,因为皇上在这几日间常常在华妃那里歇息,华妃总算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折磨众人,陵容也终于有机会离开水木明瑟,去各个嫔妃的宫中转一转。 敬嫔还是往常一样去侍奉太后,陵容没抓到她的人,便将自己新绣的花样子留下,转而去碧桐书院看望沈眉庄。 沈眉庄正巧在院中抚琴,悠扬的琴声如同最上好的丝绸划过面颊,叫人立时便沉浸在夏日繁星下的睡梦里,再也不想醒来。 很快,闲适自如的琴声变的哀怨而幽愤,似是一个女子在林中呜咽,每一个转音都溅出点点的泪花。 陵容安静的立在门前,沈眉庄如今情绪低落,正借着弹琴发泄,她只需要等着,在适当的时候送上安慰便是了。 采星伶俐,见到陵容的第一时间便上来行礼,低声请陵容进殿中坐着,但陵容只是摆了摆手,直到沈眉庄一曲弹完,才真正踏进这碧桐书院的大门。 “久不见姐姐,今日仔细一看,姐姐已然消瘦许多。” 沈眉庄与陵容行了个平礼,她面上还有着未曾褪去的忧色,叫人看了不免心疼。 “这些日子整夜难眠,采星想尽了办法为我补身子,也没什么效果,倒是让妹妹见笑了。” 两个人寒暄了好一会儿,陵容瞧见沈眉庄眼中的红色,不由得开口,“那日在鉴碧亭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叫姐姐不愿与皇上亲近,落得如此境地。” 其实陵容清楚的很,那日发生了什么,如今说出这些话来,不过是想要沈眉庄想想清楚,一而再再而三为甄嬛求情到底值不值得。 “是我傻,以为皇上待我是不一样的,惹得皇上恼怒。”沈眉庄不愿提起那件事情,她始终觉得,若是皇上真的在意和喜欢她,定是愿意为了她去查清楚恬贵人失子的案子的。 但未曾想到,皇上竟然如此薄情,竟不愿意查明真相,还甄嬛一个清白。 “是啊,皇上待姐姐,最是不同。”陵容没有顺着沈眉庄的话说,她反而带着些嫉妒的口吻,“姐姐只是一个贵人便有协理六宫之权,这后宫上下,再没有人有此殊荣。 甄常在失子一案,姐姐的嫌疑最重,皇上却仍是力排众议,亲自接姐姐出了存菊堂。 甚至在恬贵人失子时,也未曾因为姐姐与甄常在私交最好而有所怀疑,皇上对姐姐的好,真是叫妹妹嫉妒。” 沈眉庄从未想过,皇上的所作所为还有如此意义,她十分不确定的看向陵容,双唇微微开合,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皇上为何不愿查明真相,还与我生分呢。” 陵容今日来的目的便是缓和沈眉庄与皇上的关系,自然会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成是皇上喜欢沈眉庄的缘故,“因为那是甄常在惹得事情,不是姐姐你。姐姐扪心自问,在你嫌疑最重的时候,皇上可有降姐姐的位份?” “这......”沈眉庄迟疑地看向陵容,自己与嬛儿的情况何其相似,但皇上降了嬛儿的位份,却未曾对自己这般,难道真的...... “可惜姐姐糊涂,若你的手中还有协理六宫之权,自己私下去查清真相,不比贸然惹怒皇上的结果要好的多吗? 恬贵人的孩子,毕竟也是皇上的孩子啊,皇上接连失了三个孩子,又如何能维持平时的镇静,仔细去想这其中关窍呢?” 陵容边说边观察着沈眉庄的表情,见她的情绪有所松动,便迅速补上最后一击,“若是姐姐你,接连失去三个孩子,在那样的境地下,你扪心自问,真的不会怀疑甄常在吗!” 沈眉庄被这句话惊的愣在原地,她捧着茶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陵容,她略微想了想,便被自己心中地那个答案给吓到了。 她慌张地放下杯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陵容。 “若姐姐真想为甄常在平反昭雪,若姐姐不想丢了与皇上之间的情意,便好好想想该如何做吧。” 陵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被这涩口的茶惹得眉头紧皱,家中有权势有地位又如何,失宠了还不是要喝这品相口感都差上好几个档次的茶。 “陵容,我想.....有一个孩子。” 第70章 流言 “姐姐终于开窍了。” 陵容听闻沈眉庄终于肯为自己着想了,一时之间竟有些老母亲般的欣慰,看来自己并没有白费口舌。 其实沈眉庄本就清楚,有一个孩子有多么重要,前世她被设计假孕争宠,就是因为求子心切。 这一世她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甚至也不像前世那般手握协理六宫之权,想来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落入假孕的陷阱吧。 不过陵容还是希望沈眉庄能将协理六宫之权拿到手里,这样才能把后宫嫔妃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 自己就更有机会浑水摸鱼,生下孩子以期求得嫔位了。 “也不算是开窍,只不过是觉得,在这深宫中只有恩宠是不够的。 你看那曹贵人和欣常在,本不算得皇上喜欢,只是因为有了孩子,皇上便愿意去她们房中。 还有恬贵人,你看她如此娇纵,常常仗着自己怀有身孕搅乱后宫,皇上也没有惩罚于她。” 沈眉庄着实羡慕,有一个孩子在这后宫之中,身份地位都完全不一样了。 可如今与皇上着实生分,皇上不愿到这碧桐书院来,自己也放不下脸面到万方安和去。 “姐姐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还是担心皇上不给这个面子。”陵容看得出沈眉庄的犹豫,但其实沈眉庄的担忧完全是多余,凭借她的家世样貌,随便偶遇皇上,谎称一句镯子丢了,就能把皇上给引回宫中。 “我是担心,皇上并不像妹妹所言,对我那般在意。” 陵容刚刚说了好长一段话劝慰,如今沈眉庄仍是纠结犹豫,她却着实懒得再把那些话重复一遍了。 略一沉吟,陵容就把前世沈眉庄使得方法讲了出来。 “反正镯子就戴在姐姐腕上,不妨试上一试。” 沈眉庄摸着那个玉镯,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到底要不要做,全凭沈眉庄自己。但陵容清楚的很,沈眉庄迟早会那样做的。 不过,除了要沈眉庄重新得宠,想办法把甄嬛从永寿宫放出来也是眼下最为重要之事。 只要沈眉庄有孕,求皇上放出甄嬛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姐姐,虽然我与甄常在关系一般,但若是姐姐你真的想救她出来,妹妹也不会使绊子。”陵容最是了解沈眉庄这类人,把什么话都摆在面上说,反而最容易得她信任,“姐姐若是有孕,这一切都不是难事。” 沈眉庄蓦地露出个笑容来,那喜悦的笑意可比她看到陵容时要真心的多。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有孕一事,哪里是着急就有用的。” 陵容想到前不久福常在送来的方子,若是吃了那方子,便能很快有孕。 可毕竟是药力催动,不仅怀胎辛苦,还会有极强的副作用,即便顺利生产,也很难养大。 若是这方子从自己手中交给沈眉庄,日后必然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到时候沈眉庄与甄嬛二人联手对付自己,可就难熬了。 就算要用,也绝不可直接告诉她。 “找个太医,好生调养着身子,姐姐家族势力不弱,不如在太医院找个信得过的。” “之前倒是常用温太医,他能力出众,也着实可信。” “这温太医如今只是个医士,且远在宫中,怕是鞭长莫及啊,姐姐。”陵容佯做担忧,“他曾经遭到皇上贬斥,医术……怕是不行吧。” “不会,温太医医术过人。”沈眉庄对温实初十分信任,她抓住陵容的手,“他与嬛儿也是相识许久,医术上绝无一点问题。” “那就好。”陵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但温太医远在紫禁城,怕是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里吧。” 沈眉庄只是点了点头,她没有细说自己要如何去做。反正过了几天之后,沈眉庄便喝上了助孕的药。 不过陵容倒是犹豫,要不要把福常在那张药方送给沈眉庄用。但想着温实初确实医术过人,也不像前世刘畚一样会被华妃收买,沈眉庄有孕一事,定不会出现纰漏。 又过了两天,沈眉庄果真假装与皇上“偶遇”,仍是那句镯子丢得,情丢不得。便得了皇上关心,手拉手逛着园子。 皇上当夜便宿在了沈眉庄的碧桐书院,甚至接连去了三日,这让后宫的风向一下子又变了。 前些日子皇后还有心思挑拨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陵容身上,却没想到沈眉庄异军突起,轻轻松松又得了皇上的准许,把那协理六宫之权又分出去了一部分。 本来有华妃和敬嫔分权,就足够让皇后这个把权势看得极重之人日夜难眠,结果又来了一个家世不低的沈眉庄,可叫皇后在请安时,都只能用头风掩饰怒意。 “奴婢本来还担心,皇后娘娘盯上了小主,没想到这两日便不同了。” “在皇后眼里,你小主我最多是个不听话的蚂蚁,随时随地就能捏死。”陵容张口咬住照水喂来的葡萄,惬意地眯着双眼。 “可沈贵人不一样,家世好、脑子聪明,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哪里还有时间盯着我看。” “但小主……皇后娘娘毕竟还是盯上了我们。”照水仍是有些担心,她摘下一颗葡萄喂了过去,“若是皇后娘娘先解决我们呢。” 陵容沉吟了一会儿,她对皇后还算了解,看似对权势最是看重,实则对皇上有一种变态的占有欲和报复欲。 皇上宠爱谁,皇后就会想办法打压谁,对于自己这类的,只不过是想捏在手里,当一个棋子用罢了。 “如今沈贵人冲在前头,倒也不必太过担心。”陵容擦了擦额头上晒出的汗,这太医院的太医确实有些办法,在阳光下晒背,果真是通体舒坦。 “不过,这两日想办法接触一下白锦,打听一下母亲那边的情况。” “但白锦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小主……为何不联系听荷?”照水不明所以,她与听荷一同被小主买下,自然要比外人更值得信任些。 “白锦是皇上的人,有些事情通过她告诉皇上更好。”陵容耐心地与照水分析,“她是皇上的眼线,信任她就是信任皇上。但记得,挑好的说。 比如皇后故意提起太后,是为了暗示众人,我的得宠令太后不满。 但传消息回去的时候,只需要提皇后娘娘说我得了太后的喜欢,我很是开心,便足够了。” 照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似乎摸到了一些门道,但还是不敢确定,“也就是说,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皇上知道,太后通过皇后了解甚至控制后宫?” “你越来越聪明了,照水。”陵容舒服地长叹一口气,最近几日都在晒背,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轻盈了不少。“你也趴下,一起晒一晒,好舒服。” 照水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与陵容一道趴在,她又为陵容端来了一杯水,服侍着饮下之后,才犹豫着一起晒着太阳。 “小主,何太医在宫中照顾恬贵人,卫太医如今又只是个医士,没有随行的资格。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后宫之中,可下手的地方太多了,不过只要还未有孕,便不用太过担心。”陵容的声音越来越轻,她几乎要在这阳光里睡了过去,“而且芳菁姑姑,不是一般人。” “奴婢也发现了,从前杜鹃给小主下毒,便是芳菁姑姑从她身上翻出的药,说不定芳菁姑姑懂些医术。” “你要是喜欢,学些也好。”身边的人懂些医术,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连陵容自己,也恨不得学上一些。 照水似乎很是喜欢,一听见陵容允她学医,便高高兴兴地应了,直接起身叫宝鹊过来服侍,高高兴兴地去找芳菁姑姑了。 很快,照水就有些失望地回来了,她发现芳菁姑姑其实并不懂什么医术,只不过在接生方面颇有经验。 “瞧你委屈的,待回宫之后,问问何太医或者是卫太医都好,叫他们找些基础的书给你,慢慢学着就是。” 陵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她拍了拍照水的肩膀,笑容灿烂,“等你二十五岁出了宫,就开个女医医馆。日后你小主我啊,也许还要你养呢。” “日后还有小主子呢,奴婢就算想养小主,恐怕也没机会。” 照水也笑得眉眼弯弯,她拧了帕子,为陵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陵容叹了口气,在这宫中生下一个能出去立府的阿哥,不知道有多艰难。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要怪皇上。若是不是他只知礼义,不知廉耻,皇后又怎么会被逼成如今的模样。 比起先帝,皇上的子嗣着实是少得可怜,只怕这一世也是一样的,挑不出一个能继承皇位的人来。 不过宫外还有个五阿哥。陵容暗暗思索着,也许这个五阿哥会成为夺位的变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一世始终未曾听过这位五阿哥的消息,只略略听闻他身子不好,体弱多病的样子叫皇上看了忧心。 为了照顾五阿哥,裕嫔耿氏也同样在宫外居住,已经许久不回紫禁城了。 “小主小主,”宝鹊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听说果郡王被皇上斥责了!” 这个果郡王还真是活跃,陵容忍不住皱了眉头,她一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头痛,总觉得他与甄嬛一样,生来就是要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但凡众人遗忘了他们,就要跳出来找一找存在感。 “这次是因为什么?” “这次还是因为甄常在,说来也是奇怪,”宝鹊猛地灌了自己一大杯水,“这果郡王怎么这般关心甄常在啊,难不成他们曾经真的发生过那事儿?” 宝鹊最是忍不住讲这些传言,今日却开始卖起了关子,陵容终于起了些兴趣,“听到了些什么震撼的传言,叫你都不敢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 虽是在自家的地盘里,宝鹊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这事情已经传遍了,但是皇上下了死命令,不准私下讨论。 听说是甄常在戏水,被果郡王看了赤足,果郡王还出言调戏呢。” 陵容点了点头,心想夏冬春说的可比现在流传的离谱多了。 “但是奴婢却听说,其实是甄常在蓄意引诱果郡王,只不过果郡王为了维护甄常在的颜面,才那样说的。” 宝鹊像做贼一样又看了看门口,她抚着胸口,半是担忧半是恐惧,“小主,您说到底哪个说法才是真的啊。” “哪个说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皇上的心里再划上一刀。”陵容思索着,到底是谁放出的这个消息。 难道是夏冬春?毕竟只有她应了自己的请求,去查果郡王与甄嬛的关系,其他人应该不太会把目光放在一个已经失势的妃子身上。 可夏冬春做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呢?此事对她没有一点好处,被查出来甚至会引火烧身,惹得皇上震怒。 夏冬春不至于这么傻,若她真的这么做,除非是受到了皇后的指示。 但皇后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宝鹊,这话在殿中说就好,不要把你知道的流言再说出去,知道吗。”陵容摇了摇扇子,她着实担心宝鹊乱说,这丫头善于打探消息,却管不住嘴。 宝鹊异常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瓮声瓮气地应和,“奴婢知道,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奴婢一定管住嘴巴。” 借着扇子的阻挡,陵容示意照水看住宝鹊,叫她这几日不要出殿乱跑。 照水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拉住宝鹊的手,“好啦,为了保住我们宝鹊的小命,这几日就跟着我一起,为小主晒荷叶煮茶吧。” 宝鹊开心的应下了,她把这些传言放在脑后,跟着照水跑去鉴碧亭那里为陵容摘更多的荷叶回来。 陵容却没在殿中留太久,她换了身衣服,叫着小池子跟着自己一起,去了沈眉庄的碧桐书院。 她很想看看,沈眉庄听见甄嬛与果郡王的风流韵事,是怎样一副表情。 第71章 私情 果真如宝鹊所说,一路上并未有人谈论这件事,所有宫人都紧紧闭着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大难临头。 不过,还是有一些不怕死的,像老鼠一样躲在角落里窸窸窣窣,陵容悄声凑近的时候,才能够勉强听清那么一两句。 直到了碧桐书院附近,讨论声才渐渐多了起来,陵容看了看小池子,“我先去沈贵人那里,你去看看,说这些流言的都是哪里的宫人。” “但没有人跟着伺候,小主您……” “已在碧桐书院门口了,不必担忧。”陵容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在小池子的注视下,摇着扇子慢慢进了碧桐书院。 碧桐书院内倒是静悄悄的,陵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叫茯苓的小丫头过来行礼,慌慌张张地进殿中通报。 很快,采星便迎了出来,“安小主来了,我们小主刚好在吩咐院中的事宜,倒叫小主等了许久,真是奴婢的不该了。” “哪里是你们的错,是我未带宫人,不好大声通报。” 陵容浅浅笑着,刚踏进正厅的门,沈眉庄便迎了出来。“妹妹怎得不叫宫人通报,呆呆地在门前站着。” “哎呦,姐姐。我行至一半,才发现忘了带送予你的荷叶茶,打发了小池子回去取,才只能一个人先过来了。 整个碧桐书院都静悄悄的,妹妹怎么好高声乱喊,万一打扰了姐姐午睡,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妹妹也听说了吧,今日园中发生的事情。”沈眉庄拉着陵容坐下,她打发了采星等人去门口守着,确认这殿中无人才敢再次开口。 “果郡王与嬛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下了死令不许讨论,为着这群奴才的小命,我也只好严厉敲打了。” “本来是不知的,但在来找姐姐的路上,听得了一些传言。”陵容扶着胸口,面色着实不算好看,“我担心姐姐受影响,便赶紧过来看看。” “路上?这宫中都不许谈论此事,怎么在路上就有人谣传。” “妹妹也不清楚,本来是未曾听到的,但越接近碧桐书院,这流言的「声音」越大,只怕……”陵容欲言又止地看着沈眉庄,她没有说完余下的话,但沈眉庄显然已经明了。 “看来是有人故意传谣,为的就是要嬛儿的命。”沈眉庄怒容满面,她拍了桌子,将那茶杯都震的晃荡,“居然还故意在碧桐书院附近乱说,是打量着我不知道,想叫我冒冒失失就找皇上求情! 借着这一件私相授受之事,就想将我与嬛儿通通拉下。一箭双雕,她们也真是敢想。” 果不其然,沈眉庄还是会为她的好姐妹被“诬陷”而生气。 陵容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沈眉庄就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哪怕有一日她的好姐妹与果郡王私通被捉,只怕也会说是果郡王依靠武力强迫。 沈眉庄啊沈眉庄,你是真的忘了,你还说过甄嬛心狠。 “姐姐莫要恼怒,皇上不许人胡乱讨论,想必是相信甄常在的清白。” 陵容知道沈眉庄此时一定不愿听甄嬛的不好,便着意把重点放在果郡王身上,“这果郡王对甄常在极度关注,想必早已心怀不轨,只怕甄常在受了他的蒙骗啊。” “是了,他多次私下寻我,有时候以王爷的身份逼迫,有时以我是嬛儿最好的姐妹相要挟。 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嬛儿从那永寿宫中给救出来。 他与嬛儿到底是如何相识,怎得就牵扯出这样多的事。” 可能要叫你失望了,你的嬛儿妹妹从来不是被胁迫的,而是自愿与果郡王相谈相交的。 “也许……戏水一事就是他们的初见。”陵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其实甄常在与果郡王二人,可能只是普通的在水边相遇。 却被别有用心之人得知,才借此事炮制出这么一桩骇人听闻的流言来。” “他们二人……确实私下见过。”沈眉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果郡王将他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可我……不信。” “姐姐为何不信,可是果郡王说的甄常在,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 沈眉庄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拉着陵容的手,“嬛儿最是知礼,守礼,她为何要与外男私下……多次接触呢。 那时皇上最是宠爱她,温泉浴,涂椒墙,升位份,迁宫殿,她还有什么不满的,要做下如此丢脸之事! 她置自身,置皇上,置甄家满门与何地!” 这就觉得丢脸了?前世你沈眉庄与温实初殿中偷情,孕了子嗣,杀头之事做的可不比甄嬛少。 但这话陵容可不敢说出来,她只能拍了拍沈眉庄的手,为她递过清茶压下火气,“皇上只是压下了流言,想必是不信的,姐姐何苦……” “皇上只是觉得丢脸,才压下此事的!”沈眉庄气的手指发抖,她反握住陵容的手,面上交织着愤怒与哀伤,“她为何要如此做,她为何要这样作贱自己。” 陵容只是愣愣地看着沈眉庄,她很难将现在这个把尊严和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沈眉庄,与前世那个与温实初纠缠在一起的惠嫔联系在一起。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这事,也许是果郡王的一厢情愿。”如今沈眉庄信了流言,陵容却在为甄嬛洗清蜚语。 可如今出了这件事情,只怕皇上更不愿甄嬛从那永寿宫中出来了。 永寿宫与养心殿最近,也不知道皇上回到紫禁城后,日日看到永寿宫牌匾,会不会觉得恼恨。 更不知道甄嬛那张像纯元皇后的脸蛋,可还有半分作用。 “如今之计,就算是他们互相有意,也只能是果郡王的一厢情愿。”沈眉庄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闭眼挺直腰背,半晌才叹息出声。“妹妹,我不留你了。” 陵容很想知道沈眉庄是如何谋划的,但如今已被下了逐客令,便也只能依言起身,离开了碧桐书院。 陵容运气倒是好,刚巧碰上了赶回来的小池子。主仆二人深知外面不是叙话的地方,便只能揣着满肚子的话,匆匆回了水木明瑟。 不过她没有忘记,要为沈眉庄送去荷叶茶,因此便嘱咐了宝鹊,将之前晒好的荷叶准备好,待小池子休息一番之后,再为沈眉庄送过去。 宝鹊依言乖乖下去了,陵容才叫小池子开口。 “小主,有一个宫女话最多,说的流言也是最具体的,奴才便偷偷跟踪了她。”小池子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宫女回的,是天然图画。” “天然图画……那是敬嫔住的地方,可知道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小池子摇了摇头,这宫女在人堆里爱聊爱笑,却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 “无妨,日后随我去敬嫔处,你能认得出来也是好的。” “奴才肯定能认出来,那小宫女个子高的很,绝对能帮小主把她找出来。” 陵容点了点头,又为小池子赐下一碗酸梅汤,才放他离开。 如今这流言之事竟然与敬嫔有关,但陵容最是了解敬嫔的性子,断然不会对与她没有龃龉的人出手。 只怕是有人收买了宫人,想着嫁祸到敬嫔头上。 陵容都不用想,宫中有脑子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皇后,端妃,敬嫔,曹琴默,剩下的人想要布太大的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个人不仅把甄嬛的事抖落出来,还要嫁祸给敬嫔,想必是存了夺回六宫之权的心思。 如今陵容最怀疑的就是皇后,毕竟是夏冬春查出了这些事情。 但皇后委实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将敬嫔拉下马。 毕竟后宫之中,华妃一家独大的局面她更不想看到。 所以……这事没准是华妃做下的,而华妃背后指点之人,除了曹琴默还能是谁。 看来华妃在内务府的人不比夏冬春少,这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去,确实能收买人心,为她卖命。 这后宫之中,没什么比银子更叫人喜欢的了。可惜自己还只是一个贵人,份例算起来还是太少。 若是华妃所为,理由倒是十分充分,她讨厌甄嬛,借此机会可以将她彻底打压。 她不喜欢别人分权,把造谣生事的名头安在敬嫔头上,皇上定然会收回协理六宫之权,一箭双雕的好事儿,她怎么可能放弃。 一时之间,陵容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天然图画中出了叛徒之事告知敬嫔,叫她万分小心华妃出手。 如果那个小宫女是敬嫔的人,自己这般跑去告诉敬嫔,岂不是成了自投罗网吗。 可若是不告诉敬嫔,陵容这心里又慌乱非常,担忧敬嫔就这样被陷害,拉下马去。 看来,还需要再去一次天然图画,试探敬嫔一番了。哪怕不能直接告知,旁敲侧击叫她小心殿中的人也是好的。 陵容到底是存了几分私心,敬嫔协理六宫之权一天,自己就能靠着这棵大树过的更加滋润一些。 因此,哪怕自己查到最后,发现这件事真是敬嫔所为,也只能默默将这些证据给隐藏下来,不叫敬嫔这棵大树倒下。 “小主喝杯水吧。”照水默默站了好一会儿,瞧着陵容终于从愣神中恢复,立刻便把水递了过去。 “照水,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奴婢不知道是谁做的,只知道这件事做的好,叫小主开心。”照水想的很是单纯,反正那个甄常在欺辱过小主,只要她倒霉,自然就是值得开心的事了。 “你啊,有时候就是懒得去想。” “因为不需要想,遇见这事,高兴就足够了。”照水说的认真,她习惯了事事为陵容考虑,自然对甄嬛没什么好感。 陵容被她逗的笑了,毕竟这是甄嬛与果郡王的好事被抖落出来,还闹到了皇上面前。 她就算偷偷笑上一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过,她可不敢像夏冬春所说,跑去永寿宫宫门口大声嘲笑。 陵容在殿中休息了一个时辰,就听闻果郡王去找了皇上。 两个人不知道私下里说了什么,待果郡王离开万方安和之后,皇上便下了一道旨意,降甄嬛为答应。 陵容听见这旨意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也不知道沈眉庄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只是叫果郡王亲自面见了皇上,就让皇上立刻便下了圣旨,不再继续追查甄嬛与果郡王之事。 要知道甄嬛与果郡王之间可不止戏水一件事,那次抓王氏作证时,果郡王便帮了甄嬛,冒着被斥责的风险囚禁无辜的孩子。 这要是细细查下去,恐怕皇上立刻就要怀疑甄嬛之前腹中皇嗣,是不是自己的了。 果真,不能小看了沈眉庄,她动起脑子来,可比恬贵人、夏常在之流聪明多了。 不过,沈眉庄有手段归有手段,这让姐妹降位的消息,也还是要让甄嬛知道,是谁在其中出力才好。 “照水,传个信儿回去,等有人去永寿宫传旨的时候。 就找个人把沈贵人替甄答应「求情」的事,讲给看守的侍卫听,记住,偷偷的。” “是,小主。”照水笑弯了眼睛,“咱们银子使了那么多,随便找几个人在永寿宫附近聊聊天,再容易不过了。” “只不过这事儿,也许没那么容易就止住。”无论背后的推手是皇后还是华妃,都无法忍受这事儿只做了个开头。 甄嬛降不降位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叫沈眉庄和敬嫔双双失宠,别再沾染宫权。 当然,这只是陵容的一点小小的猜测,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过几日也就完全明了了。 但怕只怕她们就此收手,这宫中可就没有热闹能看了。 只是可惜,甄答应不能来到这圆明园中,亲自接下皇上降她为答应的圣旨。 昔日最为春风得意的莞嫔成为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答应,真不知道心高气傲的甄嬛,会不会在永寿宫气的呕血。 陵容兴致勃勃地打算去天然图画找敬嫔,却没想到刚一出门,就撞上了皇上的仪仗。 他不发一言钻进了水木明瑟,陵容也只好默默跟着,小心翼翼地伺候这位天下之主。 第72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丰乐轩内,皇上占了陵容的逍遥椅,坐在廊下吹着那风车带来的习习暖风。 他不许别人进来伺候,陵容不得不侍立一旁为他打扇,站的双腿都有一些酸胀。 不知过了多久,这皇上才吹够了风,他抬了抬手,陵容便把那准备好的冰饮递了过去。似乎被这耐心的侍奉给抚慰了,皇上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点柔和的神色。 他放下茶盏,低声说了句容儿过来。 陵容听见皇上的呼唤,立刻便放下了手中的扇子,慢步走了过去。 瞧着皇上仍坐在逍遥椅上,陵容只犹豫了一瞬,便干脆坐在地上,身子伏在了皇上腿上,仰头默默看着他。 陵容的样子太过柔顺,皇上垂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好一会儿才开口,“朕多日未曾见你,在水木明瑟做了什么?” “嫔妾在殿中绣些花样,读一些未曾看过的书。”陵容脸颊贴在皇上的袍子上略蹭了蹭,闭着眼睛慢慢说着每一件事,“嫔妾还去碧桐书院看过沈贵人,想邀请她一起去园子里逛逛。” “但沈贵人事多且忙,整日在殿中抄书,都没有时间理会嫔妾了。嗯……嫔妾还通过白锦给娘亲送了些银子,”陵容蓦然睁眼,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可是因为此事生气?” “只是送些银子,朕怎会生气。”白锦是皇上的人,对于陵容的小动作自然是一清二楚,“日后若是想送,便叫人去御前找苏培盛安排,免得又被人克扣了银子,却还懵然不知。” “嫔妾谢过皇上。”嘴上说着谢恩,陵容的身子却并未移动半点,她这脚上还穿着花盆底,要起来谢恩不知道要费上多大的力气。 不过日后通过苏培盛给娘亲递银子,就算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哪怕日后被人计较起来,也不用太过担忧。 皇上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瞧着陵容的侧脸,一会儿想起甄嬛,一会儿又想起纯元。 他又躺回了椅背,慢慢闭上了眼睛,“容儿,为朕唱一首歌吧。” 陵容知道皇上想要听纯元皇后的声音,她本想直起身子去唱,奈何皇上手掌还抚在头上不肯放开。 她只能清了清嗓,就着这个姿势轻声吟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陵容故意挑了这一首词,为的就是勾起皇上更深的愁思来。 苏轼是为悼念妻子王弗作词,而皇上你听这一曲,到底会为了原配妻子纯元而伤心难过,还是会为了新宠甄嬛的不忠而愤怒恼恨呢。 嫔妾很是好奇,你想起的到底是谁呢,皇上。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曲终了,陵容缓缓收声,只伏在皇上的膝盖上不言不语。 皇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悲伤落寞的词曲叫他哀伤不已,纯元逝世后,自己找了太多与她相像之人,但每一个都不是纯元。 本以为那甄氏相貌与性子与纯元有七八分相像,但美貌的外壳下却是一颗肮脏不堪的内心。 她惩罚妃嫔失子手段毒辣,她勾引年轻王爷性子放荡,纯元的善良与忠贞,这甄氏一丝一毫都不曾拥有。 如今想来宠幸她的日子,只觉得无比恶心。 皇上面色古怪,想起甄嬛时似乎真的觉得胃中翻涌难耐,他急忙灌了自己一大口水,才觉得舒服不少。 “容儿为何唱这一首悼亡词,爱意缠绵心却凄凉,与此情此景倒是不符。” 头上的手掌终于拿走,陵容抬头看着皇上,眼睛像是含着一层水雾,“嫔妾只是觉得皇上心中苦痛,便唱了这曲。若是皇上不喜,嫔妾日后不唱便是。” 皇上心里清楚,陵容是故意唱起这首词,为的就是叫自己想起纯元。但她的目的应该不止于此,这小女子到底在谋划什么? “这首词,是悼念亡妻的,你不会不知道。” 陵容点了点,她很轻易地便承认了,“嫔妾自然知道,只是见皇上心情不好,便以为是思念纯元皇后了,方才唱了这一曲。” 陵容知道皇上又开始疑心了,她叫皇上更思念纯元皇后,无非是想将他心中的甄嬛与纯元分割开来。 反正在皇上心中的纯元是世界上最美好之人,那自己只需要在甄嬛犯错之时,叫皇上不断想起纯元皇后便好。 你越想念她,就越会觉得甄嬛与她不同,当甄嬛失去了纯元皇后这张底牌之后,威胁就去了一大半。 “看来是嫔妾错会圣意了,”陵容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因为姿势的缘故未能成行,“恳请皇上原谅嫔妾。” 皇上只犹豫了一瞬,便起身亲手将陵容扶了起来,他拨了拨陵容有些凌乱的发丝,“不是什么大事,朕也确实思念纯元。” 陵容垂着头,不敢抬头叫皇上看到自己脸上讽刺的笑,她假装揉了揉眼睛,才抬起头来,“皇上,其实不止是思念纯元皇后吧。” 皇上知道陵容指的是什么,他本来也是因为那件事情才来了这水木明瑟。 两个人重新坐下,皇上端起茶杯想要饮茶,却终究还是重重放下。 陵容为自己倒了半杯茶,她润了润发干嗓子,见皇上不肯开口,她只能先起了话头。 “其实嫔妾与甄答应之间,并无任何情意可讲,皇上也不怕嫔妾故意诋毁于她。” “你不会。” 又是干巴巴的几个字,陵容着实有些心烦,哄着皇上这个大龄的孩子,比自己算计甄嬛还要累的多。 明明就是介意甄嬛与那个年轻风流又俊俏的王爷之间的事,想要找个妃子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却又犹犹豫豫不肯真正开口。 无非是心里清楚,年华老去的自己已经比不上那正值壮年的十七弟。 “皇上何须烦恼,甄答应就在永寿宫中,皇上想要知道真相,亲自审问一番便是。 嫔妾以为,毕竟甄答应饱读诗书,想来是不会做出那有悖人伦之事的。” 皇上的面色仍是不好,哪怕陵容温言软语哄着他,也只是稍稍缓和了一点。 “朕过去,着实娇纵了她。”皇上抓着陵容的手,眼睛里是满满的试探,“容儿可知道,朕那个十七弟。” “嫔妾自然知道,皇上曾与嫔妾说过好多次呢。”陵容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总是要和果郡王相比,在她看来,这两个人一般无二,脑子里只有一个甄嬛。 哎呀,这绝色的美人儿,可真是叫人喜欢。 “不过,嫔妾倒是未曾与果郡王见过,都是皇上说与嫔妾听的。”皇上之前就试探过自己,这甄嬛的事情一出,又要没完没了了。 皇上半信半疑的住了口,他如今一想到甄嬛在他眼皮子底下与果郡王暗通款曲,便气的呕血,恨不能直接将这打了自己脸的贱妇赐死。 但果郡王却跪地恳求,又发誓赌咒说自己与甄嬛并无关系,他甚至愿意剃度出家,同他额娘一般常伴青灯古佛。 皇上本想遂了他的心思,但想到自己刚刚称帝不久,再对兄弟赶尽杀绝,只会叫这皇位坐不稳。 他只能忍下这口气,叫果郡王回他的清凉台好好反省,无诏再不得入宫。 “容儿有一句话说的倒是对,便派个人回去,好好审一审甄答应。” 皇上饮尽茶水,他再坐不下去,快步出门带着一行人走了。 陵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她如何不知,皇上所为的审问,只怕是要动用慎刑司的精奇嬷嬷了。 当初有多宠爱,如今就有多痛恨,只怕甄嬛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只是可惜了,甄嬛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自己只能小心应对这后宫的众人了。 又坐了好一会儿,陵容确认皇上已经回了万方安和,才带着小池子与照水一同去了天然图画。 这次敬嫔倒是没有忙碌,她正心情愉悦地为养的乌龟换水,丝毫没被甄嬛一事影响到。 “妹妹来了,”敬嫔将乌龟放回了水池中,她拿着一条素巾擦手,招呼着陵容坐下,“瞧你的样子,是为了甄答应的事吧。” “姐姐也太聪慧了些。”陵容接过含珠送上的冰雪冷元子,立刻便盛了一颗放入口中,“姐姐这儿的点心可真是美味,若非水木明瑟太远,我可是要每日来吃上一碗的。” “妹妹想来,随时来便是。”敬嫔如今面色红润,梳妆打扮也不像从前老气,倒是更显成熟的风韵。 “姐姐答应了我,可不能反悔。”两人如今关系不错,陵容自然也随意些,“姐姐,我之前去了碧桐书院,听见了那附近有人在故意传甄答应和果郡王的谣言。” “我的人也听见了,不过没有查到到底是哪个宫里的,想来是这圆明园中伺候的宫人。” 陵容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开口,“姐姐可要好好查一查宫中的人,毕竟天然图画与碧桐书院相近。” 敬嫔也知道,甄嬛与果郡王的事情,并非是从前后宫女子争风吃醋的小事。 若是自己宫中真出了一个叛徒,只怕皇上也要降了自己的位份,收回那协理六宫之权了。 “多谢妹妹提醒,只顾着查生事之人,却忘了好好查下宫中了,这里不比我的咸福宫,随时都有人会被收买。” 敬嫔叫来了含珠,低声吩咐了几句后,才放心与陵容两人闲聊。 “听闻皇上去了妹妹那里,想必妹妹已是安抚了皇上的恼怒了。” 陵容摇了摇头,她十分无奈的开口,表示自己可没办法消除皇上心中的怒意。 “姐姐也知道,我与甄答应关系不好,我又怎会为她开脱。” “但妹妹也并非落井下石之人,甄答应也算是自食恶果,贪心不足遭到反噬是迟早的事。”敬嫔含着笑意开口,她相信这个妹妹是个心善之人,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陵容的伪装。 “其实,我曾经还觉得甄答应是最美好之人。” 陵容回忆着她刚刚重生不久之时,虽是打定主意与甄嬛不再做姐妹,却仍然觉得她是前世那个解自己困境的好姐姐。 “她害我失子,我才开始发现她的另一面。她也会恃宠生娇,借题发挥将怒意发泄在无辜之人身上。 她也会不满足于现状,想方设法找一个知音,满足自己风花雪月的幻想。” 两世为人,她与甄嬛都走向同样的结局,成为一辈子的仇人,在这深宫之中斗个你死我活。 只不过,这一世是甄嬛更倒霉些,被人早早盯上,直接从莞嫔变成了甄答应。 而前世她与果郡王之事,并未被皇上知晓,如今却早早背上了私相授受的骂名,真是可笑至极。 “不瞒姐姐,她成了答应之后,我倒是觉得自己与她的距离更近一些,再不会因为家世位份,而觉得比不上她了。” “妹妹心思细腻,不知要受多少苦。”敬嫔搅着那碗冰雪冷元子,“日后若是受了委屈,不妨与我说说,不要让我这个姐姐白当才是。” “要是早点遇见姐姐就好了。”陵容压抑住心中的难过,她眨了眨眼睛,将那些眼泪忍了回去,“姐姐要小心,甄答应早就失宠,如今再起事端,只怕是冲着沈眉庄或者是姐姐来的。” 在陵容提起注意殿中宫人时,敬嫔便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如今最得宠的妃嫔被打压,手中有协理六宫之权的自己就是下一个被盯上的。 在敬嫔看来,最有可能做下这些事的便是华妃,毕竟皇后更希望看到自己与华妃分庭抗礼,避免一家独大。 “妹妹也要小心,如今除了华妃,你可是最为得宠的了,只怕这风波也要将你卷进来。 不过华妃手段向来直接,若是叫你抄些经文,绣些衣服之类的,应下就是了,勿要与她争执。” 陵容一股脑的应承了下来,她故意带着小池子在天然图画绕了一圈,还真是将那个高个儿的丫头给认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敬嫔太了解华妃,还是敬嫔是个乌鸦嘴,陵容刚回到水木明瑟,就又被华妃给叫了过去。 第73章 梦境 陵容这一天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到华妃的杏花春馆时,双腿都有一点打颤,沉重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她摸了摸自己荷包里的香丸,期待确实像何桉鸣所说,能有那么几分作用,中和华妃这满宫燃起的欢宜香。 陵容蹲下行礼的时候只觉得小腿酸疼的好像要升天了,但只能假笑着维持淡定,不敢叫华妃看出一点不对。 但华妃在后宫中手眼通天,自然是知道陵容跟个花蝴蝶一样这里飞飞那里飞飞,她干脆就没有叫起,眯着眼睛享受颂芝为她按揉头上的穴位。 “安贵人这一整日忙碌的很,见沈贵人又见了皇上,之后还去见了敬嫔。”华妃语气淡淡,却毫不避讳地告诉陵容,你所作所为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别想搞什么小动作。 “嫔妾只是为沈贵人和敬嫔送些荷叶茶,若是娘娘也喜欢……” “我不喜欢这什么荷叶茶,也不喜欢有人装傻骗我。安贵人倒是忘了失子之痛了,为了一个毒妇四处奔走。” 沈贵人与甄嬛交好,敬嫔是沈眉庄宫中主位,更有协理六宫之权。华妃误以为自己要为甄嬛翻案,倒也还算说的过去。 但自己怎么可能真心为甄嬛,此时境地,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个「好人」了。 “娘娘说笑了,嫔妾与甄答应的关系,可谓极差,嫔妾怎会为她奔走。”陵容蹲的格外疲累,她瞧了瞧华妃闭着的双眼,思索着要不要干脆直接站起来。 “本宫这里有个机会,能叫你好好磋磨一下那个甄答应,你可愿意啊?” 陵容心神一凛,只觉得有好大一口黑锅要挂在自己背上,她心思急转,思考着要如何应对,“华妃娘娘的意思是?” “她怎么叫你失子的,你就让她也好好受上一受,如何?” 叫甄嬛祈福?陵容抿了抿唇,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报复方法,但是自己还真没那个胆子跑去永寿宫中下这个令啊。 自己只是贵人,还没有宫权,哪里来的资格去惩戒妃嫔,真当皇后是泥塑的不成。 甄嬛叫自己磕长头祈福,靠的是皇上的宠爱,自己什么都没有,就算想回敬,也不能选这个方法。 “娘娘说笑了,嫔妾哪里敢叫甄答应祈福。”陵容有些蹲不稳,这浓烈的欢宜香香味又熏的头晕,她也顾不得华妃会不会恼怒,“娘娘,嫔妾可否站着回话。” 果真,华妃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好一会儿才说了句起来吧。 “坐吧,跟那个沈眉庄一样没用,受不住训诫。” “嫔妾让娘娘费心了。”陵容只是笑了笑,她可不敢与华妃互呛,不然倒霉的就一定是自己,前世被罚跪在烈日下的甄嬛,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当真不做。”华妃仍不死心,好不容易让这个甄嬛倒霉,可不能给机会叫她起复,“有些事情不做,倒霉的就是你了。” 陵容如何听不出来,华妃这是在威胁自己,但她若是上了华妃的贼船,可就不好下来了。 毕竟年家败落的结局是注定的,华妃牵线卖官,年羹尧恃功而骄。皇上早就动了杀心,年熙一事只是个开始,年家包括华妃在内,早就失宠了。 如果真的和华妃站在一处,只怕华妃失势之时,自己的结局比曹琴默也好不了多少。 绝对不能答应,陵容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她摇了摇头,如同初入宫时日谦卑怯懦,“嫔妾无宠,又无甚权力,委实不敢与甄答应为难。” 华妃气的将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颂芝慌张喊着娘娘,捧着华妃的手指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才喊来小丫头把那碎瓷片给扫下去。 陵容早知道华妃就是如此,虽没有被那摔碎的茶杯吓到,但还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来,她捏着手帕蹭着眼角,一句话也不敢回的模样。 如此样子把华妃气个半死,她攥紧拳头,在思考着要不要叫颂芝过去,也给这个不懂事的妃嫔几个巴掌,好好醒一醒脑子。 颂芝看着华妃的脸色,就知道她此时已经怒极,她半跪着为华妃捏着小腿,细声细语地哄着。 “娘娘,安贵人的父亲只是县丞,若非选秀,恐怕也见不到娘娘这神仙般的人物。自然是不敢接近,小心的紧了。” 陵容慌忙地点着头,干脆顺着颂芝的话向下说,“嫔妾从未见过什么世面,从小到大被父亲后院的姨娘欺辱,若是反抗那手段就更加恶毒了,嫔妾着实害怕,不敢反抗。” 陵容不说还好,一说华妃更是气恼,她从未见过如此胆小懦弱的人,怎么就被人欺辱成这样还不敢反抗。 有本宫在她后面扶持,又有何不敢。 “小门小户,当真没用。”华妃咬牙切齿地斥了一句,“回你的水木明瑟,把宫规抄上一百遍!” 陵容回了一声是,在华妃越发愤怒的眼神中快步离开了。 华妃闹这一出,倒是叫陵容更加确定,甄嬛与果郡王的事情,是华妃给抖落出去的。 但奈何皇上最重面子,不肯承认甄嬛与果郡王真有私情,只能发狠堵住宫人的嘴,叫他们不敢胡乱议论。 有着曹琴默的华妃,当真是一头猛虎,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知道甄嬛与果郡王的关系,但可比前世的瓜尔佳氏要聪明太多了。 毕竟那个傻子,还觉得甄嬛的奸夫是温实初呢。 “小主,华妃娘娘这是……” “我们都算漏了,华妃对皇上的爱竟然如此之深。”陵容回头瞧了一眼杏花春馆的门,反正自己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还真的没必要对华妃抱有什么「怜惜」之情。 “甄答应的命,还得保住,要是没她,这后宫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陵容着实是走不动了,她半靠在照水身上,一行人走走停停,拖拉了好久才终于回了水木明瑟。 照水与小池子也跟着走了一整天,陵容给他们赏了不少银子,吩咐着他们下去好好休息,才直接瘫倒在逍遥椅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今夜的晚风略微有点凉意,陵容懒洋洋的吹了好久,几乎要迷糊地睡了过去。 还是芳菁姑姑端水走了进来,伺候着陵容脱去鞋袜,将双脚浸入水中泡着。 “这是奴婢从内务府要来的药材,做些药浴最好不过了。”芳菁为陵容捏着小腿,语气十分平静,“小主房中的八仙花上,被人洒了药,若是长久接触,只怕小主会失眠多梦,夜不能寐。” 陵容心下一沉,她如今已经十分小心,对殿中之人都筛了几遍,竟然还是叫人送了脏东西进来。 “我们殿中,谁负责侍弄花草。” “侍弄花草的粗使婢女新雨被留在了承乾宫,到水木明瑟之后,奴婢便安排了宝鹊负责。 小主不喜生人靠近殿中,圆明园分来伺候的小丫头,都在殿外做些粗活而已。” 陵容嗯了一声,无论是芳菁还是宝鹊,她其实都没有那么信任,但芳菁已经把花上被洒的药粉收集了起来。 这药粉放在掌心里只有薄薄的一个纸包,能做成的事倒是不小。 “想必芳菁姑姑已经查过了,那在宝鹊房中有发现什么吗?” 芳菁姑姑为陵容加了些热水,她脸色被热气熏的发红,汗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 “奴婢什么都没发现,现在看来,还需要小主叫人在内务府那边着手查查了。” 陵容只是嗯了一声,她捏着那包东西,手指来来回回地拨弄折的规整的边角。 她倒是收买了几个内务府的宫人,尤其是花房的宫人,平时收不了什么赏,收买起来倒是格外容易。 “姑姑去找花房的董大,问问那束八仙花,都过了谁的手。” 芳菁姑姑仍是淡然的神色,主子吩咐她便应下,一点多余的话都不会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陵容只觉得身心疲惫,这殿中出了背主的叛徒,叫她刚刚升起的困倦之意完全消失,生怕又像前世一般,又不知如何就被毒坏了嗓子。 “好在芳菁姑姑懂些医术,否则只怕我被噩梦缠身,也不知问题出现在哪里。” 陵容之前就答应了照水,找芳菁姑姑学些医术,此时机会正好,陵容便毫不客气的开了口,“日后叫照水也学一学,她常跟着我外出,懂些医术倒是能更安心些。” 芳菁姑姑答应的痛快,她为陵容擦去了水珠,稳稳端着水盆出去了。 陵容瞧着她的背影思索,到底是谁在自己的殿中投毒,自己只不过是得了皇上几天的宠,就又被盯上了。 若是麝香,倒有可能是皇后所为,这致使人失眠噩梦的药,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是想让自己在睡梦中被吓得拳打脚踢,好叫皇上被打的再不敢来宠幸自己? 那这东西还是给甄嬛用比较好,毕竟皇上那么宠爱她,不是吗? 或者送进华妃的殿中,这大将军的妹妹会些拳脚,一点都不奇怪吧。 陵容想的入神,倒是忘了自己还躺在逍遥椅上,竟然就这么迷糊地睡了过去。 虽然被芳菁姑姑盖上了被子,陵容还是不给面子的生了病,在炎热的夏季里不断地打着喷嚏,裹着被子烧的全身发烫。 她全身酸痛无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四处奔波走的太多,瘫在逍遥椅上根本爬不起来。 最后还是照水和宝鹊合力,将她抬回了床上。 太医诊脉之后,发现陵容这是热伤风了,便开了好多苦药,吩咐着照水每日熬煮,叫陵容按时吃下去。 如今别说是争宠了,就算是华妃要求的一百遍宫规也写不了了。也不知道华妃得知之后,会气成什么样子。 陵容躺在床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发烧的寒冷冬夜。她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小小孩童,坐在一片银白的雪地上滚着雪球。 小小的雪球越来越大,小孩儿又捏了几块泥巴,为雪球装上了眼睛嘴巴。 风吹的很大,陵容只能看到满天的雪花,小孩儿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被满天风雪淹没,消失在一片茫茫大地中。 陵容不知为何,跪在雪地里哭的泣不成声,她攥着冻的发硬的手掌,狠狠地敲在地面上。 那飘扬在天地的风雪突然就停了下来,一瞬间春风化雪,银白之色变成了柔软绿色的草地。 那个小孩儿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终于将雪人堆好,才欢欢喜喜地向着陵容跑了过来。 陵容张开手臂,将小孩儿抱了个满怀,她抖着手抚摸小孩儿的头发,想开口说话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孩儿在她的怀里蹭了又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轻轻在陵容脸颊亲了一口,“找到你啦。” 话音刚落,陵容便猛然惊醒,她呼地一下做了起来,抓着被子喘着粗气。 “照水……”陵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疼得如同刀割,仿佛前世被毒哑嗓子一般痛的可怕。 她慌张地扶着胸口,一声又一声急促地含着照水的名字。 好在照水听见了陵容的呼喊,急急忙忙端着一杯温水跑了进来。她将水递给陵容,安慰着只是因为热伤风,才导致嗓子肿痛,等这几日养好了病,便会恢复如初了。 陵容看着那一碗水,将信将疑地伸手接过。她在心里告诉着自己,照水是她亲手挑的婢女,在这宫中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陵容稳定了心神,终于低头将那一碗温水喝个干净。咽水之时仍旧疼得要命,陵容皱着眉头,甚至开始怀疑照水这碗水中是不是下了什么哑药。 “奴婢为小主熬煮了梨汤,按照太医的吩咐,没有加糖,小主一会儿喝上一些,嗓子会舒服些。” 照水将陵容手中的碗接了过来,她神色中除了担忧,陵容未曾看到一丝可疑。 “我……睡了多久了。” “小主睡了一整夜了,高热始终不退,可把奴婢给吓坏了,章弥太医奉皇后的命令守了一夜,始终不敢离开呢。” 第74章 流言之下 陵容本还记得那个梦境,但因为与照水闲聊了一会儿,如今已经完全不记得梦境之中都发生了什么事了。 只能记得她自己在满天风雪中,想来是梦见了冬日祈福之事。 依着太医的把脉,陵容如今退了高热就算是无事了。这几日按时吃药,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陵容不欲叫章弥留下太久,老太医医术虽高,但也不能完全信任。 毕竟这人背地里的主子是皇后,陵容最是了解皇后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下了药,不查到最后,绝不会发现是皇后的手笔。 在这老太医走了之后,陵容才叫照水拨开帘子,又捧着温水喝了好几杯。 虽是暂时地解了渴,但嗓子却疼得如同吞刀,每次咽下时都痛的面容扭曲,与那折磨人的刑讯手段,也差不了多少。 陵容瘫倒在床上,反正自己已经病了,华妃那一百遍宫规便拖延着吧,若是那边催促起来,便叫颂芝亲自上门看看,如今这个样子如何能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陵容此时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两眼一闭什么都不去想了,管她甄嬛还是沈眉庄,管她皇后还是华妃,随她们斗去吧。 陵容一点东西都没吃,就这么在床上又睡了过去,期间敬嫔与沈眉庄都来瞧过她,但都没能等到陵容苏醒便匆匆离开了。 夏冬春倒是没走,坐在水木明瑟殿中舒舒服服地吹着风扇送来的风,享受着照水端上来的葡萄,一颗一颗吃的不亦乐乎。 听到陵容醒了,她才施施然起身,一路被照水引着去了丰乐轩的正殿,毫不避讳地直接跨进里间,站在陵容床边一把便撩开了帘子。 陵容被她吓了一跳,刚想坐起身就见夏冬春一屁股坐了下来。 后面的鸣玉慌慌张张地叫着小主,“您还没给安贵人行礼问安呢,小主!” 夏冬春就跟没听到一样,眼睛上下划拉了一下陵容,“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行哪门子礼。” “鸣玉,不必多礼了。”陵容摆了摆手,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夏常在怎么来了。” “听见你病了,看看你是不是只剩一口气了。”夏冬春很少到陵容殿中闲逛,此时瞧见这水木明瑟的装饰倒十分惊讶。 这殿中的摆饰可比陵容当常在的时候好上太多太多,甚至有几个物件她都没有见过,显然已经超过了一个贵人应有的待遇。 夏冬春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总算能有点钱了,免得整日抠门算计,脸都丢光了。 “咳咳、夏常在这张嘴当真是、咳咳……”陵容一句话都很难说的完全,她咳的厉害,整个人似乎又高热起来了。 夏冬春看陵容咳的吓人,赶紧伸手把她从榻上拎了起来,手掌啪啪啪猛烈拍着陵容后背。 “咳咳咳、等……等一下。”陵容被拍的像是脑仁在翻滚,她头晕眼花地赶紧叫了停,靠在榻旁的栏杆上慢慢喘息。 照水急的赶紧上前,帮陵容递过温水漱口,好一番折腾才把这次的咳嗽给渡了过去。 夏冬春后知后觉地拿着帕子掩着唇,后退了好几步站定,远远地与陵容说话。“你这病怎么这样严重,太医到底怎么看病的。” “回夏常在,我们小主的病已经由太医院的院判章弥太医看过了,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日常喝药的话,过几日也就好了。” “这弱不禁风的样子,等你病好了,就和我去藻园南侧的马厂跑一跑马,好好锻炼一下。嗯,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夏冬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打定主意,一定要磨到皇上答应才行。 陵容倒是未曾骑过马,虽然此时在病中,倒也应承了下来,也盼着能做些前世未曾做过的事情。 “今天来倒也有一件事情,”夏冬春又悄悄走到了陵容榻前,“恬贵人这几日一直在折磨甄嬛,手段越发过分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甄嬛怕猫,便捉了一只丢进了永寿宫。 那猫不知是怕人还是怎得,一进永寿宫就发狂乱跑,将甄嬛的手臂都给抓伤了。 甄嬛吩咐着小印子他们抓住了猫,直接乱棍打死,从永寿宫的高墙上给丢了出来。 巡逻的侍卫还在永寿宫外墙捡到一封染血的信,里面警告恬贵人不要仗着皇上不在宫中就肆意惩罚妃嫔。 即便她如今被禁足在永寿宫,也不代表她一个贵人就能越俎代庖惩戒妃嫔的。” 夏冬春说的绘声绘色,陵容也听的认真,在听到甄嬛那封硬气的信时,倒是摇摇头笑出了声音来。 “甄答应虽然禁足,但仍是耳聪目明,能猜到动手之人是恬贵人。 这事你都知道了,想必皇上也听闻了吧。” 夏冬春嗯了一声,笑眯眯地看着陵容,“皇上下旨斥责了甄答应宫中的掌事姑姑,说她护主不利,着实该罚。 对甄答应的情况只字不问,反而叫苏培盛好好赏赐恬贵人一番呢。” 陵容素来知道,皇上本就薄情的很,甄嬛如今触及到他的底线,自然不会再给一丝情面。 但她显然低估了皇上对甄嬛的情意,通过夏冬春她才知道,皇上将永寿宫的侍卫换了一批。 又吩咐着内务府,严格按照答应的份例给甄嬛送去吃食,绝不允许出现馊了的吃食。 皇上真是能忍啊,陵容着实是想不通,这两人这一世也未曾经历过什么风波,怎得就爱的这么深了。 难不成皇上已经私下里审问过甄嬛?被甄嬛那张巧言善辩的嘴给说服,又重新对这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动了心。 “看来皇上是真心喜欢甄答应。”陵容又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开口,“只是如此一来,恬贵人便不能再动手了。” “喜欢?”夏冬春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对甄嬛不屑还是对皇上的喜欢不屑。“你好好养着身子吧,皇上也会喜欢你的,不是吗?” “夏常在也是,皇上心里必定是喜欢你的。” 夏冬春仍是用手帕遮着鼻子,像是担心被陵容传染了热伤风一样,“那是自然,本小主如此美貌,岂是那些俗物能比的。” 陵容着实没什么力气与夏冬春扯皮,她微微露出个笑容,由着她自顾自走出去了。 在养病的这几天,华妃反而安静了下来,毕竟皇上的令就是后宫的风向。 瞧着甄嬛如此不知廉耻,还能得皇上的格外优待,哪怕常自诩得宠的华妃,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待陵容彻底好了之后,就听闻这宫中开始流传新的流言,说是甄答应许是用了什么妖术,才迷惑了果郡王和皇上。 叫果郡王对她死心塌地,叫皇上不能对她施惩,以正后宫风气。 用宫人造些流言的手段并不新鲜,但将皇上也放进去乱嚼舌根可是第一次,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连这种事情都敢做。 华妃仍是那个最有可能做下此事的人,毕竟皇后要是想做这事,会干脆利落找到钦天监,用夜观星象之言陷害甄嬛。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随便找几个小丫头传些流言。毕竟涉及到皇上和王爷,她们有几个胆子去传,哪怕有大把的银子收买,也只能找到那么一两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陵容病好,才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两句流言。 这几日敬嫔忙的团团转,皇后一听见这些个流言,就急匆匆地安排敬嫔立刻去查,一批批宫人被筛了又筛,才找出几个在园中侍奉的粗使宫人。 打着杀鸡儆猴的想法,皇后狠狠惩治了这些宫人,但无奈的是,并没有查出背后指使之人。 “娘娘,这华妃倒是学聪明了,没留下什么尾巴。”剪秋为皇后梳着头发,将皇后最喜欢的牡丹花簪在头上。 皇后扶着那朵开的雍容的牡丹,在镜中看着逐渐年华逝去的自己,缓缓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若非有那曹琴默,华妃只是个没牙的老虎罢了。” “娘娘,这甄答应倒的太快了,本想着叫她与华妃争锋的。” “急什么,”皇后将那朵牡丹花摘了下去,丢回装满牡丹花的托盘中,“瞧皇上的意思,也不会轻易废了她。” 剪秋不太明白,皇后为何这样笃定,在她看来,甄嬛所犯之错并非小事,祸乱宫闱就是直接打死都不为过的。 “不能只着眼这一件事看,年家大公子竞船落水之事,可还记得?”皇后语气淡淡,剪秋疑惑的抬头,并未理会皇后话语中的意思。 “想要铲除心腹大患,手中就一定要有趁手的刀。 甄答应一个人就送上了果郡王和甄家,也许还要在算上一个沈家,皇上又怎会不留下她呢。” 听闻皇后娘娘的话,剪秋终是明白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她本以为只是后宫之争,又怎会想到与前朝之事有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还不止这些,皇上最是嫉妒果郡王得先帝的宠爱,若非怡亲王说这果郡王得用,只怕皇上也不会留下这个弟弟。 借着铲除年氏一族的机会,将这个果郡王一并处理了,恐怕就是皇上的真实想法了。 皇后盘算良久,倒也没把这心里话也告诉剪秋,她瞧着托盘中的牡丹花,良久才吩咐剪秋为水木明瑟送去些新的衣料。 “那安贵人病了许久,也该去抚慰一下了。” “是,奴婢再与宝鹊聊一聊,瞧瞧这安贵人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剪秋行了礼,端着那些牡丹花退了下去,她在库中挑了些时兴的料子,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陵容的水木明瑟。 如今陵容才刚刚恢复,好容易才有了些力气在殿中绣花。 她本就喜欢刺绣,但总是担忧自己的眼睛也像娘亲一般熬坏,便常常停下几日,不做一点针线。 她正着手给自己绣两条新的手绢,便听宝鹊通秉,皇后娘娘那儿的剪秋姑姑求见。 陵容几乎一瞬间便意识到,这剪秋许是过来试探自己的,八仙花上的药粉,如今看来倒有可能是皇后叫人洒上的。 “请进来吧。”陵容忙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叫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别那么精神。 剪秋进来的倒快,她捧着几匹西子色的衣料,恭恭敬敬的为陵容双手奉上。 “咳咳、皇后娘娘宽和,竟还想着为我赐下这夏日的衣料。”陵容装着还在咳嗽的样子,忙不迭感谢着皇后娘娘,“待这身子好些,定会向皇后娘娘谢恩的。” “皇后娘娘吩咐了,要小主好好养着身子,谢恩一事就由奴婢代劳了。” 这剪秋着实会做事说话,她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照水,为剪秋姑姑拿些饮茶钱来。”陵容含着笑意回望剪秋,“这些日子格外炎热,出来行走不易,某受了热。” “那奴婢就谢过小主了,”剪秋接过荷包捏在手中,“小主怎得还在咳嗽,可是太医的药不顶用?” 陵容摇了摇头,她忆起芳菁姑姑的话,便起了试探剪秋的心思,“这是这些日子睡的着实不好,整夜整夜的梦魇。” 她单手撑着头,一脸难受地皱眉叹气,借着手臂的遮挡偷偷看着剪秋的神色。 但剪秋在宫中多年,自然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她面上适当地带了些担忧,“许是热伤风所引起的?小主若是着实难耐,还是叫太医看看为好。” 陵容面色仍是难耐,她深深叹了口气,倒也谢了剪秋的关切之意,还吩咐着照水又备了份银子,才将剪秋给送了出去。 当然,准备银子只是借口,陵容是叫照水过来,悄悄告诉她背后跟着点剪秋,看看她有没有与水木明瑟中的宫人接触。 照水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未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陵容一边绣花一边等着,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照水才擦着汗回了丰乐轩。 “小主,剪秋没有与殿中的人接触,倒是在路过天然图画时,见了敬嫔殿中那个高个儿的宫女。” 第75章 宫中多细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剪秋发现了奴婢,她在水木明瑟里并未与任何人接头,直接就离开了。” “那就很有可能,是在刚刚进水木明瑟时便接了头。”陵容揉了揉额头,这后宫之中就没有几天安生日子,做点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给算计了。 照水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恍然想起是宝鹊进来通秉的。“小主可是怀疑……宝鹊?” “等下问问院中几个粗使宫女,看看那剪秋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陵容摇了摇头,她倒也不好就这样说怀疑宝鹊是皇后的人,“只是担心有人被皇后收买罢了,但是天然图画那个宫女……居然是和皇后有关?” 照水点了点头,她本想着继续跟上去听一听两人在交谈什么,但剪秋带着的人着实不少,为了不暴露自己,也只能暂时撤了回来。 陵容本以为那个宫女是华妃的人,却未曾想背后的主子竟然是皇后。 那这流言出现倒是奇怪,毕竟敬嫔敢一批批的查人,就是受了皇后的指示。若传谣之人是皇后手下的,岂不是上赶着将把柄送到敬嫔手里吗? 难不成这个宫女,背后不止一个主子?那到底是华妃收买了皇后的人,还是皇后收买了华妃的人呢。 陵容细细思考皇后做下此事的用意,想了无数个可能后都被一一否决了,她不懂政事,对朝廷的动向也知之甚少。 自然不知道皇后已经跳出了后宫的圈子,开始前朝后宫双管齐下,打算借着皇上的手一举把华妃给扳倒了。 若是年府都不在了,华妃又算个什么东西。 可惜陵容不知道皇后背后的盘算,只能苦思冥想皇后与华妃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弯弯绕。 “小主,该用药了。”芳菁姑姑自从查到了陵容殿中有了伤身的药粉后,便接手了熬药的活计,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尤其是负责殿中花草的宝鹊。 至于董大,芳菁姑姑也曾问过,除了他自己以外,也就一个宝鹊接触那八仙花。 “那董大的原话是小主要的花草,他都会单独拿出来照顾,绝不会叫别人给碰了。 但毕竟花房中人来人往,董大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 陵容端着那碗药,闻了闻之后才仰头一饮而尽,芳菁姑姑适时送上了梅子,将那苦味勉强地压下了。 “既然查不到,那便用心盯着,只要那害人的心不止,就总会有破绽。” 芳菁姑姑对此十分同意,听到自家小主也没因为这事慌乱了手脚倒也觉得十分欣慰。 毕竟这主子要是选错了,耽误的可不是一天两天,稍有不慎就会跟那个崔槿汐一样,灰溜溜被人从永寿宫中赶了出去。 不过这位主子还要观察观察,毕竟还只是个贵人,待来日成了嫔位,再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完全押宝在她身上吧。 陵容吃着梅子,她没有火眼金睛,自然也不知道芳菁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等到芳菁退了出去,询问完粗使宫女的照水才走了进来。 她与陵容一样,对宫中这些人都有着几分警惕,尤其是涉及到眼线之事,更不敢毫无戒备地四处宣扬。 “小主,奴婢问过了,那剪秋姑姑自进了水木明瑟,就一直在众人的视线里,除了宝鹊为她引路,就没发现她与任何人有私下接触了。 至于宝鹊有没有和剪秋悄悄说过什么,就无人知道了。” 陵容早知道是这个结果,皇后手下的人个个都跟个人精似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抓住小辫子。 但这钉子不拔出来,心里也着实不舒服,“这样,你告诉宝鹊,为我去太医院取一些治梦魇的药。” 宝鹊这丫头年纪小,到底不会像宝鹃那样沉稳,让她做的事情越多,就越有可能露出马脚。 前世今生,宝鹊宝鹃两个丫头都陪着自己,如今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成了皇后的眼线,她才知道自己前世一直活在皇后的监视下,直到被榨干了价值。 不愧是皇后啊,脑子就是聪明,也不知道最后,皇后与甄嬛到底是谁赢了。 想着自己身子好了不少,陵容终于开始抄华妃说的那些宫规,宫规又多又长,常常两三天才勉强能抄完一遍,等抄完一百遍,估计都要明年了。 但没办法,华妃娘娘的吩咐,无论如何都是要做的,就算是速度慢,华妃娘娘也只能忍忍了。 其实陵容不是没想过,叫几个小丫头帮她抄一抄,不过宝鹊的字难看,小池子学了好久,也只是勉强识字,叫他写的好就太难为他。 而且,陵容一想到华妃若是发现了,一定会借题发挥,到时候再加上几十遍,只会叫自己更加头痛。 无奈,只能自己努努力,慢慢抄写了。 陵容正认真抄着,就听见外面通传皇上来了,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胡乱把刚刚抄写的东西盖上了。 反正也不是真心来关心自己的,倒要自己劳心劳力地哄着他。陵容如此想着,便也没有认真打扮,一头青丝披散着就见了皇上。 来的人除了皇上,还有一个沈贵人。两个人谈笑着进了殿,沈眉庄一见陵容便立刻奔了过来,拉着陵容的手瞧着她是否还有病容。 陵容本想给皇上行礼,却因为沈眉庄的拉扯不能蹲下。 而皇上瞧着两人叙话,便也不欲打扰,给陵容递过去个无妨的眼神,自顾自坐到一边儿去了。 “妹妹病了几天,如今可算是大好了。”沈眉庄拉着陵容左看右看,又用手贴了贴额头,感觉到没有发热才作罢。“前两日来看过你,不凑巧都赶上了你喝药睡下了。” “照水都与我说了,”陵容笑得倒也真心,她执着沈眉庄的手拍了拍,“姐姐送那么多药材过来,有好些妹妹都用不上呢。” “我倒也不懂医,只能胡乱把些人参之类的送了过来,想着给你好好补一补。” 陵容点了点头,牵着沈眉庄请她坐在了皇上身边,自己则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皇上一双眼睛定在了陵容身上,颇有些意味不明,陵容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难不成是未曾梳好发髻,叫皇上觉得丑了? 陵容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了一句,皇上怎得来了。 “朕去了碧桐书院,刚巧碰到眉儿要来看你,便一同过来了。”皇上与沈眉庄二人对视了一眼,颇有些默契的意味。 “原来是这样,我这一病倒叫太多人忧心了,皇后方才派剪秋姑姑送了些衣料过来,紧接着沈贵人与皇上又来了。” 陵容对自己并不得皇上喜欢这件事已经平常了心态,反正宫中美人儿太多,皇上总会有更喜欢的。 若要因为皇上喜欢谁而忧心,自己就真是个傻子了。 比起来皇上和陵容的满不在乎,沈眉庄倒显得有些尴尬,她并无意展示自己有多么得皇上宠爱,但如今却被皇上架在了火上烤。 若是陵容多心,那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不就生分了吗。 “陵容……” “有一匹上绣的是菊花,想来姐姐会喜欢,”陵容笑着安抚沈眉庄,她给照水递了个眼神,叫她去库中将那匹布找出来,“叫内务府为姐姐做一身夏装刚好。” “这是皇后娘娘赏的,我做成衣服穿了,反而不美了。” “就算是妹妹我借花献佛了,”陵容略顿了顿,“想来皇后娘娘不会怪罪的。” “可……” “朕已经赏了眉儿许多,既是皇后赏你的,便自己留下吧。”没等沈眉庄说话,皇上又开口给打断了,一开口便没给陵容留一点面子。 饶是陵容也看不明白了,皇上这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可她又能如何,只能老老实实的道了一声是,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待皇上与沈眉庄二人聊的够了,才终于离开水木明瑟。陵容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两个人,早就觉得腻烦,如今终于走了,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但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皇上到底要做什么,若是不想来看自己,便留在碧桐书院等沈眉庄便是,又何苦在这烈日中行走。 难不成他是专门来给陵容看看,他与沈眉庄是如何恩爱的? 陵容边抄宫规边想,但始终也未曾想明白,皇上到底要干些什么。不过沈眉庄倒是送来了些衣料,还叫采星递话表示歉意。 东西虽好,但陵容却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衣料该不会就是皇上赏赐的吧,自己哪里敢裁剪成衣穿在身上,那岂不是不要命了。 “放进库里吧,皇后送来的那几匹,倒是十分清爽,便叫内务府做两件新衣吧。” 照水得了令,乖乖下去挑选布匹去了,只留陵容一个人面对那些宫规,直觉得抄的头痛。 不一会儿,宝鹊倒是悄悄进来了,她端着一碗安神汤,稳稳地放在了桌上。 “太医院听闻小主梦魇,便开了这安神汤。奴婢尝过了,非但不苦,还好喝的很呢。” 陵容未曾真的梦魇,这安神汤自然也不会喝,她瞧着宝鹊,“太医如何说的,一定要喝这苦药吗。” “太医说小主出现失眠多梦,头晕心悸,想来是热伤风引起症状,还说若是小主觉得实在睡不好,就喝这安神汤。” 陵容敏锐的察觉到宝鹊提了一个词——头晕心悸,她其实只提了一句梦魇而已,并未说过自己有心悸或者头晕的症状。 看来这宝鹊,还真是撒下药粉的人。 “好吧,那便放一放,待我睡前再喝。”陵容挥了挥手,又低头抄写宫规,“对了,窗边的八仙花看腻了,明日去花房换一盆桔梗花过来。” “是,小主。”宝鹊瞧了一眼那开的正好的花,倒是觉得有几分可惜,“那这花儿就放在廊下吧小主,再浸一浸水,就又变得水灵灵了。” “你安排就好。” 宝鹊听闻陵容答应了,便开心抱着那盆花去院中浸水。 为了不叫宝鹊起疑,陵容早就把那药粉给洒了回去。当然,这也是一种试探,若是宝鹊并未被收买,自然会告诉自己,这花上被洒了奇怪的东西。 可惜,直到第二日换了话,宝鹊也未曾告诉陵容,那八仙花上有问题。反而是新来的桔梗花的花蕊上,又被洒上了药粉。 待真的确定宝鹊已被人收买后,陵容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人真的是太好被收买了,扪心自问,自己对宝鹊并不差,却还是得了这么个结局。 那小池子还有芳菁姑姑,又有几分可信呢。 自己在甄嬛的宫中洒蝴蝶香,就有人在自己殿中洒致梦魇的药粉,也许这就是现世报? 陵容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自己害人都不需要想借口,被害怎么还找上理由了。 “照水,换一盆新的桔梗花吧,随便撒些香粉上去就行。” 思来想去,陵容决定还是先留着宝鹊,无论皇后调来几个人,都有可能被收买,这宝鹊起码用的惯。 只不过还是得小心着,免得不知不觉就又被皇后给算计了。可惜如今在圆明园里,陵容即使想要拉拢那个叫卫临的太医也没有机会,只能想些办法,再花钱收买了。 如今算一算,在太医院都不知道投进去多少银子了,就连照水都学到不少东西,整天抱着医书看。 就连陵容也按捺不住,跟着照水一起捧着医书看起来。 反正皇后娘娘最懂医术,与其千日防贼不如提升自己,这样皇后再想用什么香啊药啊的加害,靠自己就能分辨出来。 陵容病一好,就忙忙碌碌地学医又抄书,压根没什么时间跑到皇上面前献媚。 如今年轻妃嫔中,得宠的要数沈眉庄和福常在,尤其是沈眉庄,那日从水木明瑟回去之后,又把协理六宫之权捏在手里了。 而敬嫔那边也不出陵容所料,还真得把自己殿中的细作给抓了出来,正是小池子看到的高个子宫女——丹枫。 敬嫔审了许久,这丹枫也不肯说出背后的主子是谁。最后在陵容的建议下,干脆将人扭送到皇上那里,叫苏培盛去头疼了。 第76章 甄嬛复起 在敬嫔将丹枫送去苏培盛那儿不久,皇上的旨意便下来了,说是华妃有意叫宫人散布传谣损害皇室名誉,褫夺封号,降为嫔位。 还下令解了甄嬛的禁足,命人将她从永寿宫接来圆明园居住。 华妃听闻圣旨,立时便哭的不能自已,带着颂芝就去了万方安和喊冤叫屈。 可皇上已经打定了主意,对华妃这个昔日宠妃毫不留情面,甚至还故意叫沈眉庄在殿中弹琴,无视了华妃一次又一次的求见, 殿中笙歌不断,殿外苦苦恳求,就连苏培盛也有些看不下去,劝着华妃不如先回到杏花春馆去。 “皇上从未对本宫如此绝情,苏公公,可是有人做了什么?”华妃抹掉了眼泪,落在人眼里显得倔强又脆弱。 苏培盛自然不会说出这背后的真相,只小心翼翼看了看殿内,对华妃摇头。 “华妃娘娘,”苏培盛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叫她华妃娘娘,“日头太热,若是晒伤可就不好了。” 华妃还想向殿内走,苏培盛无奈地伸手拦住,“娘娘,皇上如今忙于政事,娘娘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殿内的琴声悠扬,华妃如何不知皇上并无政事在做,但苏培盛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只能悻悻离开。 不过华妃也留了个心眼,叫灵芝在万方安和外面盯着,看看殿中弹琴之人到底是谁。 当得知是沈眉庄后,华妃已经无法掩饰愤怒,原来她被皇上褫夺封号,居然是因为这两个贱人。 当然,将丹枫抓出交给皇上的敬嫔也不能放过,若非她多管闲事,又怎会叫皇上知道这些事情。 自己无非是叫那丹枫说出实话,竟然有这么多人横加阻拦,待这甄嬛起复,不知道有多少人一月也见不到一面。 这边华妃恼怒的很,那边永寿宫却高兴的不成样子,受了许久的苦,甄嬛所在的永寿宫大门终于打开。 底子虽好,但甄嬛这段时间确实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一张脸灰黄不已,整个人干瘦的紧。 浣碧就更惨些,被重重打了二十大板,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但腰上还是留下了毛病,不仅行礼问安的时候弯不下腰,甚至不能站立太久。 如今她只能好生养着,一点活计都不能做,算来倒也真的和甄嬛这个小主差不多了。 皇上叫人接的急,甄嬛只能求皇上让自己带上个太医随行,好好疗养一下自己的身子。 皇上虽有不悦,但还是同意了。于是温太医也在随行的名单里,专门为甄嬛调配神仙玉女粉,以期迅速恢复容貌。 待甄嬛到了圆明园后,皇上便想立刻见她,可她却借口风尘满面,不易面圣,就这样给躲了过去。 但她的容貌又怎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养好的,不仅需要神仙玉女粉,还需要很多益气补血的药材,可以甄嬛如今的位分,她根本无法拿到那些珍稀的药材。 就连温实初,如今也只是一个医士,他也没有办法拿到那些药材。 因此,甄嬛的容貌并没有恢复,她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不叫皇上看见自己如今憔悴的容颜。 甄嬛来到圆明园的当日,沈眉庄便去月地云居看望了她,姐妹两人许久不见,倒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可惜甄嬛只顾着恢复自己的容貌,与沈眉庄交谈起来也是神色淡淡,加上温实初一直看顾着药材,她们之间也只能说些场面话。 如今看来,甄嬛并不像前世一般对皇上失望,可她在被禁足时说的那些话,又确实是真的伤心。 皇上说的那些疑心的话,按照以前甄嬛的脾气秉性,早就对皇上彻底失望了,又怎会急于恢复自己的容貌来献媚呢? 不过前世甄嬛似乎也没有跌落到答应的位份,也许是她不甘于现在的境地吧。 毕竟被鬼吓,被猫追,被蜜蜂蛰,甚至没有饭菜吃,这宫中再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 而且这最大的苦难,居然还是她最好的姐妹沈眉庄所为,也难怪她要急着夺回宠爱了。 陵容与甄嬛的关系已经差到了极点,因此,并未去月地云居看望甄嬛,甚至连贺礼都未曾送过去。 如今甄嬛已经来了,华妃又降为年嫔,陵容其实已经不需要抄写宫规了。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宫中抄写,毕竟华妃复位就是皇上张口的事,依靠着年家的势力,华妃不可能在嫔位待的太久。 温太医的医术果真是好,没过几日甄嬛的脸就已经养好了,皇上立刻召见了甄嬛,两人畅谈诗书几个时辰,没一会儿,甄嬛就被晋为了常在。 不过她过去的封号并未恢复,也不知道皇上是出于什么打算。 在甄嬛回来后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又少不了唇枪舌剑,安陵容每每都觉得头痛,但又不得不在那里陪坐着。 \"甄妹妹,如今多月不见,仍是貌美如同从前啊。\"皇后笑得温柔,似乎并未因为甄嬛的起复而担忧。 “圆明园有娘娘福泽庇佑,嫔妾身子自然好的快些。” 甄嬛这话说的漂亮,既奉承了皇后,又不着痕迹地讽刺趁她失宠落井下石的人。 陵容就是那个落井下石的,她脸不红心不跳,捧着冰凉的果饮慢慢喝着,哪怕甄嬛的目光扫视过来,她的情绪也没有丝毫波动。 “嬛儿身子本来就弱,好在温太医医术过人,如今也恢复个七七八八了。”沈眉庄见无人搭话,便主动开口,她与甄嬛二人缓缓对视,露出个温婉的笑容来。 陵容瞧着她们两人互动,只觉得有趣,如今她已经不觉得这两人毫无嫌隙,能够与从前一般亲密无间了。 曾经是莞嫔与沈贵人,现在是沈贵人与甄常在,位份的对调,不知道甄嬛是不是仍能做到没有一丝嫉妒。 “有些人坏事做尽,被上天惩罚也是可能的。”丽嫔作为华妃的爪牙,与甄嬛素来不对付,尤其是华妃现在被人「陷害」,她自然要跳出来表一表忠心了。 “不然那些神啊鬼啊的,为什么偏偏去找甄常在呢?” “若真是有神鬼存在,也应该去找那些冒用鬼神名讳暗中下手的人,他们不敬鬼神,才该遭受报应。” “看来甄常在,在永寿宫中受了不少磋磨,既然能写信警告恬贵人,怎得没有写信给沈贵人,叫她帮些忙呢。”见丽嫔落了下风,曹琴默立刻开口,“沈贵人一定会想办法的,对吧。” 沈眉庄面色十分不自然,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的说了句对。 陵容如何不知,沈眉庄是想到了自己那裁减例菜的主意,就连得宠的妃嫔都被减了不少,永寿宫禁足的甄嬛又能吃上什么。 她下意识忽略了甄嬛在永寿宫禁足的情况,就像当时甄嬛也忘了她一样。 但她却愿意为了甄嬛主动向皇上求情,甚至不惜主动放弃到手的宠爱,也不知道是持着怎样一种矛盾的心理。 “沈姐姐对我的帮助自然是不少的,可毕竟我在禁足,也不好日日关注着。”甄嬛仍是含着笑,她不再像之前一样直白讽刺,每次开口也只是就事论事。 可这话听在沈眉庄的耳朵里没有多好听,她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 曹琴默捕捉到了沈眉庄面上的表情,自然是察觉到这两个姐妹间并非铁板一块,“沈妹妹这些日子甚是得宠,怕是比甄常在刚入宫时也不遑多让呢。” “沈贵人在诗书一道上也是十分精通,皇上也说与她聊的来。”皇后肯定了曹贵人的人,故意提起皇上喜欢与沈眉庄讨论诗书。 毕竟这阖宫都清楚,皇上亲口夸过通晓诗文,能与他聊的快慰的人只有甄嬛。 如今又有了一个沈眉庄,真希望她们二人不要因为这件事争吵起来。 皇后心里隐秘的笑,她自己那个姐姐轻浮无度,引诱妹妹的夫君。如今甄嬛的姐姐也如此这般,怎不叫她看的开怀。 “是了,姐姐在诗书一道上常有独到的了解,我还常常要向姐姐讨教呢。” 只可惜,甄嬛没有如皇后的意,无论别人如何讽刺,她都岿然不动,丝毫不会说沈眉庄一句不好。 但她越是这样,沈眉庄笑得就越是勉强,毕竟诗书一道上,沈眉庄的确是比不上甄嬛的。 陵容喝完了果饮,又开始偷偷地剥荔枝吃,她刚拨开一个水灵灵的,就被甄嬛给盯上了。 “安妹妹怎得都不说话,呆呆地在这里剥荔枝吃,指甲伤了就不好了。” 陵容瞧了她一眼,默默将那个荔枝吃完,才慢悠悠开口,“甄常在如今炙手可热,妹妹想聊上一句,也要排着队呢。” “妹妹说的哪里话,如今靠着宠爱成了贵人,我还未曾登门相贺呢。” 陵容嗯了一声,这甄嬛一对上自己就开始阴阳怪气,怕是不满意自己如今位份比她高上一点。 如今还故意提起靠着宠爱,该不会还是想着自己那个常在位份是她提了一嘴才升上去的吧。 “这宫中要数得宠,还得是常在您,只要常在一出现,皇上眼里呀便再看不到别人了呢。”陵容可没那么好性,非要把这后宫的目光全集在你甄嬛身上才行。 被陵容再次一提,所有人都想起来甄嬛曾经得宠的样子,哪怕无子也直接坐上了嫔位,若非做错了事情,还不知道会不会一跃成了妃位。 一场请安,就在这唇枪舌剑中结束了,陵容等人先走了一步,甄嬛却跟着夏冬春一起留了下来。 “小主,那甄常在还未从皇后娘娘宫中出来呢。” 陵容与照水一起在一旁的假山处站了一会儿,她本以为是皇后留甄嬛嘱咐两句话,却没想到这一柱香过去了,甄嬛仍是没有出来。 “看来这位甄常在,是投奔了皇后娘娘。”陵容不欲再等,招呼着照水一同离开。 “小主,我们不再看看吗?也许可以问问夏常在……” “不用问了,”陵容瞧着天边微微的光亮,一边扇着扇子一边与照水闲聊,“甄常在如今势单力孤,只能借着皇后的东风向上爬了。” 这与自己前世颇有些像,不过自己是被皇后早早盯上,算计的团团转。而甄嬛是主动入局,既是为皇后做事,也是让皇后为自己铺路。 甄嬛的身边有一个太医温实初,只怕皇后那些叫人不能有孕的小手段,都不能成功的。 如今自己倒是要看一看,甄嬛和皇后到底谁能斗的过谁。 不过这两个人联手,只怕自己和华妃都要倒大霉了啊。 陵容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她慢慢走着,天色也越来越暗,乌云背后翻滚着隐隐雷声。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就走在一片黑暗中,就像落败后的每一个夜晚。 “怎得也不提一盏灯,还只带了一个宫女。”突然皇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但陵容回头也只能隐约看见皇上的面容。 陵容慌忙行了礼,“嫔妾从皇后娘娘宫中出来,便想着游园透透气,未曾想到天已这样黑了。” 皇上没叫起,也没多说什么,他只是吩咐着苏培盛将照明的灯笼递给了照水,一行人便潇洒的离开了。 突然天空一声炸雷响起,陵容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照水急忙过来扶着,灯笼都险些弄灭。 “小主害怕打雷?”照水心里喃喃,我记得小主并不怕雷声啊。 “不怕,只不过在想事,才被吓了一跳。”陵容听见害怕雷声这事,便想起来前世皇上抛弃了华妃这个温香软玉,跑去碎玉轩中陪伴甄嬛一事。 今日也是打雷,不知道皇上会去谁的宫中,又会不会记得甄嬛害怕雷声这件事。 但这雷声一阵阵响起来,陵容只好带着照水一同加快了脚步,好容易在大雨落下之前回到了水木明瑟。 这一夜,听闻皇上去的是杏花春馆,只见了一面,皇上便轻易复了华妃的位份与封号,着实是随意。 不过这皇上和前世一样,在华妃那里睡下之后,又借口甄嬛害怕打雷,去了月地云居。 可雷声早就响起来了,何至于大雨落下时,才想起来甄嬛呢。 第77章 弘历 雷雨夜,诉衷肠。 皇上顶着风雨跑进了月地云居,宫人们都紧张的伺候这位主子,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深夜赶来。 皇上制止了流朱想要通秉的动作,他摆了摆手,叫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由苏培盛帮着脱去了沾了些许雨水的外衣,才快步踏进了里间。 好巧不巧,一声炸雷响起,甄嬛怕的在榻上缩成一团,双手扶着耳朵低声啜泣。 “莞莞……”皇上快步奔了过去,将甄嬛紧紧抱进了怀中安抚。 甄嬛未曾想到,皇上居然会在这雷雨之夜,从杏花春馆赶了过来,她双手环着皇上的脖子,眼泪扑簌簌地淌了下来,当真是又惊又怕、又喜又怒。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皇上对她的疑心,只一味抱着皇上,缓和心中的恐惧。 “外面风雨交加,四郎实在不必过来。” 皇上叹了口气,他拍了拍甄嬛的后背,“朕被雷声惊醒,想起你害怕这样雷电交加的雨夜,无论如何,都是要过来的。” 有了皇上陪着,甄嬛心中的恐惧消散了不少,但她仍在皇上怀里,两个人额头相贴,絮絮叨叨说些闺房情话。 “皇上过去疑心嫔妾,如今又这样对待,真叫嫔妾一颗真心不知如何是好。” “本以为,莞莞最知朕心。”皇上一脸悲痛,倒反问起甄嬛来,“莞莞以为,是朕真的疑心你,才禁你的足吗?” 甄嬛如今刚刚复宠,即便想与皇上争论,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恬贵人的孩子,真的不是嫔妾所为。” “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但前朝动荡,朕,只能给富察家一个交代。” 甄嬛其实很想问问皇上,向富察家交代就不需要向甄家交代了吗。 凭什么害了自己孩子的真凶就要逍遥法外,而自己只是有嫌疑就被当成真凶降位禁足。 不仅日日要受恬贵人的折磨,还因为沈眉庄裁减例菜而吃不饱饭,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几乎要疯魔了。 那个镜中眼窝青黑,双颊凹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如今就算用了益气补血的药物,用足足的神仙玉女粉,也未曾完全恢复从前的容颜。 “朕知道你心里委屈,”皇上看见甄嬛的眼神,就知道她心中仍是过不去,但在皇上心里那些证据已经再确凿不过,“将你禁足的第二天,富察家的折子就递了上来,话里话外,都是想要你的命啊。” 甄嬛一时之间有些怔愣,这恬贵人居然如此恶毒,居然唆使她父亲上奏,想要后宫嫔妃的命。真不敢想象,要是不尽快查清楚真相,自己还要经受怎样的报复。 “朕先后失去三个孩子,尤其是莞莞你腹中的孩子,朕抱了十足的期待。”皇上摸着甄嬛的脸,不断在她身上寻找纯元的影子,可惜如今甄嬛容貌折损,已不如入宫时那般相像了。“那般对你,朕着实后悔。” 听闻皇上说出此话,甄嬛心中那些愤恨倒是消散了不少,毕竟一国之君纡尊降贵地哄着自己,诉说着当初地悔意,又怎能不原谅于他。 甄嬛重又搂住皇上的脖颈,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带着些疏离地推拒,她声音娇怯,在阵阵雷声下显得格外脆弱,“四郎还会像那日一样对我吗?” “不会。”皇上沉吟了一会儿,他盯着窗外地大雨,慢慢又重复了一次,“不会了。” 婉转承恩一夜,甄嬛在宫中所受的苦难似乎都被抚慰了。虽然皇上曾对自己有所怀疑,但在果郡王那事出现之后,却反而坚定地相信自己。若对自己全无真情,只怕要被扣上秽乱后宫的帽子,被打进冷宫秘密赐死了。 这一夜,甄嬛睡得有多好,华妃睡的就有多不好。 即使被复为了妃位,她也比不上甄嬛一个小小常在得宠,皇上刚刚与她温存完,就敢不顾一切抛下她,跑去那月地云居。 贱人,贱人都得死。 当然,陵容和她们都不一样,这雷雨夜她睡的也很好,偶尔有雷声把她惊醒,再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就又舒舒服服睡过去了。 再加上不用早起请安,这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 起初她也担心甄嬛会找自己的麻烦,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只能顺其自然,届时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第二日,陵容想着自己似乎好久没给皇上送药膳了。 她担心皇上几日不养着身子,又变成从前那般模样,便嘱咐着照水仔细熬煮一份,自己亲自送到万方安和去。 陵容提着东西去,却没有见到皇上的面。苏培盛恭恭敬敬的把她拦住,告诉陵容甄常在与沈贵人正在伴驾,皇上如此不许任何人入内。 “好在有苏公公提醒着,那这药膳便送予公公与小厦子吧。”陵容也不想着给皇上送进去,转头就将手里的药膳当作人情给送了出去。 “这奴才哪里当的起啊,安小主不如留给皇上,奴才一会儿便送进去。” “不能叫苏公公难做,”陵容笑着拦下了苏培盛,“苏公公告知我是谁在殿中伴驾,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若是再叫公公进去送这药膳,惹了主子不悦就不好了。 一点药膳而已,并没有多么珍贵,苏公公整日风吹日晒,补一补也是好的。” 陵容将那装药膳的盒子递到了苏培盛手中,才带着照水慢慢去游园,走到后湖去看那朗日风光。 雨后碧空如洗,倒映着蓝天白云与殿宇亭榭,瞧着仿佛从那水中生出来的一般。 “小主你看,连鸟儿的影子都能看得到呢。”照水开心的很,她指着那些飞鸟,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又低头看看水。 陵容也跟着她一起看,偶尔还能看到一尾鱼跳起,打破水面的平静。 “儿臣参见安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陵容听见这稚嫩童声,立刻便回头去看。 原来是四阿哥弘历,又在这园子里四处找额娘了。 陵容前世与甄嬛一起见到这四阿哥,但有甄嬛在,四阿哥也只是象征性的和自己问安,哪里像现在这样,还自称一句儿臣。 但陵容只当作不认识他,先叫了起后,便看向了旁边伺候的嬷嬷,“这位是?” “回安贵人的话,这位是养在圆明园皇四子,弘历阿哥。” 陵容恍然大悟一般看着弘历,语气倒也平平,“原来是养在园子里四阿哥,怪道从未见过。” “儿臣在园子中已经好几年了,也不知道皇阿玛还记不记得我。”弘历一张小脸灰白,可怜巴巴看向陵容,“安娘娘,儿臣可以去拜见皇阿玛吗。” “如今皇上就在万方安和,阿哥不妨去拜见一下。”陵容笑眯眯指了指万方安和的方向,对弘历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毫无动容之色。 “儿臣去过好几次了……可是皇阿玛都不肯见儿臣,安娘娘,皇阿玛是不是不喜欢儿臣。” 陵容心想,你皇阿玛就是不喜欢你,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前世你可是找了个好额娘,摸到了储君的门槛,不比那天天见到皇上却被削除宗籍的弘时好多了。 可见整日看到皇上并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养在这园子里开开心心的。 “皇上怎么会不喜欢阿哥呢,”陵容仍旧含着笑意,她用手帕帮弘历擦了擦汗,温声软语的哄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阿哥可曾听过?” 弘历点了点头,他的眼睛蓦然亮了,又很快暗沉下去,“可是,这也太久了……” 陵容着实不想与他说太多,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招呼着照水,与弘历告别了。 走出了很远之后,陵容回头去看,还能看到弘历呆呆地站在那里。 后湖与万方安和并不近,弘历只能是有意在这里乱晃,故意想遇见自己,真是又聪明,又愚蠢啊。 “小主……这四阿哥是想做什么?”照水小心翼翼的开口,她实在不明白,皇上明明子嗣稀少,为什么不把四阿哥接到宫内呢。 “这四阿哥啊,是想回到宫中呢。”陵容意味深长的拉长了音调,他也不知道找过多少个妃子了,就连照水都察觉到了不对,各宫那些人精似的妃子,又怎会察觉不到,只怕所有人都在敷衍他呢。 不过这一世他还会不会搭上甄嬛,倒是有待考证,毕竟甄嬛如今位份低的很,只怕这位四阿哥瞧不上呢。 “可是为什么,四阿哥没养在宫中呢?” 陵容笑眯眯看着照水,抬起手用扇子轻轻拍了她头顶一下,“你啊,这方面要和宝鹊学一学,想知道的消息,自己打听到才好。” 照水闻言,立刻正经了神色,她十分懊恼,自己竟然没有打探到这些隐秘的消息,倒叫小主烦恼了。 “小主,奴婢一定认真打探消息,叫小主随时知道这园子里的事!” “要学会发展眼线,四处结交朋友,必要的时候拿出点银子款待他们,想知道的消息这不就来了。” 照水认认真真的点头,过去小主都是这样吩咐她的,但自己竟然没有想到主动去做,一到了园子里就有些松懈,可见是太安逸了。 “好好和芳菁姑姑学一学,对你很有帮助的。”陵容怕她钻了牛角尖,便又提点了一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照水。” 照水开怀的很,她为陵容撑着伞遮挡阳光,不叫陵容在这烈日里难耐。 随着甄嬛的复宠,华妃在暗地里又蠢蠢欲动起来,可她这些日子得知,年熙的状况颇为不好,又忙着为侄子在太医院里找厉害的太医。 皇上还特地送了些珍贵的药材过去,并多次派苏培盛去慰问。 这一日,听闻华妃在园子中与甄嬛相遇,借口甄嬛没有认真行礼,惩罚她在石子路跪上一个时辰。 可甄嬛是何许人也,自从入宫因为不守规矩被华妃惩罚掌掴,她在礼仪之上再未出现过任何错误,今日华妃之举就是无事找事,叫她怎么忍得下。 但华妃铁了心要惩罚,甄嬛借古喻今说的越多,华妃就越是觉得她巧言令色,想要狠狠地惩罚。 最终,甄嬛还是辩驳不过华妃,只能老老实实的跪下,华妃还特别吩咐了颂芝在一旁数着时间,不叫甄嬛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偷懒」。 颂芝本就记恨甄嬛叫自己进了浣衣局,她双手本来又白又嫩,因着在浣衣局洗衣,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美丽。 这叫她看见甄嬛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就很是恼怒,恨不能踩上去,碾进泥地里。 陵容倒是想去看看甄嬛的笑话,但又觉得有些不好,只能抓耳挠腮的在殿中抄着宫规。 她一方面觉得这样幸灾乐祸着实不好,另一方面又确实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小人,看到仇人受到惩罚,就是会偷笑。 “小主,喝一点果饮吧,奴婢摘了上好的葡萄。”照水瞧着陵容一下午只抄了两行的字,颇有些奇怪。“小主可是抄的累了?不如奴婢代您抄写吧。” “不必。”陵容摆了摆手,又抄了两行字就丢了笔,她着实是懒得写了,干脆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让奴婢猜猜,小主是因何事而心不在焉……”照水抱着托盘,摸着下巴还真的认真思考上了,“可是甄常在受罚的事?” 陵容点了点头,毕竟她可领教过甄嬛磕长头的手段,借着祈福的名义,叫人想拒绝都不容易。 如今她自己也跪了下去,倒也算是偿还几分当时之责了。 “奴婢听说啊,颂芝姑姑故意晚叫起来一柱香呢,反而被甄常在抓住了把柄,叫流朱姑娘掌嘴呢。” 陵容瞪大了眼睛,不愧是甄嬛,这经久的仇,如今算是报了,甚至还借着掌嘴颂芝打了华妃的脸,可谓是不落一丝下风。 “甄常在倒是厉害的很,妃嫔身边的大宫女代表的就是她背后的主子,这打了颂芝的脸,就是打了华妃。 真不知道,华妃接下来要如何回敬甄嬛呢。” 第78章 双龙戏珠 颂芝是哭着回到杏花春馆的,她脸上的掌印深深,还有被指甲勾出的血痕,仔细一瞧显得格外可怖。 华妃未曾想到,这甄嬛跪了一个时辰之后,还敢叫人打她的大宫女,甚至下手如此狠毒,划出来的血痕不知道要留在脸上多久。 若是颂芝因此毁了容貌,叫她这个主子哪里还有地自容。 如此打她的脸面,这个甄嬛真是恃宠而骄,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岂不是要叫六宫看了笑话。 尤其是皇后那个老妇,没准此时已经在武陵春色笑掉了大牙了! “灵芝,叫江诚过来,给颂芝看看脸上的伤。 周宁海,把曹贵人还有丽嫔给我请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周宁海哎了一声,瞧着自家娘娘的脸色,就知道一定得马不停蹄去做,否则这雷霆之怒怕是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不过到曹贵人处时,温宜公主尚在午睡,周宁海急匆匆的语气倒惊醒了温宜公主,小小幼童不舒服的放声大哭,倒把曹贵人心疼坏了。 曹琴默抱着温宜耐心地安抚,奈何周宁海不断在一旁催促,公主被吵的始终不能重新睡下。 心中的怒火腾的升起,曹琴默眼色不善地扫了周宁海一眼,自顾自地在一旁哄着温宜。 “曹贵人,娘娘可是催的急,若是去的慢了,奴才也是拦不住娘娘发火的。” 曹琴默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她唤来乳母好生哄着温宜,自己则换了身衣服,跟着周宁海去杏花春馆。 一路上走的很急,音袖甚至来不及给曹琴默撑伞,就这样快步地走着。若非周宁海是个瘸子,只怕她二人小跑才能跟的上了。 曹琴默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早就知道华妃叫她去是想做什么。 但让自己想办法却无一丝礼遇,甚至华妃宫中一个大太监就敢对自己这个贵人指手画脚,完全无视温宜的哭闹。 好一个该死的奴才,好一个天杀的华妃娘娘。 自己凭什么要认认真真帮她思考对策,去对付那位什么都没做,就能复宠的甄嬛。若是华妃失手,自己岂不是要替她背下这些罪名。 整日跟着华妃做这些脏活恶事,却连个嫔位都讨不到手,这个主子又有什么好跟的。 行至一半,就见丽嫔的轿子走在前面,晃晃悠悠的,丝毫不见着急之色。 见此情景,曹贵人更是憋着一肚子的气,一个空有颜色的草包美人,除了会谄媚华妃再无一点用处。 这样的人骑在自己的头顶,真叫人觉得恶心。 曹贵人藏着一肚子的怒火进了杏花春馆,但一见到华妃时,面上的表情就变为了谦卑,她小心翼翼地行礼,免得华妃又想借着惩罚她来发泄怒火。 “那甄嬛三番两次僭越犯上,折辱本宫,两位妹妹有什么高招,不妨都亮出来。” 曹琴默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水默默的喝,她根本没有心思想什么办法,一门心思想着温宜到底有没有睡下,该不会因为额娘不在,还在啼哭吧。 坐在一旁的丽嫔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周宁海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丽嫔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娘娘,前几日有个叫康禄海的,托人求到了嫔妾这里,说想要来嫔妾这里伺候。 不过嫔妾瞧不上那个狐媚子,更瞧不起康禄海那个拜高踩低的,就没答应。” “这两日你派人去接触一下,要是能成为我们的人,做起事来可就方便了。”华妃听见这个好消息,肉眼可见的软化了神色,她瞥了曹琴默一眼,有意地咳了一声。 曹琴默早就感受到了华妃的目光,她本不想开口,但奈何华妃势大脾气又爆,不得不给出点建议,“不过甄常在又得了宠,康禄海那个墙头草,可能又想回去效忠了。” 华妃目露不屑,在她眼里,这种墙头草最是好收买,随便花一点银子就会为自己办事。 真不知道这个曹琴默在大惊小怪什么,果真是破落户家的女儿,为人小气的紧,连用银子收买人心的手段都学不会。 “收买康禄海这事儿,交给丽嫔去办,曹贵人你倒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折磨那个贱妇。” 曹琴默心里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康禄海那种东西,骨头软的很。 若是被甄嬛等人抓住,立刻就会吐出来是何人指使的了,这华妃当真是不怕,执意要用这个康禄海办事。 “之前娘娘便借着甄常在和果郡王私情一事,将甄嬛踩成了答应。 这事儿在皇上心里,一定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既然娘娘想要借康禄海的手,不如就准备些「证据」吧。” 华妃略一思考,便觉得这主意好的不行,毕竟甄嬛与果郡王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不知有多少宫人听过。 只不过丹枫失手,被敬嫔给扣住,才叫甄嬛抓住了机会翻身,但这并不代表甄嬛与果郡王就全无关系。 以皇上的脾气,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妃子与自己的兄弟有染,若是混淆皇室血脉,又该如何向先帝交代。 “那这证据嘛……可不能只准备果郡王一个的吧。”丽嫔用扇子遮着嘴,一双眼睛笑得弯弯。 见丽嫔接话,华妃自然而然将这事儿交给她去办了。毕竟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儿,华妃可没心思做,她还要去讨皇上的欢心呢。 杏花春馆的商议,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也就结束了,华妃一干人对甄嬛制定的计划,也从康禄海这个不起眼的总管太监开始了。 可惜忙于跟着皇上下棋的甄嬛并不知道,那损害名誉的事情又卷土重来。 当然埋下祸根的,就是与果郡王私下接触,谈笑风生的甄嬛自己。 “四郎,嫔妾这一步棋,您要如何化解。”甄嬛执着黑棋,放在了棋盘一角。 皇上瞧了瞧美人面,才又低头看了棋盘一眼,他只思索了一瞬,便立刻下好了白棋。 棋局形式瞬间逆转,甄嬛仔细看着棋盘,才发现皇上很早就埋下了陷阱,一步一步环环相扣,将自己的黑子生生困死。 “四郎深谋远虑,嫔妾自愧不如。”甄嬛笑着放下棋子,皇上如此随意就能赢了自己,真不知道皇上的棋艺达到了何种地步。 皇上被如此夸赞,倒是呵呵一笑,他执着甄嬛的手,缓缓揉搓着。“莞莞调皮,下棋并不认真。” 甄嬛没想到,自己下棋时盯着皇上看的小动作竟被发现了,她抬手遮着脸,脸上飞霞一片。 “嫔妾为四郎绣了一件寝衣,”甄嬛叫流朱过来,将那件明黄的寝衣送了过来,她双手展开衣服,为皇上展示着上面的二龙戏珠绣样,“四郎可喜欢?” 皇上一时沉了面色,这世上只有自己这个皇帝,可以使用龙的图案,何来的第二条龙。 这二龙戏珠,岂非意味着有人想要与朕争夺皇位。联想到这甄嬛与老十七的风流韵事,皇上脸色越来越沉。 甄嬛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这二龙戏珠的绣样,她一针一针绣了良久,就连指尖都被绣花针刺了好几个针眼。 今晨净面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疼痛呢。 但皇上始终没有开口,甄嬛才有些慌了神,她捧着那件寝衣,脑子转的飞快,立刻便想到了皇上可能是因为这绣样而多心了。 “双龙戏珠九天雨,玲珑佩响闻瑶池。这双龙戏珠的图案,是嫔妾对皇上,对天下万民的祝愿呢。 愿风调雨顺润泽万民,生活如同在瑶池仙境一般。” 甄嬛急急忙忙甩出了两句诗词,凭借着灵活的脑子将绣这图案的用意给圆了回来,她甚至始终含着笑,显得格外随意。 皇上终于缓和了脸色,他示意甄嬛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来,一起看那件用心绣出的寝衣。 “料子倒是好,穿在身上定是舒服的很。”皇上一改方才的神色,仿佛真心实意喜欢这件寝衣一般,“宫中不少人都为朕绣了寝衣,还是莞莞这件,最得朕心。” “嫔妾看皇上还穿过一件金龙出云绣样的呢,与这件相比,皇上更喜欢哪一件?”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甄嬛,那面上的醋意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他志得意满的指了指手边这件,“自然是莞莞绣的了,另外一件怎么都比不上你的心意。” 甄嬛见皇上还与她谈笑,便知道绣双龙戏珠绣样这一关算是过了,那件金龙出云的寝衣绣样精美,自己倒真的比不上。 但皇上最是喜爱自己,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喜欢这件寝衣了。 “那金龙出云的绣样是真的漂亮,嫔妾喜欢的紧,不知是哪位妹妹绣的,嫔妾还想学一下绣法呢。” “似乎……是安贵人做的吧,莞莞若是想要学绣法,便叫苏培盛绞了那图案,给你送去月地云居就是了。” 甄嬛没想到,皇上对待那寝衣如此随意,看来安陵容在皇上的心里,也不过如此。 亏她敢叫人装神弄鬼吓唬自己,若是叫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惩罚她呢。 另外一边,陵容不住地打着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内心在掂量着是不是自己病还没有好透。 照水听见声音,快步跑了过来,伸手贴着陵容的额头感受温度,“好在没有发热,小主身子可有不适?” “那倒是没有,不如你给我把把脉,顺便检验一下你的学医成果?” 照水眨巴着眼睛,试探着将手探到陵容的手腕上。但还没碰到,便立刻收了回来,扬起一个俏皮的笑。 “奴婢才学几天,把脉这种功夫,还没有学会呢,小主啊,未免太高看奴婢了。” “你这丫头。”陵容笑斥了一声,她没再继续喷嚏,倒也没那么在意了。 毕竟她也没想到,甄嬛和皇上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还把自己绣的寝衣给绞了。 “对了照水,这几日可有福常在的消息?” “奴婢倒是叫人查了,福常在这些日子确实在用那副药,不过来园中的日子短,也无法知道是否有孕。” 陵容点了点头,福子那药可是皇后给的,只要她用了,凭借皇上现在养好的身子,有个孩子并不难。 算算日子,也要回到宫中之后,才能知道她是否是真的有孕了。 “倒是得想想办法,叫这福常在和甄常在争上一争。” “可是这福常在最近都在上下天光,除了为皇后娘娘请安,便再不出来了,想来是有些难度。” “说的也是。”陵容知道福子并不甘于一个常在位份,但同是宫女,她可要比余莺儿聪明多了,从不去得宠的妃子面前找霉头。 反倒凭借着像纯元皇后的一张脸,惹得皇上时不时去看她一眼。 不过宫中像纯元皇后的美人儿太多了,自己这个只有声音像的,怪不得皇上最近都不爱到自己这里来了。 除了华妃要自己抄宫规以外,陵容如今还没受什么其他的磋磨,倒一时之间也没那么迫切用新的招数讨皇上欢心。 “不过,甄常在如今投奔了皇后,其实不需要我们动手,两人就要对上了,而我们只需要为她们添一点火星就行了。 而这个火星,就是皇上的宠爱了。明日与福常在见一见,和她聊一下华妃娘娘雨夜被皇上抛下一事吧。” “小主是想……让福常在推己及人,生出些同病相怜的心思来?” 陵容点了点头,这福常在喜欢当缩头乌龟躲在壳子里,自己就偏要撬开这壳子,叫她出来看看,甄嬛是怎么夺她的宠的。 只不过有些可惜,这福子与夏常在住在一处,倒没怎么体会到内务府拜高踩低的嘴脸,少不得还要去问问夏冬春,要不要帮自己开一个方便之门。 “是。”照水利落地答应了,她思索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小主,今日的药膳还没给皇上送去呢。 “还有这个。”陵容凭借着记忆,把皇后那个方子给默写了出来,她抖了抖纸,吹干上面的墨痕,“你说要是让华妃娘娘用了,会怎样呢?” 第79章 阴谋阳谋 照水拿了那个方子,仔仔细细记过之后,才点燃了烛火,将那张纸给烧个干干净净。 毕竟是要利用这药方去做些不干净的事情,主子的字迹不能随便留下,若是事发就会成为铁证。 照水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药材的来源尽量模糊。她决定先跟着芳菁姑姑,一个药材一个药材的学习药性,再借口不同的病症,去太医院里找来药材。 不过芳菁姑姑懂得有限,而且这样一来,凑齐药物的时间就会变长,眼下许是不能用到。 “小主,若是想要短时间抓来这些药,只怕会留下痕迹。但奴婢想了一下,分次拿药倒是更难被人发现,只不过……” “无妨,”陵容清楚照水的顾虑,如今自己在宫中根基不深,自然不敢随便找个太医就直接将药材抓齐。“慢慢凑齐便是,届时我另有用处。为今之计,是想办法让华妃知道这个方子。” 陵容突然想到,华妃之前便问自己要过何桉鸣做的药丸,若是叫华妃知道,这宫中某个妃嫔,是凭借这方子才有孕的,自然会想方设法给找出来。 如今有方子,又想有孕的,就只有福常在了,看来这个用药求子的角儿,还真得由她来唱。 “替我约福常在,明日去西峰秀色走一走,看看花港观鱼之景。” 照水答应的快,事儿办的也快,第二日陵容去西峰秀色时,就见福常在已经等在了门口。 “嫔妾参见贵人,贵人万福金安。”福常在行了个礼,她如今改了口吻,不再称呼自己为奴婢。 陵容对她的小心思清楚的很,想来是有了那方子,觉得自己只要有孕,就能一跃晋为贵人乃至嫔位,再不需要小心翼翼讨好自己了。 但陵容并不在意她自称奴婢还是嫔妾,反正福子是不会甘于只在常在之位,那尾巴迟早要翘上天。 两人一路无话,就这样进了西峰秀色。福常在跟在陵容后边儿,一路看过了紫玉兰,最终停在了含韵斋的临河敞厅。 福常在不知道陵容在卖什么关子,一路上憋的发慌,见陵容终于停下了脚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安贵人叫嫔妾来,不是真的想看这瀑布吧。” 陵容瞥了福子一眼,自顾自坐了下来,这瀑布水流飞溅,声音倒是有些响,“不然呢,你还希望我有事儿叫你做?” 水流声音大,加之陵容的声音又小,福子便只能坐在陵容身边,凑的更近些,“难不成贵人是想问问那药方的事?” “你才吃了几日,就算有效果,把脉也是查不出来的。” “那……” “安安心心看瀑布不好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句诗你定是学过的。” 福子张了张口,李白这首望庐山瀑布她自然是学过的,皇上还手把手教她写下这两句诗,还说有机会定要让自己看看千尺瀑布。 可如今,甄嬛回来了,皇上再未曾来过上下天光。 “真不知道这甄常在有什么好,就因为会读两句诗词,便能得了皇上的宠爱吗?” 陵容瞧着福子自己上了钩,倒是不再藏着掖着自己挑拨福子与甄嬛的目的,“甄常在有自己的本事,得宠没什么稀奇的,你不也一样,专宠了好一段时间吗。” “……她与王爷不清不楚,对皇上能有几分真心。”福子十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一张好看的脸上布满嘲讽,“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狐媚之术,害了皇嗣还能大摇大摆地出来乱晃。” 陵容只是嗯了一声,看来不用她多加挑拨,这福子早就对甄嬛怨念颇深了,只是没有手段得宠,也没有想到办法去害甄嬛罢了。 “安贵人自进了园子,也没得什么宠爱吧,”福子倒也没那么傻,还知道挑起陵容对甄嬛的恼恨来,“甄常在可是害了贵人的孩子,贵人不恨她吗。” “你这心眼儿还不少,”陵容对这福子倒是有些刮目相看,“怪不得皇后也这么看重你,不过……前几日请安时,甄常在和夏常在都留在了武陵春色。 想必甄常在如今,与你和皇后已是一党了。如此试探于我,倒也不必。” 福子听闻陵容的话瞪大了眼睛,她显然不知道,甄嬛与皇后搭上了线。 “皇上的宠爱没了,皇后这个靠山也要没了,抱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有孕的方子,还真以为能保一辈子荣华富贵呢。” 这话说的着实直白,就连福子这素来被嘲讽惯的,也被这话给吓了一跳。 毕竟这位主子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从未露出这般嘲讽的眼神。 陵容看着福子呆愣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转头看着瀑布,任由福子在一旁胡思乱想。 好一会儿,福子才缓缓开口,她捏紧了拳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与她,只能留一个。” 呦,看来还不傻嘛。陵容背对着福子,满脸快慰的笑,一转头却又板着一张脸,“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说什么。” “别装了,安贵人,我不相信你不恨甄嬛。”福子一把拉住陵容的手腕,凑到了她面前瞪着一双眼,“她害了你的孩子,你不恨吗?!” 陵容回拉自己的手臂,却没想到这福子手劲儿着实是大,挣扎了好一番也未曾挣脱。 “恨又如何,难不成我帮你得宠,你就能把她弄死了吗?” “我可以。”福子用力握着陵容的手腕,她的指甲几乎将陵容的手腕抓出血痕,“只要你帮我,我可以杀了她。” 陵容着实是疼的紧,她用力甩着手臂,终于把福子带了一个趔趄,将自己的手给夺了回来。 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痕,憋着一肚子的怒火想要发泄,“你发什么疯!瞧不上她,玩些手段也就罢了,怎么敢随便杀人。” “有一个消息,只怕安贵人还不知道。”福子脸上还挂着笑,一双眼睛亮的吓人,“那个浣碧,可是甄远道的私生女。” 这浣碧,居然还真的是甄嬛的妹妹,怪不得甄嬛对她如此之好,前世还将自己送她的浮光锦赐给了浣碧。 这一直是陵容心里的一根刺,哪怕她浣碧是甄嬛的亲妹妹,甄嬛也不该把自己送去的礼物转手送人。 她甄嬛最受皇上的宠爱,比浮光锦还要珍贵的料子不知道还有多少,怎得就偏要把自己送去的赐给浣碧呢。 “私生女又如何,不过是和一个没有名分的外室生的罢了。” “那要是,浣碧的娘是个罪臣之女呢。” 陵容承认,自己确实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找了个见不得人的罪臣之女,生下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女儿,还叫私生女当奴做婢,这甄远道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怪不得啊,这浣碧行事做派,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家小姐,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的,甚至还敢在请安的时候插话,嘲讽沈眉庄没甄嬛得宠。 自己曾经隐晦的与恬贵人提过这浣碧,这么久过去了,本以为没查到什么消息,原来是被皇后给压了下来。 “这消息,皇后娘娘定是知道的,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不许你们现在就拿这事儿做文章吧。” 没想到陵容竟然能准确猜到皇后的意思,福子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这安陵容也投靠了皇后。 “安贵人……猜的不错。” “那我劝你,想别的办法去。”陵容猛地起身,她居高临下看着福子,到底还是多劝了一句,“否则,你只会与甄嬛同归于尽。 你已学了惊鸿舞,上下天光,一碧万顷,临水而舞,定能得皇上喜欢。” 陵容不等福子回话,离了敞厅去找等在那里的照水,先福子一步离开了西峰秀色。 却未曾想到,在水木明瑟附近竟然看到了沈眉庄与甄嬛二人。 月地云居与碧桐书院确实相距甚远,但两人游园,也不至于走到这水木明瑟附近吧,难不成……也是去西峰秀色赏景的? “沈贵人安。”陵容与沈眉庄行了个平礼,两人双手牵着,倒也有那么一两分好姐妹的意味。 甄嬛却只在一旁陪着笑,一点儿对陵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陵容瞟了她一眼,她也只做浑然不觉,与沈眉庄一起畅谈的圆明园的景色有多好。 反倒是她身边的流朱,懂事的行了礼。但陵容没叫起,反而笑眯眯的夸赞起流朱来,“流朱姑娘倒是懂礼知礼,想来是甄、常、在平日里便调教的好。” 甄嬛听见安陵容这阴阳怪气的话,便知道她在点自己未曾行礼的事。甄嬛与沈眉庄对视,一脸无奈地蹲下向陵容行礼。 “给安贵人请安。”如果忽略那不情不愿的表情,甄嬛行礼倒是挑不出错来。 偏生陵容最是小心眼,见甄嬛并不情愿,便故意没立刻叫起,“沈姐姐今日倒是清闲起来,有时间逛这园子了。” “是嬛儿想要逛逛这园子,便陪她出来了。”沈眉庄有意偏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行礼的甄嬛,“怎得还拘着礼呢?” “这不是在等安贵人叫起。”甄嬛抬眼回望着沈眉庄,眉眼间颇有些可怜的意味,“这是规矩,沈姐姐。” “我记得从前甄常在,都是叫你眉姐姐的,突然改了称呼,还叫人怪不适应的。”陵容仍是没叫起,反而针对起甄嬛对沈眉庄的称呼来。 沈眉庄似乎是才意识到这件事一般,她有些尴尬的啊了一声,好一会儿才为甄嬛找补回来,“嬛儿总是想到什么便叫什么的,有时间还会叫我眉庄姐姐呢。” 陵容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就跟刚刚发现甄嬛还在行着礼,急急忙忙叫甄嬛起来。“甄常在怎得还拘着礼,快起来吧。” 甄嬛这才起身,含着笑意与沈眉庄站在了一处,“安妹妹只顾着和眉姐姐聊天,全然忘了我还在呢。” 陵容并不在意甄嬛在沈眉庄面前如何编排自己,反正自己也不想把这两个人当成姐妹了,如今心态可是平和的紧。 “甄常在也是,只顾着和沈姐姐聊天,忘了我还在。 看来啊,要怪沈姐姐为人太好,惹得每个人都想和她多聊聊天呢。” 陵容意味深长看了沈眉庄一眼,便借口殿中有事,要先一步离开。 “安妹妹,不如一起逛逛这园子吧,”不知为何,甄嬛开口将陵容给拦了下来,“你我二人过去有诸多误会,尤其是我,到底欠妹妹一句抱歉。” 沈眉庄也在一旁点头,她拉着陵容的手,与甄嬛的交叠在一起,“宫中日月长,我们姐妹三人一起,这日子才更有意思不是。” 陵容微微一笑,就将手给抽了回来,她眨巴着眼睛,像是不知道甄嬛在说什么一般,“我与甄常在有什么误会,似乎……只有一件事实罢了。” “安妹妹,”甄嬛也抽回了手,她略顿了顿,“你在永寿宫做的那些事,我不怪你。” 看来甄嬛还真是聪明啊,猜到了她永寿宫中闹鬼一事是自己做的,不过……我可没想原谅你啊,甄嬛。 “永寿宫的事?”陵容佯装不解,她拉着沈眉庄的手,“永寿宫发生了什么事,沈姐姐可知道?” 沈眉庄不好开口,她只能看向甄嬛,示意甄嬛自己说个明白。 “我被禁足时,永寿宫有人借着鬼神之说,常做些婴灵复仇的吓人之事,是安妹妹安排的吧?”甄嬛言语笃定,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了陵容吩咐宫人去做这事一般。 陵容倒是不气恼,毕竟这事儿确实是她做的,但也不代表就要这样承认下来。 “无根无据,仅凭猜测就想扣帽子,大理寺少卿的女儿怎会如此武断。 还有,婴灵复仇……甄常在还记得自己手上,粘着婴儿的血啊。” 甄嬛还想张口说些什么,陵容便立刻给打断了,她拍了拍沈眉庄的手,颇有些意味深长,“妹妹便不打扰姐姐游园了,我那殿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 末了,陵容还故意凑到了沈眉庄的耳朵边儿,低声说了一句话。 “沈姐姐,我先走了。” 第80章 有孕 见安陵容离开之后,甄嬛方才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沈眉庄,“眉姐姐,她刚刚说了什么?” “啊?她只是说她走了。”沈眉庄也是奇怪,陵容为什么偏偏要凑到自己耳朵边儿说这句话,不过是一句道别而已,何至于弄的像在说悄悄话似的。 难不成……是故意想让嬛儿生疑,想要叫她与自己生分? “只是一句道别,她还用了这个法子,”甄嬛倒是面色平静,她的眼神柔和似水,叫沈眉庄看不出一点点怀疑之色,“看来她还是对我颇有意见,想让我觉得,是她与眉姐姐姐妹关系更好呢。” “你我二人,自然是这最好的姐妹了。”沈眉庄笑着,她拉着甄嬛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陵容毕竟是在宫中认识的,始终与我们隔着一层。” 甄嬛也不知道,对于沈眉庄所说的话,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解,毕竟她与淳儿关系极好,虽因为迁宫之事稍有些生分,但到底相处许久,也有那么一丝姐妹真情在的。 自己在永寿宫时,她还派崔槿汐过来送些吃食,花了不少银子打点侍卫。 但沈眉庄与安陵容面上交好许久,居然在背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不知道她与安陵容又是如何编排自己的。 方才那句附在耳边的话,怎么想也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一句我走了。看来入了深宫之后,这眉姐姐也有些变了啊。 罢了罢了,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姐妹,她能相信自己,站在自己这一边就是最重要的。 “我与姐姐,自然是同心同德。”甄嬛心思急转,手掌紧紧握着沈眉庄的,仿佛两人当时还是那个未出阁的少女一般,“她晋了位份,倒不似从前温柔敦厚,也会借着行礼的名头折辱于人了。” 对于陵容方才所做之事,沈眉庄也不大赞同,嬛儿蹲了那么久,安陵容居然装作视而不见,还拉着自己一道闲聊,故意将嬛儿晾在一边。 她二人是比亲姐妹还要亲的关系,折辱嬛儿不就等同于折辱自己吗? “这些日子,我也有些看不清她了。”沈眉庄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突然想到那日自己在碧桐书院弹琴,陵容所说的话,“她还有意引导我,叫我怀疑宫中的孩子,都是嬛儿你害的呢!” 沈眉庄此话一出,没惊到甄嬛,倒是把一旁的采星吓了一跳,她明明记得,安贵人并未说过这些话啊。 可她不敢多嘴,如今采月已逝,宫中得小主信任的不过自己一人罢了,虽说还有个菊青,在甄常在来到圆明园中后,也得到了小主的重用,但到底是比不上自己的。 若是此时为安贵人说好话,只怕小主要怀疑自己被收买了。若是再打发了自己,那小主在这宫中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她也是个有心机手段的,还好眉姐姐看得清,没有被她蒙蔽。”甄嬛听闻沈眉庄的话,不由得拉紧了她的手,“嬛儿是绝对不会做下此等戕害龙嗣之事的,姐姐要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的,嬛儿,只不过……”沈眉庄欲言又止,“她曾经失的那个孩子,也的确与你有关,如今这样,也能理解一二。” 甄嬛点了点头,那个孩子硬要说起来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就连四郎也不曾在意,但到底与自己有关,也不好在沈眉庄面前辩驳,不如顺着她的意思承认下来。 “所以我总是想补偿她的,衣服首饰送了不少,但这关系……”甄嬛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看她今日所作所为,就知道她从未原谅我,总会想办法在这小事上磋磨于我。” “忍忍吧,嬛儿。我们两个如今不宜在宫中树敌,华妃虎视眈眈,我总觉得她要继续针对于你。” “为了避她的锋芒,四……皇上都不好给我复回嫔位,就连曾经的封号也未曾赐予,但她仍旧步步紧逼。 若非她兄长在前朝得力,只怕皇上早就厌弃她了。” 两人一路走着,好容易找了个阴凉之处坐下,细细分析华妃如今的动作,“最近我宫中那个小印子总有些偷懒,还经常想要靠近我的寝殿,许是与华妃有了接触,在找机会栽赃于我。” “看来,你失宠一段时间也是好事,那些个墙头草迫不及待另寻新主了。”沈眉庄屏退了流朱与采星,“你这宫中,还有几人得用,可需要菊青回去帮你?” “小允子办事妥帖,倒是个好的,皎月不如崔槿汐得力,但到底年长,安排宫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不妥的就是康禄海和他的两个徒弟,我瞧着他们三人行事乖张,在永寿宫禁足之时就频频抱怨,想要另寻明主。” “那便不能留着了。”沈眉庄听见甄嬛殿中有这么多不得力的,当即便着急了,说什么也要把菊青给送回去帮帮甄嬛,“我这宫中茯苓也是个得力的,虽是在圆明园中伺候,我已打算将她带回宫中。” 听闻菊青要被调回来,甄嬛如何愿意,她连连拒绝,用自己如今位份太低为理由,拒绝了沈眉庄的提议。 直到两个人分开时,沈眉庄仍在坚持,但甄嬛始终不肯松口,只叫沈眉庄仍旧用着便是。 “小主,菊青是个得力的,为何不将她调回来?” “菊青憨直又十分认主,放在眉姐姐身边是最好的,必要时还能得些消息,着实没必要将她调回来。”甄嬛回头看了看沈眉庄离开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而且菊青在眉姐姐身边伺候太久,我总担心……” 流朱聪明的很,立刻便知道了自家小主在担心什么,毕竟不是一直在身边的,成了别人的眼线也是有可能的,不如将她仍放在沈贵人那里,许是还能得到些别的消息。 可沈贵人毕竟是小主的姐妹,倒也没必要如此怀疑吧。 “不过沈贵人与小主一起长大,也不需要太过担忧。” “流朱,”甄嬛叹了口气,她停下来望着流朱的眼睛,一时泪水蓄满了眼睛,“她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却仍不愿为我打点一二,永寿宫的日子有多难熬,你是最清楚的。 还有,那安陵容走时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你真的觉得,只是一句道别吗?” 流朱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相信安贵人那般行为只是一句道别,但沈贵人有意隐瞒,说不定是什么不利于小主的话。 自家小主最是重情重义,若是沈贵人背叛了姐妹之情,还不知要伤心难过到何种样子。 可她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姐妹,怎会成为今日这般,说两句话就要揣测真意的地步啊。 “小主……小主别伤心,还有浣碧与奴婢会永远追随小主,不背叛小主的。”流朱看着甄嬛落泪,心里着实是难受,一想到如今浣碧那身伤痛,只觉得这宫中外边光鲜,内里早就烂透了。 可她还想陪小主一辈子,在这深宫一辈子,不知要有多难熬。 这边甄嬛与流朱主仆二人正在互诉衷肠,那边陵容与照水倒是心情不错,一路有说有笑地。 “小主,您和沈贵人说了什么呀。” “嗯……就是跟她道了个别。” 照水啊了一声,她有些迷惑的看向陵容,着实不理解为什么一句道别还要凑到耳边悄悄说,又不是什么秘密。 “原来不是在说什么秘密啊。”照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为什么要悄悄的说啊。” “嗯……这还是从话本子上看来的,越是聪明的人越会多想,而且我与甄常在关系并不好,她更会多心,这个也算是阳谋了。” 照水一脸学到了的表情,这法子利用的便是人心,既高明又不高明,对聪明人最是好用了。 当晚,陵容便听说那福常在果真在湖边起舞,引了皇上去那上下天光。甚至为了哄皇上开心,跳了一支又一支舞曲,笙箫声一整夜都未曾停下。 把夏冬春吵的一度要搬出上下天光,甚至在请安的时候对福常在直翻白眼。 福常在毫不在意,她甚至能顶着夏冬春的白眼凑上去哄着,伏低做小的样子真叫人自愧不如。 夏冬春迫于皇后的压力勉勉强强点头与福常在和解,毕竟她也没那个本事拢住皇上,只能靠福常在和甄常在两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眼光,难不成与皇上一样,就喜欢这个相貌的女子? 还把甄嬛这个毒妇收入了麾下,每每看到她都叫自己烦的要命,和皇后说的话也让人听不懂。 一会儿绕树三匝有树可依,一会儿又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的。 没一句自己听的懂,同为常在位份,还敢叫自己去查华妃的罪证,真把自己当皇上身边的夏刈了。 “沈贵人这是怎么了,瞧着面色不佳。”皇后坐在上位,轻易便看到了沈眉庄苍白的脸色。 沈眉庄抚着胸口,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回皇后娘娘的话,这糕点可能是有着太腻了,臣妾觉得有一些恶心。”一句话刚刚说完,沈眉庄又干呕一声,那样子活脱脱就是孕期的反应。 皇后与甄嬛迅速对了一下目光,见甄嬛也面露疑惑心下不由沉了几分。 “是只有今日觉得恶心难受吗?” 沈眉庄摇了摇头,听闻皇后这样问,她惊讶了神色,似乎是想到了有孕的可能,“这几日一直都有些恶心……嫔妾觉得,许是夏日伤食的缘故。” “怎得自己就胡乱定论,”皇后一脸的关心之色,她立刻便吩咐了剪秋去找章太医,为沈贵人好好把把脉,“不要讳疾忌医,若是有孕却懵然不知,伤了皇嗣可如何是好。” 皇后这话说的冠冕堂皇,陵容却清楚的很,她可不希望沈眉庄真的有孕,只怕心里早就琢磨着要是真的有孕,该怎么打下这孩子了。 当然,这宫中紧张了神色的人不在少数,皇上接连失去三个孩子,如今沈眉庄若是有孕,只怕皇上要防备十足,好好护着龙胎了。 这样被皇上期待的孩子,若是个阿哥,绝对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毕竟沈眉庄的背后可是手握地方兵权的沈家啊。 在剪秋的催促下,章弥一路小跑赶来了武陵春色,连礼都没来得及行,就被皇后吩咐着先行为沈眉庄把脉。 章弥摸着胡子,仔仔细细地为沈眉庄把着脉,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确为有孕之象。 “恭喜沈贵人,恭喜皇后娘娘,沈贵人确实有孕,已经快三个月了。” 皇后只是顿了一下,便绽放了灿烂的笑容,“是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是喜事啊。” 见皇后都带头庆贺,众位嫔妃也绽放了笑容,一一恭贺着沈眉庄。 唯有华妃不屑地瞥了一眼,面上不见一丝喜悦之意。她捏紧椅子的扶手,将目光投向了曹琴默。 而陵容倒是暗叹机会来了,此时华妃有孕的想法一定到了巅峰,那副助孕的方子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陵容目光落在了甄嬛脸上,届时华妃有孕,不知道你会不会对华妃的孩子下手呢? 甄嬛似乎是感受到了陵容的目光,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收敛,转过头来与陵容四目相对。 陵容挑了挑眉,弯了眉眼也对她露出个笑容来。 很快,皇上便知道了沈眉庄有孕的消息。皇上亲自赶来,开口便赐了沈眉庄惠字的封号。 “待眉儿产下皇嗣,便晋为嫔位。”皇上笑得畅快,这后宫子嗣凋敝,好容易有个妃子有孕,怎么不叫他快慰。 “皇后,便叫章太医专门照顾惠贵人的身子,确保皇嗣无恙。” “臣妾也这样想着呢,有个太医日日看顾着,更能保护好皇嗣,宫中太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该叫皇额娘也开心开心的。” “选秀时,皇额娘便觉得眉儿端庄有礼,甚是喜欢眉儿,若是知道了这好消息,定是连病都能好上几分,”皇上着实是开心的很,他朗声笑着,“苏培盛,把这喜事禀报给太后。 皇后,明日便设宴,后宫一起庆贺一番,可好?” 陵容突然觉得有些眩晕,胸口更是沉闷的要命,一时之间倒也分不出那么多心思去看后宫众人的反应了。 照水伶俐的很,她悄悄扶住陵容,伸手悄悄扣住了陵容的手腕。 虽然学医不久,但这滑脉是芳菁姑姑特地教过的,照水探的分明,自家小主也是有孕了。 第81章 算计 照水清楚,如今这个情况,爆出小主有孕的消息并不好。再加上自己只学了点皮毛,对把脉一道上并不擅长,万一错了岂不是叫小主丢脸。 出于对自己医术的不信任,照水摸了又摸,一会儿觉得是,一会儿又觉得不是,搞的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了。 而陵容瞧着照水那变换的神色,就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拍了拍胸口,感觉到那股子憋闷感略微消失,才与照水低声说了一句:“回水木明瑟再说,今儿是惠贵人的好日子。” “嫔妾真是高兴坏了,”沈眉庄那边喜悦的不成样子,她抚摸着肚子,一双美目柔情似水地盯着皇上。“之前懵然不知,也不知道有没有伤过腹中的胎儿。” “回惠贵人的话,龙嗣养的极好,想来是平日里贵人就会注意保养身子。” 皇上得知此事更是开心,他与沈眉庄二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几乎忘了周围还有一群妃嫔正在看着她们。 陵容本就对皇上没什么真情,如今倒有兴趣去研究甄嬛的表情。 只叫她高兴又好似不太高兴,一会儿瞧一眼沈眉庄,一会儿又瞧一眼皇上。 可这两个人忙于温情,并没有机会分一点眼神给她,她有心插话,却又担忧抢了沈眉庄的风头,把皇上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但不用她插嘴,皇上就已经转了转眼睛看到了她,“甄常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听闻皇上叫着自己,甄嬛立刻便扬起笑脸,她瞧着沈眉庄,“嫔妾在想,眉姐姐这喜事突然,真不知道送些什么礼物相贺呢。” 皇后被这样提醒,也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后宫之主还未开口送礼,因此便悠悠开口,“臣妾那儿有一副红木点翠屏风,用来贺惠贵人有孕最是不错。” “那副屏风皇后最是喜欢,难为你舍得。”皇上捏了捏皇后的手,难得有几分真心之态,“有你照看着眉儿,朕甚心安。” 皇后还沉浸在皇上突如其来的温情当中,哪怕皇上已经收了手,转头去看沈眉庄了。她仍是笑得一脸温润,仿佛就这么一牵手,就足够消弭皇上对她的忽视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陵容都不得不慨叹,皇后与华妃,真是这后宫中最爱皇上的两个女人。 什么甄嬛,什么沈眉庄,都比不上她们两个。 可偏偏,皇上就是喜欢那些不爱他的。归根究底,其实是喜欢些年轻漂亮的女子罢了。 陵容身体不舒服的很,却还是强打着精神与众人一同庆贺这喜事,直到太后也为沈眉庄赐下一根簪子之后,这场请安才算彻底结束。 因着惠贵人有孕,皇上便打算宿在碧桐书院陪伴,以彰显天子宠爱。 毕竟沈眉庄与皇上正在脉脉温情,陵容不便在这时凑上前去单独核子,便打算先带着照水离开。 不过甄嬛与沈眉庄倒是关系更好些,她一路扶着沈眉庄的手,絮絮叨叨说些孕期的注意事项,始终舍不得与沈眉庄道别。 这戏好看的很,陵容深深呼吸,压抑住胸口的憋闷,打算悄悄跟上去看,皇上到底会去她们姐妹二人谁的宫中。 “眉姐姐算是求子得子,可要好好照顾才行,这宫中的吃穿用度,最好都叫章太医看过再用。” 沈眉庄一叠声的应下,笑着说皇上都已安排好了太医,妹妹不必太过担心。“我喝了太医给的调理身子的方子,甚是好用,过些日子也给妹妹送过去。” “那便谢过眉姐姐,不过身子好了也还要小心着。那时……我也是万般注意,却未曾想还是叫人钻了空子,”甄嬛略提了一句自己过去所经历的事情,一双眸子看向了皇上,“恳求四郎,一定要为眉姐姐赐位嬷嬷照顾,不叫龙嗣有恙。” 被甄嬛这么一提,皇上猛然又想到了自己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那份难过再次涌上了心头。 他叹了一口气,沈眉庄有孕的喜悦倒是被冲淡了不少。如今这才刚刚有孕,就要担心着孩子无法生下,难道真的是朕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吗? “便叫……芳若去伺候眉儿吧。”皇上吩咐着苏培盛,“除了章弥,再把周太医也拨过去,专职照顾你惠小主。” 见皇上对沈眉庄这一胎如此重视,甄嬛也不由得有些吃醋,她拉着沈眉庄的手,“眉姐姐你看,皇上多宠爱你啊,可一定要为皇上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才好呢。” “你这妮子,朕对你就不宠爱了?”皇上此时两个美妾陪着,那点子伤感早就没了。 加上沈眉庄没有与甄嬛争风吃醋,皇上更是自得,还觉得是自己驭女有术呢。 “眉姐姐,接下来的路,就由皇上陪你了。”甄嬛松开了手,站在路口对着二人微微行礼告退。 皇上与沈眉庄站在一处,瞧着甄嬛体态风流、眼眸如星,一时有时心痒,想抛下沈眉庄去月地云居与甄嬛纵情一夜。 但话已出口,自然不好再出尔反尔,皇上瞟了沈眉庄一眼,到底没有抛下她离开。 甄嬛也不多做停留,只抬头再深深瞧了皇上一眼,只对视一眼,便察觉了皇上眼中的情意,她含笑垂了眼睛,带着流朱走了。 陵容只瞧见甄嬛走了,便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也与照水赶回了水木明瑟。 毕竟她现在怀疑自己有孕,必须要回去好好确认一下。 但她没有信得过的太医,只能叫芳菁姑姑过来把脉。好在芳菁姑姑虽不会什么医术,却对滑脉了解非常,她只搭了一会儿,便确认了陵容确实有孕了。 “好在小主这些日子没再喝山楂荷叶茶了,山楂伤胎,对皇嗣可不好。” “芳菁姑姑,你对这些伤身伤胎的东西倒很是了解。”这芳菁姑姑嘴上说着自己不懂医术,但无论是花上的药粉还是自己的滑脉,都能分辨的出。 这样子真是叫人分不清,她到底懂还是不懂。 “奴婢只是学过些接生的手段,为着更好服侍主子,学了点医术,不过也只会把个滑脉罢了。” 芳菁姑姑倒是没露出一点被怀疑的不快,很是淡定冷静地解释自己的本事。她清楚自己这位小主心思敏感,总觉得这宫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相信。 但自己到底是她的教引嬷嬷,日后还指望着她步步高升,叫自己晚年享些清福。 “小主可还记得,奴婢在教引期间说了什么?” 陵容皱着眉毛,仔细回想着那天的情景,“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日后还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是了,小主。”芳菁为陵容斟了一杯茶,“奴婢年纪大了,只会有小主一位主子了,只盼着小主为嫔为妃,叫奴婢晚年能过的更恣意些。” 陵容定定的瞧了芳菁好一会儿,才饮下那杯茶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是我的教引嬷嬷,信你。 若他日,本小主真的登上高位,自会叫你晚年幸福。” 陵容其实前前后后查过芳菁姑姑多次,确实未曾发现她的异样,目前也并未被他人收买。 如今自己已叫她把了脉,再怀疑也是无用的,倒不如相信了她,留下这个会接生的嬷嬷,帮自己一起保胎。 毕竟皇后的手段防不胜防,稍稍大意就会被害了孩子。 如今水木明瑟里,还有个宝鹊是皇后的人,这有孕的消息,决不能叫宝鹊知道,告诉皇后害了自己。 “小主有孕之事,奴婢认为还是要保密。”芳菁曾在那花上查出了药粉,自然对宝鹊无一丝信任,“宝鹊,信不得。” 照水也在一旁点了点头,她其实很想开口劝小主打发了宝鹊,但碍于芳菁姑姑在场,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口。 陵容倒也在思考,要不要找个借口打发了宝鹊,但如今在园子里,打发了一个就会出现另一个,这危险是扼杀不完的。 “这样,最近这些日子,安排宝鹊去做些别的事。”陵容思索了一会儿,想起来皇后那张助孕方子,“叫她帮我,去问问沈贵人喝的是什么调理的方子,之后就负责晒些花朵药材的事就行了。” 陵容如此做,便是想叫人知道沈眉庄有孕是因为调理了身体,至于调理身体的是什么东西,用皇后那张方子最好不过了。 毕竟是个真能助孕的好东西,只不过这副作用大一些罢了。 宝鹊啊宝鹊,从你被皇后娘娘收买那一天起,就注定会和宝鹃一个结局。 而沈眉庄,若有朝一日真的暴露了,只好叫宝鹊和你一起,背这个锅了。照水会慢慢把药材凑齐的,这份大礼,就看会不会被你收下了。 “是,小主。”芳菁当即便应了下来,“但……前几个月胎气最是不稳,小主还是要喝些坐胎药的。” “待宝鹊问完了沈贵人,光明正大去太医院拿药就是了,后宫所有妃子只会觉得我急于有孕罢了。” 陵容早就算到了这一步,好在有孕的是沈眉庄,叫她做起事来更加便利些。 而且,当皇上得知自己急于有孕时,很有可能会觉得自己急功近利,不都端庄稳重,怕是都不想来这水木明瑟了。 既不用哄着那皇上开心,又不用担心孩子因皇上纵情声色而出现危险。 待真的坐稳了胎,生下了孩子。皇上那些不虞的心思早就消散了,届时无论是借着歌喉还是香料,重获宠爱并不困难。 只不过自己要注意些,平日里有些食物茶水不能多碰。但如今阖宫的目光都在沈眉庄身上,一时半会儿也不用太过担忧。 第二日,皇后便在西峰秀色设宴,邀请阖宫嫔妃一起为沈眉庄庆贺,顺便赏一赏这仿造杭州西湖盛景而建的花港观鱼。 听闻是在西峰秀色设宴,陵容倒是有些忐忑,担忧自己私下与福常在叙话之事被皇后的人给听了去。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可并未说些什么大不敬的话,倒是那福常在张口闭口想要杀了甄嬛。 就算是皇后知道,只怕也会推波助澜,叫那福常在与甄嬛碰上一碰。 陵容终是放下了心来,她只是略微梳妆打扮了一下,挑些浅色的衣服去赴宴。 毕竟沈眉庄是主角,自己只要做好那片配红花的绿叶就行了。 “这宴席还未开呢,妹妹就来了。”敬嫔正吩咐着几个小丫头摆着宴席,见陵容过来,立时便迎了上来。 陵容刚想行礼,就被敬嫔给扶住了。“姐姐这协理六宫倒是时刻都不得闲,今日的宴会,还要姐姐费心操持呢。” “本是交予华妃的,只是你也知道,华妃怎会甘心被皇后驱使,又怎会愿意给别的妃嫔添光。”两人相视一笑,对华妃的性子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但为着不叫这次宴会重蹈赏花宴的覆辙,陵容还是提醒着敬嫔,最好叫个太医过来看看菜式茶水。 “妹妹倒是提醒了我,”敬嫔唤来含珠,叫她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来,“这宴会最是费心,好在这些都是我的人,不会做些捣乱之事。” 陵容促狭地对敬嫔皱了皱鼻子,“哎呦,想来不日就能叫姐姐一声敬妃娘娘了。” 因着这周围都是自己人,敬嫔倒是没那么小心翼翼,她涂着艳色的口红,笑起来端庄又带些隐隐的明艳之感。 “那便借妹妹吉言了,”敬嫔与陵容双手交叠,神色颇为感慨,“若非因为妹妹,只怕我还在咸福宫数着砖块,愁苦度日呢。 如今虽仍是不得皇上宠爱,但日子却更有盼头了,只愿日后能得一子嗣,便圆满了。” 陵容清楚的很,敬嫔与华妃差不多,都被欢宜香弄坏了身子,但她自进了宫中,倒很少接触那香料,若是有个得力的太医帮忙,未必不能排出体内淤积的麝香。 只不过一涉及到欢宜香,太医院都是一条舌头,想帮助敬嫔,只怕还需要再等上一等。 不过,若是敬嫔自己有值得信任的太医,到是省了力气,“若是……姐姐在太医院中有信的过的太医,不妨好好看一看身子。 曾经姐姐是因为无宠,才未能有孕。而如今时不时能得皇上留宿,吃些助孕的药,想来更易得偿所愿。” 第82章 宴会前的风波 陵容与敬嫔二人就怀孕一事聊了许久,敬嫔多年无子,确实也对自己的身子产生了点怀疑。 毕竟新来的几个妃嫔,都先后有孕,自己重获了宠爱却仍是未曾有一丝喜讯。 因着对子嗣亲缘不抱希望,这些年敬嫔也并未想办法拉拢太医,一时之间就算下定了决心,也不知该找哪位。 可惜的是,陵容相熟的太医都在宫中,园子里倒是也打点过几个,但终究不敢全然相信。 毕竟敬嫔的身子与华妃相似,一般的太医是不敢说出真相的。 就算温实初这种不要九族要红颜的太医把了脉,只怕也会闭口不言,只开些普通的调理方子。 毕竟,哪个太医敢跑去问皇上,这敬嫔是不是也要同华妃娘娘一样,不叫她知道自己被欢宜香弄坏了身子,更不叫她有机会产下皇嗣呢。 “姐姐,这事急不来,捏紧手中的权力是要紧事,”陵容出言劝慰,“待回了宫中,妹妹那儿倒有相熟的太医,可帮姐姐把一把脉。 而且,这几日我还叫宝鹊帮我问一下惠贵人调理身体的方子,待得了来,你我姐妹一起调理调理。” 虽说是借花献佛,但陵容这话说的也算真心,敬嫔听闻沈眉庄是用方子调理好了身子,便也有些意动,“倒是谢过妹妹了,只怕惠贵人舍不得放出这方子。” “就算不舍得,也无妨,”陵容安慰敬嫔,“左右也不会在这园子里住太久,待到九月彻底消了暑热,回去再好好调理就是了。” 敬嫔微微叹了口气,她其实可以找个太医过来为自己把脉。但不知为何,她这心里隐隐有些预感,这宫中的太医是不会对她说出实话的。 自己只不过是想有个孩子,为何会这般艰难。 “敬姐姐,安妹妹,在聊着什么呢?”说曹操,曹操便到了,沈眉庄身后跟着不少人,想来都是护住她腹中皇嗣的,陵容眼尖地看到了芳若,心里暗叹这皇上当真是上心。 就连当时甄嬛有孕,这排场都没有沈眉庄的大。 敬嫔一见沈眉庄来了,便立刻安排人给她送上软垫,小心翼翼地安排着这金贵的主儿坐下。 “妹妹有孕,怎还来的这样早,宴会忙乱,若是磕了碰了,是不是与皇嗣有碍。” 沈眉庄安安稳稳地坐下,待太医验过呈上来的果饮和点心之后,她才安心饮下,“妹妹到底也担着协理六宫之责,宴会一事总是要来看看,才安心些。” 陵容与敬嫔一道坐着,陪沈眉庄说些寒暄的话。毕竟沈眉庄与甄嬛所说的话,陵容并不知情,因此还当沈眉庄算是关系不错的后宫姐妹。 昨日时,陵容想着要举办宴会,便熬夜为沈眉庄腹中的皇嗣绣了几条肚兜当作贺礼。 因着陵容不想用甄嬛的布料做成衣服,便干脆借着沈眉庄有孕,将甄嬛那边送来的珍贵料子,剪来为孩子做些肚兜了。 这礼物本不贵重,但加上陵容的刺绣技艺与心意,倒也成了一份十足珍贵的贺礼。 沈眉庄如今心下认为,陵容那日的宽慰是有意在挑拨她与甄嬛的关系,便打定了主意,与这心计深远之人划开界限。 但到底是在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因此,即便对陵容薄有微词,也还是笑意盈盈的说了声谢谢妹妹的心意。 敬嫔刚想开口说说自己的礼物,便有宫女过来请示茶盏的问题。 “敬嫔小主,不知今日太后是否会参加宴会,要不要按照规制备好茶盏。” 想起昨日太后为沈眉庄赐簪之事,敬嫔只犹豫一瞬,便吩咐着小丫头立刻把这些茶盏都备好,还额外在高位上,重新加了一张宴饮桌。 那小丫头擦着汗,急急忙忙应下了,便打算去后面告诉其他人准备新的茶盏与桌子。 但路过沈眉庄时,她却被叫停了下来。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行礼,以为自己刚刚忘了给这位主子请安。 “这燥日的天气,难为你为今日宴会四处奔忙,待会儿去找采星,领一份茶点银子,到时候好好休息一下。” 听闻沈眉庄如此交代,敬嫔微微皱了眉头,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只一瞬便恢复了常态。 “离开宴的时间尚早,先下去休息会儿,再做敬嫔吩咐你的事便好。” 小丫头听闻能休息,立刻高兴地应了下来,在又一次给三人行礼之后,才缓缓退了出去。 敬嫔对沈眉庄突如其来的安排着实有些震惊,毕竟这宴席之事,是皇后全权交予自己做的。 沈眉庄虽有协理六宫之权,但想插手此事,也应该事先问过自己才对。怎可以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改了命令。 陵容心思最为敏感,看见敬嫔的表情,就知道她与自己一样,对沈眉庄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给惊到了。 如今西峰秀色上上下下都在为宴席忙碌着,生怕有哪位主子用了不合位份的器皿,或是出现了什么伤胎伤身之类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群人就在沈眉庄眼前忙碌着,装饰宴会、整理位次。 她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叫那小丫头不要着急设宴,卖了个体恤下人的好。 “沈姐姐如今有孕还操心这些琐事呢,”安陵容笑着打趣道,“今天是为沈姐姐庆贺有孕之喜的,姐姐便安心的在这里坐着,等着美食美酒送到面前吧。” “安妹妹不许乱说,沈贵人如今有孕,是不能随意饮酒的。”敬嫔轻轻点了点陵容的额头,她知道陵容这是在帮她找个理由,重新找人为太后增添桌椅,“连你都不太了解孕妇的禁忌,看来这些事还是要我亲自盯着才行。” 敬嫔借着陵容的话头,顺势提出要去监督那些准备的宫人。沈眉庄只以为敬嫔是担忧自己吃了孕妇不该吃的东西,还递过去一个感激的微笑。 “陵容还是要恭喜姐姐,得偿所愿了。”只不过甄嬛已经被放了出来,不需要你借着腹中的孩子向皇上求情了。 沈眉庄是真的开心,被皇上如珠如宝的宠着,派了太医和嬷嬷时刻在碧桐书院伺候着,完全不像当时甄嬛有孕时,未做任何保护。 这让沈眉庄更相信了之前陵容所说的论调,认为皇上是真心喜爱自己的。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与孩子出了事。 尤其是昨夜,皇上面对嬛儿的貌美多情,还是与自己回了碧桐书院。若非担忧孩子,只怕又会是一夜抵死缠绵。 “我盼了这个孩子许久,如今得偿所愿,倒是觉得好不真实。”沈眉庄拉住了陵容的手,说着太医与芳若对她的约束,就连她最喜欢的碧螺春,都不允许多用了。 “宫中许久没有喜事,加上皇上最是在意姐姐,如何小心谨慎,都是不为过的。” 沈眉庄本就一脸娇羞之色,听闻陵容如此一说,更是面红若桃李,但她仍旧不失端庄模样,“妹妹若是有孕,皇上定会一样关切的。” 陵容摸了摸肚子,自己确实已经有了身孕,但绝对不会在此时就叫皇上与众妃知道,在姐姐你的光芒下悄悄坐稳胎气,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佯做失落,目光飘向门口,瞧见甄嬛、夏冬春与福常在三个人款款而来,“只怕陵容没有姐姐这样好的福气。” “陵容,其实嬛儿她很是懊悔……” “眉姐姐,在背后说嬛儿什么坏话呢。”甄嬛加快脚步,将夏冬春与福常在甩在了身后,她轻轻拉住了沈眉庄的手,瞧了坐在对面的陵容一眼,“嫔妾给安贵人请安,贵人万福。” “起来吧,甄常在。”陵容这次倒没难为她,立刻便抬手叫甄嬛起来了,“常在聪慧,只一次就记住了请安的规矩。” “有贵人教导,嫔妾自然学的会。”甄嬛的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她与沈眉庄默契的对视一眼,“否则再受人磋磨,倒叫自己受苦了。” 陵容如何听不出,甄嬛是在暗讽自己借着位份磋磨人,但她历来便是这么一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又何惧甄嬛如此讽刺。 她甚至点了点头,似乎很是同意甄嬛所说的样子,“甄常在小心谨慎是对的,毕竟若是叫华妃娘娘碰上不懂规矩之人,怕是会用些更直白的手段,叫她记住规矩呢。” 背后的夏冬春噗哧一声便笑了,甄嬛被掌掴的样子她可记得十分清楚,时不时就要从记忆里翻出来瞧上一瞧。 但陵容可不敢像夏冬春一般嘲笑,只能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眸。 “惠贵人与安贵人都在此处,夏常在是不是忘了行礼啊。”甄嬛才不会被一声嘲笑给打倒,她慢慢转头,眼神格外犀利地扫过夏冬春与福子。 福子慌慌张张地蹲下行礼,夏冬春却悠然的很,动作标准地先为沈眉庄后为陵容请安。 那模样简直是在为甄嬛打样,叫她好好瞧瞧,行礼就应该是这般样子。 这与前世那个行礼都会出错的夏冬春完全不同,陵容有时也在怀疑,这个夏冬春是不是也是重生之人,怎得与前世像,却又不那么像呢。 可若是夏冬春真的重生,只怕第一个就会把自己弄死,又怎会是如今这般模样,帮着自己给甄嬛脸色瞧。 甄嬛被夏冬春气的深深吸了口气,夏冬春倒是未曾出过什么大错,唯一一次,就是在拜见皇后之前,她引诱了皇上。 可这件事涉及到皇上,甄嬛犹豫再三,也只能讽刺一句,“夏常在果真知礼守礼,自入宫以来,就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呢。” 夏冬春又不傻,自然是知道甄嬛在影射什么,从来只有她夏冬春欺负人的份儿,一个害人的毒妇怎么敢与自己叫板。 她豁然起身,抬手指着甄嬛的鼻子,扯着嗓子怒斥一句贱人。 若非陵容拉着,只怕这夏冬春就要冲过去给甄嬛那张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脸蛋,来上重重的一巴掌了。 甄嬛被吓了一跳,但仍维持着淡定的样子,她紧紧拉着沈眉庄的手,毫不避让地看着夏冬春的眼睛。 “好了,都是姐妹,何苦吵的像乌眼鸡似的。”沈眉庄见她的嬛儿落了下风,立刻便跳了出来,端起她惠贵人的位份和协理六宫的权力,叫众人不要再继续吵闹。 陵容顺势拉着夏冬春坐到一旁,与甄嬛和沈眉庄二人隔的远远。“你与她吵架,怎会吵的过。” “就看不上她那个清高自傲的劲儿,她若是知礼守礼,又怎会被华妃掌掴。她若是当真心地善良,又怎会害你失子。” 夏冬春气的狠了,故意提高了嗓门,好叫甄嬛与沈眉庄二人听见,“装什么姐妹情深,落难之时只会哭嚎两句,连个证据都找不出来!” 谁能和你这个万事通比,陵容一边儿安抚着夏冬春,一边儿在心里暗暗拆台,毕竟她们两个被禁足,都是“铁证如山”。 “毒妇,贱人。”夏冬春着实气不过,又拉着陵容的手狠狠骂了两句甄嬛,陵容只好在旁边陪着笑,偶尔也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相信夏冬春的判断。 直到宴席都整治好了,其余几位妃嫔也都陆续到场,夏冬春才住了口,乖觉地坐去了自己的位置,等待皇后过来开宴。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太后竟然真的来了这宴会之上,好在敬嫔坚持提前备好了桌椅饮食,未曾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 “敬嫔做的不错,快坐下好生歇歇。”太后为着扶持敬嫔与华妃争锋,亲自教导敬嫔许久,今日为着展示她对敬嫔的重视,一连夸赞的好几句。 坐在一旁的华妃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趁着太后注意力转移到沈眉庄身上,直对着敬嫔飞眼刀子。 “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务必要用心照顾。皇后,人手可安排好了?”太后对皇后的手段再清楚不过,皇上膝下空虚,皇后可谓「功不可没」。 但宫中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掉了,大臣间已经隐隐传言皇上不仁,方才被上天惩罚。 若是这孩子再生不下来,只怕这皇位都要坐不稳了。 “回太后的话,已经安排好了,就连接生的嬷嬷,都已提前请到碧桐书院了。” 第83章 甄嬛献舞 听见皇后回的话,太后总算满意地露出个笑容来,“这后宫总要多些子嗣,皇后你也常劝着点皇上,多去其他妃嫔处走走。” “是,儿臣也常劝着,甄常在、福常在都很得皇上喜欢。”皇后抬手示意这两位妃嫔起身向太后请安,“太后瞧瞧,都是温柔似水的妙人儿。” 两个人一站起来,太后眉头就皱的死紧。一个长的与柔则像也就罢了,另一个怎得也如此相像,怪不得以一个宫女的身份,这么快就爬上了常在的位份。 皇上平素在位份上就小气的很,若不是喜欢的妃子,想晋个位份难得要命。 瞧瞧那欣常在,虽也常得皇上留宿,但就是不得皇上喜欢,哪怕生了孩子也仍是个常在位份而已。 太后其实并不在意皇上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在她眼里,能多有几个子嗣才是正经事。 因此,她并未多刁难这两个妃嫔,挥挥手便让她们坐下了。 太后又问了问沈眉庄如今身体的情况,在得知一切都好时,终于露出个真正欢喜的笑脸。 虽说是个不中用的,但好在子嗣缘足,母家得力却不像年家势大,能生个男孩最是不错了。 “嫔妾谢太后关切。”沈眉庄喜不自胜,在殿选时自己便得了太后的夸赞,此时有了孩子,寻求太后的庇佑最好不过了。 “嫔妾听闻怀胎时常诵经礼佛,孩子会更聪慧明礼,不知嫔妾有没有那个福气,为太后娘娘抄经呢?”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太后略沉吟了一下,想着沈眉庄估计是怕有孕被人暗害,寻求自己的庇护。 因此便也没有拒绝,吩咐着竹息每隔三日去一趟碧桐书院。 得了太后的首肯,又得了皇上的保护,沈眉庄此时一点也不担心护胎的问题。 如今她认为自己只需要安安心心的抄经养胎,就能顺利将孩子给产下。 可是皇后的手长的很,她不会容忍有一个母家如此强盛的妃嫔产下皇嗣,哪怕是个女孩儿都不行。 皇后目光落在沈眉庄脸上,很快又滑到甄嬛那边去。她犹豫着,到底是自己动手,还是要甄嬛打了沈眉庄的胎,以此作为投名状。 甄嬛并不想干脏事儿,只想借着自己的手把林麝案与蝴蝶案查清,好为她自己讨个公道。 但做下这些事的就是自己,无论她借用自己的人手如何去查,也得不到隐藏在深处的那个真相。 这边皇后在思索着接下来的动作,那边皇上一会儿夸这个妃子懂事,一会儿夸那个妃子端庄,这毫无真心的夸赞叫人看了就觉得心烦。 因此陵容只默默吃两口面前的菜,时不时与坐在自己身边的曹贵人聊上两句,连半点眼神儿都懒得分给皇上。 可这种不在意的样子,偏偏惹皇上的在意,毕竟陵容从前总是装的满眼都是皇上,时时刻刻把那一双眼留在皇上脸上。 如今被这样忽视,倒叫皇上十分不适应。 “看来今日这菜着实不错,安贵人忙于吃菜,都没有心思叙话了。” 陵容正夹起一块精致的点心,听见皇上叫着自己的名字,只能放下筷子,急忙起身回话。 “这点心确实精致,嫔妾便忍不住想多吃两口。 加上嫔妾素来话少,因此便在一旁安静听着各宫姐妹谈笑,这样就已是十万分的开心了。” 虽是回了话,但陵容并没有瞧着皇上,她微垂着眼睛看着衣摆上的花纹,等着皇上叫她起来。 奈何皇上觉得不够满意,他微皱了眉毛,半晌才开口叫陵容坐下。 陵容应了一声是,自顾自坐回座位,又把那块糕点给夹了起来。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皇后便提起这阳光正好,不如叫各宫姐妹展示技艺,将气氛烘托的更为热闹。 皇上许是也觉得无趣了,便点头应允了皇后的提议,可众妃的技艺大多是琴棋书画,很少会随身携着乐器,等着为皇上献艺。 不过皇后一党早就准备好了,甄嬛见众人都不出声,便轻轻巧巧地站了出来,“嫔妾不才,倒是会些舞艺,便先替各位姐妹打个头阵,可好?” 一听到甄嬛要跳舞,陵容的兴致立刻来了,她饮了一杯果饮下肚,一脸期待瞧着宴厅中央。 而沈眉庄似乎与甄嬛早就私下商议过,此时也主动提议要弹琴为甄常在伴乐,叫采星与菊青去为她将琴搬来。 换了一身粉色舞衣的甄嬛袅袅婷婷走到中央,她水袖遮脸,与那日福子在蓬岛瑶台的模样如出一辙。 陵容瞧了一眼福常在,想来她起初并不知道甄嬛准备献什么舞。但此时一看见这衣服,她立时便不屑了脸色,毫不避讳地嗤笑了一声。 甄嬛舒展柳腰摆好了姿态,沈眉庄也在采星的服侍下坐到了琴前,她素手拨动琴弦,甄嬛便立刻扬起水袖,跳起了惊鸿舞。 但这惊鸿舞与福子的并不相同,完全是拟梅妃之态而舞,美则美矣却毫无新意。 蓬岛瑶台上,福子所献之舞,本就是甄嬛前世跳的后半段加上惊鸿舞一道杂糅而成,取了两舞的精华,自然既有新意又有美感。 陵容托着腮,认认真真看着甄嬛舞动,思索着甄嬛如何才能超越前世的自己。 皇上坐在高台上,面上并没有什么惊喜之色,他甚至觉得有些无趣,端起了酒杯与身边的皇后絮语。 突然,一曲笛声加入,打乱了沈眉庄琴声的伴奏。为了叫甄嬛能顺利把舞蹈跳完,沈眉庄不得不缓下弹奏,慢慢将乐声的主场让给笛声。 陵容本就关注着甄嬛,自然看到了吹着笛子迈着四方步走来的果郡王。 甄嬛的舞步只乱了一瞬,便依着果郡王的笛声变换了舞步,疯狂旋转甩臂,一头青丝飞扬,在空中留下优美的痕迹。 只是可惜,还是与福常在的舞步一模一样。陵容微不可察地摇头慨叹着,她看了看福子,同样看到福子露出个嘲讽的微笑来。 而高台上的皇上,自见了果郡王便眉头紧皱着,他着实想不清楚,今日到底是谁把他给叫了来。 但质问的眼神一扫到皇后,皇后便急忙自证清白,表示自己真的未曾通知过果郡王,今日在西峰秀色设有家宴一事。 那能叫来果郡王的,就只有太后了。皇上压抑着怒气,不愿再看太后一眼,他甩着持珠,完全没有心思看什么惊鸿舞了。 倒是一旁的华妃,看出来甄嬛的舞步是学福子的,“狐媚子就是狐媚子,只能学些贱婢的招数讨皇上关心。” 颂芝为华妃捶着肩膀,这种场合她不敢大声应和,只能小声与华妃一起嘲笑着甄嬛。 良久,这舞步终于停下,甄嬛舒展身体如鸿雁之势,微微喘息着等待众人的夸赞。 但宴会上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沈眉庄与果郡王脸上挂着笑意,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喝彩。 “甄常在跳的格外的好,想来是练习许久了。” 最终还是福常在先开了口,她的语气不善,甄嬛却只当她有些羡慕嫉妒,满面笑意地解释自己只是拟梅妃之态起舞,着实是练了一段时间。 “只是与福常在的舞步比起来,倒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了。”华妃含着笑意,带着些娇俏与媚态看向皇上,“但皇上若是喜欢,也不算失了敬意。” 甄嬛未曾想到,自己的舞步居然与福常在相似,若是之前有些相似,想来是惊鸿舞的缘故。 因为听闻果郡王的笛声,自己便全然投入,跳脱出了惊鸿舞的桎梏,又怎可能与福常在一致呢? “想来是嫔妾跳的是惊鸿舞的缘故,毕竟这世间的女子大多学过,嫔妾只懂些皮毛,倒是叫众位姐妹看了笑话。” 甄嬛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有些发慌,她不知道究竟是果郡王出现的缘故,还是所跳的舞步与福常在一致的缘由。 她只觉得自己的背后被果郡王盯得发烫,很想转身过去,叫他不要在皇上面前这般放肆。 “若是惊鸿舞那几处像也就罢了,甄常在后面跳的舞步可也是什么成名之舞?本宫倒是只见福常在跳过呢。” 华妃话音一落,旁边的丽嫔便立刻应和起来,也说自己只在蓬岛瑶台见福常在跳过。 “还真是。”齐妃安静了好一会儿,此时突然开口,她长长的嗯了一声,转头去看皇上,“皇上当时很喜欢福常在的舞步呢。” 这老妇。华妃瞥了齐妃一眼,若不是她有子嗣,凭这么蠢笨脑子和毫无姿色的脸蛋,怎么可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还想撒娇卖痴惹皇上注意,真不怕那张老脸惹皇上倒胃口。 被众妃一番抢白,甄嬛立时便有些慌乱,她这舞步由心而发,并非这世上任何一种舞步,怎么可能与福常在相似。 不对,不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应该是自己凭借惊鸿舞得皇上青眼的,怎么成了如此情状。 “嫔妾那舞步并非名家之舞,只是闲时练惊鸿舞自创,未曾想到,与甄常在这般心有灵犀呢。” 福常在面上一点嘲讽之色都看不到,她温温柔柔地解释,含羞带怯的眼神不住向皇上脸上飘。 在皇后看起来,与她那个不知羞耻的嫡姐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皇上被福子这一眼,弄的有些失神。他起初觉得甄嬛与宛宛相似,如今看来,竟然都没有福子这个宫女与宛宛相像。 此时皇上越看甄嬛越觉得她的内心丑恶,连带着外表也与纯元不同,变得分外可憎。 东施效颦,华妃这句话说的还真是精准非常。 甄嬛心思急转,她一直不敢出声,便是在想要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可她思来想去,除了顺着福常在的话头说两人「心有灵犀」,便再无更精妙的解释了。 她看了沈眉庄一眼,有些期待沈眉庄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为自己辩解。但沈眉庄却只抚着肚子,甚至都未曾看向自己。 无奈,甄嬛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看来舞者的心思总是相通的,日后定要常常向福常在请教,在舞道上一同精进。” 福常在却不应她,只是慢条斯理尝了一口面前的点心,吩咐着身边的小丫头为自己斟茶。 甄嬛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她期待地看向坐在高位的皇上,渴求皇上如同从前一般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说上一两句话。 皇上这次倒没有让甄嬛失望,他忍着心中的不耐,到底还是夸赞了甄嬛的舞步精妙,叫苏培盛赏赐了好些东西。 甄嬛的面子到底没有被踩在地上,她得了皇上的夸赞,便快步走下去换下舞衣,路过果郡王时,她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敬嫔,你这宴席做的不好,怎得没为果郡王准备席位。”皇上瞟了站在宴厅中间向自己行礼的果郡王,不仅没叫起,反而指责起敬嫔来。 敬嫔立刻便蹲了下去,满面歉意地承认了是自己疏忽,才忽略了果郡王。她甚至没有为自己解释一丝一毫,就这样把错误全算在了自己身上。 见敬嫔如此懂事,皇上心里倒是十分赞许,但面上仍是不悦,叫她回去好好反省。 “是臣弟今日递了帖子进来,想去拜见太后娘娘一起叙话。 敬嫔事先并不知情,自然不会准备臣弟的那份,说来也是臣弟的错。” 皇上瞧见果郡王就觉得厌烦,与那甄嬛一样,若非要留着他们对付年家,早就想个办法秘密赐死了。 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只有老十三,自己最喜爱的女子只有柔则。什么果郡王,什么甄嬛,无非是两个以解思念之情的替代品罢了。 “罢了,朕也未曾真的想怪你们。苏培盛,便设个位置,叫果郡王坐在朕的身边吧。” “皇上,臣弟这便离开了,王府上还有事宜……” 皇上抬手打断了他,“不是说要与太后叙话,怎得,府上的事都未曾提前处理好?” 果郡王额头滴下了热汗,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哀家也许久未见你了,便坐过来聊一聊,你额娘最近可还好?” 第84章 淳常在 果郡王听闻太后问话,只能快步走上前去,讲起了自己额娘的近况。 皇上即使再不高兴,也不能驳了太后的面子,只能就这般轻轻揭过,暂时不去质问果郡王入宫的缘由,以及为何又与甄嬛纠缠在一起。 甄嬛终于换好了舞衣,她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颗心仍旧是七上八下。这一曲惊鸿舞没能让皇上更加垂青自己,反而叫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舞步怎会与福常在相似。 自从入宫以来就颇为不顺,那成为莞嫔的日子简直像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为何皇上的宠爱一夕之间就变了,从前都是皇上全心全意捧着自己,宠爱自己,如今自己放下面子与身段讨好,却仍是无法回到从前呢。 果真是天子无情,瞧着新人胜旧人吗。 甄嬛心中绞痛,此前皇上的薄情与不信任就已经深深刺痛了她。 自己在永寿宫中受到折磨与虐待,皇上丝毫不曾过问,甚至未曾惩戒下手的恬贵人。 而今日,皇上对自己更是疏离的可怕,自己被众位妃嫔嘲讽,皇上竟然连一丝维护都无,只赐下一些无用的首饰衣料。 这些身外之物再贵重又能有何用,哪里能防得住这宫中的明枪暗箭。 甄嬛低落了情绪,沈眉庄远远看着,有心上前安慰,但奈何两人坐的远了,只能叫采星借着送糕点,递过去一两句安慰的话。 如今两个人结盟,自己有孕,只能靠嬛儿拢住皇上的心。 今日献舞一事本就是两个人私下商议而来,却未曾想到,嬛儿丢了自己的骄傲,竟然模仿起那个福常在。 难不成当真以为,同样的舞步,她跳起来能更得皇上喜欢吗? 如今看来嬛儿是没办法拢住皇上的心了,只能想办法拉拢其他妃嫔,稳固两人在宫中的地位了。 安陵容与嬛儿水火不容,自己也不大喜欢她爱挑拨离间的性子,如今细细想来,只一个远在宫中的淳常在得用了。 除去甄嬛以外,福常在竟也主动献艺,她并未跳舞,反而是填词一首,为沈眉庄有孕庆贺。 她诗书一道上本就不通,全靠向皇上求学才有了点墨水。因此填词也只是中规中矩,并未失了礼数罢了。 偏皇上最是有成就感,他露了得意之色,向果郡王说起这福常在是如何在自己的教导之下,填出这一阙词的。 “皇上在诗书一道上本就过人,臣弟未曾想到教出来的徒弟也这般卓绝,假以时日,臣弟也是比不上的。” 皇上朗声一笑,对果郡王的恭维全然收下了,“老十七你啊,风流之名在外,不知惹了多少闺阁儿女的芳心交付,如今你二十有五,这娶亲之事可再耽误不得了。” 一旁的太后也同样点头,不等果郡王找借口拒绝,便也开了口,“是哀家的不对,身子一日不似一日,倒忘了允礼府上还未曾有一位福晋。 哀家记得,沛国公之女孟静娴,自幼时与允礼见过一面后,便钟情许久。” “沛国公爱女情切,私下里与朕也多次提起此事,言辞恳切,叫人不免动容。”皇上面色平淡,他瞧了一眼如坐针毡的果郡王,“老十七,你觉得孟氏如何啊。” 果郡王此时心中已有了甄嬛,自然不愿意与别的女子有所瓜葛,他立刻便起身行礼,连连表达推拒之意。 “臣弟心中早有心仪之人,但奈何与佳人分隔千里。在臣弟心中,她才是唯一的福晋。” 陵容在下面听着,简直要笑出了声音来。她瞧了瞧那边还在为皇上伤怀的甄嬛,又瞧了瞧上面言辞恳切的果郡王。 她着实是搞不懂,觊觎兄长的妾室,调戏皇上的妃嫔,在果郡王自己眼里居然成了深情厚谊的模样了。 前世自己就猜测果郡王与甄嬛二人有染,这一世两个人又纠缠到一起,只能说是命运与性格使然,注定这两个人不会甘于现状的。 奈何此时的甄嬛没心情体味果郡王的深情,果郡王这一套话只会惹得皇上厌恶。 果不其然,皇上才没任由果郡王继续风流潇洒,和太后一唱一和,就这么把孟静娴嫁入果郡王王府为福晋之事给定下来了。 任凭果郡王再怎么拒绝都没用,皇上为着断绝他对自己妃嫔的觊觎,直接开口下旨,叫果郡王只能乖乖跪下接旨,娶了孟静娴当福晋。 这下皇上的心情可谓是真的好了,他大手一挥,赏了果郡王不少贺礼,就连伺候果郡王的小厮,也得了一笔丰厚的银子。 这次宴会终于在欢欣的氛围下结束了,陵容坐了许久,腰酸腿痛的不行。 回到水木明瑟之后,还是照水为她轻柔地揉了好久,才渐渐恢复。 “小主,今日这事倒是奇怪,甄常在居然偷学了福常在的舞步。”照水着实是不理解,她虽然不大喜欢这个甄常在,但始终觉得她应该不是那种喜好偷艺的人啊。 陵容嗯了一声,倒是不知道怎么为照水解释,毕竟甄嬛这根本不是偷艺,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将甄嬛辛苦研究出来的舞步,提前教给了福子罢了。 本来就是她的,当然一模一样了。 “这事儿确实奇怪的很,”陵容并未说出实话,“也许确实是舞者之间的心灵相通吧。” 因着今日福常在十分得皇上欢心,皇上自然而然便去了上下天光歇息。 甄嬛与沈眉庄两个人在碧桐书院中商讨的半夜,终于决定想办法将淳常在接来,想办法叫她得皇上的宠爱,稳固两人在宫中的地位。 “眉姐姐,淳常在如今只是豆蔻年华,未免有些太小了。” 沈眉庄拉住了甄嬛的手,两姐妹相顾无言,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无奈,“嬛儿,如今宫中华妃虎视眈眈,我还有了身孕,只有你一人孤立无援,我这心里总是担忧。 我们姐妹二人入宫之时便同心同德,仍是遭受了不少磋磨,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妹妹可懂我的心思?” “眉姐姐,嬛儿明白的,都明白。”甄嬛擦了眼角的泪水,自己过去自恃美貌与才华,如今到这宫中才发现这些只能得一时的宠爱,而非一世的喜欢。 瞧瞧那年世兰,再怎么放肆无礼,有一个有兵权的娘家,皇上也不会薄待了她。 “可此时还是要问过淳儿,你也说了,她还年幼,”沈眉庄心中总有些担忧,这淳常在过于天真烂漫,怕是得不了皇上的喜欢,“或者,我们可以扶持身边的宫女上位。” 甄嬛听闻立刻便摇了摇头,流朱也就罢了,浣碧可是罪臣之女,若是被皇上发现她是自己的妹妹,只怕甄家满门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浣碧自从被杖责后,腰便出了问题,如何能伺候的了皇上。至于流朱……姐姐,她从小陪我,我是舍不得的。 眉姐姐这样说,可是你这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沈眉庄被这一句反问噎了一下,菊青相貌普通,很难得皇上喜欢。茯苓是圆明园的宫女,到底是不能完全信任。 至于采星……自己也同样舍不得。而且这是自己的婢女。若是真得了皇上的宠爱,来日与自己争夺皇上,那又该如何是好。 现在自己只要想想便觉得心里难受,像是被削骨剜肉一般。 “……并没有。” 甄嬛听见这回答也不免有些不悦,只想着将我这边的人送上龙床,却不肯把自己的宫女献上去。 提出这个想法,到底居心何在。 心中这个想法刚刚冒头,甄嬛便立刻慌张地压了下去。不会的,眉姐姐只是想到了这个办法而已,并非是故意为之。 人偶尔都会有这种恶劣的想法,但她们姐妹二人之间绝不会有。 “那……便问问淳常在的意思,若是她也同意,我们便求皇上将她接过来。” “只是也要和她说清楚这宫中险恶,”沈眉庄一想到二人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中害怕的很,“好在她身边有一个崔槿汐,与你还算熟悉。 我们传信回宫,也能容易些。” “眉姐姐,还有一事。”甄嬛思来想去,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华妃最是善妒,姐姐务必要小心,温太医是嬛儿自小认识的,可以相信。 若是姐姐觉得有任何不适,千万要记得寻温太医过来把脉。” 一涉及到孩子,沈眉庄便开始小心谨慎起来,她相信自己的姐妹,自然也相信温实初。 不过如今侍奉碧桐书院的已经有章太医与周太医,沈眉庄也不好再借口添一个温实初来。 “不如这样,让温太医每隔五日便来为我诊一次脉,既不会过于扎眼,也能让我们心中有数,避免被一些有心人给害了。” “这样甚好,希望姐姐腹中的小阿哥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这样我们姐妹二人,才算在这宫中真正站稳了脚跟。”甄嬛长长叹了口气,如今皇上对自己时冷时热,倒是叫自己做起事来畏手畏脚。 若是能与皇上恢复刚入宫的时候,该有多好。可是他着实薄情寡义,辜负自己这一颗女儿真心。 硬要比较,其实皇上容貌上就逊色果郡王许多,诗书一道上帝王的杀伐之意更重,不如果郡王能猜中自己的心思。 就连今日,也是果郡王为自己伴乐,乐舞相和的一瞬,整个人如同沐浴在初春日光下,像一只自由自在的鸿雁,飞离了这深宫。 只可惜回过神来,自己仍在这深宫,受到各色女人的刁难与嘲讽,皇上却只会赏些衣服料子,让自己颜面尽失。 “只是我有这一个孩子怎么够,嬛儿你身体可要好好调养,也怀有皇嗣才是正经事。 你瞧瞧那齐妃,哪怕年老色衰,也不必担心爱弛,因为自有三阿哥作为她的依靠。 这方子,是我托父亲寻来的,与助孕一道上大有裨益,拿去用。” 甄嬛抚了抚自己的脸,终于还是把那方子拿到手中。无论如何,她与果郡王都是不可能的,人心再动,也不该越界。 终于,两个人如此商定好了,一人便着手写信,吩咐人快马加鞭送回宫中。另一人则找了温太医过来,按照方子拿药助孕。 不过一日,甄嬛与沈眉庄二人便得了宫中的回信,淳常在以为可以去圆明园玩,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沈眉庄也借口孕中无聊,想与淳常在聊聊天叙叙旧,便顺利讨了皇上的恩赐,顺利将淳常在接来了圆明园。 一开始,淳常在还是想与甄嬛住在一处,但甄嬛借口是惠贵人叫她来的,若是不住在一处,会惹皇上不悦,轻轻巧巧地给推拒了。 这下可把淳常在憋闷坏了,她一入宫便和甄嬛交好,可是甄嬛三番两次拒绝同住,也叫淳常在开始察觉,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并不可靠。 不过崔槿汐却常常劝她,在宫中多个朋友,日子会更有趣,她才说服自己不要多心,继续与甄嬛交好便是。 可是今日怎得还是这样,她们之间难道真的没有姐妹之谊。所有的一切都像嬷嬷所说,只有利用吗? “小主小主,奴婢去碧桐书院为您求方子的时候,碰到了淳常在呢。 淳常在和惠贵人一道住在碧桐书院,瞧着那熟络的样子真是亲如姐妹。” 陵容展开那方子,随意看了一眼便放在了桌上,“惠贵人可有叫你传什么话?” “惠贵人说,这方子只是普通调理月事的方子,若是小主想要有孕,还要看缘分。” “好,去太医院拿药吧。记得,和太医说这是惠贵人给的方子,因吃的好,便推荐给我用。” 宝鹊认真听着,把陵容每一个字都记下来,才赶着去太医院拿药。 趁着宝鹊不在,陵容将那方子给默写下来,叫照水跑一趟敬嫔那里,将方子给送过去。“这方子要记得拿回来,若是敬嫔问起,就说是我忘了留一份。” 照水知道陵容这是不想留下证据,因此便吹干了墨痕,才后宝鹊一步出了水木明瑟。 当然,这份调理月事的方子是不够的,随便一个太医查一查,就知道这方子的作用。华妃就算得到了,也会认为这药方是假的,更想要掘地三尺将真药方给挖出来。 而皇后那份助孕方子,就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第85章 下手 最近一段时间,去太医院拿药的妃嫔显然多了起来。 陵容知道的,就有敬嫔、甄嬛和福常在,今日听宝鹊说,她看到了华妃娘娘身边的灵芝也去太医院拿了药。 一开始,本来只有一张药方,但在发现甄嬛也开始不断在太医院拿药时,陵容开始叫人传出,助孕的药方其实有两张的流言,顺势将皇后的那张药方也传了出去。 陵容不知道的是,沈眉庄给甄嬛与给陵容的确实不是同一张药方,她这流言也算误打误撞,发现了真相。 每日得回来的药材,陵容都吩咐宝鹊给熬了,但所有药汁都被照水找个地方给偷偷倒了。因着是夏日,很快便蒸发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药方之事众人都在私下里传着,若是不上心去查,根本不会发现这背后的猫腻,只会觉得是各宫嫔妃眼热沈眉庄,都着急有孕罢了。 皇上偶尔也会来水木明瑟坐一坐,他听闻了药方的事,也派周太医查过,这确实是一份普通的调理月事,补足气血的方子。 但他素来疑心惯了,便跑陵容这里打听来了。 “嫔妾自从小产,身体便一直不大好,听闻惠贵人这方子能调理身体,嫔妾便用了。” 皇上点了点头,他手中还捏着持珠,就这么凑到陵容面前摸了摸她的脸,“容儿最近,对朕不大上心。” 陵容如今已经有孕,自然懒得再花心思侍奉皇上,可是之后在宫中的生活,却又少不了皇上的支撑。 因此她就算再不想花心思,也得想点办法敷衍皇上一段时间。 “嫔妾本来每日都炖着药膳的,但入夏之后,便听从太医的话未曾继续炖煮了,免得大补太过,反而伤了皇上的身子。” 陵容为皇上倒了一杯冷泡茶,那神色看起来确实很真诚,“嫔妾日日盼着皇上来,皇上却说嫔妾不上心。” “你这妮子,若是上心,怎得朕见你的次数,都没有刚进园子的淳常在多。” “皇上也说是刚进园子的淳常在,多新鲜的人儿,皇上自然看的多了。”陵容心中暗暗思索着,要如何才能顺利把皇上给打发走。 这皇上也真是奇怪,对他太好他觉得没有征服感,总想找点新鲜刺激的。 对他冷淡点呢,又巴巴的贴上来,怪别人对他不上心。 “对了,嫔妾曾说,要为皇上送一份礼物呢。”陵容边说边踏进里间,半晌才找出个闲暇之余绣的香囊来。 那香囊是一体的胭脂红色,上面寥寥绣了松鹤图案,谓之松鹤延年。 意义是十足的好,但恐怕皇上不会喜欢,但另外的就是绣着鸳鸯图案的了。陵容恍然前世之事,还是拿了这个胭脂红送给了皇上。 皇上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倒是颇为喜欢这胭脂红色,可惜上面的图案意境虽好,但总觉得是这妮子在借物喻人,说自己年老了。 “怎得绣了松鹤,容儿可别说是松鹤延年之意。” 这解释的话被皇上猜中,陵容不由得有些忐忑,她慢腾腾地为皇上斟茶,心里却在快速思索怎么解释绣这图案的用意。 可这本就是平日里练手绣出来的东西,哪有那么多用意。 陵容放下茶盏,将杯子递到皇上手中时,脱口而出一句诗词来,“松鹤傲立翠峰巅,万物皆尽眼前见。 傲立峰顶,垂爱万民,嫔妾思来想去,这一句的意义格外贴合皇上。” 似乎对这答案很是满意,皇上这才露出个笑脸来,接了陵容手中的茶盏。 “想不到,朕的安贵人颇通文墨,想来是朕叫你抄诗的功劳。” 陵容恨不能在皇上面前翻个白眼,但面上却只能配合地露出个羞涩的笑容,“书中能学到很多道理,在皇上耳濡目染之下,嫔妾自然也通了些。” 一开始陵容是为了讨皇上欢心,得他的宠爱才读些诗词。 如今每日看看,却是因书中文字有趣,未曾看过的风景都能尽在眼前,觉得受益颇多罢了。 “这礼物也算用心,朕便收下了。”皇上虽说收下,但态度还是随意的很,直接就搁在桌子上。 “如今惠贵人有孕,朕想着叫容儿也学些管家的事。” 听见皇上提起让自己协理六宫,陵容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自己家世低微,不受宠爱,哪里有那个本事染指宫权。 皇上这试探,也未免太过直白了。 “这宫中有皇后娘娘,有华妃,有敬嫔,还有惠贵人。嫔妾愚笨,绣花儿学诗已经是极限了。” 皇上只是点了点头,陵容也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继续绣着花儿。 安静了半晌,皇上才悠悠然开口,“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抬腿走了,可那送他的香囊还在桌上,还是苏培盛想起来,才帮忙给带走了。 当天夜里,皇上便叫了淳常在侍寝,这天真烂漫的性子在宫中着实不多见。 皇上新鲜的很,一连几日都是淳常在陪侍笔墨。 可惜淳常在性子到底活泼,不如甄嬛胸有笔墨,能与皇上谈天说地。 慢慢地,甄嬛重又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能在御前走动。 陵容对皇上这反复无常的样子,早就已经习惯了。除了纯元皇后,没有任何人能得他的真心。 但陵容看的下去,但不见得华妃能看的下去。 但康禄海师徒三人早就被甄嬛怀疑,虽听从丽嫔的吩咐,想要把甄嬛与果郡王交往的伪证放进甄嬛的寝殿,却都因为甄嬛的防范,而未能成行。 “这康禄海,真是没用的东西。”等了几日,也没有准备好的消息传来,华妃气的砸了不少珍贵的玉盏。 碎片在脚下四分五裂,把一道进门的丽嫔和曹琴默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尖叫出声。 “夏日炎热,倒是叫娘娘难耐了。” “难耐?你们两个要是争点气,本宫还会在这里发火吗!” 曹贵人瞧了瞧这满地的碎片,面上倒是没有什么焦躁。 这几日康禄海一直没能得手,华妃叫她们二人过来撒火泄愤是必然。 “娘娘,嫔妾已经给康禄海下了死令,若是再不能得手,他们家中的父母老小,全都要死。 相信这几日就会有好消息了,娘娘再等一等。”丽嫔讨好地笑着,提出自己的办法,试图安抚华妃。 “怎么,是之前没把他们一家老小的命捏在手里吗。 若只会说些让本宫气恼的话,就给我回宫里好好跪着反省!” 华妃气恼的很了,一双眉目泛起寒光,“无论这事儿成与不成,他们一家老小的命,都别留了。” 真要这么做了,只怕康禄海会直接反水,把我们这些人给抖落出来了。曹贵人心里都要把华妃和丽嫔两个蠢货骂死,却只能忍着厌恶之情,帮她们想些办法。 “如果真的放不进去,不如换个方法。 让康禄海假借果郡王的名义,把信光明正大送进月地云居。” 华妃没料到,这曹琴默闷声半天,一张口就是个砍头的法子。 “你这是真的不要命了,这法子也敢用。” 曹琴默瞧见华妃终于冷静下来了,才悠悠然开口,“娘娘误会了,嫔妾的意思是,就叫康禄海把这信放在月地云居的门缝处,叫甄常在自己信任的人发现。 左不过是一些叙述相思之情的词啊句啊的,叫她自己闹出动静去查便是。 反正那些字迹是模仿果郡王的字迹,哪怕皇上知道了,也会先去查果郡王。” 丽嫔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这一来二去的,皇上想不怀疑都难了。” 华妃听了虽觉得可行,但到底太过缓慢,如今她恨不能甄嬛立刻事发被赐死,哪里还忍得住。 “直接假借果郡王的名义去送,这样她才能死的更快。” “娘娘三思,如此光明正大送信,甄常在定会察觉有人在陷害于她,势必会求皇上彻查。 诬蔑王爷与后妃有染可是大罪,即使皇上心中厌恶甄常在,也要先摘了这皇室秽乱的帽子。 若是查出真相,届时娘娘就算再得皇上宠爱,也难免会受牵连啊。” 曹琴默听闻华妃想要如此光明正大下毒手,急的再也坐不住,“娘娘,请您三思。” 丽嫔瞧着曹琴默慌张的样子,十分不解,“我倒是觉得,娘娘这办法好得很。 曹贵人,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好在华妃并没有那么傻,她仔细想了想曹琴默的推断,不免白了脸色。 弄死甄嬛的办法有很多,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确实不好。 “丽嫔,听曹贵人的,慢慢来。” 华妃终究是拿了主意,为了保证自己的宠爱,不能采用那么激烈的手段。 但宫中不行,不代表宫外不行。华妃无法眼睁睁看着甄嬛日益得宠,便写信给了年羹尧,请自己的兄长好好给甄远道找一找麻烦。 信传回去不久,华妃便得了年羹尧的消息,会帮她好好收拾收拾甄远道。 但随着好消息来的,是年熙病重的坏消息。华妃捧着信纸,忙不迭的把自己宫中的好药送回了家中。 皇上听闻这事,同样赐下太医与良药,甚至为了彰显对年家的恩赏,整日整日地在杏花春馆陪着华妃。 华妃本就得了沈眉庄的助孕药方,这段时间一直在用药,难得皇上愿意整日陪着。 华妃也不得不借着这机会,痴缠着皇上留宿,只为了能再次有孕。 与此同时,丽嫔也听了华妃的话,按照曹琴默的法子叫康禄海下手。 好在这法子比从前好做的多,康禄海自信满满地应了下来。 为着不被月地云居其他人给发现,康禄海吩咐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换着地方塞信进去。 一会儿是门缝,一会儿是窗框,甄嬛叫流朱守了几天,始终没能抓到送信的人。 无奈,甄嬛只好叫小允子整夜地守着,看看到底是谁做下此事。 小允子得了吩咐,只好整夜趴在屋檐上看,夏日里燥热地很,不多时便被汗湿了衣裳,整个人也热的发懵。 但可惜,康禄海本就是甄嬛的总管太监,负责月地云居的一切事宜。 他许久不见小允子的影子,便知道了之前做的事情已受到了主子的怀疑,这小允子定是在暗中监视。 但因着平日里就在月地云居伺候着,这信随随便便就能送进去,康禄海还找了个精致的盒子,一股脑塞了所有的信件进去。 只是可惜,他们没办法进到甄常在的寝殿之内,只能把这盒子放在厅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去。 “小主,这些信件……要不要处理了。”流朱拿着那一叠纸,犹豫要不要把这东西给烧掉。 甄嬛摇了摇头,把那些写着情意的诗句重又看了一遍。这字迹她熟悉的很,正是果郡王允礼的。 可是他如今已有了福晋,自己也成了妃嫔,再写这些情话又有何用。 他们两个人不能做这了不得光的事情,这些感情只能扼杀。 甄嬛亲手拿着那些信件,放到烛火上慢慢燃成灰烬。 “这些信绝对是别人故意送进来的,”甄嬛思索着背后之人的用意,无非是想要将自己与果郡王的情谊打成秽乱后宫之名,“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那人亲手所写,还是有人模仿而来。” “小主,”流朱收拾着那些灰烬,连同着未曾燃尽的边角一起清理干净,“无论是谁写的都不重要,有人想要害您,才是真的。” 甄嬛慢慢嗯了一声,奈何这背后之人查不到,送信之人也抓不到,难不成真要告诉皇上,叫皇上彻查吗? 可她不敢,万一真的是果郡王叫人送进宫中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害了果郡王。 “可惜查不到,小主怀疑康禄海,要不要干脆叫小允子看着点他,看看是谁与他接头。” “是个办法,不过这康禄海滑头的很。”甄嬛最是了解这康禄海,并不忠心却着实有些小聪明,想要抓到他的把柄并不容易。 “这样,明日我叫康禄海三人去花房取些新的花来,将这月地云居的佛堂重新装饰一番。 趁这个机会,你与小允子一起查一查他们的屋子。” 第86章 做局 甄嬛虽吩咐流朱与小允子去查康禄海师徒,但翻遍了屋子,也未曾找到任何信件,或是其它异样的物品。 她没有料到,这康禄海怕暴露自己,早就把所有信件全放进了厅堂之中。 凑巧的是,因着流朱不在,皎月姑姑便收拾起了厅堂内外,发现了那个丢在角落的盒子。 一展开,里面尽是一些情意绵绵的诗句与情话,倒叫皎月看的面红耳赤。 她本就听到些风声,但苦于甄常在不信任,一直未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些日子甄嬛与流朱二人查的居然是这些情诗的来源。 皎月从怀里掏出两块被燃烧的只剩下几个字的纸张,与手中的对此字迹,轻而易举便发现这两者字迹一致,是出自一人之手。 有人给甄常在写这些情诗,无论是真的还是有人栽赃,可都是一件值得利用的好事啊。 皎月抽出了两张信,将这盒子藏在了更为隐蔽的地方,趁着月地云居中忙乱,悄悄跑去了武陵春色。 见到皎月,皇后不免有些讶异。平日里都是剪秋与这皎月接头,今日怎得直接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娘娘,是这皎月,说有要事一定要告知皇后娘娘,奴婢不得已,便叫她来了。” 剪秋低声解释着原因,瞧见皇后的面色不好,便立刻改口,“娘娘,奴婢这就打发了她。” “叫她进来吧,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件怎样重大的事。” 见皇后没有发怒,剪秋这才安下心来,将那皎月给叫了进来。 皎月一进殿中,便双手呈上那信件,添油加醋地说有人给甄常在写这情诗,甄常在舍不得完全烧毁,便都放在一个精美的盒子里。 皇后起初以为这所谓的信件是皇上所写,但一展开她便认出那并非皇上的字迹,也并非这宫中任何一个妃嫔的字迹。 “娘娘,这字迹……奴婢要不要把各宫小主所抄的宫规拿来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甄常在自己写的。” 皇后本想说不用,但为着保险,还是吩咐着剪秋将那些宫规给拿了过来,几番对比之下,确实并未找到相似的笔迹。 “与皇上的笔迹虽有两分相似,但……剪秋,把前些日子果郡王亲手所绘的扇子送来。” 剪秋忙不迭去库中把那把折扇给翻了出来,上面是果郡王所画的牡丹盛开之景,旁边还有两句题诗。 两边字迹一对比,皇后一瞬间便确定了,这就是果郡王的字迹。 “这些信,是在甄常在寝殿里找出来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婢在厅堂中发现的,这儿还有一点甄常在烧信剩下的一点边角,可以作为佐证。” 剪秋将那几乎完全燃尽的边边角角收了过来,皇后瞥了一眼,确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字迹。 这甄常在的把柄已经在自己手中,但想要彻底拿捏她,还需要确定一下,果郡王那边是否有同样的信件传过去。 若是没有的话……自己并不介意叫人模仿甄嬛的笔迹,将这私情坐实。 “剪秋。”皇后叫剪秋附耳过来,吩咐她联系宫外的人手,去查一查果郡王近期的动向,看看他是不是背着皇上的吩咐,常常找机会进这圆明园中。 “果郡王身边那几个小厮也要查,皇上不许他进宫走动,但果郡王还是可以叫他的小厮送些东西给太后或本宫。” 皎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皇后在说些什么,只能心中不耐地等皇后接下来的吩咐。 “皎月,这事儿做的好,等下去找绘春领一份吃茶钱,”皇后笑得和蔼,她收了那些信件,并未还给皎月。 “兹事体大,你合该劝一劝甄常在,与写信之人问清这信寄来的缘由,免得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损害名节。” 皎月自然清楚皇后的用意,但如今甄常在并不信任于她,想要叫甄常在主动把这私相授受的事情坐实,显然不那么容易。 “甄常在脑子糊涂,她身边的宫女总要明事理,她最信任那位浣碧姑娘,不如让她去劝劝甄常在。” “可……奴婢不得甄常在信任,这书信一时,还是奴婢自己发现的,若是叫甄常在知道,只怕是……” 这皎月与甄嬛在永寿宫共过患难,居然还未得到甄嬛的信任,皇后心中暗骂着不中用,但还是替她想了个法子。 皇后从那信件中挑了一份出来,仔细瞧了瞧后,用茶水打湿了信件,只留下相思二字。 “等这信干了便拿回去,知道要怎么说吧。” 皎月瞧着信上的字迹渐渐晕染开来,只思考了片刻便知道了皇后的意思,“今日有一封信放在了桌上,奴婢打扫时未曾注意,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所有字迹都晕染了,只留下这相思二字。” “本宫就知道,你最是聪明。” 只可惜,皎月虽然成了情诗事件的知情者,到底也没能劝甄嬛冒险写信给果郡王。 甄嬛不傻,她敏锐地觉得这一系列事情,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自己写了信,只怕是要落入陷阱之中。 只是皇后与华妃不同,她的目的只不过是利用这把柄将甄嬛捏在手里罢了。 反正果郡王所写的信件已经捏在手中,他觊觎妃嫔的罪名已是实打实的。 只是不知道甄嬛是否有过回应,自己的手又伸不到果郡王王府之中,只能想些办法,帮她伪造一些了。 见甄嬛迟迟不见动静,皇后便找人按照甄嬛的笔迹,接连写了几封信,借着皎月的手,送去了果郡王府。 如今这些证据都为甄嬛准备好了,做下这事的即使不是她,也只能是她了。 与此同时,皇后的人手派了出去,终于查清楚果郡王在这段时间确实有进出过圆明园。 有时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入园,与皇上下棋谈天。有时是递了拜帖,希望能与太后论佛说经。 而有时只是送一些民间得来的新鲜玩意,派人送给皇上与太后罢了。 得了这些消息,皇后便认定了甄嬛殿中的信件的确是果郡王所写。 本想着叫皎月私下里向自己告发,自己凭借着皇后的身份,帮她掩盖这一切。 作为交换,甄嬛只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刀,乖乖听从自己的话将沈眉庄的胎给打下来。 但却未曾想到,还未等皎月动手,康禄海的徒弟小印子,就把这事儿给捅了出来。 皇后得知消息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计划被人彻底打乱,想要打下沈眉庄的胎,只怕还需要另想办法。 此时瞧着自己武陵春色中坐满了人,皇后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痛起来。 小印子跪在中间,手里捧着一个分外精致的盒子。 甄嬛虽然被状告的那位,但她未曾跪下,反而俏生生立在厅中央,丝毫不见惧怕之色。 “到底是何事,惹得众位姐妹,都聚在本宫这武陵春色中啊。” 华妃听见皇后这明知故问的话,扶了扶鬓发,很是不屑地开口,“皇后娘娘久不理会宫中事宜,得到这些消息格外慢些也能理解。 今儿是有人向臣妾告发,甄常在私相授受,与人私下写些淫词艳曲。 臣妾想着这毕竟是大事,便带着这小印子和甄常在求见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华妃娘娘,此事只是小印子一面之词,嫔妾从未写过这些东西,还望明察。” 这回答可谓是不卑不亢,甄嬛确认自己从未给他人写过这些信件,因此回话便格外有底气。 只不过她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这些信件到底是不是那位王爷送进来的。 毕竟宫中势力盘根错节,若果郡王在宫中有意培养人脉,想把这些信件无声无息地送进来,并非全无可能。 但除了自己,无人知道这是果郡王的字迹,只要矢口否认,这所谓的罪名就无法坐实。 退一万步来讲,若真的被人发现这是果郡王所写,自己也可以说是果郡王自作多情罢了。 所谓私相授受,从来都是人心肮脏。 剪秋从小印子手中接过那盒子,一打开就有几十封信挤了出来,皇后随便拿了一张,就瞧见了那写着相思的诗句。 这确实是果郡王的字迹,只是独独有果郡王的书信又有何用。 甄嬛只需要张口说是果郡王剃头担子一头热,她完全出于保全皇室名誉的念头,才未曾将这事捅出来,就能轻松脱身。 “这些信,可知道是谁写的?” “嫔妾不知。”甄嬛行了个礼,她眼神淡淡地瞥了那些信件一眼,“嫔妾从未见过这些信件,也不知是何人将这些东西放进殿中的。” 对于甄嬛这回答,皇后丝毫不觉惊讶,她抖了抖那封信,连审问的心思都没有。 “小印子是吧,说说吧,这信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的话,最近这几日,总是有人送些信件到月地云居中,奴才曾见过几份。 只不过流朱姑娘说这是小主自己所写,便给要了回去。 但奴才认得小主的笔迹,这些诗句,肯定不是小主写的。” 皇后叹了口气,她揉了揉开始发痛的额头,直接打断了小印子的话,“直接说,你为什么状告甄常在。” “是小主她……今日说奴才伺候的不好,要把奴才打发了。 可奴才自伺候小主,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奴才去找小主讨要说法,却在门外听见小主在殿中说是奴才发现了她的秘密,只是打发了是不够的,还要找人将奴才给灭了口。” 小印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连连磕头,“奴才虽然身份低微,但也是一条人命啊,小主怎能要打便打,要杀便杀。” 听到这里,不仅是皇后,就连陵容都起了点兴趣。 她初初听见这事时,觉得虚假的很,总觉得无论是曹琴默还是皇后,都不会用出这种手段。 毕竟这些事情太容易查出了,只要那果郡王与甄嬛双方对峙,就很容易查出漏洞,继而揪出后面的真凶。 若是自己来做,第一步就是混淆他们二人的视听,用伪造甄嬛字迹的信件先去迷惑果郡王,说甄嬛已承认了对果郡王有非分之想。 再反过来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甄嬛,反正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情”早就阖宫皆知,就连他们二人也清楚的很。 这样一来,便能叫两人以为对方对自己情根深种,反倒不会主动叫人去查这些信件的真伪。 因为那只会坐实二人私相授受的罪名,不如转移重点,将罪责推到一人身上。 不过果郡王也只会一门心思地保护甄嬛,说是自己确实觊觎“皇嫂”,如同之前一样将一切罪责揽在身上。 届时,无论甄嬛能不能辩驳清楚,她与果郡王之间的私情都会是前朝后宫的谈资。 皇上只能选择保住甄嬛,或是保住果郡王。 无论选择哪一个,甄嬛都不会再得宠爱了。 而他们二人也不会再有机会私下见面,更不会发觉出来,这所谓的情诗中间,还有个第三人存在。 没等陵容想多久,甄嬛便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印子在嫔妾殿中时,常常借机偷懒,将吩咐于他的事务推给小允子做,嫔妾宫中的宫人对此事清楚的很。 嫔妾便想着回了皇后娘娘与华妃娘娘,将这滑头的奴才打发回内务府,好好调教一番。 至于打杀之事,纯粹是无稽之谈,嫔妾一个小小常在,哪里有这生杀大权呢。” 甄嬛语气淡然,说出的话有理有据,倒惹得不少妃嫔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 不过华妃却不同意,她并不在意甄嬛是否要打杀了小印子,只揪着这书信一事不放。 “那这些信呢,总不会是凭空出现在月地云居吧。” “不止奴才知道小主收到了这些信件,康公公与皎月姑姑,还有小允子都知道此事。 奴才这里还有小主没有烧干净的碎片,若是小主真的不知,那这些信件是谁烧的!” 小印子从怀中掏出了不少碎片,其中大多数是一些边角,但确有几个留下字迹的。稍微一对比,就知道与盒子中的字迹是一致的。 “奴才和康公公亲眼看到是流朱姑娘处理的这些碎片,为着帮小主遮掩,奴才还把这些东西埋在了树下。 若不是今日听闻小主要打杀了奴才,奴才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给挖出来。” 第87章 解释 众人仔细一看,那些碎片上确实粘着些灰黑的痕迹,不免也开始相信小印子的话。 剪秋又将这些证物放进文盘中,呈给皇后与华妃等人一一看过。 如今人证物证有了,就看甄嬛能不能找到为她证明之人了。 “甄常在,这些碎片,解释一下吧。” 这些碎片的确是甄嬛所烧,但她并不想在此时承认。毕竟小印子所说的打杀之话都是子虚乌有的。 想来这些所谓情诗,也是有人模仿果郡王的笔迹写出来的。为的就是借之前赤足戏水一事,叫皇上再对自己生疑。 为今之计便是将目光放在送信之人身上,只要抓住他,就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皇后娘娘,这信件是何人送进月地云居的,嫔妾并不知情。 而且这字迹也并非嫔妾殿中之人的,定是有人模仿他人笔迹,故意栽赃给嫔妾。 还请娘娘明察秋毫,将那送信栽赃之人给抓住。” 甄嬛低下头,极速思考究竟是谁做下此事。她早就派小允子关注着月地云居的情况,却并未抓到送信之人。 想到监视康禄海几人,却也每每被他们躲过。 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指点他们,叫自己总是慢了一步发现真相。 “若是想抓住送信之人,少不得要先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这信纸,嫔妾瞧着好似那开化纸,这本就是御用之物,等闲之人是接触不到的。” 敬嫔这段时间一直负责六宫事宜,对于这御用之物倒是清楚的很。 皇后摸了摸那张纸,纸张虽薄但韧性十足,且纸张洁白、质地细腻的很,确实是开化纸无疑。 宫中能用这纸张的人寥寥无几,再考虑到与甄常在有关的男子的话,皇后在这时提出果郡王,一点都不会叫人生疑。 “剪秋,把那把扇子拿来,对比一下字迹。” 扇子很快便被呈了上来,皇后认真地对比着字迹,半晌才叹了口气,叫甄嬛自己瞧上一瞧。 那扇子上的字迹甄嬛熟悉的很,加上那落款的名字,甄嬛完全可以确定,那些信件就是果郡王所写。 “前些日子果郡王送了两把自己所绘的折扇入宫,还在上面提了诗。 甄常在,这二者的字迹,是否一致啊。” 甄嬛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抬起头来回话,眼睛却还落在纸面上,试图找出不同,“……粗粗看来,倒是十分相似。” “看就看的仔细些,”华妃向来瞧不上甄嬛这假装无辜的姿态,每每开口都带着十足的嘲讽之意,“一笔一划都认真看看,免得又哭天喊地,怨别人诬赖了你。” 甄嬛趁着华妃说话的空当,又认认真真看了两幅字迹,奈何扇子上的诗句甚少,只有两个字与信上的重合。 但仔细对比看来,确实是完全一致的,仿佛是直接拓印下来的一般。 “确实是十分相似,许是有人拓印了果郡王的字迹。” “还未确认就是果郡王所写,甄常在就急急忙忙辩白上了。”今日之事丽嫔出了大力,她瞧着甄嬛急于解释的样子,高兴的不得了,“莫不是之前的传言,都是真的?” 听见丽嫔提起之前一事,甄嬛心中顿感不妙,她赤足戏水被果郡王看见一事是真,被果郡王作诗调戏一事也是真。 若真被这些长舌妇人借题发挥,那她这一身清白便彻底毁了。 “之前的事情,不过是些无根无据的流言罢了,胡乱传言之人皇上已经下旨惩戒过了,丽嫔要引以为戒才是。” 甄嬛在口头之争上永远胜人一筹,但她显然忘了,华妃最是瞧她不上。 如今还要提起华妃因为散播流言被皇上斥责降位之事,岂不是要惹恼了华妃,想尽办法料理了她。 陵容偷眼看向华妃,果真瞧见她面色阴沉,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一股子山雨欲来之势。 “没想到,甄常在倒有几分妃位的气势,与丽嫔说起话来,都不讲究个尊卑之分了。” 华妃慢悠悠地开口,她斜眼挑了甄嬛一眼,又瞧了瞧被说上两句就弱下气势的丽嫔,“是非曲直,甄常在比在座的所有姐妹都清楚。 想必甄常在,都不敢指天发誓说自己与果郡王没有丝毫关系吧。” 甄嬛张了张口,她虽然并非主动引诱,但事情确实板上钉钉。 殿中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后才慢悠悠开了口,“这信件笔迹是果郡王的,不如知会皇上与果郡王,好好查一下吧。” 听闻要叫皇上过来,甄嬛与华妃都有明显的迟疑。一旁的沈眉庄看在眼里,同样开始怀疑这信件果真是甄嬛和果郡王私下往来的证据。 “皇后娘娘,不如……先叫人去果郡王府上问一问,待明确了一切,再禀告皇上不迟。” 沈眉庄想的简单,若这事是假的,在皇上不知情的时候解决最好。 哪怕之后皇上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也不至于对嬛儿失望。 若这事情是真的,趁着皇上不知情的时候,让嬛儿将所有事情推到果郡王身上,也有机会保住性命。 皇后倒是没想到,这沈眉庄愚蠢的很,倒是给了华妃机会,将私通这帽子死死扣在甄嬛头上。 “因着刚为果郡王赐婚,太后便留了王爷在园子里,这事儿问起来倒方便许多。 既然惠贵人如此说了,剪秋你带着甄常在那边的……掌事姑姑,一道儿去果郡王那里问一问。” 皇后故意叫了甄嬛那边伺候的宫人跟着,只为了让甄嬛在得知果郡王承认一切时,不会有所怀疑。 皎月可是自己的人,还不是想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 听闻果郡王就在圆明园中,甄嬛显然更加慌乱。 但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毕竟这信件全是果郡王所写,自己最多算是被他纠缠,根本构不成私情。 甄嬛打定了主意,为了保住自己,即使对果郡王再有好感,也不得不舍弃。 他只会将自己拉入深渊,所谓的感情,想来只是见色起意,毕竟他曾盯着自己双足目不转睛,借着酒劲说些调戏的话。 甄嬛此时才从与果郡王禁忌刺激的感情之中清醒了过来,她只恨自己未曾发现这些信件,叫人借题发挥,害了自己。 很快,剪秋与皎月便回了武陵春色,她们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行礼不敢说话。 “说说吧,果郡王是如何说的。” “果、果郡王说……” 华妃听这二人支支吾吾的,恼怒直冲天灵盖。 但到底是皇后的人,她也不好当即发火,只能忍着怒气,叫这两人快点说。 “果郡王说……他对甄常在只是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 两人因着讨论过诗词,才交换过写下的词句罢了。” 剪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信纸,上面正是秦观的一首鹊桥仙。 甄嬛接过一瞧,发现这纸上竟然是自己的字迹,相逢二字也连在一起,与自己的习惯一般无二。 “这信……不是嫔妾所写。”甄嬛喃喃自语出声,她抬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这并非嫔妾所写。” 沈眉庄认识甄嬛的字迹,便自作主张凑了过去,瞧那信上的字。 这封信上的字的的确确就是嬛儿的,沈眉庄一瞬间便确定了,她的这位好妹妹,还真的与果郡王有了私情。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对不起皇上。 “果郡王说,这封信便是甄常在叫人送过去的。”剪秋故作吞吐,好一会儿才将这句话给说全。 一旁的皎月默不作声,被皇后问到也只看着甄嬛,死活不肯说一句话。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华妃听闻果郡王已经承认了他与甄嬛的私下往来之事,此时已经完全放下心来,“如出一辙的嘴硬。” 甄嬛并不承认这些信是自己所写,可果郡王已经承认,她如何为自己的清白辩驳,仿佛都变成了狡辩。 “嫔妾从未写过这些东西,只怕是有人模仿嫔妾的笔迹,叫果郡王以为是嫔妾送信过去。 这才,这才引得果郡王也送了回信过来。” 这甄嬛倒是不傻,皇后心中微哂,佯装着惊讶开口,“可字迹这件事,除非长年累月地看着,否则是无法做到一模一样的。 甄常在若是有所怀疑,只怕是……” “一模一样的字迹?恐怕有人模仿是假,甄常在自己所写是真吧。”华妃仍旧咄咄逼人,她打定了主意要把甄嬛拉下马,又怎会给她狡辩的机会。 “自己写同一个字,都可能有所不同呢。 写的一模一样,别人怎么可能做得到。”丽嫔应和的很快,她这狗腿的样子,就连曹琴默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皇后本意是叫甄嬛怀疑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尤其是那两个自小伺候她的,却没想到华妃与丽嫔又跳出来乱说。 只可惜甄嬛没心情搭理她们,那张能言善辩的嘴,此时也如同锈住的铁锁一般,呐呐不知如何开口。 陵容算是看明白了,甄嬛认为信件确实是果郡王所写,便未想继续顺着何人送信这事查下去。 反而将重点放在了自己从未写过这些信件之上,可她既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又拿不出证据说这字与自己的有何处不同。 正因为一模一样,才叫她无法辩解。 不过甄嬛并没有那么傻,她突然想起身旁还有一个小印子,“嫔妾自入了宫中,便处处小心,与王爷相处,也注意着分寸。” 她举起那些信纸,“这些信件无非是书中抄来的诗罢了,嫔妾想着留下也无用,便都烧了。 可这奴才却开口诬蔑嫔妾与果郡王不清不楚,甚至要将他打杀。” 小印子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他没想到这位主子在这时还能想起自己。 “皇后娘娘查的分明,嫔妾与果郡王之间清清白白,又哪里来的秘密,怕被这奴才发现呢。” 陵容想不清楚,甄嬛为何还要提起小印子告发她的事情,毕竟若是自己,只会趁众人忽略这件事时,将小印子给打发出去。 再悄无声息地动些手段,将他给杀了。 如今将这件事又翻开来讲,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大家都忽略的东西吗。 “甄常在的意思是……” “嫔妾认为,是有人故意指使小印子,有意编排那些风言风语,意图栽赃于嫔妾。 嫔妾恳求皇后娘娘,将小印子投进慎刑司,好好查上一查。” “小主……小主您怎么如此狠心。”小印子一听见慎刑司,当时便慌了,他本就是个墙头草,有点子好处就会叛变。 如今要进慎刑司剥皮脱骨,小印子当即便看向了康禄海。“师父,您为徒弟说说情啊。” 华妃与曹琴默对视了一眼,她有些许慌乱的使着眼神,叫曹琴默想想办法。 “所以甄常在的意思是,这些与果郡王往来的书信,都是真的了。”曹琴默缓缓开了口,她本就不同意将此事推进如此之快。 奈何华妃连一时都忍不住,只有了个念头便叫那个愚蠢的丽嫔去做。 如今被甄嬛抓住了机会,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找补。 “果郡王写来的信件是真,嫔妾觉得没什么意义,烧掉也是真。 但嫔妾未曾写过回信,也从未说过要打杀了小印子。” 甄嬛似乎终于瞧见了曹琴默,她目光终于从华妃脸上挪开,头一次认认真真看着这个容色普通的女人。 “这小印子定与这两件事有关,曹贵人可是担心小印子进了慎刑司,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面对这明晃晃的质问,曹琴默倒是不见丝毫慌乱,她只是瞧了小印子一眼,露出个清浅的笑来。 “嫔妾倒是不担心,只是提醒甄常在,慎刑司那地方可怕的很,常人进去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用些温和的手段审问便是了。” 听见父母二字,小印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慌乱地回头看向了康禄海,却只看到自己的师父在摇头示意自己不要乱说, 不知内情的人,只以为小印子是害怕慎刑司的刑罚,哪里知道曹贵人在用他的父母威胁,叫他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呢。 第88章 投名状 听见曹琴默这话,华妃立时便安下心来。 康禄海还有他的徒弟们,家中父母老小都被自己捏在了手中,只要他们还想保住家人的小命,就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而康禄海虽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但到底还是跪下为小印子求情。 “皇后娘娘,小主,若真要审问,也请主子们不要把他直接丢进慎刑司。 那地方……奴才好歹是他师父,请主子们准奴才去审问小印子,必定给主子们一个合理的答复。” 反正查的是小印子而非皎月,皇后倒是不担心会牵连出自己。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甄嬛,与端坐在一旁的沈眉庄,面上倒是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此事并非一件寻常小事,”华妃仍是不肯放过甄嬛,她指向小印子怀中抱着的盒子,“甄常在若是真觉得那些信件无用,又何必找来这么一个精致的盒子留存。 难不成是舍不得这情深义重,时不时要翻出来瞧上一瞧吗。” 华妃的意思很是明确,就算你甄嬛没有写信回应,留着这些情诗便是罪过,私相授受这罪名,她是跑不掉的。 “这盒子的确是嫔妾宫中之物,但这本是个装铜黛的物件,用完之后就会拿回内务府中,再取些新的铜黛来用。 这铜黛盒子各宫之中均有定数,嫔妾又怎会把它藏在什么不知名的角落,随意留存呢。” 但这只是个不成文的规定罢了,铜黛虽也价值不菲,但到底不像螺子黛那般价值连城。 妃嫔想要只需知会内务府一声,便能领上一份。若是那些得宠的妃子,内务府更是会数着日子主动送上去。 这盒子就连陵容殿中都不知有多少个了,还真是无法作为证据。 “没想到啊,甄常在倒是对内务府的规矩清楚的很。”华妃素爱长眉入鬓,内务府的人机灵,每隔半月就会送上一盒子铜黛。 “但这重点可不在盒子上,甄常在若是想要转移话题,也要高明点儿不是。” 甄嬛颇有些无奈,她素来不爱用这些人人都有的东西彰显得宠。 哪怕内务府主动送来铜黛,也不会留着这些无用的盒子,常常会叫流朱整理一下,将那盒子给送回去。 “嫔妾为着避嫌,收到的信件都已经烧毁,这盒子中的,想必就是小印子栽赃之物。 嫔妾恳请皇后娘娘,好好审一审这小印子,还嫔妾此身清白。” 小印子抱着盒子,面上已经完全失了光彩,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已经保不住了。 为着自己的父母,只能想尽办法向甄常在身上泼脏水,叫丽嫔能看在自己得力的份上,饶过父母性命。 在甄嬛的恳求下,小印子还是被拖去了慎刑司。 可审问的嬷嬷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叫小印子开口,说出背后的主子是谁。 小印子只说那些信件都是甄常在珍藏之物,更为露骨的信件早就被主子烧毁,留下的不过是些不会落人口实的诗句。 他在被审问时透露,小主溪边戏水时,确实被果郡王给瞧见了。此后,两个人还常常在宫中私会。 尤其是皇上带着皇后娘娘、华妃娘娘去汤泉宫沐浴时,甄常在在宫中更加肆无忌惮,与果郡王整日整日的密会。 只不过甄常在每每都是叫浣碧望风,他并不知道甄常在与果郡王谈论过什么。 小印子被严刑拷打之后,只撑了三天便去了,密密麻麻的证词被送到了皇后手上,只略略看了一眼,便觉得这甄嬛当真是胆大。 不过,这证词如今只在皇后手里,到底要不要交给皇上,还需要看看甄常在的答复。 入夜,皇后便秘密传唤了甄嬛,将这份证词,读给了甄嬛。 甄嬛越听越觉得心惊,她与果郡王坦坦荡荡,却被小印子扭曲成如此模样。 “皇后娘娘……” “甄常在,关于小印子所说的事,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 皇后将那证词交给剪秋收好,才分了心思去看已经有些慌神的甄嬛。 “流朱,浣碧,崔槿汐,都是伺候过你的老人,本宫不介意把她们都押入慎刑司,好好审一下,你与果郡王之事。” 甄嬛略有些慌神,私相授受的罪名就已是可以打入冷宫的程度。 若是自己与果郡王私会之事再被查出,只怕甄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都会不保。 她此时方才有些愤恨,自己为何要与果郡王私下相约,谈论些风花雪月的诗词。 在这宫规森严的后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一点点不该有的心思,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嫔妾,嫔妾与果郡王真的没有丝毫关系。皇后娘娘,这都是小印子的胡乱揣测之语啊。” 皇后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我相信你的表情,“那便叫果郡王与皇上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这其中的事情吧。 若你当真无辜,如此一来也好还你清白,叫华妃心服口服,不再借机生事。” 因着小印子的证词,写信与否都是小事,皇后也并不担心甄嬛与果郡王二人私下接触串供。 反倒是他们要想尽办法证明,两人从未在宫中私下相会。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她二人三番五次私下会面,就总会有人知道。 奴才都是软骨头,重刑之下,什么都吐的出来。 “皇后娘娘……嫔妾当真、当真……” “好,”皇后并不勉强,她直接叫来剪秋,“剪秋,去御前请皇上来武陵春色一趟。” “等等。”甄嬛立刻抬手叫停了剪秋,她稳了稳心神,矮下身子跪了下去。 “嫔妾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人,娘娘当真忍心,看嫔妾被这些奴才诬蔑吗?” 皇后简直要笑出声了,她瞧着甄嬛在自己脚下跪着,就像看到她那个恶心的嫡姐落败的样子。 若是柔则活到今日,只怕也落个人老珠黄,被皇上厌弃的命。 “本宫自然把你当自己人,只可惜啊,甄常在口中无一句真话,本宫如何能帮你呢。 这果郡王与你,若真是毫无关系,你又何需不让剪秋去找皇上,帮你洗清罪名呢。” 甄嬛清楚的很,她所做的事情,皇后已经完全知晓,如今只不过是叫自己过来,亲口承认罢了。 “嫔妾确实、确实与果郡王见过面,但真的并未与他做过任何越界之事,娘娘明察。” 皇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似笑非笑的瞥了甄嬛一眼。 “那甄常在,想要本宫如何帮你啊。” 甄嬛看了看那份证词,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皇后高抬贵手,将这件事给压下去。 皇后却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了甄嬛,她递给剪秋一个眼神,剪秋便立刻拿来一盒子朱砂印泥,递到了甄嬛面前。 “本宫可以帮你,但这手印,妹妹还是按下去的。” 甄嬛捧着那印泥盒子,双手都有些颤抖,她不确定皇后到底会不会帮她。 如果她真的在小印子那份证词上签字画押了,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不……娘娘,嫔妾真的没有……” “本宫说了,可以帮你。”皇后满脸的漫不经心,签字画押便是认了这罪证,甄嬛本就不想承认,又如何肯把这把柄交到自己手中。 但无所谓,不签字画押,就叫皇上派人去查,她与果郡王那点子破事,藏也藏不住。 她甄嬛没得选,只能按下手印。 很快,甄嬛便将自己的手印按了下去,剪秋捧着那证词,交给皇后看过之后,才将甄嬛给扶了起来。 “行了,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会保你。 小印子已经死了,就不会再开口说话,明儿个,阖宫嫔妃都会知道小印子刁奴害主,已经畏罪自尽。 至于皇上那里,本宫自会为你解释。”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甄嬛自进了这武陵春色,便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皇后的手心。 只可惜命比傲骨还要重要,她不得不低下头,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皇后手握自己的把柄,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让她闭上嘴,把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 “对了,这惠贵人有孕,孕相如何啊。” “回娘娘的话,眉姐姐怀像很好,她身子养的不错,龙嗣也健壮。” 皇后最是见不得后宫有孩子降生,如今有了甄嬛在手,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这姐妹反目的话本子,最是好看了。 “惠贵人母家显赫,若是生下个皇子,想必就要坐上妃位了,届时四妃俱全,倒是好事。” 甄嬛迟疑了一瞬,便也扬起了笑脸,应和着皇后的话。 “那眉姐姐也算是母凭子贵,再不用担心这深宫寂寞了。” “怀的上是她的本事,但这宫中生下来可不会太容易,你说对吗,甄妹妹。” 甄嬛收敛了笑意,她瞧着皇后和善的笑容,心底泛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皇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自己对付眉姐姐,叫她的孩子生不下来。 可那是眉姐姐,她们从小就是手帕交,自己如何能下得去手害她。 “嫔妾与她是多年姐妹……” 突然有一只猫慢慢走进了殿中,皇后摘了护甲,慢慢挠着小猫的下巴逗弄。 甄嬛本就怕猫,此时顾不上担忧沈眉庄,不断挪动着身子向后靠。 “本宫听闻,妹妹在殿选时,被丢猫都未曾怕过,今儿怎么……” 甄嬛笑得勉强,她又想起恬贵人放进自己宫中那只野性难驯的猫,不由得有些恶心与反胃。 “嫔妾确实有些害怕,娘娘可否……” 皇后又逗弄了一会儿小猫,丝毫没有将猫送走的意思,“这是齐妃送过来的,听话乖巧,本宫很是喜欢。 人若是同这猫儿一样乖巧听话,本宫也同样喜欢。” “是。娘娘是这后宫之主,宫中的妃嫔自然对娘娘马首是瞻。”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抱着小猫,慢慢抚着柔顺的皮毛。小猫主动抬头蹭着皇后的手腕,爪子轻轻地攀着手腕。 皇后与猫的互动看的甄嬛胆战心惊,她咽了咽口水,恨不能立刻夺门而出。 “妹妹知道如何去做便好,慎刑司的消息传的最快,可要抓紧点儿时间啊。” 小猫此时也喵了一声,仿佛在应和皇后的话一般,它猛然翻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甄嬛。 “嫔妾明白。”甄嬛此时如坐针毡,她匆匆行了礼,见皇后点头后便快步走了,生怕那猫儿会扑向自己。 皇后此刻倒是开心的很,这么像柔则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还要乖乖听着自己的意思去害人,想想就叫自己开心的不行。 可甄嬛并不好掌控,皇后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深信不疑,若叫她真的翻了身,只怕下一个对付的就是自己。 那便在甄嬛落了沈眉庄的胎之后,叫这姐妹二人互咬,逗个趣儿来看看吧。 皇后好一番算计,借着华妃这边儿的手段,将甄嬛彻底拢入了手中。 第二日,皇后便叫了众人重聚武陵春色,将查出来的结果告知了后宫众人。 小印子做事懈怠,甄常在便打定了主意将他送回内务府。 他因此心生不满,故意栽赃甄常在与人有染。偷了甄常在日常抄的诗,借着主子的名义送去了果郡王那里。 这才引得王爷误会,送来如此多的信件。 如今已经畏罪自裁,还甄常在一身清白了。 “嫔妾此身分明了。”甄嬛向皇后谢恩,她的目光扫过丽嫔与曹琴默,最终定在了华妃的脸上。 “嫔妾日后定会更加克己守礼,不再叫那别有用心之人,捕风捉影,大做文章。”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华妃却受不了这明晃晃的嘲讽,她微微眯眼,仍旧抓着情诗一事不放。 “情诗之事是真,甄常在怎得就此身分明了?” “那情诗是王爷一厢情愿所写,嫔妾已经尽数烧了。”甄嬛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她微微对华妃行了礼,“至于果郡王那边,皇上与皇后娘娘自会告诫。” 华妃不屑的瞟的甄嬛一眼,那白眼简直要翻上了天。“凡事皆有缘由,甄常在倒是三言两语将自己摘个干净。 也不怕心中有鬼,夜不能寐。” 第89章 闲聊 “嫔妾与华妃娘娘一样,都能夜夜好眠。”甄嬛微微笑着,更加年轻的面容刺痛了华妃的眼睛。 华妃如今不过二十四岁,却总是忧心自己不如这些十几岁的少女鲜嫩,叫这些狐媚子将皇上给勾了过去。 如今甄嬛这般讽刺,她更是坐立不住,只恨自己不能亲自动手,赏她一个巴掌。 “如今也算是水落石出,”沈眉庄瞧着这剑拔弩张的样子,终是忧心甄嬛又惹了华妃不悦,“嬛儿日后可要处处小心,离那风流成性之人,远一些。” “随意编排皇室亲眷,惠贵人当真大胆。”不等华妃出言,丽嫔便开口回怼,“即便有孕,也该谨言慎行才是,否则犯下诸多口业,小心遭了现世报。” 瞧着沈眉庄也被嘲弄,甄嬛同样回护于她,看起来倒真是互帮互助的亲姐妹一般。 “丽嫔姐姐看来对鬼神很是敬畏,只不过随意一句嘱咐,也能联想到口业之上。” 甄嬛有意试探,丽嫔无知无觉,立刻便上了套。 “本宫自然相信世有神明,甄常在于永寿宫中禁足之时,不也遭到婴灵复仇,日日生活在愧疚之中吗?” 但婴灵复仇一事刚刚说出口,丽嫔便立刻想到自己所为之事,不由得面色白了一白。 这小印子可是受了自己的指使,才去栽赃甄嬛的。 如今他受不住刑死了,万一成了冤魂在宫中不散,来找自己这个幕后主使,自己岂不是要被害死了。 甄嬛本就敏锐,听闻丽嫔提到口业神明,便知道这人确实相信鬼神之事。 如今小印子已死,所有罪责都已经担在了他的头上,倒叫幕后的真正主使逍遥法外。 自己本就怀疑华妃一党,相信鬼神之事的丽嫔,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好了,越说越离谱。”皇后终于跳出来打了圆场,瞧着甄嬛与华妃一党势同水火,她自然高兴的紧,“甄常在也并非全无过错,便罚三个月的份例,外加宫规十遍。” “嫔妾谨遵娘娘教诲。”这惩罚对甄嬛毫无影响,她曾经位至嫔位,还不缺这几个月的份例。 华妃气的不轻,这甄嬛三番五次与果郡王纠缠不清,居然都这么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皇上就如此喜爱于她,连这种丢脸的事情都能接受吗。 皇后那个老妇更是过分,居然包庇甄嬛,混淆圣听,简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把甄嬛做下的淫贱之事告诉皇上,叫皇上好好看清这个狐媚子的本性。 陵容微微打着哈欠,这场戏演的太久,叫她看的都有些累了。 皇上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她不清楚,也许对这甄嬛就是真爱,所以无论甄嬛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都能接受。 只可惜华妃看不清楚,又要受些斥责了。 好容易散了请安,陵容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便躲避着众位嫔妃,不紧不慢地走回水木明瑟。 沈眉庄也同样如此,但她到底是告知了皇上,因此每次出行都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检查吃食用具,生怕她腹中的胎儿出了什么差错。 就算是盛宠的甄嬛也未曾得到过如此殊荣,也难怪沈眉庄以为她与皇上情深似海,任谁都比不上呢。 “安姐姐,你怎么走得这样慢?”淳常在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陵容回头瞧着她的笑脸,脑海中泛起的竟然都是些不快的画面。 她与甄嬛亲密无间,她笑着说皇上要绞了自己的绣的寝衣给她玩乐。 她与甄嬛是更好的姐妹,自己却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县丞之女,在角落里阴暗地诅咒于她。 “安姐姐?” “是淳常在啊,”陵容换上了一副得体的笑容,小心地掩饰着自己面上的嫉妒之色,“来了圆明园许久,玩儿的可还开心?” 淳常在噘起了嘴,双颊鼓鼓地活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我都没有好好去游园,整日陪着皇上,都不能去放风筝。” 因着前世与淳常在关系算不上好,陵容始终觉得她是个心机颇为深重的人,此刻听闻她说整日陪着皇上,也只当做是一句炫耀。 “皇上喜欢你,自然想叫妹妹多陪着。”陵容指了指后湖的方向,“那边开阔又临近水源,淳常在得了空,倒是可以去那边放风筝玩。” 淳常在点头答应了下来,她眼巴巴看了看陵容手指的方向,眸子里露出些许期待,“安姐姐可以陪淳儿放风筝吗,沈姐姐有孕,甄姐姐又整日忙碌,都没人肯陪淳儿一起放风筝了。” 陵容如今有孕,又哪里敢与她随意跑动,放那风筝玩。 “我对放风筝没那么喜爱,做风筝却是有几分心得。 淳常在若是不嫌弃,日后可以去水木明瑟寻我,一起做个风筝,玩上一玩。” 听见是做风筝,淳儿一双眼亮了起来,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那光亮很快就消失了。 “嬷嬷说皇上喜欢甄姐姐那样有才学的女子,不让我放风筝玩。” 陵容本就是礼貌一问,她并不在意淳常在是否答应。 但瞧见淳常在那失落的情绪,她也只好多留了一会儿,打算安慰她一番, 不过却未曾想到,甄嬛突然找了过来,拉着淳常在的手,细细询问她怎得如此闷闷不乐。 陵容一见到甄嬛,就立刻抽身想走。奈何甄嬛行了个礼,开口将她给留了下来。 “安贵人平素便深居简出,倒是许久未曾坐下聊聊了。” “只怕甄常在不愿与我多聊呢。”陵容如今与甄嬛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与前世情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怎么会,”几个人一同在树荫下坐了下来,陵容独自坐在一边,瞧着甄嬛与淳常在紧紧相握的手,“嫔妾与贵人一同入宫,那话是如何都聊不尽的。 若非是一些误会,你我如今想来是关系极好的姐妹。” 陵容有些惊讶,甄嬛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与自己套起近乎来。 甄嬛害她,她害甄嬛,两个人早就该老死不相往来了,怎么可能成为什么关系极好的姐妹。 难不成这甄嬛想要做什么事情,将我也给算计进去吗。 陵容心中暗暗思虑,她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只留给甄嬛和淳常在一个侧脸。 照水同样担忧,她怕的是小主有孕一事被甄常在发现,届时又要找什么祈福的借口戕害龙嗣。 “小主,前些日子才患了暑热,若是再坐久了,可又要喝那些苦味的药了。” 照水随便找了个借口,低声劝着陵容回水木明瑟。 陵容也不欲在这里多留,她刚起身打算离开,就听见淳儿提起了皇上身上的寝衣。 “皇上身上二龙戏珠寝衣着实好看,我想摸一摸,皇上都舍不得。 我就好奇啊,到底是谁绣的,皇上这么舍不得。” 淳常在边说边笑,她学着皇上的样子,扯着手绢比划着,“皇上说啊,你去问问你甄姐姐去,他最清楚了。” 陵容听着这与前世相似的话语,一时之间也起了心思,皇上该不会又把她那件寝衣给绞了吧。 “我就知道了,原来是甄姐姐绣的,我还跟皇上夸赞呢,说甄姐姐绣工是宫中数一数二的,不过皇上却说,绣工最好的还是安姐姐。” 淳常在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安姐姐怎得没给皇上绣一件寝衣呢?” 陵容此时并不在意,皇上到底有没有把那寝衣给绞了。 但既然淳常在问了,她也不好不回应,叫她们这场戏唱不下去。 “倒是绣过一件,想来是皇上并不喜欢,所以未曾穿过吧。” 甄嬛在一旁浅浅笑了,她用手绢掩着鼻子,将淳常在拉的坐了下来,“我可以作证,你安姐姐确实绣过一件,那绣工实在精妙,我学了很久都未曾学会。” 听这一句话,陵容就猜了出来,皇上想必是真的把那寝衣又给剪了,只不过这次是送给甄嬛罢了。 果真啊,皇上这种人就是不会珍惜好东西,自己绣那金龙可费了不少功夫。 若是绣的是别的花样,拿出去变卖也能得不少银子。 就这样糟蹋自己的手艺,日后真是不能再为他绣任何东西了。 “甄姐姐见过?到底是怎样的绣工,叫皇上和姐姐都如此夸赞。” 甄嬛笑容微微滞了一下,但很快她便凑近了淳常在的耳朵,低声说了些陵容听不见的话。 “绞下来了?我也要看,甄姐姐,让我去你那里看看嘛。”淳常在性子活泼,听甄嬛说皇上把那金龙绞了,立刻便惊讶地说了出来。 甄嬛面上有些尴尬,她有意咳了一声,拉着淳常在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陵容还坐在这里。 淳常在立刻住了口,她眨巴着眼睛,生怕陵容小性子上来,甩脸色给她们看。 被两个人如此瞧着,陵容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事情前世便发生过,她着实没必要还因为这事羞恼,嫉妒甄嬛的得宠。 “那金龙绣起来并不困难,以淳常在这聪慧伶俐的性子,想必学个三五日也就会了。” 陵容夸赞着淳常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倒叫甄嬛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但她只是当陵容强装镇定,忙拉着淳常在叫她不要再说了。 “淳儿,别问了,今儿你就和我去月地云居,好不好。” 陵容瞧着她们二人的互动,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便也不再多留,直接起身离开了。 这落在甄嬛与淳常在眼里,就成了她因为自己绣的寝衣被绞而生气恼怒。 “小主……您别伤心,”照水小心翼翼觑着陵容的脸色,她始终以为自家小主一颗心都系在皇上身上,“甄常在只不过是乱说而已,皇上不会那样做的。” 陵容点了点头,她并未向照水解释太多,一件衣服罢了,还不值得自己生气。 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护好腹中的孩子,什么皇上,什么甄嬛,随便他们如何爱的轰轰烈烈,只希望他们不要拉上自己见证就好。 “福常在那边怎么说,她知道皇后与甄常在昨夜谈了什么吗?” 照水叹了口气,昨夜她蹲在武陵春色许久,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刚刚请安结束之后,福常在只在武陵春色留了一会儿。 她曾偷偷去问过,福常在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脸的担忧之色。 “福常在说,自从甄嬛来了圆明园,皇后娘娘便不大见她了。 就连皇上都不怎么去上下天光了,福常在想问问小主……” 陵容无奈的很,这福常在其实已经算是很得皇上宠爱了。 但她总是不满足,希望皇上能整日整日地跑去她那里。因此只要皇上一去,她便整日痴缠,皇上觉得腻烦,便不大爱去了。 “就她那个性子,想多少办法,都会觉得不够。” “但是福常在急切的很,奴婢总觉得,是皇后不信任她的缘故。” 陵容思索了一会儿,总觉得皇后这时候重视甄嬛而非福子,是要利用她做些什么。 如今宫中,明面上只有一个沈眉庄有孕。依照皇后的性子,定是忍不了沈眉庄留这么坐稳了胎。 但皇上看的紧,太医稳婆尽数送进了碧桐书院。 皇后就算想要出手害人,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被皇上抓住把柄,那她这个皇后之位才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难不成……是要叫甄常在去害惠贵人?”陵容喃喃自语,但很快她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所说甄嬛对其他妃嫔动手,陵容倒是不觉得奇怪。 但对沈眉庄动手……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哪怕沈眉庄如今怀有子嗣,哪怕沈眉庄如今位份比甄嬛还要高。哪怕她们二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宫斗之中落败,慢慢生出了裂痕。 她们始终是这宫中最为相熟的人,若是连对方都不能信任,又该相信谁呢? 陵容前世见过甄沈之间的深情厚谊,她羡慕的很,渴求着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份值得托付后背的友情。 但如今她还未曾遇到,只怕这一生也不会拥有。 第90章 一石二鸟 这一日,甄嬛与沈眉庄在碧桐书院商议许久,最终决定顺着康禄海这条线慢慢查下去,直到揪出私情案的幕后黑手。 不过两人都清楚的很,做下这事儿的就是华妃一党,丽嫔与曹琴默都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只可惜甄嬛手下得用的人太少,只能让沈眉庄这个手中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人帮她查案。 好在沈眉庄仍旧把甄嬛当做自己的姐妹,即便她现在因为怀有身孕自顾不暇,也仍旧答应了甄嬛,一定要帮她查明真相。 沈眉庄再三嘱咐了甄嬛,叫她一定要用那方子,早日怀上龙嗣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眉姐姐说的对,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动辄失宠的华妃,便是你我二人的前车之鉴。” “华妃若没有那么强盛的母家,想来早就被皇上厌弃了,又如何能在宫中兴风作浪,四处害人呢?” 沈眉庄抓住了甄嬛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要她离那轻浮无度的果郡王远一些。 甄嬛立刻便答应了,再三与沈眉庄保证,自己绝不会再给果郡王一丝一毫的机会。 “你在永寿宫禁足时,这果郡王三番五次的拦住我,质问我为何不帮你向皇上求情,解了在永寿宫的禁足。 若只是口头上说便罢了,每次说到激动处,他都会露出愤恨的目光。 但一听到你的名字,就会露出那一脸情真意切的样子,看了真是叫人心惊。” 沈眉庄絮絮叨叨说着果郡王的事情,本意是让甄嬛小心这种人的接近。 却未曾想到叫甄嬛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沈眉庄早就知道了自己与果郡王的关系。 自己与果郡王之间的事情,毕竟见不得人。即使沈眉庄与自己是亲如姐妹的关系,也难保有一天不会为了利益而将自己供出。 “妹妹着实想不明白,为何那果郡王要三番五次纠缠于我。 总觉得他也许是背后有人指点,想要将你我姐妹二人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甄嬛为了摘清自己,开始利用已有的线索,编排出另一个可怕的故事。 “妹妹总是怀疑,果郡王是觊觎那个位置,”甄嬛指了指天上,“他接触后宫妃嫔目的,恐怕是为了混淆皇室血脉。 如今,他如此栽赃于我,只怕是不知道与何人成了那苟且之事。 倾心于我只不过是在明修栈道,栽赃于我的那个人才是他要暗度的陈仓。” 沈眉庄吓得瞪大了眼睛,她拉着甄嬛的手都在颤抖,“嬛儿,你是说……果郡王与那华妃?” 甄嬛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拉住了沈眉庄的手,缓慢且坚定的点了点头。 沈眉庄愣了好一会儿,片刻才颤颤巍巍的开口,“怪不得皇上宠爱华妃多年,华妃却始终未曾诞下子嗣。 原来并非是她身子不好,而是为了那果郡王守身。” “妹妹也向太医院打听了华妃其实身子好得很,这么久都未曾怀孕,的确让人费解。 如今想通了他与果郡王的关系,这一切便十分明了了。” “亏她装出一副对皇上用情至深的样子,如今细细想来,真是叫人觉得恶心。”沈眉庄想着想着,似乎是真的恶心了,她急急忙忙叫来采星,吐了个昏天黑地。 那味道着实叫人难以忍受,甄嬛略坐了一会儿,借口天色已晚,便离开了碧桐书院。 一出门便看见月色朦胧,偌大的圆明园,更像是人间仙境。 但想来是要下雨,一整日都未曾起风,闷闷沉沉惹得人心浮躁,这样好看的美景也无心欣赏了。 甄嬛不断擦着额间流下的汗水,抬手扇动试图得个清凉,但是直到手腕都有些酸痛了,仍是止不住地流汗。 提着灯笼的浣碧就更惨,婢女的衣料本就不如主子的好,她还需要提着灯笼照亮,时不时提醒着小主注意脚下。 如今,浣碧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腰间刺痛。加上汗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叫她那暴躁的性子几乎要压抑不住。 突然,她手中的灯笼开始忽明忽暗,仿佛有风正吹那烛火。 可今日明明无风,再加上烛火隔着灯罩,又怎会被吹的快要灭了。 浣碧用手拢着灯笼,仔细去看那中心的蜡烛。 只见本来亮着暖黄光芒的蜡烛突地变成了幽幽的绿色,一跳一跳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忽然,浣碧的双手被人握住,她惊讶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站在她的面前,那脖子已经折断,露出鲜红的血肉和森森的白骨。 舌头拉的老长,几乎要触碰到蜡烛的火焰。那人口中发出呼哧呼哧地声音,火焰便一跳一跳好像要被吹灭。 浣碧吓得手抖,尖叫一声就想挣脱开来,但那双手死死地拉着她,直到她跌倒在地,也未曾放开。 在后面与流朱闲聊的甄嬛听到浣碧的尖叫声,立刻便快步追了上去。 她瞧着浣碧一个人抱着灯笼在地面上翻滚哭喊,仿佛有人在恐吓她一般。 “浣碧!浣碧!”甄嬛试图拉起浣碧,却被一把推开,哎呦一声摔倒了一边。 最终还是流朱过来,狠狠拧了浣碧一把,才叫她终于回了神。 “流朱……有鬼……”浣碧甩开了灯笼,抱着流朱大声哭嚎,可怜一边儿的甄嬛只能自己爬起,靠在树上喘着气。 但她突然听见,头顶茂密的树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下一息,一个倒吊的人钻了出来,与甄嬛四目相对,空洞洞的眼眶里流出鲜红的液体。 甄嬛只是短促地喊了一声,便两眼翻白晕死过去了。 很快,甄嬛见鬼的事情传遍了园子,听闻她日夜在月地云居的佛堂里祈福,生怕再有恶鬼找上门。 众人都说那恶鬼就是死不瞑目的小印子,因为受人指使诬陷甄嬛,不能转世投胎。 便留在这园子中,打算向所有欺辱过他的人报复。 第一个受害的是甄嬛,她如今整日疑神疑鬼,在请安的时候也不断说那东西缠人,要不是她住所是月地云居,只怕自己早就遭了毒手。 陵容瞧着甄嬛与前世如出一辙的样子,便知道她是打算借所谓“鬼神”来吓唬丽嫔,让她在极度恐惧中交代出幕后主使。 外面是昏昏沉沉的雷雨天,只怕甄嬛口中的“鬼”,今日便要现身了。 陵容有心看戏,但又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着了什么道。 毕竟如果真的闹起来,周围都是混乱的人群,有人趁自己不注意推上一把的话,只怕自己腹中这小人儿,当场就要交代了。 “我已经为小印子写了许多经文,放在佛前烧了。”甄嬛深深叹了口气,她的眼底青黑,仿佛真的被小印子的鬼魂缠了许久。 丽嫔本就相信这些东西,她咽了咽口水,一张姣好的面容都微微有些僵硬,“烧了那么多经文,都没用吗?” 甄嬛摇了摇头,她与沈眉庄对视一眼,才看向问话的丽嫔,“不过这几日倒没在月地云居看见他了,想来是知道了害他的人究竟是谁,找那人报复去了。” 此时天空突然一声炸雷,丽嫔被吓的啊了一声,几乎要从椅子上跌下来。 “天天说这些神啊鬼啊的,甄常在要真是知道自己错了,就该去安贵人面前磕头认错。 而不是在这里说些没有边际的话,搞的宫中人心惶惶。” 华妃看着丽嫔那胆小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斜了一眼。 便给曹琴默递过去一个眼神,让她好好看着点丽嫔,可别吓得露出什么马脚才好。 曹琴默素来便胆子大,虽瞧不上丽嫔这个没脑子的,但还是听着华妃的吩咐,多关注着她的状况。 甄嬛忙于和华妃口角,便未再继续吓唬丽嫔。反倒是沈眉庄,因着刚好坐在丽嫔旁边,便低声安慰着她。 “丽嫔姐姐又没有威胁过小印子,想来他是不会害了姐姐的。” 沈眉庄这话本就是试探,若丽嫔与告发私情一事无关,自然能放下心来。 但若她就是幕后主使之一,就会像现在这般更加恐惧,端茶的手抖的停不下来。 “既然宫中姐妹如此害怕,本宫便回了皇上,办一场水陆法会,”皇后声音平缓却格外能安抚众人,“如今可安心了?” “皇后娘娘贤德。”齐妃率先开口应和着皇后,众人一道行礼谢恩,但只怕此时没有几个人是真心的。 商定完水陆法会的时间后,皇后便借口头痛,将众人给赶了出去。 陵容借口脚腕不适,落在了最后才出武陵春色的门,除了夏冬春撇着嘴等她,别的妃嫔已经走出很远了。 “怎么,你该不会被吓到了吧?”夏冬春骄傲地扬头,一脸只有本小姐对你好的表情,叫陵容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哎,你说你……”夏冬春跺了跺脚,被鸣玉扶着转身就走。 但她平时走路风风火火快得很,这一次却慢慢悠悠,仿佛在等着陵容一般。 陵容虽是担心自己自作多情,到底还是叫照水扶着自己跟上了夏冬春。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今日甄常在三番五次的提起,总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 夏冬春扬了扬眉毛,虽然甄嬛投入了皇后的麾下,但她确实不知道甄嬛在使什么坏心思。 毕竟皇后这几日总是头风,都好久没有叫她们几人留下叙话了,她用皇后新赏的料子做了好几件衣服呢,都没用得上。 “那姓甄的心眼子忒多,每次看她总觉得像极了莲蓬。” “莲蓬?”两个人终于跟上了前面的众妃,但陵容没听过这么新奇的比喻,不由得被夏冬春吸引去了注意力。 “对啊,心眼子多的很,但都露出来叫人看到了。 你瞧瞧,除了惠贵人和淳常在那两个傻子,这宫中还有谁和她交好。” 突然又一声炸雷响起,紧接着就是丽嫔惊恐的哭喊。 陵容与夏冬春对视一眼,立刻便赶了过去。 只见丽嫔跌倒在地,紧紧抱着曹琴默的腿,试图向她旗装下面躲。 她一只手还指着沈眉庄的方向,口中嘟嘟囔囔开始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陵容立刻看向沈眉庄那里,只见一个白影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地对沈眉庄冲了过去。 他的身上发着阵阵白烟和诡异的蓝绿色火光,爬过的石子路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采星紧紧扶着沈眉庄,刚想上前阻挡那白影就已经到了面前,直直撞向了沈眉庄的肚子。 白烟一瞬间包裹了沈眉庄与采星,陵容努力向着那边靠近,却根本看不清其中的情形。 但这事情太过恐怖,她抓着照水的手,犹犹豫豫不敢走进那白烟里。 夏冬春更是一脸的事不关己,探头探脑地一会儿看看丽嫔一会儿看看甄嬛。 待白烟散去,沈眉庄已经痛苦倒地,她肚子上正印着一个血红的手印,在云母白的旗装上格外显眼。 甄嬛哀嘁地哭喊,吩咐流朱快些叫太医过来。 浣碧倒还算清醒,这里距离武陵春色最近,她立刻便跑去武陵春色,请皇后来此坐镇。 一边儿是丽嫔被吓的疯魔胡言乱语,一边儿是沈眉庄被鬼怪冲撞腹痛难忍。 陵容瞧的眼花缭乱,一时之间竟有点分不清这一局到底是不是甄嬛所设。 “不是我……不是叫小印子做的……”丽嫔刚乱语了两句,就被曹琴默一把堵住了嘴。 此时华妃的轿辇已经转回,她未曾下轿子,皱着眉毛问曹琴默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琴默死死堵着丽嫔的嘴,三言两语便将刚发生的事情交待清楚,她压低了声音,“娘娘,这恐怕是甄常在设的局,丽嫔现在神志不清。 娘娘最好趁着惠贵人腹中疼痛混乱之际,立刻将她带走。” 华妃也清楚,要是此时丽嫔胡言乱语出了什么,只怕她也要大祸临头。 便吩咐着周宁海过去,将丽嫔堵住嘴,打算直接给带回杏花春馆。 只可惜皇后来的很快,她直接叫住了华妃,“妹妹协理六宫,怎得这里出了事儿,便立刻要走啊?” 华妃此时终于下了轿子,她依旧吩咐着周宁海带走丽嫔,自己倒走到皇后跟前,粉面含怒地行了个礼。 “已叫人去找了太医,惠贵人肚子金贵,臣妾这不是想着将轿子借予给惠贵人,好叫人送她回碧桐书院吗。” “那妹妹怎又叫了奴才堵着丽嫔的嘴啊,她可是皇上的妃子,这刁奴怎敢如此!” 这丽嫔知道华妃不少事情,皇后可不想就这么放她走了,要是真的如甄嬛所说吓疯了她,少不得会吐出华妃所做的坏事。 届时把这个踩在自己头上多年华妃给拉下来,这后宫才真的算是姓乌拉那拉了。 第91章 各怀鬼胎 可怜沈眉庄在一旁疼的已叫不出声音,皇后与华妃却都没心思看她。 两个人揪着丽嫔一事不放,都在内心思索着到底怎样才能把这丽嫔带去自己宫中。 见皇后一直以周宁海堵着丽嫔的嘴为借口,曹琴默立刻上前,使眼色叫周宁海放手。 脱离桎梏的一瞬间,丽嫔只来得及嗯上一声,便又被曹琴默掐着后颈堵住了嘴。 她凑近丽嫔的耳朵,不知低声言语了什么,丽嫔立刻便不再挣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曹贵人,你怎么掐着丽嫔脖子,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坏事,杀人灭口吗?” 曹琴默立刻松开了手,矮下身子向皇后行礼。丽嫔没了曹琴默的搀扶,像个软脚虾一样瘫倒在地,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有鬼。 剪秋反应极快,她快步跑到了丽嫔身边,一边说着丽嫔小主怎得如此不小心,一边将她给扶了起来。 “为什么是我……有鬼、鬼要杀了我……” “丽嫔小主……是谁要杀了你?” “小、小印子……他变成鬼了,他变成鬼了……” 剪秋远远地看了皇后一眼,就想搀扶着丽嫔过去,没想到却被颂芝半路拦住,两个都紧紧搀扶着丽嫔,谁也不肯松手。 “不是我……甄嬛!是甄嬛!”丽嫔突然又开始挣扎起来,她胡乱挥舞拳头,将剪秋与颂芝打的连连躲避。 “甄嬛、甄嬛要杀了,华妃娘娘救救我,皇后娘娘救救我……救救我……” “小印子为什么会想杀了丽嫔小主呢?”剪秋勉强抓住丽嫔的手,趁着颂芝不注意,又开始引诱丽嫔将话给说出来。 “是因为、不!不能说,我会死的,我会的!” 丽嫔哭嚎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此时太医已经来了,皇后与华妃也不好继续在此事上纠缠。 皇后直接下令将丽嫔带回武陵春色,即便华妃再不愿意,也只能老老实实听这位后宫最大主子的话。 丽嫔被剪秋与江福海给带走了,皇后终于安下心来,去关切仍旧躺在树下的惠贵人。 周太医和章太医分别把着脉,眉头紧皱的样子叫人格外忧心。 “如何了?” 章太医与周太医对视了一眼,皆从面上看到了肯定,才缓缓开口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惠贵人与腹中皇嗣无恙,这全赖平日里养的好。” 皇后虽然心中失望,但此时面上还是装出欣喜的模样,“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瞧瞧这惠贵人,便是个有福的。” 温实初终于有机会走向前去,他簇着眉头把脉,叫沈眉庄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好在,温实初把了一会儿脉,同样给了个无事的答案,沈眉庄那一颗悬起来的心才终于放下。 “这衣服上的……”随着沈眉庄被众人扶起,皇后才看到沈眉庄衣服上的红色掌痕,她猛的一惊,又叫章太医过去把脉。 “再查一查,莫不是惠贵人伤到了,肚子上怎么这样多的血。” 章弥也吓了一跳,立刻便扶住沈眉庄的手腕,搭着诊了又诊。 可这脉象确实平稳,查不出有什么问题…… “惠贵人,此时可有腹中疼痛?” 刚刚那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去,沈眉庄此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抚摸着肚子,不出意外摸到了鲜红的血液。 她惊呼了一声,引得众人都看了过去,瞧见那血红的掌印。 不少人悄悄咬着耳朵,谈论是不是惠贵人才是幕后主使,才被那个白影给冲撞了肚子。 “皇后娘娘,惠贵人此时脉象确实平稳,未有下红腹痛迹象,想来是无事的。 至于这衣料上的红色,只不过是被人印上去的。” 章弥捻了一点红色,凑在鼻间闻了又闻,“这红色之物,确实是血迹。” “立刻送惠贵人回碧桐书院,”皇后见沈眉庄如此好运,不由得有些厌烦,她看了一旁哭泣的甄嬛,“采星,记得为惠贵人瞧瞧,身上还有没有其它伤口。 若是发现任何问题,立刻来武陵春色,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采星紧紧扶着沈眉庄,她用手帕擦着沈眉庄衣服上的血迹,奈何血迹已经渗到内里,此时如何擦都是擦不干净的。 “眉姐姐,我送你回碧桐书院。”甄嬛终于止住了哭泣,她主动扶着沈眉庄上了皇后叫来的轿子,带着三位太医回了碧桐书院。 华妃还想与皇后争论丽嫔一事,却被皇后直接挥手打断,叫众人各回各宫,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 陵容与夏冬春胆子都大,此时众人跑去也未曾觉得害怕。 反倒是福常在胆子小的很,亦步亦趋地跟在夏冬春后面走了。 “没吓到吧,妹妹。”敬嫔瞧着陵容还站在原地,以为她害怕便走了过来,“这般声势浩大,想来是有人所为。” 陵容自然同意敬嫔的说法,但她假装自己被吓到,紧紧抓着敬嫔的手腕,“姐姐,那白影直接就消失了,是不是小印子……真的回来了。” 那白影确实是突然消失的,敬嫔此时想来也是心有余悸,可她总觉得这事情是人力所为,“哪怕是他,也不会害了妹妹的,冤有头债有主,要害怕的也是那幕后主使才对。” “我这心里,总是慌慌的。”陵容打定了主意,借着被这鬼怪吓到的事儿躲在水木明瑟养胎,她拉着敬嫔,一脸恳求似的,“姐姐陪我去那树下看看可好,若是人为,想来会留下什么痕迹。” 敬嫔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她确实要好好查一查这白影之事,还后宫一个清明。 因此便也没有拒绝陵容的提议,两个人慢慢地蹭到了沈眉庄刚刚摔倒的树下。 那地面上干净的很,两个人看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发现了一块白色的布料。 敬嫔捡起那块布料,翻看了半晌也未曾发现什么独特之处。 “我记得,惠贵人那件云母白的旗装上,有菊花的暗纹,这块布料上倒是没有。”陵容抚摸着那块料子,质地粗糙,不像是后宫主子们所用的。 “那这布料,说不定是那个白影身上的。” 敬嫔又绕着树走了几圈,却再没有发现更多的东西了。 “说来也奇怪,若那白影是人,怎会消失的如此之快。若不是人,又怎么会留下这块布料。” 敬嫔不甘心地四处看了看,仰头仔细看着那树冠上层层叠叠的绿叶。 此时天上又响起了隆隆雷声,闪电破空看起来格外可怖。下一刻树叶开始哗啦啦作响,淋漓的小雨伴随着突然的微风落下。 随着雨势渐强,两个人再不能留在这里,只好不甘心地各自回了宫中。 大雨如注,整个天地仿佛都被淋漓的雨水融为一体。 在敬嫔与陵容离开之后,那树上便突然有一个人跳了下来,他怀抱着一团东西,快步离开了。 所有的痕迹都被雨水冲刷掉了,除了还在敬嫔手中的那块白色布料。 听闻当夜皇上去了碧桐书院看望沈眉庄,本想着留下陪伴受到了惊吓的沈眉庄,却因为惊雷声太大,还是跑去了月地云居。 甄嬛不仅没有受到告发事件的影响,反而重又得了皇上的宠爱,甚至比那已经怀了龙嗣的惠贵人更加得宠些。 皇后那边,扣了丽嫔整夜,却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丽嫔只是不断重复着有鬼,整个人呆呆傻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疯了。 “小主,听闻一大早碧桐书院就叫了十几位太医过去,惠贵人腹痛难忍,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陵容正对着镜子描绘眉毛,她颇有些漫不经心,“那温太医,有没有过去。” “去了。但他仍旧只是个医士,本不够格去的。” “惠贵人信他,甄常在也信,他自然能去。”陵容终于画好了眉,她在镜子中仔细端详自己脸,“只不过惠贵人胎动不适,只怕是有人下手了。” 照水慢慢帮陵容梳着头发,她偶尔瞧一眼门外,小心翼翼地开口,“宝鹊……也下手了。” 陵容下意识看向桌面的花,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从镜子中看向照水。 “这次又放了什么?” “昨日还只是引起梦魇的药粉,今日开始放些麝香了。”照水颇为忧心,她压低了声音凑到陵容耳边,“小主,宝鹊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陵容此时也有些怀疑,她摸了摸肚子,委实觉得这宝鹊留不得了。 只不过她还需要试探一下,宝鹊背后的主子,是不是知道自己已经有孕了。 “叫宝鹊过来吧,聊聊天。” 照水帮陵容把头发梳好,收拾整齐之后方才去叫宝鹊进来。 宝鹊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捧着一束来得正好的花儿就跑了进来。 “小主你看,这花儿开的多好,我为小主换上,好不好。” 陵容点了点头,宝鹊便立刻过去将瓶中那有些蔫了的花给换了下来。 “宝鹊,你跟了我很久吧。” “从小主来这宫中,奴婢便一直跟着小主了。”宝鹊笑得可爱,她小心捧着手中的花,“小主今日怎么了,是想起以前事儿了?” “是。最近这几天总是梦魇,常常梦见宝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陵容扶着额头,看起来倒真有些睡眠不好的样子,“再加上昨日看见那白影,真担心是不是宝鹃回来了。” “不会的,小主。”一提到宝鹃,就连宝鹊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她捧着花的手越收越紧,“宝鹃……宝鹃是自己做了错事,又不是小主害的她。” 陵容抬眼看向宝鹊,她瞧了一眼那些花儿,意有所指地开口,“只怕你虽知道了,但其他人却不知道,想方设法地害我。 之前我有孕,她在那炭篓子里放了麝香,若是有人有样学样,岂非是要叫我一辈子不能有孕。” 宝鹊咬了咬下唇,她瞟了一眼那新换上的花儿,面上露了些许迟疑之色。 但很快,她便扬起了笑脸,“奴婢定会里里外外查上几遍,不叫那些害人的东西出现。 小主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子,才能早日想惠贵人一样有孕啊。” “好,”陵容同样露出个笑脸来,“帮我去熬一碗惠贵人那儿得来的药吧,虽然皇上许久未曾来了,调养调养身子,也是好的。” 宝鹊“哎”了一声,如蒙大赦般跑了出去,她如今并不知道陵容有孕,那放在花儿上的麝香,只不过是她背后的主子在防备罢了。 就如同前世祺贵人脖子上的红麝香珠一般,为的是让自己再不能有孕。 “这几日雨太大了,宝鹊跑来跑去,少不得要染上风寒。” 照水正端着新换上的花,仔细检查上面有没有被撒下别的粉末。陵容这一句话叫她怔愣许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主这是想让她料理了宝鹊。 这几日雨大,确实容易染上风寒,而风寒严重了,是会死人的。 又过了几日,沈眉庄始终难以安枕,她的腹中疼痛的厉害,太医却又查不出是什么病症。 那些太医只能整夜整夜地守着,生怕皇嗣出了事儿。 尤其是那温实初,几乎要住在了碧桐书院,但凭借他的医术却仍然不能治好沈眉庄。 见沈眉庄如此难耐,皇上十分着急,可太医却查不出缘由,最后只能听从甄嬛的劝诫,叫来钦天监看看。 但钦天监正使如同前世一般抱恙未至,还是副使季惟生赶了过来。 他坦言自己今日常观星象,发现紫微星闪烁不定,宫中恐有危害皇上性命的大事发生。 今日观碧桐书院之状,恐近些日子有龙嗣受阴气冲撞。龙嗣与皇上血脉相连,方才致使紫微星出现异状。 “那又该如何处置?” 皇上听闻涉及到自己的性命,自然有些恼怒,但他到底是一国之君,未曾因此就对沈眉庄发火。 “微臣以为,需要寻一法师为惠贵人驱邪,免得皇嗣有恙,进而累及龙体。” 如此一言,皇上如何不允,当日便有一位得道高僧进了园子,他只站在碧桐书院门口观望了一会儿,便幽幽叹了口气。 “这是鬼胎。” 第92章 决心 听见鬼胎二字之后,皇上的脸色立刻便凝重了起来。 太医们在一旁侍立着,虽然有不少人觉得这和尚是在危言耸听,但耐不住主子信这一套,也只能闭着嘴,老老实实听着。 “何为鬼胎。” “常人所知的鬼胎,便是阴间已逝之人与女子欢好而孕育的胎儿。” 那高僧微微一顿,瞧着沈眉庄那陡然一白的脸色,“只不过惠贵人这胎,却是阴气冲撞所致。 想来宫中近日是出了什么冤枉之事,又怨死之人寻仇报复,方才惹出这鬼胎来。” 皇上虽听了个完全,但始终被高僧前半句话所影响,他颇有些不悦地看了沈眉庄一眼,瞧见她发白的脸色更是觉得接近了真相。 “贫僧观惠贵人人周身黑气萦绕,尤其腹部有一血色掌印,所有黑气翻滚冲向腹部。 皇嗣身上金光被黑气笼罩蚕食,接下来几日惠贵人便会时常腹中疼痛,偶见流血之症。” “高僧的意思是,惠贵人这胎可能……”皇后欲言又止,她日日夜夜都盼着沈眉庄这一胎生不下来,此时听闻高僧所言自然颇为急切。 不过,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无非是关怀后宫子嗣罢了。 “惠贵人这胎,好好将养倒是不会出事,只不过……” 高僧长叹一口气,他取了自己手中佛珠,由采星接着递到了沈眉庄的手中。 沈眉庄不明所以地拿着,在高僧的示意下缓缓拨动着佛珠,口中诵读着经文。 只一会儿,沈眉庄便皱起了眉头,她腹中发痛,几乎站立不住。 所幸有采星一直盯着,扶着她稳稳当当地坐下了。 “快为惠贵人把脉,可是龙嗣出了什么问题。”皇后坐在上首,焦急地吩咐着太医看诊。 瞧着她那紧张的样子,仿佛恨不能替惠贵人受这苦难一般。 高僧立在一旁,直到那佛珠又被递回手中,他才缓缓开口,念了一句佛号。 很快,沈眉庄腹中疼痛之感便退去了,几位太医面面相觑,到底没能把脉查出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惠贵人腹中皇嗣已受了极大的影响,如今母体接触佛祖开光之物,他便产生异象,想尽办法叫母体离开。 如今这佛珠已经回到贫僧手中,惠贵人自然恢复如初了。” 沈眉庄扶着肚子,她并不相信这所谓高僧的话。 但奈何她确实拿到那佛珠就开始腹中疼痛,此时如何辩解自己腹中孩子无事,想来也是无用之功。 “皇上,高僧只是一人……倒也有可能判断失误,不如……再多找几位高僧入园,也算是为皇嗣祈福。” 沈眉庄不肯放弃,总觉得是有人做下这局害她,想要把皇嗣冠上不祥的帽子,叫他日后得不到皇上宠爱,更无缘皇位。 既然所有的太医都查不出来,不如多找几个所谓高僧,若是有人说法并不一致,自然就有办法凭此翻身了。 沈眉庄这提议,皇上虽没说什么,但皇后倒是应承下来了。她吩咐着剪秋,为惠贵人多请几位高僧,以便佛祖庇佑,顺利产下皇嗣。 又过了几日,请来的得道高僧们又聚集在了碧桐书院,一个个眉头紧锁,一张口说的都是相似的说辞。 惠贵人阴气入体,皇嗣虚弱。 喊冤之人附身皇嗣,已成鬼胎,日后产下必定会破坏皇宫风水,泄了龙脉灵气。 鬼胎生产之时会吸干母体精气,惠贵人恐怕再不能有孕,甚至累及生命。 ...... 每一种说辞都惊的沈眉庄出了一身冷汗,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腹中的孩子明明茁壮成长,怎么可能会长成吸食母体精气的可怕的鬼胎呢。 即使那白影真的是小印子,他去找华妃,去找丽嫔,哪怕去找嬛儿,都不该找上自己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出事,我明明没有做任何事。 沈眉庄害怕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楚楚可怜地看向皇上,却被皇上冷漠无情的眼神狠狠刺痛了。 此时皇上忧心不已,若是这个孩子真的是鬼胎,损害惠贵人母体不说,还会破坏国运,影响朕这个一国之君,这孩子......留不得了。 皇上根本没有心情关注沈眉庄的情绪,他甩着手中的持珠,犹豫着如何才能让沈眉庄心甘情愿地将这个孩子打掉。 “皇上,嫔妾与那小印子从无恩怨,他怎么可能不去报复其他人,却来害嫔妾呢!这其中必定出了什么岔子,嫔妾这一胎可好好地呢!” 皇上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招手叫沈眉庄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沈眉庄见皇上终于有心情关注自己,一时之间情难自已,伏在皇上的肩膀上痛哭出声。 皇上心中也难掩悲痛,但到底是威胁到了他的身份地位,所以这悲痛就显得格外浅薄。 他长叹一口气,抚着沈眉庄的肩膀轻声安慰,“朕很期待我们的孩子,但他会损害你的身体,朕......舍不得。” 沈眉庄听见皇上如此开口,当真以为自己在皇上心中被看的极重,“皇上,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想来伤害我们的孩子,这些高僧所说的话,实在太过飘渺,若是传了出去,嫔妾与孩子岂非都成了不祥之人,以后如何在这宫中立足啊!” 皇上与一旁的皇后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耐。 “要不要,叫甄常在过来,毕竟她是小印子的主子,也许会有什么突破呢?”皇后被皇上关怀沈眉庄的样子刺痛了双眼,她压抑着心中的不悦,决意将甄常在叫过来,给予沈眉庄重重一击。 见事情可能有转机,沈眉庄立刻便求着皇上,请他将甄常在给叫来了碧桐书院。 “各位高僧也为这位甄常在看看,那鬼影正是出自月地云居。” 为首的僧人走上前来,他转动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才睁眼看向甄嬛,却好似被什么东西震到一般缓缓后退。 “甄常在身上隐隐存有龙气,想来是这几日常有皇上陪伴身侧。 正是因为有一国之主的龙气震慑,那鬼物不敢接近甄常在。 才在当时调转方向,冲向了距离甄常在最近的惠贵人。” 高僧双手合十,看向沈眉庄的眼中盛满了慈悲,“也算是无妄之灾。” “若是朕这些日子,都陪伴着惠贵人,可有帮助啊。” 高僧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却为沈眉庄和她腹中之子宣判了死刑。“鬼胎已成,再过几月便要出世,为祸人间了。” “怎么可能,当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甄嬛一脸的震惊,她拉着沈眉庄的手,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厅中无人回话,难耐的沉默惹得沈眉庄簇紧了眉头,她看着面前哭泣的甄嬛,第一次对她生出一些怨恨之意。 若不是她站在我身边,若不是她与果郡王纠缠不清,若不是她惹得华妃不悦,我的孩子又怎会受到这些苦楚。 “依照各位高僧来看,可有法子解了这灾祸。” 一众僧人同时唱了佛号,他们急促地数着手中的佛珠,在皇后的再三逼问下,领头那位才缓缓开口。 “送皇嗣再入轮回,是唯一可解之法。” 此话一出口,沈眉庄立刻无力地瘫坐,她之前便一直忧心,腹中孩子的性命恐会不保。 高僧的话几乎已经坐实,除了将这胎给打下来,再无一丝转圜的余地。 只是皇上似乎仍是不忍,他抬手又落下,好半天才吩咐着众位僧人留在碧桐书院,为沈贵人诵经祈福。 “会有办法的,眉儿,朕不会叫我们的孩子出事。”皇上拥着沈眉庄在怀中抚慰,他本就是沈眉庄的主心骨,此时能给出这般承诺,倒很好地安慰了沈眉庄。 甄嬛立在一旁,瞧着皇上与沈眉庄情深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妒忌。 但她仍在心中告诫,那是自己的眉姐姐,皇上宠爱于她,便是宠爱于自己。 她们二人如今在一条船上,只有互不嫉妒,紧紧抓住皇上的恩宠,才能在这后宫之中活的更久,更好。 留下皇上陪着沈眉庄,皇后与甄嬛二人缓缓出了碧桐书院。 两人走了很远,方才屏退了跟着的奴才,一同坐下叙话。 “利用鬼神之事一石二鸟,甄常在倒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甄嬛并不觉得做这些坏事值得夸奖,她被逼着做下这违心的事情,此时只觉得心中似被烈火炙烤。 “嫔妾本不想的。” 皇后被甄嬛这句话给逗笑了,她笑着指了指碧桐书院的方向,“那妹妹大可以立刻赶回碧桐书院,告诉皇上与惠贵人,这一切都是你暗中布局。 这样一来,惠贵人的孩子便能顺利保下,再不用叫你良心不安了。” 甄嬛顺着皇后的手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头来,不肯再看一眼。“若非皇后娘娘买通这些高僧,此事倒也无法坐实。” “要不是你叫钦天监说惠贵人腹中之子冲撞皇上,本宫又何须买通僧人,帮你圆这谎言。 这事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找个理由,把自己给摘出去呢?” 皇后并不给她清醒的机会,她毫不留情地指出甄嬛的虚伪之处,将她做下的龌龊事情都放在阳光下。 “害安贵人的子嗣,又害了恬贵人的,今日又要害了惠贵人的。 甄常在,你从与果郡王纠缠不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是干干净净的甄家女了。” 这其中有些事情是甄嬛所为,有些却并非是她,甄嬛不肯承认,立刻便想反驳皇后。 “其他事情暂且不论,惠贵人这事儿,皇后娘娘也参与其中,若是嫔妾认下,必会牵连出娘娘的。” 甄嬛这威胁苍白无力的很,皇后丝毫不怕,反而含笑点了点头。 “那甄常在便回碧桐书院吧,把这一切和盘托出吧,看看你的好姐妹,会不会原谅你。” 甄嬛捏紧了拳头,一张漂亮的脸蛋血色尽失。 这事已经做了,她就只能瞒骗沈眉庄一辈子,否则她在宫中孤立无援,怕是要一辈子被皇后捏在手中了。 甄嬛勉强扯出个笑容来,“恬贵人之事,想来是华妃所为,皇后娘娘扣了丽嫔一夜,可审出了什么?” 提到丽嫔一事,皇后也只能无奈的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都在帮着华妃,这丽嫔明明已经疯了,却仍未漏嘴说出什么事来。 “丽嫔已经疯了,想来平日里就会说些胡话,她贴身的宫女听来什么东西,想来都是可能的。” 甄嬛意有所指,她始终不甘心华妃就这样逃了,因此即便是非常渺茫的机会,也要死死抓住。 “娘娘在后宫手眼通天,想来收买一个宫女,并不困难。” 皇后虽然有些心动,但并不想因丽嫔一个小喽啰就暴露了自己的手段。 她手下妃嫔不少,随便找一个人做这件事儿就是了。 夏冬春就不错,家中世代包衣,最适合做这打探消息、收买人心的小事儿了。 “不急,本宫自有人选。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惠贵人的事。 妹妹今日去了碧桐书院,可有新的想法啊。” 甄嬛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碧桐书院的方向。 皇上打定了主意要保住沈眉庄的胎,甚至不顾那龙嗣会影响大清的运势,如此模样倒叫自己放不开手脚。 “皇上想要保住惠贵人的胎……只怕我们的手,更伸不到碧桐书院了。”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甄嬛一眼,她最是了解皇上,惠贵人这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留下。 只不过皇上不会亲自动手,就像华妃那胎由端妃拿去红花打下一般,惠贵人这一胎,皇上也同样会找个人担下。 而这被「龙气」庇佑的甄常在,一定会是最佳人选。 “那甄常在便好好想想,你最好的姐妹,弱点到底是什么。” 皇后不再多说,她唤来剪秋,心情颇好地离开了。 甄嬛留在原地坐了许久,她的内心挣扎不已。 今日看着沈眉庄悲伤的面容,她多少有些不忍。 只不过这不忍只出现了一瞬间,便被自己和家族的性命给生生压了下去。 “眉姐姐,嬛儿只能对不起你了。” 第93章 应验 甄嬛回了月地云居不久,皇上便后一步赶了过来。 因着沈眉庄的事情,两个人相对无言良久,始终不知要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浣碧送来茶点,才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皇上小主万福金安。”浣碧因着伤到了腰,平日里便做些端茶的事儿,好好将养着。 如今皇上来了,她也只能勉强蹲下去,疼的整个人都快扭曲了。 皇上对这刁奴倒是有些印象,她故意推嫔妃下水乃是死罪。 若非惠贵人哭求,又怎会留她一条性命。 此时皇上看见浣碧心中便泛出一阵阵嫌恶,连带着看甄嬛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好了,你下去吧。”甄嬛不动声色地捧起了点心,她捻了一块,送到皇上嘴边供他品尝。“皇上,这点心是嫔妾新制的,尝一尝?” 皇上微微点头,他本来对甄嬛同样生出嫌恶之心,但面对着这张像纯元的脸还是会忍不住思念。 她是不知廉耻勾引王爷的甄常在,也是饱读诗书神似纯元的莞莞。 只可惜莞莞类卿,终非宛宛。 “这些小事叫宫人去做便是了,难为你费心,记得朕的喜好。” 甄嬛笑得温婉,她放下那只被皇上咬了一口的糕点,又盛了一碗汤喂皇上饮下。 “为皇上做这些事,嫔妾欢喜。”甄嬛知道皇上想要谈什么,但她此时着实不愿面对,自己要对沈眉庄下手的事实,只好就这样拖着。 但皇上显然没这样的心思,他好不容易得来个孩子,如今却要考虑着要将这孩子打下,怎能不叫他忧心。 “今天眉儿伤心的很,朕这心里也很难受。” 甄嬛凑近靠在了皇上的肩头,两个人呼吸缠绵,却都没有那些旖旎心思。 “那些高僧的话,想来也不能尽数当真。”甄嬛犹犹豫豫,还是开口劝慰,“虽是得道高僧,但到底还是肉眼凡胎,许是看错了,也说不定。” 不知为何,皇上对这些神鬼之说倒是莫名相信,甄嬛的话没叫他有所宽慰,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只是钦天监的话,着实叫人忧心。” 钦天监所说的话甄嬛再清楚不过了,毕竟那就是她吩咐的,什么紫微星闪烁,什么累及皇上,不过是银子驱使罢了。 自己不得不打下眉姐姐的胎,但到底不愿亲自动手,只好借用这天象之说,叫这胎儿能顺顺利利地落下。 毕竟只是胎儿不祥罢了,是不会影响眉姐姐的。 “四郎常常留在嫔妾这里,使得嫔妾龙气护体不受侵扰,若是眉姐姐也能……” “朕能与你同榻而眠,与眉儿却是不行的。” 甄嬛闻言立刻便明白究竟为何,她羞红了脸,埋在皇上的肩上不肯抬头。“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不能有丝毫闪失。 难道说眉姐姐这一胎,当真留不得吗?” 这一席话叫皇上也沉默下来,他虽然想立时打下沈眉庄的胎,但稚子无辜,到底是因人祸而起。 如今自己膝下单薄,子嗣一个接一个地失去,惠贵人这胎若是再去,真不知何时才能有喜讯传出。 不过天象之说不可尽信,便再等上一等,看看惠贵人的身子是不是真如那些僧人所说,会一日差过一日。 “眉儿伤心,朕也伤心,便……留着吧。”皇上长出一口气,将心中的不耐压下,他瞧着甄嬛,思索着是不是该多多进一进后宫。 甄嬛贴在皇上身上,心中也是无限翻腾,皇后那边儿抓着自己的命,皇上这边却突然不忍打了眉姐姐的胎。 如今情形又该如何交差,自己与果郡王之事若是再被提起,自己怕是只能在冷宫度日了。 可要自己亲自下手,又如何能忍心呢? 时至九月,皇上本想着起驾回宫,但沈眉庄却屡屡腹中不适,只能搁置下来,留在园中休养。 皇后为着洗清宫中冤魂,召开水陆法事,但收效甚微,沈眉庄仍常常腹中疼痛,身下流血,这胎儿几乎要保不住了。 而皇上那边,起初常常去沈眉庄那边看望,因着不能留宿,便也顺着沈眉庄的劝慰,常常去甄嬛处留宿。 可似乎真是因为沈眉庄腹中「鬼胎」的影响,皇上近些日子身体也出现不适,某日与果郡王下棋,还剧烈咳嗽,鼻子流出不少鲜血。 太医诊脉也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只说皇上可能是大补太过,造成气血过剩,方才流了鼻血。 可皇上饮食之上颇有规矩,皇后又是个多事爱管的,皇上从未出现过补身太过的情况。 无奈之下,皇上只好又叫来钦天监问话。 来者仍是副使季惟生,他直言正使因病休息,不能面见圣上。 季惟生仍是如同之前回话,表示紫微星光芒黯淡,预示皇上龙体有恙,若是紫微星久久不能恢复明亮,只怕皇上性命危矣。 “水陆法会之后,紫微星光芒恢复,却持续不过两日,想来是宫中仍有未曾破除的邪祟作恶。” “可知究竟是什么邪祟?” 季惟生一再摇头,表示在邪祟一事之上并未涉猎,想来还是要请些得道高僧为皇上答疑解惑。 皇上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他甩着持珠,到底还是吩咐苏培盛将那些僧人给请了过来。 如同季惟生一样,这些僧侣仍是与之前同样的说辞,乃是惠贵人腹中的「鬼胎」作恶,引得宫中逝去的无数冤魂作祟,只是一场水陆法事,仍不够完全肃清。 “贫僧本以为,惠贵人腹中鬼胎只是想借机降生,却在这几日发现。 这鬼胎只是想吸干母体精气,破体而出,只为报了自己所受的不白之冤。” “冤情,可惠贵人并未害过人。”皇上皱紧了眉头,他前些日子叫人去寻小印子的家人,却发现小印子一家早就因故离世,想用些怀柔的手段,已是不能了。 “惠贵人许是未曾害过,但想来是曾助纣为虐,方才遭此横祸。 万事万物自有轮回因果,种下恶因便结恶果,如今之事也算应验。” 这惠贵人与甄常在关系最为密切,想来正是她们二人做下过错事,才引来今日之祸。 “若问解法,皇上,贫僧只有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 这僧人只留下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自请离开了。徒留皇上一人在殿中数着持珠,久久不发一言。 终于,天色擦黑之时,皇上缓缓起身,再次去了月地云居。 陵容此时并不知道,皇上正与甄嬛谋划,要如何落了沈眉庄腹中皇嗣。 她现在想的只是如何处理了宝鹊,叫她再不能害了自己。 陵容本想直接下药,将这宝鹊毒死。却又担忧照水等人觉得自己心中狠毒不能容人,日后生出些背主的心思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将照水等人屏退,独独将宝鹊给叫了过来。 “小主,这是照水姐姐叫奴婢拿过来的葡萄,可要奴婢帮您剥几个尝尝?” 陵容笑着摇了摇头,她示意宝鹊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宝鹊看。 宝鹊被看的有些发毛,不住地攥紧手指,“小、小主,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昨日叫了太医把脉,那太医在殿中发现了麝香。宝鹊,你知道这麝香是怎么进了这水木明瑟的吗?” 宝鹊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花朵,她咽了咽口水,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 “宝鹊,今日叫你过来,便证明我是有理有据的。 你服侍我已有一年了,我的脾气你最是了解了。” 听见陵容如此质问,宝鹊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败露,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对不起小主,不该将那些害人的东西带进小主的寝殿。”宝鹊眼中盛满了眼泪,她丝毫未曾替自己辩解,只是努力装作平静地阐述事实。 陵容本想等她哭诉是受人胁迫才做下错事,但宝鹊却并未开口,只是老老实实跪着,不断地擦着眼泪。 “我自认对你不差,宝鹊,你为何要这样做。” “小主,奴婢从一开始,便有另外一位主子。”宝鹊叹息一声,“奴婢知道,小主素来和善,从未对奴婢恶语相向,但主子只能有一个。 宝鹊的主子,不是小主。” 陵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本以为能靠着素日对宝鹊不错,能够策反这奴婢为己所用。 却未曾想到宝鹊是个认主的,自己对她再好也无法撼动她的忠心。 “如此说来,你也不会透露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了,对吗?” 宝鹊坚定地点了点头,她解下腰间的香囊,双手托着送还陵容。“这香囊虽好,但奴婢却配不上,就还给小主,小主日后还能送给新来的。” 陵容定定瞧着那香囊,好一会儿才伸手过去,将香囊给收了回来。 不是宝鹊配不上,而是这上面的刺绣确实出自自己之手,若是留给宝鹊,难保不会成为栽赃自己的利器。 “你我主仆一场,到底还有过几分真心,走到如今这一步,我着实不忍。 你便自请离开,另寻明主吧。” 宝鹊本已经做好了陵容将这事闹大的准备,毕竟那放进花中的可是让人无法有孕的麝香,绝不会如此轻拿轻放。 可陵容偏偏这样做了,宝鹊愣神了许久,才重新磕了个头,与陵容辞别。 宝鹊没有让陵容等待太久,她许是找到了皇后,很轻易地便被调出了水木明瑟。 小池子眼见着又一个熟人离开,难免有些忧虑,担心是不是自己这位主子不喜欢一开始分去的旧部,打算重新培植人手。 为了不叫下面人心涣散,陵容专门挑了个时间训了一次话,又赏赐了大笔银子下去,才顺利地安抚了人心。 对小池子则更为不同些,陵容将宝鹊之事和盘托出,也给了他机会选择,是离开寻个更好的主子,还是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做事。 小池子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宝鹊与宝鹃皆因背主而离开。 他向陵容发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成为离开的第三个。 陵容对这些誓言并不相信,但见小池子如此表明忠心,还是笑着夸赞了他。 到如今,水木明瑟的宫人们才算肃清了一遍,明面上再没有其他人的暗子了。 这算是唯二的好事,另外一件好事,便是沈眉庄与甄嬛的关系,越发的差了。 因为小印子的冤魂作祟,导致沈眉庄腹中之子背上了「鬼胎」的名声。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甄嬛与果郡王之间的私情。 “眉姐姐,温太医也把过脉了,你腹中的孩子……越发虚弱了。” 沈眉庄此时面色发白,小腹坠坠地发痛,她摆了摆手,几乎没有力气与甄嬛叙话。 她紧闭着双眼,嘴角微微颤抖,“嬛儿,温太医可有办法、保住孩子。” 如今虽比不上酷热的七月,但行动时也仍旧一身汗水。如此温暖的情况下,沈眉庄却好似冷的要命,裹着被子轻轻颤抖着。 甄嬛面色同样不好,她叹了口气,才将刚刚熬煮好的药端给了沈眉庄,“温太医已经开了保胎的药,想来真是冤魂作祟,几日间你与孩子便如此虚弱不堪了。 眉姐姐,嬛儿不想失去你,这孩子……真的留不得了。” 瞧见甄嬛哭泣,沈眉庄心里那点火气稍稍熄灭,但听闻甄嬛说要打下孩子,便立刻恼怒起来。 她端起那碗苦药大口大口喝下,一甩手就将那碗摔在地上,咣的一声吓了甄嬛一跳。 “嬛儿,这一切根源在你,谁都可以说不保这孩子,唯独你不行。” “眉姐姐,嬛儿只是不想你出事啊。” 沈眉庄怒气未消,她再听不下甄嬛说一句话,抖着手指向门外,大声怒斥叫甄嬛离开。 “你走,不要再踏进碧桐书院一步,你走!” 甄嬛从未见过沈眉庄如此怒气冲冲的模样,她的眼泪干涸在脸颊上,滚滚热泪也冲不完心中的委屈。 她捂着脸,只留下一句眉姐姐保重,便委屈地快步离开了碧桐书院。 在甄嬛离开没多久,沈眉庄便腹中疼痛,双腿之间也开始泄出红色。 “采星……采星……” 第94章 怀疑 采星听见沈眉庄的痛呼便带着留守的章太医赶了过来,章太医立刻把脉,只片刻便摇了摇头。 “采星姑娘,为惠贵人熬一碗催产药吧。” “催产?”采星没有立刻去熬药,自家小主有孕不过三四个月,吃下这催产药,小主子还怎么能活。 采星觉得,这太医也许是被人收买,故意要害了小主子。 但她不敢叫章太医发现端倪,嘴上答应着去熬催产药,却转身吩咐着菊青赶快去叫来其他太医。 但她又担心着小主确实需要催产药,便也吩咐着茯苓去熬煮汤药,做好两手准备。 她自己则跑出去找皇上与皇后娘娘,请这后宫的主子前来坐镇。 此时,沈眉庄已经疼的昏死过去。之前养着的几个嬷嬷走了进来,为她处理流下的血迹。 很快,皇上便带着甄嬛赶了过来。听见沈眉庄已经小产,甄嬛激动地跑进了内室,却被几个嬷嬷拦住,挡在了门外。 此时皇上站在门外,心中说不清楚到底是悲还是喜。 这个不祥的孩子去了,是他与自己的宠妃,一同谋划落了惠贵人的孩子。 整个皇宫的太医都会保密,不会叫惠贵人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知道,孩子是被人谋划落掉的。 正想着,皇后便带了一众妃嫔赶了过来,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陵容躲在一众人后面,小心地避让着人群。她虽然因为沈眉庄落胎一事而担忧,但到底比不上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因此,那些表现姐妹情深的戏码,她便不再到皇上面前唱了。 皇上觉得她冷漠也好,虚假也罢,这个混乱的时候,还是不要贴上去的好。 陵容总觉得沈眉庄这一胎落的蹊跷,她甚至隐隐怀疑,真的是甄嬛在背后动的手脚。 可那是甄嬛,那是为了沈眉庄离世而痛心不已的甄嬛。 陵容前世吞下苦杏仁之前也在想,若是她并没有害死沈眉庄,她与甄嬛是不是不会走到那种不死不休的地步。 如今若是甄嬛自己害了沈眉庄,那她们二人又会走向何种地步呢。 “安陵容,你想什么呢。”夏冬春凑了过来,她脸上没什么悲痛之色,甚至对沈眉庄的事情并不太关心,来这碧桐书院,似乎纯粹是走个过场。 “我在想,惠贵人这一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 夏冬春不甚在意,她瞧了瞧门口那一波又一波进去的太医,“这么多太医看着,一会儿找个相熟的问问不就好了。” 陵容瞥了夏冬春一眼,一肚子分析的话没处可说,她这些日子站久了就有点腿酸。 但如今皇上皇后都在,也没她能坐下的地方,就只好靠着墙,瞧着这些妃嫔的样子,一个个猜测到底是谁下的手。 夏冬春有样学样,跟着陵容一起靠着墙站,“这天象不是说了,惠贵人腹中的孩子会吸食母体精气,也许就是惠贵人不堪负累,才落了胎吧。” 陵容本不相信天象之说,可她自己就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了,没准这上天就喜欢看她们这些小人物挣扎呢。 “也许吧,可惠贵人到底没对小印子做过什么,却被冤魂缠身,蹊跷的很。” “还真是,原来这冤魂也会欺软怕硬,不然怎么一个个地不去找那个甄嬛呢。 难不成爱读些酸诗,还真有趋吉避凶的效果?” 还未等陵容回答,就听见有太医出来,对皇上与皇后说明,惠贵人的胎确实保不住了。 “皇上,皇后娘娘,惠贵人一定要服下催产药,否则胎儿在母体太久,恐危及惠贵人。” 皇上只略沉吟了一会儿,便挥挥手叫太医下去做了。 眼见着皇嗣确实保不住了,皇上也不欲在碧桐书院多留,他神情确有些哀伤,与甄嬛两个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才一同离开了。 皇上跟着甄嬛走了,未曾看到一旁精心打扮过的华妃。 华妃气的不轻,根本不想等沈眉庄醒来,她盯着甄嬛离开的背影,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甄嬛都太得宠了,逼得华妃都没时间与皇后争权。 只顾着与这么一个低位分的妃嫔在宠爱上交锋,最可气的是,她还争不过甄嬛。 见皇上走了,各宫妃嫔也都三三两两的走了。 如今只有皇后、敬嫔、陵容与夏冬春四人仍旧等着,但估计除了敬嫔,没人在意沈眉庄是不是真的脱离了险境。 陵容现在仍旧留下,只不过是为了见缝插针离间沈眉庄与甄嬛的感情罢了。 无论如何,她与沈眉庄都没有机会成为什么真心相交的姐妹,还不如好好利用一切机会,让她们二人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 好在,沈眉庄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太医很快便出来禀告,惠贵人已经无事了。 “但惠贵人的身子还是太过虚弱,虽然未曾诞下子嗣,这小月还是要坐的,免得留下病根。” 皇后叫剪秋赏赐了这些太医,又仔细嘱咐了采星要好好照顾惠贵人,才起身打算离开。 陵容乖乖行礼,却叫皇后给盯上了。 “连甄常在都走了,没想到安贵人仍在,看来这新交的姐妹,未必比不上故人。” 皇后没有叫起,陵容只好继续拘着礼,她微微摇了摇头,“若非甄常在无需伴驾,只怕早就在惠贵人榻边守着了。” 听见陵容此言,皇后只当她嫉妒甄嬛有宠,“勿要拘着礼了,甄常在一颗真心都在皇上身上,若妹妹也多用些心思,皇上必然也会宠爱你的。” 陵容故意叹了口气,她垂着头遮掩眼底的笑意,“嫔妾谨遵娘娘教诲,定会多多用心。” 皇后这才满意地点了头,她只觉得自己成功挑拨了两个妃嫔的关系。 再加上沈眉庄的胎成功落了,皇后背着人时,不知道要笑得有多开心。 夏冬春跟着皇后走了,陵容终于有机会跟着敬嫔二人一起,进了内室去看望沈眉庄。 此时沈眉庄面色苍白如纸,她躺在榻上,像是一碰即碎的水中月亮。 “沈姐姐……”陵容只唤了沈眉庄一声,便忍不住滚滚落下热泪,她拉着沈眉庄冰凉的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陵容,敬姐姐。”沈眉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她掌心颤抖,一张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知道你身子不适,好生休息着就好。”敬嫔到底年长一些,她安抚着两个哭成泪人儿的妹妹,“我与安妹妹来陪陪你,没想到却反而引得妹妹伤心了。” 沈眉庄勉强地摇了摇头,她颤抖着伸手想要抓住敬嫔,却被疼痛制止了动作。 “我不相信天象……我的孩子……是被人害了。”沈眉庄终于抓住了敬嫔伸过来的手,她紧紧抓着两人不肯放开,“我不相信。” 陵容与敬嫔同时沉默了下来,她二人也不太相信,但若说这凶手是谁,她们也猜不出来。 “姐姐……可是发现了什么?”陵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若沈眉庄手中已有证据,那这宫中又要掀起新的风雨了。 沈眉庄此时反倒沉默下来,她心中确实有个怀疑的人选,但她不愿相信,也不肯说出口。 若是沈眉庄什么证据都没有,她第一个怀疑的一定会是华妃。 可她此时却三缄其口,陵容不得不猜测,那个害了沈贵人腹中之子的就是甄嬛。 “若是妹妹需要帮助,我和安妹妹,都会鼎力相助的。” 敬嫔似乎也猜出来了幕后黑手,她双手拢住沈眉庄的,似乎在给予这位失子的母亲力量一般。 陵容在一旁,也点了点头,不过她清楚的很,以她的位份,是帮不上沈眉庄什么忙的。 “谢谢。”沈眉庄又落了泪,她心中着实难受的紧,已然听不下去陵容与敬嫔二人说的话了。 陵容本想着挑拨一下沈眉庄与甄嬛的关系,但敬嫔在场,她也只好做那个关心姐姐的单纯妹妹。 沈眉庄哭成如此情状,她二人能做的不多,只好连连嘱咐沈眉庄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姐姐,想必……你也猜到了是谁做的。”陵容与敬嫔行走在宫道上,见四下无人,她方才缓缓开口。 敬嫔点了点头,但她似乎同样不太敢相信,“我只是想不透,她为何要如此做。” “想必,沈姐姐也想不透吧。”陵容转头又看了一眼碧桐书院,那院子灯火通明,宫人仍在不停地忙碌着。 “惠贵人对这孩子万分期待,只是接生嬷嬷便准备了四个,有一个更是沈家精心培养的。 能送到惠贵人这里,想必也是用了大力气。” 陵容这些日子一直养胎,倒是不知道沈眉庄居然准备的如此充分。 怪不得沈眉庄能发现端倪,想来那沈家准备的接生嬷嬷立了大功。 “若是人为落胎,常用的手段不是意外便是那些伤身的药。”陵容皱着眉头,她细细思考照顾沈眉庄身子的几个太医,章弥是皇后的人,温实初是甄嬛的人,而周太医…… “若是下药,只怕太医都被收买了。”敬嫔颇有些喃喃自语的意味,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陵容不凑近仔细听,几乎要听不见了。 “惠贵人能发现不对,想来是沈家送进来的那位接生嬷嬷,是个懂医术的了。” 两个人走到了分别的路口,陵容微微行礼,向敬嫔道别,“敬姐姐,此事想来并不简单,勿要插手太深,免得……引火烧身。” 照水扶着陵容离开,直到回了水木明瑟,她才缓缓开口说出自己的担忧。 “小主,惠贵人准备的如此充分,都未能保下胎,我们、我们还能……” 提到自己肚子中的这个小家伙,陵容不免也有些担忧,她虽然鼻子灵敏,闻得出麝香之类的伤身之物。 但后宫中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她也很难保证自己能顺利产下孩子。 “尽人事,听天命吧。” 因着沈眉庄小产,离开圆明园的日子一拖再拖,陵容这几日逛着园子,常常能见到皇上与甄嬛同游的身影。 有一次,陵容甚至撞见了四阿哥与甄嬛谈话,两个人交谈的十分开怀,如同前世一般。 但四阿哥到底是个不得宠的,哪怕是圣眷优渥的甄嬛,也不敢将四阿哥带去面圣。 没人会用自己的宠爱去赌,毕竟都正值青春年华,想的都是有自己的一个孩子。 陵容自是清楚,一个没有爹娘关爱的孩子,想得些关爱并不过分。 但若是她是四阿哥,可能会选择找端妃或者是敬嫔这些多年无子的妃嫔。 她们早就没了皇上的宠爱,是最有机会能收养四阿哥的人了。 在陵容偷偷瞧着甄嬛时,夏冬春却突然出现了,她大大咧咧一嗓子,把陵容和远处的甄嬛还有四阿哥都吓了一跳。 “你这整日的不见人,原来是又跑出来玩了。” “夏常在,你就不能淑女些,今日吓到的是我还好,若是吓到了皇上,少不得要受罚了。” 夏冬春掐着腰,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她勾了勾手指,叫鸣玉把风筝给呈了上来。 “你答应过我放风筝的,今日好不容易抓到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陵容抓紧了手帕,她如今哪里还敢和夏冬春放什么风筝,但若是此时再找借口,反而有些刻意了。 “倒是可以,只不过我们穿着花盆底,到底不适合跑动,便叫鸣玉和照水帮忙放上天吧。” 夏冬春哼了一声,她抓着风筝不肯放开,说什么都要自己放。 “我不管,你的叫照水帮忙,我的就要自己放。” 只要不逼着我也要自己放就好。陵容心中暗暗回答,她笑着答应了夏冬春的提议。 两个人刚走到甬道之上,便迎面遇见了甄嬛与四阿哥。 “两位姐姐好兴致,如此炽热的天气,还要去放风筝呢。” 夏冬春瞧不上甄嬛,抱着风筝懒得理她。 陵容倒是没有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她有意看了一眼四阿哥,“甄常在今日,是要带着四阿哥去万方安和伴驾吗?” 四阿哥闻言立刻抬头,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甄嬛,期待从她口中说出一句是。 “四阿哥忙于读书,是没太多空闲的。” 第95章 离园 “甄娘娘,儿臣今日的书已经读完了。”四阿哥可怜巴巴地抬头,他只想着去见皇上,全然不在意甄嬛此时心境。 甄嬛颇有些尴尬地皱眉,她本来对这小阿哥还有点同情,却没想到这人竟然顺杆往上爬,叫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 陵容掩唇笑了笑,四阿哥到底年岁还小。 心眼子虽有一些,但仍是不够用的,不然也不会这样掉甄嬛面子。 “原来甄常在是带着四阿哥一起去万方安和的啊,”陵容不欲与甄嬛继续多言,免得叫他们知道自己刚刚有在偷听。“那便不耽误二位了,我与夏常在还有些事情,不多陪了。” 夏冬春听见终于能去放风筝了,才露出个笑脸来。 她仰着下巴,路过甄嬛的时候还故意哼了一声,“甄常在倒是有心思在这园子里闲逛,只可惜惠贵人伤心的紧,哭的眼睛都肿了。” “昨日我等到最后,惠贵人确实伤了身子,那面色苍白的,瞧着就让人心痛。”陵容两人走得极慢,为的就是把这话说给甄嬛听。 “那又怎么样,她自己的好妹妹都不陪着,有你什么事儿啊。” 陵容被这句话逗的差点没笑出来,她清了清嗓子,“惠贵人昨日并未提起甄常在,想来是确实是伤心了。” “那可是皇上的宠爱,甄嬛怎么可能放下宠爱去关心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妹妹呢。” 夏冬春可不管甄嬛有没有听见,她摸着自己的脸蛋,拉着陵容靠过来,“你说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啊,那张脸也没有多好看嘛。” “是是是,夏常在才是真正貌美如花的那位。”陵容十分不走心地哄着夏冬春,她悄悄对照水使了个眼色,叫她去看看甄嬛那边的情况。 两个人好容易到了后湖那处,因着陵容不适,便叫着鸣玉帮忙,将那风筝给放上了天。 夏冬春可不想让别人帮忙,自己踩着花盆底扯着风筝跑了两圈,只可惜那风筝还是没能放上天。 反倒是把自己累的出了一头的汗,只能气鼓鼓地看陵容站在那里放风筝。 很快,照水便跑了回来,“小主,那甄常在自行去了万方安和,并没有带上四阿哥。” “甄常在最是聪明,她定然不会为了个不受喜欢的阿哥,把自己的宠爱给丢了的。” 陵容扯着风筝线,将那风筝越放越高,“只不过她与惠贵人之间,生分已经是必然了。” 照水的心思都在陵容身上,她担忧着小主腹中的孩子,一双眼睛始终紧紧盯着地面。 “奴婢总觉得,惠贵人与小主也生分了。” “我和她之间,本来就只是利益之交。她与甄常在生了嫌隙,便找我这个「姐妹」聊一聊心里的苦楚。” 可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根本不会劝和她们的。 陵容心中暗暗补上了未尽之语,我可是巴不得她们姐妹二人分崩离析,再也挡不了自己的路。 “小主……” “安姐姐,夏姐姐!”淳常在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她也拿着一个风筝,兴冲冲地跑到了陵容面前。 “淳常在。”陵容仍扯着风筝线,她微微笑着点头,“淳常在是从碧桐书院来的吗?” “是啊,安姐姐。”淳常在利落地把手中的风筝交给侍女,两个人一拉一拽,反倒比夏冬春还早一步将风筝放上了天。 “惠贵人今日可还好?” 淳常在歪着头,似乎是在认真放风筝一般,好一会儿她才回了一句话,“采星不让我去看惠姐姐,说是惠姐姐需要静养。 安姐姐,是不是我太吵了,惠姐姐才不想见我。” “你还知道自己吵啊。”夏冬春终于把那风筝给放飞,她瞥了淳常在一眼,似乎很是厌烦,“你天天跟在甄常在屁股后面叫姐姐,也没见她和你一起放风筝玩啊。” “这不是甄姐姐要陪皇上嘛,才没有时间陪淳儿。” 淳常在一脸天真的笑,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夏冬春话里话外的讥讽。“夏姐姐倒是有闲暇陪安姐姐放风筝呢,真是叫妹妹羡慕。” 淳常在几乎是明晃晃地在嘲讽两人没有宠爱了,陵容从前世就不怎么喜欢她,如今瞧着她的样子就更加厌烦了。 “淳常在倒是牙尖嘴利,怪不得皇上和甄常在喜欢。”陵容用眼神安抚着几乎要发火的夏冬春。 “淳常在不如现在就去万方安和看看,想必皇上与甄常在,正聊着你呢。” 淳常在眨巴着眼睛,她手中的风筝线也不拉了,努力思考陵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冬春也不知道陵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她好奇凑到陵容身边,低声问她在说什么。 陵容趴在夏冬春耳边,用手拢着低声说了一句,“一起看着淳常在笑就是了。” 夏冬春不明所以,跟着陵容用眼神上下扫视着淳常在,愣愣地跟着陵容一起笑。 淳常在被笑得发毛,她不住低头检查着自己身上的物品,还叫身边的侍女看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花。 可谁知道陵容和夏冬春只是笑,无论淳常在怎么追问,陵容都不肯开口了。 “淳常在去看看就知道了,何必问我呢。” 陵容着实是有些累了,她将风筝递给了照水,自顾自坐在一旁的树荫下吹风去了。 淳常在见问不出来,也没了放风筝的心思,只好跺了跺脚,把风筝收回跑掉了。 “所以皇上和甄嬛说淳常在什么啊?”夏冬春一脸好奇,她拉着陵容的手,说什么都要让她把话说完。 “我怎么会知道,”陵容促狭地笑了笑,“她嘲讽我们,我们嘲笑她,这仇就要当场报才行。” “你真是……比我还小心眼。”夏冬春撇了撇嘴,“我要是位份比她高,一定要想办法给她两巴掌,好好训诫一下她。” “你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哪里就能训诫妃嫔了。”陵容听见她说要训诫,就觉得心惊肉跳的。 这一丈红吓人的很,自己可不想听见夏冬春的惨叫。万一再牵连了自己,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瞧你那胆小的样子,你现在比那甄嬛位份高多了,也不说报复回去。” 哪里就没报复了,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陵容咳了一声,反而装作可怜巴巴被欺负的模样,“夏常在要是肯帮我,没准我就敢报复回去了。” “哈?我帮你还不够多?!” 夏冬春简直要被陵容气笑了,她伸手过去就想拎住陵容的衣领,把她脑袋里的那些小九九都给晃悠出来。 “好了好了,我要去碧桐书院「报复」一下甄常在,夏常在要不要一起去啊?” “上赶着用热脸贴冷屁股,我才不去。”夏冬春翻了个白眼,她哼了一声,自顾自跑去放风筝了。 陵容也不在意,反正她是去挑拨离间的,夏冬春在那里反倒不太方便。 沈眉庄自失了孩子之后,便一直躲在碧桐书院里养着身子,皇上去看过两次,却都被沈眉庄一张冷脸给赶了出来。 皇上本就不是什么深情之人,加上沈眉庄孕育的孩子实在不祥,哪怕孩子已经去了,皇上对沈眉庄也没什么好印象。 谁知道日后再次有孕,会不会又是一个影响寿数与国运的孩子。 因此,皇上展示了两次自己的大度之后,便再也不去那碧桐书院了。 反而日日叫着甄嬛伴驾,整日沉醉于诗书一道上。 “安小主……我们小主身子还是不大好,今日不便见客的。”采星看见来的人是陵容,脸上倒是露出了笑意。 “那便不多打扰了,”照水替陵容送上了鹿茸等药材,“今日主要是为惠贵人送些滋补的药材,采星你便收下吧。” 采星只是犹豫了一瞬,还是将那些药材收下了。 “安小主稍后,奴婢……再去问问我们小主。” 陵容倒也没有拒绝,反正只是等上一会儿,万一沈眉庄松了口,她不就有机会当那个知心妹妹了。 不一会儿,采星便急匆匆赶来,请陵容进去。 一踏进内室,陵容就被冲天的药味给熏了出来。她站在门口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踏了进去。 沈眉庄靠坐着,身上盖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被子。 这仍旧炎热的天气里,却看不到她脸上有汗水落下,好似她真的被这一场落胎掏空了身子。 “沈姐姐……” “难为妹妹送了这么多珍贵的药材过来,”沈眉庄脸上露出一个还算真心的笑容,她握住陵容的手,“谢谢你陵容,还记得我。” “这几日一直不敢来看望姐姐,怕你身子还未养好,反倒因为见我拖累了。” “这些日子喝了太医开的药,身子其实已经好多了。”沈眉庄叹了口气,她目光看向了门口,“只不过我这心中难过,任谁来了,都是不想见的。” 陵容默默无言,她拉着沈眉庄的手,认真做一个倾听的人。 “皇上来了,皇后来了,就连华妃都送了一棵人参过来。 可她……只是叫流朱送些礼物,甚至不愿进这碧桐书院,看看我。” 没想到完全不用陵容挑拨,沈眉庄自己就开始心生怨恨之意。 陵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应和,沈眉庄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听闻她日日伴驾,想来确实是没有时间吧。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不该……” “姐姐,”陵容打断了沈眉庄的话,她幽幽开口,颇有些醋意似的,“在姐姐眼里,想来只有甄常在才是真正的姐妹。” 这次轮到沈眉庄沉默了,她过去确实觉得,只有甄嬛是真正的姐妹。 只不过这个真正的姐妹,似乎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她过去戕害陵容,沉溺与果郡王的私情。 如今又来伤害自己,若非那一碗装满红花的药,自己的孩子又怎会失去。 可恨的是,竟然所有太医都为她遮掩,未曾说出自己的失子真相。 若非是父亲为自己准备的接生嬷嬷懂得医术,只怕自己如今仍被蒙在鼓里。 如今她不敢来碧桐书院看望自己,看来读的那些圣贤书还有几分作用,知道什么叫愧疚。 “沈姐姐?”陵容被沈眉庄晾在一旁好一会儿,她颇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试图将沈眉庄溜走的神思给引回来。 “陵容……我也一样把你当做姐妹的,我们虽是入宫才相识的,但如今也有一年了。” “姐姐倒是安慰起我来了,”见采星为沈眉庄送来了药,陵容很是知趣儿地退去了一旁坐着,“知道你与甄常在自幼相识,关系好到用一根簪子。 而我啊,是如何都比不上的。” 听见陵容如此相信自己与甄嬛的感情,沈眉庄反而有些难受。 她端起那苦药一饮而尽,连眉毛都未曾皱起。 采星本来送上了压苦味的梅子,却被沈眉庄给推开了。 她本想张口说自己与甄嬛已经无法再做姐妹了,但一想到陵容只不过是宫中认识的妃嫔,又生生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与她虽不同,但我是一视同仁的。” “好,知道沈姐姐最是温柔,那我便安心做这个妹妹就是了。 只不过我与甄常在……反倒叫姐姐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了。” 此时沈眉庄才恍然想起,陵容同自己一样,都因为甄嬛失去了孩子。 但她却又不明白了,甄嬛与陵容之间并未有什么深厚情谊,害了陵容倒也说的过去。 自己却是与她多年的交情,她怎么就能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好姐妹下手呢。 “陵容,你……恨她吗?” 陵容微微笑了笑,她抬手用扇子遮住口,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冷地看向沈眉庄。 “那沈姐姐呢,你恨她吗?” 陵容并没有得到沈眉庄的回答,她与照水走出碧桐书院时,沈眉庄仍旧愣愣地坐在榻上,像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似乎陵容的那个问题太过深奥,她需要想上一整夜,才能想的通一般。 但没有时间给沈眉庄思考,她要不要恨甄嬛了。 因为当夜皇上便下旨,第二日午时起驾回宫。所有人都收到了整理行囊的通知,独独沈眉庄未曾知晓。 沈眉庄,被皇上故意留在了圆明园中。 第96章 何桉鸣 时隔数月回到承乾宫,陵容竟然有了一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 圆明园又大风景又好,还不需要整日向皇后请安,别提有多开心了。 如今自己有孕,回到这宫中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危险。 而且宝鹊自请离开之后,皇后便按照贵人的规制,又给陵容配了几个宫女过来。 陵容都不用多想,这里面一定有皇后的人。 皇后其实在各个宫中都塞了一两个眼线,只不过有些妃嫔并不得宠,甚至经年累月的很难见到皇上一面。 那些埋下的眼线便也不会动用,任谁瞧了都以为是最为忠心的奴仆。 陵容如今是贵人的位份,算来应该有4名宫女4名太监伺候,除去承乾宫的掌事姑姑和首领太监不算。 身边能称得上心腹的,也只有照水和小池子两个人罢了。 宝鹃去了,宝鹊也去了,这次内务府一下子送来三个宫女,怕是没一个得力的。 “让芳菁姑姑好好调教着吧,看看有没有一两个可信的。 承乾宫的首领太监年纪大了,不愿意效力,就只好辛苦小池子,带剩下的三个了。” 陵容一提到宫中这些伺候的太监宫女就觉得头痛。那几个小太监还好,毕竟不能近身,吩咐下去的事儿能完成也就是了。 这贴身宫女却马虎不了一点,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照水,若是没有你,这深宫的路不知道有多难走。” “小主这些日子总是忧心,”照水把坐胎药为陵容端了过来,“起码宫中有何太医与卫太医,小主这一胎想来也不需要太过担忧。” 陵容拿起勺子搅动着黑苦的药汁,听见何太医的名字不由得顿了顿。这人到底是富察家养的,哪里敢就这么交了底。 不过孩子一日日长大,就算瞒着想来也不会太久了。 “罢了,先瞒上一些时日吧。不过你想学医,倒是可以去太医院找卫临,他只是个医士,没那么忙。” 陵容始终没忘了照水想要学习医术之事,毕竟这事儿对自己也是有利的,因此她刚回宫便备好了礼,打算叫照水给卫临送过去,权当是照水的拜师礼了。 “小主,其实奴婢不学也没关系的,这样破费……” “无妨,你学会了,对我也有好处。 毕竟这宫中我能信的,只有你一个罢了。” “是,小主。”照水像是被这话给鼓励到了一般,她放心收下那些金银之物,琢磨这几日便走一趟太医院。 “也准备些礼,过几日去恬贵人那里一趟。” 恬贵人的身子在何桉鸣的照顾下,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这几月不见,连带着身材都恢复到了从前。 陵容仔细看来,甚至觉得恬贵人比刚刚入宫之时还要貌美,想来是不用面对皇上那张老脸,心情也好了不少。 “呦,什么风把安贵人给吹来了。”恬贵人那性子一如既往,她瞥了陵容一眼,“安贵人应该忙着伴驾才是啊。” “恬贵人说笑了。”陵容并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毕竟这人性子就是这般,唯一一点的小心机都写在脸上了。 “贵人想必最是清楚了,圆明园中受宠的,是甄常在和福常在。 就连华妃娘娘,都是比不过她们二人的。” “没用。”恬贵人一听见甄嬛的名字就怒火丛生,她紧紧攥着茶杯,“连个低贱的婢女都比你得宠,你还怎么和甄嬛抗衡。 凭你那个贵人位份,还是不争气的肚子?” 陵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似乎是被恬贵人一顿冷嘲热讽给刺激到了,“甄常在着实受宠,就连她与果郡王之间的私情被戳破,皇上都未曾厌弃于她。” 虽然恬贵人未曾去到圆明园,但甄嬛与果郡王之事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本来还以为甄嬛要倒大霉了,谁知道皇后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并没有直接给甄嬛定下私通的罪名。 而皇上更是奇怪,听闻果郡王与甄嬛之事,居然还能像无事发生一般,与甄嬛同榻共眠。 皇上真是被迷昏了头,连耻辱都顾不得了。 “得宠又如何,还不是个常在,连封号皇上都未曾还给她。” “我如今只是担心,若是甄常在复了成嫔位,会不会想办法报复我们。” 陵容看着恬贵人陡然一变的脸色,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这恬贵人怎么还和前世一样,被稍稍一吓,就破了胆子了。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怎么还有脸报复!” “毕竟甄常在当时只是被禁足,婴灵复仇、蜜蜂蛰面之事都是其他人所为。 以她的性子,想必是不会忍下来的。” 陵容此行并不是看望恬贵人那么简单,重新挑起她对甄嬛的敌意,才是真正的目的。 就怕恬贵人傻,几个月见不到甄嬛,就把失子之仇忘的一干二净了。 得让恬贵人与甄嬛敌对起来,不能让皇后那么顺心,把目光给放到自己身上来。 恬贵人果然不负期待,她稍被挑拨,就忍不住咒骂起甄嬛来,那样子看起来恨不得能生吞活剥了甄嬛。 “她害了我的孩子,就一辈子别想生了。”恬贵人喃喃自语,她将手中的杯子碰倒,茶水飞溅满手才缓过神来。 想要让甄嬛生不出来,恬贵人势必要借助何桉鸣的力量。 只是甄嬛身边有个死心塌地的温实初,想来恬贵人想要下手,并没有那么容易。 “贵人,如今复宠才是要紧事。”陵容假意劝着,心中想的却是只害甄嬛怎么够,把她的宠爱夺走也是一件要紧事。 “皇上在圆明园中的时候,就时不时赏赐些东西给本小主。” 恬贵人全然不担心自己的恩宠,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渍,随手就将那价值不菲的帕子丢在了地上。 “但是你,长的不漂亮,脑子还笨,可要好好祈祷,不要被皇上忘了才好。” 恬贵人如今骂不到甄嬛,干脆对陵容冷嘲热讽起来,她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专挑人痛脚猛戳。 叫陵容听起来只觉得戳心的很,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总不能和这恬贵人一样,直白的说她才是真正的笨蛋吧。 最终陵容还是把自己给劝下了,她勉强扯出个笑脸,微微行礼就想要告退。 “安贵人好久没叫太医把脉了吧,”陵容已经起身,恬贵人却突然提了这么一嘴,“可别已是有孕,却还懵然不知。本小主已经吩咐了何太医,回去承乾宫等着吧。” 陵容被这突如其来的关系惹得心头一紧,毕竟自己分外注意,在外人面前从未表现出孕期不适。 这恬贵人怎么就突然想要叫太医为自己把脉,瞧一瞧是不是有孕了呢? “谢贵人关心,这些日子身子倒未有不适,便不必麻烦何太医了。” “有什么麻烦的,我有孕的时候,他还不是见天儿地往承乾宫跑。 怎么,难不成安贵人真是有孕,不敢叫外人发现吗?” 听闻恬贵人此言,陵容知道这次把脉是躲不过去了。 甚至把脉之事,可能都是皇后的意思。看来宝鹊自请离开之事,叫皇后生疑了。 若是不想被发现有孕,就只能在此时强硬起来。 毕竟自己如今已经不在延禧宫了,根本没有必要听恬贵人的命令。 “恬贵人说笑了,我自觉身子舒服的很,便不麻烦贵人关心了。” 恬贵人倒是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她上下打量着安陵容,目光停在肚腹处很久。 直到陵容离开的时候,恬贵人仍在坚持,她不管不顾地派人把何桉鸣给叫了过去,压根不在意陵容的拒绝。 看来真是皇后的任务,才叫恬贵人如此认真对待。 何桉鸣到底还是提着药箱来了,但他立在门口,迟迟未曾进来。 照水本想找个借口将何桉鸣给打发走,但最后还是被陵容给拒绝了。 毕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依恬贵人的性子,保不齐要亲自带人上门给陵容把脉。 “安小主,已是多日不见了。” 何桉鸣行了个礼,他仍提着药箱,并未走近到陵容面前。 “毕竟何太医忙于照料恬贵人,没办法去圆明园。” 陵容没什么心情与何桉鸣寒暄,她一想到自己这有孕之事瞒不住了,就觉得这心里一阵一阵烦躁。 她伸出手腕,示意何桉鸣过来把脉。 何桉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近前,他铺了一条素帕上去,为陵容细细把脉。 脉象如珠滚玉盘之状,往来流利,确实是滑脉无疑。 “小主身子康健,气血旺盛,腹中皇嗣同样健康无虞。 但小主面露忧色,心气郁结,对胎儿反倒不好了。” 陵容整理着袖口,听见何桉鸣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毕竟这人可是恬贵人的人,想必明日阖宫都会知道自己有孕一事了。 能给他个好脸色瞧,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需要开些坐胎药?”见陵容半天也不发一言,照水只好开口,不叫何桉鸣太过尴尬。 “目前的话,倒是不必喝太多汤药,”何桉鸣将帕子折了起来,慢慢塞进了药箱中,“只是注意,不要太过忧心才行。” “这宫中日夜长,龙胎接二连三的出事,怎能不叫人忧心。” “微臣听闻是恬贵人传唤,便已猜到了。”何桉鸣倒是笑得出来,“其实恬贵人虽是娇纵,但不会对皇嗣下手的。” 陵容倒是不太担心恬贵人,她不过是皇后手下一个棋子罢了。要她动手害人,还不如用福常在呢。 可怕的是皇后,以及为皇后做事的甄嬛。 她连自己的好姐妹沈眉庄的胎都能狠心落下,自己这一胎又岂是那么容易保住的。 陵容着实是没忍住,她深深叹了口气,挥挥手便想叫何桉鸣离开。 “若是小主担忧,微臣倒是可以休沐几日……” 陵容开口打断了他,嘴上说的轻松,但眉头却皱的死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何太医,如实回禀恬贵人便是。” 这次轮到何桉鸣愣着,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应了一句是。 临走时,他又从药箱里翻出一些中和麝香的香丸,尽数塞进了照水的手中。 “过几日微臣再送些新制的来,无论如何,还是能有些防范。” 不等陵容拒绝,何桉鸣便提着药箱走了。 照水捧着那些瓷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她回头看了看自家小主,直到陵容点头,她才安心收下。 “小主……这些香丸,该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不会,不过小心点总是不为过的,可以多找几个太医看看。” 陵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香囊里还有一颗,她取出来闻了闻,发现早已经失去香味了。 又过了几日,何桉鸣将新的香丸送了过来。在陵容收下之后,他方才去延禧宫告知恬贵人,陵容已经有孕的消息。 很快,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宫中传开了。 请安的时候皇后虽说些照顾好身子的话,但那眼神仔细看来却叫人格外心惊。 皇后如今已经有些疯魔了,她不许后宫之中任何一个妃子有孕,哪怕这个妃子家世不好,更不受皇上宠爱。 一批批的礼送进了承乾宫,甄嬛送来的礼格外丰厚,那规格甚至隐隐超过华妃了。 有好几样饰品根本就不是陵容一个贵人能用的,想来都是甄嬛当初晋嫔位时,皇上所封赏的。 不过与沈眉庄不同的是,陵容此番有孕,皇上并未亲自前来看望,甚至都未曾派苏培盛或是小厦子来问过。 陵容不止一次在承乾宫附近听见有人说悄悄话,议论陵容与腹中的皇嗣根本不得宠,即使产下皇嗣,也只能送予别的妃嫔抚养。 照水比陵容还要气恼,她冲出去找了好多次,都未能找到是何人传的这些谣言。 陵容倒是不太在意,皇上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的,如今这不喜欢的态度,反而不奇怪了。 若是前世的她,一定会气恼自己为何比不过沈眉庄和甄嬛,甚至比不上恬贵人。 如今在这个皇后和甄嬛都会盯上自己的宫中,皇上的不在意,才能叫那些无关之人,不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小主,甄常在来了。” 第97章 求助 听闻甄嬛来了承乾宫,陵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服妆容,又特地描了眉,直到觉得自己今日不会落于甄嬛下风,才彻底放下心来。 甄嬛等了许久,一见到陵容便立刻蹲下行礼,丝毫不见不悦之色。 “甄常在不必多礼,我晨起不适,倒是叫甄常在等了许久。” “贵人如今身子贵重,嫔妾如何等待都是不为过的。”甄嬛笑意盈盈,她为陵容送上一根簪子,瞧着便十分贵重。 陵容瞧了那簪子一眼,却没有立刻就接过来。她恍惚想到了太后送的簪子,好似谁接了谁就会倒霉一般。 谁知道甄嬛这簪子会不会也参杂了霉运,接过来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倒霉事。 甄嬛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好在照水机灵,把那簪子接了过去。 “那便谢过甄常在的礼了。”陵容面上一点高兴的意味都没有,她干巴巴地道谢,甚至没有请甄嬛坐下的意思。 “只是礼物太过珍贵,常在还是自行留用吧。” 照水听见要把东西还回去,立刻把到手的簪子递给流朱。 但流朱却不肯收回,两个人在一边为了根簪子推拉半晌,看起来比两个主子还要上心。 “贵人可是瞧不上这簪子?”甄嬛微微笑了笑,她自顾自坐了下来,手掌抚平身上衣服的褶皱,“这本是皇上赏的,种水十足,最适合贵人如今的身份地位了。” 陵容听见她暗戳戳地宣扬自己的恩宠,就忍不住想要冷脸。 她本就觉得自己处处比不上甄嬛,如今被明晃晃地戳心窝子,简直要按捺不住心中的嫉妒了。 “甄常在曾位至嫔位,可谓十分受宠,怪不得能得到这些精致的玩意儿。 只不过到底是皇上所赏,我不好夺人所爱的。” 照水听闻陵容这般说,手上的动作更利落了些,把那簪子塞回流朱手中。 “虽然是皇上赏的,但我从未带过的,贵人不必忧心。” “照水,收下吧。”陵容也知道,这礼是推脱不掉的,“甄常在除了送些礼物过来,还有何事啊?” 甄嬛抿了抿唇,她看向陵容的肚子,犹犹豫豫方才开口,“贵人与眉姐姐关系不错,如今眉姐姐仍在圆明园中,可否请贵人向皇上求情……” 陵容是没想到,甄嬛此次前来居然是为了仍在圆明园的沈眉庄。 可是她如今圣眷正浓,为何不自行向皇上求情,叫她的眉姐姐回来呢? 只怕是知道皇上一定会震怒,才过来找上自己。 你一个有宠的都怕,我一个没有宠爱的就不怕了? “惠贵人如今小产还未满一月,皇上想必是知晓她需要静养,方才未曾派人接她回来。” 甄嬛却是摇了摇头,她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眉姐姐腹中之子着实不祥,皇上心中不悦,是有意不带眉姐姐回来的。” “甄常在,你我皆是皇上嫔妃,如此胡乱揣测圣意,恐会惹来大祸。” 甄嬛的眼泪攻势对陵容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她可没有甄嬛那样的底气,张口就敢戳破皇上的心思。 “可眉姐姐她远在圆明园,没有可靠的太医照料,怕是身子也养不好。” “确实如此,”陵容略略思考,她自己就深受没有可靠太医的辖制,连养个胎都提心吊胆,“我记得甄常在身边的温太医十分得力,不如派他过去,时时照看着惠贵人。” 听闻要将自己的太医调走,甄嬛的哀嘁似乎更深,她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当初我意外失子,身体已然落下了病根。 还是皇上看在温太医最了解我身子的面子上,才把他调回了太医院。 如今想要把他调去圆明园,谈何容易呢。” “若是甄常在愿意割爱,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劝皇上同意,将温太医调去圆明园的。” 陵容一脸真诚的看向甄嬛,为了显示真心之意,她甚至伸手过去捉住了甄嬛的双手,“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的。” 甄嬛微微愣住,她轻巧地挣脱了陵容的双手,一双含泪的眼睛充斥了不解,“为什么你不愿直接为眉姐姐求情呢?你与我之间的恩怨,不应该怪在眉姐姐身上。” “为何如此说呢,甄常在。”陵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掌心,“你与惠贵人的感情要好,自己与皇上求情便是了。 至于我,我会写信与惠贵人,一同商议一下是否要为她求情,何时为她求情。 如今她还在月内,贸然奔波恐会伤及身体。我不想在此时求情,何错之有呢?” “可圆明园毕竟没有可靠的太医,眉姐姐若是养不好身子,只怕于子嗣有碍。” “所以,”一提到子嗣,陵容的声音就免不得要提高,“将温太医派去圆明园,为惠贵人照顾身子,不是两全其美吗?” 甄嬛定定地看着陵容,她摩挲着茶盏的杯口,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今她在宫中只一个天真的淳常在帮忙,没有沈眉庄的帮助无异于失去了左膀右臂。 沈眉庄若是迟迟无法回宫,自己又如何能与皇后抗衡。 如今她想要从这被皇后控制的泥沼中脱身,就必须要怀有身孕。 而温太医是帮自己调理身子不可缺少之人,又怎么能派他去圆明园呢。 一定还有更好的法子,将眉姐姐给救出来。 “甄常在盛宠优渥,想必只要真心恳求,皇上是会心软的。 你瞧我如今有孕,皇上都未曾派人来瞧过,只怕想要求情,都见不到皇上的面。” 陵容不遗余力地劝着甄嬛,叫她自己用恩宠去赌,看看能不能将沈眉庄给接回来。 可不要舍不得自己的恩宠啊,甄嬛。 你的眉姐姐是你自己害的不能回宫,当然要你自己想尽办法,救她回来了。 甄嬛见说不通安陵容,便也不想多留了。但临行之时,也不忘了嘱咐着陵容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注意着不要胡乱饮用一些不该的东西。 对于这面上的话,陵容倒也应和下了,甚至还亲自送她出了承乾宫,把面子上的情分做了个十成十。 那个簪子陵容并不想带,干脆就收进了库中落灰。 她本来也想像甄嬛一样,把这瞧不上的东西赏赐给下人。可这规制明显不是宫女能用的,给了照水几乎就是要了她的命。 不过可以给照水留着,等她年龄到了出宫,就可以随便用了。 陵容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她吩咐着照水把库中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给放好。 不出意外,在收到的礼物之中,有好些被人做过了手脚。 什么麝香熏过的衣料,装了附子的香囊之类的,若非照水有意学了这些,还真是很难发现。 “小主,这是花房送来的寒兰,很是漂亮,要不要放在房中?”新来的丁冬捧着花走了进来,那扑鼻冷香清新怡人,初初一闻倒是提神。 “先放在厅中吧,如今我身子日渐重了,常常接触这些花儿朵儿的倒是不好。” “这寒兰倒是没什么问题,调气养荣,久服益气,小主倒是不必太过忧心。” 听见丁冬此言,陵容倒是多看了她一眼,能说出这花儿的药用,显然并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宫人。 可她知道的太多了,反倒有一些可疑。 “想不到你还懂些医理。” “奴婢家中世代行医,自小耳濡目染,倒也知晓一些。”丁冬摆弄着那些花儿,又淋了一些水,才向陵容继续解释,“只是可惜,家中未曾有个男丁,父亲的衣钵无人可继。” “别的事情我倒是没什么办法,但等你二十五岁时,就求了皇上放你出宫去。”陵容笑得灿烂,“届时找一个贴心的人,继承你父亲的衣钵便是。” 照水终于整理好了东西,她刚一进门,就听见小主在说什么上门女婿的事儿。 “呦,丁冬这是瞧上谁了,求着小主要找上门女婿呢。” “照水姐姐,你怎么听人说话只听一半啊,”丁冬被调笑的直跺脚,“小主,您管管她。” 陵容被两个人逗的发笑,她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管她们二人之间的事。 照水本是个稳重的,有时候为了和这些宫人打好关系,常常会说些玩闹的话。 这段时间里,新来的几个小丫头都对照水很是信服。想来也是内务府调教的好,不像永寿宫的浣碧一样,整日一副主子做派。 “好了,你们两个去领绿豆汤吧,再过几日可就没得喝了。” 丁冬哎了一声,便先一步跑出了门,那性子与宝鹊倒是十分相像。 陵容脸上的笑容立刻便消失了,宫女们虽说都出身包衣,但伺候这些贵人常在的,出身便十分不好。 这丁冬家中世代行医,出身并不会太差。甚至女儿家也能学些医术,想来对她也是十分重视。 也正因如此,陵容才始终觉得这丁冬可能早就被人收买,并非是个底子完全干净之人。 “照水,多盯着点这个丁冬。”陵容瞧了那盆寒兰一眼,到底是觉得有些心慌,“总觉得要出什么差错……这些日子的坐胎药,便不喝了。” “是,小主。”照水也知道此事重大,她对陵容的命令很是听从,“只可惜奴婢学医不精,如今还不能照顾好小主。” 陵容倒是不太在意,她拍了拍照水的手,轻声安慰了几句,“好了,去喝绿豆汤吧,过几日可就没有了。” 又过了几日,这天终于凉了下来,不再行动时就出一身的热汗了。 这一胎陵容怀像很好,除了一开始的胸闷气短以外,还未曾有过一点呕吐的迹象。 就连敬嫔都说,陵容这一胎定是个乖巧的孩子,想想就知道会很招人喜欢。 陵容知道,敬嫔这些年一直期盼着有个孩子。 如今自己有孕,敬嫔倒是比她这个亲额娘还要高兴,时不时就会送些亲手绣的肚兜过来。 除了敬嫔以外,就连端妃都常送些孩子用的肚兜和衣服过来。 陵容自觉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端妃如此作为,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想要自己腹中的孩子。 看来皇上对自己的不管不顾,倒是让这病秧子起了心思。 只可惜就算是自己不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养,也绝不会叫端妃这个病秧子得逞。 这皇上也真是可恶的很,说出的话比那药锅上的白烟都不如,瞧都瞧不见。 “照水,你与卫临如今还算相熟吗。” “小主,奴婢去见过卫太医几次,也拿了一些医书回来学。 他为人圆滑的很,听到有机会升职成为正经的太医,倒是也愿意为小主效犬马之劳。 您看,要不要这几日便让他过来诊一次脉?” 陵容这几日因着防着丁冬,一直未曾喝那坐胎药,现如今还真不知道腹中的孩子如何了。 只不过陵容也不敢就这么相信了卫临,思来想去,她还是叫照水先请来何桉鸣,第二日再叫卫临过来。 干脆就将太医院的太医请个遍,除非有人把所有太医都给收买了,否则总是会叫另一人查出些端倪来。 “那卫太医,还需要单独接触着吗?” “接触着吧,总要有个可靠的太医才行。”陵容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头痛的要命,怎么重来一世比上辈子还要艰难。 前世一直未曾有孕,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还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才保了几个月。 哪怕甄嬛不动手脚,这孩子也是留不住的。 如今皇后与甄嬛联手,这胎保的便格外辛苦了。 这几日承乾宫中一直安分的很,仿佛这宫中从没有那喜欢落人胎儿的恶毒之人一般。 越是风平浪静,陵容便越是忧心。何桉鸣把脉的时候都忍不住直叹气,三番五次的告诫陵容勿要太过忧心。 “安小主,你若继续忧心下去,只怕真的需要整日喝坐胎药,才能保住孩子了。 只是担忧是无用的,小主若是信得过微臣,微臣定会想尽办法,为小主保住这一胎的。” 陵容皱了皱眉,这人日日看着恬贵人的胎,还不是被皇后算计的落了。 还说要保住自己的胎,简直是大言不惭。 “小主,皇后娘娘送了一条开过光的被子,剪秋姑姑说是黄地宝莲八角填花天花锦呢,漂亮的很。” 第98章 有蛇到 一听见是皇后娘娘送的被子,陵容便立刻警觉起来,她抬手压住了鼻底,轻轻咳了两声。 “这几日晒一晒太阳,再给小主用吧。”照水从丁冬手中接过了那条被子,那花纹繁复却不杂乱,确实漂亮非常。 照水仔细闻了闻,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味道,她对陵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剪秋呢,可是走了?” “回小主的话,剪秋姑姑说不打扰小主诊脉,将这被子直接交给奴婢便走了。” “那明日请安过后,再向皇后娘娘致谢吧。” 陵容挥了挥手,将丁冬屏退,直到她离去很久,陵容才把那被子递到何桉鸣手中。 何桉鸣倒也没有多问,他捧着那被子,翻来覆去的嗅闻,如同照水一样,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但陵容始终认为,皇后一定会想办法动手,这被子太过干净,反倒叫人生疑。 “有一些不利胎气的药物,确实不会有麝香那种独特的气味。” 作为一名太医,何桉鸣最是了解这宫中的弯弯绕绕,可有些妃嫔的手段,就连他们这些太医也没办法提前防备。 “如果小主确实担忧,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用。”何桉鸣将那被子交还给照水,他又在厅中走了一圈,帮陵容看看这屋子中有没有人做下什么手脚。 好在,这些日子照水与芳菁姑姑都查过了几次,将那些有问题的东西通通处理掉了。 何桉鸣倒是没能查到什么新的东西,就连那盆寒兰也瞧过了一遍。 “谢过何太医了。”陵容已经决定,皇后所送的礼,尽数锁在库中就是了。 至于其他人所送的,也都一视同仁。 待孩子产下之后,再戴出来给这些妃子瞧瞧,展现所谓的姐妹之情就行了。 何桉鸣又瞧了那被子一眼,似乎也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想着陵容会收好,便也不太在意了。 第二日,陵容又请来了卫临,他仔细查过一番之后,与何桉鸣得出了同样的结果。 所幸,如今在承乾宫中,倒还算是安全。 陵容稍稍放下了心来,倒也不像几日之前一般忧心忡忡。 只不过皇上仍旧未曾来到承乾宫中,仿佛陵容根本没有怀孕一般。 这些日子里,陵容也一直在打听着甄嬛那边的消息,想看看她是不是会为了惠贵人,真的向皇上求情。 只可惜,甄嬛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恩宠。 她与皇上一如往常,时不时去御书房内红袖添香,甚至未曾将温实初给派去圆明园照料沈眉庄。 这与前世的甄嬛很不一样,在陵容的记忆里,甄嬛与沈眉庄一样,是会为了对方想尽办法的人。 哪怕沈眉庄因为假孕而被禁足,甄嬛也会帮她查出幕后真凶,为沈眉庄平反。 也许是因为前世害沈眉庄的是华妃,而这一世害沈眉庄的,是她甄嬛自己罢了。 不过以甄嬛如今的势力,很难让这么多所谓高僧统一口径,想必天象之说还有皇后插手。 那看来……要好好查一查那个季惟生,想办法给皇后还有甄嬛,出一点难题了。 免得这两个人把眼睛盯在自己的肚子上,整日算计着要落了孩子。 “照水,这几日派人去一趟圆明园,看看惠贵人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查一查钦天监。” “是,小主。”照水颇有些不明白,陵容为何要帮惠贵人查明天象一事,“小主,惠贵人想必自己也在查吧,毕竟是切身之事。” “惠贵人性子高洁又重情义,若是查出了与她曾经的姐妹有关,想必是不愿说出来的。 但若是有人愿意帮她说出来,这结果也许就完全不同了。” “小主,这事儿若是由我们说出来,风险也太大了吧。”照水忧心的很,如今自家小主有孕,已经被阖宫给盯上了。 若是再掺和进惠贵人落胎一事中,只怕会惹得幕后之人恼怒,又不知道要遭多少毒手。 “也对,”陵容被照水扶着躺在树下的逍遥椅上,整个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那就看华妃娘娘,或者是恬贵人想不想帮惠贵人开口说这些话了。” “小主,真的有人敢用天象之事作假吗?”照水似乎对这些事情格外相信,“这钦天监都能随意左右的话,有些人想要谋……” “照水,再说下去,你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陵容被太阳刺激的眯了眼睛,她对照水摆了摆手,“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会儿。” 这十月的天气刚刚好,褪去了燥热又不会太凉,陵容舒服地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过来为她盖了被子,陵容正觉得有些冷,便拉紧被角,将自己裹了个完全。 恍惚中她又梦见了那个雪夜,小小的人儿在雪地中哭着喊冷,陵容一双眼睛能动,身子却完全僵硬着。 她只能看着那个孩子哭着站了起来,向自己跑了几步又跌倒。 突然,陵容被一阵剧痛惊醒,她豁然起身,发现有一条蛇正咬在脚腕上。 陵容被吓得已经愣了神,她卷起被子,把那咬在腿上的蛇给推了下去。 那蛇被打飞仍旧不怕,它吐着信子,似乎还想再扑上来。 “来人啊!” 陵容不知道这蛇到底有没有毒,她不敢随意乱动,只能紧紧盯着那条蛇,大声呼喊着救命。 丁冬来的最快,但她似乎很是怕蛇,只是大呼小叫着,不敢上前。 还是小池子听见了动静,赶过来将那条蛇给抓住了。他捏住蛇口,利落地将蛇齿给拔了下来。 “小主,可是被蛇咬了?”小池子不敢松开那蛇,只能缠在手腕上,叫刚刚赶过来的照水帮忙为陵容吸出蛇毒。 “我去太医院找人,照水你照顾好小主。” 照水只来得及嗯了一声,小池子便带着那条蛇飞也似的跑出了门。 陵容躺在椅子上,她一边担忧着蛇毒会不会影响腹中的孩子,一边在想这毒蛇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刚好出现在树下,咬了自己一口。 但很快,她的伤口就开始猛烈灼痛起来,疼的她几乎不能言语,双眼也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好冷……宝鹃?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何桉鸣赶过来的时候,陵容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她的伤口周围已经严重肿胀起来,血液不断流淌,那旗装之上一已经污浊一片了。 小池子是带着那条毒蛇进的太医院,好在太医院中有了解这种毒蛇的太医,立时便准备了药材。 此时小池子早就守在了药锅前,把那汤药熬制上了。 这毒蛇毒性极强,何桉鸣只能用布条在伤口上方扎紧,用能中和蛇毒的药水不断清洗伤口。 “照水,这个药丸你和安小主各吃一颗,一盏茶之后喂第二颗,一定要记住。” 照水把那瓷瓶中的药丸倒了出来,她片刻都未曾犹豫,直接塞进口中咽了下去。 但到了喂给陵容时,却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这药会不会有问题,若是害了小主和腹中的皇嗣……又该如何交代。 “照水,保住安小主的命要紧,她如今已经开始说起胡话,若是再拖延只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照水咬了咬牙,只能扶着陵容的脖子抬起上半身,将那药丸给塞进口中。 又担心她咽不下去,只好不断喂水,扶着下巴助她咽药。 “丁冬,你跑一趟景仁宫,把宫中的事儿告诉皇后娘娘。” 芳菁姑姑姗姗来迟,此时见到那丁冬呆呆地站在一旁,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只好吩咐她做些跑腿的事儿。 “栀子去御前找苏公公,木槿留下,听何太医吩咐。” 几个小丫头听话的很,立刻跑出去做各自的事情。 芳菁也顾不得何太医在,她直接扣住陵容的手腕把脉,想要看看主子和皇嗣的情况。 但这脉搏极慢而无力,许久才搏动一下。芳菁吓得脱了手,她看向仍在清洗伤口的何桉鸣,一脸的灰败之色。 但何桉鸣并没有在意芳菁的表情,他掐算着时间,叫照水为陵容服下第二颗药丸。 这次照水片刻不敢耽误,她熟能生巧,立刻便帮陵容将这药丸给咽了下去。 “芳菁姑姑,叫小池子把第一煎的药端过来,等不了了。” 很快,小池子便将药给端了过来。因为陵容如今处于昏迷的状态,一碗汤药只喝下了半碗。 “何太医……” “别担心,会没事的。”何桉鸣洒了些药粉敷在伤口处,他虽然眉头紧皱,但却冷静非常。 即便诊出陵容的脉象极差,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仍旧能做到面上没有一丝慌乱,叫这承乾宫内的宫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收了诊脉的手,猛然发现陵容身上盖着那条黄地宝莲八角填花天花锦被。 “这被子,安小主不是吩咐你收了起来,怎么今日又盖上了。” 听见何桉鸣问起被子,照水才分了心思去瞧陵容身上盖着的到底是何物。 “我明明已经放进了库中,到底是谁拿出来的。 何太医,那条毒蛇难道是这被子引过来的?” 何桉鸣刚拿起那条被子,就见皇后娘娘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了承乾宫。 皇后一进门便看见了陵容躺在树下的逍遥椅上,满面怒容地呵斥照水,叫她快点将陵容挪进屋内。 可陵容如今中的是蛇毒,若无必要最好不要轻易乱动。 “章太医,快为安贵人把一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 章太医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小跑着到椅前为陵容诊脉。 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这脉象好比破屋漏雨,一滴一滴缓慢无力。 这何桉鸣能吊着安贵人的性命到此时,想必已经用上了毕生功力。 章太医又换了另外一只手把脉,半晌后看向皇后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桉鸣却没心思管院判如何,他算着时间,第三次开口叫照水为陵容服下药丸。 药丸服下一柱香后,小池子终于将第二煎的汤药送了过来,随着第二碗汤药下肚,陵容才渐渐有了反应,勉强可以半睁着眼睛。 “小池子,另外一副药该第二煎了吧。” “是,何太医。”小池子脸色被火炉烫的发红,他摘了帽子胡乱擦了擦汗,“我这就回去盯着。” 不多时,皇上终于带着甄嬛赶了过来,他立在树下阴沉着脸,吓得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安贵人如何了?” 何桉鸣正为陵容挤压着伤口的污血,听见皇上询问,不得不起身行礼回话。 “你继续治疗安贵人,”皇上打断了何桉鸣,他抬手指了指在场的另外一位太医,“章弥,你说。” “回皇上话,安贵人中了蛇毒。 微臣把脉之时,发现安贵人脉象已呈屋漏之状,恐怕……”章弥拱着手,他瞧见安陵容双眼微睁却又无力闭上,一句话硬是哽在喉间。 “废物!”皇上那张脸上终于有了些怒意,他焦急地左右走了两步,“务必保住安贵人的性命,否则你这个院判,也不用当了。” 章弥这纯粹是无妄之灾,但皇上仍在气头上,他也只能应下,帮着何桉鸣一起为陵容处理伤口。 “皇上息怒啊,”皇后急忙开口安抚皇上,“安贵人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不会出事的。 救治之事,交由太医们去做便是了。 而安贵人这事,臣妾恳请皇上做主,帮安贵人查清真相,查一查这毒蛇究竟是怎么进了承乾宫的!” 皇上盯着陵容的侧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妃嫔们呼啦啦进了殿中。 芳菁姑姑不得不吩咐着栀子和丁冬,为这些主子们准备些茶点给送进去。 “为了安全,宫中是不许养蛇的。毒性如此之强的毒蛇,只能是有人故意丢进承乾宫的。” 皇后一脸哀痛模样,仿佛真为了陵容而担忧一般,“皇上,臣妾认为,不如先查一查内务府,看看这蛇到底是怎么进了皇宫的?” “如今这蛇被抓起来了吧,”华妃瞄着地面,一句话倒引得人心惶惶,“要是突然出现在脚下,真是要吓死人了。” 第99章 调查 “回华妃娘娘的话,那蛇已经被抓起来了。” 这一群主子在,芳菁作为承乾宫的掌事姑姑,只好侍立在一旁伺候。 “那便好了,要是伤到了皇上,你们承乾宫上下几个脑袋都不够丢的。” 听了芳菁的回答,华妃这才放下心来,毕竟看安陵容那样子,这毒蛇的毒性可是很强,一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只怕命都要交代了。 皇上瞥了华妃一眼,面色颇为不好。但华妃到底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火。 他只好挥了挥手,叫芳菁继续回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安贵人怎么就被毒蛇咬伤了。” “小主在用膳之后,便在宫中闲逛消食。 但因着怀孕之人有些嗜睡,便在那梨花树下的逍遥椅上睡着了。 但没人发现那条蛇是何时来的,等我们发现时,小主已经被毒蛇咬了。”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只留主子一个人在树下小憩?”华妃怒斥一声,倒叫芳菁吓了一跳。 好在芳菁沉稳,没被华妃吓到什么话都说出口。 “华妃娘娘,奴婢们并未只留小主一人,但这蛇爬行起来悄无声息,确实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主子仍危在旦夕,这刁奴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华妃看向皇上,放柔了声音,“皇上,可要把她拖下去好好审一下。” 皇上摇了摇头,这事情还未查清楚,就将人投进慎刑司,如此手腕之下,不知要有多少冤狱。 “这是条毒蛇,放蛇之人定是用捕蛇笼子装着,否则一不小心便会自己送了小命。 苏培盛,带人去承乾宫各个宫人的住处搜一搜。 朕倒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将这毒蛇送进宫中。” 苏培盛利落的很,他叫着小厦子和芳菁姑姑走了,一间一间地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捕蛇笼子。 只可惜整个承乾宫都翻遍了,也未曾见到笼子的影子。 可是这蛇绝对不会凭空出现在承乾宫,若是承乾宫中查不到,只怕是有人趁乱将笼子给处理掉了。 “小厦子,去盘问一下,在安贵人出事之后,都有谁离开过承乾宫。” 承乾宫事发突然,当时所有宫人都乱了起来,小厦子细细盘问之后,发现只有栀子、丁冬和小池子出过延禧宫。 栀子是去御前找皇上,丁冬是去景仁宫找皇后娘娘,而小池子则是抓住了那条蛇,带着去了太医院。 “派人盯紧他们三个,再加派人手,在承乾宫周围找一找,看看有没有被丢掉的捕蛇笼子。” 苏培盛此时脑袋还算清醒,他知道一句没查到根本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 即使真的找不到所谓捕蛇笼子,也要把所有的可能性查完才能去交差。 也正是靠着这个本事,苏培盛才能成为皇上最信任的总管太监。 几个太监很快领命去查了,苏培盛终于有了点空闲,跑过去关心陵容的情况。 此时第二煎的药已经喝了下去,陵容倒是不再乱说胡话。 只不过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地,始终没有完全睁开眼睛。 何桉鸣叹了一口气,折腾了快一个时辰,这人的命到底算是保住了,只不过腹中孩子情况不明,还需要照水帮忙瞧上一瞧。 “照水,等下你在这周围拉上帘子。帮安小主看一看,有没有下红之症。” 知道陵容如今已没有什么大碍,照水才放下心来。 她长舒一口气,叫来木槿帮忙,在逍遥椅周围临时拉上了帘子。 那被子似乎确实有问题,何桉鸣收拢在了一起,用药箱给压住了。 照水取来了新的毯子,为陵容瞧了瞧身子,那腿间确有血迹,但好在是不多的。 “何太医,确实有下红,但是量不多,现在已经止住了。” 何桉鸣与章弥终于松了口气,两人分别为陵容把脉,发现胎气虽有不稳,但好歹是保住了。 只要安稳过了今天,这孩子也就算是保住了。 “章太医,这药……” “何太医开吧,我去给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回话。 总算是保住了这院判的头衔,还得谢过何太医啊。” 何桉鸣只是拱手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章弥同样回礼,扑了扑身上的衣服,才进到厅内回话。 “皇上,皇后娘娘,安小主如今已然是无碍了。 只要今天再无其他状况,就彻底无碍了。” “好啊,好!”听见陵容已经无事,皇上才算放下心来。 屋子里那股子沉闷的气氛终于消散了,皇上当即便提出要去看看安贵人,但却被章弥给阻止了。 “皇上,安贵人如今还昏迷着,情况算不得好。 因为中的是蛇毒,也不便挪动,只能在那椅子上休息着。” 皇上皱了眉头,眼睛向门外瞧了瞧,终究是没有起身去看望。 甄嬛在一旁瞧着皇上的脸色,刚想张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口。 “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皇后接过了话头,那表情看起来比谁都真挚,“臣妾定要去佛前烧香,期盼着安贵人和皇嗣都能平平安安的。” “皇后有心了。”皇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他隔着桌子,伸手过去拍了拍皇后的手,“不过,这事儿就不必告诉太后了,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臣妾知道。”皇后摸着自己的手背,笑得倒是比之前还要温婉,“章太医,这蛇毒……会不会对安贵人腹中的皇嗣有影响啊。” “这……如今倒是保住了皇嗣,但若说到底有没有影响,只怕还要等皇嗣降生,才能知道了。” 章弥不敢将话给说死,毕竟那蛇毒的毒性太强,确实很有可能导致皇嗣胎死腹中。 若是毒素刺激了胎儿,即便安全降生以后,也有可能出现身体畸形或者是痴傻的情况。 只是做太医说话做事都要留三分,免得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惹恼了这些主子们,让自己的脑袋给搬了家。 这短短一段时间,皇上这心可谓是七上八下,如今听闻这消息,脸上已经做不出更多表情了。 “罢了,人无事就好。” 皇上如此安慰着自己,他看了一眼曾经有孕的甄嬛,心中却想着为何这一个又一个皇嗣都留不下来。 他全然不知道,这宫中的大多数孩子,不是折在皇后的手里,就是折在了他自己的手里。 “皇上,”苏培盛终于从外面赶了回来,他带着小厦子向前,“在御花园里,发现了这个捕蛇笼子。 只不过没有人看到,到底是谁丢的。” 苏培盛把那捕蛇笼子向前递了递,皇上只瞥了一眼,“那就查一查,承乾宫都有何人去过御花园。” “奴才查过了,在安贵人被毒蛇咬过之后,只有栀子走过御花园。 但栀子却坚称不知这捕蛇笼子,自己也从未丢过。” “那便丢去慎刑司,再硬的嘴,也能给她撬开了。”华妃悠悠开口,她说的极为轻巧,仿佛这人丢进慎刑司,就跟吃一颗葡萄一样随意。 只不过殿中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就连皇上都只是瞥了她一眼,颇有些不悦的意味。 苏培盛更是只认皇上一个主子,他弓着背立在一旁,哪里敢真听华妃的话。将栀子给送进慎刑司。 “皇上,”甄嬛在一旁看了许久,见厅中的气氛有些凝滞,便开了口,“嫔妾觉得,不只要查安贵人被咬之后去过御花园的宫人,被咬之前也要查一查。” “甄常在怕是脑子坏掉了吧,被咬之前有什么好查的。 难不成有人敢徒手抓着蛇,送进承乾宫咬安贵人一口吗。” 华妃最是看不惯甄嬛,听见她敢在皇上面前借机露脸邀宠,恨不能立刻把她给踩下去。 “华妃娘娘,既然查不到笼子是何人丢的,就想些办法查一查这笼子是何人拿的。 这捕蛇笼子并不小,即便再小心,也有可能被人发现的。” 华妃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抚着头上的点翠头饰,连眼神都不想分给甄嬛,“那么大一个笼子,不也是没人看到是谁丢的吗。” 甄嬛被噎了一下,她着实不想与华妃争锋。但华妃这人满脑子只有恩宠,任何一点动用脑子的事情,只怕她都做不到。 不要和蠢人争论,甄嬛在心中默默劝慰着自己,她端着茶杯默默饮着,厅中再一次安静下来,无人搭理华妃。 “苏培盛,去查一查。”最终还是皇上开了口,吩咐着苏培盛依着甄常在的说法,再去查上一查。 直到如今,陵容仍旧未曾醒来。皇上因着还有折子要改,只略略看过一眼,便带着甄嬛离开了。 而皇后与华妃见皇上离开了,便吩咐了何桉鸣与章弥照顾好安贵人,先后离开了承乾宫。 直到深夜,陵容仍旧没有醒来,只不过那些可怕的病症已经尽数消退了。 这期间敬嫔与夏冬春都来看望过陵容,只可惜都没能等到陵容苏醒。 照水把何太医吩咐的汤药喂了几次,只不过每次都是喝一半洒一半,很难完全喂进去。 她总是担忧着是不是因为没有完全将药喂进去,小主才始终未曾醒来。 “是这蛇,毒性太强了。”何桉鸣靠在树上,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但他仍旧安慰着照水,叫她不用太过担忧。 直到了子时初,陵容才微微有些清醒的迹象。 何桉鸣倏地清醒,他叫照水为陵容服下最后一颗药丸,又喂她喝下了大量的水。 药丸下肚不过一炷香,陵容终于醒了过来。她迷茫着睁开双眼,看着周围的帘幕。 “小主……”照水见到陵容醒来,心中那股子憋闷才彻底散开,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您总算醒了,小主。” 陵容瞧着扑在面前哭泣的照水,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是被蛇咬了,想来是那蛇是一条毒蛇,才叫自己睡到了深夜。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有些慌乱地追问照水,孩子有没有受到影响。 照水此时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好容易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句小主子没事。 陵容这才长舒一口气,她全身没什么力气,倒还是努力为照水擦掉眼泪。 “小主,要不是奴婢走开了,小主一定不会被那毒蛇给咬了的。” “哪里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大意了。”陵容微微摇着头,她朦胧中又梦见前世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从头到尾地发生了一次,她口中还有着苦杏仁的味道,叫她觉得如今一切都并不真实。 “我只以为会是那些香料或者是药物,未曾想到有人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进宫中。” 照水拼命摇着头,她抓着陵容的手,始终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何桉鸣突然打断了二人,他隔着帘幕行礼,请求要为安贵人枕一次脉。 陵容拍了拍照水的手,才将自己的手腕递了出去,“谢过何太医了,能把我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何桉鸣没有立刻回话,他仔细把着脉,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 “小主如今已经基本无碍了,但药仍旧要喝着。 尤其是这坐胎药,只怕在皇嗣降生之前,都不能断了。” 听闻要一直喝着坐胎药,陵容也清楚这蛇毒确实对孩子有所影响。 她摸了摸肚子,心中很是悲痛,但不知为何,却是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 沉默了半晌之后,陵容方才幽幽说了一声知道了。 “安小主,微臣知道你在这宫中没有信得过的太医。 但是这坐胎药已经是离不开了,若是小主敢相信微臣,便叫照水去太医院取药吧。” 不等陵容回答,何桉鸣微微行了个礼,提起了药箱便想着离开。 不过那被药箱压住的被子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何桉鸣抱起被子,却仍旧未曾闻到有什么独特的味道。 但他总是莫名觉得,这被子一定有问题,“安小主,微臣怀疑这被子上有引蛇的东西。 可否允许微臣带去太医院,好生验证一番。” “那便,麻烦何太医了。” 第100章 药粉 直到第二日,陵容被毒蛇咬中的消息才被阖宫嫔妃知道了。 关系较好的敬嫔和夏冬春第一时间来了,为陵容送上了不少补品。 夏冬春更是咬牙切齿,发狠赌誓说要把这放蛇的人给找出来。 陵容清楚的很,能下这么狠的手去打胎的,除了皇后想必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至于甄嬛,她的手段则更加“柔和”,会连孩子带宠爱一并夺走,基本上不会做出放蛇咬人这样的事情。 因此夏冬春就算想查,估计在查到可能是皇后的时候,也会歇了火。 毕竟夏冬春投靠的是皇后,即便她们二人私交再好,夏冬春也不会背叛了皇后的。 届时能偷偷知会自己一声,想来就是极限了。 可气的是,这承乾宫中背主的奴才真是层出不穷,刚走了一个宝鹊,就又来了一个新的。 只不过到底是栀子,丁冬还是木槿,陵容如今还看不出来。 但若是那个被子的确被人涂了引蛇的药物,那皇后就完全躲不开了。 能抓住幕后主使的话,那个动手的奴才自然而然会被牵连而出。 不过也不能只靠着何桉鸣去查,自己这边也要好好查一查,这条被子究竟是谁给自己盖上的。 陵容如今身体还未恢复,只能躺在床上一碗接一碗地喝药。 “小主……都怪奴婢……” “怪不得你,照水,”陵容见照水始终觉得错在自己,只好拉住她好生安慰,“无论来的是一只猫还是一条蛇,我都是不怕的。 只不过担心它是毒蛇,才有些失态了。 那个情况下,即便你在也有可能发现不了,又何必将错误都怪在自己头上呢。” 照水仍旧是摇头,她吸了吸鼻子,“若是我在,就不会有人偷偷走到小主身边放蛇,小主也就不会被咬到了。” “这蛇出现的蹊跷,不见得是走到我身边放的。”陵容皱着眉头思索,“要么是我身上有引蛇香一类的东西,把蛇吸引过来了。 要么就是有人将蛇直接放在了我的身上,才使得我被蛇咬了一口。 可据我所知的引蛇香,都是有特殊气味的。 为的就是让用香之人能分辨出来,自己身上是否沾染了气味,避免引蛇出洞,害了自己。” 照水刚刚还忙着难过,此时听闻陵容如此一言,倒是忘记了自责,“那被子上并没有任何香味,倒是真有可能确实无人动过手脚。” “毕竟都知道这锦被是皇后所赠,皇后心思缜密,断不会如此行径。” 若是这样,想找到皇后的马脚可就更难了。 尤其是现在腹中的孩子再经不起一点催折,陵容只能默默忍着,把能查到的证据都交给苏培盛。 何桉鸣那里很快传回了消息,那被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他用那同样的毒蛇做了实验,并没任何引蛇的作用。 那锦被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陵容还是没有放在身边,仍是丢进了库房中。 “查到是谁给我盖的被子吗。” “奴婢盘问了所有人,能为小主盖被子的,只有栀子和丁冬。 只不过这两个人都不承认,其他人也并没有看见。” 照水压低了声音,她左右看了看,“小主,那捕蛇笼子就是在御花园发现的。 但小主被毒晕后路过御花园的,只有栀子。” “你是觉得栀子……”陵容回想着丁冬和栀子平日里的表现,倒是没察觉出来到底谁更可疑。 只不过如今看来,这个栀子显然是更加可疑的。 “小主不也说了,那个丁冬看到小主被蛇咬了都不敢靠近,这样怕蛇应该是不敢的吧。” 陵容却摇了摇头,怕蛇这种事情,任谁都可能装出来。 这个丁冬平时就聪明伶俐,还懂些医术。 若要说起来,她是最有可能了解这蛇的毒性的,也是最有可能用药将蛇引来承乾宫的。 “只怕这个丁冬,才是深藏不露的。” “那我们……” “先盯着她们两个,看看能不能查出些端倪。 皇上没把这两个人投进慎刑司,想必也是有所考量,只是不知道,苏培盛都查出些什么了。” 陵容叹了口气,她抚摸着肚子,如今虽然是想要查出害了自己的人是谁,但还是要注意着肚子中的这个小家伙。 这孩子如今太过脆弱了,稍有不慎就留不下来了。 无论这个何桉鸣值不值得信任,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了。 至于那个太医卫临,就继续接触着,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他在皇上面前露露脸,把这医士的身份,名正言顺变成太医。 但这事儿也要等待自己生产之后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查明真相,而是好好保住这个胎。 因此她不能亲自去查,就只能靠着照水与小池子,一点一点打听消息了。 不过没有等待多久,苏培盛就来了承乾宫,将丁冬和栀子两个人给带走了。 皇上嘴上不想动不动就启用慎刑司,但最终还是将这两个丫头给丢了进去。 整整三日,都未曾从慎刑司传回任何消息。 照水甚至向小厦子打听了消息,但也没能了解到任何有用的事情。 不过小厦子倒是透露了,那捕蛇笼子并非出自内务府,而是用攀折的树枝自己编成的。 如今正在查这些树枝来自宫中的何处,但奈何树木太多,加上又要私下里偷偷查明,一时之间倒也没什么新的进展。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苏培盛也算是花了大功夫了。 “照水,皇上这一次……其实非常生气。”小厦子躲在树丛中,不敢叫周围人看见自己,“但为着安小主和腹中皇嗣的安全,皇上反而不敢去看望了。” 照水又不是陵容,自然对这话没什么感觉。在她眼里,这种忽视才不是保护,反而是在放任宫中的妃嫔对自家小主下手。 自己小主那家世低微的很,根本不可能像惠贵人一般能有那么多太医候着,更不能找一群接生嬷嬷日日看顾。 说到底,皇上就是不像在意惠贵人一般在意自家小主。 如今甚至只叫小厦子传这些话,自己都未曾亲自到承乾宫中看望,可见是没有一丝真心的。 但照水又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她只能扬起笑脸,“小主听见这消息,一定高兴的很。” “皇上还说了,叫安小主放心养胎,这来龙去脉,皇上一定会查清楚的。” “好。”照水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倒是听了一肚子的废话。 “照水,你也小心点。”小厦子见照水要走,急忙走出树丛,又嘱咐了一句。“撒些驱蛇的药粉或者是雄黄,要是那毒蛇不止一条就遭了。” 照水又应了一声,她露出个笑脸,又对小厦子挥了挥手才离开。 匆匆路过御花园时,照水正碰上了甄常在与淳常在,两人正准备去养心殿伴驾。 “这不是安贵人身边的照水姑娘吗,”甄嬛笑着唤照水起身,她很是关切的询问,“安贵人如今可好?” “回甄常在的话,我家小主如今身子还是很差。”照水并没有如实告知陵容的情况,她甚至叹了一口气,“整日汤药不离口,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做下这些事情。” 甄嬛同样叹息着,她转头看向淳常在,两人紧紧拉着手,“若是安贵人需要什么补身的药材,尽可以派人去永寿宫中取用。 无论如何,叫她不要太过忧心,护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等过些日子,我与淳常在都空闲下来,一定会去承乾宫看望安贵人。” “是啊,照水要好好照顾安姐姐,不然皇上该心疼了。” 淳常在仍是一派天真的模样,她拉着甄嬛,急着想要去养心殿中。 “好姐姐,皇上今日不是要为你画像吗,可别让皇上等久了。” 照水知趣儿地行礼,目送这两位常在离开了。 她着实是没弄明白,这两位主子叫住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告诉自己,小主并不得宠。即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皇上也并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为别的妃嫔画像。 尤其是那个淳常在,怎么看都觉得她并不是那种天真模样,说出口的话听起来也叫人觉得极其不舒服。 算了,这些话不要叫小主知道就好,免得影响了身子,这病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养好。 听闻这案子进度缓慢,陵容也是无奈。她只能叫照水又搜了一遍栀子和丁冬的屋子,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其实两个人的屋子已经搜了很多次,照水都快要记住了这两人有什么东西了。 又一次一无所获,照水坐在台阶上不断叹气,不知道该如何向主子回话。 一阵清风拂过,照水突然闻到了一阵清香。她眯着眼睛细细嗅闻,发觉这味道似乎与厅中的寒兰味道一样。 她四处找了找,终于在转角处看到了一盆寒兰。 那寒兰似乎没有人浇水,根部有些外露,如今已经有些蔫了。而且寒兰虽不喜欢阳光直晒,但这处未免也太过背阴了,根本不适合花朵生长。 照水犹豫了一会儿,莫名地就将那花给拔了出来。 花拔起来的很是轻易,照水凑近一看,一个纸包正躺在花盆的底部。 “小主!奴婢在花盆中发现了这包东西。” 那是一整包白色的粉末,粉质细腻无比,在手臂上轻轻一推便开了,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叫何太医过来吧,看看这包粉末是不是引蛇的东西。” 陵容虽然在香料一道上精通,但如今的情况,她也不敢托大胡乱闻香,交给太医是最稳妥的方式。 很快,何桉鸣便跟着小池子赶了过来。他甚至没喘匀气,便将那包粉末接了过来。 那粉末无色无味,何桉鸣甚至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研磨而成。 “池公公,将那笼子拿过来吧。” 何桉鸣也是无奈,这宫中之人的手段着实是花样百出,就连这粉末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 小池子却拿着那笼子向后退了退,他小声招呼着何桉鸣过来。 何桉鸣转头看了一眼正一脸疑惑的安陵容,终于反应过来小池子在担忧什么。 他向陵容道了声歉,与小池子两人退去了院中,用那药粉看看是否能引蛇。 何桉鸣托着药粉,在笼前左右摇晃。那条毒蛇本还懒懒缩在笼中,却突地立起身子,鲜红的信子吐出,脑袋跟着那包药粉不断晃动。 看来这药粉确实是引蛇所用,何桉鸣皱着眉头,不断想着究竟有什么东西人嗅无味,却能引来毒蛇的。 “小主,这确实是引蛇的药粉,是蛇床草的种子研磨成粉制成。 蛇类最喜欢吃蛇床草的种子,因此会被吸引而来。” 何桉鸣与小池子确认之后,便将那捕蛇笼子用黑布遮好,才重新进了厅内回话。 “只不过这其中似乎还加了别的东西,使得这些粉末如同脂粉一般细腻,涂在身上也不易被发现。” “涂在身上?”陵容心下猜测,自己被毒蛇咬中,想必就是被人涂了这药粉在身上。 盖上锦被什么的,也许只是为了遮掩涂上粉末的动作。 这些粉末被藏在了寒兰的花盆之中,陵容如今倒很是怀疑,做下这事的就是负责花草的丁冬。 而且这条锦被也是丁冬送来的,剪秋直接将皇后的礼物交给承乾宫一个新来的小丫头,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合理。 “做出这药粉之人,想必很是精通医理。无论涂在哪里,都很难被人发现。 这手段简直是防不胜防,这宫中的眼线若是不清理干净,只怕是很难平安产子。” 何桉鸣将那包药粉重新包好,递还到了照水手中。他说的话并非是是危言耸听,而是赤裸裸的事实。 陵容心中心思百转,她瞧着那一包药粉,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今药粉有了,毒蛇也有了,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事情是皇后做下的。 那这药粉就该好好回敬给皇后才对,让她也尝一尝被毒蛇咬中的滋味。 但是这太医是何桉鸣,并不是自己的人。 陵容倒也不敢确定,若是自己真的这样做,会不会被他给告发了。 第101章 回敬一口 “小主在想什么?”何桉鸣收拾着药箱,见陵容久久没有回话,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小主可否屏退众人,微臣有一句话想说。” 陵容不疑有他,直接叫照水与小池子几人去门外候着。 何桉鸣见门已关好,才缓缓开口,“皇上子嗣不丰,必是中宫无德。 而且,皇上似乎已经起疑了,这几日周太医频频出入养心殿,只怕是要彻查这毒蛇与赏花宴的案子。” 皇后所做的事情,很少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皇上只怕是心里有所怀疑,却始终找不到证据。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上真的抓住了皇后戕害皇嗣的证据,只怕也不会废了皇后。 毕竟皇后背后还有个太后,用那什么家族亲缘裹挟着,皇上又能如何呢。 “何太医的意思是,可以从前朝或者是民间入手。” 后宫的流言到底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内,虽然有些作用,但是对皇后造不成任何伤害。 中宫失德,这事儿要是在前朝和民间流传,那可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这事儿由自己实行着实是困难,父亲不在朝中为官,在京中也没有任何势力。 这事儿若是想做,要么靠华妃等人,要么就只能想办法传消息去娘亲那里,想办法找些市井流民,传一些流言了。 只不过白锦如今照顾的娘亲,她可是皇上的人,这事儿还真是不太好办。 “小主着实聪慧。”何桉鸣点到为止,便不打算在这承乾宫内多留,恍然他又想起要补一些新的香丸。 “这中和麝香的香丸,微臣倒是忘记带了,明日微臣再送来。” “那条蛇……” “小主不必太过担忧,小池子是捕蛇的好手,微臣也给了他药粉,届时会直接处理掉的。” 陵容却摇了摇头,“蛇留下,笼子的话,何太医就拿走吧。” 何桉鸣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位主子想要做什么,毕竟流言造势不易,有仇立刻回敬过去才是要紧事。 “小主说错了,蛇与笼子,微臣自然是一并带了回去,并且给处理掉了。 微臣这几日要休沐,若是有人再中了蛇毒,只怕微臣来不及赶来。” 何桉鸣与陵容相视一笑,两个人自然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事儿要是做了,两个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咬死了蛇已经被处理掉了,才不会引火烧身。 那包药粉也被何桉鸣留下了些,辅助陵容完成自己的计划。 第二日晚,陵容便借口腹中不适,在承乾宫中折腾了一夜。 皇后得知皇嗣有恙,最先赶到了承乾宫中,她心中念叨着这皇嗣最好掉了,但面上还偏要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皇后娘娘,”照水从里间跑了出来,她哭着向皇后行礼,“皇后娘娘,我们小主好像又开始说胡话了,一直喊着娘亲。” “太医呢,快去为安贵人把脉。”皇后心中清楚,被这毒蛇咬中之后,就会说些胡话,若是这一关挺不过去,这人也就要没了。 章太医早就候着了,他进了内室,为陵容把着脉。 只不过陵容这身子不适其实都是装的,但身子确实没有完全恢复。 因此,太医即便把脉,也只会以为是余毒未清的缘故,并不会察觉这一切是个局。 章太医搭脉瞧了瞧,发现安贵人虽是保住了性命,又养了些时日,但仍是有些虚弱之状。 不一会儿,章太医便出去回禀,“皇后娘娘,安贵人之前被毒蛇咬伤,中毒颇深。 如今身子越发的差了,连带着腹中的皇嗣都有些不足。” 他瞧着皇后的脸色,略顿了一下,十分犹豫地开口,“只怕日后产下皇嗣,也会极其虚弱,需要精心将养着。” 皇后叹了口气,面上一派惋惜之色,“只要生的下来便是好的,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珍奇药材,定能把皇嗣健健康康地养大。” 剪秋在一旁应和着,口中说些皇后娘娘仁德之类的话。 皇后得知这孩子即便生下来也养不大,心情好的不得了,她主动提出要去内室看看,最好能顺便把这安陵容再拉到自己这边来。 “安妹妹,”皇后一进内室,便坐在了榻边,她招呼着照水为陵容擦汗,“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上一些。” 陵容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拉住皇后的,但却没什么力气,若非皇后主动伸手握住,只怕就要落下去了。 “皇后娘娘……”陵容双手紧紧抓住皇后的手腕,她假装抓不稳似的一遍遍重新握紧,“嫔妾……嫔妾好疼……是不是快要死了。” 皇后此时倒是难得柔和,她拍着陵容的手,“安妹妹别怕,太医都候着呢,不会叫你有事的。” 陵容哭着点头,她紧紧抓着皇后的手和衣袖,好一会儿才肯放开。 “这宫中总会有人错了主意,本宫因为要时常顾念着恬贵人与夏常在,倒是忽略了妹妹。 也不知是何人如此狠心,叫妹妹这般受难。” 陵容哭泣着摇了摇头,她刚放进被子里的手又伸了出来,抓着皇后的衣摆不放。 “嫔妾家世低微,位份不显,真不知道何事惹了人不悦,差点一尸两命。 皇后娘娘,求您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安妹妹放心,皇上和本宫都在查这件事情。 假以时日,定能为妹妹抓住真凶。” 皇后又关怀了一会儿,发觉陵容已经哭着睡了过去。 只可惜一肚子拉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若非确认了安陵容腹中皇嗣确实不中用了,就真是白来了一趟了。 在皇后离开之后,小池子换了一身衣服,也偷偷跟了上去。 他在景仁宫的墙外蹲了很久,直到周围再不会有人路过,才悄悄爬上墙头,开了笼子将那条毒蛇给放了出来。 眼看着那条蛇顺着墙壁爬的没有踪迹之后,他才顺着树干滑了下来,趁着夜色又跑回了承乾宫。 他一进宫门,就直奔着熬药的药舍去了。 照水一直生着火,待小池子回来,就把那捕蛇笼子给丢进火中烧掉了。 两人这才回到内室,向陵容回禀。 芳菁姑姑正为陵容擦着手,将那引蛇用的药粉通通洗掉。 “小主,那蛇已经送进去了。” “你没受伤吧。”陵容擦干双手,反倒是先关心了一下小池子。 “奴才没事儿,好在和小允子学两手,爬树可快了。”小池子甚至还在陵容面前转了一圈,表示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倒是真学到了有用的。”陵容瞧他那样子,不由得也被逗笑了,“没事儿便好,好生下去休息会儿,想必今夜便有热闹看了。” “奴才可不困。”小池子倒是不肯睡,他可还想看些热闹,这皇后害了自家小主,如今也要自食恶果了。 他丝毫不见惊慌,甚至在陵容和他说这事儿若是被发现,就是掉脑袋的大罪时,他也未曾有过退缩。 用他的话说,就是家中已无父无母,他孤零零一个人,这辈子也只会伺候陵容一个小主。 当奴才的,要么当一辈子的墙头草,换无数个主子。 要么就一辈子忠心一个,赌这个主子能步步高升,把自己也给带上去。 很显然,小池子选的就是后者。 皇后没有叫承乾宫众人等待太久,不到一个时辰,景仁宫就喧闹了起来。 承乾宫早就熄灭了烛火,小池子悄悄趴在墙上,偷听着那景仁宫方向的消息。 好在承乾宫留在景仁宫的后面,距离倒是不远,加上皇后被毒蛇咬中,剪秋那高亢到叫声简直要把人的耳朵吵聋了。 喧闹了一会儿,便听见有一个人急匆匆地向御花园方向赶。想必是皇后受伤,派人去知会皇上了。 陵容那边儿倒是没一直等着,毕竟太医嘱咐她要多多休息,听见景仁宫那边吵起来了,她反而长出一口气,安安心心地睡下了。 照水因为毒蛇那事,常常担忧地紧,也不敢离开陵容,只能等着小池子打探完,回来告诉她最新的情况。 芳菁姑姑见照水着实好奇,便也主动替了她守夜,叫她与小池子两个人一同去墙根儿偷听。 去养心殿的人很快便赶了回来,不多时皇上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景仁宫中。 因着皇上圣驾已到了景仁宫,各个宫中都亮起了烛火,一时之间宫道上人来人往,都是跑去为皇后侍疾。 只不过承乾宫始终无人知会,最后就连钟粹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都被叫了出去,几乎整个后宫的人,都进了景仁宫。 但陵容却睡的格外安稳,她并未听到任何吵闹之声,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一早,她才听闻皇后昨夜被毒蛇咬中之事,用了早膳过后,才拖着病体去了景仁宫中。 此时景仁宫中妃嫔仍在,听闻本在休沐的何桉鸣都被人叫进了宫中。 只不过因为他宫外的宅子有些远,一来一回地耽误了不少时间。 因此皇后这次中毒要比陵容更加危险,几个太医折腾一夜,又是放血排毒,又是灌水喂解毒丸的。 陵容一进院子就开始请罪,熬了一夜的皇上知道她身子还没养好,并未怪罪于她,甚至还叫陵容回去,好好休养着。 夏冬春直接凑了过来,扶着陵容找了个地方先坐下了。 “你怎么来了,昨夜就没派人叫你,就是为了让你好生养着。 这景仁宫中的毒蛇还没抓住呢,要是又被你碰到,岂不是小命儿要保不住了。” 陵容听闻那毒蛇没被抓住,确实略微有些惊慌,好在这一次不只是照水,还有小池子在身边候着,她才微微放下心来。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后娘娘怎么也被毒蛇咬了。” “我也不太清楚呢,就听说皇后娘娘在书房练字,被突然出现的蛇给咬了手腕。 也不知道是不是咬的太深,那血都飞溅出来了。” 夏冬春压低了声音,她凑近陵容耳边,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我查到了一些消息,只不过……” “什么?”陵容瞪大了眼睛,她其实早就认定了这是皇后所为,哪怕夏冬春查出来的是别人所为,自己也不会对皇后感到歉意。 “我不太相信,所以在派人重新查。 安陵容,如果有一天我害了你,你会怎么样。” 陵容偏了偏头,她定定看着夏冬春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捏住了夏冬春的下巴。 “那我一定会杀了你,夏常在。” 夏冬春皱了眉头,她拍掉陵容的手,扬头重重哼了一声。 “说笑而已,你怎么说的这么吓人。”夏冬春明显不把这事儿当真,她拍了拍陵容的肩膀,“行了,皇后娘娘的情况你也看了,回你的承乾宫去吧。 要是被毒蛇再咬上一口,也不用等何桉鸣救你了,直接准备棺材好了。” “乌鸦嘴。” 陵容白了她一眼,只不过如今身子不好,她也着实懒得在这里等皇后被救活。 反正皇上已经发话,她便带着照水与小池子走了。 只不过临出门之时,碰见了竹息姑姑。 看来是太后得知了皇后受伤的消息,急急忙忙派了竹息过来看望。 一见到陵容,竹息倒是停下了脚步。她向陵容行了个礼,又传达了太后一些关心的话。 “太后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念着小主,还说若是小主害怕,可以搬去寿康宫后的春禧殿中。” 陵容听闻这是太后的意思,倒是微微展露了笑容。 只不过因着皇后仍处于危险之中,她很快便严肃起来,与竹息说谢过太后美意。 “皇后娘娘如今出了意外,我倒是不好打扰太后娘娘。 待皇后娘娘脱离了危险,我便去寿康宫亲自谢过太后娘娘。只不过……” “小主不必忧心,太后娘娘最是喜欢小孩子。 小主如今有孕,太后有数不清的话要交代给您呢。” 没想到就这样得到了太后的关注,陵容心中倒是有了成算,若是想要躲过后宫众人的黑手,去春禧殿住是最好的选择了。 没有太后的吩咐,根本没有人敢去春禧殿打扰。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从前就算想攀附太后也没有机会,反倒是因为皇后引蛇害了自己,给了这个机会。 皇后啊皇后,这蛇毒大概不会要了你的命,只不过你可要好好祈祷,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第102章 承乾翊坤 大概巳时三刻,皇后那边终于苏醒过来了。 将皇后从阎王爷手中给抢回来的,还是那个何桉鸣。 皇上因此赏了他许多钱财,甚至还想给他升个官职。 要不是他频频推辞,这右院判的位置就已经坐上了。 最出乎意料的,温实初这次也得了赏,他终于摆脱了医士的身份,连越两级,重新成为了御医。 陵容倒是派人查了查,才知道是在何桉鸣休沐未曾赶到景仁宫期间,是温实初自告奋勇,为皇后吊住性命。 若非他在用毒解毒一道上并不擅长,就轮不到何桉鸣来为皇后救命了。 对于这个结果,陵容并不奇怪,毕竟前世温实初的能力有目共睹,他的医术确实是御医之中的佼佼者。 但温实初到底在皇上心中曾留下个医术不精的印象,因此他虽然功劳很大,皇上也并未额外赏赐任何东西。 这个御医的官职,还是皇后开口求来的。 在皇后醒来之后,陵容也去看望过一番,但她到底也在病中,只略坐了坐,便被剪秋给请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就听闻十几个太监将景仁宫上下都翻遍了,但那条毒蛇却还未抓住。 之前那包被何桉鸣带走的药粉,又被陵容要了回来,由照水悄无声息地放回之前的位置。 很快,在慎刑司的丁冬就坚持不住了,她吐露出自己将引蛇的药粉放在了养寒兰的花盆中。 苏培盛带着小厦子直接就将那药粉取走了,但那包药粉没有立刻送到皇上手中,反而送去了景仁宫。 与此同时,丁冬也被从慎刑司提了出来,她拿着那包药粉,亲手将景仁宫的毒蛇给引了出来。 她一点也不像在承乾宫中那般害怕,反而淡定的很,她手中捏着那条蛇扫视着众人,看样子像是恨不能把这毒蛇再丢出去,倒把苏培盛给吓了一跳。 只可惜她并没有如此做,反而是将那条毒蛇给塞进了笼中。 最后栀子被送回了承乾宫,但丁冬去了哪里并不清楚。 陵容并未听闻她的死讯,也查不到她的下落。 又过了两日,苏培盛便送来了消息,说是丁冬因为主子对她不重视,便错了主意引蛇害人。 如今已经被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了。 而皇后被毒蛇咬中之事,据苏培盛所言,也是丁冬养的毒蛇所为。 但实际上皇后被咬一事仍是存疑,只不过苏培盛他们查了几次,也查不到那条毒蛇的来源,只能干脆利落地扣到丁冬头上。 反正她已经背上了一个谋害妃嫔的罪名,再加上一个谋害皇后的罪名,也无人在意。 而她养在御花园的几条毒蛇,已经被内务府全部弄死了。 虽然事件已经尘埃落定,但陵容这心里却不是滋味。 又是与甄嬛落胎同样的说法,又是找一个宫女顶罪。 皇上介入确实能查清楚真相,但他比任何人都会粉饰太平。他虽然不爱皇后,但只要查到是皇后所为,这事儿就会不了了之。 “安小主,皇上吩咐了,在小主生产之前,一切请安的事宜便不必做了。 为了叫小主安心,这几日阖宫都会撒些雄黄粉,免得那些个蛇虫鼠蚁胡乱咬人,叫这宫中上下都人心惶惶的。” “倒是叫苏公公费心了,还特地跑来这承乾宫一趟。”陵容如今身子确实不好,十月中的天气,她已经裹上了披风。 “皇上知道小主心中委屈,但因着前朝事忙,方才许久没来看过小主。” 陵容叹了口气,前朝事忙是假,与妃嫔风花雪月是真。 皇上如今被甄常在和淳常在哄的开心,要不是自己与皇后接连中了蛇毒,只怕根本没心思来其他妃嫔处看看。 “甄常在是朵解语花,若我是皇上,也喜欢的紧。” 苏培盛笑了两声,他全当这位主子是在意皇上的恩宠,反倒是多安慰了两句。 “小主只看到得宠,却忘了那位份是始终未曾变的。” 陵容其实也很是好奇,皇上如此宠爱甄嬛,却始终不肯升她的位份,甚至从前的封号都未曾重新赐下。 可是口中却仍是叫着莞莞,真不知道皇上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苏公公倒是会安慰人。”陵容展颜一笑,倒是不再如方才一般低落,“这点子金瓜子,公公还是收下吧。” 陵容如今收的赏赐是越来越多了,反正皇上人不来,这礼倒是从来不少的。 如今打赏起来,也不像初入宫一般缩手缩脚。 苏培盛将这些瓜子收了下来,他刚刚行礼要走,却又被陵容给叫住了。 “对了,听说那捕蛇笼子是用折下来的树枝做的。 如今可有查到,是哪里的树枝吗?” 苏培盛倒是愣住了,这事儿在查出是丁冬所做时,就给忽略了。 毕竟偌大的紫禁城,还真是很难找到是从哪棵树上攀折下来的树枝。 “小主可是有所发现?” 陵容却摇了摇头,她只是叫小池子看了承乾宫中的树,并未发现有被攀折的痕迹。 她总觉得皇后是想把这件事嫁祸给谁,只不过被自己用毒蛇一报还一报,也成了那个躺在榻上等死的,所以还未来得及把这些事情扣给别人。 只可惜苏培盛也不知道,陵容只好歇了利用此事的心思,让苏培盛离开了。 但陵容看来,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过是那个时时刻刻想要压在她头上的华妃罢了。 若是这毒蛇之事想要扣在别人头上,想来那一定会是华妃。 也不知道是不是否极泰来,陵容叫小池子偷偷去翊坤宫的后面瞧了瞧,很轻易便找到了被攀折的树枝。 实际上编一个捕蛇笼子,不会需要太多树枝,但想来皇后是有意想要嫁祸给华妃,那被攀折的树枝着实不少,做四五个捕蛇笼子绰绰有余。 怪不得丁冬养了那么多条毒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华妃呢。 为了不让皇后这苦心浪费,陵容倒借着这事儿将华妃给约来了承乾宫。 起初华妃是不愿的,毕竟哪有她一个妃位纡尊降贵去一个小小贵人宫中商议事情的。 哪怕这贵人腹中有个金疙瘩,也不过是个县丞之女罢了,和一个破落户差不了多少。 但陵容透露了华妃宫中有被攀折的树枝,恐怕是有人想要将引蛇一事嫁祸到她头上之时,华妃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带着颂芝和周宁海急匆匆赶来了承乾宫,身上浓烈的欢宜香香味儿还未曾褪去。 陵容远远坐着,身上挂满了中和麝香的香丸。 “安贵人可真有意思,随便编个瞎话诓骗本宫。 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有龙嗣,本宫早就罚你在翊坤宫门口跪着了。” 华妃瞧着她远远坐着,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但陵容礼数周全,倒叫她无从下手了。 “华妃娘娘恕罪,嫔妾如今身子确实是差,才无法亲自登门与娘娘叙话的。” “行了,说这些没用的场面话,你身子好的时候,也没见你整日往我那翊坤宫跑啊。” 华妃素来看不上陵容这般家世不好又唯唯诺诺的人,她耐着性子开口,“本宫忙的很,你今儿传去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嫔妾得知,丁冬用的捕蛇笼子,都是攀折宫中的树枝制成。 不巧,阖宫之中,只有翊坤宫的树枝被折了。” 华妃心下略有慌张,但这事儿到底不是她做下的,倒也没那么害怕。 “怎么,这树枝谁不能攀折。只要我想,今日一过,所有宫殿的树枝都会被折了。” 陵容并不想用这事儿威胁华妃,哪怕她把自己宫中的梨树都给拔了,也没什么所谓。 “娘娘有办法处理就好,只不过……娘娘知道这件事儿是何人所做吗。” “不就是你宫中那个宫女。”华妃听见安陵容这吞吐的样子就忍不住性子,“说来也是好笑,安贵人宫中的宫女,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背主。 看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子,就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因为一点点碎银,那条贱命就能豁出去。” 陵容虽然还是讨厌别人拿自己的家世说事,但已经能做到面上不甚在意了。 她微微笑着,似乎很是认真在听华妃的训诫。 直到华妃嘲讽够了,她才慢悠悠开口,“丁冬只是个小丫头,来承乾宫不过半月。 她究竟是在何处养蛇,又为何要攀折翊坤宫的树枝呢。 华妃娘娘,您不如好好想上一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盘,想把翊坤宫也卷进去呢。” 陵容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想让华妃别只盯着甄嬛,还有个皇后是她要扳倒的人呢。 “自己受了罪,还想让别人出头。安陵容,你入宫也一年了,也太没用了。” “华妃娘娘如此想并无不可,但嫔妾的仇,嫔妾自己就会报了。” 陵容倒还是笑着,刚刚重生那会儿,要是听见这话只怕还要恼怒,“嫔妾不妨说的再直白一些,幕后之人想要把毒蛇之事栽赃到娘娘头上。 翊坤宫后的树木被人攀折,就连嫔妾一个小小的贵人都知道了,还有谁会不知呢?” 华妃微微眯了眯眼睛,她知道查这案子是苏培盛,别人知道无所谓,若是皇上也如此认为,那自己岂不是要被皇上疑心了。 而且前些日子苏培盛确实来过承乾宫,难不成翊坤宫后的树枝一事,就是苏培盛告诉这安陵容的? 不是自己所做的事情,还要承担被皇上厌弃的风险,这世上哪有这么倒霉的事。 “但皇上素来宠爱娘娘,对娘娘而言也只不过是件小事罢了。”陵容见华妃不言语,反倒先开口安慰,“嫔妾说这些有的没的,反倒叫娘娘忧心,真是不该。” “是不该,待你这胎坐稳了,自己去翊坤宫领罚便是。” 华妃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她嚯地起身,冷冷地瞪了安陵容一眼。 “这事儿不是本宫做的,自然能还个清白,你在这里危言耸听,可见是心思不纯。 本宫最是得皇上宠爱,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华妃说出此言,陵容一点也不意外,她抚了抚肚子,状似随意的开口,“以前是不知惹了什么阴司,才叫皇上膝下如此单薄。如今算是知道了,原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华妃娘娘,这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攀折树枝的小事。但宫中很多事情,都是从这些小事而起的。” 华妃慢了脚步,这宫中子嗣凋敝,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了。但这孩子接二连三的落,试问哪个皇帝的后宫会如此。 皇后这个老妇,想把谋害皇嗣的罪名安在本宫头上,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若是皇上多心,岂不是要怀疑这孩子接二连三的掉,都与自己有关了。 华妃严肃了脸色,她立在门口,转头看向稳稳坐在原处的安陵容。 “娘娘可是想通了?” “安陵容,从前倒是小看了你,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事儿是谁做下的了。” 此时照水等人未曾在身边伺候,陵容只能小心着起身,慢步到门口,打算送一送华妃,“娘娘不也知道了吗,这件事儿上,受害的是我,险些被栽赃的是娘娘。 既能落了嫔妾的胎,又能动摇娘娘的地位。若那人没有出现意外,娘娘怕是要与嫔妾一样了。” “娘娘,恕嫔妾多嘴一句,有些事儿啊,不一定在后宫中做,才能成事的。”陵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华妃深深瞧了她一眼,终是迈了出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稀薄中宫失德。 无论这人祸是不是皇后所为,皇上膝下空虚就是此时定局。 这皇后的位置坐的有些久了,若是前朝民间都知道皇后失德的话,想必这后位就不得不动了。 华妃带着一行人出了承乾宫,她回头又瞧了一眼这宫殿的匾额。 “倒是有点脑子,但是身为贵人却还是争不过一个小小常在。 有孕了连个封号都没得到,还不是废物一个。” 陵容自然不知道华妃是如何说她的,此时她满脑子都是还好送走了华妃这尊大佛,自己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 只不过还有太后那一关还要过,突然被太后盯上,可不见得都是好事啊。 人老成精,怕只怕太后猜到了,是自己报复皇后,引蛇去了景仁宫。 这个春禧殿,该不会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吧。 第103章 借力打力 安陵容与皇后先后被毒蛇咬中,引得宫中妃嫔都有些惶恐,身上常带着驱蛇的药粉。 甚至在宫殿周围也一圈一圈撒着雄黄,生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道。 虽然此时皇上的人已经收手不查了,但皇后的人却开始查了起来。 经常有人接触承乾宫中的宫人,打听陵容与照水两人在皇后被毒蛇咬中前后几日间的动向。 但皇后只能查到陵容看过一次太医,还有一次病中严重,还是皇后亲自带太医去瞧的。 还有一件便是华妃去了承乾宫,只可惜华妃那边的人嘴严的很,皇后并未查到什么消息。 但很快,皇后便派剪秋去了华妃宫中,拿着那捕蛇笼子,告诉华妃这笼子所用的树枝,是出自翊坤宫的。 但这树枝再普通不过,加上华妃已经提前从陵容那里得了消息,早就把翊坤宫中的树给重新修剪了。 “剪秋姑姑可看仔细了,”颂芝指了指地面上堆着的各种枝条,“是哪一种树枝啊,我们翊坤宫留着也无用,便都送给你,回去做多少捕蛇笼子都好。” “今日怎么想起修理枝条了,颂芝妹妹莫不是在掩盖什么。” 颂芝才瞧不上剪秋,她微微翻了个白眼,故意拿了几根枝条塞进剪秋手中。 “树上生了虫子,怕吓到娘娘,便给修剪了。 早知道你想要用这枝条做捕蛇笼子,怎么都要等你过来啊。” 颂芝将剪秋的手推着握紧,甚至还故意拍了拍她的手,“呦,剪秋姑姑这脸色不太好。 该不会已经禀了皇后娘娘,要折新鲜的才成吧。” “妹妹越发能说会道了。”剪秋算是知道了,这华妃早就发现了树的问题,才欲盖弥彰地把所有树都给修剪了。 只不过修了树又如何,查到翊坤宫枝条有问题的,可不止是皇后娘娘。 如今皇后娘娘也被毒蛇咬了,皇上定会想尽办法查出真相。 但是这个安贵人狡猾的很,竟然一点证据都没留下来。 娘娘不想白白受了这苦,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嫁祸给华妃。 倒是这华妃,居然和安贵人勾结在一起,想尽办法毁灭了证据。 “那便不多留剪秋姑姑了,若是这些枝条不够,再来翊坤宫取就是了。” 颂芝脸上堆着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剪秋给送出了翊坤宫。 待剪秋离开之后,颂芝不屑地唾了一口,她与周宁海说着话,“拿个什么破东西,就想进我们翊坤宫的门。 还想兴师问罪,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跟着一个不得宠的主子,傲慢惯了。在府里的时候,她剪秋有什么资格与你我叫板。” 周宁海也瞧不上剪秋,两个人暗暗嘲讽了许久,才向华妃禀报今日之事。 华妃本以为那安陵容是危言耸听,没想到皇后居然还真打算将这锅扣在自己头上。 要不是今儿把这树给修剪了,又怎么说的清楚。 “娘娘,如此说来,那安贵人是想投靠娘娘了?” 曹琴默饮着茶水,自从丽嫔被吓得有些疯癫之后,启祥宫就隐隐以她为尊,倒叫她不再像过去那般唯唯诺诺,凡事也敢主动开口了。 “第一个孩子没保住,凶手是个常在,还能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第二个孩子差点胎死腹中,自己也险些没了小命。在宫中没靠山就是这样,随便一个人都能下手。” 华妃抱着温宜公主逗弄,那长长的护甲都未曾摘下,每每摸过公主的脸颊时,都叫曹琴默觉得心惊肉跳。 “她当然想找个靠山,只不过皇后想害她,她也只能想办法拜在本宫门下了。” 曹琴默定定地瞧着温宜公主,听闻是皇后想要害安陵容,倒是起了些兴趣。 “那看来皇后娘娘被毒蛇咬了,恐怕是遭人报复,自食恶果了。” 华妃终于逗腻了孩子,她一抬下巴,奶娘便将公主抱开了。 颂芝捧着新鲜的葡萄过来,华妃早就吃腻,随手便赏给了曹琴默。 “自食恶果还不知道收敛,整日想要算计本宫。你可要好好想些办法,好好回敬皇后这老妇。” “这办法哪里还用嫔妾想,”曹琴默剥了一颗葡萄,“安贵人不是都告诉娘娘了,有些事情不一定在后宫之中,才能做成。 娘娘家中势力庞大,有些话娘娘不好说,便叫年大将军帮帮忙就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一提起年家华妃就开始叹气,年熙身子不好,养了几个月也没见起色,“事务缠身,哪有时间处理这些小事。” “娘娘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某些人让出了位份,对年将军的助力可不是一星半点。 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届时必是一段佳话。” 华妃最是在意皇上,她自从在府中就格外受宠,如今到了宫中,也是最受宠爱的那个。 皇后什么的,不过就是一个仗着与太后同宗的不受宠爱的老妇罢了。 若是真把她从后位上给拉下来,自己坐了那皇后的位置,皇上就不必再看那老妇脸色。 也不用听那老妇说些雨露均沾的废话,与自己日夜相处了。 “子嗣不丰,中宫失德。我们这位皇后娘娘,手段也太毒了些。” “是啊,”曹琴默将温宜公主接了过来,抱在乖乖逗着她笑,“哪里像娘娘一般,在嫔妾孕中就费心照顾。温宜如今养的这般好,全都要仰仗娘娘。” 华妃听闻此言倒是开心的很,她笑的骄矜,一开口就赏了不少东西给曹琴默。 “听闻那沈眉庄是用药调养有了孕,娘娘不妨寻了来,为温宜生个弟弟也是好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华妃倒是更坚定了要去搞臭皇后名声的想法。 华妃的动作很快,不出三日,就连陵容这个在后宫中养病的妃子,都听闻了中宫失德的传言。 华妃甚至还买通了钦天监的正使,也利用天象说事儿。 说是夜观星象,发现代表皇后的天府星光华太盛,夺了后宫子嗣的气运,才导致后宫嫔妃接二连三的失去皇嗣。 甚至还有传闻说,人祸乃天定,皇后如今被毒蛇咬了,就是现世报应。 这与沈眉庄那皇嗣天象之事差不太多,陵容还算了解皇上,自然猜的到皇上确实会对皇后起疑心。 就如同对沈眉庄腹中之子是鬼胎深信不疑一般,他对皇后夺子嗣气运一事,也会慢慢地慢慢地深信不疑。 毕竟后宫子嗣稀少一事是实打实的,皇上也多多少少查到了皇后的所作所为。 即便意识到这天象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也不得不敲打皇后一番了。 为着安抚后宫,表现对皇嗣的重视。 皇上难得来了承乾宫一趟,这次他终于没带着甄嬛,勉勉强强算是真心来探望了。 但是陵容瞧见他没什么高兴的情绪,却也只能强撑着笑脸,为他斟茶。 “倒是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身子养的如何了?” “有何太医还有卫医士照顾着,嫔妾这身子已经好上不少了。” 皇上嗯了一声,两个人默默坐着,倒是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话了。 前世陵容与皇上私下相处时,就很少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今生学了点诗词,但到底没那深厚的底子,皇上还是更喜欢与甄嬛去谈这诗词歌赋。 “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沉默了半晌,皇上终于开口,他上下打量着陵容,“见朕过来,都不像以前一样开心了。” 你那甄常在开心不就好了,陵容心中暗暗回敬了一句,谁能比得过她,一个常在比嫔位的派头都大了。 “嫔妾素来胆子小,从鬼门关走了一次,还没缓过神来呢。 夜里有时都会惊醒,怕被那毒蛇咬了。” 陵容白着一张脸,瞧起来像是真的害怕了一般。 她其实并不怕皇上不在意自己,只要她想,还是能像前世一样,用香把皇上勾住。 “你在怪朕。” “怎么会。”陵容回答的倒是迅速,她抬起头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是嫔妾胆子小,就算有皇上陪着,这胆子也一样小。 皇上能来看望嫔妾,就很开心了。” 皇上嘴唇紧抿着,眼神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在陵容看来,皇上这是有些不悦。 不高兴自己不像从前一样百依百顺,满眼都是他。 不高兴自己敢对他更宠爱哪个妃子心有不满,嫉妒成性。 哪怕那个妃子害了自己的孩子,哪怕那个妃子与他的兄弟不清不楚。 “这是那药膳,皇上喝一些吧。”陵容将照水送进来的药膳向皇上那边推了推,“嫔妾身子不好,都没怎么跑去养心殿送汤了。” 皇上终是接了那碗汤,饮过一口之后才慢慢缓和了神色。 他抓住陵容的手,轻轻拍了拍,“辛苦你了,朕曾许诺过你,待生下皇嗣便晋你为嫔位。 这事儿仍是做数,你安心养胎,别忧心。” 这嫔位的事儿皇上又重申了一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皇上一言九鼎,嫔妾从不怀疑的。”陵容心中没有一丝波动,她现在想的只有好好养胎,孩子生下来才有机会谋划后面的事情。 如今就是撺掇着华妃去针对皇后,随她们怎么焦头烂额,自己则是暂且苟且偷生一段日子,安安静静地当一个隐形人。 而且马上就快到十一月了,很多事情都要从这个时候发生变化了。 “皇上,嫔妾倒是有一件事。”陵容似乎有些犹豫一般,她迟疑地开口,“太后娘娘派竹息姑姑过来知会,想让嫔妾去春禧殿暂住。” “太后是担忧你在承乾宫中害怕,若是想去,去便是了。” “嫔妾本来也在犹豫,但想到太后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还要分心关怀着嫔妾,这心中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皇后出了事情之后才提起这事,想必不只是为了保住皇嗣这样简单。 皇上深知太后叫陵容去春禧殿中小住的用意并不单纯,皇后不仁却有太后撑腰。 若是陵容去了春禧殿,怕是有命产子,无命养子啊。 “芳菁姑姑是朕特地为容儿选的,由她照顾龙嗣,倒是不必太过忧心。 朕还为你安排了周太医,他是个全科圣手,尽可以放心用他。” 皇上这次终于办了件实事,陵容本就没有可靠的太医,整日担忧这太医被别人给收买了。 如今有个皇上培养的,倒也能信任几分,不再像从前一般忧虑了。 因此这笑容中也难得多了些真意,她思来想去,与其整日调来一些不知是哪个妃嫔的丫头伺候自己,不如求皇上个恩典,再调几个皇上手下的奴婢过来。 “嫔妾这承乾宫中也不知是怎得了,宫女来来回回,换的甚是频繁。” 陵容反握住皇上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皇上也赏嫔妾几个丫头,日后伺候我们的孩子,也安心些。” 平日里,这些小事皇上都是不愿去管的。 但如今宫中只有陵容腹中这么一个宝贝金疙瘩,还受苦受难,遭受了不少阴损算计。 虽费些心思,但无论如何都要让这皇嗣产下,洗一洗皇后那克子的恶名。 “容儿难得提些要求,朕怎能不同意。 这两日就叫苏培盛用心挑一挑,断不会有那些背主的奴才了。” 皇上端了那药膳啜饮,之前那些不悦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甄嬛到底只是个样貌与学识与纯元相像的女子,纯元的克己守礼,心思纯善,甄嬛是一点都不曾有的。 朕只是太过想念纯元,才能容忍她继续在宫中做个低位妃嫔。 否则早就把她秘密处死,免得秽乱后宫的名声牵连了皇室。 而且关于年羹尧的事儿,还要这些个言官出力,少不得要给她些甜头,让她的父亲好好卖命了。 陵容不知道皇上心中在想些什么,她轻声应了一声是,便静静坐在一旁陪伴,免得哪一句话不对,又惹恼了这位皇帝。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累了,他今日干脆就宿在了承乾宫中,与陵容聊了许久的孩子。 第104章 年熙与年家 关于皇后的传言传了没多久,就有人开始上奏,以中宫失德为由奏请废后。 皇上虽训斥了几人,但仍是止不住折子如雪花般送上桌前。 从前那些请安的废话,全变成了关心皇上后宫,关心皇上有无子嗣的话语。 一时之间,乌拉那拉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但奈何乌拉那拉氏在朝中势微,全靠着皇后与太后两个女子担起家族。 在前朝根本无人能为皇后周旋,哪怕有那么一两个人提出异议,也被淹没在废后言论的浪潮中了。 比起朝中更可怕的是,民间也开始传出皇后失德的流言。 甚至越传越有些离谱,说皇后是专吃小孩的妖怪,才导致皇上后宫有三千佳丽,都没有几个孩子。 一个愚笨的三阿哥,一个不得宠的四阿哥,一个病秧子五阿哥,还有就是淑和与温宜公主。 无论哪个挑出来,都不像是能继承皇位的样子。 皇上才刚刚登上皇位不久,想来是无法忍受有人在觊觎皇位的。 但他如今已到不惑之年,就算再不想有人觊觎皇位,也不能忍受膝下空虚,后继无人。 这段时间内,皇上从未去看过皇后,哪怕皇后派剪秋去养心殿中请人,也未能见到皇上的面。 因此在后宫之中,都开始传言,皇后可能真的要被皇上给废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陵容没有参与这些传言,如今皇后华妃都忙着处理这事儿,她反而能安安心心养胎,再没人把手伸进承乾宫中。 哪怕是皇后被废,也轮不到她安陵容上位。此时傻乎乎的站位,只会在事后被人收拾个彻底。 对于此事,最为高兴的要数华妃了,她纵容着这些流言肆虐,根本没有动用六宫之权去彻查的想法。 至于敬嫔,她如今与陵容一样,安安心心窝在咸福宫里,抱病休养身体呢。 但华妃高兴没有几天,因着这个传言愈演愈烈,太后将华妃给叫去了寿康宫。 两人不知道秘密谈了些什么,只知道用了整整两个时辰。 听闻华妃离开寿康宫时面色极为不好,一回翊坤宫就哭了半日,摔摔打打弄坏了不少瓷器珍玩。 最后,还是皇上亲自去看望,才把华妃给哄好了。 仅在一夜之间,前朝那些所谓的废后折子少了很多。后宫的那些流言也被太后做主制止,再也没人敢胡乱传言了。 但源头虽然阻断了,已经流传到民间的流言,是止也止不住的。 在与华妃密谈过之后,太后又派竹息将陵容请去了寿康宫,为了表示重视,还特地赐了软轿,免得一不小心伤了孩子。 陵容何曾被太后这般对待过,她心中起了无数个念头,甚至怀疑太后想要去母留子,帮皇后挽回这个克子的名声。 太后的寿康宫中燃着浓浓的檀香,陵容鼻子本就灵敏,此时更加难耐。 她用手帕掩着鼻子,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步进了内殿。 “太后娘娘,安贵人来了。” 陵容一进内殿,就见太后已坐在桌旁等着她了,此时太后精神尚佳,倒没有那些灰败之气。 “嫔妾贵人安氏向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陵容只是略看了太后一眼,便老老实实蹲下去行礼。 太后饮着茶水,待陵容蹲了好一会儿,才柔声唤她起来。 “难为你有孝心,怀着孕还这般礼数周全。” 陵容微微笑了笑,她前世极少与太后单独见面,此时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前些日子嫔妾便想着来寿康宫拜见太后娘娘的,只不过蛇毒败坏了身子,致使未能成行。” “你有这个心意便好,”太后似乎并不在意,仿佛叫陵容过来只是闲聊罢了。“有那个空闲,多陪一陪皇上才是要紧事。” “皇上前朝事忙,嫔妾不懂这些事情,也只能略陪陪,却解不了皇上心中的烦闷。” 陵容被照水扶着坐在了绣墩上,她不住用手帕掩着鼻子,那檀香的味道让她有些恶心,却又不得不压制着不在太后面前失礼。 “有些人倒是能解这些烦闷,但却有些过了。”太后意有所指,但陵容只是装傻,一脸疑惑地回看着太后。 一个县丞的女儿,太后也不指望她能懂这些政事。 但华妃去传皇后那些克子的传言前,却去承乾宫中看了这个安贵人。 不懂政事不代表没有心机,皇后被毒蛇咬中,华妃胡传谣言,都和面前这个安贵人脱不了干系。 太后并不讨厌有心机的人,但这心思用在了不该用的人身上,就要好好敲打敲打了。 “最近宫中之事,想必安贵人清楚的很吧。” “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确实有所耳闻。”太后不多问,陵容便也不多说。 这些事情实打实是华妃做的,太后若是只针对自己一个小贵人,恐怕会顾此失彼,反倒坑害了皇后娘娘。 太后也没料到这安陵容多一个字都不肯说,问什么答什么叫人烦躁的很。 “那你如何看啊。” “不过是一些空穴来风的流言罢了,皇后娘娘最是仁善不过了,六宫都很是拜服。” 陵容摆出一脸敬服皇后的样子,她打定了主意要糊弄太后,因此不管太后如何引导,她都要说皇后的好话。 “若真心拜服,皇后又怎会被毒蛇给咬了,差点丢了性命。” 提起皇后差点丢了性命一事,太后语气中充满了恼怒,她的目光也不如方才柔和,颇有些凌厉的意味。 但陵容却丝毫不惧,她抬头瞧着太后,“也不知道是谁,用毒蛇害了嫔妾,又害了皇后娘娘。 虽说最后查到是丁冬那丫头,但嫔妾却是不信的。” “难不成你是查到了什么?”太后似乎来了兴趣,她倒是想看看这人想要怎么辩解,把这事儿都推到别人身上。 “嫔妾整日整日地在榻上休养,哪里有精力去查这事。 只不过丁冬来承乾宫不到半月,平素做的都是侍弄花草的轻松活计。 又怎会生出那么多的怨恨,去害嫔妾与皇后娘娘呢。” 陵容不愿在此事之上与太后过多讨论,毕竟说多错多,不如赶快转移掉话题。 “因着这些事情,嫔妾也考虑过太后娘娘的提议,想着要不要搬去春禧殿住。”陵容抚摸着肚子,脸上难得溢出一些为人母亲的喜色。 “不过皇上却忧心太后娘娘的身体,嫔妾倒也不好烦扰了。” “哪里就烦扰了,皇嗣要好好养着,你那承乾宫中如同筛子一般,哀家自然要想办法帮帮你。” 太后心中的算计无人知晓,但陵容只是直觉不对,便搬出皇上拒绝了太后的「美意」。 “皇上也是担心此事,之前就送来了芳菁姑姑,如今又送来了芳华与芳林,太后娘娘倒是不必担忧了。” 芳字辈的宫人大多数都是皇上用惯了的,如今一连送给陵容三个,可见是真的想要保住她与腹中的孩子了。 太后若是真的强硬把她扣在春禧殿,甚至做下些去母留子的事,只怕立时就被皇上知道。 届时非但不能成事,还反倒惹得皇上与自己离心,那点子母子情分就更加薄弱了。 “皇上难得如此上心,哀家倒是可以安心了。” 趁着这次详谈,陵容倒是成功拒绝了太后娘娘的「美意」,她还特地留下来自己亲手所绣的经文表示心意。 太后虽然并不太喜欢陵容,但对这一手精美的绣工十分喜爱,特地吩咐着竹息在佛前供着,算是为陵容腹中的皇嗣积福。 又过了半月,皇后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但她仍旧未曾恢复众人的请安,而是整日在小佛堂内拜佛诵经。 一时之间,宫中最得意的还是华妃娘娘,除了甄嬛能与她争夺恩宠以外,其他人很难见到皇上一面,更遑论留住皇上的心了。 这一日,陵容终于收到了沈眉庄的回信,信中内容寥寥,只说她已查了钦天监,叫陵容不必再忧心此事了。 前朝很快要出现大事,如今当务之急是保重自己和孩子。 陵容不太明白,这所谓的大事到底是什么。 但沈眉庄家中势力可比自己要强大太多,恐怕她提前获得了风声,只敢如此隐晦的提点。 不过沈眉庄显然是高看自己了,前朝的事情别说是她,就是她那个父亲也掺和不进去。 除非这一切是针对她父亲来的,否则她除了老老实实呆在承乾宫内,做不了任何事情。 很快,沈眉庄所提的那件大事就发生了——皇上下令将年熙过继给隆科多。 此时年羹尧仍在镇守西北边疆,军务繁忙的很,根本无暇分心回到宫中。 只能加急送回一封又一封折子,想请求皇上改变主意。 而华妃奔去养心殿求情,却被皇上一句年爱卿刑克长子堵了回来。 “年熙自竞渡之后便身子不好,朕日夜忧心,亲自为他父子二人卜了一卦。 年将军刑克长子,才导致年熙之病久治不愈。朕思来想去,便想了这个法子破局。” 皇上数着手中持珠,他看着脚下跪着的华妃,说着格外贴心的话语,“朕是为年将军与年熙考虑,爱妃,必是能理解朕的苦心。” 华妃的眼泪被这一句「苦心」生生止住,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皇上,年熙便是被佟佳玉柱给撞伤,才引得他久病不愈。 如今要把他过继给隆科多,嫔妾如何能放得下心啊。” “朕已谕将年熙过继与舅舅隆科多作子,此子已更名得柱,与年家再无一丝干系。 朕不能朝令夕改,爱妃与年将军便心存期待,看得柱恢复往日康健吧。” “皇上!若是过继给其他人,臣妾绝无一丝不愿,可年熙正是被佟佳氏所伤,叫臣妾如何放得下心啊!” 面对华妃的哭求,皇上的面色已经有些不虞,他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华妃。 “你是觉得,朕的旨意错了。” “不,皇上。”华妃急忙开口否认,她慌忙膝行两步,“臣妾只是忧心……年熙他不适应。” “隆科多是朕的舅舅,得柱如今已是他的儿子,自然会用心照料着。 隆科多命中该有三子,如今年熙过去,便是应了这命数。” 皇上耐着性子,又安抚了华妃两句,“此子已与年家不相干了,擦了眼泪,勿要多言了。” 华妃眼泪流个不住,她清楚地知道皇上此时已经恼了,心中有再多的话也不敢说出,只能难耐地擦着眼泪。 什么卜卦,什么命定,华妃从不肯相信这些事情,若是真的上天有灵,就不会叫她失了孩子,直到今日仍不能得偿所愿。 一定是有人跟皇上说了什么,才惹得皇上下了这不合常理的旨意。 随随便便过继长子,甚至不与兄长商议。到底是什么人,做下这惹人嫌恶之事。 是皇后?还是甄嬛?无论是谁,这事儿都不能善了。 华妃越想越是气恼,她紧紧揪着帕子,将那些眼泪狠狠擦下。 “臣妾还有一事恳求皇上,”华妃哭哑了嗓子,一开口倒是叫皇上有些担忧,“年熙毕竟是臣妾兄长的儿子,还望皇上准许兄长常常去看望他。” “这是自然,朕做这一切,是为了让他康复,并非是要叫他与年将军骨肉分离。 瞧瞧你流的眼泪,叫朕忧心的很。” 皇上叹了口气,起身将手递给了华妃,将她从地面上拉起来。 被皇上如此安慰,华妃终于有了些笑脸,她与皇上双手紧紧相牵,正欲说些贴心之语,苏培盛便在门外禀告,甄常在求见。 华妃的脸色几乎立刻便冷了下来,她最是讨厌这个甄嬛,偏生皇上还爱宠着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叫人不好直接下手对付她。 但这甄嬛偏偏不知收敛,自己整日勾着皇上还不够,还要带着淳常在那个小贱人一起。 “皇上……”华妃瞧着皇上又唤甄嬛进来的意思,忍不住拉着皇上的手臂娇嗔一句,“皇上都好些日子没和臣妾一同用膳了,今日能不能……” 第105章 甄嬛与年世兰 皇上最终还是对华妃服了软,并未叫甄嬛入内,反而与华妃去了翊坤宫中,尝一尝她亲自准备的菜色。 但膳食上至一半,华妃却突然说觉得如此用膳有些寡淡,不如叫甄常在过来跳上一舞助助兴。 “一起好好用个膳就是了,歌舞之事反倒碍事。” 华妃却娇俏地抓住了皇上的手,频频用可怜又惹人爱的眼神看着皇上,“皇上就叫来甄常在吧,今儿她不是有事想求见皇上,借着跳舞助兴的名义,也好与皇上相见啊。” “朕可以晚些时候去看看甄常在,你不必忧心。” 华妃一推皇上的手,闷着气为皇上布菜,“甄常在到底是新人中的佼佼者,惹得皇上如此关爱,都舍不得她来臣妾这翊坤宫中,是怕臣妾会欺辱她吗。” 华妃的性子皇上清楚的很,对自己百依百顺,但是对别的妃嫔手段很是凌厉。 嘴上说着是叫甄常在过来叙话,心里想的却是让她跳舞,这华妃越发小性子了。 甄常在的才学与外貌格外像纯元皇后,自己平日里听她吹箫跳舞也便罢了。若是叫过来私下给嫔妃献艺,倒是有些折辱了纯元。 不过这甄嬛的野心越来越大,不安于常在的位份,频频言语试探,倒是应该好好敲打一下,叫她收一收不该有的心思。 皇上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同意了华妃的想法,拍着华妃的手,一脸似是宠溺似是无奈的样子。 “罢了,都依你。” 华妃娇嗔地瞥了皇上一眼,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 “周宁海,亲自去永寿宫请甄常在过来翊坤宫一趟。 去的时候恭敬些,可别说错了话,惹甄常在不悦。” 周宁海自然是知道华妃的意思,他微微行了礼,颇有些着急地出了门。 翊坤宫与永寿宫相近,很快周宁海便将甄常在给请了过来. “嫔妾给皇上、华妃娘娘请安.\"甄嬛一身浅青色兰花旗装,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单薄. 皇上嗯了一声,直接叫了起,“今儿去养心殿,是有何事啊?” “嫔妾为皇上新绣了一件寝衣,适合秋日里穿,就送去了养心殿。” 甄嬛微微笑着坐下,“只是华妃娘娘在,似乎有要事与皇上相谈,嫔妾便将寝衣交给了苏公公。” “你之前绣的那件寝衣就很好,朕穿着舒服。” “那嫔妾便为皇上多做几件,换洗着穿也方便。”甄嬛一派柔顺姿态,她悠悠然落座,还不忘向华妃点头微笑。 华妃早就听不下去,她故意没叫周宁海告诉甄嬛过来是要献舞,就是为着要她看看,即便再得宠,在皇上眼里也不过是个召之即来的舞姬罢了。 “甄常在果真是用尽心思,这样一来,别的姐妹所做的寝衣,就只能白白搁置着。” 华妃早些年还为皇上绣过寝衣,但她毕竟不太擅长女红,慢慢地就变成挑好料子,叫下面的人去做了。 就好比准备菜色一般,也不过是把皇上爱吃的菜吩咐下去,确认好是最好、最新鲜的食材罢了。 “寝衣是做给皇上的,皇上喜欢哪一件,就会穿哪一件,”甄嬛缓缓开口,她看向华妃,丝毫不见惧色,“华妃娘娘亲手做的,皇上定是喜爱非常。” 甄嬛着重提了「亲手」二字,听在华妃的耳朵里,就好像在嘲讽她对皇上不够用心一般。 皇上也转头看了华妃一眼,面上神色不显,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哪怕那些寝衣不是亲手做的,华妃此时也不能承认,“在潜邸时,皇上就爱穿臣妾做的寝衣。 只不过有一次臣妾绣花刺破了手指,皇上就不许臣妾再做女红了。” 华妃拉着皇上的手,满心满眼地柔情之色,“寝衣只能暖外,臣妾如今更喜欢用膳食为您暖内。 好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您说对吧,皇上。” “对,”皇上执着华妃的手,在甄嬛面前故作亲昵的拍了拍,“难为你费心,如今朕这身子越发健壮,想来都是你的功劳。” 甄嬛在一旁连连点头,华妃与皇上眉目传情,她都当做看不见一般。 华妃与皇上品尝美食,而甄嬛却只能在一旁陪坐着,华妃与皇上均未曾开口为她添上一双碗筷。 华妃如今担忧着年熙之事,哪里真有心思和皇上缠绵。 吃了好一会儿饭,都不见甄嬛面上有一丝异色。 但也不见甄嬛告退离开,倒也是奇怪。 “甄常在那一舞,本宫回想起来仍觉回味无穷,今日良辰,不如舞上一曲,可好啊?” 被当做舞姬一般要求献舞,甄嬛面上那些淡然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她一双翦水秋瞳飘去了皇上那边,似乎在询问,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吗? 但皇上却只顾着喝汤,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到甄嬛。 “皇上,华妃娘娘,”甄嬛得不到皇上的回应,只好立刻起身行礼,“嫔妾自从那日之后,便鲜少跳舞,只怕污了皇上与娘娘眼睛。” “甄常在随心而舞就是了,本宫与皇上都是通情之人,哪里会怪罪于你。” 华妃是打定了主意叫甄嬛跳舞,无论甄嬛找什么借口,她都会想办法给否决掉。 这一舞,你甄嬛不得不跳。 谁叫你夺本宫的恩宠,日日夜夜狐媚着皇上。 今日更是过分,明知道本宫在养心殿伴驾,还要贴上来。 “皇上,娘娘,其实……嫔妾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 温太医看过之后,告诉嫔妾要静养。 以嫔妾的身子,实在是不能跳舞的。” “竟如此严重,”华妃为皇上夹了菜,漫不经心的招手叫来颂芝,“去太医院请江太医和温太医过来,甄常在身子出了这样大的问题,可要好好瞧上一瞧才是。” 颂芝倒也不耽误,立刻便打算出门去找太医。 “嫔妾今日刚叫了太医呢,娘娘不必再麻烦颂芝姑娘走一趟了。” “哪里就是麻烦了,”皇上突然开口,他仔细看着甄嬛的面色,“再把周太医也叫上,为甄常在好好看看。” 本以为只是华妃动了心思要叫太医,未曾想就连皇上也开了口。 虽知道皇上这是忧心自己的身体,但若真是被周太医查明身体并无问题,岂不是要叫皇上疑心自己了。 甄嬛思及此处,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眼底有些许泪意,就那样柔弱地看向皇上。 “既然华妃娘娘想看,嫔妾舞上一曲就是了。”甄嬛起身微微行了礼,颇有些被华妃威胁而不得不跳舞的意味。 惹得皇上坐在椅上犹豫的很,一会儿又想要让她跳舞,好好挫一挫锐气。 一会儿又想开口叫她不要跳了,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 但很快,这点子柔情就消失个彻底。 皇上猛然想起甄嬛是个喜欢凭借姿色和才学与人纠缠不清的女人,根本不值得这般在意。 皇上没有开口阻拦,华妃又那般咄咄逼人,甄嬛只能在众人面前起舞。 只不过这次跳的不再是为心仪之人而跳的惊鸿舞,而是绿腰舞。 甄嬛腰肢柔软,舞姿轻盈,丝毫看不出身体不适的样子。 她的每一眼都望向了皇上,仿佛华妃只是一个陪衬。 皇上目光始终追逐着甄嬛,时而因想起纯元而微微失神,竟连华妃夹来的菜都不吃了。 华妃是未曾想到,在这般情况下,甄嬛还能将皇上的心给勾走。 不过是扭腰顶胯的舞蹈罢了,想必侍寝之时,也是靠着这些博皇上关心吧。 华妃越想越觉得生气,她重重放下杯子,倒把甄嬛吓了一跳,下腰之时一个重心不稳,就要跌倒在地。 还是皇上反应迅速,他立刻上前接住了甄嬛,两人深情款款对视良久,甄嬛才挣脱皇上的怀抱,蹲下行礼告罪。 “嫔妾险些惊扰了圣驾,还求皇上责罚。” “无妨,”皇上自是不介意这些小事,“你身子不好,跳这一曲本就勉强,朕又怎会惩罚于你。” “是啊,皇上对后宫姐妹最是宽厚了。”华妃勉强扯起个笑容,她亲手为皇上斟了一杯茶,“皇上,看了这般久的舞也累了,喝杯菊花茶润润喉吧。” 甄嬛此时也不再跳舞,老老实实低头站在了一边。 华妃可不想继续看她引诱皇上,一脸不悦地将甄嬛给打发了回去。 甄嬛仍是一派淡然,她未曾多说一句,顺从地打算离开。 但行至门口时,她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缓缓转头与皇上对视。 直到华妃再次不耐烦的催促,她才微微垂下眼睛,带着流朱离开了翊坤宫。 “小主,这华妃娘娘怎得如此仗势欺人,居然叫您去为她献舞。” 流朱最是见不得甄嬛受委屈,刚踏进永寿宫中,她就忍不住开口为甄嬛打抱不平。 “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简直是欺人太甚。” “流朱!”甄嬛厉声制止了流朱,她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呵斥,“隔墙有耳,华妃娘娘岂是你我敢随意编排的。” “可……哪怕是皇后娘娘,也未曾如此折辱过小主啊。” 甄嬛突然想起自己此前日日为皇后梳发簪花之事,若非皇后突然被毒蛇咬了,还真不知道要被怎样驱使。 她长叹口气,心下慨叹这后宫之中欺辱人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 拿着些小事做文章,一点容人之心都不曾有。 “都是些小事罢了,伤害不了我,”甄嬛反而安慰起流朱来,“惠贵人给的那方子,温太医已经改良过了,这几日你便去拿药。” “是,小主。”流朱扶着甄嬛,脸上终于有了些期待的神色,“待小主怀上皇嗣,那嫔位迟早还是小主的囊中之物。” “贫嘴的很,”甄嬛也不由得轻松起来,她摸了摸小腹,“有些人,靠着家族势力,没有子嗣也能得宠。 可见子嗣虽重要,但到底比不过一个强盛的母家。 如今父亲已经与皇上站在同一边,这未来的日子,倒还有几分期待。” “小主,你过去不总是说家世权势都是身外之物吗,今日怎得……” “因为在这宫中想活下去,必须要有权势和家世。 看看那恬贵人,即便没什么脑子,皇后娘娘也格外倚重,皇上更是时不时就去看望她。 不就是因为她的背后是富察一族吗,若她和那安贵人一样的家世,只怕早就被厌弃了。” 流朱似懂非懂,但她相信自家小主所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浣碧呢,这几日都没怎么看见她了。” “这几日可能是要落雨,浣碧腰疼的厉害,”流朱不敢提浣碧日夜咒骂沈眉庄的事,她只能隐晦提醒着甄嬛,“小主,浣碧这番模样,怕是心中会对惠贵人……” “她那个胡乱闯祸的性子,被罚一罚才知道收敛。 若不是惠贵人求情,她如今哪里还有命在。” 甄嬛很少如此疾言厉色,毕竟浣碧是她的妹妹,因为心疼她留下如此严重的暗疾,一提起这事就会格外恼怒。 即便这事沈眉庄才是那个受害者,有时也会压抑不住内心的想法,隐隐怪罪于她。 “小主……” “叫温太医给她再开些药,看看能不能缓解。”甄嬛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柔和了语气,“告诉她,若是再改不了那心比天高的性子,我便求了皇上,将她送回家去。” 甄嬛虽然性子柔和,但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流朱虽有心替浣碧说上几句好话,但也是无济于事。 若是想得到小主原谅,怕是还要浣碧自己去求情。 另外一边,陵容刚刚将安胎药饮下,恬贵人便带着桑儿过来了。 何桉鸣还立在一旁未走,就这么撞上了真正的主子。 恬贵人只是随意瞥了何桉鸣一眼,似乎并不惊讶他为何会出现在承乾宫中一样。 “之前你叫人告诉我的事儿,倒是查出些眉目了。 钦天监内部乱的很,不知有多少人伸手收买过。” 恬贵人发号施令惯了,直接挥手便想将所有宫人给赶出去。 照水却岿然不动,直到陵容点头,她才与桑儿一同退下了。 “贵人来找我算是找错人了,应该去找惠贵人才对。” 第106章 下套 “你与沈眉庄有联系,叫你去找不是更方便。” 陵容瞧了一眼恬贵人,暗叹这人脑子确实是有,但算不得太多,哪有这么直白的指使别人去做事的。 想报复甄嬛,又不想承受风险,这是我该想的事情才对。 “恬贵人,如今也不瞒着你,皇上派了芳林和芳华两个过来,就是为了管住我。 如今我宫中有任何一点不对的动作,都会传进皇上的耳朵里。 恬贵人若是想要前功尽弃,我倒是不介意帮个忙去给惠贵人传递消息。” 陵容与恬贵人如今只差半级,其实并不需要像以前那般恭敬。但宫人都被屏退了出去,她只好自己沏茶,推给了恬贵人。 恬贵人只饮了一口,便将茶放在了一旁。这碧螺春她不喜欢,很想叫安陵容给换了去。 但又想到她这肚子保的不容易,又生生把那话给咽了回去。 毕竟在恬贵人眼里,安陵容还是延禧宫那个小答应,是自己手下的人,自然时不时要关切一番。 张弛有度,宽严相济。恬贵人在心中不断重复她额娘告诫的话,又默默然将茶水端起来饮了一口。 这孩子生下来也是助力,凭借安陵容的家世,根本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 反而能让自己的羽翼更加丰满,与那甄嬛斗起来更有底气。 “贵人?” “嘶……话多。”恬贵人正想的出神,被陵容这一叫弄得险些晃洒了茶水,她皱着眉放下茶杯,“不过是想着你也厌恶甄嬛,叫你也出点力报复一下罢了。 如今你这个病弱的样子,就先好好养胎吧,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事。” 陵容这时候倒是顺从起来了,但她还是好奇恬贵人要如何去做,毕竟天象一事定是不止甄嬛参与其中,皇后定然也是插手了的。 “贵人可想好了法子?惠贵人毕竟与甄常在是闺中密友,想来没那么容易被收买了吧。” 沈眉庄为人古怪,对甄嬛可谓是比那沈家还要好。如今怀疑她的嬛儿妹妹害了她,都能悄无声息的憋在圆明园,怕是心里真的不想面对。 至于报复,恐怕脑袋里刚冒出个苗头,就被沈眉庄给狠狠按下去了。 陵容理解不了这种刻骨铭心的友情,甚至觉得沈眉庄脑子不大灵光。 “还闺中密友呢,孩子都叫人给打掉了,自己都成了不祥之人,还清高个什么劲儿。” 恬贵人显然没有考虑甄嬛与沈眉庄之间的关系,在她看来伤害了自己的人,就要想办法报复回去才行。 只不过她胆子有点小,喜欢用些小手段折磨人。 甄嬛出了永寿宫之后,她便再没有对甄嬛出手,甚至瞧见甄嬛得宠,隐隐有些避让的意思。 “即便她愿意报复,贵人也要有一套计划才行,”陵容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贵人该不会是打算,鼓动惠贵人告发甄常在害她的子嗣吧。” “不然呢?”恬贵人想都没想,直接反问陵容,那眼神里甚至写着你懂还问什么问。 …… 陵容一时有些无语,她仔细瞧了瞧恬贵人,终于确定了她没在说笑,确实是打算叫沈眉庄告发甄嬛。 她微微扶着额头,第一次觉得恬贵人比夏冬春还要傻一些。 “惠贵人若是真的这样做,倒是对甄常在是个极大的打击。 但是惠贵人是被皇上留在圆明园的,她想告发甄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叫那沈眉庄写一封陈情信,我替她递给皇上或者皇后娘娘不就好了。” 恬贵人不以为意,她似乎是不理解陵容为何这样问一般。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陵容颇有些无奈的摇头,这恬贵人这些想法不知道想了多久,她甚至认为自己的办法好极了,根本容不得陵容一丝一毫。 “恬贵人,恕嫔妾多嘴,”陵容到底还是开了口,毕竟这事儿是针对甄嬛的,她自然想要帮个小忙了,“这信和字迹都能造假,届时惠贵人若是不承认,便成了贵人伪造的。” 恬贵人微微张口,似乎才想到这个可能一般,“这……沈眉庄怎么可能否认呢。” “她们之前关系太好了,哪怕甄常在身边的奴婢将惠贵人推进水中差点淹死,惠贵人都能原谅。” 陵容略微凑近了恬贵人,她的语气平平,听在恬贵人耳朵里却格外可怕,“甄常在是知道你曾经报复过她。 被再次告发,想尽办法和惠贵人联手陷害你,也并非全无可能啊。” 恬贵人此时终于发现了自己计划中的漏洞,她刚刚那点子气势一下子消失了,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一句陵容还未曾说,那就是甄嬛也是皇后的人,你们两个窝里斗起来,她可不会偏帮任何一个。 只会想着叫你们两败俱伤,这样才更好控制些。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查到的消息,总不能就这么丢了吧。” 恬贵人有些恼怒,但又有些泄气。这法子不行,但她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她瞧着安陵容,又尝试着开口,“若是你我二人联手……” “那贵人不如去找一找夏常在,”陵容知道夏冬春的能力,就算是圆明园,她也能想到办法伸手过去,“她家族世代包衣,宫中的人脉可比嫔妾要广的多了。” 要说恬贵人与夏冬春的关系并不差,但这两个人似乎从未联手做过什么。 一个两个在皇后手里也不像前世的自己一般,什么事儿都要冲在前头。 “夏常在?她最近不知道在忙着做什么,整日整日的不见人。”恬贵人撇了撇嘴,“也许是在学些狐媚之术,想把皇上给留下呢。” 若是她有那个本事最好,要是暗中想办法害人就可怕了。 陵容皱着眉头,她突然想起来夏冬春之前问过自己的那句话,心中总有些不安稳。 “……不是在害人就好。” 这下轮到恬贵人惊讶了,她嫌弃的目光仿佛实质,恨不能凝成一把斧子,将陵容的脑袋给直接打开。 “夏冬春?她要是真有那个脑子害人,还需要……”恬贵人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默默地闭上了嘴巴,甚至还微微背过身子,仿佛担忧陵容会追问一般。 这一句话反而将陵容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但她心里有个答案,无非是夏冬春需要皇后手把手地教,要怎么用手段害人。 毕竟夏冬春是个直接动手的性子,叫她去算计人,还真的是难为她了。 想当初刚刚进宫时,还被夏冬春给唬了一跳,以为她要拿自己娘亲做什么文章。 不过后来皇后确实对娘下了手,只怕查自己家中的情况,也是皇后吩咐她做的。 若是能早些反应过来就好了,也不至于惹出那么多麻烦,被皇后给记恨上了。 “安妹妹,你倒是说一说,我该怎么做。” 恬贵人想了半天,着实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瞧着安陵容一脸沉思的样子,干脆把这麻烦事儿给丢了出去。 被这一声安妹妹叫的全身都不舒服,陵容全身一个激灵,“贵人与惠贵人那边,有私下联络过吗?” “还没有。” 这是毫无准备就想把甄嬛拉下马啊……还不如胆子再大一点,随便找一个借口,直接把甄嬛堵在长街上掌嘴呢。 “那贵人先和惠贵人通个气,听听她的想法。反正收买钦天监的证据已经有了,不急于这一时。” “若是她知道了消息,还是与甄嬛沆瀣一气怎么办,”恬贵人此时反倒聪明起来,“要是她们两个做局,引我上钩就遭了。” “若是她们两个真的引贵人做局,必会暗中派人谋划的。 无论惠贵人如何打算,贵人只要看住永寿宫就好。 有任何不对,先告诉了皇上或者皇后娘娘便是。” 恬贵人端起杯子,又缓缓地放下了,她刚想开口,就被陵容抢先了。 “永寿宫中也并非铁板一块,小印子就是前车之鉴,贵人想必很清楚。 如果嫔妾没猜错的话,这收买钦天监的证据,只怕也是来自于永寿宫吧。” 恬贵人倒是没想到,自己收买了康禄海的事儿就这么被猜了出来。 “不如,为甄常在下个套吧。”陵容微微笑着,凑近了恬贵人的耳朵。 三言两语,便将那计划说了个完全。恬贵人听了连连点头,立刻便回了延禧宫,去找那被收买的康禄海去了。 很快,康禄海便把恬贵人查到鬼胎真相之事传到了甄嬛的耳朵里。 还说如今惠贵人已经与恬贵人搭上了线,为的就是给害了她们二人的阴险小人一点颜色看看。 “康公公,注意言辞。”浣碧听闻康禄海说自家小主是阴险小人,立刻便严肃了脸色。 她毕竟是甄嬛的贴身婢女,训斥起康禄海来毫不留情,浑然忘了康禄海要比她品级高。 康禄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平日里他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被一个小丫头这样训斥。 他一甩拂尘,一想胖脸上满是怒意,“敢问浣碧姑娘,是想代替小主训诫吗? 小主还未发话,便抢起话来,治你个犯上之罪,也不算冤枉。” 浣碧涨红了脸色,她转头看向甄嬛,见自家小主面色如常才安下了心来。 “若非你措辞不当,我又怎会急着维护小主,险些坏了规矩。”浣碧见甄嬛没有制止,底气又足了起来。 “那些事情本就是捕风捉影的,惠贵人与我们小主才是闺中的姐妹,怎么可能会与别人联手,暗中谋划害了小主呢。” 浣碧知道,买通钦天监说惠贵人腹中皇嗣是鬼胎的就是自家小主,但她与甄嬛都认为做下那件事只是受人胁迫,并非出自本心。 甚至觉得沈眉庄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定不会与小主生分,还会是从前的好姐妹。 “奴才只不过是听到了这些消息罢了,是与不是,小主好生查一番就是了。” 康禄海面向甄嬛,根本不听浣碧在一旁说些什么,“这消息也是奴才道听途说来的,小主若是不信,对奴才也没什么坏处。 但若是小主也有所怀疑,不如派人去圆明园中探听一下,也好安心不是。” 甄嬛虽然不相信康禄海,但他此时所说的话确实有几分可行。 毕竟沈眉庄是自己的姐妹,自己去求皇后娘娘找人去圆明园中探望并无不妥,即便是皇上发现,也能博一个对待姐妹用心的名声。 顺便还能查清楚,恬贵人是不是真的发现了自己收买钦天监之事,一举两得,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儿,只怕是有人想借着惠贵人的事儿做些文章。 你们好生敲打一下宫中的人,叫他们不要胡乱传言,剩下的我自会处理。” 甄嬛到底不相信康禄海,随意将他打发了下去,才与浣碧商量起来。 “得先接触一下钦天监副使季惟生,叫他把嘴巴闭紧了,若是说出不该说的话,本小主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与甄嬛相比,浣碧的心计要弱上太多,她只是一味地点头,“惠贵人那边,还要派人过去吗?” “先关注下延禧宫的动向,待我回了皇后娘娘,再派人去圆明园。” 甄嬛安排的迅速,当日便去拜见了皇后娘娘,得了去圆明园看望沈眉庄的手谕。 为着不被人算计到,她甚至派了最忠心的流朱,带着好些礼物暗中去了圆明园。 恬贵人本就关注着永寿宫,流朱离开的第一时间,就被夏冬春手底下的人发现,尾随的人后一步便被恬贵人派出了宫。 流朱此次一去,便五六日都未曾回来,甄嬛又派人去圆明园中催,才发现流朱居然失踪了。 可圆明园中如今只有沈眉庄与四阿哥两个主子,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谁能无声无息扣下流朱。 但四阿哥只是个孩子,即便想做这事儿,也是有心无力。 甄嬛心中也泛起了嘀咕,流朱一个大活人不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难不成沈眉庄真的如同康禄海所说,发觉了真相,要与恬贵人联手报复自己吗? 第107章 流朱 圆明园内。 流朱被捆住手脚蒙住眼睛丢在了马厩中,口中塞着布条,只能呜呜呜地想引人注意到她。 但甄嬛为了不打草惊蛇,是叫她一个人偷偷来的。导致如今被人抓住,也没个人能回宫报信。 如今已经不知道过了几日,除了有个宫女过来喂些饭菜和水,再没有别人来过。 流朱很是奇怪,把自己这样关着,没有问话也没有打骂,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难不成这样就能害了小主,或者是害了惠贵人? 很快,门口便有了响动,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拿下流朱口中的破布就开始喂她喝水。 那个宫女一句话都未曾说,就冷硬地掐着嘴巴灌水,流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一口粥刚刚咽下,另一勺又灌进嘴里,虽然那粥不烫,但和酷刑也差不多了。 好容易喝完一碗粥,流朱刚说出一个你字,就被再次堵住了嘴巴。 流朱只能呜呜呜个没完,乞求那宫女能发发善心让她说句话。 可那宫女全然当做没听到,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宫女提着食物离开马厩,刚走出不远就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那人脸上似乎有一片寒霜,理都不理那宫女的问好,径直向马厩走去。 “澜依,”那宫女怕她发现关在马厩的流朱,急急忙忙便开了口,“前些日子那匹小红马怎么样了,我们小主还在问呢。” 叶澜依停下了脚步,听见问到那匹马便有些不悦,“若不是惠贵人非要带着四阿哥骑马,又怎么会伤了它,猫哭耗子,假慈悲。” 宫女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从食盒里掏出一瓶药,递给了叶澜依,“这瓶药是小主特意求的,澜依姑娘给那匹小红马用上一用。不日便好了。” 叶澜依本不想拿,但听说对小马的伤有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拿了。 但她也没什么道谢的意思,收了那药瓶就打算继续去马厩。 “澜依,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匹马吧,也得给小主回个话呢。” 叶澜依只丢下一句随便,便先一步走了,仿佛在躲鬼一般。 因着这宫女一直跟着叶澜依,流朱并没有因被人发现而得救,只能无能为力地等着有一天被人给放出去。 另外一边,沈眉庄收到了恬贵人送来的信件,信中寥寥几字,只说了查到钦天监被甄常在收买,才说出了皇嗣致使紫微星闪烁的话。 沈眉庄其实早就查出了这些事情,她将那封信件装进了妆奁盒子里,犹豫着要不要借着恬贵人的手将自己和皇嗣不祥的名声洗掉。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留在这圆明园中一辈子。 这园子里只有一个四阿哥,总不能将宝押在他身上,为自己谋一个养母的身份吧,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为家族和自己带不来任何助力,哪怕皇上现在膝下空虚,这四阿哥也很难上位。 甄嬛,真是把自己给害惨了。 沈眉庄想到她与甄嬛过去的事儿,就觉得心中悲痛。 她如此相信甄嬛,却被最好的姐妹背刺,甚至将孩子打下。 自己也成了皇上心中的不祥之人,别说想成为妃位、贵妃位,一个嫔位都已经是奢求了。 “小主……”采星看见自家主子面色着实不好,忍不住开口唤她。 “没事,别担心我。”沈眉庄面色惨白,她勉强扯出个笑脸,“甄常在送来的那些礼,挑些能用的,都送去给四阿哥吧。” 采星微微点头,流朱送来的那些药材之类的东西,小主看也不看就直接丢在了一边。 似乎是真的与甄常在离心,再也不考虑那些所谓的姐妹情义了。 其实在采星看来,甄常在与自家小主的感情好的有些太过了。 毕竟过去时两家距离并不近,两个人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只能常常写些书信沟通。 如今甄常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小主,小主却都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甚至把家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助孕方子也分享了出去。 若非这一次被害了小主子,只怕还是一头热地对甄常在好,任谁也劝不回来。 “那些布料的话……” “四阿哥能用的便给他,不能用的……就放在库中吧。” 沈眉庄本想给这几个婢女了,但想到有些料子婢女穿了不合规矩,又太过不给甄嬛面子,便还是收了那些羞辱人的心思。 留着吧,眼不见心不烦。而且这些料子珍贵的很,日后送给其他妃嫔也是好的。 “还有一件事,”采星咬着嘴唇,迟疑了半晌才开了口,“甄常在又派人来了圆明园,说是……要找流朱。” “流朱?”沈眉庄颇为不解,这流朱应该早就离开了这里,怎么这甄嬛又要找她。 “说是流朱始终未曾回宫,甄常在便想着派人来问,是不是在碧桐书院做客。” “做客?”沈眉庄扬起了声调,“怕是觉得我将流朱给扣下了吧,难不成她是觉得我会借着流朱的手害她?! 还是怕我严刑拷问流朱,叫她说出主子收买钦天监和高僧,陷害我怀了鬼胎的真相!” 沈眉庄这怒意丛生的样子叫采星看了也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地立在沈眉庄身侧,“小主,恕奴婢惹您不高兴,这真相总是要揭开的,无论是您还是沈家,都承受不了这不祥之说啊。” 有一个不祥甚至刑克皇上的女儿,这样的沈家有谁敢接近,族中的男儿与女子,又如何能如从前一般嫁娶。 沈眉庄正是想通了这件事,才会对甄嬛如此愤怒。她想不明白,甄嬛有一万种可以打下她胎儿的方式,为何偏偏选了这一种。 “我知道。”沈眉庄稍稍忍下了怒气,她快速思考了一下,猜想可能是有人知道了恬贵人给自己送来这信,故意扣下了流朱。 “派人去查,流朱不是贪玩的性子,送完了礼,就会找最近了路离开圆明园回宫。 沿着碧桐书院到大门最近的路一个一个去问,总有人会看到流朱去哪里了。” “是,小主。”采星走得很快,毕竟这流朱知道的东西很多,待抓住了她,想办法叫她把甄常在做的事儿都抖落出来,自家小主的冤屈就会被洗净了。 但沈眉庄显然失算了,采星一路询问,却没有任何一个宫人看到流朱究竟去了哪里。 毕竟圆明园中现在没几个主子,大多数宫人都偷着懒,因此流朱就像一个鬼影一般,倏地消失了。 无奈,采星只能叫人扩大了范围,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问过去,直到深夜也没能找到流朱的踪迹。 她疲惫地回到了碧桐书院,为了不让自己小主担心,她用冷水好好洗了把脸,才到内殿回话。 “小主,奴婢查了大半的地方,没有人看到流朱姑娘去了哪里。 但看守园门的侍卫却只看到流朱姑娘进了园子,没见她出来过。” “快去歇一歇吧,走了这大半天,累坏了吧。”沈眉庄着实心疼这跟着自己入宫的婢女,她拉着采星的手拍了又拍,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息一声。 采星没有退下,她为沈眉庄倒上最爱喝的碧螺春,再次劝了几句。 “小主不要太伤心,这园子风景如画,就算一直在这里也是好的。” 这些话本就是以退为进,采星可谓是最了解沈眉庄的人,一味的逼迫反而会激起反骨,更不愿意为自己洗脱罪名了。 总是觉得皇上应该信她爱她,却不知道自己全身都是脏水,叫人根本没办法信任。 “若只是我一人便罢了,”沈眉庄看着那爱喝的茶水,也没有品尝的心思,“总不能拉上整个沈家,为我这点清高陪葬。” “那……” “流朱还是要找,待找到了,就想办法叫她说出真相。恬贵人那边给她回个信,就说我同意与她合作。” 采星没想到自家小主竟然愿意与恬贵人合作,毕竟小主与恬贵人并无交情,怎么就这样相信了。 “恬贵人,她会不会……” “她是在利用我,她的孩子是甄常在害的,自然想要报复。 况且我们也查到了,确实是甄常在收买的钦天监。 而那碗保胎药,其实加了足量的红花。” 沈眉庄取了笔墨,很快便将一封回信写好,“永寿宫中来传信之人走了吗?” “还没有,估计是想等到流朱,再一起回到宫中。” “这封信避着点那人,快马加鞭送出去吧。”沈眉庄一脸疲惫之色,如今她的身子很差,喝了许久的药才恢复七七八八。 但也不能熬的太久,将事情吩咐下去便睡了。 采星却不敢耽搁,趁着夜色会更好避着人。她刚走出内殿,转了个弯儿便碰到了茯苓。 “这么晚了,采星姐姐怎么急匆匆的,可是饿了?” “我看是你饿了吧,这么晚了都不睡。”采星笑着回应,如今小主很是信任茯苓,她自然也是如此,“有封信要送回宫,我得赶紧去办了。” “那姐姐快去吧,别耽误了小主的大事。”茯苓催促着采星,甚至还拉着她走了几步。 采星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儿,见茯苓也催促,便快步跑出了门。 而茯苓在等采星出去之后,也后一步离开,跑去马厩将流朱给带了出来。 流朱虽被揭开了腿上的绳子,但是双手的仍是未被解开,她被茯苓推着,只能踉踉跄跄地走。 茯苓为了让采星发现流朱,便将她给带到了碧桐书院附近。 她压着流朱,待隐隐约约看到了采星的人影,才悄悄放开了手,将流朱给推了出去。 流朱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放开,她尝试着挣扎一下,发现果真没有人抓着,便撒开腿跑了起来。 她被蒙着眼睛,虽说是跑,也不过是踉踉跄跄地快步走而已。 很快,她便迎头撞上了一个人,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流、流朱?”采星十分惊讶,这个灰头土脸的人居然就是自己遍寻不到的流朱。 而流朱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也不等想起来究竟是谁,便呜呜呜地求起救来。 只可惜采星并没有帮她拿下口中的破布,反而就这样拉着她直接回了碧桐书院。 流朱本想挣扎,但却因为没什么力气,只能就这样被拖到了柴房关起来。 此时沈眉庄虽然没有醒,但采星却已经叫起了沈家送来的那个嬷嬷,与她一起审问流朱,打算将甄嬛所做之事都给问出来。 过了一日,恬贵人那边陆续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沈眉庄的,表示愿意两人联盟,将甄嬛做的龌龊事给抖落出来。 另外一封则是茯苓的,她已经想办法将流朱交给了惠贵人,一切都按照计划推进。 恬贵人拿着这两封信,直接去承乾宫找到了陵容。 到时陵容正在喝药,她把两封信拍在桌上,满脸的惊讶,“你怎么算到的,如今流朱已经在惠贵人手中了,而且她真的在想办法审问流朱。” 陵容皱着眉头,将那碗苦药给灌了下去,她没什么心思回答恬贵人的话,直到吃了些蜜饯,才恢复了脸色。 “这哪里是算到的,”陵容摇了摇头,她拿起那两封信仔细看了看,“这个茯苓倒是聪明,关着流朱的时候,真的就乖乖没说一句话。” “这还不是你的主意,虽然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吩咐下去了,她就一定会听。” 恬贵人对自己的手下格外信任,虽然这个茯苓只是被临时收买的,她竟然也能一视同仁,丝毫不怀疑茯苓的能力。 可能也是傻人有傻福,还真叫她碰上了茯苓这么一个聪明人。 “流朱被蒙住了眼睛,只要茯苓不开口说话,流朱便不会知道到底是谁绑了她。 哪怕她之后被放出来,也只会认为是沈眉庄下令关的她。 届时无论惠贵人是否与贵人您合作,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也一定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陵容将那两张信纸折了折,又推回到恬贵人面前,“以甄常在的性子,一定会想办法先行下手。 届时惠贵人只能与您合作,将甄常在收买钦天监恶意陷害一事抖落出来了。” 第108章 合作 因着沈眉庄答应合作,恬贵人便将自己查到的证据也派人告知了沈眉庄。 沈眉庄本想着从流朱口中问出点什么,但奈何流朱嘴硬的很,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甄嬛的所作所为。 圆明园中,流朱的眼罩终于被摘下,她眼睛恍惚了好久,才模模糊糊看清面前之人。 “惠、惠贵人?”流朱几乎不敢相信,她努力眨了眨眼睛,直到双眼恢复清明,才终于敢确认,面前这人就是惠贵人。 沈眉庄只是坐着,她瞧着流朱这模样,心中确实有几分不忍,但也就那么一丝,转瞬就过去了。 她身旁燃烧着一盆炭火,在这冰凉的柴房里总算带来了那么一丝暖意。 流朱早就被捆的手脚发麻,冰凉难忍,此时忍不住向炭火盆凑了凑,想要汲取一丝温暖。 “惠贵人,您为何要绑着奴婢,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 如果有,那一定是奴婢的无心之失,求求贵人原谅。” 沈眉庄仍是不语,直到流朱求饶的话说不下去,她才咳了一声开口,“不是你做错了事,而是你的主子做错了。” “小主?”流朱几乎一瞬间便想到了鬼胎一事,她咬紧了嘴巴,打定主意不肯说一句话。 “我与她是闺中姐妹,自认很是了解她,但却始终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般算计我。” 沈眉庄颇为伤感,声音也幽幽的仿佛下一秒就断了,“她睡的可好,还会不会想起我这个眉姐姐。” 流朱咬着唇,小主因为被皇后娘娘逼迫,不得不害了自己多年姐妹,自然是睡不好的。 最开始的几日,小主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甚至总会在梦中哭醒。即便是白日也仍旧辗转反侧,完全没办法好生休息。 只有皇上的陪伴能让小主心中安稳,得以在夜深之时睡个好觉。 “小主自然时时念着惠贵人,不然也不会叫奴婢过来,送上这些礼物了。” 流朱说起此事时态度格外真诚,她膝行了两步,更为凑近了沈眉庄,“小主回到宫中也整日闷闷不乐,为了帮贵人回宫,还去求了有孕的安贵人,只可惜……” 流朱故意停了下来,为的就是叫沈眉庄因此对安陵容不满,将矛头从甄嬛身上移开。 只可惜沈眉庄早就收过陵容的信件,问她是想要早些回来,还是养好身子再求皇上。 流朱这一场挑拨,只会叫沈眉庄看清甄嬛的心思。所谓姐妹之情,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身外之物」。 “只可惜她甚至不愿意自己去求一求皇上,还想着叫别人冲锋陷阵,救我这个不祥之人。” 沈眉庄终是忍不住笑了,她本就瘦弱,如今身子不好,显得更加枯槁,这般嘲讽的笑容显得格外刺眼,“安贵人也怀有身孕,该不会甄常在是想故技重施,将那无辜的孩子也说成是鬼胎吧。” 流朱连连摇头,在她眼里,自家小主是世界上最为纯善之人。 若非被皇后娘娘逼迫,根本不会伤害任何一位小主,尤其是惠贵人。 “惠贵人,您是小主最好的姐妹,如此怀疑,会叫小主寒心的。” 沈眉庄此时哪里还笑的出来,她以为甄嬛害了自己会日夜煎熬,会捶胸顿足的懊悔不已。 却没想到她却在教自己的贴身宫女颠倒是非黑白,死不承认是她害了自己,更不承认她不愿为自己求情,甚至还会泼脏水给其他人。 甚至自己有一丝一毫怀疑都是不对的,这是对她高洁品质的一种侮辱。 但谁不知道,她高洁的外表下,早就是一副污黑心肠了。 “鬼胎之事,是甄常在做的吧。”沈眉庄再不想跟流朱废话,她叫采星将烧红的烙铁抬了起来,正对着流朱的面门。 流朱虽然清楚地知道这事儿就是自家小主所为,此刻却也不肯说出真相,她摇了摇头,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那烙铁。 采星瞧了一眼沈眉庄,见她点头同意,便将那烙铁越凑越近。 流朱几乎能感受到面前越发滚烫的温度,她紧紧闭着眼睛,五官都要皱成了一团。 那烙铁极烫,刚接触到流朱的头发,就直接烫的卷曲,阵阵难闻的臭味散发出来。 流朱全身颤抖着,满头满脸是汗。她仍旧不敢睁眼,只是想象就已经把她吓得忍不住张大嘴巴尖叫出声。 即便怕到如此地步,流朱也不肯说出一句甄嬛的不是,倒也真的称得上一句忠心耿耿。 沈眉庄叹了口气,却也没想真的伤了她,见流朱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只好挥挥手叫采星停下。 采星也如释重负,她将那烙铁丢进冷水里,发出呲的一声。 “罢了,给流朱点吃的,别饿着她。” 沈眉庄十分无奈,本以为能从流朱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忙了半晌却仍是一无所获。 思来想去,沈眉庄只能继续扣着流朱,未曾将她送走。 为了给自己洗清冤屈,只能将恬贵人那边送来的康禄海的证词,与自己手头的这些证据一并呈给了皇上。 为了确保这些证词能送到皇上手中,沈眉庄借口可以四阿哥给皇上送信,以四阿哥的名义送进了宫中。 皇上虽讨厌这个儿子,但这些书信,却都会一一看过。 “小主,恬贵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信中提那证词是康禄海的,没有人佐证,岂不是一纸空文?” 沈眉庄看着镜中的自己,与一年之前相比,自己已经憔悴不堪,完全失了二八少女的应有颜色。 她摸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开口,“因为在甄常在的眼中,流朱是被我们扣下了。 当她听说我送上了证据,只怕会急的派人出来找到流朱,要么将她送走,要么将她灭口。 但只要流朱仍在我们这里,她就一定会被我们抓住马脚。” 如今沈眉庄与甄嬛算是彻底闹掰,她们最是了解对方,也最容易抓到对方的漏洞。 只不过沈眉庄并非是她一个人,她的背后是家中颇有权势的恬贵人,以及始终隐藏在暗处的安陵容。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只是不知道这个女中诸葛,能不能想办法翻了这一局。 “只不过,总觉得恬贵人想不出来这些办法。” 紫禁城,永寿宫内。 甄嬛派出去寻找流朱的人终于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但却没能带回一个好消息。流朱,还是没有找到。 “流朱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消失了。”甄嬛急的不行,她鲜有地发了火,“你有没有在圆明园问过,各个宫的……” “小主,”小允子向甄嬛行礼,他也很是无奈,这流朱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翻遍了圆明园都找不到,“奴才真的找遍了,唯一没找的一处……是碧桐书院。” 听见是碧桐书院,甄嬛胸中的愤怒消散了不少,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沈眉庄,如今想到流朱可能真的是被沈眉庄扣住,一时之间连怒火都升不起来。 “小主,流朱要是被惠贵人抓住,只怕要被审问,她会不会……” 浣碧担忧的很,她一方面觉得流朱不会将小主的所作所为说出去,另一方面又觉得流朱不会像自己一般忠于小主和甄家。 若是她真的说出了小主的事,只怕小主要被拖累失宠,甚至有可能……被打入冷宫。 浣碧能想到的,甄嬛自然也能想到。她几次张口,想要吩咐小允子再跑一次圆明园。 只不过那是流朱,从小陪着她的流朱。她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但也绝不能将她留在碧桐书院。 “小允子,再去一趟碧桐书院,流朱一定在那里。”甄嬛刚刚吩咐完,又叫住了小允子,“小心有陷阱,惠贵人肯定派足了人手守着流朱。 甚至有可能,就等着我们过去,想要抓住马脚呢。” “那奴才,”小允子思索着,应该如何把这吩咐下来的任务完成,“就只能在碧桐书院外围打探了,很难将流朱救出来。 或者……小主请示皇后娘娘,或者是皇上,好好去查一查碧桐书院?” 甄嬛摇了摇头,无论是求皇上还是皇后,都会惊动沈眉庄,若是流朱真的背叛了自己,自己岂不是将把柄亲手送上了门。 但流朱去圆明园,本就得到了皇后的准许,沈眉庄如此扣着流朱,也是违背了皇后的旨意。 “如今只能求着皇后娘娘,叫娘娘派人去圆明园,命惠贵人将流朱给找到了。 我会求皇后娘娘叫你跟着去,只不过你要在暗处去查,想办法将流朱给救出来。” 小允子应了一声,他自行回去休整,等着跟着皇后娘娘的人再去一趟圆明园。 但午夜时分,甄嬛一个人赶了过来,她犹犹豫豫,到底还是告诉小允子,若是真的救不了流朱,就让她安心地保守秘密。 小允子立刻明白了甄嬛的意思,若是不能救出流朱,只能想办法了解了流朱的性命,叫她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小主,流朱忠心,哪怕受尽了酷刑,也绝对不会说出不该说的事。” 小允子心中大骇,叫他装神弄鬼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胆子大到叫自己杀了贴身婢女。 这些个主子,嘴上说着信任,还不是在受到威胁时,立刻就动了杀心。 流朱可是从甄府带进宫中的,这么一个忠心不会背主的奴婢,都能忍心动手。 自己这个半路跟着主子的,只怕在动手杀了流朱之后,也会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口。 奴才的命太贱了,在这样的主子手下,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我也舍不得流朱,若是能将她送出圆明园,是最好的了。” 但若是没办法带出来,就只能怪她命薄。 在甄嬛走了之后,小允子却始终难以入睡,他在榻上翻来覆去,终于还是起身,趁着夜色悄悄翻墙进了承乾宫。 今儿是小池子守夜,小允子刚一跳进园子,就被他给发现了。 他冲上去与小允子过了两招,但很快便被小允子制服,压在墙面上动弹不得。 “嘶,疼疼疼疼,松手。”小池子抬腿踩了小允子一脚,两个人闹了好一会儿,才蹲在墙根叙话。 “这两日我要再跑一趟圆明园,”小允子在墙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去戳小池子的鼻子,“跟着皇后娘娘的人一起去,若是惠贵人无意遮掩,流朱怕是要落在皇后娘娘手里了。” 小池子本以为这小允子是来找自己玩的,结果一张口就是一件大事,“可是我们小主如今忙着养胎,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怕是没太多心思去管。” “嗯,”小允子手中的狗尾巴草被拍掉,他又折了一根儿在手,“安小主想必有自己的计划,但是这事儿重要,你还是提一句。” “放心吧,明儿一早我就告诉小主。”小池子皱着眉毛,他其实对小主这次的计划并不了解,毕竟陵容这次主要是出主意的那个,动手的事儿都交给了恬贵人。 话已带到,小允子便不再多留,他把那根儿狗尾巴草别在小池的帽子上,“怕只怕这次流朱,保不住命了。” 小池子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小允子踩着肩膀借力,直接跳到了宫墙之上。“希望我能活着回来见你。” “说这些晦气话。”小池子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他仰头瞧了一眼已经跳下墙的小允子,低声自言自语,“就这么一件小事儿,不至于。” 第二日一早,小池子便将这事儿告诉了陵容。 “别担心,小允子不会有事。”陵容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着小池子,“流朱根本不是这一局的关键,有没有她的证词都无所谓。 我们想要的,只不过是甄常在与皇后娘娘都将精力放在圆明园罢了。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沈贵人的自证信,已经被送到皇上手里了。” 因为是主动下手的那一方,一切事情的推进都捏着主动权。 陵容安心吃着水果,甄嬛却有些焦头烂额。她忧心流朱背叛了自己,又害怕沈眉庄找到证据,将一切禀告给了皇上。 她甚至想了办法拦住沈眉庄送入宫中的一切信件,只可惜仍是一无所获。 但甄嬛并不知道,那等证明沈眉庄清白的信件,已经到了皇上的桌案上。 第109章 落定 圆明园四阿哥的信件算是家书,因此不需要像大臣的奏折一般需要层层筛查才能呈给皇上。 通常都是专人注意着,一有信件便送去苏培盛那里。 苏培盛会瞧着皇上今日的态度,挑个心情尚好的时候送上去。 四阿哥的信件很简单,大多数是自己最近学的诗词或是文章,偶尔在信中说上那么一两句思念。 他从不说自己在圆明园中过的如何,也不提想要去皇阿玛身边的话,反而能让皇上多看两眼他的信,多问两句他的情况。 只不过这次不同,信件比平常厚重了不少。苏培盛这两日被甄常在暗示过,想要看看有没有惠贵人的信件,好知道她在圆明园过的如何。 因此一摸到这厚厚的信,苏培盛便知道惠贵人的信怕是夹在了四阿哥的家书中。 因着崔槿汐,苏培盛对甄常在并无太多好感,更不会因为那些银子而动四阿哥给皇上的家书。 他装作平常心态,将那封信送到了皇上案前。 “皇上,四阿哥的信送来了。” 皇上放下手中的笔,神色复杂地拿起那信封,“这次的信好似格外多,可是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圆明园倒是没有任何四阿哥不适的消息传过来,”苏培盛装作回想的样子,他确认般嗯了一声,“确实没有,许是因为皇上离开园子不久,四阿哥骤然听不到皇上的消息,过度思念的缘故吧。” 苏培盛为皇上沏了一杯茶,一番猜测倒也合情合理。 皇上不疑有他,干脆利落将那封信给拆开。 信上如同往常,四阿哥说自己学了什么书,识了哪些字,瞧见笔迹的时候,皇上倒难得有个笑脸,“字倒是长进了,字形饱满,刚劲有力,只不过太过轻浮,还是要磨一磨性子。” 苏培盛不懂这些书法之道,他在旁边陪着笑,等茶水到八分烫,便递给了皇上。 皇上接过茶饮了一口,又点评了一番方才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却不是四阿哥写的信,而是沈眉庄的自证信。 沈眉庄在信中剖白,自己是如何被甄常在陷害腹中之子为鬼胎的,又一一罗列了甄常在收买钦天监,收买那些所谓高僧的证据。 余下几页则是甄常在身边侍奉宫人的证词,一字一句叫皇上看得惊心。 手中的茶盏被摔在地上,苏培盛只觉得头皮一紧,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定是是奴才试错了温度。” 小厦子在后面也跟着跪了下来,他此时还不知道八分烫和七分烫的区别,总觉得喝到口中根本就差不了多少。 心中甚至还在喃喃,皇上的怒火未免来的太莫名了。 皇上铁青着脸,根本没什么心思听苏培盛说那些告罪求饶的话。他一页一页翻着信件,那些证词之后是沈眉庄所写的,初为人母的惊喜与期待。 她的文采斐然,提及胎动与惊喜,提及皇上的柔情与关怀之时,叫皇上也不免柔和了神色。 但很快那喜悦便成了悲痛,沈眉庄开始质问苍天,为何让自己的孩子降临到世上,又让他背负克父的骂名。 她日日悲痛,担忧着孩子,更担忧着皇上,直到孩子被恶意打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那时的心情究竟是悲伤还是如释重负。 一字一句瞧起来甚是真心,饶是那孩子是皇上亲口吩咐甄常在打下的,此时也不免与沈眉庄感同身受,格外悲痛。 尤其是当他看到孩子所谓的克父,所谓的不祥,都是甄常在故意陷害之时,更是恼怒到了极点。 朕居然被骗了,被一个小小的常在耍的团团转,甚至下令打掉了一个皇嗣。 皇上心中不断地叫骂,要杀了她,要杀了那个心如蛇蝎的甄嬛。 “放肆,真是放肆!”皇上将那封信拍在桌上,他此时努力压制着怒气,想让自己不要如此失态。 但那种被愚弄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皇上越想越觉得愤怒,面上却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养心殿内早就呼啦啦跪了一地,苏培盛一见皇上的脸色,就知道此时自己开口,只怕会把怒火全引到身上来。 因此他也只能安安稳稳跪着,等着皇上稍稍缓解怒火。 皇上数着持珠,好一会儿才堪堪将怒火压下。 “小厦子去圆明园,将惠贵人接回来。苏培盛,”皇上迟疑了一瞬,“将甄常在请过来,永寿宫的人,全部扣下。” “是。”苏培盛立刻应了,他叫人收拾了殿中的打翻的茶盏后,才整理了面色,含着笑脸去永寿宫中传旨。 甄嬛本在宫中焦急,她始终没能得到流朱的消息,小允子也才跟着皇后的人去了圆明园,一切都是未知,她只能焦急地等着。 但一见到苏培盛,她便立刻收敛了焦急的神色,“苏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微微行了礼,他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甚至脸上布满了笑容,“皇上新得了一幅字,想邀甄常在去瞧上一瞧。” 甄嬛闻言立刻展露了笑颜,皇上博学多才,聊起诗书字画来很是有自己的见解,“公公稍候,我带上为皇上绣的寝衣。” 苏培盛也不催促,安安静静等着甄嬛拿好寝衣,方才开路带着她去养心殿。 一出门就碰到一队侍卫走过,甄嬛颇有些好奇,遥遥多看了几眼,“苏公公,这是……” “奴才倒未曾听说有什么事,想来是到了侍卫整队换防的时候。” 甄嬛对这话虽有怀疑,但到底不觉得是什么危及自己的大事,便也没再关注,跟着苏培盛去了养心殿。 待几人离开之后,那队侍卫便立刻包围了永寿宫,一个个宫人全部被抓住审问。 而甄嬛刚踏进养心殿中,便觉得气氛有些凝滞,一个个伺候的宫人都不曾有个笑面,甚至未曾向她请安。 但身边的苏培盛倒仍是恭敬着,甄嬛稍稍安下心来,放心进了内殿。 苏培盛未曾进去,他将浣碧也留了下来,和甄嬛道了一声请,便将门给关上了。 “皇上叫的急,嫔妾甚至没能好好梳妆打扮一番。”甄嬛笑的满脸温柔,她将那件绣完的寝衣展开,“皇上喜欢金龙出云的绣样,嫔妾今日已经绣好了,皇上看看,可喜欢。” 皇上沉着脸色,只是随意看了那件寝衣一眼,“不错,放在那边吧。” “皇上可是……心情不大好?”甄嬛只觉得皇上不似往日柔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皇上点了点头,他将沈眉庄写的那封信推给了甄嬛,叫她仔细看一看。 甄嬛不明所以,她拾起那封信,一列一列的仔细看过去。她本来平淡的神色立刻变了,捏着信纸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沈眉庄泣血一般的文字叫甄嬛看了也觉得心惊,她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来,没人知道,这眼泪到底是为了沈眉庄而流,还是为了她自己而流。 但甄嬛清楚的很,即便小允子去圆明园,真的将流朱给杀掉,也挽回不了如今的败势。 她将那几张纸压在胸口,楚楚可怜地抬头看向皇上。 皇上沉默地看向甄嬛,如今她哭泣起来,似乎更像纯元了,那咬唇的小动作,那欲说还休的双眸。 “皇上……”甄嬛到底开了口,但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狡辩此事不是自己做的,还是说些昔日恩爱情谊求皇上轻判。 “这些事儿,可是你做下的。”皇上轻叹一声,终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所谓的证据此时应该已经拿到了手中。 甄嬛并不言语,她长叹一声,终究是缓缓点了点头。 皇上同样长叹一声,在这场鬼胎案中,他被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欺骗,一同向自己那得来不易的孩子,挥下了屠刀。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报应。 “嫔妾确实收买了钦天监,但若是皇上仍记得,钦天监只说了皇嗣与皇上血脉相连,皇嗣受到阴气冲撞,会累及皇上龙体。” 甄嬛脸上的泪未曾停下,仍是成串地流下,“鬼胎之说,从不是钦天监所认定的。” 皇上微微回想,他猛然想起,提出鬼胎之说的,是一位得道高僧。 甄嬛知道皇上已然想起,她并未将自己摘出,“嫔妾承认钦天监乃嫔妾收买,但那么多得道的僧人,嫔妾确实没有那个能力与财力收买。 事实上,就连去收买钦天监,嫔妾也是无奈之举。” 甄嬛不敢直白地扯出皇后,毕竟她与果郡王私下相会的证据还捏在皇后的手中,怕只怕自己将皇后扯出,会连累整个甄家。 甄嬛擦掉了面上的泪水,将那些信件整整齐齐放在桌上,方才慢慢跪在地上。 “嫔妾认罪,请皇上责罚。” 如今甄嬛不吵不闹,也不为自己狡辩,反倒叫皇上狠不下心来赐她一死。 “你说无奈之举,如何一个无奈之举。” 甄嬛只是摇了摇头,她不敢说,更不能说,只能这般以沉默相对。 能威胁得了甄嬛,又能同时收买那么多僧人,皇上心中几乎一瞬间便锁定了人选。 是皇后,曾经甄常在被林麝害了孩子,就与皇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看起来一番禁足都没能止得了她的心思,如今又开始在宫中兴风作浪了。 “朕再问一句,你与惠贵人姐妹相称,如何狠的下心来害她。” 甄嬛灰白了脸色,她愣愣地跪坐着,将为了自保几个字咽下,转而说了是嫉妒。 “眉姐姐有了身孕,皇上便将所有心思,放在了姐姐身上。 赐太医,赐接生嬷嬷,这些嫔妾从未有过。 皇上虽常常来嫔妾这里歇息,但心思似乎早就不在了。” 甄嬛伸手抓住皇上的衣角,眼泪重又流了下来,“嫔妾刚刚入宫时,皇上百般宠爱,哪怕做错了事,皇上都站在嫔妾这一边。” “但未曾想到,恬贵人失子一事,皇上却不肯信嫔妾了,”甄嬛抬手摸着自己的脸,脸上的眼泪打湿了手指,“皇上打了嫔妾一巴掌,关了我很久……很久……” 皇上默然不语,他数着持珠的手慢慢停下了。 “嫔妾嫉妒,是嫔妾失德。”甄嬛将眼泪再次抹掉,她将那句本是皇上下令打掉了眉姐姐孩子的话咽了下去,“那些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皇上面上没有多少动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甄嬛,心中想的却是她与果郡王纠缠之事。 嘴上说着情爱,讨论着过去的时光,只怕心里想的不一定只有朕吧。 皇阿玛偏宠他,最宠爱的妃子也倾心于他。想不通一个觊觎后妃的人有什么好,一点王爷的样子都没有,活脱脱一个登徒子。 “去宝华殿,为惠贵人之子祈福吧。”皇上语气平静,似乎在讨论今日这一幅字写的极好一般。 “嫔妾与皇上,手中同样沾了鲜血,只求皇上能好好补偿眉姐姐,让她忘了我这个妹妹。 嫔妾常在甄氏,谢皇上隆恩。” 很快,甄嬛便被带去了宝华殿,除了浣碧以外,永寿宫竟无一人愿意跟着她。 宝华殿沉重的大门打开,却又很快关上。震起的灰尘在阳光之下飞舞,久久不曾落下。 永寿宫的宫人也都被一一遣散,全部送回了内务府。 与此同时,小允子方才赶到圆明园,他跟着皇后派去的绘春姑娘去了碧桐书院,但刚进了大门,便找个机会悄悄离开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甄嬛已经认了罪,仍旧想着办法在碧桐书院中找着流朱。 他的心中一直在纠结,怀中揣着的毒药就仿佛是烙铁一般,烫的他心烦意乱。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处被人看管的柴房。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悄悄登墙爬上了屋顶,找准了柴房的位置,掀开瓦片去看。 小允子运气不错,掀开的孔洞刚好在流朱的头顶,他得以一眼便看到了被捆住手脚的流朱,仔细瞧着她似乎并未受伤。 只不过人虽找到了,如何救她却成了难题。但若仅仅是杀了她,却容易的多。 小允子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一包毒药和一根细绳,顺着被解开的孔洞,将绳子缓缓地垂了下去。 第110章 姐妹相见 那根绳子拴着毒药已经垂到了流朱的头顶,小允子很是犹豫,要不要给流朱传达小主的意思,若是自己没办法救她出去,就要她在这里自裁,免得泄露消息。 只不过今时今日的小允子还从未杀过人,最多是按照甄嬛的意思装鬼吓吓人而已。 流朱性格很好,为人又伶俐,小允子与她相处很好。同为小主的贴身婢女,流朱不像浣碧一般高傲,常常需要人哄着敬着。 如今要了结她的性命,小允子是又怕又不忍心。 犹豫了一瞬,小允子便将那绳子向上拉了回来,他安慰着自己,流朱如今手脚被捆住,根本没办法自己服毒。 若是在地上爬着去吃毒药,太不好看了。 “流朱,流朱。”小允子趴在那孔洞上轻声叫着,流朱听见声音四处张望,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上方,“我想办法救你,再等等。” 小允子仔细瞧着,流朱脸上并没有什么伤口,甚至不是想象中灰头土脸的样子。 想必是惠贵人并未对她动用刑罚,只是关押在这里。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将小主所做的事情都告诉了惠贵人,因此才未曾遭到过虐待。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小允子多想,拖得时间越久,对自己就越不利。 流朱担心被门外的人发现,她不敢开口,只能努力摇摇头,示意小允子快点离开。 小允子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随手拿了几块瓦片,故意在屋侧弄出些动静,想要将门口那两个侍卫引开。 没想到那两个侍卫当真是傻,就这样离了门口,跑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小允子快速翻下屋顶,一冲进柴房便将流朱拉住,三两下将那束缚的绳子给解开,没一句废话地想将她直接带走。 但门口的侍卫似乎是有意离开的,小允子刚刚带流朱走到门口,他们二人便走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给惠贵人请安。 小允子一下泄了气,他将流朱拉到身后,强装镇定地向刚刚进门的惠贵人请了一声安。 “没记错的话,你是甄常在身边的小允子,”沈眉庄虽是被采星扶着的,但到底是个主子,病弱也掩盖不了她的气势,“事都做下了,就不必再多礼了。” 沈眉庄上下打量着小允子,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展颜笑了。“身手倒是不错,只不过我这碧桐书院早就派人守着了,你注定有来无回。” 小允子其实早就做好了自己也要赔进去的准备,因此倒也没有太过惊慌。 但他背后的流朱显然是被这话吓了一跳,立刻从小允子背后走出来向沈眉庄求情,“惠贵人,小允子只不过是听了我们小主的吩咐来圆明园而已,绝不会伤害到贵人的。” “我虽然与你们主子的关系日渐疏远,但却是最了解她的,”提起甄嬛,沈眉庄就再装不下去了,她面露悲痛,“她怕流朱受不住刑罚,把她做的那些龌龊事都给抖落出来。 她叫你想办法将流朱给救出来,如果救不出来,便想办法杀了流朱。” 沈眉庄猜的丝毫不差,小允子默默垂下了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主不会的,我与小主从小一起长大,不可能的......”流朱并不相信沈眉庄此言,她口中说着不可能,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此时她身边只有一个小允子,她只能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渴求小允子能说出一句否定地话来。 但小允子只是露出一个颇为惨淡的笑容,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未说话便被流朱叫停。 “不要说了,我相信小主,”流朱背过身去,她努力吸着鼻子,不肯叫这些想要害小主之人看了笑话去,“小允子,小主待你不薄,若日后再听见你这样诋毁小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小允子伸手进怀里,本想要将那包毒药翻找出来让流朱看看,彻底死了对甄常在的忠心。但他也清楚,流朱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成了一个弃子,那个被最信任的小主用完就丢的弃子。 沈眉庄知道从流朱口中套不出话来,但是这个小允子是入宫之后才伺候甄嬛的,想必嘴巴会更容易撬开。 她挥了挥手,就有两个人从背后走出,将小允子给按住了。流朱急得想要帮忙,却被采星给拦住了,她急切地推搡着采星,几乎要将采星推到后面的沈眉庄身上去。 后一步上来帮忙的茯苓不像采星那般柔和,她卯足了力气,一把将流朱推到在地上。 “流朱姑娘,因为你是女子,我们小主不忍心用刑。但小允子皮糙肉厚,这烧红的烙铁想必也能受的住。”茯苓快步上前,直接抓住流朱的头发,“你记住,他是因为你才受这些苦的。” 流朱拼命挣扎着,抬手用锋利的指甲抓挠茯苓的手,企图叫茯苓因为疼痛而松开手。却没想到采星也走了过来,将流朱死死压在地上。 “你不必开口,就为你的小主保守着那些秘密吧,”采星感觉到流朱的挣扎,她不再像方才一般温和,而是捡起那粗糙的麻绳,将流朱的双腿重新捆了起来。“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事情一结束,你便回宫去吧。” 采星与茯苓配合着将流朱捆好,任凭她在地面上翻滚挣扎,柴房中的木柴都被撞翻了不少,劈里啪啦地砸在了流朱的身上。 沈眉庄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见流朱重新被捆好,才离开这个灰尘遍布的柴房。 如今宫中情况如何,沈眉庄并不知情,皇后派来的人也只是在圆明园中寻找流朱而已,对于宫中的情况也是三缄其口,一概表示不知道。 许久之后,小施才回来禀告,小允子受了苦刑之后,仍旧未曾说出甄常在所作之事,“小允子身上有一包毒药,差点就被他倒进嘴里,奴才一直盯着他,才及时将他给救了下来。” 沈眉庄闻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小允子骨头也如此之硬,是她未曾料到的。 但略略一想也明白了个中原因,想必是知道甄嬛的所作所为是欺君的大罪,只有咬死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才能在甄嬛被告发之时,保住自己的性命。 “看来也不傻。”沈眉庄揉着额角,这几日的思虑叫她心神俱疲,如今证据全部移交给皇上后,心中的大石才堪堪落地。 但紧绷的弦突然放松,却叫她觉得更加疲惫,提不起一丝力气,“叫他们停手,想必不久之后皇上便会派人过来,届时带着他们二人,一起回宫吧。” 沈眉庄没有等待多久,皇上的人便到了圆明园,为首的小厦子毕恭毕敬地将沈眉庄请上软轿,小允子和流朱混在沈眉庄身边宫人的队伍里,也跟着回到了宫中。 因着沈眉庄身体不好,回到宫中已经是深夜了。这也便于流朱与小允子离开,重新回到永寿宫中。 只可惜此时的永寿宫已经被人看守起来,流朱与小允子回去,根本看不到一个人。 “小主......小主去了哪里,这永寿宫怎么被监禁起来了,小主是不是被禁足了。” 小允子抬头看了看,他靠在树上剧烈地咳嗽,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血沫来,“......别急,我、咳咳、一会儿悄悄从墙边翻进去看看,你装作花房的宫女,向看守的侍卫打听一下。” 此时的流朱已经心急如焚,她只看了小允子一眼,便重重点头绕去永寿宫门前了。 小允子捶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将这口憋闷之气咽下,他看了看高高的宫墙,如今他的身体情况根本没办法像从前一样轻易上去,只能先爬上这棵大树,再借力跳上宫墙。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树有这么高,”小允子仰头看着这棵高耸的树,口中喃喃自嘲,“怕是以后都要爬树才行了。” “爬树做什么,你什么时候......爱走平常路了。” 小允子刚抱住树干,就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声音熟悉又欠扁,“要不是受了刑,你以为我想爬树吗?” “你还真的受了刑?!”小池子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小允子,不知为何脸上都是惊讶之色,“看来我没白来,走吧,跟我去承乾宫。” 他不由分说,直接拖着小允子便想走,但却粗手粗脚地牵连了小允子身上的伤,害的小允子又吐出一口血来。 “疼、你慢点。”小允子疼的满头冷汗,他抓住小池子的手臂,努力喘匀了这口气,“我们小主......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被送去宝华殿,为惠贵人逝去的皇嗣祈福去了。” 小池子对甄嬛并没有什么好感,他斜了一眼小允子,“你该不会是为了保住甄常在的秘密,被打成这样的吧。” 小允子勉强点了点头,他此时就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也不知道到底被伤了哪里,情况居然如此危险。 小池子再也看不下去,干脆将这人甩在背上,打算加快脚步把人给带去承乾宫。谁知半路上就遇到了流朱,她没问到甄常在的消息,正原路返回来问小允子。 “流朱姑娘,甄常在如今在宝华殿中,你自行去找吧。 小允子身上的伤太重了,我得带他去太医院,晚了只怕命都要保不住了。” 听闻小允子性命不保,流朱被吓得呆住了,她此时自责万分,悔不该被惠贵人抓住,叫她们害了小允子,又害了小主。 小池子没兴趣安抚哭泣的流朱,毕竟背上还有个快死了的家伙,他又提点了一句甄常在在宝华殿中,便背着小允子飞快地跑了。 承乾宫中,陵容借口腹中不适,将太医院的何桉鸣给请了过来。 她猜测小允子被沈眉庄抓住后,可能会被刑讯逼供,便想了这个法子把太医留下,以便能保住小允子的命。 但小允子会不会被施惩,会不会在园子中就坚持不住去了,都是她无法预料的事。 不过事情就是如此凑巧,小池子真的将小允子从永寿宫中给带了回来。 这也许就是天可怜他,才叫他五脏受损,仍能挺着一息等太医救命。 今夜不止承乾宫中有人“拜访”,就连那宝华殿内,都有人登门。 沈眉庄摘了挡风的兜帽,她捧着手炉,站在宝华殿的大门口瞧着给她行礼的甄嬛。 “甄常在多礼了,”沈眉庄满腔怒火,见到这般卑微行礼的甄嬛,怒气就被哽在了喉间,“你过去从不这样。” “做了错事,定是要向姐姐道歉的。” 甄嬛仍是叫沈眉庄为姐姐,她穿着宽大的僧袍,衬的身形越发瘦弱。 “甄常在瘦了不少,想来是日夜懊悔,未曾把我和孩子一同除去。” “眉姐姐,”甄嬛不自觉扬起了声调,她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便流泪也不显丑态,“嬛儿不会这样做,姐姐何苦这般怀疑,倒惹得自己苦恼,伤了身子。” 沈眉庄站在门口,任凭过堂冷风吹着,也不肯走进这宝华殿中。 她第一次以这样敌对的角度去看甄嬛,那些往日被她忽略的细节,便慢慢地浮现出来。 流泪却不留余地,知错却不知悔过。 她如今梨花带雨哭的可怜,只怕心中仍旧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是形势所迫。 “如果你真的当我是姐姐,当初就不会做下此事。 不祥的名头扣下来,我与沈家,如何有面目示人? 难不成你是想,叫沈家将我这个女儿从族谱除名,叫皇上将我打入冷宫,这一生都在懊悔中度过吗?” 沈眉庄抹着眼泪,泪珠刚刚流下就被寒风吹散了,她的声音颤抖,几乎要被这突起的寒风吹散。 “甄常在,无论你有什么苦衷,都不是我造成的。 也许你确实把我当做最亲的姐妹,但其实你早就不叫我眉姐姐了,不是吗?” 甄嬛眼泪倏地止住了,她在寒风料峭中愣在了原地,想要张口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111章 真情假意 “姐姐若是真的把我当妹妹,也不会任我在永寿宫中受苦。”甄嬛勉强笑了笑,她又想到那只能吃馊食的日子,后来就连馊食都没有了。 而饭菜都吃不上的原因,竟然是沈眉庄协理六宫时出的好主意,“裁减例菜的事,姐姐可还记得?” “这与裁减例菜有何关系?” 沈眉庄只觉得甄嬛有些莫名其妙,她裁减例菜之事没有思量好,本就耻辱非常,如今被人旧事重提,心中只剩下恼怒。 “那时......我确有不足,甄常在不是要笑话我吧。” “确实不足,我在永寿宫中禁足,差点被我好姐姐的的法子给饿死。” 甄嬛也不等沈眉庄说平身,便自顾自地站起,浣碧为她披了件衣服,好叫她不至于太过寒冷。 “瞧着姐姐的样子,便是忘了我有多惨。 是啊,姐姐那时得皇上宠爱,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哪里会想到我这个落魄的妹妹呢?” 沈眉庄愣愣地站着,听着甄嬛说着她被禁足之时,过的到底有多么凄惨。 可谁被禁足时不被苛待,当初我被被诬陷之时,不也同样没有炭火和食物吗? “我认识的甄嬛,是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怨恨于人的。” 甄嬛瞧了沈眉庄一眼,下一秒便笑出了声。 “是我自己不小心,被人家陷害,才遭到禁足吃了那么多苦。 其实这些事情都与姐姐无关,就算要怪,我该怪陷害我的人,该怪不信我将我禁足的人。 可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你就这样把我忘了,甚至还叫我更苦些,我又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 眉姐姐,只不过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不说罢了。” 甄嬛其实很清楚,她应该怪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她一想到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害的自己差点死掉,心中就止不住地泛出恶意。 “我帮你求情,帮你查真相。”沈眉庄声音颤抖,她既委屈又恼怒,“能救你的事我都做了,我没有对不起你。” 甄嬛看着沈眉庄激动的模样,脸上却仍然维持着那笑意。 直到沈眉庄将想说的话说尽了,她才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姐姐今日过来,不过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害你。 但缘由,我还不想说,姐姐只能等上一等了。” 沈眉庄抓紧了披风,恍然从姐妹反目的悲伤中缓过神来,“甄常在,你不仅害了我,还害了我的孩子,甚至差点害了沈家。 我一直觉得,你是被栽赃的,即便那碗堕胎药就是你亲手端过来的,我也不相信是你。 可我在圆明园这些日子里,查遍了所有人。 我真可笑,害我的人居然真的是你。” 甄嬛身体的力量仿佛都被掏空了,她靠在浣碧的身上,心里满是疲惫与无助。 若不是果郡王,自己与沈眉庄又何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他接近自己,搅乱了一池春水之后潇洒抽身,如今更是娶了孟静娴为福晋,过着肆意的日子。 而自己却被皇后握住了把柄,害到了最好的姐妹头上。 甄嬛几乎完全失了力气,腰痛的浣碧再扶不住她,两个人狼狈的滑坐在地上,冷的面色都有些苍白。 沈眉庄下意识上前两步,却还是止住了去帮甄嬛的心思。 她想不透甄嬛到底为什么害自己,甄嬛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曾经的姐妹二人就这样遥遥对望着,好一会儿,甄嬛才从那无力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深深看着沈眉庄,心中却开始思索着要如何在这宝华殿中活下去。 甄嬛深知沈眉庄的性子,即便自己害惨了她,她也只会找出真相,而不是对自己下手。 如果是这个样子,自己只需要安心在这宝华殿中,就仍有机会复起。 而复起的话就少不了助力,沈眉庄与淳常在,就是最好的“助力”。 因此,现在决不能仔细解释来龙去脉,若是将自己被皇后胁迫之事告诉了沈眉庄,只会惹得她计较自己为何不将事情早早告知。 甚至会指责自己为什么要犯下大错,与那果郡王不清不楚。 但若是不将事情说个明白,只怕她会和自己一样遭了皇后算计,不得不去争宠、去算计,甚至丢了性命。 “惠贵人,是我对不起你,至于原因,便不要深究了。 但恕我多嘴一句,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位皇后娘娘。” 不等沈眉庄回答,甄嬛便挣扎着从地面上起来,她裹紧了披风,转头向殿中走去。 “还有一事,流朱她……如何了?” “我已经把她和小允子带回宫中了,”沈眉庄又向前了两步,她抓着胸口的衣服,“只是饿了两顿而已,没什么大事。” “那便好。”甄嬛已经进了殿中,门被浣碧缓缓关上,两个人只来得及对视一眼,便被砰的一声隔绝在了两端。 沈眉庄望着已经紧紧关闭大门的主殿,心中又是悲伤又是无奈。 她坚信甄嬛只是其中一个凶手,她背后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人。 听甄嬛方才所言,看来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就是皇后娘娘。 但,她的话还能相信吗? 在沈眉庄离开之后,流朱也终于赶到了宝华殿。 但因为她没有皇上的旨意,被看守的侍卫直接挡在了门外。 “你是……永寿宫的?” “对,我是永寿宫的宫人,听说甄常在现在住在宝华殿中,我想进去看看。” 流朱说着,便想伸手去推宝华殿的大门,但却被侍卫直接抓住了手臂。 “你们这是……” 流朱心中大骇,挣扎着想要离开,奈何这侍卫可不像采星,有她挣扎的余地。 侍卫直接将她的双手扭住,连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把流朱送去了内务府。 永寿宫的宫人已经全部遣散,流朱与小允子回来的太晚,即便想要侍奉甄嬛,也是不能了。 流朱最终被分去了做莳花宫女,回宫的第二日便去了倚梅园。 小允子倒是幸运一点,因为受了伤,被暂时留在了承乾宫内。 为了不惹出乱子,陵容直接叫照水帮小允在内务府重新记了名。 至于会分到哪里去,小允子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主,不将小允子留下吗?”照水刚刚去看过小允子,如今他命是捡了回来,只不过仍不能下床,“他懂武功,也对小主感激。” 陵容摇了摇头,她知道小允子忠心又好用,只不过如今不是留下他的时机。 “你要知道,他可是为了守住甄常在的秘密,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忠心是好事,但若不是为我忠心,可就是天大的坏事了。” 陵容看着照水送上来的那碗苦药,真是觉得有些反胃,她捏了捏鼻子,勉强将这汤药给灌了下去。 照水送上了些酸梅子,帮助陵容把那些苦味给压下去。 “小主真是受苦了,这药一碗又一碗。” 陵容接连吃了好几个梅子,直到觉得口中那些苦味消失掉了,才停下了手,将那梅子推的更远些。 “吃这些苦又算的了什么,”陵容抚着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这些日子总算没那么多算计,终于有机会好好休养着。“能好好睡个觉,我就知足了。” 不仅是自己,就连腹中孩子身体也好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稍不注意就会闹得整夜难以安眠。 “是何太医医术好,也是小主子懂事。”照水蹲下为陵容捏着有些肿胀的腿,“如今那兴风作浪之人已经被送去了宝华殿,想必之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陵容没有照水这般乐观,甄嬛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倒的。 她前世在甘露寺都能风光回宫,如今她仍在宫中,只怕会比前世更加容易些。 与前世不同的是,甄嬛甚至投靠了皇后,如果她真的想要重获宠爱,怕是皇后都会推她一把。 “这宫中哪有真正的失宠,除非人死了,斗不动了。 或者是人老珠黄,不得皇上宠爱,用尽了手段也得不到皇上看她一眼。” 若是不需要依靠着皇上就好了,陵容抚摸自己的肚子。 但依靠着自己的家世,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推自己的儿子上位。 一个好逸恶劳的父亲,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靠的住的弟弟。 要么自己能得皇上喜欢,如甄嬛一样抬旗,孩子得到新的助力。 要么就是想办法找个已有的皇子,想办法成了他的养母,搏一个太后的位置。 只不过三阿哥和四阿哥,一个蠢一个坏,都不适合抢来做养子。 倒是……有个五阿哥,只不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陵容都未曾见过他。 “照水,你有听人聊起过五阿哥吗?” 照水摇了摇头,她甚至不知道宫中还有五阿哥这么一位皇子。 “小主不妨问问芳菁姑姑?她是宫中的老人了,想必能知道些什么。” “也好,但不急于这一时。”如今五阿哥根本不在宫中,即便知道了消息,此时也做不了什么。 陵容并不知道前世到底是哪位皇子登基,因此就算想要提前做些什么,也只怕是白费功夫。 “真不知道小主子是公主还是阿哥呢。”照水并不像陵容一般想的那样远,她期待地看着陵容的肚子,想象有一个小孩子降生会是多么高兴的事情。 “这一胎一定是个女孩儿。”陵容十分笃定,她拍了拍照水的手,“届时可就要你好好照顾她了。” “小主放心吧,奴婢定会帮您把小主子照顾好的。” 两个人还没叙话多久,芳菁便过来了,原来是诊脉的时辰又到了,何桉鸣已经在殿中等候了。 但过来的不只是何桉鸣,还有延禧宫的恬贵人,芳菁略略问了,但恬贵人却不肯说明来意,只是说自己是来看陵容的。 “恬贵人,来看望我?”恬贵人找上门,都是为了叫陵容帮她做事的,否则这品级比陵容还多上半级,断然不会纡尊降贵的跑来承乾宫。 陵容叫照水给自己脸上故意多扑了些粉,衬得容颜更加灰白起来。 待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苍白如纸的样子,陵容才终于放下心来,与恬贵人见上一面。 “你……你这面色也太吓人了,何桉鸣,给安贵人把脉。” 恬贵人一打眼看到陵容,就吓了一跳,几天不见就成了如此模样,该不会是腹中的皇嗣又出了问题吧。 “昨夜身子有些不适,腰痛的很,所以折腾的一夜,脸上才有这些疲惫之色。” 陵容自有孕之后,便常常会晨起困难,这些个病症她再熟悉不过,应付别人的问话,最是方便了。 但何桉鸣到底是听恬贵人的话,他向陵容行了一礼,询问要不要诊一诊脉。 本来今日就是何桉鸣请脉的日子,陵容放心地,伸出手腕,倒不担心何桉鸣会在恬贵人面前拆她的台。 “贵人不会是来看我把脉的吧,”陵容瞧着面露焦急的恬贵人,“何太医是贵人亲信,他在场应该是也不影响的。” “不是什么大事儿,听说小允子在你这治病,你留他伺候吗? 若是不留的话,本小主就去内务府提一下,把他调去延禧宫。” 陵容有些奇怪,这恬贵人为什么突然找上小允子,难不成……她是想要审问小允子,叫他吐出更多甄嬛做过的事儿? 看来这甄嬛被关进宝华殿,恬贵人并不满意,总想抓住甄嬛更多罪证,以便将甄嬛彻底从宫中抹去。 “这么一位忠心主子的太监,确实是难得。只不过越是忠心,就越是容易坏事。 因为他忠心的,仍是宝华殿那位「出家人」。” 小允子能去延禧宫中,自然算是一个还不错的去处,虽然恬贵人与夏常在为人娇纵了些,但到底不会随意打骂手下的人。 “你怎么这样啰嗦,就一句话,留还是不留。” 恬贵人没那么多想法,她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把小允子给带走。 哪怕安陵容不同意,还能威逼利诱,不给她太医用不是。 “其实,嫔妾有个更好的人选。” 第112章 长远之道 “谁?那个去倚梅园莳花的流朱?”恬贵人略略思考,似乎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人,“也好,她好像是甄嬛从甄府带过来的,知道的东西比那小太监多些。” 陵容点了点头,只不过她想的其实另有其人,就是那个如今还跟在甄嬛身边的浣碧。 流朱的骨头要硬的多,只怕恬贵人用尽了手段,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但浣碧可就不一定了,哪怕从她口中挖不出甄嬛的秘密,也能利用她娘亲是罪臣之女的事,将甄嬛死死捆住。 皇后用的不就是这一手吗,若是恬贵人也知道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花儿来。 “小允子的伤势何太医都清楚,贵人不妨问一问。他差点命都丢了,也没说出任何不利于甄常在的话。 那个流朱骨头只会比他更硬,贵人想必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陵容略看了何桉鸣一眼,方才将目光重新放到恬贵人身上,“贵人不妨查一查浣碧,也许会查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恬贵人觉得有些莫名,她也跟着陵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何桉鸣,“浣碧跟着甄嬛去了宝华殿,倒是没那么容易。” 陵容当然知道这事儿不容易,此时提起浣碧,也不过是给恬贵人一个方向罢了。 查不到无伤大雅,查的到当然更好。 “还有一个人。”反正都说了,陵容也不介意多说上几句,“恬贵人还记得温太医吗,他曾经被皇上从太医院除名,但却被甄常在又给调了回来。 想必不用嫔妾多说,贵人也猜到这其中的弯弯绕了。” 这个好查。恬贵人此时眼睛都亮了,如今把甄嬛送去宝华殿祈福根本不够,送进地府里给自己的孩子道歉才行。 不只是恬贵人,就连陵容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她不想再冲锋陷阵,更想在暗处出一出主意。 好在自己真的没看错,恬贵人确实是一把好用的刀。 虽然磨刀的时间长了点,但确实一出手就将甄嬛给拉下马了。 “何桉鸣,温太医的事儿,你知道多少。”恬贵人一抬手,何桉鸣就老老实实走了过来。 “除了医术……微臣对他家中之事倒真不太了解,但他做医士的时候,就常常去端妃娘娘那里诊病。 当然,甄常在的永寿宫是去的最勤的。” “最近一段时间,知道他开过什么方子吗?” 何桉鸣同样看了陵容一眼,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应该是一个助孕方子,我问过一次,只不过温太医很谨慎,并没有说具体的配方。” 虽然何桉鸣不知道配方,但陵容却知道,那方子大概率是沈眉庄给甄嬛的。 与当时被陵容散播出去的那张皇后娘娘的方子定是不同的,看来沈眉庄对甄嬛,确实是非常好。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恬贵人皱了皱眉,“难不成甄嬛已经有孕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何桉鸣倒是挺郑重地点了点头,“温太医的医术极佳,甄常在的身子又一直在调理,有孕不无可能。” 其实陵容也在猜测,甄嬛此时是不是已经有孕,毕竟沈眉庄应该很早就把方子给她了。 若是她真的有孕,只怕要凭着这个孩子再次翻身啊。 而且她这个时候被禁足在宝华殿,除了恬贵人和自己,想必是不会有人还把眼睛放在甄嬛身上的。 她若是有孕,岂不是要安安稳稳地生下来了。 不过若是真的有孕,倒是更好把她和果郡王捆在一起。 现在只盼望娶了福晋的果郡王,可以多来后宫看看太后娘娘,不然到需要栽赃的时候,可就没证据能用了。 “管她那么多,就算她有孕,也不过是个被禁足的尼姑罢了。”恬贵人思索着如何把流朱和浣碧两个都好好审一审,倒是没把甄嬛可能会有孕当一回事。 毕竟都是无根无据的猜想,恬贵人并不打算付出太多精力。 “至于温实初那边儿,你们两个想办法。”恬贵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是不是自己也该去泡一泡温泉。 “小主,您的身子早就养好了。”何桉鸣听见恬贵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着实有一种被轻视医术的感觉。 “你要是医不好,就白养你了。”恬贵人可不想在这里看别人的肚子,她微微瞥了一眼陵容,直等到陵容行礼,才昂着头走。 何桉鸣与陵容对视一眼,对恬贵人这性子都颇有些无奈的感觉。 恬贵人已经习惯将两个人都当成自己手底下的奴才了,此时什么话都敢对陵容说,不过是觉得她只会乖乖的做事罢了。 毕竟陵容这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还要靠她们富察家培养出的太医呢。 “那便请何太医,好好关注一下温太医吧。 以我对甄常在的了解,她应该会吩咐着温太医照顾惠贵人,淳常在和端妃娘娘。” 陵容本想着叫恬贵人去查温实初与甄嬛的关系,尤其是在她们二人在宫外之时。 只可惜恬贵人并不在意这些事情,想必也是觉得甄嬛与果郡王的事儿都斗不倒甄嬛,一个小小的太医就更无可能了。 只不过陵容的目的,是想让甄嬛失去太医这个助力罢了。有一个好的太医,想下药都很是困难。 自己都被毒蛇咬中差点死了,还不是被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最近微臣带了一个叫卫临的医士,”何桉鸣知道这个医士是陵容所拉拢过的,此时故意提起也不过是起了些试探的心思,“安小主觉得,这卫临如何。” “卫临是个脑子活泛的,”陵容隐隐猜到了何桉鸣提起卫临的原因,但她却突然有了个新的想法,“如果叫卫临去认温太医当师父,想必我们能探听到更多消息。” “如果小主确实他足够忠心,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何桉鸣倒是不太在意这卫临拜何人为师,如今自己已经在皇上面前挂上了名,并不怕温实初收一堆徒弟动摇自己的地位。 更不用说温实初只是个醉心医术与甄常在的人,他想必也没太多恶劣的心思。 “多拜个师父,他又怎么会拒绝。” 陵容也是好奇,如今沈眉庄对皇上大概也是失望的,她还会不会与温实初厮混在一起呢。 这个太医如今可是害了她的好妹妹的太医,清高气傲的沈眉庄,怕是很难再接受了。 恬贵人的动作很快,流朱在倚梅园莳花没过三天,就被调去了延禧宫中。 只不过她在延禧宫中也是做些洒扫的事,再不能像在甄嬛那个宠妃身边一般,只做些轻松的活计。 而小允子被救了小命之后,便想去内务府记名,等待着重新分配。 不过陵容到底还是想进一步收买他,便将皇上请来承乾宫中求了个情,叫小允子跟他的哥哥小成子做伴去了。 “你久不去养心殿见朕,如今好不容易请朕过来,却是要给一个小太监求情。” 皇上本来斜靠着,见陵容亲手捧着药膳过来,难得有些关切之色,“你如今怀着孕,这些小事儿叫下人去做就是了。” 这两句话陵容不知道听过了多少次,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有些起茧子了。可是若有一次不好好尽心,这皇上便要觉得自己在敷衍了事。 “嫔妾喜欢亲手为皇上做这些,要不是有孕,真想亲自下厨,让皇上试试嫔妾的手艺。” 为着今天能成事,陵容有意打扮地更清爽些,她那声音较之从前更像纯元皇后。 皇上一时失了甄嬛这个替代之人,难免又将对纯元皇后的感情移到陵容身上来。 尤其是陵容如今有孕又病弱,皇上就算有更喜欢的,也下意识想要多关切些。 这短短一年间,多少个孩子被算计落下,如今又只剩下这一个,叫皇上是又喜又忧。 生怕表现的太过关怀,又惹得哪个妃子心生妒忌,做出些过火的事情来。 “倒是提醒了朕一件事儿,”皇上瞧着照水把陵容扶着坐下了,才缓缓开口,“便在承乾宫中设个小厨房吧,她们照顾你的饮食也方便些。” 听见能设个小厨房,陵容倒是开心不已,这样一来想吃些家乡的小菜,也不必再额外拿出些银子了。 “嫔妾谢过皇上,”陵容主动将那药膳向皇上那边推了推,“不瞒皇上,嫔妾自从有孕,就时常想吃些家乡的小菜。 如今得了这个小厨房,皇上日后来承乾宫,就能和嫔妾一起尝个新鲜了。” “此事不急,你养好身子,将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才是要紧事。” 皇上位极尊贵,那些上好的膳食早就都用过,对这些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其实并不太在意。 如今除了前朝那些势力越来越大的臣子叫他记挂以外,也就是陵容的肚子了。 前些日子民间就开始传些中宫失德的流言,若是这个孩子再保不住,只怕朕为君不正的传言也要出现了。 众口铄金,不得不防啊。 “嫔妾知道,平日里都小心着,太医也常常过来把脉。 何太医的医术极佳,嫔妾这心中也安稳了不少。” 皇上听见何桉鸣的名字,倒是点了点头,毕竟他能将两个踏进鬼门关的人给拉回来,这医术就绝对是顶尖的。 只不过他不肯这么快就升官职,倒是个能安的下心做事的。 “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芳林与芳华两个,可还得力啊。” “芳林与芳华两个都是得力的,”陵容这些日子做的事情都避着这两人,生怕她们将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嫔妾吃穿用度,都有她们二人照料。 照水与芳菁姑姑,都轻松不少呢。” 皇上这才点了点头,陵容这宫中微微有些香气,倒叫他放松的很,甚至已经有了一些困意。 陵容瞧了香炉一眼,为着叫皇上能同意自己的求情,连舒缓身心的香料都给用上了。 见皇上已经有了困意,陵容连声音都放轻了,“皇上不如去榻上休息一会儿,想来是政事繁忙,面上都有些疲惫之色了。” “是有些困倦。”皇上本就打算留宿,此时便没有拒绝陵容的提议。但他也不肯动动身子,靠着那玲珑枕昏昏欲睡。 陵容还想张口劝上一句,但却被苏培盛给拦住了。 “小主早些休息着,皇上这里奴才守着就是了。” 陵容抚着肚子,又瞧了瞧已经合眼休息的皇上。毕竟孩子要比皇上重要的多,既然有苏培盛在,自己放心去休息就好了。 “辛苦苏公公了,”陵容叫照水递上些金叶子,“我叫小池子过来,苏公公与小厦子,也能休息休息。” 苏培盛将这些金叶子塞进怀里,但是他拒绝了小池子的帮忙,表示这守夜,只能自己与小厦子来。 “皇上啊,不太习惯陌生人伺候,否则夜中便睡不好。 这些守夜的小事儿交给奴才做就是了,小池子还是护着小主才好。” 见帮不上忙,陵容乐得将这些事儿都丢给苏培盛,自顾自去内殿睡舒服的大床。 许是皇上已经睡的熟了,这一夜皇上并没有去内殿打扰陵容,只是在暖阁独自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更是不需要陵容的伺候,天还未擦亮就去上朝了。 待陵容醒来之时,就听闻小允子在暖阁跪着呢,说是要向小主谢恩,叫他能与哥哥在一处。 “奴才虽不是一路跟着小主的,但这好处却都被小主给送到面前。 若是有机会,奴才愿意为小主肝脑涂地。只要小主需要,无论奴才身在何处,都会是小主的人。” 陵容安稳地坐着,听着小允子说些表忠心的话语,但她其实并不相信小允子真的会忠心于自己。 毕竟前些日子还被沈眉庄折磨的不成样子,却仍没有吐出甄嬛的任何秘密。 “别多想了,与你的哥哥小成子一同在四执库当差,互相帮助着才是要紧事。 他之前的病应该已经好利索了,有你的照顾,在这宫中过的不会差的。” 陵容叫小池子将小允子给“扶”了起来,不等小允子又要跪下表忠心,便抢先开了口。 “若是你总觉得受之有愧,便为我去做一件事儿吧——看看小厦子,平日里都与谁接触的多。” 第113章 贵妃 十月初时,年羹尧便进京请训,如今已经一月有余。 因着皇上优待,华妃也时不时能得以见到兄长一面,常常诉说自己在宫中被甄嬛抢夺宠爱。 年羹尧因此常常上书,请皇上厚待华妃,不能为了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女儿,弃华妃于不顾。 皇上不得不常去翊坤宫留宿,两人如胶似漆,后宫其他妃嫔乃至皇后,都近一个月未被皇上召见。 华妃又是个恃宠而骄的性子,她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对付甄嬛,却没想到她陷害沈眉庄怀有鬼胎之事已经暴露,如今已被丢进宝华殿了。 在华妃听闻甄嬛是亲手端了红花喂沈眉庄喝下时,她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峰。 一个两个的,自己生不了,却总要用这些下作手段害人。 当夜,华妃便去了延庆殿,将端妃好一番毒打讥讽,才算消了心中怒气。 至于如今落难的甄嬛,华妃倒是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能被恬贵人那个小蠢货斗倒的大蠢货,确实没必要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如今宫中华妃一枝独秀,就连皇后都不能与之匹敌。 早晚请安时华妃明晃晃的挑衅,皇后也只能尴尬的笑一笑遮掩过去。 “皇后娘娘的蛇毒是还未清理干净吗,怎得脸色还是这样苍白。”华妃容光更盛,满头珠翠生辉,显得她华贵非常。 “若是碰见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后娘娘听见皇上要册封臣妾为贵妃,就觉得如临大敌,怕的睡不好了。” 华妃这话说的底气十足,丝毫不在意皇后面上越来越僵硬的表情,她端起茶杯闻了闻,十分嫌弃地丢回了原位。 虽然此时她一句话都未曾说,倒叫皇后比刚才更加尴尬。 “妹妹侍奉皇上多年,位份久久不动,此时晋为贵妃位,也是应得的。 敬嫔从前便是妹妹院子里的,如今也一道儿升了妃位,当真是双喜临门。” 皇后很快便缓和了表情,她故意提起敬嫔从前是华妃手底下的,为的就是叫曹琴默看一看,你跟的那个主子,并没有想到你呢。 当然,皇后也是叫华妃将目光移到敬嫔身上些,不要整日觊觎着自己的后位。 废了一个丽嫔可不够,还要把曹琴默这个爪牙也拔掉,才能安安心心叫你坐上贵妃之位。 敬嫔知道这时候不能出风头,她只是向皇后与华妃道了个谢,便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了。 “年岁长了,这品性还是一如既往,什么时候都想抢个风头。” 华妃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敬嫔,“家中在朝野上对皇上没什么助力,自己的肚子又不争气。 年岁平白长了这么多,还是喜欢用些狐媚的法子为自己牟利。” 敬嫔仍是沉稳地坐着,但是拳头已经捏的紧紧,她很是想反驳一句,华妃娘娘不也对子嗣无助吗? 但她哪里有资格反问华妃,一不小心就要比延庆殿的端妃还要惨上几分了。 反正这么多年的扮老隐忍都过来了,如今自己手握宫权,更要有容人之量。 不能在意华妃这一句两句带刺的话,免得叫皇上觉得自己升了妃位就得意忘形,失了应有的稳重。 敬嫔不肯开口回应,倒显得华妃有些咄咄逼人,没有容人之量了。 皇后更是不想在此时打圆场,两个人关系越差越好,最好水火不容,敌对在一起。 “华妃娘娘,”曹琴默此时倒是开了口,“娘娘晋了贵妃之位,可不能少了姐妹们的礼物,好叫嫔妾和温宜也能沾一沾娘娘的喜气。” “温宜的礼物自然是最好的。”华妃抚着耳边新制成的金镶玉耳环,那股子不悦之感勉强压下,“过几日吩咐御膳房办一场宴席就是了,本宫会请皇上过来庆贺。” 华妃此时抬出了皇上,她清楚的很,只要有皇上在,这些妃子们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去翊坤宫为自己庆贺。 真心如何,假意又如何,反正都不得不跪在自己脚下,吃点手指缝里露出的恩宠。 要不是华妃被晋为贵妃,陵容也不想来这景仁宫中请安。 她如今保护好孩子是要紧事,皇上宠爱谁都不值得她在意。 尤其是华妃娘娘,只要年羹尧还在,只要她和皇上多年的情分还在,就没人能真的夺了她的宠爱。 前世今生,也只不过是一个甄嬛而已。 待华妃宴会之事定了个七七八八,皇后又开始关心起陵容来。 “如今安贵人身子渐渐重了,不是重要的事情,便不必来景仁宫请安了。” 皇后笑的温柔,但陵容一看她的表情,就觉得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皇后仍是不死心,还想要对自己动手。 皇后啊皇后,可别忘了你中宫失德的传言才好。 “嫔妾知道了,只不过今日是华妃娘娘和敬嫔的好日子,嫔妾无论如何都要过来贺一贺的。” “有这个心意便好,华妃与敬嫔为人和善,定不会怪罪于你。” 皇后故意用了和善一词,倒叫华妃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燃了起来, 她狠狠瞪了陵容一眼,似乎在怪罪陵容今日为何偏要出来现眼。 “若是当真心中有意,想必这贺礼都准备好了。 本宫倒是好奇,安贵人都准备了些什么啊。” 陵容哪里准备过礼物,华妃晋位的消息是昨夜传来的,她今日能起得来景仁宫道贺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嫔妾宫中有的,娘娘宫中都已有了,若是说拿的出手的,只怕是嫔妾这一手绣活儿了。” 华妃却颇为不屑,只不过会用那些不值钱的针线绣些帕子香囊罢了。 哪里比得上自己用金银拉成的线绣出的旗装,那样贵重的东西才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况且这安陵容还有孕,身子又病恹恹的,若是因为给自己绣些礼物伤了孩子,只怕太后与皇后这两姑侄,要向皇上告状,说自己恃宠而骄了。 “罢了,你怀着孕,就不要弄这些精细的东西。 免得伤了身子,又要麻烦太医院的太医们费尽心思。” 陵容闻言立刻起身行礼,不用准备这些礼物就好。届时挑些贵重的送去,也算是庆贺了。 哪怕华妃总有更贵重的,也不至于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好了,安贵人的礼,本宫便帮忙备着,定会叫华妃妹妹觉得满意。” 华妃一双美目在陵容与皇后之间来回扫视,心中在暗暗思量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一党。 但曹贵人分析过这两个人都被毒蛇咬中的事儿,认定是这两个人狗咬狗,闹得两败俱伤。 “那臣妾就等着皇后娘娘的礼了,希望不要叫皇后将份例都给用尽了。” 华妃忙着回翊坤宫为皇上准备膳食,便不再与皇后打太极,随意行了个礼,就带着曹琴默一起,招摇地出了门。 陵容等人又祝贺了敬嫔一番,才陆陆续续地向皇后道别。 “妹妹,”陵容刚走了不远,敬嫔就赶了上来,“有一件事儿,要和妹妹商量一下。” 陵容瞧着身边走来走去的嫔妃与宫人,知道敬嫔的话不便于在这宫道上说,便示意敬嫔住口,带着她直接回了承乾宫中。 照水为两个人奉上了茶点,敬嫔饮了口茶稳了稳心神,才从袖口掏出一张药方来。 “妹妹,这是最近我收到的一张药方。”敬嫔小心翼翼地展开方子,慢慢地推到了陵容面前。 陵容略略看了一眼,就发现这张正是皇后给福常在的那一份。 “姐姐是从哪里得到的?” “从福常在那里。”敬嫔将那张方子折好,再度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口,“她身边的丫头去太医院取药,回来时撞到了我。 碰巧遗落了这张方子,便被含珠拾了回来。” “这方子可有什么特别?”陵容虽然知道这药方是什么,但此时却不得不装傻,“可是什么害人的……” 敬嫔却摇了摇头,她凑近陵容的耳朵,“这是个助孕方子,我已经找太医看过了,是顶顶好的。” 陵容自己就用过这方子,自然知道这药效霸道极了,哪怕是自己那用过息肌丸的身子都能有孕。 但同时她也清楚,这孩子生的下来,却养不大。 “姐姐,你是想要……” 敬嫔点了点头,她抓住陵容的手腕,“我一直想有个孩子,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我想抓住。” “可是……”陵容很想说出这方子有问题,但却又不敢透露自己早就知道有这种助孕方子了,“会不会有诈?那太医值得相信吗?” 敬嫔也是担心这事儿,才来承乾宫中找陵容了,“我想着,叫何太医看一下,他医术过人,想必能看出些端倪。” 怪不得将这方子轻易地拿出来了,原来是想要求助太医。 “姐姐有求,妹妹自然无有不可。”陵容反手拍了拍敬嫔的手背,倒是笑的真切。 “姐姐就在承乾宫中多等一等,今日何太医会来为妹妹把脉,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瞧一瞧。” 敬嫔心中高兴,她虽得了些皇上的宠爱,但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 皇上的宠爱太过飘渺,敬嫔早些年就看的透彻了,如今只盼着有个孩子,好叫自己这一生更有依靠。 她在承乾宫中等的着急,却不好催促陵容将何桉鸣提前叫来。 陵容却也并不着急,话里话外劝着敬嫔不要随意用这药方,免得被人算计受害。 “之前沈贵人的方子是温养身体的,姐姐用着可还好?” “倒是还不错,只不过……却始终没什么效果。”敬嫔叹了口气,她偶尔也能得到皇上几天留宿,可却始终没什么好消息。 眼见着华妃盛宠,皇上就再没怎么来过咸福宫了。 若是再不想办法有孕,等自己年纪更大,只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所幸,今日何桉鸣仍是准时来的,他照例为陵容把脉,嘱咐着照水该换新的方子熬药了。 “小主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只不过还是要注意着饮食和用药。 尤其是不能再做那些熬夜的精细活儿,最是伤身了。” “奴婢会劝着小主的。”照水捧着新送来的药材,顺势将殿中其他伺候的宫人给带了出去。 敬嫔这才将那方子展开,放在桌上递了过去。 何桉鸣不解是何事,但还是拾起那张药方瞧了瞧。他的表情本来还很淡然,却在看完方子后皱紧了眉头。 “这方子确实是一个助孕方子,但是有一味药,药性太过霸道了。” 他捧着那方子,心中在不断思考该如何配药,将这药方给调整一番。 陵容瞧见敬嫔着急的神色,便轻声安抚着,亲手递了茶过去。 “姐姐耐心等一等,这药材种类太多,药性不同,若是变了一味,怕是整个方子的药效都变了。 给何太医些时间,莫急。” 敬嫔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茶,她目光紧紧盯着那张方子,期待何桉鸣能改出个好用的来。 只可惜何桉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放下那张方子,向陵容与敬嫔两人道歉。 “微臣学艺不精,确实改不了这方子。 因为只要按照药方用药,几乎所有的女子都能在短时间内调理好身子。 碰到合适的时机,就能顺势有孕。” 何桉鸣叹了口气,他指着其中一味药,“但这药性太过,孕育的子嗣会出现先天不足的情况。 生产之后更需要万分精细养着,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这话说的已是十分直白,敬嫔脸色沉沉,她拿起那张药方,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是一张能让自己得偿所愿的方子,却没想到这方子还有这样的害处。 “不如微臣为小主把把脉,看看是缘分未到,还是身子有些不适。” 敬嫔自然同意,她伸出手腕,期待着何桉鸣能圆了自己的梦。 何桉鸣搭脉不久,便查出敬嫔的身子似乎是被麝香熏坏了。 这样的身子无论如何调养都很难有孕,难怪敬嫔要用那助孕方子了。 只不过……敬嫔的情况应该叫过很多太医把脉,但这敬嫔却显然不知道自身情况,只怕这其中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秘密。 “敬嫔身子尚好,”何桉鸣微微笑着,并没有将实话说出,“应该是时候未到,安心调理着便是。” 敬嫔仍是十分失落,她将那方子收好放进袖中。 即便何桉鸣说了这药方有问题,但她仍是打定了主意想要用。 她想有个孩子,皇宫最是不缺良药名医,即便先天不足,也不用太过担忧。 第114章 突发 待敬嫔走了之后,何桉鸣方才将敬嫔的真实情况告诉陵容。 “敬嫔身子实在不宜孕育子嗣,但微臣瞧着,敬嫔似乎很想用那张方子。” “敬嫔……确实是想用,只是这方子着实不好,希望她能想通。” 陵容默默回想着敬嫔的眼神,她提及孩子时眼中泛着水光,怕是真的担忧自己在宫中无依无靠,寂寞地度过一生。 “再好的药方也只是外力,因此太医院大多以温养或是排毒为主,为各宫小主调养身子。 只不过敬嫔娘娘的身子,似乎是经年累月地被影响,如今吃再多的温补药物,都无济于事了。” 陵容本不知道敬嫔的身子为何不宜孕育子嗣,直到今日在景仁宫才知道,敬嫔从前与华妃住在一处过。 想来也是受到了欢宜香的影响,才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除了用皇后那份虎狼之药,确实没有任何转机。 何桉鸣想来也清楚个中秘密,自然不敢对敬嫔实话实说。 至于对于敬嫔的决定,连何桉鸣这个太医都阻拦不了,陵容也只能尽力劝一劝。 但敬嫔心中自有成算,尤其是这样的大事,很难被别人的建议所左右。 只不过两人关系确实不错,陵容便也多花了些心思,甚至会隔三差五去一次咸福宫,与敬嫔好生聊一聊。 最初敬嫔很是犹豫,也曾答应过陵容不用那个方子。但在敬嫔封妃之后不久,她还是去太医院取了药。 不知是不是害怕被陵容发现,敬妃找的并不是何太医,而是那位重新成为御医不久的温实初。 只不过找谁都好,为何偏偏是甄嬛最爱用的那个温实初呢。 陵容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个猜想,难不成敬妃在这几日里搭上了甄嬛,亦或是沈眉庄,与她们站在了一条船上吗。 沈眉庄手中似乎也有一张方子,若是她将那张自己用过的方子给了敬妃,倒确实能得了敬妃的信任。 这时再借机将温实初推荐给敬妃,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从前陵容愿意看到敬妃与惠贵人交好,如今却有些隐隐的担忧了。 根源还是那个温实初,他骨子里就像刻着甄嬛的名字一般。 无论他此时侍奉哪位妃嫔,只要甄嬛招招手,就又颠颠地跑过去,为他的嬛儿妹妹效命。 医者仁心,但温实初这仁心,似乎只对着甄嬛。 只不过陵容此时还不敢去找敬妃,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发现自己在暗中调查,反倒会将两个人的关系推远。 只不过倒是能借着去看望沈眉庄的机会,再悄悄探听一番。 其实陵容本不太想与沈眉庄相交,毕竟当时甄嬛复宠,她对自己的疏远太过明显了。 就连后来的淳常在,都比自己要能得她重视些。如今甄嬛倒台,淳常在找沈眉庄的次数就更多了。 沈眉庄刚回宫不久,陵容便去探望过,那淳常在后一步也到了,一口一个惠姐姐叫的格外亲昵。 希望今天不要碰到淳常在吧,陵容心中默默地想着。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陵容与沈眉庄刚刚寒暄了两句,淳常在便进了门,一进来就嚷嚷着要吃惠姐姐这里的藕粉桂花糖糕。 “你慢些,”沈眉庄一见她过来,就展露了笑颜,“藕粉桂花糖糕多的很,不会少了你那一份的。” “惠姐姐这里的糖糕太过好吃了,淳儿怎么吃都不够,这几日衣服都有些紧了。” 淳常在展开双臂略转了个圈儿,她贴着沈眉庄,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着看向陵容,“安姐姐也在呢,我们真是有缘,次次都能碰到。” “是呢,”陵容面上也堆满了笑意,她端着面前那杯碧螺春,莫名觉得今日这茶喝的有些太多了,“许是我一来,这存菊堂的门儿就要开,那好闻的糖糕味儿就飘出去了。 淳常在鼻子这么灵,自然就忍不住过来了。” 淳常在面上的笑容几乎要僵了,她微不可察地扁了扁嘴,拉着沈眉庄的手臂晃悠,“惠姐姐,你怎么看着安贵人欺负淳儿,都不帮帮我。” 沈眉庄只是笑着,她明面上并不会偏帮着淳常在,但心中的偏向仍是暴露无遗。 “瞧瞧你,安贵人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偏你这样认真。” 陵容并不接这个话头,此时她手中的茶水仿佛格外有吸引力一般,任沈眉庄与淳常在二人如何交谈,陵容都装作听不见,始终不肯抬头。 “惠姐姐,是不是觉得淳儿吃太多糖糕了,都不帮着淳儿。” “怎么会,你哪一次来,不是给你做最新鲜的糕点。” 好一会儿,两个人终于“腻歪”完了,陵容才将茶杯放下,对着二人微微笑了笑。 “沈姐姐与淳常在关系当真是好,妹妹如今倒是有几分安心了,但有些人有些事,姐姐还是要打起精神面对的。” “在圆明园这些日子,也想通了很多东西。”沈眉庄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妹妹的未尽之语,我都是明白的。 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未想通,就允许我再逃避些日子吧。” 陵容被照水扶着起身,她抬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直到站稳后才继续开口,“ 姐姐心中有数便好,嫔妾多说反而唠叨,该叫姐姐觉得厌烦了。 姐姐好生养着身子便是,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望姐姐。” 沈眉庄道了一声好,她本想起身相送,却被淳常在拉着手臂撒娇不能起身,只好叫采星将陵容送到门外。 采星始终记得陵容的救命之恩,平素对陵容便十分敬重。 今日她总觉得陵容小主因为淳常在有些吃味,便犹犹豫豫地开口,想要为自家小主解释几句。 只可惜都走到了门口,她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还是照水发现了不对,主动提起采星是不是有话想说。 “安贵人,我们小主这些日子因为甄常在的事情,心情着实是不好。 淳常在爱闹爱笑,小主被她哄的开心,便喜欢多与她说些话。 但奴婢知道,在小主心里仍是最在意安贵人的。” 陵容心中明白,自己比起淳常在,沈眉庄更喜欢淳常在一些。 毕竟她看起来就是个爱闹爱笑的小姑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叫人生不起戒心来。 而自己却是与她过去的好姐妹互相看不上,甚至曾经分析过甄常在害恬贵人的可能。 沈眉庄心里只怕早就怀疑自己的动机,想要远离自己了。 只有采星这个傻的,被一个临时起意的救命之恩捆绑着,还要想尽办法缓和两个人的关系。 “我与惠贵人相识许久,无需那些场面话,待我日后身子彻底好了,就能常常走动了。” 采星听见陵容如此回答,笑的格外高兴,“奴婢会日日备着安小主最喜欢的香片,叫小主喝的欢喜。” 前世今生,陵容不知道喝过多少好茶,如今这香片早已不是唯一喜爱了。 但采星记得这些小事儿,却也叫她高兴万分。 “好,定不会叫我们采星白白备着茶的。” 陵容毫无架子地与采星叙话,甚至主动拉着她的手,叫她时时看顾着惠贵人,勿要叫她过于悲痛,哭坏了身子。 “若是夜里还是睡不好,便去找太医开一些安神汤来。 何太医与温太医都是杏林翘楚,定能叫惠贵人好眠。” 采星却叹了口气,她转头瞧了瞧存菊堂的方向,“小主不肯叫温太医瞧病,总是说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但是三五日间就瘦了好多,奴婢瞧着着实害怕。” 照水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她指了指咸福宫的大门,“我昨日路过这儿,还瞧见温太医来咸福宫呢,没有给惠贵人开些调理的药吗?” 采星摇了摇头,她着实是担心沈眉庄,想着叫陵容劝劝,便也多说了两句,“温太医昨日本来是给小主瞧病的,但小主说这两日敬妃娘娘身子不适,叫温太医好生照顾着敬妃娘娘。 还说自己这里一切都好,不需要温太医费心。” 采星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小主偏要这般折磨自己。 “惠贵人这是心病,太医医不好的。”陵容扬了扬下巴,示意采星去看宝华殿的方向,“姐妹背叛,最是叫人伤心。 有淳常在补足那令人遗憾的姐妹之情,想必惠贵人能好的更快些。” 采星点了点头,她其实心中更希望小主与安贵人交好,而不是那个听见皇上来存菊堂便要赶过来的淳常在。 总觉得她有很多心机,一派天真的样子应该都是假装出来的。 但她可不敢背后诋毁,万一叫主子们听去,自己少不得要受罚。 因此她只能点点头,又再三邀请陵容常常过来看望自家小主。 待陵容欣然应下后,采星方才高兴起来,目送着陵容离开咸福宫。 陵容的软轿就在外面等着,咸福宫与承乾宫距离不算太近,她即便再不想招摇,也得坐着轿子,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小主如今身子慢慢重了,日后送惠贵人的东西,还是叫奴婢出来跑腿送吧。” “有些话,只有亲自来的时候才能听到。”陵容有些头昏,她眯着眼睛放松,整个人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不然怎么知道温太医,确实是惠贵人引荐给敬妃娘娘的呢。” “奴婢之后会多查查这个温太医,他与宫中好几个娘娘都关系匪浅,比太医院的院判还受人信任,真是奇怪。” 温太医确实医术极佳,受到众人信任并不奇怪,只不过他侍奉的这些主子,都与甄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帮助,便是甄嬛的帮助,这几个妃子自然是清楚非常了。 “自有他的厉害之处,”陵容并不想在外面多聊这些事儿,万一被人听去,就又是会是一番风雨,“我们坐等着咸福宫的好消息就是了。” 轿子稳稳地走着,但风却渐渐起了,陵容被这风吹的膝盖有些刺痛,忍不住紧紧抓着扶手,想把这份疼痛给转移开来。 突然,也不知道是轿夫手上不稳,还是出了什么其他问题,轿子猛然一歪,差点将陵容给掀下轿子去。 好在陵容死死抓着扶手,才没有毫无知觉地被人害了。 照水急切地叫众人停下,她一把揽住陵容,叫小池子去挨个儿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陵容心中狂跳,即便被照水扶住也不敢放开手,仍是将那扶手紧紧攥着。 “小主别怕,奴婢扶着小主。”照水此时也怕的很,她努力平稳情绪,为陵容把了把脉,“腹部有没有坠痛感,或是有下红之感?” 陵容摇了摇头,她好不容易将那狂跳的心给平稳下来,但说话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所幸我抓着扶手,倒没受什么伤。” 因为事情是刚刚发生的,小池子很快便查出了问题——原来是一个轿夫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小腿,一时刺痛叫他差点跪了下去,方才没抬稳轿子。 那打中轿夫的东西小池子也找到了,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石子。 宫道上从不允许留下这些杂物,若是在御花园中,只怕想找这东西,也找不到了。 “就是这东西,”小池子举起那小小的石子,“奴才对比了轿夫身上的淤痕,错不了。” 陵容下意识看了看四周高高的宫墙,她方才坐的最高,并未注意到哪里有人埋伏着。 如今知道情况已经晚了,那下手之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哪里还能找的到。 “小池子,你沿着这宫墙看了看,哪里最适合藏人,尤其是适合打中轿夫的位置。” 陵容并不相信,这下手之人会不留一丝痕迹,只要有一点证据,都有机会将他给揪出来。 小池子点了点头,他将那石子揣进怀里,便顺着宫墙向原处略走了走。 轿夫腿上的伤痕左轻右重,想必那人是藏在右边的宫墙上,沿着去查应是不会错漏什么证据。 “小主,我们先回去,奴婢医术不精,还是要叫太医看一看才行。” 陵容点了点头,她趴在照水耳边,吩咐着要把此事闹大,便捧着肚子叫着好痛。 一时之间宫道上便喧闹起来,那几个轿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放慢了脚步,将这位主子小心翼翼给送回承乾宫。 这一夜,注定又要闹腾许久才能安歇了。 第115章 帝后 轿子一进承乾宫,芳林与芳华两个便围了上来。 芳林略瞧了一眼,没多犹豫就直接跑去太医院找人。芳华则是跟着照水,几个人将陵容给移到了榻上。 “小主乘轿回来,有人不知用什么东西打中了轿夫,差点将小主从软轿上摔下来。” 不等芳华询问,照水便三两句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她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就连芳华都给骗了过去,以为小主真的动了胎气。 “那我先把安胎药给熬上,芳林脚步快,一会儿就将太医请过来了。” 但到底是御前伺候过的人,芳华年纪虽轻,却并不见慌乱,还不忘嘱咐照水,要寸步不离守着小主。 承乾宫离太医院并不太远,芳林很快便带着周太医赶了过来。 陵容此时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偶尔会痛的哼上一句,但到底不像刚刚回宫那般骇人。 周太医年纪不小,被芳林一路催着跑,额头上已经渗出不少汗来。 担忧安贵人真出了什么事儿,周太医连汗都来不及擦,满脸担忧地为她把脉。 很快,那些担忧之色便退了下去,周太医长出一口气,才放下心来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安贵人应是受到了惊吓,方才动了胎气。但皇嗣这些日子养的很好,不用太过担忧。 喝一些安胎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可是小主回来时很痛,连话都说不完全,”芳华还是有些担忧,她隔着帘子,也看不太清陵容的脸色,“周太医,可查的仔细了?” “放心吧,芳华姑娘。”周太医态度很是笃定,“安小主确实无恙,待安胎药饮下就会好了。” “那辛苦周太医多坐坐,待小主不痛了,再离开。” 周太医自然是应允了,毕竟这位的肚子里是皇上如今唯一一个待产的,前几个小主子都因各种原因去了。 若是这位小主子再出了问题,自己有多少个脑袋都是不够掉的。 周太医坐了没一会儿,皇上便带着苏培盛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问周太医陵容的情况,直到听说并无大碍,才安下心来。 只不过陵容此时瞧着还是痛,她咬着嘴唇,像是怕皇上担忧一般。 可她“隐藏”的并不好,皇上还是注意到她的情况,掀开帘子坐到了榻边。 “你有孕,怎得还出去乱走。”皇上握住陵容的手,虽是责备,但语气还是温和的,“总不会想要朕给你下个禁足的令,才肯乖乖呆在承乾宫吧。” 陵容摇了摇头,似乎疼的狠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她此时看着病弱,一张口的声音像纯元皇后,又不像纯元皇后。 “嫔妾只是去瞧了瞧惠贵人,是坐着、轿子的……” 皇上其实早就知道了今日发生之事,芳林芳华两个本就是他放在承乾宫的眼线,一但出事儿,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本就是有人算计,又怎么能怪被害的人不该出去。 “但天气渐渐冷了,过些日子落雪,便不要再出去了,”皇上其实也在思索,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下的手,“你受不了冷风,又要痛了。” 陵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若是前世她可能还会对皇上这关心记挂,但如今却已是毫无波澜了。 也许皇上确实记得她雪天祈福伤了膝盖,也许皇上确实有几分关心。 但那又如何,记性好可不代表真的重视。 皇上只当她身体不适,对这突如其来的冷淡并无觉察。 趁着陵容痛感渐渐平息,皇上又安慰了一番,才出了内殿,去审问今日之事。 “那个受伤的轿夫奴才查了,被石子击中小腿是真,淤痕颇重,下手之人应是个练过的。” 苏培盛将小池子找到的石子呈了上来,让皇上能仔细看个清楚,“这石子很是常见,御花园里遍地都是,很难顺着这条线查到下手之人。” 皇上脸色十分难看,他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轿夫,“有没有看到什么。” “回、回皇上的话,奴才被打中了腿,抬头就只看到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穿了一身黑。 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是谁。” 这个结果早就在皇上的意料之中,毕竟这宫中每一次意外,真凶都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小主出事之时,奴才立刻便顺着宫墙去找人了。 只可惜那人动作太快,奴才也只遥遥地看到一眼,那人向着东南方向跑了。” “东南?” “皇上,安小主是在钟粹宫附近出的事,东南方向有皇后娘娘的景仁宫,以及延禧宫。 奉先殿倒也在东南,只不过平日里看管极严,若是有人擅闯,只怕此时已被扭送慎刑司了。” 景仁宫,延禧宫。皇上心中默默想着,延禧宫中是恬贵人,夏常在与福常在,这三人中恬贵人和夏常在,与安贵人关系还算不错。 至于福常在,曾经伺候过安贵人,若是错主意,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次次都是冲着皇嗣下手……皇上联想到之前民间的传言,中宫失德之事萦绕在心头始终挥之不去。 粘杆处将所有失子的案子都查了一遍,甄常在,恬贵人失去的孩子,都隐隐与皇后有关。 子嗣不丰,果真是中宫失德。 皇上听的累了,着实不欲再听这些奴才继续在耳边喧闹。只吩咐了一句继续查,就转身又进了内殿。 此时陵容已经被服侍着喝了安胎药,不用再假装那些疼痛之感。 “好些了?” “嫔妾已经不痛了,”陵容拉紧了被子,只露出两个眼睛,颇有些委屈之感,“这些小事儿还闹到了皇上那里,倒惹得皇上忧心了。” 皇上向下拉了拉那裹紧的被子,将陵容一张有些苍白的脸给露了出来。 他默不作声上下打量着陵容的面容,只算得上清丽,宫中貌美的妃嫔甚多,稍不注意就被掩盖住了。 陵容不明白皇上在看些什么,她难得有些迷茫地回望皇上,“皇上?” 只不过皇上却不开口,反而伸出手贴着陵容脸颊,轻轻地摸了摸。 “今夜朕陪着你,”皇上收了手,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今日之事,朕会查明的。” “嫔妾相信皇上。”陵容这话说的并不真心,与其靠皇上去查,还不如靠着自己。 因着陵容的人并未将这件事告诉皇后,这一夜安稳的很,并没有人登门来看望她。 皇上也只是单纯陪着而已,并未与陵容同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起了身,准备上朝的事宜。 皇上离开承乾宫时,陵容仍旧睡着,并未听到皇上吩咐着芳林与芳华的事。 待陵容醒来之时,便听见苏培盛来送赏的声音。 皇上不知为何,送了好些布料炭火过来,芳林与芳华将床上的被褥重新换过,还将窗户重新封好,免得再漏一丝寒风。 照水见到这情形倒是开心的很,毕竟皇上关心小主可是件好事儿,小主那一颗思念的心也总算得了抚慰。 “小主瞧瞧,整个承乾宫上下都换了新,就连博古架上的字画瓷瓶,都给换了。 芳菁姑姑说,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我们这算不算发达了,小主。” 陵容四处看了看那些摆饰,那些东西就仿佛带了层富贵的光晕一般。 “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摆在殿中罢了,随时都能被人拿走。 不受宠,不符合位份,配不上,都是拿走的理由。” 陵容一丝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她只是吃着那碗素粥,似乎填饱肚子比这些值钱的物件更重要。 照水本以为小主听见皇上的关切会十分开心,却没想到小主与从前并不相同,皇上如何做,都再不能牵动小主的情绪了。 陵容这边对皇上突如其来的关注并不在意,但华贵妃却十分在意。 听见颂芝打探回的消息更是恼怒,她不理解一个小贵人怎么就得了皇上的喜欢。 送了那么多好东西过去,也不怕这乡野来的笨手笨脚的村姑全都给砸碎了。 “娘娘,奴婢听闻昨夜承乾宫叫了太医,想必是安贵人腹中的孩子,又不稳了。” 颂芝声音如同从前一般娇柔,此时听在华贵妃耳朵里却令她烦的很,“怀着的时候就经常不适,生下来也是个病秧子。” 颂芝在一旁立刻点头,她瞧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着实不好,乖觉地过去为华贵妃捏腿。 “皇上最在意的就是娘娘,只不过宫中皇嗣太少,皇上才不得不多关注那安贵人几分。 娘娘这段时间都在喝着助孕药,想必不日就有好消息了。” “那药也不知有没有用,”华贵妃摸着肚子,提到孩子也不由得叹气,“吩咐着小厨房准备皇上爱吃的菜,尤其是鲨鱼皮鸡汁羹,本宫要亲自盯着。” “娘娘,小厨房烟火气太重,奴婢去盯着就是了。” 华贵妃摇了摇头,皇上爱吃的菜从来都是自己盯着的,这样才能给皇上吃到最鲜美的味道。 “你记得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华贵妃严厉了语气,她垂着眼睛看向颂芝,“务必要请来。” 颂芝虽应了是,但心中却没有一点底。毕竟那可是一国之君,自己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能左右得了。 若是请不过来,只怕娘娘又要生气,狠狠训斥自己了。 颂芝担忧了一整日,快到了用晚膳之时,便去养心殿中请皇上去翊坤宫中。 只可惜今日是十五,依着礼制皇上要去皇后的宫中。 颂芝说了很多华贵妃思念皇上的话,求苏培盛传达给皇上。 但再多的思念之语也没能动摇皇上的决定,圣驾最终还是去了景仁宫。 华贵妃自然恼怒,她狠狠瞪了一眼颂芝,再没了盯着厨房的心思。 殿中那些瓷瓶摆设又遭了殃,就连那碗送来的助孕药都被砸在了地上。 恼怒过后又是止不住的难过,华贵妃抹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嫉妒皇后能做皇上的妻子,一边又嫉妒其他妃嫔能怀有身孕,得皇上的偏爱。 “娘娘,皇上是想来翊坤宫的,只不过礼制如此,皇上也不好违背。” 颂芝想尽办法劝慰着华贵妃,左右华贵妃也不知皇上都说了些什么,说些自家主子爱听的也无伤大雅。 “若是因娘娘违背了礼制,岂不是要被前朝的大臣们的上书给淹没了。 初一十五去皇后娘娘那里,是不得不去。但皇上来咱们的翊坤宫,可都是真心实意的。” 颂芝一席话还算是中听,华贵妃虽然心中还是难过,但到底是被安抚下来了。 只可惜那些摆饰,又要换过一轮了。 另外一边,皇上虽是去了景仁宫,但就连膳食都用的不甚舒心。 皇后做事一板一眼,那老鸭汤只不过多用了些,便再三劝阻,不让皇上再多喝哪怕一口。 可皇上骨子里便不是多守规矩的人,被皇后如此阻挡,心中不满更盛,他直接放了筷子,不欲再多看皇后哪怕一眼。 “皇上喜欢,臣妾明日命人再做便是,”皇后眼见着皇上不悦,只好放柔了语气和姿态缓和,“灶上日日都炖着老鸭汤,只等着皇上过来一用呢。” 若是皇上喜欢的妃嫔,这话说来便是娇嗔,皇上乐得放下姿态,继续用膳。 但皇上对皇后早就没了什么感情,只当她是个会说话的摆设罢了。 那些皇后想表达自己的在意与用心的话语,在皇上心里都变成了邀宠,甚至还觉得中宫皇后不够端庄。 “皇后身子好些了吧。” 听闻皇上关切自己身体,皇后立刻便温柔了笑脸,语气是少有的温软,“臣妾身子好了不少,但仍要吃些强身健体的药。 是臣妾不小心了,倒惹得皇上担忧了。” 这话语格外熟悉,似乎陵容昨夜也说了同样的话。 而皇上心中对皇后的怀疑也再次被激起,他不耐地数着持珠,看向皇后的眼神更添了些厌烦。 “昨日安贵人回宫时,险些从轿子上摔下来。” “安贵人可有碍?”皇后一脸惊骇,仿佛对这事儿全然不知情一般,“怎得都无人告知臣妾,安贵人怀有皇嗣,这下面的人怎得如此不小心。” “是下人不小心吗?朕倒是觉得,是有人在算计。” 第116章 福常在 皇后面上没有任何不对,甚至还能略做惊讶地开口,询问皇上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有一些线索。”皇上故意没说的明白,倒惹得皇后的心提了起来。 此时皇上反而不开口了,就那样坐着,未曾继续用膳,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皇后心中也有担忧,皇上是不是查到了自己做的什么事儿,可每一件案子自己都洗的非常干净,不应该被皇上察觉不对啊。 皇后有心试探,便叫剪秋呈了新鲜的水果上来,她剥了番荔枝,“皇上,这是番邦进贡来的果子,健脾消积,最适合这个季节用了。” 但皇上却只是看了一眼,勉强扬了下巴示意皇后放在一边。 皇后搓着手指,此时心中方有一丝慌张,她不确定皇上知道了什么,连补救都不知从何处起。 她只好用言语试探,看看皇上对自己的态度,“皇上可是责怪臣妾,没能保护好安贵人的皇嗣。” 皇后以退为进,反而说起自己的不是,“后宫子嗣不丰,臣妾该将安贵人放在身边照顾的。 只不过前不久皇额娘说想将安贵人安置在春禧殿,臣妾便歇了亲自照顾安贵人的心思。” 瞧着皇后又把太后给搬了出来,皇上的不悦已经到达了极点。 “既然皇后这般在意,便将安贵人交由皇后照顾吧。”皇上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臂,心中的不悦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提醒着各宫,勿要错了主意。” 手臂上的手掌仍旧摩挲着,但皇后却觉得背后有些发寒。她本该欣喜于皇上的亲近,却又被心中的猜测给吓退了。 “皇上,臣妾一定保皇嗣平安。” 得了皇后的承诺,皇上方才点了点头,他微微叹了口气,“皇后,民间传言已愈演愈烈,别让朕难做,你可明白?” 一想到民间谣言自己失德,才导致后宫子嗣不丰之事,皇后就止不住地想要发火。 若自己的弘晖还在,哪里还会被有心人胡乱传言,讹传中宫害子。 柔则,让你死的这般早,真的是太便宜你了。 过几日就派人去你的墓地,把你的尸骨拿出来碾成粉末,这样才能勉强消一消心头之恨。 只不过安陵容这一胎确实不能再害了,太后和皇上都察觉了不对,都在话里话外地警告自己,不要再胡乱动手了。 再加上那年世兰已经成了贵妃,若是后宫再无所出,那年羹尧只怕要撺掇麾下的大臣联合上书,要废了自己这个皇后,改立年世兰为后了。 皇后的位置本该是自己的,哪里容得了她们觊觎。 看来前朝的事应该动了,免得有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尤其是那个借着母家势力爬上贵妃之位的年世兰。 皇后叫剪秋等人撤下了膳食,却将那番石榴给留了下来。 她又劝了一次,可皇上却始终兴致缺缺,并未用这水果。 皇后还欲与皇上说些什么,但皇上却捧着书看个不停。 他们二人私下相聚从来都是这样,要么劝慰皇上在后宫之中雨露均沾,要么就提一提那个逝去的纯元皇后。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独属于二人的事儿能坐下好好叙话。 皇后唤人将蜡烛拨的更亮些,叫皇上看书不至于害了眼睛。 她在一旁陪坐着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想着皇上白日里就要看许多折子,臣妾备了菊花蔓荆子茶,最是理气疏肝,解毒明目了。” “放那儿吧。” 皇上不甚在意,只是又抖了抖书,继续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那书也许没有多么好看,但如今的皇后,皇上确是最不爱看的。 殿中又安静了许久,皇后不欲打扰皇上,干脆在一旁练习书法,求一个静心养性。 皇后本以为今夜就这样相处着,却没想到皇上翻了两页书,便觉得有些无趣,想要去华贵妃那里看看。 可今夜是十五,依着礼制皇上必要留在自己这景仁宫中的。 “翊坤宫中今日叫人去养心殿中请,想必是有什么事儿要与朕说。” 皇后心中烦闷,若是真觉得是什么大事儿,早就直接去那翊坤宫了,又何苦来景仁宫中,叫自己白白开心。 可她是中宫皇后,不能像别的妃嫔一般,只知道卖俏邀宠。 可今日若叫皇上白白去了华贵妃宫中,阖宫的妃嫔还有何人能尊重自己。 “贵妃妹妹身子不好,便格外需要皇上关心,”皇后仍旧写着字,似乎全然不在意一般,“且年大将军仍在京中,少不得要多多施宠。 臣妾虽不懂政事,但还是明白年大将军对皇上的助力的。 不过是一个十五罢了,皇上勿要太过在意祖制。” 皇上对华贵妃的宠爱本就杂糅了太多东西,也许有那么一丝真情在,但一想到她背后的年家,就全然消散了。 因此皇后这番以退为进的劝慰,叫皇上想起年氏兄妹种种恃宠生娇的行径来。 一个在前朝不断以军功名义要求朝廷为他保荐的人员加官晋爵,一个在后宫拈酸吃醋,多宠爱其他妃嫔一些就要闹起来。 若是再这样宠爱下去,只怕整个天下都要跟着他们姓年了。 皇后半晌未曾听见皇上回话,便知道他心中开始多想,她放下毛笔,拿起刚刚写好的一幅字轻轻吹了吹。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纯元从前最爱这两句诗,可皇后写的怎是朔风?” “臣妾哪有姐姐那般才情,能依着当下所见所闻改了诗词,以述心中真意。” 皇后将那一幅字给皇上看过,便放在一旁,待晾干之后再叫剪秋过来处理。 “臣妾写的不过是崔道融的原诗罢了。” 皇上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华贵妃那翊坤宫,他迫不及待与纯元的妹妹聊一聊纯元从前之事,以排解心中思念。 只可惜,神似纯元的甄常在犯了大错,再不能睹人思人了。 那福常在倒是更像纯元,只可惜宫女出身,对诗书一道上一窍不通,哪怕是教了许久,也只是会读会背罢了。 “纯元故去许久,这宫中再无一人能同她一般,与朕畅谈彻夜了。 她在诗书上的造诣,朕都无法匹敌。” 皇后强忍着对柔则的厌恶之感,与皇上说些柔则从前的趣事,为着叫皇上开心,甚至还说了一些从前闺中之事。 因着能与皇后多聊一聊纯元,皇上这一夜还是在景仁宫中睡下了。 甚至第二日上朝之时都格外舒心,还着重关心了皇后的身体。 皇后甚少得到皇上如此关心,自然是开心不已。她面上染了些许红色,将准备的菊花蔓荆子茶交给了苏培盛带着。 直到皇上一行人彻底不见了踪影,皇后才怅然若失地坐在凳上。 “皇上对娘娘真是用心,嘱咐了奴婢好多次,要照顾好娘娘您呢。” 剪秋麻利地收拾着殿中的物品,那写着崔道融诗句的宣纸被她直接揉皱,随意地丢在了一旁。 “你啊,只听皇上这个主子的话,都不听本宫的话了。”一提起昨日温存,皇后的心情便活泛了起来,整个人如同枯木逢春,洋溢着满满的活力。 “把那些诗都处理了,矫揉造作,没得叫人腻烦。” 剪秋将那宣纸又团了团,就差要上去踩上两脚了,“有些人最会骗人,装的一副和善温柔的模样,却做些令人不耻的事儿。” “只会用那张狐媚的脸蛋引诱人罢了,她倒是真的善良,但也是真的不知礼义廉耻。” 剪秋为皇后端来了茶水,好生漱口之后,皇后才觉得心中舒坦不少。 从前是厌恶嫡姐引诱自己的夫君,不愿提起她的名字。 如今她身死,却叫皇上更为思念,时不时就要聊上一番。 “娘娘,要不要叫福常在笼住皇上的恩宠。那甄常在仍在宫中,奴婢担忧……” “福常在最近好像翅膀有些硬了,除了请安,都不愿来景仁宫了。” 皇后想起只是给她那个方子,想必福常在此时已经有了身孕,方才不敢在宫中惹人注意。 甚至都敢违抗自己的命令,不对那安陵容下手。 “但福常在身边的宝鸳,并未传来什么消息。奴婢也未曾听闻,福常在去哪位妃嫔交往过密。” 皇后在各宫都安插了人手,这延禧宫内自然也是如此,“娘娘,宝鸳该不会……” “怕是被策反了,去查一查太医院,看看福常在最近有没有请过太医。 至于那宝鸳,江福海叫她的家人为她写一封家书吧。” 没过多久,福常在有孕之事便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而许久不肯私下向皇后请安的福常在,也终于出现在了景仁宫中。 只可惜,福子在景仁宫殿中等了许久,皇后也未曾见她。反观后一步来的恬贵人与夏常在,都被直接请去了内室。 就这样连续被晾了五日,福常在终于学乖,老老实实在景仁宫明堂跪着,等皇后松口见她一面。 跪了大半个时辰,剪秋终于过来请她,“福常在怎得这样跪着,宝鸳快将小主扶起来,万一伤了腹中皇嗣,可不好了。” 福常在脸色有些苍白,她被扶起时身体有些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歪倒在地一般。 对这个长的像先皇后,又不安安分分听从皇后的妃子,剪秋并没有什么好感。 因此对她如今可怜的模样也视而不见,甚至先一步进了内殿,向皇后回话去了。 一见到皇后福常在便跪了下来,她老老实实跪着,低声说了一句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你如今可是最金贵的人儿,伤了皇嗣可就不好了。” “皇后娘娘,嫔妾不是有意瞒着皇后娘娘的。”福常在不敢起身,她一脸可怜模样,“只是嫔妾身子已经不适许久,也是这几日请了太医才知晓的。” 皇后饮着茶,她只是看了剪秋一眼,那福常在就被剪秋给“扶了”起来。 “皇后娘娘已经叫小主平身了,若是继续跪着,恐会伤了小主腹中的小阿哥呢。” “有孕是喜事,怎得如此害怕。” 皇后柔声安抚着福常在,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子,即便生了孩子也不能自己养育,只能丢在阿哥所由乳母喂养。 更何况,她能不能生下孩子,还是个未知数。 “有皇后娘娘在,嫔妾便安心了。” 福常在其实心中害怕的很,恬贵人的孩子就是皇后做主打掉的,自己腹中这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 这让她如何不怕,如何敢告诉皇后自己有孕之事。 “本宫已告诉了皇上你有孕之事,待皇上批完了折子,就会去延禧宫瞧你了。”皇后面上一团喜色,故意提起了陵容,“宫中除了安贵人,最有福气的便是你了。” 听见陵容的名字,福常在顿觉眼皮一跳,毕竟皇后之前有意叫自己想办法害了安贵人的孩子。 只不过安贵人身边被皇上的人看的很紧,自己哪里有机会动手脚。 如今再次提起,难不成是想…… 福常在勉强露出了笑脸,她恭维着都是皇后方子的效用。自己吃了几个月,终于有了好消息。 “本宫已经指了院判章弥去照顾你,他医术是一等一的好,安心便是。” 皇后不愿意让福常在脱离自己的掌控,便将章弥指了过去,这孩子想留便留,不想留就能叫他悄无声息的去了。 虽然没被分下新的任务,但福常在心中的恐惧却更加浓重了。 皇后就像一个笑面虎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利用自己,帮她去做些脏事儿。 “娘娘……” “本宫答应了皇上,要保住安贵人这一胎。从前之事放下便是,不要轻举妄动。” 听见皇后叫自己放弃暗害安陵容,福常在终于安下了心来,她刚刚喝了一口茶水,就被皇后下一句话吓得愣在原地。 “但这宫中有些人太过掐尖要强了,总要想些办法,叫她像你这般乖巧懂事,不是吗?” 这是叫自己与华贵妃娘娘对上啊,福常在心中害怕的不行,连口中的茶也如同刀锋一般难以下咽。 “嫔妾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恐怕……” “怎么会,你如今可是怀有皇嗣的人,不是吗?” 第117章 谎言 福常在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盯上了如日中天的华贵妃,甚至还想要自己这么一个常在对贵妃下手。 这简直是以卵击石,即便自己怀有身孕,也不可能比得上一个盛宠的贵妃娘娘。 “嫔妾自然愿意为皇后娘娘分忧解难,只不过嫔妾愚钝,还需要好好想一想法子。” 皇后自然知道福常在这是想要拖延,但她仍是答应了下来,因为对付华妃的法子皇后早就想好了。 与其想办法陷害,不如直接从前朝下手。 如今富察氏、瓜尔佳氏、佟佳氏都对年氏一族有所不满,富察氏和瓜尔佳氏的女儿也早早地都投靠了自己。 他日若想封妃,少不得要将华贵妃这座大山搬走。 皇后也明白,这些家族的女儿投靠自己的原因是自己膝下无子,只要她们产下儿子,都有可能靠着家族的势力登上皇位。 没有中宫嫡子挡路,这皇位争夺起来更加容易些。 但那又如何,瓜尔佳文鸳还未成为妃嫔,而恬贵人已经戴上了绝育的红麝香珠,这两家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依着皇后这些年来的探查,早就知道皇上对年羹尧已经日渐生疑,想要找个机会瓦解掉年羹尧的势力,以绝后患。 甄嬛也正是因为皇上想要利用甄远道搜集年羹尧的证据,方才未曾直接被赐死,而是保留了她的位份,禁足在宝华殿中。 只不过这些弯弯绕甄嬛不知,华贵妃更是不知,只会以为皇上是对甄嬛余情未了,哪怕犯了如此欺君罔上的重罪都能网开一面。 这几日要悄悄放松对宝华殿的看管,给华贵妃和惠贵人等人些机会,好好折磨一下甄嬛才行。 “回去好好想着,本宫等着你。”皇后柔和了面色,她深谙给一巴掌后要赏个甜枣的道理,“你是本宫的人,腹中的孩子,定能安安稳稳地生下来。” 这几乎是福常在听见的最好的消息了,她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向皇后盈盈拜倒。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在福常在离开不久之后,恬贵人与夏常在便赶了过来。 “皇后娘娘,嫔妾的阿玛已经与瓜尔佳大人密谈过了,只等着甄远道那边搜集了证据,便一同进言扳倒年氏一族。” “这倒是一件好事,但你也要警醒些,这段时间不要惹怒华贵妃,就让她再沾沾自喜些时日。 待年家倒台,自有你教训她的时候。” 恬贵人与华贵妃倒是没有什么太过直接的冲突,但华贵妃个性骄傲善妒,在自己得宠时没少争宠欺辱。 这么一个压在头顶的大山崩塌,当然要过去踩上两脚了。 “嫔妾明白,一切听从皇后娘娘调遣。” “还有你,夏常在,记住了吗。” “嫔妾都知道的,只不过皇后娘娘吩咐的事儿——,嫔妾还没有做好。”夏冬春有些蔫,她兴致不高地坐在一边,不像从前一般鞍前马后地侍奉着皇后。 “丽嫔已经疯了,在她的启祥宫安插个宫女,不该这么难吧。”皇后不太理解,就这么一件小事,夏冬春怎得到今日都没有办成。 “嫔妾本来找了个小丫头,但却被华贵妃和曹贵人给拦住了,以丽嫔娘娘身子不好为由,谢绝了内务府分过去的宫人。” “送不过去,收买一个不就好了。”恬贵人似乎被夏冬春给蠢到了一般,她忍不住开口,“莫不是夏常在的份例不够,连个小丫头都收买不了。” “启祥宫看的太严了,哪怕是去太医院取药,都是曹贵人身边的丫头。 即便是收买了,这些丫头也近不了丽嫔的身,哪里能探听到华妃的消息。” 夏冬春觉得这恬贵人当真没什么脑子,直接翻了个白眼,一脸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恬贵人被气的脸都红了,她恨不得抓住夏冬春的肩膀摇晃,问问她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敢鄙视本小主的。 皇后在一旁看的有些无奈,她第一次觉得有两个头脑不太灵光的手下很是疲惫。 “行了,自己人有什么好吵的。”皇后打断了二人的瞪视,“夏常在着手去收买曹贵人身边的丫头,如今华妃手下只一个曹琴默,她必然能知道不少东西。” 若是前朝的年氏一族倒了,年世兰在宫中倒还有机会保住尊位。因此,皇后要做的就是收集华妃的罪证,必要时请皇上直接将她赐死。 只不过这件事儿不能由自己来做,还留在宫中的甄嬛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她始终以为,那个孩子是被华妃派人打下的。 这么绝佳的复仇机会,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怎么能不施舍给一位可怜的母亲呢? “至于恬贵人,那安贵人你收买的如何了?” “皇后娘娘,安贵人如今有孕,用的是嫔妾家中培养的太医。 她早就是嫔妾手中的一颗棋子了,皇后娘娘想叫她落在哪儿,就会落在哪儿。” 恬贵人如此笃定陵容是她的人,只不过因为此次成功扳倒甄嬛,是陵容在背后出谋划策的。 而且她还听从自己的话,并未将此事透露一丝一毫,就连皇后娘娘都被蒙在鼓里。 以为是沈眉庄与甄嬛闹翻,找出了证据将她从宠妃的位份上给拉下来的。 这一切都趁着皇后娘娘养身之时做的,即便皇后有心查明,此时也来不及抓住证据了。 “毒蛇之事,可问出来了?” 那一日自己只去了承乾宫,回来就被毒蛇咬了。恐怕就是那安陵容知道了动手的人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回敬。 皇后对自己被毒蛇咬了一事耿耿于怀,毕竟她年龄不轻,中毒之后许久都没有恢复。 直到这几日身体才渐渐恢复,能好好处理些六宫事宜了。 只可惜派人查了许久,都没能查出来到底是谁将毒蛇放进了景仁宫。 如今她只能怀疑着安陵容,没办法真用谋害中宫的罪名将她赐死。 “嫔妾明里暗里地问了——” 恬贵人并未向陵容问起此事,因此在撒谎的时候格外没有底气,她慌忙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但安贵人与她身边的丫头都不知情,因着她怀有身孕,被蛇毒影响太深,时不时就要闹上一番。 嫔妾常用的何太医,都快成她的专属御医了。” “那日她腹中不适,也是真的了?” “皇后娘娘,那日应该是章太医把的脉,恐怕娘娘还需要问问章太医。 而那日前后,倒是何桉鸣照顾的,安贵人确实身子不适。” 因着恬贵人的话,皇后也确实回想起,那日是章太医把的脉。 安贵人情况确实未曾作假,那皇嗣也是当真体弱,即便生下恐怕也是养不大的。 但若不是那安陵容,又是何人将计就计,用同样的手段害了自己呢? 因为说谎,恬贵人始终不敢抬头,直到皇后说了一句好,她方才长出一口气。 皇后很是敏锐,她锐利的目光立刻对准恬贵人,“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本宫啊。” 夏冬春也一脸好奇,毕竟刚刚说的事情还和安陵容有关,这恬贵人该不会知道安陵容什么秘密了吧。 恬贵人此时紧张的很,她慌乱的样子,叫皇后更加疑惑,“你撒谎了。” “皇后娘娘,嫔妾……嫔妾其实没有直接问过安贵人,都是私下里问的太医。” 皇后对于这答案自然是不信,毕竟谁会直接去问,她到底是不是幕后真凶的。 可说了这话的恬贵人一脸羞愧模样,仿佛真的是因为这事儿而说谎一般。 “胆子倒是大了。” 皇后意味不明地说了这句话,恬贵人吓得身子一抖,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她屈膝行礼,一遍遍重复是真的忘记试探安贵人了。 “皇后娘娘,求您相信嫔妾,就算给嫔妾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事儿瞒着皇后娘娘啊。” “剪秋,去太医院将何太医请过来,就说本宫有些不适。” “是,皇后娘娘。” 剪秋走的很快,皇后借机观察恬贵人的表情,发现自己叫何桉鸣过来,恬贵人似乎并不紧张。 看来在太医脉案上,这恬贵人并未说谎。 “喝些茶吧,这君山银针很是不错。”皇后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本宫被毒蛇咬了,也不是你们的错。 可以说恬贵人还有功劳,若不是有个何桉鸣,只怕本宫此时早就去了地府。” 恬贵人仍旧蹲着行礼,她哪里敢起身去喝什么君山银针,皇后这明显是话里有话,怀疑她为安陵容遮掩。 可她哪里做过这事儿,只不过是忘了审问安陵容和她身边的宫女,何至于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 “皇上是天子,皇后娘娘是天子的妻子,自然受到上天庇佑,又、又怎么会被小小蛇毒害了性命呢。” 这段话说的中听,听见「妻子」二字,皇后连面色都缓和了不少。 “嫔妾今日就再去承乾宫走一趟,把那几个婢女都给审过一遍,皇后娘娘。” 皇后本来被哄的好了不少,结果又被恬贵人这话给气的胸中烦闷。 看来恬贵人是真的将安陵容看做是自己的手下,还以为安陵容身边的侍女,能由得她随意提审呢。 “行了,起来吧,让你的人看到不好。”皇后到底还是叫了起,恬贵人早就蹲的双腿发麻,得了令自然不肯继续卑躬屈膝地表什么忠心,立刻便起身落了座。 夏冬春此时安静的很,她在一旁看着热闹,见恬贵人受了训,也没有火上浇油嘲讽。 没叫景仁宫的主子们等太久,剪秋便将何桉鸣给请了过来。 何桉鸣起初以为皇后真是身体有恙,甚至还去与章太医询问皇后的脉案,了解皇后最近时日的状况。 未曾想到一进这景仁宫,就有三位主子坐在上位,目光一致地盯着自己。 他心中微震,飞快地想着这几位主子到底有什么事儿要吩咐给他。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恬贵人,夏常在。”何桉鸣故意一一拜过几位主子,他得以光明正大去看恬贵人的表情,猜测到底要问些什么事儿。 自己该不该说,又要不要做。 只可惜恬贵人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借着这个机会给何桉鸣递个眼神。 “今儿请何太医过来,并非把脉。”还是皇后先开了口,她状似关切,“本宫身子不好,这些日子都未曾去承乾宫看过安贵人。 便派人叫你过来问问,安贵人身子如何,腹中的皇嗣可还好?” 何桉鸣几乎立刻便明白了,皇后此次叫他过来的目的。看来皇后是怀疑安贵人做了什么事儿,用身体不好与皇嗣有恙作为遮掩。 而这事儿,自然就是皇后被毒蛇咬中一事了。 “微臣与周太医,都在负责安贵人的身子。这些时日,安贵人身体好了不少,只不过那蛇毒厉害的很,还是叫贵人伤了底子。” 他叹了一口气,一脸自责之色,“微臣学医不精,仅仅能保住安贵人与皇嗣的性命。 至于皇嗣能不能安稳地足月生产,微臣着实无法保证,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点了点头,此时倒勉强相信了恬贵人几分。 那安陵容怕是真没有精力查明是谁害了她,又很难借力打力,叫那毒蛇反咬自己一口。 可她仍是觉得不对,这毒蛇出现的太过凑巧,不是那安陵容,还能是谁。 “安贵人被毒蛇咬中着实是凶险,那丁冬当真是该死,也不知道在宫中藏了多少毒蛇。” 此时皇后还在试探,那咬中皇后的毒蛇,本就是何桉鸣带进宫中的,又如何会在此时告知皇后。 “微臣与宫中的诸位太医,已经配了驱蛇的药粉。 尤其是承乾宫中,安贵人脱离危险的当夜,都洒了很多遍药粉,不会再有毒蛇藏着。” 何桉鸣还是将那毒蛇的事儿安在了丁冬头上,他面不改色,言辞十分笃定,“怕是毒蛇不止一条,被从承乾宫中驱了出去,这才误伤了皇后娘娘。” 这一番说辞倒是合情合理,皇后也不得不相信了何桉鸣所说。 毕竟丁冬已经死透,想问她到底养了多少毒蛇,也无从问起了。 “本宫倒是无事,安贵人孕着皇嗣,才要十分精细地照顾着。 这样,日后为安贵人诊了脉,何太医都来景仁宫一趟,让本宫知道情况,也安心些。” 何桉鸣自然是应了下来,他此时倒是有点心疼自己。 说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只怕自己与安贵人,注定要绑在一条船上了。 第118章 温宜 许久,皇后才训完了话,几个人终于得以出了这叫人压抑的景仁宫。 恬贵人与何桉鸣有意走得慢些,两个人避开了一同出来的夏冬春。 “小主怎得又将这红玉珠链给带上了。” 这红玉珠链其实是红麝香珠,何桉鸣早就告诉了恬贵人。 这珠链珍贵,短时间内想要找到类似的替代很是困难。因此,何桉鸣便叮嘱着恬贵人,绝对不要把这珠链给戴上。 恬贵人将这珠链给摘了下来,直接丢到身边的桑儿手中。 “这伤身的东西,你以为我想戴。皇后那老妇看的紧,有些事儿不得不做,”恬贵人不欲多言,话锋一转,“阿玛那边儿有什么消息?” “富察大人说,前朝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小主目前最为紧要之事就是尽快孕育皇嗣。” 恬贵人虽不像其他妃嫔那般聪颖,但到底是高门贵女,会为了家族的谋算而暂时忍下。 哪怕知道了皇后意图用红麝香珠暗害,让自己不能生育。 她也仍旧像从前一般,装作懵然不知的模样,一心一意侍奉着皇后。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皇后远比华贵妃还要恶毒。 只不过恬贵人在害人一道上,当真是没什么「心得」,只好都听着家中的安排。 “那珠子什么时候送过来,本小主可是一日也忍不了了。” “微臣已经把这串香珠处理过了,麝香几乎已经祛除,只不过为了小主安全,方才不建议小主佩戴的。 至于新的珠链,富察大人已经找工匠制作,过几日也就送到宫中了。” 恬贵人这才觉得安心不少,再一次慨叹好在阿玛与额娘机警,将这太医也送进了宫里。 不然就只能像那个安陵容一样,找太医都要束手束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医就被人给收买,反过来害她去了。 “那安贵人皇嗣当真不好?” “受了蛇毒影响,先天就会体弱些。”何桉鸣提起这事儿也不免有些怅然,“以微臣的医术,也不知能不能将皇嗣保到足月。” “尽力保着吧,毕竟是从延禧宫出去的。虽然她那性子我不喜欢,但是在扳倒甄嬛那事儿上确实帮了不少忙。 算她有用,保她的孩子就算是给我们积德了。” 恬贵人不甚在意地吩咐着,在她眼里,安陵容生不生孩子都不会影响到她,她也没必要如此坏心地像甄嬛一样害人。 毕竟她可是最讨厌甄嬛的了,要是成了和甄嬛一样的人,怕是晚上都恶心的睡不着觉了。 不过这甄嬛已经被关进了宝华殿,想必皇上也不会管着她,刚好趁着查一查浣碧,再教训甄嬛一番。 “你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全身发痒的药,”恬贵人皱着眉毛,算计着要怎么折磨甄嬛,“多备一些,本小主需要用。” 何桉鸣都没来得及说自己这儿并没有那种药,恬贵人的便自顾自地下了令。 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会想办法找到这种药。 “微臣会尽快制药,小主耐心等上些日子。” 恬贵人嗯了一声,终于放过了何桉鸣,她带着桑儿回了延禧宫,却碰见了鬼鬼祟祟的福常在。 瞧着福常在的样子,也不像是刚刚回宫或是刚准备出去,反而像是有意等着自己。 “福常在,你在这儿做什么,等本小主?” 福常在张了张口,她想要求恬贵人将何太医指给自己保胎,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并非不相信章太医的医术,但总是忧心皇后会想要自己孩子的性命。 毕竟皇后都已经落了恬贵人的胎,自己这个……还不是皇后一句话的事儿吗。 “恬贵人,嫔妾、嫔妾……” “本小主没那个耐心听你吞吞吐吐的,要么一句话说清楚到底要做什么,要么滚回你的乐道堂。” 恬贵人本就瞧不上这爬床的奴婢,能给个好脸听她说一句话已是格外开恩了。 “何太医医术极佳,可否求贵人帮帮嫔妾,叫何太医为嫔妾保胎。” 福常在直接矮身行礼,她殷切的眼神盯着恬贵人,渴求她能点头准许。 恬贵人微愣了一下,但下一刻便嗤笑出声,她瞥了一眼蹲在自己面前的福常在,连句拒绝的话都不想说。 桑儿扶着恬贵人,直接绕过了福常在。 可福常在并不肯就此放弃,她提高了声音,继续恳求着恬贵人帮她。 奈何恬贵人直接回了正殿,厚重的帘子被宫人摔下,将福常在一声声请求隔绝在外。 院中冷风吹过,福常在被吹的全身发冷,趔趄着从原地起身。 不一会儿,宝鸳便打了帘子出来,她满脸焦急地扶住福常在,“小主,怎得一个人出来在这院子里吹冷风,若是感染了风寒,又要喝那些苦药了。” “未曾想到,恬贵人竟是这般傲慢不逊之人。 我如此低声下气,都得不到她一个好脸色。” 宝鸳瞥过头去,在福常在没看到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恬贵人家族显赫,自然是有些傲气的,小主又何苦惹恼她,毕竟受罪的只会是小主自己。” “若不是为了腹中这孩子,本小主又何苦去求她。有个厉害的太医又如何,她那孩子还不是掉了。” “就是啊,”宝鸳在一旁劝慰着,她略微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不是指了院判章太医照顾小主吗,那个何太医再厉害,也比不过太医院的院判吧。” “我只是担心,”福常在长长叹了口气,“这宫中的孩子留不住,总要多想些办法。” “可那何太医是恬贵人的,万一恬贵人想要害小主,岂不是连觉察的机会都没有吗。” 听宝鸳如此一说,福常在方才有些后怕。她想法简单,觉得何桉鸣能精心照料着安陵容,自然就能照料自己。 但却忘记了恬贵人也是皇后娘娘的人,若皇后真的想要害了自己的孩子,这章太医与何太医甚至可以互相作证,皇上只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哪里还会怀疑是太医所为。 如今章弥已经被指来照顾自己,看来只能想想办法,也求皇上指个太医了。 “同样是怀有身孕,凭什么那个安贵人又有太医又有皇上指过去的宫女照顾。 小主却要夜夜担忧,还要自己想办法找太医。” “安贵人自有她的手段,”福常在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她偏头看了看宝鸳,颇有些意味深长,“你很不喜欢安贵人?” “奴婢又没伺候过安贵人,只不过是为小主打抱不平罢了。” “你有心了。”福常在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她捏了捏宝鸳的手,“有你陪着,我心中才安稳不少。” 宝鸳面上笑着,她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却被福常在大笔银子的打赏给收买了。 但皇后娘娘又给了更多的银钱,宝鸳这个本就没什么忠心可言的婢女,再次投入了皇后的麾下。 因此,福常在想要找何桉鸣照顾身体的消息,很快就被宝鸳告知了皇后。 皇后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婢女居然想要脱离自己的掌控。 只可惜她太过弱小了,无论想找谁帮她,都是在找一个新主子。 不会有人真心对待这个想踩着她人上位的贱婢,只会抬抬手帮一帮,然后把她的价值榨干,丢到一边罢了。 一棵以为能自保的墙头草,不过是个笑话儿而已。 倒是要帮她找个新主子,免得日后华妃落马,还要溅自己一身血。 皇后心中谋算着,若是福常在这个孩子是被华妃落下的,再将从前甄嬛与恬贵人落胎之事都顺势安在华妃头上,想必她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即便皇上再宠爱她,也逃不了一个赐死的结局。 若是想要华妃动手,那可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福常在更得皇上的宠爱,华妃就一定会将矛头对准她。 “剪秋,为福常在准备着杏仁茶,要本宫的好姐姐最喜欢的那种口味,可还记得?” “奴婢当然记得。”剪秋笑的格外灿烂,“潜邸时的孙嬷嬷专为那位做杏仁茶,奴婢可讨教了好些时日,早就学会了。” 皇上最是在意柔则,任何人有她几分影子,就会被皇上所看中。 福常在的外貌比甄嬛还要像柔则,如今再把爱喝杏仁茶,喜欢用蕉叶、荷叶蒸煮食物的小习惯教给福常在,得宠根本不在话下。 果真,不出三日,福常在的宠爱就越过了刚刚成为贵妃的年世兰。 皇上不仅日日宿在福常在处,甚至三餐都要在乐道堂中用了。 再加上福常在同柔则一般,孕中也要起舞讨皇上欢心,更得皇上痛惜,就连华贵妃去请,也请不动了。 华贵妃自然恼怒的很,走了一个甄常在,又来了个福常在。 偏生她们两个又长的相似,叫人看了就觉得无比恶心。 只不过这个福常在此时得宠,又怀有身孕,还真不好就这样对她下手。 曹琴默多次劝慰华贵妃,不要与一个小小的常在计较,毕竟皇上膝下空虚,偏疼有孕的妃嫔也实属正常。 “正常?!只有她福常在有过身孕吗?恬贵人,安贵人,惠贵人,甚至那个被关进宝华殿的甄嬛,哪一个人没有怀过身孕。 还有你,空有一个公主在身边,都得不到皇上的垂怜。” 华贵妃看了看那哭泣的温宜公主,心中的恼怒更甚。 曹琴默一边哄着温宜,一边向华贵妃连连示弱,“嫔妾……皇上也只是偶尔来看看公主,只不过嫔妾不得皇上喜爱,难以为娘娘分忧。” 华贵妃被气的不轻,丽嫔虽然是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但总能留皇上一两日。 但是这个曹琴默,有了孩子都不能留住皇上,当真是个废物。 “一个不能侍寝的妃子,偏要日日霸占着皇上,这后宫子嗣又如何丰盈。”华贵妃重重将茶杯磕在桌上,“当真是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嫔妾倒是有一个主意,”曹琴默略想了想,“若说最关心子嗣之人,要数太后娘娘了。 贵妃娘娘不如去寿康宫中看望太后,将这事儿提上一提,自有人会劝诫皇上的。” 华贵妃从前倒是很尊重太后,但自从那次中宫失德的传言过后,华贵妃就再不愿去哄着太后了。 明明是皇后的问题,却要捂住天下悠悠众口,将那皇后之位死死留在乌拉那拉氏,这样的太后,又有什么好值得尊重的。 “娘娘,即便太后娘娘的心总是偏的,但对于子嗣这件事儿,却是最关心的。 您只需要稍稍忍耐,就能让皇上不再受那福常在的迷惑,您觉得呢?” 华贵妃勉强点了点头,目前来看,这是最为简单的方法。 只不过叫皇上从那狐媚子的宫中出来还不够,要将皇上留在翊坤宫中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自己那些苦药不就白喝了,还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温宜公主的哭声引起了华贵妃的注意,她心中烦闷,却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想法。 “温宜哭的这样狠,想必是身体有恙,这几日便将温宜留在翊坤宫中,由太医好好照料吧。” 曹琴默下意识抱紧了温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温宜哼了两声,才埋在曹琴默颈间,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娘娘,温宜还小,如今又生着病,怕会吵到娘娘休息……” “将乳母也叫过来就是了,”华贵妃面色有些不悦,她抚着护甲,递给颂芝一个眼神,“曹贵人可是怕本宫照顾不好公主吗?” 曹琴默真的很想说是,但她只能收紧了抱着温宜的手,缓缓地摇头,“娘娘最是慈爱,定能照顾好公主的。嫔妾只是未曾与温宜分开过,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颂芝可不管曹贵人如何想的,她直接伸手去曹贵人怀中抱走温宜,完全不在意公主因离开母亲而再次哭嚎的可怜模样。 曹琴默心痛的很,她试图抓住温宜的小手,却被华贵妃瞪视了一眼,只能默默收回了手,连多看温宜一眼都不敢。 “娘娘,奴婢抱着公主去暖阁吧,待太医过来,再好好为公主诊治一番。” 华贵妃不耐地摆了摆手,她盯着面露不舍的曹琴默,缓缓地展露了笑颜。 “你知道该做什么的。” 第119章 睚眦必报 因着温宜被接到了翊坤宫中,皇上倒偶尔去华贵妃那里看望过几次。 但如同前世一般,温宜因为离开生母,加上确实病着,便常常夜间哭闹,即便有乳母陪着,也是无济于事。 翊坤宫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但没一个人有法子叫公主安枕。 华贵妃被吵闹的不行,便将自己的安神汤喂给了温宜。 自从喂了那安神汤后,温宜果真不再吵闹,常常一睡便到了天明。 皇上还真以为华贵妃慈母心肠,便默许了温宜继续养在翊坤宫中。 他全然忘了,翊坤宫中燃着欢宜香,那其中的麝香不仅能影响华贵妃,也能影响他的女儿温宜。 照水将打听到的这些事儿都告诉了陵容,对于华贵妃娘娘喂孩子吃安神汤一事儿颇有微词。 “小主,那安神汤到底不适合小孩子,华贵妃娘娘难免有些心狠了。” “她未曾养过孩子,也不懂药性,许是觉得那安神药自己能用,孩子便也能用吧。” 这些事儿前世都发生过,陵容并没有太过惊讶,她翻着手中的书,就连回答都有些漫不经心。 “那安神药里,有着分量不少的朱砂,所以不能随便乱用的,这事儿连奴婢都知道。” 照水本来在自己手上用银针刺着穴位,听见小主说华贵妃不懂药性,立刻便停下了动作,“希望公主没有什么太大的事。” “你倒是很喜欢小孩子。” “奴婢确实挺喜欢小孩子的,”照水将手上的针都给取下放好,“所以小主子日后就交给奴婢照顾了,奴婢定不会叫她被人这般欺负的。” “要想她不被欺辱,只有你一人可不够。”陵容又想起那曹琴默来,为了向上爬可谓是坏事做尽,最终还是莫名其妙就得了急病去了。 “你看曹贵人,就懂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受宠,不然即便生了皇子,也只能送去南三所养着。 只是位份上去了不够,不然就会像齐妃一样,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甚至比不上一个还是贵人的沈眉庄。 陵容不愿意用前世那些床笫间的功夫讨皇上宠爱,就是考虑到若再次被当成玩意儿,哪怕未来生个皇子,也不会得到皇上的重视。 她哪里肯只当个妃嫔,毕竟皇上膝下的皇嗣并非个个都是天纵奇才。 只要皇上仍在,她就有机会将孩子推上那个位置,哪怕如今家中还给不了任何支持。 但若是下手狠一些,让皇上没得选,不就好了吗。 陵容将手中的书放下,缓缓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这一世她并不像前世一般事事亲自出手,即便甄嬛如今落到在宝华殿反省的境地,也几乎无人知道是她在背后出的招数。 “如今甄常在那边如何了?” “奴婢买通了宝华殿负责洒扫的棠棣,据她所说,如今甄常在日日都在安心抄经送佛,哪怕被克扣了棉衣与炭火都未曾闹起来。 只不过浣碧脾气大了些,经常会与棠棣她们这些小宫女争吵。” 这浣碧当真是一身“傲骨”,陵容默默想着,看来这二十大板还是没有让她长记性。 “浣碧很多小事不愿动手,就都叫宝华殿这些小丫头们做,本来负责洒扫的棠棣,有时都要为她主仆二人端茶倒水。”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陵容来了兴趣,毕竟甄嬛与浣碧二人已是皇上下令在宝华殿思过的,又哪来的权力在宝华殿中作威作福呢? “棠棣本来并不想听从甄常在的吩咐的,只不过甄常在仍旧以常在的位份压她。 她担忧甄常在离开宝华殿后报复,只好乖乖听从她们的吩咐了。” 看来这丫头不算傻,还知道甄嬛仍留着位份,就有可能恢复从前尊荣。 只不过甄常在许是个对下人好的,但她身边的浣碧可不见得。 就连永寿宫的首领太监,都会被浣碧呼来喝去,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粗使宫女呢。 “甄常在这个主子,怕是不容易伺候吧。” “若只是伺候甄常在一个主子也就罢了,棠棣连浣碧都要伺候着。 甄常在因为浣碧腰伤的事情也不管,任由浣碧叫这些小宫女把自己当主子一样伺候。” 这浣碧的性子历来就是如此,前世自己送给甄嬛的衣服,她就流露出过当主子的想法。 只不过如今她已经惹得皇上厌恶,是不可能再成为皇帝的妃嫔的,除非……给她创造一个机会。 但还不着急,给她与她的好姐姐甄嬛一点小小的教训,是当务之急。 “想必她仍以为自己是宠妃身边的红人呢,才敢趾高气昂地欺辱宫人。 只不过在佛前,哪里能容许她如此喧闹。” 这浣碧样貌不差,性子却不怎么样,尤其是那一张嘴,说起话来真是让人想要毒死她。 陵容前几日想起前世毁了自己嗓子的药,她曾查过许久,好不容易得到了药方。 趁着常常需要找太医瞧病的便利,她得到了这药,如今想办法悄悄用给甄嬛主仆也是不错的。 毕竟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既然不能随便将她们性命给害了,学着恬贵人用些报复地小手段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恬贵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准备了些「惊喜」给甄常在。 “小主,可是想让浣碧学着闭嘴?” “还是你聪慧,了解我的心思。”陵容从妆奁盒子里取了一包药粉,将其交到了照水手中。“叫她安静些也好,不然惹恼了别人,受到的苦会更多些。” 照水将那药粉收拢进袖口,对于陵容这些反击或是害人的手段,她从未评价过对与错。 她只不过是个没什么学识的婢女,认定了一个主子,就决定一直跟下去了。 “奴婢会好好「劝诫」浣碧姑娘的。” 两人商定的很快,照水当晚便将那药粉送去了棠棣手中。 棠棣本就对这作威作福的两主仆不满,当夜便将药物给放进了给二人饮用的茶水中了。 在她去送茶水之后,有一个人影悄悄地走了过来,将一包药粉洒进了取水用的水缸中。 第二日午时,陵容便得知了宝华殿的消息。 昨夜甄嬛不顾寒冷,叫伺候的宫人们烧了热水沐浴,当夜身上便奇痒无比,整个晚上都没能睡好。 听闻她抓挠了一整个晚上,身上的瘙痒都没能除去,反而将身体抓挠出一条条血痕。 那样子着实恐怖,甄嬛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貌时惊的哭泣不已。 她叫浣碧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出了问题,从前轻柔的嗓音消失不见。 但她头脑昏沉,额头发烫,因此甄嬛只以为是自己昨夜沐浴染上了风寒,并没有想到是自己被人下了药。 直到浣碧过来,嗓子也同样出了问题,她才察觉到不对。 “浣碧……我们的嗓子,怎么都这般嘶哑。” 浣碧急促地咳了两声,她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症状与风寒倒是格外相像。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额头,同样也去摸了摸甄嬛的,“小主,想必是昨夜沐浴的缘故。天气那么冷,小主还要沐浴,太过小性儿了。” “整日被这佛堂的檀香味道熏着,总觉得全身上下都臭了。” 甄嬛从来对这些佛祖罗汉都是不太相信的,与之相对的,她更加相信人定胜天。 因此,她对于在佛堂内静心诵读经文一事十分抵触。自进了这宝华殿的第一日,她就在想要怎样求了皇上,放自己出去。 如今自己仍旧被留着位份,就证明皇上对自己仍旧有情,只不过沈眉庄一事自己过错太大,若是不做出惩罚,显然是无法服众的。 待风头过了,自己再叫淳儿想个办法,将皇上引来这宝华殿,只要能成就好事,出去就再容易不过了。 本来最好为自己求情的是眉姐姐,只不过两个人如今已经决裂,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宝华殿中没什么炭火,只有这些给泥塑木雕用的香火。” 甄嬛冷的有些发抖,但两人已经没有更多的棉衣穿在身上,只能把棉被裹在周身驱寒。 但甄嬛此时全身瘙痒难耐,却又忍不住抖落被子,在身上抓挠起来。 “小主忍耐一下吧。”浣碧将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抖了抖,又披在了甄嬛的身上,“要是继续抓挠的话,怕是要在身上留下疤痕了。” 听闻会落下疤痕,甄嬛立刻便停了手,可身上的痒意又岂是忍耐就能消退的。 不多时,她便又开始抓挠起自己,在脖颈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小主!”浣碧嘶哑着嗓子大声制止,她抓住甄嬛的手腕,不许她继续抓挠,“小主若真是因为此事容颜有损,只怕你我二人,一辈子都要困在这宝华殿中了。” 甄嬛努力点了点头,她努力忽视身上的痒意,催促着浣碧去找太医,“浣碧,想办法把温太医找来,我全身奇痒难耐,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还是遭人算计了。” 浣碧虽然知道这事儿紧急,但小主毕竟是被禁足在宝华殿了,想要找太医瞧病,怕是不容易。 “小主……奴婢出不去这宝华殿。” “你我二人虽被禁足,但其他人是出的去的,叫棠棣去找温太医。 哪怕温太医无法过来,也可以将症状说与他听,棠棣也能带些药物回来。” 浣碧这才反应过来,赶着出去叫棠棣跑腿。 “棠棣!棠棣!”浣碧嘶哑着声音高喊,她的语气着实不佳,棠棣即便听到了也不愿立刻出去。 待浣碧叫了好一会儿,她才提着扫把慢慢走了过去。 此时浣碧已经怒极,不等棠棣开口,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直接在棠棣脸上留下鲜红的掌印。 棠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她不敢喊痛,只能捂着脸颊,拼命忍着眼眶中的眼泪。 “叫你这么半天都不过来,到底是在哪里偷懒!”浣碧怒目圆睁,她又反手给了棠棣一巴掌,“小主有吩咐,敢装聋作哑地怠慢,便是再打你两巴掌也是轻的。 怎么还像个哑巴一样,说话!” “奴婢、奴婢知道错了,求小主恕罪,求浣碧姑娘恕罪。”棠棣双眼含泪,她又是恐惧又是担忧,生怕浣碧再甩过来一巴掌。 “这次暂且饶过你,”浣碧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又指使着棠棣出去找太医,“记得找温实初温太医,小主身上奇痒无比,叫温太医开些药来。” “奴婢知道了。” 棠棣不敢耽搁,她将那扫把放在一旁,捂着脸颊跑出了宝华殿。 刚走出不远,她便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躲在角落里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甄常在与浣碧还要在宝华殿中关多久,只不过这几日就已经把她折磨的不成样子,若是再久一些,只怕要被浣碧给打死了。 “你是哪个宫中的宫女,怎么在这里哭?” 突然有人关怀了一句,倒把棠棣吓了一跳。她止住了眼泪,看向了面前的人。 “我是宝华殿负责洒扫的宫女,”棠棣赶紧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衣裙,生怕这人看了自己笑话,“只是想到了一些伤心的事情,方才有些失态了……” 那人递了条素色的手帕过来,轻声安慰了棠棣两句,“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否则又怎会在这里伤心。” 棠棣只是点了点头,她不敢在外说甄常在的不是,只好三缄其口,“多谢公公关心,奴婢还有事情要做,就不与公公多聊了。” 棠棣低头道了谢,便快步跑开了。 那公公仍在原地看着棠棣,他皱着眉毛思索一番,恍然想起那宝华殿中如今已有人居住,正是那陷害惠贵人孕育鬼胎的甄常在。 “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小允子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在,“别忘了,我们还要把新入库的银器编号登记呢。” “知道了,没来几天,你倒是把规矩摸得清楚。”小成子跟上了小允子的步伐,“你说那甄常在是怎样一个人?” “算是个对宫人不错的小主了,出手也很大方,”小允子对甄嬛的评价还是很高,“怎么突然提到甄常在了。” “嗯……刚刚看到了个宝华殿的宫女在这里哭,脸上两个血红的巴掌印,不知道是被谁打了。” “……甄常在,确实变了好多。” 第120章 红花 因着棠棣害怕再挨打,她从宝华殿到太医院的路上再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儿加快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到了太医院。 只可惜她去的快,温太医却不在,问了人才知道,温太医去了咸福宫为惠贵人把脉,已经两个时辰未回来了。 “两个时辰?”棠棣有些惊讶,两个时辰未免太久,真不知道惠贵人是得了什么样的重病。 “对啊,可能已不止两个时辰了。”那个医士很是随意,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姑娘是替哪位主子拿药吗?” “是、是宝华殿的甄常在。”棠棣找不到温实初,此时也有些慌乱,“温太医不在,还有哪位太医当值?” “无论哪位太医当值,都不是你这样跑过来就能请走的,”那医士颇有些耐心地解释,“你要先去御医房登记,才能请太医前去的。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宝华殿现在应该已被封禁了吧,没有皇上的命令,太医也进不去。” “那……可有办法取些药?”请不去太医这事儿棠棣早就知晓,但若是能拿了药去,也不会遭到甄常在与浣碧的训斥。 但没想到,那医士还是摇了摇头,“御药房开药,需要拿到御医的药方的,你都请不了御医,又如何取药呢?” “可是,甄常在她现在不知得了什么病,全身发痒,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如今全身上下已经被抓挠的不成样子,若是没有药物止痒,怕是要出了大事。” 可那医士却并不在意,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再与棠棣多说。 但棠棣却不想放弃,她着急地抓住医士的袖子,“太医,求求你为甄常在开一副药吧,小主如今难受的很,要是再没有药,小主、小主她……” “她一定会训斥,甚至掌掴你?” 棠棣立刻便松了手,她抬手捂着红肿的脸颊,努力地想要遮掩。 “药是没有办法开了,只不过用薄荷的话倒是可以止痒。”那医士也不再纠结于棠棣脸上的掌痕,反而为她指明了路,“薄荷除了太医院,御膳房也会有,你不如去那里碰碰运气。” 虽然御膳房中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但好歹有了个新的出路,棠棣连连道谢,还不忘询问医士的名字。 “我啊,姑娘叫我卫临就是了。” 棠棣又道了声谢,方才在卫临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离开了。 棠棣这边一走,他便去了承乾宫中,将今日之事告诉了陵容。 只不过卫临只知道甄常在全身奇痒难耐,却不知她的嗓子也出了问题。 陵容还以为自己的招数没能奏效,十分可惜地连连叹气。 “那宫女倒是可怜,脸上明晃晃两个巴掌印,甄常在下手倒是狠毒。”卫临倒是有些可怜棠棣,他试探着询问,“小主可要帮她,这是收买这宫女的好机会。” 陵容没有立刻表态,她认真打量了卫临,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卫临有些茫然,他看了看陵容又看了看照水,似乎没有明白这安贵人到底在疑问些什么。 “比起送些止痒的药物,我更想为棠棣送些消肿的药物。 卫太医,可愿意帮忙啊?” 主子已有了想法,卫临便不再劝告,他拱了拱手,自行回去太医院取些消肿药物了。 “小主,棠棣在太医院取不到药,在御膳房也拿不到薄荷的。 若是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想必又要挨打了。” 照水有些担忧棠棣,毕竟那宫女性子软弱,被欺辱掌掴了也不敢反抗。 “你可是觉得我有些狠心了?”陵容稍稍打了个哈欠,这两个月她常常感到疲倦,经常在看书时就睡了过去。 若不是看过好几个太医都说没有问题,她都要怀疑皇后又在想办法害自己了。 照水摇了摇头,她知道小主的选择并没有任何不对,“奴婢只是觉得甄常在的手段太狠了,棠棣是为数不多能出入宝华殿的人。 就这般欺辱她,就不怕在宝华殿的日子更加难过吗。” “她不会怕的。”陵容只是叹了口气,她清楚的很,掌掴棠棣的人并不是甄嬛,但即便她知道了,也只是训斥浣碧两句,赏些金银给棠棣罢了。 “甄常在会想办法补偿棠棣,只不过如今她手头紧,连些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依照她的性子,一定会好好安抚,说些温柔和煦的话。没怎么受过关怀的人,就很容易被她笼络了。” 照水颇有些惊讶,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因为别人说的一两句好话就傻傻地原谅伤害自己的人,“这……这简直是,记吃不记打。” 陵容眨了眨眼睛,其实最初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容易被别人的一点帮助收买,再听上两句好话,就以为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了。 只可惜,帮助是一时的,人情却是欠一世的。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背叛姐妹的无耻宵小而已。 可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喜欢听别人说些好话,不喜欢听人这样评价自己。 就好比她明明可以用香甚至用些房中秘术叫皇上更宠爱她,她却偏偏要选那学诗读词一般。 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随时可以丢下的玩意儿罢了。 “我以前啊,好像也是这种人。只不过「迷途知返」,把能毁的都毁了。” 照水只当陵容在说松阳家中之事,她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她只能为陵容倒了杯水,轻轻推了过去。 “又说些有的没的了,想来是孕中忧思,常想起从前的事儿来。” “何太医说过,小主孕中勿要多思,否则定会影响到皇嗣的。 既然小主如今已经入了宫,还成了皇上的贵人,那前尘往事,就全都忘记吧。” “倒是不如你想的开。”陵容偶尔就会这样去想前世之事,只不过即便她信任照水,也不会将那些事情都给讲出来。 “好了,晚点去太医院把消肿的药取来,送给棠棣。 还有一句,告诉她如果找不到药,便随意拿些粉末给甄常在涂了就是。 只要不是内服,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听闻有办法解了棠棣的燃眉之急,照水的表情都灵动起来,她高兴的很,立刻便去太医院找卫临去了。 “这丫头,有时倒会有些奇怪的善心。”陵容瞧着照水离去的背影,倒是有些担忧她日后会因为这些奇怪的善心而被欺骗。 因着没有找来太医,甄嬛只能被迫忍受着身上的痒意。 而棠棣带回来的药粉一点作用都没有,这几日无论涂了多少次,那种刻骨的痒意都无法祛除。 更倒霉的是,甄嬛的嗓子开始肿痛起来,不止是声音嘶哑,甚至开始有些难以发声,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吞咽了利刃一般。 可她除此之外并没有风寒的其他症状, 她这才敢确定自己是中了别人的计谋,只不过那伤害嗓子的药粉早就被她和浣碧吞吃入肚,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即便她想查些证据,想要求皇上或是皇后为自己讨个公道,也是不能了。 只不过如今她与浣碧都不能出宝华殿,唯一一个伺候二人的,就是那个棠棣。 正因如此,甄嬛很快便确定了背叛自己之人,她忍着难受提审棠棣,但却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棠棣无论如何都不承认甄嬛的质问,哪怕浣碧接连几个巴掌落下,她都不肯承认是自己帮助别人害了甄嬛。 浣碧同样也中了招,她的嗓子疼得很,甚至不如甄嬛还能说上一两个字。 她的愤怒几乎压抑不住,见棠棣抵死不肯承认幕后之人,便一把扯住棠棣的头发,按住她的头压到炭火盆上方。 棠棣吓得大叫,她奋力地挣扎,却反而被炭火点燃了几绺头发。 “不……不要,小主饶命啊。” 甄嬛没有说话,浣碧便将棠棣的头又向下按了按。 炭火离得更近,棠棣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只知道不断地大叫求饶。 “奴婢真的、真的不知道,小主即便杀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棠棣不是不想说,是她真的不知道吩咐她下药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若是她承认了是自己下药,只怕命不丢,这张脸也毁定了。 所以她只能咬紧牙关,绝不肯承认甄嬛被人下了毒。 叫棠棣已经怕到尖叫,甄嬛也只好信了她的话。 “咳——本小主记得、还有个人伺候过我。” 浣碧也想起来,那日小主沐浴之时,是另外一个宫人烧的水。 因为那人是个太监,二人便很少吩咐他近身伺候,因此在这时候,反倒将他给忘了。 甄嬛扬了扬下巴,示意浣碧将棠棣放开。 浣碧故意又按了按棠棣的头,才将她甩到一边,还一脸嫌弃地拍了拍手,仿佛将什么脏污的东西拍掉了,方才站到了甄嬛的身侧。 棠棣喘着粗气,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距离炭火盆最远的地方。 “浣碧,你也太冲动了,将棠棣吓成这样。”甄嬛轻声呵斥着浣碧,仿佛她非常不同意浣碧刚刚的所作所为一般。 浣碧此时已经说不了话,她虽是点了点头,面上却还是一脸不忿的样子。 “棠棣莫怕,可有伤到?” 棠棣摇了摇头,她努力缩在墙角,无论甄嬛如何温柔说话,都不肯上前一步。 甄嬛只好走了过去,亲自将棠棣给扶了起来。 “浣碧性子急躁,总是会做出些过激之事,”甄嬛嗓子虽嘶哑的不成样子,但还算是温柔可亲,“我之后定会罚她,叫她认认真真给你道个歉可好?” 棠棣不肯开口,她瞧了浣碧一眼,却被那阴冷的眼神给吓怕了。 “不、不用,浣碧姑娘也是为了小主,奴婢都明白的。” 甄嬛见她如此懂事,高兴地拍了拍棠棣的手,“待我出了宝华殿,便将你带在身边伺候,你就不用在这宝华殿中受苦了。” 棠棣双眼含泪,她心中并无一丝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 “帮我去把小李叫来吧,之后你好好休息。”甄嬛再次笑了笑,她如今说话很是艰难,却仍要维持着主子的尊荣。 棠棣得知自己能走了,便立刻扶着墙,快步跑了出去。 她将甄嬛的话转达给了小李后,便害怕地跑出了宝华殿。 这宝华殿本是佛堂,佛祖所在不应该有这欺辱戕害之事,但棠棣却偏偏被浣碧暴打,又差点被按在炭火盆中丢了性命。 她此时怕的不行,埋着头一路跑到了御花园,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放声大哭。 哭声在深夜的御花园中显得格外可怖,但棠棣已经顾不得别人害怕与否,只想着发泄心中的委屈。 不知哭了多久,棠棣面前突然站了个人影。她缓缓抬头,却因为那人背对着月光,完全看不清面容。 那人将一包药丢在了棠棣怀里,“有些仇呢,若是不能当场报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这包红花送给你,若是你不想为自己报仇,埋在树下就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你回到那宝华殿去,伺候甄常在与浣碧就是。” 那人兀地轻笑一声,却叫棠棣如同被惊醒一般,她紧紧地攥住那包药,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等不到明天,我恨她们。” 棠棣努力抬头,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只可惜一阵冷风吹过,叫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好一会儿她才躲过了这阵风,但那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棠棣回忆着那人面容,却发现与自己记忆中的每一个人都对不上。 甚至因为那人披着宽大的披风,连身形都分辨不出。 只不过她已经不在意这人究竟是谁,如今她只想着把这红花熬煮,叫那甄常在尽数喝下。 至于浣碧,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她按到炭火盆里,让她尝一尝被炭火炙烤的滋味。 另外一边,照水为陵容送上汤婆子,她对陵容亲自给棠棣送药之事颇有些担忧,“小主,若是棠棣败露,把小主供出来怎么办。” “可是不亲手给她送些礼物,我睡不着啊。”陵容笑的弯了眉眼,她拍了拍照水的手,“不会有人知道的。” 第121章 功成 其实陵容早就想帮甄嬛绝了子嗣,只不过皇上脑子里都是纯元皇后,叫甄嬛一直得宠着,让她都没有机会下手。 如今浣碧欺辱棠棣,甄嬛作壁上观,终于叫她抓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就如同华贵妃所说,将一碗红花灌进她的嘴里,叫她再也做不了母亲,才算报了自己和孩子的仇。 肯定有人会觉得她狠毒,但没关系,不叫别人知道这点事儿,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棠棣便将红花煎煮,兑在了一碗汤中。 只不过甄嬛也知道,自己如今虎落平阳,有不少仇人想尽办法想要害她,因此便多留了个心眼,叫小李提前为她尝膳。 小李虽尝出了汤有苦味,但因着昨夜被浣碧与甄常在教训了一番,心存报复之意,便也未将此事告知甄常在。 尝膳约一柱香后,见小李并无任何异常,甄嬛才安下心来用膳。 但由于陵容之前下的哑药,甄嬛此时口舌全都肿痛难耐,根本无法用那些馒头青菜之类的食物。 她只能端起那碗汤,慢慢地一饮而尽。她此时味觉仿佛失灵一般,连汤中有了些许苦味都尝不出来。 叫一旁想好了如何解释这汤为何发苦的小李有些怔愣,待甄嬛喝完了半晌,才收拾着那些碗碟离开。 浣碧也跟着小李下去,一同用些小主剩下的吃食。 红花的效力发挥的并不快,待小李离开了很久之后,甄嬛才开始觉得有些腹痛,她本想着忍耐一会儿,却没想到越来越痛。 甄嬛在榻上难耐地翻滚,她努力呼喊,想要伺候的下人发现自己的不对。 但因着她嗓子疼痛,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若是没有接近房间周围,是很难听见她的呼声的。 只不过浣碧此时正被小李与棠棣伺候着用膳,在棠棣有意的奉承下,浣碧被哄的格外开心——小李为浣碧布菜,棠棣在一旁说些浣碧貌美多姿的话。 被这样哄着,浣碧哪还有心思回去照顾甄嬛,甚至棠棣还提了一句要不要去看看小主,也被浣碧摇摇手拒绝了。 浣碧咳嗽着清了清嗓子,勉强说了一句小主喜静,此时应该在读诗书,并不喜欢别人去打扰。 “那浣碧姐姐再用些吧,这点心是我特地为浣碧姐姐留的。” 棠棣端出了一盘糖蒸酥酪,这还是她使了银子,在御膳房买的,不然凭她们的身份,除非主子赏赐,否则连碰都没有机会的。 浣碧高傲地点了点头,她盛了一匙品尝,仿佛很懂一般摇了摇头。 “……一般。” “是,即便想买,也只能买到御膳房做出的次等点心。 那些好的都是给主子们用的,小主如今……很难。” 棠棣叹了口气,将这点心口味一般的原因解释了一番。 但浣碧听见次等二字很是不满,只觉得棠棣是在讽刺她用不上好的,因此十分不悦地白了棠棣一眼。 若非是嗓子着实不适,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棠棣心中暗骂,但是为了拖着浣碧,她也只好伏低做小,没皮没脸地讲好话哄着浣碧。 一会儿说浣碧气度不凡,应是高门大户的嫡女才对。一会儿说浣碧美若天仙,比贵妃娘娘也不遑多让。 浣碧笑的开心,也乐得与这两人多聊。她本也想着早些回去伺候甄嬛,但又想到小主不能出门,除了看书便是诵经,不去伺候也没有关系。 若是小主恼怒,也不过被训斥两句罢了,并不会真的挨了打。 在这种心思的作祟下,浣碧回去甄嬛那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她一开门,便看到甄嬛躺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仔细一看,甄嬛衣裙之上一片鲜红,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浣碧吓了一跳,她急急忙忙想要扶着甄嬛回到榻上,奈何一个人力气太小,只能又折返回去,将棠棣给叫了过来。 两个人这才将甄嬛给抬去了榻上,可此时甄嬛裙上一片污秽,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浣碧姐姐,小主这是……”棠棣瞧着那片刺目的红色,状似轻松地猜测着,“是月事来了?” “可能是。”浣碧也觉得这般情况最是可能,她主动上前为甄嬛脱去衣裙,将污秽的亵裤给拉了下来。 双腿间也是一片红色,似乎还有些肉块似的黑红色物体。浣碧不知那是什么,只以为是小主的月事。 她吩咐着棠棣准备热水,两个人为甄嬛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番,又换上了新的月事带与衣服。 “这些衣物……”棠棣皱着眉毛,她指着那满地的衣服,“可要处理了?” 浣碧挥了挥手,有棠棣任她指挥,她自然不会自己动手,“洗干净。” 棠棣有些不悦,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那些衣服捧起来给带了出去。 为了不留下证据,她当夜就将那些带着血迹的衣物给浆洗了,清理污秽的布巾也一股脑地丢进了火盆中烧尽了。 这些事儿都是昨夜那人教给自己的,现在这一切证据都毁灭了之后,即便甄常在察觉了不对,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甄嬛不知道,她喝下的那碗汤,不仅打掉了只存在了一个月的孩子,就连她日后生育的希望也给彻底的绝了。 至于陵容,她此时还不知道吩咐棠棣的事儿已经办成,如今还躺在逍遥椅上,舒舒服服地看着书呢。 倒是照水把这事儿始终放在心里,时不时就要提起,想要去宝华殿附近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棠棣,打听一下如今甄常在的情况。 但陵容却不许她去,反而叫她乖乖在殿中读些医书,好好精进一下医术。 “可那棠棣到底是收买的人,小主为何就如此相信她?” 陵容翻过一页书,她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才慢悠悠地回答,“我并不信任她,只不过她那时太恨那二人了。 有人跟她说有既能报复又不会被发现的法子,她自然会心动,再稍微点上两句,脑子一热就会做了。” “可是那棠棣到底有没有做,我们并不知情啊。” “说来说去,你还想去问问看。” 照水点了点头,她确实还是好奇着,毕竟宝华殿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奴婢还是觉得,棠棣还没有动手。” “若是今日都还未做,那便不会做了。”陵容很是无所谓的样子,她瞧着那一行行诗词,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笑意,“安安心心读书便是,有机会叫你去问的。” 小主不让,照水也只好彻底熄了去打听的心思。 两人方才放下话头,芳林便进来通报,皇上要来这承乾宫中。 “好,芳林去准备着药膳,还有皇上喜欢吃的点心。 你在御前伺候过,想必最是清楚。” 陵容丝毫不担心她叫棠棣所做之事被皇上发现,她吩咐着芳林准备吃食,又叫照水为自己束发。 “小主不担心……” “不担心,”陵容瞧着镜中的自己,她为自己搽红之余,还不忘了提点着照水,“不必那么隆重,戴上那荷花簪子就是了。” 那荷花簪子还是初入宫不久,皇上叫人打的。如今虽是冬季,但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因此戴上这簪子倒也没那么违和。 “若是朕不来,怕是容儿都不愿梳妆打扮了。” 这边刚刚戴好簪子,皇上便大步走了进来,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外面的暖阁中留了一会儿,进来时倒没带着冷风。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免了嫔妾的请安,嫔妾自然要听从旨意,好好在宫中养胎了。 这些头饰簪子便省下了,也叫伺候我这些丫头们好好休息休息。” “妮子贫嘴,戴些头饰罢了,哪里就累着这些丫头了。”皇上含着笑,他瞧着陵容发间的簪子,“冬日里梅花开的最好,容儿怎得不戴个梅花簪子。” 哎呦,那可是你的纯元皇后喜欢的,我又哪里敢戴呢。 陵容心中回了一句,但面上还是带着轻浅的笑意,“皇上怕是都忘了,这簪子是谁送给嫔妾的了。” 皇上稍稍一愣,便笑着开了口,“怎么会忘,是朕叫人打的簪子,样式还是朕亲手绘制的。” 陵容看了看皇上,又悄悄看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碰到陵容的眼神,眨了眨眼睛露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来。 毕竟这簪子可是苏培盛亲自送到陵容手中的,若是皇上亲手所绘,以苏培盛的性子早就反复强调了。 何至于陵容今日才从皇上口中,听到如此优待呢? “可是这荷花样式的,嫔妾戴的久了,如今都冬日了。” 这些小小的要求,皇上倒是愿意满足,他笑的宠溺,叫宫人备上宣纸,要立刻为陵容绘制一款簪子。 陵容自然不推拒,她叫照水备好了笔墨纸砚,便亲自为皇上研墨,准备一观这天下之主所绘丹青。 皇上略做思考,手腕轻移便有一支苍劲曲折的梅枝跃然纸上,随后笔尖轻点,几朵梅花便绽放纸上。 陵容凑近瞧着,那些花瓣间留着些许白色,看起来这梅花仿若透明,花瓣尖端却又似透着浓艳的红。 当然,这一切无非是陵容所观之感,皇上所画的梅花仅有墨色罢了。 “琼枝玉树傲苍穹,梅绽冷晨瑞雪融。皇上这副梅花,当真美极。” “容儿最懂朕心。” 皇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略想了片刻,便将陵容说的那两句诗给题了上去。 “苏培盛,吩咐内务府,为你安小主打上一套簪子。” 苏培盛哎了一声,立刻便将那幅画给收了起来。 “皇上,做完了簪子,这画儿可否赠与嫔妾?”陵容虽不喜皇上,但对这幅画倒是真心喜欢。 没想到皇上一手丹青妙绝,若是自己能学的一二,想必绣出的花样会别有一番味道。 “容儿想要簪子,朕可是送了,至于这画儿,容儿可想好要用什么换了?” 陵容倒是没想到,皇上居然在这时候小气起来了,她略略思考一番,“冬季也到了,不如嫔妾再为皇上绣上一件寝衣,上次那金龙出云绣样的寝衣,皇上可是很喜欢呢。” 听见陵容提起那金龙出云的寝衣,皇上难得有些尴尬的神色,只不过这点神色消失的很快,陵容险些未能捕捉到。 瞧着皇上的样子,陵容立刻便想起来甄嬛与淳常在曾有意透露过,皇上命人将她所绣的寝衣花样剪了送给甄嬛的事。 她一瞬间失了为皇上送什么礼物的兴趣,只是转身在自己的装针线的篮子里翻了翻,挑了随手绣的一对暖耳送给了皇上。 “天气渐渐冷了,皇上若是在园子里赏雪,戴上这暖耳正正好。” 皇上只当陵容那绣篮里面装的都是送给自己的物品,倒是颇有兴趣地也过去翻了翻。 “还有个扇套,容儿怎得绣了这么久,都不送给朕。” 因为这就是随手绣的,并不想绣给你。陵容笑的弯了眉眼,她接过那扇套摸了摸,“这条绣的不好,嫔妾还想着待明年生产后,再为皇上绣条更好的。 在夏日里用着,也更适合些。” “你啊你,朕身上戴的东西,都是容儿绣的了。” 陵容不搭话,只是掩着唇笑。她方才可看的清楚,皇上身上并没有佩戴着自己绣的东西,哪怕是香囊,都是没有的。 皇上倒是如同往常一般会哄人,陵容却也不拆穿皇上,反倒说嫔妾日后便不绣了。 “免得各宫的姐妹瞧了拈酸吃醋,倒叫皇上要费心哄着了。” 皇上这几日常在华贵妃与福常在处留宿,这两人也确实喜欢争风吃醋,最初几日觉得有趣,但久而久之反倒是有些倦了。 也正因如此,皇上才跑来了陵容这里。毕竟她如今怀有身孕,自己来瞧瞧也是应当。 “朕的安贵人却不爱拈酸,”皇上轻轻碰了碰陵容的肚子,随即话锋一转,“这孩子可还乖巧?” “这一段时间已经好多了,想必日日用药,身子已经养好了许多。 皇上可要好好赏赐周太医与何太医才是,他们二人着实用心。” “那是自然,只不过朕还有一事,要嘱咐你几句。” 第122章 沈温 陵容瞧着皇上的神色,猜出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给甄嬛下药一事。 既然不是质问或施惩,陵容这心便放了下来,她坐在皇上身边,浅笑着为他奉汤。 “皇上有什么吩咐,嫔妾都会认真听从的。”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你养胎辛苦,无论是皇后还是华贵妃那儿,都无需请安或拜见。 你呢,对外称病就是,有芳林和芳华在,也不会有人敢乱闯进来。” 这听起来像是禁足,但皇上的态度却又并非如此,陵容有些疑惑地看向皇上,“这是……” “容儿,朕失去过太多孩子了。虽有心多疼你,但却忧心有人争风吃醋,一时想不开又害了你。” 皇上三言两语,便将他从前对陵容的忽视给遮掩了过去,一切都用保护陵容母子做挡箭牌,反倒叫外人瞧起来,皇上是当真用心。 可陵容心知肚明,皇上就是不在意的。 要不是他宠爱的沈眉庄出了事儿,皇上也想不到要给自己分几个宫人照顾,更别提把周太医也拨过来了。 “皇上何须担忧这些小事,芳林芳华都是曾经伺候过皇上的,如今都拨来嫔妾身边,嫔妾又如何不懂皇上的意思。 再加上一个医术极佳的周太医,这一胎啊,定能养的好好的。” 陵容顺着皇上的意思说些好话,倒也哄的皇上开心起来,她抚着皇上的眉头,轻轻揉开那些褶皱。 “所以皇上不要皱眉叹气,嫔妾都明白的。” 皇上握住陵容的手,仍是担忧地叹了一口气。“至于那日御花园的事儿——” “都是些小事情,皇上怎得还忧心至此。您看嫔妾,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即便是有人错了心思,想必也是知道错误了,皇上就勿要深究了。” 喜欢对有孕的妃嫔出手的,除了皇后娘娘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唯一叫陵容惊讶的,是皇后对自己用的这些手段都很随性,想来是指使手下之人所为。 陵容倒是不怀疑恬贵人,毕竟若是她起了心思,直接叫何桉鸣下手最是安全快速,弄个落轿反而更显眼了。 至于夏冬春……陵容情感上觉得并不是她,但是理智又告诉她这宫中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哪怕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夏冬春。 当然,最有可能的人,还是如今有孕不久的福常在。 一个没什么真心的宫女,她脑子里只有踩着所有人上位,根本没什么真心可言。 皇上并不知道陵容心中如何百转,听见陵容并不打算计较,便彻底散了郁色。 他终于有心情端起那碗药膳细细品尝,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未曾喝过的缘故,这一次倒好似尝出了不同的味道。 “这药膳……好像与过去不太一样。” “因着入了冬季,臣妾便请何太医改良过,疏肝解郁,最适合日夜操劳政事的皇上了。 这药膳呈上来时,小厦子已经尝过了,皇上吃着可还好?” 隐形人一般的小厦子在一旁应了声是,皇上这才安心将余下的药膳用尽,末了不忘评上一句味道不错。 “皇上喜欢便好,这改过的方子嫔妾交给苏公公了,如今嫔妾身子日渐重了,很难去御前为皇上送汤了。” 陵容可不想为了维持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形象,拿自身和孩子的安全去赌。 反正有华贵妃和福常在打擂台,就不需要自己跑出去献殷勤了。 “也好,待生产之后,再为朕送汤便好了。”皇上并不勉强,毕竟只是一碗汤而已,哪有孩子来的重要。 陵容高兴地点了点头,如今皇上话也说完了,天色也有些晚了,她便想将皇上给推出去,自己睡个好觉。 “皇上,听闻福常在也有了孕,她身子可还好?” “许是她身子弱,这几日一直在折腾着,皇后叫了章弥为福常在照顾身子,却也没见好转。” 听见是皇后叫章弥去照顾福常在的身子的,陵容不由得笑了笑,也许是因为不加掩饰,倒叫皇上有些奇怪。 他一瞬间变了脸色,也不知道是在忧心什么。 “嫔妾是觉得,福常在妹妹是想要皇上陪伴,若是有皇上多陪着些,想必身子能好的更快。” 陵容不遗余力地告诉皇上,福常在到底有多在意他,今夜最好能去延禧宫中住上一晚。 免得叫华贵妃和皇后,把目光又放在自己身上。 皇上却只当陵容是在吃醋,才说出这些别有含义的话来。 他反倒没什么离开的心思,决定直接在这承乾宫中歇上一晚。 这番行为倒叫陵容大失所望,她只能揉着笑的僵硬的脸,继续哄着这位难伺候的主子。 距离给甄嬛下药之事过了五日左右,照水才偶然遇到了去太医院找温太医的棠棣。 “可是生病了?还是被那——” 照水关切地拉着棠棣的手,她没有直接问甄常在那边的情况,反而询问着棠棣的身体,担忧她又被那二人欺负。 棠棣摇了摇头,她扬起个笑脸,已经不像前几日那般忧郁了,“甄常在嗓子很是不适,便叫我来请温太医去看看。 只不过皇上有令,不让人随意出入宝华殿,还不知怎么才能请温太医过去。” “这确实是个难事儿,”照水与棠棣相视一笑,两个人都没打算想什么办法,为甄常在解决眼下的窘境,“不如把甄常在的症状与温太医说一说,拿些药就是了。” “只不过这温太医常常不在太医院中,我来了几次,他好似都去了咸福宫。” 咸福宫?那宫殿中住的可是甄常在曾经的好姐妹惠贵人,这温太医如今几乎日日都去咸福宫中,该不会在谋划些什么。 这事儿可要赶快告诉小主,免得惠贵人又被甄常在给迷惑,想尽办法要把她救出来。 “咸福宫……惠贵人因为红花落了胎,想来温太医是帮惠贵人想些办法,免得在子嗣上……” 照水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毕竟隔墙有耳,她不敢在外面说太多,“惠贵人与甄常在本就是好姐妹,信任同一个太医也实属正常。” 听见红花二字,棠棣立刻变了脸色,她装作咳嗽掩饰自己的慌乱,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红花的功效……真的那么强吗?” 照水点了点头,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无人才敢凑近棠棣的耳朵,“其实不一定,还是要看药量的。 这就好比我们在汤中加盐一样了,多些效果就重些。” 听见棠棣担忧红花的效果,照水便确认了,那红花已经被喂给了甄常在。 她笑着拍了拍棠棣的手臂,“其实我也不太懂,待你找到了温太医,可以多问问他。” 棠棣点了点头,她心中谋划着要不要再给甄常在下些红花,免得被温太医花心思治上一治,就全然恢复了。 因着下过一次手又没有被人发现,棠棣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她只想着叫甄常在与浣碧二人倒霉,并不肯叫那主仆二人就这样被治好。 因此,即便她见到了温太医,也只是说甄常在染了风寒,如今喉咙嘶哑,求温太医开些药物。 温实初听闻是他的嬛妹妹染了风寒,立刻便悄悄在御药房中取了药。 但为了不叫人发现他私自给宝华殿用药,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这几份风寒药物记在了惠贵人头上。 棠棣拿到药物,本来想立刻就走。却被温太医拉住问了许多问题,一会儿是甄常在的身子如何,一会儿又是甄常在心情怎样。 他甚至还找出了不少游记书籍,叫棠棣带回宝华殿中,给甄常在解闷。 棠棣何曾见过这样的人,但她还是将这些东西都给收下了, 毕竟这些书籍,严格算来是甄常在私相授受,待来日被皇上追究起来,倒霉的也只是甄常在罢了。 棠棣本来就想反抗甄嬛与浣碧,自然乐得帮温太医给她们送些东西了。 好容易捧了这些东西回去,棠棣不仅要给甄常在送书回话,还要去点那冒黑烟的炉子,为甄常在熬祛风寒的药物。 有了新书看,甄嬛倒是露了笑脸,很是真心地夸赞了棠棣几句。 只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打算过几日看完这些书,就让棠棣给温实初送回去。 毕竟与果郡王私交甚密之事已经让她倒了大霉,若是再与温实初牵扯上关系,只怕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但是这些书还是要看的,宝华殿中只有些枯燥的经书,整日看着,只觉得整个人都成了太后那般的枯槁老人。 还是这些记录各地轶闻的游记更有趣些,即便在这宝华殿的方寸之间,也能让她的思想周游四海。 日后再叫温实初找些史书与诗文看看,甄嬛放松了心情,那嗓子都好似舒服了不少。 只不过她不知道,棠棣并不会把那些书还回去,只会偷偷藏起来,留作她私相授受的证据。 另外一边,照水将从棠棣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陵容。 她本以为小主会因为红花已下给了甄常在而高兴,却没想到小主似乎更关心惠贵人与温太医的事情。 “你是说,温太医几乎日日都要去咸福宫中?” “棠棣说了之后,奴婢特地找人打听过了,温太医确实常常去咸福宫中。 有时候是去主殿,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去存菊堂为惠贵人瞧病。” 没想到这一世沈眉庄还是与温实初纠缠在了一起,陵容心中慨叹着。 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陵容都没有弄明白,为何沈眉庄看上了这个眼里都是甄嬛的太医。 这温实初论仪态仪容也只是中上罢了,与甄嬛看上的那位果郡王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论真心,这温实初喜欢的也不是她,反而是她的「好姐妹」甄嬛。 论家世也只是一般罢了,虽然温家家中世代都是宫中的御医,但俸禄着实不到,与皇上相比简直是九九一毛。 论医术的话,温实初倒是一等一的好,可哪有人因为太医医术高便喜欢上的。 思来想去,陵容还是想不清楚,她甚至很想冲去咸福宫中问一问,沈眉庄你到底看上温实初什么了? “小主,小主?”照水叫了好几声,陵容才终于回过神来,“小主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只是好奇,这温太医日日都去咸福宫,真的只是为惠贵人诊病吗? 即便她被红花伤了身子,也不过是用些药物,哪里就需要日日相见了。” 照水也有些好奇,她顺着陵容的思路想了许久,“难不成……温太医是为惠贵人施针活血补气,以此来改善惠贵人的体质,好叫她能再次顺利有孕吗?” 这个猜测倒是比陵容胡思乱想那些私情之事靠谱多了,若是沈眉庄只是想着再次有孕,如此急着找太医也实属正常。 但陵容却还是忍不住怀疑惠贵人与温实初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同,猜测两个人正是温情之时。 “只不过温太医再次搭上了甄常在,怕只怕惠贵人又会被迷惑,想办法将她给救出来。” 这猜测早就有过,但陵容却觉得不太可能。毕竟甄嬛所做之事不仅仅是打个胎如此简单,还差点将整个沈家都给毁了。 若是沈眉庄因为个温实初就原谅了甄嬛,那未免有些太好笑了。 “那……奴婢想办法打听些消息,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问问采星。” “采星便算了。” 这采星可是沈眉庄从家中带来的,即便她因着自己的所施的恩情而感动,却也不会将沈眉庄之事乱说出来的。 “若是想问,去找敬妃娘娘宫中伺候的人。她们整日里看着,想必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这边陵容与照水正想办法打听沈眉庄的消息,那边温实初便如同往常一般去了咸福宫。 他照例先去正殿为敬妃把了把脉,嘱咐一些早些睡眠,心情疏解才有利于有孕的话。 待敬妃允了之后,他才进了存菊堂,再为沈眉庄把脉施针。 温实初因着得知了甄嬛的情况,心情颇为愉悦,在与沈眉庄交谈之时都放松了不少。 但与他相反的,沈眉庄却满脸不悦,她盯着准备银针的温实初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了一句过于亲密的话。 “若是有朝一日,我害了甄常在。温太医还会如此认真,为我瞧病吗?” 第123章 猜测 陵容自是不知道沈眉庄与温实初之间的爱恨纠葛,她如今忙着为孩子绣着肚兜和小衣服。 偶尔被芳菁姑姑管着不许做针线活,她便在承乾宫的院子里逛,也不再出门去拜访其他人了。 有时敬妃还是会过来坐坐,但却绝口不再提用那药方助孕之事。 毕竟她现在用的太医是温实初,无论是相信沈眉庄还是甄嬛,想必都比陵容多上那么一些。 只不过敬妃也没有什么为甄嬛求情的意图,陵容便也不好过多插手询问,只是偶尔劝敬妃小心着点华贵妃,免得到手的宫权飞了。 毕竟华贵妃最是讨厌得宠的妃嫔,虽然甄嬛倒了,但是曾经的沈眉庄可没有。 她只会觉得沈眉庄在厚积薄发,隐忍地等待着机会再去引诱皇上,重新得宠。 敬妃也明白陵容的隐忧,她反倒劝慰着陵容不用担忧,她如今的目标只有一个,虽会欠她人人情,却不会帮她们去害人。 “妹妹,无论如何,姐姐都不会害了你的。” 陵容偶尔还会回想起当日敬妃的话,自己如何回答的已经不记得了,但如今想来还是有些担忧。 敬妃可是最在意子嗣的,前世因为回宫的甄嬛未曾要回胧月,她便直接死心塌地的跟了甄嬛。 若是沈眉庄顺利帮她生下了皇嗣,只怕敬妃也同前世一样,与沈眉庄同仇敌忾了。 可那方子又着实有异,陵容劝也劝过了,未来之事她也无法预料,只能任由着敬妃走她自己的路。 希望她不会像前世的自己一般,辛苦地保一个根本生不下来的孩子吧。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几日,取药的照水却带回了一个十分炸裂的消息,说是福常在已经投去了华贵妃门下。 这几日都在翊坤宫中听训,常常到夜深之时才离开。 就连皇后娘娘派剪秋去瞧福常在,也被她拒之门外,只说自己的身子无恙,皇后娘娘不必忧心。 福常在这一番行为倒是叫人有些不明,她本就是皇后宫中伺候的,华贵妃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信她。 要知道,前世去华妃宫中的福子,可是被推进井中给淹死了。 难不成,皇后这是给华贵妃下了一手明棋,叫她觉得既能通过福子的手抓住皇后的把柄,又能想办法策反福子,叫她转头害了皇后吗? 当然,若是要陵容猜测,只怕皇后并不想福子能顺顺利利生下皇嗣。 便想了个办法,打算借着华贵妃宫中的欢宜香或是华贵妃的手将孩子打下。 将自己清清白白地摘出去,又能把这口黑锅扣在华贵妃的头上。 如今福常在更像纯元皇后了,凭借皇上那没有理智的宠爱,只怕年世兰这个贵妃之位都有可能不保。 退一万步讲,即便能保住位份,华贵妃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受宠,能威胁到皇后的地位了。 “皇上这几日,可有去延禧宫,或者是翊坤宫?” 照水摇了摇头,她倒是没有探查这方面的消息,只不过是在太医院附近听见有人交谈此事罢了。 “奴才倒是知道一些,”小池子本来默默立在一旁,因为这事儿主子好奇,他便将自己知道的事儿给说了出来,“皇上这几日都在咸福宫和储秀宫,尤其是欣常在那里,皇上去的多些。” 要说这欣常在也是个奇人,皇上时不时就念叨着要去看她,也常常留宿,但她这位份却始终上不去。 就连自己的孩子也没能带回来在身边养着,只能偶尔去阿哥所看一看。 “欣常在倒是不奇怪,皇上本就常常去看她,只不过这咸福宫……知道到底是去惠贵人那里还是敬妃娘娘那里吗?” “是去敬妃娘娘那里多些。”小池子略一思考,但到底没有认真去探查这事儿,也只能说个大概,“惠贵人那里……应该也是去过的。” 按照皇上的性子,大多喜欢些年轻鲜嫩的,只不过敬妃年纪也并不大,有心讨好皇上,也能惹得皇上多留宿几日。 反正敬妃如今也用了药,正想尽办法求子,刚好皇上乐得过去,也算是两全其美。 “想必皇上整日里陪着福常在,也有些累了,寻个更舒服的地方,也是平常。 只不过福常在那边还是要多关注些,真不知道她们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只要别谋划着我们这承乾宫就好。” 照水也不免叹了口气,自从主子有孕,她就日日担忧,但还是免不了被人谋害,“希望小主能安安稳稳怀胎到十月,这些人啊可收了手吧。” 陵容被照水这充满怨念的语气给逗笑了,她擦了擦唇边的水渍,“怕是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叫你的小主我啊,收一收手,可别再害人了。” 陵容嘴上虽是这般说的,但她心里可没想就这样收手。反正人都已经害了,她就不想在意是害一次还是害两次了。 “也是。”照水笑了一声,这深宫中你害我我害你的,早就没什么好人了,“我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儿,难为别人好像也说不过去。” “这话算是对了。” 陵容这也算是为自己找借口,毕竟她前世今生都动手害了人,有些是主动有些是被迫,但也不能说这宫中就没有好人。 只不过无论如何,别人害了自己,自己想办法报复回去,总是没有错的。 “但若说小主是主动害人,奴才倒不这么觉得。”小池子摇了摇头,他所看到的,是甄常在有错在先,仗着受宠欺辱小主,“若非那甄常在恃宠,小主又何至于受那么大苦楚。” “你啊……”陵容看了看照水与小池子两人,“我知道你们心疼我,只不过甄常在不好这话,在殿内说说就是了,出了这屋门便小心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要让有心人听去。” “我们都知道的,小主。”小池子与照水对视一眼,二人都知道主子的心思,“照水常关注着宝华殿,奴才多关注着咸福宫。 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小主的。” 这两处确实是陵容最为关注的地方,但其实皇后与华华贵妃陵容也同样在意。 只不过如今人手有限,也只能这般了。 毕竟自己身边的情况,有皇上分来的两个宫人关注着,若是皇后再想伸手进来,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还很容易被芳林与芳华告诉皇上,惹得皇上怀疑。 “你们两个很是辛苦,这个月的份例要为你们翻上一番,就从我这边出。” 小池子与照水都开心的很,连连向陵容谢恩。殿内一时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但很快,这笑声便停止了——因为芳菁姑姑走了进来,说是福常在有事求见。 陵容皱紧了眉头,这福常在刚刚到华贵妃手下不久,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跑来承乾宫,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 “叫她进来吧。” 陵容倒是不担忧她敢当面下药,毕竟两人都是有孕之身,除非福常在不想要腹中的孩子,打算拉陵容当个垫背。 只不过照水却有些担忧,她站在陵容身边,防范着福常在做出什么越界之事。 但福常在却态度平常,她如同陵容的老友一般随意,在拜见之时也甚是随性。 许是有了身孕,她不再像从前一般自称奴婢,“自圆明园回宫之后,妹妹许久未曾拜见姐姐了。 姐姐如今养胎事忙,该不会忘记了嫔妾这个妹妹了吧。” 福常在话里有话,陵容瞬间了然,怕是这福常在计较自己未曾给她送上贺礼一事。 “怎么会,我还为妹妹备了些礼物,打量着皇上哪日不在妹妹宫中,便叫照水送过去。” 陵容笑着叫照水取了备好的礼,端来给福常在过了一眼,“都是些身外之物,妹妹莫要嫌弃。 毕竟你如今有孕,很多养身的药材,是不好送给你乱用的。” 福常在瞧着那礼物十分贵重,面上的笑容也真挚了不少,“嫔妾初初有孕,这心里总是没底。皇上忧心,便常常陪着。 姐姐已经有孕许久,想必是最能理解妹妹的。” 陵容自有孕时,皇上便不大关注的样子,好容易有了些在意的意思,福常在却又有了身孕。 福常在那般像纯元皇后,立刻便将皇上的全部身心给拉了过去,陵容又如何能切身体会福常在的「负担」。 这福常在如今胆子真是大了,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的地盘上炫耀宠爱。 陵容虽不想把她放在眼里,但福常在靠着这张脸,也由不得陵容不重视。 “我哪有妹妹这般好运,皇上与皇后娘娘都亲自关心,甚至连华贵妃都对妹妹施于照顾。 这后宫之中,最为得宠之人,除了妹妹便再无其他人了。” 陵容有孕本就扎眼,她乐得有个傻子冲在前面,帮助自己吸引火力。 这个有孕又满脑子争宠晋位的福常在,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福常在被夸的有些飘飘然,但她有孕许久,皇上却未曾如对待陵容一般,为她送上伺候的宫人。 如今身边还是宝鸳和几个青涩的小丫头,叫她隐隐有些不满。 “皇上还赐给姐姐两位御前的宫人伺候呢,真是羡煞妹妹了。”福常在笑的温柔,但眼角眉梢总带着些许不屑,“如今姐姐胎已坐稳,不知道肯不肯将芳林与芳华两位借与妹妹。 毕竟这头三个月胎最是容易不稳,姐姐最清楚不过了。” 陵容有些惊讶,她瞧着福常在那娇俏模样,心中的厌恶感一下便涌了上来。 “芳林与芳华,是皇上赐给我的,即便生产之后,这二位也要负责照顾皇嗣。” 陵容同样含着笑,她没有露出一点不悦,“若是妹妹着实想要这二位宫人,改日请皇上过来,一并将她二人带走就好。” 福常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有些不悦地扬起眉毛,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姐姐如今已经坐稳了胎,其实不必紧紧扣着那两位宫人了。” “妹妹若是着实喜欢,便求了皇上的旨意,又何苦为难我呢。” 陵容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也不知道福常在是得了谁的命令,还是自己有了这想法。 若是前者,可以说是这福常在为了谋生存而不得不做。但若是后者,那就是非蠢即坏,偏要惹自己恼怒了。 福常在又被呛了回去,她再次张了张口,终是不敢借着皇上的名义胡乱威胁。 这点可比那余莺儿聪明多了,不至于把别人得罪到死,勉强留了一点点退路。 只不过陵容自觉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有德之人,她此时瞧着福常在那张脸,心中不由自主地开始谋划起来。 “姐姐当真得宠,连说起话来都这般有底气。” “妹妹才是更有底气那人吧。”陵容做出一脸艳羡的表情,状似随意的慨叹,“如今又有了华贵妃娘娘帮助,只怕明日妹妹就要成为贵人,乃至嫔位了。” “贵妃娘娘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我不过是得了皇上的宠爱,便将我叫过去非打即骂。 好在皇上如今更留恋咸福宫那两个,她的矛头才转向别人。” 显然在华贵妃那里,福常在并没有讨了什么好,甚至还因为得宠吃了不少苦头。 但陵容瞧着她面色红润,甚至不像被欢宜香影响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奇怪。 “华贵妃娘娘,无论宠爱还是其它,都习惯于最好的。 就好比她宫中燃着的欢宜香,也是这宫中唯一一份。 任谁再得宠,也从未得到过半点。” “什么欢宜香?”福子倒是有些奇怪,她连续几日都去翊坤宫中,并没有看到华贵妃有点燃香料。 华贵妃居然没有点那欢宜香?! 陵容心中有些惊讶,难不成华贵妃知道了那香有问题,才自己做主停了燃香吗? 可依着华贵妃那脾气,若是知道了欢宜香有异,早就要闹到皇上那里,求皇上做主,将害她的人给揪出来。 又怎么可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停了香,还不叫众人知道呢? 难不成…… 陵容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想法,毕竟皇后那方子以沈眉庄的名义在宫中流传许久,华贵妃得了能助孕的方子,就一定会用。 而这个被华贵妃叫去翊坤宫日日听训的福常在,只怕也是用了那个方子。 华贵妃担忧用药怀孕对自己和孩子有影响,才叫了福常在过去,好亲眼看看她的情况。 若是为了怀孕不再点香,是非常有可能的。 看来,皇后与皇上的大惊喜,很快就要来了。 第124章 盘算 陵容本以为福常在过来还有其他事要做,没想到她当真只是来要宫人的,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之后,便悻悻地走了。 只不过她在这时候跑来承乾宫,这行为本就值得考量,真不知道皇后或者华贵妃到底在私下里谋划着什么。 只可惜前世今生变数太多,陵容也无从提前预知她们的谋划。 陵容索性依着皇上之前的意思直接称病,叫芳林与芳华负责接待要进入承乾宫的人。 当然,按照陵容的吩咐,只有皇上与两位太医可以进来,其余人一律拒绝,随她们怎样去想。 如此蜗居不久,华贵妃那边便发生了一件大事,她的侄子年熙在过继给隆科多后,身体并未有所好转,在昨日不治而亡。 听闻自从圆明园竞渡一事之后,年熙身体便每况愈下,过继之后更是由于心情郁结,用了无数名贵药材都未能有丝毫疗效。 华贵妃向皇上求了多次,宫中所有的太医也都先后被派了出去,只可惜所有太医都无能为力,年熙逝世时仅有二十五岁。 翊坤宫中整日以泪洗面,华贵妃更是没了心思照顾温宜公主,只一味地丢在一旁,由乳娘看顾着。 皇上虽有心安慰华贵妃,但挡不住前朝的折子雪花般飞了过来。 有人痛斥隆科多苛待继子,有人指出是年羹尧居功自傲得罪上天,方才被降罪在后代子嗣之上。 只可惜,这些折子都没有写进皇上心里,只是一些空穴来风之语,半点证据都找不到。 至于隆科多苛待继子,倒是可以大做文章。 毕竟皇上对于隆科多与年羹尧日渐势大心有不安,早就有想法将此二人一一铲除。 否则此二人联合在一起,定是要闹出大乱子的。而年熙去世的时间刚好,可以用来大做文章。 皇上有意将这折子挑出放在最上方,便于华贵妃看到,借机会闹起来。 后宫可是会影响前朝的,皇上娶了这么多妃嫔在身边,对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了。 很快,在皇上有意透露下,华贵妃得知了年熙被苛待一事,并亲自写了一封家书,快马加鞭送去年羹尧身边。 而皇上则稳坐钓鱼台,等待着年羹尧与隆科多上钩,最好互相消耗,自己再顺势削减二人势力。 只不过皇上的一切行为陵容都是不知道的,她也不像恬贵人这般,有个在前朝为官的父亲递消息。 因此在听了年熙离世这消息后,也只能想到皇上可能会偏疼华贵妃些,甚至会为了抚慰年家,而赏年家次子个爵位之类的。 好在前朝之事,一时半会儿还烧不进后宫之中,陵容如今要做的不过是养胎。至于那些劳心劳力之事,就交给别人去焦急。 当然,甄嬛之事陵容仍在关注着,毕竟如今已经是冬日了,可不能让她在殿中太热,免得失去了对佛祖的敬畏之心。 不过一时之间想要插手进内务府中有些难度,毕竟华贵妃与皇后乃至敬妃都在掌权,她一个小贵人而已,有心却也无力。 好在,那碍眼的福常在没能求了皇上把芳林与芳华调走,甚至还因为惹恼了皇上,而被斥责赶出了养心殿。 如今华贵妃在宫中可谓是一枝独秀,任谁都不能与她相较。 只不过苦的是温宜与曹贵人,哪怕华贵妃不再利用温宜争宠,却也不肯将温宜再送回到启祥宫。 为着能夺回温宜,曹琴默不得不想办法面见皇上,只求能用母女连心之情,叫皇上心生怜爱,松口叫她将温宜带在身边。 “今儿倒是难得,你一人便过来了。”皇上瞧着求见的曹贵人,下意识去找女儿温宜,只可惜期望扑了个空,温宜并不在曹贵人身边。 “公主这几日不在嫔妾身边,”曹琴默笑的勉强,她眼下有些许青黑,看起来憔悴非常,“皇上去贵妃娘娘宫中,倒能看到温宜。” 听曹琴默这一开口,皇上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因着他自己就饱受母子分离之苦,便对这事儿格外敏感些。 “朕听闻,前些日子温宜的身体很是不好。” 曹琴默点了点头,一提起温宜她就止不住地有些难过,但为着不叫皇上厌烦,还是生生忍住了。 “因为前些日子初雪,温宜出去看雪的时候被风扑了,染了风寒才有些不适。” 这孩子从出生时身子便不大好,太医院的御医都看过了,说是孕期时母体受到麝香影响,导致公主胎里便带了弱症。 严格来讲,这事儿还是因皇上而起,故而他对温宜便格外偏爱些,哪怕曹贵人并不得皇上喜欢。 但皇上虽知这事儿是因自己而起,却还是怪罪曹贵人照顾不力,“温宜这般小,哪里懂得赏雪之事。 想来是乳母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事后还要栽赃到孩子身上。” 乳母对温宜照顾颇为尽心,即便是去了翊坤宫中,不得不受着颂芝管辖,也未有丝毫不尽心。 对这乳母,曹琴默根本挑不出一丝错来,自然也不会顺着皇上的意思,胡乱说些不好的话。 “因为温宜体弱,御医嘱咐着要常常出去晒晒太阳。 若是一味闷在屋子里,这身体反而养的更娇弱了。 温宜受了风寒,要怪也是怪嫔妾,那日温宜瞧了贵妃娘娘送她的拨浪鼓,便一直哭泣。 嫔妾想着是她应是想念贵妃娘娘了,便急着带她去翊坤宫,没想到被风扑了,反倒病了。” 曹琴默有意提起华贵妃,说温宜想念贵妃自然是假的。 若不是贵妃想要借着温宜争宠,多一眼都是不肯看的。 “贵妃娘娘心疼温宜,便将她留在翊坤宫了。” 这华贵妃的性子,皇上最是了解了。若说她喜欢孩子自然是真的,但她喜欢的不过是亲生的罢了。 至于温宜,想必也是丢给下人照顾。 “华贵妃要处理六宫事宜,对温宜照顾恐怕不能尽心。” 皇上知道曹琴默的真实意图,但那点子疑心却又涌了上来。毕竟那时福常在刚刚怀孕,对她的关注自然该更多些。 若不是温宜生病,自己暂时也不想去那翊坤宫中。 毕竟世兰的位份已经太高,若是恩宠太过,怕是要惹得后宫不宁。 “所以,你为何还要将温宜留在翊坤宫呢?” “娘娘、娘娘关心温宜,又请了儿科圣手的御医过来瞧病。” 曹琴默垂下了头,她默默为皇上处理着一颗梨子,将有些干涩的皮慢慢刮下,露出里面水灵的梨肉来。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只不过是将那梨子分开,放在瓷碟中推了过去。 皇上没再多问,他拈了一片梨肉,却半晌都没有送进口中。 “这梨核泛酸,怎得没除?” 曹琴默似是才发现一般,她又将那些梨子重新处理,将微酸的梨核剔除,只留下果肉。 “怜子心中苦,离儿腹内酸。”皇上到底还是把手中那片梨子送进了口中,他叹了口气,终是松了口,“贵妃这几日忧心年熙,怕是照顾不好温宜,你便去翊坤宫,将温宜接回去吧。” 曹琴默展露了笑颜,但她心中还是有些没底,毕竟今日一来养心殿,便求了旨意将温宜接了回去。 只怕华贵妃会多心,又不知道要对她们母女二人做出些什么。 曹琴默久久没有谢恩,皇上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两人目光一对,他便知道了个中缘由。 “……今晚,朕去启祥宫看看温宜,回去吧。” 与前世相似,曹琴默凭着一颗梨子又将温宜给带回了启祥宫。 如同曹琴默的担忧一番,华贵妃很是恼怒,她本不许曹琴默将温宜带走,但奈何皇上要去启祥宫陪伴温宜,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叫周宁海把孩子给送回去。 “娘娘,小公主不在也是好事,免得整夜哭泣,吵的娘娘睡不好。” 颂芝知道华贵妃一定会因为这事儿而恼怒,不得不想些办法哄着自家主子,“这夜夜闹着,娘娘面色都有些苍白了。” 听闻颂芝说自己容颜有损,华贵妃既恼怒又担忧,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颂芝很是及时地送上年羹尧大人送给华贵妃的玉轮,她在一旁说着这玉轮有多么珍贵,又对容颜有怎样的滋养效果。 “过几日,还是要把温宜给带回来。”华贵妃用玉轮滚着面颊,话里话外还是想将温宜带回翊坤宫,“大不了多找几个乳母,或者再找个女医养在翊坤宫。 本宫就不信了,她还能日日止不住地哭泣。” “娘娘,这母女分离,奴婢只怕曹贵人……” 华贵妃不以为意地轻斥一声,在她眼里,曹贵人不过是听自己的话,随时都能扑上去咬人的狗罢了。 借曹琴默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背叛自己。只不过这次居然敢去找皇上做主,将孩子给要了回去。 “倒真是小瞧她了,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只不过有一两分姿色,也敢去引诱皇上。” “任她再有能力,不也要仰仗着娘娘吗。”主子对曹贵人瞧不上,颂芝自然也瞧不太上,“只不过公主年龄太小,奴婢担忧公主整夜整夜的闹,会惹得娘娘烦心。” “这话你已说了很多次了,”华贵妃丢了那玉轮,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要不是方士说抱子得子,本宫又何至于叫她们母女分离。” “那……” 颂芝也知道自家主子有多想为皇上孕育子嗣,因此方士这些话便也信了。 她虽然觉得这说法有些不靠谱,但主子信,她便为主子想些办法就是了。 “那过几日,奴婢便去启祥宫再将温宜公主请来做客。 就说是娘娘想念公主,想要留在身边照顾几日。” 此时周宁海也送回了温宜公主,此时正慢慢踱步进了门。 “曹贵人能求皇上一次,可不见得有办法再求皇上第二次。” “奴才倒是觉得……”周宁海打断了颂芝的话,他简单说了一下启祥宫的情况,才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曹贵人只是个贵人,按规矩来说并不能将公主养在身边。 娘娘不如求了皇上,将公主记在娘娘的玉牒上,这样不就能名正言顺,把温宜公主养在翊坤宫了吗。” 颂芝倒是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她在一旁连连点头,“凭着娘娘的权势和地位,多养个公主完全不成问题。 若是公主再闹,便请曹贵人来翊坤宫哄着公主便是。” “那岂不是与乳母一般了。” 周宁海低声补了一句,他对曹琴默并没有什么好感。 作为一个贵人,居然连个打赏都给不起。自己白白送了公主回去,却只得了句没用的关心。 哪怕是去那些新入宫的小主们,这赏银可都是不曾少的。 “不过曹贵人连打赏的银子都拿不出,怕真是养不好金尊玉贵的公主。” 颂芝与周宁海一唱一和地,将华贵妃的心思给说的活泛了。 她开始考虑着将温宜记在自己玉牒上的可能,毕竟只是个女孩子,不会与自己未来的皇子争夺皇位,倒也是件好事。 至于曹贵人的思念之情也好解决,平日里多来翊坤宫几趟便是了,反正她也不需要伴驾,也算是给她找些事情做。 “这主意不错。”华妃的心情终于好些了,她又拿起那玉轮,慢慢为自己推着面颊,“下去领赏吧,怕是曹贵人也没给你什么吧。” “娘娘圣明,曹贵人只是道了声谢,便打发奴才走了。” 华贵妃有些不屑,她扬了扬下巴,“多领一份儿吧,这几日你们两个好好看着点那福常在。 她也用了那方子,若是有了什么副作用,及时来告诉我。” “奴才一直关注着乐道堂呢,”周宁海胆子大这心思也细腻,“娘娘,有一件事儿挺奇怪的,这福常在前两天去了承乾宫。 第二日承乾宫的安贵人便病了,这几日完全谢绝见客了。” “她去了承乾宫?”华妃皱了眉,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该不会皇后那老妇叫她去害安陵容了吧,芳林芳华可都是御前的,她有几条命敢这么用。” “娘娘,”颂芝一脸担忧地开口,“这几日福常在都在翊坤宫,她要真做了什么……该不会推到娘娘身上吧?” 第125章 相见 曹贵人虽暂时将温宜公主给接了回去,但没开心几日,华贵妃便去求了皇上,想要将温宜记在自己的玉牒之上。 皇上没有立刻答应,但也并没有严词拒绝。 他因亲手用欢宜香绝了华贵妃为母的可能而愧疚,因此便想借机圆了华贵妃为母的梦想。 可翊坤宫中日日燃烧着欢宜香,若是温宜养在翊坤宫,只怕是要毁了身子。 至于曹琴默愿不愿意,并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之内。而温宜会不会因为离开生母而哭啼难眠,皇上更是完全没有想过。 因着这事儿,皇上甚至还去找了太后。太后的意思便是不要将温宜养在华贵妃处。 “皇帝,既然你打算清算年家,便不要将温宜送过去。 有一个获罪的母家,她日后又如何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太后看的明显比皇上要清楚的多,温宜一个女孩儿,即便是皇家的公主,也不得不受母家的辖制。 曹贵人家中虽然没落,但到底家世干净,日后想要找个好夫婿也是不难的。 华贵妃如今身份高贵又如何,日后还不是要被母家拖累。 “朕可以……仍旧保留世兰的贵妃位份,这样温宜就不会受到母家的影响。” 没想到皇上对华贵妃竟有着这样的情分,太后略略沉了面色,若不是年羹尧狂妄自大,不遵帝意,只怕这年世兰真的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温宜便更不能记在华妃的玉牒之上了。 如果没有母家的限制,皇上只会更加宠爱华贵妃,一个妃嫔无所顾忌之后,就更不会将皇后看在眼里了。 若是再让她有个女儿,岂不是要整个后宫都跟着他姓年了? “但华贵妃的宫中有什么,皇帝要比哀家更清楚。 这宫中子嗣稀少,皇上当真舍得吗?” “朕也不舍,但若是年世兰仍旧保留贵妃的位分,温宜的日子想必能过得更好些。” 太后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扶着额头,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宜修一样有些头痛。 看来有时候皇后真不是假装,而是真的被气到头痛。 太后也不再打哑迷,她直接指出了华贵妃宫中的问题,“可欢宜香对女子身体有碍,皇帝也该好好考虑考虑。” 不等皇上张口,太后便将皇上想说的借口给堵了回去。“欢宜香即便停了,翊坤宫这么多年,怕是也不那么干净了。” 皇上叹了口气,他不耐地甩着持珠,面对太后接二连三的拒绝,心中也有些恼怒。 太后越是拒绝阻拦,他便越想将温宜给送过去。 “找个借口,叫太医好生为翊坤宫清理一番就是。” 见皇上如此固执己见,太后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拦了。 眼见着皇上起身,太后有些焦急开口,“温宜年龄还小,离开亲生母亲,怕是会对她的成长有碍。” “养母比不得生母,对吗?” 皇上的声音刹那间便冷了下来,面上的那点子孺慕之情消失不见。 他甚至不想与太后继续叙话,耐着性子嘱咐太后养好身子,便跑去了景仁宫中。 但不是他多想见到皇后,只不过他要找个人帮他分担前朝后宫的闲言碎语罢了。 毕竟将孩子从亲生母亲身边夺走,叫其他人知道,难免会心生怨念。 只可惜,皇上在皇后那里也没能得到支持,皇后与太后一样,不愿意华贵妃膝下有子。 哪怕皇后已经在前朝动了手段,只等着借着皇上的处置年家,顺势将华贵妃也一举拉下来。 皇上得不到支持,心中早就不悦的很,一个两个越是不支持,他便越是想要同意华贵妃的请求。 路过承乾宫时,皇上本想着进去与陵容聊聊天,缓解一下心中的恼怒。 毕竟陵容那声音酷似纯元,连安慰听起来都格外舒心。 只不过她如今有孕,这两日身体又不适。皇上略在门前停了停,还是未曾进去。 苏培盛有心说些话来开解皇上,但刚想张口,便被皇上的面色给逼退了。 皇上刚刚在承乾宫门口停了一会儿,就是想找个能理解心思的妃嫔,自己无论说什么,皇上都很难听得进去。 既然如此,还不如等皇上情绪稳定些,再想想办法了。 这冬日寒冷,皇上有心在御花园里逛逛,但不一会儿便被冷风扑了面,被苏培盛劝着回养心殿。 “皇上担忧,不如叫钦天监过来问问,若真是天意如此,便不必纠结了。” 一直默默无声的芳若突然开了口,她目光看向宝华殿的方向,那目的再明显不过了。这宝华殿中住着谁,苏培盛再清楚不过了 小厦子悄悄凑到苏培盛身边,“师父,这芳若姑姑……是什么意思?” “她是甄常在的教引姑姑,想必是想办法,将皇上给引去宝华殿。 你还看不明白吗?甄常在是想要借着机会复宠。” 没想到这甄常在被禁足之时还能收买芳若,当真是一个有手段之人。 只不过手段虽有,但过于爱出风头,不是个能让人安心跟着的主子。 好在槿汐已经离开了,不然就要跟着甄常在去那宝华殿中受苦。甄常在即便有再多手段,这苦可是实打实地受了。 “若是甄常在复了宠,只怕这宫中又要翻天了。”小厦子一脸严肃,想到从前的事儿,忍不住频频叹气。 “轻声些,莫要被皇上听见,几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这边苏培盛正教训着自己徒弟,就听见皇上说了一句摆驾宝华殿。 苏培盛立时便答应了一声,还叫小厦子加快脚步,先去宝华殿中知会甄常在。 “叫甄常在好生准备着,今儿皇上不悦,别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小厦子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听话,先一步跑去宝华殿了。 待皇上带着苏培盛与芳若等人到时,宝华殿已经开了大门,浣碧与棠棣在门口等着,向皇上请安。 皇上瞧了瞧,并未看到甄嬛候驾,“去正殿上柱香。” 没想到皇上好不容易来了宝华殿,却不是去见小主的。 浣碧有些焦急,她转头看了看配殿的方向,期待着小主不要再矜持地等皇上上门,赶紧出来伺候着皇上上香才是要紧事。 只可惜,甄嬛并没有如浣碧期待一般出现,她正忙着在配殿中打扮自己,力求一个病若西施的风流之态。 皇上在宝华殿中上完了香,也未曾见到甄嬛出现。 他立时失了去见甄嬛的想法,在这冷风冷夜里,确实没必要看一个心思恶毒,不仅欺君还算计姐妹的人。 御驾行至门口,甄嬛才终于出了配殿的门,她虚弱地靠在门上,身穿一件灰色缁衣,一头乌黑长发披散着,比从前还要有清水芙蓉之姿。 皇上的目光一下就被抓住了,他立在院中,与甄嬛遥遥相对。 像,像极了初次入府的柔则,那般懵懂清纯,多看她一眼就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羞涩地垂下了头。 柔则与甄嬛的两张脸在脑海中不断交叠,皇上回忆着与柔则的点点滴滴,面上也不由得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他行至甄嬛面前,握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 甄嬛笑的羞涩,她轻轻挣脱皇上的束缚,乖巧地蹲下行礼。 “皇上万福金安。” “这般冷,就不要在风口处站着了,进去吧。”皇上点了点头,先一步进了殿中。 甄嬛未曾被皇上扶起,还有些不太适应,她蹲了一会儿,才被后一步赶过来的浣碧扶着起身。 “小主,皇上叫您进去呢,奴婢与棠棣就守在门外,不叫任何人打扰主子。” 甄嬛点了点头,她转头看向芳若,两人无声地交流一番,甄嬛方才进了殿内。 门外背后关上,传来的响动惹得皇上转头看向甄嬛,“这殿中倒是温暖,不过……你的手很凉。” “炭火再暖,也暖不了心,这心冷了,手便冷了。”甄嬛语气幽幽,她为皇上倒了一杯只有温热的茶水,“嫔妾这里没什么好茶,委屈皇上了。” 皇上接过那茶杯,只有寥寥余温的茶水,并非是皇上喜欢的热度。 他没有饮用,只是随意丢下,甄嬛也只当皇上不喜这粗茶罢了。 “这几日,在宝华殿中可好?” “回皇上,能日夜与佛相处,读经静心,是好事,嫔妾一切都好的。” 甄嬛轻咳两声,皇上这才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不对,不再是从前的轻柔清脆。 但皇上没有多想,以为甄嬛是染了风寒的缘故。 “过几日叫苏培盛送些药过来,风寒之事不能拖着。” “谢皇上关心。”甄嬛又咳了两声,她嗓子沙哑,听起来格外别扭,“有皇上关心嫔妾,这身子也好的快些。” “嗯。” 未曾见到人时,总会觉得有些想念,但此时已经见到,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皇上眉头紧皱,可是近些日子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确有一件事。”皇上叹着气,一想起这事儿便觉得头痛的很,“华贵妃想要把温宜记在玉牒上,成为温宜的额娘。” 甄嬛倒是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华妃成了贵妃不说,居然还要将温宜养在膝下。 加上她母家的势力,岂不是连皇后都要避让她三分。 从前这年世兰就视自己为敌,言语挤兑已是小事,甚至还给自己下药,打掉了孩子。 这种恶毒之人居然都能坐上贵妃的位份,而自己却要在这宝华殿中受尽苦楚。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她年世兰就能得到皇上偏爱,而自己却不能。 但若是皇上真的不想将温宜交给华贵妃抚养,就不必如此纠结,早就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因此,绝对不能直言华贵妃不宜抚养温宜之事,还需要迂回着劝阻,免得惹皇上烦心,那自己离开这宝华殿之事,就更不要想了。 “若是华贵妃娘娘真心喜爱公主,这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曹贵人是如何想的?” “她自是不愿。” 皇上想起前几日曹琴默离儿心酸之事,确实有一瞬的犹豫,但一想到温宜不过是换个宫殿住而已,又很快下定了决心。 “但启祥宫离翊坤宫不远,她又平日里便和华贵妃一处,倒是与从前没什么变化。” 没想到皇上为了给华贵妃送子,居然连这种借口都找了出来。 可这母女分离不再一处,华贵妃又是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让曹琴默随时去看望温宜公主。 “如此一说倒也确实,”甄嬛只能顺着皇上的心思说,“曹贵人到底位份低些,平日里请太医拿药之事都很难要到最好的。 但贵妃娘娘不同,一切都是最好的,公主养在膝下,想必曹贵人也不必担心公主身体不好了。” “平日里,华贵妃就有些铺张。”皇后把持着六宫事宜,最是清楚各宫的耗费。 皇上偶然听过皇后提起一次,华贵妃的花费已经远远超过了贵妃的份例,比之皇后所用还要多得多。 见皇上终于想到了华贵妃的问题,甄嬛温柔了笑意,“想来是贵妃习惯了,毕竟年将军最是宠爱妹妹,连嫔妾都是知道的。” 年羹尧为华贵妃送银子一事儿,皇上确实知道。但母家补贴,自古便有,皇上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便不计较了。 但为了叫这金银之物入宫,都是有定数的,皇后仔细对过账,发现与年家所报之数并不相符。 这其中有一大笔银子是对不上的,只不过来源如今还未曾查的清楚。 甄嬛只是寥寥几语,便将华贵妃的所作所为给挑了出来。 因着并未直言华贵妃不适抚养温宜,皇上反而能多听她说上两句。 “有这样的生母,温宜公主是幸运的,曹贵人想通之后,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 皇上此时已经有些动摇,他看了甄嬛一眼,却没有立刻开口。 “夜有点深了,这些事情,明日再说吧。” 甄嬛咬了咬唇,她颇有些羞涩地看向皇上,因着穿着尼姑的缁衣,反倒有些少女的青涩。 皇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宝华殿这一夜注定有些漫长。 第126章 抱子得子 皇上在宝华殿度过相当愉快的一夜,但第二日一早,皇上便自得地离开了,并没有解了甄嬛的禁足。 只不过皇上留宿宝华殿的事儿,第二日便阖宫尽知了,毕竟妃嫔侍寝要入档,哪怕是个禁足的妃嫔。 大多数妃嫔对此并无特殊感觉,毕竟皇上乃一国之君,哪怕他想夜间宿在御花园,也是无人敢置喙的。 甄嬛名义上只是被禁足罢了,连位份都保留着,除了太后与皇后以外,谁还敢多说什么。 这其中华贵妃的态度可能更加激烈,她没想到甄嬛已经被禁足在宝华殿了,居然还能使了手段勾引皇上过去。 更可恶的是,皇上从甄嬛那里出来之后,对自己抚养温宜一事便不肯尽快下令,仿佛在考虑着什么。 这几日因着要抚养温宜,曹琴默这个没骨头的废物也不敢来翊坤宫了,导致自己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只能与颂芝与周宁海两个商量着,看看如何才能将温宜给抱过来。 “娘娘,何必为一个被禁足了的人恼怒呢。” 颂芝语气轻松,她一早便出去打听了,皇上虽然在宝华殿睡了一晚,但并没有放了甄常在的意思。 “若皇上真喜欢甄常在,只怕这时已被接出来了,如今还在那宝华殿中,看来也没有将皇上伺候舒坦嘛。” “你懂什么,”华贵妃并没有被这一句两句话给哄好,反而更加担忧,“若是她有孕了,岂不是要就此翻身了。 敬事房可都记着档呢,证明皇上并不介意那贱人有孕。” “但那又如何,”颂芝微微笑了笑,她凑近华贵妃的耳朵,“与那青楼中的女子有什么区别,只能想尽办法求皇上垂怜。 娘娘若是不喜欢她有孕,喂些避孕的药物也就是了。” 这话算是说到华妃心里了,只不过宝华殿有侍卫看守,想要对甄嬛下手还需要多些考量。 若是能一举绝了甄嬛的子嗣就好了,叫她再也没机会从那宝华殿中跑出来。 “你算是说对了,在佛前也不知道检点,做些淫乱之事,与那青楼妓子有什么区别。” 主仆二人笑的畅快,华贵妃本就不喜欢甄嬛,如今只是言语贬低,已经算是客气了。 只不过让甄嬛舒服一时却不会让她舒服一世,迟早还是要料理了她,免得她整日与自己作对。 “至于给她用些避孕药物一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颂芝高兴应下了,毕竟那宝华殿除了门口两个侍卫以外,就跟透风的筛子一般。 想买通一两个人,可太过容易了。 “听说宝华殿有个叫小施的太监,周宁海你知道吗?” “没什么印象,不过可以通过内务府查一查。”周宁海略做思考,毕竟是主子想做的事儿,他们这群下人想尽办法也要做到才行。 只要主子开心,他们这群奴才才能有好日子过。 “这事儿做好了,赏银是少不了的,你们两个啊,多用些心思。” “是。” 两人齐齐行礼应下,颂芝端了一碗药,与一盘梅子送了上来。 “娘娘,先把今日的药喝了吧,”颂芝见好不容易把自家娘娘哄好了,方才端上了药,“娘娘这几日气色都好不少呢。” “是吗?”华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不免有些雀跃,“看来这药确实有用,即便再苦也要忍着。” “是啊,等怀上小主子,这一切的苦都值得了。” 华贵妃将那碗药利落喝下,她被苦的皱紧了眉毛,好在一旁有酸味的梅子,能勉强压下那苦味。 华贵妃叹了口气,她想起皇上没有立刻准允自己领养温宜一事,“也不知那狐媚子说了些什么,皇上竟然要再想一想本宫抚养温宜一事。” “肯定又是说一些空穴来风的话,总不会是曹贵人求到了甄常在那里吧。” 颂芝收拾着桌上的药碗,语气充满了随意。 华贵妃并不在意曹贵人同意与否,在她看来,曹琴默不过是她年世兰的一条走狗罢了,又有什么资格拒绝自己抱养温宜。 这是给她面子,温宜跟了自己,那母家可就是年家了,这身份升了不知多少个档次,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将温宜乖乖送来。 “把曹贵人叫来,我倒要问问她,愿不愿意把温宜抱过来。” 颂芝很快便应下了,但她却没想到曹贵人可不像从前那般好请。 直到温宜公主被哄睡之后,曹贵人才肯跟着颂芝过来拜见华贵妃。 “如今曹贵人倒是难请,也不知是搭上了什么高枝。” 华贵妃语气嘲讽,她的语气高高在上,惹得曹贵人心中不悦的很。 但曹贵人又能如何,人家是贵妃,她只是个贵人而已,难不成可以当场反抗吗? “娘娘说笑了,只是温宜身子不适,嫔妾才多陪伴了一会儿。 叫娘娘等急了,当真是嫔妾的不是。” 华贵妃自然不相信这借口,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故意没有立刻叫曹贵人起来。 直到一碟酸梅子吃了大半,华贵妃才抬了抬手,叫曹贵人起身。 “也不与你绕弯子,本宫想要抚养温宜,此后温宜的名义就记在本宫的玉牒上,曹贵人可愿意啊?” 没想到华贵妃居然如此直白,曹贵人一肚子婉转拒绝的话都没处可说。 她的腿上还有些酸疼,但没有华贵妃发话,也不敢随意地坐下。 “娘娘,温宜年岁还小,待她大一些……” “哦?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了?” 华贵妃没有给曹琴默解释的机会,她如今只想听到一个答案,至于借口则是一句话都不想听。 “娘娘……娘娘如今圣眷正浓,温宜年岁小,不时便会夜间哭闹,若是打扰了娘娘与皇上温存,就是她的罪过了。 待温宜大上一些,能更好照顾自己了,娘娘想让她在翊坤宫中住上多久都是好的。” 曹琴默本想借着华贵妃对皇上与恩宠的看重,劝诫华贵妃不要将温宜夺走。 但奈何华贵妃却像铁了心一般,偏要将温宜立刻抱养到身边。 “即便本宫再提携你,最多也就是个妃位。 而本宫如今是贵妃,来日成了皇贵妃也不无可能。 再加上本宫的母家可是年家,温宜日后的路会有多好走,你不会想不清楚吧。” 曹琴默还想推拒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嗓子里,她清楚凭借自己那几乎没有的宠爱与家中的势力,很难走到华贵妃如今的高度。 如果想要温宜过的更好,让华贵妃做她的生母是最好的选择。 可温宜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又如何能舍得就这样用对她好的名义将她送人。 这是自己的女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无知无觉的物件,能那般随意就送予他人。 可温宜是个女孩儿,若是母家势力强大,她也能过的更好些。 而且有年家在,自己的女儿也不会落得远嫁和亲的地步。 曹琴默有些心动,这些好处她在心中已想了很多次。但对温宜的爱又死死拉扯着她,叫她不愿意就这样放手。 真的好难选啊,华贵妃娘娘。 曹琴默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下来。因为她清楚的很,温宜会不会交由华贵妃抚养,其实自己同意与否根本不重要。 只要皇上一开口,她又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用眼泪?还是用根本就没有的情份? “娘娘,恕嫔妾舍不得温宜。”曹琴默屈膝行礼,她声音有些颤抖,“但……但若是皇上同意,嫔妾会亲自将温宜送来翊坤宫。” 华贵妃瞧着那卑躬屈膝的曹琴默,不屑地哼出了声。 曹琴默就像被戳中心事一般,她双手捏紧手帕,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既然你同意,便去和皇上说说吧,你这么聪明,本宫相信你可以说服皇上的,对吧?” 没想到,这华贵妃居然要自己去找皇上,亲口说出要将温宜送予华贵妃抚养的话。 杀人还要诛心,不愧是华贵妃。 “嫔妾知道了,娘娘。” 曹琴默到底不敢直接反驳,她做足了惧怕的样子,免得又惹得华贵妃恼怒,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欺辱自己倒是没有关系,若是把手段到温宜身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华贵妃也懒得多折辱曹琴默,扬了扬下巴便示意她起来了。 “本宫平日里对温宜就极好,你不必担忧。 哪怕只是吃食,都会比在你那启祥宫好上几十倍了。” 曹琴默点了点头,她没有拒绝华贵妃的话,心却疼得揪成一团。 温宜因为吵闹,被华贵妃喂下安神汤的事儿她还历历在目。 那含有朱砂的安神汤,就连成人都不能用太多,而温宜只是一个孩子,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华贵妃的家世位份确实是高,只不过这心思太过狠毒些,若是将这些事告诉皇上,想必定能将温宜给留下来。 只可惜,这一切只是曹琴默的一厢情愿。 没过两日,皇上便同意了将温宜记在华贵妃玉牒上的请求。甚至还挑了个良辰吉日,摆了宴席庆祝华贵妃得女。 除了陵容仍旧抱病,只送了贺礼来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出席了这次宴席,就连曹琴默都去了翊坤宫庆贺。 听闻在宴会之后,曹琴默将温宜所有的衣服用具都打包送去了翊坤宫中,只可惜华贵妃瞧不上那些东西,便叫颂芝又给尽数丢了。 就连乳母华贵妃也不再用从前那个,而是花了重金为温宜寻了个新的,日日贴身照顾着小公主。 曹琴默舍不得温宜,三番两次想去翊坤宫中求见,却无一例外都被周宁海给挡了回去。 偶尔被放进去过一次,也不过是华贵妃叫她想些办法,将在宝华殿中的甄嬛给绝育。 这一招也是为了不叫甄嬛与曹琴默站在一处,毕竟那贱妇可是为曹琴默求了情,差点就毁了自己抚养温宜的计划。 一定要让这两个人狗咬狗,免得背着自己又做些令人厌恶之事。 因着温宜在华贵妃手中,曹琴默倒是比从前更加尽心。 她不敢再有什么小心思,只能竭尽全力辅佐着华贵妃,好叫自己的温宜过的更好些。 至于绝了甄嬛有孕可能,她倒是想到了用燃香作为遮掩,将麝香与檀香混在一起送进宝华殿中。 毕竟甄嬛日日需要礼佛,这麝香日积月累的熏,定能把她的身子熏坏。 再加上檀香味重,能够隐藏麝香味道,且有人定期清理香灰,一切都能做到了无痕迹。 通过华贵妃收买的小施,这批香很轻易便进了宝华殿,当即便被点燃起来。 毕竟甄嬛与浣碧都不懂香料,再加上也只是偶尔去正殿诵经,倒是没能立时发觉这香味有何不对。 只不过只有偶尔熏上这麝香还不够,需要常常接触着才能发挥效用。 很快,曹琴默便通过华贵妃,叫内务府又做了一批香烛,一整根灯芯都被沁满了避孕的药物。 这样一来,无论甄嬛是窝在配殿,还是去主殿诵经,都逃脱不了了。 曹琴默做这些事情隐秘的很,加上有华贵妃鼎力支持,一整个月间都未曾有人发现。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毁了甄嬛的身子,叫她再也不能有孕。 而与此相对的是,在除夕夜宴之时,华贵妃居然宣布,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臣妾昨日才叫江太医把了脉,确有一个月身孕了。 皇上,臣妾终于再次有了和您的孩子了。” 华妃笑的开怀,她拉着皇上的手,眼睛里悦动的喜悦叫皇上都不敢直视她。 没想到这欢宜香一停,华贵妃居然就有了孕。 皇上终于对自己将温宜送予华贵妃抚养的决定有些后悔,若是不答应此事,继续用着欢宜香,也不会惹出这么难处理的事情来。 若是年羹尧知道了华贵妃有孕,只怕是要在前朝翻云覆雨,想尽办法将这孩子推上皇位。 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绝对不能。 皇上攥紧华贵妃的手,脸上露出个再欢喜不过的笑容来,“世兰与朕得偿所愿,当真是开年的第一件喜事。” 第127章 端妃 华贵妃有孕一事如同水入热油,在前朝后宫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太后,听闻她得知华贵妃有孕当晚就急火攻心,折腾了阖宫的太医过去为她瞧病。 但对外又只说为华贵妃高兴,多年无子如今一朝有孕,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但太后急病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为了华贵妃而高兴,也不得不叫所有妃嫔都跑过来侍疾。 即便端妃身子不好,陵容有孕,也不得不出来露上一面,免得日后留下不孝的话柄。 但陵容担忧有人趁乱下手,只是例行慰问了太后之后,便与照水与芳华等人远远站着,不肯再上前一分了。 倒是端妃,她本就自幼养于深宫,与太后情谊颇深。 因此她听闻太后急病便马不停蹄赶来,在太后榻前轻声细语地安慰太后。 太后握着端妃的手,连连喊了两声端妃的名字。 “月宾……月宾……” “月宾在,太后娘娘。”端妃咳嗽两声,一张脸看着似乎比太后还要苍白几分。 她面色焦急的很,不知道是在担忧太后的身子,还是别的什么事情。 太后只是咳了几声,端妃便捧着茶水过来为她漱口。 到底是在太后身侧侍奉过的,端妃比其他妃嫔要贴心的多,华贵妃在一旁不屑地瞥了一眼,心中暗讽着老妇惯会装模作样。 要不是齐月宾,自己又如何会时至今日才有身孕。 那日失去的可是一个男胎,若是生下来,哪里还有那个连书都读不好的三阿哥什么事。 虽然如今自己已经有了孕,这齐月宾该还的还是要还的。 这几年的痛苦都是她应得的,谁叫她做下此等恶事,这种毒妇,就该生生世世受到折磨才对。 不然今夜,就再喂齐月宾一碗红花吧,也算是为自己去世的那个孩子,送上一份贺礼。 华贵妃有意抚摸着肚子,因着她有孕,便被吩咐着坐下。 这殿中满满不知多少人,只有皇上、皇后与华贵妃坐着,可见是何种恩宠。 端妃本一双眼都在太后身上,却不由得被华贵妃有意抚摸肚子的动作给吸引过去了。 那腹中的孩子不过只有一个月罢了,如何摸都是感觉不到的。 故意在殿中做这种动作,无非是彰显自己得宠罢了,这恃宠而骄的模样,当真是叫人不爽。 “太后娘娘,如今可好些?” 太后用茶漱了漱口,又长出一口气,这才觉得舒服不少。 “好些了,”太后缓声开口,她瞧了一眼周围围着的这些莺莺燕燕,只觉得瞧的眼花,“哀家如今无事,便叫众位妃嫔回去吧。 华贵妃与安贵人都有身孕,回各自殿中之后,记得叫太医把一把脉。” 皇上清楚,太后是有话想要私下商议。如今宫中人多又嘈杂,着实是不便。 他与皇后对视一眼,便叫皇后去安排各妃回宫之事。 很快,众人便先后退下了,但端妃故作担忧太后,即便咳的不成样子,也不肯从太后榻前离开。 “端妃妹妹,你这身子如此差,便先回延庆殿休息着,等章太医为太后把完脉,本宫再叫他走一趟延庆殿,为你瞧一瞧。” 端妃只是摇着头,她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抓着太后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皇后面色有些不好,她本想继续好生劝慰,却被皇上挥挥手叫停了。 “罢了,有些话,月宾也不是不能听。” “是。”皇后虽然应了是,但心中的恼怒更甚,这端妃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听他们一家人说话了。 不过是个生不出孩子,争不过年世兰的废物罢了。 如今年世兰已经坐上了贵妃的位份,甚至还有了孕。这端妃却还是在延庆殿里被折辱着,连那个住在宝华殿的甄嬛都比不上。 不过皇上与太后想要留下她,想必是存了要她再次打下华贵妃胎儿的心思。 很好,不用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还能叫年世兰把怨恨都记在齐月宾身上。 最好两个高位的妃子闹得两败俱伤,叫自己能安心坐稳皇后之位,再不用担忧了。 端妃扶着太后起身,还塞了一个柔软的垫放在太后腰后靠着。 “你身子差,还这样服侍我。” “嫔妾做惯了,十三岁时嫔妾便入了宫。与太后相处的时间,与竹息姑姑也差不多了。” 端妃此时面色不像从前一般惨白如纸,反倒有些隐隐的红色。 皇后心中疑惑,但只做不觉,余光却始终瞧向端妃那边。 这人面色红润,完全不像常年身体不好的样子,难不成过去那可怜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卧薪尝胆,倒是有点脑子。只可惜华贵妃可不是那种心有怜悯之人,不争气的可怜模样只会叫她更加恼怒。 恨不能将她狠狠踩落,碾碎成尘埃最好不过了。 “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太后握着端妃的手,似是心疼般双眼含泪,“华贵妃仗着年家的权势,哀家与皇帝的话,她都不曾听允半分。” “她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委屈,哪怕是有人言语冲撞,都会记在心间,嫔妾已经习惯了。” 端妃摇了摇头,她最初对年世兰还有些同情心,但被年世兰常年殴打虐待,那点子同情也完全消失了。 她也想脱离苦海,只可惜这年世兰是个傻的,自己明里暗里告诉她过很多次,那事儿并非是自己想做的。 只可惜她完全听不进去,只想着对自己报复,疯狂地糟践自己的身子。 “哪有人能习惯被伤害,”太后声音温和,她像从前那般抚着端妃的头发,仿佛她还是那个十三岁的女孩,“哀家与皇帝有心照顾你,却也说服不了华贵妃。 皇后常劝慰着她,却也被她当众反驳。哀家只盼着她如今有孕,能稍微收敛些。” 皇上与皇后两个如同透明人一般,无论太后说什么,二人也并不在意,只是时不时点点头罢了。 “即便再差,也不过是如同从前一般罢了。” 端妃心中隐忧,她今日留下,就是为着叫太后与皇上再不要躲避,好好想个办法将自己从那筛子般的延庆殿给带出来。 他们二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后,无论哪个人开口下令,年世兰都不得不听,自己又怎么会过的如此难捱。 只可惜这母子二人都不肯开口,只能由自己走到台前,让他们再不能躲开了。 “不过,嫔妾倒是有个请求,希望太后与皇上能够应允。” 端妃微微蹲下行礼,她身子摇晃,吉祥在一边担忧的很,不时便向前凑一凑,想要过去扶住端妃。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这般郑重。”太后并没有直接答应,毕竟若是端妃提出什么太过不合理的请求,只会叫她难做。 “嫔妾这几日身子有些差,瞧过太医之后,说是最好换个略微宽敞的地方住。 思来想去,春禧殿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不知太后,能否应允。” 这春禧殿就在寿康宫的第一进院落,距离太后所住的正殿极近。若是端妃能够搬到春禧殿,华贵妃即便再胆大,也不敢冲进寿康宫中。 毕竟那可是皇上的亲娘,华贵妃日日想把皇后拉下,自己成为皇上唯一的妻子,又怎么会与太后撕破脸。 “这其它宫殿便罢了,寿康宫着实不太适合。”皇后瞧着太后的脸色,很是乖觉地开口,替太后拒绝端妃的请求。 “储秀宫如今还没有主位,主殿很是富丽,而且储秀宫距离御花园很近,倒是很适合休养。” “储秀宫如今也只有一个欣常在,你去倒是能与她做个伴。”皇上此时也开了口,他数着持珠,并不在意端妃哀求的眼神。 “朕叫内务府修整下正殿,也能叫你住的更舒服些。” “嫔妾倒也不用住那么大的地方,春禧殿距离太后娘娘更近,嫔妾照顾太后也方便些。 嫔妾十三岁便入宫,住在太后娘娘身边,就和从前一样,舒心的很。” 端妃用照顾太后当幌子,仍是表达自己想要住进春禧殿中。 太后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她握着端妃的手轻轻拍了拍,“哀家如今有这满宫的人照顾,哪里还要辛苦你。 你如今是妃位,储秀宫比起春禧殿,更加符合你的身份。” 皇后也在一旁应和,她含着矜持的笑,“说起来延庆殿窄小,确实不符合端妃的身份。都怪臣妾整日忙于六宫事宜,竟然将这件事给忘了。” 皇后略提高了声音,将剪秋给叫到身边,“剪秋啊,吩咐下去,将储秀宫主殿给收拾出来,这两日啊端妃便住过去了。 也告诉欣常在一声,她要有个伴儿了。” “是。” 剪秋立刻应下,殿中几人都高兴的很,除了还在行着礼的端妃。 “吉祥,快把端妃扶起来,她身子不好。” 太后见皇后处理的好,倒是高兴的很,不等端妃谢恩,就把这一切事给定下来了。 若是端妃住在了春禧殿,可就没办法叫她与华贵妃对上。 若是华贵妃不再欺辱于她,又如何能叫端妃心甘情愿再为皇室打下华贵妃的胎儿呢。 端妃被吉祥给扶了起来,她即便再想开口,也只能点点头乖乖应下了。 “不要一味只担心哀家,你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瞧瞧华贵妃如今都能再次有孕,你好好养着,许是也能得偿所愿。” 听闻此言,端妃下意识看了皇上一眼,毕竟如今自己年龄渐渐大了,早就不得皇上宠爱。 即便身子被太医调理好了,也没办法靠着自己就能有孕啊。 皇上移开了眼睛,即便这端妃是他第一个女人,他如今瞧着也并没有最初的激情。 毕竟年老色衰,又过于端庄,倒是失了趣味。 太后瞧着这三人,心中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感。一个不喜欢的儿子,一个不听话的侄女,一个只有野心却没能力的养女。 若是小十四能坐上皇位,自己又怎么会这般难熬。甚至还要自己去操心一个贵妃有孕,想办法好好善后。 都怪这皇帝不听话,偏要把温宜过继给华贵妃。 想必是存了公主不过是和亲的心思,方才这般随意对待。 太后此时是真的有些累了,她微微合眼休息,打算将这些人给请出寿康宫。 “太后娘娘?” 端妃以为太后还有不适,她慌张地叫了一声,扑到了榻前试图拉住太后的手。 “哀家无事,只是累了。”竹息走过来扶着太后躺下,端妃有心帮忙,却被挡着推拒了。 “好了,你们三个啊,也不必担心哀家,太医都在这寿康宫,你们啊,忙着自己的事情去吧。” 太后已经下了逐客令,皇上等人再没理由留下了。只不过为着叫端妃想些法子,皇上破天荒地送她回了延庆殿中。 皇后知道皇上的心思,因此并不介意皇上将自己晾在一边。 她一回宫中便叫了福常在过来,吩咐着福常在这几日要想办法多去翊坤宫走一走,好好奉承一下华贵妃。 “娘娘,恕嫔妾愚钝,如今华贵妃娘娘有孕,怕是对外人防范的很,嫔妾为何要在此时……惹上嫌疑呢?” 这福常在虽然像极了柔则,但却不像柔则那般蠢笨,也算有那么一两分的小聪明。 “只是叫你去为华贵妃庆贺罢了,别忘了,你如今拜在华贵妃的门下,要时不时表表你的忠心才是。” 福常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皇后,但她只是个常在罢了,即便打听消息,也并不灵通。 即便她想取得华贵妃的信任,也要有些路子不是。 “皇后娘娘是打算……” “端妃今日向太后请求,想要住进春禧殿,这事儿啊你告诉华贵妃。 至于怎么添油加醋,让她觉得担忧,想必不用本宫教你吧。” 福常在眨了眨眼睛,她并不太清楚华贵妃与端妃之间的恩怨,但华贵妃灌端妃辣椒水一事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次事情闹得很大,就连太后都插手了。看来这次也是一样,太后觉得华贵妃事大,又想扶持端妃了。 “难不成,是太后想要为端妃娘娘,也进一进位份了?” 第128章 暗流涌动 福常在果真不笨,很快便将太后有意留下端妃,似乎是想让她也晋为贵妃之事暗中透露给华贵妃了。 华贵妃起初自然是不信的,毕竟一个病秧子,那齐家也空有虚名,在前朝完全不得力。 甚至齐月宾本人也未曾怀有身孕,于子嗣也无甚功勋,凭什么能与自己平起平坐,成为贵妃呢。 但这几日端妃不仅迁宫去了储秀宫,还频频得皇上看望,十几个太医轮着去储秀宫为她瞧病,自己却连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更可恨的是,这病秧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培养了一批亲信,居然将储秀宫围的滴水不漏,自己连个下人都没能收买。 “嫔妾倒是觉得,这不像是端妃娘娘能做到的。”福常在瞧着华贵妃,声音温柔如水,“在延庆殿那么久,都没有几个亲信,又怎么会一迁宫,就冒出那么多人呢?” 曹琴默在一旁并不做声,她最初也怀疑端妃在宫中无人可用,这些所谓的亲信都是太后派过去的。 但她私下里查过,这些人并不全部出自寿康宫,还有一部分来自内务府与宫中其它地方。 曹琴默认为,与其说是太后帮扶,不如说是端妃失势,不宜太过扎眼惹华贵妃惦记,便有意将宫人遣散,也让自己的耳目更加聪灵些。 如今端妃隐隐有复起的迹象,这群人才被逐一调回储秀宫。 至于这个猜想对不对,只怕还需要华贵妃自己叫人去好好查一查了。 “娘娘,嫔妾倒是担忧,这些宫人本就是端妃的人。也许端妃在宫中的势力,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曹贵人颇有些担忧的开口,但华贵妃却十分不屑,认为若是端妃有这个能力,也不会被自己磋磨好几年。 福常在也在一旁帮腔,她对曹琴默反驳自己的判断十分不爽,因此语气也带着些讽刺。 “即便真是端妃的人,也不过是群虾兵蟹将,曹贵人的担忧未免太过了。 只是几个宫人而已,若是能做什么,早就翻了天了,何必到今日才偷偷摸摸地回到储秀宫呢。” 曹琴默皱了皱眉,这福常在争宠很有一手,但这性子却是个得罪人的。 这孩子居然能稳稳当当坐到今日,还真是叫人想不到。 “本宫也觉得,把眼睛放在太后送去的那几个人身上就是了。 至于其他人,本宫会叫周宁海好好查一查,你们两个要做的就是给我想些法子好好对付端妃。” 这华贵妃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只要有人试图夺了她的恩宠,就要想办法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那甄嬛就是最好的例子,不需要多久就会被麝香给腌入味儿了,这辈子都不要指望有自己的子嗣了。 端妃的复起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华贵妃不会容忍她被皇上宠爱,迟早有一天会闯进储秀宫里,再灌她一肚子红花的。 “娘娘如今坐稳胎才是要紧事,”曹贵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她双目隐隐含光,“平日里需要清净些,尤其是夜里,万不能被吵到。” 华贵妃抬手掩着嘴唇,被曹琴默这一提醒还真有些困倦,她打了个哈欠,“本宫确实困了,你们两个回宫去吧,想些好法子,明日再过来。” 有两个好用的人,华贵妃自然不屑于自己去想办法,她忽视了曹琴默期待的眼神,并未允曹琴默去看温宜公主。 福常在了无牵挂,走的自然快。但曹琴默却走走停停,想了一会儿还是回了翊坤宫,打算直白开口,求华贵妃允许自己去看望温宜。 “这几日温宜好不容易适应了,便不要去打扰,惹她又想起那些苦日子。” 华贵妃不肯曹琴默看望温宜,即便自己如今已经有孕,她也没有将温宜送回曹琴默身边的打算。 如今看来,抱子得子之事是真的,那温宜还是留在自己身边,保着自己生下皇子才行。 这期间可不能叫曹琴默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温宜成了自己的女儿,便与她再无关系了。 “娘娘,嫔妾未曾与温宜分离过这么久,如今只是想远远看一看温宜。” “本宫已说了,温宜如今一切都好。你呢,私下里接触过乳娘,本宫便不与你计较。 毕竟你是温宜的生母,未来她出嫁,还要你添妆呢。” 曹琴默听见添妆二字,心中难免涌出些悲哀。华贵妃如今有孕,竟然也不打算将自己的温宜还回来。 自己只是想与温宜住在一处,又有什么不对。 “娘娘,温宜记在娘娘的玉牒上,便也是娘娘的女儿。 只是如今娘娘有孕,嫔妾担忧温宜吵到娘娘休息,才想着去看一看她……” “本宫没兴趣听你说这些借口。” 华贵妃直接打断了曹琴默的剖白,她本就不把曹琴默放在眼中。此时有子有宠,就连皇后都要礼让自己三分,又何须给曹琴默面子。 “颂芝,送曹贵人回去,顺便为温宜取些马蹄羹来,她爱吃这个。” “是,娘娘。”颂芝乖巧行礼,她扶起曹贵人,微微摇了摇头,“贵人,就不要惹娘娘忧心了。” 曹琴默轻吐一口浊气,她回头看了已经合眼休息的华贵妃一眼,只能由着颂芝带她出去。 只不过到了庭院中,颂芝却叫停了曹贵人。 她看了看周围的粗使宫人,“娘娘小憩一会儿,你们轻声些,去一旁处理这些事儿吧。” 待众人离开之后,她才带着曹贵人悄悄去了温宜公主所在的偏殿。 那殿中装饰华丽,珊瑚玉石不计其数,就连包裹温宜的襁褓都是上好的布料,仔细看去居然还有金线绣的花朵。 “贵人,温宜公主在翊坤宫中,所用的都是最好的。 我们娘娘嘴上不饶人,但心却是最柔软的,公主自来了,就没受过一点苦。” 曹琴默隔着窗子远远地看着温宜,忍了许久才将那些眼泪都给逼退回去。 她不知道此时心中的酸楚到底来自何处,温宜过的这般好,她身为母亲却如此难过。 “贵人放心吧,公主很好。”颂芝如此做,其实还是为着替主子维护曹贵人这个助力罢了。 “如今公主住在偏殿,也不会吵到娘娘,那些安神的药啊,也不再吃了。” 她能带曹贵人过来,却不能留太久,“贵人,公主也要午睡了,我们便不要打扰她了。” 曹琴默点了点头,她温柔的目光落在温宜的脸上,恋恋不舍地又看了温宜一眼,才缓缓地离开了翊坤宫。 启祥宫与翊坤宫距离并不远,但曹琴默却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 她有心机有手段,她也有办法将温宜抢回自己的身边。 但她从来都是想让温宜这个女儿过的更好,可如今,温宜已经过的更好了。 “她如今过的很好,可是啊,我这心里还是慌的很。” 曹琴默眼圈已经红了,音袖扶着她,心中思绪百转,好一会儿才开口安慰,“小主,奴婢倒是觉得……如今华贵妃娘娘手下还有个福常在,有些事儿,娘娘便不要参与了。” 曹琴默也知道,坏事做的多了,迟早要被人发现。 华贵妃如日中天,却仿佛无根之萍。若是她有朝一日失势,只怕是要将那些错事算在自己头上,好叫自己替她去死。 “你这话说的很对,福常在腹中还有一个皇嗣,无论做什么事情,想必都能得到原谅。 接触小施的人,是华贵妃的吧。” 音袖点了点头,她凑近曹琴默耳边压低了声音,“那小施不是惠贵人身边伺候的吗,什么时候去了宝华殿啊?” “惠贵人与甄常在曾经是姐妹,但她却被最要好的姐妹害了。 这小施送过去,怕也是存了报复的心思。只不过被华贵妃的人收买,倒能把她自己给摘出去了。” 听闻小施有可能还忠于惠贵人,音袖不免有些担忧,“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被惠贵人抓住了把柄。 小主,若是惠贵人将这事儿告诉了皇上,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曹琴默摇了摇头,她只出了主意,那些事其实都是周宁海出面做的。 即便沈眉庄想将幕后主使之人咬出来,也不过是周宁海罢了。华贵妃一定会断尾求生,甚至不会威胁到自己。 “周宁海收买小施时,也只叫人说不愿常常来这宝华殿里,所以干脆送了一大批过去。 叫小施注意着用香情况,及时告诉他香用尽了,免得被主子发现,两个人都受到惩罚。” 音袖这才放下心来,小施不知道那些香和蜡烛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伺候主子久了,大家都会想些办法偷懒,毕竟这些小事儿,主子们又不会亲自盯着。 小施也只会以为是那人想要偷懒,又哪里会想到香被人给换掉了呢。 “这几日便休息着,我也要好好想一想,这之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如果华贵妃派人来请,只要不是公主的事,一并推了。” 这装病之事格外好用,曹琴默当即便假装咳嗽几声,还特地吩咐音袖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瞧病。 不只是曹贵人,陵容那边也是一样。她也请了太医过来,让自己顺利地“染上风寒”了。 这可是一个被欢宜香熏了多年的华贵妃有孕,太后和皇后乃至皇上的目光都会放在她身上。 陵容可不想成为他们趁手的刀,老老实实窝在承乾宫里才是最安稳的。 “这几日很少见你,难不成你被派去照顾华贵妃了?” 陵容瞧着为她把脉的何桉鸣,试图从他口中打听出些关于华贵妃的消息来。 “小主猜错了。” 何桉鸣把完脉才缓缓开口,他取了两瓶药丸递给照水,“这些药溶在水中,隔几日便帮安小主泡一泡脚。冬日寒冷,能祛一祛寒气。” 直到照水都一一应下,他才转头看向陵容,“微臣这几日都在储秀宫,端妃娘娘身子不好,叫所有太医都头痛。” “可治的好?” 何桉鸣点了点头,口中却说出相反的话,“端妃娘娘身体太差了,微臣和众位太医也只能尽全力,但只怕很难有好消息。” 能让这些太医都一条舌头,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看来是皇上不愿意端妃就这样好起来,但却又给她换了个宫殿居住,着实是有趣的很。 即便是再给皇上一次机会,他也不愿意华贵妃有孕啊。而且还要故技重施,叫端妃处理这个他眼中的“麻烦”。 “这几日我腹中不适,可能需要何太医常来看顾着。若是太医分的出时间,我便去求了皇上准许。” 皇上要做的可并非什么好事儿,此时被皇上看重,只怕要跟着端妃一起做了刺向华贵妃的一把刀。 自己腹中的小家伙还未产下,可不能让这个值得信任的太医出事。 想些办法把他从那漩涡里给带出来,这买卖一点都不亏。只是不知道,这何桉鸣能不能听的懂,乖乖听自己的话。 何桉鸣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他明白了陵容的意思,便也顺着她的想法答应下来。 “微臣本就负责照顾小主与皇嗣,既然小主身体不适,自然要将重心放在承乾宫。” “那便辛苦何太医了。” 算起来,陵容如今已怀孕六个月了,她本就中过蛇毒,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足月。 因此,即便她有心趁着华贵妃有孕之事浑水摸鱼做点什么,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算计。 机会不只有一次,孩子没事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儿。 “还有一件事,”何桉鸣略做犹豫,但终是开了口,“如今小主有孕六月,微臣并不清楚那蛇毒对皇嗣有没有影响,所以接下来几月,小主都要熏艾保胎。 小主身体有任何一丝不适,都要派人去知会微臣。” 陵容知道这事儿重大,她又不是什么胆小的,即便何桉鸣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忧,也未曾害怕。 “我相信何太医。”陵容微微颔首,算是向何桉鸣道谢,“只不过要叫你常在太医院候着,着实辛苦。待我平安产子,这礼是少不了的。” “那便谢过小主了。” 第129章 年家财选 依着安排,陵容这几日便向皇上求了个情,将何桉鸣从储秀宫中给带了回来。 毕竟是要熏艾保胎,皇上答应的很是迅速,甚至将周太医也抽调出来,如从前一般专职照顾着陵容。 福常在那边由章太医负责,但他毕竟是院判,偶尔还是要去储秀宫中露个面。 至于华贵妃那里,还是照例由江诚负责。但她可不想比陵容差,便又求了皇上多赐了两个太医为她保胎。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端妃那边只剩下温实初和其他几个御医调理,这其中医术最好的,也只有个温实初了。 为了消息能灵通些,陵容叫卫临多跟着温实初学些东西,提点着他要揣摩皇上的心思,不要傻傻地跟着温实初屁股后面做事。 华贵妃有孕,后宫之中看似平静,湖面之下却早就暗流涌动。 而前朝之中也更加汹涌,「年选」之事已经摆到了台面上,时不时年羹尧就会上书为皇上推荐贤臣,长篇大论此人功绩。 尤其是那个叫赵之垣的,前脚年羹尧向皇上弹劾他无能昏庸,请皇上罢免他的职务。 后脚又再次向皇上进言,言其是忠君爱国可用之人,请皇上收回成命。 甚至得寸进尺,请求将赵之垣提升为工部通政史。 这事情几乎是不瞒着人的,皇上只需叫粘杆处略微调查一下,便得知了赵之垣送了三十万两雪花银进了年府。 只不过皇上此时还不知道,还有十万雪花银送进了翊坤宫中。 华贵妃因为有孕,还养了温宜这个公主,花销比前世居然还多上几倍。 因此,在被赵之垣求上门时,她也没太多犹豫便同意替他为兄长递个话了。 毕竟那可是十万雪花银,足够她好好为自己和孩子置办些瞧的过眼的物件了。 但别人的银子到手,华贵妃用起来就更不手软了,衣服料子要最贵的,宝石珍珠也要用金线缝制才行。 就连那血燕都随意取用,时不时还会赏赐颂芝和周宁海食用。 “娘娘,这些日子想办法向后宫递条子的人越来越多了。 要不是黄规全之前因为甄常在被打发去了慎刑司,我们得消息还能更便利些。” 这内务府总管如今是姜忠敏,他是个憨直的性子,瞧起来更是不偏不倚,不像是有人收买。 华贵妃派人接触过好几次,他也只是打着哈哈,不肯彻底成为华贵妃的人。 但好在他也不傻,会时不时给华贵妃让些便利,因此他这位置坐的还算是稳当。 “那梁多瑞接触的怎么样了,不会也和这个姜忠敏一样,油盐不进吧。” “梁多瑞一心想要上位,有娘娘向他伸手,自然是迫不及待要为娘娘当牛做马了。” 颂芝扶着华贵妃下了软轿,慢慢在那不大的御花园中散步。 “那些求娘娘贵手高抬,为年大将军带话的信件也都是通过他才能传过来的。” “把他一家老小都捏在手里,他不像黄规全,还算是我年家的远亲。 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只怕是要第一个站出来指认本宫了。” 华贵妃并不太相信这些能随意被银子收买的家伙。 一个个骨头软的很,见到点儿银子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娘娘放心,这信并没有过他的手,即便他有心留下些证据,也没那个机会。” 对颂芝的机灵,华贵妃很是满意,“最近这些人到底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要想办法求见哥哥。” “年大将军可是皇上最为信任之人,他们想求官,自然要求着我们年家了。 而娘娘既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又是年大将军的妹妹,这些人啊,恨不得能多送几万雪花银给娘娘呢。” 华贵妃面露骄傲,她如今已经有了孕,待生下皇子,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了。 皇后那个老妇就是形同虚设,过几年一命呜呼去了,自己可不就是最适合成为继后的人了。 届时什么沈眉庄,什么齐月宾,还不是想捏死便捏死。 “本宫不介意替他们为哥哥带个话,但也只是提个名字罢了,至于能不能讨个官位,本宫可不负责。” 华贵妃笑的开怀,毕竟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只有足够的银子封赏下去,才会有人肯真心实意为自己办事,否则就会像那个沈眉庄一样,被浣碧给推进水里了。 “娘娘肯为他们说句话,就已是施恩了,这银子花的了不亏。” 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澄瑞亭,灵芝与周宁海布等人用厚厚的帘子将亭子四周围起,又点燃了炭炉,免得华贵妃因为冷风而受寒。 炉子燃了好一会儿,等到周围已经暖烘烘的了,华贵妃才摘下了兜帽,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冬日外面虽冷,但却舒服的很。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在翊坤宫中总是觉得憋闷,腹中也有些不适。 一出来逛一逛,反倒是好了。” 颂芝为华贵妃倒了热热的牛乳,听闻华贵妃的症状也不免忧心,“奴婢问过太医了,这些症状是孕期的正常反应,待过几个月会好些。” 华贵妃端了那牛乳,勉强喝了一口便丢下了。 这几日她因为端妃心中不顺,再加上身体不适,这情绪变化极快,稍有不慎便恼怒起来。 那茶杯被丢在桌上,霎时便碎裂了,牛乳瞬间撒满石桌。 她只是瞥了一眼,颂芝便立刻掏出手帕擦着桌子,生怕华贵妃下一刻便发火。 “这银子一批批赏下去,储秀宫怎么还是没动静。” “倒是收买了个叫吉星的丫头,只不过这几日端妃都是在治病,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奴婢便没有把这小事儿都告诉娘娘,免得娘娘不喜。” “这怎么能是小事儿,你是觉得,本宫会愿意看她那身子好起来吗?” “当然不是,娘娘,”颂芝看了周宁海一眼,她利落地换上了血燕,“如今负责端妃身子的是温实初,只不过这人固执的很,无论多少银子他都不肯收。 周宁海这几日在接触卫临,他可是温太医的徒弟,对端妃下手最是容易了。” “所以呢?” “娘娘,奴才已经在接触了,只不过可能啊,需要娘娘之后帮他向皇上美言,弄个御医当当。” 华贵妃一听卫临只是个医士,脸上的不悦几乎快溢出来了。 周宁海张着口,他颇有些尴尬地看看颂芝又看看灵芝,自家主子有孕之后就情绪阴晴不定的。 这次的事儿没做好,真怕娘娘要叫人打自己一顿了。 “本宫没时间等他当上御医,叫江慎过去,反正除了这几个有孕的妃子有固定的太医照顾,其他人都要为她治病。 江慎明面上不是我们的人,那贱妇不会知道的。” “是,娘娘。”周宁海擦着汗,他立刻便要出去给江慎传话。 瞧着周宁海腿似乎比往日更瘸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日天冷,让他腿上做痛。 想到此处,华贵妃脸色更加阴沉了,“着什么急,派个小太监去就行了。” 周宁海哎了一声,他不敢看主子的脸色,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了一边儿。 最后还是颂芝出了亭子,将这事儿告诉了外面守着的小太监。 颂芝低声嘱咐着,叫那太监千万要避着点人。 两人正交谈着,颂芝突然听见不远处“扑通”的一声,好像是有人摔倒在了地上。 她立刻叫那小太监噤声,小心翼翼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过去。 只可惜等颂芝摸索着找过去时,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只不过那躲人的树下有凌乱的脚印,显然自己与小太监说的话确实被人听到了。 只不过二人所说的只是去找江太医罢了,即便被听到,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查的消息。 这人何必如此害怕,甚至摔倒在地呢? 难不成……是听到了之前娘娘所说的话吗? 颂芝此时才有些慌张,她与那小太监顺着雪地留下的脚印一路追寻,但很快那脚印便消失不见了。 宫道上的积雪早就清理干净了,那人早就没了影子,想找到那人,怕是和大海捞针也差不了多少。 颂芝不敢多停,她吩咐着那小太监去打听是否有人看到形色匆忙之人,自己则回去把这一切禀告给华贵妃。 无论那人有没有听见娘娘收取贿赂之事,都要想办法把人给揪出来。 这边颂芝着急地找华贵妃,另外一边听了全程的流朱则匆忙地躲着人群跑。 华贵妃收取贿赂,与年大将军勾结引荐官员,这可是结党营私的大罪。 流朱慌的几乎喘不匀,她抚着胸口,只觉得那颗心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想要去找小主倾诉今日之事,却根本进不去宝华殿。 如今小主都被禁足,自己都不能贴身伺候。若是再把这么大的事儿告诉小主,只怕会惹得她担忧自己。 一个被皇上禁足的常在,一个风头正盛的贵妃。 自己这条命悬在山崖边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小主也被自己拖下水。 “不能去宝华殿……我要,我要回延禧宫。” 流朱用力拍着胸口,直到把那慌乱的心给安抚下来,才敢转身向延禧宫的方向走去。 为着不被别人发现不对,流朱有意放慢了步伐。 只不过到底还是心虚,只能深深垂着头。 很快,这份与众不同之处便被人盯上了,那人跟着紧跟的步伐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到了流朱面前。 流朱几乎立刻便认出来那个人是与颂芝交谈的太监,她捂着嘴假装咳嗽,心中暗自祈祷着不要被认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帮着自己,流朱嗓子一阵痒意袭来,当真开始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 喉咙间仿佛被痰给堵着,又干又痒难受的很。她用手帕堵着嘴巴,声音倒是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怪。 那小太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像是担心流朱得了痨病一般,生怕那手帕拿下来就是一摊血迹。 因此,即便是怀疑流朱就是那偷听之人,也犹豫着不敢与她搭话。 好一会儿,流朱才勉强停了下来,她哑着嗓子,看起来格外虚弱。 “这位公公,可是有事吩咐?” “你这咳的也太过……可怕了些,是染了风寒?”那小太监用袖子捂着嘴巴鼻子,见流朱凑近,还故意向后退了两步。 “不知怎么了,一入冬季便咳嗽个不停,没有个安生的时候。 就连夜间好不容易睡着了,都会被这干痒给弄醒,不咳上个一盏茶的时间,是停不了的。” 流朱有意说自己病的严重,好叫那小太监不再怀疑自己。 毕竟一个时不时就要咳的撕心裂肺的人,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在树后偷听呢? 果真,那小太监脸上的怀疑之色褪去了不少。他又向后退了两步,叫流朱求求她的主子,好找个太医瞧瞧病。 “你咳的太吓人了,一定要想办法找个太医瞧瞧,别因为这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饼送了命。” 流朱点了点头应下,她甚至含着笑意向那小太监道谢。 “谢谢公公关心。” “你有没有看过什么形迹可疑,匆匆忙忙跑动的人啊?” 流朱摇了摇头,她装作一脸疑惑,“可是发生了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行了,我继续去找人了。 你也早点回宫吧,别把身子弄坏了。” 若这小太监不是来抓自己的,流朱怕是要被这关心温暖到了。 这事儿还得告诉小主,流朱心中暗暗谋划着,毕竟华贵妃害过小主,也害过皇嗣,总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若是能抓住这机会,让皇上将华贵妃打入冷宫就好了。 这样既报了小主人的仇,又能让不可一世的华贵妃在冷宫日日夜夜忏悔,为自己的所做所为道歉。 小主也一定愿意为自己和孩子报仇,不过……若是告诉惠贵人,待小主与惠贵人联手,将此事告知皇上。 皇上揪出蛀虫龙颜大悦,岂不是能顺便将宝华殿的小主给放出来了吗。 流朱心中高兴地紧,但她也知道今日不是说这事儿的机会,便决定还是先回延禧宫,待明日再与惠贵人讨论这些事情。 小主,流朱终于能把你从宝华殿里救出来了。 第130章 余莺儿 流朱在延禧宫中胡思乱想了整夜,直到天蒙蒙亮方才勉强睡下。 但不多时就被桑儿吵醒,叫她为恬贵人去倚梅园中折些红梅来。 “小主怎得突然想要红梅了?”流朱疲惫地打着哈欠,一边轻拍脸颊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一边不忘打听主子的意图。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桑儿随口便说了,“小主嫌弃冬日里都是一片银白,想要看些有颜色的。 花房的花儿又不耐寒,拿过来还要精心照顾着,不如折些梅枝来看。 这个汤婆子你带着,别冻了手。” 桑儿很是贴心,瞧着流朱面色不好,还将自己拿着的汤婆子给了流朱。 宫人们因为要为主子做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少能有机会抱着汤婆子取暖。即便是有,也是悄悄藏在衣服里,暖着身子用。 但流朱如今在延禧宫无非是个粗使的宫女罢了,更没有机会抱着这东西取暖了。 她拉着桑儿的手,连叫了好几声桑儿姐姐。 “好了,你之前过的日子,想必要比我好的多。”桑儿笑着拍拍流朱的手,她没有过多地说甄常在的事,“只不过如今也是延禧宫的一份子了,小主和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桑儿这话听起来像是客气,但自从进了延禧宫里,倒还真没有受过什么打骂。 只不过桑儿有时候会问问小主从前的事情,但只要自己不说,她便也不再多问了。 因此,偶尔自己还是会愿意和她分享在府中的事情,顺便骂一骂这宫中令人厌恶的氛围。 在桑儿的再三催促下,流朱终于还是捧着那汤婆子出了门,倚梅园距离延禧宫很远,相比之下要更靠近碎玉轩些。 那可是小主入宫时便住的宫殿,流朱心中戚戚,一路上一直在怀念刚入宫时,甄嬛春风得意的模样。 有皇上宠爱小主,有惠贵人这个好姐妹。 还有果郡王与小主畅谈诗书,让小主日日关心。 在有孕之后,更有温太医尽心照顾。 流朱想不明白,小主怎么就落得了今天这个地步。 怎么就闹到个失宠禁足,姐妹决裂的地步呢? 只可惜无论她在心中问过多少次,也不会得到答案的。 她只能按照恬贵人的意思折梅,心中还期盼着要见到惠贵人,把华贵妃的所作所为一并告知。 流朱刚刚攀折一枝梅花,就被人一声呵斥给吓得掉在了地上。 那人语气不善,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瞧见流朱攀折了花枝,脸色更是黑了几成。 “这园子里的可是玉蕊檀心梅,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敢过来随意攀折!” “我、我是永寿宫的……我是延禧宫的宫女,是恬贵人想要冬日赏梅,叫我过来折些梅花的。” “一会儿永寿宫,一会儿延禧宫,你该不会是故意冒充,想要把罪名栽赃给恬贵人吧。” 那宫女上下打量着流朱,虽然觉得这人眼熟,但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你倒是说话啊,闷着声音做什么,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莺儿,我确实是为恬贵人来折梅花的,”流朱认出了面前这个宫女,乃是自己之前在倚梅园莳花所遇见的余莺儿。 被叫出了名字,余莺儿也有些怔愣,她又仔细打量了流朱一眼,“哦?是你啊。” 流朱以为余莺儿想起来自己,此时还非常高兴。 但谁知下一刻,余莺儿便拉下脸来,“怎么,找了个好主子,就能随便在倚梅园折梅了吗? 一个主子没教好你,进了宝华殿,另一个主子也没教好你规矩吗?” 余莺儿这话着实是没有规矩,若是叫主子听到了,定是要惩罚她的。 也不知道一个莳花宫女而已,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余莺儿,这话私下里说说便罢了,若是被主子们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真是攀上高枝儿了,还跑来倚梅园里训斥我。”余莺儿翻了个白眼,她抬脚将那掉在雪地里的梅枝用力踩断,将梅花给碾碎了。 “你……”流朱被余莺儿气的笑了,她摇了摇头,“好啊,那我便回去,告诉恬贵人,说是倚梅园的余莺儿不许延禧宫的人来摘花。” 流朱拢着袖口,转头便要离开,刚走了两步,她故意啊了一声转头,“对了,我们贵人的脾气可不太好,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可能就要你一个人送过去了。 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一定没有赏赐的,至于会不会带来别的什么……” 余莺儿被流朱这句话给吓了一跳,她脸上那刻薄的表情还没褪去,“等……等等,你折吧。” “还是不要了吧,万一被人发现,或者是告诉了嬷嬷,我岂不是要挨罚了。” 余莺儿此时又恼又怕,她心里暗骂了流朱无数遍,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任流朱嘲讽。 毕竟她还没有出人头地,可不想就这样丢了性命。 这个该死的流朱,当真是命好,主子都被关在宝华殿了,居然还能成了恬贵人的丫鬟。 “好,那便辛苦莺儿姑娘,为我多折一些了。”流朱只是站着,她捧着手炉指挥着余莺儿折花。 每次都故意找两棵最远的树,让余莺儿东奔西跑。 流朱本不想这样为难余莺儿,但这余莺儿却敢编排起小主来,若是不好好教训她,岂不是要给小主和甄家丢脸了。 但她浑然忘了,她惩罚余莺儿,借的还是恬贵人的名头。 她原来的小主甄嬛,即便搬出来也只会让余莺儿不屑一顾,甚至会好好嘲讽一番。 余莺儿忙的团团转,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把怀中的一大把梅花交给流朱。 “不愧是你,在倚梅园里莳花久了,挑花的眼光好极了。 只不过折的也太多了些,梅花高洁,插入瓶中还是寥寥两枝最为好看。” 流朱只挑了两枝开的最好的梅花,余下的全部丢在了地上。 “看,这样多漂亮。”流朱扬起灿烂的笑脸,“日后说话啊,还是小心些,主子不是你随便能议论的,知道吗?” 余莺儿气的嘴唇发抖,她眼中蓄满了眼泪,咬牙切齿说出了一句知道了。 “谢流朱姑娘教导,莺儿知道了,日后见到恬贵人,定会无比尊敬。” 流朱并不把恬贵人当成真正的主子,见余莺儿丝毫不提小主,她颇有些恼怒,“只有恬贵人吗?” “怎么?流朱姑娘不是恬贵人宫中的宫女吗?”余莺儿眨着眼睛,语气里充满了嘲弄,“我们做宫女的,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主子不是吗? 难不成流朱姑娘,心里不把恬贵人当成自己的主子吗?” 流朱握紧了梅枝,她张了张口,却始终不肯开口承认自己的主子是恬贵人。 “不忠心主子的人,却借着主子的名义欺凌宫人。” 余莺儿突然瘫倒在地面上,委屈地划拉着那些被丢下的梅枝,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她本就会唱昆曲儿,声音好听的很,一开口带着哭腔,听着很是惹人怜爱。 “梅枝折了,却被你如此随意丢在地上,你也说梅花高洁,又怎么能和雪水泥土混在一起呢?” “我……” “这话说的不错,梅花高洁,当立枝头,而非零落成泥。”皇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身边跟着沈眉庄,两个人齐齐盯着瘫倒在地的余莺儿。 余莺儿双手因为折枝和刚刚在雪地上乱划,已经完全发红变肿,瞧起来可怖的很。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惠贵人请安。”流朱反应的倒是很快,她立刻蹲下行礼,却没有得到皇上和惠贵人哪怕一个眼神。 余莺儿此时也擦完了眼泪,她也跟着流朱一起行礼,虽然有些慌张,但到底没有失了礼数。 皇上嗯了一声,抬手叫余莺儿起身,“起来吧,这园中还有积雪,女儿家不要过了寒气。” “谢皇上。”余莺儿此时嗓音粘腻,似乎故意在展现自己女子的娇柔,“奴婢已在这倚梅园莳花许久,已经习惯了。” 沈眉庄瞧着皇上此时的面色,就知道他对这余莺儿起了兴趣。 如今沈眉庄对皇上已经毫无感情,知道皇上看上了余莺儿,心中也没什么波动,甚至有意退了几步,叫皇上能更舒坦些。 皇上与余莺儿打情骂俏,沈眉庄却在看蹲在地上行礼的流朱。 她与皇上没有听见太多,但流朱指使着余莺儿东奔西跑,却又故意把折下来的梅花丢在地上之事,却听了个完全。 没有想到,流朱对待主子如此不忠,只知道借着主子的名义在外欺凌宫人。 此时沈眉庄也快想不起来了,甄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养出这样的奴婢来。 “别在这里跪着了,跟我走吧。” 见皇上与余莺儿聊的渐入佳境,沈眉庄便聪明地退下。 离开时还顺便带走了蹲着的流朱,免得被皇上注意到,再丢了这条小命。 流朱还以为惠贵人是因为小主,才心生可怜帮了自己。 她心中欢喜,还想着把华贵妃一事告诉惠贵人之后,自家的小主就能被从宝华殿中给救出来。 “流朱谢过惠贵人帮忙,要不是惠贵人,我可能就……” “你不必谢我,”惠贵人站在倚梅园门外,她转头看着园中盛放的梅花,“如今你是恬贵人的宫女,也该为恬贵人着想,不要用她的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 “惠贵人,奴婢没有。”流朱手中还捏着那两枝梅花,她有意向上抬了抬,“这梅花当真是恬贵人叫奴婢折的。” 流朱当然知道,惠贵人说的并不是梅花,但她确实借着恬贵人的名义欺压余莺儿,因此也不敢就这样承认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为人奴婢,最重要的便是忠心。 若你不愿忠心,还不如回到这倚梅园中莳花,也能被人赞一句为原主忠心。” 流朱张了张口,她对甄家和小主忠心,不肯完全忠心恬贵人又有何错。 自己也是被恬贵人强行从倚梅园给带出去的,又怎么能拒绝的了。 “惠贵人,奴婢是小主从甄家带出来的,奴婢这一辈子只会忠于小主。 您是小主最为要好的姐妹,应该能理解奴婢忠于小主的原因。 她对奴婢极好,从小到大,连一次打骂都未曾有过。 奴婢怎么可能会为了其他人,而背叛小主呢?” “最为要好的姐妹?” 沈眉庄冷笑一声,她从前与甄嬛确实是最为要好的姐妹,可被甄嬛害过一次之后,再傻的人也知道这姐妹不似从前了。 “流朱,甄常在用鬼胎的名义陷害,本小主失了子嗣又被禁足在圆明园。 你说我是她最为要好的姐妹,这话……你如今还敢对我说?” 流朱愣在了原地,小主陷害惠贵人是出于无奈,所以……所以这一切……不能怪小主。 “惠贵人……小主她只是被逼无奈,是皇……”流朱左右看了看,故意压低了声音,“是皇后娘娘逼小主这样做的,小主并非出自本心。” “即便如你所说,她是被皇后娘娘逼迫,她为何不告诉我。” 沈眉庄此时倒还算冷静,但脸色着实算不上好,“即便她有苦衷,不能告诉我,为何不能选别的手段,偏偏要用鬼胎的名义呢?” “那是因为小主不忍心对贵人您下手,所以才找了钦天监,说贵人腹中皇嗣不适,恐怕对皇上有碍。” 流朱急急忙忙的开口,她压着声音语速却极快,“小主只是想着让小主避着点皇上,哪怕是禁足一段时间也好。 这样便能有足够的时间麻痹皇后娘娘,想办法保住贵人腹中的孩子。 而鬼胎一说,并不是小主所为啊。” 沈眉庄才不信这些话,事情已经做了,皇上也已经查的明明白白。 就连她甄嬛自己都承认了下来,即便这件事与皇后娘娘有关又如何,她甄嬛就没有动手,没有利用天象之事陷害自己吗? 一个会影响皇上身体乃至国运的皇嗣,即便生下来,也注定不会得宠。 沈眉庄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她一字一顿,“你在圆明园被关着的时候,小允子不是去救你的。 是你最信任的主子甄嬛,要他杀了你。” 第131章 官女子 流朱愣了一瞬,她自然不相信小主会派人杀害自己,这惠贵人如此一言,不过是在用离间计。 小允子若是听了小主的命令要杀了自己,自己哪还有命在这里与惠贵人交谈。 “若说想要我性命的人,应是惠贵人吧。” 流朱回忆着在圆明园中受到的折磨,被关在不知名的地方许久,又被那烧红的烙铁差点毁了容。 “关了奴婢那样久,叫奴婢不能回宫,甚至不能在宝华殿中陪伴小主。 小允子更惨,差点被小主的人打的差点丢了命。 在我们小主手下,我与小允子何曾受过这等苦楚。” 沈眉庄一时无言,她瞧着流朱声嘶力竭为甄嬛辩解的模样,只觉得心中疲累。 一旁的茯苓与采星则是一脸愤然,茯苓再忍不住,直接甩手一巴掌打在流朱脸上。 流朱下意识想要还手,却被采星抓住手腕推到一边。 “甄常在陷害我们小主和皇嗣不祥,还亲手端了药将小主的胎儿打下。 流朱,你若是不傻,就知道你那个甄常在早就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了。 她为了宠爱什么都做的出来,什么姐妹之情,什么主仆之义,她心中只有她自己!” 采星站在沈眉庄与茯苓前面,狠狠地瞪着还想上前辩解的流朱,“因为你那个恃宠而骄的主子,采月被扣上了谋害皇嗣的帽子死了,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你继续忠心你的甄常在吧,等她把你也送进乱葬岗。” “采星!”沈眉庄急忙叫住采星,毕竟皇上如今还在园子里,她这样大声,怕是要被皇上听见。 若是治她个惊扰圣驾的大罪,轻则受一顿皮肉之苦,重则怕是要丢掉性命。 采星反应的快,她立刻收声回到沈眉庄身边,安安静静扶着主子,仿佛刚刚怒斥流朱的人并不是她。 反观流朱,她被采星一通话说的哑口无言,脸上涨着红色,也不知道是被采星打的,还是气恼。 她知道甄嬛做的所有事情,事到如今却还在为甄嬛辩解,找些蹩脚又可笑的借口试图说服被害的惠贵人。 若是说给别人听,怕是就信了流朱。毕竟皇后威逼,一个常在又如何能反抗呢? 可沈眉庄却再清楚不过,即便皇后威逼,她们二人也能做局,将皇后的所作所为暴露在阳光之下。 中宫残害皇嗣,这位置即便坐的稳,也只会是一个幽禁景仁宫的结局。 又何苦姐妹反目,到如今地步呢? “奴婢知道小主有错,”流朱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下,“但幕后主使,真的是景仁宫那位,这件事流朱绝对不敢诓骗贵人。 姐妹反目,是那位最想看到的,却不是小主想要看到的。 奴婢如今知道了一个秘密,只盼着对贵人有用,若是能借机将小主从宝华殿中救出来,奴婢为贵人当牛做马也愿意。” 沈眉庄自然不缺为她当牛做马的人,也并不想就这样原谅甄嬛,用尽心力去救她。 因此她并不打算与流朱多言,直接带着两个丫头便自顾自走了。 茯苓路过流朱,故意在她落在地上的梅花踩上了两脚。末了,还不解气一般对流朱啐了一声。 流朱不想放弃,她又追了两步,却还是被惠贵人等人甩在了身后。 此时雪花突然落了下来,流朱呆愣在原地许久,方才想起自己要为恬贵人折梅花之事。 等她回去时,才发现那梅花已经被踩毁了,她捧着断了的枝条,无助地四处看着。 心中的委屈在此时一瞬间迸发出来,她流着眼泪,恨不能立刻就跑去宝华殿,跟小主说一说心中的委屈。 但恬贵人如今才是自己的主子,这梅花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延禧宫。 可如今圣驾在园中,自己又哪里敢去园中折梅。 “你怎么在这里哭,可是在心疼梅花?”吉祥怀中抱着几枝梅花,她关切地看着流朱,“梅花要开许久,不必为这两枝伤心的。” 流朱摇了摇头,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断枝,“我是为恬贵人折花的,若是今日带不回去,只怕要遭到责骂了。”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吉祥不以为意,她从手中分了两枝递给流朱,“这样便好了,虽然不是倚梅园的玉蕊檀心梅,但这别角晚水也是珍品。 若是带回延禧宫,想必恬贵人也会喜欢。” 流朱接过梅花,她十分感谢地拉住吉祥的手,“谢过吉祥姐姐。”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还从怀中掏出手帕为流朱擦了擦眼泪,“这里离储秀宫不远,去暖一暖身子吧,这脸与手都红成这个样子,若是生了冻疮可就不好了。” 流朱本想拒绝,但吉祥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便拉着流朱的手,将她给带去储秀宫了。 流朱此时也还算安心,毕竟端妃娘娘与小主之前关系不错,小主也请温太医去为端妃看病。 再加上端妃与华贵妃之间恩怨颇深,再加上端妃娘娘位高权重,若是将华贵妃收取贿赂之事告知,想必定能有机会扳倒华贵妃,为小主报仇。 一人有心求见,一人有心打听,流朱很快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端妃。 但端妃精明非常,倒是没有立刻应允流朱,而是说自己会想办法将甄常在救出苦海。 待甄常在恢复位份与宠爱,再谋划对付华贵妃之事也来得及。 端妃如今身子日渐好了,又开始有了皇上与太后的关爱,可比从前在延庆殿的日子不知好上多少倍。 所以她等得起,等甄嬛从宝华殿中出来,等甄嬛再次复起。 她会好好帮助甄嬛,帮她报复华贵妃。 流朱不知道端妃的打算,还一心以为自己的主子有救了,丝毫不知道华贵妃收取贿赂之事会同时牵连前朝与后宫。 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想掀起风浪还为时过早。 只不过此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流朱捧着那花儿高兴地回了延禧宫。 好在恬贵人去拜见皇后了,并不知道流朱究竟耽误了多久,才回到延禧宫中。 流朱本以为会就这样留在延禧宫,直到小主东山再起。 却没想到,余莺儿得宠于皇上,被封为了官女子,她有意求了皇上,将流朱给要去了自己的身边。 恬贵人本是不同意的,她本就是想留下流朱,以便打听出甄嬛的秘密,却没想到这余莺儿居然如此大胆,要人要到自己身边来了。 如此打脸之事,她更不能答应。一个官女子而已,连个主子都算不上,居然还敢要个宫女伺候。 “真是好大的脸,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配伺候皇上?!” “宫中早就有过一个宫女伺候皇上了,贵人又何必如此恼怒。” 陵容轻声安慰着恬贵人,这余莺儿前世也曾得宠,但最终因为她自己的娇纵跋扈而自取灭亡。 她嘴上毒的很,却没什么应有的心机,只能做别人的棋子,做尽坏事罢了。 她烂命一条,得宠的时候惯会得罪人,抢恬贵人的婢女实属正常。 只不过恬贵人可不是能忍的性子,看她对付甄嬛的小手段就知道了,这余莺儿算是惹到麻烦了。 “若她像福常在,老老实实伺候皇上也就罢了,居然敢要人到本小主的头上,是觉得我富察家没有人吗?” “不见得。”陵容略略思考,昨日余莺儿刚刚得宠,此时的她还未被她人收买。 想将流朱给要到身边,应该还是计较在倚梅园发生的事情。 所以这流朱过去,怕是要受不少的罪啊。 “嫔妾倒是觉得,她只不过是想找机会教训流朱罢了。 但她这行为确实也太过了,下了小主的面子。” 恬贵人重重点了点头,这人可以不要,面子可不能丢,“所以我绝对不会把流朱送给她,除非她来跪着求我。” 她捏着帕子,一张脸气的发红,两条眉毛也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可是皇上也开口准允了,若是恬贵人不肯放手,只怕要惹得皇上恼怒。 “贵人,皇上那边,贵人是怎么打算的?” “本宫不明白,皇上怎么就被那个粗鄙之人给迷惑了。 不过是会唱两句昆曲罢了,宫内的戏班子是唱的不够好吗?偏要把这么一个贱婢放在身边。 一想到要与她一同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都觉得皮肤被那穷酸气给熏坏了。” 陵容是真没想到,这恬贵人嘴巴也有这么利落的时候。 恬贵人拿出一盒香粉,不断在脸上补着,仿佛这余莺儿就在殿中一般。 “贵人莫要生气了,嫔妾倒是有个法子。”陵容安慰着恬贵人,她用手帕掩着鼻子,躲避那飞扬起来的粉末,“只不过……嫔妾如今有孕,闻不得香味,贵人可否先不再扑香粉了?” 恬贵人憋了一口气,她将香粉盒子盖好丢在桌上,一双眼恼怒地瞪着陵容。 “这可是皇上赏的,何桉鸣也看过了,孕妇也是能用的。 偏你小心的很,觉得我会光明正大跑来承乾宫害你。” 陵容心思被说中,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她伸手拉住恬贵人的,放柔了声音哄她。 “贵人,您也知道,嫔妾这一胎着实是辛苦。 何桉鸣是贵人的人,如今这孩子怀相如何,贵人怕是比嫔妾还清楚。” 恬贵人哼了一声,“好了好了,肉麻死了,你说吧,有什么办法?” 见恬贵人不再纠结恼怒,陵容此时也放下心来,她收回了手,“别忘了,贵人是皇上的妃嫔啊。 她余莺儿可以找皇上撒娇求情,贵人自然也可以。 贵人可以以退为进,说明自己的位份比余官女子要高。 若是就这样被要过去流朱,怕宫中之人会背后议论余官女子恃宠生娇,反倒会伤了余官女子的心。” 恬贵人立刻便明白过来,她双眼一亮,“我便与皇上说,过几日在请安时会与皇后娘娘说明,将流朱送给余官女子。 既算了余官女子的面子,又能让她得偿所愿。” 陵容点了点头,这恬贵人不算傻,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嘛。 “贵人聪慧,但嫔妾还是要多嘴一句,贵人最好能留下皇上宿在延禧宫。 这样便会叫后宫众人知道,她余莺儿再得宠,也比不过贵人。 皇上同意流朱去伺候她一事,不过是余官女子自作多情罢了。” 恬贵人十分满意,她就知道来陵容这里没错,可比那夏冬春聪明多了,总能想到法子。 若是之后自己坐上了妃位乃至贵妃,提拔一下这个安陵容也不错,没准儿还能让她去对付皇后,不用自己出手呢。 陵容可不知道恬贵人如今的心思,她看着恬贵人出神的想着什么事情的样子,十分好奇地凑近了些。 一张脸上一会儿得意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骄傲一会儿又十分不屑的。 就跟那御花园中的百花一样,颜色那叫一个缤纷。 “你干嘛!安陵容。”恬贵人被陵容探究的眼神吓了一跳,她用手帕挥了挥陵容的脸,“真是的,好好养你的胎,到时候好好为本小主做事。” 啊?这恬贵人未免太直白了些,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小跟班了。 算了,她高兴就行了,免得又来找自己的麻烦。 听了陵容的主意,恬贵人不仅在皇上面前博了个好名声,还成功落了余莺儿的面子。 余莺儿不敢对恬贵人说什么,就只能拿唯一伺候她的流朱撒气。 不仅要流朱去倚梅园中折梅花,还故意要她在御花园中走上十圈儿才准许回到储秀宫中。 流朱本就借着恬贵人的面子欺辱过余莺儿,此时被送到余莺儿的手下,受再多的磋磨也只能认命。 唯一的好事儿,就是她如今也进了储秀宫,能够和端妃娘娘常常见面。 谋划将小主救出宝华殿的事儿,能更加便利些。 她也想方设法劝过余莺儿,可以投靠端妃娘娘。毕竟多一个帮忙,也是多一份助力。 必要时余莺儿还可以做那个冲在前头的人,把这风险都给一力承担了。 只不过余莺儿显然看不上病怏怏的端妃,更愿意去翊坤宫中巴结华贵妃。 第132章 端妃的小心思 余莺儿到底腹中没什么墨水,就连颜色与福常在也比不上。 因此,皇上只是新鲜了几天,便觉得这余莺儿性子张扬,不堪宠爱。 余莺儿虽然失了宠爱,但她的性子却一点都没有收敛,时常欺辱流朱。 一开始是在寒冬腊月摘些花,但后来就变本加厉起来,偏要流朱在下雪的时候,种出些芍药来。 还说是要送给华贵妃娘娘,叫流朱最迟半个月就要种出来。 可如今的季节哪里是能种出芍药的季节,若是余莺儿允许流朱在暖阁中种便罢了,还偏偏要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流朱双手已经生了冻疮,却还要在园中挖土,将那芍药的块根埋进土里。 为了这块根能发芽,流朱偷偷弄了些被雪打湿的树枝点燃,企图将温度升高,好叫这块根发芽生根。 但这根本不可能实现,除了眼睛被浓烟熏的快要瞎掉以外,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因为余莺儿这愈发离谱的行为,欣常在没少为流朱打抱不平。 但她虽教训了余莺儿,却毫无作用,余莺儿甚至变本加厉,有意在欣常在面前阴阳怪气,说流朱是个不忠心的奴婢,整日里想着旧主。 欣常在本来还可怜流朱,但听闻她借着恬贵人名头做的那些事儿,也不免觉得流朱的做派惹人讨厌。 一边儿喊着忠心旧主,要想办法将主子救出来。一边儿又借着新主的名义,做些欺凌宫人的事情。 “真是弄不懂,这流朱到底想要做什么。” 欣常在品着手中的茶,她本就性子直,私下里聊天的时候就更不会遮掩,想到什么便会说什么。 端妃倒是觉得流朱并没有做错,坚定的忠诚于一人,这样的奴婢可不好找。 “她不过是忠于原主罢了,无论是去恬贵人那里,还是去余官女子身边,都不是出自她本心。 只她忠于甄常在这一点,在这宫中就十分难得了。” 这一点欣常在倒也同意,毕竟谁不想有这么一个忠心自己的奴婢呢。 “只不过啊,我们这些当主子的,当然是害怕有人借着自己的名字做些错事。 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还好,但若是传到皇上或者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可就糟糕了。” 端妃也知道,欣常在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她还是喜欢流朱的忠心性子,但此时还是顺着欣常在的意思说话才好。 毕竟她如此刚刚复起,拉拢几个得力的妃嫔是最为重要的。自己如今在储秀宫中,欣常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好在这流朱并不在你我二人殿中,否则怕是要日日看顾了。” 见端妃同意了自己的想法,欣常在不免话多了起来,“听说这流朱一直想办法将甄常在救出来,可这甄常在犯的不只是陷害妃嫔,谋害皇嗣这样的过错。 她犯的可是欺君之罪,皇上没有将她打入冷宫乃至赐死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真不知道她能有什么手段,将那甄常在给救出来。” 端妃自然是知道,流朱想要借用揭露华贵妃收取贿赂一事,让甄常在功过相抵,成功从宝华殿脱身。 可这事儿不能由甄常在自己开口,由她的父亲甄远道来做才是最佳选择。 揭露年选背后的利益网,这功劳可是非常诱人啊。 就算他甄远道的女儿犯了欺君之罪,也能求得皇上的宽恕。 “可能只是流朱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比起这个,本宫更好奇,你是如何得知流朱想救出甄常在这件事的。” 欣常在不以为意,她端着茶杯不动,倒是真的开始回忆在哪里听来这话的。 “嫔妾记得,应该是在御花园听两个丫头说过。 嗯……余官女子也说过,而且说的有理有据,不像是假的。” 好在这流朱并没有将自己帮她的事儿也给胡乱说出去。 端妃眼神幽暗,甄嬛她确实不介意伸手拉上一把,但若是威胁到自己的利益,就只能让她乖乖在宝华殿中继续诵经祈福了。 “御花园中?也许是有人在背后传什么流言,只是不知道这流言是余官女子传出去的,还是其他人。” 欣常在自觉这事儿与自己无关,她与端妃说起此事,也不过是随意闲聊罢了。 但是这端妃看着倒是格外在意,难不成她与那甄嬛还有什么交情?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被人听到,最多会觉得流朱异想天开。 碰到几个胆子大的,也只是会嘲笑流朱两句而已。” 端妃却摇了摇头,“如今流朱是余官女子手下的人,而余官女子可是我们储秀宫的。” “那又如何,她余莺儿整日忙着去翊坤宫,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 她不尊重嫔妾也便罢了,竟然对娘娘您也无一丝尊重。 依嫔妾看,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才行。” 这欣常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皇上好不容易来自己宫中一次,这余莺儿还没完没了的唱昆曲,把皇上给勾走了。 她欣常在位份虽然低,但却不会对一个官女子忍耐。 不然岂不是要被阖宫的妃嫔笑话,她吕盈风可丢不起这个人。 “她又没犯什么大错,本宫即便想教训她,也找不到理由啊。” “哪里还需要理由,不敬主位,叫她在殿中抄宫规抄的几十遍就是了。 免得啊,在寒风里乱走,再被北风给吹哑了那把好嗓子。” 欣常在说话历来这般有趣,端妃也不免被她给逗笑了,“知道你委屈,过几日自然要好好管教她一下。 如今她还不算是正经的主子,一个官女子,皇上垂怜才叫她住在储秀宫,还赐了个宫女伺候她。 这样的人,华贵妃本是看不上眼的,只不过占了住在储秀宫的便宜罢了。” “娘娘是说……华贵妃想要把手伸到我们储秀宫?” 端妃点了点头,她轻声咳嗽着,双颊泛白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病弱。 “她是冲着本宫而来,”端妃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声,她的手掌轻轻拍着胸口,终于觉得舒服了几分,“你啊,这几日请安的时候,还是小心些,勿要叫她看出你我二人如今关系不错。” 欣常在不以为意,她这位份和宠爱,倒是不会被华贵妃当成眼中钉。 而且如今华贵妃有孕,自己又没有身孕。难不成她想瓷器碰自己这个破瓦罐,那吃亏的绝对是华贵妃自己。 “嫔妾好歹是淑和公主的额娘,华贵妃即便想找人开刀,也不至于对嫔妾动手。” “你别忘了,曹贵人还是温宜公主的额娘呢。” 端妃本就是有意让欣常在害怕华贵妃,这样才能更坚定地与自己站在一处,成为自己的助力。 想到华贵妃将温宜公主抢走,记在玉牒上成了她的女儿,欣常在就一阵阵觉得后怕。 虽然淑和住在阿哥所,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偶尔还是可以见一见,一起住上一段时间的。 而曹贵人可就不能再亲近自己的女儿了,毕竟温宜如今的额娘是华贵妃。 “抱子得子这说法华贵妃也信,”欣常在嘁了一声,“嫔妾是没想到,她还真求来了一子。 没准儿,这古人的说法还真有点东西。” “是吗。” 端妃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她看了欣常在一眼,只可惜自己的身子被年世兰给毁了,不然试一试这古人所说的话准不准,也不是不行。 端妃这想法刚刚冒头,这温实初便叫人通报了。 “娘娘该把脉了,嫔妾便不多叨扰了。”欣常在走的很快,端妃看着她的背影,那冒头的想法便止不住地肆意生长。 “微臣给娘娘请安。” 不多时,这温实初便走了进来,端妃免了这些虚礼,伸出手腕叫他把脉。 “温太医,本宫这药喝了不知多少碗了,但这身子还是觉得疲乏无力的很。” 温实初把着脉,他知道端妃这情况的原因,无非是皇上有意不叫端妃身子好起来罢了。 但嬛妹妹却传了信过来,让自己将惠贵人的那张方子送给端妃娘娘。 那是一张再好不过的助孕方子,只不过端妃早些年喝过红花,底子有些差。 但若只是喝过红花还好,用上一段时间,自己倒能将端妃的身体调理回来。 只可惜端妃还受过华贵妃好长一段时间摧残,身子早已经被掏空了。 再加上皇上有意延误,即便有嬛妹妹这方子,也没有任何一丝有孕的可能。 “娘娘早些年受过不少苦,如今即便用好药,也只能一点一滴地养回来。” 端妃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她方才还燃起了像华贵妃一样有孕的心思,就这样被温实初一句话给熄灭了。 “那便一切都听温太医的,慢慢养着。” 端妃不纠结便是好事,但若是长久地没有丝毫效果,也会引起她的怀疑。 因此,温实初便偶尔会违背皇上的旨意,开些食补方子。 这样一来,端妃娘娘身体上也能舒服些。 “对了,微臣听闻流朱来了储秀宫,娘娘可知她如今情况?” 温实初从药箱中取出一张方子,借着为端妃换手把脉的机会递了出去。 端妃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还是不动声色攥在了掌心。 “如今流朱跟着余官女子,她……算不得好。 本宫知道,流朱是甄妹妹的从家中带来的婢女,最是关切她。 待过几日本宫想些办法,将流朱带到身边来。 若是不能带到身边,也会叫她不再受那些苦。” “甄常在确实担忧流朱,虽然身在宝华殿,也常叫棠棣想办法送些东西给流朱。 娘娘如此关心甄常在,若是她此时能离开宝华殿,怕是多少珍惜的药材都会为娘娘送上的。” 温实初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听闻流朱如今就在储秀宫中,倒也没再继续追问。 他顺着端妃的话提起甄嬛,有意告诉端妃,那刚刚偷偷递过去的药方,是甄常在送的。 “娘娘如今脉象虚浮,看来还是药补与食补双管齐下,才能有些更好的效果。” 端妃已然明白了温实初的意思,她微微笑了笑,“耐得住寂寞,才做的成大事。 甄常在如今的困顿,也不过是为了之后的一飞冲天做准备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实初把完了脉,便带着跟来的卫临一并告退。 卫临就仿佛对他们二人打的哑迷毫无兴趣一般,他更关注于端妃的脉象。 两个人一路上就讨论着这脉象所对应的病症,再各自开出方子,看看哪种方子的药效更好。 “只可惜,这些药方都不能开给端妃娘娘,只能开些无关痛痒的健体方子。 你说,端妃娘娘真的不会怀疑吗?” “会。”温实初很是笃定,但主子们不允许,他们二人即便再有仁心又能如何。 在太医院的太医,是不能有什么医者仁心的。 “看来做御医,好像也没那么好。” 卫临倒不像温实初那样失落,他本就善于钻营,自然是觉得依着主子的意思去办最好。 但这个温实初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自己如今作为他的“徒弟”,自然要和师父态度一致了。 “你才入宫多久,这种事儿还多着呢。” 温实初拍了拍卫临的肩膀,心中思索着到底如何才能让端妃的身子看似好起来,但内里仍是破败。 皇上这要求是真的奇怪,端妃看着性子温和,为何皇上却偏偏不愿太医将她医好呢? “你这表情,可是有什么事情?” “倒确实有个难题,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关于端妃之事,这几个负责照顾的太医都知道情况。 因此温实初也没有隐瞒,将皇上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明明有办法,只是不想用。” 卫临微微摇了摇头,他与温实初二人同时叹了口气。 想实现皇上的想法再简单不过,只需用些大补的虎狼之药,就能让端妃表面恢复,内里如常。 只不过这法子,是绝大多数为医者不愿用的,也难怪温实初这个老古板一直犹豫,迟迟没有下手。 “若实在没法子,用毒也是可以的。” 第133章 多方试探 这几日间,端妃的身体突然好了起来,那咳喘之症也消退了不少,整个人面色红润,不像从前一般满脸病容。 只不过她毕竟受过多年折磨,即便身体好了,这容颜也有损耗,不要说和华贵妃相比,即便是齐妃,她也是比不得的。 而且这二人比她年纪要小得多,即便想有孕,也比她这年纪来的容易,更何况这华贵妃如今已经有孕了。 如今端妃已过不惑之年,虽有心争宠,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些。 但奈何皇上只把她这里当个书房,时不时来睡一会儿,也不过是盖着棉被聊天儿罢了。 好在还顾及着她的面子,没有直接去欣常在或者是余官女子那里。 “华贵妃性子娇纵,若非太后常关注着你,就连朕都被她蒙在鼓里。” 端妃清楚的很,这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之事哪里瞒得住他。 他闭着眼睛装不知道,自己就只好也装出一副悲伤难过的模样,认为他不知道。 “她也是心中难过,需要找个发泄的出口罢了。”端妃绝口不提华贵妃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为她找补一二。 但她面上的叹息与忧郁藏都藏不住,叫皇上看了也难得生出一丝愧疚。 毕竟这端妃是为皇上背了这谋害皇嗣的罪名,这些年的苦楚,本不该在她身上。 “你总是这般温柔和顺。”皇上捏了捏端妃的肩膀,幽幽叹息着,“华贵妃如今再次有了身孕,只怕会更委屈了你。 朕,不想你这般委屈。” 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端妃何等的聪慧,立刻便心领神会,“只要皇上多关注些臣妾,这些委屈也算不上委屈。 华贵妃很快便有两个孩子承欢膝下,想来也不会再为难于臣妾了。” 瞧着端妃似乎是起了收养孩子的心思,皇上也心中盘算着,到底要不要遂了她的愿。 毕竟她多年膝下空虚,有一半原因是自己,反正都在宫中,抱养一个公主养在膝下,倒也使得。 “华贵妃如今有孕,对温宜的照顾怕是力不从心。”皇上心中想着将温宜抱来储秀宫,叫端妃细心照顾着。 “温宜已经上了华贵妃的玉牒,臣妾若是帮忙照料,怕是这后宫都要说她的闲话了。 若她再误以为是臣妾想要争夺她的子嗣,不知多少人会受到牵连。” 温宜体弱多病,且生母养母具在。端妃又不是个傻的,偏要将这烫手山芋接到身边。 那华贵妃便也罢了,只会用些过激手段,看似难防实则最无心机。 潜藏在暗中的曹琴默才是最叫人胆寒的,她恶毒的主意最多,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她送进了地府。 即便要抱养,也要抱养个家世不显,位份也低的妃嫔。 孩子从襁褓中便抱过来,长大也能与自己更为亲近。 皇上也知道,这温宜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如今宫中,除却温宜便只剩下淑和这个女儿。 如果端妃盯上的是安贵人或者是福常在的肚子……怕是存了想养个阿哥在膝下的心思。 有些心思是好事,若是太多了,可就惹人厌烦了。 “朕也只是担忧,华贵妃的性子照顾不好小小的孩童。” “皇上不必担忧。” 端妃只是想要养个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已,实际上对如何养好孩子并没有什么心得。 毕竟还有乳娘和宫人照顾着,她只需要讨个生母的名头便足够了。 “即便华贵妃分身乏术,但还有乳娘和宫人照顾着,小公主自然健健康康的。” 端妃语气柔和,但那种不甚在意的态度莫名刺痛了皇上。 皇上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心中的不悦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试探着开口,“过几日朕叫淑和回来住上几日,她性子开朗,想必与你合得来。” “臣妾与欣常在便合得来,与淑和公主自然也是如此。” 端妃笑的柔和,似乎当真是对淑和起了心思,“臣妾与欣常在住在一处,偶尔还能与她一起去看看公主,倒也是一件美事。” 这也算是一种拒绝,皇上知道端妃的胃口当真是大了,对她刚刚好上几日,便开始谋划着其他妃嫔的肚子了。 “朕本想着叫淑和来你这正殿住,听你的意思,倒是不愿。” “臣妾哪里舍得叫欣常在为难,我与她是姐妹,她的女儿便是臣妾的女儿。 皇上不必做这坏人,叫欣常在心中难过。” 听端妃这话,皇上试探的心思便更加活泛了,“其实福常在与安贵人倒也怀有身孕,差不多到三月左右,便到了产期了。” “安贵人是个有福气的,被那毒蛇咬中也能安然无恙。 想必腹中孩子也极有福气,臣妾想想便极为欢喜。” 不知为何,这端妃居然盯上了陵容腹中的孩子。 她试探着看向皇上,发现皇上并未有拒绝之意方才大胆开口,“如此有福之子,必有天佑,许是能将臣妾身上这病气,也一并带走呢。” 皇上只是嗯了一声,态度颇为不明,端妃也不知道这话皇上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她试探着看向皇上,“皇上似乎瘦了不少,这冬日里炭火燃着,怕是没有胃口。 臣妾叫宫人备了着开胃的山楂小食,皇上用上一些吧。” “下次吧,朕还有些政务没有处理。”皇上无心在储秀宫与端妃打哑迷,他轻拍了一把桌子,不等端妃多言便离开了。 待皇上离开之后,端妃立刻派了吉星出去,打探打探皇上到底去了哪里。 皇上出去在御花园中走了一圈,犹豫了好久,便径直去了承乾宫。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陵容本来已经打算睡下,却被皇上打乱了计划。 她不得不收拾着自己,强打起精神侍奉皇上。 只不过她如今已经有孕六个月了,即便再打扮也不会比那些貌美的妃嫔好看。 反正如今也不是靠美貌得宠的时机,陵容素面朝天地迎了皇上进来,素净的模样反倒得了皇上多看一眼。 “你这不施粉黛的模样,倒与初次侍寝一般无二。” 陵容才不相信皇上能记得一年前的事情,她只是客气地笑了笑,为皇上斟了一杯清茶。 “皇上这般好记性,倒显得嫔妾忘性太大了。”这一世的初次侍寝并没有出什么大事,陵容自然不记得。 但前世侍寝却为皇上不喜,送回延禧宫的事情她可是历历在目。 那嫌恶的眼神与漫不经心的态度,陵容只消想想便觉得厌恶。 “你啊,怕是心思都放在这孩子身上了。” 皇上态度温和,他隔着桌子遥遥看了陵容凸起的肚子一眼,突然起了兴趣要摸上一摸。 在腹中闹腾的孩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却被皇上的抚摸给吵醒,在腹中开始胡乱闹起来。 “这孩子调皮,踢的也有力,想必是个男孩儿。” “若是女儿,皇上可会失望?”太医虽然没有将腹中孩子的性别告诉自己,但陵容却模模糊糊地感觉是个女孩儿。 她自己没那么得皇上宠爱不要紧,若是孩子不受皇阿玛喜爱,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女孩儿也好,更贴心些。”皇上一门心思感受着孩子的动作,脸上的神情也温和的很。 陵容微微叹了口气,她抚着皇上的手,语气倒是有些担忧,“如今嫔妾只是担忧,这孩子难以足月。” 皇上的动作顿了一瞬,他也想到了陵容被毒蛇咬中的事情,知道陵容是真的担忧,而非借机向自己讨要些什么。 “有太医在,容儿不必太过担忧。”皇上此时心也提了起来,他轻轻抚摸了陵容的肚子,“即便不能足月,也有无数珍稀药材养着孩子。” 陵容点了点头,她揉了揉眼角,将这突如其来的担忧压在心底。 月份渐渐大了,陵容的情绪便开始变得极其容易波动,有时做些喜欢的事情都会莫名烦躁,甚至喜欢吃的茶点也吃不下去。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而太医也只说是因为孕期的缘故,暂时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只能多叫人陪着,不要把情绪憋在心里。 “嫔妾都知道的,有皇上这句安慰,嫔妾便不怕了。” 皇上揽着陵容的肩膀,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 陵容长叹口气,到底还是放松身体,在皇上怀里靠着。 腹中的孩子也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和月亮一同睡去了。 “容儿,你觉得永安二字如何?” “这二字意思浅白却包含祝福之意,是极好的。”陵容猜想皇上是想为腹中孩子取个名字,但皇上动脑却未曾走心,这名字中还带了个安字。 为尊者讳,为长者讳。孩子与额娘用一个字,哪里使得。 不过陵容倒是看出来,皇上在给温宜公主的取名之事,也并未走心。只不过是随意挑了两个寓意好的字,完全没考虑皇后的面子。 “朕倒是想着,把这二字当做孩子的封号……” “皇上。”陵容轻轻打断皇上,她离开皇上的怀抱,手掌抚摸着肚子,“万一是个男孩儿,这名字可就不适合了。 待嫔妾产子之后,再想这封号与名字都来得及。” “容儿方才还说是女孩,如今倒是期待是个男孩了。”皇上不以为意,反倒调侃起陵容来。 陵容只是不想立刻定下这封号罢了,随便皇上心中如何想,反正再过几个月,皇上又会忘记了。 “其实今日倒还有一事。”皇上重新坐下,他慢慢品了一口茶,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端妃今日与朕聊起了容儿腹中的孩子,虽说还没有见过,她倒是喜欢的紧。” 陵容脸上的笑容不免有些僵硬,她是没想到,这端妃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一个病怏怏的妃嫔,整日里想着将别人的孩子夺走,心思当真是恶毒的很。 陵容孕期本就敏感,她此时心中对端妃是止不住的厌恶。 甚至开始怀疑端妃当年打下年世兰的孩子,并非完全被皇上逼迫。 而是她自己对年世兰心怀嫉妒,方才顺水推舟,害了年世兰的孩子。 “嫔妾与端妃娘娘都未曾见过面,”陵容眨着眼睛,状似无意地开口,“娘娘对嫔妾与孩子倒是关心,嫔妾日后定要好好道谢的。” “她喜欢孩子,”皇上的试探没有结束,“容儿届时带着孩子过去,便是最好的谢礼了。” 陵容着实被皇上这句话噎住了,她抚摸的动作停了下来,一时之间都不知要如何回话。 叫人抱着孩子亲手送过去,皇上你可真是敢想。 “孩子那般小,正是惹人费心照顾的时候。若带去看望端妃娘娘,只怕娘娘会被吵的厌烦。 毕竟娘娘如今正在养病,还是静心为好。” 陵容哪里舍得孩子被人抱走,这皇上明明之前还答应将自己晋为嫔位,如今竟全然忘记了。 他自己被太后送了人,就整日想着试探有女有孕的妃嫔,愿不愿意为了荣华富贵将孩子送走。 连自己的儿子与女儿都要嫉妒,真是不知所谓。 好在,皇上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说些试探之语。 陵容却有意抹了抹眼角,像是才理解了皇上的意思一般,她双眼含泪,颇为委屈地开口,“皇上……是想将我们的孩子送去储秀宫吗? 嫔妾舍不得,皇上可不可以不要把孩子从嫔妾身边带走。” “瞧你,整日胡思乱想。” 被陵容这般直白地指出来,皇上也不免有些尴尬。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有些冷掉的茶水,没想到一抬眼陵容那双流泪的眼睛便映入了眼帘。 此时的皇上才有了几分动容,一个向来顺着自己心意的小贵人,如今却因为孩子而不惜顶撞,对孩子倒也有几分真心。 不像那个曹琴默,居然对温宜的离开毫无动容,都未曾去养心殿中恳求朕一二。 就这样将孩子让给位份更高,也更得宠的华贵妃,当真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 “朕既然允了你嫔位,便不会反悔。”皇上耐着性子,语气也柔和下来,“孩子也不需去阿哥所,可以养在容儿身边。” 见达到目的,陵容便擦擦脸颊收了眼泪,可她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端妃,否则还不知道这女人又在背地里谋划什么。 不如就送端妃娘娘一个大礼,叫她把眼睛放回华贵妃的肚子上吧。 第134章 讨赏 这一夜,皇上并未在承乾宫歇下。 因着华贵妃腹中疼痛,皇上便跟着太医们一并去了翊坤宫。 只不过华贵妃这一切只是装的罢了,她如今有孕,自然想皇上日日陪伴。 但奈何皇上只有一个,六宫的妃嫔却如此之多。 她只好用些小小的手段,将皇上给请过来了。 至于陵容会不会因此给气恼,华贵妃并不担忧,一个小贵人罢了,和她华贵妃相比可谓云泥之别。 即便抢安陵容的恩宠,她也得装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如今贵妃身体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江诚拱了拱手回话,“娘娘从前因小产伤了身子,才导致如今怀像有些不好,时不时便会腹中疼痛。 但并不会有太大影响,这保胎药日日喝着,再过上两月便好了。” 见是欢宜香的问题,皇上便未再多问。毕竟这江诚也说了,两个月之后便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皇上打发了这些太医,心思却也不在翊坤宫中了。 他瞧着面前因为有孕而更添光彩的华贵妃,心中升腾而起的并非是愧疚,反而是无尽的隐忧。 这段时间,因为华贵妃有孕,年羹尧在西北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拉拢地方官员,频频与隆科多接触。 这一桩桩一件件,皇上根本无法忍受半分。 有了一个身为贵妃的妹妹尤嫌不够,居然还写了奏折快马加鞭送进宫内,为自己的次子年富请封。 皇上没有立刻答应,便是想看看华贵妃的态度。今日被请到了翊坤宫,看来华贵妃是搭好了戏台子,准备让自己看一出好戏了。 “既然无事,便下去开药。” 宫殿内黑压压的一群人这才如同潮水般退下,转眼间内殿只留下皇上与华贵妃二人,连伺候的颂芝也跟着一并退下了。 华贵妃满面娇柔之色,她拉着皇上的手贴在肚腹之上,试图让皇上感受孩子的存在。 只可惜她如今月份还小,皇上的手贴上去什么都感受不到。 “皇上可开心,臣妾如今终于有了您的孩子。 如今虽还感受不到,但要不了多久,他就能与皇上见面了。” “世兰偿了多年夙愿,朕自是开心。”皇上面上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笑脸,这一日他连续见了三个妃子,一个病怏怏两个有孕。 只是看得到又吃不到,甚至还要为她们提供些情绪价值,这一颗心早就累了。 “不知为何,臣妾觉得这一胎一定是个皇子。”华贵妃犹做不知,她笑的眉眼都弯了,“有孕可是喜事,但皇上可还未曾赏赐臣妾呢。” 世兰如今坐到了贵妃之位,已是封无可封。若是晋她为皇贵妃,怕是年家的野心会更加膨胀。 况且如今皇后仍在,这皇贵妃也是立不得的。 “世兰已是贵妃,朕即便是想要封赏,也需要挑些合你位份的。” 年世兰心中嘟囔,晋为皇贵妃不就好了。反正皇上又不喜欢皇后那老妇,由着自己把持后宫,皇上需要操心的事儿也能更少些。 “皇上怕是忘了,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呢。”年世兰笑的娇俏,她靠在皇上肩头,连带着声音都柔软的很。 没想到年世兰居然说出了真心话,皇上只是微顿了顿手,便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数着持珠。 “世兰有功,只不过册立皇贵妃牵动甚大,朕倒是还需要与太后商议。” 年世兰还以为皇上这是答应自己了,只不过碍于太后的面子,不能直接下令。 她心中得意非常,准备在第二日的阖宫觐见时好好炫耀一番。 “臣妾只是无心一言,皇上却如此在意,臣妾当真是受之有愧。”她假意抹了抹眼泪,一张俏脸上却满是欢喜。 毕竟那可是皇贵妃的位份,位同副后,待皇后那老妇死了,便能顺理成章坐上皇后的位置。 若是自己真的成了皇贵妃,皇后那老妇被气死,再正常不过了。 皇上只是拍了拍华贵妃的手,他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反倒叫华贵妃以为这件事情稳了,更是高兴地为年富讨要封赏。 “如今你刚刚有孕,若是再为年富封赏,怕是前朝要有微词。” “皇上……年富本就立过军功,为着避嫌,也未曾封赏于他。 如今臣妾的兄长又在青海立下功劳,若不是想着皇上不好封赏,臣妾也不会提起此事了。” 华贵妃打定了主意要为年富讨个封赏,她绞尽脑汁想着办法,用蹩脚的理由说服皇上。 皇上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只不过点了点头,“夜深了,歇下吧。” 这一夜皇上最终还是在翊坤宫睡下了,华贵妃志得意满的很,在请安时候更是骄傲的不行,故意迟到了些,惹得阖宫的嫔妃都看她。 只不过皇上昨夜留宿在华贵妃宫中,那可能要晋为她为皇贵妃的消息还未曾泄露出去。 没能得到众妃羡慕的目光,华贵妃自然是不太高兴的。 仗着陵容在承乾宫中养胎,她有意提起昨日皇上是主动去她宫中的,两人聊着养胎之事,直到深夜。 “皇上要上早朝,妹妹即便再欢喜,也该注意着点皇上的身子。 熬到那样的深夜,第二日如何能有足够的精神讨论政事。” 皇后并不给华贵妃面子,她有意提点着华贵妃,“妹妹可记得了?” “臣妾自然会好好照顾皇上入眠,皇后太久没见过皇上,怕是都不记得皇上的作息习惯了。” 华贵妃表情十分不屑,甚至连点头说句嗯都不愿。她将桌上的茶杯拿起,不过只是闻了闻便放下了。 一旁的齐妃不明就里,满脸好奇的开口,“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华贵妃怎得不尝尝?” 华贵妃笑的骄矜,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却有意看向了皇后,“本宫有孕不适宜饮茶,齐妃应该最是了解,不是吗?” 只可惜皇后面色没什么波动,华贵妃暗骂着老妇最爱装模作样。 “这茶饮上一些也没什么吧。”齐妃虽已是皇子的生母,但她对这些需要注意细节的事情向来不太擅长。 她下意识看向殿内有过孕的妃嫔,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皇后娘娘脸上。 若是她年轻时,还能得众人说一句天真可爱。可如今年纪大了,只会被人嘲讽不够端庄聪慧。 “怪不得三阿哥在学业上没什么进步,该不会齐妃孕中喝了太多好茶了吧。” 华贵妃一句话逗的好几个妃嫔都笑了,尤其是端妃与福常在,各自掩着帕子将手边的茶杯悄悄推远了些。 听见华贵妃说自己的弘时学业不精,齐妃立时便不高兴了,她皱着眉毛,“前两日皇上还夸了弘时有长进,华贵妃可不要空口白牙诬蔑皇子。” 华贵妃只是看着齐妃,待她说完话后也不回话,只是微微翻了翻眼睛,露出个嘲讽的笑来。 这可把齐妃气的不行,她当即便喊了一句华贵妃,见华贵妃仍是一脸不屑,只能气呼呼地向皇后寻求帮助。 “皇后娘娘!” “华贵妃,皇子自有翰林学士教导读书之事。至于学业是否优秀,也自有皇上评判。 身为后妃,对皇子要有起码的尊重。” 皇后态度倒还算平和,她用眼神安慰着齐妃,但开口说出的也只是两句不痛不痒的训斥。 华贵妃自然不会被这两句话给吓到,她扶着耳边的玉坠,态度看起来格外傲慢。 “华贵妃,你这是什么态度,皇后娘娘在与你说话呢。”齐妃本就被华贵妃气了个半死,没想到即便皇后开口,华贵妃仍是不知悔改。 “本宫又不是聋子,早听见了,”华贵妃只是微微颔首,她笑着看向皇后的肚子,“臣妾会注意着,给三阿哥留些面子,不会让今日的话,传进三阿哥耳朵里的。” 此话一出,便是不打算道歉了。皇后也觉得有些丢了面子,脸色一时之间有些阴沉。 殿中的妃嫔都不敢出声,她们小心翼翼地看向皇后与华贵妃,担忧着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成了出头鸟,被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给盯上了。 但很快,皇后脸上便带了笑意,她叫剪秋为众人送上新的点心,不断地夸赞着点心的好处。 “华贵妃妹妹,用些吧。” 皇后见她不用,下意识便提醒了一句,但华贵妃只是捏起来看了看,便摇了摇头将那点心丢了回去。 “不好意思皇后娘娘,臣妾有孕,吃不得这些太过甜腻的。 若是身子不适,怕是叫皇后还要向皇上解释,这可不好。” “皇上关心子嗣,多问两句也是常有的事情。” “剪秋啊,将本宫送予华贵妃的送子观音带来。 皇上想必前朝事忙,都忘了为妹妹送些贺礼。” 见皇后终于拐弯抹角提起这事,华贵妃勾起嘴角,“皇上还真要赏赐嫔妾,只不过昨日太晚,传旨不太方便。” 若只是赏赐着金银珠宝,并不需要阖宫传旨,难不成皇上是想…… 皇后心中微颤,如今年世兰已经坐到了贵妃的位份,难不成皇上还想将她晋为皇贵妃吗?! “你如今是贵妃之位,早就晋无可晋了。”齐妃此时又跳了出来了,她自然也不愿意再看到华贵妃晋位,毕竟自己的儿子未来坐上皇位的人。 “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齐妃莫不是忘记了。”华贵妃此时高兴地不行,她看向皇后,一字一顿充满了傲然,“皇后娘娘,您说对吧。” “若是妹妹得封皇贵妃,本宫自然要亲自派人送上皇贵妃吉服的。” 皇后挥了挥手,叫剪秋仍是将那送子观音送上。 华贵妃前一刻还一脸高傲模样,此时却不得不起身,向皇后行礼谢恩。 皇后瞧着华贵妃不得不在自己面前行礼,这心中翻涌的不悦才被压下来。 想要当皇贵妃,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才行。 华贵妃很快便起了身,她对那什么劳什子送子观音才不感兴趣,皇后这老妇在自己最为得意之时打断,当真是讨厌的很。 不过占了个妻子的名分罢了,皇上可从未把你乌拉那拉宜修当做妻子。 每次请安都是这般勾心斗角,只不过今日的华贵妃更加得意一些。 毕竟皇贵妃的身份位同副后,皇后在世之时,轻易不肯设立的。 华贵妃在景仁宫宣称自己会被晋为皇贵妃一事很快便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这般趾高气昂,大喜过望的样子,看来年家当真是有不轨之心。 “是那个孩子的缘故,皇帝,你也该狠下心来了。” 太后叹了口气,皇上宠爱华贵妃倒也罢了,若是叫她产下皇子,这大清的江山,只怕是要易主了。 皇上点了点头,他本来就要处理年家,只不过如今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只不过这华贵妃野心太盛了,即便他不喜欢皇后,也不能这般由着她挑衅皇家的威严。 “宜修毕竟是皇后,她也是柔则的妹妹。” 太后对于后宫的权势很是看重,在她眼中,这后宫的主子只能是乌拉那拉。 即便皇后此时还未来得及到寿康宫求太后做主,太后也不得不开口替她说话。 “儿子知道,皇额娘不必担忧。”因着太后提到柔则的名字,皇上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来,“若是柔则还在,这后宫想必也不会这般乌烟瘴气。” 柔则其实只懂些风花雪月之事,对于管家一道上并不擅长。在太后心里,柔则做一个宠妾也就罢了,断然做不了一宫之主。 但奈何皇上喜欢柔则,根本看不到她的缺点,满脑子只想着若是柔则在,他心中会有多么惬意舒坦。 但若是柔则是如今的皇后,只怕早就被华贵妃逼得疯魔,在那景仁宫中幽闭着顾影自怜。 就算勉强用些手段,也不过是作茧自缚,被人玩的团团转罢了。 “若是柔则在,皇帝便不会这般宠爱华贵妃吗?”太后面色淡然,但只一句话便引得皇上沉默下来,“宜修即便做了些错事,但也称得上一句尽心竭力。” 皇上嗯了一声,他心中已经有了谋划,打算要好好打压一下年家的气焰。 不是想要为年富讨赏吗,那便将爵位赏给年羹尧,在他辞世之后,年富自然能承袭了。 第135章 借刀 第二日,华贵妃心心念念的封赏终于来了,苏培盛一脸喜意地进了翊坤宫,“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华贵妃高兴的无以复加,她骄矜地抹了抹鬓边,紧紧闭着闭嘴唇掩饰笑容。 “这一大早的,苏公公怎得就跑过来了。” “皇上封赏,奴才定是要第一时间将这喜事告诉娘娘。”苏培盛连连躬身,那样子看起来比华贵妃本人还要高兴。 “苏公公,先行宣旨吧,本宫已叫颂芝去备了赏,绝少不了你的。” “哎呦,那可先谢过娘娘了。”苏培盛平日里就不少受赏,但与华贵妃这里比起来,其他妃嫔给的简直是九牛一毛。 即便他再不贪财,也难免会被这样的大手笔给俘虏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年羹尧平定青海及其他少数民族叛乱有功,特赐年羹尧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世职,由次子年富世袭……” 华贵妃本还满心欢喜等着自己封皇贵妃的圣旨,谁知一句钦此已经落下。 喜悦之情骤然断了,她呆呆地愣在原地,半晌都未曾起身接旨。 苏培盛给一旁蹲着的灵芝使了个眼色,灵芝便立刻麻利地扶着华贵妃起身。 华贵妃此时尤还不信,她急切地抬头,询问苏培盛皇上还有其他旨意吗? “这旨意在上朝时便已宣读过了,因着娘娘为年二公子请封,皇上便特地叫奴才过来宣旨,好叫娘娘也高兴高兴。” 苏培盛并未回答华贵妃的问题,他手中不过一张圣旨罢了,皇上从未有过晋华贵妃为皇贵妃的心思,自然不会有第二道圣旨了。 “不可能的……皇上明明说要将我晋为皇贵妃的……”华贵妃喃喃自语,她不相信皇上不愿将她晋封为皇贵妃,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一定是——对了,是皇后那老妇! 她昨日便满脸不愿,甚至还借着送礼的名义叫自己不得不向她低头行礼。 这般悍妒,如何做的了中宫皇后。 苏培盛立在一旁细细看着华贵妃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恼怒,如今又变得愤恨。 “皇上还特地赏了娘娘西域进贡的衣料,又轻又薄却格外防风。 就连那衣服上的花纹,都是皇上亲手所绘。装饰用的宝石珍珠,也是皇上在私库中挑选的。 再过两日,内务府便把成衣,为娘娘送过来了。” 华贵妃勉强扬起个笑脸,她示意颂芝将打赏递给苏培盛,“本宫欢喜,苏公公一定要代本宫好好谢过皇上才是。” “哎呦,哪里还用奴才说,皇上最了解娘娘了,怕是都猜的出娘娘说了什么感谢之语了。” 听苏培盛说着皇上对自己的情意,华贵妃的脸色才渐渐好了起来,“苏公公惯会说话,皇上的十分情意也要被你说成千分万分了。” “若是这般,苏培盛可就犯了大不敬的罪过了,”苏培盛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刚走进门的皇上打断。 苏培盛知道皇上是有意夸大,但还是连连行礼认罪。 华贵妃见皇上来了,立刻便扑到了皇上身边行礼,一双眼泛着委屈,却还是为苏培盛说话。 “苏公公只是顺着臣妾的意思,说两句哄人开心的话罢了,算不得大不敬的。” “自然算不得大不敬,”皇上垂手将华贵妃扶了起来,他挥挥手叫苏培盛下去,“因为他说的确为事实。” 华贵妃愣愣地看着皇上,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对她的情意当真有千分万分那般多吗? “皇上此言,可是真的?” 华贵妃急切地想要寻求皇上的答案,但皇上却反而闭口不语,将所有伺候的宫人都给屏退了。 毕竟如今没给华贵妃晋位,他不得不多费些心思好好安抚。 只不过虽然得到了皇上的安抚,华贵妃却还是叫人去查查皇上昨日都去过哪些妃嫔的宫里。 不出所料,皇上去了太后与皇后的宫中。但更为奇怪的是,在离开景仁宫后,皇上又去了储秀宫,当夜便也宿在了端妃宫中。 华贵妃对端妃厌恶非常,甚至开始觉得是这个女人暗中挑拨,不愿意让皇上为自己晋位。 但她又暗暗告诉着自己,凭借她端妃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是不可能撼动皇上的想法的。 一定是皇后与太后那两个老妇,想尽办法阻拦自己成为皇贵妃。 看来是怕乌拉那拉的荣光就这么折了,华贵妃清楚的很。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反而要想尽办法实现。 既然坐不了位同副后的皇贵妃,想办法直接坐上皇后的位置不就好了。 陵容倒是不知道这些变动,她如今正谋划着给端妃用些绊子,只不过端妃小心的很,即便想收买她身边的宫女都是不容易的。 “这几日小主都没有休息好,可是腹中仍有不适?”照水将那燃尽的艾条一一收起,“不然还是叫太医再过来看看吧。” “明日叫太医过来吧。”陵容其实清楚很,她的失眠并非是腹中不适的缘故,但为着安心,到底还是同意了照水的提议。 “小主就是心思太重了,”芳菁姑姑叹了口气,她将白日晒好的茶叶收拢在一起,正打算塞进布袋中好做枕头,“怕是听闻端妃娘娘意图将小主子抢走,便担忧的睡不着。” 陵容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她并非担忧孩子被抢走,而是在忧虑该如何让端妃长长记性。 只是端妃宫中防的死死地,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收买个能用的人。 “小主何苦担忧此事,皇上已答应晋小主为嫔,小主子也能养在膝下,任她是端妃娘娘还是贵妃娘娘,都夺不走的。 即便是担忧,也该福常在担忧才对啊。” 照水笑着安慰陵容,她惯是闲不下来的,刚将艾条收好,又跑过来为陵容捏有些发肿的腿。 本来陵容还没有什么法子,但照水一提到福常在,她心中便隐隐有了个计划。 既然都是有孕,为何不用借刀杀人的法子呢? 自己在意腹中的孩子,福常在自然也是在意的。 如今她在皇后的庇护下能够安稳有孕到如今,对付一个端妃想必也是不在话下的吧。 “端妃娘娘这么想要一个孩子在身边,我又如何能睡的好。”陵容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怕是这丢脸的样子,连福常在都听闻了,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这般担心。” 照水眨了眨眼睛,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已是明白陵容话中的含义了。 “是啊,端妃娘娘整日惦记着孩子,怕是福常在也被盯上了。 瞧着小主近些日子心中烦闷,奴婢明日去延禧宫,将夏常在请来与小主聊一聊吧。 夏常在性子开朗,爱闹爱笑地样子,想必小主看了就会心情大好的。” 陵容点了点头,只要照水去了延禧宫,略微说两句端妃娘娘意图夺人子嗣之事,就不怕福常在不多想。 甚至都不用多说什么,只需要含含糊糊的说一句如今宫中怀孕位份又低的只有安贵人与福常在……就足够了。 “但……若是被端妃娘娘知道了……” “她既然想要,还告诉了皇上,难不成还不让别人害怕了吗?” 陵容抚摸着胸口,装出一副被吓到了模样,“最近梦魇之症严重,常梦见有人要夺走我的孩子,明日要好生看一看太医才行。” 芳菁姑姑知道主子心中自有成算,便也不再多言,那茶枕的枕芯终于做好,她慢慢揉着散开。 “这茶枕过几日便也做好了,小主枕着入睡,想必梦魇之症也能缓解。” “姑姑辛苦。”陵容捏着眉心,就连孕中都要耍些心机手段,当真是累人的紧。 一想到第二日还要装作梦魇的模样,陵容便更睡不好了,导致何桉鸣过来看到这眼底青黑的模样,吓得立刻过来把脉。 “小主这是……”何桉鸣略略屏了呼吸,沉心把了好一会儿脉,才终于放下心来。 “昨夜没睡好罢了。”陵容强行忍住了哈欠,憋的眼泪在眼圈儿打转,“几日未曾把脉,孩子可还好?” 何桉鸣瞧着陵容模样,思索着要不要给她再开一副安神汤,只不过汤中含有不少的朱砂,孕期本不该饮用。 “皇嗣如今还算康健,”何桉鸣欲言又止,他抬头看了看陵容,“恕微臣多言,小主思虑太重。思伤脾,忧伤肺,若是过几日还是这般,微臣就只能为小主开些天王补心丸了。” “好,只不过……”陵容好不容易把第二个哈欠也忍了回去,才重新开口,“只不过有一事还需要你帮忙。” 何桉鸣静静听着陵容吩咐,左右不过是在脉案上写下陵容因梦魇而失眠之事罢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自然答应地干脆利落。 “不只是这样,”陵容严肃了语气,“即便是恬贵人问起,我也希望何太医是这个答案。” “微臣明白。”何桉鸣同样没有犹豫,他并不知道陵容在谋划着什么,但即便是翻了天的大事,也不会有人会从梦魇之症上查到什么。 陵容见他同意,便也不再多留,只叫他记得准备治梦魇之症的药,就叫照水将他给送出去了。 毕竟等下还要见夏冬春,若是不好好补一补眠,一定会被她吵的头痛,那今晚儿也不用睡了,能将梦魇之症给真的坐实了。 陵容刚想睡下,就被芳菁姑姑给哄着起身将一碗苦药给饮下,陵容被那味道苦的舌头发麻,躺在榻上许久都无法入眠。 直到照水将夏冬春都给请来了,她还是一脸没精神的样子,叫夏冬春翻了个好大的白眼。 “什么人啊,请人过来,连杯茶都不奉。” 夏冬春许久没见陵容,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如今瞧见她这模样,反倒升腾起一肚子怒气。 好在照水伶俐,及时把那茶水给奉了上来。夏冬春瞧着那上好的六安茶,倒是很给面子喝了一大口。 “怎么,一听见别人要抢孩子,就吓傻了?” 陵容仍旧沉默着,她点了点头,就抬起手帕压在眼角,准备在夏冬春面前哭上一场。 “哎!你……”夏冬春一脸地恨铁不成钢,她扯着手帕,嚯地就站了起来,“我去求皇后娘娘,难不成这宫里还随了她姓齐了,想要谁的孩子就要谁的。” “常在……”一听夏冬春立刻便要去找皇后娘娘,陵容也顾不得假装哭泣了,她直接叫住了夏冬春,“我已经与皇上说了。” “那皇上怎么说。”夏冬春听见陵容已告知了皇上,干脆快走两步坐在了陵容身边,“皇上应该没答应吧。” “其实端妃娘娘想要我腹中孩子这件事,还是皇上亲口提起的。” 夏冬春只觉得自己的嘴角都要抽搐了,她此时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心里却在庆幸还好没真的去找皇后娘娘。 毕竟那是皇上,谁敢忤逆他的意思啊。 “只不过我中过蛇毒,这胎本就不稳,皇上也只是略试探了两句,便不再多说了。” 陵容叹了一口气,她拉住夏冬春的手,“华贵妃娘娘位高权重,端妃不敢对她下手,便找我和福常在这样位份低微又怀有子嗣的人下手。” “一个欺软怕硬的病秧子,闹得这样声势浩大,还以为她是华贵妃呢。” 夏冬春笑的嘲讽,她将那日华贵妃在景仁宫一脸高傲地说自己会被晋为皇贵妃一事说了出来。 只可惜华贵妃没能如愿,想来是害怕众妃嘲笑,这几日都未曾给皇后娘娘请安。 “端妃怕不是想模仿华贵妃,抱养一个孩子,然后也能怀上自己的孩子吧。” 夏冬春虽不知道端妃如何想的,但居然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抱子得子这事儿,哪能次次都成真啊。” “华贵妃倒是真的得偿所愿了,也难怪端妃娘娘着急,想要有个孩子了。” 陵容最是清楚华贵妃这一胎是如何来的,什么抱子得子,都是华贵妃一厢情愿罢了。 其实叫端妃有孕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怕是自己要为她准备点香料助助兴了。 第136章 梦魇之症 安陵容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端妃渴求有孕,她便帮忙制些暖情香来,只不过蛇床子好弄,这依兰香可没那么容易。 但好在,她在宫中也算是有那么几个朋友,走一走敬妃与夏常在的路子,倒还真把这依兰香给搞到了手。 这香制作不难,陵容很快便制成,只不过如何送进端妃宫中倒是成了一个难题。 毕竟端妃宫中的宫人收买不成,也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了。 但很快,陵容便想到了余莺儿,她如今住在储秀宫,又因为性子乖张而不得宠爱。 若是给她个法子能留住皇上,倒也有机会借她的手将香料放进端妃的寝殿中。 只不过余莺儿这人满脑子只有利益,毫无忠诚可言。除非能像前世的华贵妃一样,将她的家人拿捏在手中。 如果余莺儿身边是花穗还好,只可惜是流朱,想曲线救国去收买也没有机会。 “小主,这香……”照水见陵容盯着刚刚做好的香料一动不动地,不免有些担心,“奴婢帮您收起来吧。” 陵容点了点头,如今先将福常在那边搞定,给端妃找点麻烦。 “这香别乱动,用盒子密封起来。”陵容不放心又嘱咐了照水一次,“端妃身边不可能密不透风,贴身的收买不了,就想办法收买些外围的。” “明白了,小主。”照水将那香料收好,方才又为陵容取了些药过来。 “这些药如今都快喝不出苦味了。”陵容叹了口气,她将这药一饮而尽。曾经苦的面目扭曲,如今连眉毛都不曾动一动了。 她的肚子越发大了,但如今也只敢在承乾宫内走上一走,不敢再托大出门了。 只不过她没再去找沈眉庄,沈眉庄便也不再过来了。 看起来她和甄嬛一样,似乎更喜欢方佳淳意那个瞧着便天真可爱的妹妹。 陵容也只是偶尔打听她的消息,有时候是沈眉庄又得了些宠爱,有时候是她开始与宝华殿的小施接触。 陵容很想知道沈眉庄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即便是派棠棣去打听,也没能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小施到底是沈眉庄的亲信,棠棣三番五次的接触,也只不过是将关系拉近了一点而已。 不过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小施并不是去帮助甄嬛的。 反而是在暗中对甄嬛下手,在那宝华殿中点燃了用麝香制成的香。 “这样一来,甄常在怕是今生都不能有孕了。” “怎么会,”陵容却不这样认为,她吃着微酸的梅子,“甄常在身边可有一个温实初,没准还真有办法让她恢复如初。” 照水显然不太相信温实初有这样的本事,她摇了摇头,“那可是足量的红花,还有麝香日日熏着。” “你是忘了华贵妃吗?”陵容含着笑意,她盯着照水的表情,“即便是华贵妃那样的身子都能有孕,甄常在又如何不能呢。” “若是真的……”照水担心的很,甄常在若是再次有孕,岂不是又要抖起来了。 这女人倒是难搞的很,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将她彻底打压。 “无妨,我已经为甄常在准备好了礼物,就等她想办法从宝华殿中出来了。” 这些日子陵容也在思考,为什么接连犯了这样的大错,皇上都不肯将甄嬛打入冷宫。 起初,她以为皇上对甄嬛当真是如同前世一般喜欢。但随着皇上只是随意在宝华殿落榻,却仍不肯将甄嬛放出来开始,她就对这个猜测隐隐有些动摇了。 毕竟如今年家还在,皇上势必要想办法让人为他卖命的。 前世就是甄远道与瓜尔佳氏,今生想必也还是他们。 只不过陵容也不敢确认这个猜测够不够准确,毕竟甄嬛是个出宫都能想办法回来的狠角色,日后的情况又有谁能知道呢? “看到小主胸有成竹,奴婢这心便也放下来了。”照水微微笑了笑,只不过这心并未完全放下,她还是担忧着甄常在会对付自家小主。 “你啊,不要太过担忧。”陵容拍了拍照水的手,“福常在那边如何了?” “奴婢已经将那些事情透露给福常在身边的宝鸳了,再加上夏常在的添油加醋,如今已经深信不疑了。 奴婢算着,怕是这几日就要来找小主了。 毕竟这福常在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想办法让小主做那个出头鸟的。” 只不过陵容早就与皇上达成了共识,孩子不仅不会被夺走,还会好好地养在自己身边。 至于福常在的孩子,又有谁知道会留下多久呢。 不出照水所料,第二日福常在便找上了门。如同之前来承乾宫要芳林与芳华一般,趾高气昂地惹人厌恶的很。 “安贵人倒是心大的很,孩子都要被人抢走,面色还能如此红润。” 陵容仿佛未曾听见一般,她还是含着笑,“福常在来承乾宫,不会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话吧。” “没用?” 福常在瞧着自己染红的指甲,自从她有孕之后,便暴露了真实的性格,什么卑躬屈膝,全部都抛在了脑后。 “看来安贵人并不怕孩子被夺走,嫔妾要说的计划,贵人也不感兴趣了?” “本小主自然不怕。”陵容没有如福常在所想表现出害怕的表情,反而笑的颇为讽刺,“我到底还是个贵人,生了孩子就有机会晋为嫔位,孩子自然会在我身边长大。 但福常在你,可就不一定了。一个小小的常在,哪有资格照顾皇嗣呢? 端妃娘娘位份高,抚养你的孩子,也算是恩赏了,不是吗?” 福常在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即便生下孩子得到晋封,也不过是个贵人之位罢了。 没有皇上的允许,她又如何有资格抚养皇嗣呢。 “可如今端妃娘娘,想要的不是姐姐的孩子吗?” “是啊,前几日皇上确实提起过,端妃娘娘位份高,膝下又空虚。 希望能够抱养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有孕,端妃娘娘便想抱养一个。” 陵容倒是没有故意说皇上想要抱走谁的孩子,只不过她如今模样,全然没有一丝担忧之色,福常在反而有些恐惧。 “只不过我之前被毒蛇咬中,这胎着实不稳,也不知道能否平安。所以……”陵容没有将话说完,她看向福常在,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般担忧,为什么不想想办法,解决问题呢?” “哪里解决的了,如果真的能解决,怕是福常在也不会来我这里吧。”陵容摊开双手,“只可惜我如今日日梦魇,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帮到福常在呢?” 陵容不再多言,她叫来照水为自己净手,开始绣着一个鲜红的肚兜。 上面绣着象征富贵平安的兰花,叶片外柔内骨,浑身透着纤尘不染的韵味。 这是陵容为孩子绣的,一针一线仔细非常,只不过她不能动针太久,稍微绣久了一点,就会被芳菁姑姑叫停。 只不过福常在先看不下去,她转换了语气,再不像方才一般趾高气昂。 “姐姐,姐姐有什么办法,帮帮嫔妾吗?” 她的眼中含着眼泪,试图伸手抓住陵容的手腕,却被照水给挡了回去。“福常在,这是新送来的点心,小主可要试一试?” 福常在不屑地看了那糕点一眼,她推开了照水,凑近了陵容身边。 “姐姐……求您帮帮我,帮帮我和孩子。” “福常在,这事情我又如何能帮到你。”陵容捏着那根刺绣的针,将针尖对准了福常在,“针扎到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痛,福常在觉得呢?” 福常在盯着那针尖,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姐姐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你,若是太过软弱就只能被人欺负了。 但若你是一根针,即便本身弱小,也有能伤人的针尖,不是吗?” 陵容将那针送进手中的布料里,手腕一抖,便为兰花新添了一根丝线。 福常在沉默下来,她知道陵容不过是想拿她做刀,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不得不想办法对付端妃。 只不过这安陵容凭什么坐收渔翁之利,她也要在这事情中出些力才行。 “可是妹妹毕竟只是个常在,就算想收买端妃娘娘身边的奴婢,都没有足够的钱。” 陵容只是笑了笑,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福常在,任凭福常在在身边苦苦哀求。 在得不到回应之后,福常在便恼怒起来,她又开始指责起陵容来,说她只顾着自己藏在背后,将别人推到台前做刀。 这借刀杀人的丑恶嘴脸,真是叫人恶心。 “恶心?”陵容绣完最后一片花瓣,才将那肚兜放下,她缓缓转头看向福常在,“你因为甄嬛失宠,别忘了是谁帮你的,你不觉感恩不肯回报也就罢了,怎么还反咬一口。 是你自己担忧端妃抢了你的孩子,想要对付她,我为何要帮你呢?” “难不成,你不怕端妃抢走你的孩子吗?” “很多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陵容满脸的无奈,这福常在无论如何都不肯动脑想想办法,只知道坐等着自己教她。 “如果着实没有办法,不如求求皇后娘娘。 你可是皇后娘娘的人,她又如何舍得你的孩子被人夺走呢?” 福常在这才安静下来,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这宫中除了皇上,就数皇后最有话语权了。 而且自己腹中的孩子即便要被人抚养,也是养在皇后膝下做嫡子更好。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病怏怏的端妃得手,否则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要被养成什么样子。 想到了办法,福常在就坐不下去了,她离开了承乾宫,急匆匆便赶去了景仁宫中。 “小主,福常在果真去了景仁宫,只可惜不知道她们二人谈了什么。” “福常在一定会告诉皇后娘娘,自己这一胎即便要过继,也只能过继给皇后娘娘。 只不过这端妃娘娘想要半路截胡,求娘娘为嫔妾做主之类的话。 至于皇后娘娘会不会保住她的孩子,就不得而知了。” “小主是说……皇后娘娘可能并不想福常在生下皇嗣?” 照水颇为惊讶,她虽然知道皇后不愿别人生下的孩子,却没料到这送到身边的孩子皇后也有可能不愿意留下。 陵容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她没有亲自动手,为的就是趁福常在动手,自己暗中用点手段,悄无声息地报了仇。 福常在没有让陵容等太久,她找了个机会去拜见端妃娘娘,故意提起华贵妃如今有孕,怕是生下来就要晋为皇贵妃了。 只不过端妃并不会被这两句话给吓唬到,毕竟华贵妃成为皇贵妃,最担心的反而是皇后。 福常在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进去端妃的寝殿罢了,端妃能不能将她的话给听进去,其实根本不重要。 又过了几日,端妃在侍奉皇上时晕厥之事传遍了后宫,太医院留守的几个太医都去了,才将端妃从鬼门关里给救了回来。 这其中当然有陵容的功劳,她只不过在福常在送去端妃宫中的东西里加了暖情香,这皇上与端妃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端妃那病怏怏的身体哪里受得了,只不过春风一度便差点丢了小命。 至于福常在,送进端妃宫中的却是导致梦魇的香料。 端妃在那日侍寝之后便躺在榻上不再请安去了,毕竟如今宫中传的尽皆是她用病弱之体引诱皇上,却差点送了小命的谣言。 皇上也因着端妃这事不肯再进后宫,惹得太后都派了竹息过来,将端妃给请了过去。 一个年逾四十的妃子,却整日想着争宠,甚至叫皇上丢了好大的脸,叫整个太医院看了笑话。 被太后教训的端妃哪里还有脸再找皇上,只不过那夜之事太过奇怪,皇上的表现如同他二人新婚之夜一般。 端妃叫吉祥在宫中四处查到,看看是不是谁在宫中做了手脚,叫她与皇上如此失态。 只可惜端妃与吉祥并不懂香,再加上端妃宫殿中尽是些药味,吉祥查了几遍都没发现什么不对。 端妃只好谢绝了与其他人的往来,躲在寝殿中好好养着身体。 只可惜躲在宫中也并不安生,端妃开始整夜整夜地梦魇,梦中反复都是侍寝之日的事情。 第137章 害与被害 听闻端妃娘娘梦魇之症日益严重,陵容便思量着将前世余莺儿害甄嬛差点变成痴呆的药物放进端妃的药罐子中。 毕竟端妃如今梦魇,需要这些能让她好好睡眠的药物辅助。 只不过这事儿风险太大,但若是华贵妃动手,不就便利了吗。 毕竟这一招本就是曹贵人想出来的,这一世再用同样的招数,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了。 本来陵容还在想着找福常在过来,叫她在请安时说些引导的话。 没想到这福常在却自己找上了门,将端妃之事为陵容仔细说了一遍。 陵容如何不明白,这是幕后之人在指使她多与自己来往,若是有一日事发,还能将暗害端妃的事儿扣在自己头上。 这种算计,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只不过她们都忘了,自己梦魇之症也格外严重,好几日之前便开始叫太医诊治了。 那脉案上写的可是清清楚楚,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反倒是福常在走到哪个宫殿,哪个宫殿的妃子就被梦魇困扰,听起来像个瘟神一般,真叫人害怕呢。 “姐姐,没想到端妃还真有手段,居然能勾的皇上留宿。 只不过她身子也忒不争气了些,皇上只不过叫了三次水,她便晕了。” 陵容哪里想到,这福常在如此不避讳闺房之事,她面露尴尬,好不容易才叫停了福常在。 “这些闺房之事,妹妹心中清楚便好,不必这般说出。” 陵容倒不是觉得羞涩,只不过继续探讨这话题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难不成自己要告诉福常在,自己对于房中之术格外有心得,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渣滓。 “姐姐许久未得皇上宠爱,竟然连这事儿都不好意思听了。” 福常在笑的颇为讽刺,她全然忽视了陵容如今未曾得宠是因为怀有身孕。 “如今已是孕中,哪里还能侍奉皇上。”陵容随口回了一句,但眼睛却有意看了看福常在,“福常在即便急于争宠,孕中也该小心些。” 福常在终于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她蹭了蹭鼻子,终于换了话题。 陵容看着福常在的脸色,猜出了福常在于孕中确实引诱过皇上,只不过月份渐渐大了,才收了胆子。 “不过端妃如今被药物影响开始梦魇,是没有心思抢孩子了。” 福常在满脸喜色,毕竟自己腹中的孩子可是安全了,不会再被人夺走。 可陵容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她语气淡淡,“梦魇之症迟早会被治好,你还真的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陵容看的清楚,这福常在的脑子不多,只会走一步算一步,听从皇后的指挥办事。 但这福常在却浑然不知,如今被陵容一点,方才发现自己只是解决了一时的困境。 “姐姐,那该如何……” 陵容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福常在,“本小主并不知道,福常在背后的主子,未曾帮你吗?” “皇后娘娘……不愿意亲自动手。”福常在叹了口气,皇后只不过是提供了些药物,全然不肯多帮一点忙。 陵容面上做出一派同仇敌忾的气愤之色,心中却对福常在嘲笑万分。 她自己的事情,皇后怎么肯为她出手。即便端妃并无子嗣,甚至病怏怏的仿佛随时都要死掉。 毕竟她这般身体,还能占着妃位的位份,是件万万不可得的好事。 皇后不会让端妃这么轻易的倒下,甚至还指望着她能够与华贵妃打擂台呢。 福常在除了一个孩子,没什么能给皇后的。况且皇后眼中只有她的大皇子,哪里有心思抚养一个贱婢的孩子。 即便要选,也只会选择如今的“长子”三阿哥。 “皇后娘娘不是没有办法,只怕你啊,没那么重要。” 陵容不遗余力地挑拨福常在与皇后的关系,毕竟给皇后身边留一个不安分的,可比留一条忠心的狗要好得多。 福常在盯着陵容,她不再叫姐姐,突然又叫了一声小主。 “小主,若不是小主允许,我哪里能摆脱奴婢的身份,成为皇上的妃嫔呢。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被奸人谋划想要夺走,皇上又默许下来,嫔妾……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一听见福常在叫小主,陵容就觉得后背发麻,她清了清嗓子,“好了,只会哭哭啼啼的是没用的。 有这个力气,不如去找皇上好好哭一哭。” 福常在知道在皇上面前哭是没有用的,但看着陵容满脸不耐烦,也只好擦了擦眼泪。 “端妃娘娘梦魇,自然会想办法医病,若是有一种药既能治疗梦魇,又能让人变成傻子,可不是一举两得吗?” 陵容点到为止,她瞧着福常在满脸疑惑的样子,只好又多说了一句,“至于这医病的药嘛,你想想办法。” “这样啊……”福常在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那这药,姐姐可有?” “主意已经给你出了,至于这药,你不如想想办法,问问皇后娘娘呢?” 陵容可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她已经给福常在想了办法,才不会以身犯险,帮福常在做局。 福常在又磨了好一会儿,才乖乖带着在门外侍立的宝鸳离开了承乾宫。 “小主,这宝鸳似乎不简单。”照水为陵容取了水来洁面,“她在门口侍立的时候,一直在与栀子套话。 话里话外,都是在问皇上有没有与小主说过,要将孩子抱给端妃娘娘一事。” “福常在吩咐的,她不信皇上想要将她的孩子做礼送人,总觉得是我在骗她。 只不过……这婢女叫宝鸳,倒是有点意思。” “小主的意思是……”照水想起来宝鹃与宝鹊两个,难不成皇后格外喜欢取这相似的名字。 “我猜啊,她是皇后的人。”陵容如今一听见这丫头名字是宝字辈的就觉得头痛。 一个两个都是皇后的人,她哪里还敢再信这些个看起来无辜的宫女了。 “那要不要去接近她,想办法给皇后娘娘传些假消息。” 陵容摇了摇头,此时无论透露什么都显得有些刻意。皇后娘娘并不傻,一不小心还会露了马脚。 “先将端妃这事儿处理了,端妃一夜侍寝三次,华贵妃定是忍不了的,会想尽办法算计端妃。 也许不用福常在动手,华贵妃就会替她解决麻烦了。” 不出陵容所料,华贵妃得知端妃侍寝之后,便情绪激动,将曹贵人叫去翊坤宫训斥许久,逼着她快点想些办法解决了端妃。 如同前世一般,曹贵人还是叫华贵妃利用吉星给药盖子上下药,不过几日端妃的梦魇之症便好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嗜睡。 只不过伺候端妃的奴婢还以为自家主子是前些日子太累,需要好生休息恢复精神罢了。 倒是福常在安静的很,她从那天之后再未来过承乾宫,陵容也不敢确认,这下手的到底是华贵妃还是福常在。 但无论是谁都好,能叫端妃老老实实躺在宫中不能胡乱出来抢人子嗣,就足以让陵容暗暗夸赞她一万次了。 但过了几日,吉祥还是发现了异常,毕竟端妃睡眠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清醒的时间。 她将温太医给请去了储秀宫,很轻易便查出了端妃被人下毒暗害了。 这药用的多了,便会叫人陷入嗜睡,久而久之就会成为痴呆。 端妃如今这模样显然已经中毒颇深,就连温太医也只能说尽全力为端妃解毒。 温太医虽然在解毒一道上并没有深入研究,但底蕴深厚,研究了几日终是找到了解毒的法子。 只不过似乎有人并不想让他这么快医好端妃,某一日在他夜间散值回家时,被人用黑布罩住了脑袋,拖进巷子里毒打了许久。 好在那些人并没有想要温实初的性命,还给他留了一口气,被好心人给送回了家中。 一来二去,端妃病情又被耽误了几日,直到温实初在家中幽幽转醒,才有机会把解药送进宫中。 只不过只用解药还不够,还需要配置沐浴的药液,让端妃药浴七日,方才能够彻底解毒。 但这沐浴的法子却给福常在提供了便利,她掐着时间假意去看端妃,叫宝鸳想办法将药粉送进端妃用的水中。 宝鸳本来没有法子,但好在她们时间掐算的好,刚好碰到了提水的太监。 趁着那太监给福常在请安的时候,宝鸳将足量的药粉,一股脑地倒进了用来沐浴的水中。 只可惜,端妃是故意留的破绽,宝鸳将药粉倒进去的一瞬间,就被那小太监给抓住,将人给抓去了正殿。 彼时端妃已经用了温实初的药恢复了身体,那所谓的沐浴七天,都是她与温实初做的局,为的就是钓出这幕后之人。 福常在动手不快,跳陷阱倒是十足的快。 她瞧着端妃坐在上位饮茶的样子,冷汗便立刻流了下来。 宝鸳已经被压着跪在了地上,她努力挣扎着,“小主……小主救我!” “不知端妃娘娘这是何意,怎得这样对待宝鸳。” 端妃笑着放下了茶,她抬着下颌叫太监放开宝鸳,“福常在不如问问你的宫女,在本宫沐浴的水中,都放了些什么?” “小主,小主奴婢什么都没做,这个太监突然就将奴婢按住了,还拖到了殿中。” 宝鸳哭的大声,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红痕,“奴婢被掐的好疼,他们太欺负人了,小主。” 福常在似乎也没想到宝鸳这么会演,她皱着眉毛,恨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 只可惜宝鸳没有看到福常在嫌恶的表情,她仍旧大声哭嚎着,直到被那太监给堵住了嘴巴。 “福常在不解释一下吗?” “嫔妾有什么好解释的,宝鸳已经说了她没有做任何事,总不能凭这太监的一面之词,就说宝鸳想要害娘娘吧?” 福常在此时还算淡定,但她心里已经慌张的不行,努力地想办法将这事儿给遮掩过去。 她本来想揪着只有小太监一个人看见的事儿不放,指责那太监栽赃陷害。 却没想到端妃直接叫吉祥出去查,看看有多少人看到宝鸳下手。 不一会儿,殿中便站了三四个人,他们纷纷指认,就是宝鸳在水中洒了药粉。 福常在有些怔愣,她瞧了宝鸳一眼,“不如放开宝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 宝鸳终于放开,她本来还想放声大哭,却被端妃与福常在两道冰冷的目光给吓得闭上了嘴。 好一会儿她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反复说自己并没有洒什么药粉。 “这些人都是端妃娘娘殿中的,自然都会听娘娘的吩咐了。”宝鸳仍是不肯承认,“小主,您可不能相信端妃娘娘的话,奴婢真的是清白的。” “端妃娘娘,您觉得如何?” 端妃摇头笑了笑,看着这主仆二人努力辩解的模样,她从心底里蔑视。 连害人都没有脑子,怪不得会这般大摇大摆地下毒。 “吉祥。” 吉祥应了一声,她一把抓住宝鸳的衣领,很快就从她身上搜出一张包着药粉的黄纸。 黄纸上还有一层隐隐的白色,吉祥看了端妃一眼,得到准许之后便将那张纸送到宝鸳嘴边。 宝鸳挣扎着推开吉祥,她害怕地向后躲,却被那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按住。 “这药粉就是你洒进水中的,如果不是毒药,你何必如此害怕躲开呢。” 端妃转头看向福常在,她的眼睛冷冰冰的,叫福常在有些心惊。 “不如福常在也试一试,看看这药的药效如何?” 福常在沉默了下来,无论端妃如何逼问,她都不肯再说一句话,下一刻她便瘫倒在椅子上呻吟起来。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端妃怀疑这福常在是为了逃避假装腹痛,但她到底怀着孕,端妃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她吩咐着吉星将宝鸳关起来,又吩咐着那小太监去太医院将温太医给请过来。 “记得,一定要有温太医。”端妃并不相信别人,她故意提醒着,眼睛却看向福常在。 只不过福常在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秒的犹疑,端妃这时才隐隐有些焦急。 “快去!” 第138章 马钱子 因着福常在腹中疼痛,端妃不得不停下审问,叫人请温实初过来。 虽然这福常在有嫌疑,但因为她有孕,皇上定是不舍得惩罚于她。 毕竟她有着那样一张脸,想必生出的孩子更能得皇上喜欢。 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借着福常在下毒的机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将孩子送给自己罢了。 谁曾想她居然突感不适,看这疼痛的样子,怕是要小产了。 若是这个像柔则的女子小产,只怕皇上定不会放了自己的。 端妃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她焦急地在福常在身边逡巡,期盼着太医能来的快一些。 好在,太医们没有让她等太久,温太医与章太医等人被催着跑来了储秀宫,连带着欣常在与余莺儿都听闻这消息了。 温太医只是行了个礼,就急匆匆为福常在把脉。他瞧着这像甄嬛的女子疼痛万分的模样,心中顿时慌了起来。 若是嬛妹妹被人如此暗害,可该如何是好。 好在,福常在的脉象并未差到极点,温实初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端妃娘娘,福常在腹中孩子尚有一线生机,微臣带了保胎丸,需要用温水化开喂福常在喝下。” “吉祥,快去。”端妃听见有救,立刻便叫吉祥下去准备。 她的心略略放下,还不忘了吩咐章太医也为福常在把脉。 “福常在这脉象……”章弥皱紧了眉头,他转头看了一眼温太医,“微臣观之,福常在似乎陷入了极度恐惧,方才被惊了胎。” 端妃面色如常,她嗯了一声,“那胎儿可还好?” 章弥不像温实初那般乐观,他叹了口气,放开了福常在的手,“看温太医的保胎丸药性如何吧。” 很快,吉祥便将水给带了过来,温太医急匆匆化了保胎丸,叫吉祥为福常在喂药。 只不过这药虽喝下了,但福常在面色仍是十分痛苦,她口中不断说着好痛,叫所有人都焦心不已。 端妃心中七上八下,她在殿中只等了一会儿,皇上与皇后便赶了过来,令人惊讶的是连华贵妃都过来了。 一进门,皇上一双眼便盯在了端妃脸上,他眸光阴沉,不等端妃开口说些什么,直接便进了内室。 福常在疼得满头满脸是汗,那乌黑的头发都已经粘在了脸上,她见到皇上进来,努力地忍住痛呼,却还是时不时地泄露出哼声。 皇上瞧着她这般模样,立刻便想到了当时难产的柔则,他快步走到榻前,一把握住了福常在的手。 “宛宛,别怕,朕在,朕陪着你。”皇上语气焦急,他将温实初叫了进来,让他快点想些法子医好福常在。 福常在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一句宛宛,但她已经疼得无法思考,只能紧紧地抓着皇上的手。 “皇上,嫔妾好痛……孩子是不是……” “不会的宛宛,有朕在,没人能伤害你。”皇上安抚着福常在,“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 福常在好不容易缓解一二,她听见皇上要为自己做主,立刻便将端妃诬陷自己一事说了出来。 “嫔妾……嫔妾从未想过害端妃娘娘。 皇上,嫔妾如今已有了身孕,哪里敢碰那些可能伤身的药物。皇上、求皇上为嫔妾做主啊。” “朕知道了。”皇上为福常在拉了拉被子,他心中已有计较,“温实初,想办法保胎。” 温实初在一旁等了许久,他见自己的药被喂下之后,福常在仍旧腹痛难忍,温实初便知道,这孩子已经救不了了。 他拱着手,欲言又止地看向皇上,“微臣……” “叫章弥进来。”皇上冷冷地摆了摆手,温实初立刻知趣儿地退了出去,将章弥给换了进去。 只不过换多少个太医都是一样的,章弥把脉之后,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今能做的,便是为福常在催产。毕竟死去的胎儿留在腹中太久,对母体也有损伤。 此时皇上已经不宜在殿中陪着福常在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子,眼中情绪翻滚着,不知到底是悲伤还是愤怒。 皇上一踏进正厅,一双眼便又盯上了端妃。 端妃被那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行了礼,叫了一声皇上。 皇上却未曾搭理,他叫皇后去审问储秀宫的宫人,看看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前些日子臣妾梦魇不断,今日方才状态才好上一些,福常在得知了消息,便带着宝鸳过来拜访臣妾……” “皇后。”皇上无视了端妃的自白,他叫住了已经走到了门口的皇后,惹得皇后不明所以转头看向皇上,“……无事,好生查查。” “是,臣妾定会把今日这事查的明明白白。”皇后转头看向端妃瘦弱的背影,这福常在腹中的孩子掉了也好,免得自己亲自动手。 不过她这般像自己的好姐姐,齐月宾,你怕是不好脱身啊。 “皇上……”端妃试探着开口,见皇上看了过来,她才小心翼翼地解释今日之事,“福常在身边的婢女宝鸳,不知为何在臣妾用来沐浴治病的水中洒了有毒的药粉。 臣妾便想着询问福常在,谁知她突然腹中疼痛……” “那药粉可查清楚,是什么东西?” “臣妾还未来得及叫太医查验……”端妃匆忙解释着,只不过皇上的面色却越来越沉,“未曾知道那药粉是否为毒药,就逼问妃嫔。端妃,这不像你。” 端妃张了张口,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皇上究竟是相信自己是纯善之人,不会做出逼问之事。 还是相信福常在是无辜的,自己仗势欺人,将人害的几乎小产。 “……臣妾,臣妾未曾逼问福常在。”端妃叹了口气,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福常在那般像……,臣妾已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又怎么会逼问她。” 听闻端妃提起纯元皇后,皇上微微张口,他知道柔则在府中之时,与端妃关系便极好,端妃一手出神入化的琵琶,还是柔则亲手教的。 柔则纯善,若是端妃能染上一二分,便不会做出来过分之事。 “章弥,去看看那水,里面可有毒药。” 章弥刚从内殿出来,又急匆匆跟着小太监去看那水。他擦了擦汗,只觉得一把老骨头都要累散架了。 温实初更惨些,他被人堵在小巷子里毒打一顿,如今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却还要帮端妃收拾惹下的乱摊子。 很快,章弥便赶了回来,他取了一小碗水呈上。 “这水观之并无异样,微臣用银针试过,并未变黑。” 端妃突然想起吉祥在宝鸳身上搜出的黄色纸包,她暗中给吉祥递了个眼神。 “皇上,奴婢在宝鸳身上搜出来一个黄色纸包,上面还留有些许白色粉末。”吉祥得了皇上同意,她立刻将那纸包递给了章弥。 章弥捻起那粉末在指尖看了看,那清苦的味道叫章弥立刻警觉起来,他再三确认后,立刻慌张用手帕擦了手指。 “回皇上的话,这是马钱子粉。如果过量摄入马钱子,会出现头痛、恶心、昏睡乃至全身抽搐的情况,严重时甚至可能致命。” 听闻这粉末毒性如此之强,甚至连银针都查不出来,众人立刻变了脸色,吉祥更是害怕,手指不断蹭着袖口。 她抚着额头,只觉得自己要晕了。 “瞧福常在如今的情况,除了惊惧之外,怕是还受了这马钱子的影响。” 章弥抬头看向皇上,马钱子的量太过微弱,他与温实初把脉,居然都没能查出。 但毕竟他们二人并没有与皇上说福常在小产的确切缘由,也不怕皇上此时恼怒。 果然,皇上只是点了点头,“这药,是在宝鸳身上搜出来的?” “是,皇上。”端妃此时心有余悸,她抬手掩着鼻子,十分担忧自己已经中毒极深,“皇上,臣妾头晕不适,可否请温太医把脉。” 皇上瞧了端妃一眼,她面色本就苍白,如今也瞧不出个端倪。 “起来吧,莫要拘着礼。” 只不过太医院的院判章弥明明就在此,却偏要找在内殿照顾福常在的温实初。 “章弥。”皇上不由得起了些许疑心,“为端妃把脉。” 章弥连气都不敢叹,他只能认命走去端妃身边,为她把脉。 端妃脸色一变,她可是知道章弥刚刚摸了那马钱子粉,这东西有剧毒,万一沾染在自己身体上可就不得了了。 章弥刚想拿出把脉用的帕子垫在端妃的手腕上,却被端妃拒绝,将自己的手帕放了上去。 皇上冷冷看着端妃的所作所为,他不觉得这是端妃细心,只觉得她矫情的很,不像柔则那般一视同仁。 “娘娘这几日似乎是中了毒,但已经被解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章弥摇了摇头,他放开搭脉的手,向皇上请罪,“皇上恕罪,端妃娘娘所中之毒已解,如今脉象,微臣查不出来娘娘中的是何种毒药。” 皇上眼神划过一旁桌上的纸包,又转回到端妃脸上。 “你刚刚说,马钱子会使人昏睡。” “是,皇上。”章弥猛然想起来前两日看过的所有脉案,这端妃娘娘就出现过昏睡的情况,还是这几日才治好了。 端妃这事儿并未瞒着其他人,因此皇上也知道端妃梦魇后又昏睡不断之事。 难不成,今日之事,其实是端妃自导自演,为的就是栽赃到福常在身上吗? 端妃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皇上刚刚问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上……” “你好好休息着,朕去看看福常在。”皇上打断了端妃的话,他立刻起身,迈着四方步慢悠悠地离开了端妃的视线。 见皇上的身影彻底消失,端妃立刻叫吉祥过来,她贴近吉祥耳边,低声吩咐着,“无论用手段,叫宝鸳说实话,记得,不要有明显的伤口。” “是,娘娘。”吉祥立刻应下,快步出门去找关在柴房的宝鸳。 宝鸳被堵住嘴巴,不住地在地面上挣扎,柴房门一开,她便害怕地缩成一团。 吉祥站在门口,刺目的阳光被她挡在身后。她端着一只破瓷碗,指挥着吉星将宝鸳嘴巴撑开。 “这碗水是从你洒了药粉的桶中盛来的,宝鸳,你我都是奴婢,我不想为难你。” 吉祥将那碗抵在宝鸳嘴边,那碗中水波荡漾,仿佛下一秒就会灌进口中。 宝鸳心中害怕,但却不敢挣扎,生怕那水被灌进嘴里。 “只给你一次机会,宝鸳。”吉祥只顿了一下手,见宝鸳仍是求饶,不肯说一句实话,便干脆利落将那碗水灌了一半进宝鸳口中。 “我说……呜咳咳、我什么都说。”宝鸳吓得大声哭嚎,她被水呛得不住咳嗽,鼻涕眼泪都糊在了一起。 “说。” “我……咳咳,是小主吩咐,叫我把那药粉洒进端妃娘娘要用的水中。 无论是沐浴的,还是煮茶的,都要洒进去。” 吉祥冷下了脸,她端着余下的半碗水,作势又要灌进宝鸳嘴中。 “不要……我说的都是真的!”宝鸳努力挣扎着,但因为手脚都被捆住,脑袋又被吉星按住,始终无法脱离桎梏。 宝鸳却不在意,她将余下的水全部灌下,方才吩咐着吉星将宝鸳给放开。 宝鸳此时已经没了一点反抗的心思,她被宝星放开之后,也只是躺在原地,一脸灰败地等死。 “你知道,你用的药是什么吗?” 宝鸳看着吉祥,她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小主只是说这是一种毒药。” “起来吧,既然我敢给你灌下这药,自然有办法救你。” 吉祥语气淡淡,她直接转身出门,毫不担心那宝鸳不跟上自己。 而吉星见宝鸳爬起来的太慢,便故意踢了她一脚,宝鸳还没蹲稳,就被宝星踢倒,额头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额头上血迹立刻便流了下来,宝鸳疼得面容扭曲,却不敢叫出声音,她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默默地流着眼泪。 “快点,皇上和娘娘可没有心情等你。” 吉星骂了一句,她后吉祥一步出门,却迎面撞上了皇后娘娘。 第139章 查清 “皇、皇后娘娘,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吉星慌慌张张地行礼,她垂下了头,完全不敢抬头看向皇后。 这时宝鸳也从柴房中走了出来,她手掌按着额头的伤口,血却不住地从指缝中流淌而出。 “皇后娘娘,救救奴婢。” 她本就是皇后的人,此时看到皇后娘娘过来,只觉得是来为自己做主的,心中的担忧立刻便放了下来。 只不过她刚刚被吉祥吓得不轻,又被吉星推倒撞到了脑袋,行礼时根本就蹲不稳,直接扑倒在地上。 剪秋立刻上前,将趴倒在地的宝鸳给搀了起来。她语气焦急,手上动作却轻柔的很,为宝鸳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这是怎么了?这般灰头土脸在皇后娘娘面前成何体统。” “剪秋姑姑,是端妃娘娘叫吉祥把我关进了柴房里。 端妃娘娘找了一群宫中的人,做伪证指认奴婢与福常在,在端妃娘娘的洗澡水中下毒。 小主被端妃娘娘威逼,要抢走孩子,小主因此大惊失色,出现了小产的症状。” 宝鸳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她恶狠狠地瞪着吉星,之前所说的话竟然全都不认了。 “奴婢之后被关了起来,刚刚吉祥就端来了一碗毒药,给奴婢灌了下去。 奴婢誓死不从,吉星就毒打奴婢,如今头也破了毒药也喝了,奴婢也是将死之人了。 就没有必要为端妃娘娘做伪证,害了自家的小主了。” 剪秋拿出帕子,为宝鸳慢慢擦着额头的血迹,她转头看了皇后一眼,待皇后娘娘点头,她方才开口安慰。 “先把伤口处理了要紧,皇后娘娘正在查明此事,定会还众人一个公道。” 其实皇后此时已经基本查明,宝鸳确实将毒药洒进桶中,即便她如何辩白,都是无用之功。 只不过福常在小产一事,倒是要抓住机会,好好做一做文章。 “吉祥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吉星小心翼翼地开口,“吉祥先一步回正厅了。” “那便一同过去,将这些事情都说说清楚。有罪当罚,有功当赏,任何一点错误。本宫都不会轻易揭过。” 吉祥似乎是发现了吉星与宝鸳并未及时赶来,她立刻转身回去找二人,却刚巧发现皇后已将几个人扣住。 她略略听了一会儿,发现宝鸳居然在皇后面前也敢撒谎。 来不及多想,吉祥快步回到了正厅,与端妃说清了来龙去脉。 端妃也有些惊讶,但还未等她想好如何处理,皇后便带着一行人赶了过来。 宝鸳头上都是血迹,一双眼睛也哭的红肿不堪。 端妃略略看了宝星一眼,但宝星只是拼命摇着头。 “皇后娘娘,这是……” “宝鸳说是吉星将她打破了头,为了不叫她额上留疤,便顺势带了过来。” 皇后并未一开始就质问端妃,反而说起这两个小宫女之间的恩怨来。 有了皇后的吩咐,章太医只好认命地帮宝鸳清理血迹,在额头上也洒了些止血的药粉。 虽然是随意弄的,但也比方才那样子看起来舒服多了。 “两个小婢女的争辩罢了,吉星你也该给宝鸳道个歉的。 毕竟福常在与宝鸳是客,可不能叫她如此失了面子。” 皇后不说端妃便装作无事发生,她含着笑意,甚至还开始做起和事佬来。 宝星如今怕的很,只能主子说什么就听什么。 她连连向宝鸳道歉,但奈何收效甚微,宝鸳只是摸着额头,完全不肯搭理她。 “这奴婢争吵事小,牵连出来的事情却大。”皇后扬起下颌,那宝鸳便开始哭诉,端妃娘娘是如何欺辱她与福常在的。 端妃面上镇定,毕竟宝鸳在水中倒入毒药有不少人看见,即便她如何否认也是无用的。 但宝鸳却说自己仗势欺人,扬言要抢走福常在的孩子,若是福常在不同意,便将此事告诉皇上,吓到了福常在,致使她惊惧小产。 “全都是无稽之谈,”端妃难得有些恼怒,这个小宫女竟然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她看向皇后,“这小宫女下药之事已是证据确凿,皇后娘娘何故还要任由她在这里胡言乱语呢。” 端妃对皇后谈不上尊敬,她本就与柔则更加亲近,哪里看的上宜修。 只不过如今宜修成了皇后,而她只是个妃位而已,没办法当众下皇后的面子。 “即便她是胡言乱语,也要给她说话的机会,”皇后微微含着笑意,但语气却很是冰冷,“难不成,端妃是不相信本宫能还你清白吗?” 端妃憋着一口气,连呼吸都变重了,“臣妾……自然相信皇后娘娘。” “那便好,不然本宫只好叫华贵妃来帮忙,为你平冤昭雪了。” 皇后并不给端妃面子,还故意说出华贵妃,叫端妃更加下不来台。 端妃心中憋着闷气,她深吸一口气,“臣妾身边伺候的太监将宝鸳抓了个正着,桌上那黄色的纸,就是用来包着马钱子粉的。” 宝鸳看着桌上的纸包,她也知道自己被当场抓住,本就辩无可辩。 但她不肯死心,仍旧咬死是端妃诬陷,“那几个所谓的人证,都是端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宫人。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栽赃奴婢和小主,这证词不能信。” 端妃看她垂死挣扎,气的几乎要笑出声音来,吉祥上前一步,“刚刚在柴房时,你可不是这般说的,有吉星可以作证。” “柴房?你们还好意思说柴房!”宝鸳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口,“你灌我毒药,还殴打我,想要将我屈打成招。 皇后娘娘还在呢,你们不要想着诬陷我。” 宝鸳此时哪里还想的起来福常在,她如今觉得皇后才是她真正的主子,什么端妃根本不够资格惩罚自己。 “那一桶水已经查明了,溶进去的就是马钱子粉,与你身上的药粉,是一致的。” 端妃语气还算平稳,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水桶,“若你仍是觉得不是你做的,便将这水都饮下好了。” “奴婢凭什么要饮下,若是水中被端妃娘娘下了毒,奴婢岂不是喝了之后就会被毒死。 到时候端妃娘娘想把什么错推到奴婢身上,都可以咯?” 吉祥看着这宝鸳前后两种不同的面孔,也被气的不轻。 要不是皇后在此坐镇,只怕她早就冲上去教训这宝鸳了。 证据确凿却还在此狡辩,真是可笑的很。 “这事等下再议,”皇后出言打断了几人的争辩,“本宫需要知道,宝鸳说的……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妃摇了摇头,“臣妾并未用此言威胁过福常在,更何况福常在只是一个常在位份,本就没有亲自抚养皇嗣的资格。” 谁知道宝鸳却十分坚持,她甚至将陵容给搬了出来,“承乾宫的安贵人,就是因为端妃娘娘想要夺子而整日梦魇。 只不过安贵人得宠,皇上也允了安贵人将孩子带在身边抚养。 端妃娘娘就又盯上了我们小主,用给自己下毒栽赃的肮脏手段,逼迫小主主动把孩子交给端妃娘娘抚养。” 宝鸳越说越激动,她揉着眼睛,眼泪便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如果不是这般威胁,小主又怎么会吓到小产!”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环环相扣,倒真的将现场众人给唬住了。 皇后即使查清了下毒的来龙去脉,心中也不得不为宝鸳叫好。 虽然是个墙头草,但这一张嘴着实是厉害,也难怪福常在这般信任。 皇后心中大笑,连眉眼都不自觉地弯了下来。 毕竟既能落了福常在的胎,又能狠狠打击一下端妃。 而且自己又未曾参与其中,不会被皇上或是太后怀疑,当真是极好的事情。 “端妃,此事……”皇后欲言又止,只是用眼神示意着端妃。 端妃此时没那么高兴,她想要福常在的孩子是真,甚至都与皇上通过气。 皇上如今在内厅陪着福常在,若是宝鸳这话被皇上听见,即便最后证明了自己是清白的,以皇上那多疑的性子,必定在心中暗暗计较。 “这奴婢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皇后娘娘刚刚已去查过,是非黑白,想必已经清楚了吧。” 端妃避重就轻,仍是揪着下毒一事不放,“若证明了臣妾并非自己下毒贼喊捉贼,那宝鸳说的所有话,自然都是假的了。 那……皇后娘娘查的如何了?” “除了端妃身边伺候的,确实还有一人看到了整个过程。”皇后看向宝鸳,她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是余官女子身边的流朱。” 宝鸳没想到这事儿还真得被别人看到了,她一下子就慌乱起来,整张脸由红转白,直到完全失去血色。 流朱也在此时被叫了进来,她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这流朱与宝鸳从未生过龃龉,更不是端妃殿中伺候的人。 即便宝鸳再想抵赖,也没了任何办法。 “如此一来,这事情便清楚了。下毒谋害,拒不认罪,颠倒黑白。 这累累罪行,即便是直接杖毙也不为过,皇后娘娘,您说对吧。” 听闻杖毙两字,宝鸳害怕地大叫出声,她快步膝行,想要抓住皇后娘娘的衣摆求情。 “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皇后娘娘!” 但却被剪秋挡在面前,阻拦了她的动作,“若你伤害皇后娘娘,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宝鸳,你不会想连累家人吧。” 剪秋的话中包含威胁,宝鸳立刻便失了力气,哭泣了好一会儿承认了自己下毒一事。 “奴婢认罪,只不过端妃娘娘做的事情也是真的,她想要小主的孩子,惹得小主惊惧小产,求皇后娘娘明察。” 端妃有些不屑,毒已经证明是她下的,居然还没完没了地揪着夺子一事不放。 “本宫自会查清,剪秋,将宝鸳压下去吧。 待这些事情尽数查清,由皇上定夺。” 皇后话音刚落,皇上便从内殿走了出来,他听了整个审问的过程,如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坐在了皇后身边,语气毫无波澜,“杖毙。” 宝鸳甚至没来得及再为自己求情,就被两个侍卫给拖了出去,那凄厉的尖叫声拉的很远很远。 端妃无意识地连连眨眼,她看向皇上,刚要开口,就被皇上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福常在已经喝了药,孩子保不住了,朕……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皇后心中暗笑,脸上却做出悲伤的神色,“怎么会,连章太医都没有任何办法吗?” 皇上沉痛地点了点头,福常在的胎养的明明很好,却因为端妃想要夺子的刺激而小产。 为母则刚,若不是知道了端妃的心思,她又何苦想那些恶毒的办法报复。 皇上此时因为失子,一颗心已经完全偏了,尤其是福常在那般像柔则,叫自己如何能心绪平稳。 “端妃想要福常在的孩子一事,朕知道。”不等端妃解释,皇上便自行开了口,“但孩子养在生母身边最好,朕便未曾同意。” “皇上,今日臣妾并未用此事恐吓过福常在,福常在究竟为何小产,臣妾委实不知啊。” 吉祥在一旁侍立,她很想为端妃作证,告诉皇上自家娘娘确实并未说过这些话。 但如今殿中只有三个主子说话,哪有自己一个奴婢说话的份儿。 端妃委屈地红了眼眶,她却隐忍着不肯哭出声来,瞧起来反而更加可怜。 只可惜,不止皇后不吃这一套,就连皇上也不吃。皇上甚至深深叹了口气,手上的持珠都数不下去了。 “可有人证?”皇后此时缓缓开口,倒似给了端妃一个台阶。 “臣妾有人证,吉祥。”端妃见皇后开口,立刻就叫了吉祥过来。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福常在指使宝鸳下毒,被当场捉住。 娘娘就此事询问福常在,想知道为何要用下毒这样害人的手段。 谁知道福常在突然就叫喊起来,娘娘担忧皇嗣,立刻就叫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吉祥跪倒在地,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福常在,“福常在毒害娘娘在先,娘娘既未动刑,又未言语威胁。 福常在应是担忧事情败露,被皇上责怪,所以……” 第140章 惩罚 “你是说,福常在想用腹中孩儿不适,反咬端妃一口,进而逃避惩罚?” 皇后为吉祥补足了后半句话,她转头略看了皇上一眼,便知道皇上此刻又想起那个又蠢又坏的柔则了。 但皇后这话未免太过直白,端妃急急开口解释,“吉祥并非有意指责福常在,求皇上恕罪。” 吉祥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着急为娘娘解释而说错了话,反倒叫皇后抓住了话柄,在皇上面前抹黑娘娘。 吉祥急忙思考,要如何为娘娘脱困。便瞧见端妃的眼神飘向水桶,她立刻明了,“那马钱子粉毒性如此之强,许是福常在不小心沾染,致使小产。” “皇上,皇后娘娘,不如叫太医再为福常在把脉,若是伤了身可就是臣妾的大错了。” 端妃适时出声,她的语气焦急眼含热泪,倒真像是为自家姐妹着急。 皇上也不拒绝,直接叫苏培盛去内殿,知会温实初一声。 “你倒也知错。”皇上瞧着端妃,手中的持珠重又开始拨动,“你想要福常在或是安贵人的孩子,并不是什么秘密。 此事朕与安贵人聊过,只是着实心疼稚子未来无亲生母亲抚养,便未曾答应你。” 皇上如今又忘了,当时是如何心疼端妃膝下无子宫中寂寞的,只是因为一个像柔则的女子,就立刻抛诸脑后了。 受害的是端妃,如今却变成了有意加害,吓得福常在失子。 那有剧毒的马钱子粉的来源,反倒成了次要的了。 “皇上与安贵人聊过,可与福常在聊过此事?” 端妃立刻抓住了皇上言语中透露的消息,“福常在若是因为害怕被夺走孩子,才对臣妾下手,臣妾完全能够理解这慈母心肠,也不会与福常在计较。 但若是皇上从未告知过福常在,她又为何会担忧此事,乃至对臣妾下手呢?” 端妃脑子灵活,她此时只想把害福常在失子的事情扣到别人身上,而皇上提到的安陵容,就是最好的选择。 皇后冷眼看着,自然猜到了端妃的想法,一听到安陵容有可能参与其中,皇后便更为高兴了。 毕竟安陵容肚子中的孩子好生难打,竟然被她躲在承乾宫中,真的要养到足月了。 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出生,而且生母居然还是那个拒绝站队自己的安陵容。 虽说她腹中确定是个公主,但只要未曾生下,一切都有可能变化。 万一她安陵容为了保住孩子,收买了太医院的太医,将男孩说成女孩,又有谁能够知道呢。 “端妃的意思是?”皇后虽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不肯直接开口帮忙,就看端妃愿不愿意自己开口了。 端妃觑着皇上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便也安下心来。 看来这安陵容确实不得宠,当时只是随便开口,皇上便直接去找了安陵容为自己要孩子。 看来在皇上心中,自己要比安陵容重要的多。 “只有安贵人知道,臣妾想要抚养一个皇嗣在膝下。 福常在知晓这事,只怕是安贵人无意传出去的。” 皇上面色仍是没有什么变化,他嗯了一声,半晌才开口,“可有证据?” “此事,只需要叫人去查一查,福常在这几日有没有去过承乾宫便知道了。” 端妃留了个心眼,她并没有直接说出福常在这几日去过两次承乾宫。 这事要叫皇上自己查出来,才更能引起皇上重视。 “小厦子,去问问安贵人。” 小厦子应了一声便离开,储秀宫离承乾宫不算太远,很快小厦子便赶了回来。 他气喘吁吁,深吐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舒服不少。 “皇上,皇后娘娘,安贵人说,这几日她梦魇不断,福常在确实去过承乾宫看望。” 端妃总算放下心来,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转头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仍是一派淡然,“安贵人可还好,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吓到她吧。” “奴才与安小主说了,是皇上关心小主的身体,派奴才过去问问。 只是顺便提了提福常在,小主并没有觉得异常。” 皇上这才点了点头,挥手叫小厦子下去休息。 随着小厦子离开,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皇上知道了福常在曾经去过承乾宫,却没有任何表示。 就连皇后娘娘也事不关己,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妃等待了好一会儿,刚刚觉得有些安定的心,此刻又泛起波澜。 她张了张口,到底还是问出了声,“皇上,如此说来,福常在惊惧一事,还真是安贵人引起来的。” “端妃妹妹,何出此言?”皇上没有开口,皇后反而提出了疑问,“小厦子可并未说过,安贵人与福常在提起过此事啊。” “安贵人梦魇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宫中已经传开了,臣妾有意夺她子嗣之事。” 端妃表情明显不太开心,她只觉得这安陵容着实不上道,一个小小的贵人,还想与自己争锋。 只不过她素来端庄宽和,自然不会将这情绪表现出来,“安贵人与福常在闲聊时偶然提到,也是有可能的。 臣妾想着,也许并不是有意提起,只是两位妃嫔都已为人母,所以担忧吧。” 皇上却并没有心思听端妃狡辩,左右确实是她想要效仿华贵妃,抱一个孩子养在膝下。 如此将无辜的妃嫔牵扯进来,这心思……唉。 “安贵人心思细腻,又素来与人无争,皇上,”皇后娘娘缓缓开口,她将手搭在桌上,更靠近皇上一些,“即便是从安贵人那里传出去的,也定是无心之失。” 皇后本来想落井下石,但她明显感觉到皇上不太高兴,因此干脆为安陵容说上两句话。 “此事倒也明晰,不必将安贵人牵扯进来。 她如今有孕,再过两月就该生产了,朕不希望在这期间再出任何差错。” 皇上扫视着皇后与端妃二人,见两人都点了点头,方才缓和了面色。 “福常在身边的宫女,借着主子的名义故意给端妃下毒。 端妃为了抱养孩子养在膝下,吓到了福常在,致使福常在小产。” 皇上犹豫的很,他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一个差点丢了命,一个失了孩子。如今只能各打一板,叫她们二人不要闹了。 “那贱婢已经杖毙,也算为差点害了你而赎罪。至于福常在,她如今刚刚小产,也不宜惩罚太重。 便让她禁足一月,好好管教余下的宫人吧。” “臣妾方才也在想,不过是刁奴祸主,福常在并无太大错,不要为了臣妾太过苛责福常在才是。 没想到,臣妾与皇上心有灵犀。” 端妃起身微微行礼,她也知道,今日福常在失子,皇上是不可能太过严厉惩罚她的。 如今让她禁足一月,也是不错的结果了。 “至于端妃,”皇上无视了端妃那些讨好的话,他随意看了端妃一眼,“同样禁足一月,好生反省。” 言毕,皇上便不愿继续在殿中坐下去了,他重又进了内殿,去陪伴福常在了。 皇上离开了好一会儿,皇后也准备进去看看,只不过她刚要起身,便被端妃叫住了。 “皇后娘娘,安贵人并不像皇后娘娘所说那般单纯吧。” 皇后收拢了笑意,她转头看向端妃,“本宫不知道端妃妹妹在说的单纯是真是假,只不过安贵人性格谨小慎微,这倒是真的。” 端妃不屑地笑了笑,皇上如今还在,这皇后便不肯打开天窗说亮话。 “福常在这般得皇上喜爱,皇后娘娘怕是不甘心吧。” “福常在年轻,美丽,能为皇上绵延子嗣,本宫自然也喜欢,何来不甘心一说。” 皇后知道端妃有意提起福常在,毕竟她与自己的好姐姐那般像。端妃自然反复提起,叫自己难堪了。 只不过华贵妃能叫本宫难堪,靠的是家中的势力,你端妃一个家中无人的病秧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她和甄常在一样,与纯元皇后相像,若是她能产子,怕是与弘昐一般无二。” “所以?这便是端妃妹妹想要夺走福常在孩子的原因吗?” 皇后不怒反笑,她作势便要进入内殿,“本宫替你向皇上说说,若是福常在能再度有孕,将孩子抱给你养也不是不可能。” “皇后娘娘知道臣妾在说什么,娘娘不想叫福常在平平安安产子,比之从前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皇后微微笑了笑,她盯着端妃,“看来你想夺她的孩子,比之从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围绕着柔则打着机锋,好在那几个伺候的婢女离得远,否则两人所说的话,只怕立刻便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端妃与柔则关系是好,柔则也的确是个善良之人,但不代表端妃就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此事皇上从来都清楚的很,不然也不会任由华贵妃欺辱端妃,他却装聋作哑不肯施以援手了。 只不过这端妃如同华贵妃一样,对皇上爱的深沉,倒是完全忽略了皇上才是最为薄情之人。 皇后自然也是这类人之一,想必是看过年少有为风华正茂的皇上,才到如今也爱的深沉吧。 皇后与端妃两人话不投机,毕竟谁的手中都没有证据,根本没办法将对方拉下马来。 叫剪秋候候在内殿门口后,皇后方才进了内殿。 一进去便看到榻上病弱的福常在拉着皇上的手哭泣,她那诉说着孩子的模样,与柔则一般无二。 真是叫人恶心。皇后心中喃喃,她好不容易露出一个柔和的笑,“福常在如今还痛吗?” “皇后娘娘。”福常在虽是皇后的人,但她对皇后也从没有什么尊敬的心思,不过皇后既然开口问了,她也不得不客客气气回话。 “嫔妾仍是腹中疼痛,但药物已经服下,想必过一会儿便可以回延禧宫了。” “哪里就这么着急了,先在储秀宫中休息着,待身体舒服了,再离开。 本宫已经为你叫了软轿,定不会叫你受累。” 福常在点了点头,她柔弱的眼神又转回皇上身上,“皇后娘娘与皇上倒是心有灵犀,都为嫔妾准备好了轿子。” “皇后乃六宫之主,这些事情自然考虑周到。” 皇上本想伸手过去抚摸福常在的额头,却碍于皇后在身边,只能悻悻地收回了手,“朕前朝事忙,晚点直接去乐道堂看你。” 福常在一双翦水秋瞳含情脉脉,她脸色惨白,瞧着楚楚可怜的很。 “嫔妾会在殿中等着皇上的,皇上一定要来。” 皇上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起身,只是略看了皇后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皇后气的头痛,她皱着眉毛几乎站立不住,一个不过是有几分像柔则的宫女,竟然都能得皇上这般在意。 她这个皇后却像个不得宠的妃嫔一般,只能勉强得皇上一眼。 “皇后、娘娘?” “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本宫好不容易帮你保住的胎,就这样失了!” “是端妃娘娘,”福常在毫不在意这是在端妃的宫中,她虚弱地抬手指了指正厅的方向,“嫔妾是被端妃娘娘害的,皇上与娘娘,为何不为嫔妾讨回公道。” “此事皇上已经有所决断,”皇后看着门口,她状似安抚着福常在,言语间却充满挑拨,“端妃毕竟是妃位,本宫即便想为你讨回公道,也是有心无力。” “她不过是个妃位,难不成就要在这宫中只手遮天了吗?” 福常在哭喊着发泄心中怨气,她努力地想要坐起来,却只能无力的跌回榻上。 “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宜再起波澜。 福常在,你也该好好为自己考虑,不是吗?” “嫔妾……”福常在不解地开口,她本就没什么脑子,此时刚刚小产,反应便更慢了些。 皇后抬手制止了福常在的询问,她只是深深看了福常在一眼,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福常在一个人躺在端妃殿中,思索着皇后那眼神的意思。 难不成……是叫自己将那毒再下一次? 第141章 再起波澜 被小厦子突然找上门的陵容很是吃惊,毕竟以皇上那性子,若是真找人关心自己,来的也是苏培盛。 况且小厦子传达了关心之后,拐弯抹角地问起福常在,她便知道应是福常在下药一事被发现了。 但瞧着小厦子的态度,自己顺势做的那点事情并没有被发现,反而是稳稳地扣在了福常在头上。 陵容装作懵然不知,找了个福常在关心自己梦魇,故而前来看望的理由搪塞过去。 小厦子没有将来意直接告诉给陵容,倒是私下里悄悄告诉了照水。 毕竟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一真的被扣上造谣的帽子,也好有个防备。 “皇上担心小主腹中皇嗣有恙,因此叫我不要直说,但这也不是个小事。” 小厦子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走过才放心开口,“我是担心安小主,被上面的人盯上了。” “我明白了,但无论如何,这事儿都要让小主知道。”照水如小厦子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她照例为小厦子送上谢礼,“这是小主送的,辛苦厦公公了。” “哪里的话。”小厦子在打赏之上从不推拒,他利落地收进袖口,“我不便多留,这就为皇上回话去了。” “好。”照水点了点头,“我多问一句,如今在储秀宫的,都有何人?” “皇后娘娘,端妃娘娘,福常在,还有流朱。”小厦子一一说了名字,就连作证的流朱都未曾放过。 一听到这人证中还有流朱的事儿,照水立刻警觉起来,她再次向小厦子道谢,便匆匆回了殿内。 陵容的肚子越发大了,因为要保着孩子,她不得不整日熏艾,导致这殿中都是艾草的味道,熏得她都入了味。 好在每日都能略开窗透一透气,不然她真是要憋死在这承乾宫了。 “小主,小厦子说,流朱也在储秀宫中,她是最关键的人证,坐实了宝鸳下毒暗害端妃娘娘的罪名。” 听闻流朱这名字,陵容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她如今在余莺儿宫中,整日不是浣衣洗地,就是遭受欺凌,居然还分的出时间去端妃那里当人证。 只怕她这个人证,不见得是真的啊。 “小厦子倒是机灵,刚刚在储秀宫的事儿,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陵容知道,这小厦子也是想卖自己一个好,和他的师父苏培盛一样,为自己留无数条后路。 “端妃心细如发,应是早早知道了福常在就是之前下手叫她整夜梦魇之人,今日这局不知布了多久,只等着她上套罢了。” 怪不得皇上叫人来问自己福常在探望之事,看来端妃早就将这些事情全部算好了。 毕竟福常在从前便常常去皇后的宫中,这个月却来了自己宫中两次。 如此说来,端妃利用此事将自己拉下水倒也不奇怪了。 “那流朱?” “甄常在与端妃本就关系密切,流朱如今又去了储秀宫,端妃对她照拂一二,就很容易让她真心帮忙了。” 照水此时倒是有些明白了,“小主的意思是,流朱也许早就在一旁等着。” “没错。自然也有可能,是端妃在事情发生之后,一五一十教流朱这般说的。 只不过……我是在想,那位甄常在有没有参与其中。” 无论甄嬛跌落到何种境地,陵容都不会忘了她的存在。她时不时就要叫照水与棠棣通气,看看甄嬛在宝华殿中做些什么事。 只不过甄嬛离不开宝华殿,所做之事也不过是些无聊的日常小事罢了。偶尔皇上会去留宿,但也不肯将甄嬛放出来。 “奴婢与棠棣一直有联系,甄常在并未有机会与流朱接触。” “如果两个人没有接触过,怕是流朱与端妃二人,在谋划着什么事情。” 陵容不由猜想着这两人之间的秘密,流朱的想法简单,不过是想救出甄嬛罢了。 这个端妃……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呢? “不如奴婢找人私下里接触着流朱,也许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陵容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相信流朱会将秘密告诉他人,但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希望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那就想些办法吧,哪怕是一点边边角角的消息。” 端妃被下毒一事,陵容到底有参与到其中,这一夜她也睡的不太安稳。 好在,第二日用膳之时,皇上对端妃与福常在的处罚已经阖宫知晓了。 这两个人被罚关禁闭一个月,自己那时也快生产了,倒也不用担心这两人有机会在自己生产的时候下手。 这宫中最见不得人生孩子的便是皇后,盯紧她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不过福常在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掉了,只怕皇后要闷在宫中笑上好几天了。 趁着这个机会,陵容开始着手准备生产用的人与物品。 芳菁姑姑虽是接生的好手,但是只有她一个也是不够的。还需要再找上两个,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她没有可以倚靠的家族,贸然去内务府中叫人更是充满危险——毕竟没有人知道,内务府送来的稳婆到底是谁的人。 陵容起初有在想,要不要去找夏冬春或者是恬贵人帮忙。 但是这两人与自己明面上关系虽然很好,可到底还是皇后的人,这种时候还真是不敢彻底相信。 “啊——生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陵容半靠在床上,捧着绣好的肚兜,忍不住连连叹气。 照水也知道陵容在担忧什么,只可惜她也是孤身一人,即便有心也仍是无力。 “小主,不如去找皇上,帮一帮忙?” 陵容摇了摇头,她下意识不想去求皇上,但她想过了所有人之后,却突然发现惟有一个皇上可以相信了。 “皇上事忙,我倒是不敢直接去打扰。”在陵容的记忆里,她的父亲就从未为自己做过任何事情。 听闻母亲在生产之日,父亲也仍旧流连在其他女子身边。 而皇上也是这般的人物,他即便愿意守在门口等待生产,也不见得愿意为自己做这些小事。 没准皇上还觉得自己后宫和谐,不会出现这种下作手段。有可能还会觉得自己这些小心思太过阴暗,心中生出些厌烦呢。 “小主,即便不愿意打扰,也要去打扰。” 照水不知道陵容心中那些别扭,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小主能够顺顺利利生产。 “皇上即便厌烦,也不过是一时之事罢了。恕奴婢僭越……即便是一世之事又如何,小主也有孩子傍身了。” 照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她觑着陵容的脸色,担忧她会真的因这句僭越的话恼怒。 陵容却反而笑了出来,她放下那肚兜,看向了照水,“你说的对,即便皇上拒绝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毕竟皇上送过芳林与芳华两个来,再送两个稳婆也不是不可能。” “小主终于想通了。”照水笑的高兴,她将手中的线咬断,终于将手中的小衣服给绣好了。 “也不算想通,只不过……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陵容对于皇上并没有任何期待,毕竟曹琴默的孩子被他一声令下送给华贵妃,陵容推己及人,只会觉得心中恐惧的不行。 若是自己的孩子也这般被夺走,她只会与曹琴默一样,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好在,皇上也知道陵容的情况,尤其是刚刚见到福常在失去孩子,自然愿意为陵容准备稳婆,好叫她安心生产。 皇上甚至连续来承乾宫陪伴几日,直到十五才按照礼制去了皇后宫中。 只不过皇上陪在身边陵容也不觉得安稳,毕竟堂堂一国之君只能委屈自己陪伴有孕的妃嫔,怕是太后马上要找到自己头上了。 太后人老成精,陵容那点心机手段,哪里敢在这在后宫之中笑到最后的太后面前耍弄。 不过陵容这边的事情虽然安定下来了,但曹琴默那边却出了问题。 更准确来说,是丽嫔那里出了问题——她居然不像从前那般疯了。 皇后得知了这消息之后,立刻就派了太医去启祥宫,为丽嫔诊治,毕竟她想要从丽嫔口中套出华贵妃更多的罪证来。 只不过皇后到底慢了一步,华贵妃带着江诚先进了启祥宫,瞧见皇后派人过来还好一番阴阳怪气。 “皇后娘娘消息真是灵通,这丽嫔病情刚好一些,就带着章太医过来了。” 皇后倒是不在意华贵妃的态度,她只是含着得体的笑意,先华贵妃一步迈进殿中,坐到了主位上。 华贵妃即使再不满意,也只能坐在皇后的下首,一脸不情愿地生着闷气。 “本宫身为六宫之主,消息自然要灵通些,丽嫔康复这样的大事,华贵妃不会想瞒着吧。” 华贵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她不愿回答皇后的话,直接叫江诚去内殿为丽嫔瞧病。 皇后也不甘示弱,她也直接派了章弥进去,一并为丽嫔看诊。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只好相互谦让着一并进了内殿,留下那两位主子自行在正厅交锋。 他们只是两个可怜的太医,即便各自为主,也没必要争吵起来,像两个笼子里的斗鸡一样。 只不过皇后与华贵妃明显气场不合,根本不可能坐在一起畅快地聊聊天。 “皇后娘娘该不会在丽嫔殿中安插了眼线吧。”华贵妃倒是毫不避讳,她故意摸着肚子,“不然怎么会来的这般及时,皇上都还不知道呢。” “皇上不知道,本宫知道的也没有妹妹快,难不成丽嫔身边都是妹妹的眼线吗?” 华贵妃才不会被皇后这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刺激到,“丽嫔本就与臣妾亲近,她有任何情况,臣妾自然第一时间就会知晓了。” 皇后点了点头,她被华贵妃抚摸肚子的动作吸引了视线,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被欢宜香多年熏坏的身子,居然还能有孕。 难不成华贵妃真找到了什么秘方?又或者是皇上早就换了欢宜香的方子,有意叫华贵妃有孕。 不会的,皇上只是因为年家的势力与年羹尧才不得不宠爱华贵妃。 她的宠爱都是假的,从来都不是真的。 曹琴默此时刚好进入正殿,皇后笑了笑,故意提起华贵妃抱养温宜之事。 “也难怪曹贵人愿意将温宜交给妹妹抚养,看来你们三人确实关系最为亲近。” 华贵妃瞥了小心翼翼坐在自己身边的曹琴默一眼,语气十分不屑,“温宜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身份尊贵无比,自然要金尊玉贵的养着。 臣妾不缺皇上的宠爱,更不缺养好公主的银子,曹贵人自然愿意将温宜养在臣妾的殿中了。 对吧,曹贵人。” 曹琴默扯出个笑脸,她一边说着娘娘说的是,一边给两位请了安,得了准许之后,方才安安稳稳地坐在华贵妃的下首。 华贵妃很满意曹琴默的上道,她得意看了皇后一眼,便想将皇后给请出启祥宫。 “皇后娘娘看也看了,此刻便回宫中好生休息着吧,毕竟这冬日寒冷,万一头风犯了,倒叫六宫跟着忧心。” 皇后不以为意,她来此就是为了从丽嫔这里得些消息,哪里肯就这样离开。 她干脆不与华贵妃这擅妒的女人口舌争锋,反而起身就要进内殿看望丽嫔。 华贵妃起初还以为皇后真要离开,但眼见着她向内殿走去,又急急忙忙跟着,想要先皇后一步进去。 只不过她如今有孕,被颂芝扶着走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皇后。 “丽嫔情况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章弥拱手回话,“丽嫔娘娘先前受了刺激,才导致神志有些不清,但经过几个月的疗养,已经恢复了不少。 只不过丽嫔娘娘不宜再受刺激,否则只怕要彻底……” 章弥叹了一口气,他与江诚对视了一眼,“微臣与江太医讨论过,这属于心病导致,药石无用。” “也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丽嫔何时清醒,何时发病。” “是,皇后娘娘。” 皇后叹了口气,她看向华贵妃,语气颇有些可惜,“看来妹妹要失望了,丽嫔已经不适宜再侍寝了。 此事本宫自会回禀皇上,妹妹有孕便早些回去吧。” 第142章 二心 皇后打着关心华贵妃子嗣的旗号,叫她早些回翊坤宫休息。 但华贵妃没能和丽嫔说上话,自然不肯就这样离开。 她瞧了瞧江诚与章弥,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江太医是妇科圣手,而章太医是全科翘楚,两人在这治疗疯病一道上都不太擅长。 臣妾已经在宫外请了一位,今日晚些时候便到了,臣妾担心延误了丽嫔病情,便斗胆不听皇后娘娘的吩咐,在这储秀宫陪着丽嫔了。” 华贵妃如此一言,皇后也没了办法,她又用有孕之事半是威胁半是劝慰地游说良久,也未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那便……辛苦妹妹了。”皇后也不打算多做停留,但她却把章弥留了下来。 毕竟章弥是太医院的院判,那些个江湖郎中想要为宫中的妃嫔瞧病,也必须要经过他才行。 华贵妃也知道这规矩,因此即便再不情愿,也值得叫章弥在殿中候着。 见皇后终于要离开,华贵妃立刻叫曹琴默过来,叫她好好送一送皇后娘娘。 曹琴默立刻应了,毕恭毕敬地将皇后娘娘送出正厅。 “哪里就需要曹贵人这般送本宫,叫身边的侍女送一送也就是了。”皇后方才不拒绝,此时又有意挑拨,“偏生你当真,乖乖听从华贵妃的安排。” 曹琴默如此聪明,自然知道皇后的暗示——华贵妃不过是将自己当成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让自己这样毕恭毕敬地送皇后出门,又何尝不是一种羞辱呢。 可她又能如何,温宜还在华贵妃的手中,若是华贵妃倒了,温宜的地位就要一落千丈。 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去赌,想办法将华贵妃给拉下马,却没办法拿温宜的前途去赌。 “嫔妾送皇后娘娘出门本就应该,”曹贵人勉强扬起个笑脸,“华贵妃性子如此,嫔妾差不多已经习惯了。” 差不多习惯,就是不习惯。皇后心中哂笑,看来自己没猜错,因为温宜的事情,这年世兰与曹贵人已经并非铁板一块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瞧一个孩子的母亲,毕竟只要她爱这个孩子,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很明显,曹琴默就是那个爱孩子的母亲。 “这种事情还好习惯,将面子踩到脚下也就是了。至于那不好习惯的事……倒是辛苦你了。” 曹琴默如何不知,皇后说的是温宜被抱走一事。 她心中告诫着自己,皇后是想要挑拨她与华贵妃的关系,不要轻易上了皇后的当。 但同时,她的心也在止不住的偏移,开始陷入到母女分离的思绪当中。 “妹妹也知道了吧,福常在的事情。” 皇后故意提起福常在,她叹了口气,仿佛刚才那句话说的就是福常在一般。 “嫔妾只是听说了一点点,并不清楚当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使不说,以你的聪慧想必也猜得出来。”皇后瞧着曹琴默,微微露出个笑容,“端妃想要抱养一个皇嗣养在身边,结果闹得安贵人梦魇不断,福常在当场小产。 她自己也被福常在下了毒,险些就送了命。” 皇后连连叹气,她偷眼看了看曹贵人的表情,见她笑容明显迟疑,方才继续开口,“端妃素来端庄大方,待人和善,本宫真的很难相信,她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曹贵人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是跟着叹气,微微转头看了看翊坤宫的方向。 “也就是如今她齐家已经无人,否则哪里还需要废那些心思去夺她人的孩子。” 这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表面上说的是端妃,实际上说的却是华贵妃。 但曹琴默也不敢应和,只能尴尬地笑着。 毕竟华贵妃可不像齐家一样是个破落户,她曹琴默哪里能像皇后一样光明正大地说出不满的话来。 见曹琴默半晌不敢说话,皇后这才笑了笑,“罢了,这事情啊皇上也不许多说,本宫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只不过还是要多说一句……花呢尚无百日红,更何况是人呢? 妹妹啊,只消等着,就能得到好消息了。” 皇后微微挥了挥手,“回去吧,本宫只不过是因为福常在想到了妹妹,所以多说了些,妹妹勿要往心里去。” “皇后娘娘真是折煞嫔妾了,”曹贵人立在原地,她微微行礼送皇后娘娘离开,“娘娘关爱后宫,是六宫的福气,也是嫔妾的福气。” 皇后未曾再多说一句,终于带着剪秋慢悠悠离开了翊坤宫。 曹贵人长出口气,她扶着音袖的手臂,微微倚靠着,“与皇后娘娘说话,是真的累啊。” 音袖在一旁小声地安慰着,这皇后的每一句话都是挑拨,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娘娘本就失去了公主,被这样的言语刺激,不知心里有多难过。 “小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公主?” 曹琴默如何不想去,但如今温宜是华贵妃的女儿,又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要不是上一次颂芝悄悄带自己去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求华贵妃准许。 “我倒是想,做了那样多的新衣,温宜却用不上了。” “小主不如送来翊坤宫,想必华贵妃娘娘也会准许的吧。”音袖倒是乐观,她仍觉得温宜是自家小主的女儿,想要见一眼不会太过困难。 可她哪里知道,华贵妃就是那种占有欲极强的人,只要她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别人连想都是不能想的。 但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曹贵人整理了思绪,她抹了抹眼角,终于回了启祥宫内。 华贵妃正与丽嫔聊着天,见到曹琴默进来,便立刻逼问皇后都说了些什么。 “皇后娘娘提起端妃之事,她害的福常在失子,安贵人夜不能寐,却只不过禁足一月罢了。” “那个贱妇,居然还想抱个孩子养在膝下。 要宠爱没有宠爱,要家世没有家世,就连银子都没有,怎么养的好孩子。” 华贵妃毫不掩饰对端妃的厌恶,她甚至微微翻了个白眼,“那福常在也真是蠢笨,居然没有成功将端妃给毒死。” 刚刚恢复精神的丽嫔擦着额头的汗,她四处看着殿中,打量着每一处阴影。 即便如今她好的差不多了,心中的恐惧却仍旧埋藏着。 一听见华贵妃严厉的语气她便吓得一抖,紧紧靠着墙壁不敢移动分毫。 华贵妃瞪视了胆小的丽嫔一眼,“曹贵人,不如你想想办法,让这个贱妇不要再出来招摇。” 曹琴默默然无声,她看了看角落里的丽嫔,好一会儿才提起了余莺儿这人。 “余莺儿从侍寝之时便拜入了娘娘门下,如果娘娘愿意帮她再次得宠,就算要她毒死端妃,她也是愿意的。” 听此一言,华贵妃才想起来那个连妃嫔都算不上的官女子。毒死妃嫔到底是大事,让曹琴默去做,若是被发现了怕是要将自己也牵扯进去。 但若是叫余莺儿去做,只要自己捏住她的家人,她也只能老老实实为自己卖命了。 这种逃不出自己手掌心,又不得不听命于自己的狗,最是好用了。 “至于这事儿,就交给……” “娘娘不如交给丽嫔去做。”曹琴默扬了扬下颌,示意华贵妃去看床榻角落里的丽嫔。“毕竟她如今大病初愈,又从未见过余官女子,是最不容易留下把柄的人了。” 见丽嫔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华贵妃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甄嬛搞出来的闹鬼事件就将她给吓疯了。 如今好不容易好些了,却还是这副让人倒尽胃口的模样。 “她这个状态,只会把事情搞砸。”华贵妃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曹琴默,丽嫔来做这事风险是小,但要是她发了病,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娘娘。”曹琴默微微摇着头,“只是需要用丽嫔身边的姜韫罢了,这样即便被发现了,也只会叫皇上觉得是有人收买了姜韫,想要嫁祸给丽嫔与娘娘了。 毕竟丽嫔娘娘未曾全然恢复之事,皇上也是清楚的。” “准了。” 华贵妃终于扬起了笑脸,她此时才觉得这丽嫔的疯病很是有用。毕竟即便真的查到了丽嫔身上,她也能用疯病躲避追查。 华贵妃与曹贵人相视一笑,她们并不在意丽嫔会不会被皇上责怪,毕竟她曾经得了疯病,根本不可能再伺候皇上了。 此时华贵妃心安理得的很,能给丽嫔个机会为自己效力,就已经是垂怜了。毕竟只有为自己办成了事,自己才会愿意花些银子,叫她过的更舒坦些。 丽嫔张了张口,她本想伸手拉华贵妃一下,却又悻悻地收回了手。 “娘娘,嫔妾身边的姜韫不过是个小宫女罢了,这些事,嫔妾怕她做不来啊。” “哪有人天生就会,”华贵妃颇为不耐烦,“你从前积极的很,如今怎么推三阻四的。” “嫔妾……” 丽嫔皱着眉毛,她的反应明显比从前要慢的多了,也不知道是吓疯的后遗症,还是药吃多了毒坏了脑子。 “安心养你的病就是了,”华贵妃再次打断了丽嫔,她只想要结果,哪里愿意一步一步自己去想要如何做,“有曹贵人帮你,你一切听她的便是。” 丽嫔这才缓缓地哦了一声,她看向曹琴默,脸上居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可把曹琴默吓了一跳,毕竟从前丽嫔可瞧不上她,跟在华贵妃屁股后面三番五次的嘲讽自己,哪里能像现在这样笑容满面的。 只不过这样也好,疯子才不会阻碍自己的计划,只会乖乖的任自己差遣。 “娘娘,嫔妾这段时间绣了好几件冬装,还想为娘娘与公主送过去呢。 不知娘娘可否准允嫔妾,见一见公主?” 华贵妃自然知道,曹琴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送冬装什么的,不过又是要去看望温宜的借口。 “冬装你自己留用就是,何苦来送进本宫的宫中。” 华贵妃直接拒绝了曹琴默想要看望温宜的想法,如今温宜是自己的女儿,哪里容得她日日来看。 “至于温宜,她好不容易适应了翊坤宫的生活,曹贵人就不要再来打扰,免得叫公主害怕。” 害怕?曹琴默几乎要当面问出了声,她是温宜的亲生母亲,自己的女儿如何又会害怕她的额娘呢? “可是……嫔妾许久未曾见到公主,心中有些想念。” 曹琴默干脆直接请求,一双眼睛里是浓浓的思念之情,叫人看了就不忍拒绝。 可华贵妃岂是一般人,她不耐地冷哼一声,“端妃这事儿做的好了,你自然能见到温宜。” “谢娘娘开恩。”曹琴默得了承诺,倒是将心放下了一二,只不过她对于华贵妃反而更恨了些。 强行叫亲生母女分离,又不许她们见面。想要看看自己生下的孩子,还要为华贵妃处理脏事,换取看温宜一眼的机会。 直到回到自己的殿中,曹琴默压抑的情绪才终于爆发,她将音袖送来的茶水直接掷在了地上,而滚烫的茶水甚至泼洒在她自己的手背上。 “小主!”音袖没心思关注那摔碎的瓷片,她立刻冲上前去,捧着曹琴默的手仔细地瞧着。 好在,那茶水只是将手背烫出一片红色。 “小主怎得这般气恼,砸了这些杯子碟子也就算了,还有内务府补上。但若是烫伤了皮肤,难过的可就是自己了。” 音袖吹了吹那处红痕,又去盒子里翻了烫伤的药膏出来,为曹贵人细细涂抹着。 殿中备着这烫伤药膏并非巧合,只是因为曹贵人会亲自下厨为温宜公主做些简单的吃食,方才从太医院中要来的。 毕竟曹贵人厨艺一般,总是会不小心烫伤自己。 音袖终于将药给涂抹好了,她轻声劝着,“小主,不如我们偷偷去看温宜公主吧。 上次就是颂芝姑娘帮忙,不如我们再去找她?哪怕是花些银子呢,能见到公主就好。” “颂芝不会帮我们第二次的。”曹琴默瞧着手上的烫伤,她又开始想起皇后说的那些话语——若是年家无人,她年世兰又如何能趾高气昂地夺走自己的孩子。 自己不想再这般忍耐了,不如想些办法,叫她也尝尝失子之痛吧。 第143章 笑里藏刀 听闻丽嫔恢复,皇上还特地去丽嫔宫中坐了一坐,以示关怀。 丽嫔不似从前得宠便张扬,反而像只受惊的小鹿时时刻刻关注身边的风吹草动。 她全身心的依附于皇上,急躁的性子反而在此时被抚平了。 皇上终于有心情瞧起她的美貌来,拉着她回忆刚入宫时的事情。 丽嫔曾经因为美貌而得皇上垂怜,如今还是因为美貌而再次复宠。 只不过太后注定不会叫一个有过疯病的妃嫔伺候皇上。见皇上直到晚膳还未有离开的意思,便做主叫人将皇上请去了寿康宫。 皇上还以为太后有疾,心下慌张的很,但没想到一进寿康宫,就是劈头盖脸的诘问。 什么雨露均沾,什么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话又说了几遍,最后才将话落在丽嫔身上,叫皇上为她寻个僻静的地方住着,直到她的疯病彻底治好。 “如今丽嫔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若非甄氏,她也不至于被吓得出了疯症。” 皇上其实并没有多喜欢丽嫔,不过是被她那过人的美貌一时迷住了眼睛。 但太后越是阻止,他就越是忍不住要背道而驰。 “哀家知道,若不是皇帝要留着甄氏父亲收集年家罪证,早就将她打入冷宫了。 她到底还保留着位份,偶尔临幸倒也是她的福分,哀家知道你心中思念柔则,倒也不愿阻拦。 至于这丽嫔,她已是个疯子,万一误伤了你,怕是朝野皆忧。” 自柔则离世之后,太后其实甚少与皇上这般直白地谈起柔则。只是偶尔在皇后做些出格的事情,为了保住她才会偶尔地提上一提。 “柔则离世多年,但皇额娘总是因为她人才会提起柔则。” 柔则在世之时,太后对她可谓极度偏爱。 虽然太后认为柔则不适合做当家主母,但毕竟已经娶回来做了正妻,太后也只能认命调教她。 但柔则只在男女情爱一道上擅长,管家时格外偏心,完全做不到公平公正。 不仅比不上宜修,就连那时候年纪轻轻的敬嫔都是比不上的。 只不过她倒是能笼络皇上的心,整日整日的弹琴取乐,跳舞作诗。 甚至这小妾一般的作风都传了出去,被皇上的几个兄弟拿出来谈笑取乐。 若不是柔则离世的早,只怕夺嫡之争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终局。 “柔则也是哀家的侄女,哀家对她的思念并不比皇帝少。” 太后叹了口气,她哪里对柔则有什么思念,不过是一个斗败的女子,叫一声侄女已是她荣光加身了。 “若真是这般就好了,”皇上意味深长地看向太后,“皇额娘似乎更喜欢宜修。” 太后对宜修也并不喜欢,她的手段太过,致使皇上如今这般年纪,膝下也没有几个子嗣。 这两个姐妹,脑子里只有那些风花雪月,一点长进都没有。 “……哀家只是在意皇帝你的身子,宫中的花朵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迷了眼睛。” “皇额娘觉得,哪一朵花不会迷人眼呢?” 皇上有意试探太后的态度,他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妃嫔这么大胆,敢来太后面前嚼自己的舌根。 “皇上许久没去看敬妃了吧,她这些日子忙着六宫事宜,连休息都忘了。” 太后松了一口气,她今日为敬妃送去了暖情酒,若是能引皇上过去,自然是好事一桩了。 原来是敬妃,皇上心中喃喃,这敬妃本也貌美,只是太过端庄,不讨人喜欢。 曾经打扮老气,在宫中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原来是与皇额娘达成了什么共识,才这般有底气站到台前。 “儿子今夜便去看看敬妃,皇额娘莫要担忧。” 听见皇上同意了去咸福宫,太后这才宽慰的笑了。 敬妃位份够高,为人也端庄妥帖,待日后年家倒台,是最适合在后宫中制衡皇后的人选。 那沈眉庄本也适合,家中权势不低,人也沉稳。只可惜手段不行,裁减例菜一事在宫中树敌不少,协理六宫只会处处碰壁。 “那哀家就不多留了,你二人许久未见,想必也有许多话想说。” 皇上如今哪里有那么多与敬妃温存的心思,他宁愿去承乾宫看望有孕的安贵人,也不愿到敬妃宫中看那几只乌龟。 但太后已经发话,皇上也只能走上一趟。 咸福宫中的敬妃早就做好了准备,她连续喝了几天助孕的药物,只等着皇上临幸,好怀上子嗣。 太后送来的暖情酒终于派上了用场,在敬妃的不断劝酒下,一杯一杯的灌进皇上的肚子里。 酒的效果发挥的很快,两个人即便心中各怀心思,也遂了太后的愿,一夜欢愉无度。 但这一夜的欢愉也是无用,皇上自那一日之后就再未曾去过敬妃那里,反而开始去沈眉庄的殿中留宿。 只可惜沈眉庄对皇上爱搭不理,哪怕皇上不断送了赏给她,她也只是淡淡地,还不如温实初过来把脉时,露出的笑容灿烂。 但皇上就像与沈眉庄较上劲儿了一般,惯爱顶着美人的冷脸往上贴。 见皇上又开始流连咸福宫,华贵妃开始急切起来,毕竟敬妃那个贱妇抢夺自己协理六宫的权利,沈眉庄又素来与自己不对付。 但自己如今有了身孕,皇上即便过来,也只是陪上一晚,再不能像从前一般夜夜留宿了。 因此,即便华贵妃再不愿意将皇上的宠爱分给他人,也不得不想些办法,让身边之人替她留住皇上。 只可惜她手下的丽嫔美貌却疯癫,不宜侍寝。 曹琴默又长相普通,完全不得皇上喜爱,唯一能利用让皇上多看一眼的温宜如今也养在自己膝下。 如今算来,就只剩下在储秀宫的余莺儿了。 只不过她张扬跋扈,皇上怕是不会喜欢。 华贵妃想的头痛,她让颂芝将曹琴默给叫来了翊坤宫,让她好好想一想办法。 “对了,让她先去看温宜一眼,再带来正厅。”华贵妃叫停了颂芝,她扶着额头,把看望温宜当成赏赐一般赐予曹琴默。 “娘娘宽厚,”颂芝立在门口,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的周宁海,“这样一来,就不怕曹贵人不好好为娘娘想办法呢。” “正是这个理儿。”周宁海立刻走上前去,为华贵妃端茶递水,“娘娘的智慧可大着呢,颂芝再学一百年也比不上。” “你们两个惯会嘴甜,莫不是口袋里又缺银子了?” 华贵妃被两个人逗的发笑,她摆了摆手,叫颂芝快些去请曹琴默过来。 “灵芝,待会儿去抓几把金瓜子儿,你们几个私下里分一分。 毕竟你们这些日子倒也算是尽心,合该拿些赏的。” 华贵妃这人最是大方,她随手赏赐的,就是这些下人的几月月例了。 “奴才们可等着娘娘产下小阿哥,赏个宅子住住呢。” 周宁海不遗余力地哄着华贵妃开心,一旁的灵芝也跟着起哄,一时之间还真叫华贵妃忘了刚刚那些忧心的事儿了。 很快,颂芝便将曹贵人给请了过来,因为事先去看望了温宜,她此时心情颇好,脸上也不由自主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华贵妃被那笑容刺的眼睛疼痛,如今温宜可是自己的女儿,这曹琴默最好不要不识好歹,孩子是不可能再回到她的身边的。 “温宜可还好啊?” “温宜一切都好,还是如同从前爱笑,只是瞧着有些瘦了……”曹琴默下意识回答了华贵妃,但很快就被华贵妃那不善的眼神给逼停了话语。 她咬着下唇,尽力维持自己的呼吸,虽然心中已经怒急,却还是不敢在华贵妃面前表露出分毫。 好在颂芝此时开了口,她将温宜的情况一一道来,“乳娘说,公主如今夜中也睡的香了,想来是娘娘前些日子陪伴的缘故。” “温宜年龄小,性子又文弱温吞,自然要好好宠爱着。”华贵妃故意看向曹琴默,她摸着手腕上的玉镯,“温宜养的这般好,你该安心了吧。” 曹琴默略抬了抬眼睛,下一刻便重新垂着头坐着,她声音低微,仔细一听还能察觉其中的颤抖。 “温宜是娘娘的女儿,嫔妾……嫔妾又怎会不安心。” 华贵妃很是满意曹琴默的答案,她叫灵芝为她奉了茶,才开始与曹琴默说了自己的想法。 “娘娘,如今余莺儿已经将那致人痴呆的药物放进了端妃的药中。 待端妃一个月后解除禁足,也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再不会威胁到娘娘了。” 华贵妃瞥了曹琴默一眼,“如今端妃交由丽嫔与余莺儿处理便是了,只是这几日皇上一直流连在咸福宫,你可有办法啊?” 咸福宫中有敬妃与沈眉庄,两个人颜色颇好,皇上格外流连也是正常。 曹琴默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华贵妃到底是想要对付这两人,还是只单纯地想把皇上的宠爱拉回到翊坤宫中。 “敬妃那里,嫔妾听闻是太后叫皇上去的,这……” “吞吞吐吐,”华贵妃最见不得这副样子,她那白眼几乎要翻到了天上,“敬妃你没有办法,那沈眉庄总有办法吧。” 曹琴默略略思考,她对沈眉庄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沈眉庄为了怀上皇嗣,瞧了许久的太医。 想必这孩子仍是她最为在意和珍视的,若是想对沈眉庄下手,怕是还要在这孩子上做些文章。 “娘娘,如今福常在又失了孩子,这宫中许久没有喜事出现了。 那惠贵人最是在意子嗣,若是她再度有孕……” 曹琴默意味不明地停了话头,惹得华贵妃不耐烦地瞪视了她一眼,“卖什么关子,继续说。” “若是她为了争宠假孕,待事情败露之后,自然会被皇上厌弃。 而且,在她假孕期间也是不能侍寝的,即便皇上再喜欢惠贵人,也不会日日都陪伴着。” 这倒是华贵妃从未想到的,若是真的将假孕的名头扣死在沈眉庄身上,她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方法倒是好,但沈眉庄身边可有个温实初,你要如何做到,让她以为自己有孕了呢?” “这温太医倒是个要处理的。”曹琴默叹着气,惠贵人有个太医傍身,导致她很多手段都不好用了。 “若是惠贵人如今没有能信的太医,这假孕的法子倒真是能做成一个死局。” “本宫即便出手,也不过是叫他生病罢了,只怕你的计划还未开始,这温实初便回来了。” 曹琴默自然知道,这假孕争宠已经不是最好的办法了,她只能再想些法子,叫华贵妃开心了。 “那淳常在与惠贵人关系最为要好,如今想来倒是可以通过淳常在做些事情,叫她们姐妹反目。” “她二人本就并非铁板一块,”华贵妃倒觉得从淳常在入手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可惜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做,只能期待着曹琴默能想些办法。“ 只不过叫她们反目,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如今皇上宠爱惠贵人,日日流连在储秀宫中。 可淳常在的碎玉轩却如同冷宫一般,专宠之余却忘了分姐妹一杯羹,除非是圣人,才不会恼怒吧。” 华贵妃总觉得曹琴默这话是在讽刺自己,毕竟她不仅专宠,还不愿意皇上去别人的殿中。 难不成这曹琴默也早有二心,想要背叛了自己吗? 不过温宜养在了自己膝下,若是曹琴默害了自己,只会让温宜的日子也跟着难过,想必曹琴默不会这般傻的吧…… “娘娘?”曹琴默等了许久,都未得到华贵妃的首肯,她不确定地喊了两声,才将华贵妃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这事儿你放手去做吧,若是不成……相信你不会想知道我会做什么。” 华贵妃仔细看着曹琴默脸上的表情,意图从其中看出些端倪来。 “其实娘娘何苦这样着急,待娘娘产下阿哥,无论是敬妃还是惠贵人,都撼动不了娘娘的地位。” 曹琴默试探性地开口,但很快就被华贵妃瞪视了一眼,只能有些尴尬的笑笑。 “那老妇在一日,本宫的愿望就会晚一日实现。” 曹琴默转了转眼睛,她压低了声音,“嫔妾倒是听闻一个办法,许是能帮上娘娘。” 第144章 办法 “有什么好法子。” “有时候可以寻求一些玄学上帮助,不是吗? 魇镇能让人心悸减寿,乃至七窍流血而亡。而祝祷却能祈福消灾,端看娘娘如何做了。” 曹琴默这些日子也是查到了,华贵妃因为信了那个所谓的抱子得子一说,才将温宜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也不知那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居然还真的让她有了孕。 “你是说巫蛊之术?”华贵妃皱着眉毛,脸上的不悦几乎要变成水滴了出来,“皇上最是忌讳此事,你还敢提出来,难不成是想要本宫的命吗?!” 若不是怀有身孕,华贵妃此时早就将手中的茶杯砸到曹琴默头上了,她胸口起伏,强忍着怒气,但还是忍不住训斥了曹琴默几句。 “本宫奉劝你脑子放清醒一点,用些小手段也就罢了,用这些手段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本宫连给你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曹琴默并不在意华贵妃的怒气,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未曾收敛。 “嫔妾不过是想要娘娘坐上那个位置罢了,只要她在,娘娘就只能一辈子做个贵妃或是皇贵妃。 娘娘与皇上这般伉俪,嫔妾还以为娘娘会在意夫妻名分。 嫔妾着实多嘴,真是该罚。” 华贵妃虽还生着气,但还是被那一句伉俪情深给取悦到了。 她撇了撇嘴,却还是觉得弄些巫蛊之术并不好。 “就没有别的办法处理那老妇吗?” “娘娘,”曹琴默知道自己说中了华贵妃的心事,便也不再逼迫,“嫔妾刚刚也只是胡言乱语,好在是在娘娘宫中说的,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去。” 曹琴默就此闭了嘴,她没再帮华贵妃想法子对付皇后,只要华贵妃一提便连连道歉,反而叫华贵妃有些无语。 毕竟她当真是想坐上皇后的宝座,只要那老妇一死,自己被扶上那位置还不是指日可待。 华贵妃有时真想将皇后给直接毒死,叫她再也不能在自己面前摆什么正妻的谱儿。 “当真没有办法了?” “嫔妾对付惠贵人淳常在绰绰有余,但是皇后娘娘……也只有那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毕竟只要皇上没有发现,又无人告密,是决计不会被知晓的。” 曹贵人又明里暗里地劝了华贵妃一句,反正这法子是否好用也无人知晓,有用自然能得偿所愿,无用也不会像其他手段一样,被人发现。 华贵妃虽然有所动摇,但也知道要做也是要偷偷摸摸的去做,而不是就这般听了曹琴默的话立刻着手准备。 毕竟这可是一个把柄,曹琴默若是想借此机会要回温宜,就拒绝不得了。 “此事从长计议,先把那个沈眉庄解决掉。” 曹琴默自应了一声是,便施施然离了翊坤宫。 华贵妃将此事给记在了心中,时不时便想着真去做这些事情。 那可是后位的诱惑,华贵妃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没过几日,华贵妃便叫刚刚回京的年羹尧帮忙,叫人做了一个草人送进翊坤宫中。 听闻只需要将名字写在草人身上,日日对草人礼拜即可。 三日内被写了名字之人就会神思倦怠,七八日就会形似痴呆,长眠难醒,若是拜了一月,那人就会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华贵妃将那草人放置在宫中,便悄悄日夜上香礼拜。 为了让术法效用更强,华贵妃还特地请了符纸,贴在草人的额头之上。 不出所料,第三日时皇后便头风发作,叫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瞧病,都没能解决。 白日里神色倦怠,就连请安都没什么精气神儿,再端不起她那皇后的架子。 夜里又头痛欲裂,听闻连床幔都扯坏了好几条,闹得景仁宫上下都不得安枕。 陵容听闻皇后这症状时,只当如同前世一般,打算配合皇上一起在年羹尧的罪名上再加上一条。 在前朝中皇上常因为一些小事申饬年羹尧,尤其是「年选」所推举的官员,也被一一挑出错处,有的是训斥一番,有的则是直接贬官。 年羹尧颇为不满,时不时便要上奏,言明这些官员都是能臣贤士,皇上不该如此让贤臣心寒。 如同前世一般,年羹尧的妻子爱新觉罗氏病重,他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请去了年府,为夫人诊治。 而皇后在宫中因头痛折腾了整晚,却未能找到一个太医。 第二日,皇后便宣称同样病重,皇上心急如焚,在朝堂之上连连发火,一下朝便直奔景仁宫,陪伴病重的皇后。 整个太医院的人又从年府折腾到了景仁宫,一个个任劳任怨地为皇后把脉、煮药,就连困倦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打个哈欠。 “太医院养着你们何用,连皇后的病因都找不到!”皇上似乎已经怒极,他摔了手中的持珠,斥责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温实初站在前头,跟着章弥想尽办法探讨皇后的病因,并为皇后开些药方。 何桉鸣则与卫临两个悄悄站在最后,眼观鼻鼻观心地一言不发。 午时左右,皇上便叫何桉鸣去承乾宫看看安贵人,她毕竟到了孕晚期,加上中过蛇毒,随时有可能产子。 何桉鸣自然高兴,不用陪着皇上在这里继续演戏——他为皇后把了脉,发现皇后身体康健,虽有头痛的旧疾,这几日却并不会疼痛。 “皇后娘娘的病如何了?” 陵容伸出手腕由何桉鸣把着脉,她很是好奇,皇后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陪着皇上演戏。 “皇后娘娘病情始终未有好转,温太医与章太医为一味药吵了许久,也没个结论。” “看来……皇后娘娘这是心病啊,你们这治不了心病的太医,可是无用了。” 何桉鸣点了点头,两人都清楚的很。皇后不过是配合皇上前朝的动作罢了。 皇上也知道何桉鸣要照顾有孕的陵容,因此也并未叫他为皇后诊治。 甚至还叫苏培盛私下嘱咐,叫他安心照顾着陵容,不必再去景仁宫。 “小主说得对,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方面,微臣就不如温太医了。” 陵容略张大了眼睛,她只觉得这何桉鸣话里有话,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处问起。 她只好盯着何桉鸣,想叫他能多说出两句来。 何桉鸣被这眼神看的一愣,他眨了眨眼睛,方才无奈的笑了笑。 “安小主倒是对这事儿感兴趣,”何桉鸣不由得笑了笑,但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是惠贵人的心病,温太医帮她治好了。” 原来是这两人如同前世一般搅和到一起去了。 陵容心中喃喃,只不过前世这两人瞒的很好,这一世怎么就被何桉鸣给知道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微臣与和温太医一同值夜,当夜温太医就去未归,回来之时身上带着露湿秋香。” 这香制起不难,但宫中爱用菊香的人很少,据陵容所知也只是一个沈眉庄罢了。 “因为要闻药识药,太医们都是不熏香的。” “可毕竟要把脉,沾染到香味,也是可能的吧?毕竟这宫中妃嫔人人熏香,很难不染上香味。” 何桉鸣但笑不语,他嘱咐着一旁侍立的照水,待未时初去太医院取这几日所用的药方。 “小主这几日小心着,艾条便不用熏了。” 何桉鸣把过了脉,也知道这孩子保到八个多月已是极限。 此时熏艾已经无用,算来在三月左右,这孩子便会出生。 这事他并未瞒着陵容,毕竟做好所有的准备,才能让孩子在这深宫安全降生。 待何桉鸣走了之后,照水反倒好奇起来,她蹲在陵容身边捏腿,“小主,既然太医身上本就沾染到香味,又为何说他与惠贵人……” “因为只是衣物上沾染的一点香味,在寒风中走走就散了。 温太医身上的露湿秋香却经久不散,如此一来,你可明白了?” 照水啊了一声,终于明白了这其中关窍,“可是……惠贵人怎得这般胆大,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而且……何太医怎得就这样将这秘密给说了出来。” “惠贵人确实胆子很大,可能是家族兴盛,心中有底气吧。” 陵容也想不透,为何沈眉庄会寄情一个太医,但既然喜欢,就证明温太医确实有过人之处。 至于在殿中就敢与温实初交流感情,除了有底气之外,陵容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至于何太医……他胆子也大。” 陵容也没想到何桉鸣就这般把温太医和沈眉庄的事儿抖落出来了。 难道不怕自己把事儿传出去,被皇上治他一个胡乱造谣之罪吗? “对了,皇后娘娘那边,叫芳菁姑姑替我走一趟吧。 即便我有孕可以不去,但这关怀还是要送去的。” “奴婢明白。” 照水自下去安排这些事情了,很快那几个负责接生的嬷嬷便住进了承乾宫的偏殿中,随时准备为陵容接生。 因着皇上如今忙着「关心」皇后,陵容这边的事儿则是太后更为关注着。 她叫竹息来过承乾宫两次,只为确定好承乾宫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若不是宫中子嗣接二连三被害,太后也不会主动关怀这么一个小贵人。 但陵容也不敢全然相信太后,毕竟除了自己,这宫中任何人都有可能害了自己。 好在,竹息只来过那么两次,确认所有接生嬷嬷与接生所用的一切器具准备好了,便不再过来了。 陵容又请了何桉鸣将所有物品都检查过一次,听闻全然无错之后,方才安下心来。 做好准备之后,这孩子反而安然下来,叫陵容整夜都睡的安稳。 与她不同的是,皇后症状又加重了,她虽然不再头痛,但却整日整日地愣愣出神,连宫人说的话都要好一会儿才能听懂。 这情况可与从前不同,尤其是在皇上夜间找过皇后之后,才终于察觉到了皇后是真的病了。 太医院的太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却无人能查出皇后究竟得了什么病。 无奈,皇上只能在苏培盛的建议下将钦天监又给找了过来。 在连续几日夜观星象之后,钦天监终于查出,代表皇后的天府星隐含黑气,怕是有人下咒暗害皇后。 “可判断的出具体方位?” 钦天监摇了摇头,“回皇上的话,微臣只看得出在皇后所在景仁宫的西北方向。” 听闻此言,皇上立刻便想到了华贵妃所在的翊坤宫。 如果是华贵妃所为,那他便更有理由处理年家。毕竟皇后是一国之母,暗害皇后便是想要动摇国本,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年氏这个心腹大患,终于可以除了。 只不过…… 皇上心中有些犹疑,若是坐实了是华贵妃做的,她也逃不出被年家牵连的命运。 皇上苦恼非常,他对年世兰尚还有些感情,加上她腹中还有自己的孩子,又如何能这般狠心。 可年氏不除,这皇位也无法坐的安心。 在屏退钦天监之后,皇上便去了太后宫中,将此事说与太后。 “皇上若是想留下华贵妃之子,哀家倒真有一个办法。” 太后实际上并不在意年世兰的死活,只不过是一个被毁了身子的妃嫔罢了,即便运气好可以有孕,也不可能生的下来。 “皇额娘的意思是……” “只要她不再是年家的女儿,就不会被牵连。” 太后咳了两声,竹息便为她奉上了茶水润喉,“只不过华贵妃性子倔强,怕是还需要皇上好好劝慰。” “这倒是能堵住前朝悠悠众口,但正如皇额娘所说,华贵妃这关难过。” 皇上在殿中颇有焦虑地走来走去,他瞧着太后手中微微泛着热气的茶杯,突然便有了个想法。 第二日,苏培盛便奉了皇上的令,带人直接去了翊坤宫。 华贵妃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但一听苏培盛想要搜查自己的宫殿,便立刻翻了脸。 她颇为恼怒地开口,少有地厉声训斥了苏培盛,“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直接搜查本宫的寝殿!” “贵妃娘娘息怒,奴才啊也只是奉皇上的命令行事罢了,”苏培盛陪着笑,他自是不会与华贵妃起什么冲突,“皇后娘娘病重,奴才便奉命彻查后宫所有寝殿。 娘娘协理六宫,又身居贵妃之位,奴才自然要先来娘娘宫中了。” 第145章 败露 华贵妃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皇上究竟因为何事,要你们搜查六宫啊?” “贵妃娘娘,这事儿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苏培盛赔着笑脸,他凑到华贵妃面前,又行了个礼。 “娘娘也给奴才行个方便,叫他们先查着,毕竟皇上那边催的紧,要是奴才慢了一步,怕是要挨罚的。” 苏培盛装的可怜,但华贵妃却不愿意立刻叫他们搜查翊坤宫。 毕竟宫中还有诅咒皇后的草人,若是被人找了出来,那就遭了。 “事儿还是要说清楚,本宫才好给你开方便之门。” 苏培盛哎了一声,他面露犹疑,看起来十分为难。 华贵妃催促了好几次,苏培盛都不肯开口,“娘娘,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皇上不许我们说出这件事情,若是泄露半点……” 苏培盛左右看了看,抬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华贵妃也清楚,无论如何是问不出这答案了。但她仍是不愿苏培盛带人搜查翊坤宫,便也只能强硬着态度,一再表示拒绝。 可苏培盛得了皇上的旨意,无论如何都要查一查翊坤宫,方才能交差。 无奈之下,苏培盛只能去查了几个宫女太监的住处,算是搜查完了翊坤宫。 临走之时,他还不忘了与华贵妃再三致歉。 看着苏培盛对自己的态度一如从前,华贵妃这心却始终安稳不下来,就连眼皮都在不停地跳。 “娘娘……皇上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颂芝远远看着苏培盛一人离去的背影,着实是想不透皇上为何要突然搜宫。 “苏培盛嘴严的很,本宫也问不出。这样,你叫个人远远跟着,看看他都去查了哪些宫殿。” 华贵妃被颂芝扶着坐在了软垫上,立时便有一杯热热的牛乳茶奉了上来。 “灵芝方才已经跟上去了,”颂芝又忙不迭地扔了长毛毯子过来,为华贵妃盖住双腿,“娘娘,奴婢的住处已经搜过了,即便苏公公再来搜查,也不再查一遍了,要不要把那草人……” 华贵妃微微愣着神,在颂芝又一次催促下,方才回转心神,“瞧苏培盛那模样,怕是一定要彻底查过翊坤宫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向皇上请旨…… 那草人先收进你的屋子,免得苏培盛杀了个回马枪,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是,娘娘。”颂芝快步去了华贵妃的寝殿,好一会儿才捧了个红漆盒子出来。 “娘娘,那些符纸和香奴婢也一并收起来了,即便苏公公再来搜查,也定不会查出什么异样来。” 华贵妃无心再管,她摆了摆手,叫颂芝把那红漆盒子端了下去。 许久之后,灵芝方才赶了回来,她在暖阁去了一身寒气,方才进了内殿回话。 “娘娘,苏公公已经搜查完了西六宫,如今正带人去东六宫。 奴婢一路跟着,苏公公带人将所西六宫有宫殿都给搜查的一遍。” “可有打听到因何事而起?” 比起来查了哪些宫殿,华贵妃显然更关心这件事。 只可惜却灵芝摇了摇头,她蹲下向华贵妃请罪,“奴婢无能,并未探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是你的错,快起来吧。”华贵妃心中忐忑,皇上这般大的阵仗,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些日子,除了前朝那些事情,就只有皇后日渐病重这事,值得皇上这般大动干戈了。 华贵妃瞧着皇后这几日的病症,已经确认了与自己所做的魇镇之术有关——无它,病症简直与方士所说的一模一样,华贵妃从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如今已经全然相信了。 如今已经过了快半月,只要再礼拜几日,这皇后就死定了。 “本宫猜测,这次搜宫怕是与皇后的病症有关。” 灵芝不明所以地回望华贵妃,她并不知道草人的事情,“娘娘的意思是……有人给皇后娘娘下毒? 苏公公奉命搜宫,就是想查出这毒物来自何处?” 华贵妃点了点头,那草人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便默认了灵芝这说法。 “西六宫已经尽数搜了,看来这谋害皇后娘娘的人是在东六宫。” 灵芝转而安抚着华贵妃,“娘娘放心便是,您入口的每一道菜,都有奴婢尝过的,定不会叫娘娘陷入险境。” “下去吧。”华贵妃挥了挥手,将灵芝给赶了出去。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将这草人给藏起来,不叫皇上发现此物。 最好的法子就是在此时将那草人烧掉,即便苏培盛再来查,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但如今只差几天,就能要了皇后的命,自己也能顺势登上皇后之位。 自己已经等了许多年,如今孩子有了,机会也有了,绝不能白白浪费掉。 待颂芝赶了回来,华贵妃又忍不住多嘱咐几句,叫她想些办法,将这草人藏的更深一些。 “娘娘的私库中存了不少东西,有几只瓷瓶许久都未曾动了,不如奴婢晚些时候,直接将草人藏进瓶中?” “算了,还是在你那里,万一被翻出来,就更说不清了。”华贵妃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再动了,但她此时的心境已经乱了,早就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但未等她完全平复下心情,皇上便带着搜查完东六宫的苏培盛来了翊坤宫。 厚重的帘子一掀开,便是一阵寒凉的冷风,皇上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坐在上位。 华贵妃向皇上行礼,皇上也只是随意挥了挥手,不像从前一般亲手扶她起身。 甚至不等华贵妃开口说话,皇上就叫苏培盛直接带人去搜宫。 “皇……皇上?”华贵妃试探着开口,“皇上这是想要查些什么?” 皇上没有回答华贵妃的问题,他眼眸沉沉,落在华贵妃那张娇美的脸上,“苏培盛是奉了朕的命令来搜宫,你为何不许,是觉得朕的话不需要听吗?” “皇上,”华贵妃立刻便蹲了下去,她嗓音都有些颤抖,“皇上明鉴,苏公公已经搜查过翊坤宫了。” “他是个奴才,为了保住性命对朕说谎也就罢了。 你是朕的贵妃,怎得也学会了对朕隐瞒?” 华贵妃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被皇上那冷冽的眼神给吓退了。 她微微垂下头,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一般说了一句臣妾知错了。 “颂芝,把你主子扶起来。”皇上到底不忍心她行礼太久,“有双身子的人了,勿要太过任性。 今日你抗旨不愿被搜宫,明日指责朕连后宫之事都处理不好的折子就会堆满养心殿。” 瞧着华贵妃那满脸委屈的神色,皇上也知道她并未觉得自己错了,甚至还觉得是朕小题大做,有意为难于她。 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饮了一口灵芝送上来的茶水,不愿再与华贵妃多说一句话。 果真,这兄妹都是一样的,娇纵跋扈,目中无人。 华贵妃仍是满脸委屈,她推了颂芝送过来的牛乳茶,揪着帕子紧紧盯着皇上。 奈何皇上打定了主意不说话,她这委屈可怜又柔美的姿态几乎是给了瞎子看。 “皇上……自从臣妾有孕,皇上都许久不来留宿了。” 皇上被华贵妃这不知足的性子闹得有些烦躁,加上这些日子一直处理与年家相关的官员,只觉得身心俱疲。 “这些有孕的妃嫔,朕对你的陪伴是最多的。若是连贵妃都觉得少,只怕那几个贵人常在的,心中更是不满吧。” 皇上这话说的极为直白,华贵妃即便再傻,也听得出皇上的意思了。 这是在怪自己居然心存不满……华贵妃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觉得皇上就该多陪陪自己,而不是那些个狐媚子。 “臣妾只是思念皇上,并非……”华贵妃一句话还未曾说完,苏培盛便回来禀告,说是在翊坤宫中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华贵妃心下一抖,她转头看向颂芝,用眼神询问着到底有没有藏好那些东西。 颂芝此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按道理来讲,苏培盛已经查过自己的住处,这一次过来,应是不会再查了。 但未曾想到,苏培盛竟然又派人搜了一遍,还将那个红漆盒子给带了进来。 看着那熟悉的盒子,颂芝只觉得全身的都冷透了,她紧紧攥着手指,不敢再看华贵妃一眼。 “皇上,这盒子是在颂芝姑娘的住处搜出来的。此前搜查时,这盒子并不在。” 苏培盛将那盒子打开,露出里面草人与黄纸来。 皇上只看了一眼,怒气便升腾而起。竟被钦天监真的说中,有人用些巫蛊之术暗害皇后。 他略转了眼睛,便看到了华贵妃白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滑下来。 “那黄纸上写的什么?” 苏培盛将那黄纸展开,上面是用朱砂所画的文字,只可惜他并未学过,也没办法说得出到底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是一张看不懂的符箓,符下面盖着的是一个草人。 奴才刚刚翻看过,从草人胸口的位置找到了一张字条。” 苏培盛看了华贵妃一眼,并未将字条上的内容读出,而是直接递到了皇上的手中。 皇上接过一看,上面所写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与皇后的生辰刚好一致。 “华贵妃,你可有话要说?” 华贵妃此时心里已经慌乱了,但面上还是镇定的很,她看了那盒子一眼,只做不解地回望皇上。 “皇上是要臣妾说说这盒子?”华贵妃摇了摇头,“臣妾并未见过这个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可否请皇上给臣妾瞧瞧?” 皇上一挥手,苏培盛便立刻将那盒子呈给了华贵妃。 华贵妃看了一眼,便立刻惊叫出声,她用帕子遮着脸颊,似乎是不敢看着一般,“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这样吓人,皇上……” 苏培盛立刻合上盖子,后退两步远离了华贵妃。 皇上瞧着华贵妃这拙劣的演技,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一个将门之女,怎可能被一个草人吓到。 “如此说来,你是不知道这东西了?” 华贵妃急忙点头,她扶着椅子扶手,百般娇柔地看向皇上,“臣妾着实不知,怕是哪个宫女的小玩意儿,就像温宜公主的布偶一般。” “既然贵妃不知道,你身边的婢女总该知道。” 颂芝早就跪了下来,她连连磕头,解释那草人只是用来点燃炭火的物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至于那符……是用来放在枕下的,可以辟邪助眠。” 这解释倒是新鲜,皇上点了点桌面上的纸条,“这上面又是什么?” “这个……这个是……奴婢家人的生辰八字。”颂芝垂着头,尽力将这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奴婢久居宫中,因着思念家人,便将这生辰八字带在身上了。” “是啊,颂芝最是重视家人,每到家人生辰之时……”华贵妃适时开口,想将这说法坐的更实一些。 “这生辰,与皇后的一致,你主仆二人,是打量着朕不知道吗?” 皇上不欲听这主仆二人狡辩,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华贵妃,朕既然来了,便是已经查的一清二楚。 给你草人与符箓的人,已被夏刈抓住,若是不愿说清缘由,便见上一面吧。” 听闻皇上已经找到了那人,华贵妃只觉得天塌了下来,她略阖了双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生辰八字,确实是皇后的。” “你是朕的贵妃,应该最是了解宫中的规矩,这巫蛊之事明令禁止,你为何还要做?” “臣妾……” 华贵妃抬头看向皇上,她很想说自己嫉妒皇后霸占着妻子的名分,自己想成为皇上唯一的妻子。 可这话却不能说,只能死死地放在心里。 “臣妾前些日子腹中疼痛,请安便误了时辰,皇后娘娘却有意训斥,还叫臣妾在众妃面前丢脸。 臣妾因心中愤懑,导致胎动不安,险些小产。 因此、因此便想找个法子报复皇后,所以……就用了这个手段。” 华贵妃扶着肚子,作势就要双膝跪下,“求皇上谅解。” 第146章 清算开始 华贵妃如今有孕,皇上又如何忍心让她这般跪下。 但她确实犯下大错,将宫中规矩与皇室的面子视若无物。 最终,皇上还是任华贵妃双膝跪地,匍匐在自己脚下哭喊着认错。 “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而且这东西拿来之后便未曾用过,一直留在颂芝那处。” 华贵妃抹着眼泪,不肯承认自己已经用过这些招数。 毕竟皇后的身体现在真的出了问题,若真的承认了,岂不是真的要背上谋害皇后的罪名了。 “如今皇后病重,你却说你未曾用过,这叫朕如何相信啊?” 华贵妃是个急性子,东西都已经到手,她怎么可能拖拖拉拉,怕是得到的当天就开始用了。 “皇上,皇后娘娘的病症,怕是之前被毒蛇咬中所致,不如多找些太医,为皇后娘娘好生瞧一瞧病。” “朕已找了太医,所有杏林高手都束手无策,还是钦天监夜观星象看出了异样。” 皇上已经认定了此事就是华贵妃所为,即便她如何哭嚎也是无用的。 “朕给你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还能从轻发落。” 皇上本就没有想要了华贵妃的命,甚至还要用她的所作所为继续打压年家。 华贵妃只是摇着头,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瞧起来楚楚可怜的很,“臣妾真的没有做,翊坤宫的所有宫人都能给臣妾作证啊。” 一旁的颂芝拼命点头,她不敢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插嘴,只能跪着向前蹭了蹭,乞求皇上能看到自己的证明。 只不过皇上根本不在意她的证明,只是瞪视了一眼后将目光又落到华贵妃身上。 “那方士是年家帮你找的。” 皇上身边的夏刈查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连华贵妃接头的方士与其它联络之人一并抓获,此时就在慎刑司中关着,只等着他们把事情都给吐露出来。 “这并非是一件小事,涉及到年家,朕还要与你那兄长商议。”皇上知道华贵妃最是在意年家,稍稍一提起这件事会影响年羹尧,她便慌了神色。 “皇上,此事与臣妾的兄长并无关系,他远在西北守着边疆,又哪里有心思关心臣妾这些事情。 定是那方士胡乱攀咬,皇上定要明鉴啊。”华贵妃膝行向前,此时她跪的笔直,瞧起来但真像是有人冤枉,而她是那个不卑不亢的蒙冤之人。 “是非曲直,朕定会明察,年将军如今就在京中,想必不出三日,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立时起身,却被华贵妃抓住了衣摆,“皇上,这事与年家,与兄长并无关系,臣妾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 皇上只是略看了她一眼,未做停留直接离开,华贵妃被带歪了身子,差点就摔倒在地。 还是颂芝眼疾手快将华贵妃扶起,避免她因此伤了腹中的孩子。 “颂芝,快递消息去府上叫兄长千万要把这事处理干净,勿要影响到年家!” 颂芝也知道兹事体大,将华贵妃扶着回了椅上,便打算冲出去找人。 却没想到翊坤宫已被人控制起来,苏培盛正等在门口,瞧着颂芝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还客客气气地出言阻止。 “颂芝姑娘,如今与这事情有关之人已经进了慎刑司,不多时便能水落石出。 只不过皇上也说,颂芝姑娘想必更清楚这其中关窍,叫我啊,请姑娘走一趟。” 颂芝未曾想到,皇上已经将此事盖棺定论,她借口要回去安排照顾娘娘的事宜,却被苏培盛给拦住,又客客气气地请了一遍。 “别叫我为难,姑娘也不想华贵妃娘娘为了给姑娘求情,忧心到动了胎气吧。” 如此一来,颂芝也只好作罢,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厅,无奈地跟着苏培盛离开。 很快,翊坤宫中的宫人们陆陆续续地被请了出来,顺着那线索去查,很快就查明了此事真相。 华贵妃叫侄子年富为她找到方士,制作了皇后的草人,并日夜礼拜,用魇镇之术谋害皇后。 至于原因,则是华贵妃觊觎皇后之位,打算用这见不得光的方式暗害皇后,再凭借着年家在朝中的势力上位,成为新的皇后。 皇上得知这消息之后,在养心殿中怒斥了许久年家,又将几个大臣叫了过去,仔细商谈着打压年家的事宜。 华贵妃那边,念着她如今有孕,皇上只是下令褫夺封号,降为贵人。 但皇上却不愿在宫中继续看到如此心肠歹毒之人,便派人将年贵人送去了汤泉行宫禁足。 甚至不允年贵人带着自己的贴身奴婢,一应侍奉之事都由汤泉行宫总管安排。 为了平息后宫怒火,又言待到皇后好转之时,由皇后亲自下令处罚。 而年羹尧与年家,皇上则三番五次下旨斥责,先是剥夺了年富世袭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世职的权利,又将他的官职一撸到底,如今只是一个闲散庶人。 年羹尧仗着自己与年富有军功在身,不服皇上判罚,三番五次在朝堂之上为自己辩护,甚至还叫起党羽一同送上奏折,言明自己与贵妃的冤屈。 但此事皇上已经查明,又如何肯这般放过年羹尧。 趁着年羹尧暗示华贵妃毒害皇后,意欲谋夺后位之事被传开,湖广总督杨宗仁、河道总督齐苏勒、大理寺少卿甄远道等人便开始陆续揭发年羹尧与其子嗣的大小罪过。 就连富察氏与瓜尔佳氏也开始上奏年世兰在宫中的种种恶行,意图让皇上将她直接废弃,打入冷宫之中。 后宫之中,皇后在昏迷几日之后终于醒来,还未等她恢复如初,景仁宫中就挤满了探听年贵人消息之人。 就连在宝华殿中禁足的甄嬛都派了棠棣出来,探听皇后娘娘究竟会如何对付年世兰。 只可惜皇后却没有立刻下令,反而将这些借着请安名义过来探听的妃嫔给请出了景仁宫。 “皇后娘娘这次可是遭了大罪,也不知道那年贵人使了什么妖术。” 皇后盯着镜子中自己那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一时之间也有些后怕。 这年世兰出手迅速又悄无声息,即便自己将整个景仁宫都掌握在手中,也差点着了年世兰的道儿。 “到底是哪里找来的方士,好生厉害的手段。”剪秋为皇后按揉着额角,想到华贵人那出人意料的手段,又怕又是好奇。 “年家权势这办法,全天下找一个有真才实学的方士,并不是什么难题。” 皇后其实并不相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她宁愿相信是年世兰收买了景仁宫的宫人对自己下毒。 若是这些所谓的神鬼妖魔存在,自己的弘晖又怎会死在那个雨夜之中。 “查一遍景仁宫,这宫里一定出了奸细。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妄为的,敢与那年世兰沆瀣一气,谋害本宫。” “娘娘,您是觉得魇镇一事是假,有人下毒谋害才是真?” 剪秋被这猜测吓出一身冷汗,如今景仁宫中伺候的人,都是皇后与自己精挑细选来的,若真是出了叛徒,岂不是这些年所做之事,都被传了出去。 “去查,叫绘春进来,本宫去一趟寿康宫。” 剪秋忙为皇后整理好头发,片刻不敢耽误地下去筛查景仁宫中的所有太监与婢女。 至于皇后,也顾不上身体还在虚弱,便带着绘春赶去了寿康宫。 太后似乎早就料到皇后会来,她闭目诵读着经文,手中的持珠一颗颗数过,叫皇后焦急却又不敢立时打断。 殿中檀香袅袅,皇后那急躁的心勉强被安抚下来,她端坐在桌前,静心候着太后诵完经文。 许久之后,太后终于睁开双眼,她制止了皇后再次行礼,“你身子还没养好,这般急着找哀家,究竟所为何事啊?” “是年贵人之事,”皇后没什么心情与太后打哑谜,“皇额娘,儿臣这些日子头脑昏沉,梦中屡屡见到姐姐与弘晖。 难不成这年贵人,当真是凭着这些术法谋害了我吗?” “据皇上所查,的确如此。” 太后虽是信佛,但只不过是做过的坏事太多,需要诵经让自己能安心入睡罢了。 她并不太相信这世间真有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手段,若是人为倒是更有可能。 “那……皇额娘可是查到了什么?” 太后不愿这后宫改姓年,自然好生查了一番宫中之事。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竟然发现端妃宫中已经被人下了毒药,差点被毒成痴呆。 太后派了人去查,发现端妃身边的吉星早就被年世兰收买,那毒药正是借由她的手吃进了端妃的肚子里。 “痴呆?可是也如同儿臣的症状,前几日神思倦怠,昏昏沉沉像是整夜没有睡好。 之后便头脑昏沉,哪怕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都要费力听上好半天。” “正是如此。” 太后点了点头,她怀疑皇后与端妃所中是同一种毒药,那所谓的魇镇之术,只不过是有人做下的障眼法罢了。 “那皇额娘可查到是何人所为?与吉星接头的,该不会就是年贵人吧。” “虽不是她,但也是她的人,是那个余莺儿。” “余莺儿本就年世兰的人,她娇纵跋扈,得宠之时连儿臣这个皇后都敢顶撞。”这案子一查,直接定死了年世兰谋害一事。 但皇后不解的是,既然已经下了毒,又为何要拿那个看起来就骇人的草人,弄些什么下咒之事呢? “哀家只查到了这些,至于余莺儿与年贵人是如何搭上线的,就交给你自己去查明了。” 太后显然是不想太多关注后宫之事,只要如今宜修能够坐稳她皇后的位置,不要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毁于一旦就好。 皇后点了点头,这事儿毕竟是自己的,太后能帮忙查到这个份上,已是看在她们二人同为乌拉那拉一族的面子上了。 “但儿臣还有一事不明。” 皇后知道皇上将年世兰的判罚实属轻判,叫自己做最后的判决,也不知道究竟是试探,还是有意叫自己亲自讨回公道。 “年贵人一事,儿臣是否要重罚?” 太后却摇了摇头,“哀家知道你多年受年氏钳制,就连协理六宫,都要被她处处挑衅。 但如今皇上正在一步步处理年氏一族,即便你有心打压,也再等等。” 皇后如何不知,此时年世兰怀有身孕,若是惩罚太过,只会叫年羹尧心中不满,若是做出什么激烈之事,怕是会破坏了皇上的安排。 可是这多年心腹大患,一朝跌落尘埃,若不及时将她踩死只怕皇上又会对她旧情复燃,若是再生下孩子,一个妃位定是少不了的。 太后看着皇后那不断变换的神色,就知道皇后此时心中不满,想要想办法将年世兰彻底解决。 “皇后,要学会忍。这么多年已经过来了,不要差这几个月的时间,明白吗?” 皇后心有不忿,但还是分的清轻重缓急,她点了点头,“儿臣明白,只不过她这一胎……” “她的身子熏了多年的欢宜香,那香中可是极为霸道的马麝。 即便年贵人有孕,也是生不下来的,你又何需脏了自己的手。” 太后不愿过多劝慰,她重新合上了眼睛,念着那些长长的经文。 皇后离开寿康宫之后,便立刻派人去查余莺儿,发现这余莺儿竟在私底下与启祥宫的丽嫔有联络。 那致人痴呆的药物,也是从丽嫔手中得来的。 只不过丽嫔疯癫许久,前些日子才略有好转,哪里有脑子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呢? 看来这丽嫔也不过是一个打手罢了,真正出谋划策的,应该还是那个曹琴默。 将端妃,年贵人与自己同时算计进去,这曹琴默当真是胆大的很。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查一查曹琴默与丽嫔,看看这景仁宫中有何人与她们接触过密。 “若是查不出来这景仁宫中的叛徒,本宫当真是难以成眠啊。” 皇后立在寿康宫门前,她被绘春搀扶着,缓缓走在甬道之上。 “绘春啊,景仁宫中的奸细,你觉得会是谁呢?” 第147章 生产 随着年世兰所做之事浮出水面,皇上对于年家的清算也已悄悄开始。 朝廷多数重臣都参与其中,一时之间前朝后宫风起云涌,尤其是与年家关联最大的,已经人人自危,寻求办法以获得自保了。 至于陵容,她虽然有心思在这其中插上一脚,但着实有心无力,她这几日腹中疼痛频繁,随时都有可能临盆。 三月初三,夜。陵容因腹中疼痛醒来,她急忙叫着照水,安排人手准备临盆之事。 因着承乾宫内早就备下了接生嬷嬷,因此即便陵容夜间发动也能有条不紊。 小池子手脚麻利,先去太医院将当值的何太医给请了过来坐镇,方才去通知皇上与皇后娘娘。 待众人到来之时,芳林已在门口守候,安排着皇上与皇后娘娘等人在正厅等待。 只有夏冬春一个偏要去产房门口看看,遭到皇上呵斥之后才悻悻坐回椅子,闷着一肚子气喝茶。 “夏常在,此时不是玩闹的时候,”皇后觑着皇上但有的神色,便开口略训斥了一句,“待安贵人平安产子,你再与她姐妹叙话不迟。” “嫔妾知道了,皇后娘娘。” 夏冬春本来坐的好好的,又被皇后给点了起来,她不明所以地又行了个礼,得了准许之后方才重新坐了下来。 “皇上,夏常在与安贵人曾同住一宫,关系如同亲姐妹,自然要更加关心一些。” 皇后笑着夸赞了两句夏冬春与陵容的姐妹之情,惹得一旁的沈眉庄多看了夏冬春好几眼。 这个夏冬春粗鄙跋扈,在皇后口中竟然成了个关照姐妹的温柔可心之人。 一旁的淳常在一听到姐妹之语,立刻拉着沈眉庄的手低声叫着惠姐姐,那笑声如同银铃,反而惹得皇上多看了她好几眼。 皇后本想着叫夏冬春借着姐妹之情顺势得了皇上的宠爱,免得皇上再去宠爱她人,又惹出几个阿哥公主来。 奈何这夏冬春懵懵懂懂,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夸赞于她,连皇上的脸都未曾多看一眼。 反倒叫沈眉庄一党抓住了机会,把那淳常在又给推了出来。 “算起来,安姐姐这一胎还是我们这一批姐妹中的第一胎呢。”淳常在贴着沈眉庄,两个人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安姐姐真是好福气,淳儿好生羡慕。” “你还小,日后自有这福气在的。”沈眉庄温柔安慰着淳常在,感受到皇上的目光,她有意地侧脸避让,一味叫淳常在露出她那一派天真的模样。 淳常在也非常上道,毫不避讳地与皇上对视,一双眼笑的如同弯月,“有皇上福泽庇佑,这宫中定能再多上几个皇嗣。 但淳儿爱玩,怕是会把皇嗣带的调皮,日日吵闹像个小霸王呢。” 沈眉庄抚着她的手,刚要开口回应,却被皇上抢先开口。 “这宫中端庄温柔的妃嫔众多,倒是你与众不同。 若是产下皇嗣,倒也能让这宫中添一抹肆意。” 皇上与淳常在含笑对视,一时之间倒是叫众人忘了这是在产房之外,还以为是宫中夜宴呢。 但陵容此时正在生产,哪里有力气忍着痛呼,她抓紧身下被褥,被疼痛刺激的几乎晕厥。 但奈何腹中疼痛太甚,让她在昏迷的边缘反复折磨。 照水在榻边急的不行,但此时却也帮不上忙,只能擦擦眼泪看着这几个忙碌接生的嬷嬷,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害了。 好在,芳菁姑姑最是熟悉小主的体质,加上那几个嬷嬷都是皇上的人,倒也真没有不长眼的人在这个时候下手。 只不过疼痛来的早,这生产却还迟迟不至,如果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陵容很快就没了力气,待真正生产之时必会因为无力而难产。 “芳菁姑姑,我出去找何太医,你在这里一定要看顾好小主。”照水为陵容把了脉,但她学医时间尚短,只发现陵容有些血流不畅。 但如今正值生产,照水也不敢托大,便直接出去找何太医,将这情况说与他听。 自陵容开始阵痛,这何桉鸣就已在殿外候着了,听闻陵容此时脉象不对,他也难免有些焦急。 “小主脉象沉细而涩,断断续续……”照水仔细回忆着陵容的脉象,“这脉象可有危险?” “气滞血瘀……对胎儿不利。” 何桉鸣一声叹气,叫照水立刻便焦急起来,她紧紧攥着手指,又急又不知该如何处理。 “何太医,这、这该如何是好?” “催产的药物一直在炉上熬煮着,小主这脉象危险,不能再等了。” 何桉鸣瞧着倒是淡定的很,面上一点焦急的神色也无,但说出口的话却吓人的很,叫照水不知道该担心还是安心才好。 “还有这药。”何桉鸣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玉瓶来,“若是小主出现血崩之状,就将这药喂给她的。 无论安小主当时有多危险,这药都能吊住她一口气。 照水姑娘,在安小主清醒之后,务必将这药还有微臣的话说给她听。” 照水虽不明白何桉鸣的意思,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好。 待照水将那瓶子捏在掌心后,她又有些不放心,她犹豫着开口,向何桉鸣询问这药到底是什么。 待何桉鸣将所有药材一一道来,照水才有些相信。 小主在宫中就这么一个信得过的太医,若真是出现什么危险,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何桉鸣身上了。 很快,卫临便将那催产药给端了过来。照水不敢停留,直接端着那药进了产房。 “太医怎么说?”芳菁姑姑一见照水进来,便立刻招手叫她过来,“这药是?” “姑姑可为小主把了脉?” “气滞血瘀,不能等太久了。”芳菁姑姑是非常有经验的接生嬷嬷,就连她都这般说,看来小主是真的有危险了。 “这药就是催产药,喂小主喝下吧。”照水与芳菁姑姑对视一眼,“芳林,去正厅将小主难产的事情告诉皇上,小主危险,等不得了。” 芳林本就是皇上的人,她到正厅三言两语便将此事说个清楚,立刻便得了皇上的令赶了回来。 催产药喂下不久,陵容腹中疼痛更甚,脸上的冷汗滚滚而下。 她的痛呼声再压抑不住,在黑寂的夜里飘出很远。 在正厅与淳常在调笑的皇上立刻便严肃了脸色,他终于有些焦急,开始关心起那个为自己产子的妃嫔来。 “怎么疼成这个样子。”夏冬春喃喃自语,她抓住了身旁恬贵人的手,“要不要叫何太医去看看?” 恬贵人啧了一声,很是嫌弃地把夏冬春的手给推开了,她用手帕擦着自己的手腕,“早就候着了,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夏冬春撇了撇嘴,也拿着手帕擦拭起自己的掌心来。 与这两人不同,淳常在倒是并不关心陵容,她快走两步立在了皇上身边,亲手为他奉上茶水。 “皇上喝一口茶吧,太医与稳婆都候着,安姐姐定会顺利产子的。” 皇上面上的神色并未放松,他扬了下巴,示意淳常在将那茶盏放下。 淳常在也不勉强,她乖巧地放下茶盏,就那样柔顺地站在皇上身旁伺候着。 皇上心中满意,但他此时着实没什么心情与淳常在调情。 毕竟他如今膝下没几个孩子,这一年多又接连失子,不仅朝中有了意见,就连民间都开始传起中宫失德的谣言来。 只有安贵人这孩子保到了九个月,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想到此处,皇上忍不住瞧了皇后一眼。毕竟这中宫失德是大忌。 若是这孩子再保不住,就只好找个借口,叫皇后在景仁宫中“养病”了。 皇后倒是不知道此时皇上心中想法,她还以为皇上担忧,下意识寻求自己的安慰。 因此,皇后面上挂上了再温柔不过的笑容,“皇上,臣妾已将太医院的院判叫了过来,皇额娘也派了竹息姑姑过来,就等着安贵人的好消息呢。” “宫中难得有喜事,倒叫皇额娘深夜忧心了。” “哪里是忧心,”皇后将手边的点心向皇上那边推了推,“安贵人有福气,皇额娘是欢喜才这愿意这般等着。” 皇后轻声安慰着皇上,心中倒是没有太过担忧安陵容产子会威胁自己的地位。 一个县丞的女儿,怀的还是个公主,即便自己不下手,在宫中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况且,自己已经做好了安排,这安陵容今日之后,就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皇后想到此处,笑容不由得加深几分,她只等着安陵容顺利产子,却又不慎血崩的消息传来。 产房之内,陵容喝下催产的药物已经清醒不少,除了偶尔的阵痛之外,还能与照水交流此时的情况。 照水将何桉鸣所说的话与药瓶给陵容看过,“小主,依何太医所说,这药性极其霸道。 但奴婢不明白,为什么何太医担忧小主会出现血崩之症。 而且,他还特地嘱咐奴婢,要把这药给小主看过。” 陵容捏着那药瓶,思索着何桉鸣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照照水所说,用完催产药之后,气滞血瘀之症就会消失,并不会因为产子而出现血崩之症。 难道是有人对自己下了手,只不过要的不是孩子的命,而是自己的。 “照水,除了芳菁姑姑,其他接生嬷嬷都不许近身,叫芳林与芳华盯着那两个嬷嬷。” 照水也知道这事情不小,她本想问陵容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未曾想到陵容此时又开始腹中疼痛。 她急忙按照陵容的吩咐叫另外几人去做其他事情,不许另外两个嬷嬷近身。 待照水将事情吩咐下去,有一个嬷嬷立刻便提出异议,“照水姑娘,小主刚刚喝下催产药,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你却叫我们二人去做些准备热水之事,若是小主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当的起吗!” “墨梅姑姑,内间有芳菁姑姑照顾着,姑姑依着吩咐做事便是。 姑姑这般不满,着实不适在殿中伺候。” 墨梅姑姑悻悻地哼了一声,她打算拉着另外一位嬷嬷离开,却被直接甩开了手。 “墨梅,皇上吩咐你我二人为安小主接生,事情还未做完,我们不能离开。” 墨梅此时更加恼怒,她本就收了皇后的银子,要将手中的药喂给安贵人吃下。 如今被拒绝在外,又如何能完成这任务。 “秋桐,安小主不信任你我二人,我们又何苦在这殿中守着,”墨梅故意大着嗓门说话,那语气仿佛在威胁一般,“你我二人是皇上送来的人,还不至于在这里受一个小丫头的气!” 这时内殿的呼喊之声更重,陵容似乎已经开始产子。 “安小主!”墨梅的脸上染上了些着急,她一把推开照水,再次闯进了殿中。 她满脸焦急,问着芳菁姑姑陵容的状况,看起来当真像是一个关心主子的忠婢。 但她的行为太过古怪,照水与芳林着重关注着她的动作,三番五次阻挠她接触陵容。 好在,陵容产子速度到快,不多时便听见一声嘹亮的哭声,那饱含期待的孩子终于顺利产下。 芳菁姑姑手脚麻利地将孩子清理干净,墨梅见状立刻便凑了过去,站到陵容的床边。 “哎呦,真是漂亮,小公主与安贵人一模一样呢。” 墨梅一边夸赞,一边凑近了陵容,她手中捏着一撮药粉,借着身体遮挡的机会便想洒在陵容身上。 没想到,她的动作却被秋桐阻止,直接被扭着手腕押去了正厅,叫皇上与皇后头痛。 “这墨梅姑姑当真有问题,”芳林此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她在皇上身边也伺候许久了,没想到……” “我也没有想到。” 秋桐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她轻抹了一下杯边,走到陵容榻边打算帮她补充些水分。 那杯子刚刚凑到唇边,就被照水给拦了下来。 “秋桐姑姑,这水……有点凉了。”照水摸了摸杯壁,将那杯子从秋桐手中给夺了下来。 “怎么会,这水是我刚刚倒的,怕烫到小主,还有意吹了吹。” “我看到了,”照水笑的弯了眉眼,她轻推着秋桐离开陵容榻前,“只不过小主如今虚弱,我不想吵到了她。 秋桐姑姑,不如与墨梅姑姑一道去正厅吧。” 第148章 晋位 皇上也未曾想到,他送进承乾宫的两个接生嬷嬷就这样被人扭送出来。 其中一个进门之前还在撒泼,直到看到正厅之中的人后方才老实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安贵人可平安产子了?” 皇后瞧见自己收买的两个人竟被直接抓住,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 但她还是做出一副贤后的样子,询问着陵容是否平安。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小主母女均安,小公主身子康健。 但夜深寒凉,不便将公主抱出产房,便叫了太医先行看诊了。” 如今陵容并无大碍,照水心中倒也安定,只是提起这两个接生嬷嬷来,还是忍不住满肚子怨气。 “这两位嬷嬷,在小主产后意图谋害,叫奴婢等人发现,特来押送至皇上与皇后娘娘面前审问。” 照水指着两人,将刚刚产房之中的事情一一告知,皇上面上的喜悦很快就被愤怒掩盖,他哪里想得到,自己派去的人没有尽职尽责保护安贵人,反而查到要了她的性命。 墨梅本就性子张扬,她连声呼喊着自己冤枉,“都是这个照水冤枉奴婢,奴婢只不过是想凑近看看安贵人的情况,就被她叫人给抓了起来。” 对于墨梅的喊冤,照水全当狗吠,这墨梅人赃并获,用来暗害小主的药粉尚还在自己手中,又怎会叫她逃脱。 “墨梅指甲缝隙与掌心都有这些药粉的痕迹,奴婢还从她袖口搜出一包药粉。” 照水将那药粉递给苏培盛,“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叫太医看看,这药粉究竟是不是害人之物!” 苏培盛将那纸包展开,略给皇上看了一眼,皇上神色晦暗,立刻叫小厦子将太医给找来。 “院判章弥应该就在偏殿候诊,”皇后嘱咐着小厦子,“不必奔波太远,请来就是。” 小厦子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微微点头,方才答应下来。 他立刻出门去寻太医,却没想到刚好碰到从产房出来的芳林。 “厦公公是去找太医吧。” “是,”小厦子瞧了一眼产房的方向,他有意压低声音,“可是安小主有什么吩咐?” “小主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希望厦公公可以多找几个太医过来,瞧瞧那药到底是什么。” 这要求并不过分,小厦子满口答应下来,“叫安小主放心就是,这罪证是实打实的,定不会叫她有机会瞒天过海。” “如今承乾宫中候着的是章太医、何太医与卫医士,何太医脱不开身,厦公公可以先去寻另外两位太医。” 芳林微微颔首,她本就是出来传个话的,没想到碰上的刚好是认识的小厦子。 但如今她是承乾宫中的宫女,即便再熟悉也只能客气些。 她左右瞧了瞧,见周围并无他人,便凑近了小厦子耳边,“我看的真切,确实是那个叫墨梅的有意加害。 必要之时,你可以向皇上提起,我可以作证。” “好。”小厦子利落应下,他顺着芳林指引,很快便找到了章太医与正在煮药卫临。 待他两个人带进了殿中之时,那墨梅已经开始哭嚎自己对皇上与安贵人如何忠心了。 皇上脸色明显带着不耐,见到两个太医进门,立刻便叫他们二人查验那药物。 “皇上,皇后娘娘,这粉末是丹参、乳香、没药等多种药材研磨而成的粉末,有活血祛瘀,通经止痛的功效。” 此话一出,皇上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个刚刚生产的妃嫔,哪里就需要活血的药物了。 这场面并没有卫临说话的份,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走上前去,也看了看那份药物。 与章太医说的一般无二,果真是丹参等几味药材研磨而成的粉末。 皇后在一旁也做出震惊的模样,见皇上不语,便直接开口询问,“安贵人生产,怎会用到活血的药材,难不成这药材还有他用?” “若是安贵人在生产之时出现些许气滞血瘀的症状,倒是可以略用上一些,只不过需要严格控制药量。” 章弥拱了拱手,“微臣看这些药量并不多,即便安贵人用了,也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原来如此。”皇后与皇上对视一眼,她脸上含着笑意,“墨梅姑姑本就有着十足的接生经验,这药粉估计是以备不时之需。 照水担忧安贵人,有些风声鹤唳也实属正常,皇上勿要怪她。” 皇后不仅没有怪罪照水小题大做,甚至还有意向皇上请求,免了她的罪过。 只不过照水并不领情,这嬷嬷行为鬼祟,若是真的对小主有所帮助,又何必躲躲藏藏的。 “药量之事难以界定,谁又能知道墨梅姑姑携带多少药物呢?” “照水姑娘不信,搜身就是了。我一身清清白白,还怕你泼脏水了?” 墨梅嗓门一如既往的嘹亮,她直接张开手臂,向照水挑衅地扬着下巴,“来搜身便是,奴婢如此被人诬蔑,也该求个清白。” 未等照水开口说话,皇后便直接呵斥了墨梅,“皇上与后宫诸位嫔妃都在,哪里容得下你这般喧哗吵闹!” 墨梅霎时便安静下来,她悄悄瞪视了照水一眼,状似安稳地站在了一边。 照水仍旧跪在原地,她并不相信墨梅没有害人之心,反而觉得皇后这般维护,墨梅定然是被皇后收买了。 “一些小事,皇后娘娘何苦动气。” 齐妃笑着安慰了一句,她含羞带怯地看向皇上,身上粉色的旗装衬让她看起来格外别扭,“如今弘时又多了个妹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皇上。” 皇上瞧着她身上的粉色旗装,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他有心叫她换些更符合身份的衣服,却碍于众人在场,不好这般直白的开口,叫齐妃丢了面子。 “朕早就允过,待安贵人平安产子,便晋她为嫔。 如今她母女均安,这喜事自然要提上日程了。” 皇上自然没忘了自己的承诺,如今陵容因产女而晋位,在场所有妃嫔都没有立场阻挠,只能一个个面露喜悦,恭喜于她。 “想必那边已整理好了,朕去看看安嫔。” “皇上请您留步,”照水突然出声,她指了指一旁站着,仿佛并不存在的秋桐嬷嬷,“这位嬷嬷行为也很是古怪,在杯口涂了药物。 即便皇上与皇后娘娘怪罪,奴婢也想请章太医与卫太医看一看那茶杯。” 皇上面露不悦,但到底是谋害妃嫔的大事,他也不好拒绝,便直接挥了挥手,吩咐章弥去查。 杯口抹上的药量较少,章弥与卫临分辨许久,才察觉那也是几味活血化瘀的药物。 “皇上,这……”章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手中的杯子,与皇上身旁的药粉,“这杯上的药物是桃仁、葛根,与墨梅手中的药物一致,都是用来活血化瘀的。” “还有一味,”卫临突然开口,“……应是马钱子,这药毒性甚重,太医院轻易是不会用的。” 这其他的药物皇上可能并不熟悉,但这马钱子却是最为熟悉的了,这药物含有剧毒,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谁吩咐的。” 皇上此时再恼怒不过,他本以为是一个小宫女的过度担忧,却没想到还真得有人敢收买自己派过去的人,向有孕的妃嫔下手。 秋桐双膝跪地,面上没有一丝慌乱,“与墨梅一样,这些药物都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至于马钱子,奴婢委实不知从何而来。” “这马钱子有剧毒,常人想得到并不容易。”一旁的敬妃突然开口,她微微向皇上点头,“皇上不如叫苏公公去查一查,这药物的来源。” “去查。” 苏培盛不敢停留,立刻便带着人手去太医院中查药,生怕慢了一步,就遭到皇上的训斥。 “皇上,微臣斗胆,有一事想问照水姑娘。”卫临站到了照水身边,略微低头看去,“查到这些药,是在安小主生产之前,还是之后呢?” “是在小主生产之后,她们二人趁着众人松懈,向小主下手。” 卫临点了点头,他如今倒是明白,为何这几味药的药量如此之少了。 “皇上,女子生产之后本就因失血而气血双虚,若此时沾染上活血化瘀的药物,便很容易引起血崩。 墨梅与秋桐二人所用的药物,虽然不多,但在女子产后用来引发血崩,已是足够了,甚至……绰绰有余。” “章太医,是这样吗?”皇上瞧了章弥一眼,章弥立刻便连连点头,证明卫临所言非虚,“微臣被那马钱子吸引,倒是一时忽略了这事。” 皇上并未言语,殿中一时间彻底安静下来。墨梅与秋桐二人垂头跪着,再说不出一句狡辩之语。 皇后在一旁捏紧了椅子扶手,没想到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卫临搅乱了局面,将自己用来对付安陵容的手段抖落个一干二净。 “皇上,这两个奴婢不肯说出幕后之人,不如投去慎刑司,好好教训一顿。” 齐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一边劝慰皇上,一边还不忘向皇后娘娘使眼色,“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皇后此时哪里有心情理她,即便早就安排好了后路,此时也不免担忧。 毕竟她也不知道,会不会跳出第二个卫临来。 见没有人理自己,齐妃悻悻地住了口,她不明白到底哪里说的不对了,惹得皇上与皇后娘娘一个个地拉下了脸,不肯搭理自己。 “朕再问最后一次,谁吩咐的。”皇上扫视这两个嬷嬷,见她二人仍旧嘴硬,便又补上了一句,“把她们两个送进慎刑司,先坦白的那个留她一命,另外一个直接杖毙。” 小厦子响亮地应了一声,不等这两个嬷嬷开口,便直接叫人将她们两个给捆了下去。 墨梅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刚被抓住手臂就开始哭喊着说是福常在。 但皇上却未曾叫人放开她们,反而默许侍卫直接将她们二人给拖去了慎刑司。 只不过一句福常在惹得众位妃嫔议论纷纷,毕竟她前不久方才因为端妃而小产,不像是有力气去害安嫔的样子。 “要害也是害端妃娘娘吧,怎么跑来害安陵容啊。”夏冬春拉着恬贵人小声嘀咕,“这说的一定是假话,反正我是不信,你呢?” 恬贵人恨不得直接堵住夏冬春的嘴,这夏冬春私下里除了对皇上与皇后之外,常常忘了要用尊称,整日你我他的乱叫一通。 如今皇上与皇后都在呢,她居然还不长记性,这般胡言乱语。 “哪里轮的到你说话,有什么想说的,回延禧宫再说。”恬贵人推了凑过来的夏冬春一下,叫她乖乖闭上那张只会惹事的嘴。 好在,殿中讨论的不止她们两人,恬贵人悄悄看向皇后,她心中清楚,这个给自己送红麝香珠的毒妇,才是幕后主使。 只是不知道,皇上到底有没有发现皇后的手段。 “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皇上听了好一会儿,也并没有从这些妃嫔的言语中听见什么有用的消息,他耐着性子安抚,叫众人各自回宫休息。 “皇上,不如去嫔妾宫中休息一下吧。”齐妃不死心地邀宠,却只换来皇上的一个冷脸。 “齐妃,”皇后叫住了还想贴上去的齐妃,“安嫔刚刚产子,还差点遭到暗害,皇上自然想要多陪陪她。 况且,小公主皇上还未曾看到呢。” 齐妃不觉得一个女儿有什么好看的,自己的弘时可是长子,未来很有可能荣登大宝。 “皇上也许久没去看弘时了,”齐妃快步跟上皇后,她有意提高了声音,炫耀自己的儿子,“弘时如今都读到资政要览了,被先生好一番夸赞。” “弘时年龄还小,勿要逼得太紧才是。”皇后此时心中更担忧事情败露,根本没什么心情听齐妃吹嘘自己的儿子。 只不过她仍旧不忘了吓唬齐妃,这后宫中的女人如花朵一般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皇上更宠爱的阿哥出生。 “这只是公主便这般宠爱,若是来日生下阿哥,怕是把本宫都要比下去了。” 第149章 五星连珠 暂时处理了正厅之事后,皇上终于有时间到陵容这里看看她与孩子。 此时整个产房已经清理干净,但因为不能通风,还是有淡淡血腥味在。 皇上撩开帘子,就看到面色苍白的陵容正在逗着孩子。只可惜孩子还太小,对陵容的逗弄没有任何回应。 “生产这般辛苦,容儿倒是有力气与孩子玩乐。” 即便那正厅之事糟心非常,但这孩子却是切切实实平安生产,皇上瞧着这母女二人,自然也是高兴的紧。 瞧着皇上面上的笑意,陵容不免也含了几分笑意,她拉了拉皇上的手,放在孩子的襁褓之上。 “她虽早产,但好在身体康健,”陵容有心叫皇上在意这个孩子,好叫她的女儿在宫中活的更加舒坦,“只不过哭起来手脚乱舞,以后怕是个小皮猴了。” “淑和文静,温宜可爱,我们的女儿活泼些也是好的。 即便她日后喜欢扬鞭策马,也定是不让须眉。” 陵容被皇上这番畅想给逗的笑了,这孩子才刚刚出生,皇上转而便想到豆蔻之时了。 只不过若是女儿能这般肆意飞扬,与自己全然不同反倒是好事。 毕竟自己深受这敏感多疑的性格所害,连交个朋友都是算计。 “朕方才已下旨晋你为嫔,孩子便养在你身边,也免得你担心孩子的身体。” 皇上送来的都是好消息,陵容自然高兴了,她没松开皇上的手,反而拉着贴在自己的脸上。 “嫔妾产子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了外面的雪景。 寒风凛冽,飞雪穿庭,有个小女孩儿还在堆雪人玩,只不过一恍神儿,她就向我跑过来了。” 皇上本还笑着,但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陵容本就盯着他,自然抓住了这一瞬的变化,“那孩子还说,终于又见到你了。” “……也许,你们曾经见过吧。”皇上轻轻摸了摸陵容的脸颊,“失而复得,更要好好珍惜才是。” “嫔妾一个人珍惜怎么够,”陵容又将孩子向自己身边挪了挪,手指拉开襁褓又仔细看了看孩子,“还是要皇上一起珍惜才行。” “朕自然珍惜你母女二人。”皇上终于又得了孩子,此时志得意满,恨不能昭告天下,他这个天子,从未受到上天惩罚。 假以时日,定能子嗣成群,承欢膝下。 “上次给孩子取名永安,犯了你的名讳。 今日瞧了这孩子,心中便有了一个名字——攸宁,容儿可觉得喜欢?” “……君子攸宁。”陵容知道这是诗经中的一篇,只不过却只能想起这一句来,“皇上果真喜欢这孩子。” “岂止是喜欢孩子。”皇上终于收回了手,为陵容拉了拉被子,方才长叹一口气,“这宫中吵闹,只有容儿这里叫朕心安。” 陵容最是了解这后宫之中的女子,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光是争宠的手段,都足够叫皇上开眼了。 再加上用些下毒的手段互相陷害,皇上觉得厌烦也实属正常。 只不过自己这儿可不是什么平静祥和的地方,要不是因为有孕,早就在这些事儿上都掺和上一脚了。 但既然皇上这样觉得,便让他继续这样认为就是了。 “后宫的姐妹都心系皇上,自然会使些小性子的。”陵容只是略劝了一劝,她此时疲累的很,哪里有力气给皇上当什么知心之人。 皇上瞧见陵容疲惫的模样,也不欲再拿这些烦心事打扰。他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直到陵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方才起身离开。 但皇上也着实累了,当夜便宿在了承乾宫中。 第二日一早,陵容便派人送了药膳过去。皇上被这点小事儿哄的开怀,只当陵容在坐月期间也不忘思念。 加上新得了皇嗣,就连上朝的时候也带了点喜色。 下朝之后,钦天监急急忙忙赶去了养心殿。 禀告皇上他昨日夜观星象,发现了天空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天象。 皇上很是惊异,上朝时那边疲惫之感迅速消退,“这天象所谕何事?” “回皇上的话,日为阳、月为阴,两者共存于天际,这象征着阴阳平衡、天地交泰。这景象极为难得,是上天对皇上治国的肯定啊。” 钦天监一脸喜色,他语气颇为激动,抬手指着昨日星象出现的方位。 话语中时不时还会夹杂两句叫人听不懂的话,但大意都是指这天象吉祥。 听闻是这般吉祥之兆,皇上喜不自胜,如今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就连天象都预示朕治国有方,又有何人敢说自己这皇位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那五星连珠,又是何意?” “皇上,五星连珠指的是金、木、水、火,五大星辰同时出现。因着五行相克,使得这五星难以聚合。 因此一旦相合,便寓意四海升平天下归顺,同样是国泰民安之意。” 钦天监这好话说尽,嗓子都快嘶哑了,才将这天象之事堪堪解释清楚。 “昨夜朕在宫中等待攸宁降生,倒是未曾有机会一观这天象。”皇上语带可惜,但一想到昨日攸宁降生,又顿觉这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昨日天现吉兆,加之公主降生,”钦天监连忙拱手向皇上贺喜,“殖殖其庭, 有觉其楹。 哙哙其正, 哕哕其冥。 君子攸宁。 寓意便是君王所住之处舒适安宁,而皇上所居之处便是天下,这便意味着是天下安宁四海升平。 想来这是上天知晓皇上治国有方,特为皇上赐下公主以示忻悦。” 皇上喜的连连点头,甚至觉得昨日为孩子取下这名字,也是与天相契。 “皇上昨日新得公主,又遇如此天象,可见是万民归心啊。” 苏培盛在一旁道贺,一张脸上喜悦之情压抑不住,“难怪昨日安嫔小主产子如此顺利,看来当真是因皇上圣明,而得上天垂怜。” “可见攸宁是个福星。”皇上面上的笑意不免加深几分,他大手一挥直接给殿中所有人厚赏,甚至不忘叫苏培盛给陵容的封赏再厚上几分, “这天象难得,定要要叫天下皆知,万民同乐。” “微臣遵旨。”钦天监受了厚赏,自然愿意尽心尽力将这消息散播出去。 不出半日,昨日吉祥之兆便朝野皆知,就连民间都已流传开来,所至之处无人不在讨论那天象。 因着天象之说,陵容与攸宁那儿的赏赐更加丰厚了。 产子恭贺一份,天象吉兆又加一份,陵容收礼收的手软,连感谢之语都说尽了。 负责接礼的照水和小池子更是忙碌,三番五次地登记收纳,直盘点到天都黑了方才有了歇息的机会。 照水揉着酸痛的手腕,瘫在椅子上许久才恢复了力气。 只不过虽然疲累,但是这喜悦之情更足。不仅仅是两个主子收的赏赐多,他们承乾宫所有宫人,全部被赏了双倍月例。 宫殿内外一片喜气洋洋,就连在路上行走,也觉得倍儿有面子。 “小主,这是奴婢和小池子整理出的礼单。”照水为陵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这殿中炭火旺盛,当真是温暖如春。 陵容接过那礼单略瞧了一眼便放下了,她倒是有些可惜,华贵妃在此时落了马,否则依照她的性子,那礼甚至会比皇后娘娘还要厚上几分。 就这样失去一大笔金银财宝,陵容都觉得肉痛的紧,那礼单哪里还看的下去,立刻便叫照水给收起来了。 “小主是觉得这礼太重了?” 照水不明白陵容为何没那么高兴,明明这些都是真金白银,无论是自用还是送回家中,都是极好的助力。 陵容自然不会说是心疼年世兰没送来的银子,叫这伺候的人知道了,反倒会觉得自己这主子当的过分小气了。 当然,银子只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比这个更加让陵容忧心的,只有攸宁了。 “攸宁这般小,却被那天象之事加身,真是叫人又喜又忧。” 这天象之事虽好,但却是一把双刃剑,若是有朝一日改换了说辞,吉兆也会变成凶兆。 “如今这吉兆之事天下皆知,小主又何苦担心日后之事。” 照水倒是想的开,毕竟天象之说重在人心,此时能得利益,好好利用就是了。 “惠贵人鬼胎之事就是有人在背后作梗,我只是担心,有人看不得攸宁这般受宠。” 陵容也担心皇后又利用天象之事做点什么,只不过攸宁是个女孩儿,也不会碍着哪个皇子继承大宝。 自己的家世身份对皇后之位的威胁更是几近于无,短期内皇后应当是不会下手的。 “而且这事儿与天下太平之事有关,即便有人想动些手脚,也要看皇上愿不愿意听呢。” 照水这一席话倒是叫陵容豁然开朗,毕竟这天象之事,更多是在皇上与江山本身。 自己的女儿不过是刚巧同一天出生,沾了一点点光罢了。 “反倒没有你看的清楚,果真啊孩子就是软肋,才刚出生,就担心她的以后了。” 照水自是理解小主的心情,毕竟这孩子在腹中之时就屡遭毒手,若非防范的紧,只怕小主都不能平安走出产房。 “小公主长大还要好些岁月,小主怕是要操心一辈子了。” 陵容半是喜悦半是担忧,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当年的曹琴默的理解又多了那么一分。 如今换作她来,也会想尽办法将戕害女儿的人给拉下马来。 又是木薯粉,又是安神汤的,甚至连孩子都被夺走。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哪里受的住这般伤害。 “好在攸宁可以养在身边,倒也少了些担忧。若是像曹贵人与欣常在一般,还不知道夜里要如何难眠呢。” “小主该不会想帮她们二人吧?” 照水对这二人都没有什么太深刻的记忆,小主与她们来往颇少,平日里遇见也不过是互相点头请安罢了。 我哪里是那么好心肠的人。陵容对自我的认知非常清晰,若是日后用得上这两人,帮一帮倒也无妨。 希望曹琴默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将年世兰所犯下的罪行全都给抖落出来不说,还要劝着皇上赐死她。 皇上最喜欢假装深情,年世兰又宠了那么多年,他一时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自然就会拿曹琴默这个“叛主”的开刀了。 “如今自保都有些困难,帮她们倒是不容易。”陵容将那一碗粥用尽,只觉得嘴巴里没味儿极了,“只不过……如今温宜公主还在翊坤宫吗?” “温宜公主仍旧住在翊坤宫,奴婢听闻还是由颂芝照顾着。” 听闻皇上甚至没有惩戒颂芝,而是把她继续留在温宜身边,陵容不免露出惊讶的神色。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草人是从颂芝房里搜出来的。” “是的,小主。”这事儿闹得很大,照水想不知道都难,“听说颂芝当日说是自己所为,想将所有过错都一力承担下来。 奈何皇上根本不信,还是将华贵妃降位禁足,关在了汤泉行宫。” “温宜如今还是华贵人的女儿……皇上这是何意。” 陵容思忖着皇上这行为的用意,如果真的要清算年家,温宜就会有一个获罪的外祖,这对她未来择婿无一丝好处。 “也许皇上并未真的怪罪年贵人?毕竟年贵人还怀有身孕,待生下皇嗣之后,再将她接回宫中。” 照水并不知道皇上要清算年家,因此只是天真的以为是皇上深情,不会一辈子禁足年贵人。 只不过陵容却明白,年家的倒台是必然的,除非他们能够像自己一样知道前世之事,提前做出准备,直接带领将士逼迫皇上退位。 难不成……年世兰这一胎真的保的下来? 陵容此时也有些怀疑,皇上该不会真的用尽了灵药,帮年世兰调理好了身子吧。 届时即便年家倒台,年世兰也能凭着子嗣不被牵连,再次回到宫中坐稳她的妃位。 而且温宜还记在年世兰的玉牒之上,哪怕那个孩子真的保不住,她也是公主的母亲,皇上仍旧有理由保住年世兰的位份与尊荣。 这一局,皇上布的可真是早啊。就是苦了曹琴默,要继续忍受母女分离之苦了。 第150章 见面 因着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天象,朝野大臣纷纷上表庆贺。 有人夸赞皇上治理之功,有人赞扬四海升平,更有人提到攸宁是天赐福星,必能为我大清立下汗马功劳。 陵容听到这些消息之时,只觉得好在攸宁是个女孩,否则这贺表之上不知会写成什么样子。 但即便是个不会争夺皇位的女儿,也没少被宫中之人明褒暗讽。 尤其是膝下有三阿哥的齐妃,已经不知说了多少次还是养儿方能防老,只是一个女儿,在自己脸上贴多少金都是白费功夫。 陵容倒是不在意,任凭齐妃故意来承乾宫附近说上多少次,三阿哥也只不过是在长高罢了。 皇上对此也只不过是训斥两句,叫齐妃注意身份罢了。 只不过皇上没有想到,后宫中齐妃说些酸言酸语也就算了,朝堂之上的年羹尧居然也敢藐视皇威。 因为贺表众多,皇上特意挑了年羹尧的贺表来看。 却发现年羹尧竟然将“朝乾夕惕”写成了“夕惕朝乾”。 皇上大为震怒,年羹尧并非是一个粗心之人,若非有意,怎会将贺表这般重要之物写错。 如此自恃己功,想必早就存了不臣之心。 皇上将那份贺表直接退回,由着年羹尧自己猜测圣意,直到将贺表写对为止。 只不过无论年羹尧能否写对,皇上都决心彻底清洗年家,第一步就是将岳钟琪拉拢到自己麾下。 至于远在汤泉行宫的年世兰,皇上则打算瞒着她,不叫她有机会为年羹尧求情。 待到年家清算完毕,再将她从汤泉行宫接回来便是,届时孩子月份也该大了,也不怕世兰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皇上想的倒是好,只不过他忘记了还有一个失去孩子的曹琴默。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争取将温宜给重新带回到身边。 如今唯一的好处,就是温宜还在宫中,翊坤宫也没有被封禁,她倒是比从前容易,能进到翊坤宫中去看望温宜。 只不过每次去陪温宜,颂芝都是哭求她想些办法,为年贵人说说好话,好叫皇上将年贵人给接回来。 曹琴默嘴上自然是答应下来,但心中却恨不得年世兰在此时死掉,好叫她再不能抓着温宜不放。 “小主,如今年贵人失势,又远在汤泉行宫,不如此时向皇上求情,将公主接回启祥宫吧。” 音袖轻声劝着曹琴默,毕竟主子夜夜睡不安稳,若是公主能回到身边,就不用这般费尽心机算计了。 “这个时机不好,再等等。” 曹琴默摇了摇头,她虽然也想将温宜接到身边,但也深知皇上并不会准许。 毕竟年世兰用魇镇之术谋害皇后,皇上都未曾将她打入冷宫,难保不是因为年家的权势而束手束脚。 即便想要把女儿夺回,也要再等等,看看是年家能保住权势,还是皇上能够彻底将年家连根拔起。 “要什么样的时机啊,都许久未曾陪着小公主游戏了,连奴婢都有些思念了。”音袖恋恋不舍地看着翊坤宫的方向。 曹琴默没有说话,她安静地在宫道上走着。 关于年家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私下告知的。皇后承诺会向皇上求情,将温宜送回自己的身边。 但作为回报,自己要将年世兰所做的错事,全部抖落出来。 只不过如今丽嫔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还在,只要想办法威胁一下,就能让她将华贵妃做的事情全部揭发,并不需要自己去当那个出头鸟。 “如今丽嫔那里如何了?” 因着同住一宫,音袖打探起关于丽嫔的消息并不难,她略略想了想,只挑小主关心的事情回话。 “年贵人被禁足之后,丽嫔娘娘便没有再叫余官女子下毒了。 只不过丽嫔娘娘时不时就有些疯癫,小主若是想继续动手,就可以借着丽嫔娘娘的名义。 哪怕败露,也不过是丽嫔娘娘一力承担罢了。” “是要继续动手,那女人整日想着抱养别人的女儿,谁知会不会又对哪个公主起了心思呢。” 曹琴默对端妃素来就是瞧不上的,刚刚有了点地位,就开始频繁接触温宜。 在温宜被年世兰夺走之后,又开始惦记淑和与福常在的孩子。 待年世兰倒台之后,只怕这女人又要与自己争夺温宜,还不如直接将她毒傻,以绝后患。 曹琴默如今只想着温宜能够回到自己身边,一切有阻碍的人与物都必须清理干净。 只不过皇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容不下年世兰,也不可能容得下自己。 一定要想办法再次有孕,最好给温宜生个弟弟,这样一来温宜在日后便能有个依靠了。 因着曹琴默的吩咐,余莺儿又开始对端妃下手。 只不过曹琴默不知道的是,因着太后的介入,皇后早就知道了年世兰对端妃下毒的事情。 但皇后却没有声张,反而借此事将余莺儿拿捏在了手里。 如今曹琴默又开始吩咐余莺儿下手,皇后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消息,手里的底牌无形之中又多了一张。 但皇后却并未阻止曹琴默,甚至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毕竟又少一个妃位,自己这皇后的位置便会坐的更稳固一些。 在这表面的风平浪静中,陵容终于坐完了月子,得以在御花园中乱逛,肆意排解无聊的情绪了。 如今已经四月,天朗气清,甚至微微有些热意,冬日的凛冽已经完全消退了。 只可惜攸宁还小,陵容不敢带她出来放风太久,逛了一会儿便叫芳林等人抱她回承乾宫了。 “小主不回去吗?”照水将纸伞撑开,为陵容遮挡越发晒的太阳,“公主许久见不到您,怕是要闹了。” “不急,我想去看看一位故人。”陵容下意识看了一眼攸宁离开的方向,还是决定要去宝华殿看一看甄嬛。 她如今老老实实地在宝华殿太久,都快被后宫众人给遗忘了。 但陵容如何能让她这般“甘于平凡”,这般美丽的脸,这般聪明的脑袋,一定要回到后宫之中,日子才能有趣。 陵容与照水两人撑伞慢慢散步,甚至有意到永寿宫外绕了一圈儿,才走到甄嬛如今住着的宝华殿。 宝华殿中安静的很,只有加了料的檀香幽幽燃着。 陵容按着鼻子,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只可惜她今日忘了带何桉鸣给的香丸,伸手过去摸了个空。 “小主可是掉了东西?”照水见陵容摸着腰间,便低头左右看了看。 “无妨,只不过是那香丸忘记带了。但我们在这宝华殿中不会坐太久,倒也无事。” 听闻陵容提起那香丸,照水方才仔细闻了闻这殿中的檀香味道,方才分辨出这香味之中居然掺杂了一丝麝香的气味。 只不过檀香味道浓烈,她刚刚进门之时竟然没有察觉出来。 “那我们……” “拜一拜吧,她很快就会来了。”陵容含着笑意,缓缓跪在蒲团上,她双手合十,心中却没有什么敬畏之意。 一个来自边远之地的异族神佛,即便要保佑,也是保佑它自己的族人吧,怎么可能来保佑自己呢? 陵容掩着鼻子咳嗽了几声,背后便传来了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是浣碧立在门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照水立刻扶着陵容起身,两人行至浣碧面前站定,“浣碧姑娘,见到主子是要行礼的,可是忘了?” 浣碧面露不服,苦瓜似的表情叫陵容看了就觉厌烦。 “奴婢给安贵人请安。” “错了浣碧姑娘,我家小主如今已是嫔位了。”照水语气还算是温柔,但听在浣碧耳朵里却是充满嘲讽之意。 她心中暗骂,入宫一年有余方才晋为嫔位,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们甄常在,可早就坐过嫔位的位份了。家世不好又长的丑陋,也不知道是如何狐媚了皇上。 但她无论心里如何谩骂,嘴上还要老老实实地改口,重新向陵容请安。 “起来吧,”陵容故意叫浣碧蹲了好一会儿,方才叫她起身,“甄常在如今还好?” 陵容听出了浣碧嗓子的喑哑,她心中喜悦,甚至想立刻听一听甄嬛的声音。 是如同从前清灵,还是和浣碧一样嘶哑难听呢? “回安嫔小主的话,我们小主这几日身子不适,在殿中休息。 请小主恕罪,无法来向您请安了。” “无妨。”陵容倒是不介怀,左右人就在这殿中,“带路吧,我去看看她。” 浣碧愣了愣神,她没料到这安嫔当真毒如蛇蝎,小主都已经落到如此境地,居然还要来踩上一脚。 “小主她得了风寒,若是波及安嫔小主,就是奴婢的不是了。” “本小主说了,无妨。”陵容语气颇为不耐,她垂眸看着这再次蹲下行礼的浣碧,有意拉了拉自己身上用浮光锦制成的新衣。 “带路吧,浣碧姑娘,”照水单手捏着浣碧的肩膀,将她直接从地面上拉了起来,“这台阶居然这般难下,是需要我帮忙推一把吗?” 照水抬起手来,作势就要将浣碧推下台阶。 浣碧被吓了一跳,立刻一叠声的为二人带路。 路过棠棣之时,浣碧忍不住大骂一声,“你这刁奴,没看到安嫔小主吗,还不请安!” 棠棣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水桶差点提不稳,她刚刚曲膝想要请安,便被陵容一挥手阻止了。 “本小主急着要去看甄常在,你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如此区别对待,叫浣碧心中怒气更盛,她恶狠狠地瞪了愣在原地的棠棣一眼。 “还不快去!想惹安嫔小主生气吗?若是慢了一步,仔细你的皮!” 棠棣吼的发懵,但身体的恐惧却催促着她立刻提着水桶,快步跑开了。 陵容被浣碧这指桑骂槐的话给气的笑了,被在宝华殿关了这般久,都没能改了这浣碧的脾气。 不知道甄嬛如今怎样了,是不是像当年她在甘露寺受苦之后,再次回宫的那个熹妃。 一进偏殿的门,陵容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看书的甄嬛,日光微微在桌上投下一丝发亮的光斑。 她整个人如同从前一般貌美,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知书达礼的书卷气。 “嫔妾给安贵人请安。” “小主。”浣碧低声叫了甄嬛,她快步走了过去,“……如今已是安嫔了。” 甄嬛神色微微有些怔住,但她很快便展露了灿烂的笑意,“嫔妾给安嫔娘娘请安。” “甄常在客气了,这后宫之中,实际上只有太后与皇后担的起一句娘娘。” 陵容瞧着这屋子中简单的装饰,只能挑了个椅子落座。 “快平身吧,怎么这样拘礼。” “是。”甄嬛低声应着,她同样坐了下来,“安嫔来这宝华殿,可是有事吩咐?” 如陵容所想,甄嬛的嗓子已经被彻底毁了,喑哑难听,即便故意温柔说话,也着实有点刺耳。 只不过甄嬛应是知道自己的嗓子出了问题,便故意含着气声说话,反倒能好听上两分。 “甄常在看来是真的染上风寒了,”陵容用手帕挡着口鼻,“这嗓子怎得这般哑。” 甄嬛咬了咬唇,面上一派委屈可怜之态,倒真比从前能屈能伸了。 “嫔妾这嗓子并非是因为风寒,”甄嬛瞧着陵容,“不知是什么人下了毒手,害的嫔妾这般凄惨。” 这事儿是陵容做的,她可比甄嬛清楚的多,但她还是一派担忧之色,“这事儿怎么不与皇上说,若是叫了太医来看,也许还是能治好的。” 甄嬛却摇了摇头,“何太医已经为嫔妾看过了,但因着耽误太久,也是无力回天。 只是惹得皇上担忧许久,时不时便亲自来看上一看。” 听到何桉鸣的名字,陵容顿时觉得有些疑惑。 这甄嬛在宝华殿中关了这么久,没有找温实初帮忙,居然找上了何桉鸣,当真是奇怪的很。 “皇上心中念着常在,即便没有这嗓子受损之事,也仍是时不时就来看望,真叫后宫的姐妹们羡慕。” 甄嬛还没什么表示,甄嬛身后的浣碧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骄傲的眼睛都要放在头顶上了。 “姐姐痴心皇上,妹妹倒是担忧,姐姐会因此吃味。” 第151章 见面2 甄嬛这般自称为妹妹,倒是少见。 但是宫中向来只论位份,不论年龄,如今她喜欢这样姐姐妹妹的相称,便随她去吧。 “这后宫之中,妃嫔实在太多了,若是日日都吃味,怕是整个人都疯魔了。 甄常在能得雨露,是自己的本事,我恭喜还来不及呢。” 陵容并不会被甄嬛这一两句话给挑衅到,她又不爱皇上,自然不会像年贵人或者皇后一般对后宫的女子有所不满。 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只不过是不想让甄嬛好过罢了。 “都是皇上记挂,妹妹才能在禁足之时也能过的快慰。” 甄嬛脸色微微泛红,即便被禁足在宝华殿,她所成雨露也不少,再加上之前喝的药,想来很快就能有孕了。 只不过在人前说这些床笫之欢的事情,倒是叫她有些尴尬了。 “看来甄常在有孕也只是时间问题,就提前恭贺常在了。” 话赶话说到了这里,陵容便也随口恭贺一番。甄嬛有孕倒也有可能,但前提是有个好的太医,帮她把身子完全调理好。 但甄嬛已经拖了太久,即便未来温实初帮她,有孕的概率也已经不大了。 “嫔妾这有孕一事还遥遥无期,不像姐姐,如今已生了公主了。” 这甄嬛的消息灵通的很,不知道自己晋位,却知道生了公主。 “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我就有两个孩子了。” 陵容对祈福之事一直记在心里,她难以忘怀那场大雪,也忘不了甄嬛那时高高在上的模样。 甄嬛也被陵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到了,这许久之前的老黄历了,竟然在此时又翻了出来。 “这许久之前的事情,姐姐仍是记得。” “自然是忘不了的,毕竟你我二人入宫之时关系尚可,不是吗?” 那时的甄嬛简直与回宫之后的钮祜禄甄嬛一般无二,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但明明只是刚刚入宫罢了,自己又未曾害她,怎得就被她用莫名其妙的理由给恶意惩罚了呢? “看来这事叫姐姐纠结许久。” 待陵容说出这话时,甄嬛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落得如今的境地,与这安陵容脱不了干系。 果真自己并未看错,安陵容确实是一个心思阴暗,想要踩着自己往上爬的人。 那时便处处模仿自己,还有意在自己得宠之时引诱皇上。 皇上本是全身心爱自己一人,乃至在初夜之时都亲手点燃红烛,当作是夫妻的龙凤花烛。 自己一入宫就是专宠,尝尽了这世上的甜,又哪里容得下她贸然插足。 况且你安陵容的殿中就有林麝,即便找了替罪羔羊,我的孩子掉了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只是长跪祈福怎么够,同样感受丧子之痛才能偿还你的罪过啊。 甄嬛脸上的笑意加深,心中却已含了十足的怒火。好在上天有眼,叫你的孩子也掉了。 “无论姐姐如何巧言,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一命还一命,我们也算两清了。” “一命还一命?”陵容简直要被甄嬛气的笑了,叫声调都不由得有些提高。 她的孩子被皇后与年世兰等人联手打掉,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怕只怕甄常在恨错了人。” “怎么会呢,凡是在那件事中出了力的,都是罪人。任她是谁,都要偿还她的罪。” 而你安陵容,你那时的位份最低,自然要你立刻便偿还了。 至于年世兰,她马上就要为她的过错赎罪,甚至要赔上整个年家了。 陵容瞧着甄嬛的模样,便知道那日失子之后,她便有些疯魔了。 毕竟她那时太过得宠,被捧的如星如月,如此贸然失子失宠,一时之间变得不复从前也是正常。 “看来,在甄常在眼里后宫众人都是凶手。” “怎么会。”甄嬛终于平复了她的心情,脸上的笑意浓的几乎要化不开,“我会一点点查清所有事情,冤有头债有主,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若真是查的清楚,甄常在就不会害了无辜之人了。” 你受的苦,确实是由后宫女人带来的。但同时,也是那个你当时心心念念的皇上带来的。 怎么可以只挑软柿子捏,不挑最大的罪人害呢。 “姐姐今日过来,难不成只是要谈这从前之事吗?”甄嬛和她说的累了,只想着让这人快点说出目的,将她赶出宝华殿。 “因为昨夜做了个梦,便想来看看你。” 陵容胡乱扯了一个理由,她总不能说自己好不容易坐完了月子,终于有机会来看看你甄嬛过的有多惨,好好再嘲笑一番吧。 甄嬛有些好奇,她清了清嗓子,好叫喉咙那种干哑之感消退一些,“姐姐居然会梦见我。” “很奇怪的梦,梦见入宫之时,你瞧我困顿,便邀请我到甄府居住,那段时光,居然还挺快乐。” 甄嬛默然不发一言,因为她仔细瞧着安陵容的表情,发现她当真是在回忆这从未发生的事情。 直到说到共用一根簪子时,甄嬛终于打断了她,“姐姐说的这个梦,比话本子还要真实了。” 甄嬛这一句话也叫陵容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摇头无奈地嘲笑着自己,不过是撒了个谎,怎么还真的回忆起前世来了。 甄嬛不是前世的甄嬛,自己不是前世的自己,命运悄悄开了个玩笑,让她们与前世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是啊,一听起来就是假的,所以我来宝华殿看看你,告诉我那只是不需要在意的梦罢了。 如今梦醒了,你和我还是与从前一样,心中都恨着对方。” 这话说出来矫情的很,陵容自嘲地笑了笑,“旧也叙完了,便不多打扰甄常在了。” 甄嬛很是乖觉,与浣碧一同行礼,送陵容离开。 待陵容与照水离开宝华殿时,棠棣悄悄跟了上来。 在避开看守的侍卫之后,她才叫住了陵容。 “安嫔娘娘,”棠棣压低了嗓子,左右看着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们,“前些日子吉祥来过宝华殿,她趁着侍卫换值之时溜进来的,因此无人发现。” “她与甄常在说了什么?” “奴婢听的不多,只听了一句端妃娘娘缠绵病榻,似乎是被人下了毒。” 陵容看了照水一眼,后者立刻从荷包中掏出几个金瓜子来,不等棠棣拒绝,便塞进了她的手中。 “这事儿做的好,日后再有其它消息,与照水言明便是,这赏赐少不了你的。” 棠棣捏着手中的金瓜子,激动地连连点头。 她从心底里觉得这个主子要比甄常在好的多,起码安嫔娘娘身边的照水,不会像浣碧一般欺辱自己。 “快回去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照水含着笑,拍了拍棠棣攥紧的手掌。 棠棣也知道甄常在与浣碧的脾气,她不敢耽搁太久,给陵容行礼告退之后,便慌慌张张跑回去了。 待看不到棠棣身影之后,照水方才开口,“小主,这端妃娘娘不是在禁足吗,吉祥怎么出来的这般容易。” “她与福常在各有错处,本就是各打一板罢了,侍卫自然不会像看着甄常在这般,严格限制进出了。” “可是……”照水将伞向陵容头上歪了歪,她还是觉得奇怪,“端妃娘娘被人下毒,吉祥不告诉皇上,怎么跑去找甄常在了?”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陵容拿起手帕擦着额头渗出的一点点汗珠,“端妃娘娘其实已经解决了这事儿,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还在假装罢了。 找到甄常在,许是知道她迟早会被放出宝华殿,两人借着此事,想谋划一些能得利的事情罢了。” 毕竟甄嬛那张脸那样像纯元皇后,端妃是个聪明人,定然不会放过利用她的机会的。 甄嬛此时被禁足,又失了沈眉庄等人的助力,与端妃合作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端妃如今虽被禁足,但到底是个妃位,对甄常在来说,已是最大的助力了。” 照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倒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离间这两个人的关系。 但她又觉得若是任由她们两个私下接触,这甄常在又要复宠,反过来欺负自家小主了。 “要不要想些办法……” “你担心甄常在复起,又像从前一样得宠?”陵容笑着看向照水,她摇了摇头,“甄常在复起几乎是必然的,无论有没有端妃这个助力。” 照水不明所以,这甄常在做了那么多错事,怎么就还能重得盛宠呢。 难不成……难不成她也会什么妖术,迷惑了皇上? “可是,这甄常在做的事情,打入冷宫也不为过了,怎么可能重得盛宠?” “一来是她背后的甄家,如今正得皇上重用。二来是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得皇上喜欢。三来……我也不想她这么快就倒下。” 毕竟还有个皇后虎视眈眈,自己可不愿意当那个在台上唱戏的,甄嬛才是最合适的那位。 前世她们就是老对手了,这一世也要斗到底才行。 照水颇有些奇怪,自家小主怎么就放得下心来让这个甄嬛得宠,这个时候把她直接按死不是更好吗? “对了小主,甄常在好像说了一句,她的病是何太医看的。 难不成,甄常在与恬贵人也搭上了线?” “不会的。”陵容甚至没有多想,就推翻了这个设想,“恬贵人记仇,甄嬛夺她宠爱,害她失子,这二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上同一条船的。 至于何太医,他本来就是个给自己留无数条后路的人,与甄常在打好关系也是正常。” 陵容不觉得有什么,照水倒是觉得有些不快,一个值得信任的太医,居然还和仇敌有关联,这多叫人害怕啊。 但奈何主子却不当一回事儿,完全不担心这何太医会反过来害自己一般。 “小主不担心,何太医与甄常在……” “我记得前些日子生产之时,卫临有功,被皇上提拔为太医了吧。 一个不得力,换成另外一个就是。何太医毕竟是其他妃嫔家族中养出来的,已经帮助我们太多了。” 照水嗯了一声,心中想的却是之后小主需要问诊的话,到底还要不要找何太医。 这人医术这么好,就这般放弃了倒也可惜。 “攸宁公主最近都是由何太医看顾着,可要换成卫太医?” “不必,继续用着便是。”只不过陵容确实也有一些不放心,打算找个机会干脆将这件事说开,问问这个何桉鸣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个何桉鸣并不会背叛当初的承诺,因此才放心叫他继续看顾着攸宁的身子。 “这宫中还是有自己培养的太医好。” 照水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要好好精进医术,让小主不用再依靠别人的太医。 “那我们照水可要努力了,成为一个医术高超的御医。” 陵容自生了攸宁之后,心中那堵着的一股子郁气终于有些消散了。 终于不用一个人胆战心惊的在宫中活着了,她有了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在身边。 也许这个小小的人儿会成为自己的软肋,但她也同样会成为自己的盔甲。 照水拍拍胸脯,一脸严肃的模样倒叫陵容忍不住笑了,“小主放心,我整日都在背医书呢。 想必不需要多久,就能拳打何桉鸣,脚踢温实初了。” “你这是学医,还是练武呢?”陵容笑的几乎弯了腰,照水的性子仍旧像从前一般沉稳。 但偶尔也会说些俏皮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常陪着攸宁玩儿的缘故。 两人正谈笑着,刚好碰到了从养心殿方向过来的皇上。 “在说些什么,这样开心。” 陵容微微收敛了笑意,她向皇上行了个礼,立刻就被皇上叫起。 “嫔妾在和照水说攸宁的事儿,她最近陪着攸宁玩儿,这性格都活泼了不少。” “不止是她,”皇上瞧着陵容今日这一身浮光锦,行动时波光粼粼,“容儿也开朗不少,不像有孕之时,日日忧虑。 尤其是配着这浮光锦,如一枝出水芙蓉,分外动人。” 第152章 香粉 因着在御花园碰到了皇上,陵容不得不带着他回承乾宫看望攸宁。 只不过攸宁还小,又没见过皇上几面,自然对他没什么印象。 但估计是因为陵容带他来的,攸宁被皇上抱着也是很给面子的没有被吓哭,而是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 皇上很是开怀,苏培盛在一旁说着这便是父女连心,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自己的皇阿玛了。 苏培盛的话说进了皇上心里,惹得皇上又多抱了好一会儿,方才把孩子交给乳母。 “宫中生下的孩子似乎都是这样,无论母亲皮肤多么白嫩,他们倒是黑黢黢的。” 皇上颇有些慨叹的意味,但他自己则清楚的很,皇额娘说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黑黢黢的,像极了先帝。 这些孩子不过是像他罢了,待日后再长大一些,就会像母亲一般了。 “嫔妾瞧着,大概是像她们的皇阿玛。”陵容凑过去摸摸攸宁的小手,甚至还拉了皇上的手过来对比,“皇上您瞧,简直是一模一样。” “攸宁可是朕的女儿,自然是像朕了。”皇上捏着陵容的手,摇头叹了口气,“日后这孩子可要白一些才好,不然朕都要担心攸宁嫁不出去了。” “哪里来的话,”陵容哼了一声,“这肤色健康的很,怕是不知道多少人追着想娶我们攸宁呢。 只不过皇上一定要擦亮眼睛,给我们攸宁寻个配得上她的额驸才行。” 皇上朗声笑着,连连答应着陵容,定然为攸宁寻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但愿你说话算话,不要又让这些女儿去和亲。陵容心中叹息,自从攸宁生下以后,她就和曹琴默一个心思,想办法让自己和女儿过得更好。 一个人尚且还能想什么自尊,有了软肋之后就想着不断向上爬。 对于她们在后宫之中困着的女子来说,向上爬的途径只有两个。 一个是讨好皇上,一个是讨好太后。 自己之前还放蛇咬了皇后,太后与皇后两个人定然知道是自己做的了,如今想要讨好,也只剩下皇上这个唯一的人选了。 因着这心思,陵容便着意哄着皇上,将他给顺势留在了承乾宫中过夜。 但虽然是过夜,也不过是盖着被子聊天儿罢了。 陵容有意挑起皇上兴趣,却又欲拒还迎地吊着他的胃口,偏要三日之后再给皇上个惊喜。 因为被这惊喜勾着,皇上一连三日都来承乾宫中,白日里与陵容一同陪攸宁玩乐,夜里与陵容说些闺房小话。 只不过所谓的惊喜,就是陵容在前世玩腻的房中手段罢了。 陵容不费什么功夫,就能将皇上哄的开心,又一连流连几日,俨然成了后宫最为受宠之人。 但陵容最是知晓过犹不及,若是日日痴缠,又会沦为前世那玩物一般的境地。 便趁着皇上乐趣还在,直接用雨露均沾的话将皇上推去恬贵人宫中了。 即便皇上如今换了个妃子宠幸,但后宫之中还是因陵容刚出月子便得了皇上如此关心而醋意横生。 因此在请安之时,时不时便要酸上两句,用陵容的得宠叫后宫众妃眼红。 这其中最为不悦的,便是淳常在。 她因为陵容产子当夜的表现得了皇上宠爱,但这宠还没固稳,就被陵容给夺了回去。 甚至皇上在不去承乾宫后,也未曾再驾临碎玉轩,反而是去延禧宫中,见恬贵人与夏冬春几个不得宠的。 “安嫔姐姐真是得宠,刚出月子就得皇上日日关切。” 淳常在拉着沈眉庄的手,语含羡慕地说着些酸言酸语。 她知道陵容等人就在后面,便有意提高了些声音,“淳儿也好想和小孩子玩,如果能一起放风筝就最好了。” 沈眉庄只当她是羡慕,便也好声好气地安慰了两句。 只不过这淳儿入宫一年也仍是这般爱撒娇的,沈眉庄也被她磨的不行,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聊天,回到咸福宫去。 “惠姐姐,你难道不想有一个小孩子吗?如果他能陪着姐姐,姐姐也不必担心有人夺宠了。” 沈眉庄如今哪里还有争宠的心思,她只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有妹妹得宠就已足够了,姐姐已不复往日风华,哪里比得上妹妹呢。” 淳常在笑的开心,但她始终不忘提起陵容如今有子有宠之事,想要以此激发沈眉庄的斗志,与自己一道儿争宠。 只可惜沈眉庄此时一颗心早就在温实初身上了,哪里还容得下皇上这个薄情寡义之人。 她如今想的都是怎样避开后宫众人的目光与温实初私会,又怎会主动跳出来争宠,引得皇上注意。 “姐姐!”淳常在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近沈眉庄的耳边嘀咕,“你就甘心一辈子在这宫中当个隐形人吗?那安嫔家世不如你,外貌不如你,如今都爬上嫔位了。” “那是安嫔的本事。” 沈眉庄拍着淳常在的手,她此时也注意到陵容等人就走在后面,哪里还会顺着淳常在的话说陵容的不好。 “她性子温顺谦和,待人又温柔可亲,自然得皇上喜欢。” 淳常在本想着挑拨二人关系,待安陵容因不满沈眉庄背地里嘲讽而有意欺辱之时,她便能顺势叫沈眉庄继续争宠了。 只可惜沈眉庄无意争宠,满脑子都是平平淡淡在宫中度过一生。 没想到这个沈眉庄,与甄嬛相比差了太多了。 淳常在心中叹气,只觉得在这宫中更加孤立无援。 “姐姐……” “淳儿,我无意争宠,你勿要多言了。”沈眉庄终是打断了淳常在的劝说,她停了下了脚步,“我还想在这御花园中多逛逛,就不陪妹妹了。” 淳常在还想多说什么,采星却扶着沈眉庄快步离开了,留下淳常在立在原地,面露尴尬之色。 “小主……”雨儿轻声叫着淳常在,她想提醒淳常在安嫔来了,却被淳常在那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给吓退了。 “淳常在怎得呆呆站在这里,日头这般大,再把这娇嫩的皮肤给晒伤了。” 陵容摇着扇子缓缓走来,她早就听见淳常在说的那些挑拨之语,只因着要看看沈眉庄的反应,才跟了许久。 淳常在听见陵容的声音,立刻便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表情,待面上又是一片天真之态时方才开口请安。 陵容有意冷着她一会儿,方才慢悠悠叫她起身。 淳常在面上仍是挂着可爱的微笑,“安姐姐说笑了,这四月里的阳光不会伤害皮肤的。 而且皇上还特地赐了嫔妾美白的香粉,更不会被晒黑。 安姐姐可是需要,淳儿宫中还有许多呢。” 陵容瞧见她这般想下自己的面子,便也不多退让,干脆直接点头说了句好,“那便辛苦淳常在,送来一些了。” 淳常在本以为陵容会推拒说不要,却没想到她真的这般顺杆往上爬,要起皇上送给自己的香粉来。 当真是个没见过好东西的县丞之女,惯会惦记别人的赏赐。 只不过如今话已经说出了口,瞧着安陵容的模样又不像是说笑的,淳常在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几人去碎玉轩。 没想到路上又遇到来找安陵容的夏冬春,一听到说皇上御赐的香粉,她也来了兴趣,说什么也要分上一盒。 “淳常在的香粉这般多,应该不会差这一盒子吧。” 夏冬春摸着自己的脸蛋,笑的十分张扬,“我这皮肤可是多少珍稀之物养出来的,一般的香粉啊,我还真是用不惯。” 见淳常在一脸肉痛的模样,夏冬春笑的更加开心了。 她拉住陵容的手,状似为淳常在说好话一般,“这淳常在当真是大方,这般珍贵的香粉说送便送,恬贵人也喜欢这些东西,不如也为她带回去一盒子吧。” 这种连吃带拿的不要脸行径简直将淳常在气个半死,但毕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又哪里好就此和这两个人翻脸。 “香粉是皇上赐给淳常在的,分我们两盒就已是不易了。虽说淳常在那里数不胜数,但也不好再多拿几盒的。” 陵容看似拒绝了夏冬春的提议,但却将淳常在架在火上烤。 若是不在意地随意送出,就传个践踏皇上心意的谣言。若是不愿再多给,就能当即嘲笑她打肿脸充胖子了。 当然,若是能拿到香粉就更好了。 毕竟恬贵人当时的孩子是因为蝴蝶香粉失去的,她如今最是讨厌香粉,听闻是淳常在送来的,只会觉得淳常在是在嘲讽她因为香粉丢了孩子。 无形之中又要多一个仇敌,真不知道淳常在这日子要如何才能过得顺心了。 淳常在已经知道,这两人是故意要拿香粉的,但此时拒绝反而不美,“恬贵人喜欢,便请夏姐姐为她也带上一盒回去吧。” 夏冬春挑了挑眉,甚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她转而就与陵容讨论起攸宁来,说什么也要去承乾宫瞧瞧。 “既然你这般想见她,现在便去吧,若是晚了,便要赶上太医为攸宁诊病了。” 夏冬春一听也顾不上香粉了,立刻便要去承乾宫看望攸宁。 陵容却还不忘与淳常在道别,甚至故意提醒着淳常在,叫人将香粉分别送去承乾宫与延禧宫。 两人也不在乎淳常在的面色,热烈地讨论着攸宁如今的情况慢慢走远。 “你如今可是越来越坏了,这般欺负淳常在,不怕我把你的真面目给说出去啊。” 夏冬春一想起刚刚淳常在那面色就有些忍不住笑,她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淳常在明明恨得牙痒痒,却还要装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哪里就怕你把我的坏名声传出去了。” 陵容也是笑的开心,她并不在意自己在别人心里是不是那种欺凌弱小之人。 她只知道被人欺辱就要反击回去,否则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欺辱。 “别人我是不知道,在淳常在心里啊,你和我就是那话本子里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一定要有个天神一般的富家公子来拯救她,顺便惩罚我们两个坏蛋。” “瞧你说的,头头是道的。还真适合给攸宁说书,逗她开心。” 这般一想,自己上辈子就是那个被正义的女主打败的反派,只是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还是那么个结局。 “请我说书,这银子可是少不了的。”夏冬春哼了一声,随即斜眼看了陵容一眼,“安陵容,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嘛……”陵容拉长了音调,她还真得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被夏冬春这么一问,倒是有些发懵。 “喂,安陵容!该不会把我想的很坏,心里想些好词打算糊弄我吧。” 陵容笑的弯了眼睛,她拉着夏冬春的手拍了拍,“夏常在虽然嘴巴有点毒,但确实是个值得相交的姐妹。” “哼!”夏冬春骄傲地一扬脖子,倒是比陵容先一步进了承乾宫。 她直奔着攸宁的寝殿而去,瞧着倒比陵容还要轻车熟路。 “小主,这夏常在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忘了尊卑之分。” 照水摇了摇头,这夏常在原来比小主位份要高,便常常直呼小主名讳。 如今更好似习惯了一般,小主明明已是嫔位,却还这般随性。 这要是被皇上或者是其他人听了去,只怕夏常在要受到惩罚了。 “她倒是没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是被家里人宠惯了。” 陵容虽不介意夏冬春这般叫她名字,但这到底是宫中,还是要提醒她注意些好。 “多提醒着便是,私下里你也提点着些鸣玉,叫她平日里警醒些,勿要让夏常在惹出乱子来。” “是,小主。” 待照水应下之后,陵容才缓步进了殿中。 一抬眼便瞧见夏冬春抱着攸宁,两个人啊啊啊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的倒是开心的很。 攸宁因着常常见到夏冬春,因此并不怕她,两只小手挥舞着和夏冬春玩耍。 “夏常在这般喜欢孩子,不考虑努力争宠,也早日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夏冬春一听说要生孩子,头摇的跟那个拨浪鼓一般,“争宠倒是要争,至于有孕,不急不急。” 第153章 未竟之事 “夏常在倒是比惠贵人看的清楚,知道在这后宫之中,争宠是十分必要的。” 夏冬春抱着攸宁玩的开心,但一想到陵容生产之日,就止不住地害怕。 “我且问你,当时墨梅与秋桐二人如何处理了?” 这两人是在陵容生产之日暗害于她的,若不是自己小心,只怕是要血崩丢了性命。 但皇上当日便将这两个人带走,却时隔一月都未曾有消息传来。 陵容明白,这两个人背后的主子除了皇后不会再有别人了。 皇上查出了真相,却不能在这多事之秋对皇后斥责,便有意隐瞒下来,不叫众人知道。 陵容也就当真不问,哪怕皇上在承乾宫中流连几日,她也未曾开口逼迫皇上给个答案。 “我只知道,这二人如今还关押在慎刑司。” “是啊,还在慎刑司。”夏冬春将攸宁还给乳母抱着,在陵容面前落了座,“只不过入慎刑司没几天,她们两个就差点被人毒死。 要不是苏培盛刚巧去提审这两人,只怕你再也没机会知道背后的真相了。” 没想到皇后居然接连两次失手,陵容摇头暗叹着这些手段在后宫用用也便罢了。 在皇上那个有粘杆处还有血滴子的人面前用,不过一个晚上就能查的一清二楚。 陵容两人在厅中坐着,她挥了挥手,将余下的人通通屏退,方才安心开口。 “虽然我不知道真相,但依着夏常在所说,皇上已经知道真相了。” 陵容倒是好奇,夏冬春是皇后的人,如今皇后在皇上面前暴露,她又会如何选择。 “知道真相又如何,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这事儿不还是悬着,不肯尘埃落定吗?” 夏冬春摇头叹气,跟个老学究一般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依本小主来看,幕后之人一招不中,还会放出下一招。你啊,小心些吧。” 陵容瞧着夏冬春这状似随意的样子,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一股子寒意。 难不成皇后给夏冬春下了令,要她害自己与攸宁?! 刚刚夏冬春还抱过孩子,难不成已经下了手吗? 陵容下意识便看向攸宁,照水机灵,立刻就冲过去为攸宁把脉。 只不过攸宁仍是笑着,倒是没出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放心,孩子是无辜的,谁能舍得对这么娇嫩可人的小公主出手。” 夏冬春还是笑着,她似乎并不在意陵容怀疑她暗害攸宁,反而大大方方地任陵容用防备的眼神在身上扫视。 担心孩子是人之常情,这一点夏冬春还是明白的。 “怪不得今日夏常在要来承乾宫看攸宁,原来是她想叫你对我和孩子下手。” 陵容心中恼火,亏得她还担心夏冬春祸从口出,却没想到夏冬春竟然真的要对自己出手。 对自己出手尚且还能忍耐,对孩子出手可就只能就此翻脸了。 “行了行了,什么眼神儿啊。”夏冬春被陵容这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她端起茶来饮了一口,“我又没有真的下手。” 见陵容的眼神还是充满怀疑,夏冬春努了努嘴,甚至站起来张开双手转了个圈儿,语气无奈又带了些奇怪的宠溺,“真没有,你相信我。” 陵容瞧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夏冬春有点无措地搓搓手指,方才点了点头叫她坐下,“那皇后要你怎么做?” 瞧着陵容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夏冬春才终于放下心来,重新又坐下了。 “皇后娘娘是打算……”夏冬春疑惑地嗯了一声,“诶?!你怎么知道是皇后娘娘的。” “这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能使唤动夏家的大小姐。” 况且你一入宫就唯皇后马首是瞻,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皇后了。 陵容倒是没把这话说出来,毕竟夏冬春还觉得自己藏的挺好,贸然说出来反而叫她多心。 “那不还有皇上和太后呢嘛。”夏冬春想都没想,直接把皇上和太后给拎了出来。 陵容十分无语地扁着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皇后娘娘倒也没说要我做什么,只不过让我最近多找你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罢了。” 这样一说,就是皇后还没想好下一步棋要怎么走,但确实是想借着夏冬春的手来害自己。 只可惜她没有料到,夏冬春就这么轻易地倒戈,将皇后所有的打算都告知了陵容。 其实陵容也没有想到,夏冬春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背叛了皇后。 “可若只是单纯联络感情,你怎么会说有人要对我和攸宁下手呢?” “要不要这么敏锐啊,安陵容。”夏冬春一脸挫败,她本以为安陵容想不到这一层呢,“皇后娘娘给了我一包药粉,让我找个机会放进你的茶杯里。” 夏冬春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直接放在桌上推到了陵容面前,“何桉鸣看过了,是红花。” 陵容拿起那包东西,只是略闻了闻,便确认了那确实是红花粉末。 看来皇后还是不放心,想要绝了自己再度有孕的可能,为此甚至愿意放弃夏冬春这么一个得力的棋子。 但夏冬春在后宫之中的作用着实是大,陵容又觉得皇后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夏冬春。 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后早就在承乾宫中收买了人手,夏冬春只不过需要联络那人下手,无需自己亲自动手。 只不过,那个被收买的人到底是谁呢? “夏常在不会自己动手吧,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还不知道,嗯……怕是要过些日子,皇后娘娘才会告诉我了。”夏冬春倒是喜欢陵容这里的茶,喝完了一杯又来一杯。 陵容皱着眉头,总觉得皇后这一手棋叫她看不明白。 即便再害了自己又如何,皇上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再次出事只不过是将皇后的罪名坐实罢了。 皇后应该不会这么愚蠢,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对自己动手。 可是依照夏冬春的话来看,皇后又确实做了这个准备。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夏冬春放下了茶杯,她捏着那包药粉左看右看,“难不成这药是假的?何桉鸣应该没那么笨吧。” “药确实是真的。”陵容把眼神又放到夏冬春身上,她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将话问了出口,“谋害妃嫔可是大罪,夏常在就这般放心告诉了我,不怕我拿着这药直接告诉皇上吗?” “那有什么好怕的,我又没有动手,即便皇上现在就坐在这厅内,我也有话说不是。” 夏冬春只觉得陵容多心的很,要是自己真的想害她,可不知有多少办法。 哪里就会傻到亲自动手,将把柄留给别人了。 “比起你来,皇后娘娘更不值得相信,她给了我一串红麝香珠。” 夏冬春苦着一张脸,她也没想到自己最相信的皇后会在暗中下手,给了自己麝香香珠,想让自己一辈子都不能有孕。 原来是这事儿。陵容突然想起来她在圆明园时,闻到了夏冬春身上的香味儿,想必那个时候皇后就给了夏冬春香珠了。 也难怪夏冬春直接背叛了皇后,将这事儿告诉自己了。 陵容并不相信夏冬春与自己关系好到能背叛皇后的地步,若不是皇后的手段暴露,夏冬春很有可能真的要对自己下手。 果真啊,这宫中是没有人能值得相信的。 即便是那个看起来就没有什么心机的夏冬春,有朝一日也会为了利益而谋害自己。 陵容的情绪一下子失落下来,她再没什么心思与夏冬春多聊,两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陵容方才叫照水送她离开。 夏冬春走的时候还有点不舍,她转头看了陵容好几眼,直到陵容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照水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了,她收拾着夏冬春用过的茶具,“小主,是出了什么事吗?” 陵容点了点头,她仍在思考着,这承乾宫中到底是谁又被皇后给收买了。 明明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筛过,怎么这背主之人就是层出不穷呢。 “把宫中的人再查一遍,那位皇后娘娘的坏心思,又起了。” 照水收拾的手一顿,心中也觉得有些无奈,这皇后娘娘每每下手,都会收买宫人。 最后又将所有罪过推到那些可怜的宫人身上,随意打死丢去了乱葬岗。 “在皇后娘娘眼中,这些宫人的性命连草芥都不如,也不知她们怎么就想不开,要为皇后娘娘卖命。” “这利益大了,是个人都会动心的。”陵容叹了一口气,她思来想去,皇后恐怕是起了去母留子的心思。 只要自己一死,皇上便不需要给出什么交代,皇后自然也不会得到惩罚,仍能安安稳稳坐着皇后的位置。 自己的父亲又是个没用的,哪怕知道女儿在宫中死的蹊跷,也根本不会想办法查出真相。 甚至皇后随便一点银子,就能打发了他。也许娘亲会为了自己伤心,但除了眼泪,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自己根本就没有依靠,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这宫中苟活着。 但好在,如今身边有女儿,有照水和小池子,也不算孤身一人了。 “好生查一查吧,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有机会伤到攸宁。” “奴婢知道的。”照水又将桌子擦了擦,为陵容重新斟好了茶水,“这药粉,要不要给何太医看看?” “他已看过了,这药粉立刻便处理了吧,留下是个祸害。” 照水没有多问,她刚刚拿起时,便闻到了那种夹杂着微苦味道的特异香味,这包药粉是红花无疑了。 “再过一个时辰,何太医就该来为公主瞧病了,小主若是担忧,不如叫何太医帮忙查一查承乾宫吧。” 陵容点了点头,她此时心中忧虑,恨不能将承乾宫翻个底朝天,将那些腌臜东西都给清理出去。 好在夏冬春消息给的及时,承乾宫中暂时还算安全。 何桉鸣仔仔细细地查过了攸宁的寝殿,干干净净地,并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至于陵容的寝殿,他作为外男不便进入,只能等着照水将东西取出来,一一地看过了。 “目前看来倒是没有什么脏东西,”何桉鸣前两日才帮夏常在看过香珠和药粉,因此心中也有些担忧,“不如将小主的首饰等物,也一并拿来看看吧。” 照水应了一声,又急忙去寝殿将妆奁盒子拿了出来,叫何桉鸣又查过一遍。 那些首饰也干净的很,并不像夏冬春的珠链一般,沁满了麝香。 “小主可以安心了。” 陵容瞧了何桉鸣一眼,听闻没什么问题倒真的安心下来。 只不过皇后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若是不知道皇后起了那歹毒的心思还好,起码能安心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如今知道了皇后要下手,虽然已经尽可能做了准备,但还是觉得坐立难安。 何桉鸣瞧着陵容紧缩的眉头,也知道她心中焦急的很,只是苦于没有破解之法,“微臣倒是觉得,小主不必这般担忧。 公主饮食用具都有芳菁姑姑验过,再加上小主吩咐照水贴身照顾着,等闲之人是无法得手的。 而小主嗅觉十分灵敏,麝香一类的药物,是无法害了小主的。 若是担忧毒物,用膳之前便用银针验过,也能将这危险降到最低。 最后,便是请小主相信微臣。只要小主尚能有一口气在,微臣都会想办法从阎王爷手中,将小主抢回来。” 这话说的着实胆大,陵容略睁大了眼睛,将目光放到何桉鸣身上。 “何太医的医术,居然这般高超的吗?” 没想到何桉鸣却摇头笑了笑,他拱着手行礼,“微臣的医术尚可,小主若是信不得别人,不如暂且相信微臣。” “可你似乎也不值得相信。”陵容摇了摇头,她可还记得这人给甄嬛瞧过病。 若是何桉鸣如同果郡王或是温实初那般喜欢上了甄嬛,可就万万不能相信了。 “看来小主知道了,微臣给甄常在看过病。”何桉鸣也不遮掩,甚至主动开口解释,“皇上吩咐,微臣不得不从。” 第154章 大厦将倾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但面对皇后娘娘这种手段高明,又心狠手辣的人物,即便是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鲜血的陵容,也觉得有些发怵。 无他,着实是皇后的地位太高。而且太后仍在,只要皇后做的不是那种人神共愤之事,她都有办法将皇后保下来,一时之间着实是难以撼动。 如今陵容手中,唯一能勉强撼动皇后的牌,就是纯元皇后的死与皇后有关。 只不过凭她现在的人脉,想查出王府中的旧事还是有些艰难。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查,若有朝一日真被皇后害了,也得想办法咬下她一口肉不是。 “小主?”何桉鸣瞧着陵容陷入了深思,不由得开口,“若是小主着实担心攸宁公主,微臣便去给皇上回话,言明蛇毒影响严重,微臣需好生为公主诊治,如此一来微臣就不必去其他人宫中走动诊治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能够为攸宁留下一个得力的太医照顾,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这何桉鸣毕竟身为人臣,哪里有日日守在太医院的道理。 陵容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法子好是好,但似乎太不把人当人了,“当值几日必要休沐的,否则你这一根弦紧绷着,迟早有松懈的一天。” 何桉鸣垂下了眼睛,他知道安嫔在担心什么,但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 除非夏常在愿意直接拿着那红花去皇上面前状告皇后,否则便也只能这般日日防着。 “若是小主觉得不好,便多赏微臣些银钱便是了。 微臣是家中独子,又无家室,多攒些银钱也好让家中父母颐养天年。”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自然是好,陵容也是担心日子久了,何桉鸣心力不足,反而照顾不好攸宁。 但既然他提了条件,便权当他能十足尽心。 “那便……听何太医的。”陵容应了下来,她转头照水递了个眼神,叫照水下去准备银子去了。 厅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陵容安静地思考对付皇后的法子,倒是未曾再与何桉鸣说上一句话。 何桉鸣便在一旁陪着,既不多问一句,也不多走一步,只等到照水带来了赏银,他才开口说了句谢过小主。 “也谢过何太医,愿意这般为我与攸宁打算。 无论你需要多少银钱,我都会想办法的。也许比不了恬贵人,但……” “小主。” 何桉鸣终是开口,打断了陵容的话,他家中世代行医,本就殷实。加上富察家惯是舍得砸钱的,他对这身外之物早就没了执着。 若非为了叫安嫔放心信任自己,也不会开口要这些赏赐了。 “微臣是不嫌弃银子多的,更何况未来日子还长,微臣还怕小主舍不得呢。” 陵容摇了摇头,悬着的心也终于安稳地落了下来。但她有时却好奇,为什么这何桉鸣愿意这般帮着自己。 难不成,真是为了那点银子?又或者说,是恬贵人的吩咐? “照水,送送何太医吧。” 陵容心中的疑问到底是没有问出口,她总觉得答案不是这两种,却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了。 既然想不透,陵容便也不再纠结,她整理了思绪,又净了手,方才去偏殿陪着攸宁。 只不过攸宁如今还小,整日里除了吃便是睡,醒着的时候就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看,瞧着越发惹人怜爱了。 乳母瞧见陵容过来,便将公主今日几时醒的,用了多少乳汁一一道来。 陵容听的仔细,手里拿着一个带铃铛的布偶逗着攸宁。 “虽然公主才一月多,小主也可以为她讲一些趣事儿或是唱首歌谣。这样一来,公主便会更加聪颖呢。” “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呢。”陵容笑着哼了两句江南小调,攸宁略张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陵容的方向。 陵容被孩子这般可爱的表现哄的心花怒放,高兴地哄着攸宁玩儿了许久。 直到攸宁该抱去喂奶,陵容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抱给乳母。 巧的是照水刚好回来,她有些气喘,深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方才说她打听到的消息。 “奴婢送何太医离开之时,碰巧听到两个小宫女谈论年贵人。奴婢便跟了上去,想听听年贵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想到,出事的并非年贵人,而是年将军。听说皇上免去年羹尧川陕总督兼抚远大将军的职位,说是调任什么杭州将军!” 这事儿前世就发生过,陵容并不觉得惊讶。只不过这一世年世兰并未留在宫中,怕是年羹尧被赐死,她都懵然不知地在汤泉行宫养胎呢。 “看来,年家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这也意味着,甄常在又要回到众人眼前了。” 照水不明所以,年家倒了和那个甄常在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年家失势,是甄家在背后出力?” “甄家的确出了力,所以皇上也要给甄家几分薄面,将甄家的女儿给放出来。” “可……甄常在做了那样的错事,皇上就这样原谅了她吗?”照水惊讶的很,连带着语调都有些微微上扬,“惠贵人那里又该如何安抚呢。” “宫中的安抚无非是赏赐或是恩宠。” 陵容倒是看的透彻,皇上许是赏赐和恩宠都会施于沈眉庄,只是不知道沈眉庄还愿不愿意承宠了。 毕竟她如今已经有了温实初,怕是不愿意再次卑躬屈膝地侍奉皇上,又参与进了后宫的争斗之中。 “可是惠贵人如今模样,不像是愿意争宠的。” 照水思虑了许久,她如今并不看好皇上与沈眉庄的关系,只觉得皇上的想法一定会被惠贵人拒绝。 “所以啊,甄常在还未出宝华殿,那个最好的姐妹就又会因为皇上而恨上她了。”不得不说,皇上拆散姐妹关系是有一手的,曾经的柔则与宜修,如今的沈眉庄与甄嬛。 日后还不知道要做下多少恶事,害的后宫中的女人为了争他那一点点恩宠而互相算计。 “这样一来倒是好事,不用担心那甄常在盯上小主,又起些坏心思了。” 照水对甄嬛是没有一丝好感,甚至一提到甄嬛就觉得厌烦的很。 恨不得她一辈子不要出现在眼前,免得惹自家小主担忧。 “甄常在若是离了宝华殿,第一件事便是争宠。 她即便有心思对付我们,也要等上些时日。” 甄嬛如今已经吃够了失宠的苦,她比前世蜕变的还要更早一些,只怕手段也会更加凌厉。 “奴婢倒是想不透,甄常在为何会对小主这般狠毒。小主从前与她的关系还算和顺,也未曾起什么龃龉啊?” 这事儿陵容也想过不知多少次,甚至因为这事儿,前不久她还去宝华殿中问过甄嬛。 毕竟以她对甄嬛的了解,甄嬛应该是不会做出此事的。 但陵容却不知道,这一世甄嬛的宠爱来的太过顺利,皇上从一开始便给她了如同正妻般的待遇,她不自觉被捧上了天,还真的以为遇到了与她白首不离的真心之人。 尤其是这人还是一国之君,甘愿放下后宫佳丽三千,只为她一人。 “她为何这样做已经不重要了,我与她已是一辈子的敌人,见了面也只会互踩痛脚,让对方不要好过。” 这一世与前世本就没有关系,陵容早就决定不管前世的纠葛,她这一世并未欠甄嬛什么人情,又何苦纠结于甄嬛的转变。 “小主身为局中人,却比奴婢要清醒的多。”照水豁然开朗,立刻便知晓她们眼下最急着要处理的并非是甄常在,而是那位皇后娘娘的杀招。 “清醒怎么够用,还要有手段才行。”如今年家大厦将倾,皇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年世兰按死,即便不能要了年世兰的性命,也会将她腹中的孩子打掉,叫她一辈子烂在汤泉行宫。 “小主是想……” “年家在这个节骨眼被皇上斥责,我们的皇后娘娘一定会借机将年贵人拉下马来。 此时她又叫夏常在接近,想办法暗算我,怕是存了将我与年贵人一网打尽的心思。” 陵容凭借着前世对皇后的了解,一遍又一遍猜想皇后可能会用到的手段。 夏冬春……夏冬春…… 陵容低声念着夏冬春的名字,猛然便猜到了皇后的手段。 “我还真是低估了皇后娘娘,她早就知道了夏冬春有了背叛之心,那包红花根本就不是要下给我的,而是用来栽赃的。” “栽赃?”照水一时之间没有跟上陵容的想法,她挠了挠额头,脸上充斥了疑惑,“那药粉奴婢已经处理了。” “皇后娘娘应是早就在前朝收买了官员,着手布局对付年家与年贵人。 因此在皇上流露出清算年家的想法时,她立刻便知晓了,甚至会撺掇着恬贵人与甄常在的父亲,在朝堂之上进言。” “这样一来,随着年家的倒台,年贵人也会被皇上厌弃。”照水连连点头,但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何小主说那红花是用来栽赃的。 “只是厌弃怎么够,皇后差点被年贵人用魇镇之术害死,要一命换一命,才算了了这仇怨。 而我在生产之时,皇后动手脚却被当场撞破。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皇后便想将我也一并除去。 如今年贵人有孕,我这里又被夏冬春送来了红花,待年贵人落胎之时,便是我被推出去顶罪之日。” 照水张了张口,她甚至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形容皇后。 这般费尽心思的算计,为的只是除去两个妃嫔。 她如今已经是皇后了,为何还要这般介入后宫争斗呢? “但红花已经被我们处理掉了,皇后娘娘用这个栽赃,也是不可能的吧。” “夏常在能送来一次,就能送来第二次。 而且,这红花也算是皇后再次谋害我与攸宁的证据。我们很有可能会留下这证据,呈给皇上以坐实皇后的罪名。” 陵容叹了一口气,这位皇后娘娘当真是可怕,一不小心就会踏进她的陷阱,再也爬不出来。 “那、那依着小主所说,接下来皇后娘娘便会向皇上求情,将年贵人从汤泉行宫接回来了?” 照水也被皇后这缜密的心思吓了一跳,但小主能靠着这些零碎的消息,拼凑出皇后的算计,心计之深并不弱于皇后娘娘。 “你猜得不错,”陵容点了点头,对于照水聪慧很是高兴,“这不过是一种猜测,接下来我们就看一看,皇后……或者是曹贵人等人,会不会为年贵人求情了。” “要真是这样,奴婢怕是都不敢直视皇后娘娘了。”照水拍着胸口,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真怕奴婢露出个笑脸,都能被皇后娘娘算计进去。” 陵容掩着嘴唇,被照水这句话逗的开怀,“皇后娘娘即便多智近妖,也没办法用你一个笑脸就设下一局的。” “那可不好说呢,奴婢还要多看一看医书才行,只靠着何太医远远不够。” 照水如今对皇后可是有些怕了,宫中这些妃嫔就如同皇后手中的棋子一般,想要如何摆弄便如何摆弄。 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能做的就是恪尽职守,不给小主添乱。 “难为你有心,”陵容招手叫了照水过来,她拉着照水的手拍了又拍,“别怕,即便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 你这般忠心对我,我又怎会让你步上她们的后尘。” 照水反握住陵容的手,她知道小主说的她们是谁,承乾宫中接连出现背主的奴婢,小主几乎不敢再用内务府新派来的人了。 自己是小主从宫外带来的奴婢,其实早就与那家生奴才并无不同。 她不会是宝鹃与宝鹊,她只会坚定地站在主子的身边,帮着主子一步步走向更高的位置。 “有小主在,奴婢又怎么会怕呢。”照水只觉得眼中有些酸涩,她努力眨巴着眼睛,“而且,这承乾宫中不止有奴婢,还有小池子,芳菁姑姑。甚至芳林与芳华,都是值得信任的。 小主不是孤身一人了。” 第155章 揭露 正如陵容所想,在年羹尧被调任杭州将军后不久,曹琴默与丽嫔便向皇上请求,将年贵人接回宫中。 一则是汤泉行宫地远,年贵人无贴心侍女在身边照应,难免会心绪不畅,影响龙嗣。 二则温宜公主日日哭泣,想必是因母亲不在身边陪伴所致。 “温宜也是你的女儿,如今世兰不在,你在翊坤宫照顾着温宜便是。” 皇上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曹琴默,如今年羹尧被调任一事,年世兰并不知情。 若是将她接回宫中,只怕又要为了年羹尧整日喧闹求情,平白惹得心绪不宁,反而会累及皇嗣。 况且,她做下的可是诅咒皇后的大恶之事,又怎能这般轻易放过她。 “娘娘不在……”丽嫔张口便叫年世兰娘娘,惹得皇上不悦地睨了她一眼,“是年贵人不在宫中,身边也没有侍女陪伴着,皇上……皇上不如把颂芝也送过去。” “是啊皇上,嫔妾等人也只是担忧年贵人,若是能让颂芝和周宁海等人过去照顾年贵人,也能照顾的更为尽心不是。” 皇上捻着手中的持珠,略沉吟了一瞬开口,“最近可是见过什么人,听了什么事。” 曹琴默摇了摇头,只装作一副不解模样,“嫔妾担心温宜公主,便日日去翊坤宫中,若说是常见之人,也就是颂芝了。” 皇上虽相信颂芝会为了年贵人求曹琴默帮忙,却不相信曹琴默的帮忙完全出自真心。 她最是了解年贵人,一旦她回到宫中,定会用肚子中的皇嗣相要挟,让朕放过年家与年羹尧。 年贵人身子多年受欢宜香败坏,子嗣本就不稳,如此为了年羹尧奔波无度,又如何保得住孩子。 “年贵人叫你母女分离,朕未曾想到,你还愿意为她求情。” 听闻温宜之事,曹琴默悄悄攥紧了帕子,那年世兰固然可恶,你这个皇阿玛就全然无辜吗? 若非是你亲自下令叫我们母女分离,温宜又怎会记在年世兰的玉牒之上,烙上年家的印记。 如今年家大厦将倾,年羹尧也已经受到斥责,温宜若是继续跟着年世兰,只会得到一个尽是罪臣的母家,日后又如何能嫁得好夫婿。 自己只能帮着皇后,要了年世兰的性命,才能顺顺利利地将温宜接回到自己身边。 “皇上,”曹琴默重又蹲了下来,她语调哀嘁,叫皇上听了也不免柔和了神色,“嫔妾母女生生分离,对年贵人如何不怨。 可温宜她是无辜的,如今生母不在身侧,养母又远在汤泉行宫。 因着年龄小,温宜才对与母亲分离之事格外敏感。 嫔妾听闻颂芝说温宜已经连续几夜未曾安睡,便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定要求皇上将年贵人带回宫中。” 皇上面上没什么波动,但一想到温宜小小年纪整夜哭嚎也是痛心。 他差人扶起哭的梨花带雨的曹贵人,一时之间竟也下不定决心。 若是将年贵人接回宫中,自己只怕会更加焦头烂额。但若是放任她在汤泉行宫禁足,又担忧有些人手伸的太长,将她和孩子暗害。 曹琴默今日一闹,哪里是求朕接年贵人回宫,这是在利用温宜的可怜之处,逼着朕莲将温宜送回启祥宫啊。 但温宜还不能回去,如若没有她,朕如何能保住世兰性命。单那一条谋害皇后的罪名,就足以叫前朝的诸位大臣纷纷上奏,赐死世兰了。 “如此,你便将温宜暂且抱回启祥宫好生照顾。 颂芝也去,免得温宜因着伺候的人变了,睡的不安稳。” 皇上最终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叫曹琴默继续养着温宜,只不过温宜仍记在年贵人的玉牒之上,未曾变动。 曹琴默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皇上即便再薄情,也舍不得孩子受苦。 即便他不愿意将年世兰接回宫中,也会想办法叫温宜过的快活一些。 而养在自己身边,就是唯一的选择。 曹琴默母女二人分离许久,终于在年家倾颓之日重聚,她喜悦非常,在离开养心殿后,便立刻去了翊坤宫。 “她立刻就去了翊坤宫?可还去了别的地方?” “回皇上的话,曹贵人将公主接回启祥宫后,便再未曾离开了。 反倒是丽嫔,去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 苏培盛派人在景仁宫和启祥宫外等了许久,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丽嫔方才从景仁宫中离开。 “朕记得,丽嫔因为从前那闹鬼之事,脑子出了些问题,负责照料她的太医是谁。” “奴才查过,是院判章太医,还有年贵人用惯的江太医。” 苏培盛对这些事情清楚的很,根本不需要再派人去查。 “章弥是谁派去的。” “奴才记得,是皇后娘娘叫章太医去的。 前些日子丽嫔娘娘才恢复了神志,皇后娘娘便派了章太医过去。 因为这事儿,皇后娘娘与年贵人还发生了争执。” 苏培盛知道的消息不少,连两位妃嫔发生争执这样的小事都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的耳目还没有聪灵到知晓皇后与年贵人争吵的内容的地步,皇上问起之时,他也只能猜测是因为致使丽嫔疯癫的那件事情而争吵。 “丽嫔胆小,被那鬼神之事一吓,就失了智。 而疯癫之人,言语是不受控制的,只怕是一个想从丽嫔口中得些消息,一个害怕丽嫔说出什么。” 宫中这些弯弯绕绕,皇上其实看的分外清楚,尤其是那些推到宫女头上的事儿,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继续追究下去罢了。 只要后宫中能维持表面的和平,不要再惹出什么乱子来,也就足够了。 “皇上的意思是,丽嫔小主知道许多年贵人的秘密。”苏培盛反应的倒是快,他立刻拱手请示,“不如……奴才叫人去问一问丽嫔小主。” 问与不问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知道年贵人那些污糟之事,只会消磨掉她那些所剩不多的美好。 “去查一查吧。” 皇上到底还是许了苏培盛,他此时突然非常想要看看,他宠了多年的女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丽嫔本就胆小,再加上她仍有些疯癫之症,苏培盛派出去的人,没多久便得了消息回来。 “甄常在失子之事,年贵人确实插手其中,那香叶也确实是年贵人收买的。 前段时间,年贵人收买了余官女子,叫她给端妃娘娘下致人痴傻的药。 这些都是皇上您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些磋磨人的小事……” 皇上皱了皱眉,年贵人平日里磋磨端妃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暗中下手,将端妃弄得痴傻。 “储秀宫的余官女子,奴才已带来了,皇上可要见一见。” 虽说官女子不算正经的主子,但皇上到底宠爱过,苏培盛未不敢就这样料理了她。 “不见,下毒谋害后宫嫔妃,直接赐死便是。” 皇上对余莺儿本就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一时新鲜宠幸了而已,如今得知她做了错事,也不在乎是不是被年贵人威逼,便直接下令赐死。 苏培盛本就看不上余莺儿那轻狂张扬的样子,自己可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 依着皇上的令去查事儿,居然敢对自己呼来喝去,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苏培盛听闻能赐死余莺儿,心中不知有多畅快。他指使着小厦子按住余莺儿,就要勒令侍卫将她乱棍打死。 “皇上!皇上饶命啊,嫔妾都是被华贵人威胁的,嫔妾哪里敢下手呢。” “余官女子,皇上已经下了令,将你小主赐死,奴才真是觉得惋惜啊。”苏培盛立在台阶之上,他一字一句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惋惜之意。 “我可是皇上的嫔妃,你们敢这样拉扯我!” 余莺儿挣扎着摆脱小厦子的桎梏,她试图冲上台阶去寻皇上,却被苏培盛直接拦下,一拂尘打在了额头上。 余莺儿疼得尖叫一声,越发疯狂起来,她推搡着又过来拦住她的小厦子,大声叫喊着要见皇上。 “我要见皇上,有一件关于年贵人的事情,我还没有和皇上说呢!” 听闻是年贵人的事儿,苏培盛抬手制止了小厦子,任由余莺儿冲到了台阶之下。 苏培盛自进了厅内禀告皇上,待得了皇上准允,方才将余莺儿给押进殿中。 一进殿内,余莺儿就哭嚎着求皇上饶命。见皇上神色不耐,她又开始小声啜泣着,哭诉着自己对皇上的真心。 苏培盛着实是听不下去,他瞧见皇上越发青黑的脸色,不由得开口提点。 “余小主,您不妨说说所知道的事情,戴罪立功,倒还有机会求得皇上原谅。” 余莺儿果真不再哭嚎,她开始说着从流朱那里听来的话,年贵人收受贿赂,与年将军一起卖官鬻爵,搅乱前朝。 听闻年贵人居然敢如此插手前朝之事,皇上恼怒非常,一张脸铁青着,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苏培盛此时也埋下头来,恨不能远远躲到殿外去。 余莺儿却尤嫌不够,将年贵人所做之事重又添油加醋复述一遍,“嫔妾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女子,又哪里敢违抗华贵妃的命令。 只能拿着那药,想办法下到端妃娘娘的吃食里。皇上,嫔妾真的都是被逼的啊! 求皇上,饶了嫔妾吧。” 皇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苏培盛识趣儿地将余莺儿拉起,想要将她给带出养心殿。 奈何余莺儿挣扎的厉害,口中不断叫冤喊屈,苏培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拉出殿外。 小厦子早在一旁候着,瞧见师父出来,立刻便迎了上去,仗着自己年轻,三两下扭住了余莺儿的双手反剪在背后。 “拖下去关起来,等皇上消了气,再看看要怎么处置余官女子。” 小厦子诶了一声,立刻招呼着还傻站在一旁侍卫帮忙,将这余莺儿给带去慎刑司关起来。 瞧见侍卫压着余莺儿走远了,小厦子才敢摸摸被余莺儿抓伤的手背,“哪里像个主子,闹起来张牙舞爪的,比那市井泼妇还要过分。” “我看看。”苏培盛拉了小厦子的手瞧了瞧,看见那血淋淋的红痕,脸色难看的很,“皇上眼里见不得这些污糟的,下去涂些药,待好一些再来殿中伺候吧。” 小厦子低声应了,他瞧了瞧正厅的方向,“师父,那余莺儿说过,年贵人收受贿赂之事,是从流朱那里听来的,要不要……” “一并扣下吧,主子都被关进了慎刑司,她这个贴身宫女,也该为主子分忧,进去伺候。” “这个流朱,好像从前是伺候甄常在的吧。”小厦子虽不太喜欢甄常在,但因着她曾经太过受宠,就连身边的贴身宫女,也叫人印象深刻。 苏培盛并不在意那个流朱是谁的宫女,更不在意她从前和以后会伺候哪位主子。 一个知晓太多秘密的宫女,在慎刑司反而安全点。 “凭她是谁,知道的事情太多,就留不下那条命了。” 小厦子点了点头,他不太懂师父说的话,却也知道这流朱大概会跟她的主子余莺儿一道儿去了。 只是不知道,她原来的主子甄常在,会不会为了她难过。 “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下去处理手上的伤吧。” 苏培盛拍了拍小厦子的肩膀,他如今出来太久,再耽搁下去,皇上怕是要把怒气都发泄到自己身上了。 伴君如伴虎,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处理好了?” “奴才已经将余官女子和她的贴身宫女送去了慎刑司,至于年贵人之事……”苏培盛小心翼翼看了皇上一眼,到底不敢将余下的话给说出来。 “派人去汤泉行宫,兹事体大,她总要回来看看。” 皇上本不想将年贵人接回宫中,但她参与过年羹尧卖官鬻爵之事,年家那些潜藏的党羽,还要靠着她一点一点清除干净。 苏培盛不敢耽搁,一一应下之后便迅速差遣手下之人去接年贵人。 但因着年世兰有孕,苏培盛即便再着急要完成皇上吩咐的事儿,也只能吩咐着慢慢赶回来,别伤了年贵人腹中的皇嗣。 第156章 意外 年世兰并不知道年家发生的事情,只以为皇上思念自己,方才将自己从汤泉行宫给接了回来。 一回到翊坤宫,发现颂芝周宁海等人居然都未留守,如今已经去到曹琴默那个贱人身边伺候了。 好在灵芝仍在,年贵人这心方才放下一些。 “派人去启祥宫,将本宫的女儿接回来。至于那两个背主的奴才,也一并压回来。 他们两个是我年家的家生奴才,即便本宫不要,也由不得曹琴默那个破落户支使。” 灵芝嗯了一声,却仍旧立在原地没动。 年世兰被气的不轻,抓起身边的茶杯就掷了出去。 灵芝躲闪不及,被正正砸在小腿上,疼的哀嚎一声。 “叫什么叫,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是打量着本宫一时失势,想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了!” 瞧着那灵芝仍旧不动,年世兰越发恼怒起来,“本宫腹中孕有皇嗣不说,只一句我的兄长是年羹尧,就由不得你慢待。” 灵芝被这一嗓门吓得瑟缩,她立刻便退出了正厅,找了个小丫头伺候年贵人,自己则去启祥宫找颂芝回来。 其实灵芝哪里是想怠慢,但昨日曹贵人才得了圣旨将温宜公主接走,今日连个皇上的旨意都没有,如何能去启祥宫接回温宜公主。 再加上年将军如今接连遭到斥责,又被贬官,哪里还像从前那般,能给娘娘十足的助力。 好在,启祥宫的宫人并未拦着灵芝,听闻年贵人回宫,曹贵人便吩咐颂芝与周宁海,尽快回去伺候着。 “快些回去吧,年贵人一路奔波,还是不要叫她气恼的好。 只不过她怀有皇嗣,最忌大喜大悲。颂芝姑娘,有些事即便想说,也要掂量着说。” 如今人在屋檐下,颂芝也不得不低头听着曹琴默训话。 但好在曹琴默不是个话多的,又不愿意替人管教奴才,只捡了要紧的事儿吩咐。 “至于温宜公主,若年贵人求得皇上旨意,我会立刻送她回去。 如今公主好不容易睡的安生,便勿要吵她了。” 颂芝与灵芝互相对视一眼,曹琴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要温宜公主回到翊坤宫,就要求皇上的旨意,否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人的。 但自家娘娘的性子,又是个不肯吃亏的,只怕是又要吵起来了,惹得皇上恼怒。 “娘娘已吩咐了,要将公主带回翊坤宫。贵人,您也知道娘娘的脾气,还是不要惹她恼怒为好。” 颂芝硬着头皮开口,她知道自家主子如今与曹贵人同一位份,根本不能称为娘娘。 但毕竟年家还在,皇上的恩宠还在,哪一日重归贵妃之位,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曹贵人不肯放手,那也只能听天由命,看娘娘如何抉择了。 “颂芝,我方才说了,公主好不容易睡下,别吵醒她。” 曹贵人态度强硬的很,如今皇上已经下令清算年家,年世兰彻底倒台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她又如何会给年世兰面子,将自己的孩子又送回虎口呢。 “音袖,送送两位姑娘吧。” 颂芝还未开口,便被音袖推着送出了门外。但颂芝何曾被这般对待,当即便有些不满,“我可是华贵妃娘娘宫里的掌事姑姑,哪由得你这般拉扯!” “颂芝……姑姑,”音袖立在门前,抬手抵住嘴唇叫颂芝安静,“如今年贵人已回宫,赶着去伺候年贵人才是要紧事,又何苦在启祥宫内喧闹,惹主子不悦呢?” 听闻音袖有意加重了年贵人三个字,颂芝更为恼怒,她咬着后槽牙,狠狠瞪了音袖一眼。 “落难的凤凰还是凤凰,岂容你这小蹄子嘲讽,”颂芝推开灵芝拦着的手,故意提高了音调,“从前在我们娘娘脚下卑躬屈膝,如今倒是浑然忘了。 但忘了什么都可以,别忘了温宜公主如今可记在我们娘娘的玉牒上,娘娘才是温宜公主的母亲!” 音袖被颂芝这一席话堵的哑口无言,她有心辩解,却也知道颂芝说的是事实。 若是在院中吵起来,不仅丢了自家小主的面子,还平白惹得六宫笑话。 因此,音袖只是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嗤笑一声。 不待颂芝发作,她便关了大门,随颂芝在院中大吵大闹。 “姐姐,别吵了。”灵芝拉着颂芝的手臂低声劝着,“娘娘那边只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我们快些回去吧。” “咱们年家的事,你告诉娘娘了?”颂芝努力压抑着怒气,又开始训斥起灵芝来。 “你也是娘娘从家里带来的,怎得性子还是如此软弱,她们敢这般讽刺娘娘,你应该与我一同骂她们才是。” “颂芝姐姐!”灵芝终于扬起了嗓门,叫停了颂芝的咒骂。 她知道颂芝为何这般口不择言,但却不得不让她闭嘴,免得口不择言,又惹出许多祸事来。 颂芝与自己被皇上勒令禁足在翊坤宫中照顾温宜公主,不许跟在娘娘身边随侍。 两个人都慌的不行,担忧娘娘在汤泉行宫受人磋磨。 尤其是颂芝,她从小便伺候娘娘,从未分开过如此之久。 一朝听闻娘娘回来,那压抑的委屈和怒气自然爆发,哪里还能像从前一般妥帖。 “我们回去吧,不要给娘娘添乱,日后……怕是还有用得上曹贵人的时候,闹僵了对娘娘不好。” 听了灵芝的安慰,颂芝这才重重叹口气,收敛了那些情绪。两人不再逗留,终于想起要回去向年贵人复命了。 两人一路上商量的好,但一见到自家主子的脸,就开始发怵。 主子是唯一一个能为年家和大将军求情的人,将军被贬官之事是一定要说的。 但若是说了这事,只怕娘娘会情绪大动,反而会影响腹中的孩子。 刚一进翊坤宫,便听见年贵人饱含怒气的斥责。 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揉着眼睛低声啜泣着。 “娘娘……这是怎么了。”颂芝吓了一跳,她快步跑到那小丫头身边,厉声质问,“你做了什么惹娘娘生气,还不道歉!” “奴婢……奴婢知错了……”那小丫头仍旧是哭着,也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求小主原谅奴婢吧。” 一听见这小丫头叫了小主,颂芝立刻瞪圆了眼睛,“当着娘娘的面乱叫什么!娘娘,这丫头着实可气,让奴婢掌她的嘴吧。” 年贵人一挥手,颂芝便抡圆了手臂,一巴掌将那小丫头扇倒在地。 那小丫头哀嚎着捂住脸颊,却又被接连扇了几个巴掌。 瞧着年贵人脸色稍稍恢复,颂芝便叫灵芝将那小丫头给带了出去,自己则为年贵人倒茶,奉了上去。 “这丫头太不懂规矩了,奴婢将她送回内务府吧。” “送她一个回内务府又有什么用,一个两个的,知道本宫失势,就开始露出那不服的嘴脸了。” 年贵人饮了一口茶,那点子怒气似乎已经消散了,她抚着肚子瞧了蹲在一旁为自己捏腿的颂芝一眼。 “温宜呢,怎么没抱回来。” “娘娘,温宜公主正在午睡,”颂芝也有些苦恼,该如何跟娘娘转达曹贵人的话,“曹贵人说……” “怎么,连她也敢跟本宫摆脸色了。”年贵人乜了颂芝一眼,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山雨欲来之势,“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凭她也配。” “娘娘,凭她的容貌家世,再怎么也越不过娘娘去。 用不了多久,她就要扶在娘娘脚下,求娘娘施舍了。” 年贵人嗤笑一声,那曹琴默做了不知道多少脏事,自己失势,她又如何长久的了。 现在居然还敢和自己争夺温宜,还真是长进了。 “一个不知道感恩的贱人,若非本宫帮助,皇上哪里还记得她。 颂芝,现在去启祥宫,将本宫的女儿接回来。 若是接不回来温宜,你也不必回来了。” 颂芝皱着眉毛,曹贵人那里态度强硬,绝不肯送回公主,但娘娘却又坚持的很,非要将温宜公主给接回来。 “娘娘,曹贵人不肯,还说若是娘娘想要接回公主,要求得皇上的口谕才行。” 颂芝也瞒不下去了,干脆将曹贵人的所作所为给说了出来,“娘娘离开不久,曹贵人便去求皇上,将温宜公主接回了启祥宫。 皇上不仅答应了,还叫奴婢和周宁海也去伺候着。所以……” “如今也会用皇上来压本宫了。” 年贵人气的笑了,她此时反倒不着急接回温宜了。 待夜里皇上来翊坤宫歇息,接回温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算了,好好清理打扫一番,本宫今日回宫,皇上定是会来翊坤宫休息的。 吩咐小厨房,备些皇上爱吃的菜色,本宫晚些亲自去盯着。” 见不需要去曹贵人那里贴着冷脸,颂芝也终于放下心来,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便跑去了小厨房。 但如今年世兰已是贵人的位份,小厨房中已经没有宫人伺候,更谈不上准备皇上喜欢的菜色了。 但娘娘既然吩咐了,颂芝又不得不做,她只好回了自己的住处,将所有银子取了出来,跑去御膳房打点。 只可惜御膳房惯是看人下菜碟的,如今年家倒了,年贵人又失势,哪里还有人会给颂芝面子。 颂芝所有的银子都花了个干净,就连手上的镯子也被撸了下来,才打点了一桌皇上喜欢的膳食。 颂芝费尽心思打点好了一切,一直陪着年贵人在殿中等着皇上到来。 但直到内务府送来的御膳都凉了,皇上的御驾也没有驾临翊坤宫的意思。 年贵人等的恼怒,派颂芝接连出去打听了许多次,都没能得到皇上过来的消息。 “娘娘,怕是前朝事忙,皇上仍在处理政事呢,不如奴婢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 “罢了,陪本宫去吧,皇上政事繁忙,作为妃嫔也要体谅才是。” 一听见娘娘要去养心殿,颂芝便想开口阻拦。 毕竟贵妃用的软轿也被内务府给收了回去,娘娘若是出行,就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去养心殿了。 “你这脸色是什么意思,该不会皇上去了哪个贱人宫里,你不敢告诉本宫吧。” 颂芝摇了摇头,她家娘娘认定要做的事情,几乎没人能阻止。 无奈,她扶着年贵人出门,心情忐忑地等着接下来的斥责。 “哪里来的年将军,皇上已经将他贬官了。我们这位娘娘,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罢了。 年贵人如今啊,连承乾宫那位安嫔都比不上呢。” 两人刚一踏出正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些年家已经开始被皇上着手清算的事情。 颂芝立刻便想扶着年贵人回去,手臂却被死死抓住。 年贵人脸上一片苍白之色,瞧起来仿佛风一吹就倒了,“她说的是真的?哥哥他……被贬官了?!” “娘娘……娘娘,这是那丫鬟胡言乱语,定是有人知道您今日回宫,想用这办法害您小产啊。” 颂芝反应速度很快,双手扶着年贵人的手臂,不顾她的询问,将年贵人稳稳地扶回了正厅。 “奴婢这就去抓那丫头,娘娘不必忧心,这般胡言乱语的奴婢,就算拔了她的舌头也不为过。” 年世兰一时被颂芝给唬住了,她勉强平复下慌张的心绪,但莫名地觉得那丫头说的是真的。 不,不可能。哥哥为皇上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皇上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定是那个丫头胡言乱语。 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年世兰脸上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扶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开始痛苦地呻吟。 “来、来人啊……” 年世兰有气无力地呼喊着,她的腹中绞痛,就连头脑都有些混沌。 颂芝押着那丫头进门之时,就见年世兰半躺在椅子上,裙摆已经染上些许血迹。 “娘娘!”颂芝顾不得那乱嚼舌根的丫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到年贵人身边,将她搀扶着起身。 “灵芝!灵芝!”颂芝大声呼喊着灵芝的名字,“还有你,别傻跪着,立刻去太医院把江太医请过来!” 第157章 栀子 因为太医找来的及时,年贵人腹中的胎儿到底还是保住了。 但年家之事也彻底彻底瞒不住,在年贵人的威逼之下,颂芝只能一五一十将事情讲了个清楚。 听闻自家兄长被贬官,年世兰哪里还坐的住,她顾不上自己身体虚弱,便要去养心殿向皇上求情。 颂芝拦她不住,也只能叫着灵芝一并跟着,甚至连江太医都叫了来,远远地跟着。 年世兰一到养心殿,便瞧见苏培盛在门口等着,好像皇上早就知道她要过来求情一般。 “苏公公,本宫有要事求见皇上,你就帮本宫通传一声吧。” 年世兰姿态放的很低,但奈何苏培盛早就得了皇上的令,不许她进养心殿伴驾。 他也只能摇了摇头,找个理由搪塞年贵人,“小主,皇上如今正在殿中与隆科多大人商议政事,特地吩咐了奴才,不许任何人进殿。 小主不如先回翊坤宫,待皇上处理完了政事,奴才便将此事告知皇上。” 苏培盛态度一如从前,只不过一口一个小主,叫的年世兰也有些痛心。 她如今虎落平阳,从前的尊荣全被收回,如今求见皇上,居然还要低声下气求着苏培盛通融。 “娘娘,我们回去吧,要为您的身子考虑啊。”颂芝瞧着年世兰这心灰意冷的模样着实心痛,“年家还要靠娘娘向皇上求情,洗清冤屈呢。” 年世兰自然清楚,如今年家贬官的贬官,撤职的撤职,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的,除了那几个被兄长扶植上位的官员,就只剩下自己了。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毕竟自己腹中还怀有皇嗣,哪怕皇上不看在年家立下汗马功劳的面子上,也会看在自己与孩子的面上,网开一面的。 “先回去吧,叫江诚和江慎来翊坤宫,我的孩子不能出任何差错。” 颂芝瞧见自家娘娘又燃起了斗志,立刻便高兴起来,她抹了抹眼泪,搀扶着年贵人动身。 如今她们没有轿子能坐,即便有孕,也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回翊坤宫。 好在翊坤宫与养心殿距离不远,倒也不会太过疲累。 只不过她们一行人没走多久,就迎面碰上了刚刚被解除禁足的甄嬛等人。 甄嬛在宝华殿禁足许久,猛然一瞧只觉面黄肌瘦,虽还是貌美,但到底不如刚入宫时如花似玉。 她二人因为争夺皇上的宠爱素有仇怨,此时一见面更是相看两厌,连一句寒暄之语都不愿说出口。 但即便甄嬛是被放出宝华殿可能重获盛宠那个,但位份还是比年世兰要低。 因此即便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在相遇之时老老实实蹲下行礼。 “嫔妾给年贵人请安。” 一个刚刚解除禁足的妃子,居然立刻就知道了自己降了位份。不知为何,一见到甄嬛这张脸,年世兰的头脑转的都快了不少。 难不成自己降位之事,这个贱妇也参与其中了? “甄常在倒是有本事,做下诸多错事,还能走出宝华殿。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之术,竟然让佛祖把你这个罪不可赦的人都给宽恕了。” 甄嬛面色不变,还是那般浅笑晏晏的模样,“贵人言重了,都是利用方术为自己谋取利益,贵人能重回宫中,嫔妾自然也能解除禁足。 况且,嫔妾是受人逼迫,不得不做,而贵人却是全凭本心,嫔妾自然是比不上的。” “谋害闺中密友,还将不祥的名头扣在了她的身上。 真不知道甄常在见到惠贵人,还能心安理得的叫她一声姐姐吗?” 华贵人脸色黑沉如水,若是从前,她一定会叫颂芝好好掌这贱妇的嘴。 但如今年家势微,自己还要请求皇上对兄长网开一面,怎能在这个时候又惹出乱子。 待年家复起,再教训这个狐媚的贱人也来得及。 “嫔妾自然知错能改,待回到永寿宫,自然会备好礼物,好好向惠贵人谢罪的。” 面对年世兰话语中的讽刺,甄嬛不为所动,她态度柔和地反讥一句,便打算带着浣碧与棠棣离开。 年世兰如今怒火还没有完全发泄,自然不愿意看着甄嬛这般得意的走掉。 “如今甄常在这声音喑哑难听,怕是惠贵人听了,也感觉不到你的歉意。 依本宫来看,不如学学那廉颇,剥去衣服负荆请罪上门,也好得你那位惠姐姐宽恕啊。” 突然坏掉的嗓子一直是甄嬛的痛处,她深知自己与浣碧一同坏了嗓子绝非偶然。定是有人瞧见自己失势,借机报复。 但她那时唯有一个浣碧可以倚靠,即便怀疑宝华殿中伺候的宫人谋害自己,也查不出一丝一毫的证据。 她只能憋着这一口气,尽力养好的自己的身子。但殿中饮食她再也不敢直接入口,每次都是棠棣与浣碧试过之后,才敢品尝。 好在如今自己已经解除禁足,宝华殿伺候的宫人也求皇上赐给自己伺候。 如此一来,审问这几人就不需经由皇上的准允,想来很快就能抓住那背后下手之人了。 自己绝不会就这样忍着,一定会叫那个蓄意谋害的恶人也尝一尝自己遭受的苦难。 “贵人位份高于嫔妾,嫔妾自然唯贵人马首是瞻。 若贵人模仿那廉颇负荆请罪,嫔妾自会有样学样,不亏对贵人的教诲。” 在口舌争锋上,甄嬛从未落过下风,她施施然对年贵人行了个礼,便带着宫人快步离开了。 独留下年世兰在原地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叫人赏那甄常在几个巴掌。 颂芝在一旁胆战心惊地扶着年世兰,生怕她恼怒起来做些过激的行为。 如今甄嬛养精蓄锐许久,自家娘娘却怀有身孕,即便娘娘练过些马背上的功夫,也不见得能教训的了甄常在。 反而会让自己和小主子陷入危险,得不偿失。 “娘娘……奴婢扶您先回宫吧……”颂芝知道此时年世兰已经气急,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劝慰,“待回了宫中,我们再好生想些办法,对付这蛇蝎心肠的甄常在。” 好一会儿,年世兰那怒火才勉强消退,她扶着颂芝的手,挺直了腰背慢慢走回翊坤宫。 今日也不知怎得了,永寿宫到翊坤宫也不过几步路,居然有好几批宫人陆陆续续地走过,手上还捧着大批珍宝。 路过年贵人身边的每个宫人,都会行礼喊一声年贵人。 这三个字不断刺痛年世兰的耳朵,让她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贵人,年贵人。自己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自己是仅次于皇后那个老妇的华贵妃才对。 这一日,年世兰等到红烛火熄,皇上也仍旧未曾驾临翊坤宫。 她派人出去打听,也只听得一句皇上去了永寿宫。 年世兰枯坐在正厅一夜,先是哭嚎叫骂着要杀了甄嬛,后是一言不发地瞧着烛火发呆。 这一夜,最为伤心的便也只有年世兰了。就连皇后娘娘听闻皇上去了永寿宫,都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老鸭汤。 毕竟多年的死对头倒霉,就是对这漫漫长夜的最好安慰了。 至于陵容,她也同样没有睡好。因为照水与芳菁姑姑将承乾宫中所有人都调查了一番,终于找出了那个最近家中收了一大笔银子的人。 “栀子,如今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陵容没叫栀子跪着,反而给她赐了座,“当日我被毒蛇咬了,你也出过承乾宫。 而且,你本来就是嫌疑最重的那个。” “小、小主,那件事不是查清了吗,一切都是丁冬做的。” 栀子坐在凳子上,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好像生了刺,怎么坐着都觉得不舒服。 她不断挪腾着,试图让自己更舒服些,反而越发慌张起来。 “怎么办,我怀疑当日你也出了力。”陵容轻声细语地来,甚至十分惋惜地蹙着眉,“可你不愿承认,就只能从慎刑司走上一遭了。” 一听见要去慎刑司,栀子哪里还坐的住,屁股一抬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小主,奴婢真的没有啊,那日奴婢只是路过御花园而已。” “可是,你的家中收到了好大一笔银子呢。我查到这笔银子是从宫中流出去的,可你月例不多,收到的赏赐也谈不上丰厚,怎得会收到那么多银子呢?” “奴婢……奴婢这是、这是……”栀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那样多的银子,还是从宫中送出去的,哪里说的清楚。 “你在我宫中伺候许久了,到底是有几分苦劳的。我也不想送你去慎刑司那样的地方,什么好人进去,都会去了半条命的。” 栀子眼泪都被吓得掉了下来了,她此时也撑不住,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皇后娘娘吩咐的事儿都给说了出来。 和陵容那日猜测的一样,皇后确实打算在承乾宫中放入红花,只不过这几日照水等人看的紧,栀子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但是栀子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打算做什么,她不过是皇后娘娘计划中的一环,只负责放些红花罢了。 至于那毒蛇之事,确实是丁冬所为。 但栀子因着与丁冬关系要好,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去皇上面前,说自己被皇后娘娘逼迫,不得不对主子下手。 但心中着实恐惧,害怕皇后娘娘惩戒,便求皇上做主。 还有一个就是以死谢罪,这样你不仅保住了家人,还能再得一份安置金,可好?” 栀子看着陵容脸上的笑容,就跟见了鬼一般,她连连摇头,“奴婢、奴婢去找皇上说明此事!” “真聪明。”陵容见她答应了,便叫照水将人给扶了起来,“好好下去休息吧,小池子会在门口守着,有事儿叫他便是。” 待将栀子关起来,照水方才放下心来,带着从栀子住处搜出的红花回了正厅。 “这些红花留着吧,放一些在殿中,余下的明日让栀子带去。” “小主,就这般让栀子去找皇上,会不会被皇上怀疑,是小主有意陷害皇后娘娘?” 照水颇为担心的开口,毕竟皇后娘娘是众妃之首,只怕皇上不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的话。 “皇上一定会相信的,毕竟皇后娘娘做的那些事情,他都清楚的很。” 至于栀子还有没有命走出养心殿,可就无人知晓了。 端看皇上是想要为自己做主,还是想要继续维持这表面的平和,任由皇后陷害妃嫔,搅乱后宫。 “但奴婢总觉得,这事情还未发生,皇上是不会惩罚皇后娘娘的。” 对于照水想法,陵容很是认可,毕竟皇上薄情冷性,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是啊,就连那差点害的我血崩的幕后真凶,皇上不也死死瞒着吗。 只要无人询问,就权当这些事儿未曾发生,后宫还是如他想象一般妻妾和顺。” 但皇后谋害之事,皇上虽不会惩处皇后,却会想办法补偿陵容。 无论是位份还是那些贵重的赏赐,都对自己有利不是。 第二日,栀子便带着那些红花便去了养心殿。但直到午膳之时,她都未曾回来。 反而是皇上来了承乾宫,陪着陵容用膳。 “容儿宫中可是有个叫栀子的?” 陵容只做不解,她放下筷子,颇有些懵懂地看向皇上,“是有一个,平日里负责些洒扫的粗活,皇上提起她,是想……” “妮子想哪里去了,苏培盛在御花园中瞧见了她,觉得这奴婢机灵,想留她在御前做事。” “若是栀子答应,嫔妾自然会同意,在御前做事,她日子也好过些。”陵容知道,这哪里是在御前伺候,只怕她向皇上告了密,如今已在慎刑司受刑了吧。 好在,自己早就将她的家人捏在手中,根本不怕她熬不住刑罚,将自己也抖落出来。 被抖落出来的只有皇后娘娘罢了,但她是皇后娘娘,根本不会就这样被拉下马来呢。 “容儿倒是良善,一个小小的婢女,也值得你为她考量。 但容儿可知道,她是如何得了苏培盛的青眼的吗?” 陵容摇了摇头,她知道皇上这是在试探自己,知不知道栀子不在承乾宫当值,却跑去御前的原因。 但她如今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妃嫔,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第158章 多事之秋 皇上如何在私下里去查皇后,陵容都是不管的,明面上她也不会催促。 毕竟她知道皇上的德行,与其求他为自己查明真相,惩戒皇后,不如自己私下报复来得快些。 只不过皇上素来多疑,他虽知道是陵容母子受了委屈,却还是借机试探一番。 “容儿生产之时,险些被那两个刁奴害了。” “是啊,若不是有芳林与芳华在,嫔妾即便躲得了墨梅的毒手,也断然躲不了秋桐。” 这墨梅与秋桐是皇上送来的人,芳林与芳华也是皇上送来的。 陵容有意提起这四人,不过是想要皇上好好想一想,皇后能收买其中两个下手害人,就能收买四个。 谁知道御前伺候的宫人里,有多少个皇后的人呢? 皇上明显是别人说一句,他会想十句的性子,陵容只不过随意一说,他心里便翻腾起来。 皇后身居高位久了,还有太后扶持,这宫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线暗子,难保皇后不会想尽办法收买自己身边的人。 “芳林与芳华是调教过的,容儿倒是可以放心用。” “是,皇上。”陵容柔声应了,她为皇上沏着茶水,对皇上查到各种程度,问都没问上一句。 “至于另外两个,若是容儿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一并告诉苏培盛,朕会为你和攸宁做主的。” “好在有皇上庇佑,嫔妾与攸宁都安然无事。” 陵容并不理会皇上言语里的试探,她只是个没什么家世的可怜小妃嫔罢了,哪里有手段查的出幕后真凶呢? “你与攸宁,没少受到阴私算计,朕想着,在攸宁百日时,好好办上一场,叫宗亲们都过来庆贺。” “这……攸宁并非阿哥,这般兴师动众宴请宗亲,嫔妾怕皇上受到朝野非议啊。” 陵容着实没想到,皇上居然这般抬举攸宁。 如此大肆铺张,举办一个公主的百日宴会,只会让自己与攸宁都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攸宁降生之日,出现了日月同辉,五星连珠的祥瑞之象,这预示着攸宁是朕与大清的福星,那这百岁宴自然而然要好好的办。” 对这等象征祥瑞的异象,皇上自然乐得相信。稳固皇权,不仅仅要靠文韬武略,还需要这些天象之说。 既然受命于天,自然要遵循天道了。 至于什么该遵循,什么不该遵循,皇上心里清楚的很。 就比如攸宁出生时的祥瑞之象,便是该相信,该遵循的东西。 而皇上的真实目的,不过是借此机会宣扬他是被上天选中的君主罢了。 一举一动都是利用,所谓的宠爱,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容儿放心,不会有任何人说三道四的。 攸宁是个福星,朕保证,她这一生都会顺遂如意。” 陵容点了点头,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适当地表示担忧也就够了。 至于攸宁会不会顺遂如意,陵容可不敢相信皇上的保证。 谁知道会不会像前世一般,不知哪一日就要为君分忧,送去遥远的蒙古和亲。 “有皇上庇佑,攸宁自然顺遂如意。嫔妾所求不多,只求能日日夜夜陪在攸宁身边就好。” “你啊。” 皇上何其聪明,陵容只略提了一句话,便想到这安嫔是在担忧未来和亲之事了。 但十几年后,大清如何还未可知,若是天下尽归一统,又哪里需要女儿为所谓的邦交和亲。 尤其是攸宁身上背着这祥瑞天象,哪里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即便要和亲,也绝不会选攸宁。 “朕定会叫攸宁陪在你身侧,如此,朕的容儿可安心了?” “皇上金口玉言,嫔妾哪里还会不安心。”陵容笑的真诚,虽说皇上所言不可全信,但真到了那一日的话,也有个求情的理由不是。 “还有一事,”皇上瞧着陵容欢喜模样,很是不知趣儿的提起了甄嬛,“甄常在如今解了禁足,怕是会惹你不高兴。” “嫔妾哪里会不高兴,甄常在能得皇上喜欢,是她的福气。” 陵容一时没弄明白,皇上为什么和自己提起甄嬛来。 喜欢宠就是了,好像谁能拦得住他一样。 皇上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不喜欢甄嬛,还是在说甄嬛并非一个有福之人。 “朕会陪你少些,但勿要太过忧心。” 陵容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止不住地猜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皇上是想说,他又要像从前一般宠爱甄常在,不会再来这承乾宫了? 那确实该忧心,谁知道甄嬛什么时候就又爬到自己头上,乱搞什么雪地祈福之事。 不得不说,这张像纯元皇后的脸是真的好用,随随便便就能重新得宠,无论害多少个皇嗣都能得到原谅。 瞧着皇上这样子,若是想他不宠甄嬛,怕是只有要了甄嬛的命这一个选择了。 陵容不懂这两人的爱从哪里来,但只要别碍着自己,随他们轰轰烈烈还是海枯石烂,自己都是不在意的。 “皇上能常来看看攸宁,嫔妾这心就安了。” 在甄嬛解除禁足之后,皇上便常常去永寿宫中留宿。 年世兰派人请了好几次,皇上都不肯去翊坤宫瞧她一眼。 即便是年世兰腹中皇嗣不适,皇上也未曾驾临,只是叫了苏培盛去瞧瞧。 知道年贵人无事之后,便随便赏了些药材。 与之相对的,皇上却在御花园中陪着甄嬛吟诗作对。 两人从那年杏花天影下的相遇聊到久别重逢,仿佛一对儿被世俗分开的可怜恋人。 当然,受宠的不只有甄嬛,还有甄嬛的父亲甄远道。 他联合言官收集了不少年羹尧的罪证,在朝堂之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皇上严惩年羹尧。 但毕竟年羹尧还未除掉,皇上不好给甄远道立刻升官,便将所有的奖赏都加诸甄嬛一身。 这父女两个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一个在前朝为皇上奔走卖命,一个在后宫玩弄手段搅弄风云,也难怪皇上要说什么不要忧心了。 如今甄嬛与其背后的甄家炙手可热,陵容哪里还会凑去甄嬛面前自讨没趣。 她恨不能整日抱病躲在承乾宫中,免得在请安的时候与甄嬛碰面,还要废上不少口舌,来争一时长短。 只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陵容到底还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只不过不需要她开口,恬贵人那个笨的,就开口嘲讽起来了。 “甄常在怎得整日独来独往的,该不会是专宠太过,连身边的姐妹也瞧不过去了吧。” 未等甄嬛开口,福常在便跟着应和,“恬贵人此言差矣,甄常在独来独往惯了,哪里来的姐妹呢。” “那就是我的不对了,”恬贵人哎呦一声,那语气要多浮夸有多浮夸,“但这宫中长夜漫漫,好歹有个姐妹能排解无聊啊。” 陵容在一旁听的直皱眉,只觉得像是在听一个功底不怎么样的戏班子唱戏。 “恬贵人说笑了,嫔妾日日陪伴皇上,又怎会无聊呢。 况且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贵人若是体味到读书的乐趣,便不会觉得嫔妾长夜无聊了。” 甄嬛如今盛宠优渥,哪里会怕这些无宠妃嫔的酸言酸语。她甚至未曾看身侧的沈眉庄一样,仿佛真的从未有过姐妹一般。 “甄常在当真是一个爱读书的呢,”恬贵人嗤笑一声,看向了沈眉庄,“昨儿我还看到了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甄常在不如为诸位姐妹解一解,这句话的意思啊?” “恬贵人当真博学,这句诗高明根据民间戏文赵贞女蔡二郎改编的。 原本是指蔡伯喈飞黄腾达后停妻再娶,却被高明改编的全然变了味道。 只不过啊,贵人可不是赵贞女,至于这蔡伯喈……贵人如此僭越,哎。” 甄嬛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她掩住嘴唇不肯再说了,只用眼神瞧着恬贵人。 甄嬛三言两语,便将皇上也牵扯进来,如此恬贵人哪里还敢继续多言,甚至还要想办法向皇后娘娘解释,自己并无这心思。 “甄常在倒是有趣,”眼见着恬贵人被甄嬛反驳的哑口无言,陵容悠悠地开口,“恬贵人问诗的含义,甄常在却借题发挥,胡乱攀咬。 若是要治犯上僭越之罪,甄常在才是要被治罪的第一人呢。” 听见陵容为自己辩白,恬贵人的腰板立刻硬起来了。 明明就是甄嬛胡乱解读,要治罪也是先治她的罪才是。 一个小小的常在,居然敢越过皇后娘娘,给自己定罪了。 “是啊,皇后娘娘还坐在上位呢,甄常在这般越俎代庖,不好吧。”恬贵人学着甄嬛的模样,夸张地掩住嘴唇,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一般。 夏冬春非常上道,立刻便跟着点头应和,用她那整个厅内都听得见的声音和福常在说悄悄话,“好恶毒的心思,人家不过是想探讨句诗词,她居然就给扣上了个僭越的帽子。 这以后,谁还敢在宫中读诗啊!” “哎呦,这宫中喜欢读诗的,除了甄常在还有谁啊。可不就成了她的专属,由不得别人沾染一点。” 福常在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她所学的诗都是皇上教的,但到底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儿,比不得甄嬛受皇上喜欢。 “好了,”皇后没想到,这妃嫔间的口角,居然连皇上都敢攀扯,“有什么话,私下里去说。 一个个的嘴上的功夫倒是厉害,肚子却不中用。 有那争口舌长短的心思,不如好好养着身子,像安嫔一样为皇上添个子嗣。” 一听到皇后又将矛头指向了自己,陵容差点就翻了白眼,这皇后果真见不得任何一个有子的妃嫔好。 “这后宫子嗣还是少了些,多子才能多福,各宫的姐妹们,心思多放在皇上身上。” 皇后瞧了甄嬛一眼,脸上倒没有什么不悦,反而带了些柔和的笑意。 “尤其是甄常在,皇上喜欢你,是你的福气,若是接机啊再添一子,就更好了。” 甄嬛笑着应下,但眼神却飘到了陵容身上,她盯着陵容的肚子,一动不动瞧了许久。 陵容只觉得被盯得全身发冷,她垂手挡在了身前,心中却在猜测她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是那碗红花,还是那碗倒嗓的药呢? “这般说来,最有福气的就是年贵人了。已有一女不说,如今又有了身孕。”齐妃瞧着殿中突然安静下来,忍不住跳出来提起了年世兰。 她本意是想借机讥讽年世兰降位,却没想到一出口的话反倒扎了曹琴默的心。 “年贵人如今家逢巨变,倒是一改从前张扬的脾气。” 皇后此时高兴的很,只可惜年世兰如今降位,根本不敢来景仁宫请安,叫她想看笑话都不能了。 “这人啊,一有孕性子就会大变,臣妾怀着弘时的时候,也整日安静的很,在院中读书呢。” 齐妃一提到弘时就骄傲的不行,哪怕厅中无人应和,她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弘时如今最爱读书写字,没准就和臣妾孕中读书有关呢。” 皇后耐着性子夸赞了弘时几句,又叮嘱齐妃要好好看着弘时读书,勿要在皇上考核他课业之时,又答不上来惹皇上生气。 “皇后娘娘,弘时已经很努力了。” “本宫知道了。”皇后可受不住齐妃的撒娇卖痴,她揉着自己发痛的额角,话锋一转又回到陵容身上,“本宫听闻年贵人这几日常常腹中不适,但太医诊过,却又查不出异样。 如今想来,许是她不知一些孕期该注意的事项。 安嫔呢,产子不久,对这孕期之事尚还有些印象,这几日呢便去一趟翊坤宫,帮帮年贵人。” 陵容笑着应了下来,但她并不想去翊坤宫,成为那个替罪羊,“皇后娘娘仁善,嫔妾回去便写一份清单送去翊坤宫。” “还是去一次的好,万一年贵人不懂,用了些孕妇不该用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翊坤宫中最不该用的东西,就是皇上赏赐的欢宜香。 哪怕如今年贵人已经不燃香了,那翊坤宫也早就被腌入味儿了。 “刚巧,本宫替年贵人请了一尊白玉观音,安嫔替本宫送过去吧。” 第159章 交心一言 无论陵容情不情愿,那尊白玉观音还是被皇后娘娘塞进了手中。 甚至在请安结束之后,皇后还叫剪秋提醒陵容,尽快将观音送去翊坤宫。 “小主,皇后娘娘这是……” “和我们之前说的一样,她已经对年贵人下手了,我呢就是她选中的替罪羊。” 陵容瞧着照水手中的观音,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甚至想干脆将这东西摔了算了,就不用送过去了。 “但这东西还要送,怎么办啊小主。”照水捧着那盒子左右看看,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还能怎么办啊,去太医院,把章太医和江太医都请着,一道儿去翊坤宫为年贵人送这个大礼。” 陵容是绝对不会乖乖当这个替罪羊的,叫两个太医同行,也好帮年贵人好好看看身子,免得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差池。 “可……会不会被皇后娘娘斥责,我们请太医是有意抹黑皇后娘娘送礼的用心啊。” “怎么会呢,毕竟我还要给年贵人送些孕期注意事项过去不是,太医在身边补充的也更完善些。” 实际上,陵容觉得自己可能连翊坤宫的门儿都进不去。 毕竟年世兰从贵妃变成贵人,虽是一字之差,却是云泥之别。 而且她的位份比自己还要低上一级,按规矩是要给自己行礼的。 可年世兰看不上自己的家世,也看不上自己小家子气的性格,哪里会真的行礼。 因此,陵容干脆没回承乾宫,直接就去御花园中休息着,待将章太医与江太医一道请来之后,陵容方才带着一行人去叩响翊坤宫的大门。 如陵容所想,年贵人拒不相见,陵容只得在门口将那白玉观音给两位太医查验过,才交到颂芝手中。 “这是皇后娘娘送予年贵人的,颂芝姑娘可要好生收着。” “是,安嫔娘娘。” 宫中其实能称为娘娘的,只有太后与皇后两人罢了,从前对那些妃位的,也不过是为了表示尊敬而已。 陵容没想到,这年世兰手底下的颂芝,居然会叫嫔位的自己为娘娘,真是奇了怪了。 “颂芝姑娘客气了。” 陵容见东西已经交了过去,作势便要离开,却被颂芝给叫住了。 “安嫔娘娘,奴婢有一事想问您。”颂芝捧着盒子微微行了个礼,“我家娘娘最近几日常常夜间难以安睡,太医却查不出原因,您在有孕之时可有过这情况?” 陵容略微回忆了一会儿,“在孕中之时确实出现过这种情况,大多是心中焦躁。 但这事儿不能掉以轻心,既然娘娘身体上无碍,颂芝姑娘不妨请太医瞧一瞧殿内的摆设。” 陵容瞧了身边的两位太医一眼,“这两位太医,颂芝姑娘都熟悉的很,不如请示一下年贵人,看看要不要查一下殿中的情况。” 言毕,陵容也不再多留,找个要回去为两位太医备下赏赐的理由,便离开了。 她可没兴趣帮年世兰查殿中哪里被动了手脚,年世兰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自己的,根本没必要费尽心思帮忙。 若是皇后动得手脚,自己贸然插手还会惹得一身腥。 如今栀子去了御前,想必皇后也知道了是自己发现了她的机会,在背后动了手脚。 栀子这个放在承乾宫的棋子算是废了,皇后要么想个办法再收买一个,要么就是叫自己走出承乾宫,与年世兰再度牵扯在一起。 只不过年世兰和自己的仇怨还真是不重,皇后要不是为了遮掩自己所犯下的错,起了将自己一并拉下马的心思,也不会这般苦恼。 因为无论是甄嬛还是端妃,哪个人都比自己更适合当这个冤大头。 “小主,这四月春来,海棠花还在呢,不如带攸宁公主,一起出来走走吧。” 照水如今常陪在攸宁身边,一看到这些漂亮的花啊草啊的,就会想着带攸宁出来玩。 “也好那你便去宫中,与芳菁姑姑将攸宁接出来吧,我就在这绛雪轩等你们便是。” “但这样小主身边就无人伺候了,奴婢担心……”照水可还记得浣碧将惠贵人推进水里的事情,哪里敢将陵容一个人放在这里。 “无妨,这不就有人来了。”陵容扬了扬下颌,示意照水去看背后抱着温宜过来的曹贵人。 曹贵人瞧见了陵容主仆二人,立刻就要抱着温宜给陵容请安。 “不必多礼了,姐姐,一同入座吧。”陵容笑着唤曹琴默一起坐下,“贵人比我先入宫,我叫一声姐姐,不为过吧。” “安嫔位份比我高,这样相称可真是折煞嫔妾了。”曹贵人抱着温宜,倒是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陵容挥手,叫照水回去接攸宁过来,自己倒是先碰了碰温宜软软的脸颊,笑的格外开心。 “自在圆明园之后,我便没见到温宜了,如今一见还是这般玉雪可爱。” 温宜被人突然摸了脸颊,也不觉得害怕,她窝在曹贵人怀里,甚至还伸出手去抓陵容的手指。 “安嫔那时忙着养胎,自然事忙。”曹贵人为温宜遮挡着落下的花瓣,她不愿多提温宜的事情,便转而提起攸宁,“今儿怎么没带攸宁公主出来走走?” “还不是因为皇后娘娘,她要我去为年贵人送白玉观音,便耽误了带攸宁出来玩儿。 如今照水已回去抱了,待会儿就叫她姐妹两个见一面。” 陵容叹了口气,她故意提起了年世兰,就是想看看,这两个人关系恶化到了哪一步。 曹琴默面色不变,只是把温宜抱的更紧了一些,“年贵人那边,您连翊坤宫的大门都能没进去吧。” “姐姐猜的不错,年贵人不肯见我,不过颂芝姑娘却提起,年贵人这几日辗转难眠,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是何缘故。” 曹琴默只是点了点头,“想来是因年家之事,年贵人一直想向皇上求情,但奈何皇上不肯见她。” “年家之事,不是年贵人一两句求情就能解决的。”陵容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只不过她如今有孕,没准儿还真能求皇上垂怜呢。” “是啊,她如今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可她却死死抓住我的温宜,不肯放手。 “也是好事,她如今有孕,许是也能体味她人为人母亲的感受了,”陵容摸了摸温宜的小手,装作全然不知一般,“你看,我们的小温宜,不就重新回到额娘身边了。 可见啊,年贵人还是有些良善之心的。” 曹琴默摇了摇头,她心中暗讽着年贵人是不可能存有良善之心的,“妹妹对年贵人的评价,还真是特别。” “啊……难不成,温宜是皇上开口送回启祥宫的?”陵容一脸诧异,转瞬就换上了高兴的神色,“若是这般,想来温宜也会重新记在姐姐名下吧。” “还没有……相反,年贵人这几日一直想将温宜抱回翊坤宫。” 曹贵人总觉得陵容提起这事儿是故意的,没准儿是想撺掇自己对年世兰出手。 但她本来就不会放过年世兰,若是能借着安嫔的手将温宜带回身边,做个稳赚不赔的交易也不是不行。 “姐姐觉得,年家还会复起吗?” 曹琴默微微摇头,皇上已经开始清算年家,根本就不会因为一个妃子或者一个孩子心软。 “若是这般,温宜很有可能得到一个获罪的母家,哎……”陵容反倒替曹琴默叹息上了,“姐姐不如去求求皇上,皇上一定会开恩的。” “若是我的求情有用,又哪里需要像现在这般担忧呢。” 曹琴默满面愁容,抱着温宜接连不断地叹气。 “虽然妹妹也帮不上太多忙,但若有机会,也会向皇上提一提的,毕竟孩子还是养在生母的身边才是。” 讨论间,照水与芳菁已经抱着攸宁走了过来,陵容将小小的攸宁抱在怀里,“若是年贵人愿意主动放手,这事儿就容易多了。” “如今看来,妹妹才是最为良善的那个,愿意为我与温宜开口。” “姐姐,我无非是感同身受罢了。”陵容将攸宁抱着凑近曹贵人与温宜那边,“若是攸宁陷入那般境地,我怕是没有姐姐这般沉得住气,早就找年贵人拼命了。” 不同于两个大人,温宜和攸宁则是互相好奇地看着,但不过年龄都小,也没办法一起到一旁去玩儿,只能互相做些表情,发出一些音节罢了。 “拼命,哪里那么容易。” “如果我想不到任何办法,就会选择玉石俱焚。 因为在这宫里,不为自己争,是不会有别人为我争的。” 话已经说的够多,陵容便不再多言,刚好此时一阵风吹过,海棠花落成雨,两个不懂事儿的女孩儿都看呆了。 “海棠花落,果真极美,只可惜……海棠无香。”曹贵人捡起掉在温宜身上的花瓣,她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一般,语气颇为黯然,“也难怪,不得人喜欢。” “怎么会,海棠并非全然无香。”陵容对这些花最是了解,无香的海棠花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的品种罢了,“其实西府海棠开花之时,是有淡淡香味的,十分淡雅,妹妹很是喜欢呢。” 曹琴默与陵容相视一笑,“难怪皇上喜欢妹妹,一张巧嘴,当真是会安慰人。” “你们二人聊的倒是开心。” 姐妹之间聊的正好,皇上这个煞风景的却突然出现了。 陵容与曹琴默抱着孩子纷纷行礼,皇上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个人的动作。 他立刻走近,将攸宁抱在怀里逗了逗,也没忘记旁边大一些的温宜,笑眯眯地将孩子给抱了过来。 趁着陵容与曹琴默不注意时,在温宜软乎乎的小脸上偷亲了一口。 没想到皇上这般喜欢孩子,陵容用眼神示意曹琴默,两人齐齐转头看着皇上,温宜正被他逗的咯咯直笑,别提有多可爱了。 “皇上居然这般喜欢孩子,一点都没有平日里严肃的样子。” 陵容率先开了口,皇上居然没什么尴尬的神色,反而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温宜这年龄,正是可爱的时候,只可惜攸宁还小,不然能与温宜一同读书了。” 皇上接过曹琴默手中的小兔子玩偶,眼睛就没从温宜身上离开过。 “温宜可爱,是曹姐姐的功劳,日后嫔妾还要多多去启祥宫中讨教呢。” “只要你曹姐姐不拒绝,万事都好商量。” 曹琴默眼睛一亮,没想到皇上答应的这般快,难不成是沉浸在天伦之乐里,忘记了温宜与自己的处境了? “曹姐姐当然不拒绝,攸宁也需要多和姐姐接触,这姐妹之情,可是要从小培养起来的。” “这话说的不错,只不过……”皇上将温宜抱回给了曹琴默,自己则坐在凳上休息,“攸宁太小,这四月的天时冷时热,再等些日子吧。” 瞧见皇上言语中并没有将温宜送回翊坤宫的想法,曹琴默也终于安下心来了。 她抱着温宜亲了又亲,与皇上和陵容聊着孩子身上的趣事儿。 没想到这来人越来越多,年贵人带着周宁海与颂芝等人,也赶来了绛雪轩。 几人的谈笑声很快就止住了,陵容与皇上端坐在原地不动,曹琴默则是起身给年贵人行了个平礼。 “若非今日凑巧,本宫怕是还见不到自己的女儿呢。”年世兰给颂芝递了个眼神,作势就要将温宜抱回自己身边。 但皇上如今还坐在旁边,此举非但未曾立威,反倒叫皇上皱起了眉头。 明明已经是贵人,却还自称本宫,甚至不给已是嫔位的安嫔行礼,与她那个兄长一样,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贵人,”曹琴默紧紧抱着温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期待地看了皇上一眼,“温宜她……” “年贵人有孕,怎得还站着,”陵容含着笑意,抬手示意了皇上身边的位置,“皇上,不如请年贵人先坐下吧。” 皇上有意冷了年贵人许久,为的就是在她最为绝望之时出现,轻松将与年家有关的所有官员名单拿到手中。 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第160章 揭发 “先坐下吧。” 皇上终是开了口,在这三个妃嫔面前,他不好说温宜交给谁抚养,便只一味地忽视,叫年世兰与曹琴默两个人都悬着一颗心。 年世兰一坐在皇上身边,便开口请求皇上宽宥年家,还说自己兄长征战有功,为皇上嫡系,又哪里会居功自傲呢。 陵容本就是和这些事情没什么关系的妃子,此时一听只觉得如坐针毡。 甄嬛熟读诗书与各种史论,但陵容不行。她如今也就是会背些诗,知道其中的含义罢了。 虽不像从前一般一窍不通,但在政事上也压根不可能给皇上什么助力。 她此时在这里,除了能听到一些她不该知道的秘密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陵容抬头看看曹琴默,发现她也是同样无所适从的表情。 突然,有一片花瓣飘落下来,攸宁刚好抓在手中,然后就开始放声哭泣起来。 陵容着急去摸攸宁的额头,担心她生了病,好在额头冰凉一片,并没有什么发热的迹象。 但这也刚好给了陵容借口,她给担忧的皇上递了个眼神儿,便抱着攸宁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出绛雪轩,攸宁便不哭了,她眨巴着眼睛,瞧着陵容的脸露出个笑容来。 “妹妹!”曹琴默抱着温宜,好不容易追上了陵容等人,“多谢妹妹为我和温宜开口。” “姐姐,那只是顺势开口,算不得帮忙。” 陵容与曹琴默聊了那许久的话,也不过是想联络联络感情,免得她不知何时又与甄嬛站到一处。 这人脑子聪明,出手又讲究一击必中,和她做对手并非完全算计不过,只是要费好多心神,不如打好关系,借机拉拢一番。 “妹妹能开口,就已是帮了大忙了。”曹琴默语含感谢,面上还是一派忧伤之色。 “一道儿逛一逛园子吧,姐姐。” 陵容做了个请的手势,吩咐着照水与芳菁姑姑稍做停留,远远跟着她们二人。 “如今瞧着皇上对年贵人的态度,想必温宜不会这么快就被年贵人带回翊坤宫,况且……” 陵容压低了嗓音,凑去曹贵人耳边,“况且余莺儿已经被皇上的人扣下了,说是被丽嫔教唆谋害端妃。 但丽嫔的情况,想必姐姐比我更清楚,这下毒害人的手段,怎可能是她想出来的。” 曹琴默露出个有点尴尬的笑容,这法子是她想出来的,丽嫔不过是个推出去做事的先锋罢了。 若是真出了事儿,顶罪的也必定是她。 “妹妹是说……” “若真的查出来是年贵人,她身上的罪行岂不是越发深重。 皇上愿意叫姐姐将温宜接回身边,就是觉得年贵人性子与行为并不适合抚养公主。” 陵容其实也清楚,年世兰与丽嫔都不是这件事儿的幕后主使,眼前的曹贵人才是真正手段阴狠毒辣的那个。 但年世兰大势已去,即便皇上念在多年情份上留她性命,她也坐不回贵妃的位份了。 曹琴默因为温宜,与年世兰已是撕破脸了。她想留温宜在身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下狠手,直接要了年世兰的性命。 陵容不遗余力地将曹琴默向这条路上引,至于原因嘛,自然是为了报复前世年世兰对她的讥讽与欺辱咯。 “但今日,皇上并未拒绝年贵人要将温宜抱回翊坤宫的提议。” “姐姐这般聪慧,其实早就想清楚该如何解决此事了吧。”陵容摸了摸温宜的脸颊,言语间充满叹息,“温宜比之在圆明园时,苍白消瘦了不少。” “可以我一己之力,不容易。” “姐姐,听妹妹一句劝,不要做傻事。”陵容拉住曹琴默的手臂,像是知道她心思一般摇了摇头,“甄常在在后宫夺年贵人的宠爱,甄远道在前朝收集年羹尧的罪证打压年家。 其实她们两人的仇怨,已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姐姐本就不需出手,忍耐一二便是。” 曹琴默垂头细细思索,甄氏与年氏势同水火,如今还未争斗起来,无非是年氏心中对皇上还存了些希冀。 但皇上今日的态度证明了一切,他对年氏已经没有太多感情,无论她如何乞求,年家的败落也是无法挽回的。 如今只需要自己在年氏与甄氏之间擦一点点火花,这二人就会争斗起来,闹个你死我活。 而这火花——就是自己为了保住温宜,“投靠”甄氏了。 “未曾想到,妹妹才是这后宫看的最清楚的人。” “曹姐姐,我只是旁观者清罢了,”陵容并不遮掩自己的心思,“有了攸宁之后,我方才体会到什么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今日帮姐姐一分,便是为我的攸宁积一分助力。这个买卖,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做姐姐的便提醒你一件事儿,小心皇后与福常在。” “皇后娘娘……”陵容知道皇后想要对付自己,因此倒没有太过惊讶,“皇后娘娘并不是一棵好乘凉的大树啊。” “这树下有藏起来的毒蛇,只是略在树下站一站,就叫人心中充满恐惧。” 曹琴默如今与皇后算是暂时联手,但到底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盟友关系。 毕竟皇后只是说了一句会帮自己求情罢了,又不代表真的能将温宜送回自己身边。 反倒是这安陵容,起码真的会在皇上面前美言一二。 “多谢姐姐提醒,这几日我会小心福常在的。” 曹琴默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清楚皇后与福常在要如何对付安嫔,只不过她偶然听得了一句,就拿来买个好儿罢了。 话已说尽,两人也再没了散步的心思。 陵容唤来照水抱着攸宁,一行人脚步轻松地回了承乾宫。 至于曹琴默那边,她行动极快,叫音袖将温宜送回启祥宫中午睡之后,立时便去找了甄常在。 两个人在永寿宫中密谈许久,也不知道到底定下了什么计划。 陵容好奇的很,但可惜的是棠棣虽在宫内,却也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棠棣本想继续打探,但陵容不希望她这般暴露自己,便暂时压下了这好奇的心思。 那日之后,年贵人便缩在了翊坤宫中,她既不提出要带回温宜,也不再去养心殿中求皇上格外开恩。 但奇怪的是,皇上却开始频繁出入翊坤宫,甚至连续几日留宿,甄嬛与年世兰的恩宠几乎是打了个平手。 与此同时,皇后趁着请安之时,叫丽嫔将年世兰这几年的所做所为都给抖落出来,包括她指使余莺儿下毒谋害端妃一事。 端妃知道这时是拉下年世兰的最好时机,便在景仁宫中哭诉这么多年所受到的折辱。 皇后甚至叫来章弥,佐证端妃如今的身子已经差到了极点。 “嫔妾听闻,年贵人还曾经冲去延庆殿,灌端妃娘娘一肚子辣椒水呢。” 福常在掩着嘴唇,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嘲笑。 陵容差点就忍不住笑,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袖,眼神悄悄划到端妃脸上。 “年贵人仗着娘家的权势与皇上的宠爱,时不时便要欺辱宫中妃嫔。 端妃因着性子和善,倒是被她一再欺辱。” 皇后连连叹气,脸上那可怜可叹的表情瞧起来真实的很。 只可惜殿中不少人都知道她的面目,不过是顺势而为,应和着她罢了。 “皇后娘娘,不只是端妃娘娘,就连甄常在的孩子,都是年贵人所为。” 丽嫔瞧着有点木讷,但说起话来又急又快,好像很是着急把这些话都给倒出来一般。 甄嬛听见当初那事儿果真有年世兰参与其中,脸色差到不行,她紧紧捏着桌角,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见没人出声,丽嫔便继续说了下去,从年贵人是如何收买香叶及其家人,说到利用采月陷害沈眉庄,字字句句都是年贵人仗着权势与金钱,威胁这些可怜的婢女做事。 “说起来,那时安嫔的炭篓里也被放入了林麝。”皇后有意提起了陵容,她叹息着看向甄嬛,“甄常在也因此误会了安嫔,反倒铸成了大错。” “皇后娘娘,嫔妾……”甄嬛正欲开口解释,却被皇后直接打断。 “这年贵人当真是作恶多端,在宫中搅弄风云,不知害了多少人。” “是啊,皇后娘娘。” 端妃那眼泪仿佛流不尽似的,她做梦都想报复年世兰,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她自然要紧紧抓住。 “嫔妾这么多年,求助无门,不仅身子毁了,差点连神志都被毁了。 若不是今日丽嫔揭发,嫔妾只怕要痴傻地过一生了。” “委屈你了。”皇后略安慰了两句端妃,“如今你身子可好些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已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在午时仍会有些昏沉。”端妃扶着自己的额头,只可惜这样一副惹人怜爱的病弱样子在场无人欣赏。 “皇后娘娘,嫔妾多嘴问一句,”福常在突然开口,她起身略行了个礼,“丽嫔说是年贵人指使余官女子所为,但这余官女子……已消失许久了。” “余官女子和她的贴身侍女流朱,现已被皇上押在了慎刑司。”皇后有意看了甄嬛一眼,这流朱可是甄嬛从府中带回来的,“本宫问过苏公公,余官女子已将一切都招了。” 听闻余官女子一切都招了,曹琴默不由得有些担忧,她为了夺回温宜,曾借着丽嫔的名义叫余莺儿继续下毒,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皇上给查出来。 “但余官女子,似乎还招了其他事情。” 皇后的人其实也并未查出余莺儿都招了什么,因为那几个审问的精奇嬷嬷都是皇上的人,不该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今日将这事儿说出来,皇后也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掺和在其中了。 只不过观察下来,倒是没看到谁的表情有异。 皇后心中暗叹可惜,这事儿成了拉下年世兰的罪证之一,拿捏起曹琴默就没那么容易了。 “年贵人当真作恶多端,竟然还有未曾被众人发觉之事。难不成……恬贵人失子一事,也与她有关?” 端妃剧烈地咳嗽两声,她看向甄嬛,居然与甄嬛一唱一和,想要将恬贵人失子一案,也安在年世兰头上。 “那时事情存疑,但皇上失子,心中悲痛,方才……” 甄嬛擦了擦流下的泪水,她眼睑微红,一派可怜之态,“恬贵人,那日赏花宴,嫔妾真是冤枉的。” 恬贵人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她虽然看不上年世兰,但也不至于什么黑锅都要推到她头上去。 “是非曲直,皇上已有评判,甄常在此言,可是在质疑皇上的旨意?” 因着讨厌甄嬛,恬贵人在面对她时连口齿都伶俐了许多。 “甄常在此时为自己洗白,过一会儿,该不会要说自己被年贵人用妖术附身,方才对安嫔施与惩罚,害她雪夜祈福而失子吧?” 陵容是没想到,自己坐在一旁看戏,还要被这两人将痛苦拉出来反复鞭挞。 她重重叹了口气,着实是不想瞧甄嬛那张漂亮的脸蛋,和那上面流露出来的委屈。 “恬贵人,那件事皇上也是知晓的,事后我与皇上都为安嫔送去了药物补品。 安嫔身子养的好,如今也生下了攸宁公主,恬贵人何故又要提起此事呢?” “何故?”恬贵人嗤笑一声,她转头看向陵容,语气充满了嘲讽之意,“因为甄常在自己做过的事,不肯承认啊。 如果你不爱听安嫔之事,那不妨再说说惠贵人的事儿?” 没想到甄嬛一句话,就惹得恬贵人恼怒,甚至替甄嬛回忆了一圈儿她的所作所为。 陵容与沈眉庄二人纷纷撇过脸去,很明显是不想自揭伤疤,再度提起那些伤心之事。 这两件事实打实是甄嬛所为,即便她的口齿如何伶俐,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殿中一时之间陷入了静默,甄嬛如坐针毡,头一次在口舌之争上败下阵来。 只不过恬贵人可不会放过她,言语之间越发讽刺,“怎么,甄常在不会真的忘了吧。要不干脆问一问你身旁的惠姐姐,看看她会不会原谅你啊?” 第161章 偷听 甄常在自从出了宝华殿,还未曾到沈眉庄面前讨过原谅。 若不是要每日为皇后娘娘请安,想来她们二人也见不到面。 如今被点名道姓指出来,沈眉庄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她和恬贵人位份相同,又不能直接叫她闭上嘴。 “恬贵人,今日本是丽嫔揭发年贵人所犯之事,与年贵人无关之事,就不必提了。 你我都失过子嗣,又何苦在众位姐妹面前自揭伤疤呢?” 沈眉庄幽幽地开了口,她板着一张脸,甄嬛就坐在她身侧,却也不肯瞧上一眼。 “若非甄常在不肯承认自己所做之事,我又怎会跑来揭你们的伤口。” 恬贵人显然怒气未消,一个接二连三害了三个皇嗣的女人,居然还能堂而皇之地坐在这景仁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 真不知道皇上是疯了,还是真被这个狐媚子用什么妖术给迷惑住了。 害了皇嗣的性命,只是禁足几天有什么用,就应该把她打断手脚,丢出宫去让她尝尝什么叫疾苦。 而不是高高在上地坐在这里,拿着昂贵的手帕流些假惺惺的眼泪。 “恬贵人,嫔妾只是想找出真凶罢了,”甄嬛咳了一声,嗓子却比方才更加嘶哑难听,“恬贵人也不想恨错了人吧。” “甄常在,”陵容突然出声打断了二人,“若是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就是了,言语上的争吵,只会让你们的怒气更重。” 永寿宫的蝴蝶香粉是陵容放的,恬贵人身上的香粉是福子放的,乃至甄嬛宫中取用的香粉,与内务府丢失的也是一致的。 至于那蝴蝶的来处,大家都认为是永寿宫那日引去的蝴蝶,又哪里会想到,是皇后娘娘养在景仁宫的呢? 甄嬛本就没有查到什么证据,今日提起不过是怀疑年世兰,想借着皇上与皇后的手,好好审问年世兰身边的宫人,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罢了。 只可惜恬贵人是个脾气大的,甄嬛从宝华殿出来的那一天,她就恨不得将这个贱人再踢回佛祖面前,如今抓住了甄嬛的小辫子,是绝不肯就此放手的。 “吞吞吐吐的,该不会没有任何证据,就是凭借着什么感觉在这里搅弄是非吧。” 恬贵人才不给甄嬛狡辩的机会,“如果你大大方方地承认是你做的,我反倒会佩服你的胆色。 但这般做了又不敢承认,甚至还想将过错推到别人头上的模样,当真叫我看了也觉反胃。 你这嗓子如今嘶哑难听,说不定就是上天对你巧言令色的惩罚!” 后宫之中的妃嫔,大多不会当众表示对另外一人的不喜。 恬贵人也是气的狠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甄嬛的错处,乃至直接翻脸。 毕竟甄嬛害了那么多皇嗣的性命,杀了她偿命才对,凭什么还要任她在这里招摇。 “好了。”皇后戏也看够了,才慢悠悠开口制止,“今日主要是讨论年贵人之事,勿要多生是非。” 甄嬛如蒙大赦,向皇后应了一声是。但恬贵人此时反倒抹起眼泪来,扁着嘴巴瞧起来可怜极了。 不管恬贵人性格如何,此时这小模样倒是惹人怜爱的紧。 厅内再次陷入了安静,妃嫔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能开口说些什么。 还是甄嬛硬着头皮开口,询问皇后要不要将年贵人的所作所为告诉皇上。 “自然是要的,毕竟年贵人怀有身孕,太轻或太重都会惹得后宫非议。 也只有皇上,能处理的滴水不漏。” 皇后心中叹息,若是年世兰没有怀孕,自己就能直接将她打入冷宫了。 哪里还需要等皇上的意思,给年世兰喘息的机会。 只不过有甄嬛这个例外在前,皇后也不敢确定皇上会不会将年世兰依法处置。 尤其是皇上这几日还接连宿在翊坤宫,谁知道是不是那个年世兰真的用了什么妖术,毕竟自己差点就被那个稻草人害的丢了性命。 “丽嫔便回到启祥宫,这几日也不必过来请安了。”皇后低声吩咐着剪秋,叫她找个人看住丽嫔,勿要叫年世兰的人接近。 “是,皇后娘娘。” 丽嫔硬邦邦地应了一声,她就那样板正地坐在原地,瞧起来像个会出声儿的木偶一般。 “皇后娘娘,奴婢未曾叩开翊坤宫的门,这宫门都反锁上了,任谁都进不去。”绘春苦着一张脸,她蹲的更深了些,“奴婢喊了许久,也无人回应。” “无妨,下去吧。” 绘春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皇后自然不会为难于她。 只不过年世兰这性子极端,皇后也是十分无奈。 她总不能叫一队人马,直接将翊坤宫的大门劈开,闯进去把年世兰押来景仁宫吧。 “年贵人这性子……”端妃摇了摇头,她瞧着身边的敬妃,似是寻求认同一般,“从前在府中就是这样,无论做错了什么事,都不肯低头认错。” 敬妃只是微微露了个笑意,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她历来就是这般,不肯在人前说任何一个人的不好。 好在端妃并不在意她如何回答,只不过是想反复强调年世兰的「恶」罢了。 “她家境殷实,兄长功高,自然会有些盛气凌人。 但后宫的姐妹性子和婉,不会与年贵人口舌争锋,日子倒不像在府中那般难过。 只不过苦了你,这么多年都要忍受年贵人的欺辱。” 皇后最擅长摆出比圣人还圣人的面孔,那一声声叹息,倒似年世兰的手段都用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先是给你灌了红花,又是不许太医为你诊病,后来更是用那……唉。” 皇后与端妃两人一唱一和地,将年世兰的恶行又说了一遍。 只不过她们并不需要这般,如今殿中坐着的妃嫔,个个都曾受过年世兰的欺压嘲讽,又哪里会为她向皇上求情。 陵容更是算计着,要将甄嬛被灌红花不能有孕的事儿也安在年世兰头上,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只不过她没想到,让甄嬛不能有孕这事儿,年世兰还真的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景仁宫对年世兰的声讨好不容易结束了,陵容与夏冬春哄着哭个没完的恬贵人。 两个人从景仁宫劝到御花园,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都没能让这位富察家的大小姐露个笑脸。 好在甄嬛和沈眉庄懂事儿,两个人刚走到万春亭,就站在了一处。 甄嬛自然是想为自己的事儿向沈眉庄道歉,但奈何沈眉庄根本不想听她说话,一张脸冷的跟冰块一般。 淳常在则站在两个人中间,帮这个不是,哄那个也不对。 一瞧见有好戏看,这恬贵人也不哭了,眼泪一抹就躲到了树后,还招招手叫陵容和夏冬春也躲过来,听听那三个人到底要说些什么。 “眉姐姐,可否听嬛儿一言。” “你我之间的话,在宝华殿门前已经说尽了。”沈眉庄摇了摇头,如今甄嬛之于她,早就不是闺中密友了。 “可是眉姐姐,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姐妹之谊,怎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们二人一同入宫,本该一直相互扶持的。这样才能互相有个依靠,不是吗?” 甄嬛眼泪落得极快,她紧紧抓着沈眉庄的手臂,“眉姐姐。” “甄常在,”沈眉庄拉住甄嬛的手,用力地从自己的手臂上扯开,“你我都是皇上的妃嫔,叫一声惠贵人就是,姐姐什么的,我当不起。” “眉姐姐,你我二人当真要这般生分吗!”甄嬛泣不成声,她甚至顾不得用手帕擦拭脸上的眼泪,仍是固执地再次抓住沈眉庄的手臂,“妹妹都是被逼无奈,若是有一丝反抗的余地,都不会对姐姐出手的。” “那又如何,即便你的心有多么不想,但事情已经做下。 又何苦这般低声下气,将面子放在我脚下踩呢?” 沈眉庄这期间其实一直都在查,害了自己腹中孩子的人,除了甄嬛还有谁。 但不知道是痕迹被清理的太干净,还是从头到尾都是甄嬛一人谋划的,无论她怎么查,都只能查到甄嬛身上。 这许久的日子下来,她也彻底放弃,相信那个下手之人,只能是她昔日的好姐妹。 “眉姐姐,你还是不相信我。”甄嬛终于放开了手,她的目光转向了呆立在一旁的淳常在,“眉姐姐身边,已有了新的妹妹。” 沈眉庄未曾接话,她只是抚平自己衣袖上的褶皱,连多看甄嬛一眼都不愿。 还是淳常在觉得气氛着实尴尬,怯生生地开口回话,“惠姐姐对淳儿十分照料,淳儿早就把她当做家中的长姐一般了。” 她虽是这般说着,但还是抬手用手帕帮甄嬛擦去腮边的泪水,“甄姐姐,勿要哭了,这一双眼都肿了。” “有你陪在眉姐姐身边,我这心里也安定不少。”甄嬛拉住淳常在的手拍了拍,“我……我便不多留了。” “甄姐姐……” “对了,”甄嬛迈出的步子又停了下来,“眉姐姐虽不信任嬛儿了,但温太医还是可以信任的。医者仁心,他不会害了你的。” 沈眉庄脸色蓦地一僵,她明显地感觉到,自从甄嬛出了宝华殿之后,温实初便不大去咸福宫了。 若非是采星去请,他每三天的平安脉都不会主动过来了。 今日甄嬛有意提到温实初,可是发现他们二人的事儿了…… 但这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沈眉庄即便疑惑,也不敢问出口。 她只能继续冷着一张脸,不看甄嬛一眼。 甄嬛也没有多做停留,在淳常在一声声甄姐姐中走的利落,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陵容这戏看的都有些累了,奈何恬贵人与夏冬春还是兴致勃勃地,打算继续听淳常在和惠贵人会聊些什么。 只可惜,这两人让她们失望了,在甄嬛离开没多久,也先后走掉了。 “好戏就这么没啦,可惜。”夏冬春扑了扑自己的裙摆,一脸可惜的神色,“我还以为她们两个会打起来呢。” “怎么可能。”恬贵人嫌弃地瞪了夏冬春一眼,“虽然我也想看她们两个打起来,但好歹也是个主子,怎么可能这么丢脸。” “你们注意到了没,甄嬛提起温太医的时候,那沈眉庄的脸都绿了,她们两个该不会和甄嬛与那果郡王一样……” 夏冬春一脸八卦,恨不能直接将温实初揪过来问问。 陵容咳了一声,差点没憋住笑声。这夏冬春倒是敏锐的很,居然能察觉出来沈眉庄和温实初之间的问题。 因为何桉鸣的缘故,陵容早就知道了沈眉庄和温实初之间的关系。 这两个人可比甄嬛与果郡王快的多,该做的不该做的事儿,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了。 “你是查到了什么?”陵容只装作不知道,她好奇地凑到夏冬春身边,“惠贵人可是皇上的妃嫔。” “没有,但是我打算之后去查一查,”夏冬春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给恬贵人递个眼神,“要不要一起查一查。” “我对这个惠贵人没什么兴趣,”恬贵人摆摆手直接拒绝了,“相反,我更想查一查甄嬛和温实初。 当然,甄嬛和果郡王之间的私情也不能放过。我就不信,甄嬛这般秽乱后宫之人,皇上还会对她如此开恩。” 陵容在一旁连连点头,她可是非常想看甄嬛的私情被揭露时,皇上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 是会原谅甄嬛,还是会怒发冲冠,直接将甄嬛打入冷宫,乃至赐死呢。 “行吧,那你去查甄嬛和果郡王,我去查沈眉庄和温实初。”夏冬春拉着恬贵人絮絮叨叨,全然忘记了什么尊卑之分。 恬贵人瞪了夏冬春一眼,但到底没有发火,反而耐着性子提醒她注意言辞。 “这不是延禧宫,你还是注意些,要是皇后娘娘听到了,还要害得我受罚。” 恬贵人只觉得心累的很,这夏冬春被家中娇惯不成样子,怎么训她都改不掉。 一开始的时候,自己罚她在廊下站了一个时辰,第二日居然还是你呀她呀地叫个没完。 这延禧宫的主位真难当,真的。 第162章 复杂关系 不知不觉,延禧宫的几人成立了“斗倒甄嬛联盟”,恬贵人与夏冬春分别去查甄嬛和沈眉庄,陵容负责去查淳常在。 虽然陵容已经坐到了嫔位,但恬贵人始终觉得陵容还是刚入宫那个小答应,位份再高都没用,还得仰仗着她富察家,才能在宫中活的这么快活。 当然,陵容也从不在她们两人面前摆什么嫔位架子。 毕竟她们目前能带给自己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反正利益到手就行了,谁是明面上的打手并不重要。 只不过自从果郡王娶了福晋之后,来后宫的日子便少了,偶尔来几次,也是因着各种节日,来给太后娘娘送些礼物的。 恬贵人拼命想查出这两个人的关系,却发现他们的确是没有机会见面。 本想着用私情的帽子将甄嬛一并拉下马,却没想到出师不利,什么有用的证据都没有拿到。 至于夏冬春那边儿,反倒是查出了不少东西。包括温实初曾接连几个月为咸福宫诊平安脉,甚至好几次诊脉时间都超过了一个时辰。 只不过太医院内脉案处理的好,夏冬春的人查过,上面写的不过是惠贵人因意外小产,需要长期调理云云。 御药房每次取出的药,也的确是给女子补气血、美姿容用的。 只不过在甄嬛离开宝华殿之后,温实初便鲜少去咸福宫了。 起初是他和卫临间隔着去,但到最近半月左右,只剩一个卫临过去请脉了。 不过卫临与温实初不同,他虽然开的还是温实初之前的药方,但诊脉的时间却大大缩短了,经常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如此一来,不得不叫人多心,那个温实初在沈眉庄的存菊堂留的那样久,到底做了什么事。 三个人坐在御花园聊起这事儿的时候,陵容还是一脸震惊模样。 不过这时她倒是提醒了恬贵人一句,何太医与温太医都在太医院,恬贵人不妨问问何太医,他知不知道什么事情。 “本小主问过了。”恬贵人皱着眉头,像是不愿意提起此事一般,“那惠贵人不守宫规,居然真的……真的和那个太医……” 恬贵人一脸厌恶,这沈眉庄平日里清高自傲的很,怎么能做出此等秽乱之事。 “何桉鸣亲眼看到了?!”夏冬春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可比话本子还要刺激,不愧是沈眉庄啊,家世不低胆子也不小。 “倒也没有……只不过是一些猜测。”虽然还挺有理有据的,但是恬贵人也知道这不能当证据用。 “那可惜了。” 夏冬春一脸叹息之意,她不喜欢皇上,也不喜欢沈眉庄,因此看戏的心思更多一些。 只不过恬贵人明显不一样,她似乎对皇上还有点感情,倒是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厌恶之意。 “既然发现了苗头,查就是了,日日夜夜地查,她们二人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既然何太医发现了,怕是太医院里也有其他人知道。 那个卫临接替温实初给惠贵人诊脉,也许他会知道不少东西。” 反正恬贵人已经对沈眉庄和温实初起了兴趣,陵容也不介意帮她想办法找到更多证据。 反正后宫中有脑子的妃嫔就那么几个,少了一个就少了些争斗,自己这位份升的就能更容易些。 反正那个什么鹂字,自己可不想再要了。 不求皇上花心思取封号,但起码不要听甄嬛的建议,故意给个鸟儿的名。 “倒也是个方向,便继续查一查吧,夏常在帮个忙?” 夏冬春长长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帮恬贵人这个忙。 毕竟夏冬春眼下唯一有仇怨的只有皇后,并没有什么想法亲自动手去害人。 “放心,就是借着你的手查一查而已,不会让你和你的人当出头鸟,揭露惠贵人的龌龊事的。” “帮你查事儿,这礼……” 恬贵人攥着拳头,没想到这夏冬春居然还要敲自己的竹杠。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要有容人之量,不然之后坐到贵妃乃至皇后之位,就不好服众了。 “少不了你的,你又不缺银子,居然这么贪心。” “是不缺银子,但是恬贵人那儿的好东西多的很,我喜欢。”夏冬春拉住了陵容的手,对着恬贵人笑的弯了眼睛,“可别忘了她,双份儿。” 陵容被拉的站到了夏冬春身边,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也露出个笑容来。 “两个讨债的鬼。”恬贵人嘟囔了一句,但也没拒绝夏冬春的要求。 毕竟她想坐上皇后的位置,方才容得下这两个人在眼前晃悠。 恬贵人就这般忍下来,也叫陵容大为惊讶。要是放在从前,夏冬春这般得寸进尺,定要被她训斥了。 她可没忘记,夏冬春因为不注意尊卑之序,被恬贵人惩罚站在廊下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只可惜无论陵容怎么猜测,也猜不到恬贵人的打算,便打定主意不多说一句话,只是点头微微笑着。 “可是这个甄嬛……”恬贵人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对付甄嬛,“总不能让她这么逍遥吧,你们有什么办法?” “贵人可是忘了,”一听见恬贵人想害甄嬛,陵容便没能忍住,“自从甄常在被解了禁足,温太医便常去永寿宫了。” 恬贵人挑了挑眉毛,她倒是没想到,这温实初竟然与甄嬛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记得,他好像求娶过甄常在吧。”夏冬春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来,她快速瞥了陵容一眼,“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得的消息了,恬贵人家族强盛,想必在宫外查些消息并不难吧。” “还用你说,我富察家的势力,岂是一个小小的包衣佐领能比得上的。”恬贵人一脸骄矜,那不屑的神情正是陵容所熟悉的。 总算看到熟悉的表情,陵容反倒安下心来。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虽然有些小九九,但还是那么好懂。 毕竟别人想要报复都私下里偷偷的来,也只有恬贵人要报复甄嬛,还要将她与夏冬春两个人都叫出来谋算了。 三个人又商讨了一番,方才散去。陵容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查着方佳淳意,夏常在与恬贵人则是想办法继续查甄嬛与沈眉庄。 前世的熹贵妃私通,没能将甄嬛拉下马来,这一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叫皇上知道知道,他宠爱的两个妃嫔宁愿选择一个太医,也不肯对他流露真心。 真期待看到皇上的表情啊,是黑如锅底,还是苍白如纸呢? 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原谅他喜欢的甄常在,接受她与别人的孩子,成为皇家的子嗣呢。 “可惜啊。” “小主是在可惜甄常在?”照水为陵容打着扇,她并不知道三位妃嫔商量了什么,但她却知道自家小主最是在意那个关系不好的甄常在。 “你的感觉倒是敏锐。” 陵容抬手遮挡着脸上的阳光,她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暖洋洋泛着懒意。 “甄常在不肯承认她害过恬贵人,”照水细细说着自己的猜想,“依恬贵人的性子定是忍不了的,一定会想办法整治一下甄常在。 而小主也曾经被甄常在害过,恬贵人想与小主结盟,其实并不奇怪。” “猜的不错。”对于照水这一年多的成长,陵容很是满意,“只不过甄嬛如今小心了很多,只是一门心思地讨好皇上,争夺宠爱。 恬贵人即便想对她下手,也很难找到足够的证据。” “甄常在作恶多端,先后害了多少个皇嗣。 奴婢总觉得,皇上对甄常在没多少喜欢,只是因为什么事儿,才这般忍耐的。” 虽是这般说,但是照水也想不明白,皇上究竟为何这样做。 “单论甄常在那张脸,皇上就舍不得。” 与那个纯元皇后有一点儿关系的,皇上都不会放过。 况且无论是样貌、才华还是性情,甄嬛都与纯元皇后非常相像,至于福常在,也只是长相更加相似而已。 若是在这两个人中选择,皇上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甄嬛,哪怕甄嬛与果郡王和温实初都牵扯不清。 “小主,真的那么像吗?” 照水不太理解,皇上为何那么喜欢纯元皇后,甚至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为甄嬛网开一面。 “不清楚,我也没有见过纯元皇后。” 陵容并不在意皇上喜欢谁,只不过甄嬛在一日,就有可能会碍着自己晋位。 “但我知道,这宫中有一个长的像纯元皇后的就足够了。 再多的话,这宠爱就分不过来了。” 陵容看着远处的福常在,脸上露出个柔和的笑意来。 福常在明显是来御花园找陵容的,她一看到陵容,便立刻加快了脚步,生怕陵容会转头离开一般。 陵容本就知道了皇后想要算计于她的事儿,加上曹琴默也提醒了她,面对福常在自然更有底气了。 只要是想陷害自己,就必定要在自己身上或者宫中放点什么东西作为证据。 “嫔妾给安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福常在此次很是乖巧,她深深屈膝行礼,面上尽是尊重之意。 陵容正立在阳光下,着实没那个心情磋磨福常在,嗯了一声便带头进了万春亭落座。 “许久不见福常在,这姿容瞧着更盛从前了。” “安嫔姐姐谬赞了,姐姐自生下攸宁公主之后,风韵更添。 嫔妾一个女子,看了也觉心动呢。” 福子最是满意自己这张脸,每每被人夸奖貌美,就会露出自得之色。 尤其是陵容这般外貌并不出挑却又高位的女子,很容易让福常在野心蓬发,觉得凭借自己的美貌也能坐到高位。 “妹妹与我,早已是老熟人了,又何必这般客套呢。 有什么事情,不如直说吧。” 陵容早就等不及了,想要看看福常在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替皇后陷害自己。 “是甄常在,”福常在叫菡萏拿出一个盒子来,“嫔妾查到她与端妃暗中有来往,端妃其实根本没有吃下毒药。” “那又如何呢?年贵人指使余官女子下毒,是不争的事实,妹妹难不成……是想替年贵人洗清冤屈?” “怎么会,她能倒下,阖宫都是高兴的。”福常在急忙摆手,她将那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我只是想为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罢了。” 陵容不明所以,垂眸看了一眼那盒子中的两个白色瓷瓶。 “这一瓶是马钱子粉,端妃曾抓住宝鸳在她的水桶中撒下此药,轻松破了死局。 嫔妾当日确实害怕,担忧事情暴露被皇上厌弃。 但嫔妾也知道,靠着腹中的孩子,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赐死嫔妾。 嫔妾心中本有成算,最终却因为「惊惧」小产,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陵容确实觉得奇怪,毕竟福常在是一个敢拿着毒药害人性命的人,哪里会如此轻易地被吓到小产。 “嫔妾查了许久,才知道那日温太医喂嫔妾吃下保胎丸有异。” 福常在拿起另外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来,“这保胎丸里加了一些马钱子,量虽不多,但足以让嫔妾小产。” 福常在将那瓷瓶向前递了递,似乎想叫陵容接过去看看。 但陵容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肯伸出手来,“依照福常在所言,便是温太医借着保胎的名义打了你的胎,而指使温太医的,就是甄常在与端妃?” 福常在瞧见陵容不肯接药,便将这两瓶药放回了盒子当中。 她微微点着头,下一刻便蹲了下去,带着哭腔求陵容帮帮她。 “嫔妾小产之后,日夜痛心,难以入眠。恨不能生啖甄嬛与端妃,叫她们二人受尽折磨。” 福常在扬起脸,好叫陵容看见那些滚滚而落的眼泪,“姐姐也曾因那个姓甄的贱人失子,想必最是能理解嫔妾心中的苦楚。 如今她重新得宠,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继续对付你我二人。 姐姐不如与妹妹联手,一起将这二人送进地府,叫她们和年贵人冷宫做伴,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 第163章 再次降位 “妹妹当真可怜。”陵容示意一旁的菡萏将她扶起,“那妹妹可是有什么了计划了?” 福常在抽泣着摇了摇头,“嫔妾脑子笨,位份又不高,能查出这些事情,已经用尽全力了。 如今,也惟有姐姐能帮帮妹妹了。” “怎么会,”陵容指了指那些盛进盒子里的药瓶,“这瓷瓶虽然瞧着普通,但质地却好。 妹妹的位份用不到这样好的东西,怎么可能无人相帮呢?” 福常在背后相帮之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陵容早就知道了她们二人想对自己下手,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福常在言语间的漏洞。 “那日我虽不在场,也知道为福常在把脉诊治的不止温太医一人。 若真是温太医害了你,另一位太医又怎会诊不出来呢? 除非这两人沆瀣一气,受人指使要你孩儿的命。” 福常在紧抿着嘴唇,半晌未曾开口,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借口,又被她一一否决了。 “那日姐姐不在,自然不知道章太医虽去了,但并未给妹妹诊脉。”福常在欠身又行了个礼,菡萏在一旁合上盖子,将盒子又捧在了手中。 “妹妹只想叫她们两个自食恶果罢了,让她们一个吃下这马钱子,一个吃下这保胎丸。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端看阎王爷收不收这两个贱人了。” 陵容当然不相信福常在的借口,两个太医去了,皇上为了保住皇嗣,无论如何都不会只叫一个太医诊脉。 章太医可是皇后娘娘的人,若说是他出手害了福常在,倒比是温实初做的更让陵容相信。 毕竟温实初喜欢做的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些害人子嗣的事情,前世也只对温宜公主做过一次。 陵容想着前世之事,发现温实初也只会为了他的嬛妹妹,做些抛弃医德之事。 但出了马钱子之事的时候,甄嬛已经被禁在宝华殿了。 除了争夺过恩宠之外,其实福常在与甄嬛恩怨并不深。 她又哪里会冒着风险,叫温实初下手呢。 除非甄嬛在禁足期间真的与端妃达成了什么协议,连带着温实初也听命于端妃了。 “妹妹,只会放狠话是没用的。”陵容言语间颇有些讽刺意味,她又不傻,才不会因为福常在的三言两语,就当那个什么事儿都自己出手的冤大头。 毕竟如今要落马的是年世兰,若是她猜的不错,年世兰还是会像前世一般,放火也要把害了她全家的甄嬛弄死。 坐山观虎斗的滋味不错,陵容喜欢的不行。 “姐姐,”福常在见陵容言语间似乎有松动的意味,方才开口说了自己的计划,“如今年贵人墙倒众人推,想必也是不在意会多两条命案背在身上。 嫔妾前些日子收买了翊坤宫的一个叫雪芝的宫女,只需要把这两种药放进翊坤宫,再叫那小宫女作证,这黑锅年贵人可就背定了。” “年贵人出手大方,逢年过节都是成倍的银子赏赐下去。那个叫雪芝的小宫女,怎么会这般轻易就收买了呢? 妹妹可不要中了反间计,栽赃不成,反而为自己引来祸水。” “年贵人因为谋害皇后娘娘,被禁足在汤泉行宫,翊坤宫那些不符合规制的宫女太监,自然被遣回内务府了。 雪芝皇后娘娘精心选的,有意送进了翊坤宫,前些日子年贵人差点小产,就是她的功劳。” 福常在并不掩饰皇后在其中的作用,毕竟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在翊坤宫中插进人手。 而那个雪芝之所以还能保住性命,无非是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 年羹尧被贬官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那时候只有年世兰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罢了。 下人偷偷讨论,被她给听了去,心神震荡差点失子,又能怪得了谁呢。 只不过皇后居然在翊坤宫中插了人手,倒是个不得了的秘密。 陵容心中赞叹,不愧是福常在,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事儿都会说出来。 不然在赏花宴上,皇后不会那么容易就打了恬贵人的胎,自己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栽赃给甄嬛了。 说起来,还真是这个福常在的功劳,让她与皇后互相打了个配合。 如今看起来,皇后是担心自己和福常在都有她的把柄,想借此机会一个一个地全部打掉。 “妹妹有皇后娘娘助力,又何苦拉上我,难道不知,多一个人风险便会多上一分吗?” “姐姐不想出手也是人之常情,但妹妹想求姐姐帮个忙,可否将何太医借我一用。” 陵容一脸诧异,她搞不明白,为什么福常在跑来找自己借何桉鸣用。 无论怎么看,自己也不像是个养的起太医的人吧。 “妹妹说笑了,何太医是宫中御医,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即便属于,那也是富察家的人。 “如果妹妹想求何太医帮忙,去太医院找他便是了。” 谁知福常在却摇了摇头,她有孕之时就找过何桉鸣,谁知道根本没办法请他过来为自己保胎。 理由居然是要照料安陵容的胎,当真是可恶。 “姐姐给了他那么多银子,无论如何他也会当姐姐是半个主子的,要她帮忙,少不了姐姐开口。” 福常在打定了主意要拉陵容下水,即便陵容不主动出手,也要找个和她相关的人扯上关系才行。 “妹妹想要何太医做些什么呢?” “他医术极佳,能医得了姐姐身上的蛇毒。 所以,我想要他自请为端妃诊病,帮端妃解毒。 再趁机将这马钱子,下到端妃的药中。” 这计策听的陵容头皮发麻,福常在长这么漂亮一张脸,这脑子怎么……就这么不灵光呢。 陵容无论如何都听不下去福常在的计划了,她抬手按在嘴唇上,示意福常在住口。 “妹妹与恬贵人,都是皇后娘娘的人,这何太医若是妹妹想用,不如去找一找恬贵人。 我呢,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不待福常在继续多言,陵容转身便走,生怕自己被福常在这感人的智慧给传染了。 与此同时,皇后终于将年贵人的所作所为告知了皇上。 无需添油加醋,年贵人做下的一桩桩事就足够叫皇上皱眉了。 这其中有皇上知道的事儿,也有皇上不知道的。若只是些宫人的证据也便罢了,皇后居然还将丽嫔带去了养心殿。 即便丽嫔有些疯癫,但还是将过往之事说了出来。 在皇后的教导下,她甚至说出了年世兰觊觎皇后之位,甚至侮辱已故的纯元皇后的事。 皇上也许能忍下年世兰用魇镇之术对付如今的皇后,却忍不下年世兰侮辱柔则。 那一下子便冷峻下来的神色,叫皇后看的心中难受的紧。 活着的人比不上死去的,先来的比不上后到的,乌拉那拉柔则,无论什么都要高上自己一头。 “皇上,姐姐为人和善,不会为了年贵人一两句无心之语而恼怒的。” 皇后虽想着立刻定了年世兰的罪,叫皇上将他打入冷宫,嘴上却在为年世兰讨饶。 “柔则逝去多年,但到底有皇后的尊荣,她不该随意侮辱。” “只可惜,姐姐留下的玉佩,被年贵人砸毁了。”皇后叹着气,她捧着那碎裂的玉佩,递到了皇上面前。 “臣妾见系着玉佩的红绳有些磨损,便送去内务府重新编织。 未曾想到年贵人居然看上了这个玉佩,不顾内务府的劝阻拿去了翊坤宫。” 皇上瞧着那碎裂的暖玉,伸出的手顿了顿,又缓缓收了回去。 “收起来吧,之后柔则的东西,叫人单独修整,勿要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是,皇上。” 皇后用帕子裹着那玉佩,便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她也不劝皇上惩戒年世兰,只是用眼神示意着丽嫔继续哭诉。 但皇上哪有心思继续听,他直接摆手叫苏培盛将丽嫔给带了下去。 只不过年家还没有清算完,年贵人又怀着身孕,皇上最终也只是将年世兰的位份降为了答应。 反而是丽嫔,被皇上以助纣为虐的罪名,打入了冷宫。 听闻这个结果,不止是皇后,就连陵容都觉得有些离谱。 丽嫔即便再坏,也是替年世兰做事,哪有主犯逍遥法外,从犯却被打入冷宫的道理。 当夜,端妃便邀了甄嬛去储秀宫密谈,端妃谋划着将年世兰的胎落了,免得皇上碍于皇嗣的面子,还留着年世兰的性命。 只不过甄嬛却不同意,她对政事尚还有些了解,知道皇上是因为还未彻底清算年家,方才对年世兰一再忍让。 他们之间或许有过几分情意,但因为年世兰的所作所为,皇上对她的情意早就消磨殆尽了。 但端妃虽知道皇上的心思,却仍旧无法忍受年世兰居然还能留得性命。 因着差点被年世兰陷害成了痴呆,她便着意要以牙还牙,便请甄嬛帮忙,叫温实初也弄来那种药来。 “端妃姐姐,只需要等年答应产子,她便会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了。 届时姐姐不计前嫌,主动抚养年答应的孩子,岂不是仇也报了,梦也圆了。” 向年世兰报仇,与得到一个孩子,是端妃的两大执念。 甄嬛的建议是一举两得的做法,甚至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但端妃清楚,年世兰宫中燃着的欢宜香到底是什么。 即便她现在不再用那欢宜香,但身子却早就糟蹋坏了,不可能顺顺利利生下这个孩子。 况且,她年世兰的孩子,一定与年世兰一般无二,叫人看了也觉厌烦,她绝不愿意抚养。 “妹妹说的也对,只不过……那药还是请温太医帮忙准备着吧。 待她产下皇嗣,我想叫年世兰也尝一尝,变成傻子的感觉。” 甄嬛还欲拒绝,却被端妃下一句话给说服了。 “妹妹,若是那时再拿药,很容易被查出药物的来源。提前准备着,方才了无痕迹啊。 况且……姐姐不想连累于你。” “哪里的话,”甄嬛拉着端妃的手,“若是姐姐需要,直接找温太医便是,他会想办法帮助姐姐的。” “有妹妹这句话,便足够了。” 端妃自然清楚,甄嬛不想搅到这些事儿中,但她能叫温实初帮这个忙,就已是十足的真心了。 若说从前端妃觉得甄嬛有三四分像柔则,现在看来便有五六分了。 柔则能力压宜修坐到福晋之位,靠的并非善良而是算计。 而且柔则最为厉害的,便是叫所有人都觉得她良善,除了被她害过的宜修,和作为她“打手”的自己,怕是无人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如今这个甄常在也是一样,明明恨年世兰恨得牙齿痒痒。 但听闻自己打算动手时,还能满脸担忧地劝慰。 只可惜,甄常在是个喜欢追求什么灵魂契合的,与果郡王之间纠缠不清,还被人捅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最是好面子,怎么可能全然不在意。 从如今甄常在受宠,却再不像刚入宫时频繁晋位,就能窥见一二了。 “温太医医术非凡,妹妹若能再度有孕,重回嫔位不是问题。” 提到有孕,甄嬛的脸色明显不对,但她整理的很快,并未叫端妃察觉出什么不对。 “温太医确实有根据妹妹的身子调整药方,但当年确实有些伤了底子,一时之间……唉。” 端妃又哪里知道,甄嬛在宝华殿时便被陵容和曹琴默先后送进去的药给伤了身子。 甄嬛回了永寿宫后,便知道自己的身子有孕的几率微乎其微。 只不过温实初说尚有机会,她方才安下心来,整日喝些苦药。 “说到底还是那年氏做下的恶事。” 端妃自己也是因为年世兰的一碗红花绝了孕育子嗣的希望,最可气的是,这个毒妇居然还能有孕。 “是啊。”甄嬛点了点头,她自知道了自己被麝香伤了身子之后,便开始着手查宝华殿的那几个宫人。 查来查去,便查到了那个叫小施的太监身上。 他不知何时被送进了宝华殿,负责在殿中守香,避免佛前的香火断掉。 而有问题的,恰恰就是那些香与蜡烛。 至于这个小施,甄嬛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他是沈眉庄的人。 第164章 小施 甄嬛有心和沈眉庄当面对峙,但沈眉庄只要一见到她,便会匆匆走掉。 偶尔可以拦住她,但还未等多说上一句,两人就会争吵起来,再次不欢而散。 无奈,甄嬛干脆不再管沈眉庄,直接将小施给叫去了永寿宫。 只不过无论审问,小施都表示自己并不知情,他不过是将那些送来的香与蜡烛点燃罢了,哪里知道里面是不是含有麝香。 “平日里给你送香的,是何人?” “回甄常在的话,是内务府的胡兴。”小施常常与这胡兴来往,自然不会忘记。 甄嬛立刻便叫小李去查,很快便得了消息回来,胡兴也只是从库中拿香罢了,并不知道那些香与蜡烛被动过手脚。 甄嬛自然不信,那麝香怎么可能凭空出现,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人说了谎话。 “小施,”甄嬛柔和了语气,她吩咐着小李将人给扶起来,“你从前是惠贵人身边伺候的,我与惠贵人是闺中姐妹,自然相信你。” “谢小主。”小施憨笑着起身,他还真以为甄嬛相信了他是被冤枉的,“小主仁心,还记得奴才。” “只不过,你是如何去了宝华殿的,我记得你在惠贵人面前很是得力。” “其实奴才也不太清楚,从圆明园回来之后,小主便不肯留奴才继续在身边伺候了。” 小施努力地回想,自己到底做错过什么事情。 只可惜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惠贵人这般做的原因。 瞧着他的模样,甄嬛也算是清楚了,性子太过憨直,不够聪明。 沈眉庄若是像从前一般顺风顺水,倒也能留他在身边伺候。 但圆明园之后,沈眉庄很明显地生出了脑子,知道整顿身边的人手,只留下些聪明又信得过的。 至于小施这种,就是被她放弃的。 只不过小施在离开咸福宫之后,就被分去了自己所在的宝华殿,时间上来看,未免太过凑巧了些。 如果不是沈眉庄所为,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小施早就被人收买了,沈眉庄正是发现了他的问题,才将他给送回了内务府。 而那个人趁着自己失势,便想叫小施进入宝华殿,以暗中谋害自己。 这小施哪里是憨直,分明是在装傻。 甄嬛叫浣碧过来,附耳不知吩咐了什么事情。 浣碧离了永寿宫许久,方才慢腾腾的回来,她的手中拿了几根香与蜡烛,呈到了甄嬛的案上。 “小主,胡兴已经招了。”浣碧瞧了小施一眼,“是个骨头软的,不过是略打了两板子,就全都招了。” “说说吧。” “胡兴招供,有人给了他这些物件,叫他打包好尽数送进宝华殿,还说殿中自有一个叫小施的接应。” 甄嬛点了点头,她听浣碧答话之时,也不忘了观察着小施的脸色。 “至于那个给他东西的人,就是翊坤宫的周宁海。” 小施听见周宁海的名字,脸色明显有些变了。他立刻垂下眼睛,好不叫甄常在看出异常来。 浣碧详细说着周宁海是如何与胡兴接头的,叫小施越来越相信她是真的查到了幕后主使。 小施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只要咬死了不知情,自己这条命就保住了。 最差的结果也无非是与胡兴或者是周宁海对峙,但胡兴只是个中间人而已,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与周宁海熟实。 至于周宁海,小施根本不信甄常在如今能把他给叫来与自己对峙。 “……胡兴说,小施就是那个在宝华殿中负责接应的人,他对香与蜡烛中含有麝香一事,一清二楚。” 浣碧终于说完了她所查到的事情,在甄嬛的示意下,她将那两样东西送到了小施的手中。 “小施,对于此事,你可要解释一二?” 小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回常在的话,这蜡烛与香可是宝华殿中所用? 如果是的话,那不如叫太医来查验一番吧,奴才真的不知道什么麝香蜡烛。” 小施最是清楚不过,那些香与蜡烛只用了一个月,就算甄常在与浣碧藏起来一些,也不会有更多了。 至于胡兴那里,也不会留着这些有问题的香,任凭她甄嬛如何去查,也没办法人赃并获。 而且还有周宁海这个头头在,他们这几个奴才,还真不一定会丢了性命。 但如果就这样招了,小命可就丢定了。 “那便叫温太医来看一看吧。” 这小施确实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甄嬛也知道很难在小施这里炸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但这事儿绝对与翊坤宫有关系,尤其是这个周宁海,得想些办法,叫小施与胡兴二人说出真话才是。 很快,温实初便赶了过来,这香与蜡烛是全新的,其中并无麝香。 但他来之前浣碧便与他说明了缘由,因此在查过之后,温太医便笃定地说这两样东西中确实含有麝香。 “小主,这份是奴婢刚刚从胡兴手中得来的。”浣碧紧接着又呈上燃了半截的香与蜡烛,“而这些是在宝华殿中,燃剩下的,方才温太医也瞧过,确实含有麝香。” 小施颇为诧异,那些有问题的早就用尽了,怎么又冒出了这有问题的香了。 明明甄常在这些日子已经不在宝华殿了,难不成……是那些香烛未曾用尽? 小施正欲深思,却被甄嬛开口给打断了。 “小施,这香与蜡烛都是你放在宝华殿的,”甄嬛的语气还算柔和,但说出口的话却叫小施恐惧非常,“无论如何你都逃不了干系,但你不愿暴露身后的主子,本小主便也遂了你的意。” 甄嬛似是疲惫一般闭了眼睛,她挥了挥手,就有人冲上前来将小施按倒在地。 “直接禀告皇上吧,就说小施蓄意谋害,但念在他也曾尽心侍奉,便给他留个全尸吧。” 小施此时哪里还不明白,甄常在这是找不到幕后主使,干脆要拿他来撒气。 “奴才并不知情,甄常在这般栽赃,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小施并不挣扎,他被按着双膝跪地,仍在不断表达自己的委屈。 “这蜡烛,这香,都是甄常在差人拿来的。奴才又哪里知道,是不是宝华殿所点燃的那批呢! 况且,那些麝香什么的,看不见又摸不着,温太医红口白牙便称有,谁知道是不是得了谁的吩咐。” 小施这一番言论有理有据,不仅要推翻甄嬛的结论,甚至还要倒打一耙说她们冤枉。 温实初确实说了假话,此时确实有些心慌。毕竟这事关他的嬛妹妹,要是真出了什么纰漏,他的下半辈子定要在悔恨中度过了。 “太医院的太医众多,你不信任温太医,还有张太医李太医王太医。 ”甄嬛并无任何慌乱之色,说起话来也叫人听不出任何端倪,“待将你押去御前,请太医一一验过就是。 如此,可还有话要说?” 小施捏紧了拳头,他不敢相信这两份香烛都是有问题的,但甄常在又这般笃定,反而叫他乱了阵脚。 加之甄常在要将此事全部推到自己头上,甚至还要告知皇上。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自己哪里还能有命留下。 “若你说了实话,本小主自会向皇上求情,无论如何都能留的你一条命。 这条命要还是不要,你自己决定吧。”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小施在甄嬛的不断施压之下全都招了。 从周宁海如何收买他,到如何将这些香烛放在宝华殿中点燃。 甚至那个中间人胡华也没有放过,小施将自己完全塑造成一个被威逼的可怜人,无权无势又没有主子照应,只能迫不得已做了这害人之事。 “小主,您是惠贵人的闺中姐妹,借奴才十个胆子,也不会出手害您呐! 都是胡兴与那周宁海胁迫,奴才方才做下此等错事,求小主明鉴!” 甄嬛此时自然又恢复成了那个理解下人的好主子,她叫人扶起小施,脸上尽是哀伤。 “你也知道,我与惠贵人情同姐妹。 你曾是她的贴身太监,做下此等错事,岂不是要害的我与惠贵人生分吗!” “此事……此事与惠贵人无关。” 沈眉庄并未对小施有过任何磋磨,因此他也并未将这脏水泼到沈眉庄身上。 “当真无关吗。”甄嬛擦了擦眼角不多的泪水,“本小主失子时,我便查到,你与我宫中的小允子来往过密。 之后本小主失子,惠贵人身边出现麝香,众人都怀疑是她谋害,最后是香叶与采月顶了罪名。” 一提起失子一事,甄嬛心中的恼怒与悲伤就一并涌来,她扶着桌子,甚是可怜地抹着眼泪。 温实初有心安慰,却碍于众人在场,只能叹着气候在一旁,时不时抬眼观察甄嬛的情绪。 “……惠贵人失子后回宫,你便去了宝华殿,之后这些事儿便陆续出了。 小施,你说惠贵人与此事无关,你觉得本小主会相信吗?” “可……” 小施拼命摇着头,他虽与甄常在失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宝华殿的事情确实与惠贵人无关。 “惠贵人委实不知此事,奴才离了咸福宫,便没有主子肯收。宝华殿中没有主子,奴才能收的油水就更少了。 这才因为那些金银,为周宁海卖命啊,真的与惠贵人无一丝一毫关系。” 甄嬛合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她也不知为何就与沈眉庄走到了今日。 她们理应是最好的姐妹,即便后宫中每个人都不值得信任,她们也会是互相信任的姐妹。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因为一个奴才的所作所为,而怀疑沈眉庄。 “你与小允子,应该是被同一个人收买了吧。” 甄嬛查过小允子,他在自己失子当夜离开了永寿宫,康禄海与小印子等人发现他去的正是咸福宫。 可惜的是,自己并没有查出他背后的主子是谁,为了不惊动幕后之人,便继续留他在永寿宫中,叫人日日看着他。 但幕后的人此后再未联系过他,自己也只查到他和小施接触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在流朱被沈眉庄扣在圆明园时,自己要派他过去了。 若是他能露出马脚,自己就能顺势找出幕后谋害的主使。 若是他未再与小施接触,也能借着沈眉庄的手将他除掉。 没想到的是沈眉庄早就布好了陷阱,等着自己和身边的人跳下去。 但即便这样,也成功将小允子这个钉子从身边拔了出去,还不算太亏。 “奴才和小允子只不过是关系不错而已,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甄常在您与惠贵人。 两位主子关系好,常常凑在一处聊天谈诗,奴才们便也凑在了一起。” 小施哪里敢将甄嬛失子的事再翻出来,如今这一个罪名自己的小命就要保不住了,若是再翻出来从前之事,只怕要被挫骨扬灰了。 “本小主有此一问,便是查到了证据。问你,是给你机会。” “奴才背后之人,小主已经知道究竟是何人了。 至于小允子,奴才真的不知道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他如今仍在宫中,小主不妨将他叫来问问,免得错冤了好人。”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甄嬛便叫人将小施给押了下去。 她揉着眉心,思考着要如何将此事告诉给皇上。 但是这事儿即便此时说了,也很难要了年世兰的性命。 毕竟她肚子中还有个孩子,皇上无论如何都会等她产子再行处置。 但到了那时,只怕皇上心里头那点恼火就被消磨掉了,许是还会留年世兰一条命。 如今看来……端妃的想法还真是对的,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处理掉年世兰腹中的孩子。 甄嬛向浣碧递了个眼神,叫她与其他伺候的宫人退下,只留了温太医一个。 “实初哥哥,嬛儿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温实初听闻惠贵人可能与甄嬛被绝了子嗣一事有关,正沉浸在惊讶与不解当中,突然听见甄嬛叫自己的名字,还有些懵然。 “小主请说,微臣定不会拒绝。” 第165章 运筹 温实初得了甄嬛的安排,便回到太医院中准备药物了。 他其实也劝慰了甄嬛几句,毕竟主动害人便是失了良善,这不符合甄府一直以来的家教,也不符合嬛妹妹的为人。 但甄嬛却表明这是端妃要用的药物,其实她也不清楚,这药要用来做什么。 只不过她出宝华殿,也有端妃的劝慰,她不好不还这个人情。 在一声声实初哥哥的呼唤声中,温实初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一再地强调这药不能大量使用,嬛妹妹也不要失了本心,亲自用这药物害人。 甄嬛确实不会自己用这药物,毕竟还有端妃这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冲在前头,她只需要坐在后方运筹帷幄就够了。 如今已经抓住了小施这个暗中下手的,接下来便借着小施的已经说出了真相的名义,再从小允子那里查出当年自己失子,幕后的主子也是华妃,便能彻底废了年世兰。 但小允子如今在四执库当差,甄嬛没办法像对付小施一般将他也带去永寿宫审问,只能退而求其次,派浣碧接触了小允子,想用以前的主仆之情,从他口中套出真相。 甄嬛没想到的是,小允子并不承认他背后有主子,更不承认自己在当夜去过咸福宫。 还反复表明自己为甄常在扮过鬼,甚至冒死救过流朱,又怎会帮助别人谋害小主。 即便浣碧搬出了小施,小允子也没有惧怕的模样,客气地请浣碧将小施也一并带过来,他们两人当面对峙。 一个两个的如此头铁,叫甄嬛也头疼的很。 只不过此时所有证据还未查明,她又无法告诉皇上。 若是告诉皇后,她又隐隐担心皇后会利用此事,将自己也算计进去。 这样一来,端妃,年答应还有自己,就会被一网打尽。 届时宫中剩下的尽是些没有脑子,也没有家世的妃嫔,皇后的位置坐的就会更稳了。 甄嬛这边苦恼着要如何让小允子说实话,那边小允子已经趁着夜色去了承乾宫。 他如同从前一般利落翻墙进了院子,与在树下等候多时的小池子撞个正着。 “下次你能换一堵墙吗,这面墙的树招蚊子,每次都咬的我全身包。” 小池子抬手挠着脖颈,不忘了抱怨小允子来的太晚,叫小主和自己等了这么久。 “今儿那浣碧又去找我,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话,害得我今日的活儿差点没有干完。” 小允子怨气也有点重,只不过这事儿说来也只和永寿宫那几位有关,不好在小池子面前乱发邪火。 “行了,小点声,我们小公主好不容易睡着的。”小池子将小允子引进偏殿,陵容坐在上位,早就等候多时了。 “不必多礼了,坐下吧。” 陵容其实已经犯困了,但小允子想深夜见面,定是有要事商议,她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小允子没有坐下,反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他在甄嬛失子当日去过咸福宫的事情一一坦露出来。 包括浣碧提到的胡兴与小施,还有宝华殿中的事情都没有隐瞒。 没想到甄嬛已经查到了这么多,但好在棠棣还未曾暴露,甄嬛也并不知道自己给了她一碗红花。 “奴才的哥哥生了重病,这事儿小主是知道的。 除了小主帮忙,还有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姑娘,但她只是叫我将林麝埋在咸福宫的树下,之后便再无联系了。” 小允子翻墙去咸福宫的事儿,陵容是知道的,她之前一直好奇小允子到底被谁收买了,没想到竟然是皇后娘娘。 “那照你这般说,应该去找皇后娘娘相帮啊,怎得来找我们小主了。” 小池子心直口快,加上与小允子相熟,说起话来毫无掩饰。 小允子被他一句话堵得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只好小心翼翼抬头看了陵容一眼。 “小允子愿意将这事儿告诉我,证明我这个主子做的还不错。”陵容倒是态度柔和,小允子的消息很是有用,至少能利用这事儿,给甄嬛下个绊子。 “只不过,这事儿你也要告诉皇后娘娘才是。这样皇后娘娘也能早有准备,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陵容本就是故意说出这话,她需要确定,如今小允子对甄嬛是不是还有忠心。 若是他还忠心于甄嬛,这事儿就不能插手分毫了。 只不过这一两句的试探,也并不能真的确认罢了。 但小允子却毫不犹豫地点了头,“那奴才便去找剪秋姑姑,将这事儿告诉她。” “依照你的说法,甄常在是认为你是年答应的人。 她估计是想将从前之事一并查出来,将证据都呈给皇上,诸罪并罚好要了年答应的命。” “可……”小允子皱着眉头,甄常在这般手段,年答应的命会不会丢不知道,自己和小施的命绝对是丢了。 “只不过年答应还怀有龙嗣,就算甄常在用尽了手段也没有办法将年答应扳倒的。” 照水觉得皇上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方才留着年答应的命。 只不过她忘了,年答应宫中日日夜夜燃着欢宜香,这孩子不保是迟早的事儿。 但这事儿小允子并不知道,他现在只觉得甄常在是想要了他的命。 “如果我没猜错,甄常在接下来的打算,就是打掉年答应的胎。” 陵容同样皱着眉头,她在思考,若是甄嬛来动手,会怎样打掉年答应的胎。 前世甄嬛对付自己的时候,是用自己常用的暖情香。 这一世对付年世兰,该不会也是用年世兰自己祭出的手段吧。 是对付甄嬛的麝香,还是对付端妃所用的痴傻药呢? 不过有一件事儿可以确定,那就是甄嬛一定不会自己下手。如今她身边并没有什么姐妹,唯一一个帮得上忙的,也只有端妃了。 看来这些日子,要派人看着端妃那边了。 不过……福常在也想要对付端妃与甄嬛,这两件事……要如何都利用上呢。 “小主?” 小允子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如今命悬一线,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纵观宫中这些主子,也只有一个安嫔娘娘瞧着靠谱了,起码自己这条小命不会轻易地便丢了。 “放心,好不容易让你在四执库当差,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 陵容一边安抚着小允子,一边在思考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动手。 甄嬛暗中在查失子之事,一定要让皇后与福常在知道,这样才能想办法鼓动福常在,在这个时候对甄嬛下手。 “小允子,此事这一两日你便告诉剪秋,之后便去何太医那里领药,直接称自己得了时疾,不便见人。” 陵容再次示意小池子扶着小允子起身,“只有这样,才能断了甄常在找你作证的心思。 何太医那里有一种药,会让人短暂高温发热,你要把握好时机,懂吗。” “奴才明白。” 小允子答应的很快,好在他与哥哥一起在四执库当差,即便自己有几日不能干活儿,也不会被总管给送回内务府。 只是要可怜了哥哥,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计了。 “记得,要告诉剪秋,甄常在已经查到了皇后娘娘了。 如今她与端妃频繁接触,不知是要做什么事情。” 小允子点了点头,陵容说的每句话他都认真记下,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忘记。 “这两件事儿做好就行,我有办法保住你,别担心。” “是,小主。” 小允子高兴地应下了,听到陵容的承诺,他终于肯从地上爬起来了。 小池子促狭地撞了下他的肩膀,那表情仿佛在说还是我们主子好吧。 依着陵容的吩咐,小允子很快便抱了病。 听闻浣碧又去找了他一次,只不过在知道小允子得了可能会传染人的时疾之后便嫌弃地走掉了。 与此同时,福常在进出景仁宫的频率明显增加了。 夏冬春跑来说起此事时,还不忘阴阳福常在像棵墙头草一般,只要那个人对她有用,她就完全不在意面子,自尊都能放在地上踩。 福常在的为人一直以来便是这般,她拼命地抓住机会向上爬,却还是留在原地。 归根结底,就是她不会只依附一个人,也因此没有一个人会真的帮她,位份自然也不会再动了。 “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一会儿看着福常在,一会儿又要看着皇后的。” “不是我在做什么,是甄常在要做什么。”夏冬春虽帮助自己良多,陵容却也不会将心中的谋算全部告诉她。 “反正恬贵人不是想对甄常在下手嘛,有福常在冲锋陷阵的,多好。” “行吧,只不过端妃身边我确实没人,帮不上忙。”夏冬春十分无奈地摊手,“吉祥忠心,试探了多少次都坚定不移地效忠端妃。 吉星也不知道被谁收买了,一接触她就怕的要死。” “那应该是年答应。” 陵容知道端妃被下毒之事,但目前为止抓出了余莺儿而已。 陵容可不相信,余莺儿有那个手段将药下进端妃的饮食里。如今她都没有将吉星抖落出来,只能证明是幕后的人不让。 这个幕后的人,如今谁不知道,就是年世兰。 “年世兰?”夏冬春明显不信,她皱着眉毛,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会是年世兰。 “别想了,夏常在。”陵容笑着打断了她,“待这件事儿完结,我会好好说与你听的。 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恬贵人想办法联系她放在甄常在身边的眼线。 看看甄常在最近在做什么事情,必要时我们好为福常在大开方便之门啊。” “行,等着消息吧。” 夏冬春的消息传来的很快,一个是甄嬛如今扣着小施,另一个就是温太医最近频繁出入永寿宫与储秀宫,不知在做些什么。 陵容虽不知道温太医在做什么,但也隐隐觉得甄嬛是打算以牙还牙,年世兰用在她身上的手段,她也要通过端妃回敬回去。 至于温实初在中间,就是为了帮甄嬛将药送去端妃手中。 看来端妃对年世兰动手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看来福常在也该准备起来了,只不过甄嬛那里自己有办法帮她动手,端妃那里还需要年答应来帮忙。 入夜,陵容便叫小池子叩响了翊坤宫的大门。 但她只是叫小池子给颂芝递了一句有人要害年答应的话,不等颂芝继续追问,便回了承乾宫。 她知道,年世兰总会想办法联系自己的。 果不其然,她并未等太久,颂芝便趁着夜色赶了过来。 “安嫔小主,您今日叫人传过去的一句话,可是差点害的我们娘娘动了胎气。” 颂芝嘴上叫着小主,语气却毫不客气。一脸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我当场就要跟你玉石俱焚的表情。 “那便是我的不对了,颂芝姑娘替我向年答应好好赔个不是。” 陵容并没有什么上位者的傲慢,毕竟她是想让年答应借来吉星一用的。 “我只不过得了消息,端妃娘娘……想要对年答应下手。 吉星应该是年答应的人吧,颂芝姑娘大可以去问问她。” “安嫔小主知道的不少。”颂芝听见陵容知道了吉星的事儿,反而更加紧张起来了,“如今我家娘娘失势,您却愿意帮忙。” “你想多了颂芝,我并不想帮忙。” 陵容摆了摆手,她对于年世兰可谓是没有丝毫好感。 在年世兰失势之时没有落井下石,只不过是因为这一世年世兰还没对自己下狠手罢了。 就算想落井下石,可这井盖儿都不给自己开啊。 “那您这是……” “因为我得了个消息,有人也想对端妃下手。” 陵容笑的弯了眉眼,若是福常在真的弄死端妃就太好了,妃位又少一人,自己坐上妃位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年答应若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一是做好防范,二嘛……就是帮别人开个方便之门,先把敌人给弄死。” 听闻陵容这般说,她猛然想起吉星前两日告诉自己,有人想要收买她的事情。 看来正是那个人想要对端妃下手,只不过那人到底是谁呢? 第166章 百日宴 “安嫔小主这话说的有趣儿,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敢在宫中随意动手杀人吧。” 颂芝明显不相信陵容的话,这宫中手段多了,但是还没看到谁敢直接将人下毒弄死。 即便是自家娘娘,也不过是下些痴傻的药罢了。 “信与不信,由你。”陵容也不勉强,她摆了摆手,便叫照水送颂芝离开。 “等等!”颂芝略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想动手的,便是安嫔小主吧。” “那你可就冤枉我了。”陵容并不正面回答颂芝,还是假装自己是好人的样子,一脸担忧地叹气,“只不过是听了些消息罢了,年答应在翊坤宫中小心着便是。 毕竟怀有子嗣,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吗?” “我们娘娘已经被降为答应了,恕我们不能将吉星这个暗子借给您用。” 陵容只是点头,只要颂芝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在这时候掺和进这些是非之中。 只不过她即便今日在自己这里拒绝了,明日也还会想办法与吉星联系,问一问端妃的动向的。 待知道了端妃与甄常在频繁接触之后,年答应一定会叫吉星帮福常在的忙的。 “还有一事,若不是安嫔小主想对端妃动手的话,会是谁?” “这事儿你自行问问吉星便是,她的家人都在年答应手里,又怎会欺骗你呢。 好了,夜深了,颂芝姑娘好好回去休息吧。” 陵容不欲多言,她摆了摆手,照水便直接托着颂芝的手臂,将她给带了出去。 好一会儿,送走颂芝的照水方才回来,“小主,我们在这时插手,若是被查出来的话……” “我们又没有亲自动手,就算日后皇上查出来,也不过是知情不报罢了。” 照水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按照福常在的想法,她是想直接毒死端妃的。 若是年答应在小主的怂恿之下,真的叫吉星为福答应大开方便之门害了端妃。 日后顺着吉星这条线,无论如何都会查到小主的吧。 “放心吧,若是端妃真的出了事儿,动手的是福常在,帮忙的是年答应。 除非这两人,说是我胁迫她们对端妃动手。” 陵容终于绣好了香囊,凑近烛光仔细端详,“可我与端妃无冤无仇,又怎会下这般毒手呢? 再说了,年答应是我或者别人能随便收买的吗?” 听闻陵容这般说,照水才勉强放下心来。 其实她也想不通,小主为什么要帮忙促成这件事情。毕竟小主与端妃,确实没什么大的矛盾。 唯一的一件事,便是端妃想要抱养公主,只不过也未曾用什么激烈手段。 “甄常在那边有恬贵人收买的小李,端妃娘娘那边有年答应收买的吉星。 小主,奴婢总觉得这宫中,没有人可以信任。”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其他人是否可以信任,有我呢。” 其实承乾宫中又何尝没有皇后的人,从宝鹃到栀子,皇后收买了不知多少人。 但只要自己周围还有宫人伺候着,皇后就总会有办法伸手进来的。 皇后犯的错越来越多,在皇上面前慢慢积累着,最后再利用纯元皇后之事,就足以将皇后彻底拉下马了。 只可惜有太后在,皇后是不会被废的。 算了,眼下要对付的可不是皇后,甚至皇后还是自己的好帮手呢。 “夜深了,好生休息去吧,叫乳娘夜里看顾着点儿攸宁,下个月的月例也是双倍。” “是,小主。” 在安排好了攸宁之后,陵容才放下心来,继续绣着手中的香囊。 她本是只想给攸宁绣一个,放些驱蚊虫的香料的。但想到宫中这几个伺候的,便打算和从前一样,给每个人都绣上一个。 只希望如今身边这些人,不要再像宝鹃与宝鹊一般,做些背主的事情。 陵容抬头看了看宝鹃送回的那个香囊,挂在窗棂上太久,上面的杜鹃花甚至都有些灰暗了。 “若是宝鹃重生的话,怕是不会再去乐道堂了吧。” 一夜胡思乱想,陵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她手中还捏着宝鹃的那个香囊,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这个没了香味的香囊。 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有一句道歉罢了,宝鹃甚至还在右下角画了个不太好看的鸟儿。 陵容心中微动,她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心中沉闷,干脆眼不见为净,将那纸条折好,重新塞回香囊中。 将香囊重新挂回窗棂之后,陵容方才出门去瞧偏殿的攸宁。 小孩子见风就长,抱着也比之前重了不少。 而且慢慢地开始白嫩起来,不再像皇上那般黑黢黢的了。 尤其是脸颊软乎乎地,瞧起来当真可爱的很,也难怪皇上时不时就要过来看看,抱着她逗着玩上一会儿。 “小主,恬贵人那边传来消息了,福常在的人已经和小李接头了,赏了好大一笔银子呢。” 小池子语气颇为夸张,他双手比划着做出一捧的姿势,“这么多金瓜子儿呢。” “怎么,是觉得我给你的少了?”陵容笑着打趣小池子,“照水啊,快给我们小池子拿些金瓜子来。” 照水哎了一声,还真的快步下去了。小池子连着叫了好几声,都没能拦住照水。 “小主,照水她还当真了。” “当然了,因为我说的就是真的啊。”陵容将攸宁送回乳娘怀里,带着小池子一路向外走,“福常在送去永寿宫的东西,都有什么?” “福常在只送进去些红花,但恬贵人还叫小李暗中加了些马钱子。” 陵容点了点头,很是满意恬贵人的聪慧。 只是害甄嬛怎么够,还要给她埋下一些祸患才行。 “储秀宫那边儿有什么消息吗?” 小池子摇了摇头,他在储秀宫附近盯了许久,也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端妃防范的着实是紧,除了那个吉星,当真是连个缺口都没有。 即便是院中侍弄花草的婢女,都是那种难以套近乎的存在。 “小主,是奴才办事不力。” “怎么会,端妃是府中的老人,培植了不知多少人手,你探听不到消息也实属正常。” 言语间两人已经到了正厅,照水捧着金瓜子儿走了过来,在陵容的示意下,直接送到了小池子手中。 “这……这么多啊。”小池子捧着那些金瓜子儿,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 “拿着吧,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东跑西跑的。 还有一份儿,等这事差不多结束了,给小允子送过去。” 小池子捧着两份差不多的赏赐,一时之间连谢恩都忘记了。 好在陵容也并不怪他,等他这兴奋的劲头过去了,方才吩咐他接下来的事情。 “照例盯着点儿储秀宫,尤其是这几日的晚上。” 陵容暗暗思索着,虽然不确定福常在能不能得手,但是端妃只怕是这几日就要对年答应下手了。 只可惜,端妃与年答应两边都没办法插进去人手。 但如今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就看端妃与年答应,敢不敢互相下手了。 反正如今这几个爱争宠的妃子都在忙着互相算计,刚好给了陵容稳固宠爱的时间。 皇上也许是在这些妃嫔之间被纠缠的烦了,好不容易碰到陵容这个不逼着他下决定的,自然也愿意多陪几天。 再加上皇上有心给攸宁的百日宴办的盛大一些,两个人便常常一起商量着,到底摆个什么样的宴席。 考虑到天气渐渐热了,皇上最终决定在北海举办曲水流觞宴。 攸宁的百日宴日子渐渐近了,但端妃与年世兰两方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反倒是前朝,因着年羹尧指使西安官民挽留自己,对他又发起了新一轮的口诛笔伐。 甄远道与瓜尔佳鄂敏等人,更是以年羹尧拒不奉命任职杭州,甚至集结人马于三江口为由,参奏年羹尧想要临江称帝。 但皇上却不为所动,甚至整日忙于整办攸宁公主的宴席。 只有他一个人忙起来还不够,甚至还要招呼着怡亲王、张廷玉和李卫等人,往往一商议就是整个晚上。 在不明缘由的人眼里,是皇上格外在意攸宁公主。 但对皇上有所了解的,都知道皇上不过是借着给公主办宴会的名义,想要私下里商讨对付年羹尧的法子罢了。 就连陵容这个不懂什么政事的,也猜到了皇上的打算。 至于甄嬛这个更有见地的,则充当皇上的解语花,鼓动皇上拉拢年羹尧身边的岳钟琪当做内应,好随时了解年羹尧的一举一动。 甚至还能借用欧阳修《朋党论》劝的皇上开心不已,转而去永寿宫留宿了。 皇后本想着在请安的时候挑起陵容和甄嬛的争端,却没想到陵容转头就抱病,自己躲在承乾宫抱着攸宁逍遥去了。 也顺势躲开了皇上,有更多心思为攸宁准备宴会当日的衣服。 只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攸宁百日宴当日,陵容还是与甄嬛碰面了。 今日是攸宁的大日子,陵容自然不像从前做低调打扮,但总归没有超出嫔位的规制。 她的头上戴着皇上亲手所绘的梅花簪子,由于样式独特,倒引来不少人的赞叹。 尤其是夏冬春,双眼发光地盯着陵容的头顶,还试图和陵容商议一下,让皇上也给她画上一个。 “姐姐当真得宠,就连头上的簪子也是皇上亲手所绘。” 甄嬛向陵容行了个礼,她同样瞧着陵容头顶的簪子,言语间充斥却并非羡慕。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看来皇上还是忘记了。 在倚梅园那夜,同样听见自己许愿的果郡王倒是记得,只可惜他已有良配,不会是自己的知心之人了。 “若论得皇上喜欢,还有谁能比的上甄常在。 皇上特地从琼州搜罗来的一株大珊瑚,就连皇后娘娘宫中都是没有的。” 陵容头上的簪子,说到底也没有越过嫔位的规制,但甄嬛永寿宫中的大珊瑚可就说不好了。 虽是皇上的宠爱,但也只是不敢拿出来大肆宣扬的宠爱罢了。 “可惜珊瑚不能像姐姐头上的簪子这般,可以日日带出来得众人观摩。” 甄嬛叹了口气,她的目光落在攸宁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反而柔和了许多。 “攸宁公主当真漂亮,这衣服上的刺绣更是活灵活现,仿佛怀中当真抱着一只小白兔一般。 这手艺,可比宫中最好的绣娘,还要好上万分。” 听到前半句时,陵容倒还有些开心,但甄嬛接下来的无心之语,倒叫她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微笑。 “这……” “呦,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这衣服是安嫔为攸宁公主亲手做的。 甄常在故意将安嫔与宫中的绣娘相比较,是存了什么心思啊?” 今儿这宴会可不是夏冬春女儿的,她阴阳起甄嬛来,可谓是毫不嘴软。 甚至她完全不听甄嬛的解释,只一味地说甄嬛是有意侮辱公主生母,应该受掌掴之刑。 甄嬛见多了在口舌上争锋的,面对夏冬春这样的,倒是很容易将她气的跳脚。 “嫔妾本是来庆祝公主百日的,不过探讨些刺绣花样,就被夏常在胡乱曲解。 今日不止后宫的诸位姐妹,宗亲朝臣都会莅临,夏常在这般吵闹,可是想要外人看皇上的笑话吗?” “你!” 夏冬春掐着腰,被甄嬛气的嗓门都大了起来,要不是陵容拦着,只怕她早就指着甄嬛的鼻子骂了。 “夏常在的性子飒爽,当真与夏大人一般,令人见之难忘。” 甄嬛微微笑着,她暗讽着夏常在与夏大人一般,没有半点脑子,只会仗势欺人。 但奈何夏冬春没听出来,还借此反讽甄嬛,“那是当然,我家家训向来如此,不像某些人,说话夹枪带棒的。 真不知道读的是诗书,还是吵架三百首呢。” 甄嬛还欲开口,陵容却再次跳了出来,她拉着夏冬春的手,向后退了两步,与甄嬛拉开了距离。 “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先去寻皇上吧。” 第167章 宴会风波 “你拉我做什么,”夏冬春还没有与甄嬛吵够本,就被陵容拉去了一旁的偏殿休息,“没发现她都说不过我吗,刚好出一口恶气。” “这是在宴会上,吵架终归是失了体统的。” 陵容瞧着夏冬春还是气恼,干脆将怀中的攸宁递过去由夏冬春抱着。 “虽然你能吵得过甄常在,但她引经据典不失风度,你却要跳起来打她了。 继续这样吵下去,丢脸的一定会是你。” 夏冬春哼了一声,将怀里的攸宁抱的更紧一些,“行了,照水和芳菁姑姑留下,你陪着皇上和皇后娘娘酬酢去吧。” 陵容很是高兴夏冬春的上道,她吩咐着照水与芳菁姑姑好好照顾攸宁,自己则是带着芳林与芳华去寻皇后娘娘了。 此时皇后与敬妃正在一处,两人商议着在厅中再加一轮风扇,免得屋内人多燥热,用膳用的不够尽兴。 “今儿热闹,除了用膳的妃嫔宗亲,还有前朝的大臣亲眷。” 皇后将手中的画册交给敬妃,即便皇后再想将权力尽数集中在自己手中,也不得不在此时教导敬妃。 “本宫安排了两处宴席,前朝官员与后宫嫔妃内外分开。 皇上与宗亲内外各设两席,内为家宴,外为官宴。 家宴便由妹妹看顾,这本乃是宗室亲眷的画册,妹妹千万记好,勿要出了差错。” 敬妃在府中多年,对皇上的兄弟记得也还算清楚,只不过有些亲眷只听过名字,一时之间还对不上相貌。 因此在接过画册之后,敬妃只觉得心中有些忐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皇上期待的宴会给弄毁了。 “不必太过忧心,陪皇上在功宴上酬酢之后,本宫便会赶来家宴。”皇后到底还是在意皇家的颜面,毕竟这宴会在众人眼里可都是皇上亲手安排的,在宴会上出任何事,都是在打皇上的脸。 因此,即便皇后不愿意看到安陵容母凭女贵,也只能暂时忍耐。毕竟谁叫安陵容运气好,产女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那么祥瑞的天象。 好在只是个女儿,若是男孩,只怕皇上膝下这三个阿哥也不必争了,直接将储君的位置拱手让人就是了。 不过,还是可以撺掇齐妃那个傻的动手,这样一来刚好一箭双雕,将三阿哥收养在自己膝下。 姑母说的也对,还是膝下有个子嗣,自己这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要不了多久,年羹尧就会彻底倒台,没有娘家的助力,她年世兰就再也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肆了。 即便皇上仁慈留她的性命,也没有机会翻身。年世兰只能任凭自己搓扁揉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有皇后娘娘在,嫔妾这心算是能安下来了。”敬妃抱着那画册,连连叹着气,她瞧见陵容从门外进来,也不忘了招呼一声,“妹妹来了,怎得没将攸宁也一并带来。” “嫔妾给皇后娘娘,敬妃娘娘请安。”陵容依着礼制,给两人请安之后,方才回敬妃的话,“攸宁怕热,嫔妾叫嬷嬷带她在偏殿休息着。” “看来这风扇确实有必要加一轮了,皇后娘娘您觉得呢?” “那便加上吧,我们这些大人还好,小孩子最是娇嫩,若是在宴席上哭闹,可就不好了。”皇后点了点头,她瞥了陵容一眼,心中那些不满差点就要压不住了。 明明公主已经抱来,却不带在身边给自己请安,看来当真是被皇上的宠爱冲昏了头脑,和那个刚入宫的甄嬛一模一样。 “还是皇后娘娘考虑周到。”陵容再次行了个礼,“待正式开宴后,嫔妾定要带攸宁过来给娘娘道谢的。” “好在本宫早就备好了礼物,”皇后笑得和煦,“但安嫔这般正式谢恩,只怕你的礼也要备上一份了。” “安妹妹可要快点应承下来。”敬妃拉住陵容的手,仿佛二人仍和从前一样,是关系亲近的姐妹一般,“皇后娘娘那儿的好东西可不少,随便拿出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世间珍宝。” “敬妃妹妹这番恭维,怕是寻常之物都不能拿来送给安嫔妹妹了。” “诸位姐妹在聊什么,这般开怀。” 甄嬛带着浣碧走了进来,但这屋子里的妃嫔位份都高于她,她少不得要一一行过礼。 皇后虽叫了起,但却没人回答甄嬛的问题。毕竟只是个常在罢了,在场的妃嫔根本不需要向她解释任何。 但是敬妃当惯了老好人,立刻便为甄嬛复述了一遍刚刚聊到的话题。 “妹妹位份低,倒是不适合在宴席上为攸宁公主添礼。”甄嬛满脸歉意地看向陵容,“不过妹妹已经备好了礼物,待今日百日宴结束,就会送去承乾宫。” “那便提前谢过甄常在了。” 陵容着实没有什么心思和甄嬛闲聊,也并不好奇她送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想到要一一排查这些人送来的礼里面有没有什么脏东西,陵容就觉得头痛的要命。 这些人可都在谋划着互相谋害呢,趁着送礼的机会栽赃到自己身上,可是再方便不过了,毕竟自己并没有理由拒绝各宫的贺礼。 难怪一个个准备好了都没有下手,看来是有意等这么个机会啊。 只不过香料之类的东西还好,自己就能够分辨出来。怕就怕有马钱子这类的药物,自己也很难分分辨的出来。 届时还是需要叫何桉鸣与卫临帮忙,好好查验一番。 见甄嬛已经与皇后等人热络地聊了起来,陵容便借口要去看攸宁,快步离开了几人。 有皇后与敬妃安排宴席,陵容这个公主生母乐得躲个清闲,和夏冬春在偏殿闲聊,都比跟那几位打机锋要快乐的多。 不多时,百日宴便正式开始了。 攸宁由皇上亲自抱着,接受着各个宗亲的祝福与贺礼。大多数人送的贺礼都是中规中矩的,唯有怡亲王与果郡王两人有所不同。 除了那些固定的贺礼外,怡亲王居然将他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送给了攸宁。 皇上一见到那长命锁,便开始和怡亲王畅谈起早年之事,兄弟二人旁若无人的畅谈,任谁都无法插话。 还是皇上顾念着有诸多宗亲等着,才意犹未尽地约怡亲王今夜留宿在养心殿。 好好好。陵容长出一口气,攸宁身上的荣耀够多了,皇上今夜不会宿在承乾宫可太好了。 却没想到怡亲王果断拒绝了皇上,“今儿可是攸宁的百日,皇兄还是陪着公主吧。” 怡亲王是何等人,他这一句劝,皇上直接答应了下来,居然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皇兄一答应下来,连我们小攸宁都高兴地笑了。” 怡亲王晃了晃那长命锁,逗得攸宁不住伸手想要去拿,好在这孩子没有急得哭起来,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那朕便替朕的女儿,谢谢她十三叔了。”皇上高兴极了,笑得像是他自己的百岁宴一样。 不过皇上高兴,大家都高兴。果郡王也顺势起身,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奉上——一串在佛前供奉百日的舍利手串。 “这一串舍利难得,老十七倒真是用心了。” “皇兄谬赞了。臣弟也只得了这几颗,因着攸宁小,才刚好够制成手串佩戴。 但随着攸宁长大,这舍利啊,可就只能由皇上给攸宁搜罗来带着了。” “好啊你,攸宁之后的礼物,你都替朕想好了。” 从前因为甄嬛的缘故,皇上与果郡王渐渐疏远,如今倒是难得和颜悦色,甚至能互相打趣两句了。 但皇上对怡亲王和果郡王到底是不同的,除了一两句看似亲近的打趣,皇上就再未多说什么了。 若说怡亲王和果郡王是皇上的好弟弟,敦亲王则是那个随时都能让皇上头疼的“冤家”了。 他送来的贺礼中规中矩,倒是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但是敦亲王偏生要在宴会之上提起年羹尧与年世兰,还没完没了地询问怎么没有见到华贵妃。 皇上心中不知恼怒成什么样子,但脸上却还是笑着,解释年答应如今有孕,方才未曾来参加宴会。 “年答应?”敦亲王好像刚知道年世兰被降位一般,立刻就替年羹尧叫起屈来,“年大将军为国尽忠,在西北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被皇上贬为杭州将军也就罢了,居然连他的妹妹都要受这般屈辱,皇上可是忘了年家的功勋吗?!” 皇上心境如何,陵容不得而知,但她可是恼怒的很,这敦亲王居然在自己女儿的百日宴上闹事,当真是不知所谓。 难不成他还要借此拉拢年羹尧,好夺了皇上的皇位,自己爬上去坐一坐吗。 “今日是攸宁的百日宴,朝堂之事不宜在此多提。” 皇上很给面子的没有立刻发怒,但敦亲王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借坡下驴,反而越发过分,“朝堂之事朝堂说,华贵妃之事可算是家事。 年家有功,华贵妃有怀有身孕,皇上只给一个答应的位份,又如何能安抚臣子之心呢!” “十哥,你喝醉了。” 皇上还未发话,怡亲王便开口,厉声制止敦亲王继续说些大逆不道之语。 敦亲王的福晋吓得脸都白了,不断拉着敦亲王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偏生敦亲王像是看不到厅中压抑的气氛一般,还要继续为年世兰仗义执言。 没想到,皇上却突然笑了,他瞧着敦亲王,语气甚至算的上是温和,“老十从前便是这般重义气,若是年大将军在此,只怕你们二人就要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了。 又或者说,你与年大将军,早就是异姓兄弟了,所以才对朕的安排,有所不满吗。” 敦亲王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悻悻地接了福晋递过来的酒杯,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微臣喝醉了,才多说了两句话,皇上恕罪。” “家宴上喝多了酒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的官宴上喝多了酒,怕是要更加失态了。 苏培盛,扶敦亲王下去休息吧,再备些醒酒汤,好好照顾。” “是。” 苏培盛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敦亲王桌边候着,但这敦亲王脾气火爆,他一个奴才可没有底气能将他给请走。 好在,有敦亲王的福晋劝慰着,苏培盛有惊无险地将这尊大佛给请了出去。 经历了这事儿之后,哪里还有人敢有别的什么心思,就连想着借机争宠的妃嫔都蔫儿了下来,不敢再给皇上暗送秋波。 但皇上毕竟是皇上,心中如何恼怒,面上也还是一团和气,待抱着攸宁一一收过贺礼之后,才叫乳娘将攸宁抱着送回陵容身边。 陵容立刻起身行礼,先后谢过了皇上与皇后娘娘。 又对这些宗亲一一道谢之后,方才安稳地坐下。 “皇上,今儿是攸宁的好日子,臣妾特地叫了戏班子,准备了一出热闹的戏。” 眼见着这气氛还是如此凝滞,皇后便想着叫戏班子上来,为众人献艺。 皇上也知道皇后的打算,便欣然同意了,还笑着叫怡亲王与果郡王好好鉴赏。 在戏班子的努力下,这场子终于又热络了起来。 各宫妃嫔也开始为攸宁送上贺礼,倒叫陵容笑的脸都要僵硬了。 其他人送的还好,陵容一见到端妃送的那个项圈,便觉得头痛。 恍然便想起来前世端妃送了温宜这个项圈,后来便成功将温宜抱到膝下抚养之事。 但陵容又没有办法拒绝这礼物,拿在手里又着实厌烦,一时之间这好心情都要被搅乱了。 偏生皇上还就此事与端妃多说了两句,一会儿是当初的陪嫁,一会儿是最近身体的恢复情况。 好在年答应今日未曾出席,否则还不知道这两人要如何互相阴阳,惹得皇上不悦呢。 想起前世之事,陵容下意识看向了甄嬛所在的席位。 果不其然,如今只有棠棣在桌边守着,甄嬛与浣碧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再看看果郡王那边,也只剩下果郡王的福晋一人在饮酒用菜。 这两人之前的“私情”便惹得皇上不悦,今日该不会又在什么地方,相约品诗吧。 第168章 月下观美人 夜,琼华岛,东坡。 果郡王与甄常在两人在阴影处叙话,浣碧则远远站着,帮他们二人提防着路过之人。 “甄常在,小王……” “王爷,如此深夜,你我孤男寡女着实不该在此见面。” 甄嬛略欠身行了个礼,她如今对果郡王没什么感情,那些朦胧的仰慕也因为果郡王娶妻之事而尽数消散了。 “你我二人坦荡,又何惧悠悠众口。” “王爷不怕,嫔妾还是怕的。” 甄嬛哪里忘得掉,因为果郡王,她的起复之路一再受阻。 不仅仍是个常在位份,还被皇后拿捏住了把柄,害的沈眉庄和自己姐妹离心。 若是没有这个果郡王,又哪里会惹出这些事儿来。 “也对,若非是我,你也不会失了宠爱,从堂堂莞嫔变为甄常在。” 果郡王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并未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颇有些埋怨甄嬛玷污了自己的深情厚谊的意味。 “但你我相交,行为上却处处守礼。品诗谈词鉴曲,言语间也未曾僭越,你我二人并非那种污浊关系啊。” 甄嬛看了一眼果郡王,终是在一旁的石刻棋盘桌边坐下了。 磨好的棋子圆润光滑,甄嬛执在手中缓缓落下子。 果郡王也顺势坐在对面,执起黑子与甄嬛对弈。 二人一时之间默默无言,只有偶尔的棋子落下的声音。 远处的浣碧被蚊子咬的不行,她一边拍打,一边探头向甄嬛二人方向看了过来。 只不过以她的视角,也只能看到丰神俊朗的果郡王。浣碧看的入神,一时之间连蚊子落在脸上都未曾发现。 直到脸侧痒痒到忍不住伸手去抓,浣碧才后知后觉地挥手赶走身边的蚊子。 所幸,甄嬛与果郡王两人这边的树木花草,有不少有驱蚊的功效,倒也不像浣碧那般可怜。 “你……当真要与我如此疏离吗?” “王爷,嫔妾已入帝王家,即便与王爷是知己,也不得不恪守宗教礼法。” “……一入侯门深似海。”果郡王长长叹了口气,他落下最后一子,“若是有一处地方,只有你我没有礼法,便好了。” 甄嬛同样落下白子,两人棋局未完,却都没有心情继续对弈了。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怎会有那样自由之地。 一切,都是王爷口中所绘镜花水月罢了。” “怎会,”果郡王目光灼灼,他毫不避讳直视甄嬛,“天下兴废,皆在君心。而我非君,只心系一人罢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甄嬛喃喃自语,曾几何时,她所追求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可惜此身入深宫,再没有回头路了。 因此,在面对果郡王的真心剖白之时,她也只是略有几分触动罢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出宫。” “出宫?”甄嬛听到这两个字,眼睛只是亮了一瞬,便很快黯淡下去了,“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有千难万阻。” 果郡王摇了摇头,他攥紧手中的扇子,言语间尽是雀跃,“只要你想,我就有办法,问题是......你想离开吗?” 甄嬛再次沉默下来,她的确不愿意在这深宫争斗,但她的仇人都还在宫中好好的活着,让她放下仇怨,就这样潇洒离宫,也是不愿意的。 况且,自己如今对皇上的感情还十分复杂,一方面厌恶他的不信任与薄情,另一方面却又被他的偏宠和纵容而打动。 果郡王很好,年少风流惹人眼,但他如今已有了福晋,在他的内宅和与在皇上的后宫又有什么分别。 再者,自己和他出宫甚至不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只能一辈子活在暗处,不敢陪在父母身侧侍奉。 这样的自由,不要也罢。 “王爷说笑了,我已是皇上的妃嫔,”甄嬛到底还是开口拒绝了果郡王,“况且王爷已有家室,嫔妾若是与王爷出宫,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我心中,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果郡王本想伸手抓住甄嬛的手臂,但还是缓缓放下了,他语气激动,一双眼紧紧盯着甄嬛,“我与那孟氏,本就是被迫的,但为了你的名誉,我......不曾拒绝。” “王爷,那孟小姐自闺中便钟情于你。而且家世门第、外貌才情无一不佳,可谓良配。” “但她不是你,我与她不过是一对怨偶罢了。” 果郡王并不想提起孟静娴,他甚至觉得若不是因为她所谓的钟情,自己也不会早早便成了婚。 “王爷,”甄嬛听闻果郡王的一再剖白,心中激动过后便是无尽的失落,“若要论起来,你我是叔嫂关系,不该......” “你从前,是不会在意这些宗教礼法的,可见这后宫摧折。” 果郡王情绪愈发激动,他捏着扇子,一不小心便将桌上的棋子打落满地,“这世间本不该有这么多规矩,你我生来人世,本就自由,这些条条框框不过是那些迂腐之人所设。 你与我最是清楚,这些规矩有多么害人,若是你愿意,我们一起游历四方,便再不会被这些规矩束缚了。” “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 如今父亲得皇上重用,整个甄家无需借助自己的宠爱,便能平步青云。反观自己,却在宫中汲汲营营一年多,仍是常在的位份,甚至成为了皇后娘娘手中的棋子。 甄嬛盯着那些散落在地的棋子,一时之间,倒真觉得跳出棋盘,追求自己的自由是一件幸事。 “我知道你的担忧,宫中是你的樊笼,王府亦是我的,”果郡王不再继续劝导甄嬛,转而去拾取那地上的棋子,“我所追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忽地一阵清风吹过,树叶摩擦沙沙作响,浣碧终于赶走了身边的蚊子,再一抬头,甄常在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小主......” “我们离开太久了,回去吧。”不等浣碧多问,甄嬛便先一步下了台阶,浣碧只好快步跟上,两人一同回到了宴席之上。 陵容本就关注着甄嬛,她带着浣碧悄悄回来,陵容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 但很快,同样出去的福常在也缓步走了进来,她有意瞥了甄嬛一眼,便坐在了甄嬛旁边的席位上。 看福常在这探究的眼神,陵容不得不怀疑甄嬛在外面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只可惜自己派出去的还未回来,陵容只能揣着好奇,老老实实坐在宴席之上继续用膳。 好在,皇上在陪着宗亲与妃嫔用了一会儿膳食之后,就带着几位王爷去了外面的官宴。只留下这女眷们凑在一处,三三两两地聊天宴饮。 皇后今日忙着和那些亲眷拉近关系,自然没什么精力给陵容母女上眼药。 除了敦亲王闹出的事情以外,这次百日宴倒还算平和。 但很显然,福常在是不想让这个宴会平和地持续到结束。 她趁着皇后休息的间隙,凑去了皇后的身边,压低嗓音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陵容只看到皇后的眼神飘去了甄嬛那边,和福常在的眼神一般无二。 “什么情况,”夏冬春突然站在了陵容旁边,一脸好奇地向皇后娘娘那边张望,“我看皇后娘娘和福常在两个人都盯着甄常在看啊,难不成是甄常在她......” “刚刚甄常在离席许久,福常在也跟着出去了,也许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陵容拉着夏冬春的手臂,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那甄常在还能有什么秘密,要么不知道又偷偷害了谁的孩子,要么就是偷偷又和谁有了私情呗。” 夏冬春看的透彻,她从选秀时起就不喜欢甄嬛,如今虽不至于盼着她倒霉,但是提起她也想不到什么好事。 “方才果郡王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夏冬春扬起下巴,示意了果郡王的席位,“估计是见了甄常在吧,为了避免惹人怀疑,干脆去了外面的官宴。” 没想到夏冬春还是有点脑子的,陵容笑着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我们夏常在洞若观火,真乃神人也。” “那当然。” 夏冬春骄傲的紧,她可是观察了甄嬛与果郡王许久,猜到这些事儿别提有多简单了。 “那夏常在不妨再猜猜,若真是那事儿,皇后娘娘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将她们这对儿野鸳鸯捆起来,等皇上决断呗。” 陵容摇了摇头,她指了指夏冬春手上的绿柱石水晶串,“我赌皇后娘娘会按下不发,要是夏常在输了,这水晶串给我可好?” 夏冬春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水晶串,扁着嘴看向陵容,“这可是前段时间从恬贵人那里得来的,你这贪心的恶鬼,这也要抢。” 陵容将攸宁接过来抱进怀里,手指碰了碰她脖颈上的长命锁,惹得攸宁抬起小手频频去挡。 “行行行,就赌这个。”见安陵容不吭声,夏冬春只好答应了下来,她紧紧盯着皇后娘娘那边,希望皇后赶快下令把甄嬛给捉住。 只可惜她没有猜对,皇后三两句打发了福常在,并未下达什么命令。 如此一来,就算夏冬春输了,但她攥着手腕,说什么都不肯交给陵容。 “不行,宴会没结束,就不算我输,皇后娘娘肯定是碍于还有宫外的人在场。” “也好,那就再等等。” 陵容对那水晶串也并非势在必得,只不过是想引起夏冬春的兴趣而已。 “但也有可能并非此事,夏常在不妨派人去查上一查?” “倒也可以,只不过这北海里我没什么熟的人。” 夏冬春颇为可惜的叹气,她本来对甄嬛出去做什么并不在意的,此时倒是恨不得能立刻知晓。 但很快,她又被厅中间的舞蹈吸引了目光,捻了陵容桌上的糕点,看得格外开心。 又过了许久,这歌舞都看的腻了。 攸宁人太小,甚至已经睡了过去,陵容担心她被吵醒,便叫照水与芳菁等人带她下去休息了。 离开之时,刚巧碰到皇上与几位王爷回来。 原来是因明日还要上朝,那些官员跟着皇上热闹了一番便陆续离开了。 只不过皇上却并未尽兴,才又拉着怡亲王等人回了家宴。 “皇上,臣妾叫人备了些醒酒汤,与诸位王爷饮上一些吧。” 皇后见到皇上面色酡红,便知他是饮多了酒。 除了送上醒酒汤外,皇后还用那些“祖宗的规矩”劝诫皇上,勿要过度饮酒,免得伤身又延误朝政。 皇上本还开心,却被这几句劝慰劝的烦了,但好歹没在众人面前黑脸,只默不作声地将那醒酒汤一饮而尽。 “酒量差,就少用些,免得像在那圆明园的时候,又出了什么错。” 敦亲王不知什么时候又回了家宴,他提着酒壶,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口灌酒。 除了些新入宫的妃嫔,在场大多数人都知道皇上因饮酒在圆明园中宠幸了四阿哥的生母。 那宫女容貌丑陋,皇上本就不喜,再加上她的存在就是在时刻提醒皇上的错误,因此皇上不仅没有将那宫女接入府中,甚至在即位之后,也不肯将她生下的四阿哥接入宫里教养。 她们二人就是他一辈子的污点,皇上只恨不能彻底清洗干净。 敦亲王今日本就因为年羹尧与年世兰执言被皇上斥责,现在居然还敢旧事重提,再次激怒皇上。 “皇嫂,这醒酒汤看来要给十哥多添一碗了。”最终,还是怡亲王开口,缓和宴会上的气氛。 “那是自然,这醒酒汤备了许多。”皇后示意婢女将醒酒汤送去敦亲王桌上。 果郡王知道敦亲王的脾气,便主动将那醒酒汤接了过来,亲自端去给了敦亲王。 “十哥,用上一些吧。”果郡王带着笑意,将那碗醒酒汤向前送了送。 敦亲王非但没接,还十分不屑地瞥了果郡王一眼,他晃着手中的酒杯,“允礼,方才我出去醒酒,似乎在东坡看到了你。 夜色沉沉,又没有下人跟着,你去做什么了?” 第169章 封号 “说啊,允礼你去做什么了?” 敦亲王哪里有喝多的样子,他眼神清明,看着果郡王的眼神中充满了了然。 果郡王端着醒酒汤的手一顿,做了什么僭越的事情其实他比谁的都清楚。 背着皇上的时候他还能巧言令色,一旦到了皇上面前,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做的是怎样的错事。 他不敢向甄嬛那边看哪怕一眼,只能装作淡定的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十哥说笑了,我酒量素来便差,不过是出去醒酒罢了。” “哦?只是醒酒,难道没有见到什么人吗?” 此言一出,果郡王立刻便知敦亲王确实什么都看到了,只是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自己和甄常在的对话。 “十哥可是听见了什么,居然这般笃定。” “岂止是听见了,还看到了。” 敦亲王眼神直接飘向甄嬛主仆那边,两个席位距离稍有些远,他本不应该看得清甄嬛的长相,但此时却无比轻易地描绘出来。 他贴着果郡王的耳朵,一字一顿,“长的还真像乌拉那拉家的那个什么柔则的才女,貌美有才情,骨子里却一样,惯会分离夫妻之情。” “十哥!”果郡王听闻敦亲王这般诋毁甄嬛,立时便恼怒起来,但他又不敢大声喧闹,“她不是那样的人,勿要说了。” “看来还真是她。” 敦亲王一脸了然,他一把推开果郡王,又作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大口灌着酒。 果郡王只担忧着自己那些糟污的事儿败露,却没想到居然被最没有脑子的敦亲王摆了一道。 他亲口说出自己与甄嬛私会的事情,又如何能抵赖。 只怕要被敦亲王拿捏在手里,帮他做些对不起皇上的事情了。 “怎么,老十还是不肯喝?” 皇上言语间充满冷意,他如今还未曾大怒,是不想将这好好的百日宴给毁了,并不是给敦亲王机会,三番五次僭越的。 “皇兄,十哥他已用了醒酒汤。”果郡王朗声回应了一句,他又将那碗汤向前推了推,“有什么事儿,我们出宫再说。” “行吧。”敦亲王见好就收,他端起那碗醒酒汤仰头便灌,直到一整碗都下了肚。 他端着汤药略给果郡王瞧过,便装作手抖,将那碗丢在地上砸个粉碎。 皇上听闻这边的动静,脸色是沉了又沉。好在此时夜已经深了,皇上又耐着性子看过一轮歌舞之后,便散了这家宴。 因着怡亲王的近段时间身体着实有些不好,皇上便未曾多留,还指派了两个太医去怡亲王府上看顾。 再加上今日本就是攸宁的百日宴,皇上御驾干脆一并去了承乾宫。 好在攸宁早就睡了,不会耽误皇上跟陵容大倒苦水。 但皇上也知道,陵容对朝政之事并不了解,因此也只是捡着敦亲王言行无状,三番五次以下犯上的事儿说。 因着前世,陵容其实很清楚,此时的敦亲王有联合年羹尧谋反的意图。 但以她的身份与地位,此时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猜”出敦亲王的真实意图。 因此,陵容只是为皇上送上解酒汤,并顺着皇上的意思,和他一起说敦亲王的不对。 “所幸,他今日没有跑到官宴上去闹,否则真是将皇家的颜面丢的一干二净!” 皇上怒气仍旧未消,他拨弄持珠的手也越来越快。 “若不是皇上叫苏培盛请敦亲王下去醒酒,怕还真是会惹出大乱子了。” 陵容缓缓开口,她知道皇上此时在气头上,也在想办法叫他能舒心一二。 只不过陵容想的更多的,则是皇上为什么不去找甄嬛这朵解语花。论起政事来,还是甄嬛更有办法,能为皇上解忧。 这是甄嬛的本事,也是皇上为何喜欢与她畅谈的原因之一。 “怕只怕止的了一时,止不了一世。” 如今看来,敦亲王和年羹尧两人关系走的更近,皇上也在担心,若是这两人搅和在一起,会做些大逆不道之事。 “其实,如果足够了解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猜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情的。”陵容不好太过直白的提醒,只能这般隐晦,“尤其是在某些大事的决定上,是脱离不了这个人性格底色的。” 就比如我,都重生了,还是没办法完全信任别人。 也还是没办法不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更没办法成为一个甄嬛那般受众人喜欢的和善之人。 皇上看着陵容,半晌之后缓缓点了点头,倒似是真的听进去了,“容儿说的不错,但朕虽知结果,却很难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这种烦恼陵容再了解不过了,就好像在生产之时,陵容知道皇后会想办法害自己和孩子。 为此,还专门做了许多准备,从接生婆到太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事无巨细,却还是差点被皇后得手。 “嫔妾虽不懂什么大道理,”陵容坐到了皇上身侧,语气可谓是温柔,“但也知道,有防范总比没有的要好。 况且,未必不能利用已有之事做局,反将一军。” “嗯……” 皇上暗自沉吟了一会儿,并非陵容所说的话是什么值得深思的,不过他也确实因为陵容的话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想要离间年羹尧与敦亲王,只怕还是需要年答应的帮助。 只不过这法子,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 皇上又偏头看了陵容一眼,本想着与她商量此事,但一瞧见陵容那弱柳扶风的模样,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琢磨着明日去皇后或者甄常在那里,叫她们帮自己一个忙了。 “今日累了吧,”皇上心中有了成算,人便也轻松起来,他拉着陵容的手,“十三弟很喜欢攸宁,竟连他的长命锁也肯拿出来。” “怡亲王这般喜欢攸宁,嫔妾觉得……还是皇上的功劳。” 陵容可是知道,皇上对这位怡亲王有多好,攸宁能得这位王爷喜欢,想来日后在皇上眼里,也不会比温宜公主或者三阿哥差太多。 “怎么是朕的功劳?” “怡亲王最是在意皇上,皇上喜欢攸宁,怡亲王自然也喜欢。” 听闻陵容说怡亲王在意自己,皇上笑的格外开心,他拍了拍陵容的手,心中的烦闷倒是彻底去了。 “攸宁身负祥瑞,不会有人不喜欢的。” 皇上知道陵容的家境,也知道她不像其他妃嫔那般自信。 因此,在某些时候,皇上也常常会告诉陵容,她自有她的好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话语的作用,陵容倒真不像刚入宫那般唯唯诺诺,勉强有些嫔位的样子了。 只不过那点子自卑就像杂草一般,常常从意想不到的时候钻出来。 也正因如此,皇上对陵容的宠爱虽有但却不多,即便有盛宠之时,也比不过刚入宫的甄嬛。 “其实正是因为那祥瑞之事,嫔妾才担心的。”陵容长长叹了口气,“物极必反,有人喜欢自然有人厌恶。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攸宁会受到伤害。”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皇上也知道,陵容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攸宁代表着祥瑞,天下皆知寓意国运昌隆。 若是有人想要谋朝篡位,自然会想尽办法抹黑这祥瑞。 “别怕,要相信朕才是。” “嫔妾自然相信皇上。”陵容也知道想这些事情是没有什么用的,便也顺着皇上的意思应承下来。 “夜深了,皇上还是早早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耽误不得。” 终于不用再当那知心之人,陵容倒是放心的睡下了。 只不过陵容虽然睡的舒服,但皇上却并没有,他一闭眼就开始想起敦亲王跋扈的嘴脸。 这心里越来越不安稳,只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这不忠之人算计。 这一夜就在焦心中度过,皇上第二日早早便离开了,甚至并未叫人打扰陵容。 只不过下了朝之后,皇上便跑去了永寿宫,将昨夜对陵容所说的话,又转而说给了甄嬛。 “阳乖序乱,阴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势自毙。”甄嬛只犹豫了一瞬,便开口安慰皇上,“皇上所忧心的,便是接下来要做的。” 敦亲王与年羹尧二人,的确各怀心思,如今静观其变是最差的选择。确实像甄常在若说,分裂这二人是最为便利的方法。 “以你之见,又该如何做啊。” 皇上终于提及了自己的真正来意,他其实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但却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嫔妾也只是妇人之见,”甄嬛为皇上斟了一杯茶,缓缓送去了皇上面前,“如今年答应仍在宫中,皇上不妨与她商量一二,许是能劝阻年将军呢。” “你这般聪慧,不会想不到此事若是让年答应知晓,会闹出多少事端来。” 一提到年答应,皇上便觉头痛,此人三番五次犯下大错,早就惹得后宫怨声载道了。 她日日夜夜念叨的都是将年家的荣耀给拿回来,又怎么可能会劝慰她的兄长,放下手中的兵权和野心,老老实实去做有名无实的杭州将军。 “年答应,在这家国大事之上,应不会那般无理取闹吧。” “瞧瞧,你自己说起来,都没有底气。”皇上饮了一口清茶,“她的眼中,年家才是第一位的。” “若是这般……” 甄嬛犹豫起来,她其实还有一计,却不敢与皇上明说。 “嫔妾幼时喜欢看戏,有一折戏文说的是王允先许嫁美女貂蝉与吕布,却后又献给董卓。 以美女貂蝉离间这父子二人,最终致使吕布杀死董卓。” 皇上博览群书,又如何不知此事。甄常在明面上是讲了个故事,实际上却是在说叫皇上用连环计分裂敦亲王与年羹尧。 王允借助的是美女貂蝉,而皇上要借助的便是年世兰腹中的孩子。 这也是甄嬛为何不敢直说,只能利用所谓戏文,叫皇上意会。 其实这法子,与皇上心中所想一般无二。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又怎能说舍弃便能舍弃的。 但皇上同时也清楚的很,年答应身子早就被欢宜香熏坏,这孩子也留不了多久了。 “只不过这「吕布」,要如何引入宫中呢。”皇上瞧着甄嬛脸上的得体笑容,有意问出了这个问题。 “昨夜敦亲王刚刚闹起来,皇上为着兄弟情面,不好斥责。 因此,今日皇后娘娘叫敦亲王福晋入宫说些昨日之事,再合适不过了。” 甄嬛没有觉察出皇上言语中的试探,她脑子灵活,对宫中这些弯弯绕绕看得十分清楚。 “不愧是朕的甄常在,方方面面,考虑的十分细致。” 皇上脸上并无异色,夸赞甄嬛时,甚至还带了些喜色。 甄嬛同样含着笑意,在皇上的示意下款款走向皇上身边。 皇上拉住甄嬛的手,态度颇为亲昵地坐近,“说起来,也该赐你个封号。朕本想再赐你莞字,却觉不好。” 提起自己从前的封号,甄嬛的笑容便在脸上僵了一瞬,但她整理的很快,立刻便主动提起皇上可是要给自己换个封号。 “朕想了许久,今日瞧见你,便想为你取一个栩字,如何?” “栩者,柔也。” 相比于莞字,甄嬛其实并不太喜欢这个字,她向皇上微微摇了摇头,“柔和温婉,似乎更适合安嫔才对,与嫔妾倒不像了。” “朕是在为你取封号,怎得提到了安嫔。” 甄嬛笑着说自己并非是有意提起安嫔,不过是觉得这个字更适合安嫔罢了。 “嬛嬛性子亦稳亦柔,低头一笑更添风姿绰约之态,是难得貌美绝伦之人。”皇上听闻甄嬛不喜,便着意解释了一番,“取一栩字,最是贴切。” 皇上这一番夸赞,惹得甄嬛不由露出羞赧之态。她方才还觉得这字不如「莞」字好,此时却全然忘在脑后了。 “嫔妾已知皇上真意,这一字甚好。” 皇上满意于她的知趣,同样高兴地点了点头。其实取这字,皇上也有私心。 甄嬛方才微微笑着的时候,最是像柔则的模样,生动逼真,仿若柔则仍陪伴在自己身侧。 栩栩如生,如是而已。 第170章 端妃与年答应 因着与甄嬛的私会一事被敦亲王发现,果郡王不得不去敦亲王府与他会面。 细细一聊之下,方才发现敦亲王看到的不只是他与甄嬛见面,甚至连两人打算双双离开紫禁城的计划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敦亲王便以此事相要挟,要果郡王助他一臂之力,逼老四将八哥和九哥给放出来,最好再把皇位也顺便让了。 果郡王此时才知道,敦亲王早就与年羹尧暗中接触,在皇上贬他为杭州将军不久,两人便达成盟约,要当今的圣上下位。 “允礼,事成之后,别说那个像乌拉那拉柔则的女人,就算是乌拉那拉柔则的妹妹送去你府上也使得。” 果郡王连连摇头,这十哥未免也太过大胆了,这种话敢拿出来随便胡诌。 即便自己想要与甄常在双宿双栖,也要得她点头认可才行,要是用权势强逼,与皇兄又有何不同。 至于皇后,再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发妻,哪是旁人可以随便侮辱的。况且自己对她并无感觉,要来又有何用。 “只不过皇后年岁大了,容貌又不怎么出色,确实比不上她的姐姐柔则。” 敦亲王当真是瞧不上如今的皇上,他时不时便要想办法用言语挤兑,就算在别的弟弟面前也是一样,“但到底是最初定下的福晋人选,也只有胤禛,做的出来这背信弃义之事。” 果郡王哪有敦亲王的胆子,他连连挥手,“皇兄即位,是皇阿玛的意思,十哥你又何苦……” “你不答应可以,我明日便去宫内一趟,将百日宴当日看到的事情,一一告诉胤禛。” “十哥!”被敦亲王这般要挟,果郡王也急了,“这可不是小事,哪里就能拿出来随意说了。” “你也知道不是小事,但却胆大包天敢去做。 我能帮你将那女人迎进府中,你却反倒退缩了。 难不成,你偏偏喜欢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敦亲王脸上的不屑几乎要满溢出来,虽然他瞧不上胤禛,但其实更瞧不上这个觊觎兄弟妾室的允礼。 好歹前者明媒正娶,甚至为了柔则不惜与皇阿玛 果郡王急急解释,“十哥,我与她只是知己,想带她离开深宫,也是不忍她在宫中饱受欺辱。” “我只以为胤禛是个残害兄弟手足的伪君子,没想到你比他更加道貌岸然。” 敦亲王摆了摆手,若不是需要他帮忙,自己才不愿意与这般小人多说一句话。 不等果郡王为自己解释,敦亲王直接打断了他,“你若是愿意帮忙,点头就是了。 若是不愿意,直接明说,我将此事告诉胤禛,你们自己解决。 勿要这般磨磨蹭蹭,像个市井老妇一般。” 果郡王揣着一肚子的话愣在了原地,他捏紧了拳头,根本不愿承认自己是觊觎兄长妾室的龌龊小人。 但敦亲王脾气暴躁,不是他真心佩服的,便是一点好脸色也不愿意给。 因此他并不顾及果郡王的脸面,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于他。 ”今日便算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如何抉择,全在于你。“ 敦亲王虽然鲁莽,但也知道不能将人逼迫太紧,否则只会狗急跳墙,无法成事。 ”十哥,这事儿......“果郡王还想拒绝,但敦亲王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便叫人将他给请出去来了。 果郡王被关在门外,忍不住连连叹气。他与甄常在两人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岁,每次相见都会引起无数波澜。 在果郡王离开不久之后,宫内便派了人过来,请敦亲王福晋入宫一叙。 毕竟是在宴会上说了不当的话,敦亲王福晋很是知趣儿的来了。 皇后也知道事关皇上颜面,便也一改往日和煦做派,严肃指出了敦亲王昨日之错。 敦亲王福晋虽然被一番斥责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与皇后周旋,用敦亲王是饮酒失态为借口,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宽宥。 ”君子不迁怒,不贰过,“皇后神色仍是严肃,她叫剪秋为坐下许久的敦亲王福晋奉上茶点,”希望敦亲王与福晋,都能明白。“ ”是。“敦亲王福晋端起了茶水,遥遥向皇后示意,”谢过皇上与皇后娘娘,带回府之后,我定会与王爷说明,叫他改一改这性子。“ 皇后亦饮下茶水,这事儿便算是揭过了,她终于露出个笑脸,询问敦亲王与府上子女的身体情况。 言语之间,皇后还特地吩咐剪秋将甄嬛请来作陪,毕竟她可不知道皇上与甄嬛二人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皇后并不想惹祸上身,干脆将这麻烦事推给了甄嬛,叫她为皇上头痛去。 但甄嬛位份很低,又不像前世那般受宠,她来了也只能时不时插上两句话,好叫自己不那么尴尬。 许是觉察到甄嬛并非池中之物,敦亲王福晋也慢慢与她交流多了起来,偶尔谈上几句诗词,倒也不像最开始般尴尬。 皇后见两个人慢慢熟络,便装作头痛不适的模样,皱着眉头唉声叹气起来。 她扶着额头,制止了剪秋去找太医,“本宫无事,昨夜睡的晚了一些,才惹得头痛。” “皇后娘娘不适,便好好休息吧,我来宫中太久,也该回府了。” 敦亲王福晋立刻起身,劝慰皇后娘娘好生休息。 甄嬛也在一旁附和,表示自己会送敦亲王福晋离宫,绝不会失了礼数,请皇后娘娘安心休息便是。 “那本宫也不多留你了,”皇后两条眉毛都疼得挤在了一起,瞧起来确实是疼得恨了,“剪秋……送送福晋。” “剪秋好生服侍着皇后娘娘便是,我这里还有甄常在陪同呢。” 皇后也不多劝,待二人纷纷行礼离开之后,方才由剪秋扶着回了里间休息。 甄嬛与敦亲王福晋二人一路闲聊,直到出了景仁宫还有些意犹未尽。 “王爷与福晋感情着实要好,我瞧着便觉羡慕。” “皇上最为宠爱栩常在,我在府中都有所耳闻。” 敦亲王福晋含着得体的笑意,她不止知道皇上曾经宠爱过栩常在,也知道栩常在与果郡王纠缠不清那些事情。 她虽然佩服于栩常在的才学,却对她的人品颇有微词。 已身为人妾室,却又与外男纠缠不清,好人家的女儿,断然不会这般行径。 “若说皇上最为宠爱的,还是年答应。”甄嬛顺势提起了年世兰,她状似不解,一脸好奇地开口询问,“福晋与年答应是旧相识吗?” “只见过几面,算不得旧相识。” 敦亲王福晋仍是笑着,她猜测这栩常在是在好奇自家王爷为何会帮年家与年答应说话,因此倒是没那么大的防备。 “年答应如今有孕,因为年家之事常常忧虑难眠。 我还以为福晋与年答应是朋友,许是能劝慰她两句呢。” “年家之事……”敦福晋叹了口气,她即便再傻,也知道敦亲王在谋划着什么。 听闻这栩常在说能去看望年答应,她不由得有些心动。 “你我不过是深宫与后宅的女子,对带兵打仗之事并不了解。 但却知道,家中之事最是影响心情,真不知年答应夜里要如何伤心了。” “是啊。”敦福晋终是下定了决心,“王爷与年大将军关系不错,也是因为担心年答应,方才在宴会上失态。 如今年答应住在何处,我倒是想去看看她。” 叫敦福晋终于上钩,甄嬛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抬手指了翊坤宫的方向,“在御花园的另一端,如今年答应还住在翊坤宫。 只不过如今位分的缘故,即便被皇上解了禁足,也不肯出来走动。” “原来是这样。” 未用多时,甄嬛便带着敦福晋到了翊坤宫。 但甄嬛只是帮敦福晋叫了颂芝出来,便不肯再进翊坤宫了。 “我与年答应之间,关系比较紧张,不能陪福晋进去了。 不过浣碧会替我守在翊坤宫附近,待福晋与年答应叙旧之后,我再送福晋出宫。” 敦福晋本就有话想要问年答应,因此在甄嬛表明不去翊坤宫后反而松了口气。 甄嬛立在门口,微微颔首送敦福晋进入,直到那人进了翊坤宫之后,甄嬛方才转身离开。 “小主,这人已进了翊坤宫,可她不会对年答应动手。 又如何能将年答应小产之事,栽赃到多敦福晋身上呢?” 浣碧扶着甄嬛,她皱着眉毛思索,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这一计要如何补上这关键的一环。 “勿要忘了,端妃娘娘一直想要为自己报仇的。 她这般聪明,断然不会错过今日这个机会的。” 端妃需要的药物,甄嬛早就叫温实初送了过去。 端妃如今没用,只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既能害了年世兰,又能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的机会。 如今这个机会,自己已经亲手帮她送上,就看她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端妃娘娘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不仅是为她自己报了仇,也算是为小主报仇了。” “是啊,既能报仇,又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甄嬛转头看了一眼翊坤宫的方向,此时日光隐隐被云朵遮住,那座巍峨的翊坤宫此时看起来沉闷又灰暗。 “年世兰害了我的孩子,自然要用她的孩子偿还。 只不过……只是用孩子的性命偿还,还远远不够呢。” 浣碧听着甄嬛愈发危险的语气,只觉得自己扬眉吐气的日子要来了。 “年答应已经失势,全靠肚子里的孩子保命。 若是端妃娘娘得手,皇上便再没有留下她性命的理由了。” “是啊,她啊,会随着她最爱的年家,一起下地府。” 甄嬛露出个肆意的笑容来,她未曾回到永寿宫,反而一路去了御花园。 毕竟她还要等着,等那敦福晋与年答应聊完,好送敦福晋离开皇宫呢。 “小主,我们不去储秀宫吗?与端妃娘娘说一下今日之事,也好叫端妃不错失今日的机会。” 浣碧挑了个阴凉处,扶着甄嬛慢慢坐下。 “不用,专程去提醒端妃,我们的用意就太明显了。 我们不要做多余的事,只等着送敦福晋离开宫中便好。” 不过敦福晋并未叫甄嬛等待太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带着侍女离开了翊坤宫。 甄嬛送她离开宫中之后,还叫浣碧去给皇后娘娘回话,回禀敦福晋离开景仁宫之后的行程。 待一切处理完毕之后,甄嬛便回了永寿宫中。 她借口中了暑热,就连端妃派人来请,都未曾出面。 端妃虽然未曾从甄嬛口中获得更多消息,但她已经决心抓住今日这个机会,送年世兰腹中的孩子去见阎王。 夜,翊坤宫。 年世兰本已睡着,但睡梦之中极不安稳,她身体一抖,猛然从梦中惊醒。 朦朦胧胧中,年世兰只看到床边站了一个人,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怒斥了一声。 只不过那人影似乎并不是颂芝,无论年世兰如何恼怒,那人也并未开口。 直到烛火被点燃起来,年世兰才在昏暗的烛火下,看清了那人的脸。 “齐月宾?这般深夜,你来本宫的翊坤宫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谋财害命吗!” 端妃一脸平静,她抬了抬手,身后的吉祥便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放在了桌上。 “如今本宫是妃位,你不过是个低贱的答应罢了。 不仅没有遵守规矩向本宫行礼,还僭越犯上自称起本宫来。 年世兰,你该当何罪啊?” 年世兰瞧着端妃这副模样,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不屑地嗤笑出声,“一个下不出蛋的病秧子,还敢在本宫面前摆谱。 若不是本宫留得你一条性命,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对本宫颐指气使吗?” “若不是因为你,本宫也不会膝下空虚,至今没有子女傍身。 而你这个毒妇,居然还能有孕,这老天爷当真是不公。” 端妃看着年世兰的肚子,恨不得眼神能化作利刃,将年世兰的肚子切碎,叫她再不能挺着肚子在自己面前炫耀。 这样一个恶毒之人,是不配有孩子的。 既然老天爷不肯收,那便由自己代劳吧。 “吉祥,喂年答应喝汤。” 第171章 大乱 面对吉祥端过来的汤药,年世兰哪里肯喝,她大声呼喊着颂芝的名字,试图叫一个人过来帮她。 只不过无论她如何大喊大叫,整个翊坤宫中都安安静静地,仿佛没有其他人存在一般。 年世兰窝在榻上,狼狈地躲避着吉祥与吉星的靠近,与她欺辱端妃的日日夜夜何其相似。 “年世兰,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端妃大步上前,捏住了年答应的下颌,她高高扬起手,如同曾经的年世兰一般,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 年世兰被打的歪在一边,嘴角都有些破皮流血。 她并非那种娇弱女子,被打过巴掌之后立刻便反击回去,抬手便抓了端妃的脸,在她的脸颊之上留下三条血痕。 只不过留下血痕还不够,年世兰只恨自己在榻上,不能赏齐月宾这个贱妇几个巴掌。 “本宫是想不到,你处心积虑地将我这翊坤宫变成一座空殿。 居然还趁着深夜前来送药,你那碗中装的什么,该不会是一碗红花吧。” 端妃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她抬手轻轻碰着,却忍不住发出阵阵吸气声音。 吉祥急切地喊着娘娘,她刚瞧见端妃脸上的伤口,不由得惊呼出声。 “怎么下这样重的手!” 她给吉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放下药碗,分别抓住年世兰的手臂,就要将她从榻上拉下来。 年世兰拼命挣扎,口中还叫嚣着,“你们这些贱婢,居然敢这样欺辱本宫。 待本宫明日回禀了皇上,将你们九族通通诛了!” 吉祥与吉星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将年世兰从榻上给拖了下来。 两个人将年世兰按在地上,无论她如何叫骂挣扎都不肯松手。 “娘娘,年答应僭越,甚至对娘娘动手,可要奴婢掌嘴?” 吉祥手上用足了力气,将年世兰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未等端妃回话,年世兰便大声呵斥起来,“贱婢尔敢!本宫怀有身孕,岂是你们几个能随意折辱的。 你们今日能买通翊坤宫所有伺候的宫人明日还能买通皇上吗?” “你该不会还觉得,你是皇上最宠爱的年贵妃吧?” 端妃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终于消散了一些,她立在年世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如今有孕,位份却一降再降,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坏事做尽,因为皇上根本就不爱你。” 年世兰哪里肯承认,她是坏事做尽,那些被皇上知道的事情,已经足够要了她的性命。 但皇上不还是留下自己的性命吗,甚至日日宠爱,又哪里像端妃所说的那般无情。 “即便你如何巧言,皇上也会宠着本宫。 而你,人老珠黄,都得不到皇上的宠爱。” 端妃并未被年世兰这话气到,她反而嗤笑一声,“如果不是年大将军,你还真以为皇上会宠爱你这种跋扈的女子。 这满宫里,皇上喜爱何种女子,你不会看不到吧。 甄常在,福常在,惠贵人,安嫔,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哪个是你这种跋扈之人呢?” “那又如何,人都不会只喜欢吃一道菜,更何况是喜欢的人呢?” 年世兰哪里会承认,她同样嘲笑着端妃,“无论如何,本宫都比你受皇上喜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只会狐假虎威,白担着一个妃位的名分。” “不到黄河不死心。” 端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咬牙切齿,她厌恶年世兰,也不愿继续与她多费口舌。 “不如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在府中之时,你怀了孕。 皇上担忧年家势力过大,就想要将你的孩子给打下来。 但苦于无人动手,便找到了本宫。 本宫为了皇上,便将那碗红花端给了你,你倒也真是傻,竟然真的将那碗红花一饮而尽。” 端妃笑的疯狂,她从前也是真的将年世兰当做最好的闺中姐妹的。 只可惜皇上相求,自己不得不帮这个忙。 她与年世兰从此姐妹相残,再回不到从前了。 “齐月宾,你嫉妒本宫得宠,有意接近本宫,还仗着本宫对你的信任,给本宫喝下红花。 本宫肚子中是一个成了型男胎啊,就这样生生被你打下来,你居然还要栽赃给皇上。 你这老妇,真是叫人恶心!!!” 年世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还是被吉祥与吉星死死按住。 吉祥更是护主,直接扬手给了年世兰一巴掌。 “犯上僭越,年答应真是好规矩。” 被一个奴婢掌掴,年世兰当即便大声怒吼起来,只可惜翊坤宫中无人能来帮她。 她喊的嗓子都哑了,也只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落在端妃等人眼里,更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恶犬,不仅丢人还十分好笑。 “既然你这么生气,不如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宫中燃着的欢宜香,是皇上叫人亲手调配的。 知道为什么只有你的宫中有吗,因为那香中含有份量极重的马麝。 皇上啊,喜欢孩子,却不喜欢你年世兰生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年世兰大声嘶吼着,方才被掌掴时都未曾哭泣,此时眼泪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 她再没了力气挣扎,只是摇着头,“绝不可能,本宫如今有了身孕,要是欢宜香中有麝香,本宫又怎会有孕呢? 齐月宾,你别想骗我。” 年世兰此时已经想起来,自从她有孕之后,欢宜香便停了。 她叫颂芝去内务府问,也只是说研制欢宜香的香料难寻,还需要一些时日。 可日复一日,欢宜香仍是未曾送来翊坤宫。 自己在有孕之后,时不时便会觉得腹中疼痛,再加上谋害皇后以及端妃的事情陆续暴露,根本没有时间再想这些事情了。 如今看来,那欢宜香,确实有问题。 “本宫也觉得奇怪,只不过刚刚问过翊坤宫的人,才知道你这孩子是吃药得来的。 只可惜,你受尽苦头,这孩子啊,皇上还是不想要。” 端妃将桌上那碗滚烫的药端了起来,她捏着年世兰的脸颊,将那碗药缓缓凑近了年世兰的唇边。 “这碗红花,也是皇上给本宫的。 不然你以为,我真的能收买翊坤宫所有人吗?” 年世兰摇着头,她抬头看着端妃在烛火下晦暗不清的脸,相信皇上的心开始慢慢动摇。 难怪,齐月宾害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还能保有妃位的尊荣。 看来当真是皇上默许,甚至是叫这个女人来谋害自己和孩子。 可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不愿自己生下孩子。 “你该不会是在想,皇上为什么宠你,却又不愿意你生下孩子吧。” 端妃稳住拿药的手,她低头凑近了年世兰,双眼定定地看过去,“因为你哥哥啊,功高震主又不知收敛。 皇上日日担心自己的皇位坐不稳,又哪敢让你生下皇嗣,叫年家起了称帝心思呢。 这碗红花,年答应还是趁热喝吧。” 端妃不等年世兰回话,便将那碗红花尽数灌进了年世兰口中。 汤药烫的年世兰拼命摇头,打湿了整片衣襟,但还是被灌进腹中不少。 直到一碗药尽数灌了进去,端妃才叫人放开了年世兰。 年世兰被甩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吐出不少药汁来。 药虽灌下去了,但是端妃却并未离开,反而坐在椅上,慢慢饮着茶水。 等了许久之后,年世兰方才有了反应,她腹中疼痛万分,躺在地上左右翻动起来。 口中偶尔还能溢出两句威胁或者咒骂,但渐渐的便消失了。 端妃饮着茶水,对年世兰疼痛的样子并不关注,她想起了自己被灌了红花的那晚,同样疼得死去活来,同样没人关注。 此后,年世兰也不肯放过自己,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年家的势力,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 一开始是只需给最低的月例,后来便连月例也不肯给了。 夏日没有冰与风轮用,还被人故意在屋中摆了炭盆。 冬日没有棉被棉衣,炭火盆被换成了冰盆,日日夜夜受着寒气。 如今年世兰不过是被打了两巴掌,灌了一碗红花罢了,比不上自己所受苦难的万分之一。 但年家大厦将倾,年世兰所害过的人,都会找她报复回来的。 许久之后,年世兰的身下便红了一片,吉祥捏着鼻子看过,确认了那胎儿被打了下来。 “将年答应抬到榻上去吧,如此躺在地上真是不成样子。” 吉祥哎了一声,照顾着吉星一起,不顾年世兰疼痛,直接将她丢回了榻上。 端妃笑着走到榻前,甚是贴心地为晕过去的年世兰盖上被子。 “年世兰,你我的账今日算是两清了。 你最好记恨我,这样才能日日夜夜在煎熬中度过,和我一样,被仇恨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端妃在年世兰榻前,絮絮叨叨说了些话,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很快便打湿了被子。 直到所有的情绪发泄完毕,她方才起身,又恢复了平时端庄的模样。 “走吧。” 吉祥点了点头,她将那个装了红花的碗收起,跟在端妃身后。 深夜的翊坤宫静悄悄地,仿佛没有一个人存在。 只不过吉祥却知道,负责服侍年答应的颂芝和灵芝等人,已经尽数被迷香弄晕。 这几日大概要到明日,才能陆续醒来了。 到了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没有人能救年世兰。 “娘娘,药灌给年答应的时候洒了不少,明日该不会……”吉祥摆弄着手中的药碗,她颇为担心药量不够,不足以将年答应弄的痴傻。 “不会,温太医送来吗致人痴傻的药物,都足以毒害五个人了。 即便她年世兰体质再强,也没有办法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 待明日醒来,就不会再有嚣张跋扈的年世兰了。” 端妃语气平淡,这药物可是年世兰送给自己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待回到储秀宫之后,吉祥便将那碗砸碎处理掉了。 吉星则是为端妃端来了一碗安神汤,待端妃饮下之后,方才服侍端妃睡下了。 不多时,端妃便在床上挣扎起来了,她的全身开始抽搐,双眼不住地上翻。 她的声音不大,在外面守着的吉祥并没有听到。 白沫开始从口唇中溢出,端妃脸色慢慢变得青紫,就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 挣扎了许久之后,端妃方才慢慢停掉了呼吸。她死在寂静的深夜里,直到第二日方才被吉祥发现。 与此同时,翊坤宫中也躁动了起来,两个宫殿的宫人都去太医院请来太医,都吵闹地要太医救救自家娘娘。 皇上知道了此事之后,也是十分震惊。 他不过是想叫人落了年答应的胎罢了,怎么一夜过去,年答应变得痴傻,端妃也丢了性命。 这一日,太医们忙忙碌碌,一会儿去储秀宫中充当仵作,查明端妃去世的真相。 一会儿又要去翊坤宫中,为落了胎的年答应熬药。 “年答应现在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章弥踌躇着,终是将自己查出的情况说了出来,“年答应似乎是误食了红花与天仙子,红花……红花致使年答应落了胎。 而那天仙子性苦,有剧毒,服食之后能叫人昏昏欲仙,过量则致人痴傻。” 皇上闻言闭上了双眼,他皱着眉头,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翊坤宫伺候的宫人何在?年答应怎么会误食了这两样东西!” 颂芝跪倒在地,她的双眼已经哭的红肿,嗓子都嘶哑的不成样子。 “因为娘娘有孕,用的食物奴婢都会尝过,若是有毒的话,奴婢也会与娘娘一样。 昨日、昨日只有敦亲王的福晋来探望过,她与娘娘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在宫中密谈,也许……也许就是她……” 颂芝抬头看向皇上,见皇上并无恼怒之意,方才将余下的话说完,“只有那个时候,娘娘才有可能用到有毒的东西 皇上,求您为娘娘做主啊,皇上!” 殿中哭嚎声响成一片,不只是颂芝与灵芝几个宫女,就连周宁海也扑通跪了下来,用袖子不断擦着自己的眼泪。 第172章 多方查证 被几个宫女哭哭啼啼地吵得头大了,但皇上也知道兹事体大,只好耐着性子听她们一五一十地说明昨日之事。 还是苏培盛注意到了皇上的不耐,立刻安抚着几个人,叫她们稳住情绪,说明情况,皇上方才能为年答应做主。 翊坤宫的几个人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终于擦了眼泪,事无巨细地将昨日之事一一道来。 但说来说去,也只有一个敦亲王福晋来过翊坤宫罢了。 皇上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吩咐着几人下去好好照顾年答应,又叫颂芝写一封家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年羹尧那边。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皇上方才去内室看望年世兰。 一进门,就瞧见年世兰被扶着坐起,颂芝端药喂她,却顺着嘴角尽数流光。 皇上不忍看这一幕,皱着眉头转过了脸。 “章弥,年答应……可还有救。” “回皇上的话,微臣发现年答应中了天仙子毒之后,立刻便进行了催吐。 还叫颂芝姑娘喂了许多绿豆汤下去中和毒性。 只不过,天仙子的剂量着实太大了,年答应昨夜便中了毒,微臣……微臣再无他法了。” 说完之后,章弥便立刻躬身行礼,他心中担忧皇上迁怒,但也不得不据实相告。 这年答应如今中毒太深,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何桉鸣呢,他擅长解毒,可有看过。”皇上瞥了章弥一眼,倒没有立刻发火。 “何太医与温太医都来看过,只可惜法子几乎用尽了,也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现在,何太医已经是御药房配药,想试着药浴能否有用。 若药浴无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了。” 听闻还有法子,皇上终于嗯了一声,叫章弥起身了。 他大步向前,立在了榻旁,只可惜年世兰已经痴傻,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叫着皇上,娇媚地扯他的袍带了。 如今瞧着,甚至不像从前那般明艳动人,乌黑的汤药顺着下颌流淌,即便颂芝擦得再快,也擦不掉年世兰的狼狈。 “世兰,听得见朕说话吗?” 皇上轻声开口,只可惜年世兰毫无反应,就像是一个呆呆地木头人,脸上还有一个隐隐的巴掌印,看起来格外可怜。 这与皇上印象中所知道的痴傻之人不同,毕竟那些痴傻之人,往往对外界的声音有所反应。 只不过是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也不会按照规矩办事,整日里只知道傻笑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毒性所致,年世兰只是木然地瞪着眼睛,许久都不曾眨巴一次。 还是颂芝担心她眼睛不适,帮她微微合上眼睛。 这一脸毫无生气的样子刺痛了皇上,他不过是想叫人落了年世兰的胎儿,怎得就连人都变得痴傻起来了。 看来要去永寿宫走一趟了,问一问那位栩常在,究竟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皇上抬手想要抚摸年世兰的脸颊,但还是缓缓收回了手。 他重又吩咐了一遍,叫颂芝好好照顾年世兰,便带着苏培盛与章弥等人,又去了一趟储秀宫。 如今端妃的尸首已经移到了吉安所中,储秀宫被上上下下地翻过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什么异样的东西。 温实初与仵作一起看过端妃的尸体,发现她中的毒药不是别的,正是前段时间常常出现的马钱子毒。 只不过剂量太大,端妃连声音都没能发的出来,便惊厥抽搐窒息而死了。 但瞧她的样子,死前也是受了不少折磨,否则也不会是那般扭曲的面容了。 皇后娘娘那般沉稳的性子,瞧见了之后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与端妃同住一宫的欣常在,更是在看过之后直接吓得躲回了自己殿内,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 “皇上,微臣跟着厦公公查过储秀宫上下,并未找到马钱子粉。 就连昨夜端妃娘娘用过的器皿都一一查了,除了有安神汤外,并无其他东西了。 只不过……” 温实初瞧了吉祥一眼,方才继续回话,“只不过微臣与厦公公查找之时,在殿中一盆花中发现了一些碎瓷片。 拼凑之后,刚好是一只瓷碗。微臣怀疑,这碗便是装过马钱子毒的。 但无论厦公公如何询问,吉祥姑娘都不肯承认。” 听闻温实初的话,吉祥猛然瞪大了眼睛。 别人也许并不知道,但她可清楚的很,娘娘手中的红花与天仙子,都是这位温太医送来的。 如今居然还想将娘娘中毒死去之事扣在自己身上,怕是甄常在有意害了娘娘,想要杀人灭口顺势栽赃吧。 吉祥张了张口,便想将这事儿给说出来,只不过若是真的将这事儿说出来,自己的性命也会受到影响。 毕竟自家娘娘给年答应下了红花与天仙子,自己也是帮凶之一。 “回皇上的话,那盆花娇气,若是通风少了或者是浇水多了,便会凋谢。 因此奴婢便将碗敲碎,垫在花盆底部,这样一来可以帮助土壤排水,让花长的更好。 皇上,这事儿可以问花房的人,奴婢绝对没有说假话。” 吉祥思来想去,也没有将温实初和栩常在给抖落出来。 毕竟她还想保着自己的小命,有朝一日为娘娘报仇。 吉祥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再加上语气淡定,不仅是皇上,就连温实初也相信了几分。 “那便派人去花房问问。”皇上摆了摆手,小厦子便出去找花房的人了。 “奴婢有一事不知,为何温太医会怀疑这碗装过马钱子毒,难不成是太医从碎片中查到了什么吗?” 温实初只是愣了一瞬,便很快反应过来,他拱了拱手,“微臣只是看那茶盏崭新,所以合理地表达怀疑。” “温太医没有证据,便怀疑奴婢,若是叫不知道的人听了去,还以为那什么天仙子还是马钱子的毒药,是温太医亲手放进去的呢。” 吉祥有意提醒温实初,千万别忘了他也是致使年答应落胎痴呆的元凶之一。 温实初慌忙向吉祥致歉,再三言明自己确实有些过激,应该认真查明再向皇上提起的。 “求皇上恕罪,微臣确实考虑不周。” “无妨,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是查明真相的线索。” 皇上并未迁怒于温实初,毕竟他心中已有猜测,端妃便是那个再次替自己下手,除了年答应腹中皇嗣的人。 栩常在倒是聪明的很,又能办成朕交代给她的事情,又能不将自己卷入这些纷乱之中。 看来朕确实小瞧了她,能在政事上略通一二,确实不是平凡的女子,这一点上与柔则当真不同。 “那便继续查,查昨夜端妃的饮食,以及所有能接触她的人。” 皇上正吩咐着,皇后便从门外走了进来,皇上顺势便将此事交给了皇后,自己则要将敦亲王与其福晋传唤进宫,说一说年答应失子又痴傻之事了。 另外一边,陵容与恬贵人、夏常在等人正在御花园的浮碧亭叙话。 端妃与年答应的事情,陵容其实清楚的很。 她在幕后帮福常在扫平了一切障碍,助她能够顺利将端妃毒死,甚至还帮了福常在一个大忙,将那些药物给放进了永寿宫。 如今端妃顺利被害,年世兰也落了胎。 陵容唯一觉得不可置信的,便是那娇纵跋扈的年世兰成了一个傻子。 “那么喜欢磋磨人的年答应成了个傻子,怕是以后要受尽苦楚了。” 恬贵人摇着扇子,一想起年世兰那一脸白痴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她日后会在宫中受到多少欺凌,想必随便一个宫女太监的,都能折磨她一二。” 陵容叹了口气,装作同情的样子,为年世兰日后在宫中的日子担忧。 “这也是她的报应,”夏冬春和恬贵人一样,两个人嘲讽多于可怜,“她平日里欺辱了多少人,如今大家才算是扬眉吐气了。 只可惜她变成了傻子,骂她两句她也听不懂了。” 恬贵人在一旁连连点头,她环视了一周,瞧见几个宫女都在四周守着,才敢放心开口。 “福常在已经通过小李将红花之类的药物放进了永寿宫。 没想到她胆子大的很,甚至想要小李直接下毒,把甄嬛给毒死呢。” 陵容装傻已经顺手了,她甚至能和夏冬春一起装出同一副惊讶的模样,“小李没有做这事儿吧,会连累到贵人你的。” “没有,我确实想要那个甄嬛死,但还不至于这么傻,将把柄上赶着送出去。” “那便好,若是宫中接连去世两位妃嫔,皇上一定会派人详查,届时顺着小李这条线,很有可能会查到贵人你。” 陵容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是在暗叹可惜。 其实这个时候听了福常在的话,叫小李杀了甄嬛,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恬贵人用小李的家人威胁,他就不会将恬贵人抖落出来,福常在到死也不会知道,她“收买”的人,其实是别人的死士。 只不过陵容不好直白地告诉恬贵人,毕竟她可是维持了许久“人畜无害”的形象,可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把心中的坏展露在人前。 “你说,这样能栽赃给甄嬛吗?”恬贵人并不知道,端妃其实是福常在通过吉星的手给下毒害死的。 她还以为福常在这个胆子小的,只不过是想要把这脏水泼到甄嬛身上而已。 但恬贵人不知道,陵容却清楚这其中的所有事情。 这一局是真正意义上的兵不血刃,直接干掉了两个会坐上妃位乃至贵妃之位的妃子。 而且一死一傻,除了颂芝,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告诉过年答应,端妃想要害她。 但陵容并不害怕颂芝将她给抖落出去,毕竟端妃丢了性命,还是年世兰从中帮忙的结果。 她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不会轻易就翻了的。 “应该能吧。”夏冬春瞧着陵容不回话,便主动开了口,但她也并不确定,“但是她要栽赃哪一件事给栩常在啊。 是端妃娘娘被毒死,还是年答应被毒傻?” “无论哪一个,都够她喝一壶了。”恬贵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突然觉得夏冬春的脑子不太行,交流起来是真的累。 陵容瞧了瞧恬贵人,又瞧了瞧夏冬春,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突然就大眼瞪小眼了,尤其是恬贵人居然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问题是,这个罪名能不能稳稳地扣在她的头上。”陵容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突然的寂静。 “我可以叫小李咬死甄嬛,说这些东西就是她准备的。” 恬贵人语气十分笃定,“小李家中之人已经被我尽数捏在了手里,他是绝对不会将本小主供出来的。” 陵容点了点头,富察家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但是咬死甄嬛的话,这后续的证据还是要准备好的。 “如果真的叫小李咬死栩常在,就一定要将这些药物的来源也提前做好手脚。 这样在皇上查证之时,方才能万无一失啊。” 恬贵人沉默了下来,她查过温实初,自然知道甄嬛拿药用药都是从温实初那里拿的。 福常在提供的药物来源不明,但绝无可能是从温实初手中得来的。 如果是皇上去查,福常在暴露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到了那时便成了小李被福常在收买栽赃甄嬛,甄嬛这贱人不会受到一丝一毫影响。 毕竟那是皇上,恬贵人总觉得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因此陵容一问,她倒是不敢笃定说自己能做到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又没办法把甄嬛拉下马了。” 恬贵人皱着眉毛,脑袋里想了无数的办法,但是却始终觉得不行。 她期待地看向陵容,想要知道陵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将甄嬛这个贱人给弄死。 “要我说啊,还是听福常在的话得了,直接叫小李把她毒死,然后再推到福常在头上,这不就一举两得了。” 终于,夏冬春替陵容说出了心中的话。 陵容暗自为夏冬春鼓掌,看来自己没有白费口舌,这两个人终于明白了当下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杀了甄嬛吧,以绝后患。 第173章 查案日常 温太医在储秀宫中查了许久,都未曾查到过其他毒药痕迹。 皇后娘娘判断,若是端妃从未外出的话,就只有可能是储秀宫宫内的宫人下的手,无人承认的话,就只有好好打上一顿了。 “娘娘身体不好,常常整夜难以入睡,便每晚都需要喝上一碗安神汤,而昨夜……昨夜正是吉星给娘娘送的安神汤!” 吉祥突然想起,自己去处理那装红花的碗时,曾叫吉星服侍过端妃睡下。 只有那个时候,吉星有机会在汤里下毒,谋害自家娘娘。 这个吉星虽是服侍的久了,但到底不是从府上跟来的,若不是娘娘握住啊她的家人,只怕也不会这样忠心帮忙。 可娘娘离世之前,对吉星家人的把控未曾放松,她又怎么可能敢谋害娘娘,难道不怕皇上查出来吗。 吉星听见吉祥说起自己送汤一事,明白了吉祥这是在怀疑自己。 她当即投过去一个诧异的眼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确实为娘娘送去了安神汤,这汤便是桌上的那碗。 昨夜娘娘睡前略有不适,奴婢劝了好几句,但娘娘却说喝不下了,便剩下了些许在碗底。” 汤这种东西嘛,吉星准备了自然不止一碗。 端妃昨夜刚刚害了年答应,本就心身震荡,加上吉星刚刚帮她一起害人,是真正的一条船上的人了。 自然而然她便相信了吉星,将那碗每日必喝的安神汤一饮而尽。 吉星顺势收好了有毒的汤碗,趁着深夜清理干净,又给放回了小厨房中。 这碗底剩下的安神汤,本就是她一大早过来发现端妃离世顺便添上的,自然不会有毒。 “温太医方才已经查过,那安神汤并无问题。 若是皇后娘娘与吉祥姐姐觉得奴婢所说有问题,叫人再去查一查奴婢的住处,或是奴婢身上都行。 只求皇后娘娘还奴婢一个公道,端妃娘娘已经离世,奴婢受多大的怀疑都好,只求能找出真凶,让娘娘瞑目!” 吉星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她抹着眼泪,甚至不愿意多看旁边跪着的吉祥一眼。 “温太医……再看看这安神汤。剪秋,去吉星和吉祥的住处再看一看。” 如今去了两个妃位,皇后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她清楚地知道,就是福常在收买的吉星,将端妃给毒死的。 倒是没想到,如今一点儿证据都不曾留下,看来自己对这个福常在也该改观了。 皇后以为是福常在动了脑子,却不知道福常在背后还站了一个陵容,一点一点地教着福常在,如何做到了无痕迹。 “吉星……” 吉祥其实完全忘记了温实初查过安神汤,此时提起不仅没能找到真凶,反而将吉星给推远了些。 只不过皇后娘娘仍坐在上首,吉祥也只能小声叫着吉星,企图向她道歉。 只可惜,吉星此时并不想理睬吉祥,她猛地撇过头去,只留给吉祥一个背影。 “好了,本宫知道你们二人心中难受,”皇后挥手示意二人平身,“你们二人这般忠心,想必端妃在天之灵甚是欣慰。” 没准现在已经在地府和柔则见面了,她们二人在府中关系就好,地府相见之后也一定有诸多话能聊,甚至还能在一起弹琵琶呢。 但一想起端妃,皇后就想起来她被毒死的丑态,胸口忍不住一阵翻涌,差点就吐了出来。 皇后佯装咳嗽,方才将这恶心感给压了下去。 绘春看的忧心,她担心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便关切地请皇后娘娘回宫休息。 “如今端妃离世,年答应痴傻。皇上不得不与年将军和敦亲王相谈此时,顾不得后宫。 太后又因为这事儿急病倒下了,若是本宫再甩手,怕是后宫人心都要散了。” 皇后拒绝了绘春的提议,她本想喝一口茶,但突然想起这是可在刚被毒死的端妃宫中。 若是自己手中这杯也有问题,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娘娘可是口渴了?您用不惯其他宫中的茶水,奴婢为您回景仁宫取上一份吧。” 皇后摇了摇头,拒绝了绘春的提议,“待剪秋与温太医查完,先去欣常在那里看看。 听闻她也吓坏了,莫要因为此事惹上什么病症。” 作为一个“贤后”,皇后自然时时刻刻装的贤德。 即便能威胁自己地位的年答应去了,自己也要时刻警醒着,背负起身为皇上妻子的责任。 温太医先行查完,他对皇后摇了摇头,并未查到那汤中有马钱子。 “不止这碗安神汤,便是其他的茶盏、花盆,都没有这药物。” “如此,吉祥可安心了?” 皇后有意问了吉祥一句,倒不是她非要挑拨吉祥与吉星的关系,着实是做的太顺手了。 “奴婢……” “奴婢谢皇后娘娘信任,但奴婢的住处还未查完,这身上的嫌疑也不能立刻洗清。” 吉星打断了吉祥的话,她又向皇后娘娘磕了个头,语气当真是笃定,就好像她真的不是幕后的凶手一般。 那边吉祥的头快低到地上去了,她只是怀疑了一下吉星,居然就被这样反复刺痛。 好在,剪秋刚好查完了吉星的住处,与温实初一样,她也并未查到什么东西。 “娘娘,”剪秋扫了旁边的吉星一眼,“吉星的嫌疑算是暂时洗清,至于其他人还需要慢慢查一查。” 皇后点头表示知晓,她吩咐着剪秋带人继续去查,自己则去欣常在那里对她表示安慰。 皇后一出门,便见到栩常在带着宫女赶了过来,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些许晶莹的泪水,时不时便优雅地抬手抹去。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甄嬛一见到皇后,便立刻行礼,她此时眼睑微红,一派弱柳扶风之态,瞧起来更像那死去的柔则了。 皇后平日里便不喜欢见到甄嬛或者福常在,但这两个都是自己的人,躲又躲不开,别提有多惹人烦躁了。 “起来吧,你怎得来了此处?” 皇后很是奇怪,协理六宫的敬妃都没来,这甄嬛来的倒是快。 难不成她和端妃的死,或者是和年世兰的痴傻有关? 急急忙忙跑来,是为了销毁什么罪证吗。 “娘娘,嫔妾与端妃娘娘私交甚笃,此时骤然听闻她因故离世,便想过来吊唁。” 甄嬛擦着眼泪,瞧那样子好似真的和端妃是什么闺中密友一般。 “本宫倒是不知道,你与端妃这般要好,是何时的事啊。” 没想到自己的棋子这么有想法,皇后不悦地捏紧了手,真的和那个柔则一样,甚至私交不错的人都是同一个。 怎么,难不成一个在潜邸谋夺自己的福晋之位,另一个又想在宫中谋夺自己的皇后位份了吗? 甄嬛啊甄嬛,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否则你就只能和端妃一起黄泉做伴了。 “嫔妾失子之时,端妃娘娘帮我良多。禁足在宝华殿后,端妃娘娘也时不时送些必备之物。 正因如此,嫔妾才与端妃娘娘慢慢熟络起来的。” 甄嬛语含悲伤,聊起从前之事泪光更胜,一方素帕时不时便会在眼角按上一按。 皇后瞧着她一身素净,倒也有几分真心之意,再加上皇后要去趁机拉拢一下欣常在,便直接为甄嬛指了路。 “既是这样,本宫便也不拦着你了,如今端妃在吉安所停灵,你去看看吧。 她横死宫中,此时正有僧尼诵经超度,你便提本宫也为端妃烧上一卷经文,好压一压她的怨气。” “嫔妾晓得。” 甄嬛盈盈下拜,待皇后离开之后,她方才带着浣碧去吉安所。 其实甄嬛很想知道,端妃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本来按照她的计划,端妃会顺利打了年世兰的胎,并栽赃给敦亲王福晋。 这本就是皇上所期待的,因此并不会责怪端妃。 端妃本就色衰爱驰,素日里也只能得到皇上几分敬重,至于爱是全然没有的。 能在此事上帮到皇上,兴许还能得到皇上的注意,重新宠爱她一二。 即便皇上心有芥蒂,也不会让她的日子太过艰难,更不会因为年答应之事,影响到自己身上,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却没想到,年答应出事当晚,端妃也离世了。 再加上端妃所用的药,都是温太医送去的。自己惯用温太医,是阖宫都知道的。 皇上最是多疑,若是怀疑自己借着给端妃送药害年世兰的机会,将端妃也一并害死,岂不是惹火烧身,得不偿失。 自己帮皇上解决敦亲王这个麻烦的忙,也变成白忙一场了。 好在温太医如今正在储秀宫中,想来对两人不利的一切都会被抹去,不必太担心皇上会怀疑自己了。 只不过,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这一切,居然连自己都给算计了进去,当真是好手段啊。 方才自己提到和端妃关系不好,皇后娘娘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对,难不成是皇后娘娘出手,将端妃给除去了吗? 若是这般,只怕自己会被皇后捏的更死一些,仍旧像从前那般成为皇后娘娘手中的一把刀。 看来还是要想些办法,彻底摆脱皇后的控制。 又或者……答应果郡王的邀请,一同出宫去过快活的日子。 只不过,甄嬛偏头看了浣碧一眼,自己若是出宫,就不能带着浣碧,她也是父亲的女儿,总要给她安排一条出路才是。 “浣碧,你可有想过,成为皇上的妃嫔。” 甄嬛沉默了一路,突然开口便叫浣碧吓了一跳,“小、小主,为何突然说起这样的话?奴婢并没有……” “我只是觉得,你该有更好的生活才是。”甄嬛笑着安抚了浣碧一句,但很快这笑容便消失了,“你与流朱都是从府中便跟着我的,如今流朱身在慎刑司,我甚至不能去看她一眼。” “流朱……在我们禁足时,流朱也未曾来看过小主与奴婢一眼。” 浣碧摇头,她气恼于流朱的不在意,更气恼流朱为了活命,将小主给供了出去。 若不是她,惠贵人又怎么可能将小主所做之事,尽数呈给皇上,自己和小主又怎么会过上那种清苦日子。 “她也是无法,先去伺候了恬贵人,后又伺候余官女子。 若是她有机会,定会想尽办法来见我们的。” 浣碧却仍是不愿相信,她哼了一声,“若不是她将那些事告诉惠贵人,小主又何须一个人在这宫中汲汲营营,我们又怎会在宝华殿那种地方住那样久。” 甄嬛沉默了许久,她其实是相信流朱的。 但她也无法说服浣碧,毕竟从那事发生直到现在,自己都未能看到流朱一眼。 自然也没办法询问,她到底有没有保守住秘密。 “流朱从小便陪在我身边,她的人品我是最了解不过的。 她怎么可能为了活命,将我给供出去呢。” 甄嬛缓步停了下来,她轻轻拂去浣碧肩膀上的落叶,“在这宫中,做妃嫔已是很难了,做奴婢只会更惨,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所以我才想,要不要也为你找一条新的出路。 浣碧,如果让你做皇上的妃嫔,你愿意吗?” 浣碧摇着头,她蹲下向甄嬛行礼,“小主,奴婢并未对小主有二心,也从未想过要成为皇上的妃嫔啊。” 她目光有些许躲闪,担心被甄嬛看出,便死死垂着头。 毕竟浣碧真的想要成为皇上的妃嫔,她此时只觉得自己被小主发现了心思,要问责于自己了。 “你当真不想吗,”甄嬛叹了口气,她叫浣碧起身,语气中有遗憾又有些许不喜察觉的放松,“那便算了,日后为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做人家的正头娘子也是好的。 至少,比困在这深宫之中,整日担忧被人谋害要好。” 主仆二人不再多言,她们去吉安所看过端妃之后,便直接回了永寿宫。 只不过甄嬛回来之时,面色苍白的很,显然是被端妃那可怕的遗容吓到了。 小李瞧见甄嬛心神震荡,便狗腿地端上了一杯茶。 “小主怎得这般害怕,不如喝杯茶压一压吧。” 第174章 甄嬛中毒 甄嬛接过那碗茶,只略抿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 她此时没什么心情喝茶,毕竟任谁想到端妃那副模样,都会难以下咽。 “那马钱子毒,居然这般可怕。” 浣碧也同样心有余悸,她苦口婆心的劝慰不要去看,但小主偏偏不信,要去看那种热闹。 如今吓成这个样子,浣碧除了心疼还隐隐有一种觉得甄嬛活该的想法。 “我们可要小心了,日后用药,除了温太医所开,都勿要用了。 哪怕是皇上吩咐的太医,也只是应和一番,过后还由温太医把关才行。” 甄嬛瞥了桌上的那碗茶一眼,平日里都是浣碧负责膳食和饮茶等,今日怎么是小李一个太监给端上来了。 “小李,今日你倒是麻利,还知道端茶给我。”甄嬛含着笑意,语气中饱含试探,“平日里这些事儿都是浣碧做的,难不成你是对我们浣碧……” “没、没有的小主。” 听见小主要将自己和浣碧配对,小李吓得头皮发麻,这么难伺候的一个宫女,自己可无福消受。 “只是棠棣最近生了病,浣碧姐姐又跟着小主出去了,奴才只是想着要给小主备上一点茶用来解渴,便自作主张沏了茶。 奴才,奴才并未对浣碧姐姐有任何非分之想啊。” 甄嬛仍是笑着,重新把那杯茶端了起来。浓浓的茶香飘入鼻中,倒是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但甄嬛仍是不敢完全信任于小李,她抬起手帕遮挡,装作又用了一口,方才重新放下茶杯。 “茶是好茶,但冲泡的手法不大对,还是要浣碧多教教你才行。” 浣碧明白了甄嬛话语中的深意,这是小主开始怀疑小李了,想叫自己平日里多注意着点。 但前不久还说要自己做皇上的妃嫔,这小主怎么转头就拿一个奴才作践起自己来了。 都是甄家的女儿,凭什么自己就要给奴才做对食,她却在宫中当小主呢。 “这泡茶也是讲究技巧的,小李可要好好学一学了,在学会之前可不许抢我的活计。” 小李连连哈腰点头,一会儿说谢谢小主,一会儿又谢谢浣碧姐姐指点的。 “下去吧。” 甄嬛也懒得瞧他这点头的哈腰的样子,和其他宫中伺候的相差太多了,就连小施他都比不上。 瞧见小李离开,浣碧方才关上了门,她凑到甄嬛面前,端起那杯茶仔细看,“小主,可是这茶有什么不对,要不要叫温太医过来看上一眼?” “是要叫他过来,只不过如今温太医还在储秀宫,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的,这茶先放着吧。” 自从端妃中毒而亡的事情一出,宫中人人自危,生怕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一命呜呼了。 毕竟有些毒药无色无味很难察觉,只能用试菜的银筷一一验过,众人方才敢将这膳食入口。 虽说这事儿幕后陵容出了一分力,但她到底也不敢托大,尤其是攸宁那里,乳娘都要日日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毕竟大人身体不适尚还能言,小孩子不会说话,就只能哭闹着不停。 恬贵人那边答应了叫小李给甄嬛下毒,但陵容也并不抱太大希望。 毕竟甄嬛心思缜密的很,很多入口的、使用的东西都会等温实初查验过再用。 自己能在宝华殿害了她,也是占了温实初无法帮忙的便宜。 如今只能看看小李能不能得手,将甄嬛彻底除去了。 至于端妃娘娘那里,陵容这几日并不打算过去,最多在过两日去吉安所吊唁一番,也算全了双方的脸面。 又过了两日,端妃被毒死害一事始终没什么头绪,不得已,皇后娘娘只能将储秀宫的宫人轮番送进慎刑司审问。 在重刑之下,兴许能真的抓出一个“凶手”来。 而华妃痴傻之事,倒是查出了一些端倪。出事当晚,颂芝等人是被迷香迷晕的,足以证明是有人蓄意谋害。 但皇上早就知道这事儿究竟是何人所为,便将这一发现按下不表,直接联同年羹尧一起斥问敦亲王与福晋。 敦亲王本来正联络年羹尧造反,被这劈头盖脸一顿问询弄的一阵发懵。 还是府上幕僚细细分析之后,方才明白这是皇上设下的局。 他本想与年羹尧解释,却被颂芝那一封信给彻底打乱——毕竟颂芝是年世兰由府中带进宫的,年羹尧对她的信任更多几分。 更何况,即便是要造反,年羹尧也不一定非要选择敦亲王,那个佟佳·隆科多,或者是十四殿下,不都是更好的选择吗? 敦亲王福晋磨破了嘴皮,也无法自证自己并未谋害年答应。 反而颂芝等人却能证实,福晋确实和年答私下闲聊许久。 此时无论是不是敦亲王福晋所为,关心妹妹的年羹尧也不打算放过他,直接在朝堂之上要求皇上严惩敦福晋。 朝野之中本就有年羹尧的党羽,此时一并下跪奏请严惩,反倒叫皇上遂了心意。 只不过皇上还顾念着兄友弟恭的表面情谊,在朝堂之前一再用并未查清拖延。 最后惹得年羹尧联合众大臣一起上奏,写了无数奏折送进养心殿。 如此情景皇上又能如何抉择,他合不拢嘴地走进寿康宫,叫太后替他出面当这个下决定的坏人。 太后虽是生气自己被当刀用,但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最终,还是太后下了懿旨,圈禁敦亲王福晋于京郊,敦亲王之女封为恭定公主,记在年答应玉牒之上。 当然,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这哪里是太后的意思,全都是皇上的决策。 敦亲王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不愿意自己女儿和妻子离开身边,当夜便冲去了养心殿,和皇上大吵了一架。 皇上知晓敦亲王的脾气,自然准备充分,面对敦亲王的质问,他只一味地将所有奏折丢给敦亲王。 奏折散落满地,敦亲王根本不想看一眼,他抬脚踩着那些奏折,厉声质问着皇上。 “胤禛,你当真是好算计,把年世兰被害的事儿栽赃到我的头上!” 皇上将最后一本奏折也丢在敦亲王的脚下,他情绪稳定极了,“皇后召见敦福晋进宫,是因为你在百日宴上下的错而道歉的。 只不过,敦福晋表面答应,却暗自去了翊坤宫。 你说你的福晋是无辜,有证据吗?” “证据?!证据就是你胤禛有意诬蔑!” 敦亲王哪里给的出证据,他连皇上二字都不肯叫,反反复复提及皇上的名讳。 “朕仍当你是兄弟,不计较你提及朕的名讳,否则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也使得。” 皇上终于带了些恼怒的意味,他皱着眉头,“此事多说无益,若你有证据,随时送来养心殿便是。 你知不知道,朕也要考虑年将军的功绩,才不得不这般治敦福晋的罪!” 敦亲王简直要被皇上气笑了,明明是你胤禛做的好事儿,居然要自己为此付出代价。 罢了,拉拢不了年羹尧,还有隆科多,本王不信没办法把你从皇位上给揪下来。 只可惜,到最后敦亲王也没能说服皇上,将自己的妻子给放出来。 唯一能争取到的,就是女儿不必记在年世兰的玉牒之上。 但相应的,恭定仍要进宫侍奉年答应。只不过考虑到年答应如今痴傻,恭定便被安排住在春禧殿,由太后看顾着。 恭定和敦亲王的性子相似,一到宫中便大吵大闹起来,只不过宫中没有一个家人,所有人都一张冷脸对她。 任凭她如何大哭大闹,还是被逼迫着去宝华殿中诵经抄经,为年答应和逝去的皇嗣祈福。 年答应这边儿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端妃的毒杀的事情仍旧没有查出。 储秀宫的宫人被慎刑司审过两次,都没有人将实话给吐露出来。 若不是甄嬛也同样被人下了毒,只怕这一辈子都会是无头悬案了。 永寿宫中,甄嬛因为饮了一些加了马钱子的茶而晕在榻上。 好在她用的量少,并未像端妃一般立刻丢了性命,但同样饱受折磨,在榻上不断地抽搐着。 皇上与皇后闻讯先行赶来,但温实初在内室救治,两个人也无法进去看望。 “皇上,皇后娘娘,下毒的人是小施,奴婢亲眼看到他将药粉洒进茶水中,还亲自端进殿中。 奴婢迟了一步,没能阻止小主,小主便毫无防备地喝下了茶水。” 浣碧语气中充满焦急,但好似是急切给小施定罪,而非是担忧甄嬛一般。 皇后瞧了皇上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审问,“小施,浣碧所言可是真的?” 小施瑟缩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面对皇后娘娘的追问,始终不敢开口回答。 “本宫未曾记错的话,这小施应该是在宝华殿伺候的,怎得来了永寿宫?” 浣碧忙又行了个礼,向皇后娘娘解释,“小主前段时间在宝华殿中诵经,已经习惯了小施照顾,便求了皇上,将小施给拨了过来。” 皇后乃是六宫之主,这种事情按照道理来讲,应是甄嬛向自己禀告的,却没想到她越过自己,直接去麻烦皇上了。 与皇上对视之后,确认浣碧所言为真,皇后便不再继续纠结此事,转而继续审问起小施来。 “小施,如今有浣碧指控,你可有话要说? 皇上与本宫都有事情要处理,可没那心思也没时间等你慢慢道来。” “奴才、奴才……”小施连连磕了几个头,他早就暴露在甄常在眼前,为了宫外的家人和自己的小命,也不得不配合甄常在做下这局。 “是有人威逼奴才,要奴才将马钱子粉下入小主的茶水中。” 没想到,终于有一桩案子是好查的了,皇后心中喜悦,倒想看一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在这个时候还敢对妃嫔出手。 “说说吧,到底是何人吩咐你,做下这事啊。” 小施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颤抖着声音将年答应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皇上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年答应已经痴傻,又如何能吩咐人做下此事。 “胡言!年答应被人谋害,至今还头脑昏沉,怎可能吩咐你做下此事。” 皇后瞧见皇上的脸色,便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她先皇上一步恼怒起来,仿佛真是一个关切年答应的好姐姐。 “来人,将这小施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看看他还能不能说出这些胡言!” 几个侍卫立刻进门,作势便要将小施给按住。 小施忙叫着皇后娘娘,又拼命向前膝行了两步躲开侍卫的抓捕,“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并未说谎啊,早在栩常在住在宝华殿时,年答应便吩咐了奴才……” 见小施又开始支支吾吾,皇后只觉得烦躁的很,她忍住继续催促的想法,只端坐在一旁,等小施继续开口。 没想到浣碧先急了起来,她斥责小施背主,不断说着甄嬛在宝华殿中对他颇为照顾之事。 浣碧这般僭越,皇后本能治她一个不敬之罪,但瞧着小施终于继续说从前之事,便也未曾发作。 “年答应与栩常在素来关系不好,见栩常在被禁足在宝华殿中,便吩咐奴才点燃含有麝香的蜡烛与香,好叫……” 小施又开始断续,皇后烦的不行,一个凌厉地眼神便扫了过去。 小施吓的一抖,嘴皮子也利索起来,“好叫栩常在再也不能有孕,没有办法争夺皇上的宠爱。” 这听起来确实是年世兰会做的事情,皇后在心中暗暗肯定。 “你说是年答应,可有任何证据?随意攀咬妃嫔、栽赃嫁祸可是死罪,你明白吗?” “奴、奴才明白。”小施连连点头,“那掺了麝香的香和蜡烛,奴才有留下一点,就在奴才的住处。” 皇后给了剪秋使了个眼色,叫她立刻去查,小厦子也得了皇上的吩咐,一并出门去了。 “那香和蜡烛,都是内务府的胡兴送过来的,吩咐的人正是年答应宫中的周宁海。” “苏培盛,把这两人一并带过来。” 第175章 查明真相 胡兴与周宁海过来的很快,只不过胡兴并不像甄嬛所说那般,立刻便交代了事情真相。 小施此时方才知道,甄嬛所说的做好准备,居然根本就是在欺骗他。 但他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再想翻脸说自己并未谋害栩常在已是不能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胡兴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内务府送去宝华殿的宫蜡和香都是由蜡库从宫外运来的,每一批都有定数。 如今小施诬陷奴才和周公公,随便拿出半截蜡烛就说是沁过麝香的,奴才自然不认。 恳请皇上与皇后娘娘为奴才做主,去宫外的蜡库衙门好好查上一查,还奴才一个清白啊。” 胡兴在内务府呆的久了,嘴皮子自然利落,不像小施一样啰啰嗦嗦,半天也说不明白一句话。 皇后与皇上对视一眼,便吩咐着苏培盛再跑去宫外一趟,查一查那批送进宝华殿的蜡烛。 苏培盛早就习惯了自己要当那个跑腿的,便任劳任怨应下,再次跑出了门。 “至于这个小施,奴才自然认得,他在宝华殿中负责燃香点蜡,这蜡烛与香肯定是交到他手中的。 奴才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小施,居然要被这般诬陷。” 本以为这是个简单的下毒案,没想到还要费些力气去查。 皇后心中连连叹气,奈何皇上还在,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认认真真查这案子。 “小施,你又有何证据,大可以拿出来给本宫与皇上瞧上一瞧。” 这本就是甄嬛与小施设的局,小施又哪里有什么证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胡兴与自己私下见面的时间、地点和聊天的内容一一告知。 毕竟这事情是真的,听起来倒也真实的很。 不得已,皇后又派人去查胡兴是否多次去宝华殿与小施见面,将时间与地点一一确认之后,便开始诘问胡兴要如何解释。 “皇后娘娘,奴才去送香与蜡烛,自然要和小施频繁见面了,这、这有什么不对吗?” 胡兴一脸诧异,他连连摇头,把被陷害的可怜人演了个淋漓尽致。 “当然不对!因为那香烛你只送进宝华殿一次!” 小施终于抓住了胡兴话语中的把柄,他眼神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宝华殿中的宫蜡与其它宫中的不同,因为要献给佛祖,每一根蜡烛都单独裹了金纸,还要用金色丝线仔细缠绕。 这样一来,这批蜡烛就会因为装饰看起来格外的多。再加上送来的又是一月的量,胡兴不得不抬了两大箱子过来! 胡兴藏的了自己,但箱子可没那么好藏,宝华殿守着的侍卫,夜间巡视宫闱的侍卫,都有可能看到。” 胡兴佯装镇定,他自觉自己并未被第三人看到,便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小施的指证。 无奈,皇上与皇后只得又指了人去查许久之前的事情,好在无论是巡逻的侍卫还是看守宝华殿的侍卫都有排班,查起来倒是没有那般困难。 在苏培盛回来之前,便查到了确实有人看到过胡兴曾运过两大箱子东西去宝华殿。 “即便有人看到,也无法证明那箱子里就是香与蜡烛。”胡兴并不死心,他心里清楚,只要咬死不承认那箱子里是什么,皇上与皇后娘娘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可是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主子,总不至于没有证据,就将罪名给自己定下吧。 胡兴不肯承认,最着急的便是小施,他瞧见周宁海在一旁跪着,便又提起了他,“是周公公之前与奴才说,要在宝华殿中放入有麝香的蜡烛,还给了奴才不少银子。” “银子呢,可还在?”皇后耐着性子,开口询问小施,“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证明?” 一些银子而已,很难查出来到底是谁给的,毕竟银子上不会写着周宁海的名字,再加上年答应手里的银钱并非只是宫中的月例,还有年家送来的银子。 因此,就算是翻烂了账本,也不可能对得出是不是年答应宫中出去的银子的。 这所谓的证据,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奴才用了一些银子,大部分都在住处存着呢。” 皇后只不过是点了点头,这点银子拿出来充公倒是也使得,只不过皇上还在,倒也不好叫小施把那银子给拿出来了。 周宁海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小施,他脸色颇为憔悴,看起来像是被年答应出事给闹得,“银子又不会写着我的名字,小施公公要是拿这个作为证据,恕我不能认下。” 这下,小施也没有法子了,毕竟周宁海说的也是事实,这种东西想要当作证据,除非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 案子一时陷入了僵局,殿内之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查下去了。 只不过小施谋害栩常在是事实,若是不纠结于查出从前之事,倒也能很快结案。 好在,苏培盛没有让这僵局持续太久,在栩常在脱离危险的同时,他也从宫外赶了回来。 苏培盛急促地呼吸着,他长出一口气,便将自己在蜡库衙门调查出来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原来,在前不久,确实有人吩咐做了一批蜡烛,理由是送去宝华殿的蜡烛在运送时被折断,断了的蜡烛是不能在佛前点燃的,因此便重新做了一批。 “这批次的蜡烛,有个叫谢寻的表示要主动负责,因此便尽数交给了他监督。” 苏培盛顿了顿,他拱了拱向皇上请罪,“请皇上恕罪,奴才未得皇上准许,便审问了谢寻。” “无妨,事急从权。”皇上并不会因为这事儿便恼怒,能立刻查到的消息,自然不能拖着迟迟不问。 “谢皇上宽宥。”苏培盛又行了一礼,方才继续将知道的消息道来,“谢寻承认了,自己是收了年家的银子,方才主动要求做这批蜡烛。 他在蜡液中放入了年家给的东西——奴才叫人查验过,正是小施所说的麝香。 谢寻已被奴才带进了宫中,皇上与皇后娘娘可以随时提审。” 皇上点了点头,示意苏培盛一旁歇着去。 如今谢寻已经供认,倒是不需要皇上与皇后娘娘费心查明了。 一旁沉默许久的周宁海终于开了口,他承认这一切事情都是他所为。 理由是栩常在常常夺娘娘的恩宠,自己想为娘娘出一口恶气。 这理由听起来就虚假的很,别说皇上与皇后娘娘了,就连小施与浣碧,都是不信的。 “你倒是,护主心切。” 皇上捻着持珠,意味不明地说了这句话。 周宁海哪里敢开口应和,他此时想的都是这事儿勿要连累到自家娘娘,哪怕是自己这条命去了,也在所不惜。 浣碧在一旁抹着眼泪,些微的抽泣声很快引起皇上与皇后的注意。 瞧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浣碧方才缓缓开口,“皇上,皇后娘娘,小主在宝华殿中本就过的清苦,却又遭到年答应算计,也不知道这身子…… 若是日后不能再孕育皇嗣,小主怕是要伤透了心了。” 先是用麝香绝人子嗣,再是用马钱子夺人性命。年世兰的手段狠毒,皇上听了也难免心惊。 只不过年世兰如今已经痴傻,施予她任何惩罚,她也不会知错的。 “朕……先去看看栩常在。”沉默许久之后,皇上方才开口下令,“小施和胡兴,杖毙。周宁海,打入慎刑司。” 周宁海是年答应身边伺候的大太监,皇上此时留他一命,无非是想查到更多关于年家的消息。 毕竟年世兰所做的那些事情,都被丽嫔抖落个七七八八,周宁海能否吐出更多关于年世兰的事儿已经不重要了。 小施惨叫着被侍卫拖了出去,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侍卫堵住了嘴,直接带出了永寿宫。 浣碧此时心跳如擂鼓,还好侍卫动作够快,否则被小施吐出来这下毒之事是小主设的局可就遭了。 只不过此时皇后还在,她瞧着浣碧那变换的脸色,便隐隐猜出了甄嬛在背后的算计。 只不过这一局是对付年世兰的,并不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或是利益,因此皇后也并未拆穿,权当做未曾发现。 另外一边,皇上来到了甄嬛的榻前。此时甄嬛刚刚被温实初从鬼门关里抢回来,脸上尽是苍白之色,瞧起来格外脆弱可怜。 皇上瞧着她此般模样,便立刻想到了因难产去世的柔则。 同样苍白柔弱,同样奄奄一息。 甄嬛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她此时的病弱并非假装,而是在设局之时出了差错,真的喝下了含有马钱子的茶水。 可她清楚的很,自己根本就没有备下那毒药,更不可能误喝下去。 如今来看,只可能是有人趁着自己做局,将毒药给放了进去,想要假戏真做,要了自己的命。 这个人是谁呢,是小施,是小李,还是棠棣呢? “温太医,栩常在如今情况如何。” 皇上握住了甄嬛的手,这只手冰凉又似是无骨,仿佛下一秒便要从手中溜走了。 “回皇上的话,栩常在饮用了含有马钱子的茶水,方才中毒。 但好在饮用量少,再加上微臣医治及时,栩常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若是再晚上一点,只怕是……天人永隔了。” 温实初略微迟疑了一瞬,他看得到皇上神色震动,便打算借此机会,将栩常在吩咐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皇上,微臣给栩常在把脉时,发现栩常在似乎被麝香伤过身子。 栩常在早年本就因为小产伤了身子,又被麝香影响,若是不好好调整,怕是日后在子嗣之上,会有妨碍。” 甄嬛听闻此言猛地一抖,她的眼泪唰地落下,面色极度可怜又无力。 她小声抽泣着,肩膀抖得仿佛雨中被淋湿翅膀的蝴蝶。 皇上虽对她不像入宫时那般喜爱,但瞧见她这般可怜模样,也是心有不忍。 他握紧了甄嬛的手,放柔了声音安慰,“不必担心,温太医不是说了,只要放心调养便好了。 嬛嬛,我们日后还是会有孩子的。” “若是、若是不能有孕,”甄嬛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叫皇上听不真切,“嬛嬛多想和皇上有个孩子,只可惜先被人暗算小产,又被人暗算伤了底子。 今日……今日更是差点丢了性命,若是温太医来的再晚一些,嬛嬛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甄嬛再忍不住哭声,她握着皇上的手放在脸侧,泪水哗啦啦地打湿皇上的手背。 她的声音抽噎,一声声自责不断牵动皇上的心。 “你受苦了。” 皇上也知道,此时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又无力的,他只能紧紧握着甄嬛的手,似乎想要将身体那点温度给渡过去。 “皇上……到底是谁这么恶毒,要谋害嫔妾。” 甄嬛渐渐地收了声,她抽噎着向皇上询问,那个她本就知道的答案。 “刚刚已经审问出来了,是翊坤宫的周宁海。” “周宁海?皇上为何不肯说那个贱妇的名字。” 甄嬛颤抖着手指,她无法理解,年世兰做了这么多错事,皇上怎么还要为她遮掩? “是,”皇上点了点头,“只不过周宁海一力担了下来。” 甄嬛语气中饱含失落,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但做错事的始终是年世兰,皇上、皇上不为嬛嬛讨回公道吗?” “你的委屈,朕都知道。只不过如今年答应已经痴傻,朕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惩罚于她。” 甄嬛直接愣住,年世兰痴傻就可以躲过罪责了吗?万一她的痴傻是装的呢,凭什么她就能不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而自己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害的降位又禁足,先后在永寿宫与宝华殿受尽了苦难。 “擢发赎罪,罪乃孔多,年世兰的罪行,怎是一两句说的清的。” 甄嬛哭着甩开了皇上的手,她无法接受皇上不肯立刻处置年世兰的决定,“嫔妾的孩子,就是被这年氏所害,身子又几乎被毁掉了。 若是皇上真的心疼嫔妾,又怎会犹犹豫豫,不肯将那贱妇立时赐死!” 第176章 未决 “年氏,如今已经痴傻。”年世兰到底伴驾许久,皇上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忍心。“若是再对她施惩,朕怕太过严厉,寒了年家的心。” 甄嬛此时一颗心已经彻底碎了,她平日里觉得,只要皇上的心在自己这里就好,哪怕去宠爱别人,也是皇上为了江山社稷而不得不做。 如今自己的父亲,已经开始帮忙清算年家,皇上根本没有继续留下年世兰的理由,如今竟还是舍不得,难不成…… 不,不可能,自己怎么可能比不上年世兰那个恶毒之人。 那毒妇空比自己年长,却整日只想着恩宠,不能像自己一般对皇上有所助力。 甚至还整日觉得皇后比不上她,幻想着皇后犯下什么大错好取而代之。 但年世兰浑然忘了,她做的那些罪大恶极之事,根本不配坐上皇后之位。 不,她甚至不配活在世上。 “皇上……年答应的罪行罄竹难书,若是就这般轻纵,又如何能安抚后宫众妃啊。” 甄嬛抹了眼泪,轻声细语地劝慰皇上,“嫔妾这条命也就罢了,如今被温太医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 但年答应卖官鬻爵,害的是前朝官员,害的是黎民百姓。 皇上,忠君的官员何辜,百姓又何辜啊。” 听闻甄嬛这一席话,皇上也难免有些动容。 天下黎民何其无辜,整个朝野都被他年家搅的不得安生。 后宫之中,年世兰又仗着年家的权势,欺辱妃嫔,谋害子嗣。 如今痴傻,怕也是上天施惩了。 “嬛嬛……” 皇上叹了口气,他如今虽然对甄嬛并无当初那种心动,但还是对与柔则相像的那张脸存有喜爱。 即便甄嬛做了诸多错事,看在她的外貌与才情上,又狠不下心来打入冷宫。 只能时不时地来看一眼,暂且缓解对柔则的相思之苦。 但这甄氏女,心思不纯又性格放荡,与果郡王纠缠不清一事,至今都在皇上心里留下印记。 时不时都会被刺痛一番,只觉得恶心的不行。 “皇上……嫔妾并非是要逼迫您。” 甄嬛也知道,不能将皇上逼迫太紧。若是不断强调要杀了年世兰,反而会让皇上心中迟疑,不能早下决断。 “嫔妾也是生气,差点被人害了性命。 若是不能再见到四郎,嬛嬛怕是在奈何桥上也舍不得离开。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四郎……” 被这一句话给打动,皇上握住甄嬛的手,不由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朕明白了,你好好养着身子。” 甄嬛终于得了皇上的肯定,她心中雀跃,终是不再大声哭泣,只是偶尔地啜泣几声,不愿放皇上离开。 皇上顺势抱住投入怀中的甄嬛,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四郎,就这样抱着嫔妾好不好。” 眼见着二人之间气氛愈发暧昧,温实初再也看不下去,他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便退下了。 正厅之中,皇后等人也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浣碧收拾着一片杂乱。 “小主如今已经脱离危险了,只不过解毒的药还需要再喝上几天。” 温实初将熬药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写清,待将纸张递给浣碧之时,浣碧方才后知后觉的询问,“怎么回事,小主真的……中毒了?” “对,你要注意下,这本来是小主设下的局,怎么反而被将计就计给算计了。 这永寿宫中,背主的肯定不止一个,定要好好查一查。” “我明白了。”浣碧将那张纸给收好,她的心此时才开始有些狂跳不安,“小主如今如何了?那毒可对她身体有影响?” “已经没有大碍了,小主只需要按时用药好好休养,很快便能恢复如初了。” 浣碧点了点头,她向内室张望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进入看望下小主。 “栩常在与皇上正在叙话,浣碧姑娘不如去熬药吧。 关于这马钱子的毒,我还要回太医院,与诸位太医聊上一聊。” 温实初还是有些担心,这马钱子会让嬛妹妹的身体留下什么不好的病症。 他便想着去找一下何太医,做到心中有数。 浣碧也知道,小主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加深与皇上之间的感情,还可以想办法将那个年世兰定罪除掉。 因此,浣碧在去拿药之前,便着意吩咐了永寿宫的人,不许去打扰小主休息。 只不过,如今永寿宫伺候的人,也只剩下小李和棠棣罢了。 这俩人背地里都有自己的主子,又哪里会真心伺候甄嬛呢? 既然浣碧着意吩咐了,这两个人也乐得自在,免得凑到甄嬛面前去,不知道又会因为做错什么事情而挨骂。 但今日栩常在未能中毒而死,这两个人也觉得十分可惜。 若是栩常在能去世,他们这些奴才就能另寻明主,不需要再受到栩常在与浣碧的折磨了。 尤其是棠棣,她的不开心几乎要写在脸上了。 小施与栩常在设局,算计着要将年答应处死。陵容知道之后,便将计就计,将此事告诉了恬贵人。 同时还吩咐着棠棣,在小李下药后加大毒药的剂量,务必要叫甄嬛一命呜呼。 但不知道甄嬛是不是有神仙护体,这样的大的剂量,居然也能让她捡回一条命来。 棠棣十分后悔,就该再多要一份马钱子毒的,双倍剂量毒不死,三倍或者十倍总能行了吧。 只可惜机会只有这一次,无论棠棣如何后悔,也只能憋着一口气在胸膛,谋划着哪天再给这该死的栩常在,再下上一次毒药。 但这次的计划没能成功,棠棣也不知该如何向陵容交代。 直到夜间在御花园中见面之时,她还是垂头丧气的,担心陵容会因此而斥责于她。 却没想到,陵容并未因为事情没办成而生气,反而是笑着安抚了棠棣。 “她命大,并非是你我二人没做好准备。 毕竟那毒药放的多了,茶水的味道会有变化,那样的话,甚至不能让她受今日之苦了。” 好在此事已经尽数按在了小施头上,陵容此时也并没有太过担心。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甄嬛发现了此次还有另外一个人动手,也很难怀疑到棠棣身上。 毕竟棠棣如今可不负责栩常在的膳食茶点,又哪里有机会能接触到呢。 即便怀疑,也该怀疑那个真的动手,并且负责烧水煮茶的小李才是。 “这次栩常在为了设局之事,特地吩咐了小施煮茶。 只不过小施讨厌栩常在,便听了小李的撺掇,用放了好几天的水泡茶。” “那水其实是泡过马钱子的吧。”陵容猜测到,“然后你在那水中也放了马钱子,却没想到毒性不够。” 棠棣点了点头,她再次蹲下向陵容道请罪,“是奴婢办事不力,耍些小聪明,导致小主的大事未能办成。 请、请小主治罪。” “都说了无妨,你怎得还这般在意。”陵容摆了摆手,示意照水将棠棣给扶起来。 “你本就是冒险帮我做事,我又怎会苛责于你。 况且,我曾答应了要把你从永寿宫中调出来的。如今这事儿还没想到办法做到,推己及人也不会怪你。” 棠棣却摇了摇头,这次谋害栩常在,本就是存了私心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若是立刻就走了,岂不是再没机会了。 棠棣此时完全被报仇蒙蔽了双眼,尤其是只差一步便能要了甄嬛的命。她只觉得下一次就一定能够得手,叫甄嬛和浣碧一起付出代价。 她此时甚至觉得好在陵容未曾想到办法把自己调走,这也许是上天注定,要自己亲手为自己报仇。 “小主,奴婢此时并不想离开永寿宫。” “为何?栩常在与浣碧常常欺辱于你,早点离开也是好事。” 陵容确实有些惊讶,她来之前还在思索,若是棠棣急着要离开永寿宫,她又要如何说服棠棣留下。 毕竟有个钉子埋在敌人那里,再方便不过了。她又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轻易就让棠棣走掉。 但没想到棠棣反而不急着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脱离了宝华殿那般困苦的环境,她也不用像从前那般受苦,便突然觉得在甄嬛身边也能忍得下去了。 “还请小主相信奴婢,奴婢对她们二人的恨意与日俱增,不想看她们过的那么好。” 这小宫女有些时候,还挺像自己的。陵容在心中暗暗思量,一样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看来还真能利用她多做些事情,帮一帮甄嬛直面内心。 真不知道甄嬛是喜欢皇上,还是喜欢果郡王呢? “那这样,你可以……”陵容附在棠棣耳边,将从前宝鹃最擅长的挑拨之事交给棠棣。 叫她学会提点着浣碧,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无论是成为皇上妃嫔还是入果郡王王府,都比她二十五岁出宫,随便许配个平头百姓要好。 “记得,把浣碧当成栩常在的妹妹一般,事事对比、事事挑拨。 做这些事情,有时比你直接下毒还要好用呢。” 棠棣似懂非懂,她缓缓点头,倒也真的听了进去。至于能做成什么样子,便不得而知了。 “好了,夜深燥热,早些回永寿宫吧,勿要被人发现了。” “奴才拜别小主。”棠棣也不多留,她心中反复回味着陵容的话,略施了一礼便先一步离开了。 照水则跟着陵容一起,缓步在月色之中,“小主,栩常在这一次,怕是又要一跃成为后宫第一人了吧。” “那又如何,她得了这个封号,就注定回不到从前的盛宠了。”陵容口中反复念叨着栩这个字,即便她再不懂诗书,也明白栩栩如生之意。 生动逼真,像活的一样。但也只是像罢了,皇上不知不觉间已经能将甄嬛与纯元皇后区别开来,彻底将甄嬛当成了纯元的替代品。 这个封号,可比莞字讽刺多了。 “栩常在她啊,在皇上心里已经配不上莞这个字了。” 照水不知道莞字的含义,她懵懵懂懂应和着陵容,“难不成皇上看到栩常在的笑容就觉得厌烦了吗?” 陵容被照水逗的笑了,她拍了拍照水的手,“怎么会,皇上可觉得甄氏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呢。” “可奴婢不觉得,尤其是从宝华殿回到永寿宫之后。 奴婢总觉得甄常在笑起来一点儿都不温柔,反而阴恻恻的,叫人心里没底的很。” “你啊。” 陵容自觉和甄嬛比,自己才像是那个阴恻恻的才对。 前世甄嬛身边姐妹无数,忠仆无数,哪里像自己,到最后送自己下地府的,只有甄嬛这个一辈子的仇人。 即便今生今世,甄嬛被自己弄的忠仆尽散姐妹离心,自己也还是隐隐地羡慕她,嫉妒她,乃至……恨她。 果真啊,人就是会被记忆裹挟的,哪怕告诉自己无数次,不要被前世的因果困住脚步,却还是时不时就会想起。 “小主、小主?”照水轻声叫着陵容,“年答应的话……还能留下性命吗?” “栩常在不会让她留下一命的,哪怕年答应已经痴傻了。 只不过我们要趁着年答应被赐死之前,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这件事儿便是温宜,无论如何,陵容都想找个机会卖曹琴默一个人情。 陵容本想着第二日就将皇上请来承乾宫,却没想到纠结于要不要赐死年答应的皇上,先一步跑来了承乾宫。 这样也好,免得皇上觉得自己在后宫之中拉帮结派,心怀不轨。 “容儿,有一件事朕犹豫不决,倒想来问问你的想法。” 陵容为皇上斟了一杯茶,她此时并未装傻,而是直接提起年答应,“皇上可是为了年答应指使小施,谋害栩常在之事?” 皇上微微点头,他根本没有心思喝茶,手中捏着持珠烦躁地数着,“每个人都在说着年答应的过错,叫朕惩她罚她杀她。” 陵容算是知道了,皇上对年世兰并非没有杀心。 只不过人到不惑之年,倒生出些弱冠之时的反骨,偏想和众人对着干罢了。 “嫔妾与年答应并没有太多接触,偶尔有一两句言语上的冲突,也是小事。” 陵容斟酌着开口,她可是怕惹恼了皇上,自己刚捂热乎的嫔位就没了。 “嫔妾知道,皇上是念情的人,方才这般纠结,只不过嫔妾也没办法帮助皇上做这个决定。 但作为攸宁的额娘,嫔妾只希望,无论皇上做什么决定,都能叫温宜回到曹贵人身边,好生受到照料。” 第177章 顺势而为 “朕倒是不知,容儿何时与曹贵人交好了。” 听皇上这般问话,陵容如何不知他又起了疑心。 真不知道皇上小时候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对别人说的话,没一个字敢信的。 不过是让你的女儿日子过得更好些罢了,哪里会委屈你。 而且,温宜如今还是被生母养着,在不在年世兰的玉牒上,又有什么区别。 除非……皇上是想借温宜还在的名义,想要保住年世兰的性命。 “嫔妾与曹贵人,还算相熟。曹贵人生下温宜毕竟是比嫔妾要早的多的,有很多经验可以传授。” 这个理由皇上倒还能接受,他略点了头,“这便是你为她求情的原因?” 陵容佯装震惊,她摇了摇头,“若说嫔妾真是要为谁求情的话,那也是为温宜求情。 她年纪太小,如今翊坤宫又没人能分的出精力抚养。 嫔妾身为人母,自然而然心疼孩子,便想向皇上求个恩典。” “世兰对孩子照顾颇为尽心,并不比曹贵人差。” 皇上童年那点伤心难过之事又开始作祟,他纠结于当今太后将他拱手送人,又不愿别人诋毁自己的养母,便时时刻刻拧着劲儿,总觉得谁都是在讥讽于他。 “容儿是觉得,养母的抚养比不上生母吗?” “怎么会,温宜如今是有两位母亲的孩子,这爱啊便比从前多了一份儿。” 陵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只不过年答应如今生病,又照顾不了温宜。 她对孩子的喜爱,皇上是知道的。若是因她生病而致使抚养温宜不周,年答应心中又如何过意的去。” 皇上其实心里清楚,温宜继续留在年答应身边并不好。只不过他心中拧巴,总是觉得自己都可以过的很好,温宜也总是可以的。 但他浑然忘了,年家是他要清算的,这样只会给温宜一个获罪的母家。 更何况,如今年答应已经一再被降位,到了位份最低的答应,早就没有将温宜放在身边抚养的权利。 再加上皇后娘娘的从中作梗,年答应从前即便花了大笔的银子去打赏,此时也没有人敢冒着风险帮她。 温宜想要在吃穿用度上精细些,几乎是不可能的。 相比较起来,还不如温宜的生母曹贵人呢。 陵容一句话说完,皇上便没了声音,瞧着表情似乎是在思考。 反正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做成的事情,陵容只劝了两句便不再多说了,随皇上心里怎么去纠结。 但话虽不多说了,行动上却还能为温宜再努努力。陵容招招手,叫照水将攸宁给带了过来。 攸宁许久未曾见到皇上,但似乎还有点印象,皇上拿着小兔子玩偶逗她的时候,也能很给面子的笑。 皇上也曾这般宠爱过温宜,只不过自从温宜去了年答应那里之后,皇上便鲜少见到了。 每次去翊坤宫的时候,年氏都会借机邀宠,皇上即便有心瞧温宜,也被年世兰的似水柔情给勾的忘了。 但若是去曹贵人那里,自己必定是能看到温宜的。甚至曹贵人大多会像容儿一般说些孩子的趣事,倒叫朕心中舒畅。 罢了,就叫温宜重回曹贵人的身边又能如何,想必温宜也能过的更开心些。 “攸宁在你身边养的好,朕瞧着她开心,这心里便也开心。” 陵容没回话,她干脆抱着攸宁送到皇上怀中,自己则拿起团扇为二人打扇。 好在攸宁并未害怕,在皇上怀里时不时露出个笑脸,就足够把皇上哄的心花怒放了。 很快,皇上便下了旨意,将温宜重新送回曹贵人身边,就连玉牒也重新改过,与年世兰再无关系了。 曹琴默人在宫中坐,喜从天上来,没想到皇上真的同意将温宜送回到自己身边了。 只不过当她知道是陵容帮忙的时候,心中也着实有些担忧,害怕这人是想利用自己做些什么。 但曹琴默从来不是讲什么仁义礼智信的,若是能帮上的忙,自己帮一帮也可以。 若是帮不上忙,乃至太过不符合规矩的,自己也只能做那个知恩不报的小人了。 即便已经打定主意了,曹琴默最后还是主动去了承乾宫。 陵容倒是不吃惊,毕竟曹琴默向来谨小慎微,担心自己要利用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是寻常。 “曹贵人夤夜前来,当真是小心谨慎。” 陵容吩咐着照水将茶水奉上,自己则端坐在上位没动,她瞧着曹琴默恭敬行礼,又听了吩咐乖乖落座。 前世两个人很少坐下来这般说话,一时之间陵容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还是曹琴默,没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再次向陵容开口道谢。 “温宜只是个小孩子,我也有个女儿,对曹贵人你感同身受罢了。” 陵容摆了摆手,她此时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曹琴默去做的,倒也不会三番五次重申自己的“功绩”。 “娘娘仁善,嫔妾无论如何,都要亲自道谢才显真诚。” 曹琴默又拿出了一些成色不错的首饰来,但她位份比陵容要低,又没有陵容得宠。 如今能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其实陵容根本就瞧不上的。 陵容本想拒绝手下,但又觉得不好,便由着曹琴默将这些东西推了过来。 “若是姐姐送上这些礼物,能打消心中的亏欠之感的话,妹妹便收下了。” 曹琴默的手顿了一顿,但还是将那些东西推了过去。 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已经是能拿的出最好的物什了。 瞧着安嫔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没有瞧上。曹琴默心中没底,但还是顺着陵容的意思推了过去。 她始终觉得能偿还一点便是一点,少亏欠些人情,日后还起来也没那么艰难。 “妹妹喜欢,便是这些东西的福分了,至于温宜之事,妹妹不妨明示,叫姐姐这心中安稳。” 曹琴默不想再和陵容打太极,如今年世兰这座大山已去,她可不愿意再扮老扮丑了,要竭尽全力讨好皇上,尽快升自己的位份才是要紧事。 嫔妃,妃位,乃至贵妃之位,自己要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如今空缺了两个妃位,目前看来最有竞争力的便是安嫔与惠贵人。 安嫔也就罢了,那惠贵人与自己没有什么瓜葛,自己则没必要对她手下留情。 若是她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贵人位份上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敢与自己争抢,自己可不介意帮她失宠。 “曹姐姐,妹妹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想法。 当然纯粹是皇上抱着攸宁玩,妹妹顺便提上一嘴罢了。 若是姐姐着实觉得欠我人情,便许妹妹一件事,若有朝一日攸宁遇到什么危险,或者是其他需要帮助的事情,姐姐便出手帮她一把。” 陵容拍了拍曹琴默的手,她并未将话说死,未来之事无人知道会如何发展,她就当为攸宁积些福报了。 “可未来之事……”曹琴默犹豫着,若是只帮攸宁,倒几乎不会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儿。 但瞧着安嫔模样,曹琴默也知道她并未提起谋划什么,这个提议大概也是临时起意,这样一来她这颗担忧的心倒是放下了。 “姐姐放心,若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姐姐帮不上便是天意,妹妹是不会勉强姐姐的。” 陵容又给曹琴默吃了一颗定心丸,她不断表现出自己并未谋划,只不过是无意促成,为的就是借机和她打好关系罢了。 不求曹琴默能成为共同进退的盟友,只求她不要私下里给自己使绊子就好。 “妹妹……” 陵容将那些东西又送还到曹琴默手中,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收下这些东西。 但曹琴默仍是坚持,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反而拍了拍陵容的手背。 “妹妹的担忧我知道了,日后若是攸宁需要帮助,我会竭尽全力。 至于这些东西,妹妹便留着吧。” 言毕,她便不等陵容催促,起身行礼告退了。 照水也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送曹贵人离开。 不多时,她便回了内殿,又将曹贵人送的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曹贵人小心谨慎的很,但她也知道,一点点金银首饰,是没办法回报我的。” “可是小主,为什么不直接要曹贵人帮我们除掉栩常在这个心腹大患呢,反而是请她帮助攸宁公主。 可未来之事,谁又能预测的到呢?” “叫她在未来帮忙,便是叫她一直帮忙。”陵容笑的开心,“只要她一日没还上这个人情,心中就会不断惦念着。 不知不觉,她就会帮助我们,靠向我们,这可比我们立时要一个回报有用多了。” 照水似懂非地点头,只不过她喜欢自己琢磨,倒也没有继续追问陵容。 放长线钓大鱼这件事情,有的人很难在一夕之间想的透彻。 第二日一眼,皇后便在请安之时,将年答应过去所做之事重述了一次,她警告着众人引以为戒,勿要重蹈年答应的覆辙。 “皇后娘娘,不知道关于年答应的事儿,皇上是如何决定的?” 思来想去,沈眉庄还是开了口询问,她听闻甄嬛差点被毒害致死,这心里又开始生起了担忧。 “如今皇上已经将温宜改了玉牒,送回了曹贵人膝下,如今年答应再没有子嗣。” 皇后没有直白回答,她深深瞧了沈眉庄一眼,希望她能聪明点,理解自己话语中的深意。 “这……”沈眉庄沉吟了一会儿,便大概知道了皇上的打算。 如今没有一个孩子傍身,一个已经痴傻了的年世兰,即便不留下她的性命,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唯一能说的上话的年家,倾倒之日就在旦夕之间。 沈眉庄收了声,她微微点头,老老实实地坐稳了凳子。 “沈姐姐,待散了请安之后,可以一起去看望甄姐姐?” 淳常在笑着开口,她眼见着甄嬛重获盛宠,又开始有些眼热,想要和栩常在打好关系了。 沈眉庄如今还记着甄嬛对自己和孩子做的事情,偶尔能冒出来一两分担忧,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去看望甄嬛,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她却不能阻碍淳常在,因此便也含着笑,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叫淳常在自己去便是。 “是身体不适,还是心里不适啊。”恬贵人瞧不上甄嬛,也瞧不上甄嬛曾经的好姐妹。 “这身体不适啊,就多叫太医瞧一瞧,心里不适呢,可就……只能守着长夜,慢慢舔舐伤口了。” 沈眉庄被恬贵人的软钉子刺的发痛,她皱着眉毛,想要开口回敬恬贵人两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毕竟她念着过去的所谓情份,不肯成为如甄嬛一般的人,对她出手报复。 “恬贵人倒是口齿伶俐,专门喜欢揭人伤疤。但你夜里就睡得着吗,怕是恨得咬牙切齿,辗转反侧吧。” 恬贵人忍住了对沈眉庄翻个白眼的冲动,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那我倒想知道了,惠贵人是怎么做到在夜里睡的下的。 难不成……栩常在中毒一事,也与惠贵人有关吗?” “恬贵人,你胡乱给人扣帽子,也不怕皇后娘娘怪罪吗?” 沈眉庄不愿与恬贵人多说哪怕一句,她直接将皇后娘娘给抬了出来,暗示皇后赶紧开口,结束这场口舌之争。 没想到沈眉庄这般会转移战火,皇后娘娘心中不悦,一开口语气中也含有几分冷意。 “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们两个,如此吵闹又是为那般?” 皇后说起这话,也并不是想要这二人开口回应,深深看了惠贵人与恬贵人几眼,“回去都找太医开些去火的方子,免得夏日里火气旺盛,烧了不该烧的。” “是,皇后娘娘。”没有年答应那个刺头,众妃都以皇后娘娘为尊,自然老老实实行礼。 只不过在皇后宫里,这火气是暂时压制了下来。 一出了景仁宫,恬贵人与惠贵人又起了争执。 绕来绕去还是因为甄常在,恬贵人阴阳惠贵人畏首畏尾不敢为自己报仇,惠贵人反讽恬贵人只知道嘴上逞强。 “皇后娘娘说得对,惠贵人啊确实需要喝点去火气的药。我呢,建议你去找医术好的温太医。” 恬贵人说着,又故意提高了声音,“哎呦,是我忘了,温太医如今只顾着永寿宫呢,哪里还看得到咸福宫的惠贵人呢。” 第178章 大家闺秀 恬贵人嘴巴毒,是众所周知之事,只不过她没什么脑子,倒也没人把她那两句讽刺放在心里。 但凡有点脑子的,也知道要挑她如今没有宠爱的事情反击。 但却很少有人像沈眉庄这般,不断用恬贵人失子一事刺痛于她。 毕竟这只会引来恬贵人更加恶毒的咒骂与讥讽,谁又会愿意在这件事儿上与她多费口舌。 “恬贵人也真是有趣,失子之事不怪罪魁祸首,却偏偏与我在皇后娘娘宫中争锋。 难不成,恬贵人当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只会讥讽无辜之人吗?” 用这种事情回敬恬贵人,根本就是无用功。 陵容在旁边看的过瘾,她时不时看看四周,又与夏冬春私下里咬耳朵,算计着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吵完。 毕竟她还想去沈眉庄面前,和沈眉庄聊一聊小施的事情。 这可是继续分化沈眉庄与甄嬛的好机会,自己又怎么能就此放过呢? 至于夏冬春,则是习惯等着恬贵人了,毕竟跟在恬贵人后面日子过得也不差,偶尔还能捞点好处。 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帮恬贵人查个人或者是查件事就行了,这生活过得简直不要太轻松。 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己没什么宠爱。家里又催着自己早日生下皇嗣,当真是烦人的很。 皇上不来自己宫里,难不成还能把他绑过来啊。 夏冬春这里还在纠结呢,恬贵人与惠贵人的争吵就已经落了下帷幕,她刚想抓住陵容说两句话,陵容却已经转身走了。 夏冬春跺了跺脚,盘算着晚点去找陵容,看看她能不能帮自己个忙,想办法得些皇上的宠爱。 陵容那边,她本就想要和沈眉庄聊上两句,略加快了速度,便追上了沈眉庄一行人。 “惠贵人。” “嫔妾给安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沈眉庄最是恪守礼数,她一听见陵容呼唤便停下了脚步,“安嫔娘娘叫住嫔妾,是有何吩咐。” “我虽是嫔位,也称不上一声娘娘。”陵容笑着叫了起,“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安妹妹就好。” 沈眉庄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时候安陵容叫住自己,心思并不单纯,很有可能是来做些什么挑拨离间之事, 为着不上当,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安妹妹是有何事?” “我是想着既然都出来了,便去御花园中走一走。 因着和姐姐回咸福宫的方向顺路,想一起聊聊天罢了。” 沈眉庄点了点头,“自从圆明园回来之后,你我二人便未曾像这般在私下里聊天了。” “园中发生的事情,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除了能给姐姐送些补品,也不知道能从何劝起了。” 其实是陵容有意疏远了沈眉庄,毕竟沈眉庄脑子虽聪明,但都是用在甄嬛身上的,自己和她交往太深,也得不到什么好。 甚至她和温实初的关系,也只会连累自己。 “妹妹不劝是对的,事已至此,我已不想说太多。” 沈眉庄倒是不介意这件事,毕竟甄嬛作为她最好的姐妹,都能背叛自己,下狠手到如此地步。 安陵容一个在宫中认识的所谓姐妹,又怎么可能会真心相待。 “甄常在被年答应下毒,差点丢了性命。她犯下的罪,也能偿还一二了。” “安妹妹,”沈眉庄冷了脸,就连语气都有些不耐,“我不想多提她,妹妹若是想和我闲聊,便换个话题吧。” 呦,没想到沈眉庄居然这么敏感。难不成甄嬛中毒的事情里,她还真掺和其中了? 毕竟那个小施曾经在咸福宫伺候过,谁知道如今还是不是沈眉庄的人呢。 “是妹妹的不是,”陵容语含歉意,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我就是想着被杖毙的人中,有个叫小施的,他曾经似乎在姐姐你的宫中伺候过。 因此,便多说了两句,姐姐勿要怪罪。” 提到小施的名字,沈眉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只不过她还是不愿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已。 “只要栩常在不会多心便好,也免得姐姐与她再生争执。” 听到甄嬛的名字,沈眉庄本想继续发作,但陵容的下一句话,却叫她不得不多想。 是啊,小施曾经在存菊堂伺候,陵容知道,甄嬛也一定知道。 若是她觉得中毒一事,是自己吩咐小施动手,又栽赃给年答应的话,岂不是又要面对她的报复了吗。 天象一事就叫自己元气大伤,若是再来一次,自己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如今就连温实初都重回了她的麾下,自己在宫中没有第二个得力的太医,看来是时候叫家里帮忙了。 思及此处,沈眉庄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恶心,她干呕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恶心。 陵容立在一旁瞧着她的样子,倒是觉得沈眉庄似乎是有孕了,毕竟这没由来的恶心感,和害喜实在是太像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陵容换上一副关切的笑脸,她叫照水与采星一起,扶着沈眉庄坐在凉亭中,“待回了咸福宫,便叫太医为姐姐把脉吧。” “无事,想来是今日吃坏了东西,方才有些恶心。” 沈眉庄心中也隐隐有个猜想,她此时有些高兴又有些慌乱,若是真的有孕,要如何让皇上认定是他的孩子。 毕竟皇上已经许久不去咸福宫了,若此时有孕,皇上定会怀疑的。 至于高兴……沈眉庄不着痕迹地摸摸自己肚子,这里有了实初的骨肉。 这是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孩子,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未来的岁岁朝朝,他和孩子都会陪着自己。 “姐姐,沈姐姐?”陵容一直关注着沈眉庄,自然能看到她抚摸肚子的动作。 果真,这沈眉庄还是像前世一般大胆,与温实初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做起事来还真是叫人大吃一惊啊。 “怎么了安妹妹?” 沈眉庄假装镇定,心下却已经开始慌了,若是被这安陵容发现自己怀里实初的孩子,只怕是…… “姐姐看来确有不适,想来是天气渐渐热了,眉姐姐染了暑热。” 毕竟沈眉庄是否有孕,陵容根本无法确定,她方才叫照水扶着沈眉庄坐下,为得就是要照水顺势为沈眉庄把脉。 她瞧了照水一眼,照水心领神会,悄悄地点了点头。 “采星,记得为姐姐煮一碗绿豆汤,清热解暑,最好不过了。” “是,安嫔娘娘。”采星乖巧行礼,她扶起沈眉庄,在陵容一声声关切下缓缓离开。 直到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陵容方才开口,“怎么样,惠贵人可是有孕了?” “八九不离十。”照水不敢托大,毕竟她学医刚刚入门,若是把错了脉,坏了小主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这惠贵人,自从圆明园回来之后,便没怎么侍寝了。 皇上偶尔去了她那里,她也只是找了借口,将皇上推去敬妃处。 照水,你说惠贵人这孩子,会是谁的呢?” 照水早就从小主口中得知了惠贵人与温太医的瓜葛,倒是却想不到他们二人居然会这般越界。 “小主,惠贵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平日里瞧着是个克己守礼的,没想到私下里竟这般放纵。” 陵容瞧了照水一眼,她倒是同意照水对沈眉庄的评价,“那你觉得,皇上三妻四妾,又算什么呢?” “小主,皇上或者其他男子三妻四妾,起码是过了明路的,各个都有身份的。 可是惠贵人这般,不就是私通吗,没名没分,和那些没皮没脸的男子养外室有什么区别。” 照水倒是看的清楚,她毫不避讳对惠贵人行为的不解,“那些有妻室的男子,哪个不知道养外室逛青楼是不对的,但就喜欢偷偷摸摸。” “你说的对,若是惠贵人没有为人妾室,仍是那个沈家的大小姐的话,她养十个八个面首,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她已成了皇上的惠贵人,再做出这些事情,就真的失了身份,又毁了德行。 无论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 陵容当然知道,沈眉庄对皇上已经没有一丝感情了,只可惜她人在后宫,无法与皇上和离。 “若是这事儿被皇上知道,怕是连沈家……” “那是她沈眉庄的家人,不是我们的,我们没有必要帮她。” 沈眉庄走到今天这地步,全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怪不了别人,只能怪她自己太相信甄嬛了。 只不过这一世要不要将她与温实初的事情抖落出来,陵容还是要好好考虑一番。 这可不是件小事儿,总要换取更大的利益才行。 “小主,我们……” “权当做不知就好,惠贵人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这个孩子,想必这几天,就要想办法复宠了。” 陵容猜测的不错,沈眉庄当日便急急忙忙叫了温实初过来为自己把脉,确认了已经怀胎的事实。 只不过那害喜的症状还真不是因为有孕,而是因为暑热所致。 只能说冥冥之中,注定了沈眉庄与温实初的龌龊之事要被人发现。 不过温实初倒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被马钱子毒害的嬛妹妹,另一边是怀了自己孩子的惠惠贵人。 他就只有一个人,都不知道该负责诊治哪一个人更好了。 但很明显,沈眉庄有孕之事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若是由别的太医照料,也要等到皇上临幸过惠贵人之后才行。 温实初咬了咬牙,便主动向栩常在推辞照料之事,并向她推荐了靠谱的卫临,负责后续的排毒调理。 只不过栩常在刚刚中毒,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别的太医。 但她却不好直接挽留温太医,便一味装作为难的模样,一边说着只能相信实初哥哥了,另一边又劝他不必照顾自己的身体了。 温实初本就对甄嬛情根深种,如今瞧她为了自己压下害怕,一颗心早就乱了方寸。 一个是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怀了自己孩子的女子,一个是年少倾心的宁愿为她终身不娶的嬛妹妹。 温实初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在她二人中抉择,只好选择全部都要,苦了自己日日奔波在后宫之中。 但虽然身体疲惫,温实初心中却高兴地很,看医书都比平日里更加起劲。 卫临私下里告诉陵容太医院之事的时候,都觉得这温太医最近愈发离谱了。 平日里他只会按照排班值守,鲜少主动要求增加值守的天数,导致何太医和卫临自己,值守的天数都直线下降。 不用值守自然是好事,只不过卫临不知道温太医为何这样,急的有些抓耳挠腮。 反倒是陵容,并不好奇这背后的原因。听了卫临的回禀之后,也只是神色淡淡地吩咐照水送上赏赐。 卫临离开不久,皇上的圣旨便传了下来,答应年氏谋害栩常在和端妃,如今已经被贬为庶人,送进冷宫安置了。 只不过念在她如今已经痴傻,便许她留在翊坤宫中,除了颂芝之外,其他所有奴仆都送去浣衣局,负责清洗衣物。 至于端妃宫中的婢女,皇上下令让她们重入内务府,待调教一月之后,便会依例再分入各宫之中。 皇上这次圣旨下的很快,丝毫没有从前顾虑年家的模样。 只不过年大将军到底还活着,得知自己的妹妹居然被贬为庶人,甚至打入冷宫。 当即便闹了起来,说什么都要冲回紫禁城,向皇上讨要一个说法。 若不是岳钟琪劝住了他,只怕年羹尧都能为了年世兰做出立时谋反的事情来。 没过几天,年羹尧问华贵妃安的奏折便送到了养心殿。 年羹尧在奏折之中历数自己的功勋,斥责皇上为何这般对待忠臣良将,不仅贬了他年羹尧的官位,还叫年氏女成了庶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上唰地一声合上奏折,丢在桌面上发出响亮的啪嗒声。 苏培盛吓的一抖,皇上自从登基之后,便甚少这般气恼,看来年大将军这次,真是悬了。 “年羹尧,还真是敢写啊。” 第179章 孤男寡女 因着年羹尧一封奏折,皇上加快了清洗年家势力的脚步,只不过意外横生,西北那边居然又开始出现了动荡。 如今在西北,虽有宗室延信坐镇,但他并非能披挂上阵的良将,如今能有能力平定西北战乱的,只有年羹尧。 岳钟琪倒是有些能力,只不过相比年羹尧来讲,还是有些许稚嫩。 无奈,皇上即便再生气,也只能压抑着怒火,减缓对年家的清洗。 面对西北战事,年羹尧却一反常态,以自己年岁渐长,病痛累及身体为由,拒不远前往西北战场。 皇上对年羹尧的心思了解透彻,这番行为无非是想以此威逼自己,恢复了世兰的位份。 只不过这是自己刚刚下达不久的命令,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就这么轻易遂他的意。 自己的天子威严何在,日后朝野上下,焉能有人将朕的命令放在眼里。 皇上表情严肃了许久,刚冰好的茶饮都放的热了,皇上都没有心思看上一眼。 苏培盛也有些焦急,只不过他在这阴谋算计上有一手,在前朝战事之上却没什么脑子。 “皇上,您已经看了整天的奏折了,不如......去看看栩常在?”苏培盛突然想到了栩常在,这是个聪明的,而且也确实帮到过皇上,没准这次她也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呢? “她身子还没养好,朕若是去了,怕是会打扰。” 嘴上虽是这样说的,但皇上心里可没有觉得自己会打扰到甄嬛。 只不过如今没那么喜欢甄氏,便也生不出什么心思去看她罢了。 “奴才是想着栩常在聪慧又温婉,能排解皇上心中的苦闷。”苏培盛语含歉意,他作势要抽打自己的嘴巴,就被皇上给拦了下来。 “罢了,那便去永寿宫看看。” 皇上也想起来甄嬛过去出的主意,倒也觉得和她聊一聊并非什么坏事。 “对了,这几日天气越发热了,给承乾宫多送去两轮风扇,免得攸宁睡不好,夜里醒了哭闹。” “奴才遵命。”皇上这般宠爱攸宁,叫苏培盛着实惊讶。 哪怕是从前最受宠爱的温宜公主,皇上都未曾这般上心过,也不知道究竟是天象的原因,还是因为皇上对安嫔是真心宠爱。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叫这母女二人在后宫之中过的自在了。 至于这栩常在嘛,白白长了一张纯元皇后的脸,除了刚入宫时得了些宠爱,如今竟然再没什么水花了。 看来是她与果郡王纠缠之事叫皇上心中恶心,不愿意再对她真心宠爱了。 瞧着她如今的样子,怕是还不如福常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重呢。 苏培盛再次慨叹,还好没有叫槿汐继续跟着她,只不过如今槿汐在淳常在那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淳常在不够受宠,对槿汐也不够信任,用自己并非一宫主位的理由,拒绝槿汐的服侍。 因此,哪怕是碎玉轩的掌事姑姑,槿汐也只能做些辛苦的活计,没办法得到淳常在的另眼相待。 相比于栩常在,竟然还是淳常在更有脑子些。 养心殿与永寿宫距离很近,皇上的御驾很快便到了永寿宫。只不过永寿宫中一片安静,半晌也没有人出来迎接皇上的圣驾。 苏培盛哪里敢让皇上等,直接叫小印子去栩常在的宫中寻人,自己则是为栩常在找着借口,将皇上向殿内引。 “想来是栩常在身子不适,不愿意叫宫人伺候着。” 苏培盛一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位主子又开始不悦起来,只能心里暗暗期盼着,栩常在不要在宫中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才好。 皇上刚刚走到正厅,小厦子就带着温实初从里间里走了出来。 两个人神色都有些慌张,好似温实初在里面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皇上的神色立刻就冷了下来,手中的持珠也不数了,甚至莫名地就开始想起她幼时看到隆科多抱着皇额娘的事情。 皇阿玛是天子,朕也是天子。这个甄氏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样丢人地事情来。 “微臣、微臣见过皇上。” 温实初见到皇上,便立刻拱手行礼,他额上流淌着的汗珠缓缓滑进眼睛里,刺痛的他双眼都模糊了。 但皇上就在面前,他又哪里敢抬手擦拭,只能竭尽全力忍着刺痛。 皇上根本没有搭理温实初,他大踏步地进了里间,急切地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 一进门,就见甄嬛正坐在桌前,见到皇上的第一时间,便立刻蹲下行礼,整个人面上没有丝毫慌张之色,全然看不出她刚刚与温实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皇上冷冷地瞥了甄嬛一眼,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坐在凳上,垂头看着甄嬛漂亮地脸蛋。 两人都不愿先开口说话,就这样沉默着,等着对方忍不住先开口。 但毕竟皇上是坐着的,甄嬛则是蹲着,只一会儿甄嬛便有些撑不住了,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只可惜皇上如今对她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就那般看着,甄嬛到底会不会失礼倒地。 眼见着皇上对自己并无怜惜之情,甄嬛心中一片凄楚。原来皇上对自己真的没什么感情了,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就如同过眼云烟,消失的不剩一丝一毫。 很快,凄楚便被怨怼替代,甄嬛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错付。 自己不过是与温太医有要事相谈,皇上便疑心至此。 作为甄家的女儿,自己又岂是那般水性杨花之人,怎么可能与温太医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那苟且之事。 皇上对自己毫无信任,甚至对自己的宠爱也大不如前,想来杏花天影下,红烛燃烧彻夜时的承诺,皇上已经尽数抛在脑后了。 自己将皇上当成唯一的夫君,皇上却只当自己是众多妃嫔之一,自己又何苦委屈了自己,要在这宫中陪伴他度过一辈子。 通过这件小事,就能看出皇上是一个薄情寡性之人,与果郡王乃乃是天壤之别,就连温实初,皇上都是比不上的。 看来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和果郡王远走高飞,是眼下的最好选择。 只是不知道,温实初能不能做出那假死药来,叫自己能够顺利假死,与果郡王双宿双飞。 “皇上,嫔妾可是惹皇上不悦了?”最终,还是甄嬛先开了口,她蹲的疲惫,只想立时便能起身。 只可惜皇上还是没有叫起,就那样冷漠地看着,任凭甄嬛摇摇欲坠。 “皇上......若是嫔妾做错了任何事情,都请皇上明示。这样一来,嫔妾也好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啊。” 只可惜,甄嬛没能如愿,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只等着甄嬛自己开口,说出她的错误。 如果她说的出来,就证明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明知道是错的还要做,这罪可不是一般的大。 甄嬛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试图用自己病弱的身子激起皇上的同情,但显然这一招同样失败,皇上就跟个木头人一般,仍是冷眼看着她。 甄嬛也知道,此时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能让自己更加受苦,但她仍是不肯承认与温实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什么错。 “嫔妾这些日子,身体还未曾养好,需要时时找来太医诊病。因此这几日也未曾出门,连续几日没去景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之事,是嫔妾做的不对,还请皇上宽宥。” 甄嬛明面上用未曾给皇后娘娘请安当作借口,其隐含的意思便是自己和温实初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不过是日常诊病把脉罢了。 只不过皇上的功力岂是甄嬛能比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皇上便不肯开口,只用那看透一切的眼神瞧着甄嬛,仿佛在给她机会一般。 “皇上、皇上可是因为温太医为嫔妾诊病一事而恼怒?嫔妾是因为中毒太深,才需要温太医过来诊脉的。” “诊脉。”皇上终于开口,他低头看着甄嬛,欣赏着她眼底的慌乱,“只是诊脉的话,又何须将下人屏退呢?” “皇上,您怎能这般疑心嫔妾,”甄嬛委屈的垂下了头,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浣碧一直在殿中伺候,只不过温太医说嫔妾的新药要立刻饮下,嫔妾便吩咐她去拿药了。” “浣碧不过刚刚离开一息,皇上的圣驾便来了永寿宫。” “如此说来,倒是朕来的着急了。”皇上怒极反笑,他压抑着胸口的怒气,对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得了皇上的吩咐,便直接开口询问,“栩常在,皇上因着关心常在的身体,便放下政事赶了过来。 未曾想到,常在居然与温太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皇上在殿外等了许久,都不曾又宫人出来迎接。 栩常在,您便将此事和皇上说说清楚,也免得皇上生气伤身不是。” 苏培盛也没有给甄嬛留什么面子,皇上关心的事情都叫他一股脑说了出来,直说的甄嬛双颊臊红,恨不能直接装晕躲避皇上的追问。 “嫔妾宫中伺候的人不多,前些日子因为被下毒,小施也被杖毙了。 如今贴身侍奉的,也只有浣碧与棠棣。棠棣这些日子得了时疾,嫔妾便许她休息两日,不必在身边伺候。 浣碧的话,嫔妾刚刚也提到了,她为嫔妾拿药,很快便会回来了。” 甄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皇上,她摆出皇上平日里最喜欢地柔弱之态,“皇上,嫔妾与温太医,并非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皇上!” “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大方些认下。朕,不会苛责于你。”皇上也知道,这两人衣着整洁,并未发生什么苟且之事。 只是这甄氏一再遮掩,那温实初又战战兢兢,叫人不得不生疑。 “皇上,正因为嫔妾未曾做过越界之事,方才不会随意认下此事。”甄嬛正说着,去取药的浣碧刚好走了进来,她一见到皇上便立刻蹲下行礼,手中的漆盘上抬,好叫皇上看的清楚明白。 “皇上,这药便是嫔妾叫浣碧去取得。浣碧,你将来龙去脉,一一告诉皇上。” 浣碧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被小主找了个端药的借口支了出去,还故意告诉自己,一盏茶之后再回来。 但瞧着皇上与小主的模样,自己又哪里敢将这事儿给说出来。 浣碧也在心中怀疑,莫不是小主与温太医拉拉扯扯或者叫什么实初哥哥,被皇上抓了个现行吗? “回皇上的话,奴婢得了小主的吩咐下去拿药,这药便是刚刚热好的,温太医也说要趁热饮用为好,可否让小主......” “起来吧,先把药用了。” 皇上挥了挥手,浣碧便立刻起身将漆盘放下,转身便主动搀扶起双腿都蹲的麻木的甄嬛落座,好叫她不要在皇上面前失态。 甄嬛瞧着那热气腾腾的苦药,一咬牙便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只可惜喝的有些急了,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主中了毒身体还没好,昨日还因为天气燥热得了伤风,如今咳嗽不断,病上加病,也不知道何时能好的利索。” “身子不好,便好好养着吧。”皇上再坐不下去,他瞧着甄嬛咳嗽的模样,并不觉得疼惜,只想要她这般不知廉耻之人赶快离开自己的视线。“这几日也不必去皇后那里请安了,好生在永寿宫中,免得惹人忧心。” 皇上看似是在关心,但实际上却是变相的禁足。甄嬛想要假死出宫的计划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打断,只能暂时收了心思,老老实实躺在永寿宫中。 温实初无法踏入永寿宫,倒终于有了机会去咸福宫见惠贵人。 在得知她一定要保下腹中的孩子之后,温实初喜不自胜,但随即他便开始担心起未来之事,若是这个孩子被皇上发现,那么他们温家还有沈家两家的九族,就都别想保住了。 但若是就这般放弃这个孩子,温实初与沈眉庄又着实狠不下心来,他们只能揣着侥幸的心理,期待皇上不要发现。 第180章 粮草被劫 在永寿宫生了一肚子气后,皇上又去了皇后那里。 无他,想要安抚年羹尧就势必要恢复年世兰的位份,他总要找一个人出这个头。 栩常在不行,那换一个也就是了。皇后很好,脑子聪明,也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天,年氏染了时疾之事便传遍了后宫。皇后借口要好生诊治,与太后商议暂时给了答应的位份,不过份例倒是比照着妃位的来。 如此一来,皇上便对外宣称年世兰已经享有妃位份例,要求年羹尧即刻出兵西北。 年羹尧仍是不肯答应,还三番五次要求见年妃一面。 年世兰如今痴傻,又如何能去见年羹尧。若是叫他发现了年世兰时不时傻笑流涎的样子,又怎么肯出兵西北。 怕是立刻就要冲到京郊,一把火把那敦亲王福晋给烧死。 皇上当然喜闻乐见,但若是这把怒火又烧到自己头上,那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 最后,在众多大臣的劝说之下,年羹尧还是带着岳钟琪,二人一起领兵去了西北。 皇上还私下里交给岳钟琪一个任务,与年羹尧的其他部将打好关系,这对他日后领兵有极大的好处。 听了皇上所言,岳钟琪也知晓在年羹尧倒台之后,自己有机会统领兵将,坐上将军之位。 左右是打好关系,又不是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岳钟琪自然在军营当中更加用心。 有年羹尧与岳钟琪坐镇西北,皇上这颗心终于能安稳一二。 只不过年羹尧的罪名之上,又能多加一条了,国事当前,只想着为自己和家人谋取利益,威逼皇上让步。 犯上之罪已是实打实的,待西北彻底平定之后,便是年羹尧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再忍耐一二,皇上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只不过没想到此次西北战事胶着的很,以年羹尧和岳钟琪的能力,居然没能讨到什么好处。 无奈,战线只能进一步拉长,皇上也在不断支持前线战场,无论是用钱还是用粮,都未曾迟疑。 最新一批粮草已经运送出去,但没想到,行至半路却被敌人劫走,县令蒋文庆更是携剩余银款逃跑,似乎是投去了敌国。 如同前世一般,安比槐因为护送粮草不利,被押进了大牢,由沈眉庄的父亲济州协领负责审问。 后宫之中准备看陵容笑话的人不在少数,包括想要拉拢陵容却被反复拒绝的皇后。 即便陵容已经坐上了嫔位,她家中对她也并无助力,要不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得宠,皇上也不会将运送粮草这样大的事情交给安比槐。 但唯一比前世好上一点的事情,就是年答应此时已经痴傻。 她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要求皇上严惩自己的父亲,起码皇上不会立刻斩首父亲,倒还有一线生机。 陵容思及此处,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并非是她不记得此事,因为前世父亲运输粮草出事,是在去圆明园的时候,而今世比前世晚了快一年的时间。 陵容也清楚的记得,前世年家被清算的时候,西北那边并未再出现什么异动。 这一世倒是变动很大,叫人猝不及防。 好在,如今自己与皇上的关系尚好,虽然并非盛宠,但却始终未曾失宠。 若是自己向皇上求情,皇上未必不会答应善待父亲,直到彻底查明此事。 因此,也并不需要像前世一般,求皇后帮忙,求沈眉庄帮忙了。 “小主,要不要去求见皇上,大人他……” “去是一定要去的,但不是现在。”陵容知道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若是立刻哭哭啼啼去求情,只会让皇上觉得厌烦。 不如此时在承乾宫中好好坐着,等皇上消消气再说。 因为没有年世兰搅乱局面,这一世皇后也并未去御前给自己说话。 至于甄嬛,她整日在永寿宫中养病,更不会为自己这个仇人说话了。 陵容本以为不会有任何人想着过来帮自己一把,却未曾想到夏冬春居然跑来承乾宫。 她一进门就拉着陵容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甩开陵容的手,自己跑去一边儿喝茶了。 陵容被夏冬春这行云流水的行为弄的懵了,她不明所以也坐了下来,试探着开口,“夏常在这是怎么了?可有人惹你生气了?” “当然了,最让人生气的,就数你安陵容了。” 夏冬春把茶杯重重地放下,她哼了一声,试图叫陵容自己猜出来她到底为什么生气。 谁知道陵容却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又瞧了瞧夏冬春身上的苏绣,这也没穿同样的衣服啊。 夏冬春只觉得更气了,她又哼了一声,“安大人的事情,你就不着急吗?” “着急啊。” 陵容嘴上说着着急,但表情却完全不像那么回事,夏冬春有一瞬间都怀疑,被关进去的是别人的父亲了。 “可是着急也是不用的,我相信皇上,一定能查明真相,还我的父亲一个清白。” 夏冬春沉默了一会儿,她一时无法相信,安陵容居然是这么一个爱皇上,相信皇上的人。 不对啊,这和她表现出来的不一样啊。夏冬春又看了陵容一眼,后者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地看了回来。 “呃,我……你、你不需要找人帮一帮忙吗?万一皇上一怒之下,将安大人……” 陵容摇了摇头,即便夏冬春这般危言耸听,她仍没有什么慌张焦急的神色,“粮草丢失是大事,皇上一定会派人想尽办法找回。 县令蒋文庆还未曾抓住,一切事情未曾查清,皇上不会妄下圣旨的。” “啊……这么说也对。”夏冬春连连点头,“那你就不自己查一查吗,万一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呢? 你态度怎么这样随便,不怕变成罪臣之女啊?” 夏冬春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但以陵容的能力,哪里养的起又忠心又会刺探还在宫外可以随意活动的人呢。 她最多只能派人威胁威胁那些宫人的家人,伸手去查粮草被劫这样重要的事情,还真是做不到。 而且,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自己居然有这么大能耐自己查案,只怕不仅是父亲的命,就连自己的小命也别想留了。 也许皇上会看在攸宁的面子上,给自己一个病逝结果。 “我当然怕了。” 陵容终是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宫中家世最差的,成为罪臣之女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呢。 “可是怕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等案子查明。” “还有我啊,”夏冬春瞪大了眼睛,那一点子骄傲的劲儿又出现了,“虽然我们夏家还是在宫中人脉广,但也不代表宫外没人啊。 只是稍微帮你查一查的话,还是做得到的。” 这夏冬春居然要主动帮自己。陵容有些不敢相信,她瞧了瞧夏冬春的表情,却发现这人所说的话竟然是出自真心。 至少……面上看不出一点虚假。 就是不知道,她帮自己的忙,是相信等价交换些什么呢。 陵容心中衡量着,她自问除了宠爱,自己似乎很难帮夏冬春做什么事情。 但若是夏冬春想要获得皇上的宠爱,对自己而言倒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怎么好叫你白白帮我,不仅危险还耗费人力,若是惹了皇上不开心,怕是会连累到夏大人。” “也不见得吧,就是打听点消息而已。” 夏冬春倒是真没有想那么多,她就是想着帮陵容一个忙,至于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她还真没考虑过。 “夏常在,你我关系不错,我自然不会瞒你。 粮草丢失是大罪,若我父亲真的参与其中,与他有关的人势必都会受到牵连。” 陵容主动拉了夏冬春的手腕,轻轻地捏了捏,“毕竟现在朝野上下都在传,是被伪装成流寇的敌国劫走的。 通敌卖国的罪名,是无人担得起的。” 夏冬春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若是不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那还怎么还安比槐一个清白啊。 “那……那不能查的话,我和你一起,去养心殿向皇上求情。 你再抱着攸宁,皇上那么喜欢这孩子,绝不会把我们拒之门外的。” “求情之事,我已经想好了,只不过要等皇上消一消气。”陵容对于此事早就安排好了,她甚至私下里找过小厦子,叫他帮自己注意着皇上的情况。 “实在不够,就把恬贵人也叫上。” 夏冬春只觉得人不够用,还谋划着带上恬贵人一起。 落在陵容眼里,这夏冬春好像去养心殿不是去求情的,而是要谋朝篡位,将皇上打包丢出养心殿的。 “若是需要夏常在和恬贵人帮忙,我一定会亲自去延禧宫的。” “你?”夏冬春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我怕你只会委屈的哭,然后求到沈眉庄那里去。 谁叫人家有个济州协领的好父亲呢,能耐大着呢。” “她惠贵人能耐再大,也比不上我们夏常在啊。” 陵容叹着气,她前世就是去求沈眉庄与甄嬛的,只不过忽视了军情大事,又岂是沈眉庄一封家书能左右的。 但是当时的她看不清,如今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过是因为历经一世,终于在政事上长了一点点脑子。 如今旧事重演,自己便能去养心殿向皇上求情,不必再依靠别人的帮忙了。 “算你有眼光,我去陪攸宁玩儿了,你上点心打听着养心殿的情况。 皇上和那些大臣见完面,我们就去求皇上。” 另外一边,皇上正为粮草丢失一事着急,但负责审问的沈大人,却发现粮草丢失这事,并非是敌国冒充流寇作案那般简单。 拿了加急送来的书信,皇上立刻将张廷玉与怡亲王等人叫去了养心殿,商议之后决定加派人手,分别查一查年家和敦亲王王府。 “四哥可是怀疑,劫粮草的是……十哥?”怡亲王略迟疑了一瞬,方才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 “安比槐说,粮草丢失前夜,有人拿着敦亲王的令牌,说要看看粮草是否安稳。 第二日,粮草就被抢走,看守之人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要不是安比槐胆子小,躲在榻下睡了一夜,只怕也会遭了毒手。” 皇上将沈自山的书信递给了怡亲王,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分明,“这……臣弟只是担心,这安比槐被人收买,有意栽赃十哥。” “沈自山审讯犯人,自有他的一番手段,断不会有错。” 怡亲王自是知道那些手段是什么,他合上那封书信,不由得叹了口气,“十哥太糊涂了。” “糊涂?我看他清醒的很,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够好。” “四哥……” 怡亲王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这几日身体越发差了,稍有些情绪激动,便觉得头晕目眩的紧。 皇上瞧见怡亲王苍白的脸色,哪里还顾得上恼怒,“苏培盛,去太医院,把何桉鸣那几个太医都叫过来。” 皇上走到怡亲王身边,亲自为他拍了拍后背顺气,直到怡亲王那阵剧烈的咳嗽停了下来,方才安下心来。 “今日暂且不提这事儿,等血滴子把来龙去脉都弄的清楚再说。 老十三,你今日且在养心殿休息,叫太医好好为你诊治诊治。” 怡亲王知道皇上想来是说一不二的,便也未曾拒绝,等着太医为自己诊病。 “四哥,虽说安比槐贪生怕死,未曾尽心保护粮草。 但看在攸宁和安嫔的面子上,勿要太过严厉。” 皇上点了点,他确实没有打算苛责安比槐,只不过为了麻痹敦亲王,还是要多关押一些时日才行。 “审讯时,他已经受了不少皮肉之苦,想来也是知道错了,待这事儿结束,便给他个县令的官职。” 这边皇上与怡亲王已经商量好了关于安比槐的处置,但苦了陵容与夏冬春两个不知情的,她们在承乾宫等了一整日,都没有找到机会去养心殿中求情。 好容易得了些消息,还是皇上叫一大批太医赶去养心殿为怡亲王诊病。 皇上这般在意怡亲王,陵容更不敢在此时去养心殿求情了,毕竟若是怡亲王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条小命怕是不够赔的。 第181章 求情 因着昨日没能向皇上求情,且安父还在大牢里关着,陵容在第二日的请安时还是听到了些不中听的话。 当然,这些话主要是福常在、欣常在还有淳常在几个人说的。 言语间无非是安父有罪,陵容马上要成为罪臣之女云云。 这些过分的揣测,以陵容的位份,直接拿着嫔位压她们也就是了,连解释都是不需要的。 可惜的是今是甄嬛不在,否则她还有可能说出两句刺痛人心的话来。 “好了,是非公道自有皇上评判,你们几人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皇后如同往常一样跳出来打圆场,她脸上带着笑意,随口就将沈眉庄给提了出来,“本宫没记错的话,济州协领是惠贵人的父亲,安嫔若想得些消息,不如去问问惠贵人。” 如今陵容与沈眉庄的关系说不上好与坏,毕竟两人只是关系渐渐疏远,并未完全交恶。 她们两人以前还能交上那一两分的心,如今是一点都不能了。 “皇后娘娘,这事儿正因为是沈大人审问的,嫔妾方才安心呢。”陵容面上没有一丝焦急之色,她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沈眉庄。 “嫔妾相信沈大人,更相信皇上,定能还嫔妾父亲一个清白。” 皇后心中是看不得宫中任何两个妃子交好的,如今听安陵容所说,话里话外都不想将沈眉庄也搅和到这里面去。 难不成这两人的关系,还真像福常在所说,并非像表面上那样差吗。 皇后同样看了惠贵人一眼,她略一沉吟,“看来惠贵人早就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倒是本宫担心过头了。” 陵容但笑不语,对惠贵人微微点了点头。 倒是沈眉庄有些惊讶,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必然是知晓的。 安嫔父亲之事,自己又怎么可能去找皇上求情,又怎么可能与自己的父亲联系呢? 安嫔家世低,对政事一窍不通,怕是会被皇后娘娘鼓动,来找自己求情了。 好在,她还没有傻到在请安时向自己求情,否则这台是真的下不来了。 沈眉庄心中长出一口气,面上带了点担忧的神色,“嫔妾与安嫔一样,相信皇上与家父,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皇后可不在意会不会秉公处理,她只想着让这些妃嫔关系越差越好,最好能够自发地闹起来。 很快,这次请安就在各怀心思中结束了,陵容没有多留,免得又卷入什么纷争之中。 她甚至还假装抹两下眼泪,叫想说风凉话的人,也不好意思立刻上前。 但恬贵人哪里管这些事情,她叫住陵容,仿佛她才是那个嫔位一般,开口就是训斥之语,“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陵容刚抬起手,擦眼泪不是,不擦也不是,就这么盯着恬贵人看。 “就说了你一句,摆的这是什么表情啊,丑死了。 本小主帮你问了,你那没用的爹没什么事儿,过两天就放出来了。” 没想到这恬贵人居然会帮自己,陵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连道谢都卡在了口中。 “等他出来之后,好好教训教训,一个大男人胆子居然那么小,把你的脸都丢光了。” 教训?怎么教训,再胆小懦弱也是自己的父亲,又如何能太过分。 只不过恬贵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应该想办法找个人,替自己好好管管这个爹了。 惹出一次事也就罢了,若是像前世一样贪污,可不止败坏自己的名声,还会连累着攸宁也被人说三道四。 “谢谢恬贵人关心,我会考虑的。”陵容笑着向恬贵人道谢,“难为恬贵人想着帮我。” “你是从我延禧宫走出去的,我是怕你丢我的脸。”恬贵人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即便陵容如今位份高,又是一宫主位,她仍是把陵容当作当初那个住在乐道堂的小答应。 况且陵容的位份也是因为生了公主才升上去的,恬贵人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皇上子嗣稀少,每个孩子都珍贵的不行,因此升位份再正常不过了。 若是自己生下皇子,又岂止是个小小嫔位,就连妃位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我帮了你的忙,你也为我想想,怎么得皇上的宠爱。” 原来目的在这儿,陵容放下了心来。别的她不好说,这宠爱倒是能帮恬贵人争取一下。 只不过皇上最开始喜欢恬贵人,也是因为最开始她在海棠树下弹琴,那天仙似的气质一下子抓住了皇上的目光。 只不过相处下来,发现恬贵人骄纵又跋扈,着实不是皇上喜欢的那一类女子。 所以怎么样让恬贵人重新得宠,还真的要好好谋划谋划才行。 “我会为贵人好好谋划的,还请贵人耐心等上一等。” 陵容好容易送走了恬贵人这尊大佛,就被后一步离开景仁宫的沈眉庄等人追上了。 淳常在跟在沈眉庄后头,苦口婆心地提醒着要她千万不要为了安陵容而触怒皇上。 沈眉庄自然知道这件事牵连甚广,自然不会主动掺和,面对淳常在的劝阻,她自然是连连答应。 “我父亲为人正直,面对这种通敌叛国之事,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因此,再审讯之时偶尔会用些严厉手段,只盼望安嫔的父亲不要被伤到,否则真是不好面对安嫔了。” “这又如何,安嫔是不会那么小气的,本来也是那安比槐的错啊。”淳常在拉着沈眉庄的手絮絮叨叨,抬头就看到陵容刚好在她们前面不远处。 淳常在咽了咽口水,好在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惠姐姐,你看......” 沈眉庄一抬头,刚好和陵容四目相对,此时她略有尴尬,却还是叫了一声安嫔。 “惠贵人不必多礼,我并非有意在这里等你,不过是刚好遇见而已。” 陵容本就不打算求沈眉庄,因此也不欲多做停留,反而对沈眉庄露出个微笑,转身向承乾宫走去。 反倒是沈眉庄,她开口叫住了陵容,踌躇着说出不肯帮忙的原因。 “姐姐,这个忙不帮才是对的。”陵容瞧着沈眉庄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前世自己哭着向她求助的时候,“这毕竟不是后宫之事,若你开口,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我的父亲胆小怕事,定是不敢掺和到这通敌叛国的大事之中,只要等着皇上查明真相便好。” 况且,陵容如今的恩宠已经远远超过了沈眉庄,早就不是前世可怜巴巴的安常在了。 “皇后娘娘提及此事,也不过是关注后妃罢了,姐姐勿要往心里去。” 陵容略微颔首,她不欲与沈眉庄等人聊上太多,毕竟沈眉庄肚子揣着的不是皇上的子嗣,稍有不慎就会波及到自己啊。 明明沈眉庄对于政事并非全然不懂,为什么就甘愿为了一个孩子赌上沈家全族的性命呢? 陵容前世今生都没有体验过什么情啊爱啊的,她也理解不了这种事情为什么比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还要重要。 如果非要爱一个人爱到愿意献出生命的话,起码这个人要全心全意帮助自己才行,哪有今儿帮帮这个,明儿帮帮那个的道理。 既然不能坚定地选择自己,这种男子和皇上有什么分别,可能还不如皇上呢,起码跟着皇上还有点银子拿。 眼见着陵容渐渐走远,沈眉庄也长出了一口气,不用自己帮忙可是十足的好事。 “惠姐姐,还好这安嫔不用你帮忙呢,要是哭求起来,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的好。” “若真是求我,我也只能去御前探探皇上的口风罢了,更多的事情是不可能做的。” 淳常在点了点头,她话锋一转,又开始劝慰起沈眉庄来,“这些日子甄姐姐身子好一些了,姐姐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我们姐妹三人都好久没有叙叙旧了呢。” 沈眉庄拒绝的话飘在风里,陵容站在承乾宫的墙内,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主,这淳常在难道不知道惠贵人与栩常在早就闹掰了吗?怎么还想要缓和这两人的关系。” “在这宫中,力量自然是越强大越好,淳常在如愿得了宠,却没能晋升位份。 她自然要想办法在宫中培植自己的人脉,好叫自己走的更长远些。” 只不过淳常在有心,却找错了人,沈眉庄和甄嬛都是有一股子傲气在的,她们两人闹到这种地步,根本不会为了利益回头。 但陵容很是好奇,温实初在这两人中间纠缠,会不会惹得沈眉庄对甄嬛出手呢? 这个情况只要想想便觉得有趣,自己不妨帮沈眉庄一个忙,让她看看温实初的真面目吧。 “照水,今日晚些时候,将卫临叫来承乾宫,有件事儿要他去做。” “奴婢明白。” 陵容回到宫中,正忙活着想要如何帮助沈眉庄看看温实初的真面目,皇上便先卫临一步来了承乾宫。 一见到皇上,陵容就慌忙地擦擦眼角,假装自己刚刚哭了一通。 她的动作很大,很容易就被皇上捉住,“哭的这么伤心,怎么不见你去御前找朕。” 擦眼角的功夫,陵容的眼眶便已经红了,她压抑着眼泪努力摇头,“父亲犯了这样大的错,嫔妾又哪里敢去求皇上。 若他全然无辜,皇上自然会还他清白。若他真的有罪,嫔妾又哪里有脸面求皇上开恩。” 皇上嗯了一声,他以为这小女子会跑来养心殿又哭又闹,却没想到只是躲在承乾宫中哭。 “惠贵人的父亲审理此案,你不敢找朕,怎得也没去找找惠贵人。朕记得,你与她关系不错。” “嫔妾与惠贵人确实相熟,但父亲涉及的并非小事,嫔妾又何苦将惠贵人牵扯其中。”陵容瞧着皇上的样子,就知道他的疑心病又犯了。 居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求过沈眉庄,背着他暗地里和沈大人有联系。 苍天呦,自己要是有那个本事,干嘛不联合所有大臣,反了你这个皇上,自己上位当女帝呢。 到时候在后宫养上三千面首,你这个皇帝连官女子都当不上。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还能这般沉稳,甚好。” 陵容又擦了擦眼泪,她抽噎着抬头,“皇上一定很失望,嫔妾的父亲居然这般不中用。” “即便失望,也不是对你。”对于今日景仁宫发生的事情,皇上早就一清二楚了,他也知道陵容只是默默地等待结果,并未节外生枝。 “朕已经查明,此事与你的父亲没有关系,过几日便会差人将他送回松阳了。” “嫔妾谢过皇上,”陵容嘴上谢恩,身体却没有动,她拉住皇上的手,“皇上,您如今也知道了,嫔妾的父亲当真不得力,请皇上撤了父亲的官职吧。 免得,免得又耽误了皇上的大事,做些大逆不道的错事来。” “朕,有想过免了他的官职。但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攸宁的外祖,朕不能降低你们母女二人的出身。” 皇上反握住陵容的手,轻柔地拍了拍,“朕打算给他个县令的官职当当,待过几年再为他升个官职,做个潇洒闲人也就是了。” “皇上竟然为嫔妾和攸宁想的这般周到,嫔妾当真是受宠若惊。” 皇上对于自己宠爱的妃子,出手一向大方,但自己的父亲太不争气,陵容只觉得害怕的很。 官职要是一再高升,只怕又要搜刮起民脂民膏来了。 “但朕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皇上抚摸陵容手背的动作顿了顿,“容儿可是觉得,朕给的官位太低了。” “嫔妾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父亲实在是不堪大用。”陵容毫不避讳提及父亲的缺点,她知道,皇上早就将父亲的情况查了个清楚明白,遮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皇上想要父亲继续为朝廷效力,怕是还需要一个人帮忙好好看住父亲,免得他日后铸成大错。” 皇上想到安比槐做的那些事情,也不由得皱紧了眉毛,是一个不堪大用,又爱沉迷声色的。 若真是官位高了,怕是没几日就要反了天了。但是他的官位又不能太低,即便不考虑安嫔,也要考虑攸宁。 看来,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是最好的选择了。 “也罢,朕会叫人物色一个靠谱的人,好好辅助你的父亲。” 第182章 高洁坚贞 与皇上只聊了一会儿,陵容想要的便尽数得到了。 每到这个时候,陵容都觉得皇上大方的很,只要不追求什么真心,当皇上的妃嫔其实还是不错的。 为着让皇上能更宠爱自己一些,陵容还是在殿中加了一些无味却有其它效用的香。 这一夜皇上过的很是开心,第二日离开时,甚至还觉得陵容与从前大不一样。 他捏了捏陵容的肩膀,表示自己今晚还会留宿在承乾宫。 有宠陵容自然高兴,她主动服侍皇上穿上朝服,立在门边送皇上离开。 只不过那香不能常用,让皇上偶尔尝个甜头就行了。 过犹不及,想要长久地得到皇上的宠爱,还是要有收有放,若即若离才行。 陵容过去总是一味地索取皇上的宠爱,一旦有宠就死死抓住不放,非要将所有人都比下去才开心。 重来一世,方才觉得这种细水长流的宠爱,是对自己最为舒服的。 只不过自己要靠着香料或者才艺,不像甄嬛有姣好的样貌和过人的才气,能得到皇上长久的宠爱。 “没办法,谁叫这诗书,记得下来却解不出来。 每一句都懂,却说不到皇上的心里去呢。” 陵容瞧着皇上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地叹着气。 “小主。”照水还以为陵容又燃起对皇上的所谓爱火,正试图劝慰一下自家小主。 只可惜陵容对皇上根本没什么在意之情,此举也不过是装出来,免得皇上或者苏培盛回头一看时,只能看到紧闭的大门。 这样做久了,总有一天会被看到的,倒是会给皇上留下一点不一样的印象。 “无事,叫人跑一趟太医院,将卫临请过来吧。” 照水点了点头,派人去寻卫太医的同时,还不忘为陵容准备了一碗清粥。 待清粥小菜用完之后,卫临也刚巧赶了过来。他还带着晨起的疲惫,与陵容说话之时还悄声打着哈欠。 “卫太医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会困倦成这个样子。” 卫临忍住即将出口的哈欠,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最近这些日子,两头跑。 温太医一会儿去咸福宫,一会儿去永寿宫,作为他名义上的徒弟,微臣不得不跟着跑。” “栩常在是因为中毒,常去为她诊治也属正常。 惠贵人是什么情况,也值得整日整日地去诊治?” 陵容佯装不知沈眉庄已经有孕,她想借此试探卫临,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没想到,卫临的确知道不少,他左右看了看,低声请陵容将无关之人都屏退出去。 陵容知道卫临想要说什么,便顺了他的意,把除了照水之外的人,都清出了正厅。 照水将门关上之后,便守在了门口。卫临瞧了照水一眼,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人之后,方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温太医在暗中准备安胎的药物,微臣怀疑,惠贵人已经有孕。” “惠贵人已经有孕?” 陵容故作惊讶,沈眉庄与温实初这事儿做的当真不够谨慎,这么轻易就被卫临给发现了。 “没错,这些药物并没有送去过永寿宫,尽数送进了咸福宫。 而且,温太医有意避着我,每次去咸福宫送药时,都会叫我单独去永寿宫。 即便他忙着照顾栩常在,也未曾叫我为惠贵人把脉。 但当他去咸福宫时,却并不阻拦我给栩常在把脉。” 卫临自发现温实初备过安胎药后,便时常注意着他。通过这一点一点的蛛丝马迹,还真的将惠贵人有孕之事猜个八九不离十。 此时他还以为是惠贵人担心孩子被人谋害,方才这般小心。 哪里知道其实这个孩子并不是皇上的,而是他名义上的师父——温实初的呢。 陵容自然会想办法帮一帮卫临,她仍是故作惊讶,状似随意地嘟囔惠贵人已经许久没有承宠了。 “……什么?”卫临明显被吓了一跳,他惊讶出声,反而吓了陵容一跳。 “嫔妃侍寝内务府都有记录,自惠贵人回宫之后,便一直养着身体。 皇上……似乎没有在存菊堂留宿过。” 陵容摇着头,嘴上说着不相信惠贵人已经有孕,“想必是助孕的药物吧,没准儿是惠贵人想要快点养好身子,好早日能够侍寝,孕育皇嗣呢?” 这种猜测听起来更为靠谱,卫临也急急点头,觉得就是这样的。 但他自己也清楚的很,安胎药和调理身子的药物完全不同,他过去做了许多年医士,又怎么会认错草药。 “毕竟在圆明园的时候,惠贵人小产伤了身子。养了没有多久,便又回了宫中。” 陵容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惠贵人的事情,卫临听在耳朵里越发心惊,越听越觉得这惠贵人是做了诛九族的错事。 他甚至隐隐开始怀疑,惠贵人腹中的孩子是温实初的。毕竟有一段时间,温实初身上常带着只有惠贵人爱用的菊香。 那香到底叫什么名字,卫临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可以十分肯定,这个香味只在存菊堂中闻到过。 “这……”卫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他打断陵容的话,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娘娘……如此说来,惠贵人的孩子,很有可能、可能不是……皇上的。” 卫临重重地唉了一声,他一张脸皱的不成样子,只觉得知道了这个秘密,自己这个脑袋也要保不住了。 谁知道,陵容居然只是惊讶了一瞬,“惠贵人居然这般胆大,卫太医紧张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你……” “不是!绝对不是!” 卫临提高了嗓门,他洁身自好的很,和这些妃嫔都保持着距离,他只想好好活着,哪里敢染指妃嫔,更遑论胆子大到留下孽种了。 “那便好,瞧你这模样,本宫还以为你胆子大到这种地步了。 既然与你无关,又何必害怕。” 卫临仍是面露担忧,若是诛九族也就罢了,万一诛十族,自己作为温实初的徒弟,是绝对跑不了的。 “可是,若是某一日他们二人的关系败露,怕是与他们关系相近的我,也要被牵连。” “担心这件事,也实属正常。”陵容点了点头,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 “不过倒也不用太过忧心,过段时间,本宫便向皇上求情,调你去伺候曹贵人。 这样一来,即便他们的私情揭露,也不会牵连到你。” 卫临此前从未替曹贵人诊过脉,毕竟曹贵人是年答应的人,都是由江诚江太医诊治的。 “曹贵人,娘娘是和曹贵人结盟了?” “有些事,少问一些,多做才能保住你的命。”陵容微微笑着,看在卫临眼里倒是有些吓人。 卫临本就是个圆滑之人,今日若不是被沈眉庄与温实初的事情吓到,倒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此时陵容训斥,他方才缓过神来,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是。 “还有,我需要知道,在栩常在禁足在宝华殿时,温太医有没有为她开过药。” 卫临略微回想了一下,便立刻点了点头,“有,当时有个叫棠棣的宫女,来太医院找温太医。 温太医听闻是栩常在染了风寒,便私下里开了药。 只不过,他担心被人察觉,将这药记在了惠贵人头上。” 陵容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意外收获。她甚至不需要弄虚作假,就可以直接利用这些事儿来做文章了。 温实初这样为栩常在考虑,怎么能不叫栩常在的好姐妹知道呢。 别看是一点点小事,那个时候惠贵人正与温实初你侬我侬,得知这男人在自己榻上之时,还想着害了自己的女子。 真不知道惠贵人这样的大家闺秀,会不会恼怒的失了风度。 “这样,这件事儿一定要不经意地告诉惠贵人。至于如何开口,应该不需要本宫教你吧。” 卫临拱了拱手,说些无心之语罢了,还不需要娘娘一句一句地教。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能将这件事情办好。” “下去领赏吧。”陵容示意照水开门,卫临便有眼色地跟着照水走了。 在打赏之事上,陵容从不小气。每次卫临离开都能得不少银子,再加上自己的官职都是陵容帮忙,他自然愿意效力一二。 不出两日,沈眉庄便知道了这一消息。据卫临所说,沈眉庄的脸色立刻变了。 再三确认了那事情发生的时间,方才疲惫地叫卫临这两日不必来问诊了。 这样一来,陵容又如何不知,那件事确实发生在两人情意正浓之时。 好想知道沈眉庄心中是如何想的,陵容在承乾宫中好奇的不行,可惜她如今不是沈眉庄的好妹妹,完全没办法光明正大去咸福宫打听消息。 倒是照水有点担心,她担忧惠贵人这种性子,一怒之下会将腹中的孩子打掉,那她们岂不是没办法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了。 “不会,惠贵人即便再气恼,也不会将这孩子打掉的。 她清楚的很,温太医心系栩常在。没准儿此时,还觉得是自己勉强了温太医呢。” 陵容绣着一方手帕,上面是金丝勾勒的一朵菊花,瞧着栩栩如生,颇具风骨。 “勉强?若是温太医不愿意,他二人又怎么可能做成那苟且之事。” 照水完全无法理解惠贵人的选择,因为对皇上死心,便选了心系“好姐妹”的温太医。 知道了温太医心中可能压根儿没她,只能自己在存菊堂抹泪,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不轨之事,还这般委屈自己,真不知道惠贵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陵容举起那方手帕,对着日光欣赏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照水的话,“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惠贵人心中所想,大抵就是这一句话了。” “小主,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照水哪里学过什么诗词,跟着陵容学了许久,也只是略懂两句罢了。 “简单来说呢,就是宁愿枯死在枝头,也绝对不会被北风吹落。 更深一层呢,便是惠贵人的傲骨凌霜,高洁坚贞了。” 照水听了陵容的解释,只觉得更加迷惑了。 她皱紧了眉头,略带迟疑地开口询问,“小主,恕奴婢不懂。但高洁坚贞这四个字,听起来和惠贵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与从前的她,倒很是相像。但如今的她,确实和这四个字没有什么关系了。” 陵容小声应和着,她在手帕上缓缓绣着,将这两句诗慢慢地绣在了菊花旁边。 “但在惠贵人的心里,怕是觉得自己仍旧与从前一样,不失风骨吧。” 照水眨了眨眼睛,她突然有些好奇,小主又如何看待她自己的呢? 是像惠贵人这般,被自己给蒙蔽住了双眼,只会把美好的词汇加在自己身上。 还是看的透彻明白,知道自己并非好人一个呢。 这般想着,照水便不自觉的问出了口。陵容倒也未曾恼怒,甚至还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若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应该是个心思恶毒之人。 这后宫中的妃嫔,怕是全部加起来都没有你小主我狠毒。” 重来一世,陵容对自己看的更清楚了些。 她为了在宫中活下去,为了在宫中活的更好,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自然称得上是一个恶毒之人了。 只不过比起前世的拧巴,她更能接受如今的自己了。 毕竟这后宫吃人,自己选择再次入宫,就注定做不了单纯善良之人。 也许有人可以靠着单纯善良,不争不抢在后宫过一生,但自己却是做不到的。 反正坏事都做尽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名声,已经不重要了。 “在奴婢眼中,小主也确实并非良善之人。但小主对奴婢很好,奴婢便愿意一直效忠小主。” 帕子终于绣完,陵容毫不在意地丢进绣筐之中。她搓了搓手指,缓解因为长时间捏着针而带来的麻木感。 “其实,我好久都没有与敬妃娘娘好好聊一会儿了。 今日,我们不妨去咸福宫走一走,将这新绣的手帕给她送去,也好聊一聊惠贵人。” 第183章 姐妹做事要成双 “安妹妹,自从妹妹有孕之后,你我都许久未曾坐下好好畅谈了。” 敬妃到底还是在意过去,若非陵容劝慰,她可能仍是扮老扮丑,在宫中隐忍着过日子。 又哪里能像现在,手中还能握有一点点协理六宫的权力。 甚至偶尔的,她还能得皇上留宿。想必过不了多久,就真的能够有自己的孩子了。 敬妃并不知道,从前年世兰房中的欢宜香有问题,牵连她也被伤了底子。 虽是这段时间常按着沈眉庄送自己的药方用药,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 但为了能够有孕,再多的苦药,敬妃也还是一碗一碗地咽了下去。 “姐姐,我有孕之时,不知道受了多少算计。 后来更是连承乾宫的门都不敢出,只能整日整日地在那一块小小的地方散步。” 一回想有孕的日子,陵容就不住叹气。只不过攸宁已经出生,是谁在幕后下的黑手陵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剩下的时间里,就是好好的筹谋算计。只不过皇后的地位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动摇的,陵容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在皇上心中不断留下疑窦,叫他对皇后一点一点产生怀疑与不满罢了。 只要太后在一日,皇后就不会倒下,哪怕她害了皇上不知道多少个皇嗣。 “真是苦了妹妹了。”敬妃倒是真心实意,她察觉到陵容与自己越发疏远,也有意缓和两个人的关系。 “对了,”敬妃拿出一件绣的极其精美的肚兜,一眼看过去便知道用料走线都非常讲究,不会刮伤孩子的皮肤,“这是我给攸宁绣的,妹妹瞧着可喜欢。” 陵容接过肚兜,很是高兴的翻看,“姐姐绣工如此精美,给攸宁做肚兜倒是可惜了。若是给皇上绣一件寝衣,皇上定会爱不释手。” “妹妹真是爱打趣我,”敬妃脸色有些发红,她收拾着针线,“后宫之中,得宠得权得子,都会招来眼红,我手中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对皇上的宠爱,就不敢肖想太多了。” 宠爱,权力还有子嗣,都是皇后想要死死抓在手中的,又要权力又要孩子又要宠爱的沈眉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天象一说差点将沈家推入死境,但凡看的明白的人,都不敢像沈眉庄一样既要又要了。 “姐姐能看得明白,我也就安心了。”陵容心中想着,最好再和沈眉庄与甄嬛保持些距离,不然到最后大概就是死的叫人安心了。 只不过这挑拨的话语陵容哪里敢说,她好不容易能与宫中绝大部分妃嫔打好关系,可不能就这样丢了。 “可是,我还是想要一个孩子......”敬妃叹了口气,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如果有机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甚至可以放弃到手的权力。 对于敬妃的执着,其实陵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敬妃在宫中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总想要个血脉相连,可以依靠的人。 “姐姐,从前因为你想要靠着那得来的药方有孕,妹妹阻拦了你。”陵容顿了顿,她瞧着敬妃的面色,却未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如今那药,姐姐可还吃着?” 敬妃点了点头,她本来得了一张助孕的药方,但因为那方子用药凶猛,便换了沈眉庄给的那张。 但那药方用了,却始终都没有消息,温实初也常常给自己把脉,却也说不出个理由,只是重复说着缘分未到。 “姐姐,听妹妹一句劝,那药是虎狼之药,勿要再用了。” 瞧着陵容真心劝慰的模样,敬妃心中一阵阵泛酸,其实她用的并非是那张,但因为答应了沈眉庄,又不敢轻易告诉陵容。 只能任凭陵容担忧着,听她说些劝慰的话。 “没在用的,如今不过是叫温太医,帮忙调理身体罢了。” “姐姐,我与栩常在的关系不好,所以对她身边的人也有些不信任,”陵容拉着敬妃的手,“温太医用的药,姐姐还是找其他太医看看为好。” 栩常在与陵容的关系,敬妃一直都是知道的,因为她陵容失去过一个孩子,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说出这番话,也实属正常。 吃了这么久的药没有效果,似乎也确实该找其他太医看一看了。又或者,该用一用那个药方了。 敬妃心中暗做决定,如今温实初与沈眉庄二人看起来越发不对,自己也不敢再继续用温实初了。 “妹妹有了攸宁,不想再孕育一个皇子吗?” “皇子还是公主,皆是天定,我并不纠结于此。况且公主更好不是吗,不会碍了别人的眼,起码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尤其是,攸宁还能陪在妹妹身边长大,这才是最好的事情。”敬妃话锋一转便提起欣常在,“不像淑和,只能养在阿哥所里,欣常在平日里都看不见她。” 陵容不觉得敬妃是无意提起欣常在,她颇为好奇开口,“难不成,姐姐是想帮助欣常在?” “是也不是。” 敬妃颇有些模棱两可,虽说欣常在这几日有意靠拢自己,但到底没有明确表态。 尤其是,欣常在在请安时,还伙同淳常在对陵容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叫自己这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姐姐是心疼她们母女分离,又觉得欣常在不一定可靠。” 敬妃点了点头,在宫中培植自己的人手实属正常,但若是这个站队的人太不靠谱,就只会拖自己的后腿而已。 想与皇后娘娘在后宫之中分庭抗礼,这个欣常在确实算不得一个好的选择。 “那姐姐就多和欣常在相处些时日,毕竟将淑和公主接去储秀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妹妹所言极是,人心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窥视清楚的。”敬妃想要培植自己的人脉,也是为了有孕之后,减少被害的风险。 但如今宫中说得上话的,能在皇上面前得脸的也就那么几个妃嫔了。自己也没有想到,新入宫的妃嫔里,最得宠路且走的最顺的,居然是安陵容。 果真,自己和她交好的选择是对的。 只可惜,她与栩常在和惠贵人的关系并不好,否则都收拢在自己麾下,定是能与皇后一较高低的。 两人正在院中叙话,便见到温实初拎着药箱匆匆走过,陵容好奇心顿起,恨不能跟去存菊堂听这二人叙话。 温实初太过匆忙,甚至没有看到有两位娘娘站在树下,只可惜他刚到存菊堂的门前,就被采星给拦住了脚步。 因为沈眉庄知道了温实初一边与自己温存,一边又跑去甄嬛那里献殷勤后,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便闭门不肯再见温实初。 但好在沈眉庄也知道她与温实初还有甄嬛的事情根本不能被外人知晓,便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叫采星将温实初给劝走。 “温太医留步,我家小主身子不适,不宜见温太医。” “微臣听卫太医说了惠贵人的情况,方才赶了过来,小主身体虚弱,无论任何病症,都耽误不得啊。” 温实初明显有些焦急,但他到底顾虑着旁人,声音倒还算是平稳,“采星姑娘,便再替我通报一声吧。” 采星不是不知道自家小主和温太医那些暗生的情愫,更知道两个人早就忘了规矩,有了肌肤之亲。 如今看到温太医这般焦急的模样,心中倒也宽慰一二,起码小主这颗真心没有错付,温太医还知道为小主忧心。 采星挡不住温实初的再三恳求,便进了存菊堂禀告惠贵人去了。 不多时,她便走了出来,还是对温实初摇摇头,“小主只给了太医一句话,说等到温太医您想的清楚了,再见面也不迟。” 温实初提着药箱,神色紧张极了,“是......什么话?” “浮长川?忘返,思绵绵?增慕。”采星微微行了个礼,将沈眉庄交代的诗句读了出来。 她并不懂这句诗到底是什么含义,但瞧着温太医的表情,便知道不是情啊,就是爱啊的。 温实初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沈眉庄想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为了谁而流连忘返,到底谁才是你心中洛神呢? 想到洛神这个词时,温实初立刻想到的便是甄嬛那张美貌无双的脸。但很快,沈眉庄那略带忧愁的脸也挤进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二者交叠许久,都未能分出个胜负。 温实初怅然地看着紧闭的门扉,他无法立刻给出答案,只好告诉采星,自己会认真思考,三日之后再来为惠贵人诊病。 带着无尽翻滚的思绪,温实初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咸福宫。 陵容与敬妃终于能从树下离开,两个人偷听许久,相视之下却未曾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这一对视,两人都清楚了,对方早就知道了沈眉庄与温实初的腌臜事。 正因为这个发现,本想离开的陵容停下了脚步,与敬妃二人重新回到殿中坐下,讨论起沈眉庄与温实初的事情来。 “那句诗,姐姐想必听的十分清楚。” 敬妃点了点头,她从前便知晓了温实初在存菊堂中诊脉时间过久,经过多日的观察,确定了这二人之间当真有了私情。 如今听到这诗句,敬妃并不觉得惊讶,只觉得用了这首诗,当真玷污了作诗之人与他所描绘的洛神。 “妹妹,这二人......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陵容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敬妃居然猜到了这两人之间的事。是不是足以证明,前世很多人也知道,只不过大家都没敢开口说出这事儿,怕热的一身腥。 只有瓜尔佳氏那个傻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出来说甄嬛的双生子不是皇上的,狠狠打了皇上的脸。 众目睽睽之下,皇上为了保住面子,那两个孩子是绝对不会被发现是他人之子的,皇上之后会在私下之时派人偷偷查明,并料理了这两个孽种。 但瞧着敬妃这处变不惊的模样,看来后宫这一池水,本就脏污的不成样子了啊。 “姐姐怕是很早就知道了吧,”陵容长叹口气,她皱紧眉毛,满脸都是不赞同,“这惠贵人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被一个太医迷成这个样子。” “既然想不透,便不用去想了。有些人的想法,其实是不需要理解的。” “但这事儿,姐姐与我都发现了,倒像是被架在火上了。” 敬妃拉住陵容的手,对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事儿你和我就当没有听到过,即便惠贵人与温太医的私情被人告知皇上,也绝对不能是你和我。 妹妹,你可明白?” 陵容也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是引火上身,她立刻便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姐姐,但他们二人毫无遮掩,只怕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本以为甄嬛和皇上的兄弟果郡王纠缠不清,就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没想到沈眉庄做的事情更加骇人听闻,这两个姐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成双啊。 “对了姐姐,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想问。”陵容知道,纠结沈眉庄的事儿没什么意义,“年答应痴傻一事,幕后凶手应该另有其人吧。” “妹妹居然这般敏锐,”敬妃有些惊讶,她露出个赞赏的笑容,“皇上派了人,在暗中查明此事。 粘杆处的能力,你我都清楚,这几日估计就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了。 但明面上的凶手,你我都知道只能是敦亲王妃。” 陵容其实早就知道幕后真凶是谁,她不过是担心,会不会被皇上发现自己在其中的作用罢了。 正如敬妃所说,仅过了两天,皇上便查到了幕后真凶。 只不过,害了年答应的真凶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的端妃。 吉祥在慎刑司的审问之下终于松口,端妃在温实初那里拿来了天仙子和红花,将这些东西尽数喂给了年答应。 听闻年答应是在清醒之时被灌下这些东西的,皇上气恼不已,但一想到端妃也是为了自己解忧,那一股子无处发泄的怒火就只能堵在胸口。 如今年答应被谋害的事情已经清晰了,端妃之死,也要有个结果。 “将,福常在带上来吧。” 第184章 再审端妃案 福常在是在来景仁宫请安的时候被扣下的,她起初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但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便也知道是自己谋害端妃或者甄嬛的事情暴露了。 但是瞧着这殿中并无甄嬛,福常在心中便有了底。 “福常在,你可知罪。” 这次还是皇后先开了口,她并不希望福常在被治罪,毕竟由她会牵连出自己,甚至还会折了一把刀。 “嫔妾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看了一旁正襟危坐的皇上一眼,瞧着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任劳任怨的继续开口。 “是端妃中毒一事,事发前几日,有人看到了你与菡萏曾在储秀宫附近徘徊。 还接触了储秀宫中的某个宫人,是否确有其事啊?” 福常在没有立刻回答,她也在猜测,到底是谁将自己给露了出去。 但谋害妃嫔本就是大罪,所当真事发,无论此时承认与否,都不会得皇上网开一面。 还不如咬死自己并不知情,赌一赌皇上并未从吉星口中问出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前些日子身体虚弱,章太医说是因为小产恢复不佳所致,便建议嫔妾多多散步运动。 嫔妾那些日子,不仅仅是在储秀宫周围散步过,在各宫周围都曾有过停留,这事儿娘娘问章太医与各宫宫人便会知晓了。” 皇后点了点头,这福常在不算太傻,还知道避重就轻回答问题。 但只可惜,这次是皇上派人查出来的,又岂能让她顺利蒙混过关。 “福常在的意思是,自己并未与储秀宫的宫人有所接触?” “皇后娘娘,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嫔妾已经不记得与哪个宫的宫女说过话,更不记得说过什么话。” 福常在打定主意,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与端妃之死有一点关系。 见福常在不肯承认,皇后也不打算多问,她直接叫人将储秀宫的吉星给带到了殿中。 一见到吉星,福常在的表情便有些许惊慌,所谓的平静早就见不到了。 吉星显然是被用过大刑,她全身伤痕累累,只有那张脸毫无血色,却并没有任何伤口。 “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如果不是仔细去听,这声如蚊蚋的声音会被所有人忽略。 两位主子没说什么,就任由吉星在地面上跪着。 “这便是吉星的证词。”剪秋将吉星画押的纸张送到了福常在面前,福常在虽认字不多,但毕竟跟着皇上读书许久,还是认了个七七八八。 吉星将福常在如何收买,以及威胁她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不过她隐去了年答应与颂芝的部分,只将福常在的所作所为说了个明白。 “福常在说,那药只是让娘娘夜间梦魇失眠的药物,奴婢便一时鬼迷心窍,将药物放进了安神汤中。” 毕竟端妃当晚跑去害了年答应,睡不好觉也实属正常,并不会被人发现。 福常在并未反驳吉星的话,毕竟吉星所言句句属实,她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这是奴婢知道的所有了。” “福常在,吉星受尽了酷刑,都未曾改口。 本宫与皇上,姑且认为她所言非虚,如果你有什么证据洗清自己的罪名,尽管呈上便是。” 福常在哪里有什么证据,但药已经没有了,她还可以狡辩那药当真只是失眠的, “嫔妾给吉星的药物,确实只是致使端妃梦魇失眠的。 竟不知为何,却变成了要人性命的毒药。” 福常在话音刚落,便听见皇上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确定,不是毒药吗?” “嫔妾......确定。”福常在心中发怵,但也只能咬牙,继续坚持自己的说法。 皇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粘杆处已经将一切查的分明,福常在送过去的,根本不是什么致使端妃梦魇的药。 “那药,吉星用过之后还留下一些,太医已经验过了,是马钱子。” 福常在此时才知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已经将一切都查的分明。 那这群人还在这里审问自己做什么,直接下旨不是更加方便吗? 难不成他们就是喜欢看自己垂死挣扎,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颜面吗? 福常在突然便冷笑了一声,她瞧着皇上,“既然来龙去脉查的分明,皇上与皇后娘娘又何苦再众人面前羞辱嫔妾,皇上下令便是,降位还是禁足,嫔妾都能接受。” “这......看来福常在是认罪了。”皇后也看向皇上,谋害妃嫔是大罪,轻则打入冷宫,重则直接赐死。 这个福常在这么像柔则,皇后还真是好奇,皇上要如何处理。 是杀了她,还是像对待柔则一般,转而怪罪被害的那一方呢? “既如此,赐死吧。” 可怜福常在还以为自己最多是被降位,方才带着一脸被侮辱的怒气。 但一听闻皇上要将自己赐死,这恐惧感便立刻席卷全身。她躲避着侍卫的抓捕,膝行着爬到皇上面前,再一抬头,已经是满脸泪水了。 “皇上......您的当真要赐死嫔妾吗?嫔妾因为端妃失了孩子,心中着实恼恨。 方才鬼迷心窍,做出此等错事来,还请皇上念在嫔妾陪伴许久的情分上,留嫔妾一命吧。” 福常在哭的梨花带雨,配上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端地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痛。 就连皇上都被弄的一阵失神,恍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柔则一般。 只不过,柔则不会做出这样罪大恶极之事,更不会如此不顾形象,拉着朕的衣袍哭泣。 柔则是温柔的,端庄的,善良的,绝不会像这个福常在一般,心狠手辣又不知悔改。 孩子……孩子总会再有的,瞧瞧安嫔,何曾因为孩子之事与朕哭闹,又何曾因为孩子之事,对栩常在下手? 瞧着皇上无动于衷的脸色,福常在的情绪愈发崩溃。 她开始一句一句读起皇上教自己的诗词来,乞求皇上能回忆起他们二人从前的情爱。 只可惜她只会背诗,不解其意,叫皇上听在耳朵里,与让人所读没什么不同。 若是哀嘁地只读那一句诗的话,皇上兴许还会有更多动容之色。 陵容与众妃都冷眼看着,对这个福常在并没有任何可怜之意。 惟有菡萏面露哀伤,跪在福常在身后,砰砰砰地向皇上磕着响头。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终于,福常在读到了这一句诗。不止皇上,就连皇后都眸光一闪,想到了那位去世多年的纯元皇后来。 皇上垂下眼睛,瞧着福常在哭求的面容,“你可知,这句诗究竟是何意?” 福常在只觉得脑袋木然了一瞬,她含泪抬头,呆呆地看向皇上,“嫔妾……嫔妾……” 皇上等了许久,福常在都未能说出这句诗的意义,扑簌簌的眼泪已经无用。 “带下去吧。”哭到最后,皇上还是未曾饶恕她,直接挥手叫侍卫将她拖走。 福常在哭叫着被人拖走,但刚一出门,她的声音就呜咽地几不可闻,显然是侍卫将她的嘴给堵住了。 景仁宫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众人耳中都回荡着福常在的哭嚎,久久地缓不过神来。 皇上说带下去的时候,表情又冷,语气又随意的很,仿佛赐死的不是一个侍奉他许久的妃嫔,而是御花园中生长的漂亮花朵一般。 陵容冷眼瞧着,若是福常在说出了那句诗的意思,没准儿皇上还真能留她一命。 只可惜,福常在只是个空有美貌的空心美人儿,她只会读诗,解不了皇上的心思。 在福常在被带下去后,皇上也坐不下去了。他将后续事情的处理交给了皇后,便带着苏培盛离开了。 因为这件事情的主谋是福常在,菡萏与吉星算是被胁迫的从犯。皇后便没有赐这两人自尽,而是将她们二人送回了内务府,只能做些倒夜香的苦工。 只不过吉星在慎刑司被审问之时,受的伤太过严重,第二日便被发现死在了住处。 与此同时,吉星的家人忽然收到了一大笔银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送过来的。 当然,吉星这么一个小宫女,死的无声无息,自然不会有人关注她,更不会有人去调查这银子究竟是来自于哪里了。 至于在年答应被谋害一事中,负责给端妃拿药的温实初,也同样受到了惩罚。 皇上本想将温实初再次逐出太医院,但却被沈眉庄和甄嬛两个人给拦了下来。 甄嬛阻拦的理由很简单,端妃谋害年答应是因为皇上,温实初也是因为端妃的命令,不得不听命于端妃和她背后的皇上,方才送上了那些毒药。 至于沈眉庄,她纯粹是因为不愿温实初就这般失了官职。 便借着重获皇上宠爱的机会,劝慰皇上勿要怪罪这个医术过人的太医。 因着两位妃嫔阻拦,其中有一个还是放下身段和面子重新乞求自己宠爱的,皇上便也遂了她们的意。 只不过,皇上本就怀疑甄嬛和温实初之间存有私情,这一番求情,倒是叫皇上心中的疑惑更甚。 先是果郡王,再是温实初,这位栩常在,果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皇上,可要尝一尝这葡萄。” 沈眉庄将手中的葡萄递了过去,皇上倒是从没见过这样温柔体贴的沈眉庄,自然高兴地张口接了。 “朕许久不见眉儿,没想到,眉儿的姿容更盛从前。” 沈眉庄只是微微笑着,她早就对皇上没有任何感情,如今虚与委蛇,也不过是为了让腹中的孩子变得光明正大而已。 她一颗一颗喂着皇上,心中的柔情蜜意却全是对着温实初的。 只要皇上这几日肯留宿,再等一个月,叫温实初为自己把脉,说是已经有孕一月也就行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再不用强撑着笑脸,面对这个其貌不扬,又薄情寡义的男人了。 “嫔妾从前失子,常常心中悲痛,又哪里敢侍奉皇上。 如今终于想通,想要与皇上携手一同走下去,自然要整理姿容,求得皇上怜惜了。” 皇上拉了沈眉庄的手,眼睛落在她的腕上,却发现沈眉庄并未戴着自己曾经送她的镯子。 “那镯子呢,眉儿平日里最是喜欢,安嫔想要你都舍不得给,今日怎么没戴着。” 沈眉庄咬了咬唇,她挣脱皇上的手,便起身蹲在了地上请罪,“皇上恕罪,那镯子……嫔妾不小心给弄坏了。 断成了好几节,已是无法佩戴了。” 皇上并不知道,沈眉庄这是不想和他有任何身体接触,方才用请罪当做借口,挣脱开了自己的手掌。 “无妨,朕再送你一个便是。” 沈眉庄口上道谢,心中却毫无波澜,那镯子她早已经赏了下人。 皇上所谓的情,自己已是不想要了。即便送来再多的镯子,也弥补不了自己的难过失意。 待有孕之事坐实之后,便不再需要皇上的所谓宠爱了,这些令人作呕的亲密之语,还是说给那些单纯女子吧。 “还拘着礼做什么,起来吧。”皇上抬了抬手,示意沈眉庄起身。 两人方才聊了一会儿,采星便急匆匆走了进来,说温太医过来,给小主请平安脉了。 “请脉,眉儿这身子还是如此羸弱。” “嫔妾前些日子有些暑热,采星担心嫔妾未曾好利落,便央着嫔妾多请着太医看顾。 她一片关切之意,嫔妾哪里能拒绝呢。” 皇上点了点,对采星也很是赞许,“是个懂得关心主子的,还是眉儿会调教人。 如此,便好生诊脉吧,晚些时候,朕再陪眉儿用膳。” 沈眉庄立刻高兴应了,皇上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要陪她用膳,方才令沈眉庄如此开心。 却没有想到,沈眉庄是因为皇上终于离开,不打扰自己私会心上人而开心。 因为端妃被下毒的案子重审,导致温实初未能按照约定及时回复沈眉庄的问话。 今日,便是他来存菊堂,回应沈眉庄的日子了。 沈眉庄此时心跳如擂鼓,只觉自己如同闺阁少女一般,她瞧着温实初拎着药箱从门外走来,心中不知有多开心。 第185章 抉择 温实初带着他的答案,终于踏进了存菊堂的大门。 沈眉庄收敛了神色,又是从前瞧着便觉是端庄大方的美人了。 两个人私下谈情说爱许久,却从未提及甄嬛,如今不得已将此事拿到台面上说,沈眉庄也很是好奇,温实初会如何抉择。 房门被采星轻轻关上,两个人儿默默相对,一时之间竟无人开口。 “惠贵人。” “说了多少次,你不必叫我惠贵人。在这存菊堂里,我只是沈眉庄,而你也只是温实初。” 沈眉庄抬手打断了温实初的请安,她亲手倒了一杯碧螺春,推到了温实初的面前。 茶还氤氲着热气,温实初立了许久,都不敢坐下来拿起这杯茶。 “惠贵人,微臣回去之后思虑许久。”温实初还是拱手行礼,他的头深深地垂了下来,似乎是不想沈眉庄看到自己的表情,“我们过去的所作所为,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小主与微臣,又如何能拿全族的性命当赌注,赌皇上不会发现我们之间的……情意呢?” “此事,我自然心知肚明。” 沈眉庄也不是一个傻的,她之所以敢借着所谓暖情酒与温实初行鱼水之欢,是因为已经将所有后路都想好了。 他温实初作为一个男人,此时此刻方才想起九族,甚至还想借此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 看来,在他的心里,那洛神从始至终,都只有甄嬛,自己不过是他饮酒后的一个错而已。 可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饮酒过多到识人不清之时,是难以行鱼水之欢的。 那一夜他愿意与自己纵情,便证明他一切皆知。他明明也是喜欢自己的,又为何要对甄嬛念念不忘呢? “实初,我问你最后一句,你心中的洛水之神,究竟是谁。” 温实初拱了拱手,将头更深地埋在双手间。 他不敢将答案说出口,因为那个答案,从始至终都不是沈眉庄。 “惠贵人,您莫要逼迫微臣了。还请您为沈家考虑,为您自己考虑啊。” 一声逼迫,差点将沈眉庄的心防攻破,她以为他们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却没想到落在温世初眼里,变成了自己逼迫。 “逼迫,你与我之间,竟然只有逼迫吗?” “不、不是的。” 温实初急急解释,他思索了许久,从自己对甄嬛的怦然心动,到对沈眉庄的处处在意。 这两个女子,都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不愿意选,也不会选。 “你我之间,隔着的不只是身份与地位,还有......\" 沈眉庄闭了闭眼睛,她不想再听温实初多说什么了,”既然无事,温大人便下去吧。本小主今日要陪皇上用晚膳,还需要提早准备着。“ 用完晚膳要做什么,不需要沈眉庄说明,温实初也清楚的很。 只不过沈眉庄才有孕一月,若是贸然侍寝,这个孩子怕是要不保。 因此,他也顾不上沈眉庄赶人,”小主,如今胎儿不稳,万不可再行房事啊!“ 沈眉庄微微侧过脸,只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温实初一眼,便彻底转过身去,不肯再看他一眼了。 门外的采星听见声响,立刻便开了门,将温实初给请了出去。 温实初还想多说什么,采星却摇了摇头,”温太医,您也知道小主的性子,既然说了请您离开,就不会再听您说任何话了。“ ”可......惠贵人如今的身子,着实不适合侍寝。采星,你要劝劝惠贵人啊。“ 采星只是嗯了一声,便将温实初向外推,她还要忙着进去伺候小主,哪里有精力和温太医拉拉扯扯。 见采星也不在意此事,温实初只能无奈离开。但到底是担忧沈眉庄的身子和他们二人的孩子,温实初便亲自配了保胎药,又送去了存菊堂。 这次采星没有拒绝,当即便位沈眉庄熬了药,这一碗汤药下肚,沈眉庄终于安下心来,迎接今晚的侍寝。 好在,这一碗汤药很有效用,沈眉庄的胎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接下来的三天,皇上也都宿在存菊堂,还不断将赏赐送了进来。 皇上想到沈眉庄的镯子碎了,还特地赏了新的翡翠镯子,又叫内务府准备了翡翠耳坠。 沈眉庄出入存菊堂都带着,众人请安时一看,当真是华贵非常。与当年刚入宫时,年世兰当众所炫耀的,相差无几。 至于陵容手上所佩戴的,还是沈眉庄送的羊脂玉镯子,她摸了摸自己的,又看了看沈眉庄新得到的那个。 不由得心中暗叹,果真是镯子丢得,情也丢得。 夏冬春远远看着陵容的动作,还以为陵容在意那值钱的镯子,请安散了之后没好气地嘲弄陵容小家子气。 “一个镯子而已,哎呦,那眼睛都盯得发直了。” ”夏常在,还记得你查过温太医和惠贵人的事儿了吗。“ 陵容如今再不会被夏冬春所说的话影响了,她只是摸着镯子,”依你的性子,不查出点端倪是一定不会死心的,说说吧,都查出来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啊,拉拉扯扯不合规矩,还做了些有悖德行的事儿。” 夏冬春不屑地撇撇嘴,她如今对沈眉庄和甄嬛两个可是厌烦的很,一个两个都喜欢玩点刺激。 “知道的,是她沈家家世显赫,培养出来的都是大家闺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那个沈家是什么勾栏瓦舍,专门培养引诱男人的狐媚子呢。” 恬贵人抚着鬓发,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 看来不止陵容,宫中把眼睛放在沈眉庄身上的,都或多或少知道了她和温实初的私情。 夏冬春也应和着,同样说着沈眉庄的不配,“瞧她那得意的样子,带着皇上送的镯子和耳坠,就巴巴地来景仁宫显摆。” 这些话听着着实耳熟,前世都是别人用来刺痛自己的,如今竟然也会放到沈眉庄这种家世的人身上了。 甄嬛有句话算是说对了,人贵自重。但也正因为她们过于自重,方才爱做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吧。 “怎么,你还想那个镯子呢?” “没有,一个翡翠镯子而已。” 陵容摇了摇头,她如今并不想将这事儿揭露,还等着沈眉庄将孩子生下来,给皇上重重的一击呢。 “我是在想,恬贵人此前所说的事情,如何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夏冬春咬了咬唇,其实她也想叫安陵容帮忙来着,谁知道恬贵人动作这么快,居然先自己一步。 “怎么,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还不够你想到吗。” 恬贵人颇有些不满,甚至觉得安陵容并没有尽心。 毕竟她安陵容获宠那么容易,到自己这里怎么就这样困难了。 “想了许多法子,只不过……都不太适合恬贵人。” 陵容心中暗叹,这人性子自大傲慢,是皇上最不喜欢的类型。 但优点是她饱读诗书,能与甄嬛在飞花令时,比个有来有回。 而且善琴艺,海棠树下一曲,便能得了皇上喜欢。 若她能稍稍收敛性子,未必不能重得皇上的喜欢。 “皇上本就喜欢贵人,但奈何贵人失子闹得太凶,皇上放不下面子,又着实痛心,方才久不去贵人处。 若是贵人肯低下头来,为皇上做一碗羹汤送去养心殿。 再邀请皇上品琴谈诗,定是能重得皇上喜爱的。” 恬贵人摸了摸自己那张用东阿阿胶养出来的漂亮脸蛋,却颇有些不信,“如今沈眉庄正得宠,我看还是先把她处理了……” “贵人既然已经抓住了惠贵人的死穴,便不必急于一时了。” 陵容开口打断了恬贵人,她继续谈起如何重获盛宠一事,“皇上赐您封号恬,便是喜欢贵人恬静淡泊的模样。 说来说去,还是喜欢那海棠树下的惊鸿一瞥。贵人若是能稍稍收敛一二,这宠啊能来的更长久些。” 这话安陵容曾经说过,但是恬贵人就是觉得自己这性子没什么问题,到如今也不肯稍稍遮掩。 只可惜,不肯遮掩换来的就是长久的失宠。 如今再次被提醒,恬贵人心中还是有些恼怒,她冷着一张脸,厉声呵斥陵容再想些别的办法来。 “贵人,这便是最好的办法。”陵容却不怕色厉内荏的恬贵人,她同样冷了声调,“试问贵人那自大傲慢的性子,在皇上面前耍又有何意呢? 是觉得富察家比的过皇权,还是觉得皇上的宠爱不重要?” “我……”恬贵人哪里见过陵容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她立刻便有些退意,但还是昂着头,“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恬贵人,你是贵人我是嫔位,我为何不敢。” 陵容头一次在恬贵人面前提起位份之事,她知道恬贵人打心底里就看不起自己,宫中有很多人都看不起自己,这都没有关系。 但恬贵人又想要得宠,又不肯藏一藏自己的性子,还这般理所应当,才真叫人恼怒。 “你……”恬贵人气的跺了跺脚,但陵容说的又没有错,她除了自己生闷气也没有别的办法。 “办法只有这一个,贵人不妨回延禧宫,花些时间好好想一想,我说的是对是错。” 陵容不欲再理恬贵人,她将手搭在照水的手上,直接将恬贵人与夏常在给甩在身后。 “小主,就这样与恬贵人闹翻……是不是不太好?” “那又如何,她靠着富察一族,就不会全然失宠。 如今年家倒了,皇上需要扶植自己的人手,沈家和富察家,都有不错的子弟。” 一想到自己的家世,陵容就不由得叹气,凌琅还小,是借不上年家倾颓之风,平步青云了。 “所以……小主的意思是,惠贵人得宠之后,就是恬贵人了?” “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恬贵人了。” 照水恍然大悟,怪不得小主没给恬贵人想什么法子呢,“但是……小主和恬贵人吵了一架。” “恬贵人只是脾气不好,但不是个傻子,回去冷静下来想一想,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了。 皇上要给她宠爱,她刚好又听了我的话,得宠之后,怕是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陵容猜的不错,恬贵人当晚便送了汤去养心殿。 皇上果真应约而来,与她品琴谈诗一整夜。 如同宠爱沈眉庄一般,皇上也接连去了恬贵人殿中三四日。 两个人一瞬便成为整个后宫最为得宠之人,若非沈眉庄突得疾病,还真不知道谁才是后宫第一人了。 恬贵人尝到了甜头,她难得亲自带了礼物送去了承乾宫,里面装的都是陵容喜欢的金银财帛。 瞧着那些东西,陵容才勉强给恬贵人一个笑脸。只不过没聊两句,她便以要配攸宁为理由,将恬贵人给赶走了。 “好了,恬贵人,我呢要去陪着攸宁了。 至于你啊,就赶紧回到延禧宫,陪着皇上去吧。” 陵容如今就喜欢有人得宠,她躲在众人后面,既不会碍了皇后的眼,也不会全然无宠任人欺凌。 只需要安安心心想着这后宫还有何人能用,何人需要好好算计。 如今摆在陵容面前的有两件事,一个是想办法尽快升上妃位,一个便是想办法解决皇后,换个更合自己心意的人上位。 当然,倒不是她不想那个位置,只不过以她的家世,除非皇上被下了迷药,不然根本不会由她坐上后位。 至于这个富察家的恬贵人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家世高,为人又有点傻,倒不会像乌拉那拉宜修一般,整日盯着别人位份和肚子。 只不过这些还是后话,毕竟甄嬛与沈眉庄都还活着,到底谁能笑到最后,未曾可知啊。 这后宫之中无人搞些阴谋算计,日子过得便格外平静。 只不过沈眉庄的肚子等不及了,一个半月之后,她便叫了温实初去存菊堂诊脉,将自己有孕一事晓谕后宫。 好在,这两三个月的肚子并不明显。沈眉庄在温实初的帮助之下,成功隐藏了孩子的真实月份。 皇上则高兴的很,后宫之中最令人喜悦的便是这有孕的消息,就连太后也高兴不已,派竹息将那和合二仙金簪送给了沈眉庄。 第186章 再去圆明园 在确认沈眉庄再次有孕之后,敬妃终于开始用另外一张方子了。 那张方子也是沈眉庄的,早在宫中流传许久。听闻年答应的孩子,就是靠这张方子才怀上的。 敬妃以为是沈眉庄藏私,不肯将真正有用的方子示人,便同样谢绝了温实初的诊脉,转而在太医院重新寻了个叫李南星的太医。 如今沈眉庄的孩子已经公之于众,敬妃也如愿有孕一月。 但敬妃深知前三个月胎儿不稳,也并不会显出怀相,便佯作不知,只是日日小心呵护着。 故而在后宫都为沈眉庄肚子而牵动的时候,敬妃则如同从前一般,在后宫当个隐形人。 皇上对她本就宠爱不多,目前为止倒也未曾出现皇上非要共榻之事。 翌日,皇后在请安之时又将沈眉庄有孕一事讲了一遍,还赐了佛前供奉的麒麟送子图给沈眉庄。 “本宫已经查过敬事房的档了,妹妹确有孕一月,实在可喜可贺。” 沈眉庄自是欢喜孩子已经过了明路,因此也不在意皇后娘娘将此事反复说来,叫众人将眼睛放在她的肚子上。 陵容与敬妃对视一眼,她很容易便从敬妃眼中看到震惊,毕竟任谁知道沈眉庄有了别人的孩子,不悄悄打下反而留下成为皇嗣,都会觉得难以置信的。 再看看恬贵人与夏冬春,都是一脸不屑地坐在原地,她们并不嫉妒,甚至看向沈眉庄的眼神都带着讽刺。 “确实可喜可贺,但没想到惠贵人这么谨慎的性子,居然在一个月的时候,就将有孕一事给爆了出来。 果真是有相熟的太医,才能这般有底气吧。” 恬贵人一句话包含的深意太多,沈眉庄心神一震,几乎以为恬贵人发现了自己与温实初的情份,一时之间竟然反驳不能。 “温太医的医术自不必说,惠贵人如此相信也是人之常情。”陵容笑着补上了一句,她特地提及了温实初,为的就是叫众人把这两人死死扯上关系。 “温太医?”欣常在疑惑地重复了一句,“这温太医,是常年照顾栩常在的那个吧,而且他和端妃关系密切,真不知道端妃之死......” 因着要将年世兰被害的罪名尽数推到敦亲王福晋头上,皇上即便查出来是端妃所为,也未曾声张。 否则只是给宫中妃嫔提供天仙子这种药物一事,就足以让温实初得不到任何妃嫔的信任了。 “怎么会。”沈眉庄见温实初的名声有污,便开口打断了欣常在的话,“温太医品行高洁,医术高超,怎可能做下害人性命的错事呢。” “是啊,看惠贵人面色红润,便知道温太医医术高超了。”陵容瞧着惠贵人,笑容里似乎还有那么一两分真实。 但沈眉庄如今心中有事,一提到温实初便有些心惊,但好在她也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嫡女,倒也不会在众人面前露怯。 “温太医的医术有目共睹,欣常在也尽可放心了。” 欣常在颇有些尴尬之色,但沈眉庄语气平常,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关于温实初的话。 眼见着众人喧闹了好一会儿,皇后方才说起去圆明园避暑之事。 又是一年暑热,但今年之人与往年已经全然不同了。看来这次的甄嬛终于不用再被中途接过去了,可以光明正大的随侍。 “至于哪些姐妹去,哪些姐妹要留在宫中,还要再等一等,”皇后笑得温婉,她看了沈眉庄一眼,“惠贵人是一定会去的,毕竟怀有身孕,可受不得热。” 三言两语就将沈眉庄捧上天,遭到后宫妃嫔的羡慕与嫉妒,瞧着不少妃嫔的眼神都变了,皇后笑得就更加开心了。 安陵容那种小门小户的,运气好能生下个公主也就罢了。 沈眉庄家世不低,绝不能让她这么顺利产子。 “惠贵人当真好福气,去年便是在圆明园的时候有孕。 今年有孕,又能再去圆明园。” 恬贵人适时跳出来捅沈眉庄刀子,“只求啊,栩常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再妄图用什么天象之说,吓唬惠贵人了。” 被最好的姐妹背刺,是沈眉庄心中隐痛,她无法为甄嬛反驳,更无法为自己反驳。 “怎么会呢,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惠贵人到如今可是长了许多智慧,又怎么可能再度落入陷阱呢。” 夏冬春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她应和着恬贵人的话,让沈眉庄更加下不来台。 陵容瞧着夏冬春,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能够帮助她得宠的法子,甚至还能找到一个人帮她,只是不知道夏冬春会不会骑马。 看来有必要私下里找夏冬春聊一聊了,万一她就是喜欢现在的样子,自己胡乱帮忙,反倒惹得她不高兴了。 陵容思绪沉浸在如何帮助夏冬春得宠一事上,倒是没再跟着众人戳沈眉庄心窝子。 等缓过神来之时,皇后正笑着问她要不要为攸宁多加些冰,可以从景仁宫中匀些过去。 心中嘟囔着怎么这把火又烧到自己身上了,陵容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行礼说不必麻烦皇后娘娘了。 “攸宁人小,用不了太多冰块的,皇后娘娘贤德,连攸宁这么小得孩子都能考虑到。” “攸宁到底要叫本宫一声皇额娘的,本宫又怎么会不考虑她呢。”皇后问完攸宁,还不忘问问温宜和淑和公主的近况。 曹贵人同样拒绝了皇后娘娘的赠冰,但是欣常在倒是没能拒绝的了,毕竟她的位份低,几乎没有什么冰能用。 当然,皇后自然不会忘记三阿哥,从学业问到骑射,由着齐妃将自己的儿子从头到脚的夸赞一番。 陵容前世今生,受过双份儿的荼毒,耳朵几乎已经被磨出了茧子。 但其实陵容也能理解,为子女而骄傲的母亲,确实称得上是一位好母亲。 只不过陵容的心能理解,耳朵却不太接受的了。 好不容易听齐妃念叨完了,陵容等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路上她便拉住了夏冬春,毫无遮掩地直接问夏冬春想不想要在圆明园中再度得宠。 夏冬春被家中逼得着急,抓耳挠腮许久不得其法,如今陵容主动答应帮忙,她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 “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嘛,我也没什么才艺得皇上喜欢啊?” 夏冬春扪心自问,觉得皇上当初宠爱自己,就是看上了自己那闭月羞花的美貌,如今想换个法子得宠,她还真想不到自己能做些什么。 陵容在景仁宫已经想出了一个法子,若是夏冬春会,便不必费什么功夫了,“夏常在会骑马吗?” “……不太会。”夏冬春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她虽然三番五次说要去骑马,但其实压根儿还没有学好。 在圆明园的时候跑过家伙,差点没从马背上给摔下来。 “那便趁着去圆明园的时候,好好学一学吧。 宫中少有善骑马的妃嫔,届时夏常在的飒爽英姿,定能吸引住皇上的目光。” 夏冬春听闻能得皇上宠爱,便颇有些心动,反正她本来就喜欢,咬咬牙学会了,倒也不亏。 “那好吧,不过你要陪我一起练,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 陵容答应的倒是快,毕竟在宫中是没办法跑马的,好不容易去一次圆明园,自然要玩个开心了。 她可惜攸宁还小,不能跟着自己玩儿,但想到如今还有个夏冬春陪着,心中倒也畅快了几分。 两个人初步定好了计划,便各自回宫去了。到了午时左右,皇上与皇后娘娘便定下了去圆明园的名单。 敬妃因为有孕一月,不想太过折腾,便借口身体不适,主动要求留在宫内,好好照顾余下的妃嫔。 至于陵容等几个有孩子的妃嫔自然在列,令人惊讶的是,年答应也被写入了随行的名单。 负责伺候她的还是颂芝,皇上还专为她分了一个轿子,单独乘坐过去。 自从年答应禁足之后,陵容就再没有见过她。只听人说她整日呆呆傻傻,偶尔会盯着一处莫名其妙地开始傻笑。 本想趁着一同离宫之时看年答应一眼,却没想到颂芝担忧其他妃嫔嘲笑,早早地便带着年答应坐上了马车。 陵容是嫔位,车驾距离答应位份的年世兰很远,连听她的声音都无法听到。 如同去年一般,陵容还是被分在了水木明瑟,伺候的宫人瞧着有些眼熟,叫照水问过之后才发现,竟然还是去年的那几个。 虽然有几分熟悉,陵容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那几个圆明园的宫人,就还是负责些洒扫之类的粗活。 自己和攸宁身边,还是用从宫中带过来的可信之人。 “内务府倒是有颜色,这水木明瑟的布置,完全不输承乾宫。”照水在陵容身边待的久了,值钱的东西不知道看过多少。 此时水木明瑟的摆件,她只需要一眼便能分的出贵重与否了。 “这算的了什么,到时候你去看看惠贵人的住处,就知道什么叫做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了。” “这宫中的人都精明的很,知道惠贵人如今有孕正得宠呢,若是生个皇子,那好处可是多的很。” 照水摇着头,和芳林把正厅里里外外又擦拭了一遍,才放下心来净手为陵容泡山楂菏叶茶。 “小主,夏常在过来了。”芳华刚刚通秉,夏冬春便后一步踏进了正殿。 陵容很是淡定,她挥了挥手,叫几个人下去休息。 鸣玉后一步赶过来,颇有些气喘吁吁地意味。 她把一句别忘了给安嫔娘娘请安咽进肚子里,转身就跟着照水几个人下去了。 殿中风轮转动,微风阵阵水声泠泠,陵容眯着眼睛,刚享受一会儿,就被夏冬春开口打断了。 “你知道吗,刚进园子,四阿哥就跑去沈眉庄那里请安了。” 夏冬春恨不能手里有一杯酒,边喝边给陵容形容四阿哥讨好的样子。 “还说人家四阿哥,你不也刚刚收拾好,便跑到我这水木明瑟来了。” 陵容笑着打趣着夏冬春,她知道在圆明园时,四阿哥便四处想要认个额娘,好得到皇上的重视,从而回到宫中。 结果没有妃嫔愿意理他,他只能先去找了甄嬛,后来又被放弃了。 没想到沈眉庄在园子里禁足的时候,和四阿哥之间还真建立起了母子之情,沈眉庄刚到圆明园,就跑过去联系感情了。 “我和他能一样吗?”夏冬春喝了一大口山楂菏叶茶,方才继续开口,“他可是个皇子,年龄还不小。 别管皇上喜不喜欢他,都改不了他有机会继承皇位的事实。” “看来我们的夏常在并不傻嘛。”陵容语气还是那样随意,把夏冬春都惹得有些火气了,“不过……惠贵人如今已经有孕,四阿哥还有机会成为她的儿子吗?” “这……”夏冬春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还以为沈眉庄又要得一个皇子,将所有人都给压下一头。 “惠贵人可能答应了四阿哥要帮他见到皇上,四阿哥这么着急过来,便是急着想要惠贵人实现诺言吧。 毕竟惠贵人如今有孕,想见到皇上简直不要太简单。” 夏冬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也没想到若是沈眉庄没有兑现承诺,四阿哥一个小孩子又能做些什么。 “可是,见到皇上能如何呢?见不到皇上,四阿哥又能如何呢?” “别小看一个小孩子,他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怕。” 陵容并没有说的太过直白,面对夏冬春的追问,她也没有继续解释。 反而话锋一转,问夏冬春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练习马术。 “这两天天气太闷热了,过些日子吧,你陪我去跑马,再学些花样什么的。” 好在,夏冬春说到做到,过了两日,便穿了一身火红的骑马装,跑来了水木明瑟邀请陵容一起去跑马。 她甚至还给陵容准备了一套类似的衣服,兴高采烈地叫陵容赶快去换上。 “夏常在准备这么充分呢,这骑马的师父,我还没有帮你找好呢。” 第187章 计划 藻园南侧,马厂。 夏冬春瞧见一匹匹精壮的好马,兴奋的不成样子,她伸手想要触碰却被负责驯马的叶澜依给喝止了。 “夏常在,没有驯马经验的人,不要随意抚摸马匹。” 叶澜依的语气称不上客气,一张俏脸冷硬的很,偏生她眸色偏浅,总是叫人觉得,笑起来应是极美丽的。 可惜的就是,无论有没有入宫的叶澜依,都是不喜欢笑的。 “你这个驯马女,脾气比主子还要大。”夏冬春一掐腰,就要开始发火,还是陵容及时拦住了她。 “这位姑娘也是担忧这些马儿伤了你,若是不严厉些喊,你此时怕是被马儿踢飞了。” 夏冬春还是不服,她抬手指着一匹马,“我去年就是骑的这一匹,哪里就被马踢了。” 话虽是对陵容说的,夏冬春眼睛却是盯着叶澜依。奈何叶澜依根本没兴趣搭理她,说完那句话便检查马槽里的草料去了。 “你看看她,安陵容,她真的是气死人了。” 这下好了,夏冬春更加生气了,配上一身火红的衣服,和就像一根即将点燃的爆竹。 陵容正愁怎么找人帮忙教夏冬春骑马呢,叶澜依就送上了门,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呢? “好了夏常在,有一位严厉的老师是好事情。”陵容给照水递了个眼色,叫她去找叶澜依说明情况。 自己则是尽力安抚着夏冬春,叫她等下跟着叶澜依认真学马,好玩儿的更开心些。 “我才不信她一个驯马女能教出什么东西来,就是嘴皮子厉害,惯会欺负人。” 宫中夏冬春吵不过甄嬛这种伶牙俐齿的,在圆明园也吵不过叶澜依这般少言寡语的。 夏冬春平白憋了一肚子火气,不知道从何处能发泄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我就想起甄嬛那个讨人厌的。” 那你肯定是能想到,毕竟一个也吵不过。陵容都快要憋不住笑了,她一开口就带着笑意,“我们夏常在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好学骑马才是要紧事。” “这个叶澜依,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就是那个甄嬛……” 夏冬春嘟囔着,手中捏着那精致的马鞭狠狠一甩,“我父亲查到了,甄远道喜欢养外室,前些年死了一个,最近又养了一个。 我打算叫父亲找人,在他那个外室住的附近埋伏,好好打上甄远道一顿,给自己出口恶气。” “不愧是夏家,果真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一个不注意,陵容就把真心话给说了出来,夏冬春见鬼似地盯着她,“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夏家是甄家那种娇滴滴的臣子吧。” 娇滴滴,还臣子? 陵容有些挠头,她是不知道夏冬春哪里学的这些词儿,准不准确另说,听起来倒是挺开心的。 “小主,夏常在,叶澜依答应了,可以教两位主子学骑马,但是……” 照水迟疑了一下,眼神里颇有些担忧,“但是叶澜依说,学骑马磕了碰了在所难免,要是两位主子受不得辛苦,就不要浪费她的时间。” 陵容看向照水的背后,叶澜依正一脸冷淡地慢步走了过来,她没再行礼,“两位主子可考虑好了?” 夏冬春被叶澜依这态度给激怒了,她刚想开口,陵容就先一步答应了下来。 叶澜依也不等夏冬春表态,转身便去马厩里选了两匹性子温顺的马匹,还利落地帮这两匹马上好了马鞍,只等着陵容与夏冬春上马。 “上马总会吧,两位小主。” 夏冬春也是杠上了,她直接从小太监手中抢过缰绳,脚踩着马镫一个用力就上去了。 甚至不等陵容反应,就打算在这马厩里跑上一圈。 只可惜夏冬春马术一般,她想象中自己英姿飒爽迷倒一片,在陵容和叶澜依眼里却是打肿脸充胖子,那缰绳蜡紧到马儿都开始不舒服地直甩头了。 “夏常在,快停下来吧,我觉得这匹马不太对劲。” 陵容大声提醒着夏冬春,但奈何夏冬春觉得就这么下来太过丢人,非要多走一圈儿才肯下来。 好在,这期间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夏冬春平安地下了马。 瞧见夏冬春下了马,叶澜依也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将那匹马接了过来,安慰着被夏冬春粗手粗脚折磨的马儿。 没想到这叶澜依对马可比对人好多了,陵容在一旁瞧着她的背影,甚至把走过来的夏冬春给忽略了。 夏冬春不高兴地在陵容背后叫她的名字,得了陵容安慰才觉得心中舒畅多了。 估计是因为骑马地时候有些害怕了,夏冬春终于老老实实跟着陵容一起,听叶澜依用冷冰冰地教她们骑马。 不过态度虽然冷,但是方法却好,没用多久,陵容就已经敢骑着马小跑一阵了。夏冬春则更加厉害些,速度和叶澜依都不相上下了。 但在表演上,夏冬春还是差了一些,翻越障碍的时候她总是有些踌躇,导致叶澜依的脾气也上来了,冷着脸不肯继续教下去了。 “已经学了好多天了,不如今天暂时先休息下。”陵容看了看天边翻滚的云层,似乎有一阵雷雨即将落下。“天越发黑了,怕是一会儿便要下雨了。” 听见能离开,叶澜依立刻就牵着马走了,走出去好几步了,她才想起来要行礼告退的事情,又远远地说了一句奴婢告退。 “夏常在也别傻站着了,早点回去吧,要是被雨淋了,该染上风寒了。” 夏冬春垂着脑袋,蔫蔫的嗯了一声,她也不行礼告退,直接带着鸣玉走了。 可怜鸣玉又是行礼又是道歉,生怕陵容因此恼怒。 至于陵容,早就习惯了夏冬春这样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挥手叫鸣玉放心。 “小主,皇上说要来水木明瑟陪您用晚膳的,我们也该回去准备了。” 两个回到水木明瑟时,皇上已经在等着了,芳林为皇上奉上的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自己的事情,都透露给皇上。 还未等陵容行礼,皇上便先开了口,“容儿这是去哪里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明明是皇上忙于政事,没有时间来看嫔妾。” 陵容露出笑脸,她没有忘记礼仪,还是先给皇上行了个礼,方才坐去皇上身边。 “乱说,朕可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这茶都喝了两杯,你才慢悠悠地走回来。” “嫔妾最近对骑马起了兴趣,学习骑马的时候,还碰到了一位美人儿呢。” 陵容故作神秘,将夏冬春骑马之事透露了几分。 皇上果真起了兴趣,满脸笑容地问究竟是怎样一位美人。 “嫔妾可不能告诉皇上,”陵容只说了一句,便藏着不肯说了,“反正这位美人儿皇上认识,许是过几天就能见到了。” 皇上也知道,可能是哪位妃嫔想要讨自己喜欢,便去练马了,便也有意留着惊喜,没再继续追问。 他执起陵容的手看了看掌心,手指抚摸那因为握着缰绳而微微泛红的掌心,“容儿怎么突然想要去骑马了。” “去年在圆明园,嫔妾便想骑马,只可惜身体不适,一直未能实现。 今年便想着一定要试一试,这骑马是什么样的感觉。” “哦?”皇上略有兴趣,“容儿倒是说说,体会到什么了。” “人人都说,这江山是马上得来的。嫔妾端坐马上,倒真觉眼界开阔了。只不过马上太高,嫔妾也是真的害怕。 想来那些征战的将士,心中同样怀揣恐惧,只不过背后是家更是国,害怕也不肯后退半分。” 皇上认真听着陵容的感受,并未出言打断或是发表自己的看法。 直到陵容将话尽数说完了,皇上方才拍了拍她的手,表示陵容是有大智慧的。 “为国为民者,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容儿倒是提醒了朕,如今将士还在前线征战,该多施赏赐,照顾好他们的家人才是。” 在政事之上,皇上从不糊涂,他看的清楚,也愿意拼命去做,绝对称的上是一位明君。 只是后宫之事,他向来宽和,多数事情心知肚明却不予理会。 尤其是在甄嬛的事情上面,皇上频频网开一面,叫人弄不清楚究竟是与纯元皇后相似的面容有关,还是皇上本就对甄嬛格外喜欢有关。 毕竟甄嬛貌美又满腹经纶,确实在这后宫之中独树一帜,与众不同。 “皇上仁善,嫔妾日后定是要好好和攸宁说皇上的仁政爱民。” 一提到攸宁,皇上便更加开心了,他叫芳林把孩子抱来,又高兴地逗弄许久才肯放手。 “若攸宁是个男孩儿,该有多好。” 他当真是喜欢孩子,却也当真是子嗣稀少。如今膝下三个阿哥,一个书文不通,一个满腹算计,一个体弱多病。 如今看来,都不是能当储君的料子。也难怪皇上时不时便要慨叹,攸宁若是男孩就好了。 只怕在皇上心里,恨不得淑和与温宜,也都是皇子。 “皇上,攸宁是女孩儿,嫔妾反而松了口气。” 如今正是上眼药的好机会,陵容怎么可能错过,“嫔妾有孕时,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危险。 那一个接一个的手段,即便嫔妾再傻再不懂政事,也知道是有人担忧腹中的是个皇子。” 皇子之争,没有人比皇上更加了解。更何况,对于陵容孕中遭遇的事情,皇上早就派人查了个清楚明白, 皇后在幕后操盘,直到民间传出中宫失德的流言,方才稍稍收敛。 只不过中宫无嫡子,待那三个阿哥渐渐长大,可以开始接手政事的时候,只怕皇后还是会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也难怪这安嫔觉得,攸宁是个公主要比皇子还要好了。 “也对,公主还是阿哥都是一样的,攸宁日后也要上学堂读史书,骑马练武样样都不能落下。” 皇上将攸宁举起,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极好,甚至还琢磨着叫淑和还有温宜也一道儿学习。 “皇上,”陵容笑着将攸宁接回怀里,她并不想限制攸宁学什么,“还是要看攸宁喜欢什么,莫要拘着她才好。” “容儿说的也对,朕的女儿是最尊贵的,想做什么都好。” 这些话陵容同样听过不知多少遍了,甚至开始觉得皇上开始和齐妃越来越像了,怪不得在齐妃刚入府时那般得宠。 只可惜年老色衰,皇上就不太爱去齐妃宫中歇息了。 “皇上……嫔妾其实有一件事,一直想问问皇上。” “可是你父亲的事儿。” 陵容点了点头,自己的父亲被送进牢中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皇上说很快就放父亲回松阳,却一直也没有个动静。 她开始担心父亲那个胆小怕事的,还真做了什么通敌之事。甚至夜里做梦,都梦见皇上已经将父亲秘密赐死了。 “有一些事儿,朕还要再查一查。” 皇上长叹口气,如今他已经查到,劫走粮草正是敦亲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暗中出手帮忙的,竟然还有个果郡王。 一个两个的,除了老十三,没一个让人能放下心来信任的。 如今前线缺少粮草,已经想办法就近调了一批过去。 但丢失的粮草必须要找回来,否则战事胶着之时,没有粮草补给,军中定会出现大乱。 只不过证据确凿之下,敦亲王仍是拒不认罪。即便承诺会下令免了他们的罪责,敦亲王也仍旧不肯交出粮草。 甚至用自己失去福晋和女儿,心中烦闷缠绵病榻为理由,抗旨不遵,将派去传旨的太监打了一顿。 皇上有心派人料理了敦亲王,又担忧朝中引起非议,更怕逼急了敦亲王,狗急跳墙对宫中妃嫔或是怡亲王下手。 如今来圆明园,便是打算想个借口,将敦亲王给直接扣住,找个理由软禁起来。 沈自山已经带人赶来圆明园,没有放出安比槐,为的就是迷惑众人,叫他们以为皇上没有任何安排,甚至拿敦亲王等人毫无办法。 “容儿放心,再过一段日子,朕便派人将你父亲送回松阳。” 第188章 骑马 知道了关于父亲的消息之后,陵容稍稍安心下来,但同时也意识到,这次粮草丢失之事比前世更为复杂。 只不过皇上不肯说,她也不敢打听,后宫干政乃是大事,皇上即便当下能够接受,回想起来也只会不断生疑。 这么好的,能帮上皇上的大事,还是由甄嬛来为好。 未曾想到,果真如陵容所料皇上趁着夜色便去见了甄嬛,两个人相谈许久,第二日甄嬛便被解了禁足,又再次能在园子中四处游荡了。 陵容忙着帮夏常在重得盛宠,自然没有心思去关注甄嬛又做了什么。 反正她爱做的事情不过是那几样,要么和自己一样想办法得皇上的宠爱,不断地为自己的家族和自己获得利益。 要么想办法私下与果郡王见面,探讨诗词与大好河山。 总不至于她突发奇想要跟沈眉庄抢温实初,爆发一场两女争一男的“战争”吧。 在叶澜依的帮助之下,陵容和夏冬春很快便学会了骑马。 尤其是夏冬春,已经能轻松做一些一些跨越障碍等稍微有些难度的动作了。 见时机成熟,陵容便找了个机会,将皇上给请去了马场。 马场中,夏冬春已经跑了几圈。她微微流着汗,双颊因为天气闷热而泛着红晕。 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倒是有些技痒,想要跟着一起跑马。 “看来今日来的迟了些,夏常在先到了。” 陵容推了推皇上的手臂,“皇上,要不您帮嫔妾问问夏常在,可不可以一起跑马。” “怎得是朕去问,”皇上拉了陵容的手,眼睛倒没完全黏着夏常在,“朕记得容儿和夏常在交情很深,该自己去问才对。” “可是,嫔妾看皇上眼睛都直了,想给您和夏常在,创造个机会。” 皇上被陵容这番打趣逗得笑了,但也下意识看向夏冬春那边,一身红色骑马装,当真是张扬热烈。 真要比较起来,甚至不比那些武将世家的小姐差。也许,还要更加飒爽些。 “皇上,真的不去问问夏常在吗?” 皇上点了点头,叫苏培盛去马厩将自己的那匹好马带来。 陵容瞧着皇上想要跑马,也就当在戏台子下面看戏,恨不能有一份点心在身边,边吃边看这两人表演。 很快,皇上的马便被牵了来。陵容亲自为皇上整理好衣物,送皇上骑上马去。 这感觉如同送皇上去上战场一般,陵容轻轻摸了摸马颈,“可要好好照顾皇上,不要让皇上输的太惨。” 马儿喷了一声鼻息,就好像答应了陵容一般。 皇上也拍了拍马背,他思忖一会儿,居然问陵容要不要上来一起骑马。 陵容愣了一瞬,便摆了摆手。这次是为了让夏冬春得宠的,自己和皇上共乘一匹马算个什么事儿。 “今天嫔妾就先不和皇上共乘一匹马了,日后皇上再补回来吧。” “妮子可想清楚了,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皇上并不着急,他伸出手来,再一次示意陵容上马。 陵容一时之间,分不清皇上到底是真的想要和自己骑一匹马,还是在试探自己。 她抬头想要看皇上的表情,只可惜皇上坐的太高,又背对着阳光,陵容一时看不清楚皇上的脸。 但陵容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将手交到了皇上手中。被拉上马的陵容眼前一花,只觉得自己要摔下去了,只能紧紧地攥着皇上的手。 但她刚刚坐稳,皇上便扬鞭打马,带着陵容一起追逐正在跑马的夏冬春。 这匹马经过训练,奔跑的速度根本不是陵容平时骑的马匹能比的。她担心自己被甩下去,就只能死死靠着皇上,双手也抓紧了马鞍。 过了好一会儿,陵容方才适应了这奔跑的速度,她终于敢抬眼去看前面的夏冬春。 夏冬春刚巧回头,她的声音被风声送了过来,“最后一圈儿,比一比谁先到终点吧。” 皇上没有出声,陵容只好替皇上回答了夏冬春。皇上提醒着陵容夹紧马肚子,便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不多时便追上了夏冬春。 马匹灵活地接连越过障碍,陵容只觉得自己被颠簸的腰都要断了。 但好在赛马已经接近了尾声,皇上勒住缰绳,两个人在终点等待着夏冬春过来。 夏冬春毕竟没有练习多久,被皇上落下很远,许久之后才追上两人。 “没想到,夏常在骑马这般厉害,”皇上倒是先开了口,“在宫中没有合适的地方跑马,倒是叫你只能忍耐着,知道圆明园中才能玩个开心。” “嫔妾都追不上皇上,哪里算得上厉害。”夏冬春手中的缰绳还没有放下,她闷闷不乐地低头,似乎很是在意这一场的输赢一般。 “朕这是童子功,若是被你追上了,岂不是要落了面子了。” 皇上虽说骑射功夫一般,但毕竟练过许多年了,又怎是夏冬春这学个几日能比的上的。 听着两个人讨论骑马之事,陵容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却没想到,皇上却又把自己给提了起来。 “容儿骑马可还开心,要不要朕带着你,再跑上一圈儿?” “嫔妾是想跑上一圈,不过呢想自己试一试。”陵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皇上的提议。 好在皇上也不勉强,干脆把缰绳送到陵容手中,自己利落地下了马。 “这匹马调教许久,容儿便试一试吧。” 此时夏冬春也下了马,她走近皇上,在皇上看不到她的位置,对陵容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皇上虽还看着陵容,但手已经拉上了夏冬春,他摆了摆手,叫苏培盛陪着陵容去跑马。 “跑的慢些。”皇上低声嘱咐了一句,陵容应了一句,便略略放松缰绳,骑着马离开了。 好在这跑马的场地够大,陵容跑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看那边,已经看不清皇上与夏冬春两个人了。 苏培盛倒是尽职尽责跟着陵容,看她转头看向皇上的方向,还以为这位主子因为皇上宠幸别的妃嫔而难过。 只可惜那是皇上的事,他一个奴才不能置喙,只能小心翼翼安慰陵容几句。 “娘娘可是累了,不如奴才叫人准备些吃食,娘娘在树下吹吹风,看看风景,可好?” “无事,刚好我要回水木明瑟一趟,苏公公安心陪着皇上吧。” 陵容被照水扶着下马,她今日在马场中没有见到叶澜依,心中有些惦记,便想着趁机去找一找她。 苏培盛听闻陵容要走,立刻便行了礼,“马场距离水木明瑟有些远,可要奴才送一送小主?” “不必,有照水跟着,你安心陪着皇上便是。” 陵容带着照水,直接便带着照水,去寻叶澜依了。 待看到叶澜依时,发现她因为暑热重病倒下了。 只不过叶澜依只是一个驯马女罢了,哪怕病重也要做事,甚至没办法请一个太医诊病。 看到陵容进来,叶澜依挣扎着想要起身。并非是她想要给陵容请安,只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着实不适合见人。 “好了,就算你躺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陵容看她那挣扎的模样,便叫照水为叶澜依把了下脉。 叶澜依本想挣扎,但奈何病重的很,并没有力气挣脱开照水的手。 “不必,不必麻烦安嫔娘娘了。” 只不过照水并不听她的,仍是抓住叶澜依的手腕,为她诊着脉。 “中了暑热,又太过劳累,所以病倒了。” 照水学了许久的医,暑热风寒还是能瞧上一瞧的,她看向陵容,“此时叶姑娘还发着热,一定要尽快退热,否则很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叶澜依此时已经烧的迷迷糊糊,她只觉得嗓子如同干枯的河,连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便叶澜依想拒绝陵容的帮助,也只能躺在榻上,任凭陵容派人去找太医拿药、熬药,直至喂到她的口中。 她想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安嫔要帮自己,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教她骑马了吗。 叶澜迷迷糊糊地想着,但药效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她立刻便昏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全部离开了。 她的身体好了不少,但还是有病后的虚弱,好在陵容留下了药材,足够支撑叶澜依到病愈了。 “叶澜依,别偷懒了,有人找你。”王嬷嬷大力地拍着门,半天没听见叶澜依声音,变得更加不耐烦,“快点滚出来,栩常在找你。” 叶澜依冷着一张脸,唰地把门打开,“嬷嬷这么大的声音,也不怕吵到栩常在。 万一惹恼了主子,恐怕嬷嬷你啊,吃不了兜着走!” 王嬷嬷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听见叶澜依这般硬气,还真以为她和栩常在有什么关系。 “呦,这是攀上高枝儿了,都会顶撞我了。”王嬷嬷翻了个白眼,用力地推了下门,憋着一股子气离开了。 叶澜依根本不认识什么栩常在,她转头看了看桌上的药材,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给藏了起来。 那个王嬷嬷心眼子小的很,保不住要趁她去见栩常在的时候,把自己的药给拿出去丢了。 用砖块将药材挡住之后,叶澜依才放心的出门去见栩常在。 栩常在带着浣碧,两人在正厅里与王嬷嬷讨论着什么,瞧着王嬷嬷得了打赏之后一脸谄媚的模样,叶澜依就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叶姑娘呢,可带过来了?” 王嬷嬷一扭头,就瞧见叶澜依立在门边,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要揪叶澜依的耳朵。 “好了,王嬷嬷,这儿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甄嬛及时开口,拦住了想要欺辱叶澜依的王嬷嬷。 王嬷嬷悻悻地收手,她背对着栩常在,恶狠狠地瞪了叶澜依一眼,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栩常在,找奴婢有什么事情。” “你这奴婢,见到栩常在怎么不行礼。”浣碧颇为不悦,自家主子的地位不知道比这个驯马女高出多少,居然被这般傲慢对待。 叶澜依立刻行礼,但语气还是那么冷淡,“奴婢给栩常在请安,栩常在万福金安。” “你!” “好了!” 甄嬛摆了摆手,她并不太在意这些礼数。只不过浣碧开口了,她也不好叫停,打自家奴婢的脸。 “叶姑娘,我有一件事儿,想要问一问你。 在惠贵人被禁足在圆明园期间,你可有在园中发现什么异常?” 叶澜依皱了皱眉毛,这栩常在声音温柔,但是却难听的很,“惠贵人是谁,奴婢不知道。” 听见叶澜依说不知道,甄嬛也不由得皱了眉。 来圆明园之前,她去慎刑司见了流朱,在询问流朱在圆明园的经历时,流朱提到了自己被惠贵人囚禁的事情。 在流朱的叙述中,她先是被囚禁在一个有马的地方,后来才被惠贵人带去了碧桐书院。 甄嬛很是奇怪,那个时候的圆明园,除了四阿哥,就只有惠贵人一个主子,她又哪里需要将流朱囚禁在别的地方。 因此,甄嬛认定了自己用天象之说打掉沈眉庄胎儿之事,是有人从中作梗,因此才来这马厂中调查。 只可惜,马厂中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只剩下这个常常驯马照顾马匹的宫女,最有可能知道流朱究竟是被谁囚禁在了马厂里。 但她却说自己不知道惠贵人是谁,甄嬛又怎能不心生恼意。 “栩常在不妨说的清楚一点,奴婢整日在马厂里,平时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各位主子,又怎么会知道园中有什么异常。” 叶澜依向来直爽,最是讨厌说话弯弯绕绕的人,有什么事情,直说不是更好吗,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我身边一位贴身侍女,曾被人囚禁在马厂中,我想帮她找出那个囚禁她的人,为她讨回公道。” 甄嬛语含悲伤,她在慎刑司看到流朱的可怜模样,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悲伤。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将流朱从慎刑司中救出来,也要顺势将那个毁坏自己与沈眉庄姐妹之情的人,从暗处给揪出来。 第189章 收为宫女 “原来栩常在说的惠贵人,就是带着四阿哥骑马那位,奴婢劝说她不听,不仅四阿哥差点受伤,还害的小红马擦伤了腿。” 叶澜依想了许久,也只想起这么一件事情来。 “……那之后不久,就有一个宫女来过马厩,是给小红马送药的。 除此之外,奴婢再没有见过其他人来马厩了。” 看来这个人就是最开始囚禁流朱的人,甄嬛回忆着沈眉庄身边的人,常伺候她的自己都认识,只有一个似乎是叫茯苓的宫女,是沈眉庄从圆明园中带回宫的。 “那个宫女,是叫茯苓吗?” “奴婢不知道。” “那如果让你再见到那宫女一次,可还认得出来。” 叶澜依回忆了一下那宫女的穿着样貌,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得了。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年,谁会记得只和自己说过一两句话的人呢。 “奴婢恐怕认不出来。” “名字不知道,长相也记不得,这也太奇怪了”浣碧凑近甄嬛耳边,压低声音不叫叶澜依听到,“小主,她该不会是被人收买,所以有意隐瞒吧。” 甄嬛也在思考这种可能,但若是叶澜依真的被收买,她只需要和别人一样,说自己不知道就好,根本没必要在说出消息之后,才说自己不记得。 看来她是真的不记得,但这消息不能断了,还是要将她带在身边,日后好生辨认。 “在马厩中的活计并不轻松,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做个贴身宫女,日子也能过的轻松些。” 叶澜依一脸迷惑看向甄嬛,她可不觉得做人家婢女比在马厩中好多少,起码马儿可不会时不时打骂自己。 而且,这栩常在收自己当婢女也并非真心吧,只不过是想叫自己跟在她身边,日日去找那个宫女到底是谁。 “恕奴婢不能从命,”叶澜依蹲了下来,她语气还是那般冷硬,叫人听了就觉的有些不舒服,“奴婢在马厩中也没吃什么苦头,就不牢栩常在费心了。” 甄嬛是真没想到,这个宫女宁可在马厩中洗马背,做些辛苦的体力活儿,也不愿意跟在自己的身边,做些清闲工作。 难不成这人是累的麻木了,不知道当主子的贴身婢女,要比在这马厩里好上太多了。 “叶姑娘,在我身边会清闲很多,每日只需要侍弄花草就可以了,不会像在这马厂里一样劳累的。” 叶澜依连眼皮都没有翻动一下,她哦了一声,“那奴婢在栩常在身边,还能骑马吗?” “这……” 甄嬛有些迟疑,毕竟这马厩中的马,都是养给皇室的,除了皇室之人,就只有这驯马之人能骑。 若是叶澜依来了自己身边,便失去了驯马的身份,即便有主子吩咐,她也不能再光明正大的骑马了。 “如果不能的话,恕奴婢再次拒绝。” 叶澜依很是清楚,栩常在根本没那个权力让自己能继续骑马,自己又何必为了一个所谓的清闲,离开最喜欢做的事情呢? “叶姑娘,你要想好了,在小主身边伺候是莫大的荣幸。 况且,小主还许你做些轻松的活计,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浣碧瞧不上这敬酒不吃吃罚酒之人,因为小主身边奴婢少,就连她都少不了要做些辛苦的活计。 若是叶澜依过来,也不过是给花草浇水罢了,可比自己轻松不知多少,当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那栩常在给其他人这个机会便好,奴婢更喜欢驯马驯兽,着实不喜欢太过束缚的环境。” 甄嬛沉吟了一瞬,她一开口,便给了叶澜依无法拒绝的理由。 “若是我能让你离开圆明园,离开皇宫恢复自由呢?” 叶澜依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自由是她最想要的东西,若是这栩常在能做到,答应她也未尝不可。 “栩常在......当真能做到?” “虽说宫女25岁可以出宫,但是我向皇上求情,可以将你提早放出去的。” 栩常在的声音充满蛊惑,叶澜依心动不已,但她也知道,做决定的时候不能太过着急,否则只会让自己后悔。 因此,叶澜依并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告诉甄嬛,自己舍不得这园中的马儿,要好好考虑一下。 “无妨,毕竟是我有事要你帮忙,叶姑娘慢慢考虑就是。”甄嬛看出了叶澜依对出宫的向往,便也不再逼她。 反而退一步,表明自己是需要帮助的那个,叫叶澜依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彻底卸下心防。 因为对自由的向往,叶澜依没有思考多久,就答应了甄嬛,并顺利地在皇后面前过了明路,成了甄嬛地贴身宫女。 这件事情,陵容还是从棠棣那里听来的。她想过叶澜依可能会再一次成为皇上的妃嫔,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成为甄嬛的婢女。 按照叶澜依的性子,陵容只怕她会听甄嬛的话,半夜跑过来拿把刀把自己给宰了。 还好,除了这个坏消息之外,陵容还得到一个好消息——夏冬春重新得宠,这几日常陪着皇上在园子里逛。 算来陵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她了,看来当真是忙的很。 没有夏冬春吵闹,陵容倒是安静了几日,但没想到很快身边就出现了异样,似乎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和攸宁。 只不过这些人不露面,只是在暗中盯着,倒是叫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担心是伺候的宫人中又出现了别人的暗子,陵容上上下下宫内宫外查了许多天,也没发现有哪个宫人有被人收买的迹象。 陵容甚至开始觉得,可能就是自己的错觉,根本没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她们母女二人。 按下心中的焦虑,陵容着手准备着今晚的宴会上的表演——皇后特地嘱咐了陵容,会让妃嫔们为皇上和宗亲献艺,算是给大家一个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 陵容张口,刚唱了一句,便觉得不好。 不是唱的不好,而是在众人面前唱歌,让她觉得十分不好。 彷佛回到了从前,用唱歌博取皇上的喜欢,最后只能得到皇上随手丢过来的一个苹果。 想到此处,陵容一下子泄了气,她不想唱了,这样好的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去吧。 就抱着攸宁,安安心心在座位上当个看客好了。 “小主,不练了吗?” 陵容摇了摇头,她将那护嗓子的汤一饮而尽,“你小主我不太喜欢在人前唱曲,只能错过这次的机会了。” “小主不喜欢有何苦勉强自己,论宠爱,小主如今其实并不比惠贵人或者是恬贵人差的。 退一步讲,您还有攸宁公主,瞧瞧另外几个有子的妃嫔就知道了,有了皇嗣之后,不需要争,都能得到皇上的在乎。” 的确,这是与前世完全不同的境遇,有女儿陪着,有忠仆在身边。 至于皇上,对自己宠爱不是最高,但也不差。 唯一有些不满足的,就是没个好的封号,也没有升上妃位。 但除了甄嬛,很少有妃子是纯粹凭借着宠爱升位份的,自己想要登上妃位,只怕是要靠下一个孩子了。 但是生孩子这件事,真是经历一次就够了,根本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疼痛自己是真的受不住啊。 “你说的不错,但我们也不能太过避让。这样只会让别人觉得我们承乾宫软弱可欺。” 陵容自己虽是不唱曲儿了,但不代表不能阻碍别人。 反正她是不会想让甄嬛得宠的,所以只好提前想想办法,像惊鸿舞的时候一般,给甄嬛一点惊喜。 ”照水,帮我查一查,其他妃嫔都在准备些什么,尤其是......“ ”栩常在,对吧。“照水笑着补上了余下的半句话,陵容同样露出个笑脸,她隐隐觉得,皇后会想办法帮助甄嬛得宠,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 甄嬛的嗓子也毁了,谁知道皇后会不会找人,帮忙调教她的声音,让她的声音更像纯元皇后呢。 可惜的是,即便有棠棣在,照水也没能查出来甄嬛到底做了什么准备。 只知道这段时间栩常在早出晚归,身边也只有一个浣碧伺候着。 这样一来,陵容反而敢确定自己的猜测,看来甄嬛是真的和皇后娘娘再次走到了一起,背地里谋划着什么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陵容居然还很期待,想要看到甄嬛在众人面前的表演。 希望这一次不会像之前的惊鸿舞一般,和福常在”一模一样“了。 很快,陵容期待的圆明园家宴就开始了,这次还是选择在福海的蓬岛瑶台之上,只不过这次可没有竞渡的比赛能看。 但相对的,却有了各式歌舞能看,先是乐工表演歌舞,再是戏班子唱了一出热闹的《闹天宫》。 陵容看得高兴,这期间皇后还派人来问陵容,要不要做什么表演,好叫人提前做些准备。 陵容最终还是拒绝了皇后娘娘的提议,反正今天的重头戏肯定不会是自己。 为她人做绿叶,还不如好好在台下欣赏。美人配美酒,还有这般好风景可以欣赏。 怪不得历代的皇上都喜欢看,就连陵容自己也格外喜欢。 先上台的是恬贵人,她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叫人听之便觉忘俗。 就连常常挑剔的敦亲王,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当然,陵容猜测敦亲王也是碍于富察一族,不好意思当众落了恬贵人的面子。 赢了个满堂彩后,恬贵人高高兴兴地做了回来,她喝了一大口酒,也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众人的夸赞太叫她害羞。 “恬贵人这一曲余音绕梁,让我这个大俗人听了,都觉得要成仙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恬贵人面色更红了,她哼了一声,”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耳朵倒是不错。” “从前在延禧宫中,这耳朵就日日被琴声浸润着,早就被贵人给养刁了。” 陵容又打趣了两句,方才看接下来的表演。因为有孕,沈眉庄只是填词一首,并未如恬贵人一般,展示她的好琴艺。 “这填词,中规中矩,没甚新意。”这一次,敦亲王并没有给沈眉庄面子,或者说并没有给沈家面子。 他哼笑了一声,就开始讽刺起沈眉庄来,“勉强和上韵律,但这诗所写不过是些男女情爱之事,也忒小家子气了。” 虽然皇上也觉得沈眉庄这次并未用心准备,但敦亲王这般讽刺,就是叫他这个皇上丢了面子。 只不过他不好因为一两句评价而发火,否则倒显得他为人小气,又要在背地里被敦亲王传些不配为君的谣言。 “嫔妾才疏学浅,今日倒是闹了笑话。”沈眉庄面色不变,她甚至带着些许笑容,十分客气地开口,“敦亲王的评价着实中肯,不知道嫔妾有没有机会,能听到王爷作诗,学习一二呢?” 要敦亲王带兵打仗可以,让他作诗却有些难为他了。 难得的,敦亲王居然有些迟疑,他瞧了皇上一眼,便知道此时皇上是绝对不会阻拦沈眉庄的,为得就是叫他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十哥赏诗、品诗一绝,但在作诗一道上可就不如他的武艺了。”果郡王适时出声,为敦亲王解围,“皇兄,不如臣弟替十哥作诗一首,让沈贵人也品鉴一二。” 敦亲王心下松了一口气,他也并非全然做不出来,只不过与果郡王相比,确实要逊色许多。 若是能有果郡王帮忙,倒是也能狠狠打这个牙尖嘴利的沈家女的脸。 皇上看了看敦亲王和果郡王两个人的亲密模样,只觉得着实是有些碍眼,甚至开始怀疑这两个弟弟结党营私,正在想办法推翻自己的统治。 “那十七弟,便作诗一首吧。” 有了皇上的应允,果郡王立刻开口,他才思敏捷,等待皇上口谕的期间,已经作好了诗句。 只不过,他所作的诗句与沈眉庄的一样,字里行间充满情情爱爱,甚至每一句诗的开头都是沈眉庄所作诗词的结尾,就如同在给沈眉庄回情诗一般。 其实他本意是想与沈眉庄意境相同,却没想到反而惹来了皇上的猜疑——这果郡王,当真是风流成性,专门喜欢朕后宫得宠的妃嫔。 第190章 甄嬛献艺 果郡王作诗的水平与沈眉庄相近,沈眉庄便也中规中矩地品鉴了一番。 除了敦亲王以外,大家到底都是体面的人,这突如其来的品诗风波,也就这么顺利的过去了。 当然,这其中可能不包括皇上。 毕竟他宠爱的妃嫔当众被果郡王读诗调戏,他作为皇帝,哪里还笑的出来。 但毕竟皇上也是个“体面”的人,只能强颜欢笑,装作自己毫不在意。 “惠贵人如今有孕,是大清之喜,十哥,你有点过分了。” 好不容易度过一次危机,果郡王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他刚刚偷眼看到了皇上不悦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狠狠瞪了一眼。 他单纯以为,是自己帮敦亲王惹了皇上不满。却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情诗,叫皇上下不来台。 “那又如何,说都说了有什么好害怕的。”敦亲王十分不屑,他瞥了果郡王一眼,“你还要考虑多久,再考虑下去,怕是那个什么栩常在也要有孕了。 难不成,你还想帮胤禛抚养孩子吗?” 果郡王没有回答,他下意识瞧了甄嬛的席位一眼,这才发现甄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慌忙起身,想要出去寻找甄嬛,却没想到动作太大,又被高台上的皇上给看到了。 面对皇上不善的眼神,果郡王咬了咬牙,还是离开了宴会,打算去寻甄嬛。 只可惜他没有找到,因为甄嬛离席并不是因为自己觉得宴会憋闷,而是要准备接下来的献艺。 果郡王刚刚出门,甄嬛便乘着一只小船从海上而来。她怀中抱着一只琵琶,姣好的面容被面纱完全遮挡住了。 人还未曾下船,甄嬛便素手轻弹,奏响了琵琶。 她的衣装华美非常,完全超出了她这个位份应有的规制。 陵容仔细看过去,倒是没再记忆中找到一模一样的,恐怕是甄嬛或者是皇后,私下里重新订做的。 台上的皇上已经看的入迷,甄嬛这身装扮与弹奏的曲子,与当年的柔则如出一辙。 他知道这一定是出自于皇后之手,因此即便猜到了那弹奏的女子到底是谁,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目光。 很快,琵琶之声渐渐消退,转而响起的是熟悉的惊鸿舞曲。 甄嬛完全摒弃了从前固有的舞姿,依照自己的理解重新进行了演绎。 她此时不像空中惊鸿,反而像华美的鸾鸟,足尖轻轻点地,优美地旋转飞袖。 甄嬛身披五彩纹,恍然若春神降临,叫人见之则知天下安宁。 小船旁边,不知何时飘来许多荷花,一朵一朵放在碧绿的荷叶之上,倒是很衬甄嬛这一支全新的惊鸿舞。 一阵袅袅白雾飘过,甄嬛已然站在岸上。水中那只小船还在微微摇晃,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陵容率先从这段舞蹈之中回过神来,暗叹着不愧是甄嬛,一支舞蹈都能跳的这般有新意。 若是一开口再是纯元皇后的嗓音,怕是皇上会把她做过的错事通通忘记。 陵容扫过皇上那处,发现他脸上并非是对甄嬛的喜爱与迷恋,却反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良久,皇上才长长叹了口气。 “苏培盛,为栩常在设一席面,坐在朕的身边吧。” 甄嬛轻盈行礼,她刚刚跳完舞,还微微有些气喘,开口行礼的声音,竟然真的与纯元皇后的声音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是像感染风寒之后,哑了嗓子的纯元皇后。 皇上皱了皱眉毛,对这声音似乎颇有些不满。 好在这一切都是皇后安排的,她立刻便找到个合适的理由,帮甄嬛圆了过去,“没想到,栩常在哑了嗓子之后,与姐姐感染风寒后的声音极为相像。 那时姐姐体弱,这病症许久才被府医治好呢。” 皇上其实记得已经没那么清晰了,但是皇后这么绘声绘色的一提,他又仿佛听见柔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嫔妾谢过皇上。” 都说忘记一个人会先忘记她的声音,皇上此时却并不觉得。 也许是因为有皇后一直在强调柔则的外貌与声音,皇上只觉得这声音越听越耳熟,仿佛真的是柔则的声音一般。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陵容突然开口,她的嗓音与柔则如出一辙,叫皇上立刻便精神一震,“栩常在这一舞倾城,怕是这世上的顶尖舞者也难以匹敌。” 皇后的目光也飘了过来,她只觉得这安陵容的声音与柔则极像,平时开口闲聊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难不成……她也知道了关于柔则的事情?才能学柔则的声音,学的这般相像。 皇后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恍然想起,安陵容的声音本来就有几分与柔则相似。 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方才在汤泉行宫时得了皇上的偏宠。 “安嫔娘娘过奖了,嫔妾只不过是略通一二,算不得高手的。” 皇上下首的席面准备的很快,甄嬛已经悄然落座,她的面纱还未摘下,亮晶晶的宝石在日光下发出耀眼璀璨的光芒。 “是不怎么样,最多能和本王府上的舞姬相较。” 敦亲王适时地跳了出来,他如同前世一般讽刺着甄嬛,虽然还是极为难看的嘴脸,但是听在讨厌甄嬛的人的耳朵里倒真挺叫人高兴的。 陵容偷偷弯了弯嘴角,她看向旁边的恬贵人,发现这人早就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了。 夏冬春就更不用提了,即便离的那么远,陵容也还是感觉自己听见了她的笑声。 这可不太好,陵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笑容,一致对外的时候,要是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妃嫔也这样嘲笑甄嬛,怕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好在,其他妃嫔也不是傻子,大家听了个乐子便纷纷严肃了表情,尤其是皇后,那脸上始终会带着的得体笑意都消失了。 “老十看来对诗词和舞蹈都有涉猎,既然诗词由老十七代劳了,这舞蹈,就由你自己来展示吧。” 若是平常,皇上是绝对不会亲自说出这些话的,陵容猜测,可能还是因为甄嬛这一舞太像纯元皇后了。 敦亲王触碰了逆鳞,也难怪皇上发火了。 “什么???” 敦亲王听见皇上叫自己跳舞,嗓门都不由得增大了,这胤禛要干什么,哪有这么羞辱人的。 “这宫中乐师个个技艺高超,无论敦亲王想要什么曲子,都是能弹奏出的。” 夫唱妇随,皇后也笑着开口,一起落敦亲王的面子。 “若是刚刚那舞敦亲王也能跳,那嫔妾真的想讨教一二。 嫔妾学艺不精,正想找人切磋讨教一二呢。” 甄嬛面纱上的宝石随着动作叮当碰撞,搭配上她的话语更显得讽刺。 “本王又不是舞姬,皇上这般下臣弟的脸面,不好吧。” “既然是家宴,便没有那些臣子的规矩,家宴之上作些表演助兴,并不丢人。 况且,老十七也做了诗,不是吗?” 皇上对敦亲王的再三挑衅已经忍耐到极限,更何况沈自山也来到了圆明园,只等着敦亲王有什么小动作,便将他一举拿下。 皇上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只不过沈眉庄有孕,是个极佳的机会。 沈家的功勋可以全部加在沈眉庄头上,而沈眉庄自己又怀有身孕,给她进位份也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罢了。 还能避免沈家的势力过大,成为年家那副模样,当真是一举两得。 敦亲王一眼就瞥到了回到自己位置的果郡王,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整天纠结于小情小爱,真不知道是不是被皇阿玛娇惯,弄坏了脑子。 一个上赶着跳舞取悦男人的舞姬,到底有什么好的。 “哦?这样说来,臣弟跳舞,皇上也会跟着击缶助兴咯?” 敦亲王是打定了主意,要是这群人非要逼着自己跳舞,那胤禛也别想跑。 自己就不信了,胤禛他还会丢了自己的面子! 好在,敦亲王赌对了,皇上根本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掉自己的面子。 “老十可能忘了,在座的兄弟中,最通音律的要数老十七了。 不如你二人舞曲合奏,展示一番吧。” 敦亲王内心已经压抑不住怒火了,他甚至想干脆利落举起刀来,架在胤禛的脖子上。 告诉他愿意跳舞,就自己去跳吧。 但他现在还不能做,只好隐忍下来,不搭理胤禛。 敦亲王不说话了,整个场子就安静了下来。 果郡王忙着伤怀,时不时偷看皇上下首的甄嬛两眼,更没有心思应和什么跳舞作曲的事情。 皇后与皇上相视一笑,“不急于一时,还有后宫的姐妹想要给皇上作画一观呢,别让她等太久才是。” “那便让老十和老十七准备着吧。” 皇上终于让步,至于让敦亲王准备跳舞,也自然会准备到宴会结束,然后不了了之了。 敦亲王冷哼了一声,他又灌了自己两口酒,根本没什么心思欣赏什么该死的墨宝了。 陵容看向端坐的甄嬛,她此时就像一尊艳光四射的雕像,瞧着无悲亦无喜。 但看的久了,就会发现她的眼神落在了敦亲王身上,偶尔的,还会分出一点点眼神给同样借酒消愁的果郡王。 前者是因为被看低而产生的厌恶,后者呢?陵容一直在好奇,甄嬛对果郡王到底是情爱,还是别的什么。 之前甄嬛与果郡王二人私下见面下棋,还谋划着要一起出宫,远走高飞。 今日又为何穿上舞衣,要在这家宴之上引得皇上的注意呢? 是不想和果郡王走,还是两人在谋划着别的什么东西? 就这样,圆明园的家宴在众人各怀心事中结束了。陵容对今晚甄嬛的态度颇为不解,最终还是派着小池子跟踪着甄嬛。 只不过这次没能得到什么消息,因为皇上竟然无视了每逢初一十五宿在皇后那里的规矩,直接跟着甄嬛去了月地云居。 但小池子觉得,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总要打听点什么消息。 便转头跟上了果郡王,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查出些什么。 没想到这果郡王,并没有离开福海,反而找了一条小船,在福海乘船饮酒,口中不断读些小池子听不懂的诗。 随着小船越来越远,小池子也等不下去了,打算就这么无功而返。 但余光中,小池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动作利落地钻进树丛,悄悄看着那个宫女接近了渡口。 借着月光,小池子确认了那个宫女不是别人,正是栩常在身边的浣碧。 她在渡口等了一会儿,果郡王的小船便靠了过来。 浣碧上船的时候还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方才登上了小船。 小池子很想知道这两人在船内密谈什么,但很可惜,小船已经快速的划走了,他只能在原地看到一圈圈涟漪。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小船才终于划了回来,果郡王和浣碧一起下船,两个人在朦胧的月光下对视着,久久不发一言。 小池子躲在树丛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但心里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甚至开始觉得,小主从前的猜测都错了。果郡王看上的可不只是栩常在,还有隐藏栩常在身边的浣碧啊! 这两个人在水中泛舟半个时辰,该不会是......成就了什么好事吧。 “浣碧姑娘,替我给栩常在带一句话——无论多久,小王都会等待的。 相信那个时机,很快就会到来了。” 浣碧应了一声,她微微行礼,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福海。 果郡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浣碧的背影,方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池子听的只觉得自己牙根都要酸倒了,他心中嘟囔着,可能是因为自己没什么墨水,听不懂这诗中的含义,才觉得果郡王这读诗的样子像那些酸腐文人吧。 也许在懂诗的人眼中,此情此景再美好不过了吧。 小池子被蚊子咬的不行,只想要立刻离开此处,但为了不被果郡王发现,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蹲在树丛里。 好在果郡王读完了这一句诗就走了,小池子又在树丛里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被发现方才敢走了出来。 这事儿得赶紧告诉小主,栩常在又要和果郡王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第191章 跟踪 小池子趁着夜色跑回了水木明瑟,陵容等人一直在等着他,看到他安全回来,这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照水为小池子倒了一杯茶,嘱咐他喘匀了气再说,不急于一时。 小池子抓了抓脖颈,被蚊子咬的发红的小包此时痒的很,他这连抓了几下,直接在脖子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看来是那驱蚊虫的香料失效了,再装些吧。” 小池子摸了摸腰间,伸手过去竟然摸了个空。 他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喝水了,开始上上下下翻找着小主送给自己的香囊。 “小、小主。” 小池子皱着眉毛,又摸了一遍自己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却还是一无所获。 “奴才的香囊掉了,很有可能是丢在了福海附近的树丛里。 这圆明园中宵禁不严,奴才返回去找一找吧。” 没想到这小子跟踪人,却把自己的东西给弄丢了,若是被人发现,怕是又要引起一番波澜了。 陵容点了点头,动作迅速地用普通的白布系了个临时的驱蚊香囊。 “带着这个吧,你招蚊子,海边树丛蚊虫最多,小心再被咬了。” 小池子立刻便接了过来,他没心思慨叹主子的宽厚,只想着赶紧跑回去,将丢了的香囊给找到。 只不过他刚刚回忆了许久,也想不起来自己可能在何处丢了香囊。 只能寄希望于是在福海边的树丛之中,毕竟那个地方需要他钻来钻去,很有可能被树枝刮掉。 “别担心,一个香囊而已,就算被人捡走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毕竟圆明园这么大,谁都有可能在路上掉落东西,一个香囊倒也没办法用来做什么证据。 但小池子并不这么想,万一有人拿了这个香囊,用别的事情栽赃小主呢。 无论怎样,自己绝对不能成为别人的“帮凶”,这个香囊一定要找到。 不等陵容多说什么,小池子便再次冲出了水木明瑟,他最怀疑的,便是在福海渡口附近,因此第一时间冲到了那里。 只不过果郡王居然还没有离开,他只能悄悄地在路上寻找。 凭借着记忆,他重新钻进了树丛里,树叶哗啦啦作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果郡王虽然已经染上了醉意,但他还是听到了这些声响,他摇摇晃晃地向着树丛走去,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那里偷窥。 小池子被吓了一跳,他立刻屏住呼吸,担心自己被这个醉醺醺的果郡王给发现了。 树丛外的果郡王已经喝的脑子不太清醒了,酒瓶早就摔落在地面上,他还空握着手,向嘴里不断地倒酒。 即便此时他听不到树丛中的声音了,还是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果郡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要找什么人,一定要找到。 小池子就这么眼看着果郡王走了过来,他要找香囊,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不如直接打晕果郡王,再好好搜索这附近的树丛。 眼见着果郡王走了过来,小池子一手蒙住脸,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对着果郡王的脖颈重重打下。 果郡王只来的及发出短促的“呃”声,就扑倒在草丛当中,和睡死了一样。 小池子拍拍胸口,开始认真在树丛中寻找香囊,但找遍了自己走过的地方,竟然都没有发现。 眼睛在树丛中看了一圈,小池子将眼睛落在果郡王身上。 “该不会被他给捡走了吧……”小池子嘟囔着,将手伸进了果郡王的怀中。 随意摸了两把,还真被小池子摸到了什么东西。 他扯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封信。 好在小池子和陵容学过字,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他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哦,这句诗小主还读过呢,只不过小主好像不太喜欢。” 小池子嘟囔了一句,接着继续去看那封信,“这下面写的什么,嗯……如果王爷能做到一心对一人,嫔妾就愿意和王爷远走高飞? 嚯,这胆子好大啊,这字怎么读来着,嗯……孟国公家的小姐孟静娴,王爷愿意和她说明真相吗? 如果不能,又何苦写些情话,来扰乱嫔妾心境呢?” 小池子大概看完了这封信,虽然偶尔有两个字不认识,但还是大概了解了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了。 这栩常在胆子好大啊,竟然敢写这么一封信给果郡王。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在怀里揣着,真不怕他不小心从怀里掉出来,被皇上给看到啊。 小池子心中暗暗吐槽了一会儿,便将这封信按照原来的折痕给叠好,塞回了果郡王怀里。 却没想到抽出手时,竟然被果郡王攥住了手腕,大拇指摩擦着手臂,甚至还想继续向上摸去,叫小池子一个激灵就把果郡王甩开了。 “嬛儿……嬛儿……” 果郡王昏沉沉地嘟囔着,他又伸出手来抓,却被小池子一脚给踢开了。 好险好险,小池子努力压下心中的嫌弃,趁着果郡王又昏迷过去,在他的腰间又摸了摸。 果真,小主绣的香囊就在他身上。小池子高兴地用力一扯,将那香囊给抢回了手中。 他低头踢了两脚果郡王,见他只剩下粗重的呼吸,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小池子忙着向陵容复命,顾不得管果郡王会不会睡坏了脑子,拿了香囊转身就走。 “小主,奴才找到了。”小池子高兴地拿起香囊晃了晃,本来担忧的心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瞧见自家主子有了困意,小池子没心思耍宝,便将浣碧去福海渡口见果郡王,以及果郡王怀中的书信之事都一一道来。 虽然前世知道甄嬛与果郡王不一般,却不知道这两人私下居然这么大胆——一个王爷,一个常在,不仅私定终身,还要一起私奔。 真不知道先皇和甄远道知道了会怎么想,陵容默默腹诽着。 “小主,果郡王现在还在福海渡口旁的树丛里趴着呢,谁知道会不会被什么蛇啊虫啊地给咬一口呢。” 小池子对果郡王摸他那一把记忆犹新,还真是恨不得果郡王能干脆被咬死在那树丛里。 “果郡王……对你做什么了?” 陵容颇有些惊讶,自己怎么不记得小池子和果郡王有什么过节,虽然果郡王在儿女私情上糊涂,对待宫人倒是挺和蔼的啊。 “没没没,”小池子连连摆手,“奴才一个太监,那王爷能对奴才做什么啊。” 陵容将信将疑,她又瞧了小池子一眼,“去涂一涂药吧,这水木明瑟有你在,蚊子都放过其他人了。” 小池子哀嚎一声,他现在脖颈上痒得很,只能马不停蹄跑回自己的住处,找一找何太医做的药膏涂一涂。 眼见着小池子离开,照水忙侍奉着陵容去离间休息,“这折腾了一夜,小主早些休息吧。” 陵容散开了头发,她轻轻揉着眉心,“我在想,栩常在和果郡王想要私奔一事,被甄大人知道,会出怎样的波澜呢?” “这……”照水拔下来一根簪子,被陵容这一问,她放下簪子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怕是甄母要匆忙赶来,劝栩常在不要做傻事吧。” “栩常在的父母,对她是极好的。” 陵容回忆起在甄府的那一小段日子,与自己全然不同的家境,全然不同的父母关系,叫人羡慕的很。 “如果甄父甄母,在女儿的幸福和家族的荣耀里选择后者,栩常在会是何种心境呢?” 照水无父无母,自是体会不到,但她总觉得,自家小主对栩常在的恨意,不止是因为那个失去的小主子。 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么想着,照水还真得问了出来,“小主,您与栩常在,似乎有很深的纠葛。” 陵容愣了一下,她将耳坠取了下来,半晌才叹了口气,“照水你还真是敏锐……我与栩常在的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若是叫别人知道,定是会说我自卑阴暗,不知好歹。 但那又怎样呢,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了。” 照水不知道陵容在说什么,更不知道陵容从前和栩常在到底有什么纠葛,但她作为奴婢,能做的就是站在自家主子这边,无论对与错。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对与错呢? “怎么样,是不是重新认识我了?” “奴婢倒不是觉得重新认识小主了,”照水终于替陵容去掉了所有的发饰,她拿起梳子为陵容松一松发顶,“只是觉得,小主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在决定做下那些坏事时,曾经的好人也变成坏人了。 奴婢始终觉得,没有人是绝对的好人,也没有人是绝对的坏人。 所以小主,无论您选择当好人还是当坏事,都请别让自己难过。” 陵容在铜镜里看着照水的脸,由于铜镜的模糊,她甚至有一瞬间,不敢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照水。 “有时候我在想,我也可以不必坏事做尽。但我不甘心就这样,不甘心在宫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而且……我真的想看一看,与我完全不同的栩常在,她的所作所为曝光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别人……又是如何看待她的。” “既然小主想看,那就让甄大人知道这件事。”照水思索着要如何做到,“可是……我们出不了宫,这事儿要如何不着痕迹地告诉甄大人呢。” 陵容此时也有些犯难,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派人给甄远道送去一封匿名信,但这样一来,很有可能被当成胡言无视掉。 还是需要一些证据,才能叫人更信服些。 要不干脆帮栩常在和果郡王私奔吧,这样一来,由不得甄远道不信了。 只可惜那样的话,甄嬛就真的自由了,自己也没办法在宫中看戏了。 陵容躺在榻上越想越困,她迷迷糊糊地合眼,梦到了前世选秀的时候。 原来甄嬛帮助自己,也是为了让沈眉庄入宫之后有个助力。 甄嬛没有想到,她自己也入了宫,因缘际会,自己把她当成唯一的姐妹,唯一的救命稻草。 死死抓住甄嬛的后果,就是姐妹离心,互相残杀。 “安陵容,你这一生确实是不值得的,你机关算尽,将我们的姐妹之情抛诸脑后。 无论谁来欺你辱你,你都会算在本宫头上。 也许从一开始,本宫就不该在选秀之时帮你说那一句话。 这样的话,眉姐姐就不会被你害死,我们姐妹二人,也会在这宫中走的更远,更好。 可我还是对你心存不舍,安陵容……鹂妃,我也曾真心把你当成姐妹。” 甄嬛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陵容猛地惊醒,只觉得胸膛在砰砰砰地乱跳。 难不成是甄嬛知道自己又想害她,所以来梦里指责自己了? 陵容觉得这个梦境有些奇怪,甚至去给皇后请安时,都不自觉地盯着甄嬛猛看。 直把甄嬛看的后背发凉,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 “栩贵人能得皇上的喜欢,本宫很是高兴。” 皇后一句栩贵人,叫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了甄嬛脸上,没想到只得宠了一夜,她就从常在变为了贵人。 “最近皇上心中烦闷,常常食不下咽难以安睡,好在有栩贵人为皇上考虑。” 陵容却将目光转到了皇后脸上,她这般推举栩贵人,怕是存了让她得宠,又不想她好过的别扭心思。 同样得过皇上好几天宠爱的恬贵人和夏常在,瞧着甄嬛的眼神儿着实算不上好。 这两个人把皇上哄的开心,却都没能升一升位份,面对甄嬛这种动不动就能晋位的,自然恨的牙痒痒了。 “诸位姐妹也多想想,如何让皇上宽心。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法子,本宫也会帮助一二的。” 看来皇后……是发现了恬贵人和夏常在有二心了。如今想要培植新的人手,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大度。 只不过不知道,如今宫中还有谁能投进皇后的麾下,难不成……是最近和甄嬛越走越近的淳常在吗。 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皇上似乎还真会喜欢呢。 第192章 百花齐放 不出陵容所料,没过几天,淳常在就在后海放风筝的时候得了皇上的注意,当晚便宿在了她的房中。 只不过她也没能得宠便晋位,如今也还是个常在而已。 看来除了甄嬛,还真是没有人能得到这份殊荣。 因为争宠,妃嫔之间一见面就跟爆竹一样,稍有不慎就点爆炸了。 只有皇上高兴的很,仿佛一夜之间所有妃嫔都开了窍,知道如何侍奉自己,讨好自己了。 在各色美人儿中,皇上就像迷路在御花园的蝴蝶一般,胡乱一飞,就能找到一朵儿娇艳的花。 陵容虽不争宠,但也偶尔能得皇上留宿几天。毕竟还有个女儿在,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时不时来看看。 偶尔的,陵容还会用一点香料,叫皇上食髓知味,频频留宿。 只不过这种不留痕迹的香料不好做,需要的药材也较为珍稀,陵容也只能小气一点,每次只用一点点。 不过这两日已经用尽了,陵容便找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将皇上推去别人殿中。 在圆明园中绕了一圈的皇上,最终还是去了甄嬛那里,毕竟甄嬛如今更似柔则了,皇上借人思人,更心满意足一些。 刚巧最近敦亲王又开始有了异动,皇上也在思索着如何让敦亲王和年家的矛盾再度激化,免得双方搅合到一起去,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其实年答应的事情,就注定敦亲王与年将军不会坐上同一条船了。” 在皇上用“家事”的名义引导下,甄嬛终于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若想继续分化二人,怕是只能用些手段了。” “嬛嬛的意思是……敦亲王福晋?” 甄嬛点了点头,如今想要继续分化敦亲王与年羹尧,这敦亲王福晋非死不可了。 “嫔妾曾读过史记,里面有一篇《史记·赵世家》。 说的是韩国上党太守冯亭为了保护上党,故意将十七座城池送给赵国。最终导致秦赵之战,使得赵国惨败。” 皇上博览群书,自是听过此事,他愣了一会儿,方才将敦亲王福晋与这事联系起来。 “这着实不算一个好的例子。” 皇上摇了摇头,但他却莫名觉得,这甄嬛是有意提起史记这一篇的。 只不过此时此刻,皇上还没有想清楚。 “是嫔妾孤陋寡闻,本想说一个关于栽赃陷害的故事,却忘了……这一篇本不是此意。” 许是甄嬛还记恨着敦亲王拿她与舞姬相比,也许甄嬛只是单纯为皇上想个办法。 但无论是哪一种,当夜关着敦亲王福晋的庄子便起了大火,敦福晋未能逃出,葬身在火海之中。 只有少数几个人逃出来了火海,他们都纷纷指认,纵火的人来自于年家。 敦亲王难以相信,自己的福晋居然被年羹尧纵火烧死。 他不顾皇上的阻拦,派人去火海中查了又查。 只可惜尸骨成群,敦亲王甚至难以分辨,究竟哪一具尸骨是自己的福晋。 那几个证明是年家所为的侍卫,却被皇上打入天牢,迟迟不肯下令调年羹尧问询。敦亲王三番五次表明自己要亲自审问,皇上都未曾应允。 因为此事,敦亲王和皇上在养心殿中大吵了一架。 听闻皇上桌上的砚台都被掀翻,黑色的墨汁飞溅,染黑了皇上桌案上的奏折。 按照律例,这已经有了藐视皇权乃至犯上僭越之嫌,但念在敦亲王福晋离世皇上并未与他计较。 “本王的福晋死的不明不白,为何不能亲自审案,抓出真凶! 你对那几个侍卫藏着掖着,难不成指使火烧京郊别苑的,真的是那年羹尧!” “年将军如今远在西北,又如何能做下此案!” 皇上并未直接将这帽子扣在年羹尧头上,反而找足了理由为他辩解。 “如今西北战事正急,年大将军、岳钟琪等良将都在前线作战。 而你呢,日日夜夜喧闹不停,今日要想尽办法讽刺于朕,明日又要将罪名扣在年将军头上。 还不知道后日会不会想着干脆带人将朕这个皇帝赶下台,自己坐上去试试!” 敦亲王才不会在意皇上这些声讨,他眉毛倒竖,一掌拍在案上,“若不是年羹尧所谓,那我只能认为,这纵火之人来自宫内! 到底是何人出谋,何人指使,何人做下,皇上不妨给臣弟一个答案,也免得我日夜难以安枕,梦见福晋哭诉。” 这敦亲王着实目无尊卑,皇上心中气恼,手指攥拳恨不能像做王爷时和他打上一架。 自古兄弟手足,本该兄友弟恭。但奈何生在帝王家,谁也不服谁,谁也瞧不上谁,这些心思算计尽数用在了兄弟之间。 “那你便去查,去天牢里拷问那几个侍卫。 朕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即便是年羹尧所为,朕在此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要么你忍下这口气,等西北战事平稳,再与年羹尧辩论此事。 要么你现在就闹起来,我将你革爵了事,送去为皇阿玛守灵!” 哪怕做了皇帝,这老十也仍旧不肯臣服,时不时便要念着老八和老九,恨不得他们能出来,替朕坐上这个皇位。 敦亲王一时哑口,并非是皇上说的有多么正确,而是他被气到失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反驳。 若是找年羹尧算账,便是不顾国家大事,放着西北战事不管,非要为了一己私利搅乱家国。 若是忍下这口恶气,岂不是叫胤禛更加得意,让自己在朝中抬不起头来。 一个将军就敢纵火杀害亲王福晋,自己还不敢对他做什么。 传到大臣的耳朵里,岂不是更说明自己这个王爷软弱无能,日后夺了这皇位,也会被人说不配。 敦亲王胸膛起伏,只觉得这口气越来越旺盛,他想着要不要干脆拔剑,直接架在胤禛的脖子上算了。 他摸了摸腰间,只可惜自己的佩剑被卸,否则是真想看看,胤禛他要被杀了,还会不会这么淡然,觉得自己死了也没必要立刻计较。 “怎么,瞧你这表情,是想置天下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吗?” 皇上心中有底,方才毫不慌乱,他甚至有意火上浇油,恨不得敦亲王立时便忍不住。 最好直接对自己动手,那隐藏在暗处的血滴子就能直接将他拿下,自己也能顺势将他革爵圈禁。 只可惜,结果是让皇上失望的。敦亲王到最后也没有动手,而是气恼地踢开了门,扬长而去了。 苏培盛也跟了出去,好久之后才返回养心殿,跟皇上转述敦亲王那一路上的谩骂诅咒。 只不过敦亲王又没有指名道姓,因为这件事就斥责他又显得心胸狭窄。 此时小厦子已经收拾好了殿中的狼藉,他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皇上震怒,叫他们这些奴才遭殃。 谁能想到,皇上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兴致勃勃地要去月地云居找栩贵人。 小厦子不懂,小厦子疑惑,小厦子不敢问。 他用眼神看向自己的师父,却被拂尘打了脑袋,叫他老老实实跟着就行了。 待皇上进了月地云居,和栩贵人见了面,苏培盛才有机会给小厦子答疑解惑。 “皇上高兴,是因为栩贵人的法子叫皇上高兴。 作为一个奴才,你只需要知道咱们的主子喜欢谁就行了。 这宫中的妃嫔,谁都有可能得宠,谁都有可能失宠。 你可以因为哪个妃嫔对你好,便对她感激。也可以因为哪个妃嫔对你差,对她心生怨怼。 但你一定要记住,对谁都是恭恭敬敬的,不到最后一刻,千万别露出你个人的喜恶。” 小厦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作为皇上身边的奴才,大多数妃嫔都不会为难自己。 除了那个余官女子,自己在这宫中过的日子别提有多轻松了。 师父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各宫的小主出手都极其大方,这银子如同流水般的送。 听说师父的银子,都足够在京城买一处宅邸了。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动一动凡心,给自己找个师母。 “即便你不懂,也要跟着做。待过了两年,你就知道这样做的好处了。” 小厦子慌忙点头,师父这样的榜样摆在眼前, 他又哪里敢胡搞瞎搞。 只不过这个栩贵人自己真的不太喜欢,小允子和小施,还有流朱,一个个的奴才都没个好结果。 这样的主子,谁还敢跟着伺候啊。 “但我还是有点不喜欢……” “我知道你不喜欢谁,其实你师父我呢,也不喜欢,但皇上喜欢就是最重要的。 你和我,只能忍耐着。” 苏培盛打断了小厦子的话,他们如今人在月地云居,绝不可以说这里主子的坏话。 皇上在月地云居没坐多久,就将苏培盛给叫了进去——他瞧上了那个冷冰冰的叶澜依,要封她做答应。 甄嬛面色不改,但目光已经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叶澜依身上。 她只注意提醒着浣碧,皇上并非什么好归宿。却忘了提醒这叶澜依,勿要攀上这注定崩塌的高山。 “奴婢不愿做答应。” 叶澜依梗着脖子,始终不肯低下头来,要她做这老头子的妃嫔,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见这小宫女拒绝自己,皇上却没有立刻生气,他反而饶有兴致的开口,“可是心中有喜欢之人?若是有,朕也不会勉强,可以为你赐婚。” “奴婢没有。” 叶澜依连谎都没撒,她这冰冷的样子反而取悦了皇上,非要将她这朵开在冰川的花给摘下来。 “那为何不愿做朕的嫔妃,哪怕是做个答应,也比为人奴婢的日子要好过的多。” 叶澜依看了甄嬛一眼,希望这个名义上的主子能出言阻拦。 毕竟这栩贵人可是答应自己,过一段时间便求皇上将自己给送出宫去。 这要是成了皇上的妃嫔,自己又哪里有机会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皇上,比起成为妃嫔,奴婢更喜欢自由的生活。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皇上高抬贵手,将奴婢放出宫去。” 见栩贵人不肯开口,叶澜依只好自己替自己求情。 皇上沉吟了一瞬,倒是真没开口硬要将叶澜依留在身边。 至于甄嬛,她并非不想替叶澜依开口,只不过那个囚禁流朱的人还没有找出来,若是此时将叶澜依放出宫去,那便前功尽弃了。 “嬛嬛,你怎么想。” 皇上确实是对叶澜依起了心思,但若这叶澜依还是圆明园的驯马女,自己倒是能直接下旨将她封为答应。 这圣旨一下,叶澜依想不想做后妃,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但如今在月地云居,皇上到底还是给甄嬛几分薄面,态度不会过于强硬。 瞧着皇上的眼神,甄嬛又如何不知,自己没办法替叶澜依拒绝,只能小心地开口劝慰。 “感情之事最佳便是两情相悦,皇上从不会强人所难。 澜依,若你心有所属,皇上与我,都会为你做主,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宫的。” 甄嬛有意将皇上架到高处,叫他不要不顾叶澜依的意愿,一厢情愿封她为答应。 同时还故意再次提起心有所属一事,只要叶澜依说有,皇上就没理由下旨了。 但叶澜依还未开口,皇上却笑了,“朕听的分明,这宫女心中并无所属。 想来是久居马厂,并没有接触外男的机会。” 这样一来,甄嬛还能如何阻拦,她露出个笑容,还是为叶澜依求情,“那也要听听澜依的想法,她向往自由,怕是更喜欢一个人。” “这个容易,永和宫尚无人居住,朕便允你一人独住一宫,免了拜见主位的麻烦。” 听见叶澜依喜欢“自由”,皇上便最大限度给了她自由,不仅可以独住一宫,甚至可以免了给皇后的早晚请安。 “若你在这圆明园中有关系不错的朋友,也可一并带进永和宫,做你的贴身婢女。” 说来说去,还是要自己当皇上的妃子。叶澜依心中大为恼怒,她咬了咬牙,决定赌上这条命也要抗旨。 “皇上,奴婢不愿入宫。” 第193章 叶答应 叶澜依的头磕在地面上,她的动作很大,发出砰的一声。 再抬起头来,她的额头已经微微泛红。但皇上仍未应允,她就一遍遍磕头,企图用这种办法使皇上让步。 皇上确实有怜香惜玉之心,他瞧着叶澜依这般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抉择。 叶澜依越是这般不被名利位份吸引,皇上便越是喜欢。 但瞧着她这不愿的模样,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起来吧,你这额头都渗出血了。”皇上看不下去,终于开口叫了停。 叶澜依终于停下,她以为皇上答应了自己,不必再入宫为妃了,便高兴地站起身来。 却未曾想到,皇上接下来的一句话,叫她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苏培盛,叫个太医过来,为你叶小主看看额上的伤。” “皇上,皇上。” 叶澜依再次跪下,她不愿意成为妃嫔,这个皇上为什么就非要自己做这个答应呢? “奴婢不愿意入宫为妃,皇上何苦要勉强奴婢,做这个答应呢。” 那冰山似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表情,皇上盯着叶澜依的脸,缓缓露出个奇怪的笑容来。 他不再多听叶澜依的话,反而捏了捏甄嬛的手,起身带着苏培盛等人离开了。 甄嬛多么聪明,立刻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要叶澜依成为答应,并叫自己想个办法,说服叶澜依不要再拒绝。 皇上走的轻巧,却把这个难题丢给了自己。 叶澜依本就不是真心在自己身边伺候,若不是用让她自由当筹码,她甚至不会离开马厩。 甄嬛甚至不需要开口询问,便知道此时叶澜依在心中正在不断咒骂自己。 不仅没有给她想要的自由,反而将她推离的越来越远。 “澜依……” “栩贵人,您当日如何答应我的,可还记得。” 叶澜依感觉到额头有鲜血涌出,便抬手用袖子擦掉鲜血,她此时感觉不到疼,只顾着质问栩贵人。 她想离开皇宫,她不要做妃嫔。 “……我还记得。”甄嬛沉默了一瞬,瞧着叶澜依越来越冷的眼神,她不得不承认,“我本想着找到那个人,便将你送出宫去。 未曾想到,你却被皇上……封为了答应。” “栩贵人的意思是,不打算送我出宫了,对吗?” 面对叶澜依的反问,能言善辩的甄嬛少有地沉默了。她觉得心中有些愧疚,却又觉得造成这一切的,并非只是自己。 是皇上偏偏看上了叶澜依,而不是自己将叶澜依送上龙榻。 “皇上的旨意你也听到了,我想送你出宫,此时也无法做到。” 甄嬛尝试着找到更为温和的话语开口,但对于叶澜依而言,只有能与不能的答案而已,无论多温和的话语,她还是听不进去。 “栩贵人出尔反尔,当真是……” 叶澜依踉跄地站了起来,她推开过来搀扶自己的浣碧,“若栩贵人还想要我帮忙认出那人,就请说到做到。” 甄嬛默默地点了点头,如今这个局面,叶澜依哪里还会愿意帮助自己。 但她到底是从自己宫中走出去的婢女,拉拢她是十分必要的。 她能帮助自己探听更多消息,也能帮助自己对付其他人。 叶澜依可以是一个得力的帮手,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放手,叫她记恨。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想尽办法送你出宫。 今日皇上过来也是临时起意,并非是我想尽办法将你引荐给皇上。” 甄嬛徐徐开口,她试图将这来龙去脉跟叶澜依解释清楚,叫叶澜依勿要恨错人。 “因为你我心里都清楚,你来这月地云居不过是帮个忙,找到了人我也就送你离开。 只可惜天意作弄,才出这样的差错。 但也请你稍微忍耐,我这段时间会求宫外的郎中帮我做一方假死药。 待过几日皇上将你稍微放下,你便喝下这药,药物会让你假死几个时辰,在这期间我会帮你处理,叫人从吉安所带你出宫。 待你醒来之后,便是自由之身了。” 甄嬛的话逻辑清楚,听起来并没有任何漏洞。 叶澜依皱着眉头认真思考,却发现目前除了相信甄嬛,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皇上的意思,自己当上小主。 这样自己便能借着权势,叫御医或是其他人帮忙准备假死药,将自己给救出宫去。 只不过自己在太医院中谁都不认识,想要得到药物,还真得要靠这位爱说谎的栩贵人。 “至于找囚禁流朱之人,你所愿意便帮我观察着,若是不愿意,忘了这事也好。” 叶澜依再次擦了擦头上流出的鲜血,她没有说好与不好,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苏培盛甚至已经带着太医赶了过来。 来得太医是卫临,名义上是苏培盛的徒弟,因此甄嬛倒也还算安心。 但自己这儿请太医,来得都是温实初。即便卫临过来,也是温实初带着,并非是他一人。 甄嬛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询问出声,“今日来得怎不是温太医?” “苏公公来请时,恰逢惠贵人腹中不适,温太医想着惠贵人那边更紧急些,便去了碧桐书院。” 卫临答的颇为随意,但他也确实有意在离间温实初和栩贵人的关系。 用安嫔娘娘的话来说,栩贵人与惠贵人两姐妹既然已经决裂,就没有必要再复合如初了。 破镜难重圆,无论是男女之情,还是姐妹之谊,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有趣的是,以前要利用皇上的宠爱,如今却要利用太医诊病之事了。 甄嬛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而去问苏培盛,皇上打算将叶答应安置在哪里居住。 “回栩贵人的话,皇上说回宫住在永和宫,至于在圆明园,就看贵人您是希望叶答应陪在身边,还是单独居住了。 若是单独居住,奴才便派人将杏花春馆打扫干净,送叶答应过去。” 苏培盛方才进门一扫,便瞧见那叶答应还是冷冰冰地站着,但好歹没有闹得要死要活,看来是被栩贵人安抚住了。 如今栩贵人先叫了叶答应,那便证明这位主子,已经同意了入宫为妃。 只要不叫自己为难,那就是好事,苏培盛笑容更加灿烂了。 “这几日先不要碰水,待伤口结痂之后,可以用这药膏在肿胀处涂抹,也就两三天左右,便可以彻底消退了。” 卫临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不忘了嘱咐着叶澜依注意事项。 因着叶澜依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丫鬟,卫临便直接将那药膏放在了桌上。 “这擦伤并不严重,并不会在额头上留疤,小主不必担忧。 若是有其它任何情况,小主派人去请微臣便是。” 卫临已经提上了药箱,都没有听见叶澜依说一句话,他甚至有些怀疑,皇上新纳的妃子是个哑巴了。 反正自己只是出于御医的职责嘱咐而已。卫临并不在意自己被忽略掉,他向两位主子行了个礼,见没什么事情,就先走了。 可怜的是苏培盛,在没安排好叶答应之前,他还不能离开。 “两位主子,考虑的如何了?” “我不喜欢人多,我要去杏花春馆。”叶澜依拿起了药膏,她瞥了甄嬛一眼,随便行了个礼便起身要走。 此时甄嬛的意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她还是开口,嘱咐着苏培盛要派人好生照顾叶答应。 苏培盛正答应着呢,叶澜依已经跨出门了,待苏培盛行礼跟着出门时,叶澜依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这可把苏培盛吓了一跳,他招呼着几个小太监,紧赶慢赶地追上了叶澜依。 “答应不必太过着急的,杏花春馆许久没住人了,还需要稍稍收拾一下。” 叶澜依偏头瞪了苏培盛一眼,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忽视了苏培盛的话。 苏培盛哪里见过这样的主子,后宫中的妃嫔都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不仅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还会大把大把银子的送。 像叶答应这种连口都不张的,还真是少见,怪不得皇上喜欢,和这后宫的每一个都不一样。 只不过……要是一直是这样的性子,怕是在宫中连个知心的朋友都不会有啊。 好在,圆明园的各宫本就有人常打扫着,叶澜依等人到达之时,杏花春馆里里外外都干净的很。 这杏花春馆矮屋疏篱,纸窗木榻,从前华妃便十分不愿住在此处。 但奈何皇上最喜在杏花烂漫时来此饮酒,偶尔还会和华妃漫步菜圃,说一说若两人是什么平民百姓之事。 正因为这些事儿,华妃每次来圆明园,都要住在这杏花春馆,哪怕这楼宇不像翊坤宫那般富丽堂皇。 如今华妃娘娘不在了,皇上便将这地方指给叶答应住了。 看来皇上确实对这叶答应上心,自己的还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这杏花春馆各式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皇上还特地赐了叶答应各种稀罕物件。” 苏培盛一摆手,便有十几个太监鱼贯而行,手中的漆盘中摆着各式宝物,随便拿出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谁知道叶澜依却翻了个好大的白眼,还是冷着脸,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小主,皇上这般看重您,真是小主的福气啊。”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苏培盛张了张口,心想我要是你,就要了这福气也没什么不好。 “小主说笑了。” 苏培盛使了个眼色,那些小太监便将东西纷纷放下,又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 “皇上特许小主不必向皇后娘娘请安,但若是小主想去,那每日的请安时辰是……” 在安顿好叶澜依以后,苏培盛便将皇上封叶澜依为答应的消息传了出去。 陵容正绣着花儿呢,被这消息吓得刺破了手指,血珠儿瞬间冒了出来,在象牙白的香囊上留下个不好看的红点。 “叶答应……小主,该不会是教您和夏常在骑马的叶澜依吧?” 除了叶澜依还能有谁。陵容心中喃喃,看来这叶澜依还是摆脱不了前世的轨迹,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像前世一般,喜欢果郡王。 若真是如此,只怕甄嬛又要得一个极大的助力了。 要知道这可是喝九寒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主儿,她做起事来,可不会留什么情面。 前世自己和她接触不多,两个人在宫中也还算相安无事。 这一世还叫人教自己骑马,谁知道会不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了她不高兴,让她死心塌地跟着甄嬛,来对付自己。 “小主怎么这般忧心,我们和叶答应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吧。” “确实没什么矛盾……” 陵容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不仅和她没什么矛盾,还帮了她一把。 即便她和甄嬛联手,应该也不会对自己下死手吧。 “就是觉得……和栩贵人搭边儿的,都叫人有些胆寒。” 照水想了想从前栩贵人做的事儿,也不免觉得有些害怕,“这……难不成是栩贵人将叶答应引荐给皇上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依叶澜依的性子,也不像是个看重名利的人。” 陵容平复着心情,反正叶澜依成为妃嫔是注定了的,自己只需要防备些,观察她一段时日便是。 看在自己曾经帮过她的面子上,起码明面上是过得去的。 “罢了,待明日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们便带着礼物贺她一下。 这样一来,就能顺势探一探她的态度了。” 照水听闻小主要去看叶答应,立刻便下去准备礼物了。但叶答应喜欢马匹又喜欢小动物,送她什么东西倒是不好想。 “其实……可以送一只猫给她。” 陵容想起前世叶澜依就忘了一只雪白的小猫,叫什么名字陵容已经忘记了,毕竟那只猫不像松子一样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猫?”照水思索了一下,“那可能要去内务府问一问了,但是小主,叶答应会喜欢猫吗?” 在看到叶澜依抱着那只猫露出个笑容的时候,照水终于确认了,自家主子目光如炬洞若观火,能从叶答应冷冰冰的外表下看出她喜欢猫来。 只不过叶答应的态度着实冷淡,“为什么要送我一只猫?” 陵容看了看她额头上的浅浅的痕迹,不由得皱了眉头,“可能是觉得你像猫吧。” 第194章 茯苓 叶澜依睁大了眼睛,她从没听到有人用猫来形容自己。 但她没有纠结此事,只是抱紧了怀中的白猫,“这个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取名字,你给它取一个吧。” 叶澜依揉着小猫的爪子,软乎乎的肉垫还带着点温度,她很是喜欢,没忍住抱着亲了亲小猫的脑袋。 “那就叫它团绒吧。” 小猫喵喵叫了一声,仿佛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一般。 “安嫔娘娘来我这儿,一定不是只为了送只小猫吧。”叶澜依仍旧抱着小猫,她高兴于安陵容送的是她喜欢的东西,便也不再那样冷淡,反而愿意和她多聊上几句。 陵容见她说的直接,便也没想着遮遮掩掩,“我与栩贵人关系不好,你在她的宫中成了妃嫔,我自然有些担心,你我二人会成为仇敌。” 听闻安陵容这般质疑,叶澜依一张脸瞬间便拉了下来,刚刚得到小猫的喜悦之情全然消失不见。 “安嫔娘娘太小看我了,你帮了我,我自然要想办法回报。 帮别人害你,这事儿我是做不来。 尤其是那位栩贵人,她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到,又有什么脸面叫我做些坏事呢。” 叶澜依比陵容想象中还要坦荡,甚至未曾遮掩她和甄嬛之间的关系。 陵容有注意到,叶澜依说甄嬛答应她的事情未曾做到,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其实你没有一直在马厂也好,成了妃嫔,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你不必试探我,我根本不想做什么答应,也没兴趣跟你抢什么宠爱。 那样一个强人所难之人,就算他是天下之主又怎样,我就是瞧他不上。” 叶澜依情绪稍有激动,小猫吓得喵呜了一声,惹得她忙忍下其余的话,好生抱着小猫安慰。 都这般厌恶皇上了,居然还是成为了皇上的妃子,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陵容瞧着她安抚小猫的动作,倒是比口中的话温柔不知多少倍,“我担心的哪里是皇上的宠爱,我担心的是你啊。”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甚至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哪怕进了那紫禁城,也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 陵容认真地听着叶澜依说话,她心中盘算着,要怎样和叶澜依进一步打好关系。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受到皇上的宠爱,就会有人对你下手。 我担心的,是你应付不了这些手段罢了。” 叶澜依静默了一瞬,想来也是在担忧后宫这些女子的手段。 “不瞒你说,我怀孕之时,不知道受了多少算计。 差点就在生临盆之时一尸两命,哪里还有机会跟着你学习骑马呢?” 叶澜依嗯了两声,她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开口就吓了陵容一跳。 “我阻止不了皇上宠幸我,那我只要生不了就行了吧。” 这绝对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叶澜依心里暗暗想着,她并不想做什么叶答应,也不愿意为皇上生什么孩子。 如果一辈子不能出宫,那就一碗绝育汤了事,叫那些妃子绝了算计自己的心思。 况且,自己也没什么能一直得那个老男人喜欢的地方,没准过几天新鲜感过了,就能放过自己了。 “万万不可啊,叶答应。” 陵容慌忙阻止她的想法,这要是自己前脚走了,后脚她就喝了药,岂不是要被皇上怀疑是自己逼迫她的。 就算她不愿意生孩子,或者生不出孩子,也绝不能是因为自己。 这是她的自由,但不能是自己的坟墓啊。 “这法子最简单了,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叶澜依丝毫不觉得,生不了孩子是什么大事,瞧着安陵容这一脸天塌下来的模样,她觉得十分不解。 “我生来又不是只为了生孩子的,这样能让我更轻松,我觉得再好不过了。” 这又不是生不生的问题,陵容在心中嘟囔着,“叶答应如何选择都好,但没必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有许多人喝了绝育的药,不仅仅是不能生子,更重要的是身体变差了。 你想想,若是你之后不能再骑马驯兽,你还觉得是件好事吗?” “喝个药而已,伤害有那么大吗,”叶澜依不太相信,“你该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安嫔娘娘。” “你大可以去问问太医,真假与否,还是亲自问过才行。” 陵容只想着叫她别连累自己,问过太医之后,她喜欢怎么处理自己都好。 “......那我闲下来的时候去问问。”叶澜依稍有犹豫,毕竟骑马驯兽可都是她喜欢做的事情,她可不希望再也不能做了。 “其实我提起临盆时候的事情,主要是想提醒你,平日里小心些。 但好在,你过去是栩贵人身边的人,她还能帮衬你一二。” 提起栩贵人,叶澜依的脸色便不好,她也未曾对陵容隐瞒,直接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了出来,“若非她答应我,会将我送出宫去,我又何苦做她的宫女。 又哪里会被皇上看中,当了这个答应。” 看来离开皇宫,是叶澜依最想要做的事情。陵容心中暗暗记下,若是日后自己能帮到她,也算是砍掉甄嬛一个左膀右臂。 “若是、若是日后你需要帮助,或者是有需要我帮忙地事情,派人来找我就好。”陵容心中算计,嘴上说的倒是真心。 “你为什么要帮我,栩贵人帮我,是因为有事要求我去做。”叶澜依不太理解,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安陵容这种滥好人。 但她错了,陵容并非什么烂好人,她走的每一步只不过是想要过的更好罢了。 若是前世的她,自然不会花费心思和驯马女出身的叶澜依打好关系,甚至还有可能因为皇上的宠爱和她起了争执。 但这一世她的目标再明确不过了,要让自己向上爬,就要将所有阻力变为助力。 哪怕这个叶澜依帮不上什么忙也好,只要不成为自己的拦路石就好。有些时候,有些人不一定非要算计才行。 “你教我与夏常在骑马,这份情我们一直记得。所以,便想还了这份情。”陵容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试图说服叶澜依不要怀疑自己的用心。 “......那又不是什么大事,”叶澜依颇有些别扭地开口,“那时你是主子,我是奴婢,教你们骑马这种事情,不过是听从主子的吩咐罢了。” “你只要记得,需要帮助的话,来找我就好。”陵容不容她拒绝,说着便想起身离开。 她已经探听到了,是甄嬛有求于叶澜依,只不过这叶澜依的嘴巴很紧,是不会轻易说出来到底是何事的。 “那你也记得,我是不会帮她害你的。” 叶澜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陵容脚步没停,就像没听到一般,与照水两个人离开了。 “照水,叫卫临主动帮着点叶答应,凡是她宫中去请太医,都叫他机灵点,主动去。” “是小主,那......曹贵人那边,可还需要卫太医接触着?” “曹贵人心思缜密,主动示好的太医,她不会轻易相信,还是慢些来。”陵容叹了口气,她没想到曹贵人竟然还能安心用着江诚与江慎,其他太医是绝不肯看的。 看来这一世,她没对年世兰落井下石,倒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只是丽嫔倒是惨了,本就疯疯癫癫的,还被打入了冷宫,听说前几日在冷宫殁了,皇上也不许大声张扬,只派人悄悄地埋了。 陵容总觉得这事儿是皇上私下里做的,所以才这般淡然,丝毫不在意这是个自己曾经偏宠过地妃嫔。 当然,也有可能他就是这般冷淡薄情的人,方才这般不在意吧。 “虽然叶答应说了不会害我们,但她还在为甄嬛做事,只不过......怕是这件事与我们有关。” “给栩贵人下红花之事,已经尽数栽赃到年答应身上,还有什么事情......难不成是永寿宫闹鬼的事?” 陵容摇了摇头,那扮鬼吓唬甄嬛之事,并未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而且都被算在了恬贵人头上。 若说有什么事情,是甄嬛想要坚持找到真相的,估计还是她和沈眉庄之间的事儿。 “可是惠贵人的事情,查的可是清楚明白的,就算栩贵人查出了是我们在暗中帮助惠贵人,她也挽不回和惠贵人的姐妹之情啊?” “是啊,挽不回,但是能叫惠贵人对我与恬贵人生疑,怀疑我们二人别有用心。 在栩贵人的挑拨之下,调转矛头对付我们,也犹未可知啊。” 陵容最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甄嬛这样足够聪明又足够心狠的。哪怕沦落到在宝华殿祈福的境地,都能引皇上临幸,试问宫中还有何人能做到。 哪怕惠贵人与她已经决裂,也还是有可能将惠贵人绑到她的船上。而且,最有可能的是......甄嬛已经猜到了沈眉庄腹中的孩子是温实初的了。 第二日请安之时,叶澜依破天荒的去了,毕竟她昨夜第一次侍寝,按照规矩也不得不去皇后处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只不过她态度随意,那手帕甩的极快,三两下便行完了礼。 齐妃瞧不惯她这轻视皇后轻视众人的样子,便出言阻止她起身,说是不够尊重,该认认真真好生行礼才是。 “若是真心拜服皇后娘娘,就该抱有十足的敬意行礼,哪能像你这般态度。” “真心拜服与否,是用嘴巴来说的吗?”叶澜依一甩手帕,横了上位的齐妃一眼,“有些人坐在皇后娘娘身边,也不见得是真心拜服皇后娘娘。” “你!皇后娘娘,您看她,一个答应,就敢这样和嫔妾大呼小叫的。”齐妃说不过叶澜依,只好找皇后娘娘做主。 她语气娇嗔,只可惜对的不是皇上,只会叫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刚刚入宫,很多规矩还不懂,需要慢慢的教导。”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她知道这叶澜依不过是个驯马女罢了,要她一时之间学会后妃的规矩,并不容易。 “那就为叶答应分两位嬷嬷好好教导就是。”齐妃被叶澜依这般抢白,哪里还下的来台,“若是再这样不懂规矩,冒犯了皇上又该如何是好。” 这话虽是对着皇后娘娘说的,但明眼人都知道齐妃是在说叶澜依。 只可惜叶澜依根本不在意皇上,更不不愿意为了皇上改变自己。齐妃这些话非但不能吓唬到她,还会让她找到新的办法,将皇上给推出杏花春馆。 “本宫会帮叶答应寻个合适的嬷嬷教导的。”皇后答应了下来,转而又提起了三阿哥,“最近三阿哥读书不够用心,你也该好好督促他才行。” “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到了园子了,也该让三阿哥好好休息休息了。” “休息?”皇后娘娘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提高,语气也严厉了不少,“三阿哥可比弘历要大上不少,但这书却比不上弘历。 你啊,作为额娘不能一味娇惯孩子,他是皇子,就该好好努力些,才能在日后为皇上分忧解难。” “嫔妾知道了,皇后娘娘。”齐妃耷拉了脑袋,被皇后娘娘当众训斥,叫她着实没脸,但皇后说的又没什么错,一肚子的气也发不出去。 见齐妃老实了下来,皇后又问过有孩子的几位妃嫔,方才放众人离开,只不过将齐妃给留了下来,不知道两人要私下里说些什么。 同样的,叶澜依离开武陵春色时也直接跟上了甄嬛,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急于要跟甄嬛通气。 陵容下意识地看向沈眉庄那边,她因为有孕,连跟着的人都多了不少。 那个她从圆明园带走的茯苓,跟着采星一起忙前忙后,将沈眉庄照顾的十分周到。 莫名的,陵容觉得甄嬛一直想要找的人,就是这个茯苓。 一个在沈眉庄身边埋藏许久的钉子,若是甄嬛能帮沈眉庄拔出来,还真有可能叫这两个人将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可不行啊,甄嬛你怎么可以有姐妹呢? 第195章 姐妹情 陵容即便此时发现了,却也晚了一步。 甄嬛的行动力一直很强,她已经跟上了沈眉庄,两个人并未吵起来,反而很是平和地叙话,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陵容在后面瞧着,一直在思考怎么利用茯苓。 但这个茯苓太过复杂,与皇后华妃乃至恬贵人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真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而且,若是在这个时候收买她,还会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看什么呢,安陵容?” 陵容抬了抬下巴,示意夏冬春去看前面的甄嬛与沈眉庄。 “她们两个怎么又走到一起去了,哎呦……这个沈眉庄。” 夏冬春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了, 她着实是不理解这两人的姐妹情。 也许她们就是喜欢这种历尽曲折和误会的感情吧,反正高兴的是她们自己,看的难受的是外人。 “栩常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只可惜我发现的太晚,已经没办法阻拦了。” “哦。”夏冬春毫不在意,毕竟她和甄嬛没什么明面上的恩怨,甄嬛也害不到自己。 只不过安陵容可能要倒霉一点了,又要费尽心思算计了。 “有需要我帮忙的,记得说啊。”夏冬春展颜一笑,她扭头就走,又忘了给陵容行礼。 急的鸣玉跟在她背后絮絮叨叨,反复说着小主你要记得行礼啊。 陵容也同样听见了鸣玉的劝慰,但她并不在意夏冬春的态度,便也没有计较这些事情。 另外一边,甄嬛与沈眉庄二人进了存菊堂。 两个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许久,甄嬛方才幽幽开口。 “姐姐再次有孕,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沈眉庄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脸上一瞬间便泛出些许慈母柔和的表情。 她温柔地笑着,面对甄嬛的询问也只是微微地点头,并不多说一句。 毕竟自己第一个孩子的离世,就跟甄嬛有关。如果可以的话,沈眉庄真的不想让第二个孩子和甄嬛扯上任何关系。 “眉姐姐,那个茯苓曾经受人指使,将流朱囚禁在马厩里。 这件事儿,如果不是姐姐做的,那这个茯苓就不能再信任了。” 沈眉庄点了点头,这件事儿她的确没有派茯苓去做,“流朱来到圆明园,离开碧桐书院便失踪了。 后来我想派人找到她,却许久都未能成功。” 沈眉庄渐渐陷入回忆,她恍然想起流朱被抓住时,采星与茯苓便说是她在碧桐书院附近游荡。 “但若是叫茯苓过来询问,也要有证据才行,我总不能凭白说她背主。” “是杏花春馆的叶常在看到的,那时候茯苓借着给受伤的小红马送药的机会,去看被关在马厩的流朱。” 甄嬛早就将这件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贸然与沈眉庄透底。 她三言两语便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唯一还不清楚的,就是茯苓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毕竟茯苓是沈眉庄宫中的,她并没有权力去审问茯苓。 便用这件事儿当个缓和她们姐妹关系的由头,叫两人关系不要像从前那般僵持,抬头低头都是冷脸。 “这事儿,我之后会好好问一问茯苓,若是她不肯说明,便再将她留在圆明园,去做些别的事情吧。” “这样一来,妹妹便放心了。”甄嬛笑的放松,“眉姐姐如今有孕,身边的人还是要多多排查几次才好。 若是再出现茯苓这样背主之人,怕是姐姐和小皇嗣都要危险了。” 提到孩子,沈眉庄的脸色便有些不好。她可是还记得自己被甄嬛算计的事情,孩子丢了,自己也失宠了,就连沈家都背上了莫须有的骂名。 如今自己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和甄嬛聊天,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家教而已。 甄嬛瞧见沈眉庄的脸色,又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只不过甄嬛此时已经决定了要跟着果郡王远走高飞,便不打算再帮皇上隐瞒了。 “眉姐姐,有一件事,我一直埋在心里,未曾告诉姐姐。” 见沈眉庄面露疑惑看向自己,甄嬛方才叹着气开口,“其实去年在圆明园之事,并非是妹妹所愿。” 沈眉庄皱紧了眉头,她不愿意与甄嬛多聊这事儿,便开口想要拒绝提起伤心之事。 “那些说姐姐腹中孩儿是鬼胎的,是那些请来的所谓得道高僧。 这些人,其实都是皇后娘娘在背后收买的,并非是我在幕后操盘。” 甄嬛将自己摘的干净,顺便将此事尽数推到了皇后的身上。 这件事事关自己,沈眉庄背后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皇后确实帮助甄嬛收买了那些高僧们,但这鬼胎的法子,确实是真真切切由甄嬛提出来的。 在宝华殿门口相见之时,她还承认,如今竟然全然变了,还要尽数算在皇后娘娘身上。 皇后娘娘固然有她的错,自己也会想办法报复皇后。但无论如何,甄嬛也不该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啊。 “栩贵人,这事儿我想,皇上和我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你也因为自己的过错,在宝华殿中禁足受苦,又为何在今日提起这些事情呢?” 沈眉庄可以说是丝毫不给甄嬛留情面,她将甄嬛过往所做之事一一重复,越说情绪便越发激动,就连眼泪都控制不住滚滚而落。 “那碗红花,总是你送的吧,别的你可以找借口找理由推到别人身上,这件事你又要如何狡辩。” 甄嬛也在一旁抹了眼泪,她眼睑微红,哭起来比沈眉庄还要楚楚可怜,“这红花,妹妹敢这般光明正大送去,甚至让姐姐轻易便察觉了,姐姐真的猜不出是为什么吗?” “怎么,难不成你想说,那药也是皇后娘娘给你的,叫你放进我的碗中,不小心喝下去吗?” 谁知道,甄嬛却摇了摇头,她长叹一口气,仿佛内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但实际上,她早就准备好将真相和盘托出了。 “并非是皇后娘娘,”甄嬛含着眼泪,一脸不忍心的模样,“其实……是皇上。因为姐姐腹中的孩子,可能会影响到皇上的身体和国运。 皇上便找到了我,叫我将那红花给姐姐你送过去,好……了结姐姐腹中的皇子。” 听见是皇上吩咐的,沈眉庄顿觉不敢相信。 即便那孩子名声不好,但到底也是皇上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可是皇上,又怎么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孩子是无辜的,他甚至没有出生,又能影响到谁呢? 可叹一个个地,偏生信了什么天象鬼神,还要站在高处对自己指指点点,扣上不祥的帽子。 如今孩子已经魂归地府,再提起这些事又有什么用。 难不成是想让自己,帮助她做些什么事情吗? 沈眉庄防备之心顿起,她压抑住心中的厌恶,试探性地开口询问甄嬛,“为何要在此时将这件事告知于我,我如今有孕最忌讳大喜大悲。” “不……眉姐姐,我并没有想要再次害你的想法。” 甄嬛急忙摆了摆手,她紧紧盯着沈眉庄,看起来真诚极了,“我已经向温太医打听过了,姐姐如今胎象稳定,方才选择在这时告诉姐姐的。” “告诉我又有何用?想要叫我厌恶皇上,再次放弃到手的宠爱。 还是想要叫我与皇上决裂,再被后宫众人盯上,保不住腹中的孩子吗?!” 沈眉庄的情绪格外激动,她并非是喜欢皇上,只是搞不懂,为何甄嬛三番两次地盯上她的肚子。 “眉姐姐……” 甄嬛再次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悬而未落的样子,叫人着实狠不下心来咒骂她。 “妹妹只是想要告诉姐姐,我与姐姐从来就是一条心的。 若非被他人逼迫和陷害,我与姐姐还是最好的姐妹。 又怎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叫姐姐时时刻刻怀疑于我呢。” 沈眉庄长叹一口气,她们两个人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又怎么能全怪罪于别人。 她甄嬛有错,对自己最好的姐妹下手。自己也有错,相信所谓最好的姐妹。 哪有什么最好的姐妹,不过是薄的如同一张纸的感情罢了。 “栩贵人,我们之间的事儿,已经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的清的了,我也很难像从前那般对待你。 今日你说的话,我暂且相信,之后我会派人去查明,究竟是谁要害我的孩儿。” 沈眉庄瞧见甄嬛的眼泪,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擦一擦眼泪吧,已经不是规格中的小女孩儿了,也该……有些担当。” 沈眉庄哪里知道,甄嬛如今不仅有了担当,甚至还敢背着家族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自己不过再一次被她算计了,落到她的陷阱之中。 “眉姐姐……即便知道了这些真相,眉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那又为何、为何会原谅这背后的真凶,呢? 所有的旨意都是皇上所下,姐姐真的能原谅这般薄情寡义的皇上吗?” 甄嬛不死心地张口,她隔着桌子去抓沈眉庄的手腕,却被后者灵巧地躲开了。 “栩贵人,我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不便和你多言。 有些事情,我会亲自问皇上,你不必为我的事情忧心,这与你无关。” “这怎么能与我无关呢,眉姐姐。”甄嬛语气愁怨,好似是真的在为自己与沈眉庄之间的感情破裂而难过,“你是我的闺中姐妹,我与你,若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沈眉庄默默无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甄嬛这话,便只能用沉默当做回应。 “罢了,姐姐。温太医是信得过的,日后姐姐腹中不适,或是有其他需要帮助的,找温太医便好。 我们两家乃是世交,他是不会不帮你的。” 提起皇上还好,提起温实初沈眉庄的面上便露出了些许迟疑。 “栩贵人说笑了,温太医乃是太医院医术的佼佼者。 医者仁心,即便没有栩贵人这一层关系在,他也会帮助我照顾身子。” 沈眉庄扬起了眉毛,她回望甄嬛,幽幽问出心中的疑问,“栩贵人该不会是想说,温太医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为我诊病的吧。” “姐姐在宫中没有信得过的太医,我便着意吩咐了温太医,要格外注意姐姐的情况。 前些日子姐姐腹中不适,还是温太医帮助姐姐稳住了胎儿。 事后温太医还来月地云居与我说了姐姐的情况,我才彻底安下心来。 姐姐是不知道,我差点……就冲来碧桐书院看望你。” 甄嬛并没有遮掩她对温实初的吩咐,事实上,温实初也确实是因为甄嬛的关系,才对沈眉庄格外优待。 只不过后来因为两人直接发生了超越医者和病患之间的关系,这份优待才稍微有些变质。 但不可否认的是,最开始确实是因为甄嬛。沈眉庄能在太医院得到那些便利,又避开了那些因为有孕而来的算计,确实与甄嬛有些关系。 但爱上温实初的沈眉庄又哪里愿意承认,温实初对自己的格外照顾并非是喜欢自己,而是因为甄嬛在背后的吩咐呢? “……温太医也真是有趣,照顾病人不是出于医者之心,而是出于对栩贵人的忠心。” 沈眉庄语气颇有些嘲弄的滋味,她抚摸着肚子,眼中闪烁着叫人看不懂的光芒,“难不成真的像外界传言一般,温太医对栩贵人的感情非同一般吗?” 甄嬛颇有些无语,面对这个醋意十足的质问,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温实初曾经将传家之宝送给自己,还在入宫选秀前向自己提亲。 若说他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是绝无可能的。 只不过沈眉庄这个态度……看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确实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沈眉庄啊沈眉庄,原来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啊。 “那些……那些事情,已经是宫外的事情了,我早已与温太医说清楚了。 如今我与温太医之间,不过是朋友关系罢了。” “你这般想,温太医未必这般想。”沈眉庄的语气越发尖利,想来是被甄温二人之间的感情刺激到了,“若你当真对他无意,就该坦然放下,而不是利用这份感情为你在宫中做些苦差事。 否则只会让他将自己弄的难堪,白白浪费了一腔真心。” 第196章 动了胎气 见沈眉庄情绪如此激动,甄嬛很轻易地便知道了沈眉庄对温实初的感情。 只可惜这深宫之中,她们又哪里有机会追求真爱,逃离皇上呢。 “眉姐姐,你糊涂啊。” 甄嬛叹着气,她这句话几乎已经算是直白,端看沈眉庄愿不愿意就此承认了。 “我糊涂?我看糊涂的是你才对吧。” 沈眉庄并未觉察到甄嬛知道了她与温实初的私情,还以为甄嬛小心思被戳破了,在这里跟自己恼羞成怒呢。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好半天,沈眉庄方才回过味儿来,感情甄嬛这是发现了自己对温实初的心思,在这里拼命阻拦。 “不止是对你,我对皇上,也同样死心了。” 沈眉庄瞧着甄嬛的面容,许久之后方才开口,“在我的心里,你与皇上是一样的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放弃一切,包括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 这样的你,这样的皇上,又凭什么要我在意?” 听见沈眉庄的控诉,甄嬛一肚子劝慰之语终于还是收住了。 她与自己本质是一样的人,只不过自己选了个王爷,她选了个太医而已。 太医也好王爷也罢,不过是她们两个人逃离深宫,所用的一棵稻草罢了。 至于这个救命稻草到底可靠与否,还需要慢慢试探和检验。 可惜的便是自己没有太多时间检验了,趁着敦亲王与果郡王谋反的时机,是自己逃离皇宫,又不会连累甄氏一族最好的机会了。 在得到了果郡王的肯定答复后,甄嬛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反正自己又不讨厌果郡王,跟着他离开皇宫,没有什么不好的。 皇上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真心之人,果郡王大概率也不是。 只要自己顺利出了宫,便是天高任鸟飞,不必在意任何人了。 只不过眉姐姐,她还在这深宫之中,与温实初的关系只会害了她自己。 届时无论腹中孩子是不是皇上的,都会引来皇上的猜疑。 为今之计,便是断了眉姐姐的念想,好叫她在宫中保住自己的性命。 “眉姐姐,你我之间确实已经生分了。 但也请眉姐姐不要一味赌气,好好想一想自己,想一想沈家,有些感情,是要不得的。” 甄嬛试图拉住沈眉庄的手,但却被躲开了。 她尴尬地收了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眉庄哪里会和甄嬛承认这些事情,他和温实初之间的感情,即便是甄嬛也不能置喙。 “眉姐姐,我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可能听不懂。”甄嬛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她干脆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挑明,“姐姐对温太医的感情,姐姐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回换做是沈眉庄语塞了,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甄嬛拆穿了。 “难不成你是想拿这件事威胁我吗。” 沈眉庄语气冷了下来,她紧紧盯着甄嬛,不敢错过甄嬛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但她心里也清楚,若是被甄嬛将这件事捅出去,自己根本无从辩驳。 此时此刻,沈眉庄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和温实初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被身边的人提起,就是灭顶之灾。 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 沈眉庄没能等到甄嬛接下来的话,因为她的肚子开始剧痛,几乎要忍耐不住了。 桌上的茶杯被啪的打翻,茶水泼湿了沈眉庄的衣裙,但她提不起丝毫力气去清理衣物或是维持端庄。 疼痛让她完全失去了力气,只能趴在桌边捂着肚子哀声叫着。 这一番动作可把甄嬛吓个半死,她不敢触碰沈眉庄,只好大声叫人进来。 采星最先听到甄嬛的呼唤,她冲进屋内,将沈眉庄扶起,急切地问着沈眉庄此时的情况。 “茯苓,快去找温太医,小主面色苍白腹中疼痛难忍,怕是小主子有什么问题。 叫温太医不要迟疑,立刻赶过来。” 茯苓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采星又忙吩咐着其他人去熬保胎药和准备艾叶,以备不时之需。 甄嬛心中焦急,但看到采星已经能够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突发情况,却莫名觉得有些宽慰。 有这样靠谱地贴身侍女,眉姐姐在宫中地日子想必不会太过难熬。 只要她断了对温实初地念想,再安安稳稳地生下孩子,即便她与皇上之间没有一丝真情,也能在这后宫之中走的长久。 甚至她能凭借孩子和家世,做到妃位乃至贵妃之位。 “栩贵人,我家小主为何会突然腹中疼痛?” 采星不敢胡乱挪动沈眉庄,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着,让沈眉庄能半躺在怀中。 她吩咐好了一切事情,方才有时间询问栩贵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不过她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好,就连甄嬛这般脾气好的,听了都不由得有些皱眉。 沈眉庄这突如其来地腹痛,很有可能是知道了她和温实初之间地私情要是被皇上发现,将会带来怎样地轩然大波,一时之间心神震荡,才动了胎气的。 只不过这话不能和采星说,甄嬛只能摇了摇头,表明自己还不清楚。 “等温太医过来,为惠贵人诊了脉再说。若是采星你怀疑本小主,也等惠贵人状态稳下来。 本小主会一直坐在这里等着,直到惠贵人无事。” 采星还欲张口,却被沈眉庄握住了手腕。 她低头看向自家小主,只见沈眉庄白着一张脸,缓缓说出了一句无事。 就连主子都说了无事,采星又哪里来的身份质问栩贵人。 她只能勉力扶着自家主子,直到温太医赶了过来。 “温太医!您快看看小主,她腹中疼痛,不知是不是动了胎气。” 采星瞧见温实初过来,心中便安稳了下来。 但温实初没有立刻给惠贵人把脉,反而愣在原地先叫了一声栩贵人。 “快为惠贵人把脉吧,她的状态看着着实不好。” 温实初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奔过去为沈眉庄把脉。 好在虽然脉象紊乱,但孩子并没有什么大事,略微动了胎气,只需要喝下安胎药便无事了。 “采星,将惠贵扶到床榻上吧,待喝下安胎药,就无事了。” 得到温实初地确认,采星这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我已经叫人熬药了,麻烦温太医帮小主去看下药,千万别出了岔子。” “好,勿要着急,惠贵人和皇嗣都没有大碍。”温实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方才担忧惠贵人出事,一路小跑着过来,此时安下心来,只觉得自己十分疲惫。 他看了一旁的甄嬛一眼,犹豫着向她行了个礼。 “温太医不必多礼了,既然惠贵人无事,便先去看看药吧。 待惠贵人喝下安胎药,情况好转之后,我们在讨论其他事情吧。” 温实初道了一声好,方才下去为沈眉庄准备安胎药。 好在药早就在炉火上熬煮着,温实初没有离开多久,便赶紧端着药回来,喂沈眉庄喝了下去。 一碗安胎药下肚,沈眉庄腹中的疼痛感方才渐渐消失,她脸上的汗水成串,头发都黏在脸颊上,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 甄嬛走到床榻前,她握住沈眉庄的手,没再任由她甩开自己的手。 “眉姐姐,有些事情你一定要想好。 我不会再害你,但若是你真的想反叛一次,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就来月地云居找我吧。” 甄嬛看了一旁的温实初一眼,又忍不住嘱咐沈眉庄一句,“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勿要让妹妹担心了。” 不等沈眉庄有所反应,甄嬛便放开了沈眉庄的手,带着浣碧等人离开了碧桐书院。 甄嬛走的轻松,但沈眉庄那边却着实算不上轻松。 她此时心中天人交战,不知道与温实初这段感情到底要如何处理。 若是自己想要和他在一起,就势必要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地过一辈子。 身在皇家,自己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这宫中地一草一木,都是皇上地,自己反抗不了也逃脱不了。 “温太医......”沈眉庄虚弱地抬起手来,她试图握住温实初的手,但后者却迟迟没有将手递过来。 沈眉庄疑惑地又叫了一声,温实初这才在床榻前蹲了下来,反握着沈眉庄的手。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眉庄摇了摇头,她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能拿出来细说,只好隐下心中的担忧,轻声对温实初说没什么。 她只庆幸,甄嬛还未找温实初说这些事情,让自己在这脆弱难过之时,还能握住心爱之人的手。 “温太医、实初,我此时此刻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几分情意。” 温实初握紧沈眉庄的手,他不敢回答,但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那我还有几分坚持下去的勇气。” “你我二人,着实不该......” 沈眉庄摇头制止了温实初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转而安慰着温实初,叫他不要在这段感情里轻易退缩。 “只要你坚持,我就有办法处理,实初,相信我好吗?” 温实初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与沈眉庄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因着这次事出突然,且原因着实不足为外人道也,沈眉庄便将动了胎气的事情隐瞒了下来,若有人问起,也只说自己有些苦夏,胃口有些不好而已。 至于茯苓,为了不打草惊蛇,沈眉庄并没有选择在此时动她,倒是叫陵容一时之间不好动手,没办法用茯苓进一步离间甄沈二人了。 又过了几日,沈眉庄趁着微微的夜色进了月地云居,她这几天将自己和温实初的关系想了个清清楚楚,也知道为了这段感情,沈家惠受到多大的影响。 但她还是想赌一赌,赌甄嬛有办法,让她亲情与爱情两全。 但若是没有办法,她也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在宫中活着,直到孩子顺利生下来,瞒过皇上的眼睛。 只要有了一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自己的位置都会稳固,不需要再担心沈家惠因为自己失宠而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眉姐姐来的这般快,倒是叫我吃惊。” 甄嬛已经病退了所有人,她亲自为沈眉庄斟茶,隔着桌子慢慢地推了过去。 沈眉庄却只是瞥了那杯茶一眼,并没有任何想要引用的意思。 甄嬛也并不在意,她端起茶杯,仔细品着这六安茶。 “那日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眉姐姐,你若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怎么会深夜来我这里呢?” 甄嬛微微笑着,自己最是了解沈眉庄,只要是沈眉庄看重之人,就不会轻易舍弃。 沈眉庄甚至会为了这个人,赌上她一切能赌的东西,并且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我……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能不再这般压抑?” “眉姐姐,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这宫中的一草一木,都是皇上的。 如果你想要与温太医走在阳光之下,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你与他离开皇宫,一个是……” 甄嬛有意停顿了下来,她瞧着沈眉庄的脸,眼看着沈眉庄变了神色。 她知道,自己不需要说接下来的话,沈眉庄都已经明白了。 “你……” 沈眉庄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她单纯以为甄嬛有办法,却没想到是这般大逆不道的办法。 她甚至不敢多说一句,生怕隔墙有耳,她们二人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眉姐姐不必担心,这月地云居不会有任何能听了去我们两人所谈论的事情。” 甄嬛仍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落在沈眉庄的眼里,却显得格外可怕。 “前几日,你还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在小舟上跳舞。 今日为何……为何就敢做出这改朝换代之事呢?” 沈眉庄顿了一顿,她到底是不敢说出造反两个字,只能这般遮遮掩掩。 “眉姐姐……因为皇上,我的日子过得有多凄惨,你不会不知道吧? 曲意逢迎,有意讨好,才能得他一眼。 稍有不慎,便被弃之如敝屣,这种日子,你不也同样过不下去了吗?” 第197章 胆子好大 “但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沈眉庄护着肚子,因着前几日动了胎气,她如今已经不敢随意走动了,就连情绪激动也不敢有大的动作。 但甄嬛却是淡定的紧,丝毫没有被抄家灭族四个字给吓到。 她只是淡然地看着沈眉庄,直到沈眉庄情绪稳定下来,能够用平静的语气和自己对话。 “我不相信你一个人敢做这件事情。”沈眉庄咬着牙,她压低声音,眼睛下意识四处去看,“到底是谁,到底是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眉姐姐,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呢。”甄嬛一改方才的淡然,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我不过是知道了有人要做这件事罢了。 而且,你我姐妹二人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一起逃出深宫。” “逃?天下这么大,你我二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沈眉庄怎么可能被甄嬛这三两句就给骗到,她直觉甄嬛的计划并不是逃出宫去这么简单,甚至她心中也清楚的很,甄嬛从未想过把自己也带出宫去。 尊重别人的选择和既定的命运,这些话都是甄嬛常说的。 “眉姐姐,有时候太过聪慧,不好。” 甄嬛又品了一口茶,对于帮助果郡王和敦亲王造反的事情,她其实已经想了很久。 她不会将父亲给牵扯进来,只会在果郡王等人动手的当夜,想尽办法将皇上邀进自己的宫中。 再顺势给果郡王行个方便,叫他能顺顺利利进入月地云居。 自己则作为那个保护皇上的妃嫔,意外“死”在果郡王的刀下。 在那个焦急的时刻,皇上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查证自己是真死还是假死。 待皇上被圈禁之后,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随便找个面目全非的尸首伪装成自己,通过吉安所葬入妃陵。 等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顺顺利利离开皇宫,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甚至不需要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之下,享受在宫中没有的自由和快乐。 等到新皇登基,自己就可以回到家中和父母相认。 明面上虽没了甄家嫡女的身份,但只要自己还活着,父亲母亲是绝对不会怪自己的。 只不过实现这一切,还需要一个帮手,那就是沈家。 如今沈家全然是皇上的人,敦亲王与果郡王三番两次的接触,都被拒之门外。 若是沈眉庄能够劝动沈父,将当今皇上赶下龙椅,将不会是什么难事。 从前自己还会担心沈眉庄不会帮忙,但确认了沈眉庄和温实初的关系之后,这个顾虑便全然消失了。 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以及沈家上上下下几百口的性命,沈眉庄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眉姐姐心绪可平稳下来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甄嬛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相对无言的状态。 瞧见沈眉庄点头,甄嬛方才继续说下去,“姐姐与温太医之事,今日会被妹妹知道,来日就有可能会被其他人知道。” 知道沈眉庄担心自己将他们二人之事给说出去,甄嬛立刻便举手发毒誓,言明若是自己向皇上或是其他人透露,便会天打雷劈而死。 沈眉庄却仍是担忧,但她也知道如今是自己的把柄在别人手上,很难要求人家绝不将此事告知他人。 只盼着甄嬛这一次能当一个说话算话的真君子,而非像从前一样在自己的背后下手。 “因为有孕,姐姐宫中伺候的人无数。别的宫人暂且不说,那个茯苓本就有问题,她若是发现了姐姐和温太医的异常,只怕早就告诉背后之人了。 如今表面上看起来平平静静,殊不知水面之下早就暗流涌动,姐姐不知何时就会被人拖下水,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沈眉庄自觉自己已经安排的十分妥当,不会有任何人会将二人的感情透露出去。 但茯苓这事儿一出,她也确实开始有些担忧,这几日甚至不敢再叫温实初过来诊脉。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是不是也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 后半句沈眉庄没有问出口,但她看向甄嬛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一切,叫甄嬛看了个清清楚楚。 “眉姐姐可能忘了,我是你最好的姐妹,也是最熟悉温太医的人。” 甄嬛说出最好的姐妹之时,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哪怕是她背叛沈眉庄,哪怕是她害了沈眉庄的孩子。 “温太医着实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他给我诊脉时,也会常常提起姐姐。 我知道他可能是想缓和我们姐妹二人的关系,但我们关系的症结,从来都是因为那件无法原谅之事。 眉姐姐不可能授意温太医缓和我们二人的关系,那温太医三番五次提起的原因就只能有一个——他希望能在你我二人之间两全。” 他不愿意丢了一个和自己走过肌肤之亲的沈眉庄,也不愿意放弃一个真心爱慕的甄嬛。 在被沈眉庄用洛神之问逼迫时,他才不得不做出这般叫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温太医太好懂了,是吧,眉姐姐。” 沈眉庄再次沉默下来,两个人中间横亘了太多东西。从前是皇上,后来是孩子,如今是温实初。 皇上这个人她如今可以放下了,但是温实初和孩子,这两个在她的心里最为重要,已经成了无法跨过的那道坎,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多和甄嬛交心了。 “那你……或者说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见沈眉庄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甄嬛心中终于有了些许雀跃,但她的脸上还是装作淡然的模样,“姐姐要做的,就是说服沈大人明哲保身,不要参与到夺权之争中。”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甄嬛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的语气轻松又随意,叫沈眉庄听了也觉得并非是什么大事,“沈大人还是可以听从皇上的吩咐,只不过是做的慢一点,发兵的时间晚一点罢了。” 她并不怕沈眉庄拒绝,或者是转而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毕竟怀有别人子嗣可是她沈眉庄啊,为了让自己和九族有个活路,她哪里敢赌皇上不知情呢? “我……” 这事情并非小事,沈眉庄又怎么可能立刻便答应了甄嬛。她皱紧了眉头,在思索如何将这件事告知父亲。 只不过父亲一定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做这危险的事,甚至有可能会坚持忠臣的底线,狠狠斥责自己。 可是这个孩子还有实初,自己又如何能舍弃掉呢? 难不成,真的要将实情尽数告诉父亲,让父亲为了自己,为了沈家上下,帮助甄嬛她们将皇上给拉下马来吗? 这可是谋逆的大罪,父亲那般正直之人,又怎么可能会这般轻易答应下来。 自己身为她的女儿,又怎么可以为了所谓的情爱,逼迫父亲走上谋逆的道路。 “眉姐姐。” 甄嬛最是了解沈眉庄,自然是立刻便发现了她的情况,为了不叫沈眉庄把她自己逼入绝境,做出什么鱼死网破之事,甄嬛不得不主动开解。 “此事姐姐勿要想岔了,并非是叫沈大人做什么谋逆之事。” 瞧见沈眉庄神色有所缓和,甄嬛才稍微放下心来,“沈大人做的,还是听从皇上的安排,唯一的区别,就是得到的消息慢一点,行动的慢一点。 因为有人做那谋逆之事,他们对沈大人有所防范,甚至有所阻拦,都是正常的。 即便他们未能成事,沈大人也可以尽数推到他们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眉姐姐,这次你可懂了?” 沈眉庄瞪大了眼睛,她瞧着甄嬛的脸,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十分陌生。 原来她居然是这般胆大,这般有谋算之人。 从前她们在闺中品诗刺绣,她竟丝毫未曾展露出来。 亏自己还以为两个人曾经是最好的姐妹,如今看来自己居然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我知道了,但是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可能一个人就做下决定。你……容我再多想一想。” 甄嬛立时便点了点头,沈眉庄性子稳重,做任何事情都会再三斟酌。 这次又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她不考虑个三五日,是得不出任何结果的。 只不过不能给她太长时间,拖的越久,对自己和果郡王便越发不利,“姐姐,也就这一两日,你便要做出选择了。 妹妹多提醒一句,务必要看好茯苓,必要之时……姐姐绝不能心慈手软。” 这话说的含蓄,但沈眉庄也知道了甄嬛话语背后的真正意图——找个机会将茯苓灭口,避免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听起来着实是狠毒的办法,但不得不说,是最为有效的。 沈眉庄最为震惊的,是自己入宫不过一年多,居然成为了一个完全不在意他人生死之人。 一条鲜活的生命,如今在自己和甄嬛眼里,就仿佛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又随意,心中起不了一丝波澜。 也许……沈眉庄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也许是因为今晚听到的秘密太多,也许是因为茯苓知道的太多。 自己不是那般冷酷无情之人,绝对不是。 室内再次陷入了安静,只剩下甄嬛为自己添茶的水声。 沈眉庄再也坐不下去了,她找了个夜深的借口,缓缓起身走到门口。 她单手撑着门,若有所思地转头回望甄嬛,“除了你……要做这件事的还有谁?” “姐姐怎么在这个时候才问,”甄嬛起身相送,一听见沈眉庄问出这个问题,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个笑容,“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 门已经微微开了一个缝隙,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沈眉庄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森然的冷意。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许久之后,甄嬛方才走上前来,将门死死地合上。 第二日,水木明瑟。 陵容因为在意茯苓的情况,一整夜都未曾睡好。 她本想着不要在意茯苓的死活,但留着她的性命又着实有用,便打算趁着外面没那么燥热之时,去上下天光寻恬贵人商量。 其实也算不得商量,陵容默默地想着,反正茯苓身份复杂,自己也不见得能真的保住她的小命。 “也不至于就丢了命吧。”恬贵人皱着眉头反驳陵容,“惠贵人看着也不像是个视人命为草芥之人,想来最多是把茯苓打发出去,回圆明园做些苦差事。” “惠贵人的确不是心狠手辣之人,”陵容也觉得自己可能担忧太过,其实就算茯苓真的死了,对自己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但是……” “就算她死了,也不过是少个眼线罢了。 安陵容,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一个丫鬟的小命了。 难不成这个叫茯苓的,救过你的性命?” 陵容缓缓摇了摇头,即便恬贵人是个没什么脑子的,陵容还是把自己的分析一点一点地告诉了她。 “其实惠贵人借您的手向皇上递出证据,并非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即便栩贵人通过茯苓查出来,也改变不了她害过惠贵人的事实,最多能叫惠贵人对您有些防备罢了。 也许栩贵人会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于您,日后想要对您做些报复之事。” 恬贵人没怎么见识过甄嬛的手段,此时倒是对她没什么恐惧,“怕什么,想对付我就尽管来啊。 本小主倒是要看一看,是她栩贵人更有手段,还是我更有本事!” 但问题是,恬贵人您是既没有手段,也没有本事啊。 陵容心中默默嘲讽,她瞧着恬贵人那志得意满的脸,最终也没能说出实话。 “我自然是相信贵人您的手段,只不过…… 我担心的是栩贵人借着茯苓查到了什么别的事情,一些关于惠贵人的事。” “惠贵人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啊?” 没想到恬贵人居然能一语中的,陵容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心中也暗暗比起了大拇指。 “什么事情我还没有查到,但很有可能是让她们两个再次坐到一条船上的大事。 我想……毁了这条船。” 第198章 交谈 “可是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毁啊。” 恬贵人疑惑地看向陵容,她做事儿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哪里有安陵容这个习惯提前谋划啊。 难不成这出身低的人,脑子考虑的东西也多吗?看来这就叫底层人物的悲伤。 恬贵人心中暗暗衡量着,要不再给这安陵容点银子?怎么到了嫔位还天天忙着算计呢,累不累啊。 “最重要的便是先联系上茯苓,贵人,您有多久没得到茯苓的消息了。” “嗯……”恬贵人在心中数着日子,恍然想到自从上次确定沈眉庄和温实初的关系之后,这茯苓便再没有主动递过消息了。 不需要恬贵人回答,陵容只需要看着恬贵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和茯苓失去联络很久了。 “这个,主要是吧……” 恬贵人眨巴着眼睛,表情称得上一句憨厚可爱。 但实际上除了憨这个字,恬贵人和其他词语一点关系都没有。 “主要是茯苓并不完全是我的人,她也只不过是暂时听命于我罢了。 在知道那二人的污糟事情之后,她便闭上了嘴巴,不再给我递任何消息了。 我猜,应该是……” “是皇后娘娘?”陵容瞧见恬贵人吞吞吐吐地,便将后半句话给补充上了。 恬贵人老老实实地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陵容知道茯苓是皇后的人。 反正她乌拉那拉宜修是皇后,在宫中收买多少个宫女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皇后收买的宫女不知道被安陵容除去了多少个,她知道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皇后娘娘私下里做的事儿太多了,虽然我和夏常在都在她手底下,也没能了解到所有的事情。” 恬贵人叹着气,用自己和皇后相对比着,发现在眼线这事儿上,自己还真是比不得皇后。 这可怎么办,待把皇后拉下马之后,自己就能坐上皇后之位,总不能做的比这乌拉那拉氏差吧。 这可要好好考虑考虑,起码要让后宫这些女人真心拜服才行。 恬贵人头疼,恬贵人着急,恬贵人不知所措。 陵容哪里知道恬贵人在想什么,她叫了好几声,这恬贵人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脸被戳破了心事一般。 一张脸红彤彤的,吓得陵容以为她中了暑热,赶快将桑儿给叫了进来。 “哪里就这么娇弱了,就是天气太热,我闷到了而已!” 桑儿刚刚进门,就一脸茫然地被恬贵人又给赶了出去。 恬贵人拿了扇子,一边要保持女子的优雅,一边又要扇的大力点,将脸上的热度给消下去。 “不要盯着我看了,你不是要想办法对付甄嬛吗,总是在意这些小事做什么。” 虽然明知道陵容不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恬贵人还是下意识躲避陵容的眼神。 “我刚刚想了许久,能用来威逼惠贵人和栩贵人坐上同一条船的大事,恐怕就是温太医和惠贵人的私情了。” 陵容知道了沈眉庄肚子中的孩子是温实初的,但恬贵人还不知道。 但稍稍引导她去查一查,就能让两个人的信息同步了,甚至有可能知道一些新的消息。 小池子看到了甄嬛写给果郡王的信,两个人约定了要远走高飞。 甄嬛又去碧桐书院见了沈眉庄,听卫临说,沈眉庄当日胎气大动,险些掉了孩子。 昨夜,沈眉庄又趁着黑夜一个人去了月地云居,只可惜棠棣没能听到这两个人具体聊了什么事情。 但这些消息对于陵容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了。 看来是甄嬛想要离开皇宫,需要沈眉庄或者是沈家的权势帮忙。 所以才抓出了茯苓这个背主的奴才,顺藤摸瓜了解到了沈眉庄与温实初珠胎暗结之事。 用这件事儿威逼沈眉庄帮忙,沈眉庄是完全没有办法拒绝的。 她只能答应,为了保住她自己,保住温实初,保住孩子,保住沈家。 软肋太多了啊,沈眉庄。 怪不得你只能和你从前的好姐妹甄嬛合作,想尽办法保住在意的一切。 陵容长叹了一口气,沈眉庄的事情,她知道的其实要比甄嬛早的多。 只要她想,同样也能用这件事要挟沈眉庄为自己效力。 但陵容可不想被沈眉庄和她的所谓爱情拖下水,便全然当做不知情,任由她和温实初向无法回头的深渊走去。 一个满是破绽的助力,和花朵旁的有毒的藤蔓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联系的越紧密,中的毒就越深,最后被皇上知晓一切,就只能被一同连根拔起,丢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去。 “用这件事儿要挟沈眉庄?” 恬贵人不由得增大了声音,这甄嬛真是叫人看不清楚本性,一次又一次害曾经最好的姐妹,也太过恶毒了吧。 “这事儿要挟她再好不过了,恬贵人是觉得不够?” 陵容倒是不知道恬贵人心中那些波澜,她还以为是恬贵人觉得这一件事的重量不够,怀疑背后还有其他未曾查到的事情呢。 “……就这一条就足够要了惠贵人的命了,哪里就不够了。” 很少见的,陵容没有立刻理解恬贵人话语背后的意思,她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恬贵人是在意那所谓的姐妹之情。 只不过恬贵人几乎瞧不起宫中的所有人,什么时候会在意这所谓的姐妹之情了。 “姐妹之情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其实我了解的甄嬛,本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的。” “你对她又能了解多少,”恬贵人恨恨地翻了个白眼,“不要以为和甄嬛做过两天姐妹,就真的了解她了,况且你好像也没和她做过姐妹吧?” 当然有了。 陵容在心中暗暗回了一句,不仅做过姐妹,还用尽了手段要害甄嬛呢。 “恬贵人说的对,”陵容只是随意应和了一声,便话锋一转,“那栩贵人这事儿,你要不要查查看呢?” “查,怎么不查,绝对不能让甄嬛这个贱人好过。 她害了本小主的孩子,又岂能让她这么轻易地成事呢。” 好在,恬贵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记得甄嬛对她做的一切。 陵容稍稍安下心来,和恬贵人一起谋划着要如何阻挠甄嬛成事。 只不过恬贵人凡事喜欢追问个缘由,陵容便不好叫她帮忙查果郡王的动向。 但夏冬春的势力在宫中还好,到了宫外就完全不够看了。 查果郡王进宫中的事儿还好,查他在朝中的动向,她们这些后妃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不成……要将这些事情暗中告知皇上吗? 陵容着实有些犯难,告诉皇上也未尝不可,但只怕是要跟那个瓜尔佳氏一样,落得个乱棍打死的地步了。 “小主,怎么脸色这样差。” 攸宁这两日受了暑热,身体有些不适,照水忙于照顾攸宁,并未跟着陵容去上下天光。 一看到陵容的脸色,这心就提了起来,生怕小主也生了病,和公主一起倒下了。 “无妨,只不过有些事情,虽然知道了却没办法处理,觉得有些疲累罢了。” 陵容摆了摆手,叫照水不必太过担心,她用了一口冰镇的绿豆汤,方才觉得这身体和头脑都舒服了不少。 “攸宁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她。” 陵容刚歇了一会儿,便起身和照水一起,去偏殿看忘攸宁。 小孩子身体不适,又不会说话,只能可怜巴巴的在乳娘怀里哼着,时不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哭声。 叫陵容这做娘的听在耳里,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立刻便将攸宁接了过来,脸颊贴着孩子的额头蹭了蹭。 好在不是滚烫的温度,叫陵容能稍微放下点心来。 “公主今日已经好多了,何太医方才来过一次,给乳娘开了些药。 让乳娘吃药化乳喂给公主,好的能更快一些。” 陵容摸着攸宁的脸颊,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攸宁哼了两声之后,终于乖乖地睡着了。 “也是辛苦你们了,孩子生病,还要劳累几位乳娘用药。” 见孩子已经睡着,陵容便放低了声音,“我叫照水准备了些礼物,晚些都去领上一份儿吧。” 说是礼物,其实就是每人赏一笔丰厚的银子罢了。 这是靠自己得来的真金白银,又不是被人收买,没有几个宫人是不喜欢的。 不出所料,乳娘好一阵感恩戴德,又连连说着照顾公主本就是职责所在之类的话。 “不只是这些身外之物,若是日后你们家人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告诉我。 你们都是公主贴身伺候的,只要忠心公主,忠心于我,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但丑话也说在前头,若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也要按规矩处罚的。” 陵容微微笑着,她向来赏罚分明,宝鹃宝鹊这种前车之鉴,这些宫人都清楚的很,自然知道面前这位主子,说的都是实话了。 唯一叫人害怕的,就是这位主子身边的宫人换的不少。 虽说都是被人收买,要暗害安嫔母女,但这个频次也未免太高了些。 因此宫人之间常有传言,可能是这位安嫔娘娘心胸狭隘,喜欢斤斤计较,方才换过这么多宫人的。 好在伺候公主许久,也没见到这位主子有欺凌宫人的行为,她们方才彻底安下心来。 如今还有银子拿,更是觉得在承乾宫中做事十分安稳了。 “小主,奴婢抱公主去休息吧。” 芳林瞧见攸宁已经睡熟,便主动将孩子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去睡觉了。 陵容一放下孩子,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喉间更是一阵阵发紧。 甚至这腹中都开始一阵阵绞痛,仿佛下一秒就会呕吐出来一般。 “小主,您面色越发差了。” 照水扶着陵容回了正厅,瞧着她面容着实不佳,便叫小池子再跑一次太医院,将何太医给叫回来。 没想到陵容却摆了摆手,叫她们不必太过担心。 “应是在日头下走了许久,有些暑热了。”一阵难耐的恶心感过去之后,陵容便觉得舒服了不少,“何太医刚走,就不必叫他再跑一趟了。 小池子也休息下,换个人去找太医吧。若是卫太医在,叫他辛苦走一趟便是。” 小池子朗声应着,便下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照水则给陵容扇着扇子,生怕她跟攸宁公主一样,得了暑热病倒了。 “不要太担心,即便是暑热,也不过是吃些药罢了。” 陵容舒坦了不少,便有了心思安抚焦急的照水。她抢过扇子为自己扇风,将照水赶去一旁休息,喝一碗绿豆汤。 照水虽然担忧,但还是拗不过陵容,只能快步下去喝一碗绿豆汤,又紧赶慢赶着跑了回来。 好在太医来的也快,只不过来的并非卫临,而是刚刚离开水木明瑟不久的何桉鸣。 不等陵容开口询问,何桉鸣便先行了礼,“微臣贪看圆明园中景色,回太医院便慢了些,刚好碰到去请太医的宫人。 微臣担忧是攸宁公主不适,便自作主张赶过来了。” 这理由听着靠谱,但漏洞却是最多的。 请太医的小太监怎么可能不跟何桉鸣说是哪位主子要请,以及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呢? 陵容不知道何桉鸣为什么要说这个谎,但也没有拆穿他,反而是伸出手腕,叫何桉鸣走上前来把脉。 “小主只是因为外面太热,有些不适罢了,稍微歇一歇,喝些解暑汤就好。” 何桉鸣立在一旁,他抬头看了陵容一眼,又很快地垂下了头。 “何太医有话不如直说。” 陵容看到了何桉鸣的迟疑,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想说什么从不会这般犹犹豫豫,因为他总能想到最合适的话语表达出来。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桉鸣看向厅中伺候陵容的几个宫人,陵容立刻了然,将除了照水以外的人都清了出去。 “你要说的,该不会是……温太医的事情吧。” “小主猜的不错,确实是温太医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微臣觉得不好开口的原因。” 陵容点了点头,并不勉强何桉鸣,“君子背后不言人,何太医即便不说,也不会有人怪你。” “但若是不说,我总觉得日后要怪我自己。” 第199章 钦天监 陵容本以为何桉鸣想说的话,都是自己已经知道的。 却没想到他说的并非是温实初和沈眉庄的事儿,而是温实初在研制药方的事情。 若是普通的药方也就算了,温实初研制的其实是假死的药物。 只不过这种药所需的药材太过珍贵,研究了许久的温实初,到目前为止甚至连一颗药都没能研制出来。 “假死药?” 陵容重复了一句,她立刻便知道这药是甄嬛给她自己用的,毕竟她要光明正大离开皇宫,假死是最为便利的方式了。 只不过计划有,药却难有,少不得要她等上一段时间了。 “是的,小主。但微臣觉得,假死药这种东西本就是虚构的,温太医恐怕很难研制出来。” 何桉鸣倒不是嫉妒温实初,只是他也帮着看了许多所谓假死药的药方,但到最后都是类似于强身健体的药罢了。 只不过温实初并没有告诉何桉鸣这是什么药方,还是何桉鸣偶然在古籍里发现了一份相似的方子,才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其实民间常常有传闻,某人能做假死药,某地鬼市卖假死药之类的。” 陵容状似随意地开口,却是打算给温实初和甄嬛挖个大坑,“宫外隐世的医者那样多,谁知道会不会真有那种假死的药物呢?” 何桉鸣拱了拱手,他已经明白了陵容的意思,接下来不过是回太医院,拿出那本古籍,聊了聊所谓的假死药罢了。 “小主是从何人那里听过,有假死药之说的呢?” “似乎是一位姓柳的,只不过记不太清了。” 陵容笑着开口,她说的姓柳之人还能是谁,只能是那位买她绣的帕子的柳鬖鬖姑娘。 “微臣明白了。”何桉鸣再次拱手行礼,“林夫人的眼疾已经好了大半,安小公子也被送进了京城的学堂。 小主,微臣知道的也只有这些消息了。” 听到娘亲和弟弟如今过得都好,陵容也放下了心,她生产之时,未能得母亲入宫陪伴,也没有机会亲口问问娘亲过得如何。 “还要多谢何太医替我的娘亲诊病。” 陵容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叫照水准备些金银当做谢礼。 因为除了这些东西,她也不知道能给些什么了,她也不知道何桉鸣到底喜欢什么。 医书,古方?这倒是个好的思路,日后收罗一些,再送给他也就是了。 “微臣谢小主恩赏。”何桉鸣倒是没什么迟疑,很是爽快地将打赏接下了,“小主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微臣便先回太医院了。” 陵容也在思索着,要不要叫何桉鸣帮忙查一查温实初其他的事情,但又觉得着实有些不妥,便未能立时开口。 何桉鸣就立在一旁等着,直到陵容说没有其他事情了,方才转身离开。 陵容叹了口气,又开始为甄嬛和沈眉庄两个人觉得头疼了。 其实甄嬛要是真的离开皇宫,对自己未尝不是好事。 没了她争夺宠爱,没了她和自己不对付互相下绊子,这后宫的生活将会好过太多。 但陵容又总是不想叫她这么顺心,轻而易举地便飞出紫禁城,去过潇洒快活的日子。 想要阻拦她,不仅要将甄嬛想要的假死药给毁去,还需要让甄嬛自己坐实,她和果郡王的私情。 但果郡王因为去年被皇上屡次三番的斥责,已经很少进宫晃悠了。 陵容即便有心算计,也着实抓不住合适的机会。 要是果郡王和敦亲王一样,那么大胆,那么不知死活就好了。 陵容叹着气,比如果郡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得到甄嬛,与敦亲王联络,两人谋取帝位,意图杀掉皇上…… 眸光一闪,陵容突然之间便有了新的法子。 果郡王做不做无所谓,帮皇上种下个疑心的种子就好了。 “小主又在心烦了。” 照水将煮好的解暑汤送了上来,陵容抬头一看,发现天光已经暗了下来。 不知不觉,便因为甄嬛的事情纠结烦恼许久。 陵容心中喃喃,瞧着照水验过汤,方才端起来慢慢啜饮着。 “但现在已经有了法子,只不过还要接触一下钦天监。” 陵容突然想到前世甄嬛利用天象之事困住自己,那这一世自己也借用天象,坏了她的好事儿。 “钦天监那里,似乎不太好伸手过去了。” 照水颇有些忧心,她收拾着用完的汤碗,“自从惠贵人之事起,皇上便派人严格管理钦天监了。 小主如今想要借用钦天监的力量,怕不只是用银子那么简单了。” “无妨,只是攸宁久病,我有些担心,想请钦天监看看罢了。” 陵容想的并非是要收买钦天监,只不过需要这些人在皇上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罢了。 至于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就还是由自己说出口吧。 “先将皇上请过来吧。” 陵容摸了摸自己的脸,趁着照水外出去请皇上的时候,又故意给自己画的苍白许多。 刚好今日还受了暑热,陵容这状态瞧起来倒是真实的紧。 攸宁这个时候已经睡下,陵容并未再去打扰孩子,还特地嘱咐伺候的人安静些,别再打扰到她。 不多时,皇上便赶了过来,也不知道照水说了什么,瞧着面色便有些焦急。 “容儿,攸宁怎么样了?” “皇上……” 陵容含着眼泪,快步走去拉住皇上的手臂,“攸宁吃了药之后好不容易退了烧,嫔妾哄了她许久,方才睡下了。” 听闻攸宁已经没有什么大碍,皇上这颗心方才落回原地。 他扶着陵容的手臂带进怀里,难得柔情地拍着陵容的后背安抚着。 “无事就好,这几日便让何太医候在月地云居,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 “若只是普通的暑热便罢了,但攸宁这几日夜间睡的都不安稳。 嫔妾、嫔妾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冲撞了攸宁。” 陵容这话说的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滋味,她磕磕绊绊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小,却叫皇上听了个清清楚楚。 皇上不喜欢在宫中说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但陵容毕竟是担心女儿,他也不好严厉地责备。 “勿要担心那些虚无缥缈之事。” 皇上握住陵容的手,便将她带去攸宁的寝殿,一起看一看熟睡的孩子。 攸宁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因此睡得倒还算安稳,并未出现什么哭闹之事。 “瞧,这不是睡的很好。” 皇上又拍了拍陵容的手,低声叫她安心些,又言自己今夜会陪着陵容和公主,免得她又胡思乱想什么事情。 两人刚出门,便听见两个乳娘在讨论公主之事。 按照陵容之前的吩咐,她二人开始说着公主夜间难以安睡,时不时便哭嚎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我听说啊,这有些怨气大的人,死了也不愿意离开人世,就逗留在生活的地方。 公主年龄小,眼睛干净,说不定就是看到了什么,才吓得睡不好觉呢。” 另一个又开始说起她家乡之事,说有一个小孩的祖父去世,他想念孙子便在头七的时候回了家。 结果却闹得孩子生病发烧,折腾了半个月都没有好。 后来还是找了个不知是和尚还是道士的,将孩子的祖父祛走,孩子才渐渐好起来的。 “你这说的也太玄乎了,比我的猜测还离谱呢。” “这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你看看咱们主子,这几日也开始睡不好了,今天都受了热,病的脸都白了。” 皇上闻言低头看了看陵容,果真,她一张小脸煞白,眼底青黑,瞧起来可怜又憔悴。 “容儿身子如何了?” 陵容微微摇了摇头,她有意扮可怜,却又故作坚强地说自己没事。 “嫔妾身子已经好多了,只不过担忧攸宁,方才叫照水去寻皇上。” 乳娘私下聊的话也听完了,两人便没有在一阵阵热风中站着,拉着手又回了正厅之中。 皇上不耐热,便坐在了冰盆旁边,手中还捏着扇子不断地扇风纳凉。 “皇上,嫔妾也并非是相信这些鬼神之事。 只不过……这心中总是不安稳,可否请皇上将钦天监请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冲撞攸宁?” “嗯……” 皇上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听闻陵容提到钦天监,皇上恍然想起来攸宁出生便身负吉象。 若真是有什么脏东西影响了她,怕也是预示着有人想要影响自己这个皇上,乃至国运了。 “那便叫钦天监过来,也好叫你安心些。” “嫔妾谢过皇上。” 陵容心中雀跃,就连神态也不由得轻松了不少。 瞧在皇上眼里,还以为她这是担心了许久,直到今日才有了勇气跟自己提起要见钦天监之事。 “容儿若是想找钦天监,派人去找就是了,竟傻傻等了这么久。” 谁知陵容却摇了摇头,她为皇上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嫔妾其实也不相信这些神鬼之事,便未曾想到要找钦天监问一问。 但这两日……着实是有些奇怪,方才有了找钦天监的心思。 只不过……嫔妾毕竟是后妃,未经皇上允许,随意见外臣并不好。” 这话自然是陵容有意说的,为的就是叫皇上心中留个印象。 好叫皇上在知道甄嬛与果郡王等人有所接触之时,再次想起她们二人之间的私情。 但陵容不知道的是,皇上因为太后与隆科多的事儿,特别厌恶自己的妃嫔与外男有所接触。 他看似还是宠爱着甄嬛,但如今也只不过是因为那张脸,那份才情以及那有些许相像的性子而已。 “微臣参见皇上,安嫔娘娘。” 不多时,钦天监便过来了,他老老实实地跟两人请安,便默不作声地立在一边。 他这性子和季惟生完全不同,甚至还有些木讷的意味。 “这几日天象如何,可有异象发生。” “回皇上的话,这几日紫微星略微暗淡,周围星群光芒闪烁。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 钦天监语气平平,这星辰变化实属正常,倒真什么异象出现。 只不过皇上这般问了,他也不能说全然无事发生,否则皇家养着他这么个闲人又有何用。 时不时说些危言耸听的话,便是每一个钦天监的生存之道。 他们几人其实都有几分真才实学,只不过国运之事,变数颇多,除非有改朝换代的大事,否则是很难从天象中看出什么的。 “这几日,攸宁公主身体有些不适,可与这天象有关?” 皇上皱着眉毛,紫微星即是帝星,帝星暗淡,难不成指的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吗? 钦天监略沉思了一会儿,便提起攸宁出声之时的天象,又与最近几日天象联系,仔细地分享给皇上听,“帝星周围群星闪烁,怕是预示着皇上身边有人有了异心。 而攸宁公主身体不适,怕是那些人已经有了动作,致使气数有变。” “什么?!” 陵容惊呼出声,她后知后觉一般堵住了自己的嘴唇,一双担忧的眼睛却看向皇上。 得了皇上的点头准许,陵容方才开口,“可攸宁身在后宫,难不成是后宫之中,也出了这别有用心之人吗?” 钦天监借杆儿便向上爬,但他也不能什么都咬死,只是似是而非地说了句有这种可能。 “皇上,若是这般,只能请皇上派人,帮嫔妾查一查身边之人了。” 陵容干脆借着皇上的手,将自己身边的人再查过一遍。 但随即,她又佯装担忧,提起其他妃嫔来,“要不要再查一查其他妃嫔身边,尤其是有子嗣的几位。 若是有人错了主意,害了其他公主和阿哥们,该如何是好。” 皇上嗯了一声,他这些日子忙于前朝之事,一边查着敦亲王,一边又要提防着年羹尧,倒还真的忘了后宫之事。 若是有人借着后妃……或者是其他奴才之手谋害皇嗣乃至自己,岂不是要糊涂着便丢了性命,将这皇位拱手让人了吗? 皇上想起钦天监刚刚说的紫微星暗淡的话,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这后宫,还真要好好查一查了。 第200章 心思复杂 无论是皇上无心,还是陵容有意,最后还真得借皇上的手,对后宫之事有了干预。 最先得到清理的就是攸宁身边的人,好在陵容管的紧,那有问题的宫女压根没能靠近殿内。 圆明园中来历不明的宫女太监,陵容一个都不敢相信,只能放在外面,由她们做些洒扫浇花之类的差事。 但也正因为皇上查出了攸宁身边的钉子,便对钦天监的话越发相信,因此他明面上还是忙于前朝之事,暗中已经开始查后宫中各个妃嫔了。 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你送我一个宫女,我送你一个太监的小打小闹,皇上平日里看见也不愿意去管,就由着她们去了。 唯一觉得奇怪的,便是月地云居和碧桐书院,栩贵人与惠贵人早就闹翻,如今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姐妹关系。 从小厦子那里听闻皇上在查这两人,陵容便叫人暗中泄露了茯苓之事——无他,只是说这个茯苓许久未曾见到人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被主子欺凌致死了。 “也有可能是被软禁起来了吧,但要是真做错了什么事情,惠贵人将她直接打发回内务府调教也就是了,怎么弄的杳无音信的,仿佛宫中没这个人一样。” 宫中的宫女大多是包衣三旗,无确凿证据,是绝不能动用私刑,胡乱软禁欺凌,更遑论不经上报,就随意杀害的。 皇上的人一听闻碧桐书院中可能有欺凌宫人的事情存在,立刻便禀告给了皇上。 皇上觉得事情有异,但又不好直接派人去沈眉庄宫中查看,只能借着惠贵人有孕的名头,将一个稳婆送进碧桐书院。 听闻皇上要送人进来,沈眉庄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想尽办法想要拒绝。 她先是用自己刚刚怀胎不久,还不需要稳婆为由,拒绝了皇上。 但皇上却觉得这样稳妥些,有个懂得接生的嬷嬷照顾皇嗣,也能让碧桐书院上下有点主心骨,不至于一遇到事情就慌乱起来。 还着重说了这嬷嬷是个有医术的,若是沈眉庄腹中不适,还能在太医赶来之前做个紧急处理。 沈眉庄本就心中有鬼,又哪里敢放这么一个人在眼皮子底下。 万一不小心被她把脉,看出自己腹中孩子的月份有问题,这脑袋岂不是保不住了。 只不过无论沈眉庄用什么理由,皇上都用为皇嗣着想将她堵了回去。 谈到最后,甚至皇上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一个有孕的妃嫔,听闻有个懂医术的嬷嬷在身边,第一反应应该是高兴的,哪里会像沈眉庄这般想尽办法推拒,掉自己这个皇上的脸面呢? 这可苦了沈眉庄,身边时时刻刻跟着这么个嬷嬷,根本没有机会跟甄嬛私下谋划,甚至不敢在温实初把脉之时有眼神交汇。 她写给父亲的一封书信也被迫留在了手中,无法及时送出去。 退一步讲,即便她找机会送了出去,也很有可能被皇上放在身边的嬷嬷发现,反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 为了能与家中通气,沈眉庄开始装作自己因思念家人而病倒,以此来请求皇上,叫自己见一见娘亲。 只不过,按照规矩,妃嫔的家人不得随意进宫,若是陪护产子,也是在临盆前的一月左右。 皇上对沈眉庄虽还有些宠爱,但到底没到刚入宫的甄嬛那种地步,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他甚至跑来了陵容这里,叹着气说沈眉庄不知为何,自从有孕之后便不像从前一般端庄得体,事事为朕考虑了。 “孕期容易多思,自然与从前不同了。 嫔妾怀着攸宁的时候,也一样的日日忧心,时常梦魇。 很少能照顾皇上的思绪,与皇上一同品茶论诗了。” 陵容安抚着皇上,还贴心为他斟了一杯山楂菏叶茶,只可惜皇上还是不太喜欢,用了一口就放下了。 皇上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这两种感觉并不一样。 尤其是沈眉庄,她的忧思不像是担心孩子,反而像是担心什么事情未曾做到一般。 后宫的嫔妃哪个不思念家人,却没有一个人用孩子要挟,叫朕将她的家人接入宫中。 “容儿那时临盆,未能得到母亲入宫探望,事后也未曾怪罪朕忽略此事。 惠贵人,朕已经允诺了她,在临盆前一个月,定会叫她母亲入宫,她却还是郁郁寡欢,整日整日地冷脸相对。” 想起自己没能见到母亲,陵容手中的扇子都迟缓了一瞬。但很快她便收敛了神色,若有所思地看向皇上。 “也许是惠贵人有什么体己话想跟沈夫人说,毕竟初次有孕,难免会害怕些。” 陵容故意将重点放在体己话上,倒叫皇上觉得有些奇怪。 “容儿的意思是,惠贵人是想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娘亲有时受了父亲的欺负,便会抱着容儿哭诉,说些父亲从前对她如何好的话。” 陵容没有直接回答皇上的话,反而说起父母之事来,“若是嫔妾能见到母亲,少不得也要说一说皇上只顾着关心攸宁,不顾着关心嫔妾呢。” 话说的娇嗔,但皇上却越发觉得沈眉庄此时闹起来有些奇怪。 他皱着眉头,倒叫陵容不好开口了。 陵容干脆默默坐在一边喝茶,任凭皇上在那里胡思乱想。 许久,皇上终于有了动静,叫陵容不再觉得他是一座雕像了。 “若是心中有苦楚,说与朕听就是了,何苦三番五次的折腾,叫后宫之中生怨。” “后宫姐妹久不见家人,难免会有些思家。 若是皇上觉得只为惠贵人一人破例,叫后宫姐妹吃味。 不如干脆宴请众妃的家人,即便不能私下说些体己话,能远远看上一眼也就是了。” 皇上点了点头,但这法子虽好,实行起来却有些艰难。 不少妃嫔家中与京城相去甚远,一夕之间想要赶来并不容易。 况且敦亲王最近动作愈发频繁,将这些家眷请来宫中,被人拿捏在手里,只怕会更加危险。 “这法子是好,但还需要从长计议。” 皇上顾忌着陵容的面子,并未直接说不可以。 但陵容本来的目的也并不是要举办这个宴会,故而也没什么失落的情绪。 “皇上,并非一定要举办这个宴会,这只不过是一个叫惠贵人暂时安下心来的由头罢了。” 虽然陵容还没有查到沈眉庄究竟要做什么,但她清楚的很,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沈眉庄将消息给递出去。 “若朕未曾做到,岂不是出尔反尔,落人口实了。” 皇上觉得这个法子不好,自己又不肯舍下面子拒绝了沈眉庄。 归根究底,皇上是还需要沈父帮忙,在暗处做些事情罢了。 此时不肯满足沈眉庄的小小需求,只怕被有心人传出,落在沈父的耳朵里就要变成苛待了。 虽然皇上是天子,沈家是朝臣,也不得不受他掣肘,忍下这口恶气。 “……确实是嫔妾考虑不周了,”陵容露出个有些尴尬地笑脸,她坐在皇上身边轻碰着皇上手臂,“可能也是想嫔妾的娘亲了,才这般迟钝。 若是皇上能陪着嫔妾见一见娘亲,就更好了。” “哦?”皇上扬起声调,他颇为疑惑的开口,“怎得就想朕来陪你?” “皇上!”陵容红了双颊,她有意轻捶了皇上手臂一下,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嫔妾能见到娘亲,那不就是因为、因为再次有孕嘛。 若是有孕的话,皇上陪一陪嫔妾,也不行吗?” “妮子说的是这事儿。”皇上不由得有些失笑,他的手指碰了碰陵容的脸颊,倒是柔和了语气,“若是你再次有孕,朕一定陪着容儿,见你的娘亲。” 陵容高兴地点了点头,她未曾松开皇上的手,“皇上不如多陪陪惠贵人,也免得她孕中多思,导致皇嗣不稳。 宫中难得有这样的喜事,皇上就偏宠一二吧。” “若是朕先陪了惠贵人见她娘亲,朕怕某些小女子要闹起来了。” 皇上抚着陵容的手,心中倒是有了成算。 既然惠贵人非要见到家人,那不妨让她见一见沈自山,由自己亲自陪着,也免得她胡乱言语。 “嫔妾才不会那样小气。” 陵容推了推皇上的手,又走去自己的绣筐中翻找。 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前几日随手做的扇套,递给了皇上。 “朕这身上,尽是容儿的手艺。” 皇上接过那扇套,有意拿着扇子试用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身上的香囊还真是陵容给他做的那个。 只不过陵容并未太过走心,如今瞧见那香囊上的花纹,甚至还觉得自己的阵脚有些粗糙。 “日后有机会,不如给朕绣一套寝衣。” 皇上浑然忘了自己将陵容绣的寝衣给剪了的事情,还以为自己主动开口,是给了陵容天大的赏赐一般。 “皇上怕是忘了,嫔妾曾绣过一件金龙出云的寝衣呢。” 皇上忘了,陵容可没有忘记,她耳边又响起甄嬛与淳常在说的那些话,心中难免会有些气恼。 有陵容的提醒,皇上算是想起来了,但他只是略尴尬了一瞬,便毫不在意地叫陵容再做上一件。 “如今已是夏季,换些轻薄透气的布料,穿起来也更舒适些。” “还以为皇上不喜欢嫔妾的手艺呢,皇上留宿多次,都未曾见到皇上穿上嫔妾送的寝衣。” 皇上不在意,陵容就偏偏要提起来。 她双目灼灼地盯着皇上,倒叫皇上面上露了些许尴尬之色。 “你这妮子,该不会是从谁那里,知道了那件寝衣被弄坏了吧。” 果真还是那个多疑的皇上,陵容腹诽着,这个时候还要试探自己是不是和他身边的人有所往来。 “是啊,皇上身边的栩贵人还有淳常在,可是告诉了嫔妾,她们得了嫔妾的金龙绣样呢!” 这段话陵容说的醋意十足,为得就是打消皇上那点怀疑。 而且出言要剪那件寝衣的就是甄嬛与淳常在,倒确实也打消了皇上的怀疑。 “淳常在性子活泼,还有些稚气在,难免会提些过分的要求。” 皇上也知道自己理亏,便稍微多解释了两句,“怕也是那段时间朕更疼容儿些,这二人使些小性子,有意叫你听见。” 说来说去,皇上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默许的。他一脸不在意的态度,将所有过错都推到甄嬛等两人身上去。 “明明皇上最疼的就是栩贵人。”陵容自言自语了一句,不等皇上有所言,便转换了话题,“若是栩贵人此时有孕,没准儿啊,皇上立刻就允许甄母入宫了呢。” 这颇有些吃味的话,没叫皇上恼怒,反叫他开心起来。 本来决定去惠贵人处看望,皇上也未曾在意,十分高兴地歇在了水木明瑟。 第二日,皇上便同意了沈父入宫,只可惜是皇上陪同,沈眉庄未曾得到机会,将手中的书信给递出去。 她心中懊恼却又毫无办法,甄嬛那边又派人来问,使得沈眉庄又急又恼,急火攻心之下,反而真的病了。 见沈眉庄不得力,甄嬛便也放弃了沈眉庄这个助力,只不过这样一来,果郡王就没有完美的借口接触沈自山,使得他们的谋逆之事再次搁置。 甄嬛不是没有想过,将沈眉庄的事情私下透露给果郡王,好叫他捏着把柄,将沈家给拉拢到队伍之中。 只不过若是这般做了,她与沈眉庄的关系只会更远,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也会再次消失。 而温实初……只怕还会失去温实初这个重要的助力,毕竟那假死的药丸还未曾得到。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温实初最近查到了假死药的消息,若是他能寻到那个会制作假死药的大夫,自己这计划便会成功一半了。 届时……就看沈眉庄有没有机会,将消息自己传递出去了。 若是真的没有办法,只怕自己只能选择私下里透露这些消息了。 “其实惠贵人自己说还是由我们去说,结果没什么不同。”浣碧瞧着自家小主唉声叹气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劝慰,“小主也算帮了惠贵人,她又怎会责怪于小主呢?” 第201章 私会被抓 甄嬛自然知道,浣碧所言并无不妥。 只不过若是眉姐姐叫自己帮忙也就算了,未曾得到她的允许,便将这等私事告知他人,并非君子所应为之事。 “惠贵人与小主一样,早就对这深宫厌烦疲倦。 左右都是叫沈大人帮忙,由谁说出口,又有什么分别。” “浣碧。”甄嬛制止了浣碧继续说那些不经思考的话,“若是由我将消息告知沈大人,势必会将父亲也牵连其中。 若只是我一人也就罢了,甄家几十口人,不该被惠贵人做的错事牵连。” 一提到父亲,浣碧那气势便弱了下来。即便她现在是个奴婢,但甄远道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又如何能不顾父亲,固执地要去帮惠贵人呢。 “如此一来……岂不是只能等着惠贵人想办法了?” 浣碧有些着急,她不知道沈眉庄如今面临怎样的境遇,只能胡乱揣测,“小主,有没有可能……是惠贵人不敢拿自己和全族的性命做赌注。 她宁愿想尽办法瞒着皇上,也不愿意将这事儿告知沈大人。” 没想到甄嬛却摇了摇头,她最是了解沈眉庄,一但这人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更改。 如今还未能做到,只可能是她没有合适的机会做到。 毕竟传递书信,很容易给人留下把柄。私下透露,却又因皇上的宠爱而未能实现。 除非叫温实初自行去沈大人面前坦白,否则就只有自己帮她坦白这一条路了。 但问题是……温实初会愿意冒这个险吗? 在温实初的心里,到底是性命和前途重要,还是沈眉庄的所求更加重要呢? 温实初应该会选择后者吧,甄嬛默默想着,毕竟那件事儿要是成了,他不仅还能做他的太医,还能和沈眉庄双宿双飞。 这一举两得的好事情,他又怎会不选呢? 为今之计,便是劝慰沈眉庄,叫她同意让温实初去找沈大人了。 想到了法子,甄嬛一颗慌乱的心便安静了下来。她捏着眉心,开始思考要如何将浣碧也带出宫去。 无论如何,她都算是自己的妹妹,自己不能将她留在这深宫之中,继续受尽苦楚了。 只不过浣碧并非妃嫔,若是假死,很有可能被丢在荒郊野岭的乱葬岗中。 一个不小心,便会葬身野兽口中,救都救不回来了。 甄嬛抬眼看向浣碧,她正开心说着出宫之后的生活,一点都没有那件事儿做不成的担忧。 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在浣碧的心里,只会觉得叛变之事一定会成功,绝不会出现一丝纰漏。 但问题在于,若是真的能成功,浣碧便不需要假死,能够顺顺利利与自己一同出宫。 可若是失败了,浣碧就只能留在宫中,没有办法像自己一样被偷偷运出宫去。 看来,只能和果郡王再商议一下,若是出现了意外,便叫人在乱葬岗守着,以便将浣碧及时救出来。 怕只怕这其中有了变数,浣碧的假死变成真亡。 甄嬛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看向浣碧,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复杂又怪异。 浣碧无知无觉地抬眼,她看见甄嬛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她身体不适,“小主可是不舒服?瞧着脸色惨白的很。” 甄嬛摇了摇头,她没有将心中的担忧说出,左右还是要找果郡王谋划的,这时候告知浣碧,只会让她觉得害怕。 万一再惹出什么乱子,对于他们的谋划百害无一利。 “小主,今日的药还没有喝呢。” 如今甄嬛谁都不信,入口的药物与膳食都是浣碧去打点。 只不过浣碧对棠棣等人倒没有那么怀疑,还是由着她们给自己打下手,只不过不在小主面前罢了。 棠棣将药端给浣碧,便悄悄下去了。 浣碧立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方才将药端进去。 “这些药都是调理身子的,温太医说,长期喝着总有办法的。 小主,您便用一些吧。” 自从身子被毁,甄嬛便整日喝这苦药,她虽不想为皇上留下什么子嗣,但未来还是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 因此这药即便再苦,见效再慢,她也要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一碗苦药饮尽,甄嬛便吩咐着浣碧,想办法给果郡王递消息。 一听闻是给果郡王递消息,浣碧便满脸喜悦,她高兴地收拾着漆盘,“果郡王这段时间一直在福海游湖,想必就是在等着小主的消息呢。” 甄嬛虽没有那么喜欢果郡王,但也被浣碧打趣的红了脸,她轻斥了浣碧一声,叫她不要胡言乱语。 “什么话都敢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叫人给听了去。” 相比于皇上,浣碧对这位果郡王好感更多。 年轻又清俊,甚至颇有才学,对待自己也十分温柔有礼。 浣碧这般想着,面色便有些发红,“小主……小主可要写封书信,叫奴婢带给果郡王?” 甄嬛点了点头,她将关于沈眉庄及浣碧的事儿一一写清,封在了信封里,“切记,这书信要亲手交到果郡王手中,绝不能通过第三人转交,哪怕是果郡王贴身的小厮都不可以。” 见甄嬛这般郑重其事,浣碧便点了点头。她将书信揣进怀中,却没有立刻去福海,反而回了住处,给自己涂脂抹粉打扮了起来。 “浣碧姐姐都这般美了,怎么还要再点上口脂啊。” 棠棣本就注意着这两个主仆的动向,一见到浣碧涂脂抹粉,就觉得有些不对。 “你懂什么,这叫女为悦己者容。” 浣碧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她也确实生的美,如此打扮起来,但也不减美貌。 只不过身着绿衣头上又带着粉花,却不像水中荷花那般清新脱俗,反而有些俗气了。 “浣碧姐姐,”棠棣走上前来,她拿起桌上的一只成色不错的玉簪,将那朵艳粉的花给换了下来,“这样更显得姐姐清爽,楚楚动人呢。” 浣碧瞧着镜中的自己,却还是想将那朵粉花戴上。 “姐姐若是想戴,不如戴着一支颜色浅些的,更搭配姐姐这一身青绿。” 浣碧看了看那两朵花儿,最终还是同意了棠棣的说法。毕竟果郡王喜欢绿色,自己穿着这件衣服,没准儿会叫他更喜欢自己一些。 “浣碧姐姐和小主好像啊,这气质也如同亲姐妹一般。” 棠棣为浣碧簪上了那一朵花,烛火摇曳影影绰绰,眉眼之间倒真的与甄嬛有几分相似。 浣碧轻哼了一声,心中喃喃自语自己本就是小主的亲姐妹。都有同一位父亲,又怎么可能不会相似呢。 “好了,这里不用你了,好好伺候小主去吧。” 浣碧又按了按头上的花儿,甩着手帕便打算动身去福海。 “姐姐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这是你该打听的事情吗?”浣碧总觉得这棠棣有意打探自己的行踪,便留了个心眼儿未曾说实话,“老老实实伺候主子,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胡乱打听,打烂你的嘴。” “是,浣碧姐姐。”棠棣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她抬手摸着自己的嘴角,“小主只信任浣碧姐姐,不肯让我贴身伺候,所以……所以……”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回来了,”浣碧心情好,难得耐心提点了一句,“你就在门口守着,不要进门就是了。” “我知道了,浣碧姐姐。”棠棣点了点头,目送着浣碧一步一摇地离开。 棠棣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浣碧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有些不对,一咬牙一跺脚,便悄悄跟上了浣碧。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棠棣才发现这浣碧是向着福海的方向去的。 这天都黑了,还要去福海附近,难不成是与人私会的吗? 棠棣越想越觉得很对,但这事儿不能由她来撞破,因此便决定跑一趟水木明瑟,把这消息告诉给安嫔。 又是夜间又是福海,陵容想到上次小池子在福海边儿看到的事情,顿时便猜到这浣碧是给果郡王通风报信的。 刚巧今天皇上也要歇在水木明瑟,陵容便央求皇上,陪着自己夜游福海,还说自己准备了一支新曲,在海上吹风听着正好。 一想到陵容唱曲儿时那与纯元一般无二的嗓音,皇上立刻便同意了,两人携手去了福海渡口,却发现此处并没有船只停留。 问了侍卫方才得知,这几日果郡王都在福海游船,今夜也是这般,船被果郡王给占用了。 皇上此前吩咐过,不许果郡王随意出入。但因着他娶了孟静娴当福晋,便也不再向从前那般约束了。 却没想到他这胆子又大了起来,整日整日徘徊在园子里,不肯有一日放松。 “皇上……今夜不能成行,我们便明日吧。” 陵容知道时间正好,此时浣碧还在渡船之上。 为了不叫皇上怀疑自己是故意引他过来的,便主动开口,说要改日再游。 但自古以来,哪里有皇上给臣子让路的道理。皇上面上有些愠怒,却不好立即发火。 “皇上,”还是苏培盛最了解皇上,他瞧了旁边的亭子一眼,“奴才们早就准备好了,皇上和安嫔小主走了一路有些疲累,还是先在凉亭内品茶歇息,才有力气赏海品诗。” 这不过是苏培盛给的一个台阶罢了,皇上与陵容两人是坐着轿子来的,怎么可能身体疲累。 只不过皇上恼怒,要见一见果郡王,需要一个留在此处的理由罢了。 “月映海上,荷花夜开,皇上与嫔妾一同在亭中赏月,岂不是一桩美事。” 有两个人给了台阶,皇上立刻便下了,一行人坐在亭中,虽是赏月,但实则是等待果郡王下船。 苏培盛早在渡口等着,果郡王与浣碧先后下船,便被苏培盛“抓”了个正着,不等两人开口解释,便直接将两人给带到了皇上面前。 此时皇上正在与陵容下棋,并未抬头看立在一旁行礼的果郡王一眼。 陵容也不好开口,只能默默地跟皇上下棋,直到这棋局分出个胜负。 “妮子不专心,这棋下的也快些。” 皇上将手中的棋子丢入罐中,又拉着陵容的手说了好一阵话,方才转头看向果郡王。 “臣弟参见皇上。” “你今夜倒是恪守起规矩来了。”皇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浣碧和果郡王身上划过,最终停在果郡王的双眼之上。 果郡王哪里敢直视皇上,立刻便垂下了眼睛,“臣弟不知道皇上夜游福海,竟叫皇上和安嫔等了许久。” 皇上并不言语,只是盯着果郡王,想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些端倪。 但果郡王看似慌乱,实则一点儿恐惧之意都没有。 许是因为和敦亲王计划着谋反,果郡王倒是比从前还要小心谨慎,装作木讷的样子,“皇上整日忧心国事,却被臣弟这个闲人阻了闲暇之趣,当真是不该。” “平日里喜欢玩闹便罢了,在圆明园中,女眷无数,你也该注意些。” 自己的弟弟只知道享乐,不知道关心朝政,是皇上最愿意看到的。 果郡王的适当示弱,立刻便叫皇上压下猜疑,转而打趣他在渡船之中和浣碧行为不矩之事。 “臣弟……” 果郡王看了跪在一旁的浣碧一眼,她不过是来送嬛儿的消息的,自己怎可能与她做什么逾矩之事。 但如此夜色,被皇上的贴身太监看到孤男寡女从一条渡船上下来。 若是狡辩两人无事,势必会叫皇上怀疑两人今夜是不是在谋划别的事情,乃至要怀疑到嬛儿身上去了。 “这宫女有些眼熟。”陵容瞧了浣碧一眼,装作不经意地突然开口,“眉眼之间,还有些像栩贵人呢?” “是吗,抬起头来。” 皇上一皱眉毛,立刻便想起来从前甄嬛和果郡王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当即便猜测这宫女会不会是甄嬛假扮的。 好在,抬起头来的是浣碧并非是甄嬛。而她也确实像安嫔所说,与栩贵人有几分相似。 “奴婢、奴婢是伺候栩贵人的浣碧,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安嫔小主。” “这深夜之时,你不在月地云居伺候栩贵人,怎得来这福海了?” 第202章 侍妾 “回安嫔小主的话,小主最近身子不适,睡的便早些。 奴婢今日着实太热,便想着来福海边吹吹海风。” 在看不见的地方,浣碧紧紧捏着手指,她知道自己的说辞根本不会被相信,但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深夜出行了。 总不能说,是跑来和果郡王私会的吧。 浣碧这样想着,便略抬头看了果郡王一眼。 她的目光灼灼,落在皇上眼里,便觉得是这两人之间存有私情。 只不过陵容清楚的很,浣碧对果郡王,不过是单相思罢了。 果郡王心里真正喜欢,真正把对方当做妻子的,只有甄嬛一个而已。 “当真如此?” 皇上看向果郡王,那表情称的上是玩味,心情也比刚刚下棋坐等果郡王要好上太多。 毕竟皇上喜欢的都是那种知书达礼的高门贵女,叫他日日夜夜嫉妒不已的果郡王却喜欢一个不识几个大字的婢女,怎么能叫他不开心。 陵容心中叹气,皇上啊皇上,你知不知道他觊觎的其实是你的栩贵人,浣碧顶多算是他的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有的选,果郡王一定不会承认今日是和浣碧私会的。 只可惜,果郡王没得选,他只能认下来了。 “……是、是臣弟唤她来的。” 甄嬛写的那封信还在果郡王胸口的衣服里,他哪里敢拿两个人的未来开玩笑,便也只能不做解释,任由这事儿越抹越黑。 “臣弟对浣碧姑娘心有好感,便想着借此机会拉近距离,没想到耽误了皇上游海,当真是不该。” 通风报信说成是夜间私会,这不仅能打消皇上的疑虑,还能让他们日后的通气变得更加合理。 陵容略一思索,便露出和皇上同样的表情,一脸就知道你们两个心意相通的表情。 “容儿也觉得,老十七和这浣碧相配。”皇上的笑意更深,他此时愈发愉悦,只恨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撞破果郡王和浣碧的好事。 “只要是有情人,便是相配的。”陵容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以前只知道果郡王和皇上一样喜好诗书,还以为会追求心意相通的女子。 如今看来,喜欢这种事情,是不需要任何外在限制的。” 皇上也意味深长地看着果郡王,直到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方才再次开口,“若是真心喜欢,纳了她也就罢了。 虽出身低了些,但是做个侍妾,也是可以的。” 谁知果郡王却摇了摇头,语气甚至有一丝焦急,“栩贵人身边只有浣碧这么一位贴身婢女了,臣弟不能因为一己私情,将最后一位值得信任的婢女带离栩贵人身边。” 听见果郡王说这些话,陵容简直要笑出声音来了。 嘴上说着对浣碧倾心,却不愿意娶她,这假话都不肯圆好,皇上又怎么会相信。 “栩贵人那里伺候的人无数,少了一个浣碧,也没什么的。 若你担心,朕便再赐栩贵人几个宫女便是了。” 果郡王却仍有迟疑,他看了浣碧一眼,“这……但那些人到底不是栩贵人用惯的,只怕舍不得浣碧离开。” 果郡王一再拒绝,皇上那点子不满又升起来了,“没想到,老十七居然这般关心朕的栩贵人。” 这话一出,果郡王便立刻知道了自己的态度太过明显,他看了浣碧一眼,“主要是浣碧陪在栩贵人身边许久,着实是舍不得。” 浣碧立刻开口,应和着果郡王的话,“奴婢与栩贵人从小一起长大,实在是不愿意离开,留小主一人在宫内。 若是流朱还在,奴婢还能稍稍放下心来,只是……” “流朱?” 皇上压根不记得流朱是哪一个,还是陵容低声提起,才想起来是跟着余官女子的那个。 “流朱如今犯了大错,还在慎刑司中,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到栩贵人身边。” 事实上,余莺儿和流朱所犯的错,都是年答应所吩咐的。 皇上之所以至今都未曾处理,只不过是为了等待年家倾颓之时,将年世兰犯的错都推到这两人身上,留她一条性命罢了。 虽然不能给她从前的妃位,当个答应乃至贵人也是使得的。 “皇上,从前栩贵人是莞嫔之时,身边伺候的人不少。 比如皎月姑姑,就很得栩贵人信任。 若是皇上担忧栩贵人离了浣碧之后,没有合适的人伺候,不如将皎月姑姑再派回去。” 这皎月可是皇后的人,陵容心中暗笑,自己就不相信,皇后会对甄嬛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皇上不知道皎月姑姑的问题,浣碧还是知道的。 此时此刻派一个有问题的人去小主身边伺候,只会叫小主束手束脚。 浣碧虽然想和果郡王双宿双飞,但因着对于甄嬛的担忧,此时也说什么都不愿离开月地云居。 她缓缓低头行礼,“奴婢不愿意离开小主,愿意一辈子伺候在小主身边,而且……” 浣碧抬头看了果郡王一眼,便红着耳根再度垂下了头,“而且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与王爷并不般配,此生得王爷一句喜欢,就已经足够了。” 浣碧这一席话真假参半,叫不了解她的人听了去,还真以为她是这般无所求的人。 只不过她今时今日如何筹谋,也无法像前世一般,能因着甄嬛抬旗,成为钮祜禄家的二小姐,与孟静娴平起平坐。 今生即便被甄嬛认作义妹,最多也只能做个侧福晋罢了。 更何况,甄嬛还真不一定会认浣碧做义妹呢。 “毕竟是你的终身幸福,想必栩贵人不会阻拦的。” 陵容笑着开口,仿佛她和栩贵人是什么关系要好的姐妹一般,“知道浣碧心有所属,只怕栩贵人赶不及地想为她做主,嫁给心爱之人呢。 皇上,您说呢。” “栩贵人最是关心身边之人,”皇上点了点头,认同了陵容所说的话,“此事不妨告知栩贵人,也免得耽误了老十七。 他好不容易遇见一真心喜爱之人,朕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叫他得偿所愿。” “皇上说的是。” 陵容也点着头,反正在皇上眼里,果郡王此时喜欢的是浣碧,但果郡王和甄嬛的关系,也不能叫皇上忘记,“从前果郡王表示喜爱,便是喜欢写着情爱之词。 如今面对浣碧,倒是全然不同,直接用行动证明了。” 一提到情爱之词,除了陵容之外的三个人神色都有些奇怪。 尤其是皇上,他的眉头紧皱,似乎也在怀疑果郡王喜欢的到底是栩贵人还是浣碧。 帮栩贵人抓人,帮栩贵人执言,甚至和栩贵人之间那些来往的信件。 此时此刻又说喜欢浣碧,瞧起来怎么分外不可信。 难不成,在果郡王眼里,栩贵人是比不上浣碧的吗? “感情之事,是无法用这些外在之物来衡量的,但爱屋及乌之事,总是有的。” 果郡王意味不明地解释了一番,他向来喜欢在皇上面前装傻充愣,真实含义只等着皇上揣测出个利于自己的。 “无妨,明日便直去月地云居,与栩贵人一起聊一聊你二人之事。” 皇上摆了摆手,心中的怀疑升起之后,方才的恼怒又升了起来。 只不过他还记得陵容说的新曲,便还是决定要夜登渡船,与陵容一起泛舟海上。 “只不过,夜太深了,你二人若是想要见面,不如选在白日。 感情这种事儿,还是能见阳光的。” 皇上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便带着陵容离开了。 两个人登上渡船,远远地看着果郡王与浣碧立在原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上船,皇上的神色便彻底冷了下来,因为陵容那段话,他哪里还会相信果郡王说的话。 “嫔妾整日在这后宫,竟不知道浣碧与果郡王两情相悦。 明日皇上见了栩贵人,一定要替嫔妾问问这两人是如何钟情对方的。” 陵容装作好奇的样子,满脸的笑意,“王爷与婢女,这可比话本子上的故事还要惊世骇俗呢。” “明日朕一定要好好替你问一问,不过今夜,还是让朕听听你精心准备的曲子吧。” 两个人在渡船唱曲谈诗一整夜,直到深夜着实撑不住了,方才去了蓬岛瑶台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皇上便急匆匆地赶去上朝,就陵容一个人在这岛上好眠。 今日无需向皇后娘娘请安,陵容便也睡的安心,直睡到早膳时间都过了,方才悠悠然醒来。 “小主这一觉睡得久,看来是不着急知道浣碧与果郡王的事情了。” 照水为陵容拧了帕子净脸,一脸笑意地打趣着陵容。 “不着急,因为我都知道。只不过嘛……倒是很好奇栩贵人知道后,是怎样一种表情。” “那有些可惜了,小主没办法亲眼得见。” 照水其实也有些好奇,但没办法,毕竟小主不是皇后娘娘,没办法干涉别的妃嫔之事。 “无妨,只需要知道浣碧以什么身份嫁到果郡王王府,就能猜到栩贵人心中做何想法了。” 皇上与甄嬛没叫陵容等太久,当天下午便传出了让浣碧嫁入果郡王府做侍妾的消息。 甄嬛确实收了浣碧做义妹,但只是以她个人的名字,而非甄家。 浣碧母亲的牌位也还是不能供奉在甄家祠堂之中,只能由浣碧带在身边,仍是那个没名没分的外室。 但无论如何,浣碧都遂了心意,嫁给了她喜欢的果郡王。 至于两个人能不能像前世一般,就无从得知了。 左右那个孟静娴也不是傻的,如今还是果郡王王府的女主子,定不会叫刚进府邸的浣碧好受。 “栩贵人也算仁至义尽,还收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做义妹。” 照水对栩贵人倒是有所改观,只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我是栩贵人,我会让甄大人收浣碧做义女,而不是自己收浣碧做义妹。” 陵容看出了照水对栩贵人有所好感的原因,毕竟宫女们身份低微,有朝一日发现自家小主把自己当做姐妹,自然觉得心中熨帖,觉得被高看了。 “你放心,若是我们照水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我定要父亲收你做义女的。 只要不是果郡王这般皇亲国戚,做个正头娘子,是没问题的。” “小主!”照水脸颊迅速红了,她转过头去不敢看陵容,“小主怎得又打趣奴婢,明明说的是浣碧的事情。” “这不是担心我们照水被栩贵人蒙蔽了双眼,傻傻地就觉得她是个好人了。” 陵容说的直白,叫照水不要被别人随意做的一件小事情,就跟灌了迷魂汤一样信任。 甄嬛确实有这种魅力,但自己身边的奴婢一定不能觉得甄嬛是个好人。 否则还如何一致对外,叫甄嬛不要好过呢? 传出消息没几天之后,浣碧便悄无声息地嫁了出去,被一顶小轿从偏门抬进了果郡王王府。 与此同时,浣碧也顺利将甄嬛要做的事情告知了果郡王,只不过没有沈眉庄助力,果郡王也不知道要如何收买沈自山。 最后,还是浣碧将沈眉庄与温实初有私情,并怀有孽种一事告诉了果郡王。 果郡王虽是有些震惊,但并未对沈眉庄做出的事情有任何不好的评判。毕竟在果郡王眼里,真爱之事要重于礼教,只要温沈二人是真心相爱,即便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当今圣上最是薄情寡义,对后宫中的女子没有一丝真心。将人伤心到绝望,惹得后妃另选他人,甚至是可以支持的行为。 就像自己与嬛儿一般,是可以得到祝福与保佑的。 起初,果郡王不愿意用沈眉庄之事威胁沈自山,但奈何几番接触,沈自山都没有丝毫动摇,甚至开始怀疑敦亲王和果郡王的用心。 无奈之下,果郡王还是将沈眉庄做的事情告知了沈自山,试图得到沈自山的帮助。 但沈自山得到消息的当夜,便急火攻心病倒了,睡了三天三夜还未曾醒过来。 沈眉庄在碧桐书院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将父亲害的昏睡不醒的。 第203章 暴露 沈自山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皇上递折子,要私下见一见惠贵人。 皇上没有立刻应允,毕竟前不久自己才陪着惠贵人见过沈自山,有什么话,应当已经说尽了。 但奈何沈自山接连不断递着折子,皇上被扰的不胜其烦,只能秘密召沈自山过来,亲耳听听他的理由。 但沈眉庄所犯的事情是大罪,沈自山哪里敢说出来,只能说妻子思念女儿,央求自己带些体己话过去。 “前不久,你父女二人方才见过,若是再见,怕是会惹得后宫的妃嫔生怨。” 皇上虽是要照顾重臣的想法,但法外开恩一次也就够了。 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因为他们沈家让步,只会让前朝后宫都有异议。 “写一封家书吧,朕叫人带给惠贵人。” 对于皇上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沈自山还欲恳求,却被苏培盛给拦住了。 话里话外都是皇上对惠贵人的宠爱,以及皇上平衡后宫的无奈。 末了还不忘叫沈大人好生想想,要给惠贵人写些什么。 知道如何恳求都见不到女儿一面,沈自山也只能放弃,但他想询问之事也无法在信中明说。 隔墙尚且有耳,更遑论是一封白纸黑字的信件了。 在皇上和苏培盛两双眼睛的监视下,沈自山不得已写了一份藏头信,只期待着女儿能够看懂,好及时给自己一个答复。 沈自山没有将那封信封好,反而双手平举,呈到皇上眼前,“皇上,微臣信件已经写完,可否……可否求一封惠贵人的回信,微臣好转交给她的母亲。” 皇上只思索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苏培盛,给你惠小主送去,顺便将回信也带回来吧。” 苏培盛应了一声儿,便拿着信封过去,将沈自山写的那封信塞了进去。 待到了门外,他便展开信读了又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将信件内容记了下来,苏培盛便准备去找惠贵人,但没走多久,便碰到了逛园子的安嫔。 “苏公公走的这样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奴才是为沈大人给惠贵人送信的。”苏培盛行了一个礼,“这沈大人今日也不知为何,格外着急要见惠贵人。 但皇上已经开恩过一次了,这次便允许递一封家书进宫。” 听闻要送信,陵容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微微笑了笑,“那苏公公便送过去吧,只不过......沈大人这次作为的确奇怪,苏公公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才是。 毕竟这信啊,能传递的消息有很多呢。” 苏培盛虽不知道各方人马在算计什么,但皇上今日看沈大人的表情,定是有些疑虑的。 自己虽背下来了这封信,但到底还是要留个底给皇上看为好。 “奴才谢过安嫔娘娘提醒。”苏培盛十分上道,拜别了陵容之后,便找了个地方,叫小厦子拿来纸笔,完完整整地那封信抄了一份,方才给惠贵人送去。 惠贵人那边,得知父亲已经没有大碍,方才彻底放下心来,展开那封信看了又看。 但信中都是些家常的关心之语,沈眉庄总觉得并非这么简单,只好又默默读了一遍。 猛然,她发现了每一句开头的字,连起来的大概意思就是——皇嗣非皇子。 沈眉庄手腕一抖,那封信就掉在了地上。此时此刻她才知晓,为何父亲会晕厥三日,醒来便急匆匆给自己写这封家书了。 此时得知家中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沈眉庄只觉得气血上头,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不叫苏培盛看出丝毫差错。 但如今她有孕,心绪不宁便会反应到孩子身上。若不是温实初将她的身体调理的好,只怕现在已经疼的直不起腰来了。 沈眉庄甚至没有心思思考,自己和温实初的事情是如何被父亲的知道的,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维持表面的镇定上了。 在苏培盛的注视下,沈眉庄写完了回信,和父亲一样,用的也是藏头。 苏培盛若有所思地看着惠贵人的面色,接过信后说了一句还请小主注意身子,方才带着小厦子离开。 如同之前一样,苏培盛还是悄悄抄了一份,放在放在信封里交给了沈大人。 沈自山没有立刻拆开,反而是急切地要离开,说是要传书回去,交给妻子。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皇上便未再多留沈自山,在沈自山离开之后,苏培盛便将两封抄好的信送了上来。 “你啊,倒是和从前一样机灵。” 皇上笑着打趣苏培盛,两个人倒像是在府中一般,一同回忆起过往来。 但很快,皇上便笑不出声音了,毕竟那两封信做的藏头并不隐蔽,只需要多看几眼,便看出了其中端倪。 一封写着皇嗣非皇子,另一封写的皇子本姓温,皇上可不觉得自己猜错了,只觉得这两父女着实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皇上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叫苏培盛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两份信他也看过,并未看出什么异样来。 但皇上这个样子,恐怕不仅是大事,还是那种抄家灭族的大事。 苏培盛很识趣地没有开口,他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皇上开口,才敢哎了一声走了过去。 \"将......\"皇上叹了口气,一时之间都想不好,到底是将沈眉庄带来,还是温实初带过来了。 苏培盛只能老老实实弓着背,等待着皇上开口。 “先将温实初带过来吧,就说朕身体不适。” “是。” 苏培盛废话不多说,立刻便出门去请温实初。只不过他着实想不透,皇上在这个时候请温实初过来做什么。 至于皇上,如今还能维持相对平静的情绪,也是得益于多年的隐忍。 只不过再好的修养,面对自己的妃嫔和太医苟且还怀了孽种的事儿,也会消失殆尽。 如今没有将沈眉庄叫来,也是皇上还念着她尚且怀有身孕,万一是误会一场,伤了孩子反倒不好。 在温实初还未过来之时,皇上又下旨,吩咐小厦子将何太医请去碧桐书院,为惠贵人好生把脉。 毕竟惠贵人的胎儿与敬事房的档案记录一致,若是这胎不是自己的,只怕有孕的日子会有差错。 皇上头疼的很,却根本找不到一个人能跟他共享这份痛苦。 太丢脸了,真的是太丢脸了。 不多时,温实初便提着药箱来了,他完全不知皇上叫他来的真实目的,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皇上请安行礼。 “皇上是有哪处不适,可否由微臣先行把脉。” 皇上却摇了摇头,转而问起沈眉庄如今的情况来。 “惠贵人和皇嗣一切安好,前些日子略有些胎像不稳,如今已尽数好了。” “你照顾惠贵人的身子多久了?” “这......自从微臣回到太医院之后,就时不时为惠贵人诊病了。” 温实初不疑有他,还以为皇上是担心自己学艺不精,或者是投靠别人,对惠贵人有害呢。 皇上听见这些事情,并未觉得安心,甚至觉得这二人私情由来已早。 “朕今天看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很小心,把想说的话放在了每一句的开口。 须贺起来是一句皇子本姓温,温太医觉得,这个温,是温实初的温吗?” 温实初的身体比脑子还要快,皇上话音刚落,他便双膝跪地,“皇上,这应该是误会。微臣斗胆一问,是哪位娘娘所写的信件。” 皇上只是盯着温实初,并未直接回答,“整个太医院,只你一个姓温的。” 无论如何,温实初都不会承认,他只是装傻,打定了主意一问三不知。 “未曾想到,你居然是最没有担当的那个。” 皇上一声嗤笑,他根本没有证据,但不代表不能诈一诈温实初,“即如此,朕便遂的她心愿,只保你一人。 至于其他人,便依照律例处置。” “皇上!皇上,惠贵人都是被微臣威逼的,她并非出于自愿。” 温实初听闻沈眉庄已经认罪,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是如何威逼于她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皇上听的心中一阵阵犯恶心,气血上涌几乎要晕了过去。 “胁迫嫔妃,致使其怀有孽种,还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皇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段话,他额头青筋暴起,却还是勉力维持着皇室的体面。 “这是诛九族的死罪,你不会不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听闻要诛自己的九族,温实初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他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的举动,竟然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他张了张口,试图为自己辩解,却发现将自己逼到这番田地的不是别人,而是意图保护惠贵人的自己。 “皇上,微臣......此事是微臣自己糊涂,与家人并无关系。 还请皇上高抬贵手,放过微臣的家人啊。” 此时此刻,温实初还不知道皇上是在诈他,毕竟天子一言九鼎,哪里会想到皇上也会诓骗臣子。 皇上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愈发迷糊,他摆了摆手,叫侍卫将温实初给押入大牢。 “派人将沈自山请回来......将碧桐书院管控起来。”皇上勉强支撑着精神,吩咐着苏培盛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叫各宫嫔妃,不许踏出宫殿半步。” 吩咐好一切之后,皇上便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他又回到那个月夜,年纪尚小的他看到了隆科多和皇额娘抱在了一起。 两人言语和身体上的亲密都叫他觉得无法理解,皇阿玛是天子,皇额娘怎么可以......背叛皇阿玛。 很快,那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就变成了沈眉庄与温实初,他们二人则更过分一些,拥抱着已经出生的孩子,说着什么醉酒,什么情动的话语。 隔着一层朦胧的青纱帐,两人的行为愈发大胆,甚至谋划着要沈眉庄如何引诱自己,将孩子认入皇家。 皇上恼怒非常,他一把抓住那纱帐,但掀开之后,却只是一片空洞的黑色。 突然,一株梅花树出现在视野当中,皇上看到了刚刚入宫不久的甄嬛,双手合十念着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一句诗读完,果郡王便走了过来,两人执手在梅花树下,含情默默地对视着。 一会儿两情若在久长时,一会儿愿得一心人。 皇上只觉得这些诗词都叫人头痛的很,整个大脑都像要分裂一般,疼的不成样子。 很快,鼻尖闻到了一缕清香,皇上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 先是耳朵听见了女子的啜泣声,然后才看到陵容那张哭花的脸。 此时头痛还在,皇上被这哭声吵得更烦,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陵容为何在这里哭泣。 “嫔妾听闻皇上晕倒了,一时担心便跑了过来。 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可是皇上始终都没有醒。” 陵容抹着眼泪,这才起身去叫外面守着的苏培盛进来。 跟着进来的还有几位太医,他们鱼贯而入为皇上把脉,之后又写了不少去火的方子,嘱咐着苏培盛要按时煎服。 皇上此时终于有些清醒,他扶着头,将陵容呼唤到身边坐着。 “朕记得,不许任何人出宫殿一步,你怎得跑来了万方安和。” “皇上下达旨意的时候,嫔妾刚巧来万方安和拜见皇上,送上之前皇上想要的寝衣。 嫔妾本想听令回水木明瑟的,但皇上晕倒了,嫔妾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陵容说的动情,还不忘落下两滴眼泪来,皇上安抚着陵容,越过她瞧背后的苏培盛。 直到苏培盛点了点头,皇上方才柔和了神色。 “朕无事,只是政事疲惫方才晕倒的,方才太医的话你都听见了,可安心了?” 谁知陵容还是摇了摇头,她抬手为皇上揉着额角,“但皇上皱着眉头,是头很痛吗?” 这力度揉的舒服,皇上并未立刻阻拦,反而是等自己觉得缓解了不少后,方才叫了停。 “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容儿先回去,晚点朕去看你和攸宁,可好?” 第204章 家教 离开万方安和之后,陵容与照水脚步不停,迅速回到水木明瑟关起了门。 陵容看起来平静,实际上慌得不行,她将香囊里的香料倒了出来,用水给尽数毁掉了。 方才她趁着皇上晕倒,偷偷点燃了这香料,叫皇上在昏迷之时产生梦境。接着便贴在皇上的耳边,说些关于沈眉庄和甄嬛的事情。 在香料的作用下,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皇上当成梦中的场景,一点一点混淆他的意识。 正因为这种香料有着干扰梦境的作用,中招的人会觉得头痛欲裂,几乎不能在梦中思考。醒来之后也会受到影响,许久才能缓过神来。 陵容因为在双手上涂了薄荷脑油,方才让皇上头痛去的那般快。 但也只是抑制一阵儿罢了,待陵容走后不久,皇上又该头痛了。 “小主,净个手吧。”照水知道陵容在手上涂了什么,便将水盆给端了来,“可惜了那些香料,原料很是珍贵呢。” “再珍贵的东西,在皇上面前也只能用一次。”陵容不以为意,她将腰间的香囊也扯了下来,按进水盆之中,“待这香囊干了后,直接烧了,绝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奴婢知道的。” 照水虽心疼这小主亲手绣的物件,但也知道小主的每个决定都是对的。 “弄完之后,便下去歇一会儿,换芳林来伺候就好。” 照水却不太放心,她摇了摇头,想要坚持伺候在主子身边,“芳林毕竟是皇上派来的人,小主……” “正因为是皇上派来的人,此时才要将她放在身边。” 陵容着实是有些疲累,她不欲和照水解释太多,又担心她想岔了,“惠贵人与温太医的事情想必已经暴露,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保全自身,不要让别人把脏水也泼到我们头上来。 芳林是皇上派来的人,她说的话,皇上总会更信任几分。” “奴婢明白了。” 照水这才放心下去休息,好在平日里芳林便侍奉主子,因此这时候换班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只不过芳林一进正厅,陵容便开始装出担忧的样子,她将送给皇上的寝衣拿了回来,一针又一针重新绣着。 “小主怎得一回来就做绣活儿,这日头西斜,屋子里多少有些昏暗了。” 芳林贴心地将窗子推的更开一些,好叫逐渐西下的阳光能照射到屋子当中。 “皇上没有收下我的寝衣,怕是仍是不喜欢。” 陵容声音颇有些委屈,她假装喜欢皇上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必要时还能挤出两滴眼泪来。 “小主绣的这般好,皇上怎会不喜欢。” 芳林早就从照水那里听说,皇上为了栩贵人和淳常在剪了小主绣的寝衣一事,如今安慰起来,只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 “罢了,皇上总是更喜欢其他人绣的,我这粗糙的绣工,怕是入不得皇上的眼。” 芳林莫名觉得自己有些牙疼,但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于是她只能继续劝慰陵容,心中第一次埋怨皇上做什么不好,偏偏剪人家费尽心思做的寝衣。 剪了也就罢了,还要还得自己这个奴婢来哄。哄又哄不好,可真是要命的很。 好在,陵容只是难过了一会儿,她在寝衣上随意绣了两针,便说自己有些累了。 芳林将这一切都记在心里,思索着这主子怎么这般在意皇上。 偏生皇上还爱打听,所以芳林干脆将这种事儿都告诉了皇上。 至于正事儿,那是一点都没说。 笑话,如今自己侍奉公主诶。等公主长大了,自己就是公主身边资历最老的了,总比皇上指使来指使去,当个小宫女要好得多。 况且又不是没给皇上递消息,只不过要挑一挑内容罢了。 芳林心中嘀咕着,她为陵容收拾好了寝衣和绣线,还不忘宽慰她几句,说皇上最是在意小主和公主了。 陵容对这些话都听腻了,但为了在皇上耳中的形象,还是装作十分羞涩的模样。 只不过陵容心中着急,毕竟如今她出不得门,消息也滞后些,完全不知道皇上要怎样处理沈眉庄与温实初二人。 至于皇上那边,他幽幽醒过来之后,只清醒了一会儿,便觉得仍是头痛欲裂。 太医看了许久,也只得出个皇上是气急攻心才产生的病症。 对付这种病症,阖宫里最有经验的当属皇后娘娘。 只不过皇后娘娘也老老实实坐在宫中,并未前来看望皇上。 “皇上,要不奴才走一趟武陵春色,向皇后娘娘取取经?” 谁知皇上却是摇了摇头,并非是不愿意找到缓解头痛的法子,只是不想让皇后知道,自己宠爱的妃子做下此等事情。 趁着所有人不曾知道之前,要将沈眉庄和温实初两个祸害除了。 皇上揉着额头,很轻易地便闻到了薄荷脑油的味道,“安嫔怎得会在万方安和附近。” “回皇上的话,安嫔小主今日便在外面逛园子来着。 微臣去碧桐书院的路上曾遇到过小主,因为小主这几日太过贪凉,导致膝盖刺痛。 太医嘱咐着要多出来晒晒太阳,走动走动。” 皇上点了点头,安嫔膝盖不好的事儿自己是知道的,说来还是她们刚入宫那年的事情。 “身子弱还在太阳底下走,少不得又要暑热了。” 苏培盛很是上道,他立刻点头表示知晓,“奴才会告诉芳林和芳华,叫她们二人劝着点安嫔小主的。” “这事儿你记得便好,”皇上心中暗叹口气,话锋一转便叫苏培盛备轿,“朕要去趟碧桐书院。” 实际上,皇上并不想立刻就去见沈眉庄,但免得沈自山一时错了主意,跟不该跟的人搅和到一起去,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处理这些事情。 沈眉庄,当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 皇上一行人到达碧桐书院之时,殿内的人已经清理个干干净净了。 沈眉庄身边只有一个采星陪着,一张脸苍白的可怕。 直到皇上等人过来,何桉鸣方才得以进到正厅,他被晒得全身汗涔涔的,却碍于主子们都在,连汗都不好大幅度地擦。 “何太医,惠贵人身体如何了?” 何桉鸣叹了口气,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微臣还未曾来得及为惠贵人把脉。” 虽不说前因,但皇上却已经知道了,他点了头,“那现在为惠贵人把一把脉吧。” 何桉鸣应了一声,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掌心的汗,方才向前一步对沈眉庄行礼,“惠贵人,微臣可否为您把一把脉?” 沈眉庄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她不肯伸手出来,也不肯回话。 何桉鸣便立在一旁等着,等到皇上或者惠贵人回话。 几个人僵持许久,最终还是沈眉庄乖乖放下了手,任由何桉鸣过来诊脉。 “惠贵人有孕已经三月有余,胎儿十分稳固。” 惠贵人有孕的事阖宫知晓,何桉鸣只是诊脉,便知道了惠贵人在此事上说了谎。 隐瞒了将近一个月的胎像,着实是太过大胆。 但他面色淡然,全当做自己并不知情,鼻观眼眼观心地站着。 沈眉庄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了,如今私情被戳穿,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可还要其他太医把脉?”皇上语气十分淡然,仿佛沈眉庄做的只是一件寻常小事罢了。 “……不必了。”沈眉庄勉强挺直背脊,维持着端庄的模样,“皇上,不如你我二人好好聊一聊吧。” 此时此刻,沈眉庄没再用嫔妾这个自称。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开口将所有人屏退出去。 只有采星不太放心,她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沈眉庄,磨蹭了好久,方才将门关上,留这二人在尴尬的气氛中沉默。 皇上其实没有什么心情听沈眉庄分辩,为何做出这些事情,他要确定的是,为什么沈自山先一步知道了。 “你父亲的消息倒是敏锐,”皇上试探着开口,“竟然先你一步知道了这些事情,还写信来问你。” 沈眉庄因为事情被发现,心中只剩下惊涛骇浪,哪里还有心思想起这些事情。 如今皇上开口并非质问,而是问起此事,她方才有心情去思考。 是啊,父亲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到底是谁告知的呢? 沈眉庄仔细想着,此前知道自己与实初之事的,只有甄嬛。 实初和自己都未曾说出去过,唯一可疑的,也只有她了。 看来甄嬛与果郡王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用自己怀孕之事威胁父亲。 但是这也是沈眉庄的猜测,她没有证据,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告诉皇上,自己猜测是甄嬛所为。 毕竟父亲已经知道了此事,若是与果郡王和敦亲王联合起来,在这几日间逼宫,叫皇上退位的话,自己和实初还有活路,这个孩子……也能保住。 但这只不过是天真的想象,凭借自己对皇上的了解,此时父亲定是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不可能有机会与果郡王等人联络。 “我……” “又或者是,你授意了其他人,告诉了你的父亲。” 皇上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沈眉庄自从回宫之后便深居简出,本来与淳常在交好,后来也渐渐疏远了。 前段时间,突然与栩贵人恢复了从前的亲密之交,五日里有三日互相来往。 但若说能知道这沈氏如此私密的事情,怕是只有栩贵人一人了。 一口浊气堵在胸口,皇上如何能想到,自己宠爱的两个女子,竟然持有这样叫人颜面无光的秘密。 一个怀着身孕还蓄意引诱,只为了让孩子与敬事房的档案吻合。 一个明知姐妹背叛却还帮忙隐瞒,叫朕这个天子无知无觉中认贼作子。 “我……我不清楚。” 沈眉庄到底没有说出甄嬛的名字,她此时怀揣着一丝希望,就是她们的事情能成。 “既然你不愿说,朕便问问沈大人。”皇上甚至没有逼迫沈眉庄开口,他直接起身,就打算离开碧桐书院。 “皇上……父亲他一无所知,求您放过父亲。” “沈自山教女不严,自有他的罪过要承担。”皇上此时方才有些恼怒的意味,他看着求人却还端坐在椅子上的沈眉庄一眼,“混淆皇室血脉却仍不知错,即便诛九族也不为过。” 沈眉庄与温实初一样,听闻诛九族之时,方才有些惊惧,她滑落椅子,努力地想要支撑身子站起。 只可惜已经完全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失去了过往的端庄。 “皇上,这一切与嫔妾的家人无关啊皇上。 嫔妾知错,愿意为了自己的过错承担罪责。 但祸不及家人,他们一无所知,又何来有罪。” 皇上瞧着仍旧不知悔改的沈眉庄,心中的怒火终于点燃,“你家教森严,不可能不知道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 你与温实初厮混,没有夫妻之名却行了父妻之实。 即便不在皇室,你们两个也逃不脱一个私通之罪。 如此明知故犯,你的家教何在,你的品德何在,你的所为端庄何在!” 被皇上剖开了端庄的外衣,露出皮囊下躁动的内在,沈眉庄一时之间哭的不能自已。 自己怎么会是那种人呢,自己一直恪守礼教,从未做过半分逾矩之事。 认识自己的人,无一不用端庄大方来形容自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皇上口中那般放浪之人! 沈眉庄抹了眼泪,她整理着衣袍跪好,后背挺直的立起,“皇上是天子,便可以三妻四妾,后宫妃嫔无数。 即便皇上冤枉了我,害的孩子被人生生打掉,也不允许我有半分怨言。 可是皇上,我也是人,不是御花园中养的花花草草。 我会怨,会恨,但我是皇上的妃嫔,我要恪守规矩,我要做表率。 但这一切都是错的,皇上可以选无数个妃嫔,不喜欢的就踢开不要,为什么我们却不能呢?” 沈眉庄字字句句藏着怨恨,但她顾虑着父亲,顾虑着家族,即便心中有怨,也不敢真正地发泄出来。 她此时此刻,已经不愿意再受这些礼教裹挟,她想过的自由些,选择她喜欢的那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这从来不是规矩的错,是你的品行污浊,是你的道德败坏!” 皇上气血翻涌,只觉得嗓间都有些甜腥,“哪怕你招了一个入赘的夫婿,也不代表你能随意与他人私通。 用你那个肮脏的身体来报复朕,沈氏,你当真是有一个良好的家教啊。” 第205章 叛乱 碧桐书院内一度陷入了安静,皇上与沈眉庄二人默默相对,两人都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毕竟两个人完全没办法说服对方,只能一个气的头痛,一个气的腹中不适。 沈眉庄即便再巧言善辩,也是做出了波及家人的错事。 只要皇上提及沈家,她便彻底没了话说了。 皇上并未言明要如何处置她,只是将整个碧桐书院都封禁起来,只允许一个采星伺候着沈眉庄。 至于温实初,皇上早就派人将整个温家秘密处死,九族之内的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做完这些事情,皇上还不忘派人带温实初回到温家,看看满门为他所谓的真情付出的代价。 温实初受不了刺激,挣脱了侍卫的控制触柱而亡。尸体也被拖去了郊外,由野狗分食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皇上没有波及十族,身为温实初的便宜徒弟,卫临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而沈自山在得知女儿当真做下如此错事之后,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恳求着皇上打下沈眉庄的胎儿,愿意就此辞官,换得沈眉庄留下一条性命。 只不过沈自山如今还有用,皇上并不打算在此时就清算了他,便未曾准许他辞官归家,甚至仍叫他做从前的官位,没有一点贬斥。 但相应的,皇上也要求沈自山说明为何提前知道了沈眉庄与温实初的私情。 就此,果郡王和敦亲王的暗中谋划彻底暴露出来,皇上也终于知道,惹得天象变化、攸宁生病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了。 原来是他的两个好弟弟联合起来,要将自己赶下皇位啊。 千防万防,做出这事儿的居然不是年羹尧。 皇上几乎要被气的笑了,一群乌合之众,手伸的倒是很长。 果郡王能得知这么私密的事情,宫中一定少不了他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隐藏在哪里,是某个心有不贞的妃嫔,还是某个不知死活的宫人。 好在,因为攸宁之事,自己已经对宫中的人着手展开调查,想必假以时日,定能将这个人给揪出来。 目前最为紧急的,还是前朝之事。 但因为有了准备,皇上全然没有恐惧之色,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上朝,只不过暗地里吩咐沈自山做好准备——时刻等待着自己的两个好弟弟起兵造反。 至于为什么不早一步动手,将这二人圈禁。是皇上自上位之后,便对兄弟手足多有打压,朝野之中劝慰之声不少。 为了维持自己的名声,皇上不能直接动手,做好准备,任由他们二人自投罗网才是最好的选择。 又能收拾了不规矩的两个弟弟,又能让朝野之中消了自己残害兄弟手足的流言蜚语,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沈自山,皇上也并非全然相信,血滴子始终跟着沈自山及其家人,稍有不对,就会将沈家尽数灭口。 况且,沈眉庄的性命还捏在自己手里,如果他不想做个好父亲,也能叫沈眉庄知道一下,她做出这事儿,只会得到这种众叛亲离的下场。 为了更加保险,皇上也已经暗中联系了怡亲王,两个人一明一暗,倒叫他更加安心了些。 只不过随着西北战事平定,年羹尧也动身回了京城述职。 在血滴子的秘密监视下,自皇上很轻易地便得知了隆科多会见年羹尧一事。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个人不欢而散,年羹尧甚至派人将隆科多的儿子玉柱毒打一番,害的皇上只能想尽办法调解。 依照年羹尧所说,年熙死的不明不白,若非隆科多有意苛待,他也不会年仅二十四岁便魂归地府。 皇上即便不相信年羹尧仅仅因为这个理由而将玉柱打伤,也只能耐着性子劝慰,叫隆科多有容人之量,勿要与一个慈父计较。 但替人养了儿子,却又被打了儿子。隆科多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三番五次在朝中与年羹尧争吵,甚至私下里也开始搜集年羹尧的罪证,两个人似乎真的要闹掰了一下。 只不过皇上并未真的相信这二人,毕竟与皇位比起来,这失子也是小事了。 所以无论他们二人如何去闹,皇上也只是稳坐上位做和事佬,时不时安抚一下这个,刺激一下那个的。 与前朝相比,后宫也不太安稳。 自从沈眉庄被禁足之后,宫中便时有传言,一会儿是沈眉庄又怀了鬼胎,一会儿又是皇上护着沈眉庄,怕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人陷害。 当然,也有传言是沈眉庄与别人有染,被皇上知晓,一怒之下禁足在碧桐书院。 最后这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居然触及到了事情的真相。 陵容默默思索着,希望不是恬贵人或者夏常在那两个傻子。 毕竟沈眉庄混淆皇室血脉之事着实丢人,被他人知道,只怕皇上会将那人给灭了口。 那个帮沈眉庄把脉的何桉鸣,还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此事的牵连。 陵容叹了口气,这何桉鸣医术着实是高,要是这般死了,倒是有些可惜了。 只不过何桉鸣本人好像不太担心,他还是隔几日便为攸宁把脉,神色瞧着也是轻松的。 至于甄嬛那边,棠棣倒是没能探听到什么。 因为浣碧离开,来伺候的是皎月姑姑,甄嬛已经没了可以信任的人,她只能就此蛰伏着,未曾再做什么动作。 但陵容莫名觉得,沈眉庄有孕之事的暴露与甄嬛有很大的关系,甚至甄嬛可能与宫外之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只不过陵容想不透,做出这种事情对甄嬛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前世最是在乎沈眉庄,即便失了皇上的宠爱,也只会自怜自艾,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倒是全然出乎陵容的意料。 果真,后宫中的阴谋算计,是会改变和催折一个人的。 原来没了皇上偏宠,甄嬛的日子也会如履薄冰。她也会想尽办法,从被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境地中爬出来。 所以说啊,每个人都有错,而造成错误的原因,不仅仅是人的本性,还有皇上这个隐藏在众妃背后的祸首。 算了。 陵容远远看到了带着佩儿过来的甄嬛,她的胡思乱想立刻停了,就那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甄嬛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安嫔娘娘。” “栩贵人起来吧。”陵容没叫甄嬛行礼太久,立刻便叫了起。 两个人如今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了面也只会觉得相看两厌。 但无论何时,甄嬛都会笑的十分得体,搭上那张漂亮的脸,很难不叫人心生好感。 “日头这样胜,栩贵人与我在这里傻站着,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甄嬛叹了口气,她最近心中郁结,在宫中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姐妹分离,忠仆离散,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回过神来思考,她熟悉的人除了淳儿,便只剩下这个安陵容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想说。”甄嬛慢步走到树荫下,她听着蝉鸣,像是在寻找着那蝉在哪里一般。 陵容没兴趣关注她的伤春悲秋,但也走到了树荫之下,和甄嬛一起抬头。 树影摇晃,但除了层层叠叠的绿色什么都看不到。 “实际上,我还欠你一句道歉。”莫名的,甄嬛开始提起从前的事情来,“祈福的事情,是我做的过激了。 即便你真的参与其中,害了我的孩子,我也不该这样对你。” “栩贵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我并没有害你的孩子。” 陵容偏头看向甄嬛,“我的宫中出现了麝香,我就一定与这件事有关吗? 我不相信你没有查明,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甄嬛点了点头,她没有看陵容,还是看着那树顶,“正因为与你无关,我才特地向你道歉的。 皇上许我点花烛,给我涂椒墙。他说那便是我们的新婚之夜,甚至还煮了饺子,问我生还是不生。 我太得宠了,一入宫就这般得宠,就这般被当做妻子对待…… 我还以为我真的遇到了能得一心之人,只不过碍于他皇帝的身份,而不得不娶其他人。 所以……当我知道你是谋害我孩子的嫌疑人时,我便控制不住,想要立刻报复回来。 没想到,皇上真的这般宠爱我,即便……他还是同意了我的提议。” 甄嬛终于转过了头,她想看着陵容的眼睛,却被陵容抬头看树躲开了。 “我坐到了嫔位,没有人比我得宠,也没有人能比我升的快。 即便是华妃,是皇后,皇上也能说丢便丢,什么也不顾地找我。 若是你,会怎么样呢?” 陵容摇了摇头,她从未得到过如此宠爱,即便是想象,都想象不出。 皇上能给甄嬛的,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的。 又如何能设身处地理解甄嬛的心境,理解甄嬛的行为呢? “但这宠爱只是宠,并不是爱。” 甄嬛也不在意陵容对自己是如何评判的,仍是自顾自地说着,“他将我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到头来,却要怪我不知满足。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他终究不解我意,也不知我情。” 听见这句诗,陵容终于转头与甄嬛对视,她嘴唇微动,将原诗给读了出来,“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为何……你这样喜欢读逆风呢?” 甄嬛也沉默了下来,她自己也不记得为何爱读逆风,她回忆着读这首诗的过往,似乎一直都读逆风。 “许是……教书先生教错了吧。” “可是你博学多才,定是已经发现了,为何不愿意改呢? 知错不改,不像你。” 陵容叹了口气,其实不用甄嬛解释,她也知道了原因。 有些错并非是甄嬛不愿意改,而是不需要改也不必改。 只要她觉得那样做是对的,便足够了。 就像她愿意与果郡王私下见面,就像她愿意与果郡王论诗品茶。 她并非不知道,身为后妃不该做那样的事情。 但是甄嬛始终觉得,她是自由的不该被束缚的,她只要与果郡王坦坦荡荡,就不是错。 可是为何,又要向皇上提议,给自己一个鹂字做封号呢? 皇宫中飞不出的黄鹂鸟,如何有自由,如何有自我。 “花儿怎会逆风,逆风而走的,从来都是人啊。” 甄嬛喃喃自语一般,为两个人的对话画上了句号,她们还是像从前那般,如同两个陌生人一般,走向各自的路。 在与甄嬛聊过之后,整个圆明园的气氛就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先是皇后娘娘不允许各宫人夜间乱走,后来便成了各自留在殿中,所有人都不允许外出。 如今更是一批又一批的侍卫守在门外,瞧起来就跟被禁足了一样。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氛围……陵容莫名想起前世甄嬛被送去蓬岛瑶台禁足之事,看来今生也同样不能免俗。 总有些人,对那把龙椅有兴趣。 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总想着过些孤家寡人的日子。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被送去蓬岛瑶台,皇上偶尔还会到陵容宫中留宿,嘱咐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带着攸宁躲在水木明瑟。 这一世陵容有攸宁在,倒比前世更担忧些。 但始终没有陌生人闯入过水木明瑟,陵容这一颗心也就渐渐地放回了肚子里。 又过了几日,便有栩贵人遇刺的消息传来,紧接着便是一整日的争吵喧闹。 偶尔还能听见金属相交的铿锵之声,直到傍晚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陵容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究竟如何了,偶尔透过窗子向外看去,也只能看到巡逻的侍卫。 但是始终都没有赢了或是输了的消息传来,依照陵容那点可怜的军政嗅觉,只能得出个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的结论。 起码证明皇上还有办法,还有能力去对付那些人。 但是……这几日皇上本就常常住在栩贵人处,栩贵人遇刺生死未卜,那皇上又能逃得过吗? 陵容突然想起,温实初四处寻找假死药的事情,将前后所知道的信息一串联,陵容立刻便明白了。 原来甄嬛就是叛军的一员,她哪里是想借着此次事情邀宠,根本就是想无论成功失败与否,都给家族留个忠心为护主的好名声。 至于她甄嬛,若是假死药是真的,她便能远走高飞,再不会回到皇上身边了。 第206章 混乱 只可惜,假死药是假的,是陵容叫柳姑娘帮忙放出的风声。 温实初又被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甄嬛只能勉勉强强地,相信了这个药物。 但信任并没有好结果,甄嬛替皇上挡了一刀后倒地,在三天之后又醒了过来。 她的肩膀上敷着气味浓烈的药,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最要命是,皇上还守在她的身边,一看到她醒了过来,便立刻扑到了榻前。 甄嬛脸色一白,她本以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浣碧,亦或是果郡王,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皇上那张脸。 “嬛嬛,你可好些了?” 甄嬛此时虽然大脑混沌,但脑子却没有丢,她迅速整理了表情,颤抖地抬起手抚摸皇上的侧脸。 “皇上……四郎,这里是地府吗?你与嫔妾,是在地府相遇吗?” 听闻甄嬛这般颤抖的声线,皇上一颗心都柔软了,他一把握住甄嬛的手,“朕无事,你也无事,那些乱臣贼子已经尽数伏法,伤害你的人,也已经被朕灭了全家。 嬛嬛,朕与你,都还好好活着。” 甄嬛悲从中来,她已经计划好了逃出皇宫,却还是被折断了翅膀,留在了皇上身边。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皇上还以为她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便在一旁轻声哄着,絮絮说些你怎么那样傻的话语。 救了皇上一命这种事本就是算计而来,若是真的遭人刺杀,以如今甄嬛对皇上的感情而言,只怕是不会为他挡下的。 只不过皇上信了,对于如今的甄嬛而言,这着实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无论落到什么境地,都要有一个能翻身的由头。 “是、是谁救了嫔妾,皇上一定要厚赏于他。” 甄嬛如今只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坏了自己的谋划。假死药没有用,只怕是有某个医术高超的太医,将自己从“地府”里给抢了回来。 “是章弥。”皇上为甄嬛剥开汗湿的头发,难得亲力亲为为她擦去额上的汗珠,“嬛嬛放心,朕已经厚赏了他。若你仍觉不足,朕之后再赏些便是。” 皇上在赏赐这上面一向大方,即便甄嬛不添银子,也足够章弥一生无忧了。 确认了是何人所为,甄嬛便不再多问了。但瞧着皇上的方向,似乎并没有人发现自己用过假死药。 假死药尚且还有一颗,自己身上的剑伤还在,若是确认了果郡王等人还活着,借口伤势恶化而逝,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看皇上这个模样,只怕他们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皇上,究竟是何人害的嫔妾,可有抓住他们?” 皇上叹了口气,他捏了捏甄嬛的手,许久才将果郡王的名字给说出来。 “老十联合老十四,煽动年羹尧造反,只不过朕事先早有准备,倒是没有让他们得逞。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居然派了细作潜伏在宫中,想要趁机要了朕的性命。 若非嬛嬛拼命保护,只怕朕也已经魂归地府了。” 听到此处,甄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假意相救,真的救下了皇上。 也不知道那出手的人究竟是谁,说好的一掌变成了一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要害死自己。 一口浊气吐出,甄嬛反碰了皇上的手,“皇上,嫔妾好累,想要睡一会儿。” “好,嬛嬛安心的睡吧,朕在旁边陪着你。” 眼看着甄嬛合上眼睛,皇上也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眉心。连续折腾了几个晚上,才将敦亲王与果郡王的党羽收拾的一干二净。 只不过……收拾了老十和老十四,却没想到老八和老九还不死心,他们两个才是幕后的真正主使,在老十等人栽了之后,竟然还散播朕这个皇上的位置来历不明的谣言。 朝廷上下,京城内外,这谣言愈演愈烈,那些不知情的百姓,几乎都要相信了。 每天从血滴子处听来那些民间传言,只觉得无比疲累。 天时地利抢占容易,这人和却是最难的。 只不过,有一事皇上很是惊讶,就连果郡王的人都跟着一起四处散播谣言,到了敦亲王这里,他却未曾派人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如此一来……留着老十的性命也并无不可。 打定了主意之后,这惩戒来的就格外的快。 八阿哥九阿哥被关进了宗人府中,如同前世一样,他们的十几条罪状被昭告天下,甚至被更名为阿其那和塞思黑这等侮辱性的名字。 他们二人的后半生,注定要在宗人府的高墙之内度过了。 至于年羹尧,如今年世兰已经痴傻,皇上再没了顾忌,但念在他刚刚平定西北的功劳,皇上没有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只不过,年羹尧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甄远道、瓜尔佳氏、富察氏等忠臣上奏年羹尧的多项重罪,请求皇上赐他死罪。 但经过多番考虑,皇上只是将他贬为了章京,平日里只负责看守杭州东门太平门。 一代勇猛将军落得个看守城门的下场,朝廷内外一阵唏嘘。但众人也清楚,谋逆的罪臣能得一个自由身,已经是皇上的法外开恩了。 而年羹尧的妹妹年世兰,皇上则留下了她的性命。 但是官女子余莺儿以及贴身奴婢流朱,替年世兰背上了谋害端妃的罪名,在处置年羹尧的同时,一同赐毒酒灭口了。 甚至冷宫中的丽嫔,也同样替年世兰备下谋害栩贵人失子又致使其不孕等多重罪名,吊死在冷宫之中。 彻底洗清自己的年世兰,被皇上封为了年贵人,由颂芝伺候着,继续住在翊坤宫内。 夺位之争往往是残酷的,前朝大臣可以切身感受到,但落在后宫嫔妃的眼中,似乎只是几日的禁足罢了。 争斗未曾波及到这些女子,使得她们如同无知的羔羊一样,完全做不到甄嬛那般,在这个时候抚平皇上心中的悲痛。 即便知道一二的陵容,在面对皇上时,都颇有些无措的意味。 她又能说些什么呢?是对皇上说你的兄弟只不过一时错了主意,还是说皇上颇有远见,将这次的谋逆之事一举摧毁? 实际上就是陵容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如同平常一样,为皇上斟茶,询问皇上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好生休息一下。 “她为了救朕,受了很严重的伤。” 皇上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了一句话,但陵容立刻便知道了,他说的那个人正是甄嬛。 那份假死药还真是有用,叫甄嬛的目的没有实现,只能重新回到皇上身边,演什么夫妾情深。 “危难之中更见真情,栩贵人对皇上的保护之举,当真难得。” 陵容知道,皇上最喜欢听这种话了,反正她信手拈来,随便搜刮两句都能哄得他高兴。 皇上却只是嗯了一声,语气颇有些疲累,“朕本想着封她为妃,只不过她说自己于社稷无功,于子嗣无助,不肯领旨。” 陵容恍然地点了点头,皇上对甄嬛一向大方,如今甄嬛舍命相救,在他心里的形象更是来了个极大的转变。 若是甄嬛还是像刚入宫那般受宠,这时候怕是只能封个贵妃,乃至皇贵妃了。 “救了皇上,就是对社稷最大的功劳。” 陵容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她甚至帮皇上想着办法,好叫甄嬛能接受这个妃位。 “皇上不如请皇后娘娘或者是太后娘娘帮忙劝一劝,晋封妃位是好事,起码能多拨些人,好好照顾受伤的栩贵人。” 其实皇上已经为甄远道升了官职,给甄嬛再晋位份,确实是有些过于偏重。 但甄嬛也确实救了皇上的性命,即便众人有异议,也难以开口劝慰。 陵容更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甄嬛过去的错事,毕竟皇上决定晋她位份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皇上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他是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正常不过了。 “是啊,她毕竟是为朕受的伤。”皇上莫名其妙地长叹口气,陵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但她对朕格外冷淡,身上的伤,也一直没有好。” “是不是太医的药不适合栩贵人的体质,皇上不如多叫几位太医,好生诊治。” 除了温实初,甄嬛还能信任哪个太医呢。 唯一与温实初有些关系的,也只有卫临一个了。 就是不知道甄嬛愿不愿意用卫临,如果还是像前世一样愿意信任,那可就好玩了。 陵容在皇上背后露出个笑容来,甄嬛身边可靠的太医终于除去了,她身边得力的奴婢也都离开了。 如今她在宫中,真的没有可以放心信任的人了。如果淳常在可以信任的话,那倒是能勉强算是一个。 “朕已经派了何桉鸣与卫临过去了,希望能有些作用。” 很好,派去的都是熟悉的太医。陵容更加高兴了,连声音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这两位太医医术高超,定能让栩贵人恢复如初的。” 甄嬛怎么可以轻易的死掉或者离开皇宫呢,紧接着入宫的瓜尔佳文鸳,还等着甄嬛和她打擂台呢。 “对了,安比槐已经回了松阳,朕派了个人跟着他,叫他做了松阳县的县令。” 这着实算不得什么升官,但陵容倒是没什么所谓。 毕竟与甄家比起来,自己的父亲功劳着实是小,能在这个时候升个官职,已经很不错了。 “嫔妾谢过皇上。” 皇上似乎着实没什么心情,两人聊过两句之后,便没什么话题了。 陵容也无意在这个时候讨好皇上,便任由他沉默下来,直到再也坐不下去。 正因如此,皇上并没有在水木明瑟留太久,天刚刚擦黑,他便离开去月地云居看望甄嬛了。 陵容无比庆幸,皇上在这十五的日子去甄嬛那里。若是真的留在水木明瑟,第二日又要承受皇后娘娘暗中的眼刀子了。 “小主,栩贵人居然会为皇上挡刀……她,很爱皇上吗?” 照水将皇上用过的茶具收拾下去,她心中疑惑丛生,“栩贵人不是喜欢果郡王的吗?” “果郡王……他这辈子就只能被圈禁在王府之中了。 栩贵人就算喜欢他,也不会从一个牢笼里跳进另一个牢笼。 甚至果郡王编织的那个,还不如皇上给她的金笼子呢。” 陵容语气颇有些嘲讽,不仅是嘲讽甄嬛被困在宫中,更是嘲讽她自己也被困在了宫中。 照水感受到了陵容的不悦,便也老老实实地住了口,没有继续多问。 但陵容却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般,说起了甄嬛那天对自己说的话。 “她和我说那么多话,我还以为栩贵人做好了准备呢。 结果还不是留在宫中,面对她不想面对的人。 不过她不会沉寂太久的,她知道果郡王王府发生的事情之后,就会彻底死心,做她的栩妃了。” 黑暗中,陵容抹着自己的眼泪,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累极了。 自从重生之后,她便想尽可能的脱离斗争的漩涡,她斗得倦了累了,但还是不得不继续去斗。 只不过照水还以为陵容在笑,甚至还觉得这个笑颇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小主……您还好吗?” “我没事。”陵容又抹了一把眼泪,她叹着气叫照水将蜡烛点燃,“只不过栩贵人如今的情况还不好说,等何太医与卫太医为她诊病之后,才知道她到底在谋算什么。” “明儿奴婢便去问问,栩贵人那里如今就跟筛子一般,棠棣虽然还没有那么受到信任,但探查消息不像从前那般艰难了。” 照水回忆着昨日棠棣和自己说过的事情,“棠棣倒是提起,栩贵人有意去碧桐书院看望惠贵人,还得了皇上的允许。 只不过因为她身体伤势一再恶化,才未能成行。” “她要去碧桐书院?” 陵容着实想不透,这个时候甄嬛去碧桐书院能做些什么,难不成要告诉沈眉庄,你的温实初已经死了,就是皇上害的他九族尽灭吗? 还是她要帮助沈眉庄保住孩子,意图用沈家的力量,再次假死出宫呢? 第207章 意味不明 待何桉鸣和卫临看过甄嬛之后,她的身体方才慢慢好起来。 只不过她的面色还是苍白的紧,好似随时都能倒下来。 但何桉鸣也明确表示,栩贵人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如今这副模样,要么是心中郁结,要么就是有意为之。 依照陵容对她的了解,甄嬛只有可能是后者,毕竟如此模样才能惹得皇上怜惜,给她还有甄家更多好处。 若是陵容,也会这般选择。 没过多久,陵容便听棠棣传来消息,甄嬛虽没能进入碧桐书院,但送了不少衣物吃食进去。 从前沈眉庄禁足时甄嬛所忽略的事儿,如今倒是尽数做到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陵容没有送去任何东西,沈眉庄如今的情况,早已经不适合继续亲近了。 陵容向来分的清楚,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沈眉庄可以做很多选择,但她还是如同前世一样,跳进名为温实初的海里,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上来了。 陵容可不想皇上因为沈眉庄不相信任何一个孩子,万一攸宁被怀疑生父并非皇上,自己在后宫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沈眉庄有一个深受倚重的父亲,自己可没有。父亲平日里不给自己惹祸,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除了甄嬛以外,也没有其他人会在这个时候为沈眉庄做什么雪中送炭之事了。 即便是淳常在,也不过是在请安时提了一句,就被皇后娘娘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虽然后宫众人“不知道”沈眉庄所犯何事,但显然皇后娘娘已经知晓了。 “惠贵人需要养胎这些日子,各位姐妹便不要再去打扰了。” 皇后面上露出些许疲惫,众人都以为是昨夜皇上宿在武陵春色的缘故,实际上却是皇后被皇上气的整夜没有睡好。 原因无他,是晋封栩贵人为妃之事。 昨夜皇上去找了皇后,想叫她劝慰甄嬛接受晋封之事。 只不过皇后没有立刻松口帮忙,反而先劝慰了皇上,叫他不要太过着急给栩贵人升位份。 皇后的借口很是简单,毕竟这还是在圆明园中,晋封之礼还要等到回宫再办,为何不干脆等回到宫中之后,再下圣旨呢? 届时栩贵人身子也已经彻底养好,便再无任何负担了。 这理由简单却充足的很,皇上思索了半晌,还是同意了皇后的提议。 只不过陵容却清楚皇后此举的用意,她不过是需要一段时间去思考,要怎样对付甄嬛,将她给彻底打压下去罢了。 但皇后娘娘又不愿意直接将浣碧是罪臣之女的事情给抖落出来,因为按照皇上此时对甄嬛的良好印象,只怕会有意放过甄嬛本身。 单单破坏皇上对甄远道的信任算什么,皇后只会想着一石二鸟,将甄嬛和甄家一齐打压下去。 前世皇后便利用甄家私藏诗集和纯元皇后旧衣等事件,将甄嬛一举击垮,最终与皇上决裂,去了甘露寺。 今生大概是同样的手段,只不过可能会顺带上浣碧,将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揭露罢了。 左右只要甄嬛还在一日,皇后就不会抽出全部的精力对付自己。 陵容看了高位上的皇后一眼,两人立刻便对上了视线,互相盯着看了半晌。 最终还是陵容先垂下眼睛,避开了皇后娘娘那充满探究的眼神。 “还有一件好事儿,”皇后娘娘微微眯了眼睛,她扬起下颌,将众人的目光带去甄嬛那里,“皇上有意晋栩贵人为妃,本宫已经叫敬妃在宫中帮忙准备着册封礼了,待过一段时间回宫,皇上的旨意便下来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甄嬛即便不想封妃,也只得起身感谢皇上和皇后的偏爱。 若是仍像在月地云居一般推辞,只会叫皇后下不来台,叫皇上颜面无光。 “都是姐妹,不必这般多礼,”皇后叫来剪秋,为甄嬛换了新茶,“妹妹身上还有伤,这几日就不必奔波,为本宫请安了。”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但请安是宫中的规矩,嫔妾理当遵守。” “瞧瞧,难怪皇上喜欢,年纪轻轻便要封妃。”皇后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厚,她先后看过几个有子的妃嫔,又将目光定在甄嬛身上,“若日后妹妹有孕,本宫定会向皇上请旨,另行厚赏的。” 厚赏? 陵容心中暗笑,这不就是在暗示众人,甄嬛有孕之后会被封为贵妃吗。 皇后娘娘还是喜欢用这些手段,叫人羡慕嫉妒乃至生恨。 这样就会不经意间成为皇后的马前卒,对甄嬛这个受宠的妃子下手了。 齐妃最是藏不住事儿,她听见皇后说这话,立刻就有些挂脸。 她的手指还搓着帕子,估计是在想自己有了三阿哥都没有个贵妃的位份,这甄嬛怎么就这样快。 至于曹贵人,她一直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陵容也很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而欣常在则更明显点,但是她并不是对甄嬛有什么嫉妒之情,反而是对她频频示好。 不愧是皇后,三言两语就能看出来哪些人能挑拨来对付甄嬛了。 看来我们的齐妃娘娘,要倒了大霉了。 陵容心中暗暗嘀咕,她收回了目光,又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直到请安结束,陵容散步去后海时才恍然想起,今儿叶澜依也没来请安,不知道躲在杏花春馆做什么。 “小主,我们这是?” “去杏花春馆看看吧。”陵容突然就有点好奇,叶澜依得知了果郡王娶了浣碧,又和甄嬛有所纠缠会是什么表情。 难不成和前世一样,转头就进了甄嬛的阵营,和甄嬛一起对付所有害过她的人吗? 陵容一边猜测着叶澜依的想法,一边进了杏花春馆,刚一踏进大门,就看到叶澜依挽着袖子,高高扬起一把锄头刨地。 陵容看的发蒙,谁能想到这叶澜依真的在杏花春馆搞了一小块田,打算在这里耕田种菜啊。 “你这是.....在耕田种菜?” “看到了还要问。”叶澜依头也不抬,她抬手擦了擦汗,继续在地上刨出一个又一个土坑。 陵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那样站在树下,等着叶澜依将坑一个个刨好,洒了些种子进去,然后再填上。 本来以为叶澜依终于弄完了,谁知道她又挑了一桶水过来,开始给那一小片田浇水。 陵容都看的有些木然了,直到团绒再脚边喵喵叫着,她才回过神儿来,矮下身子将猫给抱了起来。 但团绒明显不记得陵容,也不喜欢被束缚着,刚一落入怀里,就扭着身子从陵容手臂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只不过还没跑几步,就被叶澜依给捞进了怀里,乖乖地在怀中缩成一团。 “我弄完了,安嫔娘娘有什么事,直说吧。” 陵容看了看叶澜依又看了看猫,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来杏花春馆的目的。 “栩贵人,马上就要成为栩妃了。” “栩妃,挺好。”叶澜依没什么情绪波动,仿佛甄嬛这个名字都没有她菜地中的一个土坑重要。 陵容噎了一下,她明明记得甄嬛应该是答应了叶澜依什么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也许成了栩妃的她,能做到答应你的事情。” 叶澜依却还是兴致不高,她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看向陵容,“我已经不相信她了,只会骗我。” “那……你想做什么事情,我能不能帮到你。” 莫名的,陵容就这般直白开口了,她直觉叶澜依并不会藏着掖着,而且她也确实好奇叶澜依到底和甄嬛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想离开皇宫,我不想做妃子。” 叶澜依也的确将自己的目的说出口了,她怀里抱着团绒,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和,“栩贵人骗了我,她根本没想过送我出宫。 如今就连她自己,也出不了宫了,还怎么帮我。 你呢,你帮得了我吗?安嫔娘娘。” 陵容沉默了下来,想让一个妃嫔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出宫,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就连甄嬛都要找什么假死药,更何况是自己了。 只不过自己也确实有些办法,只不过需要叶澜依背上些不好的名声罢了。 “我确实有办法。” 陵容略走近了两步,略压低了声音,好叫别人无法听见,“若是太后或者皇嗣生病,需要一位命格相冲的妃嫔出宫祈福,这出宫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说的简单,这两件事……我一个也做不到。” 叶澜依眼睛亮了一瞬,很快便黯淡了下去。她捏着团绒的爪子,期待地看向陵容,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问陵容。 问她能不能帮自己?可是安嫔又凭什么帮自己呢,自己之前病重,本就欠了她的人情。 若是再开口求助,岂不是要再欠一份人情。这无穷无尽的,如何能还的清。 “我会想办法帮你的。”没有等叶澜依开口,陵容便先给了答案。“那你呢,这种名声你愿意背下吗?” 当然,陵容也并非完全出于好心,她也需要叶澜依的帮忙。各求所需,如是而已。 “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名声,”叶澜依同样压低了声音,“只不过我想不透,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 “一而再?” 陵容颇有些疑惑,她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帮过叶澜依了,甚至还觉得叶澜依是不是把别人做的事情记在了自己的头上。 直到叶澜依提起生病高热时,陵容方才模模糊糊想起来那时候确实随手帮了个小忙。 “那本不算什么,即便硬要算,你教我和夏常在骑马,也足以抵消那所谓的恩情了。” 虽然陵容是这么想的,但叶澜依却没有,只不过她也未曾争论,反而顺着陵容的话,问陵容需要她做些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无法出宫看望父亲,写信的话也不能通过宫中之人交给父亲。 所以如果你有机会出去,就帮我给父亲带几句话。” “就、就这样?” 叶澜依颇有些不敢相信,她皱紧了眉头,似乎理解不了陵容只是做这么一件小事,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地帮助自己。 “就这样。”陵容点了点头,样子看起来格外的认真。 其实带的话也没什么,不过是叫父亲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要闹出什么贪污受贿的幺蛾子。 自己能派人过去给他传话,就能派人过去把他给杀了。 只不过这种威胁父亲乃至弑父的言论,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她哪里敢像沈眉庄一样,大着胆子写在信中。 由叶澜依帮忙传递消息再好不过了,而且她这张冷冰冰的脸,没准儿还会被父亲以为是自己派过去的杀手呢。 “方法我有,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也有,那你呢,要做这件事儿吗?” 对于陵容而言,想这些办法并不困难,唯一有些难度的就是怎么样把太后弄的病重。 她其实压根没想对这些孩子出手,毕竟自己也养了孩子,一想到对小孩子出手,就会莫名有些负罪感。 而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太后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差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太后也会随着病灶加深,彻底病倒。 自己只需要趁着这个间隙,想办法收买钦天监为自己所用,事情便已经成功大半了。 而且收买钦天监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甄嬛再也别想利用什么天象困住自己了,自己反而有机会,让甄嬛作茧自缚,被天象困住。 至于帮叶澜依,有心,但确实是不多的。 “嫔妾虽愿意,但若是风险太大,还请安嫔娘娘及时止损。” 叶澜依打断了陵容的思考,她动作标准地行了礼,似乎真把陵容当成了上位者一般。 “我帮你是因为需要你帮我,你无需这般郑重。” 陵容皱着眉毛,亲手将叶澜依给扶了起来,“但若我不能帮你恢复自由,也请你勿要怪我。” 叶澜依摇了摇头,这法子风险有多大,自己是知道的,成功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是面前这位愿意为自己想办法,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第208章 四阿哥来了 与叶澜依商定之后,陵容便开始着手准备收买钦天监之事了。 只不过因为季惟生的缘故,如今的钦天监并不好收买,甚至颇有些古板的意味。 陵容派人接触过好几次,他都只是打着哈哈,或者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应下陵容。 无奈,陵容只能从他的家人那里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逼他就范。 但陵容也知道,利用钦天监是把双刃剑,她从前不敢明目张胆的收买,如今也只能在暗中悄悄隐藏着身份试探。 不过这事儿急不来,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注意着甄嬛的动向。 可不能叫她就这样轻易的跑了,否则纯元皇后的旧衣,她又如何能穿的上呢? 但甄嬛还没有什么动静,四阿哥却莫名其妙地跑来了水木明瑟。 听见照水通报之时,陵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如今自己只是嫔位,甄嬛却被皇上定了妃位。若是想要找个养母,四阿哥要找的也应该是甄嬛才对。 可是为什么,四阿哥会在这个时候,找到自己呢? 陵容本想着叫照水找个理由将四阿哥打发走,但终究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她还是将四阿哥弘历给请进了水木明瑟。 四阿哥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拘束,一双眼睛也不敢随意乱转,只老老实实地盯着脚下。 “快过来坐吧。” 陵容备了些甜而不腻的点心,还有一碗消暑的汤。她招呼着四阿哥坐下,还亲手为他盛了一碗。 四阿哥呐呐地喊了一声安娘娘,见陵容面色没有任何异常,方才高兴地坐了下来。 四阿哥却只是端起碗在唇边碰了一下,然后便放了下来。 看来这防备心还挺重,陵容心中暗叹,她又拈了一块点心,示意四阿哥尝一尝。 四阿哥拿起来一块,又缓缓放了下去。 “安娘娘,儿臣……儿臣今日来,是想请安娘娘帮帮儿臣。” “四阿哥遇见了什么事儿?” 陵容并没有直接拒绝,她清楚的很,这四阿哥无非是想要见到皇上罢了。 可是他见到了皇上又能怎么样呢,皇上不喜欢他,哪怕他才学再好,性格再好,皇上也还是不喜欢他。 “儿臣想去给皇阿玛请安,惠娘娘和栩娘娘都答应过儿臣,可是……儿臣都没能见到皇阿玛。” 陵容笑着点了点头,甄嬛和沈眉庄两个都是人精,嘴上是答应了四阿哥,但是行动上却不会做的。 毕竟明面上所有人都清楚,皇上不喜欢四阿哥。 “如今你惠娘娘有孕,在碧桐书院中休养。栩娘娘也受了伤,自然没机会帮你好好谋划。” 四阿哥点了点头,但他还是不明白,明明栩娘娘如今很得皇上照顾,她为什么不愿意帮帮自己呢?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又何苦来找这个不受皇阿玛宠爱的妃子。 “儿臣都明白的,但儿臣只是想向皇阿玛请个安而已。” 弘历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他心中有些算计,但到底没那么多,“安娘娘可以帮帮儿臣吗?” 陵容摇了摇头,以她如今的宠爱,哪里敢挑战皇上的厌恶,一不小心倒霉的就成了自己。 “四阿哥,我确实帮不上你的忙。” 陵容干脆直白地拒绝了四阿哥,“如今皇上一颗心都扑在栩贵人身上,旁人见他一面都有些困难,更遑论是你我二人了。” 四阿哥可怜兮兮地垂下了头,他其实一直讨好的都是惠贵人,好不容易等她复起,等她又来了圆明园,却没想到刚来不久,就莫名其妙地被禁足了。 嬷嬷说皇阿玛是为了保护惠贵人腹中的孩子,但是自己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这几日连个太医都没有进入过碧桐书院,碧桐书院中伺候惠贵人的宫人也没有再出来过。 若是皇阿玛真的在意,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问地,将惠贵人放在那里许久呢? “儿臣不需要安娘娘多做什么的,只希望安娘娘能帮儿臣给皇阿玛带句话。” 陵容怎么可能会帮他,她一时好心,倒是惹得四阿哥动了心思,还以为自己真的会帮助他呢。 “阿哥既然想要表示对皇上的思念,为何不写一封信,叫苏公公帮忙递过去呢。 别的我可能不知道,但阿哥写的信,皇上可都是认认真真看过的。” 陵容这话说的十分笃定,毕竟沈眉庄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就是夹在四阿哥的书信中递到皇上手里的。 四阿哥并不知道此事,还以为自己的书信都是白白写的,皇上压根儿就没有看过。 但是只有书信是不够的,四阿哥还是想要见到皇上,和自己的皇阿玛好好见上一见,聊一聊自己这些年过得辛苦。 “可儿臣,还是想要见一见皇阿玛。” 陵容点了点头,她干脆为四阿哥指了条明路,“今日皇上去了月地云居,如果阿哥执意想要见到皇上,不如去月地云居碰碰运气。 毕竟阿哥与栩贵人本就相熟,去拜见也算不得突然。” 四阿哥张了张口,他的目的是希望安嫔将皇上请来这水木明瑟,而不是自己贸然跑去月地云居,吃什么闭门羹。 而且自己还有机会给皇阿玛留个好印象,甚至有机会留在安嫔身边,当她的义子。 只不过安嫔的家世不行,对自己也没什么有用的助力。 若是真的要选,其实还是栩贵人更好,毕竟她马上就要成为栩妃娘娘了。 只不过在安嫔这里什么都没有得到,四阿哥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安娘娘,儿臣可以去看看攸宁妹妹吗,我还没有见过她。” 陵容心中并不想四阿哥接触攸宁,于是她转过头,嘴上叫照水将攸宁抱过来,手上却摆着,叫照水随意找个理由。 照水了然地跑出了门,在攸宁的殿中稍坐了一会儿,便又跑了回来。 “不凑巧,攸宁公主正在小睡,不如奴婢带四阿哥去瞧上一眼吧,只不过公主没办法和四阿哥一起玩了。” 照水的态度格外真实,她笑着向四阿哥道歉,“或者阿哥下次来水木明瑟再和公主一起玩儿,那时啊,公主的身子也应该彻底好了。” “怎么回事,攸宁妹妹是生病了吗?” 四阿哥面露焦急,看着着实像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只不过是暑热罢了,攸宁年纪小,才格外需要注意些。” 陵容接过了话,她顺势嘱咐着照水,要记得请何太医过来为攸宁把脉,看看是不是要换一换药。 这般交谈之下,便将四阿哥晾在了一旁,四阿哥很是知趣儿,便和陵容辞别,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四阿哥出门不久,陵容还是叫照水为他送去了遮阳的伞和一些衣料之类的必备品。 陵容本来还想着顺便给小孩子带些吃食,但是又觉得弘历和他皇阿玛一样疑心甚重,送过去也只会被丢弃,还不如留着给照水芳林她们呢。 不多时,照水便回来了,她擦着额上的汗,还不忘了向陵容回禀四阿哥的去向,“小主,四阿哥去的不是月地云居的方向,看来也知道这时候去找皇上并不好。” “他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跑来我们这里,找我来帮他了。” “可是,四阿哥不是和惠贵人走的很近嘛。如今惠贵人一失势,就跑来小主这儿,未免太势利眼了点。” 照水对四阿哥有些理解,又有些不理解,“四阿哥到底是皇上的孩子,而且宫中阿哥加起来也只有三个而已。 即便没有养母,四阿哥也不会被皇上一直忽略的。” 陵容点了点头,倒是有点惊讶于照水的敏锐,“成年后的皇子,对那个位置就有了竞争力。 四阿哥如今寻找养母,不过是想让自己在那个时候有个能借力的母家罢了。 至于他来找我,怕是最无奈的选择了吧。” 陵容如今从不避讳自己的家世,反倒比从前看的更开一些。 若是自己生了个阿哥,只怕对那皇位根本没有什么竞争力。 除非凌琅争气,或者是自己争气,像甄嬛一样抬旗,否则就只有……把所有皇子都除掉这一条路了。 要是真那样做,陵容就是赌上了全族的性命,稍有不慎就会被皇上发现,和温实初一样九族尽灭了。 “小主,那我们今日许了四阿哥进来……”照水颇有些担心,连喝水的动作都停下了。 “无妨,即便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对我如何的。 毕竟四阿哥找了不知多少妃嫔,皇上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了。” 陵容叹了口气,她今日将四阿哥迎进来,一方面是为了探听他的目的,另一方面就是想顺势将关系弄的不那么僵硬。 万一这四阿哥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总要有个不错的印象,让自己过得好点吧。 只不过还要顾虑着皇上,夹在中间当真是有些为难啊。 不过也是因为这事儿,皇上竟然从甄嬛的身边离开了,跑来了水木明瑟寻陵容来了。 一进门他就冷着一张脸,叫照水等人都不敢随意上前,只能由着陵容亲自动手为皇上斟茶扇凉。 陵容哪里不知道皇上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偏偏不主动认错,只等着皇上自己把话给说出来。 她拈了一颗葡萄,送去皇上嘴边喂他,却没想到皇上摇了摇头,示意陵容放下。 这还真得恼怒起来了,陵容放下葡萄,连手中扇扇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皇上今日怎得了,瞧着不太开心的样子。” 皇上瞥了陵容一眼,气息沉了又沉,“今儿弘历来水木明瑟了。” 听起来并不是疑问的语气,甚至还有点不悦的意味。 陵容点了点头,她装作不知皇上为何生气的样子,“四阿哥今日路过水木明瑟,热的满头满脸都是汗。 嫔妾便将他邀请进来喝一碗解暑汤,毕竟四阿哥年龄小,要是和攸宁一样中了暑热,还不知道要喝多少苦药才能好。” 陵容只装作担忧的样子,她也不管皇上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只一味做一个担心孩子的体贴母亲。 “皇上这般生气……难道说,”陵容轻呼了一声,手掌便抓住了皇上的手臂,“难不成四阿哥真的受了暑热吗?嫔妾明明给他带了伞的。” 陵容越说越激动,她有些无措地晃了晃皇上的手,“皇上……可有太医去为四阿哥诊脉?” 瞧着陵容这般情绪激动,皇上神色倒是不像方才一般冷硬了,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安慰起陵容来。 “他没什么事情,朕只是……”被陵容有些水色的眼神看了过来,皇上一时之间都没能找到更好的借口,“朕只是问一问罢了,毕竟与弘历许久未曾聊过了。” 陵容收回了眼泪,便将四阿哥和自己的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了皇上。 当然,只是着重转述了他是如何思念皇上,表达孺慕之情的部分。 当然,四阿哥想去看攸宁的事情陵容也转述了,毕竟之后皇上大概会私下问芳林今日之事。 不如自己就在此时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也能博得一个直率的名声。 “他,只说了这些。” “差不多就是这些事情了,”陵容略作回忆的模样,便点了点头,“他还说自己得过栩贵人还有惠贵人的照顾,这宫中的妃嫔都待他极好呢。” 听到另外两人的名字,皇上嗯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但皇上确实不愿意叫四阿哥有事没事就去亲近后宫中的妃子,只不过碍于他的身份,不能说的过于直白。 若是都像安嫔这般,有一颗慈母之心也就罢了。 但若是有错了主意的,想收养一个皇子养在膝下,怕是给自己带来无止境的麻烦。 尤其是那些母家强盛的妃子,无论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自己可不想刚刚斗完年羹尧和老十,又要对付朝中哪位重臣。 毕竟老一派的隆科多还在,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来。 “朕还是希望弘历能将心思用在学业上,如今正是精进学识的好机会,容儿可明白了?” 第209章 再次落胎 应付了皇上之后,陵容闲下来的时间还要想着如何将送叶澜依出宫的事儿提上日程。 毕竟皇上这段时间忙着宠爱甄嬛,将叶澜依给解放了出来,这时候帮她一把,再简单不过了。 只不过太后还在紫禁城,并没有跟来圆明园。想要出手害她,搞不好还得找敬妃或者是小允子帮忙。 但小允子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能放松跟着小成子过点安静的生活,若是就这样打扰了他,对他似乎也不太好。 况且,他就是一个银器库的小太监而已,又如何近的了太后的身边呢? 等等……银器库…… 陵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有一种毒药,不会被银器检验出来就好了。 就能无声无息地放进太后所用的银器里,将她给弄的病重在床,或者是……弄死。 无色无味,银器还检验不出来,只怕太后薨逝了,也无人会知道。 但这事儿可没办法叫别人帮忙,陵容叹了口气,只能认命的找来一些医书,和照水两个人翻找。 同时还给宫外的柳姑娘去了一封信,叫她也帮帮自己,看看有没有这种毒药。如果有的话,无论多高的价格,陵容都会买下。 陵容这边忙于寻找毒药,沈眉庄那边则在深夜里迎来了一个人。 她想了许多可能性,却都没有想过,居然是四阿哥跑进了碧桐书院。 一见面,四阿哥便叫着惠娘娘,十分关切地问着她如今的身体情况。 可沈眉庄被圈禁在这里,身体哪里好的起来。 因为心境的影响,她三五日便会腹痛几次,今天清晨还莫名地流红,怕是孩子已经有些不稳了。 但四阿哥毕竟是个孩子,沈眉庄也知道与他多说这些事情也没什么用,便摇摇头说自己无事。 “惠娘娘,但你面色苍白的很,不如叫位太医过来为您诊治一番吧。” 太医,诊治。沈眉庄立刻便想起了温实初,只不过她和温太医的事情已经暴露,皇上又怎么可能会派温太医过来为自己诊病呢? 一国之君,怕是受不了后妃另爱他人这事情,也理解不了自己为何做出这种选择。 只是不知道……实初他如何了。前些日子栩贵人派了人过来,但提到温太医时,那人三缄其口,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温太医的现状。 沈眉庄心中其实隐隐有些猜测,但只要未曾听见那个消息,她就始终相信,自己还会有和温实初重逢的那一天。 “惠娘娘。”四阿哥又叫了一声,他看到惠贵人越发苍白的脸,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惠娘娘你还好吗?” 沈眉庄再次摇了摇头,她招呼着四阿哥坐下,“你怎么进的碧桐书院,皇上应是派侍卫守住了所有出入口。” 四阿哥脸上有些羞赧之色,他吞吐了半天,“碧桐书院旁有一棵树,儿臣……儿臣爬树进来的。” 沈眉庄被小孩子这模样逗得露了笑脸,她用手帕为四阿哥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这一次也就罢了,之后莫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儿臣只是太久没见过惠娘娘,有些担心。” 四阿哥很适时地表达出自己的思念和担忧,这两人在圆明园时就常常亲近,如今看来还真跟母子一般。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沈眉庄叹了口气,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四阿哥可有听闻我父亲或是沈家的消息?” 四阿哥摇了摇头,“未曾听闻沈家什么消息,皇阿玛是不准我和三哥打听这些事情的。 对不起惠娘娘,儿臣帮不到你。” “无妨,你年龄还小,自然不会知道前朝之事。 那温太医的消息你可有听闻?这些日子他都没有过来为我把脉。” 沈眉庄虽然说着谎,但是面色上却没有什么异常。 关于温实初的事情,四阿哥倒是知道一些,“儿臣偶然听栩娘娘说过,这个温太医已经离世了。 好像、好像还说了一句都没有人收尸什么的。” 沈眉庄听闻温实初已经死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她的面色本就苍白,此时此刻更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抓住四阿哥的手臂,不自觉的狠狠用力。 四阿哥疼得皱眉,努力地想要挣脱沈眉庄的手臂,又碍于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这事儿……这事儿我只是偶然听见的,也许听错了。 惠娘娘,你不如问一问栩娘娘,她消息最灵通了。” 沈眉庄勉强压下心中的悲伤,她放开了手,叫采星送四阿哥出去。 她自己则扶着肚子,一步一步挪回了榻上。 待采星回来之后,沈眉庄已经在榻上晕了过去,整个人如同被丢进了水里一般,满头满脸的冷汗。 如此情状,采星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急急忙忙又冲了出去,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叫他从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只不过他只是一个侍卫罢了,皇上又着意吩咐了太医院,他根本就没有可能请来太医。 努力了许久,只有一个胆大的医士答应了下来,跟随侍卫一同去了碧桐书院。 只不过时间耽误的太久,医士赶了过去也来不及了,沈眉庄已经小产,整个人已经完全昏死过去,连脉搏都几乎感受不到了。 那小医士哪里见过这阵势,他手上有些发抖,但还是仗着胆子开药,叫采星帮惠贵人处理小产留下的痕迹。 他自己则是拿了金针出来,想办法吊住沈眉庄的性命。 “不应该啊,按道理来说这孩子月份不大,不应该这么凶险才对。” 小医士喃喃自语,他又给沈眉庄把了把脉,始终没有底气能把这惠贵人从鬼门关里给抢回来。 但若是抢回来了,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啊。这可是皇上的贵人,还是沈家的大小姐。 小医士想想都觉得兴奋了,他摸了摸口袋,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保命的药给惠贵人喂下去。 只不过这药虽然能暂时抑制住病症,但却没办法治好惠贵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这一身医术才行。 只不过,要是任由惠贵人的情况这样恶化下去,也没机会展示这一身医术了。 小医士叹了口气,还是找了一碗水将那药丸化了。他本想着呼唤采星回来喂药,但又担心采星疑惑,问东问西地耽误时间。 便干脆叫一旁的小宫女过来帮忙,将这药一勺一勺地喂了下去。 不多时,惠贵人的情况便好了许多。小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呼唤着采星将熬煮的药给端进来。 和陵容那次中毒一样,没机会等药彻底熬好,第一碗药就给惠贵人喂了下去。 能不能保住这条命,就看惠贵人的运气如何了。 “采星姑娘,按道理来讲,惠贵人这胎的月份不算大,不应该出现这般凶险的情况。 这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叫惠贵人胎气大动。” 采星哪里敢说是因为听见了温实初的死讯,她只是摇了摇头,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奇了怪了,难不成是惠贵人的体质问题?”小医士喃喃自语,他猛地想起一事,“惠贵人这情况危急,采星姑娘不妨禀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 必要之事,也好请主子们拿个主意才好。” 见采星有所迟疑,小医士又忙催促她两句。惠贵人的情况实在太过严重,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无奈之下,采星只好再次出门,好容易用银子贿赂了万方安和的太监,才得了个皇上今晚歇在月地云居的消息。 采星知道自己是个劳碌命,只能想办法去月地云居,将此事告诉给皇上。 但无可奈何的是,皇上与栩贵人已经歇下,棠棣和佩儿两个小丫头不敢吵到皇上和栩贵人,只能一脸纠结地对采星说着抱歉。 她们两个都不是贵人从府上带来的婢女,平日里勉强近身,大多数时候,她们都是不被允许进入小主闺房的。 栩贵人宁愿自己整理床榻,也不敢全然信任这两个伺候她不久的小丫头。 直到第二日,皇上与栩贵人醒来,佩儿才敢将这件事告诉栩贵人。 不出意料地,佩儿和棠棣两人都受了训斥,栩贵人甚至一度要将两人送回内务府。 若非皇上要先上早朝,叫栩贵人先去看看惠贵人的情况,只怕棠棣和佩儿是逃不掉被送走的命运了。 栩贵人也有些着急,毕竟那算是自己从前的好姐妹,如今又是她逃离深宫的重要筹码。 她没什么心情教育二人,忙带着她们去了碧桐书院。 因着皇上的吩咐,碧桐书院中只有寥寥几人。甄嬛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去了沈眉庄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面色苍白如纸的沈眉庄。 “眉姐姐!”甄嬛快走两步,她坐在榻边,一把握住了沈眉庄的手,“眉姐姐你如何了,现在可还有哪里不适?” 沈眉庄摇了摇头,她看向门口的方向,心中想的那个人却仍旧没有出现。 “栩、嬛儿,我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实回答我。” 甄嬛点了点头,但她没忘了隔墙有耳之事,直接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一个采星守住门口。 “眉姐姐,你说,我一定如实回答。” 甄嬛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能让沈眉庄情绪大动的,除了沈家便是温实初了。 如今沈家没什么事情,只一个温实初丢了性命。这听起来悲伤,但对于沈眉庄来讲,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的父亲……还有沈家都如何了?” “沈家和沈大人都无事,他们帮助皇上平定了敦亲王等人的叛乱,如今算是功过相抵皇上不会为难沈家了。” 沈眉庄点了点头,虽然那句功过相抵叫她心中不太舒服,但如今也不是抠字眼的时候,“温太医呢,他如何了。” 甄嬛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在沈眉庄殷切的目光之下,她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温太医……九族尽灭,他本人也已经亡故。” 沈眉庄愣了一瞬,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抓住甄嬛的手,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他走了,我们的孩子也走了。他未曾娶妻,我却连他的孩子都保不住。” 沈眉庄越说越伤心,她的声音颤抖,叫甄嬛听了都觉得心中悲痛。 此时两人哪里还想得起从前的生疏之事,沈眉庄抱着甄嬛,无助地在她的怀里哭了个痛快。 甄嬛又能安慰些什么呢,她只能轻轻拥抱着昔日的姐妹,企图能给予她一丝力量。 沈眉庄哭了许久,直到甄嬛肩膀处的衣服都浸湿了,她的情绪方才有所缓解。 只不过她已经没了求生的意愿,她离开甄嬛的怀抱,抹着眼泪一脸麻木地躺了回去。 “眉姐姐,你不要这般。” 甄嬛叹了口气,沈眉庄与自己一样,将情爱之事看的太重,心爱之人离去才会这般心死,甚至一度失去了生的希望。 但人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男欢女爱只是其中一个部分,她们还能有许多事情去做。 “姐姐,你有沈家这个牵挂,不能贸然地向……向那人报复。 但若是留在这深宫里,只怕迟早会被皇上怨恨,不知何时丢了性命。” 甄嬛又将沈眉庄的手握在了掌心,她的声音柔和,叫人听起来觉得心中熨帖,“姐姐,若你心中有恨,我愿意帮你去报复。 若你倦了,累了,我也愿意陪你一起逃出这深宫。 从此天高海阔,你我姐妹二人,不会再被什么皇家什么身份束缚了,可好?” 沈眉庄动了动眼睛,她并不傻,知道了甄嬛有了逃出宫闱的心思。 “逃?你我二人,在宫中就是无根之萍,我们是逃不出去的。” “姐姐,我逃出去也许不容易,但你可以。” 甄嬛凑近沈眉庄耳边,压低了声音,“你做了错事,皇上定是不愿再宠幸。与其在宫中困住一生,不如主动离开,找个祈福或者出家的理由,离开这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后宫。” 第210章 太后病重 甄嬛和沈眉庄商议了许久,只等着皇上到来,由沈眉庄一番动情演绎,让皇上将她放出宫去。 谁知道皇上始终没来,只一个皇后娘娘过来,看沈眉庄究竟是真的落胎,还是只是腹中不适。 当然,皇后是带着皇上的命令来的,若是沈眉庄没有真的落胎,皇后便要帮她在这一次里落了胎。 沈眉庄和温实初的孽种,皇上是绝对不肯留下的。 “皇后娘娘,皇上、皇后何时会来看望嫔妾呢?” 沈眉庄以为,除了皇上和甄嬛以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自己与温实初之间的感情。 但没想到皇后早就知道了,就连来看她的目的都不单纯。 “皇上政事繁忙,栩贵人未曾告知你吗?” 皇后娘娘故作惊讶,她拉着沈眉庄的手安慰着,“听闻昨夜采星便去月地云居求见皇上了,本宫昨夜头风犯了,想着有皇上坐镇,便未曾赶过来看望妹妹。” 皇后看向一旁的甄嬛,她早就知道皇上是不肯出来的,如今拿这件事离间甄嬛与沈眉庄二人,倒是十分趁手。 “嫔妾昨夜头脑昏沉,清醒之时已经是今日天光破晓了。” 沈眉庄哪里知道昨晚之事,她绕过皇后,去看那后面站着的甄嬛,“想来是皇上已经歇下,采星不敢去了打扰吧。” “早知……”皇后叹了口气,她又拍了拍沈眉庄的手,状似关心地为她拉好被子,“都怪本宫,来的晚了些,叫你受这样多的苦。” “索幸还有一位医士帮忙,将嫔妾这条命从鬼门关中抢了回来。 只是……只是嫔妾无能,未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沈眉庄又流了眼泪,看似楚楚可怜,实际上只会叫皇后娘娘厌恶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一个背叛了皇上的女子,居然还妄想留下孽种。 皇后最爱的便是皇上,又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绝了沈眉庄的小心思,皇后已经叫人熬了红花,等自己离开之后,便会有人到沈眉庄榻前,“喂”她喝下这绝育的药。 “妹妹,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皇后意味不明地说了这句话,落在沈眉庄的耳朵里却格外讽刺。 小产差点害的自己丢了性命,又哪里是什么好事。 “皇后娘娘,嫔妾知道,皇上一定是责怪嫔妾,方才不肯来看望。”沈眉庄竭尽全力的表演,落在皇后眼里只剩下笑话。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想知道沈眉庄都能编排出什么样的谎话来。 “嫔妾未能保住孩子,自觉无颜面对皇上,恳请皇后娘娘替嫔妾向皇上致歉。 若是皇上不愿原谅嫔妾,嫔妾愿意一辈子青灯古佛,为自己还有皇上祈福。” 原来是存了这种心思。皇后心中暗哂,面上却十分不忍,“你刚刚小产,怎么就想这些有的没的,栩贵人,你马上就是妃位的人了,也该好好劝慰惠贵人。” 皇后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挑拨后宫嫔妃关系的机会,她嗔怪地看向甄嬛,“过些日子你就要回宫封妃了,这典礼惠贵人是一定要参加的,怎得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丧气话。” 随即,皇后又转头看回沈眉庄,“身为后妃,要学会体谅皇上,皇上平日里忙于政事,很难分心照顾后宫所有姐妹,你的难处哟啊说出来才行。” 说完,不等沈眉庄解释什么,皇后便问起昨夜照顾沈眉庄的太医是何人。 “是个面生的医士,嫔妾也未曾见过。” “那你便好好休息着,栩贵人,和本宫一起吧,别吵着惠贵人休养。” 甄嬛老老实实行礼,她看向沈眉庄,后者摇了摇头,面上尽是悲伤之色。 “皇后娘娘,嫔妾想要再多陪陪眉姐姐。” 皇后没有拒绝,她还忙着去吩咐那个医士,给沈眉庄熬一碗红花呢。 皇后走后,甄嬛与沈眉庄两人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方才双双叹了口气。 “依照如今这情形,我是见不到皇上了。”沈眉庄灰白了脸色,她本来对出宫燃起了一丝希望,但看皇后的意思,自己只能老老实实在宫中老死了。 可这深宫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丝念想,自己如今的情况,对沈家也没有一丝助力。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需要自己的人了,继续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姐姐,我会想办法的,你好好养着身子,再等一等可好?“ 沈眉庄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但她也知道,皇上是不可能愿意再看到自己的了,如今能留下一条命,应该还是父亲向皇上求来得。 若是自己没有和父亲写那封信,这个秘密就会一直保守下来。 皇上不会察觉出来,温实初也不会死掉。 可是,父亲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呢?他又为何要冒着风险,给自己写那样一封信呢? 自己没机会说,实初不会说,还能有谁,还会有谁有机会说出这个秘密呢? 沈眉庄猛然将眼神转向了甄嬛,她盯着甄嬛看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是你吗?“ ”什么?“ 甄嬛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她瞧着沈眉庄的眼睛,一瞬间便知道沈眉庄说的是什么了。 但那个秘密确实不是自己说出去的,只不过......甄嬛咬了咬唇,只不过自己没能阻拦的了浣碧,她还是将那个秘密告诉了果郡王,导致沈大人无法接受,晕倒了好些时日。 更没想到的是,沈大人居然会选择用写信这么蠢的方式与沈眉庄确认,也难怪皇上会发现了。 ”是不是你,你告诉我......是不是你。“ 在一声声质问中,甄嬛难得沉默了,她试图抓住沈眉庄的手,却被直接甩开了。 ”果真是你,竟然真的是你。“沈眉庄眼中含泪,却扯出一个十分嘲讽的笑来,”我怎么就再一次相信了你呢,你害过我一次,我怎么能再信你呢。“ ”眉姐姐,我从未真的想要害你,这些事......并非出自我的本心。 你我是姐妹,我不可能害你的。“ ”算了,算了。“ 沈眉庄合上了眼睛,她这次终于死心了,她再也不想信任甄嬛了,什么出宫,什么祈福,都算了。 即便要出去,也要靠着自己的谋划,绝对不能靠着甄嬛。 ”眉姐姐......“ 甄嬛轻轻地叫了一声,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告诉她是浣碧所为吗? ”无论姐姐信不信,我都要告诉姐姐,此事并非是我告知他人的。 浣碧......浣碧也是想早日完成计划,方才将此事告知果郡王的。 没想到.....心急却办坏了事情。“ 可是无论她如何解释,沈眉庄已经听不下去了,毕竟浣碧是她的贴身婢女,这种事情,她哪里能说自己全然不知呢? ”眉姐姐......你,你好生养着身体吧,我一定会帮你离开这深宫的。“ 沈眉庄没有回答,她合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在甄嬛走后,直到采星过来叫她,沈眉庄方才缓缓睁眼,将一碗苦药给喝了下去。 ”帮我谢过那位医士,多封些银子吧。“ ”奴婢晓得。“ 采星收了药碗,自去给那医士赏赐。因着他救了沈眉庄的性命,荷包便格外鼓些。 只不过,那小医士拿到手中还没高兴多久,就在某个夜里被人悄悄抹了脖子,惨死在家中了。 至于那些银子,自然是被人拿走,甚至还翻乱了家中,做出一副抢劫的样子。 只是一个小医士罢了,他的死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只不过为太医院加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话题罢了。 自沈眉庄再次落胎之后,碧桐书院便再无人进入了,皇上也始终没有过去看她,叫人觉得格外无情。 相对的,皇上的心情倒是好上不少,他不必再为了沈眉庄肚子中的孩子烦恼,而且保住了她的性命,也不至于让沈家再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前朝爱闹事的几个兄弟处理了,心腹大患年羹尧也老老实实地守城门去了,皇上终于有机会稍微松口气。 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那个栩贵人总是淡淡的,只有说些诗词歌赋时,眼中才会迸发出一些神采。 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觉得她就像一只断了羽翼的鸟儿一般,无论多么精心地养着,都不会像从前一般耀眼了。 若是能抓住那日刺杀的歹人,也许能让嬛嬛开心一些。 只可惜派出去的人查了许久,那个歹人都没有被抓到,想来倒是个有本事的。 但想要刺杀自己谋夺皇位的,就是那么几个人,皇上毫不手软地派下去许多人手,要他们想尽办法,将歹人给揪出来。 但这歹人还未查出来,宫中便传来了消息,太后娘娘病倒了。 皇上本想立刻回宫,却被太后娘娘给拦了下来,直言自己病情不重,勿要耽误了皇上的休养。 但皇上哪里放得下心来,既然太后阻拦,他便打算派一位太医回去,为太后娘娘好好诊治。 皇上在何桉鸣与章弥之间犹豫许久,这两人的医术皇上都是信任的,但何桉鸣平日里需要照顾攸宁的身子,皇上不好将他调走。 但陵容却主动来劝慰着皇上,用攸宁的身体早就恢复了为理由,叫皇上将何桉鸣也派回去。 毕竟太后的身子就是陵容派人做的手脚,要是其他太医回去,很有可能露出马脚,但若是何桉鸣,就不需要太过担心了。 与章弥相比,皇上更信任年轻且医术高超的何桉鸣些,加上陵容提起何太医先后救了她与皇后之事,皇上便点了头,将何桉鸣派回去。 至于章弥,则留在圆明园中,以备不时之需。 临行之前,陵容稍微透露了自己的目的,何桉鸣很上道,表示自己知道该如何做。 于此同时,陵容加快了接触钦天监的速度。毕竟是人就会有破绽,即便是算无遗漏的钦天监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不多时,陵容的人便使了手段,让钦天监正使家中长子生了急症,就在他求助无门之时,陵容叫卫临接触,治好了钦天监的长子。 这番手段着实算不高明,甚至钦天监已经知道了就是宫中的主子派人所为。 但他拒绝不了,毕竟儿子莫名其妙就得了急症,谁知道哪天就会在睡梦中丢了脑袋呢? 好在,背后的主子没叫他做什么为难的事情,不过是借着太后生病之事,用天象之言告诉皇上有人刑克太后罢了。 至于刑克太后之人,自然就是皇上新封的答应,叶澜依。 这一切事情说起来容易,陵容安排的时候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她手中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撒了出去,才勉强将这件事儿给办成了。 如今只等着太后再多病些时日,好叫钦天监将这件事儿给做完。 这期间,陵容还去找了一趟叶澜依,将之后的安排与她说个清楚明白。 叶澜依没有想到,安陵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办好。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老死宫中的准备,也并没有把安陵容的承诺放在心上——毕竟有栩贵人”珠玉在前“,她很难相信有人真的会愿意为她谋算。 可是安陵容偏偏做了,甚至告诉自己她在宫外的柳姑娘那里留了一笔银子,只等着太后病好后假死,成功逃出这个皇宫。 ”我会叫人给你送药,太后娘娘病情恢复,你的身子就要日渐变差,等到太后恢复,就到了你该离世的时候了。 叶澜依这个名字,从此就不能再用了。“ 叶澜依点了点头,她如今还震惊于陵容的安排,看过去的眼神都有些呆呆的。 ”这事儿只能做一次,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天意。 只不过人事我已经尽了,叶答应,你好自为之。“ ”可是,“叶澜依突然开口,她打断了陵容的话,”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我还是想不透。“ 陵容沉默了下来,她也没想透为什么要帮叶澜依,毕竟这人前世今生和自己的关系都淡淡的,帮她似乎并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因为我不喜欢栩贵人,我不想她有你这么一个得力的帮手。“ 第211章 离宫 陵容与叶澜依谈过一次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 毕竟对太后下手这事儿,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真的是凶险异常。 至于陵容为什么要对太后动手,归根究底还是当时被毒蛇咬中之事。 太后纵容皇后谋害后妃,甚至要帮着皇后将自己弄去春禧殿。 好在自己想了法子,拒绝了太后的提议,否则真是不知道攸宁这孩子,能不能平安降生。 既然太后喜欢帮皇后,让她吃些苦头也是好的。 刚好还能借帮助叶澜依的名义出手,若真是暴露,还可以推到叶澜依头上,自己轻松脱身。 陵容也知道这般睚眦必报不好,但有些人不报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重来一世总不能一直受太后与皇后两个人的窝囊气吧。 至于皇后那边,陵容做的更多的就是策反她的党羽,如今恬贵人夏常在都与皇后娘娘交恶,倒是不用担心这两个人想不开,去为皇后继续卖命害自己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甄嬛那里的小动作仍是没有查清,棠棣始终得不了甄嬛的全然信任,倒是叫陵容有些无处下手了。 但是棠棣倒是给陵容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甄嬛与沈眉庄两个人再次闹翻了。 原因尚且不清,但听闻从碧桐书院回来之后,甄嬛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许久。 皇上去了月地云居也未曾将人哄好,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陵容对皇上的态度不甚在意,毕竟他动不动就为甄嬛而破例。 除非哪一日皇上疯了,要为了甄嬛废了皇后,陵容才会对皇上有所改观。 “小主,敬妃那儿回了消息,她说太后的状态着实不算好。 竹息姑姑怀疑是有人对太后娘娘出手,已经开始加派人手查了。 敬妃娘娘负责查太后用过的所有器具,竹息负责查太后用过的药物,如今还没有什么发现。” 陵容点头表示知道,无色无味的毒最是难查,即便太后娘娘有专用的太医查的出来中了何种毒药,也很难找到法子查验。 “太后娘娘身边有一直照顾她的太医,查出她的身子有异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那药咱们只是用了一次,他们想顺藤摸瓜查出来并不容易。” 陵容反倒安慰着照水,“那毒药名为千丝,中毒者会觉得四肢百骸如同有细丝游走缠绕。 白日里毫无异状,夜间则会全身发痒难耐,皮肤甚至会出现蚊虫叮咬一般的蚊痕。 若非对此毒有了解的,只会觉得是夏日里蚊虫叮咬所致。” “难不成……太后娘娘身边那位太医刚好了解这毒?” 陵容摇了摇头,她也不敢确定,会不会有人刚好认识这毒药。 毕竟这药并非能致人死亡的剧毒,只不过是在整夜整夜的折磨中叫人神思倦怠,千日之后才会不知不觉被吸干精血,暴毙而亡。 只不过这毒十分好解,只需要用几味清热解毒的药材就能治好。 平日里驱蚊虫的香中就含有类似药效的药材,所以大多数人即便中毒,也不会在千日后暴毙,只不过无法根治而已。 但陵容也没打算就这么无知无觉的弄死太后,所以她已经做好了祛蚊虫的香,里面放了能解千丝的药材,只要焚香几日,这毒便能轻易解了。 “若是他了解,早就想办法顺着毒药的线索抓人了,又何苦去找敬妃想办法,从内务府去查线索呢?” 照水嗯了一声,眼看着陵容这般淡定,她也放下了忐忑的心。 只不过主子做的事情都有些可怕,搞得照水心中总是慌慌的,只不过每次都能平安度过,倒是叫照水白担心了。 “瞧你,”陵容看着照水松口气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即便出了事儿,我也会想办法叫你无事的,别担心。” “奴婢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有时候奴婢也不知道小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明明我们可以不帮叶答应的。” 原来这丫头是在担心这些事情,陵容嗯了一声,思考要如何为照水解释。 但又担心自己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会吓到身边的人,方才有些犹豫不肯开口说明原因,“因为帮了她对我们的助力更大。” 陵容到底还是没把自己也想报复太后的事儿说出来,她捡了些牵连不大的理由说了说,好在照水相信了自己,不再纠结这些事情。 至于皇上那边,听闻太后有恙便有些着急,但他又有些别扭,不肯正视自己对太后的孺慕之情。 毕竟太后整日想着十四,病情加重的第一件事,便是告知皇帝自己对小儿子的思念之情。 于是这几日间,他不断周旋在各个妃嫔之间,企图排解心中的烦闷。 只不过有甄嬛在,陵容也不担心皇上会来叨扰自己,却没想到甄嬛这一次居然没有开解皇上。 导致皇上憋着一肚子的闷气跑来了水木明瑟,害的陵容还要装那知心人来抚慰皇上。 不过,为了将叶澜依成功送出宫去,陵容还有意将皇上推去杏花春馆,叫叶澜依借这个机会好好争宠。 好在,没过几日宫中便传来了消息,说是太后的病症很是奇怪,既不像染了新的病症,也不像是中毒,反而像是因为蚊虫而引起的古怪病症。 何桉鸣查了许多医书,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最终只能用驱蚊的香料,来缓解太后的症状。 但太后娘娘本来症状都有所缓解了,在这几日又开始反复,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最终,还是皇后娘娘提议,叫钦天监或是几位高僧来看一看,担心有人像华妃那般错了主意,用些魇镇之术谋害太后。 早就被陵容收买的钦天监,按照背后主子的吩咐,将太后的病症与叶答应联系起来。 说是叶答应命格与太后娘娘相冲,她越是得宠,便越是掠夺太后身上的气运,导致太后越发虚弱。 皇上联想到近些日子自己对叶答应的宠爱,越发觉得这事儿倒是真有一两分可信。 但毕竟是自己新得手的妃子,贸然赐死倒是叫皇上有些舍不得。 “皇上今日一坐下就唉声叹气,”陵容为皇上倒了杯茶,全当不知道钦天监都说过什么,“嫔妾听闻太后娘娘的病症已经好转了,想必不日就会痊愈,皇上又何必这般担忧。” 皇上却重重叹了口气,他看了那杯茶一眼,半晌才端起喝了一口,“这事儿说起来,与叶答应有关。” 皇上将钦天监所说的话都转述给了陵容,如今他正宠着叶澜依,很多话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毕竟他还想着,怎么样将太后和叶澜依两个都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若是……”陵容如同沉思一般喃喃自语,“若是叫叶答应去祈福的话,会不会能缓解太后的症状?”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既能留下叶澜依,又不至于叫太后病症愈发严重。 皇上当即便拍了板,打算叫叶澜依去月地云居的佛堂为太后娘娘祈福。 只可惜叶澜依虽去了,太后娘娘的病症也只是稍有缓解罢了,勉强睡了一晚好觉。 但病症有所缓解,就证明这法子确实有效,只不过方法不对,才导致太后的病症反复,未曾彻底根治。 无奈,皇上暗地里又找了一次钦天监,两个人在万方安和密谈了许久。 之后又亲自跑了一趟杏花春馆,一脸为难地劝慰叶澜依为太后的身子着想。 依着陵容的吩咐,叶澜依大度地表示了对太后的关切,并且愿意出宫祈福,直到太后娘娘恢复。 只不过她还是那副瞧着便觉冰冷的模样,皇上反而觉得自己发现了她冰山下的火种,愈发觉得对不起她。 但因着对她越是宠爱,太后便越是虚弱,皇上只能叫人嘱咐甘露寺的尼姑不许苛待叶答应,却没办法指派奴婢过去照顾。 但叶澜依以自己原本就是圆明园中驯马女的经历说服了皇上,叫他相信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必太过担忧。 于是在第二日,叶澜依便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被送去了宫外的甘露寺。 临行之前,皇上特地来找陵容为她送行,他自己则是躲在暗处,一脸怅然地目送叶澜依离开皇宫。 叶澜依掀开轿帘,瞧见陵容来送,一双眼便流下泪来。 她怕有人听了去她们的计划,只能紧紧拉着陵容的手,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谢谢。”她除了一声谢谢,便再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陵容刚想开口回话,甄嬛便带着佩儿走了过来。 她给陵容行了个礼,便叫佩儿将她准备好的盘缠递给了叶澜依。 “安嫔娘娘,嫔妾可否与叶答应单独聊聊?” 陵容看了叶澜依一眼,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便带着照水去一旁休息着了。 瞧见陵容两人走远,再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之后,甄嬛方才开口,“澜依,恭喜你终于脱离这深宫了。 这些金银细软是为你准备的,宫外的日子不好过,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叶澜依本不想接这些东西,但想起陵容的话,她还是收了下来。 毕竟到了宫外之后还要生活的,若是没有银子,日子确实要困顿许久。 反正是白白送到手上的,不要白不要。 “嫔妾谢过栩贵人。” 叶澜依收了东西就打算坐上轿子,但甄嬛却立在原地不动,倒叫她没办法立刻离开。 “栩贵人可还有事?” 甄嬛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口气,“你能顺利离宫真是太好了,不枉费一番精心谋划。” 叶澜依皱了眉头,她不明白甄嬛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说自己离宫是她在背后谋划的,还是想说她知道了自己和安嫔娘娘的事情呢? 若是前者还好些,自己清楚帮助自己的人究竟是谁,也不会报错了恩情。 但若是后者,只怕是这栩贵人查到了什么证据,若是她背地里告诉皇上,安嫔娘娘在宫中可就要陷入危险了。 “栩贵人的意思是?”叶澜依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装作随意地开口。 “从前答应了你,要将你送出宫去,还你自由。 如今你终于能离开,我是为你高兴。” 又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叶澜依有些烦躁,话就不能直白些说吗,整日里猜来猜去,叫人烦躁的很。 “怕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才叫我有了这样的命格,便于将我送出宫去。” 叶澜依语含试探,想要看看这甄嬛知不知道命格刑克太后这事儿,是安嫔在背后弄出来的。 “有些事儿,非天意,而是人为。”甄嬛含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叫叶澜依心惊。 难不成她真的察觉出来什么了吗?叶澜依有些不确定地眯了眼睛,不管是真是假,这事儿都要告诉安嫔才行。 但眼下,自己要做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才行。 “人为?”叶澜依佯做惊讶,但迅速便转换了态度,“这事儿是不是人为我不清楚,但我入宫之事,一定是人为的。” 她不等栩贵人再说些什么,便直接打断了她,“安嫔娘娘是奉皇上之命来送我的,我可不想贵人您说的这话被安嫔给听了去。 若是她借此争宠,转身告诉了皇上,我可就没办法离开这皇宫了。” 叶澜依瞥了陵容一眼,三言两语便撇清了两人的关系,甚至还作出两人是敌对关系的模样来。 “叶答应,我们小主为你奔波谋算,你怎么敢这样对小主说话。” 佩儿突然出声,张口便是指责叶澜依不够尊敬。 可是这事儿明明不是甄嬛做成的,她却偏偏要说自己做出了多少努力。 叶澜依只觉得厌烦的很,恨不能将这苍蝇似的两人赶走。 “佩儿,你逾矩了!和叶答应请罪,”甄嬛轻斥了一声,她难得严肃了表情,当即便要佩儿行礼请罪,“即便我为叶答应出宫之事谋划许久,但今日这事儿并非是我促成。 你这般邀功,可见是歪了心思!” “小主……”佩儿颇有些委屈地跪下了,她梗着脖子,不肯承认错误,“但小主确实为叶答应筹划了许久,奴婢、奴婢只是想让叶答应知道……” “你虽好心,但却做错了事情。” 甄嬛怒气未消,她对叶澜依道了歉,叫她勿要被佩儿的话影响了心绪。 “无论如何,你能离宫,我是真心为你高兴。” 第212章 香消玉殒叶澜依 甄嬛与叶澜依两人聊了许久,陵容站的远,并不能听见什么。 只远远看着佩儿递了一大包东西过去,叶澜依毫不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陵容也叫照水准备了些,只不过都是给自己娘亲的,给叶澜依的也有,但看起来似乎没有甄嬛准备的多。 一时之间,陵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给出去了。若是被人嘲笑小家子气,这心里又不知道要难受多久。 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出身这事儿就还是像一根刺儿似的,在血肉里越扎越深。 尤其是和甄嬛她们这些人比较,毕竟她们是真的不在乎,甚至还会说人贵自重。 但是就是这些不在意的态度,反而会刺伤自己,叫自己心生怨怼。 “小主,栩贵人走了,我们去找叶答应吧。” 照水轻声提醒了陵容一句,她抬手向叶澜依挥了挥手,才扶着陵容慢慢走了过去。 “你小心点,那个甄嬛好像知道了什么。” 叶澜依的眉头紧紧皱着,她刚才直白的试探了甄嬛好几次,但甄嬛总是似是而非的回答,听起来每一句都像是在邀功似的。 可是能出宫去这事儿跟她甄嬛又有什么关系,所以只能说甄嬛用这样的方式不断试探自己,想要找出幕后为自己谋算之人。 “也许她发现了那位病的蹊跷,”叶澜依一会儿出声儿,一会儿用口型说话,生怕两人的对话被人给听了去,“总之你小心些,必要时把罪责推到我身上。 那时候即便我在天涯海角,知道了这事儿也会立刻跑回来。 我宁愿让皇上砍了我的头,也不能连累你。” 陵容抬手打断了情绪激动的叶澜依,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皇上所在的方向,“甄嬛刚刚都和你说什么了,复述一遍。” 叶澜依点了点头,她也知道离宫的时间耽误不得,便也收了情绪,快速复述了一遍甄嬛的话。 陵容听后也觉得是甄嬛发现了什么,但是她的话语中却没有透露出来是从哪里察觉出异样的。 “既如此,我提前防备着就是,你不必为我担心。” 陵容将为叶澜依和娘亲准备的东西交给了她,又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叫她离开宫后,可以去找柳姑娘,叫她帮忙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娘亲那里有个丫鬟叫白锦,是皇上的人。 所以这些东西叫柳姑娘去送,你就不要露面了,千万记住了。” 叶澜依重重点了点头,她展开帕子,里面裹着的瓷瓶落了下来,“这是?” “这是千丝,和那位所中的是同一种。”陵容伸手过去替她将手掌合拢,“功效我之前和你说过,记得每天用一些。 虽然身体会受些苦,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解药的话,我已经叫何太医送去柳姑娘那里了,待你「死了」之后,去她那里拿便是。” 叶澜依点了点,将那手帕揣在怀里收好,她指了指另外一包东西,“这些东西呢,送给谁?” “给你的。” 陵容脸色有点红,她远远看到了甄嬛送的东西,总觉得自己这些有些不够看。 而且还有给自己娘亲的对比着,那礼就显得更加单薄了。 “我这车上的东西都要装不下了,”叶澜依根本不在意这礼是贵重还是普通,她只是略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旁,“你给我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怎得又要给我这些金银细软的。” “拿着吧,你迟早用得上。” 陵容推了推叶澜依的手,时辰已经到了,陵容只能最后再嘱咐叶澜依一句,叫她脱离苦海之后,记得替自己回松阳一次。 叶澜依答应的声音还在耳边,她的轿子就已经远去了。 皇上迈着四方步过来,他单手扶住陵容的肩膀拍了拍,语气也颇有些怅然,“这命格总有办法破的,朕会将叶答应接回宫中的。” 陵容点头,她故作伤感地看向皇上,心中说的是叶澜依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想都别想。 “是啊,叶答应看着也着实不舍。”陵容看向叶澜依离开的方向,“叶答应喜欢骑马,出得宫去,想必可以在京郊肆意纵马了。” “她毕竟是宫妃,哪里就能随意离开甘露寺了。” 皇上的伤感已经全然消失了,他与陵容并肩,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树影婆娑的深处走去,“但容儿说的也对,既然她喜欢,偶尔出去纵一次马也好。” 皇上也同意了陵容的看法,他一门心思地以为叶澜依真的爱上了自己,便也放心叫她偶尔出去透透气。 毕竟甘露寺到底不比圆明园,是清心之所,未有向佛之心的人,怕是住不惯的。 “皇上也该稍稍放心了,相信太后娘娘会更快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 皇上长叹了一声,他对于太后的情感着实复杂,既担忧她的身子,又不愿在她的膝下伺候。 毕竟太后想要儿子在身边,却不是皇上这个儿子。 好在,在叶澜依被送出宫不久之后,太后娘娘的身体便逐渐好了起来,黑夜里那致人全身发痒的感觉慢慢消失,难得在榻上睡了个好觉。 明面上是叶澜依离宫带来的好处,暗地里却是解药起了作用。 只不过太后与皇上并非是那种心思简单之人,背地里一直加派人手去查,太后生病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只可惜他们无人想到是能验毒药的银器出了问题,最后只能空手而归,不得不信了钦天监说的话。 与此同时,在甘露寺祈福的叶澜依身子逐渐差了,前几日还好,这几日也开始出现了太后的症状,全身上下如同有丝线爬行蠕动,叫她折腾了许多个夜晚。 如此一来,皇上即便再不相信钦天监,也只得相信了,他指了章弥为叶澜依瞧病,只可惜收效甚微,一直也没什么起色。 反倒是太后,自章弥去了甘露寺,病情就出现了反复,直到皇上把章弥给叫了回来,太后的情况方才稳定下来。 无奈之下,皇上只好将钦天监再度叫了过来,问他这命格究竟有没有法子可解。 钦天监也表示没有办法,叶答应命格太冲,平日里与马匹野兽为伴,还能压一压。 一旦遇到皇上的龙气,就会疯狂滋长再加上与太后相冲,若是任由叶澜依得宠,只会害的太后死于非命。 当然,钦天监是不会说死于非命这样的话的,但他所说的话玄之又玄,叫皇上听了只会比听见这四个字还要心惊。 无奈,皇上只能刻意忽视了叶澜依,而太后的病情也在逐渐好转,一月之后便彻底康复了,再没有出现过症状。 陵容送回宫中的香已经燃尽了,太后的毒也彻底解了,自然不可能再重复病症。 至于甘露寺的叶澜依,也逐渐严重了病症,在太后彻底恢复以后,便在某一个雷雨夜里暴毙了。 皇上得知这个消息,在万方安和呆坐了许久。 宫中没有一个美人儿与叶澜依一样,皇上甚至找不出一个与叶澜依关系好的宫妃,聊一聊他对叶澜依的喜欢。 好在还有个栩贵人,皇上还能与甄嬛两人促膝长谈,聊一聊叶澜依的过去。 顶着雷雨到达月地云居的时候,甄嬛早就害怕地缩在榻上了,皇上一进门,甄嬛便惊喜的喊了一声四郎。 她以为皇上还记得她怕雷声,即便叶澜依去世,皇上也会抽身过来陪伴。 一个惊雷响起,甄嬛顾不得与皇上多说什么,身子被吓得微微颤抖着,缩在榻上一角。 皇上愣了愣,恍然想起自己从前也在这样一个雷雨夜来到栩贵人身边。 她与自己温情脉脉,全身心的依赖于自己。 “朕在,嬛嬛。”皇上坐在榻边,将怀抱交给甄嬛。 甄嬛终于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一行清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她重又忆起皇上从前对自己的宠爱,回望一路过来的点滴,又觉得委屈的不能自已。 皇上本意是来聊聊叶澜依,瞧见此情此景,也知道没有办法开口。 既然她以为自己是为她而来,这般以为也是好的。 “你从前就怕雷雨,每逢雨夜都睡不好,朕便会常常陪你, 今日是觉得朕不会过来吗,方才这般难过。” 甄嬛窝在皇上怀里,她既厌恶皇上的薄情寡义,却又被皇上的关切与在意给温暖到了。 这着实是一件小事,但甄嬛偏偏被这小事儿给打动了。 “今夜叶答应离世,嫔妾以为,皇上会因为思念叶答应,而忘了嫔妾。” 甄嬛语气着实是有些柔软可怜,皇上并没有借着这话题多聊叶答应,反而是借着雷雨夜,怀念起从前来。 但一夜温存过后,皇上也没有忘记念着叶澜依,给她升了贵人的位份下葬。 只不过佛门清净之地,着实不适宜停灵太久,皇上也不可能去见叶澜依最后一面,便派人过去匆匆埋入了妃陵。 至于真正的叶澜依,早就在封棺之前逃了出来,她依着陵容从前的安排,去了柳姑娘那里,终于成为了自由身。 这个消息还是为叶澜依送解药的何桉鸣带回来的,如今太后的病症已经好了,何桉鸣便重回了圆明园,继续照顾攸宁的身子。 只不过他也带回来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敬妃娘娘已经有孕。 只不过她有意隐瞒着,想等着三个月后胎象稳固再告诉皇上。 “她……你有为敬妃娘娘把脉吗?” 敬妃有孕的时间算来凑巧,怕是吃了皇后那张方子,方才有孕的。 若真是这般,怕是敬妃没办法顺利产子,只能空欢喜一场。 何桉鸣摇了摇头,“微臣没能给敬妃娘娘把脉,敬妃有相熟的太医照顾身子,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差错倒是不会有,但是……我担心她是用了那张方子。” 那方子的功效,何桉鸣也清楚的很,着实霸道。 温实初与何桉鸣两个人都曾研究过,当真找不到法子调整。 动了任何一味药,功效都会大打折扣,被麝香弄坏了身子的女子,都没有办法有孕。 若是想怀孕,就只能用这方子,但是这孩子……也确实养不大。 “若真是用了那方子,胎儿一定会被体内沉积的毒素影响,导致早产或是早夭。 即便用尽了珍稀药材养着,也很难养大。” 这事儿两人都清楚的很,但敬妃打定了主意,也着实是没有办法。 “罢了,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们也阻拦不了,就当作不知道吧,由她自己和皇上说有孕的消息。” 何桉鸣点了点头,他向来嘴严,不该说的话从来不会说出去的。 “小主,还有一事。”何桉鸣顿了顿,又提起太后娘娘病重之事,“太后娘娘到如今还怀疑生病之事有异,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银器出了问题,派太医在查呢。” “无妨,饮食用的银器,每日都会有专人清理。如今才想起来查,已经晚了。 我的人已经清理干净那药,除非他们背主,否则是不可能查出来的。” 陵容倒是相信小允子和小成子兄弟二人,既然这事儿他们做了,就不会再吐露出来了。 至于这何桉鸣…… 陵容抬眼看向他,好一会儿方才开口,“我倒是相信我的那些人,不会说出去。 那么……何太医你呢,会说出去吗?” 何桉鸣默然了一瞬,他知道为何陵容要问这句话,却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 但这不高兴的情绪不应该有,他毕竟是恬贵人的人,被怀疑与不信任,本就是应当的。 “……小主放心,微臣一定会保守住这个秘密的。” “那便谢过何太医了。” 陵容并没有觉察出何桉鸣的不悦,毕竟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人不会背叛自己来的重要。 如果硬要说,陵容还是信任卫临更多一些,毕竟他没有个别的主子,只能攀附自己向上爬。 何桉鸣可不一样,他有一棵生长茁壮大树抱着,不见得会真的效忠自己。 若想要他彻底倒向自己这边,除非是将恬贵人这棵树给砍了,叫他没得乘凉的地方坐。 可是还不行,还要恬贵人做许多事儿呢。 第213章 算计与被算计 在叶澜依「离世」之后,皇上有好几日都有些精神不振。 但斯人已逝,皇上只能去马厂走一走,看看叶澜依曾经生活过与驯过的马匹。 陵容早就猜到了皇上会是这般,便知会夏冬春,常常去马厂跑一跑马,或者是散散步。 夏冬春本就想要得到宠爱,倒也不拒绝陵容这般安排,高高兴兴地便去马厂了。 却没有想到,她比甄嬛晚了一步,皇上如今忙着教栩贵人骑马,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夏冬春。 夏冬春本想骑上马去,好好与这甄嬛比上一比,但还是被鸣玉劝着走了,免得自家主子惹了皇上不高兴。 但众人没想到的是,当晚皇上并未宿在月地云居,而是去了夏冬春那处。 很多人猜测皇上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陵容却清楚的很——无非是甄嬛劝慰皇上,叫他雨露均沾,勿要冷了夏常在。 皇上只是去了夏冬春那儿一次,就又开始频繁留恋月地云居,仿佛后宫的众人都是摆设一般。 至于甄嬛,也与前些日子的状态完全不同,她不再是一脸灰败的模样,仿佛那一晚的雷雨,把她对皇上的怨怼之情尽数洗净了。 仿佛她还是那个刚刚入宫,就得皇上万分偏宠的小女子。 但陵容知道,除非完全摧折了她的傲骨,否则甄嬛是绝不会忘了皇上从前做过的事情的。 但话又说回来,她是甄嬛,是有心机有计谋的甄嬛,她前世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再次委身皇上,不就是为了给果郡王留下血脉吗? 如今她与皇上重燃爱火,难保不是有别的目的。 总不至于,是真的被皇上的所谓真情给打动了吧? 陵容不太相信,但却查不到什么。棠棣能给的消息,也不过是栩贵人这几日安分了许多,除了与皇上吟诗品茗,便不做别的事情了。 没有可靠的太医,也没了可靠的宫人,甄嬛如今只有一个墙头草姐妹淳常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如今她劝皇上去夏常在那里,也许是为了给自己拉拢人脉,哪怕是面上交好,也比过去处处树敌要好的多。 凭借甄嬛的手腕和智慧,她很快便将对她频频示好的欣常在收入麾下,至于夏冬春,她仍是常接触着,但始终没能叫夏冬春给她什么好脸色。 无他,夏冬春被皇上白日驳了面子,晚上却又得到皇上留宿,她的脑子是想不到甄嬛在拉拢她的,只会觉得甄嬛在炫耀与示威。 “你看看她那个样子,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夏常在想得皇上的宠爱,是需要我开口的。” 夏冬春模仿着甄嬛的语气和神态,还有意翻了个白眼,瞧起来好笑的很。 “只要你得了皇上的宠爱,争取给攸宁生个弟弟,就行,何必在意栩贵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陵容可不会帮甄嬛拉拢夏冬春,她巴不得夏冬春继续讨厌甄嬛,甚至出手对付甄嬛呢。 “本小主这般美貌,皇上爱不释手的很,想有孕还不容易。” 夏冬春摸了摸自己姣好的脸蛋,还不忘了上下打量陵容一眼,“你看看你这气色,惨白的要命。 赶紧找个太医给你弄些神仙玉女粉好好养一养吧,怎么看起来这般疲惫。” “有吗?”隔着铜镜,陵容很难看清楚自己面色,她转头看向照水,“今日面色有这样难看?” “确实有些不好,”照水点了点头,“小池子已经去请何太医了,这会儿也快到了。” 夏冬春忘了带扇子,只能用手掌扇风,陵容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上那条帕子是自己绣的。 “这条帕子夏常在还留着呢,是许久之前的了。 照水,去为夏常在取一把扇子过来。” 夏冬春瞧了瞧那条手帕,“手艺不错,就是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功力退步了。 我看啊,你是绣不出从前这样漂亮的花儿了。” “本来还想送一条新的给夏常在,”陵容笑着笑着打趣夏冬春,“如今看来夏常在是不需要了。” “什么不需要,我哪里说不需要了。”夏冬春斜了陵容一眼,她把旧的手帕交给鸣玉收好,直接伸手过去向陵容讨要,“本小主可没什么耐心,快快交上来。” “夏常在需要的话,就直白一些嘛,没准儿这帕子早就到手了。” 陵容接过了照水取回来的扇子和手帕,她也没多拉扯,直接便交给了夏常在。 “本来还给恬贵人准备了手帕,她最近怎么一直没有出现,我都没有机会送给她。” 陵容好奇的打听恬贵人的消息,夏冬春和恬贵人都住在上下天光,想来是清楚的。 “哈?还有她的份儿。” 夏冬春忙着看帕子,又问照水要过来送恬贵人的那条,两相对比之下,挑了个最喜欢的收入囊中,余下的那条则又丢回给了照水。 “不知道,这几日她好像常常和家中联系,好像是瓜尔佳氏想要送女儿入宫吧。 只不过瓜尔佳氏的那个叫什么的,生了病,没能赶上选秀。” 对于瓜尔佳氏,陵容可是再了解不过了,看来是成功扳倒了年家,知道自己的功劳极大,女儿一入宫定然能够得宠。 而且,凭借瓜尔佳文鸳那张漂亮的脸蛋,只怕想不得宠都不容易吧。 只不过富察氏和瓜尔佳氏怎么联系到一起的,难不成是想要做下一个年羹尧或者敦亲王? 但是皇上怎么可能愿意看到朝中有人结盟,他刚刚料理了几个想要谋逆的,这瓜尔佳氏与富察氏在这个时候频繁接触,只会让皇上觉得碍眼。 与其在前朝做什么明显的小动作,不如把眼睛放在后宫里。 反正乌拉那拉氏如今势微,想办法将自己的女儿推上后位生个皇子,时候推举皇子登基,比直接谋逆风险要小的多。 若是恬贵人有那个心思做皇后就好了,陵容暗中思忖着,毕竟她心思简单,喜恶又太过明显,真当上了皇后,自己这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但若是瓜尔佳氏当皇后嘛,她这性子善妒,怕是会和年世兰一样,见不得皇上宿在其他妃嫔那里。 而且,陵容和这瓜尔佳氏还有前世旧怨,哪里能容得下她登上后位。 “瓜尔佳氏与富察氏关系居然这般好吗?” 陵容装作思考了很久的模样,“瓜尔佳氏还没入宫呢,就和恬贵人有了联系?” “关系还好吧。” 夏冬春也只知道他们两家都是显赫的姓氏,至于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只能说一句井水不犯河水。 难怪恬贵人这个时候不敢争宠呢,前朝得力是好事儿,皇上自然不会忘了后宫的恬贵人。 但若是恬贵人此时跳出来争宠,只会叫皇上觉得她恃宠而骄,仗着家族的功勋谋求更多。 但恬贵人定是没有这个脑子的,看来还是富察家的安排,叫她学会放长线钓大鱼。 以后要是恬贵人真的起了当皇后的心思,自己也许可以帮一帮她。 “你怎么问起这个,难不成……是打算和还没进宫的瓜尔佳氏打好关系吗?” “进不进宫的,还说不准吧。” 陵容摇着头,虽然她知道瓜尔佳氏入宫是一定的,但是还不能跟夏冬春说出自己的猜测与打算。 “我看是八九不离十,只不过皇后娘娘最近有些疏远我们,倒是没办法从她口中打听到什么消息。” 看来皇后也察觉到了夏冬春和恬贵人的异心,不会透露什么有用的东西给她们二人了。 “能不能入宫,我们等着看便好,左右她不会一入宫,就和你我交恶吧。” “……那还真说不准。”夏冬春撇了撇嘴,她对于这些家族显赫的女子没什么好印象,毕竟恬贵人那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那里摆着。 “倒是有一件事,宫内有人一直在查什么事儿。” 夏冬春扇着扇子,话题转的倒是很快,“一波人在查内务府,一波人在查御膳房,还有一波人在查太医院,真是叫人一头雾水。” “应该是太后急症那件事儿吧,可是钦天监那里不是查明了,是命格相冲的事儿。” 夏冬春摇了摇头,“这事儿看来是有人不信,但是查的人太多了,一时之间我也分不清了。” 陵容此时方才有一丝担忧,但她此时只觉得头晕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又得了暑热。 好在何桉鸣及时赶了过来,他先后向两人行了礼,方才为陵容诊脉。 夏冬春并没有离开,她还是有些担忧陵容的,毕竟这脸色着实有些吓人。 可是何桉鸣把脉许久,都没能查出什么,他叫陵容又换了一只手,也是同样的结果。 “小主身体上可有什么不适?” “有一点头晕,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症状了。” 陵容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日的情况,除了刚刚的一阵头晕,确实没什么其他问题。 “微臣为小主把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小主面色又着实太差。” 何桉鸣皱着眉,似乎是在回忆所有的医术,但陵容的脉象又正常的很,也许真的只是一时不适吧。 “那便只能再观察些时日,看看有没有其他症状出现。 微臣这几日都值守,小主身子不适的话,随时叫小池子过来便好。” 听见何桉鸣的话,陵容也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她皱着眉头思考,自己这几日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香料之类的绝无可能,若是那些红花之类的药物,何桉鸣此时也定然能查出来? 如此没有缘由的虚弱,倒有点像皇后被华妃施魇镇之术的样子了。 可是自己如今膝下只一个女儿,最受宠的妃嫔也不是自己,怎么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陵容揉着额角,那种眩晕感愈发严重。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只是身体不适也是有可能的,便依着何桉鸣的话,再等两天看看吧。 “你这……身子也太弱了点。”夏冬春撇了撇嘴,“要我说就平日里多补一补,你这小身板儿,风大一点都能当风筝放了。” 夏冬春每次说的话都叫人摸不着头脑,陵容倒是不和她纠结语言的艺术,干脆利落地点头,说夏常在说得对。 “你,回去好好搜集点儿养身健体的方子,照顾了这么久,人还照顾的这么差。” 夏冬春指了指何桉鸣,那模样仿佛在给陵容撑腰一般。 何桉鸣同样老老实实地称是,甚至还检讨了一番,说自己日后会注意的。 “何太医不必这般在意,夏常在也是关心则乱。” “什么关心则乱,谁关心你了。”夏冬春一听见这四个字跟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她的脸颊迅速泛红,“安陵容,不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好好好,我知道了。”陵容抬手压了压,示意夏冬春收收声,“夏常在情绪这般激动,我都要怀疑你对我情根深种了。” “这、这还有在人呢,你都在说些什么。”夏冬春重重哼了一声,她这个表情引得陵容更是止不住的笑。 好在是何桉鸣与照水都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没有笑的那么大声,否则夏冬春真的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陵容咳了一声,将目光递到何桉鸣那里,“何太医去看看攸宁吧,她人还小,我总是担心她不舒服。” “是,小主,那微臣先行告退。”何桉鸣向两人拱了拱手,便先一步离开,去看望公主了。 瞧见人走了,夏冬春才又开了口,“这人你真信啊,把个脉都把不出来,万一他故意没告诉你呢。” 陵容倒是也有些担忧,她已经决定晚些时候把卫临叫过来了,再把脉看看是不是有别的情况。 但是陵容嘴上定是不会说自己的所谓怀疑的,她反而安抚了夏冬春两句,“再等两日,我看看身体的情况。 如果还是不好,便再寻其他太医看一看吧。” 夏冬春哦了一声,好在这安陵容不是傻子,不然还得自己帮她注意着。 “反正他是恬贵人的人,你还是注意着点儿,别哪天被人给害了。” 第214章 晕厥 当夜,陵容便将卫临找来了月地云居,但诊治的结果与何桉鸣一样,都是身子康健的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这面色又骇人的很,导致卫临不放心地又开始反复把脉。 只可惜结果还是一样,看来何桉鸣确实没有骗自己。 可是这头晕又昏沉的感觉着实难受,为了叫自己安心,陵容不得不叫照水将所有被褥全部换掉,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情况着实奇异,如果再过几日还是这样的话,陵容就只能相信,自己是碰到和皇后一样的事情了。 只不过害自己的到底会是谁呢? 如今宫中与自己明面上有过恩怨的,是皇后与甄嬛。 至于恬贵人之流,都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幕后的真凶是自己。 可是无论皇后还是甄嬛,陵容都没办法冲进她们宫中去查,又如何能拿到证据呢? 陵容扶着额头,只觉得心中疲累,不想继续在这宫中斗下去了——手段层出不穷,简直叫人防不胜防。 若是什么红花麝香这种还好,陵容自己就精通香料药材,几乎不会被人得逞。 但魇镇之术,可是一个全然不知的领域,陵容除了悄悄找人去问,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不过宫中最是忌讳此事,若是被皇上发现,少不得要被惩罚。 可准备还是要做好的,万一真的是中了这种招数,也能提前准备,把自己从鬼门关里给救回来。 又过了两日,陵容头晕昏沉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只可惜脉象还是没有任何问题,何桉鸣与卫临都分别为陵容验了饮食与用具的毒,却也是毫无发现。 如此一来,陵容便只好相信了是有人利用魇镇之术害人。 只不过为了看出那人是谁,陵容一直未曾缺席皇后娘娘的请安。 但大家情绪都掩饰的很好,倒是夏冬春藏不住事儿,看过来的眼神里藏着担忧。 “安嫔今日怎么脸色更加惨白了,”皇后娘娘担忧开口,“太医可有查出什么,无论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让太医用就是了。 本宫这里还有一株百年老参,也尽可拿去使用。” 陵容咳了一声,难受地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显得身形更加瘦小单薄,“嫔妾谢过皇后娘娘,可是宫中的太医都看过了,并未查出嫔妾是什么病症。” “什么病症都没有?” 齐妃十分惊讶,因为按照她的经验,安陵容这个样子和得了痨症也差不了多少,不知道哪天就要咳血,然后眼睛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奇怪的事儿,莫不是为妹妹诊脉的太医不行?” “齐妃娘娘,宫中的太医嫔妾已经看遍了,都没有查出是什么病症。 都说嫔妾脉象正常,身子康健的很。 就是不知道究竟为何,这身体却是一天天虚弱下去了。” 陵容边说边剧烈地咳嗽,她这模样瞧起来吓人的很,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这武陵春色中晕死过去。 “怕是这宫中的御医大多年轻,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皇后娘娘将话给接了过来,“这样,本宫传信回宫,向太后娘娘请旨,将太后身边那位伺候多年的老太医请来,为安嫔诊病。” “娘娘,不可。”陵容摇了摇头,“怎能为了给嫔妾诊病,将太后身边的太医调走呢。 太后娘娘大病初愈,还是需要太医在身边伺候着。 若是耽误了太后娘娘的恢复,嫔妾就是万死也难辞了。” “你也太过小心了,”皇后嗔怪了一句,“太后身边伺候的太医不少,只是那一个资历深,经验丰富些。 你这病症拖拖拉拉许久都没见好,本宫也是为你担心。” 还担心,你不害我就好了。陵容心中喃喃,她又咳了两声,起身向皇后娘娘推拒,“嫔妾昨日也请了同样资历深厚的章太医诊病了,只可惜,还是没能查出什么。” “章弥太医都查不出什么病症,怕是只能求皇后娘娘,叫钦天监来问一问了。”甄嬛思索了半晌,提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决方法。 “你是说……有人和安嫔命格相冲?” 皇后反应迅速,立刻便想起来前些日子太后生病的事儿。 她顺着甄嬛的话开口,“问问也好,万一真是这个原因,解决病源就是了。” 皇后这句话说的倒是轻松,但传到众人耳朵里就如同平地惊雷一般。 什么叫解决病源,万一与安嫔相克的人是自己,皇后娘娘难不成还要做主把自己送出宫去吗? 如果是皇子或者公主呢?到时候是送安嫔走,还是把孩子们像四阿哥似的留在圆明园。 无论是哪个结果,全都是众人所不能接受的。 这一句话就能激起众人对自己的不满之心,不愧是皇后娘娘。 陵容心中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果真是一块巨大的绊脚石,不管这件事儿是不是她做的,皇后都能从中获利,稳坐钓鱼台。 “这事儿出了一次还能说是巧合,若是命格之事接二连三出现,就......”陵容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这事儿再出现,那么太后生病之事也是那人下手。 将目光集中到一个未知的敌人身上,可比集中在自己身上要好得多。 “安嫔这情况,倒是让我想到了从前年答应所做之事。”曹琴默看着陵容苍白的脸色,“皇后娘娘也不适了许多天,不知道这二者......” \"年答应不是早就痴傻了吗,\"欣常在还是那般心直口快,她看了曹贵人一眼,又看了看陵容,“而且年答应和安嫔应该没有什么过节吧?” “我和年答应确实没有什么过节,即便是有人做这件事情,应该也不会是年答应。 更何况,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之下,宫中姐妹和乐,又怎会出现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呢? 想来只是夏季乏累,许是过几日就好了。” 陵容倒是不会主动猜测是谁,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儿,怎么可能在这个场合里说出来。 但如今搞得人人自危,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不仅不能立刻将背后的人给揪出来,还会叫那人浑水摸鱼,计谋得逞。 只不过今日跳出来的人太多,陵容一时之间也分不清究竟是谁,但是曹贵人已经帮自己提起了魇镇之术,就有机会借此向皇上提起了。 毕竟后宫出现过一次,皇上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不甚在意,不然有人将这法子用在皇上身上,可就叫人害怕了。 “但如今有许多可能性,查一查也是好的,”皇后娘娘笑得温和,她打定了主意要查,倒是叫陵容更加怀疑她了。“本宫也希望安嫔能早日恢复,若是能再度有孕,就更好了。” 这般有恃无恐,要么与她全然无关,要么就是她派人为之。 依着陵容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嫔妾会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多谢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妹关心。”陵容实在是不舒服的很,她行礼之时就觉得自己头晕眼花的很,她抬头之时就觉得双眼看不清楚东西,天旋地转下便直接倒地了。 临昏迷前,她还听见夏冬春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但陵容来不及回应,便彻底晕死过去了。 武陵春色之中一阵慌乱,这人晕倒的突然,就连皇后娘娘都吓了一跳。她急忙吩咐着众妃该离开的离开,皇后自己则叫人将陵容带去了偏殿,等着太医过来为她诊脉。 “剪秋,去一趟万方安和吧,将此事告知一下皇上。” “是,皇后娘娘。” 剪秋应的很快,但皇上来的肯定没有太医快,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贤后形象,皇后自然要在偏殿陪着的。 好在这次不是有孕之类的事情,皇后也不用担心皇上一过来就来质问自己。 毕竟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的,又有谁能说皇后半分不对。 很快,章弥就赶了过来,他被催的着急,只好顶着满头的热汗跑了过来。 甚至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都还气喘吁吁的,皇后有意叫他稍微休息一下,但章弥知道有妃嫔晕倒,也不敢耽误,只喘匀了气便去为陵容把脉了。 只可惜,章弥把了把脉,也只能看出陵容有些气血不畅罢了。 “安嫔如何了?” “这……皇后娘娘,微臣着实没有查出安嫔娘娘的身子有何异常。 除了有些气血不畅,并没有其他的病症。 而且这气血不畅的病症,也十分轻微,不应该会引起晕厥的症状。” 章弥擦着汗,这情况太过奇怪了,这安嫔总不至于被冤鬼缠身,吸干了精气吧。 “本宫明白了,那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吗?” 哎呦,哪有什么法子。章弥心中叹气,他着实是没什么办法调理,也就只能开补气血的药了。 “那微臣给安嫔娘娘开些补气血的药吧,如今这个情况,只怕还需要多找几位太医,一起来看看。” “去吧,先开了药再说。” 皇后娘娘态度很是平淡,她吩咐了章弥下去处理,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直到皇上赶了过来,皇后才换上那副担忧的样子,她三言两语将陵容的状况解释清楚,又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皇上。 “怪力乱神之事,未免太多了些。”皇上有些恼怒又有些叹息,他想到了已经痴傻的华妃,又想到曾经差点死于这件事儿的皇后。 即便他再不愿意宫中出现这怪力乱神之事,也只能被迫接受了。 甚至皇上要派人想些办法,看看能不能将陵容给救回来。 皇上坐在榻边,他抓住陵容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皇后也受过这种苦,朕那时也是这样握着你的手,担忧能不能将你救回来。” 这些事情皇后早就从剪秋口中听说过了,如今从皇上这里再度听闻,不由得有些激动。 她双手交叠,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背,“皇上……嫔妾如今已经全都好了。” “是啊,皇后好了,但这恶事居然再次出现了。” 皇上目光盯着陵容,许久才缓缓开口,“罢了,将钦天监还有觉生寺的住持一并请来,为安嫔瞧瞧吧。” 皇后低声行了是,她瞧着榻上的安嫔,心中涌动的并非是感同身受,反而是不喜甚至是厌恶。 一个嫔位而已,居然与自己一样得皇上的关爱,她又哪里配的上呢。 要不是生了个身负吉象的公主,凭她的才学姿容,只怕早就泯然众人了。 “皇上,再多叫几位太医过来,为安嫔瞧瞧吧。” 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她的提议成功引来了皇上的目光和一句辛苦,倒是能稍稍消解她心中的厌恶之情了。 陵容这一次昏迷就是许多天,人也被挪回了水木明瑟。 而太医早就在这期间轮番诊治过,根本没有任何解决方案。 钦天监倒是明确了,安嫔确实被人用魇镇之术困住,只是他并不精于此道,难以知晓动手之人在何处。 好在觉远寺的监寺智海有些办法,他只瞧了陵容一眼,“安嫔娘娘如今福运被压,致使精气不济,方才难以维持清醒。 若是能想些办法为她累福积运,想来能助她清醒过来。” “监寺有何办法能累福。”皇上听闻有些办法,倒是精神一震,毕竟安嫔昏迷太久,攸宁整日思念母亲,也有许多天未曾睡好了。 “皇上乃天子,气运与国相连,最是强盛。 刚巧安嫔娘娘如今并无封号,若是皇上能亲赐一字作为封号,明日也就能苏醒过来了。 天子赐字,即为天赏,这是极大的福缘。” 皇上点了点头,早知道封号有这般作用,倒是不该吝啬。 只不过皇上始终未曾想好给陵容个什么封号,方才一直拖着,直到她晋了嫔位,还是没个封号。 “这事儿……朕还真是要好好想想。” 这事儿说来简单,皇上却还是要好好思考,此时知道了安嫔得封号便能苏醒,皇上关注的便是另外一件事儿了。 “这事儿是何人做下,监寺可知晓?” “贫僧入宫之前,住持已将所知之事告知,但……怕是皇上难以接受。” 第215章 铁证如山 当得知那人名字之时,皇上确实无法接受。 他有心问监寺为何这般肯定,却又意识到给出答案的并非是自己传唤的主持,而是一个替他而来的监寺。 “贫僧并不清楚缘由,皇上不如问一问那位小主。”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他挥手叫苏培盛将监寺带走,自己则捏着眉心,想着要如何处理这次的事情。 为什么会是她呢,皇上无论如何也想不透。 明明最近一段时间,对安嫔的宠爱并不多,甚至去看攸宁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待回宫之后她就能升妃位,比有女的安嫔位份还要高,她不应该会对安嫔心生嫉妒,做出用魇镇之术谋害之事。 为什么,朕最是宠爱的妃子,一个两个都要用这魇镇之术。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言的吗? 皇上着实想不透,也不愿意一个人想下去。眼看着苏培盛回来,他便决定去月地云居走上一遭。 苏培盛知道自己是个劳碌命,忙去为皇上打点御驾,顶着炎热的太阳,将皇上送去栩贵人那里。 好在月地云居冰多还有风轮,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丝丝凉意,苏培盛擦着汗,老老实实立在门口听皇上与栩贵人说话。 “朕叫了觉远寺的监寺过来,说是要给安嫔一个封号积些福气,方能让她清醒过来。” 甄嬛只当是闲聊家常,便也安静听着,“安嫔娘娘侍奉皇上许久,很是得皇上心意。 若非皇上忘记,只怕这封号早就给安嫔了。” 皇上瞧着甄嬛清丽的面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语塞。 一方面,皇上是不知道给安嫔取个什么封号好,方才一直拖着。 另一方面,就是皇上并非十分宠爱安嫔,因此才不像甄嬛与沈眉庄之流,早早就有了封号。 如今给她封号,也是因为积福的原因,并非全然出自皇上本心。 “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给她个什么封号好。” “安嫔温柔和善,许多好的封号都适合她呢。” 皇上嗯了一声,他接过甄嬛亲自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嬛嬛觉得,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好?” “这……” 甄嬛笑着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贵人罢了,又哪里能掺和取封号这样的大事,“这事儿皇上倒是可以和内务府商量一下,或者皇后娘娘也能给皇上许多好的建议呢。” “皇后如今忙于查安嫔晕厥之症的原因,怕是没什么时间。 你与朕一体同心,封号这事儿,朕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甄嬛应了一声是,她叫佩儿递上笔墨纸砚,毛笔轻蘸便在纸上写下一字,“祜,福也。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来贺。 这字最是多福,再适合安嫔不过了。” 皇上瞧着那字,面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波动。许久之后,他方才摇了摇头,表示安嫔只是一个嫔位罢了,受不住这个封号,不好。 “那……” 甄嬛略略沉吟了一会儿,她又蘸足了墨汁,在纸上写了一个禧字,“若是一个禧字呢,皇上觉得如何。” “禧,礼吉也,倒也算是个好字。”皇上神色仍是淡淡,像是不喜欢这个字一般。 “皇上可是觉得,这些字意义太过直白,用来做封号反而不美。” 甄嬛放下笔,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用什么字好了。 “嬛嬛最懂朕心。”皇上嗯了一声,他瞧了这两个字一眼,又陷入了沉沉的思索。 他此时心中杂乱,依照监寺的话,面前的甄嬛便是谋害安嫔之人。 如今这事儿交给了皇后处理,想来不多时,皇后便带人到月地云居了。 瞧着皇上在,皇后娘娘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派剪秋等人去搜查月地云居了。 甚至为了不被甄嬛倒打一耙说什么栽赃陷害之类的话,皇后还叫了皇上身边的苏培盛等几个太监跟随,一同去查这月地云居的每一处地方。 甄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用眼神询问着皇上,也只是得来一个有些冷意的表情。 这叫甄嬛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皇上方才还说自己最懂他的心思,转眼就冷冰冰的,真不知道是谁触了他的霉头。 但甄嬛也不是个傻的,她联想到陵容的昏迷,以及皇上提到的觉远寺法师,不难猜到他们是在自己的殿中查找些什么。 可皇上不肯说,她就只能将眼神递到皇后娘娘那边,“皇后娘娘,今日这是……” “觉远寺的法师来了园子,说是有些脏东西,会影响后宫众人的气运。 安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晕倒的,所以本宫便派人各宫都看一看。” 甄嬛知道皇后所言是假非真,甚至隐隐觉得有人想将安嫔昏迷之事怪在自己头上。 但已经有人在查,甄嬛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阻拦。只能心中默默想着,要真是被怪罪到头上,要如何辩解。 很快,苏培盛与剪秋便带着东西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皇上与皇后娘娘一眼,将那东西呈了上来。 “这是什么。” 苏培盛解开布巾,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这东西是在月地云居的小厨房找到的,压在一个装满污水的坛子下面。 打开之后,是一个鞋跟以及一张写着姓名与生辰八字的红纸,鞋跟便压在这张红纸上面。 这东西与监寺所说的几乎一致,奴才便带了回来。” 皇上略合了眼睛,他深深叹了口气,叫苏培盛将那红纸上的名字与生辰八字读了出来。 不出所料,正是安嫔的。 “名字与生辰八字,都是安嫔的。”皇后娘娘略作惊讶,她将那张红纸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递给了甄嬛,“这字倒是漂亮。” 甄嬛将红纸接了过来,她眼睛略略睁大,不是因为这东西在自己的住处被找到,而是因为这字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十分熟悉的情况,从前那些人坐实自己与果郡王的“私情”时,用的就是这些的手段。 “怎么了,栩贵人?”皇后娘娘温柔问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甄嬛摇了摇头,她将那红纸压在刚刚写的字上。 “这东西是在月地云居的小厨房搜出来的,栩贵人可要解释一二。”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两人对视一番,视线双双落在了甄嬛身上。 没有严厉的呵斥,倒是叫甄嬛觉得如芒在背。 这两个人才是一体同心的夫妻,他们端坐上位,连看向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嫔妾只是贵人的位份,皇上也并未赐嫔妾在月地云居有自己的小厨房。 因此,平日里嫔妾与伺候的人都不会去往那边,即便有人接近,嫔妾也是发现不了的。” 既然皇上二人只是普通的问询,甄嬛便端坐在椅子上没有行礼,她摇着头,表示任何人都能进入月地云居。 这个答案倒是在意料之中,皇后也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她拿起那张红纸,装作不经意地看到了甄嬛写的字。 “皇上,这红纸上的字,与栩贵人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皇后本就是书法大家,她说像自然当真是有些像。 皇上也顺势看了一眼,虽不是同一个字,但是笔画与写字习惯是改不了的,瞧着确实是出自甄嬛之手。 “确实相似。” “嫔妾与安嫔关系本就一般,因此也并不清楚她的生辰八字。” 甄嬛此时倒是还算平静,毕竟她曾经害的安嫔失子之事众人皆知,两人也确实不可能私下交好。 “更何况,入宫之后,安嫔也未曾庆祝过生辰,嫔妾又何来知晓的途径呢?” “栩贵人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皇后并没有继续追问甄嬛,反而替她解释了两句。 皇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就那样冷着一张脸,叫这燥热的空气都有些凝结。 “那、那还是查一查这鞋跟吧,花盆底鞋的鞋跟较粗,其实并不容易折断。 尤其是宫中所用的物件都与位份有关,这高位嫔妃的鞋子,制成的工艺也要更严格些。 臣妾瞧这鞋跟粗制情况,怕是一些低位嫔妃所用。不如叫内务府的人,查上一查。” 宫中妃嫔所用的东西大多没有数量的统计,但偏生旗装旗头鞋子这些大多是有定数的。 只有少数几个像华妃那般大手大脚的,会时不时就吩咐内务府裁制新衣新鞋。 大多数妃嫔常用之物,都与内务府记录出入不大。 但实际上内务府也很难一一对应,皇后说这话无非是叫人来查罢了,看看甄嬛的鞋子数量对不对的上。 而且,据她的眼线所说,甄嬛有一双鞋确实断了跟,但是一直没有丢掉。 这事儿皇上其实也清楚的很,他瞥了甄嬛一眼,那表情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拿出来,承认了便是。 甄嬛并不愿意承认,毕竟她当日受辱已经很是丢人,这鞋跟断裂更是叫她颜面无存。 她留着这鞋子就是为警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谁知道这鞋在这许久之后,会变成一把回旋刀刺伤自己。 “去拿那双鞋子吧,对比一下,便清清楚楚了。” 皇上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他没心思等甄嬛继续思考,只想着赶快将这事儿给解决了。 甄嬛即便再想阻拦,也只能忍着,她叫佩儿跟着苏培盛,一起去将那双鞋子取来。 她此时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要留着这双鞋子,年世兰已经痴傻,再不能拿自己如何了。 不等她自责多久,那双鞋已经被拿了过来,鞋跟一对完全吻合,就连断裂的口子,都完全对的上。 皇上没有逼问甄嬛,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等甄嬛给出一个答案。 皇后娘娘同样不急,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摆在眼前,任甄嬛怎么辩驳,也是无力回天。 “皇上,嫔妾为何留着这鞋子,皇上是知晓的。 而且这鞋跟断裂丢了很久,嫔妾也未曾找到,否则这一双鞋早就修好了。 因此,这鞋跟怕是别有用心之人拿去,就为了设今日之局啊。” 甄嬛此时终于矮下了身子行礼,她语气稍有急切,但听起来却毫不慌乱,“况且嫔妾与安嫔不甚熟悉,昔日恩怨,也是嫔妾对不起安嫔,又怎会用这种恶毒的法子,来谋害无辜的她呢? 那日在武陵春色,嫔妾还在为安嫔分析引起疾病的原因。 叫钦天监来询问,也是嫔妾所提出的。若是嫔妾所为,又何苦要把安嫔的病症,向这么玄乎的方向引呢?” 这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就连皇上也有几分松动。再加上甄嬛本就救过皇上的性命,皇上自然更愿意相信她是无辜之人。 “臣妾也相信栩贵人不是这般心思恶毒之人,只是这证据颇多,也要想些法子洗清污水才是。 毕竟只是空口白牙,臣妾怕是难以说服安嫔乃至后宫众人啊。” 皇后这一席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即便你甄嬛如何巧舌如簧,证据确凿之下,你再辩解有何意义。 有本事就找出别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还是得按照规矩办事。 皇上如何听不懂皇后的意思,他一颗心即便再偏颇,在皇后这一番话的再三提醒下,也不能全然忽视证据。 否则就是不顾安嫔死活,不管后宫众妃的死活了。 “嫔妾一不知安嫔生辰,二不知这鞋跟去向,三不知这些东西有何用处,四不知何人偷偷去过小厨房。 这虽说是有所谓物证,却全无一个人证,嫔妾又如何能认呢?” 瞧见皇上不语,皇后只能自己开口,她拿起那张红纸,“这字迹……若是本宫没有看错,应是栩贵人的吧,难不成你也要说这字是有人蓄意模仿吗?” “若是书法大家,确实可以模仿他人字迹。 嫔妾已经反复强调过,并不知安嫔生辰,所以这字只可能是别人写的。 若是皇后娘娘坚定地认为是嫔妾所写,并且不许嫔妾说是他人模仿,那在这件事上,嫔妾当真是无可辩驳了。” 甄嬛又行了个礼,她面色平静,仿佛真的与这件事全无干系一般。 即便是铁证如山,她也并不屈服,倒是叫皇后娘娘一时有些语塞——并非是觉得甄嬛有一身摧不折的傲骨,而是觉得她着实有些厚脸皮了。 第216章 苏醒 甄嬛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倒是叫皇后有些语塞。 但皇上又坐在一旁什么都不说,显得自己像个咄咄逼人毒后一般。 甄嬛曾经救过皇上的性命,只怕如今在皇上的眼中,甄嬛比之从前更值得让他珍惜。 甚至已经脱离了柔则的影子,叫皇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甄嬛。 皇后在看甄嬛时,皇上也同样在看甄嬛。 两人如今的感受的一样,甄嬛是甄嬛,柔则是柔则,是两个全然不相干的个体。 甄嬛她放纵、坚韧,足够聪明也足够心狠,这种将别人名字放在鞋跟之下压一辈子的事情,柔则是断然不会做的。 但是这个甄嬛……倒真是有可能做的出的。 毕竟安嫔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她这般心狠之下,因祈福而落的。 “皇上……”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没再说那些证据,反而说起甄嬛对皇上的爱慕来,“栩贵人自入宫便独得皇上恩宠,她也确有才学,将新入宫的姐妹比了下去。 安嫔凭借着自己的小意温柔,倒是得了皇上两天宠爱,但终究比不过栩贵人。” 皇后说到此处叹了口气,她的目光落在甄嬛身上,“可谁又能想到,栩贵人失了子,为了给孩子祈福,反而叫安嫔也失了子。 但后宫的姐妹也知道,是栩贵人伤心过度,才做出这错事的。 就连安嫔,都未曾因这件事情,与栩贵人发生任何冲突。” 甄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皇后却抬手打断了她,“后来恬贵人与惠贵人,先后因为栩贵人而失子。 说实话,本宫虽知道嫉妒乃人之常情,但若是过于心狠,便失了为人之道了。 也正因如此,皇上才罚你去宝华殿反省自,为那些孩子祈福。 后来你也因为华妃,受到了伤害,也算是对过往错事,偿还了一二。” 话里话外,皇后娘娘都在说着甄嬛的善妒。 而这些事情无论是真的与甄嬛有关,还是假的,如今都已成定论,甄嬛即便想反驳,也说不出口。 此时,她的面色有些涨红,许是因为恼怒而生的。 “如今,安嫔虽有了女儿,但论恩宠,也仍是比不过你。 你说你,唉……又何苦做下这事呢?” 皇后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叹了一口气,她试探性地看了皇上一眼。 毕竟当众说皇上偏宠栩贵人,皇上生怕皇上因为这些话而迁怒自己。 但好在,皇上并未有什么神色变化,目光盯着甄嬛的眼睛,也不知两人在默默无言中交流些什么。 “嫔妾并未做过这些事情。”甄嬛垂下了眼睛,她摇着头,仍是不肯承认,“尤其是这所谓的魇镇之术,嫔妾知道皇上最是厌恶这些事情,断然不会做的。” “那,这些证据,栩贵人也是不肯认下了?” 眼见着甄嬛点头,皇后也着实是无奈,看来没有人证,是无法叫甄嬛老老实实地认错了。 “皇上,既然这样,便只有一个法子了。” 甄嬛不肯承认,那便只能将她身边的宫人送进慎刑司了。 重刑之下确实会有冤案,但也能撬开那嘴硬之人的嘴,让她把真相给说出来。 “皇上,重刑之下,不见能得到真相啊。 还请皇上三思,不要这般轻易就将人打入慎刑司受苦。” 甄嬛不愿意身边之人再被投入慎刑司,那地方刑罚太重,没几个人能受的住。 到那时,她们很可能会说出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情,将安陵容此次病倒之事,怪在自己的头上。 那今日磨破了嘴说的话,就全都白说了。 “更何况,宫女都是大多来自八旗,又如何能随意施于刑罚呢。” 此时此刻,皇上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捻着手中的持珠,眼睛划过甄嬛,落在了苏培盛的身上,“苏培盛,先去审过月地云居所有伺候的宫人。 若是查不出来,再打入慎刑司,好好拷问。” “皇上!” “奴才遵命。” 甄嬛还没能再次开口劝慰,苏培盛就已经带着人出去了。 皇上并没有在月地云居里等着,许是因为皇后说的那些话,确实叫他有些不悦,皇上直接拂袖而去,连句话都没和皇后说。 因着苏培盛留在月地云居查案,只有小厦子跟在皇上后面。 他甚少有这样的机会单独伺候皇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劝慰皇上两句。 小厦子心里嘟囔着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一抬头就见皇上立在了原地,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一看到皇上立在日头下,小厦子立刻撑伞过去,帮皇上遮住燥热的阳光。 “可知道安嫔如今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安嫔娘娘如今还是整日昏迷着。 听何太医说,安嫔娘娘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一点反应,药也用不下去。 若是长久这般躺下去,即便有朝一日苏醒,他们太医院也无力回天。” 皇上拧紧了眉头,“这才多久,怎得就这般严重了。” “在月地云居查出这东西后,奴才便听了吩咐,将这情况转告了监寺。 他说是这个什么魇镇……嗯,太过恶毒,将安嫔娘娘生辰踩在脚下,便是将她视作小人,是要将她打入地府。 然后又用那脏污的东西压着,便是想让她在地府中无法得见逃出升天的光明之路,只能被万千小鬼蚕食。 还说这都是用来对付那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大恶人的法子。寻常人,根本不会用这恶毒的法子。” 小厦子摇了摇头,他对陵容印象本就不错,如今提起来自然会为她鸣不平。 “再加上安嫔娘娘本就身子弱,这生辰八字被压了一个时辰,就如同她本人被丢进鬼门关一个月,她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残害啊。” 皇上本还觉得是小事儿,如今听小厦子这般说来,方才有几分担心。 “去水木明瑟,看一看安嫔。” “是,皇上。”小厦子朗声答应了,他招呼着其他人,“动作利落点,去水木明瑟。” 好在月地云居离水木明瑟并不算太远,皇上一行人急急赶了过来,就听见了攸宁的哭声。 皇上即便对陵容没那么多喜爱,但对攸宁可是真心爱护。 一听见孩子哭的可怜,立刻便加快脚步冲去了正厅。 “这是怎么了,公主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小厦子跟了进来,他知道皇上不好没缘由地责骂,便先一步开口诘问。 芳林抱着公主立刻跪下,她手上还在轻轻拍着攸宁,“回皇上的话,公主多日没能见到娘娘,母女分离太久,方才哭的这般可怜。” 芳林本就是皇上的人,她说的话,皇上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况且陵容确实卧床昏迷太久,皇上也知道小孩子思念母亲,因此哭泣再正常不过了。 “起来吧。”皇上叹了口气,他从芳林怀中接过攸宁,轻声哄着哭的可怜儿的孩子。 攸宁还是哭泣着,她如今年龄还小,哪里能分得清抱着自己的是皇阿玛还是芳林。 也只有一个额娘是她最熟悉的,能通过耳朵听清那令她安心的心跳声,确定那是自己的额娘。 如今许久听不到了,自然心中害怕,哭的可怜的很。 皇上一边哄着,一边抱攸宁去了内殿看望陵容。 直到去了陵容身边,攸宁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许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叫她安下了心了。 皇上还以为这小孩子认出自己是她的皇阿玛,心中居然还有一丝喜悦之意。 “何太医,如今安嫔可有好些?” 何桉鸣看了看皇上怀中的攸宁,愣了一下方才回话,“皇上,安嫔娘娘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即便是金针刺穴,也没办法唤醒娘娘。” “如今危害安嫔的东西已经被找到了,她的情况想来会好转许多。” 皇上坐在榻边,伸手过去摸了摸陵容的侧脸。 他恍然想起要为陵容取一个封号,按照监寺的话来说,这封号赐下去,安嫔也就醒过来了。 只不过,这封号,取一个什么字好呢。 “监寺说你的生辰八字被压在脏污之水下,见不到光明,只能被困在地府受苦。 那朕便赐你一个晟字作为封号,昂头冠三山,俯瞰旭日晟。 快些醒来吧,朕与攸宁,都在等你。” 晟字,很少用作后妃的封号。无它,任谁瞧见这字,都觉得适合男子来用。 也确实,宫中妃嫔的封号,齐、惠、华、欣、恬乃至栩,都是对女子性格或者外貌的赞美。 唯有这个晟字,与陵容并无一点相像。 但晟者,明也,乃光明炽盛之意,皇上总是觉得,陵容应该还是挺喜欢阳光的。 陵容如今在榻上仍是没有醒,攸宁反倒哭的累了,老老实实地睡下了。 皇上将孩子放在陵容身边,又轻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方才起身离开了。 当晚皇上赐了封号的事情便传遍了后宫,陵容也在当夜恢复神智,彻底清醒过来了。 陵容醒来便看到攸宁躺在身边,攸宁睁着大眼睛乱转,直到看到陵容之后,方才高兴地咯咯笑出了声音。 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子,陵容也高兴的很,她将攸宁向自己身边挪了挪,低头凑近在攸宁额上亲了一口。 “攸宁怎么睡在额娘身边啊,是不是一个人睡觉有些害怕,照水将你带过来的。” 攸宁自然不能回话,还是照水听见了陵容的动静,端着水走了进来。 “小主总算是醒来,睡了这许多天,可把公主吓坏了。” 陵容接了水过来,大口灌下去滋润干渴的嗓子。 “居然睡了这么多天,”陵容清咳了两声,觉得自己的嗓子终于舒服了许多,“这期间可有查明,我是因为什么而晕倒的。” “查到了。” 照水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说到是在月地云居查出来的时候,气的她没忍住骂了栩贵人两句。 “也不知道小主究竟欠了她什么,三番两次的害人。 总不至于是前世的仇怨,今世来报复吧。” 陵容嗯了一声,莫名有一种被照水戳中心事的感觉。 照水没太关注陵容的表情,她又絮絮说了皇上给陵容赐下封号的事情,似乎也正因为如此,陵容方才在今晚苏醒的。 “对了,小主,何太医还在水木明瑟呢。 要不要叫他进来为小主诊脉,看看身体有没有其他问题。” 听闻何桉鸣还守在水木明瑟,陵容倒是有些惊讶。毕竟沈眉庄与温实初那事儿出了之后,皇上便不许太医留在各宫妃嫔的殿中太久了。 这何桉鸣居然还留在殿中,少不得要惹皇上那个多心的怀疑了。 “何太医留在水木明瑟是经皇上同意了的,小主不必担心。” 照水安抚着陵容,将床幔给放了下来,“那奴婢将何太医叫进来吧。” 陵容这才点了点头,她拍了拍攸宁,半靠着等何桉鸣进来。 毕竟是在内室,何桉鸣即便隔着帘子,也未曾向榻上看。 直到陵容伸出手来,他才搭上帕子,为陵容诊起脉来。 良久,他才收了帕子,“小主如今身体稍微有些虚弱,但也是因为多日没有好好进食的缘故。 如今小主已经醒来,再养上两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隔着帘子,陵容的声音仿佛都朦胧了不少,她收回手腕,许久方才开口询问,“何太医,当时皇后娘娘,也是这般吗?” 何桉鸣思索了一会儿,“几乎是差不多的情况,在那稻草人被找到之前,皇后娘娘也是整日昏迷着。 微臣是医者,本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但先后遇到两次,此时也不得不相信了。 看来娘娘日后,还需要小心行事才是。” 这种招数,如何小心都很难避过啊。 陵容暗中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没少听见那些提前防范之类的话。 可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她做得到防着那些香料药材,又哪里防得住这些魇镇之术。 只不过……这世界上大多的方术都是假的。如今能做到将自己和皇后害成这个样子,这幕后之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陵容就不信,她找不到这个人。 第217章 处置 因着陵容身体刚刚恢复,皇后便允许了她多休息几日,不急着过来请安。 陵容也因为苦夏,着实不愿意动,便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没有强撑着身体去武陵春色。 歇在水木明瑟的时候,陵容都是在陪攸宁玩耍。 毕竟小孩子离开母亲就会焦虑哭泣,比起讨好皇上,此时哄着自家女儿更重要。 况且,在证据俱全的情况下,皇上也不肯给甄嬛定罪。自己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去触皇上霉头,惹自己一肚子气呢? “小主,您觉得这次的事儿,是栩贵人做的吗?” 陵容摇了摇头,她的手指还在攸宁脸上蹭弄,“她又不是个傻子,用自己的字,用自己的鞋,还放在自己的小厨房。 照水,若是你来做,你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要是奴婢做的话,肯定要栽赃别人啊,怎么会放在自己屋子里。” 照水思考着,她此时也觉得甄嬛不像是害了小主之人。 毕竟谁害人,还留下这么多证据等人发现啊。 “但若是栩贵人想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她不会这么傻,做这些多余的事情。”陵容垂下眼睛,她一直在思考,要如何找到那个下手的方士。 “这些证据只会让皇上怀疑她,即便她能洗清罪责,皇上的怀疑与指责已经做下了。 凭栩贵人的骄傲性子,又怎么能忍受皇上对她这般不信任。 所以,我觉得这事儿,还真不是栩贵人做的。” 如今陵容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事儿并非是甄嬛做的,但她并没有为甄嬛说话的理由。 如果甄嬛有办法翻身,并揪出幕后的真凶最好,自己也能报对了仇。 若是没有办法,甄嬛也只能自认倒霉,成为她人的替罪羊。 “可,不是栩贵人做的又能是谁做的呢?” 照水喃喃自语,她想过年答应,又想过皇后,只觉得每个人其实都有可能。 “与其在这里想,不如好好去查一查。”陵容打断了照水的思考,“这鞋啊,一定是栩贵人的。 她当年受辱,倒是真有可能将这东西留下,时刻警醒自己。 至于字的话,上次她与果郡王私下往来的信件,很可能就不是她写的。 随便找个书法大家,就可以模仿了,只不过宫中倒是有个现成的书法大家。” 照水突然亮了眼睛,她高兴开口,“是皇后娘娘!” “对,别人的字迹模仿起来倒是不难,难得是能找到有真本事的方士。” 这种方士找起来并不容易,想要他们帮忙的前提是,这些人本就是没什么积德行善之心的恶人。 因此在他们眼里最重要的就是银子,这数额一定要足够庞大,才能叫他们出一次山。 再加上要对皇宫之中的人下手,难度高不说,还会因为所谓天子气运加持,一不小心就闹个两败俱伤。 而且,有些方士根本不在意金银之物,他要的东西更加难以寻得,即便找得到,也很难让他们为己所用。 和满宫的妃子,动用银子眼睛都不眨的大有人在。但只有银子可不够,还要有足够的能力将这些方士挖出来,才有机会用银子收买他们。 这宫中除了年世兰,也就一个皇后娘娘,有这种本事了。 “这方士的能耐,未免也太大了吧。”照水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悄悄说,“要是有人收买了这方士,谋害皇上,岂不是这每一日都在改朝换代。” “你倒是挺有的脑子的。”陵容笑着戳了戳照水的额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皇上的命,哪里是那么容易干预的。 除非他气数已尽,否则即便是被人用这法子算计,也不出不了什么大事。 皇上随口赐下的一个字,就能让我苏醒过来,这些害人的法子,对皇上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嗯……但是可以谋害所有阿哥啊,没有了后代,这万里江山还不是拱手送人。” “我发现,你还挺有天赋啊照水。” “什么天赋啊,小主。”照水不明所以,她迷茫地看向陵容,企图能从她表情里得到些信息。 陵容瞧见照水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儿,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认真地开口,“你啊,有谋朝篡位的天赋。 还好你是个小宫女,你要是年大将军,现在这江山啊,早就姓年了。” “小主就会打趣奴婢。”照水被陵容这般打趣也不羞赧,她主动将攸宁公主抱了起来,“奴婢先抱公主去休息下,小主也好好睡个午觉,莫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宫外已经派了人去查,只不过皇后娘娘做事隐蔽,奴婢担心,查不出什么东西。” “无妨,皇后想要人手办事,少不得要乌拉那拉氏帮忙。 即便这乌拉那拉氏如今势微,但毕竟有太后与皇后两位女子撑腰,倒也还算可以。 如今叫人盯着乌拉那拉氏便好,我猜那方士,应该还养在府中呢。” 陵容在派人找那方士时,皇上也同样在加派人手寻找。只不过陵容是为自己,皇上到底是为了谁,就不太清楚了。 至于甄嬛,自从皇上派人在月地云居搜出东西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甄嬛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被接二连三地投进了慎刑司,受了不少的折磨。 最后是佩儿受不住刑罚,主动坦白这些东西是栩贵人叫她做的。 因为栩贵人不相信别人,且佩儿不会写字,甄嬛只好自己写了那生辰八字。 而用她自己的鞋跟踩着,则是意味着晟嫔会被栩贵人踩在脚下,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这人证终于有了,皇后急不可耐地将所有证据递到了皇上面前,求他从严发落甄嬛。 许是因为甄嬛救过皇上一命,致使皇后觉得甄嬛完全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尤其是她的位份,又开始像入宫一般,升的太高太快了。 皇上本就厌恶后宫之中用这些旁门左道,若是能用此事叫甄嬛失宠,回到那令皇上厌恶的境地最好。 即便皇上不肯重罚,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话,也能进一步激发晟嫔和栩贵人的矛盾,叫她们两个闹起来,成为对方最大的绊脚石。 反正皇上这一碗水是端不平了,自然是谁不受宠,谁就倒霉咯。 只不过皇后清楚,陵容也清楚,皇上会更倾向谁。 唯一不同的,是陵容早就不期待了,皇后却还抱着那么一丝丝期待,期待皇上对于甄嬛的偏宠,不过是一时兴起。 只可惜,皇上并没有叫皇后如愿,他只是非常平静地表示知道了。 不多时,皇上便将佩儿处死,说是她错了主意,乱了规矩,才做下谋害晟嫔的错事。 只不过栩贵人作为主子,没有好好调教奴婢,逃不出一个管教不当的罪责,象征性地罚了半年的份例。 整个事情处理下来,差点出事的是陵容,皇上却先跑去陪了甄嬛。 也许是觉得她的份例被扣,在宫中日子不会好过,还特地告诉棠棣,有需要便去找苏培盛,一应花销都走皇上的私库。 这事儿当然做的没有这么光明正大,若非棠棣私下里告知,陵容只会被蒙在鼓里。 当夜,陵容看着睡在自己旁边的皇上,只觉得瞧着都腻烦的很。 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将你和甄嬛一辈子关在一起,叫你们日日夜夜相见,一起回忆做过的那些事情。 刚入宫的事儿还算温情,希望两个人慢慢回忆的时候,不会因为对方的薄情寡义而咬的牙痛。 “怎么了,睡不着?”不知何时,皇上竟然醒了过来。 陵容轻声嗯了一句,她睁大双眼看着黑乎乎的门口,觉得眉心开始泛出丝丝缕缕地痛意。 “想来是之前睡的太多,嫔妾这几日夜间都睡不好。 无论白日里做了什么,一到夜里就连半点困意都没有了。” 皇上沉默了许久,久到陵容都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容儿可是在怨朕,对栩贵人的处罚不够重。” “这种事情,哪里有够不够重的说法呢。”陵容此时脑子清醒,应对皇上的试探也并不慌乱,“是栩贵人身边的佩儿做错了事情,又不是栩贵人。 况且皇上赐死了那佩儿,这已经是很重的刑罚了。 皇上及时为嫔妾讨回了公道,嫔妾又怎会怨怼呢?” 陵容虽是这般说着,但皇上却总是觉得,她心中有股子怨气。 就连今日的侍寝也不像往日尽心,叫皇上只觉隔靴搔痒,并不快活。 可是这阖宫之中,在侍寝一道让最合自己心意的,也只有这一个晟嫔。 “朕总觉得,你不高兴。” “皇上……”陵容合上了眼睛,她的声音飘忽,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嫔妾昏迷之时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皇上厌恶嫔妾,只将嫔妾当做豢养的一只鸟儿。 还说嫔妾比旁人要恶毒百倍千倍,要一辈子关着嫔妾,每日掌掴来偿还自己的罪孽。 这个梦好真实啊,嫔妾醒来的时候,都还觉得脸颊上隐隐作痛。” “一个梦罢了,朕不会这般对你。” “是啊,一个梦。”陵容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叫皇上觉得心中堵的很,因为如今的他,也确实觉得陵容是他豢养的一只鸟罢了,一只声音像柔则的鸟。 只不过这只鸟儿福气好,运气也不错,生了个攸宁那般玉雪可爱的女儿。 “这梦不好,嫔妾不想再梦见了。所以……”所以嫔妾要想办法,让皇上你受这种苦才行。 “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入睡……”皇上收回觉得陵容不可理喻的话,他捉住了陵容的手放进掌心,“你是朕的晟嫔,是攸宁的额娘。 这整个宫中的妃嫔,也没有几个比你受宠。朕,不会这般看轻你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皇上却会。 陵容心中默念着,她回握皇上的手,许久才说了一句嫔妾知道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皇上喜爱的女子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世他运气好,早早看清了沈眉庄和甄嬛两个人。 但只可惜,他即便看的再清楚,也会不由自主地被甄嬛吸引、沦陷,一次次为她网开一面。 那就想些办法吧,叫皇上知晓,甄嬛那日并非是想救他,而是想要借此机会假死,与果郡王远走高飞。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浣碧的口中挖出这个消息来。 她毕竟从小伺候甄嬛,两个人又是姐妹,关系几乎是牢不可破。 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不中用的果郡王。 也许利用这个喜好「四嫂」的果郡王,能离间甄嬛与浣碧之间的感情,叫浣碧把甄嬛的打算都给抖落出来。 届时皇上一听,只怕要被要气个半死,像自己一样一晕就是许多天吧。 这般想着,陵容悄悄从皇上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然后自己背了过去,慢慢计划着之后要如何接近浣碧。 第二日,皇上未让人叫醒陵容,由着苏培盛服侍着上朝去了。 要不是夏冬春跑过来吵闹,陵容还不知道要睡多久才能醒来呢。 “昏迷那么多天还没睡够,这太阳都要晒屁股了,才肯醒来见我。” “是是是,这宫中最勤勉的就是夏常在了。”陵容在照水的服侍下插上簪子,方才转过头来看向夏冬春。 “夏常在这么一大早来我这水木明瑟,是发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吗?” 夏冬春点了点头,她举起帕子挡住脸,“那个四阿哥,又跑去碧桐书院了。” “又?”陵容有些疑惑,她也没得到四阿哥什么时候进过碧桐书院的消息啊,“四阿哥到底去过几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惠贵人小产那次,四阿哥翻墙进去过。 只不过没人知道四阿哥和惠贵人聊了些什么,我也没办法派人把刀架在四阿哥脖子上问他啊。” 夏冬春撇了撇嘴,一脸不知道消息着实可惜地表情,“你说惠贵人都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四阿哥怎么还是死死攀着她不放啊。” “四阿哥哪里是攀着惠贵人不放,那是在攀着沈家。 他一个没有额娘的皇子,好不容易碰到个惠贵人这个母家强盛的,一时半会儿又怎会愿意放手呢。” 第218章 时疫 四阿哥并不知道惠贵人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禁足。 因此他还怀揣着希望,毕竟沈家并没有受到任何斥责,甚至在敦亲王谋逆之时,皇阿玛还分外依仗沈家。 正因如此,四阿哥方才认为,这个惠贵人还有机会解除禁足,成为皇阿玛最受宠的妃嫔。 只可惜,每次到碧桐书院,惠贵人都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来了,免得惹皇阿玛生气。 可是问她原因,她也只是说是因为没照顾好腹中的孩子。 但宫中有不知多少个没有照顾好孩子的妃嫔,她们都还在皇阿玛身边,深受皇阿玛的喜爱啊。 不得已,沈眉庄只得承认,她这一辈子都可能出不了碧桐书院了。即便能出去,对四阿哥的助力也不大。 若是四阿哥需要一个妃嫔成为他的继母,敬妃或者是即将升为妃位的栩贵人都是更好的选择。 其实沈眉庄还抱有一丝期待,那就是甄嬛成了妃位之后,能够想办法将自己送出宫去。 只可惜四阿哥将甄嬛用魇镇之术谋害陵容之事告诉了她,将她心里最后一丝期待击个粉碎。 皇上最厌恶的就是这些手段,栩贵人明知故犯,皇上又怎么会轻纵了她。 但沈眉庄不肯就这样放弃,她知道四阿哥急于找一个养母,带他离开这圆明园。 自己则急于和甄嬛确定,到底能不能离开这深宫。 多番考虑之下,沈眉庄决定让四阿哥为自己带个口信,替自己问个问题,也给四阿哥一个再次见到甄嬛的机会。 至于能不能成为甄嬛的养子,就只能看四阿哥自己的本事了。 只可惜,四阿哥的本事不够,甄嬛即便知道了自己未来可能不会再有身孕,也没有收四阿哥养在膝下的意思。 毕竟甄嬛日日夜夜谋划的,都是自己逃出宫去,若是带了这么一个拖油瓶,只怕是要被一辈子锁在紫禁城了。 即便这个皇子有机会登上皇位,甄嬛也不愿意抚养。 她只想离开皇上,多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如果有了四阿哥,就只会让自己的计划不断推迟再推迟,只怕自己会被逼成年世兰那样的疯子。 因为各种顾虑,甄嬛并没有答应四阿哥抚养他的事情,但对于沈眉庄关切之事,她倒是安慰了一二。 只不过因为自己身边没有信得过的奴婢,才不得不一切都由自己去处理实施,进度方才这般缓慢。 想要逃出宫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假死,这样皇上就不会迁怒母家,自己也能在外面过得更加自在些。 要么就是像叶澜依一样,用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被皇上送出宫去,即便一辈子在尼姑庵里诵经,也比在这后宫之中勾心斗角要好上太多了。 只可惜第二种方法,叶澜依已经用过了,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用一次了。 那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最后一份假死药送给沈眉庄,叫她装出因病离世的样子,成功逃出皇后。 依照沈家的能力,叫沈眉庄过的衣食无忧再简单不过了。 可是……甄嬛捏紧了手中的瓷瓶,这药是留给自己的,若是给了眉姐姐,自己可能要再等上许久,才能离开皇宫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和眉姐姐一起,出了这个皇宫呢? 没想到,似乎上天也在帮助甄嬛和沈眉庄。前世冬季发生的时疫,竟然在这次盛夏之时发生了。 这时疫先是在民间传播,常常一人染上便累及全家,许多村庄与城镇死亡人数都已经达到了百人以上,皇上整日为救助百姓之事忙的焦头烂额,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好了。 宫中的太医都忙着研制药物,虽然何桉鸣还常常来为攸宁请脉,但每次都顶着黑眼圈过来,瞧着也确实累的很。 陵容对前世的时疫方子没有太多印象,毕竟这东西都是由太医调度的,她们这些妃嫔只是预防为主。 更何况,前世除了沈眉庄之外,并没有太多人染上这病症,陵容也安稳地缩在宫中,直到药物研究出来。 这一世,年世兰早早地就倒了,皇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家独大,陵容倒是没那么担心,有人故意将时疫引进宫中。 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零星有些记忆的药材告诉了照水,让她在请教医术时,“不经意”透露给何桉鸣。 再加上有前世的经验,陵容听闻有时疫这件事情之后,就用了大笔银子,叫攸宁身边的乳娘不许胡乱走动,必须时刻注重自己和攸宁的身体。 这银子给的足,攸宁身边伺候的都没什么怨言,全当为主子多做一段时间活计,来换这些银子了。 加上皇上已经下令,各宫都发了足量的艾叶,用来焚烧驱疫,如今攸宁身边倒算是十足安全的了。 只不过,不知道从何时起,圆明园中便有人开始染上时疫了,用章太医的话来说,一人有病染及一室,一室有病染及一宫。 因此,若是有人染上时疫,整个宫殿都会被封锁,就连用来诊治的药材,都是定时由墙上扔进院中,由各宫自行熬药治疗的。 只不过有人染上,便不是能轻易解决的了,陵容一听闻宫中有人染上,便关闭了水木明瑟,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是陵容这种重生的,知道这时疫传染性极强。 大多数人都还抱有侥幸的态度,对这件事情不甚上心。很快,就有后妃开始染上时疫——甄嬛、沈眉庄两人因为时疫儿发热病倒,连带着所有伺候的人,都被关在了殿中不能出去。 因着棠棣也一并被关在了月地云居,陵容也很难打听到甄嬛如今的情况,也就只能相信这人确实是染上了时疫。 只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谁这么疯狂,将时疫给带进了宫中,还染给了甄嬛与沈眉庄姐妹两个。 “小主,这时疫一起,我们的计划又要搁置了。” “无妨,浣碧在果郡王王府中,在皇上的人看管下,是绝无可能逃出来的。 待时疫消退之后,我们再派人想办法接触就是,不必急于这一时。” 陵容倒是没有那么着急,她只是觉得这次沈眉庄染上时疫着实古怪。 毕竟她如今被禁足在碧桐书院,除了四阿哥和甄嬛之外,常人是不会违背皇上的旨意去随意接触她的。 可以说,沈眉庄的碧桐书院本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但她却偏偏染上了时疫,叫人着实有些费解。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皇上无法忍受这与他人和苟且的妃嫔,派人将这时疫传入宫中的了。 但陵容心中清楚的很,皇上即便再想除掉沈眉庄,也不会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稍有不慎,就连皇上自己也要跟着陪葬了。 如今这个情况,陵容是没有什么精力关注沈眉庄或者是甄嬛的死活了,她只能守着攸宁,尽可能不染上这次的时疫。 好在,因为陵容的防控紧密,水木明瑟始终没有出现什么异状。 唯一不同的,则是沈眉庄那里,她在某个深夜里突然高热不退,药一贴贴的灌下去,也没有什么作用,直到第二日清晨,沈眉庄便渐渐失去了呼吸。 与此同时,甄嬛那边也出现了高热的症状,皇上为了保住甄嬛,下令打开大门,将何桉鸣给送了进去,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将栩贵人给救回来。 若是栩贵人死了,那他这个太医也不用当了,一并送下地府陪葬。 何桉鸣本想借着要照顾攸宁公主来推拒此事,却被皇上严词拒绝。 他不愿意甄嬛步上沈眉庄的后尘,无声无息地死在宫殿之中。 至于攸宁,皇上干脆指派了卫临负责,叫何桉鸣再说不出一句拒绝地话来。 无奈之下,何桉鸣只得进了月地云居,但奇怪的是,甄嬛说什么都不肯让他把脉,只说自己不愿连累何太医,只是吃药就好。 但皇命难违,治不好栩贵人,何桉鸣的脑袋也要落地。 他只能坚持,反复表示自己的无惧,恳求栩贵人能够准许自己进去把脉。 但甄嬛又哪里愿意,两个人只能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 “栩贵人,”何桉鸣无奈地在门外恳求,“恕微臣直言,若是微臣治不好栩贵人,微臣也没办法活着走出这月地云居。” “何太医是在威胁我吗?” “不,栩贵人,”何桉鸣叹了口气,他比任何人都不想过来趟这趟浑水,毕竟在水木明瑟照顾攸宁公主要简单不少,“是皇上在威胁微臣,也是栩贵人您在 威胁微臣。” 甄嬛一时默然,她咳嗽了几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人若是温实初就好了,就能将自己真实的打算说个一清二楚,就不会被这般逼迫着要打开房门,由他把脉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何太医,”许久之后,甄嬛方才开口,“这时疫传染性极强,你若是给我把脉,只怕也也会染上病症,像惠贵人一般丢了性命。 为何不将自己的性命把握在自己手中,保护好自身呢?” “治得好贵人,就能治得好微臣。若是不能为栩贵人诊治,那微臣的命几乎就是丢定了。 栩贵人这般聪慧,应该能理解微臣的难处吧?” 何桉鸣的情绪还算稳定,只不过对于栩贵人他可没什么耐心好好劝慰,便干脆利落地直指重点,叫她别想逃避会连累自己丢了性命的事实。 此时此刻,何桉鸣也猜的出来,这栩贵人怕是并没有感染时疫,只不过她是在谋划着什么,不想被自己发现罢了。 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能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待出了月地云居之后,无论她是想上吊还是投河,都随她去了。 “栩贵人,微臣已经被关进这月地云居,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没有别的选择了。” 何桉鸣隔着门,又叫了甄嬛一声,只不过门内静悄悄的,仿佛这人已经不在屋中了一般。 但何桉鸣毕竟是个男子,他不能这般大大咧咧地闯进妃嫔的闺房,他只好将棠棣给找了过来,叫她继续呼唤栩贵人。 但棠棣也没能得到甄嬛的回应,无奈之下,棠棣只能主动将门给推开,硬着头皮进去找栩贵人。 但没想到,进了屋子之后,她就发现甄嬛已经躺倒在了地面上,无论怎样呼唤都没能得到她的回应。 因为害怕自己被染上时疫,棠棣并不愿意接触甄嬛,只不过这场景太过骇人,万一像惠贵人那般死了,那可就连累太多人了。 棠棣抖着手,凑到甄嬛的鼻子间感受呼吸,好在那呼吸还在,并没有死掉。 “何太医,小主晕倒了!” 因为不敢接触甄嬛,棠棣只能将甄嬛丢在地上,自己则远远地立在一边,叫何桉鸣进来。 不得不说,一进门就看到栩贵人躺在地上,淡定如何桉鸣都有些发懵,他同样下意识探了探栩贵人的鼻息,得知她还活着,提起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只不过他没有贸然叫棠棣帮忙移动栩贵人,毕竟棠棣那模样就是有些害怕,在自己有把握之前,还是不要连累他人的好。 “我先为栩贵人把脉。”何桉鸣将手帕搭在甄嬛的手腕上,仔细感受她那时而微弱,时而强劲的脉搏。 这脉象与栩贵人那次为皇上挡剑几乎是一样的,何桉鸣毫不费力地确认了,另外一颗假死药被栩贵人直接吃下了。 她想营造出自己感染时疫死亡的假象,却不知道这假死药本就是假的,根本做不到全无呼吸。 “棠棣姑娘,帮我将栩贵人扶到榻上吧,她的时疫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会传染给你。” 何桉鸣立在一旁,瞧着棠棣费力将栩贵人扶起,自己则在内室转了一圈,找到了刚刚栩贵人刚刚服药的药碗。 不出意外的话,这碗底剩下的些许汤药,就是那假死药所留下的了。 “辛苦了,棠棣姑娘,只不过......还需要你帮忙替栩贵人熬一碗药,好让我完成皇上交代的事儿。” 第219章 敬妃有孕 因为沈眉庄是死于时疫,便没有被允许在圆明园中停灵,而是草草地用破烂草席一卷,送出了圆明园。 再加上她犯了私通之错,皇上并不愿意沈眉庄有什么死后哀荣,对外一直宣称惠贵人还活着,死了的不过是个粗使宫女罢了。 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沈眉庄竟然真的成功假死出宫——毕竟一具可能传染时疫的尸体,是没有人愿意触碰的。 而代替她的尸体被烧掉的,则是一卷破旧的席子罢了。 没有人在意死的是不是沈眉庄,所有人在意的,都是自己会不会像这位贵人一样,说死便死掉了。 沈眉庄的死亡,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唯独四阿哥还整日担忧着,自己会不会被沈眉庄传染上时疫。 是的,在沈眉庄爆出得了时疫的前一晚,四阿哥曾经去过碧桐书院。 他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为自己争得沈家的扶持,为自己争取到跟皇上一同回宫的机会。 只可惜沈眉庄死了,什么都没有给四阿哥留下。 不,也许留下了……四阿哥不住地抓挠自己的手臂,他总觉得沈眉庄触碰过的地方,有要人命的时疫在生根发芽。 他总是觉得自己身体发热,头晕,好像下一刻就会两眼一闭,去见了阎王。 他还小,他不想死,他想好好地活着。 因此,在听闻何桉鸣救活了濒死的栩贵人之后,他立刻便冲去找了何桉鸣,叫他想办法救救自己。 何桉鸣此时已经与卫临一起,研制出了针对时疫的药方,面对四阿哥的紧张,他自然软了态度安抚。 诊脉之后,发现四阿哥并没有染上时疫,身体也健康的很。 但四阿哥一开始放下了心来,但很快又开始慌张起来,他反复说着自己发热的症状,仿佛何桉鸣刚刚所言都是在欺骗他一般。 四阿哥的异常,何桉鸣并没有无视,他很是好奇,为什么四阿哥仅从发热一件事,就断定他自己得了时疫。 只不过无论他如何询问,四阿哥都不肯开口,他遮遮掩掩地叫何桉鸣不要问了,只希望自己能够快点被治好。 无奈之下,何桉鸣只好给他开了安神的药,并骗四阿哥,这是能够预防时疫的良药。 四阿哥拿了药,才安下心来,他高兴带着药走了,总算是安生了两天。 但四阿哥的情况很是奇怪,何桉鸣不敢怠慢,便将这件事情告知了皇上。 至于陵容,她甚至先皇上一步得知了这个消息。 但四阿哥的古怪行为,陵容也并不清楚缘由,只能根据宫中的情况分析,他可能接触过某个患病之人。 只不过四阿哥身边的宫人都未曾患病,其他患病的宫人也早就集中处理。 硬要说四阿哥可能接触的患病之人,除了甄嬛,就只剩下一个沈眉庄了。 这其中甄嬛是伪装的,如今已经被何桉鸣“治好了”。 沈眉庄则已经死了,尸体被丢出宫外,此时已经烧成了灰烬。 “若是四阿哥接触的是惠贵人,那四阿哥应该染上时疫才对。 如今他健健康康的,小主又为何认为,他见得一定是惠贵人呢?” 陵容嗯了一声,通过甄嬛服用假死药,妄图离开皇宫一事,她猜测沈眉庄也是通过假死的法子,将自己给送出宫去了。 只不过沈眉庄不得皇上喜爱,还快了甄嬛一步,导致她成功离开,而甄嬛却被迫留了下来。 “因为四阿哥害怕。”陵容看了看角落里焚烧的艾叶,“而且,若是他接触的是栩贵人,他大可以说出来,叫皇上派人诊治。 但他不敢说,那就只能是惠贵人了。 毕竟是违抗了皇上的旨意,他担心皇上因此恼怒于他,自然要死死保守秘密了。” 照水哦了一声,她本就聪明,几乎是一点就透,“但何太医已经告诉了皇上,只怕四阿哥偷偷去见惠贵人的事儿,已经瞒不住了。” “但有一件事非常奇怪,四阿哥是怎么知道,死的是惠贵人的,”陵容眨着眼睛,思索着其中缘由,“毕竟皇上对外宣称,死的是个粗使宫女。 知道死的是沈眉庄这件事儿的,只有少数几个人。 四阿哥一个没有什么人脉的光头阿哥,是怎么查出这个消息的呢?” “也许他不知道呢?”照水倒是给了个猜测,“四阿哥可能只是担心被染上时疫,并不知道惠贵人已死的事实。” “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我总觉得他那个害怕的样子,不像是不知道的。” “这……”照水也开始对自己的判断有些迟疑了,她思索着这其中联系,“难不成……四阿哥看到过惠贵人的尸体?” “这倒是有可能。”陵容思索了一会儿,倒是认同了这个猜测。 但实际上的情况,却与陵容所想全然不同。 时间回到沈眉庄患上时疫之前,她将四阿哥叫来了碧桐书院,告知了沈家愿意帮助四阿哥的事情。 只不过四阿哥如今年龄太小,沈家希望待四阿哥成年之后,选沈家直系或者旁系的女儿当侧福晋。 自小就聪明的四阿哥很快便知晓了沈家做的目的,他们是打算在自己身上押宝,希望未来自己能坐上皇阿玛的那个位置。 这个判断叫四阿哥开心不已,甚至忽略了他距离成年还有许久的路要走。 但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办法叫沈氏成为自己的养母了。 毕竟未来是要娶沈家直系女儿的,他可不想被沈家捆绑的太死,导致这爱新觉罗的江山姓了沈。 毕竟只要答应了惠贵人,这沈眉庄就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而自己,只需要再找一位家世强盛的养母,就不愁没办法回到宫中,养在皇阿玛膝下了。 四阿哥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完美,甚至已经开始畅想起回宫之后,自己力压三阿哥一头的事情了。 毕竟三哥的额娘就傻头傻脑的,三哥也一定不是个聪明的。 四阿哥想的开怀,全然不知道,他也只是沈家找的一个保住家族的筹码罢了。 毕竟沈眉庄做下的事儿,足够叫皇上灭了沈家九族了。 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地保住,不过是皇上还需要用到沈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刀罢了。 沈家看的清楚,沈眉庄也看的清楚。 而且,沈家也并不想选四阿哥,但不在皇上身边养着的,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 五阿哥体弱多病,常年在病榻上用药金尊玉贵的养着。 这一番比较下来,就算四阿哥再不得宠,也比可能养不大的五阿哥好上太多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沈眉庄才默许了四阿哥三番五次的进入碧桐书院。 加上此时时疫四起,沈眉庄终于有了机会,能够光明正大地假死出宫了。 只不过她还要利用一下四阿哥,叫他帮自己坐实死讯罢了。 顺便,将采星也送去四阿哥身边伺候,免得自己离宫之后,她受到别人的欺负。 正因如此,沈眉庄在“死”去之后,叫采星为她给四阿哥传递了死讯。 并且亲手写了一封叫四阿哥照顾好采星的信,告诉他日后就由采星负责联系沈家。 四阿哥哪里肯信,他不顾嬷嬷的阻拦跑去了碧桐书院,刚好撞上了被抬出去的惠贵人。 破烂的席子卷着,只有一只带着玉镯的手露在外面。 好巧不巧的,在四阿哥凑近时,那只手似乎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吓得尖叫一声,顾不得形象跑回了住处。 自从这件事情之后,四阿哥就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仿佛那时疫因为沈眉庄的触碰传递到了自己身上。 尤其是采星来了之后,他这种不安感就更加强烈了。 再加上如今时疫横行,他根本没办法通过采星联系到沈家,就更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最终找上了何桉鸣,请他为自己治病。 但陵容是无法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的,毕竟她不是沈眉庄肚子里的蛔虫,也不知道沈眉庄已经出宫,悄悄地回了沈家。 她如今只有一种隐约的伤感,又一位故人离开了自己,只不过与前世不一样,看起来与自己并无干系罢了。 又过了大概两个月左右,这场时疫方才彻底消弭。 除了沈眉庄与甄嬛二人之外,再没有嫔妃染上时疫。 除了沈眉庄一人之外,也再没有皇室中人因为这场时疫死去。 时隔多月,天气都已经微微转凉了,一行人终于从园子里回到了宫中。 皇上一回到宫中,第一时间便与皇后去了太后那里表示关切,甚至还回忆了一番为了太后身体着想,叶澜依是如何决绝地离开宫的。 但给叶澜依说再多的好话又如何,她无父无母,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今还丢了性命。 即便太后再感动于她的奉献,又有何用呢? 但皇上偏生喜欢怀念,搞得太后只好打趣,待自己百年之后,让皇上给叶澜依以妃位葬入妃陵就是了。 太后都这般说了,皇上又哪里好意思继续回忆这事儿,但这个提议确实不错,皇上反而记在了心里。 谁叫叶澜依死的太是时候了呢,还和太后绑定在一起,叫皇上想忘记她都难。 不过,皇上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无他,是敬妃爆出自己有孕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陵容等人一同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敬妃便直接将自己有孕的事情告知了众人。 毕竟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胎已经坐稳了,若是再拖下去,难免会得到皇上的埋怨。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面色不由得有些变化,但她掩饰的很好,很快便换上了喜悦之色。 但为了避免沈眉庄那种事情发生,皇后仔细看了敬事房的档案,确认了敬妃有孕的日子。 “敬妃这消息是极好的,时疫之后,就需要这样的喜气呢。 别忘了去太后那里一趟,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皇后素来表面功夫做的好,当即便要为敬妃送礼,什么送子观音、锦绣屏风的,通通赐给了敬妃。 敬妃虽然高兴,但还是注意着不要让别的妃嫔觉得不适。 但嫉妒这事儿哪里是能控制的住的,陵容看了看一旁的恬贵人,又看了看齐妃,那羡慕嫉妒的味道都要满满地溢出来了。 “敬妃当真是好福气,这般年纪,还能有孕呢。” 齐妃眼睛盯着她的肚子,又开始想起去汤泉行宫沐浴的事情了,不知道自己去那里泡一泡,是不是也能再怀个阿哥。 “敬妃也才二十几岁,正是大好年华呢。”皇后笑的眉眼弯弯,她看向齐妃,颇有些追忆似的开口,“倒是叫我怀念起在潜邸时的日子了。” 齐妃揪着帕子,她的眼睛从皇后脸上飘向了敬妃的肚子,脑子里想的可不是潜邸的事儿。 而是敬妃如今已经是妃位了,要是生下阿哥,该不会踩在自己头上吧。 仿佛知道齐妃在想什么一般,皇后含着笑意开口,“若是个阿哥,本宫定要向皇上进言,晋妹妹为贵妃才是。 毕竟这宫中许久没有这样好的消息,也给各位妹妹开个好头儿。” 皇后这话意味明显,无论宫中哪位妃子有孕,她都会向皇上进言,为有孕之人晋位。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得皇上宠爱的,有孕只能得个封号的大有人在。 在这深宫里,位份就是一切,上了高位才能有银子,有话语权。 有了孩子才算真的有了依靠,母凭子贵,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但皇上这话一说出口,齐妃并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危机四伏。 自己这年纪可渐渐大了,皇上偶尔来一次,也只是裹着被子自己睡觉,连多一句话都不愿意和自己说。 这些花儿一样的妃嫔可还年轻,想有孕简直不要太简单。 难不成,自己就任由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有孕,然后踩到自己的头上吗? 自己可是皇上长子的生母,就该是身份最贵重的人才对,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越过自己。 可是,有什么办法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呢? 齐妃迷茫,齐妃想不明白,齐妃觉得非常着急。 第220章 暗中操盘 得知敬妃有孕的皇上自然是十分开心的,他甚至一连去了咸福宫好几次,为得就是保证敬妃这胎能安安稳稳地生下。 但怀胎十月哪里是一朝一夕之事,皇上陪了就好就又开始流连花丛,许是皇后劝他雨露均沾的话起了效果。 至于这效果,当然大多数都是起在了甄嬛身上。 皇后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皇上如今没提起升甄嬛为妃的事儿,倒是叫她心中又有一丝丝安慰——至少还没有宠成柔则那个样子。 虽然甄嬛如今已经被红花伤了身子,皇后也还是不愿意她太过得宠。 毕竟这人还年轻,华妃被欢宜香熏了许多年都能有孕,谁知道甄嬛会不会有什么法子,又怀上孩子。 只不过…… 皇后想了宫中所有妃嫔,能分甄嬛宠的并没有几个。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不是自己的人。 恬贵人、夏常在之流也开始有了二心,做起事来,并不像从前那般尽心了。 曹琴默为人阴狠,曾经在年世兰手下便恶事做尽。 若是收到手中,还需要小心谨慎的用,否则只会像年世兰一样被她反噬。 至于安陵容与甄嬛,自成一派倒是混的风生水起。 尤其是前者,本来就和敬妃交好,还有了个身负吉象的公主,如今这地位就更难撼动了。 好在皇上对这安陵容并无偏宠,倒是还能留她一时半刻。 至于甄嬛,从她选秀之时皇后便对她不喜。只不过手头上能打垮甄嬛和甄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皇后更想利用这些东西,斗倒更多的人。 这宫中的人都想了一圈,皇后此时不得不思考,从剩下的嫔妃中培养出一两个自己的人,又或者是劝慰皇上选秀,再提拔一批新的妃子进来。 只不过皇上刚刚选完不到三年,如今声势浩大的再次选秀,少不得要被人说皇上不专注于国事,只顾着做些声色犬马之事了。 这事儿是皇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皇上的名声不能毁坏,看来还要找些其它办法才行。 不过,当务之急是处理敬妃的肚子,绝不能让她就这样安安稳稳地把皇子给生下来。 今日瞧那齐妃的神色,倒是有些担忧,尤其是自己提到贵妃之位时。 皇后心中略略思忖,便也知道了齐妃究竟在担忧什么——无非是人老珠黄,不得皇上宠爱,年轻的妃子有孕,就能轻而易举踩到她头上去。 更重要的是,如今宫中只有一个三阿哥养着,皇上自然更偏宠。 但若是敬妃生了个阿哥,这偏爱就会被分走一半,若碰巧是个聪明伶俐的,只怕这三阿哥这愚钝的,再得不了皇上的青眼了。 不过,利用这个机会夺了三阿哥,又叫齐妃打掉敬妃的孩子倒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就是不知道齐妃这个榆木脑袋,能不能听懂自己对她的暗示了。 看来明日请安之后,要好好和齐妃聊一聊了。 皇后的各种决定,陵容自然是不知道的。更何况她如今没什么宠爱,也没有身孕,皇后还真分不出精力来对付自己。 但凡事还是要小心的,不对付自己可不代表不栽赃自己。 陵容在照水拿来的礼物里挑挑拣拣,最后只挑了几个宝石并一个纯金的摆件给敬妃送了过去。 反正这些物件都是实心儿的,倒不担心被皇后塞些什么东西进去。 而且敬妃也不喜欢这些奢华的物件,收到之后也只会丢在私库里,根本不会拿出来见人。 百利而无一害,陵容摸着宝石给这份儿礼做了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晚些时候这些礼物就送过去吧,”陵容虽然和敬妃关系不错,但还是打算跟在其他妃嫔后面,一起把礼送过去,“单独送太扎眼了,而且容易被他人拿来做文章。 至于敬妃本人,我们之后再去探望一下,联络联络感情就好。” 照水也懂自家小主在担忧什么,毕竟这宫中的孩子难生养,如何小心谨慎,都是不过分的。 “敬妃也算是得偿所愿,至于何太医说过的事情,就勿要透露给敬妃过去她身边伺候的人了。” “敬妃娘娘想来也是知道的,”照水将那些东西分别装好,又再次数了数数量,“小主不去劝慰也是好的,免得惹得敬妃娘娘不悦,这关系又生分了。” “这你就想错了,无论如何,敬妃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我生分的。” 陵容笑着摇了摇头,她倒是耐心给照水解释,“有孕的时候,本来就被所有人盯着,这时候再没有交好的人相互扶持,恐怕是寸步难行啊。” 照水哦了一声,她虽然觉得小主说的是对的,但还是觉得,靠其他妃嫔,没什么大的作用。 小主怀孕之时不知道和多少人关系不错,结果还不是被人暗中算计,差点一尸两命。 陵容看出了照水的疑惑,也知道她这是一时之间钻了牛角尖,“这朋友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只要她不会在关键时候害我们就好。 否则本来只需要防备那一个两个人的,转而要防备全皇宫所有人,岂不是要累死了。” “奴婢其实明白的,但是……”照水叹了口气,“但是看了惠贵人与栩贵人,总是觉得所谓姐妹和朋友,也不值得信任。” 瞧着照水的模样,陵容不由得开始思索她为何有这样的感慨。 毕竟甄沈二人的关系,有太多他人的算计与推波助澜,已经不能简单用谁对谁真心来算了。 这事儿照水是清楚的,今时今日这般…… “照水,惠贵人与栩贵人,她们二人的情况你是清楚的。 难不成……是采星的事儿,叫你觉得不安心吗?” 只是迟疑了一瞬,照水便点了点头,“做奴婢的,即便是宫外带来的,也能随意送人,小主……” “笨蛋照水,你在担心什么。” 陵容叹了口气,将照水叫到了身边,她直接捉住照水的手,“惠贵人死了,但她也算想尽办法给采星找了个不错的靠山。 如果有一天我离世了,我也会想尽办法给你找个靠山,让你在这深宫里不受欺负。 如果你当真担心这事儿的话,我愿意向皇上求情,现在就将你送出宫去。 在宫外也同样可以跟何太医或者是卫太医学着医术,开个女医医馆,可好?” 照水摇了摇头,她其实并没有离开主子的心思,只不过看这些奴婢一个比一个惨,这心里总是会有些不安。 实际上在自己的主子身边,日子过得已经是极好的了。 “奴婢从未想过离开小主,也从未有过二心。” 照水有些着急,她半蹲在陵容身边仰头去看,“只不过眼见着一个个熟人离开,有些伤感罢了。” “我知道的,”陵容垂手握住了照水的,“但我也想让你知道,你想要出宫,随时都可以。 你想做的事情,我也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你不需要有任何担忧。 照水,我希望你在我身边,是安心的,没有后顾之忧的,你懂吗。” “奴婢晓得。”照水回握着陵容的手,非常用力地点着头,“奴婢其实都明白的,小主勿要担心奴婢。” 陵容轻声嗯了一句,她哪里是担心照水,她其实是担心自己这得力的奴婢走了,身边再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不过她说的事情也是真的,她确实为照水铺了路,只不过不希望她离开的这么早罢了。 忠心的奴婢难得,陵容从前世就知道了。 否则她也不会想尽办法,叫崔槿汐这个最大的助力离开甄嬛了。 小允子、流朱、浣碧乃至甄嬛好不容易收入麾下的佩儿,也都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甄嬛。 也正因为如此,甄嬛做起事情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 若是还叫她和从前一样有那么多的助力,只怕自己还是斗不过她。 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最近会不会有什么动作,毕竟再不出手的话,甄嬛可就要封妃了。 陵容本想问一问照水关于浣碧之事,但看她刚刚平复心情,也不宜再用浣碧动荡她的心绪。 便放柔了声音叫她下去休息,再三言明自己对照水的关心与重视。 照水离开之后,小池子便走了进来。 他有点儿好奇地看着照水的背影,又看了看主子身边都没个宫女伺候的样子,露出个十分疑惑的表情。 “照水有些累了,我叫她下去休息会儿。 你怎么跑过来了,可是攸宁有什么事?” “不是公主的事情,是小允子。” 小池子看见陵容眼睛扫过来,立刻收起那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把草茎捏在掌心,身子立的十分板正。 “嗯……小允子说想回栩贵人身边伺候,和小成子在一起天天被约束着,觉得人生都无趣了。” 这理由怎么听怎么有几分离谱的意味,陵容皱着眉毛,“小成子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倒也不至于死死管着小允子吧,这个理由着实有些不充分。 况且,他好不容易脱离了嫔妃之间尔虞我诈的漩涡,怎可能又要回来呢?” “可是,小允子确实是这么说的。”小池子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愣是没想到有什么异常来。 这几句话也是原封不动的,他甚至没有变换语序。 只不过没把自己讽刺小允子差点被栩贵人害死的话给说出来罢了。 “小主……难不成小允子的真实目的,是想来承乾宫见您一面吗? 也许他那个地方不够安全,很多话不能直说,只好这样拐弯抹角的。 至于提起栩贵人……应该是担心被人怀疑到小主身上吧。” 小池子这个分析倒是有几分道理,陵容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却思索着小允子真的想回甄嬛身边伺候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刚刚还觉得剪除了甄嬛身边的羽翼呢。这就又蹦出来一个。 “那今晚叫他来一趟承乾宫吧,我们问一问他。 若是他真的想回栩贵人身边,也没有必要硬拦着他。” 陵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在小池子面前透露自己的想法,毕竟这两人还算交好,自己可不能随意说什么要处理了小允子的话。 只要小允子老老实实在银器房待着,不要再回甄嬛身边去,自己还能留他一条命。 否则只能过河拆桥,叫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点代价了。 小池子哪里知道自家主子在谋划什么,陵容命令一下,他就跑去找小允子了。 好在,小允子并没有让陵容失望。 他确实如小池子所说,是因为近日身边有人在查,方才这般小心地传话的。 “太后的人查的很深,最近已经开始接触银器房了。”小允子压低了声音,他观察着四周,生怕自己的话叫人给听了去。 “奴才是担忧这件事会牵连出小主,便想着将此事告诉小主,提前做好准备。” 钦天监那边其实早就处理好了,陵容用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时半会儿倒也不担心他能将自己供出来。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太后的人能不能顺着这些中间人七拐八拐地找到自己身上。 但是宫外毕竟人员混杂,那些相关的人自己也使了银子叫他们悄悄搬走了,太后一时之间,怕是很难从宫外找到线索。 因此最着急要解决的,还是小允子这一边。 为了方便处理小允子留下的痕迹,陵容叫他将从动手到处理罪证的整个过程都复述了一遍。 那药是何桉鸣送去的,量很精准,小允子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太后用完的银器也送了回来,小允子清洗了好几遍,也不会留下痕迹。 唯一有破绽的,就是小允子负责寿康宫的银器,这个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陵容还是担心太后会跟年世兰一样,喜欢用些重刑,叫人把事儿给吐露出来。 小允子虽然是个硬骨头,但不见得会为自己嘴硬。 “最近可有人接触过你,是谁?” “最近就是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来过奴才住处。 但她只是问了下,太后那里的银器是不是奴才负责整理和清洗的。” 第221章 松子 陵容与小允子交流一番之后,发现能清理的痕迹已经清理干净了。 再加上小允子并没有出现千丝的症状,倒也不用再给他送去解药了。 只不过竹息过去就说这么一句打草惊蛇的话显然不对,更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小允子已经被盯上了,竹息或者说是太后想要借这个机会抓出背后的人。 更有可能的就是,今晚上小允子的踪迹很有可能在别人的监视下。 陵容将这个猜测告诉小允子之后,他也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他到底是有几分功夫的,他本就一路小心着过来,自然能很快确认,并没有人跟在他的背后。 只不过今日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小允子和陵容商量了一番,他决定这几日主动接下给皇后娘娘宫中送银器的活计,好好和景仁宫的人接触接触。 虽然太后不一定会相信皇后害她,但能转移一时半刻的目光也是好的。 今夜纯粹是动作够快,再加上小允子那一番话,很有可能太后先派人去了永寿宫探底。 “如此说来,奴才便不应该再多留了。 等下奴才便顺着墙头去景仁宫附近转一转,确认真的没人跟着再回银器房。” 陵容点了点头,倒是同意了小允子这般做法。 他毕竟是趁着夜色来的,宫道上也只是偶尔有几个侍卫巡逻罢了。只要小允子隐藏的好,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还有一事,”小允子拱手,开口颇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即便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将奴才抓了去,奴才也绝对不会吐露出半个字的。 还请小主把心放进肚子里。”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陵容倒不会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重活一世,她最大的不同就是学会了隐藏情绪,叫别人觉得她是个绝对信任奴才的好主子。 即便是对照水,她心里还是有所保留,但是在面上,也同小允子一样,做了十成十相信的模样。 没想到,自己心里充满了算计,这些宫人反倒比前世更忠心些。 看看面前的小允子就知道了,前世的他恨不能帮甄嬛了结了自己,今世却说愿意为自己守口如瓶,打死也不吐出半个字来。 但即便他说的再义正言辞,陵容心中还是不相信的。 好在,这一夜陵容他们是真的运气不错,小允子并没有被太后的人发现,安安稳稳地回到了住处。 只不过陵容也因此知道,太后不愧是后宫掌权多年的女子,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能叫她给查到关键之人。 若是自己不够小心,只怕已经被太后拿到所下的毒药了。 看来宫外那些人还需要再处理一下,最好叫他们搬出京城,永远别再回来。 只不过这银子又要多花不少了。陵容心中暗叹,自己怎么就一时之间心软,把叶澜依给送出宫去了呢。 这报复太后报复的好像也不太够,倒叫这老虔婆还有精力去查这次的中毒之事。 陵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亏本的买卖,但她其实早就预料到其中的凶险,甚至谋划好了事情败露之后要如何栽赃给叶澜依。 因此,此时她对银子的心疼要比惊慌失措多的多。 只不过外在人看来,帮了叶澜依遇到事情还要栽赃给她这行为略微有些过分。 但陵容却不这么觉得,毕竟天下哪有全无算计的善意。 偶然的那么一点不要回报的,也只不过是因为,这对对方而言实在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 就像在路边喂一只快饿死的小猫,是不会要求它回报自己什么的。 而陵容还不是那样有权有势的上位者,她还需要为自己谋算,绝不能让自己一时的心软拖累了自己。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故意留线索给太后查的地步,毕竟按照自己的安排,太后查到最后也只会是一无所获罢了。 在太后派人查证期间,陵容便嘱咐小允子不要再来承乾宫了,反正小池子常去找他,一切消息由小池子传话便好。 只不过这几日太后那边似乎又熄了动静,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但陵容也不能放松,她打算这段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别真的叫太后盯上了自己。 如今唯一还算乐观的,就是有敬妃这个有孕的顶在前头。 能让陵容可以安安稳稳地陪着攸宁,再时不时得皇上留宿两晚,给自己稳固些宠爱。 陵容也有想过,要不要趁着皇上对自己还有几分宠爱,趁机再怀个皇子。 这样也能叫自己进一步稳固地位,日后哪怕像齐妃一样不再得宠,也能安安稳稳地在后宫过日子。 但是陵容忘了,齐妃能养着皇子在后宫好端端地,一方面是因为她投入了皇后的麾下,另一方面是确实太过单纯,害人都能被一眼看出来的那种单纯。 没有人会担心她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就连皇后娘娘眼里揉不下一点沙子的人,都没什么所谓。 只不过.....最近敬妃有孕一事给齐妃的冲击确实有些大,一个和年世兰差不多年龄的人,只要生下孩子就可能登上贵妃之位压自己一头,这口气怎么可能咽的下去。 再加上皇后娘娘三番两次的挑拨,齐妃就开始起了谋害敬妃的心思。 只不过这敬妃手上还有几分协理六宫之权,倒叫齐妃一时半会找不到下手的方向。 但她频繁的小动作还是叫敬妃发现了异常,现在只差抓齐妃一个现形了。 当陵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不由得开始怀疑齐妃究竟是怎么成功躲过皇后生下三阿哥的,难不成是皇后娘娘也被齐妃的娇憨迷惑了,放过了她一马? “这......说实话,妹妹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小心的,但这对姐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敬妃点了点头,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此时此刻还能感受到知道自己有孕时的喜悦,“若是宫中人人都如同齐妃一般,就好了。” 陵容甩着手帕,轻声叹了一口气,“人人这般傻的可爱的话,这宫中的阿哥公主的,少说也要有数十个了。” “所以民间的流言从不是空穴来风,”敬妃脸上的喜悦变为担忧,有皇后这个见不得人有孕的刽子手在,每时每刻都要担心着,“妹妹有孕之时,就受了诸多苦难,就连临盆时......哎。” “说句实话,妹妹本以为那位是针对皇子,没想到已经确定是个公主之后,她也还是不肯放过我。” 陵容确实有些悲伤,她抬手用帕子擦着眼角,前世自己的身子已经坏了,要不是确定孩子生不下来,皇后也不会允许自己有孕,来救自己的父亲。 “如今妹妹的苦日子过去了,轮到我了。” “姐姐可有想好对策?那人这般安静, 想必是在谋划更大的阴谋。” 陵容可是见识过皇后的手段,挑拨离间、栽赃嫁祸她可是一件不落,偏偏还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叫人气的牙根痒痒。 敬妃点了点头,如今皇上允许她有小厨房,一应饮食都是出自自己人之手,倒是能安心不少。 只不过皇后的手段向来是无孔不入的,自从说出有孕之后,敬妃就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 害的她只能又一个又一个地数着墙上的砖石,强迫自己好好睡下。 只不过心境与从前全然不同,倒叫她更有斗志了些。 “姐姐若是着实担心,不如求皇上或者太后赐个嬷嬷下来。 姐姐毕竟侍奉皇上多年,这点子要求,皇上想必也不会介意的。” “这事儿我确实提过,只不过皇上许是忘了,这几日还没有赐下来。” 皇上就是忘了啊,陵容心中暗暗腹诽,最近这几日被甄嬛迷的神魂颠倒,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个怀孕的妃子。 要不是皇后娘娘提醒他雨露均沾,只怕整个人都要种在永寿宫当驱蚊竹了。 也不知道甄嬛最近是如何考虑的,居然又开始和皇上走近,难不成是真的怕被魇镇之事给影响到晋位吗? 但如今有个敬妃横亘在这里,怀孕都没有晋位,却为甄嬛封妃,怎么想都不太好吧。 要是这样走不寻常路的话,只怕要被满朝文武诟病了。 “最近国事繁忙,”陵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的,“姐姐不妨再提醒一下皇上,或者…… 或者寻求太后娘娘的保护吧,那位总不会在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做这不仁之事吧。” 敬妃有些迟疑的看向陵容,她真的很想说皇后才不在意靠山是谁,反正她是太后的侄女,闹到最后太后还是会为了乌拉那拉一族保下她。 两人正在聊着,就有宫女过来通报,说是齐妃娘娘见御花园中花开的灿烂,想要邀请敬妃娘娘一同赏花。 陵容与敬妃对视一眼,都知道齐妃这是想好了主意,要对敬妃动手呢。 “姐姐,即便齐妃性子天真,也不能就这般轻易信了她,万一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陵容的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劝敬妃拒了这次的邀约,毕竟齐妃虽然呆了点,她背后的皇后娘娘可精明的很。 好在敬妃不傻,借着要与陵容约好了一起刺绣,推拒了齐妃的这次邀约。 但齐妃是何等人,在这邀请这事情上格外坚持,一次不成就再邀约一次,将敬妃扰得心烦意乱,就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提不起精神。 眼看着时机成熟,皇后便邀请众人一同举办一个宴会,借着为敬妃庆贺的名义,倒叫敬妃不好拒绝了。 明知是鸿门宴,却还是要去,敬妃只觉得心有戚戚,无论如何都安不下这个心来。 去的路上可能出意外,吃的点心用的茶水可能有红花,就连那飞过来的蝴蝶都可能带着麝香。 但敬妃也只能保持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去参加皇后举办地这场别有用心的宴会。 只不过她这副模样落在皇后眼里,就和挑衅没有什么分别。不仅不会延缓计划的实施,还会叫她想要用点更可怕的手段。 陵容坐在一旁,看着皇后不断抚摸着松子,眼睛里都是凌厉的冷光,只觉得自己的像坐在冰库附近。 她回忆着前世皇后用过的手段,这一世松子好像还真没有派上过用场。 难不成皇后娘娘想用松子冲撞敬妃,好叫她像前世的富察一样小产? 可是这一世可没有自己帮忙调香,松子看着也乖乖软软的,不像是要发狂的样子。 “晟嫔一直盯着本宫怀里的猫儿看,可是喜欢?”也许是陵容的视线太过灼热,皇后第一时间便看了过来,“剪秋啊,将松子送去晟嫔那里,叫她看上一看。” 听闻皇后要把猫送过来,陵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难不成松子已经被调教好了,只等着找一个替罪羊抱它,然后它就直接挣脱怀抱,好冲向敬妃吗? 陵容哪里有时间慢慢思考,她迅速起身推拒,手几乎要挥出残影了,“皇后娘娘,坐在嫔妾身边的栩贵人怕猫,还是不要劳烦剪秋抱过来了,嫔妾只要远远地看松子一眼就好。” 但陵容虽然是拒绝了,剪秋还是不容拒绝地将猫抱了过来,陵容转头看了甄嬛一眼,脸上地笑容格外尴尬。 谁知道甄嬛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色,她向陵容点了点头,口中说出的话叫陵容只觉得自己被她们一起算计了,“虽还是有些怕,但只要猫儿不扑到嫔妾眼前便好。 晟嫔想抱的话,嫔妾也是没有关系的。” “看了一眼也就够了,我便不抱着松子了。”陵容脑筋急转,思考着怎么叫剪秋赶紧把松子抱走,“今日穿的是这丝绸质地的旗装,若是被松子的爪子给勾到出了丝,可就失了礼数了。” “晟嫔娘娘多虑了,松子的爪子都有人专门清理过了,磨得圆润的很,是绝对不会刮蹭坏衣服的。”剪秋笑得弯了眉眼,甚至还拿出皇后举起例子,“您看看皇后娘娘,抱了松子许久,都未曾被弄坏衣服呢? 晟嫔娘娘这般喜爱猫儿,不如抱一抱吧。” 第222章 伞舞 看见剪秋抱着松子越凑越近,陵容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 她甚至开始思考,要怎么把一只猫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免得叫它一贴近自己就发了狂,冲去敬妃眼前给自己背一口黑锅回来。 可是剪秋连皇后都搬了出来,明显是打定主意要自己抱这松子。 这几乎是阳谋的算计,不像是皇后娘娘的作风。 毕竟要是真从自己怀里跑出去,自己也能咬死是皇后娘娘有意算计,皇后只会惹皇上怀疑,又哪里能摘的干干净净。 难不成……这次皇后娘娘真的只是要自己抱一抱猫而已? 不不不,不可能。陵容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她瞧着越凑越近的松子,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拒绝之意。 “等明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一定要好好抱一抱松子。 但今日毕竟太后娘娘和皇上都要过来,我还想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呢。” 陵容脸颊微微泛红,她用手帕按了按脸颊旁的汗珠,又从怀中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栩贵人,我脸上这妆容没花吧。” “晟嫔姿容卓绝,并无一丝折损。”甄嬛坐在原地,回应的倒是十分客气。 “那便好了,皇上已经许久不去承乾宫了,怕是腻了我这个人了。” “晟嫔何须妄自菲薄,”甄嬛倒还是客客气气的,丝毫没有被陵容这扭捏的模样给影响到,“只是最近敬妃娘娘有孕,皇上才少去了几次承乾宫。 想必今日看到晟嫔姐姐姿容,怕是要赶不及去承乾宫呢。” 甄嬛这话语中仿佛带着刺,陵容只是嗯了一声,“要说皇上最宠爱的,还是栩贵人呢,一连几日都能得皇上留宿。” 剪秋站在一旁抱着松子,她将两个人之间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瞧见陵容确实没有接过松子的意思,只好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她回到皇后娘娘那里,便将陵容和甄嬛的对话转述了一番。 “本宫还以为你二人会因为佩儿那个恶奴生了嫌隙,如今看你们仍旧如从前一般谈笑风生,这颗心终于安稳下来了。” 皇后娘娘挑拨的十分明显,她有意提起佩儿,就是在告诉陵容,可不要忘了对你下手的人正是身边的栩贵人。 只要是聪明点儿的,就能听出皇后话语中的深意。 甄嬛也不例外,但她倒是坦坦荡荡地对陵容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转头去看宴会四周的花儿去了。 无论是做过的还是没有做过的,甄嬛都会是这般淡然的模样,即便有那容易被挑拨的,也不好在席上对她发火。 更何况,陵容也没那个心思和甄嬛拌嘴。 毕竟这席是庆祝敬妃有孕的,自己和甄嬛吵起来,打的可是敬妃的脸。 因此,陵容反而对皇后道了一声谢,表示自己知道栩贵人是个难得和善的好人。 自己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奴婢的所作所为迁怒于她的。 “两位妹妹这般善解人意,当真是后宫之幸,皇上之幸。” 皇后提起酒杯,对陵容二人遥遥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自顾自地饮了下去。 皇后敬酒,还先行饮下,陵容与甄嬛二人就只能跟着起身,举杯向皇后娘娘敬酒。 但皇后娘娘这里的酒菜可不能轻易碰,陵容只是象征性地在杯口碰了碰,酒水尽数倒在了手帕之上。 坐下之后,照水便悄悄接过了帕子,给陵容换了一条新的。 但甄嬛却并不在意,她倒是没有做陵容这些小动作,含着笑意举杯,尽数喝了下去。 陵容瞧她潇洒模样,反而微微叹了口气。 甄嬛知道了自己不能有孕之后,在宴会之上便不再像从前那般小心了。 饮酒品茶,都能大方去做,哪里像自己这般,每一步都要小心着,生怕被人给算计了。 只不过陵容并不是羡慕甄嬛,而是觉得自己给她下药是不是太早了些。 就该留着她的肚子,叫她也日日夜夜担心别人算计她才好。 陵容这般想着,无意识又看了甄嬛好几眼。 许是那眼神太过炽热,惹得甄嬛也转过了头来,一脸莫名地看回陵容。 “晟嫔不会真的觉得,是我害得你吧。” “很难说,”陵容摇了摇头,这一世,她很少与甄嬛这般私下交谈,“毕竟佩儿确实是你的婢女,只不过……” “不过什么?” 陵容看了看立在甄嬛身边的棠棣一眼,眼睛又转回到甄嬛脸上,“为何你身边的伺候的奴婢,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呢? 我其实以为,你不会把浣碧嫁给果郡王的。” 甄嬛的呼吸屏住了一会儿,方才笑着叹了口气,其实她也说不清楚,为何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去了。 但除了流朱,其他人也算是都有了好的归宿吧。 崔槿汐在碎玉轩继续做着掌事姑姑,小允子去了银器房,陪在他的哥哥身边。 浣碧也得偿所愿,嫁给了她喜欢的人。 只一个流朱,一个再忠心不过的流朱,陪着一个不是她主子的余莺儿死了。 至于佩儿小施之流,甄嬛从未把她们看成过自己身边之人,毕竟一个两个骨头软的很,都很容易被收买走。 “浣碧与果郡王真心相爱,我自然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甄嬛抬头看了看棠棣,脸上温柔的笑意加深,“日后棠棣若是有了好的归宿,我也愿意立刻放她离开的。 她从前在宝华殿没少受苦,也应该过些好日子的。” “哦?”陵容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甚至还故作懵懂的语气,“宝华殿是佛堂,怎会有受苦之事发生呢? 难不成棠棣也要做那苦行僧,为世人承受苦难吗?” 棠棣露出个有些尴尬的笑意,她快速地看了甄嬛一眼,又抬起眼睛,假装自己是一根不会说话的竹子。 “非也,”甄嬛拉了棠棣的手,轻柔地拍了拍,“浣碧那时候伤了腰,性子变得有些古怪。 与棠棣说话时,也不免会刻薄许多。 我训斥了她许多次,浣碧都没有改掉,平白叫棠棣受了许久的委屈。” 陵容有意提起,便是想要叫甄嬛对棠棣更信任几分。 但甄嬛素来聪明,立刻便借着这个机会,再三表示自己对棠棣的关心,以此来拉拢这个奴婢。 可是棠棣在宝华殿被欺辱了许久,又岂是这一句话两句话能消弭心中怨恨的。 她只会觉得甄嬛虚伪的很,除了说些关心的空话,什么都做不到。 若真是觉得浣碧做的不对,又为何要在浣碧对自己非打即骂之后,才出来说几句轻飘飘的关怀之语呢。 人家打个巴掌还给个甜枣呢,你这栩贵人倒是厉害——只会问疼不疼啊,浣碧也是一时闹了脾气,事后我好好训斥她。 然后呢?你训斥的结果就是她下次还这么做? 就算是条听不懂人话的狗,骂了这许多次,也该有些改变了吧。 可偏偏浣碧就是没有任何改变,她还是跟从前一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真想叫这栩贵人也为奴为婢的试一试,免得主子做久了,不知道她们这是做奴婢的日子过得有多惨。 只不过这话棠棣哪里敢说,她只是微笑着说小主对奴婢极好,奴婢心中都清楚。 “我家小主人美心善,从不欺压奴才。奴婢难得好运,日后定会忠心侍奉小主的。” 棠棣面色严肃地表了一番忠心,甄嬛也跟着慨叹,两人倒是主仆情深,聊的开怀。 陵容看着这两人言笑模样,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此时更加好奇皇后会出什么手段,敬妃又能不能防住皇后的算计。 只不过席面上皇后与皇上聊的开怀,剪秋抱着松子早就下去了,似乎这次宴席准备动手的主角并非松子。 也好,毕竟只是一只猫儿罢了,为了人心算计丢了性命,倒是可怜。 皇后娘娘又在宴会上说些绵延子嗣的话,将敬妃捧得极高。 惹得不善于掩藏神色的齐妃,嫉妒的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 皇上倒似是没有注意一般,与皇后说起宫中的几个孩子来。 提起几个女孩儿时还好,毕竟皇上对公主没那么多期待,只要她们健康快乐便好。 但一到了皇子,皇上就开始拉下脸来。五阿哥身子不好,学业差些便罢了。 三阿哥人高马大的,整日连个书都背不下来,哪里有一点阿哥的样子。 别说对不起他这个皇阿玛,就连教他读书识字的太傅都对不住。 更可气的是齐妃溺爱孩子,弘时记不住书,她也只会说弘时辛苦,日后再读。 就这般放纵下去,这孩子迟早会被养成废物。 皇上越想越气,他瞥了齐妃一眼,看到她那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就更加恼火了。 皇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真应该去那些能有孕的年轻妃子处走动走动。 毕竟这家中确实有皇位要继承,不仅要对得起列祖列宗,还要对得起天下百姓才行。 但这宫中确实没几个能合心意的女子,皇上此时也被皇后的说辞给动摇了心思,迎几个有功之臣的女儿入宫也好。 “瓜尔佳氏有个女儿,本来是要参加选秀的。 可是那是她年纪小,身子有些弱,选秀前夕生了一场大病,如今才养好了身子。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身子一好,心腹大患也去了,许是皇上的福星呢。” 两人声音不大,能听清的也只有坐在离皇上比较近的敬妃与齐妃而已。 “皇额娘怎么说。” “皇额娘倒是觉得,应该抚慰有功之臣。皇上若是不想在此时迎她入宫,明年选秀再叫她参与便是。” 皇上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想再劳民伤财地进行大选,若是能选两个有功之女进宫,也是好的。 只不过富察一族与甄氏都有女儿在宫中,瓜尔佳氏也应该有女儿入宫为妃。 “这事儿之后再商议,今儿是为敬妃举办的宴席,应该开心开心才是。” “今儿啊,臣妾还真叫人准备了个舞蹈。”皇后笑着叫剪秋下去准备,“说起来这领舞之人,皇上还认识呢。 只不过许久未曾去看她,害得臣妾要帮她花些心思了。” 皇后嘴上说着是帮那妃子花心思得皇上喜欢,实际上就是想说自己为皇上开心,私下里做了多少事情。 皇上也知道皇后在平衡后宫这事儿上出力颇多,便主动牵了皇后的手,“有皇后在,朕总是安心的。 日后这些公主皇子的,少不得皇后要多费些心思教导。 齐妃愚钝,太过溺爱弘时了。” 前半句话是提醒皇后,注意着宫中的孩子们,勿要再出现什么岔子。 后半句则是故意说给齐妃听的,叫她懂点事情,不要惯坏了孩子。 只不过这敲打皇后听得懂,齐妃却听不明白,她有意哼了一声,想得皇上关注。 谁知皇上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搭理自己了。 齐妃只能憋着气,拿自己面前的葡萄撒气。 “你要是不喜欢吃,就送到朕的桌上来,别糟蹋粮食。” 皇上咬着牙,忍不住重重吐了一口气。齐妃还以为皇上是想起她来了,正高高兴兴地端起盘子要送,就被皇上的面色吓到了。 她扯着手帕,又落回原地坐着,喃喃说了一句皇上从前最喜欢臣妾喂的葡萄了。 “皇上,瞧,她已经来了。” 皇后适时出声,将皇上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她扬起下颌,示意皇上看着中间那撑着伞的美人儿。 油纸伞四周坠着红绸,以及金色的铃铛。 风吹过红绸轻摆,铃铛响动,美人儿伞后探出头,皇上只来得及瞧见那眼尾的一抹红,那美人儿便躲了回去。 与此同时,美人儿背后的纸伞纷纷展开,佩环叮当,铃声脆响,她们用这碰撞之声奏乐,听在耳中与那琴瑟之声不遑多让。 加上美人莲步轻移行动飘忽如仙子,容颜半遮半掩如隔轻纱,倒真叫皇上看的入了迷。 皇后满意看着伞舞,又看了看皇上那沉醉的模样,这心中一时便泛出了些许酸楚来。 第223章 动手 叫陵容意外的是,皇后或者是齐妃,居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在宴会上动手。 但他们二人一个个面露凶地看着敬妃,又着实不像是全无算计的模样。 可是直到淳常在的伞舞跳完,宴会都快要接近尾声,皇后和齐妃还是神色淡淡地坐着。 叫知道她们二人底细的看了,还以为他们两个都改了性呢。 “淳常在今日这一舞,可不比在园子里时栩贵人跳的那个差吧。” 恬贵人带着点嘲讽的笑意,她坐在甄嬛的另一边,说起话来没有任何遮拦,“栩贵人可是从未见过淳常在跳舞?也被迷的说不出话来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恬贵人的嘴巴就跟淬了毒一样。 不仅嘲笑甄嬛她们二人靠着跳舞得宠,还要说她们姐妹之间互相防备,藏着不少秘密。 “淳常在毕竟也是方佳氏的大小姐,精通诗书舞艺没什么特别的。 跳的又这般好,我自然会被她的风姿所迷。 我们的皇上,不也是被淳常在的伞舞给吸引了目光吗。” 甄嬛倒是没把恬贵人晾在原地,她语气平静,倒是看不出气恼来,“后宫女子最忌讳善妒争宠,修靡夫人被王后昭信诬陷与郎中有染。 惹得广川王大怒,叫人剥其衣物毒打,甚至用烧红的烙铁虐待。 在她投井自尽之后,还被割鼻断舌,肢解后混合着毒药放进锅中煮烂,所有的姬妾都围在锅旁观看呢。” 甄嬛将自己桌上的一碟肉食送去恬贵人那里,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叫恬贵人尝一尝,“恬贵人可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 恬贵人本就胆小,立时就被甄嬛绘声绘色的描述吓得面色惨白。 那一碟肉食送来之后,便叫她觉得胃中翻滚,一股股恶心感直直涌上喉咙。 那肉香味此时就像催命符一般,恬贵人有心推走,又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她甚至忘了鸣玉就站在背后,只需要开口说一句话,这碟东西就会被挪走。 但恬贵人此时太过害怕了,她只觉得那肉是什么修靡夫人或者甄嬛宫里哪个宫女的,用筷子翻一翻,没准儿还能找到半截舌头。 “怎么,恬贵人是不喜欢吗?”甄嬛有意提起这碟肉,“刚刚我瞧恬贵人吃了好几口,以为你很喜欢呢。” 甄嬛不说这事儿还好,一说恬贵人就觉得更加恶心了。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好叫自己不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中吐出来。 可偏偏鼻子在这时候灵敏的很,舌头好像也能回味起刚刚吃的肉味来。 她拼命煽动着面前的空气,试图让那肉味不要飘进自己的鼻子里来。 可这根本就是于事无补,袖子还打翻了桌上的茶盏,点点茶水甚至弄脏了衣服。 更倒霉的是皇上的眼神还扫了过来,那不悦的神色叫恬贵人只觉得更加委屈了。 “我倒是很喜欢吃这道菜,栩贵人不妨送给我吧。” 这两个人在一旁低声说了半晌,陵容也听不真切到底在说什么,但是看恬贵人那样子,很明显是被甄嬛吓到了。 陵容本想无视,但还是被恬贵人那可怜模样给惹得心软了,“这要是淳常在回来,我可能就吃不到了。” 甄嬛转头看了陵容一眼,眼神略微扫视了一下,才缓缓露出个笑容来,“淳儿确实爱吃了些,上次在永寿宫中,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听说她回碎玉轩之后,又给自己喂了两杯牛乳茶。” 边说着,甄嬛边将那碟肉食拿了回来,送去了陵容的桌上,“晟嫔这桌上的都没动,倒是惦记上我送给恬贵人的了。” “瞧恬贵人那样子,我还以为她吃的饱了呢。”陵容也跟着笑,但她也并没有动那碟肉食的意思,“偏生你疼她,还要给她送过去。” 因为陵容这一打岔,恬贵人总算觉得胃中舒服了不少,但是那种想吐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掉。 为了避免自己丢脸,恬贵人只好借口要下去换衣服,暂时离开了宴席。 此时淳常在已经回了自己座位,她身上还是那件舞衣,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去。 “栩姐姐,我舞跳的怎么样?嬷嬷逼我跳了好久呢,我这衣服都松了两圈了。” 趁着恬贵人不在,淳常在便借机坐在了甄嬛身边,“可是跳的时候有些动作还是跳错了,回碎玉轩的时候少不得要挨训,” “淳儿跳的极好。皇上也定是喜欢的。”甄嬛瞧见淳常在这可爱模样,倒也给不出什么冷脸,“只不过淳儿瞒得真好,我一点都没有发现呢。” “还不是嬷嬷,说什么要有惊喜,不然我早就叫栩姐姐教我了,哪里还要辛辛苦苦自己练这么久。” 淳常在到底是真听不懂试探还是假听不懂试探,陵容是不知道的,但是她绝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这件事儿绝对是真的。 陵容看向皇上,那锐利的眼神穿过一群莺莺燕燕,直打到淳常在与甄嬛二人身上,猜测他的心里想的许是要去哪个美人儿宫中比较好。 只不过皇上到底还是知道今日这宴席是为了敬妃和其腹中的孩子的,即便被淳常在和甄嬛吸引了目光,还是会记得询问敬妃这几日腹中可还舒服。 “前些日子齐妃姐姐常常邀请嫔妾去赏花,许是累倒了,难受了几日,如今已经尽数好了,就连太医都夸臣妾这一胎养的好呢。” 敬妃笑着看向齐妃,嘴上说着一起赏花很是开心,实际上是想皇上管一管齐妃,勿要叫她想方设法的谋害自己了。 果真,这话音一落,皇上立刻便扫了齐妃一眼,“有那个赏花的心思,不如多关心关心弘时,他书读的不好,你这个为人母的,也要多上心才是。” 齐妃还没有从刚刚皇上的训斥中缓过神来,此时再次遭到指责,一股子酸楚涌上心头,委屈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她还是穿着那件偏粉的衣服,抬手用帕子擦着眼角。 叫皇上看来有些不忍,但更多的还是对她故作姿态的不耐。 “若是知道错了,就向心里多记些,敬妃如今有孕,又哪里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你赏花。” “臣妾知道了,皇上勿要怪臣妾了。” 齐妃终于出声,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还是在翠果的提醒下,也给敬妃道了个歉,“前些日子,还要多谢敬妃妹妹陪同了。” “无妨,齐姐姐也是好心,想要教我许多养胎的法子。”敬妃倒是和善,没叫着场面继续冷下去,“皇上前些日子明明还夸赞齐妃姐姐曾经给恬贵人的方子极好呢,一提到三阿哥啊,就又严肃起来了。” “她的好处,朕自然知道。但她的问题,也不得不说,你啊,不用给齐妃找补。” 皇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尤其是齐妃还低着头,一脸不受教的模样,和弘时背书时如出一辙。 “臣妾这几日就好好陪着弘时一起读书,不会打扰敬妃了。” 皇上一脸你最好如此的表情,方才收回了眼神,“前些日子你说想要个嬷嬷,朕已经派人找好了,明日便送去咸福宫。” “嫔妾谢过皇上,”敬妃端起刚刚换好的牛乳,以茶代酒向皇上敬酒,“此时此刻,嫔妾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喜悦了。” “照顾好自己与孩子就够了。” 许是皇上失去的孩子太多,他又不放心地多嘱咐了敬妃两句。 “若有身子不适,立刻便要叫太医,即便是小事儿,也无妨。” “嫔妾都知道的。” 敬妃放下牛乳,眼见着这宴会结束,她便也抱了一份期待,希望皇上今夜能去咸福宫陪着自己。 刚巧皇后娘娘也劝慰着,今夜该好好陪一陪敬妃。 只不过皇上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眼睛还是向淳常在那边滑过去,显然是被那舞冲昏了头,心中正可惜着不能今夜就去。 “嫔妾如今身子重了,怕是照顾不好皇上呢。”敬妃扬起了笑脸,她抚了抚肚子,“今儿可是十五,皇上啊还是陪着皇后娘娘吧。” 皇后心里高兴,但嘴上还是拒绝,“哎呦,这只是一些小事儿罢了,如今你身子贵重,皇上怎么关注都是不为过的。” 敬妃还欲回话,但腹中却传来一阵疼痛,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微微的痛感,但很快便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她直接伏在桌上痛呼,立时便叫众人发现了她的不适。 陵容本就盯着敬妃,她与自己一样,几乎一整晚没有动过桌上的食物。 刚刚只不过是喝了一口牛乳,就开始腹痛起来,想来就是那杯新送上来的牛乳出了问题。 但她坐在原地没有乱动,毕竟这敬妃已经出事儿,需要帮她的是太医而不是自己。 等太医过来之后,稍微提醒一句就好了。 皇上一听见敬妃腹中不适,便有些急了,他也不好叫人随意挪动敬妃,就只能暂时停了宴会,叫苏培盛将太医给请来。 不只是陵容,除了皇后与皇上二人张罗着急以外,其他妃嫔坐在原处根本没敢移动,生怕一个不对劲便被怀疑上了。 此时恬贵人方才回来,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敬妃那里,又看了看坐在这里位子上的淳常在。 有心问甄嬛,又想起刚刚被甄嬛吓个半死的事情。 她只好装作冷脸,将淳常在赶走,学众人一样乖乖坐在原位,一脸莫名地模样。 很快,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都赶了过来,皇上最信任的周太医把了脉,好一会儿才确定了敬妃的情况。 “回皇上的话,敬妃娘娘应该是用过含有红花的食物,方才这般腹痛。 但好在用量很少,并没有威胁到皇嗣。 但为了保险起见,微臣还是给敬妃娘娘开个方子,喝上几日吧。” 听闻皇嗣没事儿,皇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叫人将敬妃送去暖阁休息之后,方才有时间瞧着这宫中的妃嫔们。 宫宴之上,居然出现了明目张胆下药之事,这将皇上的面子置于何处呢? “皇上,周太医说是敬妃用了不对的食物,方才出了这惊险的情况。 如今这宴会还未散去,敬妃桌上的席面也在,不如就查一查吧。” 皇后主动要查,倒是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一时之间对皇后的怀疑倒是减轻了不少。 毕竟这个宴会是皇后邀请的,想要在吃食下手,她也是最为容易的。 “苏培盛,叫两个太医,查。” 来的太医本就不少,分出两个来查再容易不过,只不过吃食查了,却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这……”皇后也觉得有些奇怪,“若不是在宴席上吃错了食物,那便只能是在咸福宫了。 剪秋啊,去问问敬妃身边伺候的,看看敬妃今日都吃了什么。” 剪秋得了吩咐,自去了敬妃那里。陵容则装作不知,还主动问了句喝的东西可查了。 “回晟嫔娘娘的话,杯中的茶水牛乳,微臣都查过了,并没有。” 陵容点了点头,那牛乳没问题倒叫她有些奇怪了,难不成真是有人提前下手,此时才发作吗? “不对,这杯口有些东西。” 突然有一个太医用手中的白绢布擦了擦那杯子口,发现杯子口的一圈,都被人涂了一些东西上去。 他仔细擦了擦,又反复嗅闻味道,不出所料,这杯口上东西就是导致敬妃腹痛的元凶。 “皇上,这杯口上涂的东西,便是红花。 由于杯口颜色深黑,倒是不容易发现。” 如今红花是找到了,只要顺着这条线去查,迟早能揪出背后之人。 皇上又看了皇后一眼,但后者情绪淡然,似乎并不像背后下手之人。 皇后甚至顶着皇上怀疑和审视的目光,主动开口要将所有准备吃食的宫人都叫来问一问。 就连上菜的婢女,皇后也没有放过。众人排成一列进入厅中,那人数多的仿佛要一同表演个杂技了。 “皇上,这些是所有与今日宴会有关的人员,”因着敬妃不适,皇后也不好继续带着笑容,“今日的牛乳上来的晚,接触过牛乳的人,都站出来吧。” 第224章 动手2 皇后一声令下,与敬妃喝过那杯牛乳的人都站了出来。分别是制作牛乳的厨子黄时,以及负责传菜的灵镜与清源。 灵镜负责将菜按照合适的顺序传出御膳房,清源则是负责为敬妃那一桌上菜的婢女。 人数不多,查起来好似也没那么困难。但皇上向来最不爱管这些“家务事”,便又全权交给了皇后处理。 作为六宫之主,皇后做这件事也是得心应手,“你们三人说一说,这牛乳送到敬妃桌上之前,可有其他人碰过。” 黄时先一步开口,“回娘娘的话,这牛乳制作简单,奴才一个人便弄好了,灵镜过来传菜之前,并没有其他人触碰过。” “奴婢传菜之时,需要从御膳房走到正厅。这期间奴婢其实遇到过许多宫人,但他们并没有直接接触过牛乳。” 灵镜开始回忆着路过的所有人,“只有恬贵人曾经碰过食盒,因为她说自己有些胸闷恶心,想要一杯茶水压一压。 但恬贵人打开盖子,发现是牛乳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饮用。” 皇后瞥了恬贵人一眼,倒没有立刻便叫她回话,而是先问了剩下的清源,“你这里,可有遇到过什么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从灵镜手中接过之后,就再没有人碰过了,奴婢直接便送到了敬妃娘娘的桌上。”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和众人一起,挪到了恬贵人的脸上,“恬贵人不妨说一说,为何要碰那杯牛乳。” 恬贵人听见问话,起身的动作倒是利落,只不过回话时多有迟疑,“嫔妾与栩贵人闲聊时,被她所说的故事惹得腹中翻滚不适,便去、便去净房走了一趟。 但回来时,胸中那种恶心感还在,嫔妾便想着喝一些茶水压一压。 刚巧碰到了传菜的人,便掀开盖子看了看。 嫔妾也不知道那牛乳就是给敬妃的,也并未在里面放过什么东西啊。” “可是那传菜之人众多,你怎么偏偏就挑上了灵镜呢? 要知道,宫中只有敬妃有孕,传的茶水也只有她的是牛乳。” 皇后疑惑开口,倒叫恬贵人心中更加没底了,“因为灵镜是传菜队伍中的头一个,嫔妾刚巧碰见,方才看了她手中的。 毕竟这宫中所上的菜系大多一致,不过是一些菜色,只有那些高位的妃嫔有,贵人以下的妃嫔没有罢了。 所以嫔妾想着喝了自己那份,叫她们不用上便是了。 可是、嫔妾未曾想到,这一打开竟是牛乳。 这东西若是喝下去,定然压不住这恶心之感,嫔妾便没有喝,叫灵镜传菜去了。” 恬贵人这话说的倒也合乎逻辑,她看向皇上,目光都带了些期盼,“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相信嫔妾,嫔妾从未想过谋害敬妃腹中的孩子。” 皇后娘娘倒是还算相信,她语气和善,安慰了恬贵人一句,“只要是有嫌疑的,都要问个一清二楚,如果你全然无辜的话,也不必怕这一时的怀疑。” 而皇上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也完全忽略了恬贵人可怜兮兮的目光。 “既然如此,便有些僵持了。”皇后娘娘叹了一声,她只是略思考了一会,便再次看向皇上,“皇上,既然这药是下在杯口的,想必下药之人身上的药还在,不如查一查吧。” 对于妃嫔来讲,搜身是非常冒犯的,但是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恬贵人也不得不同意。 不仅是她,还有她身边的宫女和坐过的席位都查了一番,任何一处都没有放过。 恬贵人本以为经过好一番查证,自己身上的嫌疑就被洗清了。 却没想到,太医还真的在她所坐的席位上查到了一包红花。 那包东西被压在桌布之下,薄薄的一点,不仔细搜查的话,真的很难查出来。 眼见着那包东西出现,皇上终于看了恬贵人一眼,他眼中的怒火宛若实质,“如此一来,你可还有话说?” “嫔妾......”恬贵人看着那包东西,头快摇成了拨浪鼓,“嫔妾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有见过。 况且,这东西压在桌布下面,嫔妾拿取势必要有很大的动作,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一部分药粉害人,又放回原位呢?” 陵容在一旁点头,看来这恬贵人没傻瓜到这个份儿上,还知道为自己辩解一二。 “而且,嫔妾出去之前,一直在和栩贵人闲聊,不可能有机会做这些动作的。 这一点,栩贵人可以为我作证。” 恬贵人也顾不得自己和甄嬛交恶的事情了,她一脸期待地看向甄嬛,希望甄嬛能为自己说句好话。 甄嬛也的确起身了,她微微行礼,同意了恬贵人的说法。 但是她并没有说自己和恬贵人具体聊了什么,许是怕皇上与皇后听了不好。 “在恬贵人离开之前,嫔妾和晟嫔聊了几句,并未看到恬贵人是何时离开的。” 甄嬛实话实说,倒叫恬贵人脸色白了不少,陵容此时也只好起身,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栩贵人与嫔妾闲聊时,是背对着恬贵人的,看不到也在所难免。 但嫔妾刚好正对,能看的一清二楚,当时恬贵人确实有呕吐之色,而且并未动过桌布。 在嫔妾和栩贵人闲聊了三五句时,恬贵人方才离开的。” 陵容一五一十还原当时的情景,倒是补足了甄嬛没有看到的部分。 有两个妃子力证,其中一个与恬贵人关系还比较差,倒也算是非常有力的证明了。 皇上脸色终于有些缓和,他嗯了一声,叫陵容等三位妃嫔坐回自己的位置。 “另外三个宫人查的如何?” “回皇上的话,”苏培盛立刻便站了出来,“这三人身上都没有携带红花之类的东西。 奴才已经派人去查三人休息的地方以及住处,还需再等上一会儿。” 苏培盛对待这些事情已经轻车熟路,都不需要皇上吩咐,他就知道要如何安排人去查案了。 皇上对他的聪明一直都很满意,今天也同样不例外。 “好在敬妃没出什么大事儿,”皇后将话头接了过来,“各宫的嫔妃也都注意着些身边的宫人,若是发现那错了主意的,早日告诉本宫。” 各宫妃嫔立时都应了,熄声之后,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坐着,等苏培盛查完。 不多时,小厦子便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包东西,是从灵镜休息的地方搜出来的。 “灵镜,你解释解释,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吧。” 皇后语气柔和,虽然没有那些威逼之意,但是听在灵镜的耳朵里也格外吓人,她抖了一抖,立刻便跪了下来。 “皇上,皇后娘娘,这红花是奴婢从御药房买来的。 是因为、是因为奴婢这几个月的月事不准,太医说是因为经血淤堵,所以才开了红花,叫奴婢泡水饮用。” 因为这涉及谋害皇嗣的大事,灵镜也顾不得羞涩,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拿红花的缘由说了出来。 在场的太医也认可了她的说法,红花确实有活血祛瘀,清心安神的作用。 “这个理由……虽说是说得过去,但是红花也确实有落胎之效,太医院是不会轻易开药的。” 恬贵人急于洗清自己的嫌疑,此时也顾不得适不适合她开口了,“皇后娘娘,也该问问她,到底是哪个太医这么大胆,敢开这种药给她。” 被恬贵人一个小贵人指使做事儿,皇后明显有些不悦,她冷冷地瞥了恬贵人一眼,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时之间,正厅之内无人开口,恬贵人只觉得全身发烫,后背瞬间渗出汗水来。 许久之后,皇后娘娘方才发话,“恬贵人问了,你倒是说一说。” 灵镜吓得脖子一缩,头也低的更深一些,“奴婢……奴婢也不认识那个太医,所以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名字了。” “想不起来名字了,”皇后与皇上对视一眼,“那本宫倒是不介意,把所有的太医都叫来,让你一一认一下。 等那个时候,本宫怕是没办法替你求情,留一条性命了。 灵镜,你可要想想清楚才是。” 皇上一脸威严地坐着,皇后说起话来又吓人的很。 灵镜几乎跪不住,下意识就想向齐妃娘娘的方向看。 “奴婢……奴婢和那个太医也只是偶然见面,已经记不清太医的长相了。” “是吗。”皇后娘娘几乎是笑着开口,“宫中太医的记忆力都很不错,更何况是开了药的,都会一五一十地记下。 若是那太医和你的口供不一致,你应该知道后果。” “皇、皇后娘娘!”灵镜早就被皇后娘娘吓得腿软,她迅速地看了一眼齐妃,希望她能为自己开口说话。 齐妃倒也憨直,她收到灵镜的眼神之后,立刻便想说点什么。 但是她几次张口,都想不到要从何开口为她执言。 也好在齐妃没有开口,皇上也并没有立刻怀疑到齐妃身上。 “皇上日理万机,容不得你这样耽误。” 也不知是不是被恬贵人气到了,皇后这一次查的格外迅速,叫众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毕竟她向来以和善着称,少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 “奴婢……奴婢确实不记得那位太医了,但若是能再看一次,想必是能想起来。”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清楚她是在拖延时间,想要幕后之人想些办法,好消灭那些证据。 但是她浑然忘了,后宫中所有的妃嫔都聚集在这里,没有皇上或者皇后的发话,谁都无法离开。 看到她这么不识相,皇上也不愿再等了,当即开口就要将她拖出去杖毙,吓得灵镜立刻哭嚎着喊出齐妃的名字。 “齐妃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也只是听了您的话,在杯口上涂了红花啊。” 听见这奴婢将自己给暴露出来,齐妃立时便傻了,她呆呆地坐在原地,连辩解的话都忘了。 明明是要栽赃给恬贵人的,这奴婢怎么就把真话给说出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还是翠果伶俐,忙叫她开口为自己开脱,齐妃才缓过神来,抹着眼泪大喊冤枉。 “皇上,这贱婢诬赖恬贵人还不够,此时又诬陷到嫔妾头上。 嫔妾本就养育过皇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愧为人母之事啊。” 齐妃许是真的害怕了,这一番陈词呜呜咽咽,混合着眼泪叫人听起来又觉得厌烦,又觉得她可怜极了。 皇上深深看了一眼齐妃,脸上黑的几乎快要滴出墨汁来了。 他虽然不觉得齐妃有这个脑子设局,但瞧她这个样子,如何不知这件事就是和她有关? 可她是弘时的额娘,皇上又怎么可能叫这事儿在众人面前揭开,落在齐妃的头上呢。 “皇上,这……”皇后似乎是有些迟疑,她看了看齐妃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齐妃为人憨直天真,不像是能做出这事儿的。” “哪有坏人把我是坏人四个字写在脸上的,”恬贵人见怀疑的对象终于不是自己,这心气儿立马就上来了。 她语含嘲讽,盯着齐妃的模样恨不得要用眼神把她洞穿,“坏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坏人,甚至还觉得自己这番模样伪装的甚好呢! 把事情怪在别人头上,自己却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这恬贵人着实是直肠子,她这一套话说出口后才觉得后悔。 她小心翼翼瞥了皇上一眼,被皇上那脸色吓得立刻像只鹌鹑一样垂下了头。 但她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也没人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尤其是齐妃,她甚至一脸被看穿了模样,只能哀哀切切地看着皇上和皇后。 “嫔妾……嫔妾真的没有,这奴婢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胡乱攀咬起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叫了皇上一声,她凑近皇上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皇上听后却是点了点头,他面色还是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立刻就将这罪名扣在齐妃头上。 “明日,押着这灵镜去太医院,一个一个太医地认,把给她红花的人找出来。” 第225章 事实 皇上一句明日,便叫众妃都离开了。 只不过齐妃和皇后娘娘还留在正厅里头,与皇上三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陵容听不得也没那么好奇,反倒是恬贵人,脚软腿软的还要跑来和陵容闲聊,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恬贵人这般模样,陵容也只好跟着她先去延禧宫坐坐,夏冬春非常自觉地跟在后头,同样一脸好奇地盯着陵容。 “恬贵人,你都被吓成这副模样了,还要大晚上的夜谈呢?” 夏冬春摇着扇子,一脸看笑话的神色。 恬贵人着实有些气恼,她瞪了夏冬春一眼,“叫别人这么冤枉你,只怕你早就吓得晕过去了。 还在这里嘲笑本小主,也不怕这冰鉴里的冰块把你的牙冻了。” 夏冬春嘁了一声,撇过头去看那冰鉴一眼,“哎呦,这冰鉴里的冰块真的好多呢,可以与永寿宫中小厨房的冰块媲美了。” 小厨房里哪有什么冰块,陵容抬了扇子掩唇,生怕自己的笑意叫恬贵人看了去,不然又闹起来,真是太磨人了。 恬贵人又不是傻子,夏冬春的阴阳怪气她几乎立刻便知道了。 她的胸口起伏,显然是被气到了,“总比你那屋子里好吧,没鸣玉给你打扇,我看你怎么睡觉。” “要你管,我耐热。” 夏冬春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就像刚入学堂的小孩子一般,你来我往地口舌争锋起来。 也就是她们两个的脑子不相上下,不然早就有一个败下阵来了。 “好了好了,再这么吵下去,就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被这两个人吵的,陵容都快困了,她偷偷在扇子后面打了个哈欠,才开口询问恬贵人,“今儿贵人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怎得那样碰巧,在那个时候就出去了呢?” 说到这里,恬贵人的面色不由得扭曲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我并非是吃坏了东西,纯粹是……纯粹是栩贵人那个贱人说起话来太恶心了。” 恬贵人着实不愿意回忆,她摆了摆手,叫桑儿把来龙去脉复述一遍。 好在桑儿记性不错,不仅复述了一遍,还把甄嬛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 陵容听的入神,甚至还觉得这个故事在这个炎炎夏日里,是十分清爽的存在。 “你、你还笑,一群人围着看烹煮人肉。” 夏冬春几乎也要呕出来,她不断拍着胸口,好不容易才把这恶心感给压下去,“这故事一听完,我这几天都不想吃肉了。” “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这普天之下美食何其多,只盯着肉食要少一半乐趣了。” 陵容倒是微微收敛了神色,不想叫她们二人看出自己对这人命的不在意。 “没有肉食,我连那一半乐趣都没有了。”夏冬春哼了一声,她气呼呼地看了恬贵人身后的桑儿一眼,“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说的这么绘声绘色了。” “是,夏常在。” 要是平时的恬贵人,早就跟夏冬春吵起来了,毕竟那可是她的贴身婢女,她夏冬春凭什么责骂。 但因为桑儿描述的实在是太过有画面感,导致恬贵人又恶心了一遍,早就没力气管夏冬春说什么了。 “栩贵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讲这个故事呢?”陵容装作喃喃自语,但声音叫厅中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而且,恬贵人明明都表现出了恶心不适了,居然还要把那一碟肉食递过去,真不像她的作风啊。” “怎么不像,”夏冬春忙喝了一口茶,把那恶心感给压下去,“她不就是那种心肠歹毒的毒妇吗。别人越难受,她越高兴。” 陵容被夏冬春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偏生那边恬贵人又在点头,叫她想把这一系列事情和甄嬛扯上关系都不容易。 \"主要是......这也太凑巧了些。\"陵容咳嗽两声,决定无视这两个人,“栩贵人讲了这个故事,然后将恬贵人给吓走了。 恬贵人又刚巧碰到了传菜的队伍,和领头的灵镜有接触,最后这灵境还害了敬妃,将这事儿栽赃到恬贵人头上。 你们不觉得,这发生的事情太凑巧了,一环扣一环的,就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吗?” 陵容说的如此明了之后,恬贵人方才仔细联想起来,从甄嬛的故事,到她作证的话,一点点开始怀疑起甄嬛的用心来。 “而且栩贵人明明就坐在我的旁边,她可以看到我并没有动过桌布的,却还是说自己背过身子,没注意到。 难不成就是她要害敬妃,才故意做这些事,好栽赃到我头上来吗。” 很好,恬贵人果真是不知道,这事儿就是齐妃干的。 陵容心中默默地想着,但这事儿甄嬛似乎也确实参与其中,只是不知道她究竟只是帮了个忙,还是给齐妃出谋划策了。 这次的漏洞着实是多,那灵镜的骨头又太软,还没问什么,居然就把齐妃给招供出来了。 要不是顾及三阿哥,只怕皇上早就当场训斥齐妃了,又怎么会给她机会,叫那灵镜明日再去指认太医呢。 “哈?这个甄嬛害人上瘾吗,隔三岔五就要盯着别人的肚子,怎么,是知道自己不能生,嫉妒的发疯吗?” 夏冬春可没那么多心思,她立刻就表达了对甄嬛的不满,“读书把脑袋读聪明了,怎么还把心给读的恶毒了呢。” “这学识不代表品性,”恬贵人同样饮茶,压下喉间的恶心感,“只不过我桌上的红花到底是谁放进去的,总不至于是那甄氏吧。” 陵容摇了摇头,“那红花放在桌布之下,又那么深,根本不可能是宴会开始之后放进去的。 所以只能是在宴会之前,而宴会之前,究竟是谁的人能接触到这桌子呢?” “这……”恬贵人迟疑了一瞬,她恍然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是皇后娘娘?” 陵容微微点了点头,反正这皇后已经害过恬贵人一次了,叫恬贵人再多记恨她也没什么不好。 “这老妇为人恶毒,我和夏冬春都被她害过,她居然尤嫌不够,勾结那甄氏对敬妃下手。 甚至还想把这罪名扣在本小主的头上去,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啊。” 岂止是一石二鸟啊,我看她是想一石三鸟。 陵容心中嘟囔,她总觉得皇后瞄上的其实是三阿哥。 看来敬妃以妃位有孕,也确实叫皇后娘娘有些危机感了。 膝下无子无女,只有一个空空的后位,皇后自然坐的心慌。 “但是……齐妃也不是全然无辜的。”陵容思来想去,还是把齐妃的表现给分析了一遍,“那灵镜指认之时,齐妃娘娘一脸晴天霹雳的模样。 若真的被冤枉,哪里还需要宫女提醒,才想起来为自己喊冤。” “这……”恬贵人又有些迷糊了,若是这事儿是齐妃做的,也未免太过离谱了吧,“齐妃娘娘膝下有三阿哥,她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跑去谋害敬妃呢? 如今这事情败露,倒霉的还不是她自己。” “是啊,”陵容见恬贵人想到了点子上,顿时觉得很是宽慰,“想来齐妃娘娘受人蛊惑,不然以她那个又傻又天真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夏冬春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她一想到齐妃傻傻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好笑,“齐妃娘娘那性子,感觉随便一个人都能鼓动她了。” “......你还笑,要是你啊,怕是也被人随便煽动两句,就傻兮兮的出去害人了。”恬贵人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着实不理解她怎么好意思嘲笑齐妃的。 “好像你很聪明似的......”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了,陵容赶紧开口将两个人叫停,“与其在这里斗嘴,不如好好想一想,蛊惑齐妃的那个人,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就是为了栽赃恬贵人吗?而且这次的栽赃也并不高明。” 这还不高明啊,恬贵人心里嘟囔着,自己可是差点就着了道,要不是还有个安陵容作证,只怕自己就要不明不白地背锅了。 “那......就是为了搞掉一个妃位吧,都谋害皇嗣了,皇上怎么可能还会留着齐妃的位份,就算敬妃脾气再好,也不会答应的吧。” “对齐妃来说,位份也许很重要,但是对幕后的人来说,更重要的,其实是三阿哥。” “三阿哥?” 陵容嗯了一声,她压低了声音,反倒叫恬贵人与夏常在听的更认真了,“一个谋害皇嗣未遂,还想栽赃嫁祸给别人的生母,只会叫人觉得,她教不好三阿哥。 你们觉得,齐妃娘娘,明日之后,皇上还能觉得,齐妃有资格教养三阿哥吗?” “如果不是齐妃亲自教养,那就只有两个选择,”恬贵人反应的倒是迅速,“要么就是让三阿哥一直住在阿哥所,不叫齐妃随意接触;要么就是找其他人来教导三阿哥,这满宫里,只有两个人能比齐妃更有资格......” \"太后常年卧病在床,教养阿哥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就只有皇后娘娘了。\"陵容终于将所有话给说完,如今这两人终于对这次的事情有了个全新的认知。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她们两个有没有意识到,今日这局本来就不会死死地栽赃到恬贵人身上。 皇后会想尽办法,“帮”恬贵人洗清罪名的。这谋害皇嗣的事儿,就要稳稳落在齐妃头上才行。 这么多妃嫔都知道了齐妃做下了这件事,即便皇上今日有意遮掩,不叫三阿哥有个一身污点的生母。 但敬妃还躺在暖阁里,无论如何,皇上都要给敬妃一个交代。 而最为可能的,就是将三阿哥交给皇后娘娘教养。 只不过,若是三阿哥交给了皇后,只怕她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一个敬妃是不够平衡皇后的,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又起了把甄嬛推上妃位的心思了。 若是再让她协理六宫,自己想要得到这妃位恐怕就更难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恬贵人努努力,好好讨好一下皇上,得个协理六宫的权利。 只不过她的家世够了,心计却差了太多太多,只怕皇上,还是愿意选择甄嬛啊。 “我算是知道了,这宫中有脑子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夏冬春撇了撇嘴,今儿要不是陵容在,只怕自己和恬贵人还傻傻的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呢。 “日后小心些便是。”陵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借口要回去陪攸宁,便离开了延禧宫。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继续说希望恬贵人去做什么,只会惹得她不悦,甚至还觉得自己要将她推出去挡箭呢。 还是叫她好好消化,自己想想要怎么走接下来的路吧。毕竟再不动脑子,也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第二日请安之时,皇后便将昨夜发生的事儿又说了一遍,还反复告诫众人,不要错了主意,跑去谋害敬妃。 “想要有孕,就回殿中好好想想,如何得皇上的欢心。 若人人都能像栩贵人和淳常在,能够得皇上关注,本宫和太后哪里还需要日日关心这子嗣之事呢?” 又是同样的话,又是同样的挑拨,陵容都不需要看其他人,都知道有多少艳羡与针对的目光落在淳常在脸上了。 “皇后娘娘,那敬妃娘娘,如今可还好?”恬贵人想要知道皇上到底是如何处理齐妃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敬妃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还需要在咸福宫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那昨夜的......” 恬贵人刚想问昨夜到底是何人所为,就被皇后娘娘给打断了,“昨夜的事已经查明,其实是灵镜自己用过红花之后,又接触了牛乳,方才在杯口留下了痕迹。” 皇后娘娘含着笑意,将昨夜的事实一字一句尽数歪曲,“是负责伺候齐妃的李太医给灵镜开的红花,这才导致灵镜一时慌张,才喊了齐妃的名字。 至于恬贵人,也纯粹是无妄之灾,本宫已经告诉了皇上,这赏赐啊,很快就会送到延禧宫了。” 第226章 五阿哥 正如皇后娘娘所说,皇上确实没有惩罚齐妃,只不过三阿哥的教养也交给了皇后,再不允许齐妃过问了。 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如何说服敬妃的,她竟然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在咸福宫中安安心心的养胎。 至于恬贵人,在陵容的再三劝阻下,并没有找皇上讨要说法,反而是借着自己受了委屈这事儿,再次得了皇上的恩宠。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说的尽心一事儿管用,恬贵人温柔小意了许多,甚至还频频拨动琴弦,以此来得皇上多留几日。 当然,同住一宫的夏冬春也时得临幸,反正她性子与恬贵人不同,自有一番热烈肆意,皇上倒也愿意多在两人之间周旋。 毕竟当初入宫之时,夏冬春还从头到脚都是俗物。如今能脱俗入雅,皇上甚至自诩都是自己的功劳。 只不过也不会有人和他争,夏冬春也不介意这来之不易地偏宠,便随他高高兴兴地去想了。 但除了敬妃这事儿,最近还有一件大事儿,那就是离宫已久的裕嫔将五阿哥送回了宫中。 只不过她自己却仍旧留在宫外,倒是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陵容派人打听了才知道,似乎是五阿哥的身子又差了,才不得不送回宫中,叫太医们仔细诊治。 只不过裕嫔若是回宫的话,还需要得皇上的命令才能回宫,这一来二去,只会耽误五阿哥的病症,方才将五阿哥先送回宫中治病。 皇上子嗣稀少,又许久没见到五阿哥,便下令叫人在养心殿的偏殿收拾了一下,将五阿哥留在身边看顾。 五阿哥回宫当晚,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便尽数去了,轮番问诊讨论药方,在养心殿留了一夜。 只不过五阿哥是胎中便弱,这些太医不敢用药太过,生怕损了五阿哥的根本。 但正因为这样,太医很难尽快医好五阿哥,只能一点点斟酌着用药。 于是,五阿哥便暂时在宫中住了下来,前一两日在皇上的养心殿住着,后来便搬到春禧殿了。 距离皇上与太后都近,倒也方便随时叙什么皇室亲情。 陵容本不想去打扰五阿哥,毕竟他身子弱,万一自己去探视之后病情加重,岂不是要得皇上训斥了。 却没想到,皇上却知会了所有育有子女的妃嫔,可以带着孩子去看望五阿哥。 就连孕中的敬妃,也同样被皇上派人告知了。 陵容大概也猜的到,皇上是想让五阿哥和宫中的孩子与妃嫔们熟悉起来。 毕竟五阿哥只是目前身子不好,未来养好了身子,少不得要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毕竟如今的三阿哥和四阿哥,看起来都不像是有什么帝王之姿的人。 “儿臣见过晟娘娘。” 陵容抱着攸宁一进春禧殿,就见到面色苍白的五阿哥等在正厅,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见自己与攸宁了。 “五阿哥不必多礼,今儿要来看你的,是你的攸宁妹妹。” 陵容笑着将五阿哥扶起,她被五阿哥请着落座,立刻便将怀中的攸宁送过去给他看。 五阿哥抬手扶着攸宁,确实也凑近仔细看了看小妹妹。 攸宁很给面子地露出个笑容,惹得五阿哥也不由得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 “妹妹很是可爱,一看就是晟娘娘照顾的好。” “这功劳可并非只是我的。”陵容却摇了摇了头,言明自己可能是最为轻松的那个了。 她开始细数起攸宁身边照顾的人来,无论是乳娘还是宫女,她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五阿哥惊讶于陵容对待下人的态度,能够将她们的辛苦与细心看在眼中,足以证明陵容的确是个不错的主子。 至少不是那种苛待奴仆,随意斥责之人。 但五阿哥不知道的是,实际上陵容只不过担心这些人对攸宁和自己下手,才了解的这般清楚罢了。 她哪里算是个什么好人,最多算是个人不害我,我尽量不害人的那种人罢了。 只不过陵容前世今生害过不少人,称一句坏人,还是能称的上的。 “晟娘娘对待下人如此和善,在后宫之中都是少有的。” “五阿哥过誉了,宫中从皇后娘娘到位份最低的答应们,大多都是和善之人。 只有少数几个性格娇纵了些,但都无伤大雅,没出过什么乱子的。” 五阿哥虽不同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宫中的尔虞我诈不比前朝少,他常常听自己的额娘提起,便也不觉得皇阿玛的后宫能一片祥和。 尤其额娘是从府中便跟着皇阿玛的,知道的比面前这位晟嫔也会更多些。 但能平安生下皇嗣的,应该都不是傻子,不可能是一点手段都没有的纯善之人。。 五阿哥心中嘀咕,这宫中只有齐妃娘娘一个,傻的天真,运气又着实是好。 只不过叫人奇怪的是,三哥来的时候居然是皇额娘陪同的。 “晟娘娘,为什么您可以抱着攸宁妹妹来看望我,三哥却是皇额娘陪着呢?” 陵容故作惊讶地看了五阿哥一眼,却也没打算将齐妃做下的事儿从自己口中说出去。 “也许是刚好碰上了吧,毕竟三阿哥年岁大一些,不像攸宁才半岁,还需要人看顾着。 若是像三阿哥或者五阿哥你一般大,我也能放心叫她自己出门了。” 五阿哥哦了一声,没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表情显得有几分失落。 他和四阿哥完全不一样,可能到底还是有额娘和阿玛关怀的,有小心思,却不会隐藏。 “若是五阿哥着实好奇,可以私下里与三阿哥多聊一聊。 两位阿哥年龄相仿,又是亲兄弟,想必话题也更多些。” 这倒是一个好的法子,五阿哥点点头算作同意,送陵容离开时,还再三邀请陵容和攸宁,多来春禧殿看看自己。 陵容倒也不吝啬于与五阿哥打好关系,反正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登上了皇位,至少不要留个坏印象就是。 其实要是可以的话,叫攸宁当皇上也不是不行。到时候给她选天下各色美男充盈后宫,也是一桩美事儿。 陵容自出了春禧殿就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毕竟想象攸宁当女帝这事儿着实是有趣,可比跟皇上聊些风花雪月有趣多了。 正想着呢,陵容迎面便碰上了皇上,她抱着攸宁不便行礼,便象征性地弯了弯膝盖。 左右皇上也没太在意这事儿,陵容膝盖刚弯下去就被叫了起,皇上立刻伸手,从陵容怀里把攸宁接过来。 “你笑得这般开心,难不成是我们的攸宁做成了什么大事?” 可不是吗,攸宁在我的脑子里当女帝了,当然是做成了一件大事。 “皇上莫要打趣嫔妾了,攸宁才多大,”陵容笑着将自己去见五阿哥的事儿告诉了皇上,还说了五阿哥很喜欢攸宁这个妹妹,要自己常常走动。 “弘昼的性子骄矜狂傲,但在这几个妹妹面前倒是能收敛几分。” 皇上对五阿哥的评价与陵容方才看到的完全不同,她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嫔妾倒是觉得,五阿哥性子温和,是个难得可亲的好兄长呢。” “你啊,这眼光还要多练练。” 皇上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一句话,就将攸宁还给了陵容,“今晚朕去承乾宫,叫攸宁早些睡下吧。” 这话就是皇上想要有些闺房之乐了,陵容庆幸伺候的宫人都距离二人远远的,否则自己这张脸还真不知道要往哪里搁。 但即便如此,陵容面上还是有些泛红,她微垂了头,那种被皇上轻视和轻贱的感觉如附骨之蛆一般缠了上来。 那感觉有些恶心,又挣脱不开。 “皇上......”陵容缓缓地抬起了头,她嗫嚅着嘴唇,很想问一句皇上你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 前世陵容就很想问,这一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到底还是问出了口,“皇上是如何看待嫔妾的呢?” “容儿静默谦顺,最是温柔。”皇上抬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陵容的脸,但瞧见陵容的眼神之后,还是默默地垂了下去。 “皇上若真是这样觉得,就好了。”瞧见皇上那抬起又落下的手,陵容如何不知,面前这人心中,定然不是这般想的。 只不过话已经出口,陵容便打算继续说完,“其实嫔妾知道,皇上更喜欢栩贵人或者是惠贵人那样有才学的女子。 嫔妾也常常看书到深夜,只可惜,总是没办法与皇上谈说许多。” 其实在风花雪月之上,陵容确实还能与皇上说上两句,但若说是谈论政事,整个后宫也只有甄嬛一个罢了。 皇上也确实因为甄嬛的聪慧博学高看她一眼,甚至能把她抬到与皇后与华妃同等的地位上来。 听到惠贵人的名字,皇上顿时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他不悦地沉了脸色,险些听不下去陵容在说什么。 陵容看着皇上阴沉的脸色就很高兴,沈眉庄和甄嬛可是好姐妹,皇上想起一个人,就要想起另外一个人才对。 “有些人,朕并不想提起。” 作为最了解皇上的人之一,陵容自然知道皇上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皇上啊,一颗心都在敬妃娘娘那里了,嫔妾倒是觉得皇上这次能得偿所愿,抱一个皇子呢。” 听见皇子之事,皇上的神色明显好转一些,但心中还是没从沈眉庄的事儿中走出来。 “宫中难得有喜讯,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是好的。” 好硬的一张嘴,其实你这心里啊,恨不得敬妃这一胎是个皇子呢。 “宫中姐妹其实有过孕者不少,只不过到底是没什么经验,还需要太医仔细盯着。 好在皇上为敬妃姐姐送去了嬷嬷,日后还能安心些。” 不知道为什么,这晟嫔今日说的尽是些不中听的话,皇上心中憋着一口气,着实想不明白缘由。 毕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陵容心中的怨气是从前世带来的。 但皇上只要稍微多想想,其实也能发现这问题的根源是他说出的那句话。 只可惜皇上不愿意想,就只能憋着这不上不下的一口气。 但这口气怕是也不太大,当晚皇上还是来了承乾宫。 陵容照例为皇上点燃了那昂贵的香料,一夜被翻红浪,雨意云情。 皇上自是尽兴,不仅得了想要的,还将那股子淤堵的气给彻底清退了。 直到这个时候,皇上才终于想到,今日陵容到底为何会问出那样一句话。 “容儿可是觉得,朕对你总是不够重视?” 陵容枕在皇上怀里,很清楚地知道,皇上能问出这话来,并非是他良心发现,而是香料和一夜纵情的功劳。 “皇上,不是重视与否的缘故,而是皇上将嫔妾看做什么。 一个活生生可以平等看待的人,还是一只会说话会唱歌的鸟儿呢?” 皇上抚摸陵容肩头的手顿时便顿住了,他过去从未想过这些事情,甚至也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值得思索的。 但如今温存过后,说起这个话题倒是顺理成章。皇上终于仔细开始思考,他究竟是如何看待面前这个小女子的。 喜欢吗?似乎倒是没有那么喜欢。 毕竟安氏除了那嗓子像纯元,与纯元没有半点相似。 但也不讨厌,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之其他妃嫔更加契合。 “朕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容儿是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会是笼中鸟呢?” 陵容摇了摇头,她真正的意思,皇上不可能不清楚,“皇上避重就轻,始终不肯说实话。 看来在皇上心里,嫔妾就是一只鸟,供人观赏取乐。 所以才三缄其口,不敢告诉嫔妾吧。” “……”皇上默然了一瞬,不得不说,在攸宁出生之前,他确实是这般想的。 但是攸宁出生后,皇上便将陵容看做是攸宁的母亲,少了那些亵玩的心思。 但直到今时今日,皇上才终于从陵容的本身出发,去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也许从前,朕确实有过那些想法,但如今,朕眼里的容儿,确实是值得认真对待的女子。 朕不觉得你像鸟,你也不是一只鸟。” 第227章 挑拨离间 许是那日夜里说开了心结,皇上在承乾宫中又宿了两日,才跑去别的妃嫔那里“雨露均沾”。 而陵容也终于得了空,能去敬妃那里看望一下,顺便了解皇上到底许了她什么,才叫敬妃没有坚持叫齐妃付出代价。 只不过敬妃的理由并不像陵容想的那般复杂,只不过是皇上拿三阿哥说事儿,叫敬妃没办法开口,叫皇上严惩齐妃。 “皇上在咸福宫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提起三阿哥来。 后来又说自己膝下本就没有几个子嗣,不能叫三阿哥的生母有谋害皇嗣的污点,否则这朝野上下不知要吵成什么样子。” 陵容边听边点头,这确实像皇上会说出来的话,而且叫人无法反驳。 若是坚持要惩罚齐妃,便是不懂事,不为皇上分忧了。 “皇上还说齐妃确实不配教养皇子,做主将三阿哥送去皇后娘娘处教导,也算是给我一个交代。 可是……” 敬妃欲言又止,但陵容立刻便意会了其中缘由。 可是皇后娘娘虎视眈眈,让她教导三阿哥,还不如叫齐妃那个没有多少心眼子的人教导呢。 一旦三阿哥上了皇后的玉牒,成了真正的嫡长子,皇后更不会让这宫中有所出了。 她一定会死死守住三阿哥,不叫任何人威胁到他。 届时敬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更不要想保住了。 “所以姐姐……” “对,所以我拐弯抹角地提醒皇上,皇后娘娘忙碌,怕是也没有精力时时看顾着三阿哥。 不如皇上再多派一位太傅给三阿哥,重学那些祖宗礼法,免得叫齐妃给影响了性子。” 敬妃叹了一口气,在皇上已经做好了决定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为自己得到最多利益的说辞了。 如果皇后一定要三阿哥,下一个要对付的不是自己,而是齐妃才对,这样一来,自己又能偷得几日安心了。 “可是姐姐,皇后娘娘真的会这般放手吗? 若是当日齐妃得手,便能叫姐姐升不了贵妃的位份。 她自己还能凭借着是三阿哥的生母,逃过皇上的惩罚。” 陵容可不像敬妃这般乐观,她最清楚皇后的手段。 这次这一局,本是想着将敬妃和齐妃一网打尽的。 如今计划没有得逞,她并不会就此收手,只会筹谋下一个陷阱,等着人踩进去。 “可如今姐姐腹中孩子还在,皇上的承诺还在。 这刀尖,瞄准的一定还是姐姐你啊。” 敬妃略有惊讶,但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想必这几日她也仔细思考了许久,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 “妹妹确实敏锐,”敬妃叹了一口气,她抚摸着肚子,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慈母神色,“但即便我推辞所谓的贵妃之位,也是没有用的。 皇后这条毒蛇,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平安产子的。 她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如今齐妃已经因我而失了三阿哥。 皇后一定会继续挑拨,叫齐妃继续谋害于我,让我也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若只是齐妃的话,姐姐不妨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陵容凑近敬妃耳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让她清楚的知道,她失去三阿哥不是因为姐姐,而是那个教唆她谋害姐姐的人。 若她真的冥顽不灵,只会将三阿哥越推越远,叫他做了别人的儿子!” “妹妹与我所想一样,只不过……” 敬妃欲言又止,毕竟背后语别人不好,但如今是商量对策,也顾不得许多,“只不过齐妃实在是愚钝,若是策反了她,只怕反而是会打草惊蛇,叫皇后知道了我们的打算,” 千算万算,陵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被齐妃的脑子难住。 凭齐妃的性子,若是知道了皇后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只怕连隐忍都做不到。 很有可能抱着三阿哥哭天抢地,背后咒骂皇后娘娘。 她那长春宫就跟透风的筛子一样,有个风吹草动,皇后可能比齐妃知道的还早呢。 “可若是不管,不知道齐妃又会用些什么手段。” 敬妃嗯了一声,似乎也在思考这事儿究竟要如何去做,“这事儿我自有办法,妹妹就不要替我担心了。” 陵容有心想问,但明显敬妃是不想说的,否则刚刚就会直接将办法给说出来。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陵容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她将给敬妃孩子绣的肚兜留下之后,便带着照水离开了。 走的时候陵容遥遥地望了一眼存菊堂的方向,曾经的热闹已经变为冷清,就连这屋子的主人都已逝去了。 陵容其实是有些可惜的,她没能和被识破私情的沈眉庄交过心,也不清楚她知道温实初九族尽灭时,有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但如今尘归尘土归土,除非沈眉庄有朝一日能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否则这个答案还真是没有办法问到了。 “如今采星也被留在了圆明园,看来这沈家,对四阿哥有些想法。” 照水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一个婢女,如何能够代表一个家族呢? 瞧见照水的神色,陵容便将话摊开来说了,“采星是沈眉庄的贴身婢女,如今沈眉庄名义上还活着,这婢女自然也不会放出宫去。 按照常理推测,采星应该入内务府,重新分配才对。 但她却绕过了内务府,直接去伺候四阿哥。 所说这其中没有沈家的帮助,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可是沈家为什么要帮四阿哥呢?”照水还是不太明白,就算是觊觎皇位,也不会有人觉得四阿哥能继承大统吧。 “因为没得选。” 陵容倒是看的透彻,沈眉庄没能留下一个孩子,甄嬛也早就与沈眉庄决裂,甚至也不能有孕。 沈家为了能在日后的清洗中保住家族,就势必要寻找一个靠山,虽说这个靠山还小,但毕竟是个皇子。 就算未来不能继承大统,也有机会做个闲散王爷,沈家起码不会被人踩在脚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也对,三阿哥和五阿哥的生母都在,除了四阿哥,确实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想必沈父沈母也在日夜煎熬吧,自己娇生惯养养大的女儿,他人眼中最为端庄的大家闺秀。 实际上却是最为大胆的,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与人私通,差点连累了整个沈家。” 陵容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对沈眉庄和甄嬛充满了嫉妒之情,如今沈眉庄落得这般田地,倒叫陵容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她知道自己这番模样像极了小人得志,但这心中扭曲的快意根本压都压不住。 尤其是想到皇上被气的夜不能寐,血气上涌的模样,这笑容就更止不住了。 就连照水都被陵容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她想不明白,小主为什么突然就这番模样了。 “小主......” 照水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陵容很快便收了笑容,转而拍了拍照水的手,“无事,我只是觉得很可笑罢了。 不只是惠贵人,就连我也是个可笑的人,羡慕、嫉妒、小人得志。 更可笑的是,我居然明知道这样不好,却还是改不掉。” 照水没有出声,她默默地扶着陵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好在陵容说完之后便安静了下来,重新恢复成了从前那个温温柔柔的女子。照水心中长舒一口气,她甚至有些担心,小主是不是快要被宫中的日子折磨疯了。 不然也不会在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存菊堂,就笑得这般瘆人了。 “放心吧,我还好。”陵容看出了照水的心思,语气十分平和地说出了这句话,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存菊堂的方向,方才加快脚步回承乾宫。 至于敬妃,她确实私下里见了齐妃,也确实将皇后的所作所为一一剖析给了齐妃。 只不过她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在齐妃面前,将三阿哥描绘成了未来的储君,叫齐妃要将眼光放的长远一点。 若是她能够斗倒那个乌拉那拉氏,她就是唯一的太后,哪里还需要担心别人的位份越过她去呢? 齐妃虽然没有那么多害人的点子,但是对于未来生活的畅想可是不少的,她很轻易地便明白了敬妃所说的话,甚至也确实意识到,如今这三个阿哥中,只有她的弘时最有竞争力。 一个不得宠,一个病秧子,拿什么和天资聪颖身强力壮的弘时比呢? 敬妃这一举,不仅给自己去了个麻烦,还给皇后娘娘找了个麻烦。 虽说齐妃并不擅长害人,却擅长磨人,这三天两头地去景仁宫哭诉母子分离,就足够皇后喝一壶了。 只可惜皇后铁了心不叫齐妃和三阿哥相见,无论齐妃如何哭诉,这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但对于敬妃而言,却是极大的收获,动动嘴皮子而已,就能让齐妃和皇后之间的仇恨越积越深。 只不过最近齐妃和她私下联系的越来越频繁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被皇后发现反将一军。 但皇后娘娘也不是个傻的,被齐妃接连打扰了许久之后,也逐渐猜到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出了主意。 只可惜皇后试探了几次,这齐妃竟然都没有将那个人给供出来,倒也真的是稀奇。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猜到,一定是敬妃想要躲开算计,所以想方设法地弄来了这么一个麻烦。 皇后几乎银牙咬碎,既然都不想让对方好过,那就更不能让敬妃安安心心地怀着身孕了。 反正齐妃是个好挑拨的,能成为谁最趁手的兵器,还不一定呢? 更何况,如今手里新得了个淳常在,让她早早地参与进后宫琐事里,也是好的。 作为后宫之主,皇后手里的武器是取之不尽的,总有人会争着抢着向上爬,也总有个聪明人,能为自己所用。 “剪秋,那坐胎药别忘了给淳常在送去,毕竟妃子还是要有个孩子,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 再顺便告诉她一声,这妃位的位份如今已有两人。 她的栩姐姐马上也要升妃了,这就剩下一个妃位了,要努努力才行呢。” 剪秋最是了解皇后娘娘的心思,只挑拨她对付一个敬妃怎么够。 栩贵人,晟嫔,裕嫔,一个个对皇后娘娘有威胁的,都该叫淳常在同仇敌忾才是。 “是,娘娘,奴婢这就走一趟碎玉轩。”剪秋突然想起一事儿,又止住了脚步,“娘娘,那碎玉轩的崔槿汐,似乎见过娘娘的姐姐呢。 那日她和小丫头闲聊,还说了栩贵人与其外貌相仿的事儿。” “这宫中居然还剩下了这么一个人物。”皇后皱着眉头,猛然想起来崔槿汐这个人,一开始伺候的便是甄嬛。 她明明是碎玉轩的掌事姑姑,却不守规矩伺候甄嬛一个,要不是被人发现,没准儿已经成了甄嬛的左膀右臂了。 若不是有人指使,皇后是一点儿都不信的,只不过这人是谁,倒叫人猜不透了。 认识柔则,又知道崔槿汐认识柔则,皇后立马便想到了太后娘娘的身上。 很有可能,是太后看自己这个后位坐的太稳当了,想扶持一个甄嬛抗衡自己。 毕竟凭借着那样一张脸,不得宠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不知道被谁打乱了计划,把崔槿汐从甄嬛身边给赶走了,反倒是便宜了自己。 “探探崔槿汐的口风吧,如果愿意成为我们的人,就留着她。 如果不愿意,送她去见见我那位好姐姐就是了。 也算遂了她的心愿,全了那未能成行的主仆情谊。” “希望崔槿汐是个能识时务有脑子的,不然可真是白爬到了掌事姑姑的位置上了。” 剪秋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她端了那所谓的坐胎药,自去找淳常在了。 药是好药,也确实能助孕,任淳常在去找太医,也查不出来任何一点问题。 只不过这孩子生不下来,生了也养不大。 只可惜,皇后不知道敬妃用的也是这个方子。否则哪里还需要这般挖空心思,想要谋害敬妃呢。 第228章 风雪 自从敬妃在宴会上出了一次事儿之后,她便不大出门了。 直到秋季萧瑟过后,寒冷的冬季来临,她才有出门给皇后请安的意思。 只不过皇后还是要做出一副贤后的样子,劝慰敬妃不需要这般在意规矩,身子越来越重了,不来请安也是没有关系的。 皇上也三番五次地嘱咐敬妃,无事便不要出门去了,免得雪天路滑,动了胎气。 见皇上与皇后都这般说了,敬妃便借坡下驴,立刻答应了下来,更加心安理得地住在咸福宫,不出去接触其他人了。 只不过皇后还是会送些东西,什么血燕,补髓丹之类的,统统不要银子一般大量送去咸福宫。 但敬妃有孕,不敢随意用皇后给的,只能叫太医反复查过,才敢饮下。 而这些东西也确实是好,就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比过去强壮许多,就连太医都说,一定会是个健壮的皇子。 但是皇子这个消息被敬妃瞒了下来,毕竟让后妃知道了,少不得盯她的肚子盯得更紧一些。 “姐姐,这许久不见,妹妹瞧你,好像丰腴了许多。” 陵容瞧着敬妃的肚子,总觉得这胎儿比同月份的要大的多。 “倒是叫太医瞧过了,一是孩子发育的好,身体健壮。 二是这孕期女子都会遇上的,脚和腿都肿胀着,才显得丰腴了不少。” 敬妃颇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一番之后,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胖了很多吗?” 顶着敬妃希冀的目光,陵容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她只能换了口风,提起胎儿过大会不好生产的事儿。 “这事儿太医也反复强调过,但如今还好,并没有到那难产的地步。 不过妹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之后我与太医商议一下,看看这饮食上要不要调整。” 见敬妃放在心上,陵容便也不再多言,只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照顾姐姐的太医,可信得过?” “这一点妹妹放心,完全信得过。”敬妃倒是对此信心十足,但她并没有说明那太医信得过的原因,陵容也不好多问,便将此事放过去了。 毕竟敬妃年岁不小,又见过宫中这许多事情,想必她也是有所考量的,不需要自己太过担心。 但陵容又看了看敬妃肚子,只觉得这肚子还是有些大了。 “你一来就只管着问我了,攸宁最近几日如何? 这刚入冬就下雪,她没染上风寒吧。” 提到攸宁,陵容这注意力就被带走了,她展颜一笑,“攸宁都好,这段时间身子养的好,换季也没那么容易染病了。 只不过平时身强体壮的芳林倒是病了,整日嚷嚷着要陪攸宁玩儿呢。” “这可不行,你要拦着点儿芳林,”敬妃慌忙阻拦着,“攸宁毕竟人小,若是被芳林传染了,又要好一番折腾。” “都不需要我开口,我们照水早就拦着芳林了。” 陵容笑着看了看照水,照水立刻会意,提醒着陵容,该带着攸宁公主出去玩了。 “那妹妹回去看着点小攸宁吧,答应的事儿,要必须做到才行。 小心攸宁见不到你啊哭起来,这我可要心疼的。”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还惹得姐姐为她讨公道。”这样说着,陵容还是笑着起身,拜别了敬妃娘娘。 两人出门之后,照水便好奇的问陵容为何这么急着出来,毕竟小主并没有说要带着公主出去玩之类的话。 “我们留在那里太久了,早点出来也好。” 陵容偶尔去看敬妃,不过是为了联络联络感情而已,可不是想成为背锅的冤大头的。 没想到,离开咸福宫之后就开始下雪,本来以为是星星点点的一点,却没想到风越吹越大,雪花也越来越大,一片一片砸向眼睛,陵容与照水几乎都要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突然,有个人直接撞进了怀里,陵容几乎站立不住,还是照水扶着才勉强止住了后退的步伐。 陵容抬手挡着风雪,勉强能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是个孩子。她下意识蹲下来,才得以看清面前这人竟然是五阿哥。 “五阿哥?你怎么在这里,负责伺候你的嬷嬷呢?” 五阿哥叫了一声晟娘娘,便被风雪呛的咳嗽。 如此摸样,陵容又哪里能丢下他,但这里离承乾宫还远,陵容只好把他带着,和照水一起把人送回了春禧殿。 谁知道,一进春禧殿,五阿哥便一脸惊恐,站在门口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去。 但是门外大风大雪,陵容和照水吹的久了也有些受不住,便好说歹说地劝着五阿哥,先进到殿中暖一暖身子。 五阿哥一回来,他身边伺候的嬷嬷便冲了上来,抱着五阿哥左看右看,心啊肝儿啊的乱喊一通。 若不是陵容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这嬷嬷都看不到陵容在呢。 “奴婢给晟嫔娘娘请安,五阿哥身子弱,我这是担心他,才没立刻给娘娘请安的,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奴婢。” “这些都是小事,先派人去请太医过来吧。五阿哥吹了许久的冷风,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陵容并不在意这嬷嬷请安与否的问题,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五阿哥突然跑出了春禧殿,总不至于是这个嬷嬷苛待他吧。 看这嬷嬷关心的样子,以及急急忙忙去找太医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会苛待的。 “五阿哥,可以和我说一说,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春禧殿吗?” “我......”五阿哥瑟缩了一下脖子,他左右瞧了瞧,仿佛是担心被谁听到一般,“晟娘娘,这春禧殿,闹鬼!” 闹鬼这两个字一出来,陵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看了照水一眼,方才又看向五阿哥,“能和我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天晚上,儿臣正在睡觉,突然就看见有个黑影站在门口。 儿臣以为是嬷嬷,便叫她离开,但那个黑影却一动不动地。 儿臣觉得奇怪,便又喊了一声,那黑影动了,但是越来越近。 甚至已经开始一点点进了屋子里,先是头,然后是肩膀,黑乎乎的一团,不断地蠕动着爬进来。” 五阿哥说的绘声绘色,边说还边带着陵容向自己住的地方走,他指着那道门,“就是这里,那个黑影最后完全钻进去了。 我吓得缩在榻上,很大声的斥责那个黑影。 但是黑影只停了一瞬,就钻进了床榻下面。” “床榻下面?” 陵容透着那门缝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一时之间也不敢确定五阿哥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自己都能重生了,闹个鬼什么的,似乎也并非没有可能。 “是啊,晟娘娘,从那天以后,我就不敢睡在榻上了。 儿臣听闻……听闻之前的端娘娘就是死在这榻上的,是真的吗?” 五阿哥那样子好像是怕极了,他躲在陵容背后,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陵容只好蹲下来安慰他,告诉他端妃虽然住过春禧殿,但离世之时是在储秀宫的,不可能在这榻上。 但五阿哥却固执地认为这床榻下有鬼,不肯再接近一步了。 陵容更不会大着胆子过去,管它到底有鬼还是没鬼,离远点总是没有错的。 这般想着,她便带着五阿哥回了正厅,刚好周太医也到了,“周太医不必多礼,先为五阿哥诊脉吧,他刚刚在风雪中跑了许久,若是受寒就不好了。” 不过五阿哥才吹了风,这身体即便受寒,只怕也查不出来。 但陵容不想惹祸上身,让太医诊一诊是最为安全的。 “五阿哥无事,煮一碗驱寒汤饮下就好了。” “无事便好,五阿哥人小,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陵容跟着周太医一同起身,打算借机一同离开,但五阿哥立刻就跟了上来,一脸不愿意放陵容离开的样子。 “五阿哥,可是身体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五阿哥摇了摇头,他拉住了陵容的旗装下摆,“晟娘娘,儿臣害怕。” “若是害怕的话,不如叫皇上来陪一陪五阿哥吧。” 陵容再次蹲了下来,她摸了摸五阿哥的头,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这样可会安心一些。” “真的吗?”五阿哥眼睛一亮,但下一秒他的语气又弱了下来,“可是这般天寒地冻的,皇阿玛,会愿意来春禧殿吗?” “一定会的,五阿哥这般思念皇上,又遇见了那奇异之事,皇上定会赶过来的,不会叫你担惊受怕。 只不过,五阿哥还是要允许我向皇上禀告,说明来龙去脉才好。” 五阿哥这才点了点头,他放开了拉住陵容的手,迅速地坐回了椅子上,“那就辛苦晟娘娘了,我在这儿等着皇阿玛过来。” 陵容缓缓起身,看着五阿哥那副模样,终于相信了皇上当时所说的话。 果真啊,皇室中人惯会伪装,五阿哥的目的本就是皇上,自己不过是个传话的罢了。 但陵容到底也没有骗孩子,她带了春禧殿的一个小丫头一起去了养心殿,将五阿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皇上虽然答应了去看望五阿哥,只不过眼下忙不开,只能等着晚膳了。 他甚至还邀请着陵容一同前去,却被陵容以还要陪着攸宁玩耍给推拒了。 在离开养心殿后,这风雪便弱了下来,宫道上都是处理积雪的宫人,一个个遇到陵容,都老老实实地行礼问安。 陵容远远地好像还看到了淳常在的身影,急匆匆地向养心殿走去,也不知道是要做些什么。 没想到,晚间陵容就得知了消息,原来是淳常在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今日急匆匆的,就是为了告诉皇上这个喜讯的。 而且,皇上为了淳常在,还体贴地送她回碎玉轩,当晚就留了下来。 至于五阿哥,皇上只是派苏培盛过去瞧了瞧,又问过了周太医五阿哥的身子,便安安心心地在碎玉轩陪着淳常在了。 毕竟什么闹鬼之言,皇上是不相信的。 更何况端妃是死在储秀宫,就算是闹鬼,也闹不到春禧殿去。 在皇上心里,五阿哥不过是找个借口,叫自己更关切他些。 有孺慕之情没有问题,动了不动的脑筋,就是他的不对了。 要不是看在五阿哥年岁还小,身体也不好的份儿上,定是要训斥他几句的。 只不过皇上没有去看五阿哥,反倒是苦了陵容,五阿哥时不时便要来承乾宫求见,问陵容是不是皇阿玛不在意自己了。 陵容也只得告诉他并没有,当然也借了这个机会,叫五阿哥可以安安心心养病。这身子好了,皇上自然就会去看望他了。 但五阿哥又不傻,生着病的时候,皇阿玛都不愿意多来春禧殿。 身子好了,只怕又要被送到宫外,到时候就更见不到皇阿玛了。 这晟嫔也是个不管用的,一个嫔位的宠爱,都要争不过那个什么淳常在了。 看来还是要听额娘的话,换一个妃嫔试试。 自从陵容和五阿哥说完养好身子的话之后,五阿哥便不再来承乾宫了。 他更多的是去敬妃与淳常在的宫中,因为去的频繁,还能时不时多见到皇上几面。 不用再费尽心思与五阿哥周旋,陵容也乐得清闲,她怎么看不出,五阿哥和四阿哥的心思相似,都想叫皇上重视自己呢? 好在攸宁是女孩,不需要算计到这般田地。 但如今淳常在有孕,对陵容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能够抓住这个时机有孕,倒是不担心会被皇后娘娘针对了。 毕竟打胎这件事情,皇后针对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后宫所有人。 算了算自己的月事将近,陵容也开始着手准备香料,预备着月事结束个三五天之后,就将皇上邀来承乾宫。 毕竟她查到月事后的几日,女子最易有孕,不管是真是假,尝试一下总是没错的。 而用香料只不过是让皇上情动,最好是食髓知味,多留几日罢了。 但陵容这边在准备之时,敬妃那儿却又出了问题,听闻她胎气大动,只怕孩子要保不住了。 而这动了胎气的原因,竟然是五阿哥。 第229章 喧闹 虽然天已经黑的彻底,陵容还是收拾了一番,带着照水和芳林赶去了咸福宫。 她去的还算早,此时只有皇上,皇后与齐妃在那里。 甄嬛只慢了一步,和陵容两人前后脚进了正厅。 只不过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是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沉默着落座了。 陵容坐下之后,才看到角落里站着的五阿哥,小孩子冷着一张脸,眼睛里倒真有皇上所说的那种傲慢任性的神色。 见到陵容看过来,五阿哥冷冷地瞥了一眼,就将头给扭过去了。 如此一来,陵容便也不关注五阿哥了,毕竟受罪的是敬妃,要关心也是关心她才对。 “如今太医才刚刚进去,各位妹妹怕是还要多坐上一会儿。” 皇后先开了口,此时又有几个妃嫔赶了过来,皇后制止了几人行礼,“好了,直接入座吧。 剪秋,雪天路滑,你去碎玉轩走一趟,叫淳常在不要过来了。” “是,娘娘。” 剪秋走后,这厅内的声音又静了下来,陵容有心想问发生了什么,但皇上脸色着实太差,此时开口只怕会惹来不悦。 但陵容是不相信,五阿哥有什么理由要害敬妃,毕竟他还需要靠着敬妃得皇上喜爱呢,怎么可能饭还没吃几口,就把碗给砸了。 只能是有人借着五阿哥下手,而这个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五阿哥那副模样,显然是被皇上训斥过了,而且没有裕嫔陪着,只怕也没人有那个心思帮他洗清罪名。 不多时,剪秋便回来了,她顺便带回了淳常在如今的身体情况,好叫皇上与皇后娘娘放心,看顾着敬妃娘娘便好。 只可惜敬妃的情况着实不好,她月份大了,这次又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手段,即便众人在正厅里等着,偶尔都能听见宫人们细碎的讨论声。 一会儿是敬妃惨叫不停,一会儿是身下流血,一会儿又是太医叫人拿药的。 陵容听的胆战心惊,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 也就是恬贵人胆子大,这个时候还敢凑过来,安慰陵容不要太过担忧,“这太医院中医术高超的不少,定是有办法保住敬妃与孩子的。” 陵容瞥了皇上一眼,见他根本没心思管她与恬贵人说话,便也开口回了两句。 只不过都是些关心之语,即便别人觉得吵闹,也不好呵斥二人。 慢慢地,几个妃嫔便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气氛太过压抑,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做错什么表情,说错哪句话惹皇上生气。 因此很多人都有些后悔赶过来坐着,还不如在自己的殿中,和姐妹随意吃酒聊天呢。 “皇上,皇后娘娘,不如叫五阿哥下去休息吧。” 一直安静的甄嬛终于开了口,她看向角落里的五阿哥,语气倒是十分柔和,“毕竟是个小孩子,怕是熬不得夜。” 皇上嗯了一声,眼睛也落到了五阿哥身上。 他示意小厦子将五阿哥带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当众训斥了五阿哥,“下去吧,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皇上的本意就是叫五阿哥觉得丢脸,好去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毕竟若不是他,敬妃也不会大动胎气。 但五阿哥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抹了一把脸,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角落,任凭小厦子如何劝慰,他都只是冷着一张脸。 这皇宫之中,除了太后以外,哪里有人敢这样违抗皇上的命令。 五阿哥越是执拗,皇上越是恼怒,他的面色一沉再沉,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气息。 只不过这两父子还真有点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认为自己都没有错。 “五阿哥,”甄嬛瞧着气氛着实有些僵持,便再次开了口,“是非对错,事后再分辩不迟。 如今敬妃娘娘正是危险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大家都很难有心思去讨论和处理。 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下,待敬妃娘娘脱离了危险,再聊此时不迟。” 甄嬛的语气柔和,听在人耳朵里只觉得如沐春风。 只可惜她这副温柔的模样,完全是展现给瞎子看。 五阿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他瞥了甄嬛一眼,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一个贵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被这小孩子轻视,甄嬛也不觉得恼怒,反正她劝也劝了,五阿哥若是不走,也只是他自己惹皇上厌恶罢了。 但是五阿哥却没留下,甚至老老实实地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方才转身走了。 小厦子擦着汗,跟在五阿哥的后面侍奉着。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这小主子恼怒,让自己受罪。 五阿哥离开之后,这殿中的气氛也还是凝滞着,还是皇后娘娘开口,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给一一说了出来。 “五阿哥毕竟是小孩子,在宫中闷的久了,便想四处找人一起玩耍解闷。 敬妃与裕嫔性子相像,五阿哥便格外喜欢她,因此就常常来咸福宫。 今日五阿哥还是与从前一样,跑来找敬妃下棋。 只不过敬妃这几日身体不适,便想拒绝五阿哥。 但五阿哥却以为是敬妃嫌弃他喧闹,便恼怒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咸福宫。 敬妃好说歹说将他劝走,却没想到在送五阿哥出门之时……” 皇后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不忍心开口。 她转头看了看皇上的面色,见皇上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斟酌着用词开口,“敬妃送五阿哥出门,脚下却意外踩到了冰,摔倒了在了地上。 正因为出了这个意外,敬妃今日的情况才着实有些严重,迟迟没有传来好消息。” 陵容皱着眉头,思索着皇后话语中的含义,难不成皇后的未竟之语,是说敬妃的摔倒并非意外,而是五阿哥所为吗? “但入冬之后,宫人便会每日清雪清冰,尤其是敬妃和淳常在等有孕的妃嫔殿中,时时刻刻有人看顾。” 陵容意有所指,一脸迷惑之色地看向皇后娘娘,“怎么会这般凑巧呢?” “敬妃喜爱孩子,五阿哥每次来咸福宫,都会亲自送他离开。 只怕是有人发现了这个习惯,有意在殿门之外泼水成冰,方才导致敬妃滑倒了。” 皇后轻声细语地解释着,但这答案却叫众人胆寒。 难怪急匆匆地派人去通知各宫嫔妃,合着是想等敬妃脱离危险之后,好查一查到底是谁干的。 跑过来坐在这里等着敬妃脱离危险也就算了,毕竟还能有个机会瞧了瞧皇上。 万一得了皇上的喜欢,还没多得一夜宠爱。 但如今却是跑过来等着被查的,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恬贵人,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恨不得能直接翻个白眼。 毕竟她早就知道了皇后的真面目,一听见敬妃出事儿,立刻便怀疑到了皇后头上。 如今看着皇后这般假惺惺的模样,只觉得令人厌恶的很。 “如此说来,住在西六宫的妃嫔,最是可疑了。” 恬贵人微微扯出个笑意,她有意看向齐妃、甄嬛和欣常在等人。 “毕竟咸福宫留在西六宫,东六宫的人日日过去,早就被发现了,皇后娘娘,您说对不对啊。” “有些人该不会是贼喊捉贼吧,”欣常在眼见着皇上起身离开,立刻便开口回敬恬贵人,“毕竟用什么距离远近这种令人发笑的理由当借口,除了那没脑子害人的人,只怕没有人会用吧。” “呦,这么快就跳出来了。”恬贵人自然不会被欣常在这一两句话给噎到,毕竟她确实不是动手那人,嘲讽起来也格外有底气,“难不成是被说中了,急的想要找人背锅吗?” “随意向西六宫泼脏水,恬贵人也当真是好意思啊。” “西六宫出了事儿,先怀疑西六宫有什么不对。”恬贵人看了一圈儿,把目光落在了陵容脸上,“晟嫔觉得呢?” 明明只是在一旁坐着,却被恬贵人拉着卷入这争吵之中。 陵容只是笑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皇后娘娘,“既然皇后娘娘说了,是有人做下这事儿,想必已经查到了什么。 不如就请皇后娘娘说一说吧,免得叫姐妹们胡乱猜测,伤了感情。” 陵容可不想成为那个众矢之的,反正皇后娘娘就坐在这里,为什么不让她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呢? 若是说不出来,就只能是皇后在挑拨离间,有意叫人众人吵闹起来,最好是撕破脸皮。 也只有恬贵人这个傻子,会上了皇后娘娘的当。 “确实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伺候敬妃的宫人在咸福宫附近看到过很多次人影。 可惜的是那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他们始终都没能抓到。”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惋惜的样子,“五阿哥只是一个孩子,今日恐怕也是吓坏了。” “如此说来,动手那人还真是心机深重。” 齐妃突然出声,她如今自觉自己和敬妃关系不错,是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的,“甚至还算好了,让五阿哥这个孩子背了这个罪责。 皇后娘娘,这次的事儿一定要彻查到底,心思这么恶毒的人在宫中,哪一日害了三阿哥可怎么办啊。” 皇后嗯了一声,她最近被齐妃烦的着实心累,一听到齐妃的声音就觉得头痛。 “这事儿皇上已经下令彻查,各位姐妹好生配合就是。 主要是这次涉及到了五阿哥,皇上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眼见着恬贵人和欣常在眼中的怒火更盛,皇后没有忘记再添一把火,“发生这样的大事,东西六宫都没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只不过咸福宫确实在西六宫,怕是要先查一查了。” “距离咸福宫近的那几个宫殿,是最有可能日日派人监视敬妃和五阿哥的。 皇后娘娘可要加派人手,好生查一查才是,免得某些不在西六宫的人,日日拿这件事情嘲讽。” 欣常在被恬贵人又是白眼,又是不屑的目光刺激的怒火更盛。 “还请皇后娘娘先派人去查嫔妾所在的储秀宫,不然这恬贵人还不知道要如何在背后说三道四,幸灾乐祸呢。” 欣常在的嘴巴一如既往地毒陵容听了都止不住地摇头,更别提恬贵人那个脾气爆的了。 只不过恬贵人心里越是恼怒,嘴上就越是说不出来。 她紧紧捏着手帕,舌头也跟打结了一样,只能任由欣常在讽刺。 陵容和恬贵人坐的近,便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恬贵人勿要再和欣常在吵闹了。 “欣常在果真是众妃表率,”陵容将话接了过来,“那待西六宫都查过之后,就请皇后娘娘从嫔妾的承乾宫查起吧。 敬妃娘娘受了这样的苦,还是要早日查出真凶最好。 如今淳常在可也怀着身孕呢,若是没揪出来这真凶,再害了淳常在可如何是好。” “这事儿晟嫔不必担心,淳常在那里,本宫和皇上都派了人过去。 待她满了腹中的孩子满了三个月之后,才允许淳常在出来走动。” “还是皇后娘娘周到,淳常在年龄小,很是爱玩。 嫔妾听说啊,前几日淳常在还与五阿哥在御花园堆雪人呢。好在没出什么问题,全须全尾地回了碎玉轩。 如今有皇后娘娘拘着她,也能叫众位姐妹都安下心来了。” “五阿哥,还常常去见淳常在吗?”齐妃惊讶地开口,她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五阿哥该不会也常常去找弘时玩吧。 皇上对五阿哥的诗书没什么要求,对弘时要求可很是严格。 这般爱玩,耽误了弘时读书可怎么好。” 又是弘时,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头风都要犯了,但是此时又不得不安慰齐妃,叫她把心放进肚子里。 “五阿哥虽说身子弱,但诗书一道上,要比三阿哥懂得更多。 单论诗文的记忆,五阿哥也要比三阿哥快上不少。 作为三阿哥的额娘,不能一味地宠着他,把宠溺的心思放在三阿哥的培养上,你又何须日日担心他荒废了学业!” 第230章 翠竹 遭到皇后训斥,齐妃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扯着帕子,心中嘟囔着自己都许久没见到三阿哥了。 皇后自然不在意齐妃在想什么,毕竟齐妃在她眼里,就如同一个没有任何秘密的透明人一般。 只要皇后想,齐妃就瞒不了。 “说来说去,这事儿与五阿哥倒是没什么关系,怎得皇上会这般恼怒?” 曹贵人一进门就沉默着,此时开口,问的便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皇后沉默了一瞬,但众妃的目光都已经飘了过来,皇后也不得不开口解释一二。 “有人看到,是五阿哥拉了敬妃一下,才导致敬妃踩到冰上滑倒。 皇上是担心五阿哥歪了心思做了错事,方才这般恼怒的。” 没想到这事儿还真和五阿哥有很大的关系,陵容心中嘀咕,但五阿哥又有什么理由做这件事儿呢? 难不成担心敬妃生了孩子,皇上便不再关注他了? 这就怪了,与其杀一个未出世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还不如杀了那个占着长子名头的三阿哥。 陵容倒是不介意用最恶毒的心思猜测小孩子,事实上,有些小孩子懂事很早,对这个世上的恶意感知要比他们这些大人敏锐许多。 也正因为他们年龄小,做出的事情更是全然不考虑后果,也要出格的多。 尤其是五阿哥这种性子阴晴不定的,确实有可能做的出来。 “五阿哥还小,小孩子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 甄嬛含着笑意,倒是为五阿哥解释了起来,“只怕是当时情况太过杂乱,五阿哥许是帮忙的。 想来啊,只是看的角度不同,误会了五阿哥。” “是啊。”欣常在应和了一声,她也是有女儿的,自然不会相信小孩子会有那种恶毒的心思,“待敬妃平安之后,再问问她便是。 如此胡乱揣测,对五阿哥也不好。 毕竟裕嫔不在宫内,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欣常在话音还没落呢,皇上便回了殿中,脸色还是那么黑,也不知道出去做了些什么。 好在,他一落座,就有好消息传过来了,敬妃已经脱离了危险,而且她腹中的孩子,也被保住了。 皇上脸上的表情这才有些变化,他连说了几声好,还是皇后娘娘提醒着,才想起来要给这些太医宫人赏赐的事儿。 大难过后必有赏赐,这是为敬妃积累福缘的,皇上自然不会吝啬。 陵容此时都不用看,就知道皇后娘娘面上维持的是多么得体的笑意。 可她心里恨不能学年世兰,也给敬妃一碗药,叫她像端妃一样再也生不了。 但如今一招不行,再出一招,却没想到敬妃运气居然能好到这个地步,摔倒在地都能保住了孩子。 但敬妃仍是虚弱的,陵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看她,只能等着皇上与皇后进去之后,得些她如今一切都好的消息罢了。 只不过今日的皇后着实没有心思查下去,看过敬妃之后,就温声软语地将众人劝回去了。 但皇后也拖不了太久,第二日请安之时,便又将这件事儿提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不是什么无端揣测了,皇后娘娘查到了那几日在咸福宫门口鬼鬼祟祟的人。 是内务府负责送炭火的霜霜,她说入冬之后着实太冷,担忧敬妃娘娘份例中的炭火不够,方才整日盯着的。 “霜霜说,毕竟是皇上吩咐的,她不敢打扰敬妃,只能这样观察着。” “这借口……”恬贵人皱着眉头忍笑,差点就在这严肃的场合下笑出了声。 “这借口也太假了点吧,她在门外,哪里知道敬妃娘娘在屋子里头用了多少炭火。” 最后,还是夏冬春帮恬贵人接完了后半句,好叫恬贵人把那笑给憋了回去。 “是啊,而且炭火虽有数,但敬妃娘娘是皇上特许不必计较炭火的用量的。 看来这个霜霜,说的不是真话。” 陵容也补上了一句,她倒不是觉得好笑,只是觉得皇后根本就没有认真查明,否则怎么会连这么明显的借口都没有戳穿。 除非是她不想查,或者是还没想好栽赃到谁的身上去。 但这可不像皇后,除非这事儿啊,是她手下的人做的。 陵容这般想着,眼神便溜着去了淳常在那里。 只不过她只是短促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毕竟淳常在如今有孕,多看一眼都会成为羡慕和嫉妒的饭后谈资。 “本宫也觉得,霜霜说了谎话。”皇后点头,算是同意了陵容的观点,“便派了人去查,发现这个霜霜在前些日子得了些银子。 原来是有人收买了她,故意叫她在咸福宫门口游荡的。” “那这个霜霜,可有说她游荡之时都看到了什么吗?有没有将那个收买她的人一并供出来?” 恬贵人急着想要知道内情,可皇后娘娘吞吞吐吐,一句话要掰成两句话说,谁又有那个耐心等她慢慢说啊。 皇后摇了摇头,“霜霜只说自己是在咸福宫门口游荡的,并没有做其他事情。 至于那个收买霜霜的人……” 皇后欲言又止,她看了齐妃一眼,但齐妃只是莫名其妙地回看过来,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皇后这是在暗指是她。 “收买霜霜的,是长春宫的人,”皇后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她甚至用那十分不解的目光看了齐妃一眼又一眼,“齐妃,这件事儿,怕是还要你自己解释一番。” “长春宫的人?怎么可能。”齐妃那惊讶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演的,她一甩袖子,“皇后娘娘,污蔑长春宫的到底是谁啊。” “剪秋,将翠竹带上来吧。” “翠竹?”齐妃惊讶地重复了一声,她转头看了翠果一眼,“翠竹这几日不是病了吗,她怎么跑去内务府找的霜霜,翠果,你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翠果摇了摇头,她压低了嗓音,不敢在这景仁宫中大声说话,“奴婢还给翠竹在李太医那里拿了药呢,她确实是染了风寒啊。” “那怎么又掺和到敬妃的事儿里了。” 齐妃气的面色涨红,自己之前就因为害了敬妃被夺了弘时,如今再害一次,岂不是这妃位也要保不住了。 真不知道是哪个贱人,敢在这个时候栽赃到自己头上。 齐妃也不避讳,眼睛从殿中所有人脸上都划过一圈。 只可惜宫中每个人都隐藏的很好,凭借齐妃对众人的了解,还真是猜不出来到底是谁做的。 很快,剪秋便将翠竹给带了进来,还没等皇后开口,齐妃就先怒喝出声,“翠竹,说! 到底是谁指使的你,居然敢用谋害皇嗣之事来栽赃本宫!” 翠竹吓了一跳,她很少见到齐妃这种严肃的模样,愣了许久,方才开口连连说娘娘饶命。 “娘娘,奴婢……奴婢也只是收了一点钱而已,没有做什么害了娘娘的事儿啊。” “你还敢收别人的银子,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苛待宫人了。 怎么,长春宫的月例是不够用吗,难为你出去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来赚银子。” “娘娘,没有,奴婢没有。” 翠竹连忙磕了几个头,落在地面上砰砰作响,“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把银子分了一部分给霜霜,然后叫她在咸福宫门口游荡的。 至于霜霜和谁联络,为什么要在咸福宫门口游荡,奴婢一无所知。” 这回不仅是恬贵人,就连陵容都听的累了。 审问了半天,这翠竹也不过是背后那人放出来迷惑众人的,自己却躲在所有人后面,十分安全地害人。 当然,陵容并不相信,翠竹只领了这么一个活计,她一定也是查了什么消息,传给幕后之人。 霜霜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两个人都不愿意说出真相,全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就要你传一句话,有必要给你一大笔银子吗? 到底是谁叫你做的,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宫还能保你的性命。” 翠竹张了张口,她看向齐妃,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齐妃还想张口,便被皇后打断了,“好了,齐妃。昨日翠竹已经招了,说是听从了你的命令,才去做这事儿的。” “我?怎么可能!” 齐妃刚刚压下去的火儿又上来了,但她到底顾着是皇后在询问自己,还是压下了声音,“皇后娘娘,这个奴婢胡言乱语,居然污蔑臣妾。 刚刚还说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转头又和皇后娘娘说是我吩咐的。 这奴婢出口便是谎言,这证词没有一句能够相信的。” 没想到齐妃还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陵容对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皇后也是如此 ,她挑了挑眉毛,“可如今这婢女指认了你,本宫即便是相信你,也总要例行公事的。 与其说翠竹说的是假话,不如你说一说这几日自己的动向,也好证明这翠竹确实说了谎话。” “这……这要如何证明啊。”齐妃也有些迷糊了,她没有做过的事情,要怎么自证。 “与其让齐妃娘娘自证,不如叫翠竹拿出些证据来。 毕竟空口白牙的,叫人听了也只会觉得她在说些谣言。” 陵容倒是开了口,无他,只是觉得叫人自证这件事儿着实是有些离谱了。 哪有叫人举证自己没做过的事情的,真是打量着齐妃为人单纯,想叫她直接背锅了。 “奴婢……这银子都是齐妃娘娘赏赐的,所以、所以,真的是齐妃娘娘叫奴婢做的。 而且,奴婢只是给霜霜分些银子,并没有推敬妃娘娘摔倒,试问各位娘娘,奴婢做错了什么呢?” 翠竹这个时候反而不怕了,她昂着脖子,说起话来倒也有了几分底气,“霜霜也不过是在咸福宫附近转悠了一会儿,哪里就害了敬妃娘娘。” “无妨,霜霜已经进了慎刑司,是非对错,迟早能查清楚。 至于你,顾左右而言他,本宫看啊,也该去慎刑司走一遭了。” 皇后不由分说,直接便叫人将翠竹给拖了下去。 这一整个早晨都在喧闹,抓了两个奴婢竟然还没有把幕后之人抓出来。 甚至皇后根本没有好好拷问,就叫众人在这里陪着她一起审,完全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陵容出门之时,被齐妃给叫住了,她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才知道齐妃是为了自己那句话来道谢的。 只不过齐妃自觉自己位份高,还以为陵容是来投靠自己的。 “你倒是有点脑子,本宫承了你这份情了。” “嫔妾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齐妃娘娘不必往心里去。”陵容笑着开口,她略微行了个礼,转身便想离开。 “你……”齐妃再次开口,毕竟两人位份不同,陵容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听齐妃把余下的话说完。 “你对今天的事儿怎么看。” 看来这齐妃着实是无人商量了,居然跑来请教自己。陵容嗯了一声,状似犹豫地开了口,“翠竹毕竟是长春宫的人,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会连累娘娘。 如今她更是指认了娘娘,叫娘娘受到众人的怀疑。 如果从慎刑司出来之后,翠竹还是坚持要指认娘娘的话,只怕娘娘真的要想着办法为自己洗清罪名了。” “她能有什么证据,说是本宫吩咐他去做的?” “毕竟她伺候娘娘许久,不知为了保命,还会说出些什么话来,齐妃娘娘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陵容再次行礼,她可不想继续和齐妃纠缠下去,“攸宁近些日子有些受寒,嫔妾急着要回去看看,便不多耽搁娘娘了。” 言毕,也不给齐妃更多说话的机会,陵容立刻加快脚步,在照水的搀扶下躲回了承乾宫。 整个承乾宫只有陵容和攸宁两个主子,倒也安静的很,不需要陵容打起精神,去应付其他的妃嫔。 只希望明天皇后娘娘能快些把幕后真凶给查出来,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时间,是打量着敬妃没被落胎,还想那幕后之人再动一次手吗? “小主,刚刚棠棣传回来消息,五阿哥去了永寿宫,不知道和栩贵人谈些什么呢。” 第231章 再查 五阿哥和甄嬛又搭上这件事,其实陵容还是有一些惊讶的。 毕竟前世五阿哥就和一个隐形人一般,加上额娘在世,偶尔回到宫中,也没有和后妃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这一世变故太多,导致五阿哥与甄嬛又出现了联系。 难不成,是老天爷在弥补甄嬛没有和四阿哥建立什么母子之情的缘故吗? 若真是这样,那上天对甄嬛未免太好了些,总不至于生生世世,都斗不过甄嬛吧。 “小主,您说五阿哥,该不会是想认栩贵人当额娘吧。” “暂时不会,毕竟裕嫔还活着,他就这样抛弃生母,拜了别人做母亲,未免太过势利眼了。 皇上本就因为他最近与敬妃差点落胎一事儿有关,若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幺蛾子,可就真的要惹皇上厌恶了。” 陵容倒是不觉得,这明明有额娘的五阿哥会拜甄嬛为母。 只怕是当日甄嬛为五阿哥说话,他跑过去亲近一番吧。 只不过亲近后妃又有什么用,但凡她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背后的家族根本不会支持别人的。 最后不过是空欢喜一场,还白白当了别人的垫脚石。 “但敬妃娘娘的事儿,真的和五阿哥有关吗。” 照水一脸不解,毕竟在她的观念里,再早慧再懂事的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她不觉得他们会有这种害人的坏心思。 “皇后娘娘说是有人看到,却迟迟没有拿出证据来。 不知道到底是是顾忌着五阿哥的名声,还是一切都是编纂出来的。 若是前者还好,毕竟皇子的身上有污点,会叫皇上面上无光。 但若是后者,我们只怕是要好好想一想,皇后娘娘的心思了。” 如今这皇上身子还健康的很,总不至于皇后现在就想要太后的位置,打算扶三阿哥上位做皇上吧。 陵容心中泛起了嘀咕,如今宫中就这三个皇子,皇后想要抓住机会,把三阿哥变成皇上眼中唯一一个有继位资格的皇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皇上可是当年从尔虞我诈、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应该不会就这样被轻易蒙蔽。 “那我们可以派人,看着点五阿哥?” “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不要了,太后一直派人在查她过去病重之事。 我们虽然把脏水向皇后身上泼了些,但太后对我们的怀疑还没有消退。 这些日子还是老老实实的缩着,静待来日吧。” 照水也知道太后这人老谋深算,如今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选择,小主如今想要尽快有孕,确实不适合再卷进里面了。 “小主,今儿的药还没喝呢,何太医调了方子,奴婢尝了尝,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苦了。” 陵容皱着眉头,还没喝药就觉得喉间一阵恶心,但她还是一鼓作气喝了下去。 只不过这药确实如照水所说,好喝了许多,也没有那种苦到恶心的感觉了。 照水赶忙将蜜饯送了过来,让陵容压一压那苦味,“奴婢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什么时候有孕,什么时候产子,都要这般仔细斟酌算计了。” “没办法,这宫中处处都是算计,不仅要费尽心机算计别人,也要算计自己。 敬妃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保住孩子,你当真以为她是毫无防备吗?” “小主的意思是,这一切其实都在敬妃娘娘的算计中吗?” 陵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她如今有孕,本来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偏偏放五阿哥进来,还亲自送他出去。 照水,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是啊,敬妃娘娘其实不需要亲自送五阿哥出去的,即使五阿哥爱闹,敬妃娘娘也完全有理由拒绝。 但敬妃却三番两次地亲自送五阿哥出门,怕是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害自己吧。” 陵容笑着说了一句对,只不过敬妃并没有将她查到的消息告诉皇后,也不知道是在隐瞒着什么。 难不成是觉得皇上与皇后都不靠谱,不如隐而不发,自己私下里解决掉吗? 陵容也想不透,也没有办法求证。毕竟敬妃也没有把全部想法告知自己,与其浪费时间猜测她如何去做,不如作壁上观,好好养着身体,以便能够早日有孕。 好在,这一次皇后与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翠竹和霜霜都走过了一遍慎刑司,也终于把实话吐露了出来。 霜霜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在咸福宫附近游荡,观察五阿哥去咸福宫的次数和大致的时间。 但霜霜这件事儿并不是告诉翠竹的,而是告诉另外一个奴婢雨儿——淳常在的贴身婢女。 没想到,这事儿兜兜转转,居然和淳常在扯上了关系,但她那些日子都老老实实地窝在宫中,从未去过咸福宫一次。 至于翠竹,她则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齐妃娘娘的吩咐,叫霜霜去咸福宫门口游荡的。 她对霜霜要调查的事情一概不知,霜霜自拿了银子之后,也没有再和自己联系过了。 如今这调查再次陷入僵局,两个有关系的奴婢,指认的却是两个不同的人。 而齐妃与淳常在则是同样的答案——自己从来没有吩咐过下面的宫人做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淳常在,听说自己被指认是谋害敬妃的真凶时,她立刻便晕了过去,闹得整个碎玉轩鸡飞狗跳,入夜之后才渐渐安静下来。 索幸太医看过之后,确认了淳常在母子平安,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端来呢。 但因为淳常在一直叫雨儿,导致皇后没办法立刻拿人去审。毕竟若是真的带走了雨儿,导致淳常在这一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会惹得皇上震怒,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直到淳常在的情况稳定之后,皇后才将雨儿叫去了景仁宫询问。 只不过雨儿也只说自己是被霜霜诬陷的,毕竟这银子是翠竹给的,自己从未给过霜霜任何东西。 况且霜霜只有人证并无物证,空口白牙,无论是何人来了,都不会认的。 所以无论是齐妃还是淳常在,两个人都没有配合皇后娘娘进一步调查的意思。这调查一度陷入了僵局,倒是叫皇后有些难办。 再加上恬贵人和欣常在时不时的拱火,皇后这事儿显得越发难办起来,就连太后都派人将皇后叫去了寿康宫,训斥她要尽快结束这个闹剧。 但皇后根本就不想这么快就解决问题,自然拖拖拉拉,想要找个机会再给敬妃致命一击。 届时她就能放心舍弃手中的棋子,将自己再次摘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太后已经发话,皇后自然要想办法查出些门道来,她将自己的力不从心在请安之时告诉了后宫的嫔妃们,期望她们能想些办法,为敬妃讨回些公道。 “如今啊,还没有找到那个在咸福宫泼水成冰的人,这着实是奇怪。”曹贵人如同往常一样,在众人喧闹之后幽幽开口,“皇后娘娘不如从咸福宫入手,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事儿其实不仅曹贵人想到了,陵容和甄嬛也同样想到,但是两个人都选择闭口不言,为得就是不要惹祸上身。 “敬妃的情况一直不太稳定,时不时就要叫一次太医过去保胎。”皇后一脸为难的样子,她的目光落在敬妃那空荡的椅子上,“本宫怕是派人过去彻查,会惹得敬妃心中慌乱,若是因此影响了她,可真是大罪过了。” “敬妃娘娘如今竟然还是这般危险吗?”陵容面露担心,“不是说皇嗣已经保住了。” “虽是保住了,但还是需要日夜熏艾,”皇后也同样展示着自己对后宫姐妹的关心,“太医反复嘱咐,敬妃一定要卧床休养一个月,这期间万不能再出现动了胎气的情况了。” “但这事儿,总不能就这样放着吧。”齐妃率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毕竟她可是被自己的贴身婢女给指认了,丢脸丢到全后宫都知道了,她哪里忍的下这口气,“臣妾被贱婢污蔑,可不想一直背着残害皇嗣的名声! 弘时年纪渐渐大了,到时候他会怎么看待他的亲额娘呢?” “齐妃,”皇后眼看着齐妃的怒火越来越盛,急忙开口制止,“你也知道三阿哥如今学业正忙,下个月皇上就要亲自考核他和五阿哥,你这般吵吵闹闹的,传进三阿哥耳朵里怎么办! 你难不成想要他跑去皇上面前为你喊冤,害的他被皇上训斥吗!” 说别的还好,关乎三阿哥的事情,齐妃立刻就蔫儿了,“可是这样拖下去,对三阿哥同样不好啊。 皇后娘娘,您不能只顾着敬妃,全然不管臣妾了吧。 臣妾可是许久都没有看到弘时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好睡好,会不会都瘦的脱相了。” 皇后再三忍着怒气,这齐妃整日惦记着三阿哥,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失去儿子的了。 皇后自然毫不客气,她语气生冷,将从前的旧账又翻了出来,“你作为三阿哥的生母,应当给孩子做好表率,三阿哥如今为何要送到景仁宫教导,你也该认真想一想了! 如今敬妃的事儿再起,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查清自己的长春宫,别再有那种错了主意的奴婢,害了你这个主子。” 齐妃即便再傻,也知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自己算计敬妃不成,丢了三阿哥的事情。 她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心中嘟囔着还不是听了你乌拉那拉氏的挑拨,否则自己怎么会忍受这母子分离之苦。 可怜的弘时,还不知道要被皇后这个老毒妇欺负成什么样子。 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要将弘时给抢回来,叫这乌拉那拉氏好看。 齐妃心思百转,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回转过来,仍是带着点不悦和怨恨,她低声嗯了一句,“是,皇后娘娘,臣妾知道了。” 皇后瞥了齐妃一眼,没有再搭理她。 只不过齐妃面上变换的表情,皇后没有落下一个。 齐妃算是手里最钝的刀子了,如今这把钝刀子居然都有了背叛的心思,叫皇后不得不考虑,将瓜尔佳氏提前接入宫中。 左右皇上已经答应了,完全可以不等明年的大选。 干脆借着敬妃这次的事情,将齐妃一举除掉,叫三阿哥彻底记在自己的玉牒之上。 虽然弘时愚笨,根本比不上弘晖,但如今宫中就这么几个皇子,根本就没得选。 自己是皇后,再选个长子做儿子,他就能占个嫡长子的名头。 日后继承皇位,自己也能做那唯一的太后,继续掌管后宫大权。 届时再找个乌拉那拉氏的女子入宫为后,继续书写乌拉那拉一族的荣耀。 皇后心中有了计较,这调查自然就有了方向。 “也罢,齐妃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事情若是继续拖下去,只会叫后宫的姐妹人心惶惶。 毕竟淳常在还有孕,叫她日日担忧也不好。 本宫会派人从咸福宫的粗使宫女查起,尽量不引起敬妃的恐慌。” 在皇后的大力查证下,那在咸福宫泼水的宫女很快便被抓住了。 是咸福宫中一个粗使宫女流莺,平日里负责洒扫庭院。 因着她平日里尽心尽责,将咸福宫打扫的干干净净,敬妃第一时间也并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 还是皇后派剪秋去查,从她的住处搜出来不少金银,才吓得她说出了实话。 原来她会趁着五阿哥来咸福宫做客时,有意在门口泼洒些水下去,只不过量不多,只是微微结了一层冰晶。 平日里她会扫些尘土上去遮掩,咸福宫的人走动之时不特别注意的话,根本不会被发现。 但日日这样倒着水,很快便连成一小片。那日趁着五阿哥入了咸福宫,流莺便打扫干净了庭院,将冰上的灰尘彻底拂去,露出洁白光滑的表面来。 敬妃往日出行都没有滑倒过,这次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可这冰层成片,她又被五阿哥拉了一下,这才脚下打滑,摔在了五阿哥面前。 第232章 流莺 查到流莺之后,这后续的查证就快了许多。 她并不是一个硬骨头,还没等投进慎刑司里,就将给她银子的人供了出来——正是长春宫的翠竹。 这下子,一切的线索就联系了起来。 是翠竹叫流莺在咸福宫洒水成冰,趁着五阿哥过来玩耍之时,害的敬妃摔倒在地。 是翠竹叫霜霜日日观察咸福宫,然后告知雨儿,想要趁机栽赃给淳常在。 至于这个翠竹是谁的人,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但齐妃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的,因为陵容那一天的话,她一口咬定要有证据,来佐证翠竹的话才行。 “皇后娘娘,这翠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受到了臣妾的指使。 但她一无人证,二无物证,空口白牙指认臣妾,臣妾自然是不认的。” 齐妃此时此刻倒是有了几分妃位的样子,只不过看起来着实是色厉内荏,叫人只会觉得好笑。 “齐妃,本宫自然也不相信你会做这些恶毒的事情。 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人证呢,也是十分重要的。 翠竹她在慎刑司里受了几乎所有刑罚,仍是指正你这个主子是指使她的人。 即便是皇上,也不得不对她的话相信一二,你明白吗?” 齐妃哑了一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不敢相信,皇上居然会因为一个婢女的话就怀疑自己。 “翠竹,将齐妃是如何吩咐你的,一一说出来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齐妃娘娘之前在宴会之上,便想对敬妃出手。 她叫奴婢买通了灵镜,在宴会上害了敬妃娘娘。” 翠竹跪在地面上,慢慢将从前的事儿说了出来,“但那一次,敬妃娘娘躲了过去,我们娘娘却被皇上惩罚,失去了三阿哥的教养权力。 也正因为此事,我们娘娘怀恨在心,想要……” “你这个贱婢,居然敢胡说!” 齐妃登时便恼怒起来,她已经将手中的茶杯举了起来,想要直接砸到翠竹身上去。 “齐妃!”皇后瞧见这齐妃居然想在景仁宫中胡乱打砸,立刻便出声制止了她,“你想要做什么,这景仁宫中,由不得你放肆!” 听见皇后的呵斥,齐妃悻悻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她可不是年世兰,没有那个胆子和底气,在这景仁宫中打皇后娘娘的脸。 皇后神色冷的很,她瞧着齐妃收回了手,又连连低头认错,方才将目光落到跪着的翠竹身上,“翠竹,继续说下去。” “是,皇后娘娘。”翠竹也看了看那杯子,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我家娘娘怨恨敬妃,若不是她,三阿哥也不会离开身边。 因此,我家娘娘一直想要再次对敬妃下手,好叫敬妃也尝一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你,你怎么能如此胡说。” 齐妃再次忍不住打断了翠竹,她确实有过这心思,但是很快就因为敬妃而有所改变。 害了自己的明明是皇后,自己怎么可能对敬妃出手呢? “臣妾从前做了错事,差点害了敬妃。 也因此失去了三阿哥,许久都不能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这母子分离之痛,叫臣妾日日夜夜都难以入眠。 如今臣妾已经知错了,又哪里会再次重蹈覆辙,谋害敬妃。 若是被查出了,只怕臣妾自己也要丢了性命,从此与弘时天各一方了。” 齐妃越说便越觉得委屈,她抬起手帕按了按眼角,那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加上她的嗓门又大,叫众人觉得她可怜的同时,又觉得她十分喧闹。 只听了一会儿,就恨不得冲过去堵住齐妃的嘴,叫她不要再说了。 “可是娘娘之前并不是这样说的。”翠竹也提高了声音,试图压住齐妃的哭声。 但齐妃一半是真的害怕,一半是有意假装。听见翠竹还要说话,哭的便更加凄厉。 就连惯于隐藏情绪的皇后娘娘,面色都有些不虞,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压抑怒气,终于在这个时候忍不下去了。 皇后从齐妃的妃位身份,说到她是三阿哥的生母,训斥她如此尊贵却不做好众妃表率。 遇到婢女指证,竟然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哭闹不止,阻碍她这个六宫之主查明真相。 “齐妃,你不考虑自己的脸面,也该考虑考虑三阿哥。 如此失了身份,你叫三阿哥之后要如何见人!” 齐妃一听见三阿哥,立刻便止住了哭声,她将手中的手帕折了又折,甚至不忘了回头瞪了翠果一眼。 陵容看在眼里,想来齐妃这一点儿也不端庄的方式儿,还是翠果教给她的。 明明前面说的挺好,哭的话,稍微哭两声也就是了,偏生她不会隐忍,嚎啕大哭反而丢了面子。 好在那些话还是能为她辩解一二的,待皇上知道来龙去脉,也不会立刻就认定是齐妃做的。 “皇、皇后娘娘……”翠竹颤颤巍巍地开口,显然她也是被皇后的严厉语气吓到了,“奴婢要不要……” “继续说吧。”皇后又看了齐妃一眼,那眼神含义再清楚不过,叫齐妃安安静静地,听翠竹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我家娘娘知道上一次的计谋太粗糙了,而且栽赃一事儿做的也不够好。 因此这一次提前叫奴婢买通了霜霜,借着霜霜与雨儿关系不错,让霜霜在闲聊之时把观察到的事儿透露给雨儿。 雨儿对这件事儿全然不知情,霜霜以为她知道,但左右是关系不错的姐妹,也没有特地去递什么纸条。 至于奴婢……” 翠竹抬头看了看齐妃,装作一脸害怕地又垂下了头,“奴婢则听从我家娘娘的吩咐,收买了在咸福宫伺候的流莺,不仅能够得知五阿哥进出咸福宫的频率和时间。 还能让流莺洒水成冰,等待时机谋害敬妃娘娘。 其实霜霜和雨儿,压根就是收买来……来迷惑皇后娘娘和皇上的。 其实真正动手的是流莺,而奴婢,就是一个传话的小喽啰而已。” 翠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唯一有的罪责,也不过是替主子传话而已。 她接连磕了几个头,连连叫齐妃原谅自己,“奴婢、奴婢真的是怕了啊娘娘,慎刑司里的刑罚太过恐怖,奴婢万万不愿意再走第二次了。” 这翠竹明显比齐妃会哭,她低声啜泣着,偶尔地呜咽一声,显得格外的委屈可怜。 只可惜众位嫔妃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听着这奴婢这般哭泣,不觉得厌烦就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这般说来,都是你负责和流莺传话的,那你可有任何证据佐证?” 陵容咳嗽了一声,她着实听不下去这哭声了,便开口问了翠竹一句。 翠竹嗯了一声,抽泣声渐渐弱了下来,“奴婢给了流莺不少银子,齐妃娘娘还打点了流莺在宫外的家人。 这些钱财均是出自我家娘娘之手,只需要对一下支出的账本,就能一清二楚了。” “这……皇后娘娘,这宫中的月例虽有定数。 但皇上太后以及皇后娘娘的赏赐不计其数,再加上各个后妃娘家补贴的,这银子恐怕真的没那么容易算的清楚。 若是齐妃娘娘宫中有单独记账的习惯倒是还好,否则的话……” 一旁的淳常在突然出声,她面色瞧着有些苍白,仿佛随时要倒下一样。 陵容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淳常在这一胎似乎也有些不对,难不成上次的指证,真的吓到她动了胎气? 还是说……她这一胎和前世的自己一样,是皇后用了手段,才怀上的。 “嫔妾宫中的雨儿也被人指证参与其中,但她是嫔妾从家中带来的,自然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恶毒之事。 因此,嫔妾愿意让皇后娘娘派人去碎玉轩中一一核对账目。 只求……咳咳,皇后娘娘能还嫔妾和雨儿一个清白。” 淳常在也同样卖起了可怜,但她却是以退为进,求皇后娘娘进一步查明,叫众人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不过她这一席话倒是把齐妃架了起来,除了说自己的宫中压根没有账本,也着实没什么好的办法推脱。 “我家娘娘每次吩咐,都是在深夜之时,娘娘似乎是有意避开翠果姐姐的。” 翠竹突然出声,她看向翠果,“不知道翠果姐姐,有没有看到过娘娘深夜独自一人外出呢?” 翠果没想到,翠竹竟然会问到自己的身上来,她一时愣神,下意识便向齐妃看了过去。 “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景仁宫中审问了。”齐妃还不算傻,她恶狠狠地瞪了翠竹一眼,“翠竹你说本宫深夜去见你,这未免太过好笑了。 你不过是长春宫的一个奴婢罢了,本宫无论什么时候要见你,你都要乖乖过来。 说本宫趁着四下无人去找你,凭你也配?” 也不知怎得,齐妃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这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反驳起翠竹也有理有据。 但翠竹显然是早有准备,她咬了咬唇,状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既然如此,奴婢也就不再帮娘娘遮掩了。 那日娘娘叫奴婢给流莺送银子的时候,也送了些首饰相抵,其中有一件奴婢记得很清楚,是过去皇上赏赐给娘娘的。 是一串翠十八子手串,上面还有一颗碧玺佛头,现在正在流莺的手中!” 这翠十八子手串,还是齐妃刚封妃时,皇上赐予的。 不仅齐妃有印象,连皇后娘娘都有着十足的印象——毕竟齐妃可是炫耀了好久,气的当时的华妃都和皇上闹了许多天,直到皇上给了她一串伽南香带宝珠的十八子手串才作罢。 这么一件有重要意义的手串,齐妃怎么可能丢掉?! “好啊,本宫这几日看不到那手串,急的口中生疮,竟然是被你这个贱婢给偷了去。” 齐妃本就一肚子火,此时发现皇上赏赐给自己的爱物偷了去做栽赃之中,这怒火就再也压不住了。 她可不管这是景仁宫还是寿康宫,登时便要叫翠果打烂她的嘴。 可是齐妃可以不管不顾,翠果却不能,她犹犹豫豫地,压根不敢离开齐妃的背后。 “那可是皇上在本宫封妃的时候赏的,本宫平时便视若珍宝,你居然敢偷了去。 就这偷盗主子物品一项,就足以将你杖毙了! 翠竹,本宫自诩平日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背叛主子这般丢人现眼的事。 无论最后本宫能不能洗清罪名,你这条小命,别想保住了。” 齐妃这话说的有力,连皇后都为之侧目,心中暗暗想着,是不是平日里太过看轻齐妃了。 这威胁十足的话一说出口,只怕翠竹立刻就要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倒戈了。 “好了,怎么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了。”不等翠竹开口求饶,皇后便一个眼神盯了过去,“齐妃说的话虽是严厉,倒也有几分道理。 翠竹你也有家人,不顾着自己,也该顾着他们才是!” 别人不知道,陵容一听皇后这话,便知道这翠竹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了皇后手中。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都眷顾齐妃这个没心眼儿的,翠竹偷什么不好,偏偏偷了齐妃最珍爱的手串。 这下不仅指证不了齐妃,还反倒成了齐妃佐证自己是被诬陷的有力证据。 毕竟皇上那人,记性是最好的。尤其是他送这东西,齐妃炫耀过,华妃也吵闹过,想不记得估计都是一件难事。 如此两相威胁下,翠竹只好乖乖闭了嘴,她不敢再多言一句,生怕下一秒自己连带着家人全都人头落地。 “如此说来……齐妃姐姐也是被冤枉的了。”淳常在又咳嗽了两声,她的目光看向翠竹,“那手串若真是你偷得,可要原封不动还回去才是。” “那手串不是奴婢偷得!娘娘在妆奁盒子里抓了一把东西,随手丢给了奴婢,把这手串夹在其中也是有可能的。 流莺手中可先后收了齐妃娘娘不少东西,每一个都可能是皇上赏赐的,若齐妃娘娘都说是自己的珍爱之物,那奴婢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第233章 新的证据 翠竹一句无话可说,叫殿中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之中。 并非是翠竹说的话毫无破绽,实在是她抓住了一个很奇妙的点,手串是齐妃的是事实,手串是皇上赏赐的也是事实。 但齐妃如今是否还在意,又有谁说的清呢? “你这奴婢,从前本宫竟然不知,你有这样的脑子和口才。” 齐妃许是气的极了,反而说起话来眉眼含笑的,反倒为她添了几分戾气。 “皇后娘娘,臣妾的十八子手串被盗走了,如今知道了在何处,拿回来并不过分吧? 若是皇后娘娘觉得这是证物,不肯还给臣妾,臣妾就去找皇上要。” “晚些时候,本宫自会叫人给你送回去的。” 皇后着实不想跟齐妃吵了,如今翠竹这证据,根本就不能作为证据。 齐妃的性子自己是最清楚的,皇上送她的东西,当命一样宝贝,哪里会这么随手地给出去。 看来只能再想想办法,继续栽赃给齐妃了。 一出闹剧,就这么再次落下帷幕。 陵容听的都有些累了,齐妃和翠竹两个人都吵闹的很,再加上迟迟不能一锤定音,只会叫众人慢慢地疲倦,直到对这件事再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难怪敬妃根本不派人过来,因为她早就清楚,这事儿是皇后派人做的,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来真凶的。 但这事儿拖的未免太久了,每次请安都要听上一遍,陵容思索着要不要干脆抱病,随她们慢慢去查吧。 陵容一路上都计划好了,却没想到竟然在承乾宫门口,看到了来求见的五阿哥。 小小一个孩子,裹在厚重的斗篷里,厚厚的白风毛挡着脸,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一只小白兔子。 “晟娘娘。”五阿哥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模样,连叫起人来,都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五阿哥怎得等在门口,下次再来啊,记得和承乾宫的宫人说一声,去正厅里等着我就好。” 陵容并未将五阿哥拦在门外,反而牵着他的手,一同进了承乾宫。 五阿哥的手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是在这冷风中冻的太久,还是身体本就太差的缘故。 “晟娘娘,儿臣……儿臣其实有事想要和你说。” “好。” 陵容脚步不停,她将五阿哥带到正厅坐着,又叫照水上了些热腾腾的牛乳茶,方才允五阿哥开口说下去。 “先喝些牛乳茶暖暖身子吧,有什么话,慢慢说就好。” 五阿哥摸了摸牛乳茶的杯子,他没有立刻喝掉,只是用那热热的温度暖着手。 “我……” “五阿哥,可是想说关于敬妃娘娘的事情?” 陵容先饮了一口牛乳茶,她鼻子灵的很,早就闻到了五阿哥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麝香味儿了。 只不过宫中如今有孕的,只有敬妃和淳常在,陵容稍稍猜测,就知道这事儿与敬妃有关。 因此便出言试探,果不其然,看到了五阿哥剧烈的表情变化。 “晟娘娘是如何知道的?”五阿哥下意识便抓住了自己的袖口,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陵容,“难不成这事儿……” “与我无关,”陵容摇了摇头,但她却有意看着五阿哥握紧袖口的手,“但好像,这事儿与五阿哥你,真的脱不了关系。” “敬娘娘不是被我拉倒的,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 “敬妃如今母子平安,已是最好的结果了。”陵容不走心地劝慰了一句,她安静地看了五阿哥一会儿,方才再次开口,“五阿哥似乎知道一些别的事情,为什么不和皇上说,却要来找我呢。 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罢了,恐怕帮不了五阿哥。” 五阿哥伸进袖口的手一顿,但还是慢慢将藏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装玉佩的佩袋,冬季寒冷,用佩袋保护玉佩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拿出来的一瞬间,那麝香的味道就更加浓烈了,陵容下意识抬手遮住鼻子,桌下的手也捏紧了装香丸的荷包。 五阿哥本就敏锐,他瞧见陵容的表情,立刻便开口询问,“晟娘娘可是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刺鼻的很,我不太喜欢。” 这麝香的味道,陵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忘。麝香不仅有开窍醒神的作用,还能令女子皮肤光滑,若非会致使女子落胎,只怕这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想用它。 看看那华妃便知道了,美貌如花,艳压八旗,少不得有那欢宜香的几分功劳呢。 “这佩袋里被放了麝香,所以香味才会这般呛人。” 陵容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她食指抵着鼻子皱眉,略侧身想要躲开。 五阿哥瞧她这副模样,立刻便收了手,将那佩袋放回袖口中。 “这个佩袋,这几日我一直都戴在身上。 去咸福宫找敬妃娘娘下棋的时候,我也一直佩戴着。” “若是这样说来,敬妃有几日身体不适,就是这麝香引起的了?” 陵容很快便联想到敬妃之前的情况,她皱着眉头,恍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五阿哥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佩袋中被放了麝香的?” 五阿哥捏紧了袖口,他只沉默了一瞬,便摇摇头说是这两日才知道的。 他的小动作这般明显,陵容怎么会猜不到真实的情况。 看来是五阿哥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佩袋的不对,他找人看过了这香味究竟是什么,在得知是麝香之后,竟然仍旧佩戴在身上,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只怕是有人知道了阿哥会去找敬妃娘娘下棋,故意将麝香放在了佩袋中。 敬妃娘娘时不时便接触到麝香,一来二去,便会导致胎气不稳。 因此那日意外滑倒之后,才会差点落了胎。” “儿臣也是这样猜测的,可是……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儿臣无意之中害了敬妃娘娘?” 五阿哥一脸惊慌的模样,他抖着手,一不小心便打翻了牛乳茶。 还好他躲得快,否则这热烫的茶,定会将他的衣服弄脏。 五阿哥伸手想要去扶茶杯,却被陵容制止了下来,还是照水动作迅速,立刻便清理了桌面,询问五阿哥需不需要另一杯热牛乳茶了。 “我再坐一会儿便离开了,不必再端一杯新的了。” 五阿哥摆摆手拒绝了,他重新提起麝香一事,向陵容询问着意见,“晟娘娘,您说儿臣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皇阿玛呢。 若是告诉了,只怕皇阿玛会迁怒于我。 若是不告诉,那幕后的真凶岂不是要逍遥法外了。” “五阿哥可知道将把麝香放进佩袋中的是何人?” “那日……儿臣去碎玉轩之后,就闻到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 但淳娘娘爱熏香,儿臣还以为是在碎玉轩留的久了,沾染上了香味。 再加上时不时就被邀请去碎玉轩,儿臣就没有太过在意。” 五阿哥言辞流利,很轻松地还原出了当时的情形,“后来淳娘娘身体不好,儿臣渐渐去的少了,多去敬娘娘宫中下棋。 但不去碎玉轩之后,儿臣身上的香味儿还是没有散。 直到敬娘娘摔倒动了胎气,儿臣才开始怀疑自己身上的香味儿是不是有问题。 找了太医看过,才发现这佩袋里装的正是麝香。” 五阿哥语带怯意,他看了陵容好几眼,试图叫这位晟娘娘可怜可怜自己,最好能帮自己想想办法,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五阿哥的意思是,这麝香很有可能,是在碎玉轩中被人放进去的。” 陵容只把自己当成瞎子,她无视了五阿哥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一味地引导他自己说出答案。 “……晟娘娘也觉得,儿臣是在碎玉轩中被算计的吗。” 五阿哥仿佛找到了同党一般,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儿臣本来是不确定的,但晟娘娘这般说来,还真有可能是淳娘娘做的。” 没想到这五阿哥还真会借坡下驴,搞得好像是自己给他分析出是淳常在要害敬妃和五阿哥一般。 只不过敬妃那般敏锐,五阿哥身上的香味儿又这般明显的话,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有异呢? “兹事体大,五阿哥不能这般轻易下了定论,”陵容可不想当那个冤大头,她忙挥了挥手,“五阿哥可有告知皇上?那日皇上匆匆离开,想必就是去见阿哥了吧。” “敬娘娘出事的当日,皇阿玛确实来找过儿臣。 只不过那时儿臣还不知道这香味儿便是麝香,就没有告诉皇阿玛。 至于皇阿玛,以为是儿臣将敬娘娘拉倒的,还因为儿臣的「不肯承认」,好生恼怒地训斥了一番。” 五阿哥叹着气,一张稚气的脸上透着无奈,“皇阿玛叫儿臣面壁思过,直到想清楚了自己错在哪里,才允许儿臣去养心殿面见。” 皇上不知道,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就这么巴巴地跑过来告诉我,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陵容心中暗暗嘀咕着,她猛然想到五阿哥还去过永寿宫,说的想必也是同样的话。 只不过甄嬛也没有帮他,才叫他退而求其次,找到了自己身上来。 “那看来,五阿哥是将这件事儿告诉了栩贵人。” 陵容的语气十分笃定,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五阿哥,直看得他有些慌神,下意识便点了头。 “既然五阿哥找了栩贵人帮忙,又为何要来承乾宫呢? 你来宫中许久了,不可能不知道我与栩贵人之间的关系很是一般吧。” 五阿哥点了点头,“儿臣都知道的,只不过……栩娘娘不肯帮忙,她说这麝香出现的时机蹊跷,而且儿臣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淳娘娘放进去的。 即便将这话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她还说,若是被皇阿玛知道了,还有可能怀疑儿臣是有意带着麝香在敬娘娘身边,叫皇阿玛记恨上儿臣就不好了。” 凭借着陵容对甄嬛的了解,总觉得她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些话,尤其是那句威胁五阿哥的话。 但既然五阿哥这般说了,陵容这般信了就好,影响的是甄嬛的名声和为人,自己压根儿没有必要帮她澄清。 “栩贵人这样说,许是有她的道理,阿哥虽小但也有一定的分辨力了,是非曲直,慢慢想清楚就是。 至于麝香一事……阿哥想要我帮你什么呢?” 陵容也是好奇,这五阿哥找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件事情毕竟关系到未出生的弟弟,儿臣觉得,还是告诉皇阿玛或者皇额娘处理最好。 但儿臣一个人去说,他们一定会把儿臣当成小孩子,并不采信。 所以希望晟娘娘能帮一帮儿臣,将此事原封不动地告诉皇阿玛。” 这要求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只要一做,就知道水可是深的很。 陵容心中头已经摇成了拨浪鼓,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五阿哥这法子虽能见到皇上,但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来,我并不是敬妃,没有受到她人伤害。 二来,我不是齐妃和淳常在,也没有受到她人污蔑。 三来,我更不是需要尽快查明真相的皇后娘娘,这件事儿由我带阿哥去找皇上,怕是会惹得皇上多心。” 陵容指尖在桌上滑动着,每写一个数字,便给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五阿哥若真是想帮助敬妃娘娘,不如我带着你,再走一趟咸福宫。 我们先告诉敬妃娘娘,然后再由她决定,要不要立刻告诉皇上。 五阿哥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得通?” “可是……若是敬娘娘怪罪我,觉得是我害了弟弟怎么办。” 五阿哥有些犹豫,他本就与这次的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还要送上门去当人证,心里没底也实属正常。 可陵容才没那个心思等他想通,毕竟机会从来都是只有一次的。自己愿意在这个时候带他去找敬妃,已经是极大的助力了。 五阿哥还是聪慧,他捏着袖子,很快便卸下犹豫点了点头,“若是敬娘娘真的因此迁怒儿臣,还请您多为我解释几句,毕竟儿臣从未想过要谋害敬妃和弟弟。” “好啊,”陵容起身,示意五阿哥同自己一起,“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五阿哥是怎么知道,敬妃怀的是个皇子的呢?” 第234章 敬妃的选择 去咸福宫的路上,五阿哥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一只手被陵容紧紧牵着,另外一只手则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袖口,生怕那装着麝香的佩袋从中滑落出来。 好不容易走到了咸福宫门口,五阿哥终于肯开口说话,只不过他并非是要回答陵容的问题。 “晟娘娘,那您又为何愿意带着儿臣来这咸福宫呢?” “很简单啊。”陵容仰头看着咸福宫的匾额,虽是回答五阿哥的话,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半分。 “因为不想成为那个被栽赃陷害的笨蛋,五阿哥和栩贵人聊了那么久,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你、晟娘娘……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我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还需要你亲口说出来吗,”陵容牵着他走进庭院,抬手指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木,“树叶落尽了,那鸟儿自然无处遁形。 它什么时候落下的,又是什么时候被人赶走的,都不需要抬眼看,就知道个一清二楚了。” 五阿哥哪里知道,陵容这是在告诉他,甄嬛那里发生的事儿她一清二楚,藏是藏不住的。 他只以为自己的一切行踪都被陵容找人看着,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我们到了,五阿哥见到敬妃娘娘,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儿臣知道的。”五阿哥放开了陵容的手,他先一步进了门,还未等说什么,就被如意给请了进去。 敬妃似乎已经等他许久了,甚至还未等五阿哥落坐,敬妃便叫他先将袖中的佩袋给拿出来。 五阿哥虽想不明白为何敬妃已经知道了,但还是乖乖地将那东西交给了如意。 “五阿哥年纪还小,心思倒是挺多的。”敬妃面上带着笑容,说出的话却着实是有些不好听。 五阿哥心里不舒服,面上的表情就有些维持不住,“敬娘娘这是何意,儿臣是为你提供证据的,可不是来这儿受你训斥的。” “好啊,那五阿哥便说一说吧。” 五阿哥被噎了一下,他的表情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才开口,将在陵容那儿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意思就是,五阿哥早就知道了这佩袋的味道不对,却还是坚持戴着,甚至日日都来找本宫下棋。” “我说了,我是这几日才知道的。” 五阿哥着实不喜欢敬妃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就连儿臣的自称也丢了,“若是敬妃娘娘不需要,我也没必要担这个风险,帮你作什么证。” “急什么。”敬妃同样为五阿哥斟了一杯热热的牛乳茶,刚巧陵容掀开来帘子进来,正巧坐在了五阿哥的身边。 “妹妹来得倒是巧,这牛乳茶刚刚热好,正香着。” “方才去存菊堂转了一圈,物是人非,萧瑟的紧。”陵容端起牛乳茶,略吹了几口气方才饮上一口,“如意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之后可要好好教一教芳华呢。” 如意笑的羞涩,只不过几位主子都在,她只是应了一声是,便不再多说了。 陵容则与敬妃聊着孕中之事,倒把五阿哥给晾在了原地。 “两位娘娘,我还坐在这里,就这般忽视,不太好吧。” 五阿哥此时哪里还有那谨慎、犹疑的模样了,他直接将那牛乳茶推翻,点点茶水立刻便顺着桌子流淌而下。 他却面不改色,反而还要开口询问,“如此,可看见了?” 五阿哥这般模样和性子,还有谁会把他当个小孩子,只觉得他心思深重,叫人下意识想要防备。 和四阿哥比起来,着实是差了点火候。 “五阿哥不如说说,和栩贵人到底交换了什么条件,值得你冒着风险,来做什么指认淳常在的证人。” 敬妃倒是给五阿哥面子,立刻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麝香这东西,来源倒是好查些,只不过没有将放药之人抓个现形,凭五阿哥空口白牙,也做不得数。” “做不得数又如何,是你的孩子差点没保住,我又没受到什么影响。” “姐姐也真是的,明明五阿哥是来帮你的。”陵容状似嗔怪,却与敬妃再次对视了一眼,“若是帮成了你,裕嫔便能回宫了,对吧五阿哥。” 听见陵容提到了自己的娘亲,五阿哥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嗫嚅着嘴唇想要开口,却被陵容打断了。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陵容指向门外的那棵树,似乎在提醒五阿哥,自己刚进咸福宫时的话,“栩贵人是答应了帮裕嫔求情对吗。 让我猜一猜,皇上许久未曾见过裕嫔,虽说是皇子的母亲,但如今已经和陌路之人,没什么区别。 也许在府中,裕嫔还做错过什么事情,导致皇上并不愿意将她接回宫中。 但最近,五阿哥身体更差了,皇上便将你接回了宫中。 本以为裕嫔也能一起跟着回来,却没想到皇上不愿,裕嫔便只能在宫外逗留,等着五阿哥身子好些,母子在宫外团聚。 但五阿哥你呢,却不想再离开宫中了,因此便想将裕嫔接回来,这也是你和有孕有宠的妃嫔接的根本原因。 而栩贵人,如今最得皇上宠爱,甚至......因为某些原因,皇上更能听进去她的意见。 所以作为交换,五阿哥就跑来为敬妃送上证据了,我说的可对啊?” 五阿哥没有出声,他的表情与敬妃一样,除了震惊再无其他。 五阿哥是因为陵容将前因后果说的一字不差,只觉得她像鬼一样将一切看的清楚,吓得说不出话来。 甚至心中隐隐地怀疑,那日钻到床榻下的黑影会不会就是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 而敬妃则是全然的惊讶,她只以为五阿哥是被栩贵人利用了,借着麝香一事用来瓦解皇后手中的人脉,却没想到五阿哥还有自己的小九九,竟然想将裕嫔再度接回宫中。 瞧见五阿哥的表情,陵容便知道自己全部猜对了。 看来甄嬛与皇后之间的结盟已经岌岌可危,她不愿意被皇后掌控,想要借着淳常在投放麝香之事,削弱皇后的力量,同时还能卖敬妃一个人情,将敬妃拉拢到身边去。 甚至那个指证淳常在的也不是她甄嬛,腹中有子不会被皇上过分苛责的淳常在,也会成为甄嬛的一大助力。 事成之后,甚至还能将五阿哥和回宫的裕嫔笼络到身边去,这样一来,就能如同前世一样,在这宫中过的舒心起来了。 有两个高位嫔妃,有三个皇嗣在手,到那个时候,甄嬛还真的可以和皇后硬碰硬了。 只可惜啊,被陵容的人发现了,一切的计划都成了泡影。 而且,陵容缓缓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来,浣碧是罪臣之女的事儿,皇后可早就知道了,一直隐而不发,只不过是没到捅出来的时候罢了。 若真的被甄嬛算计着断了左膀右臂,皇后一定会将甄家的事儿抖出来,届时就算甄嬛有了许多助力,她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半分。 所以啊甄嬛,你最好感谢我,毕竟我还帮你暂时保住了甄远道的性命和官职呢。 敬妃是没有看到陵容的笑容,但五阿哥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被吓的又是一惊,想不透陵容为什么笑的这般可怕,难不成是对自己又有了什么算计吗? “看来我说的都是对的,但五阿哥,你有没有想过,淳常在如今有孕。 一个有孕的妃嫔,将麝香放进你的佩袋中害人也就罢了,毕竟不会影响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但你可是日日还会去到碎玉轩玩耍,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你觉得,皇上会有几分相信你的话呢?” “这……儿臣还没有想过。” 依照陵容的猜测,要么是淳常在那里有和自己一样的中和麝香的香丸,要么那个雨儿早就成了皇后的人,都是她暗中策划,将麝香放进了五阿哥的佩袋中。 这也是为什么,霜霜指认时,将雨儿也给牵扯了进来。 因为雨儿,本就是皇后的人,她也确实参与进这次的事件中了。只怕淳常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皇后这次的目标只有敬妃和齐妃两个人呢。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算计,如今陵容也要掺和进来了,想想甚至还觉得十分有趣呢。 “这样说来,这麝香的主谋,也许不是淳常在。” 敬妃思考了半晌后幽幽开口,“就是不知道,栩贵人有没有想到这件事,毕竟她和淳常在可是好姐妹啊。” 陵容点了点头,不枉费她一番苦心,将甄嬛这事儿给掰开揉碎了摊在敬妃眼前。 甄嬛最擅长以小博大,做以心换心之事,将后宫的妃嫔都拉拢到自己的麾下。 只不过这一世甄嬛各种作为都被一一揭露出来,再加上她身边再没有那个崔槿汐说些宫闱秘事,导致她对于后宫的情况有了错估,毫无防备地一头栽倒进皇上的温柔乡里。 可他是皇上,要是不会说些面子上的好话,又怎么能够将华妃哄的团团转,傻傻地和皇后当死对头,做尽了错事。 所幸陵容一直也不喜欢皇上,皇上也从未对陵容有过什么真心。 反而叫她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皇上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不至于傻傻地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 “无论栩贵人的谋算如何,淳常在都是她的好姐妹。” 陵容叹了口气,她伸手紧紧拉着敬妃,尽力展现自己的姐妹情深,“无论如何,妹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姐姐。” “我自然相信你。”敬妃同样拍了拍陵容的手背,四手交叠,倒真有那么一丝姐妹情深的感觉。 尤其是敬妃真诚的眼神,倒叫陵容有些不自在。但她没有收回手,甚至努力笑的更真诚一些。 “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次事件。 五阿哥必定是小孩子,最好还是将他清清白白的摘出来,免得叫皇上不悦。” 陵容点了点头,“姐姐,不如将太医请来吧。 五阿哥看望姐姐,但姐姐腹中却突感不适,太医来看过,发现了五阿哥的佩袋之中竟然有麝香,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放进去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不过五阿哥要记得,这香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到时候有人问起,可千万不要说错才是。” 敬妃目光转向五阿哥,见他乖乖点了头,方才吩咐如意去找来太医。 当日,五阿哥的佩袋之中被人放入麝香之事便阖宫皆知了。 皇后不顾风雪再起,急急忙忙带着剪秋赶来咸福宫,跟着皇后一同过来的,还有院判章弥。 皇后带着章弥来,一是怕敬妃弄虚作假,二就是想了解一下敬妃腹中的孩子到底如何了。 若是真的不稳,倒也能留她些时日,等着这孩子保不住自己掉了。 若是没有大碍了,就要准备好后手,叫这孩子再遭些罪,早早回地府投胎去。 在验过胎后,皇后方才叫章弥去看五阿哥佩袋中的麝香,确认无误之后,便进一步询问五阿哥,这麝香是怎么来的。 按照敬妃的嘱咐,五阿哥着重说了自己去过碎玉轩的事儿。 跟着他的嬷嬷也说,五阿哥从不熏香,仔细想来,真的是在去过碎玉轩之后,身上才有这香味的。 见是这个结果,皇后也没办法保着淳常在了,只能又将人叫来了咸福宫,与敬妃和五阿哥等人对质。 但不凑巧的是,今日淳常在的胎也有些不稳,她叫了太医去碎玉轩,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咸福宫中。 无奈,皇后也只能安抚敬妃,表明自己等下去碎玉轩中看望淳常在的同时,会好好问一问这麝香的事儿。 敬妃倒是没有拒绝,毕竟淳常在如今是皇后的人,她自然有办法问出真相的。 至于会不会立刻将此事告诉皇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敬妃倒是不在意,无论如何,今晚皇上都会来看望自己的,说与不说也由不得皇后娘娘了。 陵容说的对,靠这件事也只能叫淳常在得些斥责,还不如让皇后与淳常在将此事栽赃到齐妃头上。 明知故犯,栽赃嫔妃,这罪上加罪,皇上就不会轻易放过了。 第235章 准备就绪 如今皇后正苦恼要如何将齐妃解决,敬妃和五阿哥就送上了证据。 虽说这麝香本就是自己派人放进去的,但如今众人都以为是淳常在做的,皇后倒也不介意装模作样的查上一番。 到时候叫雨儿将一切罪责都扣在齐妃头上,淳常在和自己就都是干干净净的了。 只不过可惜了雨儿这个棋子,好不容易收买,就这样折了。 皇后暗叹着可惜,便带着太医又进了碎玉轩中。 听闻五阿哥是在自己这里沾染上麝香的,淳常在大惊失色,下意识便扶着自己的肚子,开口求皇后娘娘帮帮自己。 皇后倒是没有拒绝,她不仅叫章弥帮忙把脉,还叫这院判帮忙看过淳常在常用的东西,直到整个偏殿都查过之后,方才给淳常在吃了定心丸。 但碎玉轩干干净净,这麝香的来源便有些奇怪了。 以此为借口,淳常在反复强调自己是无辜的,从未想着借五阿哥之后,谋害敬妃娘娘。 但皇后盘问过五阿哥的行踪,除了在碎玉轩沾染,便没有别的地方可能了。 为了给敬妃一个解释,皇后也不得不派人去查碎玉轩宫女太监们的住处,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在雨儿住处的花瓶中,剪秋找到了那“用剩下”的麝香。 证据虽有,但雨儿是万万不肯认的,她哭着说是有人栽赃陷害,求淳常在救救她。 “雨儿、雨儿是从小跟着嫔妾的,若是没有嫔妾嘱咐,她绝不会做这些事情。 皇后娘娘,嫔妾是您的人,嫔妾没有您的吩咐,也万万不敢胡乱动手,打乱娘娘的计划啊。” 淳常在见自己的奴婢被皇后怀疑,也顾不得殿中有多少人,立刻便想起身给皇后娘娘行礼求情。 看在淳常在刚刚身体不适的份儿上,皇后立刻便制止了她的动作,“众目睽睽之下,搜出了这些东西,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帮你遮掩。 但既然你确实未曾吩咐过雨儿,那便将雨儿交给本宫。 所有人盘问清楚之后,自然就能知道究竟是他人栽赃还是有内贼了。” 淳常在点了点头,她下意识看向雨儿,用眼神询问着。 雨儿含泪回望,拼命摇着头的样子,倒真叫淳常在拿不定态度了。 “雨儿,你……可是你最近与人生了嫌隙,有人要借此谋害于你? 又或者是你被人威胁,才不得不做下这错事的。若真是如此,只要你将前因后果说个清楚明白,我是绝对不会怪你的。” 淳常在哭的伤心,她用手帕擦着眼泪,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恼怒。 从雨儿的住处搜出麝香时,淳常在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雨儿为人心细,从不会与人交恶,这麝香只能是她自己藏进去的。 但她口中还是会说相信雨儿,毕竟这从小到大跟着自己的奴婢口口声声都在说着不是。 她不能直接将人给定罪,否则就太过无情了些。 “小主……” 雨儿只来得及叫了淳常在一声,就被剪秋等人扭着手臂带了出去,她呜咽着想说些什么,立刻就被剪秋抬手堵住了嘴巴。 淳常在伸手想要阻拦,却被皇后娘娘一个眼神定住,她缓缓放下了手臂,就连一句话都不敢开口说了。 “看来雨儿很是得你的信任,”皇后意味不明地看向淳常在,她语含试探,“这事儿,确实不是你吩咐的吗?” 淳常在摇着头,一双含泪的眼睛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她本就年纪小,这番姿态落在皇后眼里,倒也难得生出了几分可怜之心。 但这心绪消失很快,皇后深知淳常在是个有些心计的,她确实有些天真不假,但她同样有着天生之恶——那种像小孩子扯断蝴蝶翅膀一般,纯真又邪恶。 “若不是你做的就好,本宫倒不用费尽心思帮你洗清罪名。 但雨儿毕竟是你的贴身侍女,若她并非被人栽赃,而是主动做了这事儿,你身为主子,也是逃不过罪责的。 若是不想皇上因此迁怒于你,一定要早作准备才行。” 毕竟这背后是皇后娘娘操盘的,她当然知道淳常在是无辜的。 只可惜她打定了主意要齐妃背锅,就只能把先把这个罪名扣在淳常在头上。 因为只有这样,淳常在才会主动地提出将此事算在齐妃身上的“好办法”。 这样一来,哪怕皇上来日查出了真相,也只会怪淳常在心思恶毒,栽赃他人,而不会怀疑到自己这个皇后身上来。 凡事都要摘的干干净净,才能做好皇上眼中的贤后。皇后一直这般告诫自己,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至于齐妃这种棋子,要多少就会有多少,废掉也并不心疼。 更重要的是,三阿哥就能顺利收入囊中,届时自己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了。 淳常在瞧着皇后的面容,不敢出声,只能一个人在心中默默思考。 雨儿是自己从府中带来的,为了让自己在宫中有可依靠的人,她和嬷嬷的家人都是由府中供养,无需担忧钱财之事。 常人想要收买她,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将宫中所有人盘算一番,淳常在发现有这本事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了。 可皇后娘娘这般态度……淳常在的想法又有些动摇,她再次看向皇后娘娘,试探性地开口,“关于雨儿的事,若真是她所为,皇后娘娘可否明示嫔妾该如何去做。” “雨儿是你的贴身婢女,她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接触了什么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皇后似笑非笑,那眼神叫淳常在很想立刻就垂下头来,“剪秋还未曾审问完,你倒是没了信心。 淳常在,本宫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没有指使她谋害敬妃?” “皇后娘娘,嫔妾当真没有。”淳常在此时忙于撇清自己的关系,哪里还有心思怀疑皇后。 “你可不要像齐妃一样,让本宫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 皇后有意提起齐妃,使得淳常在立刻便想起来霜霜说过的话。明明自己从未吩咐过雨儿,霜霜却说自己将五阿哥的行踪告诉过雨儿。 而做下泼水成冰致使敬妃滑倒的,目前嫌疑最大的是齐妃。 这一次的麝香,偏偏又是雨儿,难不成…… 淳常在根据这只言片语的信息,很快便在脑中拼凑出了完整的答案。 一定是齐妃收买了雨儿,她可是三阿哥的生母,朝中不知有多少交好的大臣,有那官职高过方佳氏的,并非全无可能。 用权势威胁的话,雨儿背叛自己转投齐妃,就非常有可能了。 淳常在正思索着,剪秋便走了进来。 “娘娘,那丫头嘴巴硬的很,只承认了麝香是她的,却死活不肯说出指使之人是谁。 您看……要不要找一位慎刑司的嬷嬷过来,再审她一番。” 皇后没有说话,她转头看向淳常在,“这麝香确实是她的,那五阿哥佩袋中的,也是她放的。 淳常在,你还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吗?” “皇后娘娘,真的与嫔妾没有关系,嫔妾、嫔妾可否和雨儿单独说一会儿话,一定将真相从她口中问出来。” 淳常在立刻行礼,她此时没时间装可怜向皇后娘娘求情,立刻弄清楚雨儿到底是谁的人才比较重要。 “这是你的宫殿,雨儿是你的侍女,不必事事都问过本宫。” 皇后虽是这般说的,但她心中可是高兴的很。 作为皇后,享受的就是这种凌驾众人之上的快感。只不过偶尔还是觉得可惜,没能将柔则的面子踩在自己的脚下。 但皇后也是清楚的,若是柔则还活着,自己也没办法当上皇后,只能一辈子屈居人下,像还未出阁的时候。 况且柔则斗不过自己,死也是应该,若是像自己一样痛苦再死去就更好了。 皇后胸口起伏,又想起那个雷声阵阵的雨夜。好一会儿,她才将对柔则的恨意压下,状似平静地看着重回正厅的淳常在。 出去了这一会儿的时间,淳常在已经将事情问个一清二楚了,她扶着肚子就想跪下,但却被剪秋给扶了起来。 “你怀着身孕,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皇后虽说在意礼数,但也不至于逼着一个有孕的女子行礼,毕竟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太好。 “皇后娘娘,嫔妾问过雨儿了,她……她是听从了齐妃娘娘的吩咐,才做下此事的?” 好,很好。 皇后心中连叫了几声好,面上却越发惊讶,“雨儿是你从家中带来的,怎得与齐妃有了关系。” “回皇后娘娘的话,雨儿家中有个弟弟喜好赌钱,不知是不是被人算计,竟然欠了上万两银子。 这数额对官员来讲都难以偿还,更别提是个小奴才了。 齐妃娘娘就是利用了雨儿的弟弟,才和雨儿搭上了线。 答应在事成之后,替雨儿的弟弟还上这笔银子,因为这个原因……雨儿背叛了嫔妾,对敬妃娘娘下手了。” 不仅把事儿按在了齐妃头上,甚至为她找好了缘由,看来这个淳常在,确实有点脑子。 “这齐妃,胆子未免太大了。”皇后娘娘状似恼怒,她猛地拍了一把桌子,就要带人直奔长春宫。 临行之时,皇后又有意提醒了一句,\"淳常在,雨儿说的可都是实话吧,她手中可有齐妃威胁她的证据?\" “皇后娘娘,雨儿说那些威胁的信件都在她弟弟那里,嫔妾今晚便给阿玛写信,叫他尽快送进宫中。” 见证据也准备好了,皇后便放下了心来,但今夜风大雪盛,皇后也生了些惫懒的心思,决意明日等证据齐全后再继续查明。 “待明日,你阿玛将证据送过来,本宫便带着你与齐妃对峙。 如今她先后用冰、用麝香谋害敬妃,其心不正定会会惹得皇上恼怒。” 淳常在将皇后娘娘送到门口,她看着厚重门帘外飞舞的雪花,许久才喃喃自语般问出了一句话,“皇后娘娘,皇上会如何判决呢?齐妃她......上次谋害敬妃,就只是失了三阿哥的教养权力。” “本宫也不知,但她做了这么多错事,若是不能严厉惩罚,只怕后宫姐妹会有微词。 明日......明日会与皇上好好说一说此事的,但目前看来,与你的关系不大,所以也不必太过忧心。” “那......雨儿她......”淳常在欲言又止,她想问皇后要如何处理雨儿,却又清楚地知道,雨儿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好在,自己还有嬷嬷陪着,不至于孤零零地在这皇宫之中。 “有一件事,本宫未曾告诉你。”皇后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地笑意在昏暗地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可怖,她看着淳常在,“在敬妃滑倒后一两日,五阿哥曾去过永寿宫。 今日呢,五阿哥又去了承乾宫,不多时,麝香这事儿就在咸福宫给捅了出来。 若不是她们几人,只怕雨儿在五阿哥佩袋中放入麝香的事情还不会被发现。 你啊,应该好好谢过这几人的。” 淳常在应了一声是,便微微欠着身子恭送皇后娘娘离开。 只不过她并没有因为皇后的话而感谢甄嬛等人,而是开始怀疑,这几人是在联手设局,借着雨儿的事情,将自己也给算计进来。 安陵容和敬妃,这两个人本来也不是姐妹,被她们算计也实属正常,好在自己一直提防着。 但甄嬛不一样,她是自己的好姐妹,又为何会掺和到此事中呢? 她明明也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今日又为何特别提起五阿哥去过永寿宫呢? 是在提醒自己甄嬛有了背叛的心思,还是皇后娘娘在挑拨离间,想要自己与甄嬛反目成仇呢? 淳常在一时之间,也想不透这其中的弯弯绕,今日思考如何将自己摘得干净,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哪里还有力气思考了。 如今还要尽快写一封信传给阿玛,让他在今日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免得明日与齐妃对质时,叫她抓住空子,逃脱了罪责。 第236章 齐妃遭难 景仁宫,晚,请安之时。 皇后坐在高位,单手扶着额头,面上因为疼痛而出现的厌倦之色并不像假的。 陵容瞧着,怕是昨日皇后冒着风雪奔波,又受了寒气,因此才会头疼不止。 只可惜今日似乎还要上演一场大戏,使得皇后不得不拖着病体,跟着众人一同坐在这景仁宫中。 这戏台子搭好了,就是不知道,这生旦净末丑都是何人了。 陵容看了看敬妃的位置,人虽没来,但这一切还真的都与她息息相关。 “皇后娘娘,你这头风可是又犯了?” 齐妃和皇后的关系一直很好,如今瞧见皇后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便下意识地关心起来。 但齐妃却还未曾发觉,这马上要开场的戏就是冲着她来的。 “无妨,只是有些疼痛,待药敷之后,也就好了。” 皇后娘娘扶着额头,长长地叹着气,她对齐妃招了招手,示意齐妃安心便是。 齐妃哦了一声,倒真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了。 只不过齐妃安静下来之后,淳常在倒是有话要说了,她主动提起敬妃被麝香谋害一事,想请皇后娘娘定夺。 “麝香?”齐妃还以为是上次宴会上的事儿,便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宴会上的事情不是早就解决了,淳常在旧事重提,所为何事啊?” “齐妃娘娘,嫔妾这次说的,并非是宴会之事。” 见皇后娘娘没有阻拦的意思,淳常在便将昨日查出的事情一一复述给齐妃。 在说到是齐妃吩咐雨儿将麝香放到五阿哥佩袋中这件事的时候,齐妃只觉得大脑一团浆糊。 甚至没能及时反驳淳常在,任由她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 淳常在话音落了许久之后,齐妃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那个雨儿不是淳儿常在的贴身婢女吗,怎得她做的错事,却要怪罪到本宫头上来?” “齐妃娘娘”,甄嬛看齐妃方才并未认真听淳常在说话,便好心的替她解释了一番,“淳常在说,是齐妃娘娘您收买了雨儿,并且指使雨儿做下这件事儿的。” “我?” 齐妃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还是那茫然无措的表情。 “不要怀疑,说的就是您齐妃娘娘。”甄嬛只得再次重复了一遍,甄嬛转向皇后,试探性的开口,“皇后娘娘,不如将雨儿带到景仁宫中,仔细审问一番吧。” 皇后扶着额头,她看了甄嬛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陵容从那个表情中竟然看出了几分恼怒的意味。 但皇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叫剪秋将雨儿给带了上来。 雨儿一进景仁宫,就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她看了一眼淳常在,然后就将目光投向了齐妃娘娘,口中也一直嘟囔着叫齐妃娘娘救救自己。 也不知道是提前计划好的,还是这雨儿真的与齐妃娘娘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反正这雨儿一出现,就让众人觉得,她确实是齐妃的人。 皇后娘娘强忍着头痛,开口叫雨儿将齐妃是如何吩咐她的事情说个一清二楚,“事无巨细,不要妄图隐瞒任何一件事情。 否则,无论是淳常在还是齐妃,都保不住你的性命,你可明白了?” “奴婢明白了。”在皇后面前,雨儿又哪里敢不按照皇后的吩咐说话做事。 因此,雨儿便将齐妃娘娘是如何派人设计陷害他的弟弟以及如何联络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甚至将之前霜霜所指认的事情也认了下来,只不过雨儿说是齐妃娘娘吩咐的,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和霜霜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如果说泼水成冰致使敬妃滑倒是翠竹和流莺完成的,那利用五阿哥通过麝香使敬妃胎气大动的便是霜霜和雨儿了。 四个人相互配合,先使得敬妃腹中不适胎气不稳,再利用结冰顺势叫敬妃落了孩子。 只可惜敬妃腹中的孩子福大命大,叫齐妃这一番谋算落了空。 若不是五阿哥察觉到了身上的香味不对,只怕齐妃娘娘这次还是像会宴会上那般逃脱惩罚了。 雨儿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楚,淳常在又适时送上了齐妃威胁和联络雨儿的信件,还将放在雨儿房中的麝香也一并带了过来。 这下所有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了,还有着关键性的证据。 齐妃想要为自己辩解,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并不认识雨儿,也从未派人威胁过他的弟弟,至于这些信件一定是伪造的。 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臣妾的父亲做过知府,但是因为一些过错,被先帝怪罪流放。 嫔妾的娘家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势力了,又如何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来威逼利诱雨儿为臣妾做事呢? 几万两的银子,臣妾就是把宫中所有的首饰变卖也不见得能填上这个窟窿啊!”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齐妃也顾不得所谓面子了,她将自己的父亲做过的那些错事全部说了出来。 只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任何能力可以伸出手到宫外,去威胁方佳氏的家生奴才。 “齐妃,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但如今这证据确凿,你却拿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证据,你叫本宫又有什么办法呢?” 皇后娘娘忍着头痛,面上还要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叫齐妃一时之间,都不敢继续哭嚎着求情了。 “齐妃娘娘,雨儿自小便在嫔妾身边伺候。这许多年来,不像主仆更似姐妹。 凭心而论,嫔妾从未苛待过雨儿,若没有他人威胁,雨儿也断不然不会做出这背主之事的。 如今,您设计雨儿的弟弟欠下万两银子的赌债,又威胁雨儿替您做这些脏活。 敬妃娘娘腹中的皇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您怎能将皇嗣像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一般对待,随意伤害乃至抹杀呢?” 齐妃被淳常在这一番质问说得哑口无言,如今,无论是雨儿翠竹还是霜霜,都指认自己才是他们背后的主子,甚至淳常在手中还有自己威胁雨儿的证据。 即便自己再巧舌如簧,也没办法在这么多证据下为自己开脱。 但为了三阿哥,齐妃也不能就这样认命。 她的目光从厅中每一位妃子的脸上划过,最后缓缓地落到了陵容的脸上。 齐妃还记得,陵容算是帮过自己,如今,她也用期待的目光看了过去,希望陵容还能再为她仗义执言一次。 只可惜这一次证据准备的实在太充分了,就连陵容也没办法找出什么漏洞。 她叹了口气,只能微微地撇过脸去,免得自己被视为齐妃的同党。 若是就让皇后这样得逞,甚至可能将三阿哥养在膝下,陵容的心中也觉得有些不甘。 她垂下头仔细的思考,霜霜和雨儿利用麝香谋害在前,翠竹和流莺用寒冰算计在后。 这样算了,这四个人都应该是一个人收买的才对。 翠竹是齐妃宫中的奴婢暂且不论,雨儿的弟弟算是一个证据,那霜霜与流莺呢? 她们两个所谓的收买,并非是齐妃所为,而是这个翠竹所为。 这确实是一个疑点,但只怕齐妃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更何况…… 陵容瞧着围坐的嫔妃,包括自己在内,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齐妃说话。 若是敬妃在这里便好了,她作为受害者,最有资格提出疑点了。 只可惜敬妃胎气不稳,并不敢轻易走动。 “皇后娘娘,”思来想去,陵容还是开了口,“这麝香究竟是谁交给雨儿的呢?若是宫中的哪位太医啊,您可一定要这人赶出宫去。 若是这麝香人人都能得的话,那岂不是妃嫔之间宫人之间都要互相防备着了,不然啊,还真不知道哪天就被人给害了呢。” “晟嫔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这种害群之马本宫一定不会留着。” 皇后娘娘嘶地痛呼一声,仿佛这头痛已经快要裂开了,陵容也不好再多做追问,只好将眼神递给齐妃,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在齐妃并不傻,她立刻便要求皇后娘娘,将这个给雨儿送去麝香的太医交出来。 “皇后娘娘,一个小宫女,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到这么多麝香。 既然都拿出了这么多证据,也不缺这一个太医吧。” 皇后没有立刻回话,她揉着额头眼神却飘到了淳常在那边。 但淳常在似乎也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 齐妃终于抓住了机会,她也不想等着皇后和淳常在开口,便立刻哭诉起来了。 “若真是查的明明白白,这太医名字应该不会这么难说吧。 难不成是淳常在和雨儿有意诬陷,只顾着去仿造什么威胁的信件,却忘了找一位太医来做伪证吗?” 齐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已经全然不顾自己是妃位或是皇子的生母了,“嫔妾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淳常在,竟然惹得她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讨回公道。 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淳常在不如在这景仁宫中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这道歉的话语我还是不吝于说的。” 听见齐妃说是自己栽赃于他的,淳常在立刻便坐不住了,但她没有及时辩解,只是眨巴着她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齐妃。 “齐妃娘娘,这买通雨儿的事儿,可是您做下的。 她不肯说出太医是谁,只怕也是得了您的吩咐。 您若是这般强词夺理,无视这些证据的话,那只能让这些奴婢或是您身边的翠果,都去慎刑司走上一遭了。” 淳常在外表天真,但是说起话来却着实有些恶毒。 因为她的语气和神色都在昭示着,她并非只是说些威胁的话而已。 “本宫倒是不知道,你居然有这般权利了。” 齐妃转头用眼神安抚着翠果,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翠果被带去慎刑司。 毕竟,齐妃最信任的便是身边这个翠果了。 “齐妃的意思是,想要将太医叫来对质一番,对吗?” 皇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痛楚稍稍有些褪去,“剪秋,那便将李太医叫来吧。 他一直伺候齐妃和三阿哥,他的话,齐妃终归是会认下的。” 皇后哪里在意齐妃会不会认,她说这话,为得就是逼迫齐妃,将谋害敬妃的事儿给一力承担下来。 反正指认齐妃的证据已经尽数摆在眼前,这李太医的话也不过是最后一击罢了。 众人正等待着李太医时,皇上却先到了景仁宫中。 他还是那一副冰山似的模样,叫人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如今,查到哪里了。” 见皇上发问,皇后也不好一味用头疼当借口逃避,便主动将话接了过来,为皇上解释起如今的情况来。 皇上听闻之后,眼神竟然先看向了甄嬛,然后才是淳常在与齐妃。 这一番表情姿态,叫众妃也下意识便向甄嬛看了过去。 陵容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看了一眼便罢了,心里猜测着应该是敬妃将昨日她们的猜测告诉了皇上。 这甄嬛在其中的作用,敬妃许是也和皇上分析了一番。 “这麝香是五阿哥带在身上的,前些日子,他在碎玉轩与咸福宫两处走动,不知道惹了多少事端。 朕听闻,他还去了永寿宫,嬛嬛,你有发现他身上的麝香吗?” “回皇上的话,嫔妾确实闻到了奇异的香味,便叫了卫临卫太医过来查验,方才发现这是麝香。 因此,嫔妾便多问了五阿哥几句,发现是在前些日子染上这香味的。” 甄嬛倒是没有隐瞒,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皇上,“嫔妾本想带着五阿哥去找皇上,看看是不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子。 但不知为何,五阿哥似乎害怕皇上恼怒,便拒绝了嫔妾。 嫔妾想着五阿哥有自己的想法,便也没有多劝,却未曾想到,这麝香竟然是用来谋害敬妃的。” “麝香对男子没有影响,栩贵人不应该不知道吧。”恬贵人本来安安静静的,一听见甄嬛说话,就忍不住想要开口,“知情不报,你该当何罪?!” 第237章 施惩 甄嬛似乎也没料到恬贵人一开口就给自己安了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因此,在看了恬贵人一眼之后,甄嬛方才悠悠的开口解释。 “恬贵人也说了,麝香呢对于男子并没有什么危害。 更何况,嫔妾已经嘱咐了五阿哥,勿要随意去其他娘娘那里走动。 五阿哥很是乖巧,除了去过晟嫔和敬妃娘娘那处,便许久再没有去过其他姐妹那里了。 而且……” 甄嬛偏头看了陵容一眼,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而且昨日五阿哥去过承乾宫之后,就被晟嫔带着去了咸福宫。 当日,便传出了五阿哥身上带有麝香的消息,同时也传出这麝香是在碎玉轩染上的。 恬贵人与其问我知情不报,不如问一问晟嫔,为什么发现的第一时间同样没有告诉皇后娘娘,却带着五阿哥去了咸福宫呢?” 甄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是较起真儿来,她最多是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而陵容则有可能是得知此事后,主动找上敬妃一起谋划,有意将此事栽赃到碎玉轩头上的。 眼见这事儿又落到了自己头上,陵容心里已经笑出了声音了。 不愧是甄嬛,无论什么样的境遇,他都能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说法,并把这件事引到别人头上。 从这一点上来看,甄嬛与曹贵人还是有几分相像的——都是聪明人,都擅长于保护自己。 “栩贵人的意思是,我有意和敬妃娘娘一起,用麝香陷害淳常在了?” 甄嬛没有把意思挑明但是陵容偏偏要把话说的一清二楚,她甚至没有开口解释,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甄嬛等着这人开口确认。 甄嬛却含着笑容不语,她微微摇着头,将目光投到了皇上的身上去。 皇上倒也真的宠爱她,立刻便开口要陵容解释一番。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觉得此事有些尴尬,但陵容最是了解皇上,他会作何反应其实心中早已有数了。 “这些事啊,其实嫔妾来解释怕是没有说服力。但五阿哥今日又不在,栩贵人呢又质问了嫔妾,不解释也不太好。” 陵容表情倒还算是温柔,但语气着实算不上好,“五阿哥告知嫔妾,栩贵人用皇上会迁怒五阿哥的理由拒绝了帮忙,他方才来承乾宫找到嫔妾。 毕竟五阿哥身上带着麝香,是不敢直接去找敬妃娘娘认错的。 嫔妾见五阿哥言辞恳切,便带五阿哥一起去了咸福宫,之后便是皇后娘娘得知此事了。 这件事情栩贵人若是信不过我和敬妃娘娘的话,完全可以向五阿哥求证。 他才是几岁的小孩子,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陵容这话说的实在是直白,甄嬛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她,面上一时便有些尴尬。 就连恬贵人都有些惊讶,毕竟在她眼里,安陵容一直是委曲求全,柔柔弱弱的样子。 “是啊,”夏冬春却没觉得奇怪,甚至还附和了陵容两句,“况且,淳常在已经将雨儿这个背主的奴婢给揪了出来,又哪里说得上是晟嫔和敬妃在诬陷呢?”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许是晟嫔姐姐误会了。” 甄嬛还是保持着她那得体的微笑,下一刻却叹着气垂下头来,仿佛是别人欺负了她一般。 从前的甄嬛是绝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陵容看的心惊,却也一瞬间明白了甄嬛这样做的原因。 毕竟晋位之事,自从回宫之后皇上便再也没有提过。 再加上甄嬛如今不能有孕,宫中又没有其他的助力,确实只能想尽办法讨皇上的宠爱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陵容看向皇上,只见他表情立刻便凝重起来,就知道甄嬛在他心里确实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没想到她如今与纯元皇后已经这般“不像”了,也还是能得皇上的喜爱。 果真啊,甄嬛就是比自己更得人喜欢。 陵容同样撇过头去,她着实不愿意看皇上,反正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随便众人如何去想吧。 今儿这场戏的主角该是齐妃,可不要被她们这些看客抢了风头才是。 “还说没这个意思呢,”夏冬春嘟囔了一句,声音却大到众人都能听清,“淳常在昨日就知道了,今儿晚上才来告发齐妃娘娘。 你怎么不说淳常在也在暗中谋划,要栽赃给齐妃娘娘呢?” 淳常在面色一变,她看向夏冬春便想开口解释。 还好皇后娘娘及时制止,叫夏冬春不要说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 但夏冬春却一脸不服,凭什么甄嬛可以揣测她却不行,见过偏宠的,没见过皇上和皇后一起偏宠的。 “皇上,如今这李太医也到了,不如一并叫进来问一问吧。” 皇后询问着皇上,将厅中的话题又转回到齐妃身上。 齐妃一听见李太医过来了,就立刻要求将他叫入厅中对质,“皇上,臣妾从未吩咐过他拿什么麝香交给雨儿。 这太医只怕是被别人收买了,串通好了一起来污蔑臣妾的。” 有甄嬛和陵容这一打岔,齐妃倒是有了些许时间思考对策。 但她着实是没有任何证据,只能这样苍白无力的辩解着,也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没有听进去。 很快李太医便被传唤了进来,还未等他行礼,齐妃就急急忙忙的问他,关于雨儿手中的麝香一事。 “娘娘,这麝香不是您叫翠竹姑娘来取的吗? 她说您最近胸痹难耐,有气滞血瘀之症,需要一些麝香调理。 麝香对于孕中的女子有所伤害,但是只要恰当用量,对女子身体反而有益。 因此微臣不疑有他,便将少量的麝香交给了翠竹。 至于娘娘说的雨儿,微臣并不认识。” 听见李太医这样说,齐妃急得连连摇头,“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最近几日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 即便是有所不适也不敢拿麝香这样的东西来使用啊,这东西可会导致女子不孕啊!” 齐妃的后半句话说的倒还算有理,但李太医刚刚已经说了,只要控制用量其实并没有任何影响。 因此,齐妃这般狡辩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反而会叫人以为她已经提前算计好了说辞。 皇后根本不理会齐妃的说辞,反而就像认定了一般直接开口,“皇上,如今这证据确凿,齐妃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您看……”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这些事情,一定要相信臣妾,为臣妾做主啊!” 眼见着皇后就这样把自己的罪给定了,齐妃急急忙忙的要寻求皇上的帮助。 没想到皇上的神色冰冷极了,看向齐妃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 “皇、皇上……” 在皇上这种目光中,齐妃也说不出话来,她呐呐地开口,“臣妾真的没有做,这个李太医说的都是谎话。” “娘娘这您可就冤枉微臣了,”李太医拱了拱手,向众人作着解释,“这太医院开出的药方和药材,都会在档案上记录清楚何人用的、何时用的、用量多少,以及因何病症所用。 每个月都会有专人核实档案,微臣是绝对不敢在这上面做手脚的。 若娘娘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太医院和御药房查个一清二楚。” 太医院是救人的地方,也是能害人的地方。 因此,皇宫之中对于太医院的监察其实是特别严格的。 这许多年来,只出了温实初这么一个不宗教礼法与后妃厮混的人,皇上在得知之后,也已经将他的九族尽灭了。 太医院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背后的隐情,所以人人都将嘴给闭紧了,不敢透露出丝毫。 也正因为温实初的所作所为,皇上早就派血滴子在暗中观察了。 因此皇上只需要等待夏刈查明,翠竹是否翠竹去太医院领过麝香,便知道这个李太医到底有没有说谎了。 片刻之后,苏培盛便从厅外走了进来,他凑近皇上,低声将夏刈查到的消息告知——那麝香确实是,翠竹去太医院领的,领药的缘由也和李太医所说一致。 皇上亲口说出的证据,由不得齐妃不认,她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只能喃喃着不是、不是。 如今事情已经查明,现在剩下的就是对齐妃的处置。 但齐妃毕竟是三阿哥的生母,想要处置她,也不得不考虑三阿哥。 皇上着实有些头痛,但众位嫔妃就在这里等着,他也不好就这样轻轻揭过,继续纵容齐妃做些错事。 “罢了,今日天色已晚,本宫担心晚上风雪再起,各宫的姐妹便先行回宫吧。” 皇后看出了皇上的犹豫,也立刻找了一个理由将众位嫔妃都请出景仁宫。 独留下齐妃,一个人哭哭啼啼的面对着皇上和皇后娘娘。 皇后以退为进,先开口催促皇上立刻给出判决,“皇上,齐妃毕竟是三阿哥的生母,这一次不如从轻处罚吧。” “正因为她是三阿哥的生母,朕才不能轻纵了她。 不然日后,三阿哥岂非要跟他的生母学坏了。 他本就愚钝,若是变得又蠢又坏,又如何能造福百姓?” “可……”皇后状似犹豫,“可若是三阿哥有了一个获罪的生母,怕是前朝的重臣也会有诸多非议啊。 皇上膝下的皇子本就不多,若是三阿哥再不得力,那些老臣又要催促皇上开枝散叶了。” 皇上一听到开枝散叶四个字,就觉得头痛,他已经想象到此事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只怕明年又要兴师动众的选秀了。 如今,想要惩罚齐妃就不得不想办法,堵住太后的嘴。 这宫中的子嗣还是太过稀少了,才叫朕这个一国之君,处置起妃嫔来都束手束脚。 “索幸敬妃与孩子并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但齐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便将齐妃褫夺封号,贬为……常在吧。” 皇上,本想将齐妃贬为答应,但一想到她最是宠爱三阿哥。 若是位份低了,还不知道会送给孩子什么污糟玩意儿。 “皇上,若是将齐妃贬为常在,她便没有资格将阿哥抚养在身边了,那三阿哥……” 皇后话音未落,齐妃便哭喊着,跪在皇上面前。 即便在这种时候,齐妃还是跪的挺直,维持着后宫嫔妃应有的体面,“皇上,三阿哥从未离开过嫔妾。 嫔妾如今已经失去了他的教养之权,若再失去了他的养育之权的话,嫔妾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脸面和意义。” “你是在威胁朕吗?” 听见齐妃用生命来威胁自己,皇上的恼怒之情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握紧了拳头,“你失去了三阿哥的教养之权和养育之权,是因为你做了错事。 如今事情败露还不知悔改,看来你连这个常在之位都当不得。” “皇上……皇上!嫔妾陪伴皇上多年,从未因为过私心去害过任何人。 您是了解嫔妾的,这环环相扣的法子凭借嫔妾一个人是不可能想出来的。 更不要提收买这些奴婢,伪造证据陷害他人了。” 齐妃哭的伤心,但说出的话确实是事情。 在府中的时候,皇上便是喜欢她这天真烂漫的性子,宠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齐妃也不可能生下三阿哥。 但如今物是人非,在皇上眼中,这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也变成心肠恶毒的毒妇了。 “朕对你已经有过一次纵容了,但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又接二连三谋害敬妃。 如今朕留的你一条性命,便是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 若是你继续不知悔改,在朕和皇后的面前喧闹,朕便不会再允许你再见弘时一面。” 皇后刚想张口,似乎是想要再替齐妃劝慰皇上,却被皇上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三阿哥从今日起,便由皇后教养。 若非朕和皇后的允许,李氏不得见三阿哥一面。 至于你,回你的长春宫去日夜祈福,直到敬妃的孩子能平安生产。 否则便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洗清你的罪孽吧。” 皇上吩咐完所有事情,便长袖一甩,带着苏培盛离开了景仁宫。 至于皇后如何去想齐妃如何去想,他是全然不在意的。 他现在只想去一个地方,那便是永寿宫。 第238章 封妃 在齐妃被贬斥为李常在的当晚,皇上便去了永寿宫中。 没人知道栩贵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反正在第二日一早,她得封栩妃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最不高兴的自然是皇后,她在请安时对甄嬛好一阵捧杀,恨不得后宫众人都将目光放在甄嬛身上。 “从圆明园回来许久,这事儿终于提上日程了。”皇后对甄嬛恭喜着,还不忘了为她送些礼物,“本宫这儿得了一个三足芙蓉石熏炉,如今送给妹妹正好。” 皇后话音刚落,剪秋便呈着那透粉色的熏炉递到了甄嬛眼前。 “这是番邦进贡的料子,原石不大,便做成了这熏炉。 但众位妹妹也知道,本宫素来不爱熏香,留在身边也是浪费。 不如送给栩妹妹,这粉嫩色彩配她这花儿一样的年纪正正好。” 许是那芙蓉石熏炉确实貌美,甄嬛含笑推辞了一番,便也顺势收下了。 “只不过这熏炉颜色清浅,用在夏日里最好不过。 待明年暑热之时,嫔妾说什么都要将它带去圆明园好生使用。” “既是送你的礼物,便随你何时去用。”皇后也知道了甄嬛的不能有孕的情况,便也没在这熏炉上做什么手脚。 送这炉子的目的,更多是要给甄嬛“长脸”,惹后宫众人的嫉妒罢了。 “这料子通透,色也不轻浮,皇后娘娘倒真是舍得,送这么好的熏炉给栩贵人。” 恬贵人瞥了那熏炉一眼,说出口的话颇有些酸溜溜的。 毕竟她家中可是大姓富察氏,入宫两年多,却还是一个贵人的位份。 安陵容这种有皇嗣的穷门小户也就算了,甄嬛这个不能下蛋的狐媚子居然也要踩在自己的头上了。 拿这么贵重的礼物,也不怕出了门去脚滑,直接把这心意给摔碎了。 “毕竟是栩贵人的喜事儿,这再贵重的礼物都是值得的。 待你哪一天有了身孕晋了位份,本宫也送你个漂亮又贵重的礼物。” 皇后脸上带着笑意,瞧起来倒是真心的很。 但陵容只需要听一听语气,就知道皇后又在故意挑起甄嬛和恬贵人之间的“战争”了。 一个没有子嗣就能坐妃位,一个有过子嗣却只得了个封号,想要封妃还得靠再次有孕才行。 果不其然,恬贵人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她瞥了一眼甄嬛和那尊熏炉,白眼几乎要翻上了天。 “嫔妾一对社稷无功,二对子嗣无助,着实不该晋位,嫔妾也与皇上说过,即便要晋封,也该排在曹贵人与欣常在后面才是。” 甄嬛含着笑意,将这熟悉的话语说了出来,“还请皇后娘娘帮着再劝一劝皇上才好,这后宫之中的欣常在与曹贵人,都是有功之人。” “本宫也劝过皇上,毕竟曹贵人与欣常在都育有公主,合该晋一晋位份的。 皇上也答应了本宫,在办完你的封妃大典之后,便会考虑两位妹妹的晋位之事。” 甄嬛一方面想要告诉众人,无子升妃并非是她本意,另一方面想给曹贵人与欣常在留个好印象。 只不过皇后在宫中久了,自然知道皇上不愿意给这两人晋位,并非是遗忘了,而是根本不喜欢她们。 因此,即便有了公主傍身,她们二人也不过是能得皇上多看两眼罢了,其余什么好处都是没有捞到的。 甄嬛这在所有人面前提起,确实得了这两人的感谢,但皇后早就提过这事儿,反而将甄嬛给压了一头。 “本宫其实是想给两位妹妹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栩贵人还未升妃,就惦记着宫中姐妹了。 此时将这消息透露给你们,怕是皇上还要责怪本宫呢。” “皇后娘娘时时记挂着后宫姐妹,当真是仁厚无双。” 曹琴默略起身行了个礼,她本就想向上爬,只不过皇上根本不愿多看启祥宫一眼,叫她一身计谋无用武之地。 这几日眼见着甄嬛无子升妃,心中早就裹满了嫉妒之意,方才甄嬛为自己和欣常在执言,倒是对她有了几分欣赏。 但很快,这点欣赏就被皇后的话给打消了——毕竟漂亮话说的再好,都不如实打实的求情晋位。 只不过,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因为哪个人的话想给自己和欣常在晋位。 曹琴默思索着自己到底该更偏向何人,欣常在却早就选好了大树。 “栩贵人也真是的,和皇上闺中蜜话,也不忘了提起其他的姐妹。”欣常在一脸促狭,惹得甄嬛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 “欣姐姐还真是心直口快,叫栩贵人都红了脸了。”淳常在也跟着打趣,仿佛这并非是在景仁宫,而是在永寿宫姐妹闲趣一般。 陵容一旁冷眼瞧着,不得不承认甄嬛拉拢人的本事,悄无声息地,就能把欣常在也变成自己人。 当然,若是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只会觉得甄嬛值得深交罢了。 “姐妹们勿要打趣我了,”甄嬛脸色还微微泛着红,“还是皇后娘娘心疼我们,无论是晋位还是赏赐,从来都是最好的。” 眼见着甄嬛要把她晋位的功劳推到自己头上,皇后急忙摇了摇头,“皇上政事繁忙,平日里最喜找妹妹排忧解难,说些心里话,与其说是本宫的功劳,不如说是妹妹得皇上宠爱。 若是后宫中的诸位妹妹都能像栩贵人一般,太后和本宫便能彻底放心了。” “皇后娘娘,说来说去,您可是忘了说栩贵人的封妃大典定在哪一日了。” 陵容听的犯困,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时间是否来得及,我还想为栩贵人送些贺礼呢。” “是啊,皇后娘娘,还有几日我们就要称呼栩贵人为栩妃娘娘了。” 欣常在也应和着,瞧着她的表情,倒是真的为甄嬛晋位而高兴。 “瞧你的急得,”皇后娘娘笑嗔一句,“定在了下个月十五,本宫叫钦天监看了,是个好日子。” “那算来还有二十日呢,看来晟嫔的礼物,是赶得及送了。” “那是自然,只不过我除了绣工,倒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栩贵人可不要嫌弃才是。” 甄嬛摇了摇头,倒是很认真地说了一句不会,“妹妹的绣工,就连皇上都连连称赞,可惜我手上却没有晟嫔的一件绣品拿来珍藏,我可是遗憾了许久。” “既然栩贵人这般喜欢,那我也定是要在这封妃大典前拿出一件了。” 陵容嘴上答应的痛快,心中却在盘算着到底要送些什么才行。送些帕子显得小气,送些衣物吧,又总觉得会重蹈前世覆辙,被甄嬛给转手送出去。 没想到这开口一问,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陵容心中嘟囔着,她这一手绣活可是娘亲教的,就算是送给甄嬛也不能敷衍,否则丢的可是自己娘亲的脸面。 直到从景仁宫离开之后,陵容还在心中盘算着,到底应该为甄嬛送些什么礼物。 毕竟她也不知道,前世皇后的手段这一世还会不会用,若是皇后打算等甄嬛封妃后再料理她的话,自己这礼还真的省不了了。 “想什么呢,叫了你一路,居然连头都不回。”夏冬春替陵容扑了扑兜帽上的一点浮雪,“该不会因为那毒妇封妃,而你自己没有难过吧。 皇上也真是的,这有孩子的都没封妃,她一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凭什么啊。” “皇后娘娘不是说了,凭她得宠,凭她能为皇上排忧解难。” 夏冬春哦了一声,她本就是没什么小心思的人,叫她骑马学一学剑舞倒是可以,叫她做什么为皇上排忧解难的知心人可就难为她了。 “入宫就得宠,做过那么多错事儿,皇上居然还能原谅她,我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画本子里的那个绝代佳人了。 男男女女的,都喜欢她,无论她做了什么事儿都是有情可原被逼无奈。” “我们夏常在看得倒是透彻,怎得不试试自己做那个绝代佳人,也拿个妃位坐一坐。” 夏冬春一脸不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本小主本来就风华绝代,皇上不懂得欣赏罢了。 有眼光的人啊,都不会抛下本小主,去选那个什么栩贵人的。” 夏冬春这自信感,是陵容完全没有的,她仔细瞧了瞧夏冬春的相貌,倒也真是个独树一帜的美人儿。 “是是是,夏常在美貌举世无双,如今明珠蒙尘,只消稍稍忍耐,终有一日会大放异彩的。” 陵容十分敷衍地安慰了夏冬春一番,偏生夏冬春最是吃这一套,立刻高兴地嘴角都弯了。 “所以夏常在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两个人就这般躲着人群打趣着,已经来到了承乾宫的门口。夏冬春自来熟地跨过大门,直奔着攸宁所在地偏殿而去。 “是关于恬贵人的,她有孕了。”夏冬春说起这话来十分平淡,她招呼着芳林将攸宁抱给自己,一脸高兴地逗攸宁玩儿。 “有孕多久了?” “嗯......也没多久吧,我的人查不出来具体的月份,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何桉鸣不就行了。” 陵容皱着眉毛,并不觉得自己能从何桉鸣口中问出什么消息来。但恬贵人有孕便有孕了,对自己倒是也没什么坏处。 “那她倒是沉得住气,今日在景仁宫中,居然没有被刺激地将有孕一事说出来。” “吃一堑长一智,这道理我都懂,对不对呀,我们的小攸宁。” 夏冬春抱着攸宁玩,和陵容说起话来,倒是有几分漫不经心。好在陵容的目的就是探听消息,对夏冬春的敷衍并不在意。 陵容本想着趁这个机会有孕,没想到被恬贵人抢了先。但这样也是好事一桩,毕竟她可是姓富察的,皇后对她的防备只会多不会少。 “那你呢,可有好消息?” “我?怕是没什么缘分,不过我有攸宁陪,也就足够了。”夏冬春倒是不太在意,她捏着攸宁的小手,不忘了用她那甜的发腻的声音和攸宁说一句是不是啊。 陵容这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抬手试图将女儿给夺过来,却被夏冬春一个转身给躲开了。 “知道的呢,这是我和皇上的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攸宁是我和你生的呢。” 夏冬春愣了一下,转头盯着陵容看了好一会儿,“那攸宁叫干爹也行。” 这一句话叫陵容口中的一万句都给堵了回去,她本想劝夏冬春再想些办法讨皇上喜欢,早日生个孩子坐稳位置,如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恬贵人应该不知道你察觉了她有孕的事吧。” “她不知道,但是她宫中的人大部分都是富察家送进来的,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陵容点了点头,富察家送了一个女儿进宫,一定是做了许多准备的,但是陵容又总觉得,皇后或者是太后应该也有所准备才是。 要是叫他富察氏的女儿生下皇子,可比华妃还叫人心惊,毕竟作为第一大姓,恬贵人做到贵妃乃至皇贵妃都是使得的。 她的宫殿中若是没有皇后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 “大部分是,那......便有一部分不是,夏常在你知道这些都是谁的人吗?” “我是来陪攸宁玩的,你倒是会使唤人。”夏冬春哼了一声,嘟囔着陵容着实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这毕竟是在宫里,可不是我们夏家的后宅,我也只能派人打听,不出意外的话,是查不出来的。” 陵容点了点头,有夏冬春这句话就足够了,证明这恬贵人的身边,定是有太后娘娘的人。 看来这个老狐狸早就有所准备,前世恬贵人被甄嬛一个故事吓得疯癫,其中怕是还有太后的手笔呢。 这一世想要保住恬贵人腹中的孩子,怕是不太容易呢。 陵容正想着,小池子便从外面赶了进来。他瞧了夏冬春一眼,便凑近陵容身边,低声说着奴才有事情禀报。 “夏常在,我有些事情处理,有什么需要,找芳林就好。” 不等夏冬春回话,陵容便带着小池子出了门,“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是太后娘娘派人过来传唤小主,说只让小主一个人去寿康宫,谁都不许带。” 第239章 太后的试探 小池子提到太后的同一时间,陵容便想到了自己送叶澜依出宫时做的事情。 但听到太后只叫自己一个人去,又猜测太后最多是查到些蛛丝马迹,并不能全然确定就是自己做的。 否则自己一个家世如此低的嫔妃,是不值得太后这般小心对待的。 “好,那我便去寿康宫走一趟,待夏常在与攸宁玩儿腻了,你便亲自送她回延禧宫。 若是她问起我去了哪里,如实告诉她就是了。” “知道了小主。”小池子连连点头,“这事儿交给照水,奴才送您到寿康宫门口,等您一起回来吧。” 陵容思索半晌,还是道了一声好。 毕竟她一个人出去,若是有人借机陷害自己去做什么谋害之事,可就说不清楚了。 有小池子陪着,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能有个人跳出来为自己说话。 “那便走吧,太后娘娘是慢怠不得的。” 小池子点了点头,老老实实撑伞走在前头,此时风雪微微,其实不撑伞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陵容还是叫小池子撑了伞,毕竟一把红伞走在雪中最是显眼,一路上可以轻易被人看到。 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无论路上的哪一个人,都会因为这把红伞成为自己的证人。 当然,这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陵容重活一世算是明白了,凡事多加考虑,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很快,两人便到了寿康宫,小池子撑着伞,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去,找个避风的地方等着。 “小主,奴才就在耳房等着,”小池子也不想主子担心,便主动开了口,“毕竟太后娘娘是请您一个人,奴才就不跟着了。” 陵容点了点头,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小池子带去了耳房安顿,方才一个人去敲正殿的门。 许是太后有意吩咐,陵容敲过三次门,又立在原地等了许久之后,竹息方才掀开门帘请陵容进去。 陵容知道竹息是太后的心腹,并没有对她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态度来,“竹息姑姑,太后娘娘传唤我来此,如今可否拜见太后娘娘?” “晟嫔小主来的不巧了,太后娘娘刚刚才去东暖阁礼佛了,怕是需要半个时辰才能结束。” 竹息再次掀开门帘,为陵容指了指东暖阁的方向,“晟嫔小主,您要不要去陪一陪太后娘娘呢? 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可再没有其他妃嫔陪伴太后娘娘礼佛呢。” 竹息看似询问,实则却是直接在请陵容出去。 陵容也只好应了下来,出门去东暖阁见太后娘娘。 只不过她也清楚,少不得又要在东暖阁的门口等着,直到太后娘娘礼佛结束,出来见自己。 但陵容也不是个傻子,她并没有像去正殿一般敲门而入,反而自己直接开门掀帘走了进去。 反正太后礼佛的佛堂在更深一点的地方,是不会立刻就知道自己没有乖乖守在门外的。 不过门口守着的侍女十分惊讶,刚要开口询问,就被陵容以不要打扰太后礼佛的理由给制止了。 “我知道,太后娘娘在礼佛之时不喜欢别人打扰。 所以我在这门口等着便好,你也不必因此而为难。” 那小宫女点了点头又摇头,太后吩咐了她不许放晟嫔进来,如今陵容自己进了暖阁,倒叫这小宫女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请陵容出门去等。 “太后娘娘最是仁善,怎会让本宫在那风雪之中等候呢。” 陵容捧着手炉,脚下生根一般没有移动分毫,任凭那个小宫女如何去劝,她都不肯乖乖出去。 “晟嫔娘娘,您不要叫奴婢为难……” “为难?你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有意叫我在门外等上半个时辰,不许提前进这东暖阁了?” 陵容笑的弯了眉眼,她三言两语,就要把苛待后妃的帽子扣在太后头上。 那小宫女哪里敢点头,她只能拼命摇着头,说太后娘娘并未这样吩咐。 “既然没有吩咐,那为何本宫不能进来。 难不成是你越俎代庖,想要教训本宫一番?” “奴婢不敢。”那个小宫女慌忙行礼请罪,“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那本宫在这暖阁内等就没有任何问题。” 陵容又恢复了那温柔的模样,她不介意叫太后觉得自己恃宠而骄。 毕竟就算乖乖在门外站上半个时辰,太后也不会因此对自己好上半分的。 那小宫女不敢再劝,但仍是一番坐立不安的模样,怕是在陵容进门之前得了太后的吩咐,绝不许陵容踏进暖阁半步。 毕竟若是其他人,碰上这不肯通融的小宫女,只能在门外守着,不敢在寿康宫落太后身边宫女的面子,叫太后娘娘生气。 但陵容已经猜到太后查到千丝之事了,便不会在这小事儿上做什么文章,讨太后那点可怜的喜欢。 只不过暖阁里也没有桌椅,陵容只能跟着那小宫女一起站着,等太后娘娘礼佛结束。 直到手中的暖炉渐渐失了温度,膝盖上也泛出酸痛之感,佛堂内才传出些许声响。 暖阁的门帘也被掀开,竹息打落身上的雪花方才进来,一眼便瞧见了门内的陵容。 “晟嫔小主竟在此处等着,”竹息饱含深意地看了陵容一眼,便抬手请她向佛堂走去,“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奴婢带小主去见太后娘娘。” “那便谢过竹息姑姑了。”陵容将手中的暖炉交给一旁的小宫女后,方才跟着竹息去佛堂面见太后。 又走过一道门,陵容方才见到坐在上位闭目养神的太后。 陵容仍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她立刻蹲下行礼,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恍若未曾听见,甚至眼神都没有看向陵容,“竹息,叫绯云去佛山跪着,不满半个时辰不许起身。” “是,太后娘娘。”竹息不敢多问,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待门被关上之后,太后方才将目光落到陵容身上,“晟嫔,知道哀家为什么叫绯云去跪着吗?” 陵容沉默着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绯云做错了什么事情,不过是将自己给放进了门罢了。 但陵容也没有为绯云求情的想法,毕竟绯云就算要怪,也该怪罚她的太后才对,而不是自己这个同样被太后惩戒的人。 “在门外伶牙俐齿的,这个时候倒是默不作声了,是打量着哀家年岁大了,好欺负了是吗。” “嫔妾不敢。”陵容还是不肯多开口解释,多说多错,她最是明白不过了。 “哀家看你敢的很。” 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子上,声音不大,听在耳朵里却如同震雷。 若是从前,陵容定然吓得身子都软了,如今重活一世竟然也没有那般恐惧。 也不知道是重活的缘故,还是曾经对太后下过手的原因。 总之在陵容眼里,眼前的太后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若是逼急了她,直接用药弄死太后便是。 “哀家且问你,小允子可是你的人。”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允子并非是嫔妾的人。 过去他在栩贵人身边伺候,但后来栩贵人谋害惠贵人和孩子之事被揭发,他浑身是伤地从圆明园赶回了宫中。 嫔妾宫中的小池子碰见了他,便帮了个小忙,之后小允子便被送回了内务府。 听闻他现在在银器房当值,更多的事儿嫔妾便不知道了。” “你说你不知道。”太后重复着陵容说的话,“哀家的人不是傻子,查的出他和你接触很多。” “他与小池子关系似乎不错,因此两个人接触也很多。 毕竟小允子已经不是永寿宫的人了,嫔妾便也没有阻碍他们交友。 但小允子确实并非嫔妾的人,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陵容抬起头来,倒是没有一丝恐惧地看向太后,“可是小允子做错了什么事儿,惹太后娘娘不高兴了?” “哀家不高兴,也是因为你,而不是小允子。” 陵容倒是立刻低头认错,“嫔妾自产下攸宁之后,便将所有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了。 确实很少跟着皇后娘娘来寿康宫侍奉太后,这是嫔妾的不对。 若是因此惹得太后娘娘不悦,嫔妾愿意日日来服侍太后,只求太后娘娘宽宥一二。” 太后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有些恼怒了。 毕竟陵容一直在装傻,不肯承认自己和小允子的关系。 但太后的态度仍是这般不清不楚的,陵容也确认了太后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哀家给足了你机会,你却不肯珍惜。”太后仍旧在试探,试图以这种方式逼迫陵容承认她与小允子的主仆关系。 “若不是嫔妾惹太后娘娘生气,那便是小允子了。 但嫔妾确实不知是因为何事,太后娘娘不妨明示,或者将小允子给带过来,嫔妾与他方面对质也好。” “哀家几个月前,不知为何突然病重。四肢百骸如同有细丝游走,日夜难以安枕。 哀家本以为是夏日难耐,后来派人查过才知道,是中了一种名为千丝的毒药。” 太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陵容的表情,但陵容心中早就做过无数次准备,此时也不会流露出半分不对的神色。 “可,钦天监却不是这样说的。” 陵容主动提起钦天监,倒是叫太后娘娘十分惊讶,“钦天监说是叶答应刑克……,所以才惹得太后娘娘缠绵病榻。 若真是中了毒,岂不是有人故意谋害太后娘娘,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你也知道是死罪。” “嫔妾自然知道是死罪,只不过……”陵容仿佛才意识到一般,作势便要磕头请罪,“太后娘娘可是怀疑是嫔妾所为?嫔妾最是敬重太后娘娘,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陵容这磕头倒是迅速,眼见着太后怀疑的目光扫过来,陵容便连连磕头请罪。 “无论太后娘娘查到了什么,嫔妾都愿意一一对质。 即便到了皇上面前,到了天下人面前,嫔妾也敢发下毒誓,绝对未曾谋害过太后娘娘!” 太后本就没什么证据,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都被陵容又是赌咒又是磕头给堵了回去。 但太后直觉这件事与陵容脱不开关系,便干脆将钦天监的证词掷落地面。 “哀家查过钦天监,说是有人故意吩咐,将哀家的病症与那叶澜依联系起来。” 想不到,这钦天监倒戈的倒快,竟然真的将事情告知了太后娘娘。 陵容心下盘算着,但也不打算就这么坦白,“既然钦天监说了实话,那太后娘娘想必也从钦天监的口中得知幕后之人是谁了。”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承认,是觉得有了攸宁这个公主之后,哀家便不会惩罚于你吗?”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钦天监指认嫔妾便是那幕后真凶了?” 眼见着陵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一脸恼怒地质问起来,太后心中也不由得生出疑惑,开始怀疑是不是冤枉了晟嫔。 但如今虽没有明确的证据,可是这小允子与叶澜依,也确实与晟嫔脱不了关系。 叶澜依这个人究竟是真的死了,还是活着逃出来了宫去还未能查到,但这个小允子私下里去见晟嫔是绝不会出错的。 甚至她们二人还想混淆视听,将脏水泼到皇后身上去。 若不是派人接连跟踪那小允子一个月,只怕自己还真的要被迷惑过去了。 但今日多番试探恐吓,这晟嫔竟然都没有露出一丝马脚。 如果是她的话,那此女的心机绝对不比皇后少。竟然如此胆大算计哀家,还能将证据清理的如此干净,只怕是皇后也会栽到她的手中。 太后心中掂量,眼中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探究的神色。 陵容心中一紧,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被太后娘娘给发现了。 索性,下一刻太后便叫了起,“行了,你膝盖不好便不要继续跪着了。” 陵容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心中终于有些放松,但太后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又将她的心给揪紧了。 “哀家许久没见过攸宁了,晟嫔明日将攸宁送来寿康宫住上几日吧。” 第240章 攸宁 陵容回承乾宫的路上十分安静,小池子也不敢多问,只能一路上撑着伞为主子挡雪。 到御花园时,陵容便在树下站了许久,直到小池子开口劝慰早些回宫,方才有了些许反应。 “小主,可是太后娘娘为难,叫您心情这般不好。” “是啊。”陵容应了一声,她一想到太后要将自己和攸宁分开,便觉得心中烦闷。 只不过她在寿康宫挣扎了许久,各种理由都用尽了,太后仍是不肯松口,定要攸宁过去陪她。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能陪太后什么?还不是因为拿不到自己谋害的证据,便想了这个法子敲打。 但物极必反,陵容如今倒是对太后没什么恭敬之意,只觉得她是个迫使别人母女分离的蛇蝎之人。 “小主,”小池子稍稍抬了抬伞,让伞面的雪花落下来,“太后娘娘是皇上的生母,在这后宫之中的权力,可比皇后娘娘还要大。 能与太后娘娘较量一二的,只有皇上了。 若是小主真的心中难过,不如去求一求皇上,皇上定会为小主执言的。” “……皇上忙于见栩妃娘娘,如今哪有半分心思来见我,与其求人还不如求己。” 陵容叹了口气,便不再与小池子多说,二人顶着风雪,一路沉默地回到了承乾宫中。 陵容本以为来陪攸宁玩的夏冬春已经走了,却没想到她居然抱着攸宁靠在桌边儿睡着了。 因着她是主子,也没人敢扰着她休息,照水也只敢取了毯子过来,给公主和夏常在盖好免得受寒。 好在屋内炭火烧的旺,并不会因为少盖一条被子而觉得寒冷。 “小主,夏常在刚刚睡着,要不要去唤醒她?” 陵容摇了摇头,她抬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把我的绣花篓子拿过来就好,这个姿势夏常在睡不了多久,就随她去吧。” 照水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去正殿取物,但回来之时明显是知道了什么,整个人眉头都是紧锁的。 只不过陵容没说,她也没敢问,就这么沉默地帮助陵容理线,一点一点绣着一件冬衣。 不多时,夏冬春便醒了,她的睡姿不对,稍微一动就疼得她直喊疼。 陵容怕她一不小心把攸宁给晃下去,便主动过去,将孩子抱回自己的怀里。 “你回来了啊,太后急急忙忙地,叫你做什么?” “没什么。”陵容轻轻摸了摸攸宁的脸蛋,语气倒是没有太多起伏,“太后叫我把攸宁抱去寿康宫住上几天。” “什么?!” 夏冬春惊的声音都高了好几分,但顾虑着攸宁还在睡着,立刻便收了声音,“我记得太后向来不太管后宫中的事情的,就连五阿哥回来,太后也没有养在身边照顾的意思,怎得今天……” 陵容没有告诉夏冬春自己帮叶澜依的事情,此时便也没有据实相告,“太后娘娘怀疑是我叫人下毒谋害,使得她缠绵病榻许久才痊愈。” “你?”夏冬春此时更加惊讶了,她皱着眉头,几次想要开口说一个县令的女儿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 但顾虑着陵容这人心眼小又爱记仇,话便在口中滚了一圈儿后咽了下去。 “你根本没有谋害太后的理由啊?而且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以为谁都是温实初和沈眉庄呢?” 夏冬春摇着头,她并不相信太后说的理由,便努力地思考这背后的真实原因。 “可是最近也不是你要升妃啊,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太后娘娘为什么要针对你。 总不至于,是真的喜欢攸宁吧?” “要真的只是喜欢攸宁,又怎么会将我叫去寿康宫,却又故意在这雪日里叫我站在门口等她礼佛结束。 这明显就是敲打,将攸宁抱走,也是想给我点警示。” 陵容打定了主意要隐瞒真相,便也假模假样地和夏冬春分析起来,“恐怕啊,太后娘娘是真觉得我有那个本事下毒谋害于她。” “那也太离谱了些!据我所知,太后因为身子本就不好,便日日安排着太医请脉,而且所用饮食器具几乎都是银器。 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毒害太后娘娘,那可比登天还要难呢。” 夏冬春哼了一声,“要是我嘛......至于你啊,绝对不可能。” “没想到夏常在这般相信我,”陵容半是慨叹半是假装,她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在这深宫之中,有夏常在这般愿意助我信我之人,绝对是陵容十世修来的福分。” 被陵容这矫情的语气激的身上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夏冬春搓着手腕,几乎要忍不住给陵容飞过去一个眼刀子了。 “先不说太后的打算,攸宁你真要送过去?” 陵容点了点头,她将怀里的攸宁抱的更紧一些,“太后下令,是拒绝不得的。 但若是一个人就这样送去,不知道攸宁何时能回到我身边。 所以,我想着求皇上一起,将攸宁送去寿康宫。” “要是借口攸宁生病呢?拖一时是一时,万一太后娘娘就忘记了呢?” “你这法子,还不如我的呢。” 回来的一路上,陵容想了许多办法,甚至做好了把千丝再投给太后,就这样送她去见阎王爷。 但自己才见过太后不久,太后就再次重病,还不知道会被皇后如何借题发挥呢。 本来自己的位份就不够高,若是再降了位份,哪里还有资格抚养攸宁。 所以只能暂且忍耐着,找更合适的机会对太后下手,一击毙命才能避免无穷后患。 陵容可不是皇上或者皇后,她对太后可没有什么亲情。对于陵容而言,这个老妇不过是夺走自己女儿的刽子手罢了。 “那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了,还是求求皇上吧。 毕竟攸宁还是很得皇上喜欢的,许是不忍你们母女分离呢。” 陵容虽然也怀揣着这样的期待,但对皇上到底没什么信心,只觉得皇上会十分高兴,用攸宁拉近他和太后的关系。 果不其然,在听说太后要将攸宁接去住上几日,皇上开心极了。 甚至并不需要陵容去请求,他便开口说要亲自送攸宁过去。 还叫芳林和芳华一并跟着,叫她们务必在太后宫中认真当差,照顾好攸宁。 陵容瞧着皇上兴致勃勃地准备着,也只能勉强露出个笑脸,沉默地跟在皇上身后。 直到所有人都出了正厅,皇上才有心情关注起陵容来。 “容儿可是不高兴?” 陵容不用抬头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因此对太后娘娘心怀恨意。 于是她只是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没有。 “但朕瞧你兴致不高,也没有为攸宁准备些什么。 你们女儿家本该心细,方才却没有朕想的全面。” 陵容这才抬起头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皇上,嫔妾并非是不高兴,只是一想到攸宁要走心里便空落落的。 您也知道,嫔妾怀攸宁之时遇到了多少危险,平日里也总是担心她冷了热了,或者是磕磕碰碰。 攸宁这般小,也从未离开过嫔妾,嫔妾心中担忧,自然不会像平日里一样喜笑颜开。” “朕知道,你是真的担心攸宁的身体。 不过皇额娘那里太医日日都要把脉,若是担忧,便叫太医将攸宁的脉一并请了。 芳林与芳华都在寿康宫,你想知道攸宁的情况,随时派人问就是了。” 陵容嗯了一声,勾起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许是觉得这个笑容并不好看,皇上也叹了口气,竟然主动走了过来,将陵容的手拉住。 “朕其实都明白,知道你舍不得。 但皇额娘年岁渐渐大了,难得有含饴弄孙的想法,朕又如何能拒绝呢。” 皇上一开口还是劝慰陵容宽心的话,只不过落在陵容耳朵里并不动听罢了。 “皇上说的对,但含饴弄孙共享天伦最关键的一环,皇上却忘记了。” 皇上倒是没想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他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地看向陵容,“容儿倒是说说,是什么?” 陵容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她起身与皇上一同去偏殿寻攸宁,“是皇上您对太后娘娘的陪伴啊。” “朕?” 瞧见皇上略有疑惑,陵容反而用力地点了点头,“太后娘娘喜欢攸宁,就是因为皇上也喜欢攸宁。 但皇上早就成年,又是一国之君,太后即便想要亲近,也不得不顾忌着皇上身为天子的威严。 嫔妾想着,太后娘娘将攸宁抱过去,怕也是存了想要皇上多去看看自己的心思。” 皇上闻言并没有说话,陵容也没有傻傻等着的意思,反而快走两步去偏殿将攸宁抱了过来。 芳林芳华等几个人在身后跟着,关于攸宁的东西都拿了不少。 毕竟她们自攸宁出生后,便一直贴身伺候着,如今将公主送去太后宫中,便想着将公主常用的东西都带着。 自陵容说过话之后,皇上便一直沉默着,此时他反而成了那个跟在陵容的人。 照水曾悄悄提醒过陵容,要不要和皇上多说几句话,拉近些关系也好更得宠些。 但陵容却拒绝了照水,她紧紧地抱着攸宁,只希望去寿康宫的路再长一些。 只不过再长的路都有尽头,转眼间陵容与皇上便站在了寿康宫门口,一同沉默地看着匾额。 身后几个奴婢远远地跟着,留了足够的空间给这两位主子。 “容儿说的话倒是没错,皇额娘确实甚少与朕亲近。 从前朕以为,是皇额娘更疼爱老十四。 如今想来,即便是老十四在宫中,皇额娘也无法与他日日天伦。 毕竟国事大于家事,百姓安乐重于一家之欢。” 皇上叹息一般说出这些话,他伸手将攸宁从陵容怀中接了过来,还不忘了拉住陵容的手,一并进那寿康宫去面见太后。 “朕会常常来攸宁的,容儿也陪着一起,可好?” 直到皇上说出这话,陵容才终于露出个笑脸来,但她压抑着情绪,缓缓地点了点头。 “若是有皇上陪着,太后娘娘也能舒心些。 毕竟攸宁太小,没办法与太后娘娘叙话,哭闹起来还会惊扰太后。 若是耽误了太后修养,便是嫔妾的错了。” “勿要太过担心,若是真的吵到了太后,朕便立刻派人将攸宁送回去,也好缓解你思女之情。” 其实皇上什么都明白,但他为了太后高兴,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到了正厅之后,太后并未允许陵容进入,只叫绯云在厅中陪着,一遍一遍添着茶水。 陵容本想向绯云打听些消息,但这小宫女明显是被罚的怕了。 陵容只是开口叫了她的名字,绯云便用力摇着头,连连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陵容也只得放过绯云,继续坐在厅中饮茶。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皇上方才回了正厅,吩咐着竹息将芳林与芳华等人安排妥当。 陵容始终坐在原地听着,直到皇上开口唤她,方才出声询问攸宁可还亲近太后。 “许是血脉相连,攸宁对皇额娘没有一丝陌生之感,两人相处很好,容儿可以放心。” “嫔妾明白。”陵容恋恋不舍地看了寿康宫好几眼,直到回到承乾宫也没有缓解心情。 担忧陵容悲伤,皇上当夜便留了下来。 陵容也顺势继续用母子之情来劝说皇上,叫他多去寿康宫中,陪伴太后、陪伴攸宁。 两人聊至三更天方才睡下,只不过没睡下多久,陵容便被照水吵醒——原来是芳林从寿康宫跑了回来,说是攸宁入夜后便一直哭,直到现在还不肯安睡。 “太后娘娘心疼攸宁公主,便想着……叫所有乳娘都去寿康宫中。” 陵容急的立刻便想去寿康宫中,但却被芳林给拦了下来。 “小主,小主勿要去寿康宫。”芳林连连阻拦陵容,“太后娘娘只叫奴婢请去乳娘,若是小主去了,只怕会惹得太后娘娘恼怒。” 陵容气的握紧了拳头,她很想直接砸在桌上,怒斥太后是个独断专行的毒妇。 只可惜皇上还在离间睡着,她只能压抑着怒气,叫照水把所有乳娘都给送过去。 第241章 心乱 因为担心攸宁,陵容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昨夜芳林将乳娘都带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陵容也想派人去寿康宫附近打探,又担心这是太后的谋算,只能压抑着情绪,挨到天亮才派小池子出去打听。 倒是皇上,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得极好,叫人瞧了就觉得有些生气。 他浑然不觉昨晚发生的事儿,在陵容服侍着替他穿上朝服后,还十分体贴地告诉陵容今儿可以不必给皇后请安,好生休息就是。 但皇上的这种话是不能听的,陵容忍着困意应和,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去景仁宫中给皇后请安。 她今日没有那心情与其他妃嫔斗嘴,便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却反而被皇后不着痕迹地提起,与甄嬛做起比较来了。 这一次有过孩子的妃嫔都没有开口说什么,毕竟孩子与母亲分离,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品尝过滋味。 自己尚且不愿接受,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意嘲讽。 尤其是欣常在,还主动提起了淑和,直言自己也许久未曾见到女儿,这几夜都睡不好。 曹琴默也接过话来,三言两语将事儿引到了三阿哥和五阿哥身上去了。 “三阿哥身体好,如今最大的难题是读书。 但本宫前些日子给他多添了位太傅,如今倒是有几分长进了,连皇上都夸赞他呢。 至于五阿哥,还是从前那般体弱。 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已经不需要人时时看顾着,如今已经挪去阿哥所与弘时一起住了。” “三阿哥许是会很开心,从前只有淑和在。 如今终于有个年龄相仿的弟弟一起读书骑射,也难怪进步颇多呢。” 欣常在笑着打趣,她想的是有同龄之人玩耍,心情开阔自然就有了进步。 而皇后娘娘却听出了五阿哥要比三阿哥长进许多的意味。 毕竟弘时的愚笨,皇后这些日子算是彻底领会了。 他与他那个不争气的额娘一样,平日里只顾肆意玩乐,读起书来却是个榆木脑袋。 就这样的不求上进之人,比弘昼那个病秧子差上许多也不足为奇了。 “弘昼聪明,读起书来也快。弘时怕是也起了好胜心,这几日才这般努力的。” “这是好事啊,皇后娘娘。”淳常在笑着开口,“平日里只有三阿哥一位皇子,皇上只能将三阿哥与那些名家相比。 但如今有了同龄人,三阿哥的才学就会慢慢显露出来了,皇上自然也能看到三阿哥的好处了。” “皇上的夸赞是激励,但却不能这般骄傲自满,三阿哥总是拎不清......”皇后捏了捏眉心,似乎真的是被三阿哥给磨得累了。 “毕竟年岁很小,生母又不爱把心思用在诗书一道上。”淳常在笑着开口,打趣着仍在长春宫禁足的李常在,“但如今有皇后娘娘在,走上正途是迟早的事情。” 听着淳常在那明显讨好皇后的话,陵容下意识便看了甄嬛一眼。 但甄嬛却只是安静坐着,既不插话也不点头,仿佛周遭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 “你啊,还是先顾着腹中的皇嗣吧。”皇后娘娘又开始展现他的贤良淑德,“这几日雪大,便不要过来请安了,若是摔了碰了的,本宫可要心疼的。” “嫔妾喜欢和宫中的姐姐们聊天叙话嘛。” 淳常在笑着摇头,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自从有了这个小家伙,风筝不能放了,雪人儿也不能堆了。 嫔妾在碎玉轩日日被都嬷嬷管着,快要无聊地长出青苔了。” 淳常在皱着鼻子,她本就是活泼爱玩的性子,确实是个坐不住的。 即便如今怀有身孕,她也时不时要出去散步看倚梅园的梅花,或者是在碎玉轩中堆个雪人儿玩,全然不像其他妃嫔一般小心翼翼,如临大敌。 “瞧你,这寒风凛冽的,哪里就能长出青苔了。” 皇后同样带着笑意,她似乎并不在意淳常在的肚子,反而仍旧是记挂敬妃的。 “晟嫔,可知道敬妃怀相如何,可还像前些日子一般胎动不安?” “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这段时间并未去咸福宫拜访,因此并不知道敬妃娘娘如今情况。” 陵容露出得体的笑容来,她最近未去咸福宫的事情不假,算不得敷衍皇后。 “只怕还是要皇后娘娘派人去看看,才能得知如今敬妃的情况了。” “也好,晚些时候本宫便派人去看看,顺便为敬妃送些炭火药材,叫她好生保养着自己。” 皇后刚刚关心完敬妃,又提起甄嬛升妃的事情来,“再过几日就到栩贵人封妃的吉日了,本宫已经派内务府准备吉服,栩贵人提前试试,若是不合身也能提前修改。”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甄嬛立刻起身行礼,话也不多说一句,只一味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小块地方。 “瞧瞧,即便立刻便要封妃了,栩妹妹还是这般沉稳端庄。 淳常在要是能有你半分性子,本宫也不必日日问她腹中皇嗣有无差错了。” “嫔妾会慢慢学的,”淳常在笑的弯了眉眼,“嫔妾和栩姐姐情同姐妹,相处久了,学得一二分也是有可能的。 对不对啊,栩姐姐。” “淳常在看似不拘细行,但其实最善察言观色。 平日里我哪怕有一点低落,她就能立刻发现,用尽了心思哄我开心呢。” 甄嬛毫不吝啬地夸赞着,惹得淳常在连声叫着她栩姐姐,不许甄嬛继续说她们二人相处之事。 陵容听来只觉刺耳,恨不能立刻离开景仁宫去,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倒一倒耳朵中的废料。 这姐妹情深的模样她看的腻烦,却也不得不挨到请安结束。 刚回到宫中,陵容便叫了小池子过来,打听攸宁如今在寿康宫中的情况。 “小主,都是奴才办事不力,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小池子垂着头,他在寿康宫周围等了一天,也没见到芳林等几个眼熟的人。 向寿康宫中伺候的宫人打听,他们却也三缄其口,哪怕给再多银子,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太后在后宫多年,自然知道妃嫔的那些小手段,上次被陵容钻了空子谋害,也并非是有所疏忽。 反而是太过信任自己手下的人和所谓银器验毒,才中了陵容的算计。 如今吃一堑长一智,太后的寿康宫比从前还要滴水不漏。 若非昨日太后有意叫芳林来承乾宫找人,只怕攸宁哭了整夜,陵容也不会得知哪怕一点消息的。 “这不怪你,太后娘娘心思缜密,不想透露攸宁消息的话,你用多少法子,也是查不到的。” “可……”小池子憋着一股子气,他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半晌才说了一句奴才知道了。 “无妨,去求一求皇上,总会有办法的。” 小池子低声应了一句,很快他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主动提出要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 “不急,等照水将药膳做好,再去请皇上不迟。” 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之后,陵容方才找到空隙叹了口气。 她前世无子无女,从未以母亲的身份体验分离之苦——那是完全不同为人子女的心情,担忧要远远胜过思念。 即便攸宁在宫中最高贵的女子身边养着,陵容还是会担心她睡不好、吃不香,还是会担心她受人欺辱,日夜哭泣。 只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这些事儿是不会出现的,除非太后有意残害皇上的子嗣。 不然民间的传言,就会是太后失德,而非皇后了。 “小主,药膳备好了,现在便去养心殿吗?” 陵容点了点头,叫照水将药膳装好,细细地封了边缘,免得那热气泄出去。 虽然陵容并不在意皇上喝的药膳是凉还温,但毕竟是求皇上帮忙的,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好在今日没有风雪,一路上倒还算暖和。 陵容带着照水一路顺利到了养心殿,但却被拦在了门口。 “晟嫔娘娘,皇上特别吩咐,叫各位娘娘今日不要打扰。 冬日天气好冷,娘娘先行回宫吧。” 陵容看了看紧闭的门,本想开口叫这小太监再去通报一声,就看到小厦子从侧边走了过来。 “小厦子,皇上此时正忙于国事?” 小厦子摇了摇头,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陵容与自己走远些。 “娘娘,如今栩贵人正在殿中伴驾,”小厦子叹了口气,“所以皇上不允许其他人打扰,娘娘有何急事,我帮忙告诉师傅,看看能不能告诉皇上。” 陵容张了张口,她想叫小厦子帮忙传话,却又犹豫地闭上了口。 她不觉得皇上会为了自己的事儿抛下甄嬛,叫小厦子传话又会暴露自己与他交好的关系。 还不如回承乾宫等着,甄嬛迟早会离开养心殿的。 “不必了,”陵容叫照水将药膳交给小厦子,“皇上许久未曾吃过药膳调理身子,我便想送些过来。 但如今栩贵人伴驾,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这药膳你便喝了吧,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娘娘,这……”小厦子接过食盒,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着,“奴才何德何能,能吃到娘娘送给皇上的药膳啊。 这东西金贵的紧,娘娘不如带回去,给、给其他人分了也好。” “留着吧,下次我过来,你将食盒再交给照水就是。” “那奴才就谢过娘娘了。”小厦子放心接了食盒,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待栩贵人走了,我就去承乾宫告诉您,顺便把食盒送回去。” “你有心了。” 陵容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便带着照水离开。 走到无人处时,陵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她看向寿康宫的方向,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见太后娘娘。 照水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开口劝慰,“小主,您是攸宁公主的生母,昨夜得知她哭了许久,去看看又有什么不对呢? 就算她是太后娘娘,也不能做出不叫母女相见的恶事啊。” 照水这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陵容因着猜到了太后不许,便歇了去求情的心思。 但如今皇上见不到,消息也探听不着,倒也真的只剩下亲自去求这一条路了。 “你说的也对,左右已经出来走走了,去寿康宫看一看也没什么不好。” 见主子有了主意,照水便高兴起来,她扶着陵容,一脸喜悦地向寿康宫走去。 “攸宁公主见到小主一定高兴极了,恐怕要躲在小主怀里不肯出来了。” 照水一路说着些惹人开心的话,开解陵容越发紧绷的心情。 好容易将陵容这心态调整的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在寿康宫也同样吃了闭门羹。 “即便不能进去,也要告诉我们,如今攸宁公主的情况如何了吧。 我们小主听闻公主昨夜哭闹,急的整夜都没有睡好,若是不能亲眼看到公主无事,哪里还安的下心来。” 陵容不好在寿康宫门口喧闹,但照水却能替主子质问。 绯云因为陵容被太后罚过,此时便再不肯多让一步,她摇了摇头,绝不肯多透露出一句关于攸宁的话。 “晟嫔小主就不要为难奴婢了,”绯云挡在门前,言语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奴婢只是负责洒扫的,没资格照顾公主,小主真的问错人了。” “那……”照水转头看向陵容,“那便将芳林或者芳华叫出来,我们娘娘可以亲自问她们二人。” “怎么,”不等绯云开口,照水便抢先一步,“绯云姑娘该不会说自己今儿就负责守门吧,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你怠慢妃嫔,怕是会恼怒的。” 陵容立在远处,就这样瞧着照水与绯云口舌争锋。不多时,那绯云便败下阵来,老老实实进门去寻人去了。 但出来的并非是芳林或者芳华,而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竹息姑姑。 “小主当真爱护公主,不过一夜,便赶过来看望了。” 竹息话中有话,指责陵容对太后失了敬重,“但公主一切都好,与太后娘娘相处也十分和乐,小主安心便是。” 第242章 得见 直到最后,陵容也未能走进寿康宫去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陵容清楚的很,这是太后有意敲打自己,虽是事出有因,但她心中却着实难以接受。 没人希望自己被害,即便是害人者,也是同样的心思。 但如今的陵容毫无办法,虽然她千万次想要闯进宫殿看望攸宁,但最后都忍了下来。 因为那是太后,是皇上的额娘,她今日敢闯进去,明日攸宁就会成为别人的女儿。 如今自己只能忍耐,想个法子叫太后自己将孩子送回承乾宫。 “小主,如今……还有什么法子能见到攸宁公主呢?” 照水一脸挫败,她虽吵赢了绯云,但是却没能让小主进入寿康宫。 那个竹息姑姑就是一个笑面虎,就连小主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不能拿位份去强压她。 “我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先等等皇上,看看能不能分出几分精力,去寿康宫看看攸宁吧。” 陵容也是无奈,如今只能等着皇上的消息,希望他能尽快从温柔乡中走出来,去太后娘娘那里看看他们的女儿。 只可惜,直到为皇后娘娘请晚安之时,小厦子都未曾找过来,而甄嬛又在请安之后匆匆离去,陵容想抓她的影子都抓不到。 倒是恬贵人,眼见着陵容要追着甄嬛走,十分不悦地喊了一声。 “怎么,人家要升妃位了,你就巴巴地追过去,也不看看自己讨不讨人家喜欢。” 恬贵人一边嘟囔着小门小户出身的,惯会拜高踩低,一边又扬起下颌叫照水开口,说说陵容找那个栩贵人要做什么。 照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她瞧了陵容一眼,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陵容本就因为攸宁不在身边积累着怒气,此时被恬贵人言语嘲讽,那怒气便有了爆发的趋势。 她刚要开口反讽,夏冬春就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这架势,是要在景仁宫门口打起来吗? 皇后娘娘可还在宫里呢,小心一人领十遍宫规抄写啊。” 被夏冬春这么一打岔,陵容终于压下了怒火,开始解释起来龙去脉,“攸宁被太后娘娘抱走,昨夜哭闹了一晚。 我想去寿康宫求见,却被拦下来了。 所以想着求见皇上,请皇上带我去看看攸宁。” 陵容看了一眼甄嬛离开的方向,知道自己此时是追不上了。 便也收敛了情绪,向面前这两人解释一二,“但这一整日都是栩贵人伴驾,我也没能见到皇上。 所以便想拦住栩贵人,请她帮我带个话。” “你倒是想求,但人家脚步都不肯停。” 恬贵人气的翻了个白眼,她瞧见陵容头上的素银簪子,又开始数落起陵容没有个嫔位的样子,带这不符合身份的东西。 陵容没有恼怒,她只是抬手摸了摸,解释这素银的簪子是入宫前额娘给的。 恬贵人与夏冬春和家人的关系十分不错,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恬贵人还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抱歉,倒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知道了陵容的意图,恬贵人便走了,她毕竟怀了身孕,不愿意在这冰天雪地里站太久。 夏冬春倒是没有离开,反反复复摆弄手里的暖炉,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栩贵人马上就要升妃了,你就这么忍着啊。” “有些人就是想让我忍着,不然怎么会故意把攸宁抱走,甚至不向皇上开口,拒绝栩贵人无子封妃呢。” “她?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皇上如今对栩贵人有多在意,她不会不知道吧。” “因为她不仅知道皇上对栩贵人有多在意,还知道栩贵人如今再难产子。 这样的甄嬛,对景仁宫那位造不成一点威胁。” 夏冬春哦了一声,她拉着陵容的手,向一旁又藏了藏,“可是凭什么她总是那么好运,这位份想要就要,这宠爱想有就有。” “好运?” 陵容听见夏冬春说甄嬛好运简直要笑出声了,她努力压下嘴角,但喜悦还是从眼角眉梢露了出来。 “如果你觉得不能有孕,身边忠仆尽散,信得过的太医九族被诛,甚至唯一一个靠得住的姐妹死的悄无声息算是好运的话,那她可真是太过好运了。” 陵容捧紧了自己的暖炉,她缩了缩指尖,一边笑一边觉得有些过于寒冷,“除了皇上那虚无缥缈的宠爱,她还有什么? 有那个被囚禁在王府中的好妹妹,还是私相授受的好哥哥?” 夏冬春这才明白,陵容对甄嬛升妃这事儿为何这般平淡。 因为只要她们想,就随时能将甄嬛做过的事情捅出来。如今还留着她,无非是拿来给皇后当靶子罢了。 不过陵容的想法则更为不同,她其实很想看看,若是皇上发现甄嬛对他的所谓爱情都是假的,会不会被气的吐血。 而且陵容派出去的人,已经查到了当日甄嬛以命相护的些许端倪。即便甄嬛真心想要保护皇上,自己也有办法捏造个证据,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陵容很希望看到皇上被气的吐血的模样,毕竟自己可是这宫中最为恶毒之人,远超她人十倍百倍千倍。 “那……攸宁怎么办,除了皇上,还有谁能与太后的权势相较啊。” “那就等等,栩贵人总要从养心殿出来的。 而且,其他的手段还要绸缪,请皇上帮助是最快的。” 陵容虽是这样说着,但心里却在谋划,如何才能让太后也和自己一样,体会母子分离之痛。 但皇上整日都在宫中,太后只要想见,日日都能见到。 而且,太后似乎也不怎么喜欢皇上,若非有事相商,只怕一个月也不会见皇上一次。 “夏常在,你说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儿子,是皇上吗?” 夏冬春被陵容这一问吓了一跳,她顾不得暖手,直接凑近抬手堵住陵容的嘴。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太后和皇上的关系你都敢编排了,也不怕舌头被人割了去。” 陵容微微皱着眉,将夏冬春的手拉了下来,“你知道的吧。” “太后最喜欢的,是皇上的亲弟弟。”夏冬春又拉着陵容向角落走一走,开始说那些陵容前世就知道的事情。 甚至还提到了如今允禵被囚禁在景陵读书,皇上并不允许任何人见他,包括十分想念幼子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自己就饱受母子分离之苦,居然狠下心来,叫我也受这苦难。” “这不和那个甄氏一样吗,自己掉了孩子就要别人的也保不住。”夏冬春这时候倒是胆大起来,她嘟囔了两句,方才猜到陵容问这话的原因。 “你……你该不会想对景陵那位出手吧。” “我倒是想,但手也伸不到那里去。不过……”陵容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若是叫皇上受些苦,必须用他那好弟弟的血肉当药引子,手不就可以伸过去了吗。 只不过要用什么药呢,陵容对香料十分了解,但是对毒药所知就不多了。 尤其是血肉入药的病,也只有一个肺痨罢了。 但这病症同样会染及他人,太后的错,波及到别人就是罪过了。 直到手中的暖炉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陵容方才回过神儿来,她弯腰捡起来已经冰凉的暖炉,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帮你打听打听就是了。”夏冬春垂手将陵容扶起来,“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有了孩子之后啊,软肋比以前还要多。 如今恬贵人也是,看你们这样子我都害怕,现在觉得,还是不要孩子的好。” “喜欢的话,想办法生了便是。不喜欢的话,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陵容并不执着于孩子之事,她自己生子的目的便不单纯,又哪里会用什么过来人的身份去劝夏冬春。 “那便辛苦夏常在帮忙,我这就再去一趟养心殿,求皇上帮忙去看一眼攸宁。” 暖炉上还粘着雪,陵容都没有心思清理干净,便急急忙忙的找到守在一旁的照水,去养心殿找皇上。 好在,甄嬛已经离开了养心殿,陵容终于有了机会,求皇上亲自去看一看攸宁。 不知道是不是甄嬛的柔情蜜意哄的皇上十分开心,皇上居然没有拒绝,立刻便带着陵容去了寿康宫。 这一次太后并没有阻拦,竹息也十分客气地将两人带去攸宁公主所在的偏殿。 此时攸宁正被芳林芳华哄着玩儿,倒是没有哭泣的模样。 但是等陵容和皇上凑近的一瞬间,小姑娘嘴巴一撇便开始哭了起来。 陵容本就揪心,此时更是立刻就奔到攸宁身边,将小人儿抱在怀里哄着。 皇上也跟着过来,伸手碰了碰攸宁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热,容儿也不必太过担心。” 陵容哪里有心情回应皇上,她只是胡乱地嗯了一声,抱着攸宁轻声哄着。 很快,攸宁便不哭了,反而高兴地笑了起来,倒叫陵容这一颗心又上又下的。 “你啊,一见到孩子,就连半分眼神也不肯给朕了。” “皇上一进门,不也只看着攸宁,如今倒是先嫔妾一步,埋怨起来了。” 陵容将怀中的小人儿送去皇上怀里,皇上倒是乐呵呵地接了,用手上的持珠逗着攸宁开心。 “若不是来看攸宁,只怕你都没心思来见朕。” “皇上最想见的人啊一定不是嫔妾,”陵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就像太后娘娘最想见的,也一定不是去通报的苏公公。” “容儿不必忙着赶朕去见太后,朕还要与攸宁多玩儿上一会。” “攸宁在承乾宫的时候,皇上怎得不多来陪她玩玩。” 陵容一脸促狭地看着皇上,那些吃醋之语也是有意说的,为得就是叫皇上更欢心而已。 果然,皇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瞧见这小女子的娇嗔更是不想离开了,尤其是听见陵容说他更宠爱甄嬛,心中更是有几分暗喜。 对一个女人的偏宠,总是要放在明面上叫人看到才好。 一个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的女子,如何偏宠都是不为过的。 只不过……皇上想到了那个刺客,人到如今还没有抓住,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人想要对自己动手。 若非是嬛嬛,只怕老十和老十七已经得手,拥护别人登上了皇位。 那个觊觎嬛嬛的老十七,只怕也要用权势威逼,叫嬛嬛从了他了。 还说什么喜欢嬛嬛身边的宫女浣碧,真是将朕当傻子一般愚弄了。 “皇上?”陵容开口打断了皇上的思考,她将攸宁重新抱在了怀中,“好在今日有皇上陪着嫔妾,不然嫔妾今日也见不到攸宁了。” “怎得,担忧太后不许你看望攸宁吗?” 陵容摇了摇头,但心里却说着是,“昨日才将攸宁送来寿康宫,今日就跑过来看望。 若是太后因此觉得嫔妾并不信任她,岂不是叫皇上左右为难了。” 陵容叹了口气,又看了看一旁侍立的竹息姑姑,“太后娘娘心疼攸宁,嫔妾是知道的。 可是母女连心,嫔妾确实舍不得与攸宁分开太久。 因此……因此便求了皇上陪同过来,您可以陪着太后娘娘聊聊天,嫔妾也能陪着攸宁玩耍一会儿。 有皇上在,太后娘娘只会开心,就不会怪罪嫔妾了。” “朕国事繁忙,倒是不能日日在太后膝下侍奉。 日后便交由容儿,替朕每日都来看望皇额娘,叫她也能舒心些。” 陵容目的达到,立刻便开心应了。 皇上其实非常清楚陵容说这些话的小心思,也知道太后将攸宁抱来根本不是想要享受什么天伦之乐——因为太后喜静,并不喜欢攸宁这般小的孩子在身边闹腾。 因此,皇上便松了口,愿意叫陵容日日来这寿康宫中。 侍奉太后是假,照顾攸宁才是真。 “朕去看望太后,容儿先陪一陪攸宁吧。 今儿晚上朕去永寿宫中,容儿便不必等着朕了。” 皇上又嘱咐两句,方才带着碍事儿的竹息一并出去了。 直到皇上与竹息的身影看不到了,陵容方才询问芳林攸宁这一日的情况。 “小主放心,攸宁公主今日还好未曾哭过。 只不过太后不许奴婢们出宫,倒是叫小主担心了许久。” “无妨,此后日日都能见面,太后是不会驳了皇上的面子的,你说对吧,芳林。” 第243章 未成 自从那日皇上陪同陵容去过一次寿康宫,陵容便听从皇上的旨意,日日去寿康宫中陪伴太后,“顺便”与自己的女儿攸宁玩耍。 太后本就知道陵容的目的,但她又不能立刻驳了皇上的面子,只能由着陵容日日过来折腾自己。 唯一的好处就是陵容并不会说些惹人厌恶的话,只是冷着一张脸,伺候着用药,不多时便奔去偏殿,直到晚间才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回自己的承乾宫。 但太后到底是不待见陵容的,眼见着到了栩贵人封妃的日子,太后便不许陵容再过来了。 美其名曰陵容要认真准备给栩贵人的礼,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 “小主给栩贵人的礼,不是早就备好了。 而且什么丢了皇家的脸面,难不成这次封妃礼,除了众位王爷见证,还要宴请前朝的大臣吗?” 陵容摇了摇头,封妃典礼已是十分繁琐庄重,若是再宴请重臣,便是想继续给甄嬛脸上贴金。 “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目的没有那么单纯。” 陵容沉吟了一会儿,方才想起问封妃典礼的名单。 “奴婢打听到,皇上邀请了各位王爷,那位被监禁的十七爷,同样要入宫。” “果郡王?那敦亲王呢?” 陵容一听见果郡王的名字,就知道事情确实如同自己猜测一般不简单。 “敦亲王,奴婢并没有打听到,感觉像是……” “就像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叫众人知道果郡王要入宫的,对吧。” 照水点了点头,她有些怀疑,是不是皇上有意用果郡王来试探栩贵人。 “看来不只是我们想找,皇上也想找到那日刺杀的人。 只不过,皇上也许是想解了心头之恨,而我们是想将栩贵人从高台上给拉下来?” “那些礼物……” 陵容嗯了一声,回想着自己平日里练手绣的东西,看看有没有适合送甄嬛的。 “我记得,绣过一个海棠蛱蝶图的屏风,只是那底座不太好。 拿去内务府,换一个好一些的底座,送给栩贵人当礼物吧。” 陵容绣过的屏风不多,照水很快便找到了那件绣品。 好在有防尘的白布盖着,稍微打理一下,便是一件十分精美的礼物了。 这虽不是陵容绣的最好的一件,照水还是觉得有几分心疼,“这屏风小主绣了许久,送给其他妃嫔也就罢了,偏偏是栩贵人。 这么好的东西,应该送给懂得珍惜的人才是。” “栩贵人虽与我们并不交好,但也算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这屏风送到她手里,并不算是暴殄天物。” 这东西本就是陵容练手的时候绣的,因为并不像照水一般在意。 “看来还是要和宫外的人买些消息,摸一摸果郡王王府的动作。 那个刺客,若是我们能先一步找到便好了。” 陵容喃喃自语,她知道,凭借自己的权势和地位,根本比不过皇上身边的血滴子。 要先皇上一步查到什么消息,或者找到什么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陵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想尽办法叫皇上生病或是中毒。 毕竟他想让太后和太后最喜欢的儿子也受一受苦,而皇上是一国之君,若真的需要亲兄弟的血肉入药的话,太后即便心里再纠结挣扎,也会想办法亲手割下小儿子的肉吧。 只不过谋害皇帝是死罪,陵容虽然有那个想法,实行起来却比登天还要难。 罢了,先找到药,再去算计之后的事情。 虽然这事儿筹谋起来要久上许多,但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做,陵容便不管多久都要完成。 直到栩贵人封妃的当日,陵容的人才带回来了一点消息——那就是果郡王王府争吵了一整夜,孟福晋罚跪一名侍妾,致使那位侍妾小产了。 果郡王王府中只有孟静娴与浣碧两个人,看来果郡王在监禁期间,并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是与新宠浣碧风花雪月,有了孩子。 只可惜,他和皇帝兄弟二人一样,孩子都是留不住的。 “小主,除了这些消息,便没有什么更有用的了。” 陵容点了点头,她再次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头饰,便带着照水去观甄嬛的封妃典礼了。 “姐妹们来的倒是早,只不过还要等上好一会儿,这典礼才会开始呢。” 皇后忙于封妃典礼之事,只是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便匆匆离开了。 皇后一走,众人便开始三三两两聊了起来。 因着今日是甄嬛的封妃礼,敬妃也不好再借口身体不适,便在如意等人的陪同下,赶来了太和殿。 一见到陵容,敬妃便主动开口搭话,“安妹妹这几日可还好,我听说了攸宁的事儿。” “还好姐姐,我去找了皇上,如今日日能去寿康宫,借着侍奉太后的名义照顾攸宁。” 敬妃伸出手拍了拍陵容的手臂,低声叹了口气,“也好,能日日侍奉太后,也算是找了太后娘娘当靠山。 很多人不清楚为何你能侍奉太后,只会以为你得了太后的青眼,很多阴谋算计,也不敢冲着你过来。” 陵容也坦然一笑,“是啊,如今倒是没有人会直说我家世不好了。” “家世算什么,你有了攸宁,母凭女贵,早就无人敢说你的家世了。” 敬妃对陵容的家世倒是没有任何回避,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看低过,言语间倒是充满坦荡。 “勿要说我了,姐姐腹中的小家伙,可还好?” “还好,何太医是个医术高超的,得他帮忙之后,这胎算是彻底稳下来了。” “那姐姐也该好好养着,今日栩贵人封妃,人来人往喧闹的很。 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碰了,难过的还是姐姐。” 陵容左右看了看众人,见没有人看向这处,便低声又加了一句,“姐姐就不担心,那位趁机动手吗。” “即便是担心,今日也不得不出来观礼。 皇上对栩贵人这般在意,若是不顾她的面子,只怕会遭到皇上的埋怨。” 面对甄嬛的得宠,陵容也只能点头认可。 敬妃既然敢走出咸福宫,便是做好了准备,自己也没有必要一再劝阻。 此时太和殿内,钦天监、内阁学士等所有人早就等候多时了,册宝也已经放上节案,只等着那个吉时的到来。 只不过越是焦急,时辰过得便越慢,其他人还能在厅中闲聊,但栩贵人只能在太和殿的偏殿安静等着。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皇上是个心急的,没等到甄嬛封妃礼开始,便先一步去寻甄嬛,打算说些体己话。 但如同前世一般,甄嬛身上穿着的那件吉服并非是内务府一开始制作的那件,而是临时应急拿来的,属于纯元皇后的吉服。 这件衣服太过合身,甄嬛只起了一点点疑心,便放心穿上了。 茜影纱朦胧之中,皇上认错了人,叫出了那一句宛宛。 陵容没等多久,便听见了甄嬛言行无状,不配封妃的消息。 至于甄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去了妃位服制,赶回了永寿宫中。 陵容的屏风根本就没能送出去,她耳边充斥的都是对甄嬛的酸言恶语。 听起来叫人只觉得心中快慰,却在笑过之后,再提不起任何精神了。 “小主,各位妃嫔都有了,我们也回承乾宫吧。” “照水,派人跟着果郡王了吗。”陵容叹着气起身,她虽然对甄嬛出现了奇怪的同情之感,但要查的事情还是不会手软的。 “已经叫人跟着了,只不过皇上不允许果郡王在宫中乱走,只怕也查不到什么。” “无妨,皇上今日心境大动,怕是没心思派人跟着果郡王。 若是那个刺客还在宫中,许是会借着这个混乱的机会,接触果郡王。” 照水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日刺杀的情况其实她们都不清楚,刺杀的到底是几个人都无人知晓。 但既然小主要查,查便是了,万一能得到什么消息,小主手中的筹码可就更多了。 为了不碰上敬妃,染上什么麻烦。便陵容借口要去见攸宁,直接带着照水快步走了。 陵容一到寿康宫,就听见太后宫中的人在议论什么纯元皇后。 只不过她一过来,众人便安静了下来,竹息带头行了礼,叫陵容今日不必伺候太后娘娘用药,直接去看攸宁公主便是。 陵容直觉奇怪,她本想一走了之,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太后今日身体可好?封妃典礼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后不会不知道的。” “晟嫔小主,太后娘娘无事,您安心去看公主便是。 只不过……” 竹息欲言又止,她看了看寿康宫的宫门处,“奴婢劝小主看过公主就离开,今日寿康宫会来很多人。” 今日封妃大典准备如此完备,却还是出了问题,皇上和皇后少不得都要来一趟寿康宫。 虽然陵容已经知道了是因为那个什么纯元皇后,但也想象不到,皇上到底为何会因为一个去世多年的人而恼怒到这般田地。 明明之前还宠爱许久,却说翻脸就翻脸。 可皇上那个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啊。 陵容没有多想,但到底将竹息的话听进心里,看过攸宁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皇后后她一步就进了寿康宫,在那里坐了整整时辰,才被太后娘娘放走。 其实两人会说什么事情,陵容也清楚的很,无非是皇后谋害皇嗣,栽赃妃嫔的事情。 太后总是想着三言两语叫皇后收心,不要再做这些失德之事。 但皇后却全然不在意,甚至开始有些变本加厉的意味,恨不能将宫中所有女子都给拉下马去,叫皇上尽数厌恶。 陵容今日倒是舒心,甚至破天荒地睡了个午觉,睁眼之时天都暗了下来。 殿内一片静悄悄的,只有照水过来为陵容净面上妆,低声跟陵容说皇上一脸怒气来了承乾宫的消息。 “小主睡着,皇上又不许吵醒,大家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惹恼了皇上。” “皇上来了多久了。” 陵容困意还没有完全消退,她摸了摸眼角,任由照水在自己的脸上招呼。 反正照水最擅长梳妆打扮,也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不多时,陵容便顶着一脸素净的妆容去正厅面见皇上。 她照例为皇上请安,十分安静地给皇上斟茶,送点心。 “朕似乎许久没有吃到你宫中的药膳了。” “嫔妾每日都会叫人熬药膳的,但过了晚膳的时间就会撤下,今儿皇上来的晚了些,自然吃不到了。” 陵容面不改色地说起谎来,“今夜晚了点,明日嫔妾做好,叫人送去养心殿可好?” 皇上没有回应,他今日的心情委实不佳,自然不会像平日一般,顺着陵容的话与她言笑。 好在陵容并不在意,她自顾自地喝茶,反正皇上忍不住,自然会开口倾诉的。 只可惜她与甄嬛的关系并不好,可不会替皇上传什么话。 “容儿不问今日之事吗?” “嫔妾虽有些好奇,倒也知道皇上做任何决定都是有原因的。” 陵容放下茶杯,装作认真听皇上说话的模样,“但若是皇上愿意说一说心中苦闷,嫔妾自然愿意秉烛彻夜。 就是不知道,皇上肯不肯给嫔妾这个机会了。”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个像极了纯元的女子,穿上了她的吉服,那一刻恍然如初见,却非当年人,这其中酸楚,旁人又怎会感同身受。 “容儿不如为朕唱上一曲吧。” 皇上闭上了眼睛,既然今日被那张像却又不全然像的脸刺中了心。 便听一听那全然相像的声音,缓解心中的思念吧。 陵容也不扭捏,略清了清嗓子便开口唱曲儿。 只不过她有意叫皇上心中更难受,唱的便尽是一些悼念亡妻的诗词。 皇上越是听,心中这悲伤之意就越加浓厚。 他不肯睁眼,开口便想叫陵容勿要再唱了。但没想到陵容却拿了轻纱盖住了皇上的眼睛,叫他睁眼也不能视物。 “皇上,想念并非是坏事,纯元皇后,也值得您日思夜想。” 第244章 六宫 第二日皇上离开之时,小池子才得了机会回禀昨日查到的事情。 果郡王确实没有立刻出宫,他其实去永寿宫附近徘徊了许久,似乎想要找个借口,去安慰甄嬛一番。 只可惜甄嬛被皇上禁足清修,门口的侍卫不仅不会放人,若是果郡王试图进入,当天就会被皇上发现。 果郡王最终还是悻悻地离开了,他在路上还遇见了一个花房的太监,但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果郡王出宫之后,就被关回王府里了。 其余的事情,奴才就查不到了。” “查一查那个太监吧。”陵容虽不觉得那太监就是刺客,但还是叫人去查上一查。 万一与果郡王有其他关系,也能顺藤摸瓜挖出不少消息。 “还有,去私库中取些银子吧,你们打听消息少不了要花银子打点。 既然是帮我查消息,定是不能让你们破费的。” 不等小池子拒绝,陵容便叫照水将给人给带了出去。 这银子拿了,消息打听的就更快了。那个太监叫高义,他在宫中快10年了,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 他最近一段时间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因为栩贵人快要封妃,去永寿宫的走动才更多些。 目的无非是借着送花的理由巴结讨好,想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出路罢了。 毕竟在宫中这么多年,也只是个花房打杂的,其他人早就平步青云,不是去其他娘娘宫中伺候,就是当了管事的。 就连比他入宫年头还短的小太监,都因为伺候新入宫的小主们而得到重用。 他再不想些办法,就只能任由这些小太监踩在头上作威作福了。 “如此说来,他确实有动机,只不过......此时也真的没有办法确认,他是不是果郡王的人。” 陵容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只不过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 “小主,不如去花房走一趟吧,万一能查到什么消息呢?” 陵容想着也是,便借口要挑喜欢的花卉装饰正厅,去花房中看了看。 只不过她并没有见到高义,而是见到了另外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她正在摆弄花草,说不出的清丽端柔。 那宫女一见到陵容来了,便立刻行礼,只不过她并不熟悉宫中这些主子,只能干巴巴地叫一声小主。 “看你有些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主的话,奴婢名叫采苹。”那小宫女温温柔柔地开口,陵容将这个名字在口中走过一圈儿,也没能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但出于直觉,陵容觉得这个女子的背景可能并不单纯,便尽量语气随意,问起她的出身来。 但采苹也只说自己是包衣三旗的秀女,家中地位较低,因此入宫之后也只能做些普通杂役的事情罢了。 陵容无法立刻判断采苹说的话是真是假,便也没再逼问,转而叫她帮忙选些适合冬日里的花,亲自送去承乾宫。 听到承乾宫,采苹面上的神色方才有些变化,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奴婢可以现在就为小主准备好。” “不急,我喜欢的新鲜的花,”陵容面不改色地说谎,她装作严肃地板起了脸,“你敢保证今日的花就是最新鲜最好的花吗?” “奴婢明日会准时将花送去承乾宫的。”采苹知道忤逆主子的后果,立刻便改了口,表示自己一定会精心挑选。 陵容嗯了一声,“之前永寿宫的花也是你送的吗?” “主要是高义公公送,奴婢不常出花房的。” “这样啊。”陵容点了点头,她环视了这花房一眼,转身便打算离开,“你可去过圆明园,那园子里的花种类繁多,有许多在宫中都是看不到的。” “奴婢去过的,圆明园中的花儿的确长势喜人,想来时环境开阔,利于花朵生长。” 陵容确认了采苹去过圆明园之后,便离开了花房。 眼下要调查的,就是这个采苹是否和果郡王或者敦亲王有什么关系。 “小主,您是见过这个采苹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很熟悉。”陵容努力回想着,却始终没有想起任何有关采苹的事情。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陵容方才将矛头对准了采苹,叫人先去查她的家世背景。 “看小主的表情,我还以为小主遇到了故人呢。” “故人吗......”陵容低声重复着,这个采苹样貌不俗,但宫女打扮确实消减了她的容貌和气度,陵容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也实属正常。 但这只是平静生活中的一颗小石子罢了,投进水中确实会有一点点小小的涟漪,但皇宫是汪洋大海,这点涟漪根本引不起任何波浪。 如今甄嬛因为纯元皇后故衣之事缩在永寿宫,皇后的目标对准的便是怀有身孕的敬妃——太医已经爆出了敬妃怀着的是男孩,这使得太后与皇上欣喜不已,同时又让皇后气的难以安睡。 太后最是了解皇后的脾气,便将皇后叫去寿康宫中许多次,三令五申地表示她要保住敬妃这个孩子,不许她皇后动手。 但皇后嘴上答应,私下里地小动作却不少,惹得太后不得不换了个法子,将敬妃接到了寿康宫中待产。 这样一来攸宁就不适合继续留在寿康宫了,陵容也终于得了机会,将攸宁接回到自己的身边。 陵容心中甚至有几分感谢皇后,若非是她不遗余力地算计敬妃,攸宁还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回到自己身边呢。 但这事陵容也不过是心里想想罢了,皇后在自己有孕地时候可没少算计,除非自己得了失心疯,不然是不可能真的感激皇后这个毒妇的。 自从攸宁回到自己身边之后,陵容便专心的调养身体。没人算计的日子过得最为迅速,转眼就到了敬妃临产的日子,恬贵人也被诊出有孕三月了。 算上淳常在,宫中已经有三位有孕的妃嫔了,皇上一扫甄嬛封妃之事的阴霾,整日笑得合不拢嘴。 “嫔妾很少见皇上如此开心,可见皇上嘴上说着女孩也好,实际上最为期待敬妃娘娘腹中的皇子呢。” 陵容这话打趣更多,略带了一点醋意,听在皇上的耳朵了最为舒服,“朕若是不喜欢女孩,怎得每隔三五日就要跑来你的承乾宫,就连皇后都劝慰着朕多多去无子的妃嫔处走动。 偏你不知满足,还想要朕偏宠更多。” 皇上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自从甄嬛禁足清修之后,陵容便算是这宫中最为得宠之人了。 只不过她为人还算低调,最爱吃飞醋的恬贵人又有了身孕,偶尔有人说些酸言酸语。陵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里。 至于能和陵容争夺宠爱的,更是没有几人——毕竟陵容为了再次有孕,没少动用那催情的药物,皇上食髓知味,自然而然愿意多来承乾宫了。 “嫔妾要是真的不知满足,就该整日想办法,叫皇上给嫔妾晋封个皇贵妃来当当了。” 为了不叫皇上起疑,陵容故意说的是皇贵妃的位份,毕竟皇后娘娘还在世,哪有封皇贵妃的道理。 “朕倒是没想到,容儿这般贪心。”皇上面上的表情倒还算寻常,他状似随意地开口,“容儿可是份例不够用?有什么缺的,找苏培盛要就是了,朕从私库里给你拨。” 陵容又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得到皇上的试探,“嫔妾的份例当然够,看来皇上还是不懂嫔妾的心,偏偏要用银子来遮掩。” “哦?容儿何出此言。” 皇上不知道陵容在卖什么关子,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陵容,甚至还拉住了陵容的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皇上贵为天子,嫔妾能入宫侍奉便是天大的幸事。只不过在皇上身边久了,自然想要离皇上更近一些的。 这只是嫔妾的小小私心而已,其实并不需要皇上有所回应的。” 陵容叹了一口气,她假装擦拭眼角的泪水,面露犹疑地看向皇上,“嫔妾的份例足够,攸宁也养的很好,不需要皇上多破费了。” 陵容如何不想升一升位份,但皇上在位份一事上向来谨慎,除了甄嬛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其他人都是没有的。 瞧瞧那淳常在和恬贵人就知道了,皇上不仅看望的少,就连产子晋位的承诺都是没有的。 “瞧你,最爱小性。”皇上拍了拍陵容的手,倒真的在思考给陵容晋封的事情了。 膝下有一个女儿,又是个不爱钻营的,样貌上虽然较其他人逊色些,但胜在歌喉动人,如纯元一般婉转动听,性子最是娇羞温柔倒也称得上是后宫独一份了。 最为重要的是,皇上心中衡量了陵容的家世,确认她是所有嫔妃之中家世最为低微的那个。 虽然做个妃位不能服众,却是最不容易生出野心的。如此说来,升个位份也未尝不可。 “容儿的位份也许久未动过了,朕倒是想着挑个良辰吉日,给你晋一晋位份。” “皇上说笑了,”陵容并不上这个当,她揉着手帕,“若是要晋封,有公主的曹贵人和欣常在都应该晋封,嫔妾才入宫几年,若是就这样坐了妃位,岂不是叫伺候皇上多年的姐姐们伤心。” “朕宠爱你,给你晋封也是应当,别人是不敢置喙的。”皇上这个人就是奇怪,他不想给人晋位的时候,他人提一句也是过错。 他想要给人晋位的时候,又不许对方拒绝或是推脱。 “嫔妾说的是伤心,又不是说姐姐们会不满。”陵容将照水刚刚送进来的药膳推向皇上,她捡起瓷勺慢慢搅动着,“这后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以皇上为夫,以皇上为天的。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姐姐们才会和嫔妾一样,想距离皇上更近些。 嫔妾并不在意位份,只要皇上的心在嫔妾这里,愿意常常来承乾宫看望嫔妾,看望攸宁,就足够了。” 嘴上说着不要位份,陵容心中却着急的紧,但她也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便拼尽全力隐藏着欣喜,平静地说自己不在意。 因着陵容这这几句话,皇上也难免回忆起欣常在和曹贵人的好来,一个性子爽朗,有话直说;另一个则是慈母心肠,虽有些小心思小算计,倒也不算什么大错。 如今宫中有这么多妃嫔有孕,倒确实是一件喜事。也该大封六宫,叫众位妃嫔高兴高兴了。 “容儿说的也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后宫许久没有喜事,大封六宫也不为过。 只不过……究竟是何人该晋封,朕还是要与皇后商议商议。” 皇上张口饮下陵容喂过来的药膳,熟悉的滋味儿却始终没有喝腻,“不过容儿也当得一个妃位,就勿要推辞了。” 陵容点了点头,眸中倒也露出几分欣喜,她没有忙着谢恩,而是又盛了一勺汤,送到了皇上唇边。 “嫔妾是不是也可以认为,皇上愿意叫嫔妾离您更近些呢。” 皇上看了那勺子一眼,目光又缓缓移到陵容的脸上。 那一双眼睛如同小鹿,入宫这样久,看起来还怯生生的。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不出否定的话来,于是皇上点了点头,饮下那勺药膳。 “朕此时想来,心中倒有几分欢喜。你可以离朕更近些的,容儿。” 不出意料地,皇上当夜还是宿在了承乾宫。 陵容深夜醒来,望着宫中新鲜的花朵怔怔出神。 这花儿是花房的采苹送来的,并不是什么珍稀的花种。 但花其实与平常不同,陵容在皇上来之前便花蕊中动了些手脚,是那种皇上最熟悉的催情的香料。 但这次陵容只放了一点点,勾不起皇上的欲望,却能让他下意识便觉得舒心。 这不易察觉的香味儿,在这几个月间与自己深深绑定,只要皇上再接触到,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想起那些温存的每个深夜。 榻上的皇上动了动,睡意朦胧中,他叫了一声宛宛。 陵容说了一声我在,便重新躺下,陷入沉沉的梦中。 梦中是家中后院的池塘,层层叠叠的绿色菏叶,一支嫩黄的莲花探出头来,叫人看了就知道夏季正盛。 但梦没有持续多久,深夜的承乾宫有人跑来报信,咸福宫的敬妃娘娘,要生了。 第245章 敬妃产子 因为敬妃深夜产子,整个皇宫在深夜中灯火通明。 陵容陪着皇上到咸福宫时,皇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没想到敬妃刚刚挪回咸福宫一日,就临盆了。 皇上,如此深夜,可还要派人去告知皇额娘?” 皇后与皇上交谈着敬妃的情况,面上是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担忧之色。 “罢了,你我二人在此等着就是,明日再派人给皇额娘道喜便是。” 皇上开口,皇后自然无有不允。 她嘱咐着剪秋去催一催太医,又叫绣夏去打点接生嬷嬷。 自己则坐在皇上身侧,一起等候着敬妃的好消息。 因为在深夜,除了陵容之外,其他妃嫔都没有赶过来的意思。 少数几个派了婢女过来问问情况,听闻皇上去了咸福宫,才梳妆打扮,顶着十分精致的妆容坐在下首。 恬贵人和淳常在自然是没有来的,皇上也特地吩咐了,叫宫人不许打扰她们。 陵容与皇上其实没有睡下多久,一路走来被冷风吹的有些发冷,此时又被暖呼呼的温度一蒸,双眼立刻就要睁不开了。 但今日是敬妃产子,她少不得要帮忙关注一下皇后,勿要叫她做什么小动作。 只不过皇后向来是去子留母的主儿,陵容倒是不用太担心敬妃的性命,只是这孩子保不保得住,还真是难说。 陵容伸手到袖口之中,缓缓捏住了一个瓷瓶——那是他问何桉鸣要的,能快速为产妇止血的药物。 但这药物也只是效用更强一些罢了,若是出现血崩之症,也是无力回天的。 这样想着,陵容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她很是希望敬妃能平安产下孩子,毕竟一个与自己交好的高位嫔妃坐稳位置,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 只不过她没办法进入产房,便只能在外面下些功夫,何太医与卫太医这几日都在太医院候着,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这两人也能赶过来帮忙。 但若是他们两个被人故意耽误,陵容就只好将自己手中的药交给如意,看看能不能帮上敬妃了。 “安妹妹侍奉皇上辛苦,若是累了,便回承乾宫等着消息吧。” 见皇后提到陵容,皇上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在二人的注视下,陵容不由得挺直了身子,“敬妃娘娘在嫔妾刚入宫时,对嫔妾帮助良多,今夜是她的大日子,皇上和皇后娘娘便允许嫔妾在此等候吧。” 皇后话没有开口,皇上便先点了头,“也罢,就在此等着吧,若是累了,去偏殿休息便是。” 陵容低声应了,她没有看向皇后,因为她知道,那个始终认为自己是皇上妻子的人,又对自己添了几分厌恶。 好在皇上到底还记得皇后,他同样叫皇后早些回去休息,但同样被拒绝了。 “你头风不适,太医强调了许多次,不要熬夜太久。” 因着皇上的关心,皇后露出的笑容都真心了许多,陵容看在眼里,都觉得十分晃眼,——毕竟对她们这些妃嫔,皇后可从没有笑得这样真心过。 “皇上,皇后娘娘!敬妃娘娘胎大难产,太医说、太医说……” “人命关天的事儿,勿要吞吞吐吐的!” 皇后严厉了语气,倒叫那小宫女更加害怕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说起话来更加结巴,“皇、皇上,皇后娘娘,太、太医说,若是只能保住一个的话,保、保保……” “回去告诉太医,朕要敬妃母子均安,若是保不住的话,就叫他为敬妃陪葬。” 皇上语气十分严厉,他满脸怒容,叫那小宫女直接瘫软在地,还是剪秋将她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这一番言语看似要太医保下敬妃母子,但最后一句话,也透露了皇上究竟要保谁——说是给敬妃陪葬,其实是保小不保大罢了。 待那小宫女离开之后,正厅内又恢复了安静,众人小心翼翼地互相看着,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还是皇后娘娘率先打破了平静,她故作轻松,安慰着皇上激荡的心情,“皇上,敬妃腹中的是一位皇子,男孩本就生的壮些,胎大也是不可避免的。 宫中的太医与嬷嬷都是有十足经验的,定能保证敬妃母子平安。” 若是齐妃在此,还能用亲身经历劝一劝皇上,只可惜她被贬为常在,如今在长春宫关着,没那个为皇上分忧解难的机会了。 可齐妃不在,这应和皇后的担子就落在陵容身上了。 她试图忽略皇后娘娘的眼色,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劝慰,“是啊,敬妃娘娘这段时间调养的不错,想必皇子十分健壮,方才受了些苦。 皇上若是担忧,不如将在太医院值守的太医都召过来,一同为敬妃娘娘看诊。” “苏培盛,去太医院。” 苏培盛“哎”了一声,不敢有片刻耽误,立刻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苏培盛便带着所有太医赶了回来,皇上只是训诫了两句,便叫所有太医去产房外候着了。 陵容也没什么机会与何桉鸣还有卫临交流,只能递个眼神过去,叫他们知道有自己在,不必担忧风险。 没过多久,那小宫女再次奔来正厅,她哭嚎着说了半晌,众人才从零星几个字句中听出敬妃血崩的现状。 皇上此时已经压抑不住怒火,一方面是因为敬妃生产接连遇险,另一方面则是那宫女故意吞吐延误。 陵容也总算是看的明白了,这小宫女就是有意为之,怕是听了皇后娘娘的吩咐,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苏公公,”陵容抬手将苏培盛唤来了身边,“麻烦苏公公走一趟,找一位太医来回话。 这小宫女什么事情都不懂,反倒耽误事情。 还有一事,苏公公最好跟着那太医,免得他所言不实,反倒害了敬妃娘娘。” 苏培盛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头,他只是回头看了皇上一眼,虽未得到皇上的指示,但还是带着那小宫女一同出去了。 很快,卫临便跟着苏培盛来了正厅,他本就是太医,对敬妃如今的情况阐述的也更清楚些。 “回皇上的话,皇子过于健壮,致使敬妃娘娘虽已具备了生产条件,但迟迟无法产下皇子。 无奈之下,接生嬷嬷给敬妃娘娘喝下了催产药物。 但药饮下之后,却引发气血下行,出现血崩之状。 可若是止血,便会导致宫口收缩,皇子更难产下。” 卫临的语速极快,三言两语便将敬妃的情况说个清楚明白,皇上知道此时危急,保大保小这件事情,根本无法避免。 “这……太医可拿出了治疗的方案?” 卫临点了点头,他与敬妃并无什么利害关系,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冰冷无情。 “太医和接生嬷嬷商议了一下,如今只有一个法子能尽快产子。 但这法子会对敬妃娘娘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皇上可否允许微臣上前,将这法子为皇上细细说明。” 皇上其实心中隐隐知道是什么法子,但如今女眷都在,也不能叫太医就这样当众地说出来。 于是他点了点头,准许卫临上前说明。 卫临走到皇上面前之时,顺路路过了陵容的身边,照水上前一步,两人衣袖相碰间,便将那装着药丸的瓷瓶递了过去。 卫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是目不斜视地走到了皇上身边。 只不过他说的法子很是粗暴,听在皇上的耳朵里只觉得血腥味十足。 相比敬妃所受的苦难,此后房事有碍都算是一件小事了。 可他反复与卫临确认,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同时保住敬妃和皇子。 “那便用这个法子,叫太医务必保住敬妃的性命,明白吗。” “微臣明白。”卫临得了皇上的准信,便不再正厅多留,与苏培盛一道,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下去了。 皇后并未听到皇上与卫临说了些什么,此时也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忧自己的计划被破坏,“皇上,卫太医可说了用什么法子?” “这法子过于血腥,不宜叫众人听见,皇后勿要追问了。” 皇上抬手示意皇后不要开口,手中的持珠数的越来越快,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焦躁。 卫临与苏培盛一次次走进正厅,向皇上回禀敬妃的情况。又一次次出去,传达皇上的旨意。 “皇上,敬妃娘娘如今状况实在不好,接生嬷嬷说,她已失去了意识,只怕……” 皇上手中的持珠终于摔在桌上,他胸膛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情绪开口,“传朕的旨意下去,晋敬妃为敬贵妃,六阿哥及冠后,便封郡王。 苏培盛,务必叫人将此事告知敬贵妃,让她安心生产。” 未等皇后娘娘出言制止,卫临与苏培盛二人便转身出去,将这个好消息转告敬贵妃了。 但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要封为郡王,这可触动了皇后的逆鳞。 她紧紧捏着桌角,思索着要如何开口劝皇上收回成命。 凭什么,凭什么她冯若昭的儿子就能得封郡王,自己的大阿哥却仍是个可怜的阿哥! 皇后只觉得此时头痛欲裂,她抬手扶着额角,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皇上……皇子未出生便封郡王,还未有过先例。 皇上,您要三思啊。” 今日敬贵妃生产接二连三出现问题,皇上的神经本就紧绷,听闻她即将母子具殒,哪里还顾得上许多。 只想着立刻有些喜事,叫敬贵妃有些力气,撑到将皇子生下来。 “敬贵妃为朕产子几乎殒命,一个爵位罢了,又如何不能赐予!” “皇上,但……” 皇后此时也顾不得头痛欲裂,立刻便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若是平日里,臣妾定然不会阻拦。 毕竟您有时间深思熟虑,不至被人蒙蔽。 但今日情况危急,很多事情皇上并未思虑完全,贸然下旨,怕是会惹得朝野非议啊。” 若是被朝野认定六阿哥就是未来的太子,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叫皇上这个旨意成真。 贵妃也就罢了,自己总有办法料理了她,届时剩下个没娘的孩子,还不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但若是他有个爵位,只怕敬贵妃死了,这六阿哥就要被太后收养了。 若是养在太后手里,自己就彻底没有机会弄死这个六阿哥了。 “皇上,臣妾知道您担心敬贵妃,因此才在忧虑之间下了这道旨意。 但请皇上再多想一想,这爵位封赏下去,恐会惹的朝臣歪了心思。 三阿哥,五阿哥尚且没有爵位,六阿哥是他们的弟弟,于社稷尚无任何助力啊!” 皇后声音颤抖,不知是头疼的厉害,还是当真有所思虑,“即便您想对六阿哥有所封赏,也该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决定。” 眼见着皇后字字珠玑,句句有理,皇上难得沉默了下来,未曾固持己见与皇后辩论。 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被皇后当众驳了面子,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皇上紧紧皱着眉头,一时之间也不愿立刻答应了皇后。 陵容也知道,这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缓和气氛。 但如今殿中,除了皇后娘娘,就属自己位份最高,能做这个缓和气氛的人,也就只有自己了。 “皇上,嫔妾瞧着,皇后娘娘似乎有些不适,不知道是不是被寒风所扰头风犯了。” 陵容起身行礼,她并没有反驳或者同意皇后的话,反而关切起皇后的身体情况来,“这事情商议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叫太医过来,为皇后娘娘也诊脉瞧上一瞧吧。 毕竟头痛起来之锥心刺骨也不遑多让啊,皇上。”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他瞧着皇后的模样,后知后觉地发现皇后似乎真的有所不适。 于是那点怒火也不得不压下,缓和了语气叫皇后起身,“剪秋,将皇后扶起来。 晟嫔也勿要拘礼了,一并起身吧。” 陵容立刻便起了身,但皇后因着头痛的缘故却慢了一步,“皇上,臣妾如今还好,这太医还是留在敬贵妃那处,好生照顾她吧。” 第246章 妃位 今日产子的并非陵容,因此她也不知敬妃那里有多么凶险。 可奇异的是,她心中的冷静多过焦急,平淡多过担忧,面色看起来一如往常,并没有皇上与皇后那般心乱如麻的模样。 正因为如此,她才有精力吩咐小厦子,为皇上和皇后取些茶来,饮上一些松一松紧绷的神经。 但这事儿陵容只能叫小厦子做,毕竟他是皇上手底下的人,做起事来更便利些。 小厦子手脚利落,很快便带着茶点回来,送到了众人桌上。 皇上似乎也真是口渴了,茶杯刚刚斟满,他就端起来喝了大半碗。 常言道茶需细品,酒方豪饮,皇上这般行为,昭示着他心境仍未平和,始终被敬贵妃那处牵动着。 即便陵容对皇上没什么真心,也在好奇,自己生产当日,皇上会不会也是这般担忧无度。 “皇上,敬贵妃娘娘生了,是个皇子。” 苏培盛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他连连鞠躬恭贺着皇上,叫这一室之内终于有了些活泛的气息。 “好啊,好!”皇上这紧绷的一晚的心弦终于落下,他将桌上的持珠拾了起来,将咸福宫上下和太医院的人都赏赐了一番。 皇后也在一旁应和着皇上,说些恭喜皇上再得皇子之类的祝福之语。 陵容趁着二人说话的空隙,悄悄询问敬贵妃的状况如何。 “敬贵妃娘娘......身体受伤颇为严重,再加上产后有些血崩之状,一时之间还未脱离危险,如今太医正在全力救治。” 苏培盛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叫厅中的众人听个一清二楚。 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喜悦戛然而止,笑声也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卫太医呢?让他来说说情况,苏公公勿要说的这么骇人,叫皇上和皇后娘娘平白担忧。” 苏培盛闻言又弓了背,虽说这话是陵容问的,但他还是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回话,“卫太医如今也在为敬贵妃娘娘诊病,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罢了,朕去看看敬贵妃。” 沉默许久之后,皇上终于开口,他不许皇后娘娘跟着,语气冷硬地叫她休息,便自顾自地出门去了。 陵容也不好跟着,只能鼻观眼,眼观心地坐在原地不出声。 皇后娘娘倒是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扫了过来,她揉着额角,深深地叹着气,“今日何太医与卫太医都在宫中值守,倒是敬贵妃的一件幸事。” “嫔妾听说前一段时间,皇上特地吩咐了何太医照料敬贵妃娘娘的身体,许是这个原因,才一直等待着吧。” 陵容很是淡定,何桉鸣照顾敬贵妃是过了皇上的明路的,皇后就算想怀疑,也不该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更何况,何桉鸣是恬贵人的太医,皇后就算怀疑有人破坏了她的计划,也该是恬贵人才对。 “但敬贵妃临盆,何太医却不是第一个赶过来的,也是一件奇事儿。” 皇后即便头痛,也还是注意到了这些细节,看来在自己和皇上来咸福宫之前,皇后就摸了所有太医的底,又或者说,那些太医都被皇后用了手段,变成了“自己人”。 “皇后娘娘若是觉得奇怪,不如等敬贵妃脱离危险后,直接去问问何太医。 嫔妾对医术一道并不了解,也很难做出准确的猜测。” 面对皇后的追问,装傻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陵容故作迷茫,叫皇后觉得心烦,又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她。 “本宫只是担心,有些太医故意拖延,耽误敬贵妃的诊治。 若是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害了敬贵妃和皇嗣的性命又该如何是好。” 陵容点了点头,仿佛很是同意皇后娘娘的说法一般。 皇后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几分。 陵容却不打算坐在这里和皇后娘娘打什么哑谜,她先一步起身,打断了皇后娘娘的进一步试探,“皇后娘娘,您头风不适,不能去看望敬贵妃,嫔妾便替您去看看情况,也免得您在厅中焦急。” 皇后本想阻止,但是陵容却早就迈出门去,加快脚步去找皇上了。 待到了产房外的小厅中,皇上正训斥着几位太医,叫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敬贵妃的性命。 只不过敬贵妃的情况似乎真的有些差,几位太医面面相觑,全都不敢一口答应下来。 “皇上,”陵容扶着门,声音不大,却搅乱了这一室静默,“敬贵妃情况危急,太医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 嫔妾恳请皇上暂且忍耐,叫太医们好生商量救治之法。” 陵容劝慰总算是起了几分作用,皇上嗯了一声,叫众位太医去一旁商议,无论什么珍稀的药材,用便是了。 但如今敬妃的情况是产后出血,淋漓不止,药一碗碗地灌了下去,但却没有出现任何缓解的迹象。 若是血崩之势继续,只怕不需多久,敬贵妃就会一命呜呼了。 这种身边之人慢慢失去生机的情况,皇上很少经历过,此时怕是想到了纯元皇后离世的情形,才会这般恼怒,久久平和不下来。 “过来坐吧。”皇上深深叹了口气,“去看六阿哥了吗,确实是个很健壮的孩子。” 陵容摇了摇头,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她轻柔地开口,虽没有唱歌,但声音仍是与柔则有几分相像,“嫔妾担忧皇上气恼,便急着赶了过来,六阿哥还没有看过呢。” “敬贵妃早就准备好了乳娘,如今孩子在偏殿,哭了几声之后便安安静静地睡下了。” “常言道母子连心,”陵容语气更加柔和,“六阿哥睡得这样舒心,证明敬贵妃一定无恙,皇上将心放回肚子里就是。” 许是陵容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皇上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刚好太医们也商议出了方案,能尽最大可能为敬贵妃止血保命。 那些药材什么的,皇上只是听了个大概,毕竟他也是个不懂医术的,只能下旨叫这些太医放开手脚去做。 但只是单纯用药还是不够的,何桉鸣与卫临商议之后,还是认为需要配合针灸之术,辅助药物一同治疗。 皇上也一并准允了,只要能保住性命,皇上并不太在意用的是什么法子。 好在,敬贵妃也是真的命大,太医们折腾了一夜之后,竟然真的保住了她的性命。 只不过她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很少,一日中有八九个时辰都是昏睡的。 她只是在清醒的时候偶尔看了六阿哥一眼,却没能亲自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享受哄孩子入睡的喜悦与烦闷。 至于产子之时接连遇险的事儿,也因为敬贵妃没有清醒,而没有办法调查——毕竟所有人都以为是敬贵妃养胎之时未曾注意口腹之欲,导致胎大难产的。 即便如意再三言明主子十分注意,也没有充足的证据拿来佐证。 至于那说话吞吞吐吐、胆小怕事的宫女,也不过是性格如此,又有谁能说是她有意延误敬贵妃病情呢。 陵容就算有心帮忙查一查证据,也没办法将手伸到咸福宫中,只能祈祷着敬贵妃尽快好起来,不要被皇后娘娘再度算计了。 为了给敬贵妃添点喜气,皇上这次没有再多做犹豫,直接下旨大封六宫,敬妃晋为敬贵妃,陵容晋位晟妃,曹贵人、恬贵人、欣常在与淳常在均得晋封。 但六阿哥封郡王的事情却耽搁了下来,因为太后与皇后的双双阻拦,皇上并没有再次提起这件事——实际上皇上在事后也确实冷静了下来,封一个还未百日的孩子当郡王,只会惹得前朝后宫一同动荡。 虽说前朝后宫并非全然一体,但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没有办法忽略。 天子一言九鼎,但众人全当作自己没有听到,毕竟谁会为了别人的事情冒掉脑袋的风险呢。 至于陵容,自然也是不会说的,但她会在敬贵妃恢复之后,将皇上的口谕和皇后的阻拦一一告知的,敬贵妃会不会记恨,又有谁知道呢。 这一次皇上晋封的人着实是有些多,因此典礼几乎都取消了,未曾像甄嬛晋封那般盛大。 皇上本想叫人好好准备陵容的封妃典礼,却被陵容拒绝了——她借口自己是仰赖敬贵妃才得以封妃,不好越过贵妃,先举办什么典礼。 “朕晋你为妃,并非是因为敬妃贵妃的缘故,容儿应该清楚的。” 皇上不太理解陵容拒绝的原因,毕竟这种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之事,任何一个女子都很难拒绝。 明明前些日子还说想要离朕更近一步,这变化未免太大了些。 “嫔妾清楚,但终究是敬姐姐封贵妃,嫔妾不好抢这个风头。 待敬姐姐身子养好了,嫔妾便借一借姐姐的福运,一同晋封就是了。” 皇上对于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劝说陵容。毕竟他没那个心思考虑这些小事,既然不愿意,那遂了她的想法就是了。 “只要你不后悔就好,这封妃就只有一次,朕可不会为你补上。” “嫔妾都知道的,皇上。”陵容并不在意一个封妃的典礼,近些日子她只觉得身子疲惫,并不想去做这些惹皇后嫉妒的事情,“敬姐姐的身子还没有养好,嫔妾担忧胜过喜悦,着实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准备封妃的事情。” 反正妃位是实打实的,月例不会少半分,其他妃嫔也还是要叫自己晟妃娘娘。 陵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小人得志了,但位份这么顺利升上来,又不是鹂字那般恶意十足的封号,自己已经成为同一批入宫妃嫔中位份最高的那个,又如何不能洋洋自得了。 “你与敬贵妃的关系,当真是好。”皇上慨叹了一句,他恍然想到了陵容过去与惠贵人的关系也实属不错,心中便隐隐有些不悦来,“朕记得,你过去与惠贵人的关系最为要好。” 听见皇上提起沈眉庄,陵容心中一凛,连那些疲累之感都消失了大半,“嫔妾刚入宫时,确实与惠贵人关系不错,毕竟是同时入宫的,她又帮助嫔妾良多。 但自从栩贵人......与惠贵人重归旧好之后,她便渐渐疏远了嫔妾。 皇上您也知道,嫔妾与栩贵人自她小产之后,关系便一直很差,惠贵人努力了许久,也没能得到缓和。 但她们二人毕竟是闺中密友,比嫔妾这个中途而来的姐妹,关系要亲密的多。 一来二去,嫔妾与惠贵人之间便如同与栩贵人一样,几乎是水火不容了。” 陵容生怕皇上会怀疑自己和沈眉庄一样,与太医或者其他人有染,解释起来便格外的卖力。 她一直观察着皇上的表情,见他的情绪不对,便立刻转换说辞,直到皇上的面色由阴转晴,方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朕倒是不知道,你们之间还发生过这么多事情,有过这么多纠葛。” “都是女儿之间的小事,自然不会说出来叫皇上烦心了。” 陵容试探着为皇上递过去一颗梅子,看看他是否还在猜疑自己。 皇上倒是直接送进了口中,被酸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 “容儿偏生爱吃些酸的,”皇上摆了摆手,拒绝了陵容递过来的下一颗,“都说酸儿辣女,若是此时你有身孕,想来也会是个男孩。” 陵容算计着月事的情况,这个月确实迟来了些,倒确实有可能有了身孕。 但是若是立刻叫太医来把脉,陵容心中也是没底。 若是在皇上面前查出了怀有身孕,便日日都要陷入担忧之中了。 毕竟皇后可是个见不得人有孕的,敬贵妃的那个孩子没有得逞,她已经积攒了不少怒气。 本来是冲着嘉世高,位份也高的恬嫔去的,若是自己这个时候爆出有孕,只怕会把皇后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这得不偿失的事情,绝不能做。 “嫔妾也想再为皇上诞育子嗣,这养身健体的药吃了不少,太医也说只差人和。 想来啊,还是要皇上多多努力,才能梦想成真呢。” 第247章 退一步 自那日怀疑自己有孕之后,陵容便将何桉鸣叫来了承乾宫诊脉。 但脉搏并未出现滑脉,何桉鸣也不敢确定,陵容是否真的有孕——毕竟有可能是因为月份太小,诊脉还无法看出。 毕竟陵容身体确实有所变化,提前防范着,总比傻傻的当做没有身孕要好。 “娘娘,微臣并未诊出滑脉。但既然娘娘察觉到身体有异,便如同有孕一般对待就好。” 反正就是注意饮食,少些剧烈运动罢了,无论是否有孕,对自己都没有什么损害,陵容自然无有不允。 “还有一件事,微臣不得不提,”何桉鸣拱了拱手,不等陵容点头便开了口,“娘娘勿要思虑过多,不仅对胎儿不好,对娘娘的身体也同样有碍。” 闻言,陵容下意识便叹了口气,她岂止是思虑过多。除却平日里陪攸宁玩乐的时光,她都在思考要如何回敬太后、拉下皇后。 每一件事儿说出去都是惊世骇俗的大事,就算夏冬春那种粗线条的人听了,只怕也会想打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千鲤池的水。 因此,她只能在心里自己谋划着,从每一件小事算计起,叫太后再查不出一丝端倪。 “本宫知道了,但这……确实不受我的控制。” “娘娘,思虑过多,还会叫容颜有损。 这后宫之中,女子容颜的重要性,想必不用微臣赘述。” 何桉鸣知道陵容在容貌之上总是有些不自信,便着意提了这个危害,好叫这晟妃对自己更关注些。 陵容下意识便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虽不是华妃那般格外在意容颜的,但到底爱美,不愿意听见自己容颜有损的话。 “与入宫之时相比,本宫容颜当真折损许多吗?” 被陵容这般一问,何桉鸣却略有着局促起来。 他不过是个太医而已,若是答了这话,便有了与后妃过分亲近的嫌疑。 但若是不答这话,怕是这晟妃娘娘又要多添忧虑了。 到头来,自己这一番嘱咐,不仅没能达成预期效果,竟还惹了新的祸端。 “这……”何桉鸣心中懊悔,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不必多言了,何太医。” 陵容没有逼着他说出什么安慰之语,反正自己这容貌在宫中也并不突出,是否有所折损,倒没有那么重要。 方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比较罢了,在这宫中,容貌从不是唯一的选择。 “这期间需要服用保胎药之类的药物吗?” “并不需要,”何桉鸣同样没有多做纠结,既然晟妃说不必多言,忘记那件事儿便是最好的选择,“如今您还不确定是否有孕,服用保胎药反而会影响之后的诊断。 您与怀有攸宁公主时的饮食作息保持一致便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那香丸微臣迟些时候会在送来一些,娘娘的贴身侍女也一并佩戴,效用会更佳。” “那便谢过何太医了,本宫会叫身边之人都注意佩戴。”陵容略迟疑了一瞬,随即话锋一转,便提起了敬贵妃的情况,“贵妃如今可还好?” 何桉鸣却摇了摇头,语气也迟疑起来,“敬贵妃生产那日,不得不用了些凶险的法子。 ……因此撕裂过于严重,再加上伤口不好愈合,才导致敬贵妃久久未曾复原。” 陵容虽不知道具体是如何操作的,但也从接生嬷嬷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胎儿过大生不下来,又不能使用麻沸散叫敬贵妃失了生产的力气。 因此只能在敬贵妃清醒时用那个法子,若不是生产时的疼痛更加剧烈,叫她对其它的痛感暂时忽略,只怕敬贵妃的惨叫声要在整个咸福宫中回荡了。 ”若真如你所说,只怕不只是身上的伤势了。“陵容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怕敬贵妃也得了心病,才导致这身体迟迟没有恢复,”六阿哥呢,身体可还好?“ ”恕微臣直言,六阿哥看似身体健壮,却内里虚亏,只怕是敬贵妃娘娘用了药物强行有孕,导致六阿哥有些先天不足。 至于在其他方面是否有所影响,只能等六阿哥再长大些,才能知晓了。“ 敬贵妃用了什么药物,陵容最是知晓不过了,她与何桉鸣提了一下,想知道六阿哥会不会真的早慧却又早夭。 “智慧之事不好确定,但这早夭......”何桉鸣同样叹气,“这方子小主应该非常清楚,虽能让深受麝香所害的女子有孕,却同样将身体所积累的毒素都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若是身体本来无恙,对于孩子的影响还能少上一些。 但敬贵妃娘娘身体情况,其实并不好,否则也不会始终无法有孕。” “这六阿哥真的活不过程及冠之年吗,当真没有任何法子了吗?” 何桉鸣少有地沉默了下来,对于保住六阿哥的事情,即便医术高超如他也没有什么头绪。 \"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从现在便好生调养着,但......\"何桉鸣抬头看向陵容,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敬贵妃娘娘知道这件事吗?若是告诉敬贵妃真相,只怕她无法接受,还有可能将自己的身体也糟蹋了。 但若是隐瞒着,娘娘又又什么说辞,叫六阿哥从襁褓之中就开始喝药疗愈呢?” 这个问题,陵容确实从没有认真想过,此时被何桉鸣提醒,才想起来敬贵妃其实对那个方子并不像自己一般了解。 就算和她说过对孩子有影响,她也未曾听进去过,甚至觉得陵容言过其实,有些危言耸听了。 “.....辛苦何太医想想法子,敬贵妃那里,我会想办法,叫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微臣遵命,娘娘。” 在何桉鸣离开之后,陵容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说服敬贵妃。 总不能直接傻傻的冲上去,说姐姐的孩子养不大,从小吃药调理还有些机会吧。 听起来完全不像要帮忙,反而像是诅咒一般。 但无论怎么开口,陵容都要等到敬贵妃的身体好起来,能够见人的时候再去说。 只不过敬贵妃的身体拖得着实太久了,直到她出了小月之后,方才有了些好转的迹象。 但不知为何,她仍旧不愿意见客,不仅是皇后和陵容等人,就连皇上她都不肯见一见,整日就窝在咸福宫中,陪着六阿哥。 如此一来,陵容即便是想要为她说明六阿哥的情况,都找不到机会,好不容易递了封信过去,也迟迟没有回音。 直到皇上下旨,要举办封贵妃的典礼,敬贵妃方才开了咸福宫的大门,迎接众人的贺喜与礼物。 借着送礼的机会,陵容才得以到咸福宫中,与敬贵妃见面。 只不过两人相对无言许久,陵容方才开口问出那一句姐姐身体尚好的话来。 “太医说我恢复的不错,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敬贵妃面上没有一丝喜气,她看着正厅中越放越多的礼物,只剩下无尽的叹息。 “姐姐,你生产之时凶险万分,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姐姐......” “妹妹,我查了许久,但却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六阿哥长得壮是事实,我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平日里进补太多,给自己留下了这样的祸患。” “可那日......”陵容将那日的情况说了个清楚,包括宫女的行为,以及皇后对太医的了解等等。 只可惜这一切看似有问题,但却查不出来任何线索,敬贵妃也不得不相信,孩子是发育的太好,才导致自己受了这样大的苦难。 “但皇后娘娘最是嫉妒后宫众人有孕,说她对姐姐并未出手,着实是有些不可信了。” 陵容还想继续劝说敬贵妃,但是却被她抬手制止了,“妹妹,我是真的觉得有些疲惫了。 如今有了六阿哥,我只觉得人生圆满了。 既然孩子没有受到任何,我也不想再和皇后娘娘斗了。” 陵容一时哑然,她自然知道,敬妃生的是个阿哥,此时蛰伏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与皇后娘娘硬碰硬,只会叫六阿哥也陷入险境之中。 敬贵妃最擅长的从来都是隐忍,她从前能在咸福宫日日夜夜数着砖石入睡,如今也能守着六阿哥,在这咸福宫自我禁足。 “既然姐姐做好了选择,妹妹便不多加劝阻了。” 陵容此时只觉得心中憋闷,说不出来的孤单和忧虑。就仿佛是站在万丈高峰之上,只剩下自己一人孤立无援。 但此时她还来不及细想,便将敬贵妃用过药方的事情提了起来,“只不过那药方过于霸道,也不知会不会对六阿哥有所影响。 姐姐切记要多叫太医来看诊问脉,免得叫六阿哥小小的人儿受苦。” “我也确实担忧那方子对六阿哥有所影响,这一个月之内已经叫太医反复看过了。” 提到六阿哥,敬贵妃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身体很好,很健壮,平日里能吃能睡,一点儿都不需要我操心。 不瞒妹妹你,有时候我甚至为不能哄哭闹的孩子入睡,而觉得有些失落呢。” 瞧着敬贵妃这般模样,陵容哪里还说的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左右敬贵妃信得过的太医已经看过了,怕是对六阿哥的情况比自己还要了解。 “攸宁越发大了,变得粘人爱哭了,妹妹被吵闹的许久都睡不好呢。 姐姐若是喜欢,便将攸宁抱过来陪你睡上一晚,让姐姐好好体验一下哄孩子入睡的乐趣。” “我倒是不介意,就怕妹妹你啊,舍不得。” 见陵容不再提那些令人不悦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从孩子说到典礼,处处都是可以交流的经验。 不知不觉,两个人聊的便有些晚了,期间有许多人过来送礼,却碍于陵容在此,而未能与敬贵妃好生聊聊。 直到再无人过来,陵容方才起身告辞,她已经做了一下午的挡箭牌,此时也该回宫休息去了。 “妹妹如今已是妃位,此后坦途一片,姐姐怕是对你再没有助力了。” 陵容回忆着敬贵妃的话,也知道她是想与自己割席,决意在宫中中立出去,再不掺和妃嫔之争了。 陵容也不好勉强她,便笑着安慰敬贵妃,即便再无任何助力,她们仍是姐妹。 唯独照水,对此事有一些不忿,但想到小主都未曾说什么,她也不好在小主面前说敬贵妃的不是。 “照水你怎么这般扭捏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奴婢只是觉得,敬贵妃未免太无情了些。 自己顺利生下皇子,便想脱身离开,甚至直言不再帮助小主。 可若非小主帮助,敬贵妃只怕是一尸两命,哪里还能产子乃至晋封贵妃呢?” “帮敬贵妃顺利产子的是太医,并非是我,敬贵妃又何须对我感激涕零。 如今她坐了贵妃的位份,又有一位皇子养在膝下。 无论她愿不愿意,六阿哥都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了。” “那这样说来,敬贵妃就更不应该放弃小主这个有力的盟友了。” 照水不太理解敬贵妃的选择,与其退一步表示自己的不争之心,不如进一步扶植自己的势力,叫皇后娘娘不敢轻易对自己出手。 “若是我选,我也不会放弃。”陵容倒是同意了照水的说法,“但敬贵妃的担忧不无道理,凡事过犹不及,总要停下来好好思索,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敬妃娘娘思考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做出的选择还是隐忍吗? 可是六阿哥是实打实的皇子,就算敬贵妃没有表现出争夺之心,六阿哥也还是会被其他皇子乃至嫔妃防备着啊。” 照水这些日子没少听陵容对如今宫内的局势进行分析,但无论如何,她都觉得敬贵妃的选择是不对的。 “现在想来,怕是敬妃对自己房事有碍一事十分在意。 她担忧自己惹得皇上厌弃,进而导致六阿哥也受到影响。 便想着不如急流勇退,在皇上面搏一个不争不抢,贤良淑德的评价。” 第248章 再度有孕 在敬贵妃恢复之后,那封妃的典礼便正式开始筹备了,陵容虽没有单独举行典礼,但该有的礼节却一个都没有少。 皇上甚至在典礼开始之前便一直在偏殿陪着陵容,叫后宫的妃嫔眼热吃醋,不断向陵容飞着眼刀子。 但无论她们是觉得嫉妒,还是觉得陵容有所不配,这封妃的典礼还是顺顺利利地结束了,从今日起,陵容便是堂堂正正的晟妃,再由不得别人质疑了。 与此同时,何桉鸣也查出了陵容再度有孕,这双喜临门的好事儿,叫承乾宫上上下下高兴许久。 只不过为了安稳,陵容并没有将有孕的消息告知皇上。 毕竟自己才刚刚晋为妃位,皇上是绝不可能再度为自己晋封了。 算来也只会把这奖赏落在父亲头上,叫他再升一升官职。 虽然父亲是个扶不上墙的,但官位升了,对自己的好处更大,并非全然无法接受。 只是要小心些,叫父亲千万不要做些搜刮民脂民膏的恶事,惹得皇上恼怒。 如今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恬嫔与淳贵人都在孕中,皇后的目光不会只对准自己,防范起来,也不会像怀攸宁之时那般困难。 但恬嫔有孕,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何桉鸣不可能只顾着自己,而不去照顾恬嫔。 这么一个医术高超的太医不在身边,陵容多少有一点担忧。毕竟皇后是个懂医术的,她的法子叫人难以觉察,敬贵妃就被害的无声无息,连个证据都找不出来。 “娘娘,何太医说的话您又忘记了。” 天气渐渐热了,这备着的茶饮也开始变得常温,饮在口中着实有几分温吞吞的难喝之感。 “太医的话又不是圣旨,倒也不必时时刻刻都听的。” “可是……”照水下意识便伸手为陵容把脉,滑脉有力,倒确实健康的很,“奴婢虽然学艺不精,但也知道思虑过多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 在治病救人这方面,医者的话可比圣旨还要不容置疑呢。” “是是是,照水太医,我啊全听你吩咐,什么都不想了,等你好好伺候我。” 照水连连点头,将那碗茶饮推了过去,“多喝些水吧娘娘,您这唇上都干燥的有些起皮了。 春日可到了,娘娘的火气可不要跟着旺盛起来了。 况且,没有何太医,我们还有卫太医呢。 娘娘早早扶植卫太医,为得不就是应对今日这种情况吗。 如今正当其时,娘娘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在照水眼神的注视下,陵容到底还是把那杯水用尽了。虽说心里还有一点点担心,但也确实被照水一番话给安抚到了。 除去何桉鸣,自己还有个卫太医可以用,还真不至于到被皇后算计也一无所知的地步。 “还好我的身边有你在,这心情也好上不少了。” 陵容笑着夸赞了照水一句,这个婢女虽不像剪秋那般能做大事,但胜在忠心,脑子也还算灵活,在身边陪着,能叫自己安心不少。 “只可惜奴婢医术不精,不能像何太医或者卫太医那般叫娘娘高枕无忧。”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若是还想再精进,那便将剩下那一堆医书看完吧。”陵容倒是知道,这段时间照水有些偷懒了,因此便有意打趣,叫她再添些慌乱。 照水倒还算是淡定,并没有被拆穿偷懒的羞赧,“这医书可没有那么好理解,奴婢看过之后,还要回味许久才能明白一二的。” “也不知道我们照水神医,什么时候能超过何太医,这样我就能高枕无忧,在宫中横着走了。” 照水嘟囔着那可能要再等个几年了,但一看到陵容那一脸促狭的笑,就知道自家娘娘又开始拿自己开涮了。 “娘娘,您这性子可越来越活泼了,看来肚子里的小主子也是个调皮性子,之后您恐怕整晚都睡不好了。” “若是个调皮的,就叫你来照顾,可不能叫你作壁上观,看主子的笑话。” 两个人正在说笑,便听闻恬嫔与夏贵人求见,已经在正厅坐着喝茶了。 难得这两个人一同跑来找自己,陵容也提起了些许兴趣,便嘱咐着照水准备些她们爱喝的,好能聊的更尽兴一些。 “晟妃娘娘真是叫人好等啊,莫不是如今当了妃位,忘了我们这些姐妹了?” 夏冬春语气轻浮,带着些许阴阳怪气的味道,叫人听在耳朵里不仅气恼不起来,还会被她这语气逗笑。 “之后我必定日日扫榻相待,就等着恬嫔娘娘和夏贵人携手来此,一起姐妹趣话。” “日日都来见你,岂不是要烦死,你说对吧恬嫔娘娘。” 恬嫔只是露了一点笑意,开口说话倒是没有往日的尖锐,“我如今还不是妃位,你们两个倒是一口一个娘娘的,叫皇后娘娘听去,少不得要说你们僭越。” 话虽是这样说的,陵容瞧恬嫔的表情倒是很享受,便也未曾改掉称呼,由她心中暗爽去。 三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恬嫔方才开口说了今日的来意——她最近发现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常来延禧宫走动,有时是为皇后娘娘送些东西,有时则是单纯来找自己殿中的宫女叙话。 “剪秋与那些宫女都说了什么?” “其实只不过是一些敲打的话,叫她们好生伺候着,平日里也要多注意我与皇嗣,勿要听了旁人的鼓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 恬嫔回忆着自己查到的消息,此时仍旧没有从中察觉到什么异常。 但她就是对剪秋敲打自己宫中宫女的行为感到不悦,这几日已经完全不许她们在身边伺候了。 “剪秋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奇怪之处。 只不过她过来找你宫中的宫女,目的绝对不单纯,只怕是想摸透延禧宫的情况,好收买几个宫女为皇后所用。” 如今三个人都被皇后娘娘害过,私下闲聊时便也没了那么多顾忌,陵容直指皇后娘娘存有恶心,也没叫这两人生出什么惊讶之色。 “我也是这般想的,方才刻意避开了她们。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道,我也不能只靠着桑儿一个人照顾。” 陵容听闻这话,下意识便看向了夏冬春,她想起来前段时间,夏冬春说恬嫔身边伺候的,大部分都是富察家送进来的宫女这事儿。 “富察家家族鼎盛,不如叫您的父亲想办法送几个靠谱的宫女入宫,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忧她们会被策反了。” “你说的倒是容易,下一次选秀还有好几个月,此时想要塞人可没有那么容易。” 恬嫔对陵容这个主意并不满意,她哼了一声,连爱喝的茶也饮不下去了。 “宫女被人收买,一是为财,二是为家人,三是为前途。 以恬嫔娘娘如今的地位和家族的势力,满足她们并不困难。 这厚厚的封赏发下去,她们自然不会被剪秋那儿给出的蝇头小利给打动了。” 这管教宫人的事儿,陵容还真给不出什么建议,要么银子给够,要么把人打服,除此之外,似乎还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以真心换真心?陵容自己那所谓的真心早就没有了,她也不觉得恬嫔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会对奴婢们有什么真心。 “剪秋的背后可是皇后娘娘,比起权势地位,又有谁能比得过皇后娘娘呢?” 所以呢?陵容心中反问了一句,只要乌拉那拉氏还坐在后位上,这后宫中就没有人能比她的身份更高贵。 若是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要从根源下手,将皇后娘娘从后位上给拉下来。 她富察氏倒是有资格坐后位,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野心了。 “这样说来,可就只有一个法子了。”陵容故意不直接说破,她瞧着恬嫔的脸,关注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这法子,也要看恬嫔娘娘有没有这个野心了。” 恬嫔到底不是个傻子,她饮了一口茶,“这法子好是好,就是施行起来不太容易,而且,这可是一桩大罪啊。” 陵容歪头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没有更多法子了,可她沉默下来,倒叫恬嫔着急起来了,“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恬嫔也知道,我的家世并不好,虽然有个公主傍身,但到底比不了皇子。 很多事情,不敢想,也不敢做。” “看来晟妃是不打算帮我了?”恬嫔冷着脸,她刚想威胁陵容,却见对方先摇了摇头。 “这宫中,除了她之外,只有恬嫔你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所以我怎么会不想帮你呢?”陵容看向一旁的夏冬春,后者一脸迷茫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听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和你说话累得很。”恬贵人嘟囔了一句,“那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叫人心急的很。” “恬嫔,想将她拉下马来,实在是太难了,除非能够找到切实的证据,摆在皇上的眼前。 可你想一想,从我们入宫到现在,又有什么证据能拿的出来,作为那致命一击的寒箭呢?” “这......”恬嫔想到皇后送出的麝香珠子,又想到安陵容受到过的那些算计,确实无法叫皇上信了自己。 “看来你是想清楚了,如今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将她抓一个现形,叫她没有机会为自己辩驳,叫皇上也不得不处理了她。” “如此说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恬嫔终于知道了陵容迟疑的原因,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手也抚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你们两个,胆子未免太大了吧。”夏冬春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人居然在这里算计皇后,“你们也不怕隔墙有耳,叫人给说出去。 “我这承乾宫是绝对不会有人乱说的,除非是一直没有出声的你啊,夏贵人。” “啧,”夏冬春皱了皱眉毛,差点没直接赏陵容一个白眼,“我才不会告诉她,入宫之前就派人接触我,说要扶持我青云直上的。 结果还不是转头就用麝香害我,想叫我没办法生孩子。这样的人啊,最好是倒大霉。” “那就不需要担心了。”陵容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叫夏冬春一阵恶寒,只觉得她像极了一只狐狸。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自身入局,”陵容再次提示了恬嫔,“皇上最在意的就是子嗣,若是皇嗣受到威胁或是伤害,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陵容完全可以确定,皇后很快就会对恬嫔出手,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罢了。 因此她没办法为恬嫔想什么办法,只能等着皇后出手,好见招拆招了。 “但皇后随时都有可能出手,恬嫔最好时不时就叫太医查一查住处,免得不知不觉着了道。” 在陵容将自己的“经验”都传授给恬嫔之后,才将这两个人给送走。 只不过夏冬春去而复返,又跑去偏殿与攸宁玩在一起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喜欢孩子,还是她单纯不想在延禧宫中待着。 但是她来了陵容也只好陪着,免得叫人知道后,觉得陵容太过失礼。 只不过夏冬春一直都没有与陵容说什么话,当真是认认真真陪着攸宁玩儿。 一会儿是缝好的小兔子,一会儿又是拎着攸宁教她走路,跑来跑去倒是没有一点儿疲惫的样子。 一直折腾到用膳之时,夏冬春才意犹未尽地打算离开了,“真不知道恬嫔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要是和攸宁一样可爱就好了,就可以一起陪着我玩了。” 陵容是真的没有想到,夏冬春那样一个爱美爱俏的人,居然这么喜欢跟小孩子玩儿,“你怎么这样喜欢小孩子,我还以为你会嫌弃她们弄脏你着一身苏绣呢。” “还不是因为这宫中太无聊了,又不像在园子里还能骑马,”夏冬春哼了一声,“皇上也不喜欢我,我就只好自己想些乐子了。 不过......你还真的想要把那个恬嫔送上皇后之位啊,她们富察氏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你小心点吧!” 第249章 推搡 陵容本以为皇后娘娘会尽快对恬嫔动手,却没想到春去夏来,皇后居然始终没有动静,仿佛当真是个慈爱的皇后娘娘一般。 “昨夜三阿哥又在景仁宫闹了一晚,听说他想去看李常在。 但皇后娘娘不准,三阿哥便痛哭流涕,不断诉说自己对生母的思念之情。” 在宫道之上,处处都能听到三阿哥的流言蜚语。 想来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叫后宫众人都看一看,三阿哥这个不念养育之恩的皇子。 禁足李常在的是皇上,并非她乌拉那拉,三阿哥若继续吵闹下去,不仅会惹得皇上厌弃,还会惹得皇后重新思虑,看看要不要换一个皇子扶植。 “娘娘,这流言蜚语,对三阿哥的名声并不好啊。 皇后娘娘就这般任凭流言发酵,不做任何制止吗?”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陵容与照水走到了景仁宫门口,正巧看到了夏冬春,“但她做每件事都有缘由,我们小心些,这些日子决不能接触三阿哥。” 眼见着夏贵人越走越近,照水没有再出声,她只是点了点头,便扶着陵容停下脚步,等着夏贵人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天气渐渐热了,”夏冬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中用的居然还是陵容绣给她的那条丝帕,“这汗是擦也擦不净,粘在脸上烦人的很。” 陵容瞧着手帕,对夏冬春这一系列小动作有了几分了然,“丝帕质地光滑,本就不太适宜吸水擦汗。 若是夏贵人不嫌弃,请安之后便去我那里坐坐,看看有没有其他手帕得你的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呢,”夏冬春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番,“你也是辛辛苦苦绣的,我这样白白拿走,肯定会心里不安的。” “良心不安的话,不要也是可以的。”陵容瞥了夏冬春一眼,先一步进了正厅。 夏冬春没想到自己只是客气两句,这帕子还没了,忙急匆匆地追进去,问陵容要了两条帕子才肯罢休。 与两人欢愉的气氛全然不同,正厅中坐着的人脸上都挂着严肃,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气氛怎么这样冷。” “是三阿哥,今儿早上没去晨读,不管不顾地冲去了长春宫。 说是李常在病了,他心中担忧,读不进去书。” 恬嫔瞥了皇后一眼,见她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方才与陵容继续低声交谈,“皇后娘娘派人将三阿哥请出长春宫,却被严词拒绝了,听闻剪秋还挨了三阿哥一巴掌呢。” “三阿哥心系生母,也没什么不对。” 皇后其实将她们二人的交谈听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不该这样激动,总该回过皇上或是本宫,得了准许再去。” “李常在是身体不适吗?叫三阿哥这样担忧。”见厅中无人应和,淳贵人便开了口,好叫皇后娘娘不至于太过尴尬。 “这两日确实有些不适,本宫已经叫了太医去看,其实只是有些热症,用了药便好了。 只是不知道是何人告诉了三阿哥,还有意夸大,才叫三阿哥这般不守规矩。” 皇后虽有意试探众人,但奈何所有妃嫔都木着一张脸,一点异色都没有露出来。 “待三阿哥下学之后,皇后娘娘亲口问问便是,若真是有人故意挑拨,绝不能轻饶了她。” 淳常在的肚子越发大了,四肢却仍旧纤瘦,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怖。 偏生她的动作幅度又大,总觉得下一秒就会从椅子上滑下来,落在地面上哀声惨叫。 陵容虽然离得远,但还是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不敢直视淳常在。 “只是苦了剪秋,怕是......” “剪秋做错了事情,被罚也是应当。”皇后突然便冷了脸,她看了淳常在地肚子一眼,很快便转换了语气,“再过两个月,就到了你临盆的日子了,便不用日日来景仁宫请安了,好生养着身体才好。” “自从发生敬贵妃那件事后,嫔妾便不敢再多用了。” 淳贵人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上的烦恼比为人母的甜蜜更多,“嫔妾整日都在想,还要多久才能生产,可这日子一天天的过,总是望不到头。 有时甚至觉得,若是没有孕有子嗣就好了,嫔妾还能像从前一般快乐。” 淳贵人年龄还小,自己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就要为人母亲,即便怀胎十月,也很难立刻变得成熟可靠。 因此,她满脑袋想的都是生下这个“累赘”,早日恢复了自由身,再享受从前的快乐。 “待你产下皇子,就知道有个孩子是人生之幸事了。” 皇后心中如何哂笑无人知道,只不过宫中许多女子入宫直到现在都还未曾有孕。 淳贵人这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就和炫耀没有什么区别了。 果不其然,只听见夏冬春哼了一声,“这话若是叫你的栩姐姐听见,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若非被那年氏算计,只怕她也有子养在膝下了吧。 可淳常在有这福气,却宁愿不要,可当真是……” 夏冬春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看了看殿中那许多没有子嗣的妃嫔,似乎是替她们可惜一般叹气。 淳贵人没想到夏冬春居然跳出来演这么一出戏,虽然她心中还是觉得这孩子阻碍了自己的玩乐之趣,但也很快转换了说辞,免得将众人嫉恨的目光都引到自己身上来。 “看来夏姐姐是曲解了淳儿的意思呢,”淳贵人露出极为开朗的笑容,“淳儿的意思是,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 若是不小心伤了孩子,我不知道要有多伤心。 所以才说若是没有怀孕便好了,也不会叫他还在腹中,就面对这么多的危险。” 眼见着夏冬春又露出不屑的目光,淳贵人的笑容更加深了,“人心隔肚皮,淳儿如何担忧都是不为过的。 瞧瞧,方才我并未说什么,就惹得夏姐姐慷慨陈词,说我不愿意孕育子嗣。 若是我今日不在场,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这风言风语若叫皇上听见了,岂不是要徒增烦恼,进而厌恶嫔妾了。 皇后娘娘,届时您可要帮淳儿向皇上证明清白啊。” “你这嘴皮子倒是利落,三言两语就说我有意污蔑。” 夏冬春才不怕淳贵人这番言论,她哼了一声,白眼都要甩在淳贵人脸上去了。 “你若是真喜欢,方才就说不出那惹人讨厌的话来。” 眼见着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皇后也不为所动,她只是扶着额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争吵。 毕竟这是她最喜欢看到的场面,在景仁宫吵又算的了什么,出了景仁宫互相下手,才对得起今日之事呢。 只不过还是要顾忌着自己这个皇后的颜面,待淳贵人与夏贵人又吵过一轮之后,皇后方才幽幽开口,装模作样地制止了二人。 “这般在景仁宫中争吵,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吗?” 淳贵人与夏贵人两人立刻垂下头来,夏冬春动作更加利落一点,起身向皇后娘娘行礼,说着嫔妾不敢。 淳常在也想起身,但似乎是觉得皇后娘娘会制止,便迟迟没有站起来。 可惜皇后娘娘始终没有开口,她也只好大着肚子,给皇后娘娘行礼谢罪。 “起来吧,今日之事本宫不与你们多做计较。 但你二人也要记得,这景仁宫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一言一行都不容有错。” “是,皇后娘娘,嫔妾受教了。” 待二人又行过礼后,皇后便叫众人散了。 夏冬春和淳贵人都没能重新坐回位置,就这样随着众人一同出了景仁宫。 夏冬春明显还气恼着,她一路跟着陵容,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居然没吵过那个贱人,”夏冬春气的脸都拉了下来,脸颊鼓着重重地哼了一声,“下次我一定要先发制人,叫她那张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你还想给她一巴掌,好好训诫她一番?” “对,把她的嘴打肿,看看她还能不能巧言令色了。” 陵容回想起前世夏冬春欲要掌掴自己和甄嬛等人之事,若非华妃赶来的及时,只怕那时候的自己只能生生忍下这一巴掌了。 “你只是贵人,哪有训诫妃嫔的权力。 更何况淳常在怀有身孕,这位份虽看着与你一样,但母凭子贵,到底是要高上几分的。 你要是真敢掌掴她,轻则要赔礼道歉,重则被打入冷宫也是可能的。” 夏冬春明显不信这话,她皱着两条好看的眉毛,语气充满了怀疑,“哪里就到了被打入冷宫的程度啊,一个巴掌而已,大不了让她打回来啊。” “刚入宫时,很多礼节还是贵人你提醒我的,怎得如今还比不上刚入宫了,连不能越权的事儿都忘了。” “那、那些事儿是我阿玛额娘入宫时告诉我的,我当然知道了。” 夏冬春蔫了下来,她还是有些不服的嘟囔,“我在家里可从来不需要这样束手束脚,谁惹了我,挨打也是应该。” “这是在宫中,不是你们夏家。”陵容站在承乾宫门前,一脸认真地盯着夏冬春的脸,“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也许是用权势,也许是用毒药,你还觉得你能随意对她人出手吗?” “我又……有没有真的要动手,说一说狠话都不行吗?” “是在说狠话,还是真的想这么做,你可比我清楚多了。 夏贵人,你聪明了那么久,可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傻。” 陵容总是担心夏冬春一不小心就做了傻事,毕竟她真没有那个脑子去算计人,和淳贵人作对,倒霉的只会是她自己。 因此陵容才忍不住多劝了几句,想着最好叫夏贵人能死了这条心。 “好啦好啦,我不会乱做的,最多和她口头争锋两句而已。 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听见陵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夏冬春便有些急了,她又向前一步站在陵容身边,“那我能进门了吗?我还要和攸宁玩儿呢。” 陵容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她清楚的很,夏冬春这人压根就没听进去自己所说的话。 “我希望你能认真想想我说的话,夏贵人。” “好了好了,真的知道了。” 夏冬春先陵容一步进了正厅,她顾不上和陵容多说什么,直接便去偏殿找攸宁了。 只不过芳菁姑姑拦住了她,因为攸宁晨起时便有些不适,此时何太医正在为攸宁诊脉。 “忘了告诉你,今日攸宁也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陪你玩了。 夏贵人若是不嫌弃的话,便跟着我去挑几方你喜欢的帕子吧。” 夏冬春看了看芳菁,又转头看向陵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跟着陵容跑去挑帕子了。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捧着帕子回了延禧宫,将陵容嘱咐的那些话全然忘在了脑后。 没过几日,她便与淳贵人在御花园中发生了争吵,吵得激烈时,还动手推搡了淳贵人。 好在婢女一直跟着,才叫淳贵人没有在推搡中摔倒在地上。 只不过因为差点摔倒,淳贵人也受到了惊吓,立时便动了胎气,在御花园中腹中疼到难以自持。 而夏冬春早就吓傻了,她立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小主,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鸣玉显然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她下意识挡在自家主子面前,害怕有人会借此对夏贵人发难。 “还能怎么办,去找太医,务必要保住淳贵人的孩子。” 夏冬春此时心在怦怦直跳,但只能尽可能的叫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挽回局面。 她迅速吩咐着众人,不要随意挪动淳贵人,只将人放在凉亭中安置就好。 淳贵人身边的宫女此时像有了主心骨一般,立刻便扶着主子坐下,鸣玉则依着自家主子的吩咐,飞快地跑去太医院找太医过来帮忙。 眼见着众人都依着吩咐动起来,夏冬春此时才有些许安心,只不过看到淳贵人的模样,仍是担心她会因此而小产。 第250章 七阿哥 太医赶来的很快,在为淳贵人把脉期间,鸣玉又去了承乾宫,将陵容也给请了过来。 一到浮碧亭附近,就听见淳贵人的痛呼声,叫陵容不由得为夏冬春捏了一把冷汗。 如今这情况自己来了又有何用呢?陵容心中略做踌躇,但还是随着鸣玉去找夏冬春了。 反正这件事儿与自己并无干系,给夏冬春当个主心骨也是好的。 “安……你怎么也过来了。” 夏冬春一见到陵容就跑了过来,她下意识站在陵容背后,好像这样就能躲掉淳贵人那一叠声的痛呼一般。 “居然不是你派人来找我的吗?”陵容目光越过夏冬春,落在了一旁的鸣玉身上。 “晟妃娘娘,是奴婢自作主张,”鸣玉立刻蹲下行礼,“奴婢是看小主太过害怕,想着有娘娘在,会更安心些,所以才……” “起来吧,”陵容也没打算在眼下这种情况斥责鸣玉,她将藏在自己背后的夏冬春给拉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夏冬春这才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说出来,其实不过是口角之争,只不过夏冬春是个脾气爆的,被淳贵人刺了两句就忍不住动了手。 只不过夏冬春还是顾忌着陵容说过的话,便只是推了推淳贵人的肩膀,想放些狠话叫她小心些。 却没想到淳常在差点摔倒,被吓得动了胎气。 嘱咐了你多少次,为什么偏要去做呢?出了事情才知道害怕,哪里还来得及。 陵容心中恨恨地说了好一会儿,方才叹着气开口,“看看太医的诊治情况吧,不要太过担心。” 陵容带着夏冬春走进凉亭,正赶上章太医把完了脉,“章太医,淳贵人的情况如何了?腹中皇嗣可有影响。” “晟妃娘娘,如今淳贵人动了胎气,微臣已经为她用了保胎丸。 若是一柱香之后不再腹痛,这皇嗣便能保住了。 但若是迟迟不见效果,只怕是……” 章弥叹了口气,他略微拱手,便去吩咐着其他人去熬煮保胎药了——毕竟一柱香之后无事,也只是暂时无事罢了,还需要后续不断服用保胎药,才能彻底将孩子保住。 唯一的好处就是如今胎儿已经八个月了,即便立时产子,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保住。 民间虽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但只不过是一种错误的认识罢了,八个月的胎儿存活率反而要高上许多。 很快,就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她同样没有立刻训斥夏冬春,而是去看淳贵人的情况。 所幸此时淳贵人的情况已经渐渐好转,那痛呼声已经渐渐减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陵容瞧了皇后一眼,两个人眼神无声地交流了一番,皇后方才开口询问夏冬春方才的情况。 夏冬春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只不过皇后并不像陵容一般忍耐,她立刻便开口训斥了夏冬春,还惩罚她抄写宫规,待淳贵人身体恢复之后,带上抄写登门致歉。 夏冬春心有不悦,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嫔妾知道了,皇后娘娘。” 见她老老实实地认错,皇后一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本宫会将此事告诉皇上,至于皇上会不会惩罚于你,本宫便不知情了。 但本宫会为你求情的,夏贵人也要在延禧宫好生悔过才是,明白吗。” 夏冬春再度点了点头,她此时只觉得十分委屈和丢人,恨不能直接躲回延禧宫中。 好在章弥此时走了过来,他向皇后娘娘回禀淳贵人的情况,“如今保胎丸已经起效,淳贵人腹中的胎儿暂时无恙。 皇后娘娘,碎玉轩已经将保胎药熬煮上了,便派人将淳贵人送回碎玉轩吧。” 皇后娘娘又细细询问了淳贵人如今的情况,章弥一一解答之后,方才派人将淳贵人送了回去。 因着不放心,皇后便跟着,一同去了碎玉轩。 而陵容则陪着夏冬春,将人给带回了自己的承乾宫中。 一路上夏冬春都想跟陵容说话,但奈何陵容根本不想理她,只是一味闷着头向前走。 “喂,你不至于这样恼怒吧,明明和淳贵人吵架的是我才对。 要是不开心的话,也该是我才对啊。” 陵容转头看向夏冬春,她其实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恼怒,更多的是觉得无力。 说出去地话不被人重视,这感觉确实不好。 但陵容习惯于憋在心里,也不会将自己的心事告诉夏冬春,于是她只是摇了摇头,“夏贵人小心些吧,口舌之争确实会叫人痛快一时,但后患无穷,今日你也体验到了。” 夏冬春嗯了一声,“我之后不会再和淳贵人争吵了,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知道算账是好事儿,但若是不动脑子,可就是坏事了,知道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夏冬春试图拉住陵容的手,“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因为我说的话,你没有听。” 陵容还是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今日之事本来可以避免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人不想淳贵人的孩子生下来,今日就可以顺利栽赃给你。 只不过淳贵人好运,你也好运,才叫那个孩子保住了。” “……”此时此刻,夏冬春才重新找回刚刚那种害怕的感觉,她张了张口,许久才问出那句话,“那要是之后……” “之后再出现任何问题,都会被怪到你的头上,夏贵人。 你啊,做好准备了吗?” 陵容露出一个笑容来,夏冬春却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那、那我还是乖乖回去抄宫规吧,趁着章太医治好了她,赶快了结这次的冲突。” “说的没错,快去吧,这几日就不要想着和攸宁玩了。” 夏冬春说到做到,不过两日就将宫规给抄好了,带去碎玉轩和淳常在道了歉。 只不过皇上还是觉得恼怒,又罚了夏冬春三个月的月例才罢休。 可怜夏冬春失了银子还丢了面子,在淳贵人生产之前都不肯出怡性轩。 淳贵人生产当日,她也未曾派人出门打听,生怕淳贵人或者孩子有任何问题,都会被怪罪到她的身上。 就这样胆战心惊地过了两个月,终于到了淳贵人的临盆之日。 深夜里,太医院执勤的所有太医都动了起来,为了防止出现敬贵妃产子那种凶险情况,何桉鸣与卫临同样被叫了去。 好在淳贵人有孕是得了皇后娘娘默许的,在生产之日并未遇到任何算计,痛了不过半个时辰,便顺利地产下了孩子。 只不过淳贵人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产下的是一个十分孱弱的皇子,听闻哭起来就像猫叫一般无力。 陵容猜测,淳贵人可能是用了皇后娘娘给的药才有了孩子,因此从一出生时,七阿哥便身体孱弱,像是养不活一般。 只不过六阿哥也用了那个方子,却与七阿哥完全不同,难不成是敬贵妃发现了问题,早就做了准备吗? 可是何桉鸣偏偏又说,六阿哥也只是看着健壮,其实内里亏虚的紧。 但这些事情皇上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又得了一个皇子,朝野内外也终于不会用子嗣不丰之事,来戳皇上的脊梁骨了。 在七阿哥产下之后,皇上也分别为两位皇子赐了名字,六阿哥为弘易,七阿哥为弘暳。 随着淳贵人产子,陵容有孕也到了三个月,她借口不适已经拒绝皇上留宿许久,今日终于松口,愿意叫皇上留在承乾宫了。 只不过皇上今日也未能如愿,因为陵容将自己有孕一事,在当晚告诉了皇上。 皇上心中高兴,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甘。 这宫中得心意的几个妃嫔,有孕的有孕,坐月子的坐月子。 朕堂堂一个皇上,连个贴心侍奉的女子都没有。 “皇上可是不高兴臣妾有孕?” “怎么会,容儿有孕,朕心甚悦。”皇上拉住陵容的手,这喜悦中掺杂的苦涩,怕是只有皇上自己能体味了。 “臣妾知道了,皇上最近政事疲惫,怕是许多日都没能安睡了。” 陵容知晓,即便是皇上,也逃脱不了人世间的情欲,“前些日子,夏贵人与淳贵人发生了口角,皇上还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 皇上对这件事儿印象很深,此时听陵容提起,便下意识问了一句,夏贵人如今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岂止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这两个月来,都不敢再出怡性轩的门了。 夏贵人最喜欢骑马,怕是在怡性轩闷的要长出蘑菇了。” 听到骑马,皇上似乎回忆起在圆明园中的日子来,夏冬春骑起马来,当真称得上一句飒爽英姿。 “她那个性子,当真闷的住吗?” “真的,夏贵人平日里最喜欢和攸宁玩,如今许久都没来过了,攸宁都有些想念她了。” 陵容为皇上奉上一杯药膳,“臣妾派人去找过夏贵人,她说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敢随意出门。 她不想皇上因为见到她而心生恼怒,担忧您气大伤身呢。” “淳贵人母子到底没有因为她一时嘴快出什么问题,便叫她不必这样日日自责了。” 谁知陵容却摇了摇头,不肯替皇上去劝慰夏贵人。 “皇上何须装傻,还不知道夏贵人是想要您亲口说原谅了她吗。” 陵容笑的促狭,皇上也知道了她因有孕不能侍寝,便找了个理由将自己推出去罢了。 这夏冬春与晟妃关系又好,也难怪她举荐的是夏冬春而非别人了。 皇上倒是不介意后宫中的妃嫔关系不错,但却起了些调笑的心思,“但朕觉得,还是叫她收收性子的好,免得日后再说些不该说的话,惹出了大乱子。” “皇上说的也是,”陵容先是同意了皇上的说辞,又转而为夏冬春找补起来,“夏贵人的性如烈火,宫中少有,磨一磨也是好的。 但有时候又觉得,若是宫中少了这样飒爽的人,又会无趣许多。 皇上,您觉得呢?” “若是说性子飒爽的,欣贵人倒是算一个,她同样快言快语,只不过比夏贵人更会看氛围。” 皇上这般说辞,陵容便也不多劝了,反正她只是不想让皇上留在承乾宫,若是能去夏冬春那里最好,但若是不愿去,她也没什么损失。 “那皇上去看一看欣贵人也好,欣贵人陪伴皇上许久,怕是有许多知心话可说呢。” 皇上却摇了摇头,他饮了药膳之后便有些困倦,打定了主意今夜不离开承乾宫了。 “容儿有孕是喜事朕今夜陪一陪你,并不为过。 你啊,也不需要在今日争着做那贤妃,将朕给推出去。” “皇上也太高估臣妾了,若是可以的话,臣妾宁愿专宠惹人讨厌,也不愿皇上离开臣妾的身边呢。” 这话说的漂亮,皇上也遂了陵容的说辞,这一夜便宿在了承乾宫中。 只不过第二日后,便开始频频出入延禧宫与储秀宫,看望夏冬春与欣贵人了。 这两人性子也的确得皇上喜欢,得宠的日子可以称得上是平分秋色。 也正因此,两个人时常在请安之时发生口角,不是比皇上送的簪子,就是比皇上送的字画。 但往往都是欣贵人胜出,毕竟她只要一提淑和公主,夏冬春就会败下阵来,毕竟她入宫至今,也未曾怀有身孕。 欣常在便抓住这一点,常常气的夏冬春黑着一张脸回宫。 但她又不想有孕,因为她总觉得小孩子陪着玩一玩也就算了,若真的要日日夜夜为孩子担忧,她这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可就毁了。 故而陵容劝慰她多用些药调理的时候,夏冬春总是拒绝,毕竟只是未曾有孕罢了,又不是容颜有损,她才不在乎能不能为皇上诞育子嗣呢。 就这般一月之后,就到了淳贵人出月子的日子了,皇后娘娘以此为借口,又想要办一场赏花宴来庆贺了。 只不过去年还有华妃帮忙,今年虽有敬贵妃,但她如今在咸福宫里日日诵经,说什么也不肯出席。 皇后只能将目光放在陵容这个妃位的人身上了。 第251章 赏花宴前 直到皇后提到妃位的自己时,陵容才恍然想起,如今齐妃降为李常在,华妃痴傻不通人语,栩妃还未升妃便被皇后算计禁足,敬妃则升为了贵妃。 四妃竟然只剩下了自己一个,难怪皇后这么轻松地就把目光锁定了自己。 陵容知道皇后是想借机动手,顺便找个栽赃的人,便借口自己从未接触过宫务,着实办不好这样的大型宴会为由拒绝了皇后娘娘。 “你如今是后宫唯一的妃位,必须要承担起责任来。”皇后娘娘是不给陵容拒绝的机会的,她目光扫过其他人,最终还是落在陵容脸上,“恬嫔虽有能力,但月份却大了,不适合做这样操劳的事儿。 你位份足够高,脑子又灵活,接触六宫宫务是迟早的事儿,就勿要推辞了。” “皇后娘娘,您也知道臣妾家中情况,对于这宴会,确实没有什么经验。” 陵容如今提起家境,倒是更加随意了,毕竟这个借口确实好用,“但既然皇后娘娘委托重任,臣妾也不好一再推辞。 只是臣妾如今也怀有身孕,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再加上太医再三嘱托,不能思虑过多,这次宴会怕是担不起这个重任。” “你有心想要接下这次宫务就好,本宫也知道你刚刚有孕,一个人过于操劳也不好。”皇后故作思考的样子,目光再次从众妃脸上扫过,很快便将曹嫔点了出来,“曹嫔入宫年头甚久,便帮一帮晟妃吧。” 曹琴默立刻起身行礼,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是。 这惹得陵容更为警觉了些,毕竟曹琴默虽心思缜密,但华妃失势之后为求自保就不再暴露锋芒了。 此时居然一点儿拒绝的意思都没有,难不成是早就与皇后娘娘沆瀣一气,打算在这次赏花宴上将自己和恬嫔一网打尽吗? 陵容揣着心事,皇后那些虚伪的安慰之语便听不下去了,她只能点头应了下来,但还是不死心地补上了一句,“只好请皇后娘娘万事指教,以便臣妾和曹嫔能顺利办好这次宴会吧” 她没有直接看向曹琴默,心中思量着要如何试探曹琴默,看看她是否知道皇后娘娘的计划。 只不过没有等她试探,曹琴默便趁着夜色先到了承乾宫。 两人都是聪明人,曹琴默开门见山,直接说了赏花宴的事情,“晟妃应该知道这次的赏花宴不单纯吧。” “岂止是不单纯,只怕我也是被算计的那个,只可惜无法推辞,倒是你,”陵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多直白,毕竟曹琴默的聪慧,她是清楚的,“你在这场赏花宴充当什么角色呢?” “倒是没有什么角色,”曹琴默倒是态度仍是平和,她笑容浅浅,目光落在陵容的肚子上,“只是晟妃娘娘位居妃位,却再次怀有身孕,会惹得有些人眼红。 已经有了一个产下皇子的贵妃,若是再来一个,只怕是想想就不得安枕了。 如今更有个家世强盛的恬嫔,也不知道生子后会不会封妃。” “淳贵人生了七阿哥,却没有封嫔,想来恬嫔也不会晋封。” 曹琴默嗯了一声,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毕竟皇上才大封六宫不久,此时不再晋封,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有些人比较喜欢担忧,所以会做出些极端的事情来。” 曹琴默没有遮遮掩掩,陵容很容易便知道了她说的就是皇后娘娘,“只是手段未知,更加叫人心慌啊。” “这就是我今夜来找晟妃娘娘的目的了,只是不知道,我说的话娘娘会不会相信。” 曹琴默目光灼灼,里面的探究宛若实质,“这次的赏花宴,花仍是下手的重点,毕竟恬嫔有枯草热症,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既是人尽皆知,这赏花宴就该避免。”陵容挑了挑眉毛,“你和我办的赏花宴,为了保护恬嫔与她腹中的皇子,不叫鲜花进入也是可以的。” “但若是赏花宴上一朵鲜花也无,可就不叫赏花宴了。” 陵容本想着用绢花等仿花充当装饰用的花卉,但却意识到皇后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她只给自己留下了三天的准备时间,这些仿花连赶制都来不及。 “我倒是有个好的法子,只是不能叫人提前知道,还需要给皇后娘娘一个惊喜才好。” 曹琴默不知道陵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有了法子,还是在卖关子,“既然娘娘有了法子,嫔妾便不再多出主意了,若是打乱了娘娘的计划,反而不美了。” 话已说尽,曹琴默便打算离开,但陵容却叫住了她,“皇后娘娘指派曹嫔帮忙,倒是叫我有些惊讶。 毕竟曹嫔姐姐过去效力华妃,与皇后娘娘算是水火不容呢。” “晟妃娘娘,在这个宫中,没有人不想往上爬,我只不过是想要走的快一点,这没有什么错吧。” “说的没错,只不过要是选错了人的话,可能就是白费力气。” 曹琴默的脚步顿了顿,听见陵容的话虽然稍有迟疑,但还是坚定地迈开了脚步,“我想不出选错的理由,晟妃娘娘。” 陵容没有再开口,她目送着曹琴默走进浓浓的夜色里,单薄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不见。 照水走上前来收拾茶具,上好的君山银针,曹琴默一口未动,就这么由着这杯茶变凉。 “娘娘,曹嫔娘娘这是......” “她想用这事儿还我的人情,”陵容倒是喝了一口尚且温的茶,但口感确实不佳,下一刻便被她丢在了桌上,“只不过不用她说,我也知道皇后娘娘的算计。” “那,我们从前对曹嫔娘娘的帮助,不会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她倒是想要这么容易就算了,但我们可不能给她这个机会。承了我的恩惠,就要拿出对应的回报才行。” 陵容走到门前,扶着门望向黑沉沉的庭院,“虽然将温宜公主送回曹嫔身边只是我的举手之劳,但却帮了她大忙。 扪心自问,我不是什么施恩不图报的好人,无事之时自然可以不做要求,但若是真出了事儿嘛......” “真出了事儿的话,只怕也要看曹嫔娘娘品德了,若是她不承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照水明显不相信曹琴默是那种知恩图报的好人,因此泼起冷水来也格外不留情面。 “越来越敏锐了嘛照水,”陵容倒是不担心这事儿,她还有心思打趣照水,“那就将曹嫔一起拖下水好了,同仇敌忾她绝对做得到。” 至于怎么将曹琴默拖下水,陵容也是不会说的,她嘱咐照水今夜早些休息,便将自己关在卧房里思考,要如何在赏花宴上摆放花朵,又不会影响了恬嫔。 想了许多方案之后,都被陵容自己给一一否决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叫来最了解恬嫔身体情况的何桉鸣来问问,试图从中找到解决的方案。 只可惜,何桉鸣也说,枯草热的病人最好便是不要过多接触花卉,少量倒算了,若是大量的花卉,还是会引得恬嫔身体不适。 这个情况,倒是叫陵容也觉得头疼不已,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向皇上“告状”,说皇后娘娘明知恬嫔有枯草热症还要办什么可恶的赏花宴。 陵容这样想的,却不敢真的这般说给皇上听,毕竟这是在诋毁皇后娘娘,一不小心就成了皇后杀鸡儆猴的可怜人了。 但拐弯抹角说了之后,皇上虽有些在意,但也只是嘱咐恬嫔勿要参加赏花宴而已,总而言之这个宴会,无论如何都要开办。 只不过恬嫔在当日会不会意外路过赏花宴,就无人知晓了。 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意外”,陵容还是要从根本上杜绝这个问题才是。 只不过...... 陵容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看到了桌子上的醉美人,突然便想起某个夏日里,某个小宫女将这花放进了水中醒花。 突然之间,陵容便有了想法了,完全不用担心恬嫔会受到影响。 赏花宴前日,陵容便在请安之后,与皇后娘娘说了赏花宴的计划。 但虽然并不担忧恬嫔到场,陵容还是向皇后娘娘转达了皇上的意思——因为恬嫔有枯草热症,便无需在此次宴会中出席。 皇后娘娘答应的倒是迅速,仿佛这次的宴会根本不是冲着恬嫔而来一般。 就连陵容都隐隐有所怀疑,皇后这一局算计的会不会只有自己。 只可惜她是主办这场宴会的人,不能像恬嫔一样随意退出,只能在宴会时做好防备了。 所幸宴会上的膳食都是自己人监管,倒是不必担心有什么麝香或是红花之物混入,害了自己的孩子。 为了尽可能避免花粉的影响,陵容将此次的宴会挪到了室内,所有的花朵都被鹅卵石系着沉在水中,配上清透的玻璃八棱瓶,显得格外轻柔和水灵。 因着过去从未有人这般赏花,众人一进殿内便发出啧啧惊叹,倒叫陵容这个性子有些内向的人不由得红了脸颊。 前世今生虽然都坐到了妃位,但陵容很大多数时光都是在无止境地算计中度过,她对于别人的生死和咒骂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但对于这般直白的赞叹却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经验。 瞧见了陵容的局促,夏冬春是第一个跑过来的,她轻轻碰了碰陵容的肩膀,“可以啊我们的晟妃娘娘,把花放在玻璃瓶中欣赏还挺有新意的。 这样一来,就算恬嫔过来也不会被那花粉影响,得什么枯草热了。” “我跟皇上提过,建议恬嫔不要参与赏花宴,即便泡在水中,我也担心有人会有不轨之心。” “放心吧,今儿恬嫔根本就没打算出门,我走的时候她那殿中还没有动静,估计在睡着呢。” 陵容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心来,不多时,皇上与皇后娘娘便都来了,两人一落座,这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除了常见得歌舞之外,陵容还准备了以花为题咏诗、作画、作曲、作舞的玩法,叫宫中所有的妃嫔都有在皇上面前展示的机会。 至于陵容自己,则是借口有孕不宜动作,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瞧着众人献艺。 不得不说,这宫中的女子,除了甄嬛之外而拥有同样擅诗书的美人儿,只不过没有纯元皇后那张脸加持,总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罢了。 这次赏花宴上没有年世兰也没有甄嬛,倒真的没有人不给皇后娘娘面子,众人十分难得地品着花茶,饮着玫瑰酒酿叙话。 “皇上,臣妾瞧着这花都在水中,也不会漏出花粉,不如派人过去将恬嫔也请来吧,只她一人留在延禧宫,怪寂寞的。” 皇上看了看这大殿中的缤纷花朵,一束一束在水中绽放,倒真的不必担忧花粉一事。 “夏季伊始,百花开放的正热烈,臣妾担忧恬嫔在路上碰到花粉,引发枯草热。 皇上,不如将这泡在水中的花朵给恬嫔送些过去观赏,也免于她与皇子受苦啊。” 陵容坐在皇后娘娘下首,自然听到了皇后与皇后娘娘的话,她担忧皇后这是准备下手了,便硬着头皮开口劝慰。 “晟妃说的不无道理,我也只是担心唯独恬嫔不能来,她心中烦闷罢了。” “这几日恬嫔姐姐都有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淳贵人似乎是刚好走过来一般,她装作随意地开口劝慰,紧接着便附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 皇上沉吟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苏培盛,走一趟延禧宫,将恬嫔请来吧,再派个人去咸福宫,问一问敬贵妃的想法。” 陵容本想再次开口阻拦,苏培盛却动作极快,得了吩咐就带着小厦子走了。 淳贵人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瞧见陵容看了过来,还笑得十分可爱地招了招手。 皇后等人越是这般模样,陵容心中便越是担忧,她只能祈祷着恬嫔听进去了自己前日和她说的话,不要傻傻地被皇上的口谕给传了来。 第252章 掩埋 陵容心中求了不知多少次,恬嫔还是带着桑儿来了。 而敬贵妃则借口身体不适,仍旧守着七阿哥在咸福宫中休息。 恬嫔的位置在陵容下首,她瞧见陵容眼中的担忧,却一脸淡定地向她点了点头。 难不成这恬嫔已经想好了反击的法子?陵容心中呢喃着,但是顾忌着皇后娘娘还在,她便没有立刻询问。 宴会便这般顺利的进行着,皇上瞧着恬嫔始终没有受到影响,便格外开心。 连连夸赞了陵容,还将最喜欢的蓝色透明玻璃八棱瓶赐给了她。 那八棱瓶与今日殿中摆放的全然不同,淡淡的蓝色如同天际一抹,又轻又灵,当真是极美的。 “那八棱瓶皇上可是宝贝的很,晟妃今日可是有福气了。” “皇上那儿的宝贝可太多了,臣妾看上了许多个,皇上都舍不得赏赐。” 陵容也顺着皇后的意思说些打趣的话,皇上倒是没有不悦,反而也跟着说起笑来。 皇后从主动开口,到默默坐在一边饮茶根本没有用到多久。只不过她还是维持着笑意,看着陵容与皇上一来一往地打趣。 最终,皇上又给了陵容不少字画古玩,其中有一幅还是皇上亲手为陵容所绘,后来便摆在了承乾宫正厅之中,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如今,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一行人出门之时,天边已经被染成了瑰丽的橙红。 御花园中被内务府的人新做了一处花架,远远看去轻纱曼妙,藤萝垂落,多彩的纸伞迎风微振,倒是独一处的美景。 “幽含晚态怜丹桂,盛续春光识紫藤。”皇上先一步驻足,倒惹得众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转而向那处藤萝花架走去。 也不喜欢是凑巧,还是群鸟有意,见有人至,便慌慌张张地唱起歌儿来了——说是歌,其实不过是清脆的鸣叫而已。 “此情此景,嫔妾倒是想起一首诗来,”恬嫔上前一步,站在了皇上身边,“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见到此情此景,陵容便后退了两步,将这美景留给皇上皇后与恬嫔三人。 但她也没有离得太远,而是退到了夏冬春身边,两人一起讨论着那藤萝花架。 “夏贵人知道是什么事情建起的吗?我怎么记得,今儿早的时候还没有。” “这几日你忙得很,哪里能注意的到。”夏冬春伸长了脖子去看皇上那边,眼看着欣贵人也凑了过去,就颇有些咬牙切齿,“早就修了,只不过今儿才竣工罢了。 说是等过几日藤萝花谢后,还要换上新的花朵。” 陵容的目光跟着上移,藤萝的枝条在花架上面层层叠叠,紫色的花朵垂在其中,远远望去如同一抹紫色的云雾,叫人看不真切。 “当真是很美啊。”陵容喃喃自语着,目光盯着那花架出神,不多时便看到恬嫔走到了那花架之下。 “恬嫔不能接触花粉,怎得走到花架下去了。” 陵容忽地便觉不对,她拉着夏冬春打算向前,就见恬嫔头顶上有无数花朵落下,纷繁美丽对于恬嫔来讲却是极为致命的。 眼见着花朵落下,恬嫔便慌张起来,但她怀有身孕,不敢拼命奔跑,只能扶着肚子,尽可能快速地走出花架。 距离恬贵人最近的皇上刚想跑过去救,就见所有鲜花一倾而下,大量的花朵砸落,恬嫔根本无法站立,她身子稍稍一歪,就被砸的倒地,瞬间就被花朵掩埋起来,连句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鲜花从掉落到停止不过是须臾之事,在落地的一刹那,花粉混合着灰尘飘扬,如同火灾后飞舞的灰烬,惊的众人半晌反应不过来。 “苏公公,快救人!” 陵容本就关注着恬嫔,此时已经冲到前面,呼喊着苏培盛等人去救恬嫔。 因为这一嗓子,众人立刻便混乱起来,小厦子动作最快,已经跑到了花架之下,找到恬嫔的大概位置努力去推开那些花朵。 “小池子,去找太医过来!”陵容被夏冬春紧紧捏着手臂,一时也挣脱不开,两人退到了众人边缘之后,陵容便吩咐着小池子赶紧跑一趟太医院。 小池子颇有些担心,但看到夏贵人与照水一左一右夹着主子,便也放了心离开,和小厦子等人一同去救恬嫔。 但恬嫔被埋在如小山的花朵之下,小厦子等人虽然大概知道她的位置,却担忧踩到可怜的恬嫔,一时之间只好放慢了动作,从外围开始一点点清理过去。 皇上与皇后眼见着众人这样慢的动作,便开始催促更多人上去帮忙,一时之间各个妃嫔之间的奴婢太监都走上了去,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陵容担心前世甄嬛被推一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便不断向边缘靠近,努力躲避着人群。 只不过陵容还是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便猛地一滑,紧接着而来的便是身体陡然后仰。 要不是照水和夏冬春都未曾放手,陵容只怕会当场摔在地上。 夏冬春不知道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下一刻就跟着照水的动作,直接将手臂架在了陵容腋下。 陵容本就不高,几乎要被这两个人架的双脚离地,“慢点、慢点,你们两个是打算把我当一根扁担扛走吗?” 听见陵容的话语,两个人不约而同放低了手臂,但还是边脱边拽,将陵容给彻底带离混乱的人群。 “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但是没有看清。” 照水闻言看向方才站立的位置,此时已经被填满,根本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只不过主子刚刚踩到了......照水立刻扶着陵容坐下,从怀中掏出手帕在陵容的鞋底抹了几下。 眼看着有些许黏糊的痕迹,照水便将手帕折好放了起来。 “应该是有人倒了类似于头油之类的东西,奴婢已经收集了一些,待事后交给太医们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陵容嗯了一声,眼睛却在观察那涌动的人群,但除了自己,并没有人有滑倒的迹象。 “有看到是何人站到我的背后吗?” “奴婢和夏贵人确认了娘娘身后没人,才带着娘娘一路向后退的,只怕是有人算好了娘娘会从人群里走出去,早就倒好了那些东西。” 照水回忆着当时的场面,很快便确定了并不是眼前这些人所为,“只怕是动手的那个人不是我们面前这些人。” 陵容同样点了点头,她抬头看向仍旧死死抓着自己的夏冬春,夏冬春的目光一直看向花架那里,明显是在担心恬嫔。 陵容也同样担心着,但她此时不能起身,只能从攒动的人群中偶尔窥见一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陵容仍是没有听到救出恬嫔的好消息,反倒是小池子带着何桉赶了过来。 “娘娘,太医请来了。”小池子与何桉鸣两人显然是一路奔跑过来的,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流着汗,“其他太医脚程慢一点,但能来的都赶过来了。” “好,快去花架那里,等恬嫔被救出来就立刻为她诊脉。” 何桉鸣嗯了一声,但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伸出手来,想要先给陵容把脉。 与此同时,花架那处高喊了一声找到恬嫔了,将何桉鸣的动作滞了一下。 “快去恬嫔那里,小池子,带何太医过去。” 陵容急促地催促着两人,小池子立刻哎了一声,拉着何太医的手便冲向人群,一边高喊着太医来了,一边加快脚步。 听到有太医过来,人群立刻便散开了一条路,何桉鸣与小池子顺利走到了恬嫔面前。 来不及喘匀那口气,何桉鸣立刻便呼唤着桑儿为恬嫔清理脸上和身上的花粉,自己则是为恬嫔把脉。 不出所料,恬嫔的脉象极为微弱,脸上也出现了枯草热所引起的红肿。 何桉鸣叹了口气,这还是提前用了药的结果,若是没有提前准备,这样大量的花粉和憋闷时间,只怕恬嫔今日就要一尸两命了。 “暂时清理干净了何太医。” “立刻将恬嫔娘娘带走,此地花粉太多,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此时正在治病救人,太医所说的话就是最大的,皇上听闻当即便叫人将恬嫔就近送去了储秀宫。 皇上与何桉鸣等人跟着去了,皇后娘娘则留在原地,叫人处理着现场。 陵容虽担心恬嫔,但没有立刻跟着去储秀宫,而是坐在原地,抬手扶着肚子喊着疼痛——她当然没有动胎气,只不过她不得不伪装,否则皇后娘娘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 因此,在看到卫临赶到的第一时间,陵容便叫喊了起来。 “晟妃这是怎么了!”皇后听见陵容的叫声,便带着剪秋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我家娘娘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摔了一跤。 奴婢和夏贵人虽然扶住了,但是我家娘娘还是觉得腹中不适,怕是动了胎气了。” 照水立刻抽泣着,直接抓住了路过的卫临,“卫太医,您快为小主把脉,看一看情况吧!” 卫临刚刚才到御花园,自然不知道陵容是假装的,他顾不得给皇后娘娘行礼,便立刻过来为陵容把起脉来。 只不过入手脉象稳定,毫无动了胎气的迹象。但卫临瞧着陵容主仆模样,便明白了这其中缘由。 因此,他也立刻慌张起来,向皇后娘娘反映晟妃脉象不稳,恐有流红之症,需得立时服药,才能保皇嗣无恙。 皇后瞧着陵容颇为红润的脸,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剪秋跟着卫太医一起,好好照顾晟妃,若是有任何需要,立刻过来告知本宫。 晟妃勿要担心,卫太医医术极佳,定能保住你腹中的孩子。 本宫担忧那花架有异,还要过去查上一查。” 陵容忍着腹痛,勉强说了句臣妾明白。 因着剪秋还留在原处,陵容也只好继续假装,时不时便发出难耐的嘶声,好似真的腹中不适一般。 陵容的表现看不出端倪,剪秋便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夏贵人身上。 只可惜夏冬春只是呆呆地站着,眼睛看的还是花架的方向。 难不成夏贵人是看到了什么?剪秋心中纳罕,便出声唤着夏冬春,“夏贵人,夏贵人,您还好吗,可是被吓到了?” 被剪秋这样一叫,夏冬春方才缓过神来,她摇了摇头,方才看到陵容正在一旁哀声叫着。 “安……晟妃你怎么了,刚刚我不是和照水扶住你了吗,怎么还是……” 夏冬春许是真的以为陵容动了胎气,一言一行之间都是焦急。 陵容颤抖着手抓住了她的,因着不好出声露了怯,便以摇头示意着自己无事。 “卫临,晟妃现在如何了?” 见夏贵人又问,卫临只好将方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他从药箱中拿出了一瓶药丸,交给照水叫她喂给陵容含着。 照水一打开瓶子,便知道那是润喉的甘草药丸,便放心地喂给陵容,叫她含在口中。 “娘娘,待腹中稍有缓解之后,便叫人将您送回承乾宫。 这药保胎效用一般,后续还要口服保胎药才能安然无恙。” 陵容点了点头,她缓缓吸着气,待过了差不多一炷香后,才略微收敛痛苦的神色。 夏冬春一直关注着陵容的动静,眼见着陵容似乎没有那么疼痛,便开口询问,“好点了?” “好些了,只是不知道恬嫔那里如何了。” 夏冬春嗯了一声,再次转头看向花架的方向,“先顾着你自己吧,恬嫔那里我一会儿过去看看,晚点去承乾宫告诉你。”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接陵容的软轿便到了。 照水扶着陵容上轿,剪秋则喊住了卫临,不知道问了些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陵容招招手叫夏冬春过来附耳,“你放心,我并没有什么事情,你去瞧瞧恬嫔,那花海倾泄,只怕她与皇嗣都危险了。 你过去看一看,将情况告知我。我借着回宫的机会,派人好好查一查今日这事儿究竟是谁干的。” 第253章 救治 得了陵容的嘱咐,夏冬春终于放开了手,带着鸣玉去储秀宫找恬嫔。 至于剪秋,因为陵容要回承乾宫,也没了继续跟着的理由,只得又回到皇后娘娘身边。 待回到承乾宫,陵容便立刻询问小池子,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去太医院请过太医。 “有个叫花穗的宫女,先奴才一步进了太医院,只不过她点名要院判章太医,耽搁了不少时间。” 在这种小事儿上下手脚的,不出意外就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前世花穗是余莺儿身边的宫女,曾经帮着余莺儿谋害甄嬛,她的结果并不好,被皇上下令杖毙。 这一世因为余莺儿嫉恨流朱,倒是没有花穗去余莺儿面前效力的机会。 兜兜转转,她居然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倒是颇为稀奇——毕竟皇后娘娘这人虽喜欢收买宫人,却并不愿意将这些收买来的人放在自己宫中。 “这个花穗,似乎并没有出现在赏花宴上。” 照水将手中的手帕交给卫临查验,脑子里却在回想着各个嫔妃身边跟着的宫人。 片刻后,她同样摇了摇头,“各个嫔妃身边跟着的婢女和太监,都是见熟了的面孔,并没有花穗这一号人。 至于负责传菜,上菜的几人奴婢都记下了,花穗并不在其中。” “这样说来,只怕她早就在御花园中等着了,”陵容沉吟着,思索那差点叫自己摔倒的人是不是花穗,“卫太医,那手帕上的东西,可查清楚是什么了?” “回娘娘的话,这东西带些桂花的香味儿,且触手滑腻,应该是桂花头油一类的东西。” “这桂花头油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各宫妃嫔都有用这头油护发的习惯。”照水思索了一下,宫中很多妃嫔甚至会把这东西赏给身边的婢女,若是从这个东西入手去查的话,几乎不可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必急着去查别人,直接去查花穗。” 陵容略作思考,便直接吩咐照水跟着花穗这条线去查,毕竟除了她之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更有嫌疑的人。 而且自己和孩子并未出现任何问题,就算追究,她们也可以说自己并非有意。 即便皇上和陵容都坚持追究,也很难将人丢进慎刑司去拷问,叫有心人传出去,还会叫众人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有意欺凌宫人。 但恬嫔这次的事情绝对是有意为之,陵容思来想去,还是决心先帮恬嫔查出真相——毕竟做出这样大的动作,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说那些大量的花朵,就并非一时之功,怕是很早就在谋划这花葬一事,叫人将这些花朵分批次地送进了宫中。 能这样悄无声息地运花乃至送上花架,除了内务府,就再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如今内务府的总管是姜忠敏,看起来不偏不倚的,背地里却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贸然去查他,只怕会打草惊蛇,叫皇后娘娘更有准备。 “也许皇后娘娘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频繁盯着她,明明她贤良淑德的形象维持的很好。” 陵容喃喃自语着,她并未想要得到别人的回答,无非是想到皇后娘娘,发出的一句慨叹罢了。 “直接去查查花房,那个叫采苹的人,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是,小主。” 照水得了吩咐,便立刻着手去做了,而卫临则留了下来,等着陵容的下一步吩咐。 “你倒是不惊讶,”陵容叹了口气,她提前已经为恬嫔计划了许多,却没想到今日还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恬嫔按照计划,已经提前服用了防止枯草热的药物,但今日花粉太多,不知道效果不会不大打折扣。” “效果减弱几乎是必然的,”卫临对于恬嫔的情况还算了解,因此给出答案倒也迅速,“尤其是恬嫔娘娘被花朵埋了许久.......只怕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 “对她腹中的皇嗣可有影响?” “娘娘已经提前叫恬嫔娘娘服用保胎丸,只要服用了,应该不会陷入最危险的境地。”卫临虽是这样说的,但还是没有什么底气,“何太医医术高超,娘娘倒也不必太过忧虑。” “如何能不忧虑,若是恬嫔失子,后宫中所有的眼睛就都会放在本宫的身上了。 这种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本宫可承受不住啊。” “那微臣便为娘娘开安胎药吧,娘娘今日受惊,胎气大动,若是不卧床好生休养一段时间的话,只怕有小产的风险。” 卫临确实是个聪明人,不需要陵容多言,便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开了药之后,便去储秀宫吧,向皇后娘娘与皇上交代一下我的情况,然后再为恬嫔诊病。 我担心她这次的枯草热症太过严重,何太医一人怕是心力不足。” 卫临虽得了命令,但并没有立刻就赶去储秀宫,他还是按照程序,开方取药,眼见着小宫女将药熬好端给陵容,方才告退离去。 做戏做全套,这个宫中的太医,没人比卫临更明白。 储秀宫中,并没有喧闹之声,反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被花朵埋了许久的恬嫔,都未曾发出过任何一点声音。 卫临回禀晟妃的情况时,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但他强撑着心神,面色如常地说了陵容的情况。 只不过按照陵容的吩咐,并未将桂花头油的事情告知。 皇上未曾想到,今日恬嫔被花朵掩埋,晟妃又意外摔倒,接二连三的事故,无论怎样想,都不会是意外。 “晟妃用了药之后,情况可还好?” “回皇上的话,晟妃娘娘身体仍旧有些不适,但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娘娘着实是担忧恬嫔,便赶了微臣过来帮忙。” 卫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晟妃娘娘太过担忧了,若是微臣不来,只怕会更加影响皇嗣。 微臣便嘱咐了照水姑娘看顾着,若是晟妃娘娘有任何异常,都来储秀宫寻找微臣。” 皇上嗯了一声,他并不太同意陵容的选择,但在此时也并未直接将卫临赶走。 一方面是陵容那里情况尚好,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另一方面则是顾忌着恬嫔是富察家的女儿,叫她就这样丢了性命和孩子,无法和富察一族交代。 于公于私,皇上都会将卫临留下,尽可能地保住恬嫔。 刚好陵容本人并不介意,皇上便也无意将卫临送回。 只不过……保住恬嫔的性命是重要的,查出究竟是谁人动手,也是十分重要的。 这次的宴会虽是晟妃一手操办,但这花架的安排却并非出自她手,有本事将这些大量的花堆在花架之上,怕是只有一个人了。 皇上面色沉沉地看了皇后一眼,并未直接开口训斥,而是叫卫临立刻去暖阁,同何桉鸣一起为恬嫔诊病。 卫临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只是习惯于服从命令,立刻便赶去暖阁。 此时暖阁中何桉鸣与章弥太医已经做好了诊断,优先为恬嫔开保胎药。 至于枯草热症,由桑儿等几个宫女先彻底将恬嫔全身上下的花粉清理干净为佳。 因着有孕,无人敢直接将恬嫔送入浴桶沐浴,只能一遍遍用湿布擦拭换水,许久才将恬嫔身上的花粉清理干净。 但因为被埋在花下,有些许窒息的情况,恬嫔口鼻之中吸入不少花粉,桑儿虽尽可能地清洗了,但还是有不少残留。 也正因如此,恬嫔的喉间已经完全肿胀了,即便是昏迷之中,都会因为呼吸困难而发出呛声乃至不断地打喷嚏。 桑儿一边哭着,一边用手帕为恬嫔清理因为喷嚏而从鼻中流淌而出的清色黏液。 而何桉鸣与卫临一碰面,便讨论着见效最快的方子,“麻黄、连翘等药材最为有用,可以宣肺解表,祛心肝之火。” “如今刚刚服用了保胎药,我倒是认为可以用金针刺肺俞穴,帮助恬嫔娘娘调整呼吸与气血。” 章弥摸了摸胡子,他提起上一次赏花宴的事情,“从前何太医便是这般诊治的吧,效果确实极好。” “是这般诊治不假,”何桉鸣记忆倒是深刻,但他却并不同意此时此刻用同样的方法救治,“恬嫔娘娘因为窒息吸入大量花粉,金针刺穴见效太慢,怕是无用。” 被一个这般年轻的后辈反驳,章弥的面上露出几分不悦,“那何太医倒是说一说,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同时保住恬嫔娘娘与皇嗣? 皇上和皇后娘娘可下了命令,叫我们务必保住,若是没有做到,你与我都要陪葬。” 何桉鸣点了点头,他没有心思与章弥争论,自然也没有发现这个平日里便平易近人的院判的异常。 “枯草热,以肺为主病之脏,从肺论治,方能标本皆治……” 几位太医正在争论,桑儿却急急忙忙冲了出来,“不好了,我家娘娘流红了!” 下身流红便是小产前兆,何桉鸣心中猛地一跳,担忧从前之事再度上演。 明明已经提前用了药,却未曾想到还是这般凶险。 何桉鸣心中忧虑,却仍在思考着解救之法。 卫临则更加现实一些,心中想的却是这恬嫔听话乖乖留在延禧宫便好了,又何苦遭受这番苦难。 若是能像晟妃一样,事事有准备,也不至于在用了药的情况下还会出现小产之象。 回过神来之时,何桉鸣已经进去为恬嫔诊治了,卫临看着脸色迅速变换的章弥院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跟进去了。 “院判,接下来……” “何太医深得皇上与皇后娘娘信任,再加上医术高深,由他先为恬嫔娘娘诊脉,最适合不过了。” 今日的院判着实不对。卫临心下纳罕,章弥在院判之位许久,从不与人发生龃龉,今日却对何桉鸣再三嘲讽,着实是有些奇怪。 耳边传来三三两两的议论之声,卫临头一次觉得,一群大男子竟然也会如同笼子里的蝈蝈一般吵闹。 “那也该进去帮一帮忙,毕竟恬嫔娘娘情况危急,一人怕是心力不足。” 卫临这般劝慰着,在场的众位太医却不为所动,他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找正在为恬嫔娘娘把脉何桉鸣。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装作探讨病情的样子,“章太医今日态度着实有几分不对,他频频出讽刺于你,甚至挑动了其他太医对你不满。 你我都知道,他并非是这样的阴险小人,会不会是……” “你猜的不错,是有人故意叫他这样做的。”何桉鸣收回把脉的手,心下倒是安定了几分,“以我曾经救下过恬嫔为借口,一应方案都由我拿主意,他们全然不肯过问。 若是救下了恬嫔,他们可以说是早知如此,方才不给我添乱。 若是救不了恬嫔,他们众口铄金,也可以说我有意为之。” “这样说来,不止院判一人被收买了。”经何桉鸣这般解释,卫临立刻便明白了,“这样大的手笔,不用费什么心思揣测,也该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是啊,想必皇上也猜到了。”何桉鸣将遗落在恬嫔手腕上的帕子收回,“恬嫔娘娘如今瞧着危险,但皇嗣已然无事,只是枯草热引起的呼吸不畅,还需要些时间缓解。” “果真提前用药预防,还是很有必要的。晟妃与我讨论时还担心,这花粉太多,药效起不了作用,如今倒是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何桉鸣同样点头,只不过他的面色还是有些差,甚至还带着点奇怪的迟疑,许久之后,他方才开口询问,“晟妃娘娘如何了,我隐约听见你向皇上回禀,她胎动不适,情况似乎很不好。” 卫临本想告诉何桉鸣这一切都是晟妃的计划,但此时殿中毕竟有无数只耳朵,他也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 因此,他便缓缓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晟妃娘娘如今的情况算不上好。 “那你怎得还过来了,这里有我和诸位太医照顾,几乎不会出错的。” “是晟妃娘娘担忧,我方才过来。” 何桉鸣皱紧了眉头,本想开口叫卫临回去照顾晟妃,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权利。 刚好此时恬嫔咳嗽,将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拢在她的身上。 第254章 花房 恬嫔虽身下见红,但并不像想象般危险。 她的脉象逐渐平稳,咳过之后呼吸也开始变得正常起来了。 直到这时,何桉鸣心中的担忧才终于放下,毕竟在恬嫔身体恢复之前,他也不敢一口咬定恬嫔之前服下的预防的药物是绝对有效的。 “恬嫔娘娘身体情况逐渐平稳了。”何桉鸣长出一口气,他扬了扬下颌,示意卫临也过来把一把脉。 卫临本想拒绝的,但是在何桉鸣的坚持下还是过去把了脉,果真如同何桉鸣所说,虽体征看着可怕,但实际上已经渐渐转好。 “如此看来,枯草热症提前预防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确实,我本来也以为没有效果的。”何桉鸣示意卫临和自己一同出门,“但这件事暂不足为外人道,你应该明白的。” “但晟妃......” \"晟妃娘娘倒是无妨,提前用药预防,本就是娘娘的建议。 但也正因为这个提议,叫恬嫔娘娘自觉有了底气,托大跑出延禧宫。\"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落到门外众位太医耳朵里,就变成了恬嫔的情况不好了。 只不过他们不肯问何桉鸣,目光尽数投到了卫临这里。 卫临眼皮一跳,下意识便想去看何桉鸣。 “恬嫔娘娘如今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至于完全医好,怕是还需要众位太医合力,一同拿出个方案来了。” 听见恬嫔情况稳定,章太医心中便长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吩咐,定要叫恬嫔小产,可如今枯草热症没能让恬嫔小产,此时就只能由自己做这个恶人了。 可为医者,又怎能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章太医不愿去做,但又不得不去做。身家性命都被拿捏在皇后娘娘手中,哪里拒绝的了。 只不过...... 章弥看向了何太医,若是有人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机会,害不了恬嫔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院判,您可是有了好法子?” 没等章弥想完对策,何桉鸣便走了过来,章弥如今心思都不在恬嫔身上,又哪里会有什么好的对策。 “暂时……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何桉鸣并没有继续追问或是拉着讨论,章弥等他背过身去时便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也不知运气是好还是不好,章弥确实没有进入过内室为恬嫔把脉,一切消息都是从何桉鸣与卫临那里听来的。 在他们口中,恬嫔的身子时好时坏,皇嗣的情况也岌岌可危,尤其是在又一次流红之后。 没有人敢立刻向皇上与皇后娘娘回禀,毕竟虽有流红,但还有保住皇嗣的机会。 随着一碗又一碗的保胎药喝下去,在临近傍晚之时,恬嫔的情况才彻底转危为安。 在外面等了近两个时辰的皇上,这才缓和了神色,开始有心情听皇后将御花园的情况一一道来。 “臣妾叫人查了花架那处,发现上面支撑花朵的顶棚被人故意毁坏,花朵繁杂,又太过沉重,便顺着裂开的口子滑落下来。 正逢恬嫔去花架之下,方才砸中了她。” “如此说来,便是那建造花架的工匠的错了。” 皇后点了点头,但并未直接将罪责全都推到工匠身上去,“怕是那工匠也不知道,会有那样大量的花朵摆在上面。 臣妾去看了看,花架顶端只是纵横几道木条而已。 为了保证花架的美观,铺设之时用的仅是轻纱,也正是因为轻纱质地不够坚韧,方才出了问题。” 皇上只是冷淡地看向皇后,他嗯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些许不耐烦,“这提议铺设轻纱的,又是何人?” “这……”皇后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这事儿是内务府商议定下的,若是要追究,怕是只能追究姜敏忠这个当总管的了。 可臣妾又觉得,这过错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皇后说的不无道理,朕也认为,不能只怪在做事儿之人的头上。 毕竟若是无人指使,他们也做不出这蓄意谋害妃嫔的恶事来。” 皇上有此一言,势必是发现了什么。皇后心中一凛,脑子快速回想着自己是否做好收尾。 花葬恬嫔一事主要是由淳贵人操刀,自己无非是叫人为她行个方便,从未亲自动手去做。 即便皇上有些许怀疑,也不该怀疑到自己头上才对。 难不成……是淳贵人先自己一步向皇上告了密吗? “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指使他们,来害恬嫔和她腹中的孩子?” 皇后试探着开口,她一双眼盯着皇上,不肯错过皇上任何一点表情的变化,“可恬嫔是自己走到那花架下去的,这……这也是能算计出来的吗?” 淳贵人也跟着在一旁点了点头,她附和皇后娘娘的话,“恬嫔姐姐有枯草热症,按照常理来讲,是断然不会接近那花架的。 可是她今日却自己走了过去,着实叫人想不清楚。” 皇上也正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才没有立刻质问皇后,而是在这里言语试探,等着苏培盛和粘杆处把事情查清楚。 “是啊,明明恬嫔应该很是害怕那些花儿的。”欣贵人也跟着开口,她还碰了碰坐在身边的夏冬春,“是吧,夏贵人。” “啊?你说什么?” 夏冬春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欣贵人在说什么,她眨巴了眼睛,待欣贵人又重复了一次方才嗯了一声。 “恬嫔曾经因为枯草热症生命垂危,不应该主动走到花架下的。” 皇后也适时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那时臣妾走在皇上身旁,倒是不知道恬嫔为何要去,其他姐妹可有知道的?” “嫔妾只听到恬嫔说了一句想走近看看。”淳常在蓦地出声,“然后恬嫔姐姐身边的桑儿还劝了两句。 两个人说话声音太低,嫔妾就没有听到了。 但桑儿定是没有劝住,否则恬嫔姐姐也不会被那么多的花儿给埋了。” “这样说来,怕是恬嫔低估了那枯草热病症的可怕之处,才去那花架下面赏花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吧。” 欣贵人也同意这个观点,她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看夏冬春,“夏贵人觉得呢?” “我……”夏冬春脑子也转了转,但是她并没有想清楚恬嫔要去花架的缘由,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除了这个原因,也没别的理由了吧。”欣贵人嘟囔着,“难不成是有人告诉她,那花架下有东西等她去取吗? 就算是这样,叫贴身婢女去也就是了,又何苦一个人走进去。” 夏冬春却还是摇头,如今陵容和恬嫔都不在,她便不爱说话,只闷头坐着,无论欣贵人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但大家也并没有指望夏冬春能挖出背后的真相,欣贵人也不过是坐的离她近,顺势找她说两句话罢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恬嫔母子不是都已经无事了吗?” 欣常在见皇上和皇后又探讨起来,便拉着夏冬春咬耳朵,“安心些啦,既然太医都说平安了,恬嫔苏醒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倒是不担心恬嫔了,”夏冬春也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欣贵人耳边,“只不过方才卫临说晟妃身体也有些不适,我便有些担心她。” “没想到你和晟妃关系还挺好的。” 欣贵人慨叹了一句,她与陵容交浅言更浅,因着栩贵人的缘故,对晟妃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的印象。 “嗯,晟妃为人不错,倒是你,”夏冬春反问了欣贵人一句,“你好像和栩贵人关系更好些,她害了那么多皇嗣,你不怕吗?” “啊……她也没那么差吧。”欣贵人颇有些迟疑,如今栩贵人被禁足,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坐上妃位的那一天。 她与晟妃关系极差,若是自己在夏贵人面前说她的好,只怕是会惹得晟妃几人对自己不喜。 没准儿会像对付栩贵人那般,明里暗里地给自己使绊子,耍手段,岂不是要叫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里了。 “她才学确实过人,说起话来也春风化雨的,我便和她多聊了些。 在你们眼里,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觉得我和栩贵人关系好些吧。” “也许吧。”夏冬春明显心思不在这里,再加上也没有弄懂欣贵人这般解释的原因,“你们瞧起来,也确实比栩贵人与淳贵人关系更好些。” “嗐,我哪里比得上她们姐妹两个。” 欣贵人摆了摆手,她顺势看向淳贵人,立刻便收获了一个十分甜美的微笑。 但下一刻,淳贵人便将话题引了过来,“欣姐姐可是看到了什么?” 眼见着皇上和皇后都看向自己,欣贵人慌忙摆手,说自己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皇上脸色十分不耐地瞥了她一眼,就差开口斥责,叫她勿要喧闹了。 “臣妾是觉得,此事应是意外。”皇后倒是没有叫这尴尬继续,她试探性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毕竟恬嫔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 无人推搡,她更是自己走去花架那里,若真要说是有人要谋害她,怕是要用什么歪门邪道才能做到了。 皇上,您觉得呢?” 皇上自是没有回话,碰巧苏培盛一路小跑着进来,凑近皇上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皇后伸长了耳朵想听,但奈何苏培盛声音太小,只能零星听到几个不重要的语气词。 “既然恬嫔已经无事,朕便去承乾宫看看晟妃。 她今日险些滑倒动了胎气,朕着实有些担忧。” “晟妃如今可还好?她身子本就弱,也不知道皇嗣有没有影响……” 皇上脸色沉了又沉,这正厅里坐着的所有人,只怕唯有皇后不配提皇嗣了。 这后宫嫔妃接二连三落胎,与她都脱不了关系,尤其是晟妃怀着攸宁时,那毒蛇怎么爬进承乾宫的,皇后不会不知道。 对她不惩罚,是因为她是这大清的皇后,是纯元的妹妹,叫天下万民知道一宫之主没有容人之量,爱新觉罗的颜面可就一分不剩了。 “卫临方才说的,你也听见了。皇嗣是否有恙,还要多等些时日,才能确定。 恬嫔这儿,就交给皇后看顾。朕不希望,听见任何不好的消息,皇后可明白了?” 皇后有没有答应,皇上是完全不在意的,他将苏培盛留下看着皇后,自己则带着小厦子去听粘杆处查到的消息——至于去承乾宫什么的,其实不过是皇上的说辞罢了。 夏刈这次倒是有点用处,他查到那些鲜花都是由宫外连夜运来的,负责接运、登记的是花房的高义。 “高义?这是何人。” “说来也巧,这个高义,就是当日果郡王在永寿宫附近徘徊时,遇见的那个太监。” 夏刈生怕皇上忘记,还是着重提醒了是栩贵人封妃之时的事情。 皇上哪里忘得掉那日之事,他不悦地瞥了一眼夏刈,“所以查到了吗,这个高义和果郡王是否有关系。” “若非他负责这些花卉,卑职还查不出他与果郡王之间的关系。” 夏刈爱卖关子的毛病又犯了,只不过皇上此时可没心情与他周旋,一个眼神便叫夏刈将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高义负责给各宫送应季的花卉,因此对各个妃嫔宫中的情况都略知一二。 果郡王便是借着高义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了解到皇上何时去哪个妃子处歇息。 那日的杀手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栩贵人的寝宫谋害皇上,也正是因为高义的通风报信。 “他通过入宫花卉的登记来传达消息,这便是卑职查出来的暗码,皇上您看。” 夏刈呈上来了一本册子,一边是高义写在登记册上的话,另一边是经过暗码重新编译的内容。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传递皇上的消息,就连皇上这个月在哪个妃嫔处留宿最多,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真是朕的好兄弟,连进后宫的次数,都比朕本人还要清楚。 这皇位不给他坐,可惜了。” 第255章 再度出手 既然查到了果郡王,皇上便暂且叫夏刈放下恬嫔的事宜,主要追查果郡王在宫中究竟留下了多少暗桩。 至于高义,皇上暂时没打算揭露他和果郡王的关系,但借着调查恬嫔一事的名义,将他投进了慎刑司拷问。 关于这事,高义招的倒是很快,毕竟只是淳贵人要自己从宫外多买些花儿罢了,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罪。 但高义没有想到的是,这事儿他明明已经吐露了,但慎刑司仍旧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反而换了一批人继续审问。 而这一次审问的,不再是买花这种小事儿,而是与果郡王有关的掉脑袋的大事儿。 高义因为果郡王的承诺,做了个当上大内总管的美梦,但现实却给他重重的一击,不仅美梦没能实现,还要为此承受严刑拷打,不知道哪个夜晚就会殒命。 但他也只不过是个传递消息的小喽啰罢了,都是些皇上去哪里留宿,更宠爱哪个妃子的事情罢了。 但偶尔的,果郡王还会经由自己,了解栩贵人对花卉的喜好,再借花传递两句听不懂的诗词。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高义却始终不敢告诉夏刈,那就是刺杀皇上的刺客还在宫中,就是花房的那个宫女——采苹。 窝藏谋害皇上的刺客,高义只会罪上加罪,要是至亲还在,只怕九族都会被杀光。 但他只要不松口,采苹就会一直留在宫中,哪日杀了这皇帝老儿,也并非全无可能。 与此同时,苏培盛则带着高义的口头证据和登记册一同去面见皇后娘娘,他告诉皇后娘娘,皇上对这一切事情已经心中有数,但还需要皇后将来龙去脉查个清楚才行。 “皇上,可还有什么话?” 苏培盛又躬了躬身子,他摇了摇头,并不敢捏造皇上说过的话,“但皇上是关切皇后娘娘的,只不过忙着见张廷玉大人,着实是没有更多的时间叫奴才传话了。” 皇后娘娘自然听得出来苏培盛这些安慰之语,但苏培盛的态度便也代表了皇上的态度,此时皇上应该还未曾怀疑到自己头上。 “本宫明白了,苏公公先去侍奉皇上吧,夏日燥热,提醒着皇上多用些菊花败火。 至于淳贵人的事情,本宫会尽快查明的。” “是,皇后娘娘。”苏培盛立刻应了下来,他没有多言,确认了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吩咐之后,方才离开储秀宫。 此时的恬嫔身体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她偶尔能从昏迷中醒来,但只是叫了两声皇上,便再次陷入昏迷中去了。 储秀宫中的人已经走了不少,唯独还留下的就是夏冬春、欣贵人和淳贵人了。 夏冬春与欣贵人两人,纯粹是担忧恬嫔,想要等她彻底醒来罢了。而淳贵人,则是为了等待皇后,却没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欣贵人、夏贵人,你们二人去瞧一瞧恬嫔吧。” 夏冬春眼睛亮了一瞬,立刻便拉着欣贵人起身,她并非是猜到了皇后有话要跟淳贵人说,而是单纯的想要看看恬嫔的身体情况如何了。 但欣贵人可不像夏冬春那么傻,她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甚至猜测这次的事情,与淳贵人脱不了关系。 只可惜不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听听淳贵人到底犯了什么错。 欣贵人拉着夏冬春,放慢了脚步努力想听皇后娘娘会说什么,只可惜直到她们二人出了正厅,皇后娘娘都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皇后娘娘......”淳贵人刚要开口,就被皇后娘娘一个眼神逼的咽了回去。 “陪本宫出去走一走吧,在厅中坐了许久,这身体甚是疲惫。” “是。”淳贵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这里既不是景仁宫,也不是碎玉轩,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后娘娘身后,直走出了储秀宫,皇后娘娘方才开口,“皇上查到了高义,你从宫外运花一事,他已经全部招供了。” “这奴才骨头软的很,只是打了两鞭子,就招供了。”淳贵人倒是不怎么恐惧,她思索了一会儿,“皇后娘娘,皇上的人,可有查出别的什么事情?” “暂时还没有,但粘杆处的粮饷不是白白吃的,只怕今晚就能把来龙去脉查清楚了,你可想好了对策?” “运花算不得什么大错,毕竟要办赏花宴的。 就算皇上查到了那轻纱也是嫔妾建议的,又能如何呢? 这阖宫上下都知道恬嫔有枯草热症,任谁都不会觉得,她敢去那花架下行走吧。 这样说来,嫔妾又怎么可能是有心算计呢?” 淳贵人微微翻了个白眼,她与皇后娘娘,本来要用那花架算计的其实是晟妃,却没想到恬嫔却成了那个“替死鬼”。 好在花穗是个机灵的,知道及时转变目光,将那桂花头油倒在了晟妃脚下。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两人都没有因此而落胎,自己也被皇上查了出来。 “脑子倒是灵活,恬嫔与夏贵人倒是比不上你。只不过……”皇后欲言又止,“皇上对你有了怀疑,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 “嫔妾自然知道,这一系列的动作,不可能无人怀疑。 但除非恬嫔一口咬定,是有人引她去那花架下的,不然又凭什么嫔妾定罪呢? 至于皇上那儿……嫔妾还有七阿哥,不是吗?” 淳贵人一切心中有数,自然是好的,但是她提到七阿哥的模样,又着实叫皇后娘娘有些厌恶。 有了皇子,就以为有了一切吗? 皇后心中嗤笑一声,此时此刻巧笑倩兮的淳贵人似乎和柔则重合,都让她恨不能直接撕碎。 “皇后娘娘?” “你心中有数就好,皇上叫本宫彻查此事,便是存了放过你的心思。 但你也要懂得暂时收敛,要是想要继续对付恬嫔,也要找好替罪羊才是。” 淳常在对恬嫔和晟妃本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因为得了皇后的指示,方才出手对付二人。 如今事情败露,皇后居然还想叫自己对付她们,当真是把自己当成那没有脑子的年世兰了。 “恬嫔这一次能不能保住孩子还真不见得,若是真的保住了,便过几日再让她接触些花粉,”淳贵人笑的弯了眉眼,“这夏日百花盛开,又有谁知道哪阵风会吹些什么过去呢。” 用风吹花粉吗……皇后喃喃自语,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倒真值得一试。 只不过延禧宫恬嫔防范的紧,没机会收买宫人害她。 如今恬嫔在储秀宫,只要自己开口,叫她留宿一夜回去的话,淳贵人就有机会再次动手了。 “今日恬嫔动了胎气,不适合随意挪动,本宫会叫她留在储秀宫住上一夜。 她只带了两个婢女跟着,还是需要再派几个人守着才好。 你的碎玉轩离得近,便辛苦一点,多照应一下恬嫔吧。” 淳贵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便意识到皇后娘娘是想今夜叫自己再动一次手。 可皇上正怀疑着自己,怕是早就派人暗中观察自己了,着实不该这么快动手啊。 “皇后娘娘,今日着实不是一个好的动手时机,嫔妾……” “延禧宫中,你我都没有安插进去钉子。 待恬嫔回去,你还找得到机会吗?” 皇后娘娘睨了淳贵人一眼,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嘲讽,“方佳大人收受贿赂一事,不知道等不等起。 父母生养之恩大过天,淳贵人,你应该是个孝女吧。” 淳贵人攥紧了手,她面上还是那纯真到有些虚假的笑容,“皇后娘娘说的是,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你年纪小,心思也活泛,但是你要记得,心思太多了并不好。 这宫中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皇后训也训完了,便也没心思与淳贵人再多说些什么,直接便回储秀宫吩咐众人,将恬嫔暂且留在储秀宫,明日彻底稳定了再送回延禧宫。 为了叫恬嫔安心,皇后还特地吩咐章弥与何桉鸣留下来,彻夜守着恬嫔。 如此安排之下,也无人能提出任何异议。 桑儿即便担心有人再次对自家主子下手,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毕竟那是皇后娘娘,后宫之主说的话,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又哪里敢不听呢? 好在还有何太医在,他医术高超,定是不会叫主子有任何危险的。 唯独那个章弥章太医,他背地里可是皇后娘娘的人,谁知道会不会趁着医治之便,对娘娘下手呢。 桑儿这般担忧着,就连入夜之后都不敢入睡。 她靠在恬嫔的床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榻上的人。 只不过今日本就奔波劳累,加上心绪大起大落,如此安静的氛围一下,桑儿就开始止不住地犯困。 她努力睁了好几次眼睛,却还是渐渐地失去了神智,陷入了沉沉地睡眠之中。 不多时,内室的窗子便被人推开了,微微的清风吹了进来,刚刚入睡的桑儿只觉得身体一阵发冷,不由得抱住了双臂。 但她并没有清醒,只是哼了两声,就陷入更深的睡眠之中。 在确认一室之人都睡下了,窗外之人才缓缓站起身子,用扇子将收集而来的花粉,一点点全部扇进了室内。 但这些花粉那人还犹觉不够,又捧了一大束花儿,将用蒲扇抽打了花朵几下,继续用蒲扇将花蕊上的花粉拼命扇进室内。 这场景若是叫人看到了,着实是有些滑稽,但这花粉对于恬嫔而言,却是致命的东西。 虽是好笑,但也着实有些可怖。 待花粉去的差不多了,那人便收拢了花儿,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不多时,恬嫔便开始有了不适的反应,她剧烈地打着喷嚏,很快便吵醒了刚刚睡着的桑儿。 桑儿脸上还带着因为困倦而产生的迷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出了事儿。 “娘娘!”她急忙奔到榻前去看恬嫔的情况,但奈何恬嫔仍旧昏迷着,并没有办法给予桑儿任何回应。 此时桑儿已经彻底清醒,她没有过多犹豫,立刻便跑出去,去找守在储秀宫的何太医。 好在何桉鸣一直清醒着,听见桑儿的声音,便迅速迎着她过去。 “何太医,娘娘她又开始不断喷嚏,眼睛似乎也开始红肿起来了。” “怕是又碰到花粉了。”何桉鸣很快便确定了情况,他转身看了一眼仍旧睡着的章弥,没有任何犹豫地去看望恬嫔。 不出所料,恬嫔是再度碰上了花粉,才又引起了症状。 只不过枯草热这病症极为有趣,病人若是反复感染,短时间耐受性便会逐渐提高,反而不像一开始染上那般可怕。 “无妨,桑儿姑娘为恬嫔娘娘清理一下口鼻就好。 然后在室内洒水增加湿气,叫那花粉不能飘荡即可。 不需要多久,娘娘的症状就能缓解了。” 桑儿慌忙点头,她嘱咐着另一个侍女照顾恬嫔,自己则是去门外打水了。 很快,桑儿便取了水回来,在为恬嫔清理口鼻之后,那喷嚏的症状便渐渐消失了。 为着不叫恬嫔被漂浮的花粉继续影响,桑儿又听何桉鸣的嘱咐在室内洒水。 何桉鸣让出位置,缓缓地退去了窗边。窗户半开着,徐徐清风拂面,倒是叫有些迟钝的神经为之一振。 “这窗……什么时候打开的。” 何桉鸣喃喃自语着,他伸手打算将窗子关上,手指却碰到了一些灰尘。 他捻了捻指尖,打算将灰尘蹭掉,却发现这灰尘颗粒似乎有些太大了,凑近细看才发现,那大的颗粒正是花蕊上的花粉。 用力一捻,便在手指上留下些许黄色的痕迹。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将花粉送进来的吗? 何桉鸣凑近那窗框上细看,果真看到了窗格上残留的花粉。 数量众多,还带着些许花蕊的部分,也不知道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留下这样明显的证据。 “看来今夜,是有人想要再对恬嫔娘娘下手。 怪不得章太医在茶中下了蒙汗药,看来是想里应外合,要了恬嫔的命啊。” 第256章 表面的惩罚 等了足足一夜,皇后也没有听到恬嫔小产的消息。 明明淳贵人已经派人过来,说已经将那花粉送进了内室,恬嫔却仍旧安好,着实叫人费解。 皇后虽是擅长医术,但到底没有给恬嫔把过脉,不能确定她的真实脉象。 有那么一瞬间,皇后娘娘都开始觉得,是不是恬嫔发现了自己与淳贵人的算计,提前做了些准备。 毕竟枯草热症这种东西,很难立刻夺走一个人的生命,若是提前用了药……只怕作用也不会有初次那般明显。 皇后长叹了口气,最近她总觉得诸事不顺,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小人。 只不过她嘴上信佛,心里却是不信的,根本不会做什么求神拜佛保平安的事儿。 况且,剪秋日日都替自己去佛堂诵经拜佛,若是诚心有用,自己的大阿哥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不得皇上宠爱,空有个皇后的名头。 “娘娘,可是头痛?”剪秋为皇后娘娘束发,一眼便瞧见了皇后娘娘愁眉不展,“昨夜淳贵人动了手,章太医又在储秀宫坐镇,此时想必已经得手,只等着被人发现呢。” 剪秋这般安慰,却没有换来皇后娘娘愁容消解,她暂缓了梳发的动作,“天色尚早,奴婢去储秀宫打听一下消息吧,若是未曾得手,还能再添一把火。” “罢了,此时都未有消息,只怕淳贵人已经失败了。 若你再动手,定会被守株待兔之人抓住,不如徐徐图之。” “是,娘娘。”剪秋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她心中还是想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但片刻之后便压下了这些心思,专注为皇后娘娘束发。 只不过今日请安虽然已经免了,还是有人在一大早便赶来了景仁宫。 皇后到正厅时,章弥与何桉鸣两位太医,还有恬嫔身边的桑儿已经等候多时了。 待皇后娘娘开口询问,桑儿便迫不及待将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皇后,窗框上的花粉,窗边的花瓣,以及被人故意推开的窗户,无一不是在佐证有人蓄意谋害。 其实还有一事,就是章太医有意在茶中下了药,但何桉鸣没有将此事告诉桑儿与皇后娘娘,只是悄悄告诉了奉命来看望恬嫔的苏培盛。 皇后娘娘是不可信任的,何桉鸣早就看的清楚,自然不会把什么证据都交给皇后。 “这些本宫都会查明,眼下最重要的是,恬嫔与皇嗣可还安好?”皇后满脸担忧地看向章弥,只可惜章弥摇了摇头,把目光又投给了何桉鸣。 “章太医昨夜睡得沉,是微臣为恬嫔娘娘诊脉的。”何桉鸣行了个礼,“入室花粉极多,叫恬嫔娘娘面上喉间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肿胀。 为了不叫恬嫔娘娘继续受害,已经连夜送回了延禧宫。” “你们动作倒是利落。”皇后娘娘语气瞧不出喜怒,但何桉鸣却立刻拱手行礼,说着微臣僭越了。 “罢了,你也是担忧恬嫔与皇嗣,这个决定并无不妥。”皇后并没有斥责何桉鸣,毕竟事急从权,即便是皇上也不会惩罚的。 但是规矩该强调还是要强调,不然后宫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所幸何桉鸣是个认真听训的,皇后此时倒也不至于太过气恼,但如今唯一难办的,就是恬嫔回了延禧宫,想找到机会对付她就更加困难了。 淳贵人这个不中用的,事儿没有办成也就算了,还要自己帮她再擦一次屁股。 短短两天之内接连失利,若早如此,还不如叫曹琴默去做这次的事情。 皇后此时颇有些懊恼,但事已至此,后悔已然来不及了,还不如想些办法弥补。 “此事本宫已经知晓,会叫欣贵人配合着,一同查清楚做下此事的人到底是谁。” “奴婢替我们小主谢过皇后娘娘。”桑儿立刻便行了礼,皇后不欲多留几人,便叫他们各自散去了。 在众人离开后不久,章太医便重新回到了景仁宫,拜见皇后娘娘。 “昨夜究竟如何情状你细细说来,章太医,本宫可不希望听到谎话,你应该明白。” “微臣明白,只不过......”章弥迟疑了一瞬,还是将昨夜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微臣给何桉鸣下了药,睡过去的却是微臣自己,只怕他已经知晓微臣与皇后娘娘的关系了。 皇后娘娘,恕老臣多嘴,要是真的想对付恬嫔,这个何桉鸣留不得了。” “一个普通太医而已,你作为院判都解决不了的话,本宫看也没必要担着这个官职了。” “皇后娘娘,何桉鸣很得皇上信任,只是微臣一人的话,怕是无法做到啊。” 皇后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章弥,直看到章弥额上不断渗出汗珠才缓缓开口,“惠贵人离世之前,是何太医把的脉吧。” “这......这事情太过久远,微臣要回太医院查一查登记册,才能知晓。” “不必查了,就是他。” 皇后娘娘印象倒是深刻的很,毕竟沈眉庄与温实初私通怀了孽种之事,皇后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沈眉庄名义上还活着,其实早就死在了那场时疫中。 而这个何桉鸣,就是诊出沈眉庄孕期谎报的太医——他知道沈眉庄肚子里的孽种是温实初的,知道这个秘密对于何桉鸣来讲,就是他的催命符。 毕竟皇上怎么会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被宠爱的妃嫔背叛,还差点养了别人的孩子呢。 皇后心中虽然还爱着皇上,但是心中也止不住地发出畅快的笑声,让你觊觎柔则那个早有婚约的贱人,被你宠爱的妃嫔背叛也是活该。 很快,你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就会被传出来,但作为你的妻子,我会帮你解决这件极为丢脸的事情的。 只要你求我,只要你肯开口求我。 皇后心中笑得畅快,面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吓得章弥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只能拘着礼,任凭皇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有一件事儿,需要你办。”皇后根本就没有给章弥拒绝的机会,这次的事情很简单,只是叫他在同僚中传温实初的死与惠贵人有关罢了。 皇后有意没有提到龙胎,毕竟这种越是没有事实根据的传言传的越快,到时候只要再派人将真相再混一点进去,就足够叫皇上怀疑何桉鸣了——毕竟一国之君,皇后舍不得叫他太过丢脸。 “微臣明白了,这几日便着手做这件事情。” “你已经弄砸过很多事情,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办不好,你知道结果的。” “微臣......明白。”章弥重重行了一礼,他不敢再有迟疑犹豫,当日便把流言传了出去。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这些话还不能变为利剑,不能立刻达到皇后娘娘想要的效果。 几日后,皇后仍旧未能查出真凶,但采购花朵一事到底与淳贵人有关,皇上为了叫富察一族不要闹事儿,还是象征性地处罚了淳贵人——禁足反省七日,外加罚了两个月的月例。 拆了东墙补西墙,淳贵人被扣掉的月例很快就变成了恬嫔妆奁盒子里的一件饰品,只不过这点补偿对于恬嫔而言不过是毛毛雨,皇上也知道并不足够,便又亲自赏了更多东西下去。 但淳贵人有七阿哥,再加上自己性子活泼可爱,很容易便重新得了皇上的宠爱。 好在恬嫔身体没有恢复,没办法给皇后娘娘请安,否则两人不知道会吵成什么样子。 而陵容那里,则顺着花穗查到了剪秋身上,果真是不出意料,这次的事件还是皇后娘娘主使。 只不过这件事儿即便捅到皇上面前,也只会打掉一个花穗,对于陵容而言,若是能将剪秋也一同拉下来,才算是扳回一城。 “娘娘,何太医求见。” “何太医?今儿不是他为攸宁诊脉的日子吧。” 陵容有些疑惑,这些日子恬嫔身体极差,何桉鸣便将所有精力放在了恬嫔身上,攸宁的例行看诊已经换成了卫临,他本没有理由来承乾宫的,难不成......是恬嫔有什么事情要他传达? “请他进来吧,许是有恬嫔的消息要告诉我们。” 照水应了一声,她停了手中的活计,将立在门外的何太医给请了进来。 何桉鸣如同从前一样行礼,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焦急的神色,陵容便确定恬嫔并没有出什么事儿,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 “何太医不必多礼了,今日并非你诊脉的日子,可是你或者恬嫔有事需要我帮忙?” “是恬嫔娘娘,她叫微臣来道谢,同时也是来道歉的。” 陵容略略皱眉,这致谢的缘由她倒是清楚,可这道歉又是为何呢? “恬嫔娘娘说,她错估了药效,不该不听劝告跑来参加赏花宴,更不该走到那花架之下。” 说起这些事情时,就连何桉鸣都忍不住叹气,“恬嫔娘娘说,她是想叫众人以为她的枯草热症早就治愈了,叫众人歇了用这法子谋害她的心思。 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还连累晟妃娘娘您动了胎气。” 陵容摇了摇头,“我动了胎气之事,与恬嫔并无关系,只是踩到了桂花头油,险些摔倒引起的。 还请何太医替我给恬嫔传个话,免得她误会,孕期伤神最是要不得。” “是,”何桉鸣应了一句,但他没有立刻告退离开,反而是有些犹豫的开口,“不如让微臣再给娘娘把一把脉吧,这样才好给娘娘调整方子,尽快养好身体。” “你眼下要做的,是照顾好恬嫔。” 陵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根本就没有动胎气,自然也不需要服用什么药物,“卫临已经为我诊过脉,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所以也无需再次诊脉了,何太医告诉恬嫔安心便是。 还有一事,叫恬嫔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在生产之前,尽量不要再出延禧宫了。” “……微臣明白。”何桉鸣拱了拱手,他这次是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便行礼告退离开了。 “何太医倒是尽职尽责。” 照水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她也没打算主子有什么回应,便收拾着绣花的东西,出去为陵容取茶点了。 陵容只觉得照水今日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深究那句话的意思,毕竟她还有要想些办法,将剪秋给拉下水来。 思来想去,用花穗将剪秋钓上来最为简单,只是苦于花穗如今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陵容很难找到机会策反她。 陵容不是没有想过,找个借口向皇后娘娘将这宫女要到身边来,但这异常的行为势必会惹得皇后娘娘警觉,根本不会有收买花穗的机会。 更何况…… 皇后娘娘收买人从来不只是靠银子,这花穗一家老小全部捏在皇后的手中,就算有那个机会,陵容也没那个本事。 “娘娘,又在烦恼了?” “是啊,这次桂花头油的事情,定是拉不下皇后的,但我想,应该顺势将剪秋拉下来。” 照水点了点头,“如今我们查到,花穗的桂花头油是剪秋给的,只不过这个人证,是景仁宫的一个小丫头。 奴婢担心,她虽然会改掉口供。届时我们的状告就变成了污蔑,怕是还要受到皇上的斥责。” “我也是这样想的,目前唯一的法子,就是将此事私下告知皇上。 皇上派人去查的话,还有机会给剪秋定罪的。” 陵容叹了口气,如今私下告知皇上,就是明晃晃地说自己不信任皇后娘娘,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想,会不会因此对自己生了怀疑。 “但奴婢担忧,皇上会像对待恬嫔娘娘那样,将事情丢给皇后娘娘去查。 皇后娘娘一定会包庇自己的人,这真相就更查不出来了。” “今夜……帮我把小厦子请过来吧,”陵容犹豫了许久,终于想到了另一个突破口,“把我们查到的事情,变成小厦子查到的事情。 苏培盛十分相信他的徒弟,定然会将此事告知皇上的。” 第257章 谣言漫天 依着陵容的吩咐,照水很快便给小厦子传了信,临近旁晚,小厦子便趁着四下无人进了承乾宫。 见到小厦子,陵容也没有同他拐弯抹角,而是将自己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小厦子跟在苏培盛背后学的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他听见陵容此语,便猜到这位娘娘是想叫自己做那个传话的人。 “此事奴才定会告诉苏公公,但奴才还有一事不明,”小厦子拱着手,“娘娘为何不自己将此事直接告诉皇上呢?皇上很是宠爱娘娘,定是会叫人彻查的。” 对于是不是得皇上宠爱一事,陵容并不想多言,“此事主要是涉及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但以本宫的能力和地位,是没有办法去查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的。 即便查到了什么,也不敢直接告诉皇上。 但若是你和苏公公查到,皇上便会给你们权利,尽可能将来龙去脉查个清楚,这便是今夜叫厦公公来此的根本原因。 若是厦公公觉得为难,直接拒绝便是,但还请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免得被有心之人陷害。” 小厦子摇了摇头,“为娘娘效力是奴才的福分,况且,这是一个奴才展示能力的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 “是本宫信任你,才想请你帮这个忙的。”陵容猜测小厦子真正想问的是为何叫他帮忙,“入宫以来,厦公公帮助我们多次。 如今来算,竟然只能给些金银之物作为报答,当真是有些羞愧。” 陵容叹了口气,她看了照水端着的荷包,脸上露出些许懊恼的神色,“你若不是苏公公的徒弟,本宫还真想向皇上请求,将你调来承乾宫当总管太监。 只不过未来你是要做大内总管的人,将你调来反而会影响你的前途。” 几乎是一瞬间,小厦子便明白了晟妃的意思,只要自己想,晟妃愿意将自己送上师父的位置。 只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是不会生出那个心思的。 “谢过娘娘抬爱,奴才跟在师父后面学到许多,但比起师父却是差了许多。”小厦子也清楚,这后宫之中没有绝对中立的,晟妃的请求并不难办,自己也只是将查到的事情告诉师父便可。 至于师父查不查,皇上查不查,便是自己不能确定的了。 “此事奴才一定会告诉师父的,娘娘便在宫中等着好消息吧。” 陵容点了点头,照水便立刻将那些赏赐送给小厦子,后者倒也没推辞,高高兴兴带着东西走了。 为了将自己动了胎气一事坐实,陵容这几日都没有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惹得皇上颇为担心,这几日都来承乾宫看望。 倒是苦了夏冬春,想来看望陵容,又担心会被众人说成有意跟随皇上。 若是皇上刚好还愿意来自己的怡性轩,岂不是叫安陵容没了面子。 无奈,夏冬春只能日日往恬嫔那里跑,试图找个人和她聊一聊天。 不过没几天,新的乐子就来了,皇上查出了剪秋收买花穗致使陵容差点动了胎气一事,勃然大怒之下,将剪秋直接丢进了慎刑司。 只不过剪秋的嘴实在是太硬了,一直都没有吐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夏冬春一直派人去探听,也都是无功而返,害的她只能整日在屋子里唉声叹气,更不好意思去找陵容了——她怕被问起来剪秋都招了什么,自己根本答不出来。 这可不行,也太过丢脸了些。 夏冬春一路晃悠着去御花园,不知不觉就在承乾宫门口停下了。 更为凑巧的是,照水刚好出门为陵容取药,就这么撞见了在门口逡巡的夏冬春。 “夏贵人许久不来了,我们娘娘很是思念呢。” 照水并没有问夏贵人是来做什么的,直接便将人向殿中请。 夏冬春也不好拒绝,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被送去了正厅。 陵容正在绣花,她对着日光看自己绣的花样,思考着要如何改进绣法。 由于太过认真,再加上夏冬春向来没有和她请安的习惯,导致夏冬春都进来坐下好一会儿了,陵容都没有发现她。 但夏冬春又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喝着茶,想看看这安陵容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等了好一会儿居然都被无视,夏冬春立刻放下茶杯,故意磕在桌面上叫陵容听见。 “怎么,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你看到我了还装傻。”夏冬春哼了一声,“照水说你想我了,现在你说说吧,怎么想我了。” “嗯......可能是想你什么时候能查到剪秋的事儿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冬春撇了撇嘴,“我倒是想查出点什么,可是连慎刑司都没有撬开她的嘴,根本就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她也没有家人对吧,”陵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绣花绷,“想用她家里人威胁,叫她透出些秘密都很难。” “你知道的不少嘛,说吧,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陵容沉思了一会儿,她想叫剪秋“透露”出一些关于纯元皇后离世的真相,但又没办法在慎刑司里安插人手。 目前能做到这件事儿的,只有眼前这个夏冬春了。 虽然纯元皇后虽然对皇上十分重要,但陵容也无法确认,皇上会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皇后,杀了现在的皇后——无他,换个人来坐这个后位,不见得会比乌拉那拉氏做的好。 更何况,太后如今还活着,她绝对会想尽办法保住皇后的,但若是不做些什么,又总觉得会浪费这次机会。 “我想叫剪秋说出点她不肯说出的事情。” “她的嘴巴那么硬,就连谋害你的事情都不肯承认,那些空穴来风的话,就更不会说了。” 夏冬春说的口干,又把那杯茶捞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她谋害你的事情别想逃脱了,皇上一定会想办法处置她的。” “夏贵人,你.......有人在慎刑司吗?” “有熟人,但是在慎刑司也只不过是个打杂的,打听些消息可以,但她们无权拷问剪秋。” 陵容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没办法直接写下伪证叫剪秋画押,但总能叫宫人们闲聊几句的。 当晚,后宫频繁失子的事儿便被宫人们频繁提起,在众人的口诛笔伐下,甚至开始传言这些事情都有剪秋的参与。 随着传言愈演愈烈,当年府中的事情也被人提了起来。 要知道,纯元皇后的离世是皇上最难以接受的事实,从前是无人敢这样大肆提起的。但此次话题的重心在剪秋,一时之间倒是也没有人跳出来制止这些流言蜚语。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消息是从慎刑司传出去的,就连皇上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剪秋在审问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什么。 因着涉及到纯元皇后,皇上想要再多查一查,看看当年柔则的死,是不是真的与这个剪秋,又或者说是她背后的皇后有关。 但皇上又总是会想起,柔则叫自己照顾好宜修的事情。因此,即便他真的怀疑过宜修,也从未认真地派人去查柔则离世的真正原因。 最初是不愿意面对柔则的离世,只要一想起来,心中就止不住的抽痛。后来则是被夺嫡之事搞得焦头烂额,便更没有精力继续去查了。 随着皇后在宫中的地位稳固,当年的人与事又清理的干净,皇上便更没有机会查到当年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突然出现这样的传言,皇上直觉是有人故意传出的消息,但还是吩咐苏培盛,再去审一审剪秋。 他自己则是去了承乾宫中,与陵容谈起这次动了胎气的事情。 “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在养胎,终于有了几分好转的迹象,这是卫太医的功劳,还要请皇上替臣妾好生赏赐一番呢。” “这个卫临,医术倒是不比那何桉鸣差,赏他也是应该的。” 陵容没有顺着皇上的话过多夸奖卫临,反而提起了恬嫔与何桉鸣,“恬嫔的身体也恢复了吧,还好有何太医在,否则恬嫔的性命......” \"容儿是不是觉得,朕对淳贵人的处罚太轻了。\" 陵容摇了摇头,皇上总是喜欢言语试探,问的是淳贵人的事情,实际上却是在问自己这次的事儿。 “恬嫔为何要去花架下,皇上还没有查到吧。” 面馆对陵容的答非所问,皇上并未不悦,“恬嫔只说,自己是看那花架美丽,才走进去的。” “但皇上与臣妾都知道,恬嫔有枯草热症,她不可能去花架下。” 陵容其实很清楚,恬嫔是为了反将皇后一军才走到花架下的,但她根本没有做好计划,只能白白受了这种苦。 但现在,陵容要想办法为她弥补,叫皇上怀疑是有人威胁她才行。 而宫中能威胁富察一族的,除了皇后就只剩下太后了。至于她们为什么要威胁恬嫔,这不是陵容需要帮忙找出的。 “可她为何要去呢,有什么不得不去的理由吗?” “臣妾也不清楚,”陵容摇了摇头,她扶上皇上的手臂,脸颊也顺势贴了过去,“若是臣妾的话,只会有两个理由,一个是因为攸宁在那里,臣妾心中担心;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有皇上在,臣妾便忘了危险。” 这两个理由都不符合当日的情况,但皇上显然被取悦到了,他摸了摸陵容的侧脸,半晌才开口,“恬嫔与你不同,她的原由不会是这个。” “但无论如何,恬嫔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她也没有吵着闹着要皇上重罚淳贵人,想必是吓得狠了。” “嗯。”皇上随意的应付了一句,他话锋一转,又提起了宫中最近的传言。 一个是剪秋与纯元皇后的离世有关,另一个则是温实初的死与惠贵人有关。 因着知道纯元皇后的事情,陵容便对后一件事更加感兴趣,“温太医?他的离世怎么会与惠贵人有关呢?皇上可知,这传言是从何人口中传出的?” “自然是太医院的消息,只不过这几日,风言风语愈发离谱,容儿没有听说吗?” “臣妾从未听说过,这几日身体不适,臣妾被芳菁姑姑拘在宫中,这些流言蜚语进不了耳朵。”这几日,由于陵容都在算计皇后,还真没有关注太医院发生的事情。 但是陵容背地里清楚,沈眉庄那个孩子真实月份,正是被何桉鸣诊出的。 他是皇上所知道的人中,唯一一个最清楚温实初死亡真相的人。因此,在传出这个传言的时候,皇上第一时间便怀疑是何桉鸣走漏了风声。 即便不是他,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皇家秘辛,知道的人都不该留着,只有知情者尽数死了,秘密才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皇上杀心早就起了,只不过何桉鸣的医术,叫他有了几分犹豫。毕竟宫中有孕的妃嫔接二连三的出事,一个医术高超的太医,确实有保留的必要。 但如今,卫临已经成长起来了,倒是叫皇上不打算再犹豫了。 “这些糟心的事儿,不知道也好。否则朕来瞧你,听的还是这些话。” “臣妾除了与皇上说一说攸宁,就是肚子中这个小的。”陵容牵着皇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叫他感受肚腹微微的起伏与身体的滚烫热度。 “不过臣妾以为,太医院传出的这个传言很是奇怪。”陵容语气轻柔,“温太医触怒龙颜,被下令处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过了这许久,却突然传出这等流言,不得不叫人怀疑,是有人盯上了太医院的某个太医。 再加上有意将惠贵人卷进来,怕是存了混淆圣听,毁坏惠贵人名声的心思。” 听到陵容提到了惠贵人的名声,皇上身体明显僵硬起来了,他想到了沈眉庄与温实初有了孽种的事情,只觉得心中的恶心之感又翻腾起来了。 惠贵人名义上还活着,其实早就死于时疫,宫中本久不许提起她,却又在这多事之秋,再度被提起。 搅乱宫中这一池水,难不成是那个还不死心的允礼吗? 第258章 采苹 陵容并不知道,皇上将这些谣言的来源已经暂时安在了果郡王头上。 但即便知道了,也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是安全的——毕竟这次被怀疑的是何桉鸣,只怕是想继续对恬嫔动手了。 若真的失去何桉鸣,那恬嫔定然危矣。 如今正值夏季,没人知道恬嫔会在何处染上花粉,腹中孩子还会不会继续保住。 毕竟意外这种事情,确实不难算计的。 如今有恬嫔冲在前头,自己还能勉强安稳两天。 “看来势必要帮恬嫔,保住这个何桉鸣啊。” 陵容长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剪秋被赐死只是时间问题,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倒也有足够的精力,去帮自己的“好姐妹”恬嫔,保住孩子和太医了。 “娘娘如今倒是比孕育攸宁公主的时候还要操心,这整日里眉头不展的,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如今是不得不操这份心,”陵容颇有些无奈,皇后坐在后位上一日,这心便要多提防一日,“宫中的孩子不好生养,若再不多思虑些,只怕你我二人,比那逝去的端妃还要惨上三分。” 照水自然知道何桉鸣的重要性,只不过如今还有个卫临,她倒是不像小主那般担忧。 至少如今的承乾宫,不会像怀攸宁公主时那般四面楚歌了,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人,皇后娘娘想插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娘娘,恕奴婢直言,”照水口中是这般说的,但开口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如今娘娘已经是妃位了,那协理六宫之权,其实可以争一争的。” “如今敬贵妃韬光养晦,担心自己膝下的皇子太过惹眼,协理六宫之权还在手上,但已经渐渐失去了话语权。” 陵容并非不想拿到协理六宫之权,但如今她正有孕,皇上必不肯叫自己太过劳累,这协理六宫之权即便要争,也争不到自己的手中。 “我们确实要争,但现在是争不到手中的,不如继续叫敬贵妃握在手中,总不至于太过眼盲。” “可......敬贵妃娘娘她,已经不怎么理会宫中事务了。” 陵容点了点头,她没有重复表达自己的意思,因为她清楚的很,照水是在担心自己之后的处境。 毕竟若是何桉鸣倒了,恬嫔也很难被保下,她的弱点实在是太过鲜明,要了她的命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艰难。 其实照水都明白的,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那我们眼下最为紧急的事情,就是帮何太医?” “没错,但这事儿做起来并不容易。即便查出来传谣言的那个人是谁,皇上也很有可能将二人一同赐死,为的就是保住他那比天还大的颜面。” “娘娘,您说的过了。”照水轻声劝慰着,她也不知道小主为何这般恼怒,许是对皇上不看重普通人性命的态度而心有不喜吧。 陵容嗯了一声,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躁感,“将何太医请过来吧,我问一问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出个法子来。” 待日头偏到西边,天空渐渐泛出艳丽的彩霞时,何桉鸣才匆匆赶了过来。 陵容坐在梨花树下,眼看着他跑向正厅,遇见照水后又折返回自己面前,“何太医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难不成是恬嫔出了什么事情?” “并非是恬嫔娘娘,是微臣出了一些事情。”何桉鸣倒是没有隐瞒,但也不愿说更多了,他拿出手帕,为陵容诊着脉,“小主和皇嗣都很好,看来卫太医所开的药方疗效确实不错。” “让你诊脉,便是没打算瞒着你。”陵容将自己为何要假装动了胎气的事情说了出来,还将皇上昨日说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了何桉鸣。 “原来娘娘已经知道了微臣身上的事情,”何桉鸣倒是没有明显的担忧,甚至还安慰起陵容来,“但娘娘不必担忧,恬嫔娘娘虽然身子很难养回从前,但到底保住了性命,皇嗣也安全无虞,即便微臣日后无法照料,也不至出现太大的纰漏。 至于娘娘您,如今有卫太医的照料,微臣便更加放心了。” “关于你的事情,是如何打算的。” 何桉鸣拱了拱手,态度还是那般平淡,“微臣这几日想的明白,虽说这传言听起来离谱,但皇上却深知,我是那个知道温太医与惠贵人之间关系的人。 无论这谣言是否从我这里走漏了,皇上都不会对我心慈手软,只怕微臣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想想办法,终归还是有机会的。” 对于能否保住性命这件事,陵容瞧着都比何桉鸣着急,“皇上最是重视有才能之人,必不会叫你这般轻易丢了性命的。” “圣心难测,娘娘也该知道,皇上最是重视颜面,微臣的结局几乎已经注定了。”何桉鸣语气轻松,他从药箱中拿出数量不少的香丸,尽数送到了桌上,“这些香丸娘娘可以定期更换,我还将方子写了出来,之后娘娘可以叫人自行配制。” 陵容并没有开口,她看着何桉鸣拿了一张又一张方子出来,放在了桌上,“这些方子是微臣根据娘娘体质改良过的,照水姑娘懂些医术,用起来也不至于药不对症。 若是遇到了什么危急时刻,身边的太医又不能全然信任时。 娘娘可以叫照水姑娘去御药房拿药,暂时度过危机。” 何桉鸣瞧了陵容一眼,并未从她脸上看到什么疑虑,心下倒是安定了不少。 “但微臣还是多嘴一句,勿要乱取乱用,还是要遵守医嘱的。” 像是怕陵容不信一般,何桉鸣还是补上了一句,“恬嫔娘娘那里,微臣也留了些的。 只不过两位娘娘体质有所区别,药量会有细微的不同。” “你倒是迅速,后事都安排好了。” 陵容招手叫照水过来,将这些药方香丸尽数收好,“那本宫便恭敬不如从命,将这些东西都收下了。 只不过——为了本宫和恬嫔这一胎安全起见,你这条命还丢不得,需要想着办法,叫皇上舍不得杀你才好。” “微臣医术虽然尚可,但普天之下,医术高超之人数不胜数。 皇上又是一国之君,找医术高超的太医替代微臣并不困难。” “皇上是不困难,本宫与恬嫔却困难的很。” 陵容睨了何桉鸣一眼,同样是惹皇上厌恶,甄嬛不就靠着自己救皇上一命,才再度得了真心宠爱吗? 何桉鸣若是能救皇上的性命,皇上怕是也不好真的动手杀了他吧。 甚至还有可能叫何桉鸣彻底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对付皇上的底牌也会更多一些。 如今的问题就是,如何让何桉鸣成为皇上的救命恩人。 要是那个刺客再对皇上出手就好了,一切就能顺理成章,还不会留下痕迹。 陵容并不知道那个刺客是谁,但是她却想到了那个令她十分眼熟的采苹——照水已经查到,采苹曾经在清凉台伺候过果郡王。 她已是王府的奴婢,自然就不用参与选秀,更不可能成为宫中的婢女。 难不成……这采苹是被果郡王改了身份,与自己同一批入了宫参加选秀吗?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很有可能知道果郡王谋反之事,甚至有可能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此时此刻,陵容倒是无法确定,采苹是不是那个刺杀皇上的刺客。 但若是这段时间,她能动手刺杀皇上的话,就能想办法复刻甄嬛那次的事情,叫何桉鸣也能成为皇上的“心上人”了。 “其实卫太医的医术绝佳,娘娘并不需要太过担忧的。 微臣如今虽是危险,但也是向皇上表忠心的好时候。 若是皇上信了微臣不会将那秘密说出去,那便还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回转的余地还不够,必须叫皇上彻底相信了你才行。” 何桉鸣嗯了一声,但这突然之间,也并未想出什么合适的法子。 “还要一个人帮忙才行,我需要找人试探一番。 至于你,在太医院好好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谁在传这个谣言。” 查出谣言这件事是非常困难的,陵容也并不指望何桉鸣能查的出来。只不过聊胜于无,总要他做些事情才好。 不然就整日交代后事一般,准备些有的没的的东西,叫恬嫔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还怎么养好胎。 “还有,那些东西就算准备,也先留在你自己身边,勿要在此时送到延禧宫。 恬嫔如今本就在辛苦养胎,若是叫她知道了自己信任的太医要丢了命,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 何太医,你可明白了?” “……微臣明白。”何桉鸣迟疑了一瞬,还是拱手应下了,“皇上的人其实也在查,微臣倒是觉得,这流言的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两人谈了没有多久,陵容便有些疲倦,何桉鸣倒是识趣的离开了,只不过走之前还是去偏殿看望了攸宁。 第二日一早,陵容便写信出了宫,叫人在外面查采苹的身份。 与此同时,她还特地叫照水走一趟花房,点名叫采苹来承乾宫送花。 采苹本不肯离开花房,但奈何晟妃指名道姓,她也只好带上挑好的花朵,以轻纱覆面去承乾宫。 但今日对采苹而言注定有些不顺,她捧着那些花朵快步而走的时候,正碰上了去景仁宫面见皇后娘娘的三阿哥。 花被撞落了一地,脸上的面纱也被花枝勾掉。 三阿哥年纪虽小,但对于美丽的事物也有了明确的感知,他呆呆地采苹那张灿若桃花的脸,一时间便瞧的怔愣了。 采苹则全然不同,她慌张地将面纱扶起来,躲避着三阿哥炽热的视线。 直到重新戴好面纱,方才矮下身子拾花。三阿哥也蹲下来,手上没轻没重地将那些花拢做一堆,直接捧起来送到采苹面前。 但三阿哥粗手粗脚,花瓣都被打落不少,花与花可怜巴巴地挤做一团,根本不可能再用了。 采苹怒火攻心,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忍住想要一掌将三阿哥打飞的冲动。 “奴婢谢过三阿哥,但这花……已不能用了。” 三阿哥愣了一瞬,他瞧了瞧那花,便直接丢到一旁。 甚至直接伸出手去,想要将采苹给扶起来。 照水站在一旁,看的都愣住了,一时之间都没有想到将采苹给扶起来。 好在采苹避开了,她向三阿哥行礼道歉,只待三阿哥说了句无妨,便提起裙子迅速地跑了。 只留下照水在原地站着,看看花,又看看那看着采苹背影的三阿哥。 “她是谁。” “回三阿哥,她是花房侍弄花草的婢女,名叫采苹。” 三阿哥冷冷地嗯了一声,眼见着采苹已经跑的失去了踪影,方才想起自己还要去面见皇后,便也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这三阿哥年纪虽小,见到美人儿也迈不开腿。” 承乾宫内,陵容听了两人的回话,不由得打趣起来,“怕是三阿哥已经向皇后娘娘回话,要采苹去阿哥所伺候了。” “不!”采苹下意识便开口拒绝,她嗫嚅着嘴唇,“奴婢喜欢花草,并不想去伺候三阿哥。” “此事也只是本宫的猜测罢了,”陵容饶有兴致地看着采苹,她瞥了一眼泡在八棱瓶中的花朵,“若是三阿哥真的求了,你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去伺候。 毕竟皇后娘娘十分看中三阿哥,很有可能不会拒绝三阿哥的请求。” 陵容倒是不介意吓唬吓唬这个采苹,毕竟接下来自己还有话要问她呢。 只不过这采苹显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宫女,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就镇定下来了。 “晟妃娘娘,这花奴婢已经送到了,若是娘娘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回花房了。” 陵容只是看着采苹,待她蹲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采苹,你可知道,果郡王府中有一个名叫浣碧的侍妾。” 采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一般,许久之后她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浣碧被果郡王纳为侍妾之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你居然不知情。”陵容笑着开口,“那你岂不是在这事儿之后,方才入宫的?” 第259章 三阿哥 “是,娘娘,奴婢许是在那件事之后入宫的,方才对此并不清楚。” “那就怪了,”陵容一脸惊讶,“那一年并没有选秀,你又是如何被留用的呢?” 采苹愣了一会儿,她并未想到,这晟妃居然在自己何时入宫这种小事上追根究底。 心下便有些慌张,担忧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此被她揭露。 “宫女选秀是一年一次,奴婢是在户部和内务府都是上了名的,娘娘可以派人去查一查,奴婢便是那一年选秀入宫的。” “你这般貌美,若是与我们同期入宫选秀,怕是也会被皇上留下,做个贵人了。” 也就你们觉得被皇上留下是好事儿,采苹暗暗嘀咕,她摇了摇头,恭维起陵容来,“晟妃娘娘美若天仙,皇上又怎么会看上嫔妾这蒲柳之姿呢。” “美若天仙?你这张嘴倒是会说,只不过宫中美女如云,我的容貌,较你也逊色几分。” 陵容倒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么貌美的女子,略带清苦的长相配上低眉顺眼的表情动作,即便有那么几分姿色,也被压的看不见了。 重生一世,再次坐上妃位,倒真与从前不太相同了,别人奉承起来,也会说什么美姿容了。 至少不是骂自己不配,或者心思恶毒了,陵容默默地想着,“那你可想侍奉皇上?” 采苹立刻便想摇头,但她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便又犹豫下来——虽然果郡王如今在府中被监禁,但他仍旧未曾撤回自己的任务,甚至在栩贵人封妃当日,还叫高义暗示自己继续蛰伏。 只怕果郡王还死活想要自己伺机杀掉皇上,而成为他的妃嫔,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得了晟妃的引荐,自己即便刺杀失败,也能栽赃嫁祸到晟妃头上,进而保住果郡王。 “奴婢......自然想不再做那干粗活的婢女,但入宫至今,也未曾得见龙颜,只怕是没有那个福分。” 方才还一脸不情愿,转头便说自己愿意,看来这个人的身份确实不单纯。 与果郡王有关的话,不知道是不是送进宫的刺客,若真的是,那这害皇上的机会岂不就来了。 只不过,可不能由自己举荐她,不然只会惹得一身腥。 两个人此时各怀心思,但目的却出奇的一致,可怜皇上对此事并不知情。 “荆钗布裙遮掩不了你的美貌,花房那样百花盛开之处,自会衬的美人姿容更胜。 只要你愿意,在皇上面前走上一走,许是就有机会,得皇上的青睐了。” 陵容有意拉下脸来,叫照水将人给请出了承乾宫。照水倒是领悟了主子的意思,再不像之前那般和蔼,有意冷着一张脸把人赶走。 眼看着采苹一头雾水的走了,照水方才回禀陵容,还将二人遇见三阿哥的事情一一告知了陵容。 “三阿哥年纪这般小,倒是很会欣赏美人。只怕今日去景仁宫,他就会想办法向皇后娘娘求情,叫采苹过去侍奉了。” “可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同意此事的。三阿哥正是读书的年纪,过早接触男女之事,对他而言并不好。” 陵容摇着扇子,思索着要不要帮上采苹一把,叫她早早成了皇上的妃嫔。 若三阿哥真的十分中意采苹,说不准还会与皇上产生父子嫌隙,叫他自此失去了圣心。 但陵容也知道,三阿哥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对于皇上还是有着孺慕与敬畏之心的,若是采苹成了妃嫔,只怕他没那个胆子闹到皇上面前。 至于皇上会不会看中采苹,陵容从未认真思索过,毕竟皇上先后宠爱过福子,余莺儿等两个宫女,再多喜欢一个也并不稀奇。 “无妨,三阿哥应该有问过你采苹的事情吧,今儿守在承乾宫门口,待三阿哥离了景仁宫,将采苹在花房受过的欺辱告诉我们的三阿哥,他最是怜香惜玉,只怕会立刻冲去花房找采苹呢。” “但这样的话,采苹岂不是无法成为皇上的妃嫔了?” “不会,她自己会想办法的,我们只需要叫人帮忙,让她顺利见到皇上就好。” 陵容意味深长地笑着,反正自己要想办法救这个何桉鸣,既然眼下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就只能试试着迂回之路了。 要是何桉鸣运气足够好,采苹刚好是果郡王安插在宫中的刺客,他就真的有机会靠救皇上保住自己的小命了。 要是运气不好的话......陵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只能再想想别的法子,比如叫太后再生一场病。 只不过若是害太后,只怕还会被怀疑到自己头上,届时再被夺走攸宁的话,自己这一胎恐怕也养不好了。 好在,三阿哥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照陵容的猜想来的,他听了照水等人再路边闲聊的碎语闲言,急匆匆地去了花房见采苹,要她跟着自己去阿哥所伺候。 为了叫采苹相信自己,他甚至说自己已经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之后也会求皇上下旨。 一听见自己莫名其妙就要去伺候三阿哥,采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明明还在想着要如何将狗皇帝给杀了,却转头就要被三阿哥这个小子给带走了。 采苹脑中敲响了警钟,她急切地思索着,要如何拒绝三阿哥。 “三阿哥,恕奴婢拒绝您的好意。”采苹声音轻柔,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但那拒绝之语却叫三阿哥开心不起来,“奴婢喜欢这些花草,希望三阿哥准允奴婢继续留在花房。” “我知道你在这花房过的并不开心,小小的一隅花丛,哪里抵得过御花园的姹紫嫣红。 你所受的屈辱已经够多了,我希望你能轻松一些。” 采苹也不知道三阿哥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但她此时可没有什么心思纠正他的想法,只是一味地表明自己不愿意去阿哥所,而且目前阿哥所除了年长的嬷嬷外,并没有什么年轻的女子。 “还请三阿哥为奴婢着想,勿要逼迫奴婢了。”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等等,我这就向皇阿玛求情,将你救出这苦海。” 采苹越是拒绝,三阿哥就越是坚持,他记得皇额娘的话,因为自己的生母不在身边照顾,皇阿玛对自己总会偏疼一点的,所以只要去求皇阿玛,这个宫女就会成为自己的人。 只可惜,三阿哥去养心殿求情的时候扑了个空,太监告诉三阿哥,皇上去看望晟妃娘娘,还不知道几时会回来。 三阿哥与陵容并不熟悉,此时也不好直接闯去承乾宫,向皇阿玛求情,只能在御花园中等着,求一个“偶遇”。 陵容虽在殿中陪着皇上,但是对御花园与花房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她有意给皇上展示那八棱瓶中的花朵,提出自己希望在瓶中换些荷花。 “臣妾想要亲自挑些荷花来换,但如今有孕,都不敢独自出门了。” 陵容扶着肚子,颇有些可怜意味地靠在皇上的肩膀,“皇上,您愿意陪臣妾去一次花房吗?” 皇上本想说这些小事儿,叫这些奴才去做便是,但他低头看到陵容的眼睛,这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罢了,这妮子估计也是在殿中闷的狠了,方才用挑花做借口,求朕陪她出去逛一逛。 “既然容儿喜欢,那便去看看吧,也许培育出了什么新的品种。” 陵容自然高兴点头,两人相携出门,并未叫软轿过来。 没有出任何意外,两人便在御花园中碰见了三阿哥,他试图开口向皇上求情,却被陵容一句书读的如何给噎了回去。 “天色尚早,你怎得不在殿中读书,跑来这御花园中闲逛,今日的大学可读了?” “回皇阿玛的话,大学儿臣已经读完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三阿哥一听见皇上问他,便下意识开始背诵起全文来,只不过皇上此时并不想听他读的有多熟悉。 “既已背了,那便说一说何为止于至善,又该如何达成。” “……这,意思是要达到最完美的境界,至于如何达到,儿臣、儿臣还没有学到。” 皇上叹了口气,他所问的已经是最简单的问题,但这弘时却仍旧答不出来,也也不知道这书读去了哪里。 “若是整日死记硬背,却不求甚解,这书读起来也是无用。” 碍于陵容还在,皇上并未太过震怒,他忍了又忍,叫三阿哥回阿哥所,将大学全文抄上两遍,好好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皇阿玛,儿臣这就回去读书,只不过,还有一事恳求,请皇阿玛准许。” 读书本是自己之事,却还要再三拖延,甚至要用答应他的请求作为读书的条件。 皇上心中怒火更盛,但还是卖着性子叫三阿哥开口,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需求。 “儿臣今日遇见了一个宫女,她在宫中饱受欺凌,儿臣想求皇阿玛开恩,准许那宫女在儿臣身边伺候。” “你说什么?” 皇上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他未曾想到,三阿哥小小年纪,满脑子想的却是风花雪月之事,当真是有愧列祖列宗,当真是丢爱新觉罗的脸面。 三阿哥却犹不知皇上恼怒,他无视了陵容的摆手劝慰,毅然决然地再次开口,请求皇上准许那女子在身边伺候。 皇上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滔滔不绝的三阿哥,直到后者慢慢闭上了嘴。 “回你的阿哥所读书,这话不要让朕说第二次。” “皇阿玛!儿臣只求这一件事,皇阿玛!” 眼看着皇上跟着晟妃走了,三阿哥顾不得害怕,立刻便想冲上去继续求情。 还是苏培盛留了下来,将三阿哥给拦住了,“三阿哥,恕奴才失礼,皇上叫三阿哥回去读书,便是拒绝了阿哥的请求。 还请阿哥不要为了一个宫女,伤了父子和气才是。” “你还想教训我?”三阿哥此时牛脾气也上来了,他推了苏培盛一把,却发现后者纹丝未动,甚至脸上还是那灿烂到叫人倒胃口的笑容。 “小江,扶三阿哥回阿哥所吧,天色渐渐暗了,脚下仔细些,摔了三阿哥的话,皇上可饶不了你。” 小江忙连声答应着,心中却格外苦涩,这哪里是摔了三阿哥皇上饶不过我,这是叫我赶紧将三阿哥带走,别叫皇上继续恼怒啊。 不过苏培盛不管小江心中如何想的,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和三阿哥说了告退,不顾三阿哥的叫喊,自回了皇上身边去了。 只苦了小江这个小太监,只能拼命拦着自家主子,免得自己这小命被主子一句话给葬送了。 另外一端,陵容正劝慰着皇上,说些三阿哥年纪小,这书也要慢慢读才是。 “朕对弘时,寄予很大的期望。但他作为长子,着实是有些不成器。 就连常年身体不佳,甚少读书的弘昼,他都是比不上的。 今日还这般冥顽不灵,被一个宫女迷住了眼睛,浑然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本就是陵容想要达到的目的,她自然不会继续劝慰,反而提起其他的皇子做对比,“皇上,有些人比较擅长领兵,有些人比较擅长出谋划策,有些人擅长观察世事,针砭时弊。 皇上膝下子嗣众多,擅长的方向也各不相同,臣妾倒是觉得,皇上再给些时间。 说不准啊,这几位皇子,都是国之所需的人才呢。” 皇上自然是想到了膝下的几个皇子,如今陵容与恬嫔也同时有孕,许是还能再生下两个皇子。 储君之事并不着急,慢慢挑个最适合的人选就是。 “容儿说的倒是不错,人各有志,弘时怕是还未找到最擅长的方向,倒是朕着急了些。” “是啊,皇上。至于那宫女,想必是三阿哥瞧见她受欺负,动了恻隐之心,因此才会多次恳求皇上。 臣妾倒是觉得,三阿哥是个心有大善的人。” 皇上像是被说动了心思,拉着陵容的手轻轻地拍了又拍,“容儿最是温柔娴淑,深得朕心。” 两人正说着,花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采苹怀中抱着一束还在滴水的美人蕉,正无措地看向皇上。 第260章 美人蕉 只不过采苹并没有怔愣太久,一见到两人,她便立刻低头行礼,下意识便想用那花朵遮面。 “奴婢见过皇上,晟妃娘娘。” 陵容瞧了皇上一眼,只见他确实被美人儿吸引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起来吧。” “奴婢谢过皇上,晟妃娘娘。”采苹立刻起身,她低垂着头,似乎并不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皇上倒也真的没有过多关注,他拉了陵容的手,“去正厅里休息着,叫这些宫人将新培育出的荷花带来给你瞧瞧。 碰上喜欢的,拿去宫中养就是了。” 陵容应了一声是,她扶着肚子落座,并未再叫其他人过来帮忙,“那交由你负责,是叫采苹,没错吧。” “奴婢是叫采苹,晟妃娘娘。” 采苹并未表现出来与陵容相识,她尽可能地保持着卑微之色,不敢在这二人面前表露出任何野心——无他,纯粹是被三阿哥给吓到了。 好在皇上似乎对自己也没什么兴趣,虽然这样一来想要完成王爷的任务会变得更加艰难,但终归能安安心心在这花房里度日了。 但是采苹浑然忘了,三阿哥毕竟是个皇子,他终归是有些权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将采苹给要到身边去。 只不过如今没有心思胡乱揣测,采苹忙着为陵容挑花,一趟一趟在花室与正厅之间穿梭。 各式各样的荷花摆了满桌子,陵容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又摸摸那个,时不时再与皇上谈论几首关于荷花的诗,氛围倒是和乐的很。 只不过陵容能注意到,皇上偶尔会看墙角放着的美人蕉,看来是真的被采苹的美貌给吸引到了。 看破不说破,陵容只当自己并不知情,直到采苹将所有品种的荷花都带进来了,陵容方才开口叫她休息。 “你也累了许久,接下来本宫便自己看吧。” 陵容被照水扶着,自己去桌边瞧那荷花,她一眼便瞧见了金屋拥翠,绿色复瓣与众不同,当真是突出的紧。 看着陵容盯着那花,采苹便走上前来介绍,“这金屋拥翠状若牡丹,但花儿比较娇气,需要人认真照顾才好……” 陵容听的认真,这花种她未曾见过,想来是偶然培育所得,毕竟与牡丹花型相似,若是早有其花,怕是早就被皇后娘娘“垄断”了。 采苹确实在养花这事上颇有心得,说起时双眼泛光,倒叫陵容不忍心打断她的话。 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她才渐渐止住话头,脸颊泛红地说着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 “无妨,你是真心喜欢,说的又是必要之事,即便说的再久些,本宫也爱听。” 陵容笑着安慰了两句,便被照水扶着落了座位,“皇上,臣妾最喜欢那金屋拥翠,便叫人多送些去承乾宫吧。” “容儿只喜欢这一种?” 陵容点了点头,她一眼看中了这花,便只想要它,其它种类荷花再美,她也是不想要的。 这花虽像牡丹,但并非牡丹,皇后即便看到了,也不能多说什么。 更何况……陵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要她能够抬旗,就有机会坐上后位。 况且事在人为,若是她的孩子争气,夺了那皇位,自己也能得个太后当当的。 如今花儿也挑选好了,采苹也被皇上瞧见了,陵容便主动提出要离开了。 皇上倒没有什么犹豫,只不过指了指那一旁的唐招提寺莲,叫采苹之后送去养心殿。 当夜,皇上并未留宿承乾宫,陪着陵容用过晚膳之后,便回了养心殿批折子。 听闻采苹捧着莲花去了,便没有再离开过,看样子是像余莺儿一般,被皇上留下伺候了。 陵容本以为第二日一早就能得到采苹被纳入后宫的消息,却直到晌午,都迟迟没得到消息。 皇上这次居然这般耐得住气,陵容暗叹着失算,居然低估了皇上的忍耐力。 不过有一事倒是有了进度,何桉鸣还真得顺藤摸瓜,查到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 说来这事儿还是靠卫临,他出恭之时听见了章太医与一个太监闲言,那太监催他快些动作,叫何桉鸣被所有太医排挤。 至于那些传言,自然会有人帮忙添油加醋,不需要章太医继续忧心了。 所幸卫临是个胆子大的,他就这么挨着,直到也有人进来出恭,方才神色淡定地走了出去。 “只可惜卫太医未曾见到那太监是谁,不然找起人来,就会更快了。” “能使唤的动太医院院判的,除了皇后娘娘,再没有别人了。” 陵容倒是毫不掩饰对皇后娘娘的揣测,毕竟这宫中都是自己人,话是传不出去的。 “那这个太监,会是江福海吗?”照水思索一下皇后宫中的那几个太监,最为得力的就是这个江福海了。 “这事儿很有可能就是他做的,只不过江福海跟随皇后娘娘多年,恐怕只靠我们,从他嘴里挖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陵容叹了口气,这样一来,事儿又只能透露给皇上,叫他派人去查了。 只是这样一来,倒是有可能连累卫临被皇后娘娘盯上。若是卫临自己愿意,倒是省了自己在中间为难了。 “卫太医,这事儿只有你自己听到了,若是告知皇上,势必会受到审问,甚至很有可能被居于幕后的皇后娘娘盯上。 是否要站出来,本宫并不会勉强你,你回去思考些时间,再做决定不迟。” 卫临倒是没什么犹豫,他拱了拱手,叫陵容安心,“微臣与何太医亦师亦友,见他身陷流言,定会出手相救的。 况且,微臣相信娘娘,一定不会叫我二人受牢狱之灾的。” “这可就为难本宫了。”陵容笑着摆了摆手,“本宫肚子里这皇嗣,需要你来照顾,确实可以用这理由叫皇上对你网开一面。 但何桉鸣却是知道太多秘密,本宫怕皇上不肯放过啊。” 卫临沉默下来,他是温实初名义上的徒弟,自然也知道温实初与惠贵人的所作所为。 他其实明里暗里地劝慰过温实初,只可惜这人冥顽不灵,完全被情爱之事冲昏了头脑。 最终他九族被诛,其实并不出乎卫临的预料。 如今何桉鸣先被人盯上,叫皇上失了对他的信任。若是他真的被皇上赐死,只怕下一个被害的就是自己了。 “唇亡齿寒,微臣与何太医,都不能因为温实初的事情被拉下马。” 卫临看的清楚,便无需陵容多费口舌劝慰,“有时候我倒是觉得,你更适合后宫。” “娘娘可不要这般吓微臣。” 卫临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嘟囔着就算皇上愿意叫我做娈宠,我也不能答应啊。 “微臣还想娶妻生子的,可不想……” “想哪儿去了,本宫是说你聪明,什么事儿一点就透。” 卫临臊的脸颊通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他支支吾吾许久,才开口问娘娘如今要怎么做。 “叫皇上听见你说的话,就行了。” 陵容并不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样太过曲折,又过于目的不纯了些。 “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皇上虽然会怀疑你的用心,但一定会立刻派人去查。 皇后那里来不及反应,必然会露出马脚。 只不过你……” “微臣无事,有娘娘照应着,不怕没银子拿。”卫临倒是看的开,他这一番作为,不只是救何桉鸣,更是为了在陵容面前表忠心。 这忠心陵容确实收到了,她自然也不介意表一表自己的信任。 “这银子当然少不了你的,但该升的官职,也迟早会叫你升上去。” “微臣谢过娘娘,但眼下微臣还是收敛锋芒为妙,否则只会与何太医一样,陷入别人陷阱之中。” 见卫临自己就能说服自己,陵容倒是省了口舌,直到她在卫临的看顾下用完了药,后者才放下心来,自去想办法回禀皇上了。 为了不叫皇上怀疑是陵容指使,他还特地等了一夜,第二日方才主动求见。 不出陵容所料,皇上第一时间便派人去查章弥,竟然十分迅速地揪出了背后的江福海来——原来章弥已经受不住皇后娘娘的要挟,如今有了皇上做主,他自然愿意和盘托出。 只不过他并没有告诉皇上,自己曾试图给何桉鸣下蒙汗药,借机谋害恬嫔的事儿。 但传言确确实实是从章弥口中流出去的,皇上已经开始怀疑,究竟是章弥知道了温实初与沈眉庄的事儿,还是他背后的主子知道了。 此时此刻,皇上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极为丢脸的事情,他可不想叫众人都知道了。 为了查出幕后之人,皇上叫人将章弥严刑拷打,这才从他口中得到皇后娘娘所做的许多事情来。 至于江福海,更是个骨头软的,剪秋未曾说出的话,都被他说了个底儿掉,恬嫔的孩子,敬贵妃的孩子,栩贵人的孩子,晟妃的孩子,每一个都有皇后在背后筹谋算计。 手段之狠毒,行为之恶劣,若非这其中有几个聪明人,只怕没几个皇嗣能留得下来。 原来中宫失德,当真不是什么传言,而是血淋淋的真实。 皇上哀叹自己被蒙在鼓里,就连天下万民都先自己一步,知道了皇后的真面目。 因着这件事出现,皇上根本没来得及纳采苹为妃,就出了这样一件事。此时此刻,也只能把她安排在养心殿中当个煮茶的宫女。 相比起皇后的所作所为,如今一切事情都成了小事儿,皇上都没心思处置何桉鸣了。 只不过在江福海交代的当日,太后便得知了消息,还将皇上给叫去了寿康宫,问他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皇上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废了皇后,但他自己也知道,废后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且不说前朝大臣,就连太后这一关都是过不了的。 还有柔则……柔则离世之前,甚至还叫朕好好照顾宜修。 但宜修呢,她谋害朕的子嗣,栽赃朕的妃嫔,她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罄竹难书。 “皇额娘,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皇后。” “皇上,她毕竟是你的妻子,况且柔则离世前也说,要叫你照顾好宜修。” 太后语气淡淡,皇上背对着她站着,因此她的脸上也并未出现什么怀念的神色,反而是一脸冷淡。 太后并不在乎皇上,也不在乎宜修,她在乎的只是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荣耀罢了。 宜修只不过是占了一个姓氏的便宜,若是柔则坐在如今的位置上,太后也一样会开口求情的。 “可皇后她害了不知多少个皇嗣,皇额娘,他们都是你的孙儿啊。” 皇上长叹了口气,他膝下子嗣不丰是事实,若非最近敬贵妃与淳贵人好运接连产下皇子,只怕又会被皇后无知无觉地给害了。 “哀家知道,所以也并不求皇上立刻便原谅了宜修。 只不过这关乎皇上的颜面,前朝大臣那关,就很难过去。” 只要皇上不废后,太后并不介意联络一下前朝的大臣,略叫人说两句话罢了,自己还是做的到的。 太后思索着,猛然便想到了隆科多,她心下狠狠唾了一声,又很快陷入长久的愁绪中去了。 “皇后的所作所为,即便是前朝重臣听了,只怕也会为之胆寒。 若是继续置若罔闻,致使子嗣凋零,岂不是叫天下人都耻笑我这个皇帝吗。 皇额娘,您忍心看您的孙辈,一个接一个地出事吗?” 太后默然了一瞬,宜修的所作所为,她其实大部分都知道,甚至有不少事儿,只是动动嘴皮子劝慰两句而已。 只不过宜修有自己的主意,即便劝慰再多,也是不会听的。 “自从弘晖离世,宜修便落下了心病。但她毕竟是皇后,很多事情是不会做的。 皇上,仅凭一个奴才说的话就判宜修有罪的话,未免太过随意。 也要听一听宜修的辩白,免得冤枉了她,叫你们夫妻不和。” 皇上听见夫妻二字,便失了多说的心思,他摇了摇头,“我与宜修,从来都不是夫妻。” 第261章 母与子 “即便皇上心中不把宜修当妻子,但这宫中除了她,又有何人能坐的了皇后之位? 恬嫔家世太高,若是叫她坐了后位,只怕皇上在前朝会处处掣肘。 晟妃家世倒是低微,但她并非满人,也坐不得皇后之位。” 太后故意没有提起敬贵妃,毕竟除了宜修,也就她是个从潜邸中就伺候皇上的老人了,家世虽差了点,但膝下有皇子。 皇上若是铁了心叫她做皇后,只需挑个家族中下的,抬旗将她塞进去就是。 好在,皇上也没有立刻想起来敬贵妃,而是赌气一般提了一句,安氏身份低,朕为她抬旗就是。 一听见抬旗两个字,太后的眼皮就止不住的跳。 还是个嫔位的时候就敢对哀家下手,要是叫她做了皇后,哀家怕是没几年活头了。 “皇上,即便你这样厌恶宜修,也不该拿后位随意取乐。” 太后当真是急了,也顾不得自己这般言语,会不会被皇上揣测有意干预前朝后宫,“那安氏家世低微,在自家后院时,就从未管理过这些家务事。 至于宫务,要比一个后院之事复杂千倍百倍,安氏连宫务都未曾处理过,委实不是最佳人选。” 皇上并未搭话,他此时并不在意太后说的是安氏还是富察氏,只要不是乌拉那拉氏这个蛇蝎之人都好。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气头上,他没有合适的人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皇后。皇上想寻求太后的宽慰,得到的却只是无止尽的劝诫,一会儿是前朝一会儿是后宫,偏偏没有朕这个儿子哪怕一句关切。 “皇额娘不必忧心,儿子自有考量,必不会冤枉了皇后。” “皇帝,听哀家一句劝慰,勿要因为一时之气,闹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啊。”太后没有达到目的,忍不住还是多说了一句,“况且,如今宫中的子嗣渐渐多了,即便宜修真的做过那些错事,想必也已经改了。” “改了,就能抵消过去的错吗?皇额娘,身上的伤口留了疤,每逢雨季还是会痒。 那些失了子、受了罚的妃嫔,午夜梦回是不是也会怨怼自己,没能保住孩子呢? 她们是无辜的,又为何要受这般苦楚呢?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即便她是皇后,也不该这般无视刑罚。” 太后叹了口气,她望向天边逐渐泛黑的云朵,兀地说了一句要下雨了,“弘晖离世的那一天,也是这般阴沉沉的天气,后半夜大雨如注,弘晖高热不退,却寻不到一个府医。 皇上,皇后也失去过孩子,也曾经痛彻心扉,她又怎会叫同为女子的其他人,也受这样的苦难呢。 多信任皇后一些吧,毕竟她陪你走了那么久。” 皇上沉默着,并不肯就此答应太后,他看着黑沉的天边,“皇额娘养好身子最为要紧,后宫之事,便不要过多花费心思了。” 不等太后多说,皇上便拂袖而去,他压抑着怒气,立在寿康宫门口久久不能平静。 “皇上,大雨要落了。” 苏培盛也不敢多劝什么,他躬着身子,与皇上一同看那天边翻滚的乌云。 许久之后,皇上才肯动身,只不过他没有立刻去景仁宫质问皇后,而是又回了养心殿,开始派人去查关于纯元皇后离世的事情。 既然江福海说的事情,都已经一一得到了验证,那剪秋说的,也很有可能是真的。 柔则……宜修的亲姐姐,难不成她的死,真的与宜修有关吗? 若真是这般,只能说明宜修从根上已经烂透了,没有任何留下她的必要。 不能废后,还能重病,乃至……暴毙。 皇上眼中的狠厉越发凝重,苏培盛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的背躬的更深一些。 “夏刈,好好审一审剪秋,务必叫她说出实话来。” 苏培盛并没有听见有人应是,但皇上的表情确实缓和了一些,想来夏刈刚刚真的在殿中。 只不过他藏的太好了,苏培盛根本就没有发现。 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时时刻刻被盯着啊,苏培盛心中暗暗嘀咕,他抬头瞄了皇上一眼,眼看着皇上的端起茶盏,便立刻退出去准备新的茶了。 小厦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直到出了门儿,才齐齐长出口气。 “师父,皇上这是……” “这后宫啊,怕是要变了天了,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着,哪个主子才是值得跟的。 千万不要傻傻地被人算计,去皇上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知道了师傅,只不过……我们只要忠于皇上就好了吧。 无论哪个娘娘得宠,我们都是最受皇上信任,要被她们拉拢的人。” 苏培盛听他此言倒是有几分欣慰,只不过小厦子年龄尚小,若是将哪个娘娘伺候好了,并非没有机会成为新帝的得力之人。 自己这年岁渐渐大了,待新帝登基,自己早就不在小厦子身边了,也不知道这小子,能走到哪个位置。 “你啊,与晟妃娘娘关系不错吧。” 苏培盛拍了拍小厦子的肩膀,他早就知道了小厦子的各种小动作,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师父,您都知道了。”小厦子倒是没有遮掩,他点了点头,“晟妃娘娘其实很大方。” “晟妃娘娘是个不错的主子,只不过家世低,很难坐上那个位置。 若是选她,你未来的路,怕是没那么好走。” 苏培盛叹了口气,但他也清楚的很,如今宫中这几个妃嫔,家世非常好的,也就是恬嫔了与博尔济吉特贵人了。 前者是富察一族,宫中其实早有底子,她身边伺候的,其实都是富察家悄悄送进来的。 后者只是在宫中养着罢了,偶尔会升个位份,但不会得皇上的宠爱,更不会诞育子嗣。 算来算去,小厦子挑的这位娘娘,已经是当下非常不错的选择了。 “师父,您觉得皇后娘娘……” “我也不知道。” 苏培盛知道皇上对纯元皇后有多重视,若真是查出来与当今皇后有关,真不知道皇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有一件事非常清楚,你不要和别人随意讨论任何关于皇后娘娘的事儿。 也不要替人打听如今查证的情况,或是皇上的意思。 若是日后水落石出,查出你在这其中搬弄是非,倒霉的只会是你一个人,明白吗?” “明白了,那我们眼下要做什么。” 苏培盛用拂尘敲了敲小厦子的头,他指了指远处的小厨房,“为皇上煮茶,皇上最喜欢几分烫的茶你还记得吗?” 皇上这里开始不断派人出去查证,皇后则在不断想着办法,看看能否将这罪名都安在江福海这个奴才身上。 可是这江福海知道的秘密太多了,皇后本想用他的家人相威胁,却没想到只是受了几番拷打,江福海就将所有事儿都给吐露出去了。 如今就算是剪秋的嘴闭的再严实,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皇后只能祈求,那些事情都查不到证据,叫皇上即便想要惩罚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只要自己还是皇后,这宫中一个个的女子,还是要日日给自己请安,她们永远坐不上后位。 皇上唯一的妻子,只能是自己,也只有自己。 “绣夏,太后那儿,可有传过话来?” “并没有,娘娘。”绣夏为皇后一点点拆下发簪,“可要奴婢走一趟寿康宫,问一问太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的心沉了又沉,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便不要多去打扰了。 江福海的家人呢,查的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江福海的家人,他们圈禁在一起,只要皇后娘娘一声令下,保证他们人头落地。” “今晚去慎刑司走上一趟,江福海的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叫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才好。” 皇后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她抚着鬓发,一下又一下,她要遮挡发间那一根白发,但却无论如何,都是那般显眼的叫人恼怒。 绣夏则茫然地看着皇后娘娘动作,她单纯以为皇后在顾影自怜,全然不知面前之人的真正想法。 皇后从镜中瞥了绣夏一眼,想要发火,却也知道并无任何用处,绣夏虽也聪明,但到底不如剪秋,叫她做事儿能做成个七七八八,但若是叫她时时刻刻能察觉自己的心思,几乎全无可能。 罢了,剪秋也还有保住的机会,只要她嘴巴闭的牢,自己就有办法保住她一条命。 “替本宫去太医院走一趟,就说本宫今夜头风犯了,需要拿一些药来止痛。” 绣夏答应的痛快,她去太医院的路上,也一直在和小宫女聊天,一点点将皇后娘娘头风犯了的事儿传遍了整个后宫。 当夜,景仁宫灯火通明,一会儿是太医问诊,一会儿是伺候皇后娘娘用药,淳贵人甚至来了景仁宫侍疾,只不过皇后只见了她一面,便派人将她送回碎玉轩了。 趁着景仁宫喧闹,有众人作证,皇后便换好了衣服,与绘春两个人做低调打扮,一路去了慎刑司。 皇后在慎刑司中不知有多少人手,她一路通畅,十分顺利地见到了江福海。 此时的江福海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五个指头满是血污,就连指甲都被人挑飞。 那张脸苍白如纸,竟然一点脏污都没有,瞧起来像是在水中浸泡了许久。 皇后裹着黑袍,垂眼看了一眼那桶中的盐水。绘春立刻会意,直接舀起一瓢水泼到了江福海脸上。 只可惜江福海半点反应都没有,绘春只能再度舀起水,故意浇在江福海胸前的伤口上。 盐水浸入了伤口,江福海应该是感受到了疼痛,方才抽搐着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直到看清楚面前之人是谁,方才哑着嗓子喊皇后娘娘救命。 “救命?你也敢同皇后娘娘叫救命。”绘春擦了擦椅子,将皇后娘娘安置坐下后,方才走到江福海身边,“你都说了什么,是忘记了吗?” 江福海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来,试图要抓住什么,但是被锁链锁着,只能发出碰撞的哗啦声。 “皇后娘娘,奴才也是逼不得已。这慎刑司的刑罚,奴才已经受遍了,若是不招供,这些刑罚就要再受过一遍。” 江福海的哭嚎声在室内回荡,绘春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见没有任何吩咐,绘春便从那炉子中抽出了烙铁,轻轻掂量两下,便凑近了江福海的脸。 “你话太多了,不知道这烙铁,能不能叫你闭上嘴。” “不、不要,皇后娘娘,奴才真的不想啊,若不是那些人严刑拷打,奴才一个字儿都不会吐露出去的。” 眼看着那烙铁越凑越近,江福海吓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糊在脸上瞧着可怜的很。 绘春没得到皇后娘娘的命令,略做停顿之后,便继续将那烙铁凑近江福海。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绘春。”皇后只是叫了一声,绘春便收了手,只不过那烙铁虽没有印在江福海嘴上,却还是在他的大腿上重重按了下去。 江福海的痛呼声刺痛耳朵,绘春将那烙铁丢回了炉中,全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今日本宫派人去了你的家中,”皇后声音不大,一开口便叫江福海将嘴巴紧紧闭着,不敢再漏出一点声音,“因着你胡乱说话,他们受了不少苦。 若是想叫你的父母兄妹好生活着,有些话还是收回的好,你可明白啊?” “奴才明白,皇后娘娘,奴才是被屈打成招,不得已才说了那些话啊。 都是……都是有人叫奴才故意栽赃啊皇后娘娘。 只是这人,奴才不敢说。” 皇后见江福海这般上道,难得露出个笑脸来,她心中早就想好了人选,“她是贵妃之位,又养育着皇子,你自然不敢胡乱攀咬。 不然来日六皇子若是登上皇位,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 江福海沉默了一瞬,很快便点头说了句是。 第262章 解决一事 第二日,江福海便改了口供,他言明之前所招供的,都是因为慎刑司动刑太过,他撑不住方才认下的。 即便皇上亲自去审问,他也是这套说辞,甚至说那签字画押的状纸,都是慎刑司的人事先写好,强逼着自己按上指印的。 如此一来,皇上不得不吩咐慎刑司的人继续拷问,看看江福海这张嘴,还能吐露出什么来。 江福海这次嘴倒是硬的很,愣是被拷问了一整夜,才在晕过去前说了一句贵妃娘娘。 这宫中如今只一个贵妃娘娘,那可是个膝下养着皇子的,慎刑司的人不敢耽搁,得了消息后立刻便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得了新的状纸,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短短两日,这做下事情的从皇后变成敬贵妃,连如何被收买,家人如何被威胁都说的清清楚楚。 “敬贵妃想要谋夺皇后之位,将自己的皇子变为嫡子,为六阿哥铺路。”皇上将这状纸拍在桌上,他哽着一口气,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苏培盛哪里敢搭这种话茬,他缓缓走近,为皇上沏茶,等到皇上怒火最盛的时候过去之后,方才敢开口劝慰,“皇上,这江福海两日里换了两种说辞,他说的话,已经没有太多可信度了。 奴才倒是觉得,与其继续审问江福海,不如去查一查其他宫人。” 眼见着皇上还未说自己僭越,苏培便再度开口,“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贵妃娘娘,都需要一个辩驳的机会。” “怎么,是太后叫你来劝朕的?” 苏培盛忙低头行礼,他连声说着不敢,“这只是奴才的愚见,是奴才僭越了。” 皇上叹了口气,他挥手叫苏培盛起来,倒也没有真的把怒火撒在苏培盛身上,“你说的倒也没错,是不能只听一个奴才的片面之词。 罢了,叫慎刑司的人把江福海关押起来,最近勿要严刑拷打,免得叫他死了。” “奴才遵命。”苏培盛应了一声,“皇上,晟妃娘娘送了药膳过来,您要不要用一些。” “端进来吧。” 苏培盛没有立刻离开,他看了看皇上,颇有些犹豫的意味。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这药膳是晟妃娘娘亲自送来的,皇上您可要见一见晟妃娘娘?” 皇上本想说不见,但一想到陵容还有着身孕,便软下了态度,“这天气燥热,就不要叫她在外面等着了。” 得了皇上的准话,苏培盛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自去接陵容了。为了不叫陵容触了皇上的霉头,他还特地说了皇上如今心情不好,即便皇上有气,也定不是因为娘娘。 “本宫知道了,苏公公勿要太过担心,我只是多日未见皇上,有些想念罢了。” 苏培盛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陵容送进了殿中,方才去做皇上吩咐的事情。 “臣妾给皇上请安。”陵容扶着腰,还是如同从前一般行礼,皇上虽在气头上,但还是亲手扶了她起来。 “勿要多礼了,你如今有孕,这些虚礼就不必坚持了。” 这话听着耳熟,但陵容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她叫照水拿来食盒,将药膳和败火的苦瓜茶一一摆好。 那药膳皇上用的惯了,倒是用的极快,只是那苦瓜茶味道着实怪异,皇上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不肯再碰了。 \"容儿常常用这口感独特的茶,朕倒是用不惯。\" “说是茶,但其实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臣妾是看暑热太重,特别请太医帮忙调制的。 看来皇上不太喜欢这略带苦涩的口感,臣妾还要叫他们调整一下,加些中和口感的药材才好。” “你啊,整日里担心朕的身体。”皇上看了看那苦瓜茶,还是不肯再喝一口,“朕闲下来后,再慢慢品鉴。” “臣妾只怕皇上会悄悄倒掉,结果这火气还是降不下来。” 皇上不欲在陵容面前多说什么,他只是说了一句放心,两人便不知能多说什么了。 “皇上,今日嫔妾是有一件事情,想向您求情的。” 皇上想起近些日子的事情,思索着是不是这晟妃知道了什么,想要为皇后与敬贵妃求情。 没想到,陵容开口提到的却是恬嫔,“这些日子,恬嫔的身子在何太医的调理下已经渐渐好了,但这心情总是郁结,久久未曾得到缓解。 臣妾去看望过恬嫔,可也只能暂时调节。所以......臣妾想请皇上亲自过去看望,也好解开恬嫔的心结。” “她本是受害的那个,怎得心中这般苦闷,乃至成了心结。” 陵容叹了口气,她重新站起,再次向皇上行礼,“前些日子,不知怎得传出来何太医知晓温太医身死真相的谣言,甚至有些人还在谣传,温太医与惠贵人...... 因为这件事,温太医身亡,惠贵人被禁止提起。” 陵容没有将这话说的太过清楚,但皇上已经明白了陵容在说什么。 ”这事情太过离奇,众人自然是不信的。只不过何太医却被频繁叫走审讯,常常见不到人。 您也知道,恬嫔两次枯草热症,都是何太医将她从鬼门关中救出来的。 正因如此,恬嫔最是信任何太医,生怕有人想要借此流言,将何太医调走。 她有心想要找皇上查一查这真相,又担心皇上因为未保护好皇嗣一事仍未原谅她。 这般日日煎熬担忧着,臣妾着实是担心。” 听到是何桉鸣的事情,皇上的脸色变沉了下来,他医术自是优秀,但却知道太多秘密,皇上本不想继续留着他。 但恬嫔这副模样,也着实叫人忧心。皇上心中暗暗叹气,毕竟她还有孕,总不能让好好的孩子出了事儿。 “皇上,这些谣言甚嚣尘上,若是继续这般胡乱传言,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离奇的话来。 臣妾认为,皇上不如好好调查一下何太医,若他全然无辜,便昭告后宫,平了这次的事端,这样恬嫔也能安心些。” “容儿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皇上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其实还在犹豫,毕竟这是沈眉庄做的错事,他可不想折了自己的面子。 见皇上有些动摇,陵容便继续开口鼓动,“流言出现,必定有人在背后鼓动,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若只是针对何太医也就罢了,若是针对恬嫔与皇子,乃至皇上的话,臣妾就算违了规矩,也要叫人查个一清二楚。” “你啊,若是有那个本事,就不会接二连三受到伤害了。” 皇上将陵容给扶了起来,对于这般直白开口说要查的,皇上反而不会设防。 因为他太了解陵容的能耐了,在承乾宫都没办法横着走,更何况是放眼整个后宫了。 “臣妾知道,这后宫中的姐妹,无一不将皇上视为自己的夫君。 因为吃味对臣妾做那些出格的事情,臣妾其实也能理解一二。 但这手段愈发激烈,恬嫔几乎殒命,能救命的太医也身陷谣言。 若说这背后无人操纵,臣妾定然是不相的。” “朕自然,也是不信。” 皇上此时心中倒是有了定论,查出谣言的源头,解决背后之人是最重要的,这样一来就能叫后宫众人知道,所谓惠贵人私通,都是假的。 再安排惠贵人为证清白“自尽”,这宫中就再不会有人提起了。 至于这何桉鸣,便暂且留着,叫恬嫔安心产下皇子,也是好的。 “你如今有孕,情绪不要这般激动,朕晚些时候便去瞧一瞧恬嫔。” 陵容点了点头,像是极为激动一般眼角渗出两滴眼泪,“臣妾在延禧宫时,常常受到恬嫔照顾,如今也算是偿还一二了。” “有些人帮你,是不求回报的,容儿倒也不必事事算的清楚明白。” 陵容嗯了一声,但心里却并不同意皇上的话,她从不认为别人帮助自己是全无目的不求回报的,她们只会将自己当做马前卒,而非什么姐妹,什么至交。 “可是……皇上今日答应了臣妾的请求,臣妾还打算回报皇上一二呢。” “哦?” 皇上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趣,他瞥了桌上的苦瓜茶一眼,“该不会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茶吧。” “不是,而是别的东西,皇上耐心等等吧。”陵容又开始卖起了关子,她其实根本没有想好到底要送皇上什么,只不过气氛恰好,她就随口说了一句罢了。 到时候无论是送绣品还是送上一曲,皇上都会高高兴兴收下的。 “容儿惯会卖关子。” 皇上倒是也不太在意到底是什么,毕竟如今后宫中事弄的皇上焦头烂额,那些风花雪月之事,他暂时没有什么心思去想。 陵容回了承乾宫不久之后,皇上便去了延禧宫,因着陵容提前反复叮嘱过,她便没有跟皇上说什么委屈的话。 而是尽可能展现自己的柔弱和体贴,叫皇上心生怜爱,真的答应了不因为谣言之事而迁怒何桉鸣。 毕竟如今传谣的人已经找到,江福海和章弥,个个都是皇后的人。 只不过皇上以为陵容不知道,便也没说出来罢了。 第二日一早,何桉鸣便借着要为陵容诊脉一事来承乾宫谢恩,陵容倒是心安理得地受了,她甚至还将何桉鸣那些药方还给了他。 但她背地里也确实叫照水抄了一份,只不过没有告诉何桉鸣罢了。 毕竟那几个药方确实不错,照水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这其中恬嫔出了不少力,你本就是富察家的人,回报起来倒也顺理成章。 至于我,何太医帮我良多,这次就算是还你的,不必放在心上。” 何桉鸣倒是安静,他默默收拾了那些药方,半晌之后与陵容说要去为攸宁公主把一把脉。 只不过何桉鸣去了便没有再回来,为攸宁把了脉之后便自行离开了,倒是真的有些奇怪。 只不过陵容并不太在意,毕竟这人还能用就好,没必要逼着他时时刻刻敬畏着自己。 又过了两日,夏刈仍是没有从剪秋口中问出过任何关于纯元皇后之事,最终剪秋不堪受刑,咬舌自尽死在了慎刑司,令这唯一的线索也彻底断了。 而江福海对于纯元皇后之事一无所知,即便再度受刑,也吐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但纯元皇后之事,鲜少有人知道。尤其是那些新入宫的妃子,更是一无所知。 唯独可以怀疑的,就是曾在府中皇后,敬贵妃,欣贵人和曹贵人。 这四个人中,若是硬要怀疑的话,也只有皇后了。 毕竟江福海早早就招供了皇后做的那些事情,后来虽改了口供,但皇上却不会这样轻易地被蒙蔽。 可这口供改了,皇上就不得不派人将皇后与敬贵妃身边的宫人都暗中查过一番。 但敬贵妃本就没有做过那些事情,皇上的人很快就查过一次。只不过敬贵妃虽然解除了那谋害子嗣的指证,却被皇上发现了七阿哥是敬贵妃靠着药物方才怀上的。 听着周太医说着七阿哥很有可能早夭,皇上几乎愤怒的不能自已,他想不明白,为了一个贵妃之位,敬贵妃竟然能狠下心来用药有孕,甚至不在意孩子会不会受到病痛折磨。 但皇上质问之事,敬贵妃却又不肯承认,她一再强调七阿哥身子养的很好,并不是用药怀上的孩子。 但皇上叫周太医为七阿哥把脉之时,却发现七阿哥只是看着健壮,实际上却内里亏空的很。 即便敬贵妃这段时间已经用了无数珍稀药材,七阿哥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好转。 “皇上,臣妾在生产时,七阿哥在腹中留了许久,怕是那个时候受到了影响。” “太医将一切说的清楚,你为何偏偏不信呢。”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他转身不肯看跪在地上的敬贵妃,“周太医,可有法子调理七阿哥的身体。” “回皇上的话,从七阿哥如今的脉象看来,这好生调理,也只是略微补足罢了。 至于有没有更好的法子,还需要看那药方。” 皇上转头看向敬贵妃,他瞧着后者脸上变换的表情,半晌才语气十分冷淡的问了一句,“如何,愿意说实话了吗?” 第263章 药方的问题 最终,敬贵妃还是同皇上说了实话——她因为身子不好,迟迟无法怀孕,便想尽办法问惠贵人要来了这张药方。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这药方有问题,一味地以为与正常的孩子别无二致,却未曾想到,六阿哥居然先天不足,甚至还会面临早夭的危险。 “皇上,臣妾哪里敢告诉皇上,六阿哥他会…… 这孩子是臣妾的心头肉,臣妾只想尽快找到办法,叫他免受这份苦难啊。 只可惜,法子用尽了,都没有丝毫改变。” 皇上心中怒火更甚,一方面是因为敬贵妃这般年纪,居然还能轻易上当,另一方面则是听到了惠贵人这个名字,顿时想到了过去那些事情。 若不是敬贵妃提起,皇上甚至都忘记了敬贵妃与惠贵人,曾经是十分要好的姐妹。 “这方子,你说是从惠贵人手中得到的。” “是,惠贵人说,她与栩贵人二人都吃这个方子调理。 臣妾瞧栩贵人入宫不久便有了孕,就相信了这个方子有用,所以……” 皇上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敬贵妃起来,“这方子,可还有给过其他人?” 敬贵妃摇了摇头,她被宫女搀扶着起身,“臣妾并未给过其他人,至于惠贵人与栩贵人有没有散播过,臣妾就一无所知了。” 皇上没有开口,神情幽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但敬贵妃其实猜得到,皇上此时忧心的并非只是六阿哥,还有宫中其他的孩子,比如攸宁公主,比如七阿哥。 还有如今正怀着孕的晟妃与恬嫔,若是这些孩子都是靠着这方子有孕,岂不是个个都要早夭。 敬贵妃此时终于后悔,她后悔自己没有听陵容的劝慰,一意孤行用那方子,导致孩子陷入无尽的折磨之中。 “方子交给周太医吧,宫中最是不缺药材和名医,总会有办法救六阿哥的。” 见皇上已经开口,敬贵妃也只好将那方子老老实实地呈了上去,她还想与皇上多说两句话,但皇上却先一步离开了。 他甚至没有多看六阿哥一眼,就这么无情又冷淡地走了。 一出咸福宫,皇上便吩咐苏培盛,叫他去太医院走一趟,让太医去所有有子嗣的妃嫔处,为皇子公主们好好把一把脉。 没多久,这消息便纷纷传了回来,三阿哥五阿哥以及淑和等年长的皇嗣,并没有受到这方子影响,五阿哥的体弱也只是因为裕嫔在孕中受到了影响罢了。 而温宜公主情况则严重一些,应是被曹嫔多次带去过翊坤宫,导致身体受到麝香的影响,虽是体质十分优秀,但很有可能影响她日后的子嗣缘分。 温宜的情况,皇上自然是清楚的,曹嫔在府中时,就与年世兰住在一处,入了宫之后,她也常常去年世兰那里,当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温宜的话,便慢慢调理着,她日后也不会再接触那些危险的东西,假以时日,应该会有所改善。” 周太医点了点头,温宜公主的情况还算是好的,只需好好调理便是。 “攸宁呢,晟妃怀她时被毒蛇咬伤,可留下什么病灶?” “攸宁公主如今身体极好,想必是何太医功劳,毕竟他自公主出生后,便一直照顾着。” 周太医叹了口气,何桉鸣这般年轻,医术在太医院便已属前列。 假以时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周太医隐隐有些羡慕,但却还是十分客观说了他的成绩。 “何太医的医术,朕自然是相信的。”皇上神色淡淡,并没有在这事儿上耽搁太久,“七阿哥呢?他的情况如何。” “七阿哥,与六阿哥的情况是相同的。”周太医抬眼看了看皇上的表情,果真如预料一般凝重,“七阿哥的情况似乎比六阿哥还要严重很多,微臣觉得,应该是敬贵妃娘娘早就知道六阿哥的身体情况,提前做了调理。 而淳贵人却不知七阿哥身体情况,便全当无恙照顾了。” “负责照顾七阿哥的太医是谁,他怎么没有一早将此事告知朕与皇后。” “这……如果老臣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院判章太医负责照顾。 他医术极佳,经验又十分丰富,应该早就发现了才对。” 这章弥是在太医院传那些谣言之人,最开始审问江福海时,他指证的幕后主使便是皇后。 如今章弥与七阿哥之间又有千丝万缕关系,难保不是皇后在背后指使,叫他不要将七阿哥的身体情况告知朕。 若这药,其实是皇后传出去的话……皇上合上眼睛,思考着皇后在宫中的各种动作。 突然,皇上想到了柔则难产一事,他猛地睁开双眼,“周太医,用这药物,可会导致女子难产?” “这与女子的身体有很大的关系,若是曾经接触过麝香,或是先天体弱多病,很有可能出现难产的情况。 只不过微臣并没有在敬贵妃与淳贵人孕中时给她们二人把过脉,所以也只是根据方子做出的推断罢了。” 府中之时柔则有孕,朕便叫她的亲妹妹宜修亲自照顾,毕竟宜修懂得一些医术,她能够更好地照顾柔则母子。 却未曾想到,柔则的身体一天天弱下去,用尽了药物都没有一丝好转,最终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若是柔则有孕,用的便是这个方子的话,那她的死就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宜修啊宜修,对自己的亲姐姐出手,当真是蛇蝎心肠啊。 皇上长叹一口气,此时来看,查一查这方子出自于谁之手最为重要。 “周太医,你回太医,与诸位太医好生研讨,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为六阿哥和七阿哥调理身子。” “微臣遵命。”周太医立刻便答应了下来,皇上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他没有过多试探,而是老老实实地先一步离开了。 待周太医离开之后,皇上便叫来苏培盛,叫他去查一查这药方与淳贵人。 苏培盛动作迅速,他先是调查了碎玉轩,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只是听闻最初皇后娘娘似乎给了淳贵人一张方子,叫她照着方子用药。 碎玉轩那段时间整日整日地开火熬药,弄得上上下下都是难闻的药味儿,见到其他宫中的人,都不好意思驻足停留太久。 好在,淳贵人后来便有了孕,这药也没必要用了。但这药方淳贵人看的紧,这些普通的宫人是全然不知道的。 苏培盛将调查到的消息回禀给皇上,涉及到嫔妃的私事,他便无法再查下去了。 毕竟他只是个奴才罢了,没皇上的圣旨,根本没一点资格审问妃嫔,也没有权利要求淳贵人将药方给交出来。 好在,皇上是最有资格的那个,他得知淳贵人用的是皇后给的方子后,便亲自走了一趟碎玉轩。 他将七阿哥的情况告诉了淳贵人,就连会早夭的事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淳贵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便震惊地晕了过去,害的皇上在碎玉轩中又等了一个时辰,方才等到她转醒。 只不过淳贵人一醒来便哭嚎着要去看七阿哥,皇上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却得来她更加可怜的哭嚎。 好在淳贵人不是的没脑子的,她在瞧见皇上脸上明显不耐烦的目光之后,便慢慢收了哭声,询问起七阿哥的身体为何会成为如今这样。 在皇上提起那张方子之后,淳贵人便十分激动地挣脱了宫人的搀扶,她冲到自己的榻上,将那张药方给拿了出来。 与敬贵妃的那张药方对过之后,发现确实是同样的一张,正因如此,七阿哥与六阿哥的情况才会一模一样。 “这药方,是皇后娘娘给嫔妾的,皇后娘娘说,这是调理身体的好方子,不仅能让嫔妾的身体康健,还能顺利怀上皇嗣。 那可是皇后娘娘,嫔妾哪里会怀疑这张方子有问题呢? 再加上章太医也看过了这方子,并没有说这药方有任何异常,嫔妾就、就照着方子用药了。” 淳贵人说的可怜,她眨巴着眼睛,泪水悬在眼中欲落未落,瞧着便觉楚楚动人。 只可惜皇上此时没有什么心情与恬贵人做些风花雪月之事,他只想知道,皇后究竟为何这般恶毒,有意害淳贵人与七阿哥。 “皇上……七阿哥如何是好啊,太医院可有办法救治了?” “周太医等人正在商议,总会有办法的,你勿要太过伤心,一切等着太医解决便是。” 淳贵人揉了揉眼睛,把那些泪水擦掉,她看向乳娘怀中的七阿哥,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勿要哭了,朕会想办法的,好吗?” 淳贵人见好就收,她又擦了擦眼泪,“皇上,可要去见皇后娘娘?” 宫女知夏悄悄拉了拉淳贵人的袖子,这个问题太过逾矩,她生怕自家小主被皇上迁怒。 好在皇上知道淳贵人心中悲痛,对皇后也生了怨念,他倒是应了淳贵人的问题,“耐心在宫中休息吧,你哭了好几个时辰,母子连心,也该考虑考虑七阿哥。” 皇上话音刚落,七阿哥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皱着泛红的鼻子,声音刺耳又可怜,惹得皇上快步走到了他面前,竟然主动抱起来哄着。 淳贵人在一旁看着,她的脸上倒没有太多担忧的神色。 毕竟在她的眼里,七阿哥与其他孩子没什么分别,即便他是自己十月怀胎产下的,也没叫她生出更多感情来。 毕竟他一出世,自己就成了七阿哥的额娘,但自己还是自己,怎么就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了呢? 就连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嬷嬷,都整天七阿哥七阿哥的,叫人听起来格外心烦。 如今皇上竟然也是这样的,眼里只有皇子,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站在旁边,连安慰都那么地不过脑子。 淳贵人正想的出神,皇上却将七阿哥送了过来,淳贵人身体僵硬地接过孩子,她不知道该是个什么表情,只能勉强弯起嘴角,露出个不合时宜地笑容来。 “朕去一趟景仁宫,你好生休息吧。” 皇上又看了一眼七阿哥,随即意味不明地瞥了淳贵人一眼,方才带着呼啦啦一群人离开了。 景仁宫中,皇后听闻皇上过来,开心的不能自已,刚刚好赶上午膳,皇后便叫人精心去做那老鸭汤,毕竟皇上最喜欢用这汤了。 “娘娘,这小事儿奴婢去盯就是了,您不如在殿中候着皇上,免得错过了。” 绣夏年纪小,说起话来也颇有调皮的意味,她向绘春眨了眨眼睛,不等皇后娘娘吩咐,便先一步去了小厨房。 “这绣夏伺候娘娘已经许多年了,性子却还是那么毛躁。”绘春为皇后娘娘重新调整发髻,根据皇上的喜好又重新换了簪子和口脂。 皇后看着镜子中显得越发年轻的自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绣夏到底不如剪秋伶俐聪明,但剪秋被人算计丢了性命,不得不叫绣夏顶上来了。” “她跟在剪秋身后,也学到不少,皇后娘娘倒是可以对她有几分信任的。”绘春也看向镜中的皇后娘娘,她扶了扶皇后脑后的牡丹,“娘娘,这样可好?” 皇后左右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她放下扶额的手,捡起桌上的螺子黛重新为自己描了描眉。 “这眉啊,是奴婢特地留下的,娘娘怎得自己便补上了。” “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心思学那张敞为妻子画眉。”皇后对这些奉承自然是喜欢,只不过在下人面前,还是要维持端庄之态。 “皇上今儿早,是去了恬贵人那里?” “是,娘娘,恬贵人那儿回了话,说是皇上去碎玉轩看了看七阿哥,便离开了。” 皇后嗯了一声,她以为皇上只是对淳贵人提不起兴趣,并不知道碎玉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娘娘,奴婢去看一看厅中的情况。” 绘春终是为皇后娘娘装扮完成,她忙着将正厅再度打扫一番,免得叫皇后娘娘与皇上,被什么脏东西碍了眼睛。 皇后则是又将目光投向镜中的自己,半晌之后,才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第264章 皇后称病 待景仁宫一切都准备好了,皇上方才不急不缓地过来了。 皇后等候多时,但是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一见到皇上她便展露了笑颜,主动迎上去请皇上落座。 皇上倒是没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坐下来开始用膳,无论皇后在旁边问了多少话,他都装作未曾听见,仿佛桌上的是什么从未吃过的山珍海味一般。 皇后备受冷落,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叫周围伺候的丫鬟和太监们都下去了。 她亲手为皇上盛了最爱的老鸭汤,轻声劝着皇上用一些,“这老鸭汤最为滋补,但用的多了也不好,这一小碗最为适宜。” 皇上瞥了那汤一眼,许是老鸭汤确实鲜美,皇上并没有拒绝,反而接了过来,慢慢地用了些。 只不过皇后这一碗着实太小,皇上只用了三口,就已经见了底。 皇后瞧见之后,便又给皇上添了一碗,但第二碗用尽之后,皇后便不再给皇上添汤了。 皇上瞧着周围没人伺候,便想着自己盛一碗,却没想到皇后突然开口,用些什么祖宗规矩的话,叫皇上不要再用了。 皇上本就没什么好心情,被皇后这样“教训”,就更觉厌恶了。 “苏培盛将东西带进来,给皇后过目。” 苏培盛就守在门外,听见皇上呼唤,立刻便将那药方呈了上来。 皇后娘娘看见那药方才知道,皇上今日并非是来陪自己的叙旧说情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后颇有些意兴阑珊,她准备了一个多时辰,那点喜悦越来越盛,到头来,换来的却是皇上的质疑与不信任。 那药方一入手,皇后便知道了,这是给淳贵人用的那一份,看来是章弥被皇上扣留,连这个秘密都给抖落出来了。 但皇后不知道此时皇上究竟知道多少,便略瞧了一眼就放下了,“皇上臣,妾虽然懂得些许医术,但是对问诊开方一事并不擅长,这药方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药方可是皇后送给淳贵人用的?” 皇上并不拐弯抹角,他数着持珠,虽是向皇后问话,却没有看皇后哪怕一眼。 “臣妾并未看过这个药方,何谈送给淳贵人服用呢。”皇后略做思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臣妾倒是叫院判章太医为淳贵人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份。” “这份药方,是章弥开的?” 皇后摇了摇头,她又看了那方子一眼,略做迟疑地开口,“臣妾并不知道,还是问一问章太医吧。 不过,皇上这般在意,可是这药方有什么问题?” 见皇后还在假装不知,皇上便将淳贵人的话告诉了皇后,“淳贵人已经将一切告诉朕了,朕并不想借此惩罚皇后,但朕想知道,这药方,皇后给过多少人用。” “皇上,臣妾并不知道这药方是何人所开,说是章太医,也不过一点猜测罢了,所以更谈不上把它送给其他妃嫔使用。 至于淳贵人,臣妾也只是嘱咐章太医开些健体的方子罢了,并非像淳贵人以为的那样,是臣妾找来的所谓偏方。 那日章太医开方,臣妾也在,只怕是淳贵人年纪小,误会是臣妾故意拿这药方给她。” “皇后,朕今日来问你,便是已经查清了来龙去脉。 只不过此事宣扬出去,少不得要被天下万民耻笑中宫失德。 爱新觉罗的名声,不应有任何一丝污染,皇后,你该明白的。” 皇上虽是这般说的,但皇后仍是不敢承认,毕竟致使宫中皇子先天不足,面临早夭的危险,皇上是绝不可能轻饶的。 虽说是不会轻易施惩,但只怕会是不废而废,只留个皇后的虚名。 思及此处,皇后还是摇了摇头,“皇上,弘晖便是早夭,臣妾日日思念,痛彻骨髓,哪里会叫其他妃嫔,也受这样的苦难呢? 依照您方才所说,这要有助孕的功效,只怕是淳贵人自己找了什么偏方用了,导致七阿哥先天不足。 被太医查出之后,只能用从前之事遮掩。 若是皇上仍然怀疑臣妾,不妨将淳贵人与章太医一并传唤来,当面对质,总会得到真相的。 皇上,如此可好?” 皇上端的是未曾想到,此时此刻皇后居然还能狡辩,她的面上甚至看不出一丝异常,仿佛真的是被冤枉了一般。 “朕已经问过章弥,问过淳贵人,问过江福海了。 皇后,人证物证俱在,勿要狡辩了。” 皇后终于沉默下来,她看了看皇上,又低头看了看那张药方,泛黄的纸张上,似乎是剪秋的字迹。 只不过剪秋已经死了,这字迹就算是想对照,也对不出来。 如今皇上有的都是人证,物证却一点儿也没有,自己又何必就此承认了呢。 “皇上,不是臣妾所为之事,恕臣妾无法认罪。 若是皇上不信臣妾的辩解,就此惩罚臣妾也好,至少能给淳贵人一个交代。 只不过若是不查出真正的凶手,只怕这药方还会在妃嫔之间流转,若是皇嗣一个接一个的早夭,只怕天下不宁啊。” 一个打定主意要对方认罪,一个咬死了自己全然不知情,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二人沉默地坐着,许久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皇上,臣妾身为皇后,自然知道皇上子嗣多些,是最好的。 再加上从前民间便有人故意谣传,说是中宫失德,才导致皇上子嗣不丰。 皇上虽没有指责臣妾半句,但臣妾心中自责,日夜想着还如何挽救这名声。 也正因如此,臣妾才多吩咐着院判去照顾淳贵人。 若是臣妾真的有害她之心,又何苦亲自带着太医去为她诊脉、开方,这不是给人留下攻讦的口实吗? 如今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下来,恬嫔与晟妃也都在孕中,臣妾本想着能够洗清失德的谣言,却未曾想到,又被人诬陷,用这药方来害人。” 皇后声音颤抖,面上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若是还如同从前那般娇艳动人,倒是会引来皇上的垂怜。 但如今人老珠黄,皇上对她也并无太多感情,除了些许动容之外,便再没有其它了。 “皇上,如今宫中子嗣慢慢多了起来,臣妾能拜托失德的名声,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做下这事儿呢,皇上! 您即便不相信臣妾,也要相信弘晖啊,臣妾为了叫他往生极乐,日日夜夜诵经拜佛,半点污浊之事,都不敢做啊。” “朕自然……”听到弘晖的名字,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是个极聪明伶俐的,只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地离了人世。 因着心中还有些许愧疚,皇上对于皇后的所作所为,虽心知肚明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这一再忍耐,却换来皇后更加嚣张的气焰。 但皇上从不爱翻旧账,既然当初并未因为那些事情惩罚,此后自然也不会。只不过这次涉及两个皇子,皇上当真没办法坐视不理。 毕竟他也不知道,晟妃的孩子,恬嫔的孩子,是不是同样因为吃了这药方,才能顺利怀上的。 若是生下之后,也如同六阿哥和七阿哥一般,又该如何是好。 “皇后这一番陈情,即便朕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也颇为动容。 但药方一事,朕已经叫人查了个清楚明白,无论你如何巧言令色,也是避不开的。 朕只希望你如实招来,有没有给其他人用过这药。” 皇后沉默着,她慢慢起身跪在地上,平静地直视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皇上,您究竟查到了什么证据,竟然这般笃定就是臣妾做的呢?” “三个人证,你犹嫌不够,还想要什么?” “只要是人,就会说谎,尤其是江福海,三番两次更改口供,皇上真的相信他吗?” 明明江福海是因为皇后而改了口供,但皇后却毫不避讳地指出了他的话不值得信任之事。 “至于章太医,他身为院判,多年来医术毫无长进,如今有了何太医与卫太医,他心生怨怼,传那些没有边际的谣言。 只是因为臣妾颇为倚重,他便轻易地将一切罪责推到臣妾头上。 可是他所知道的事情,臣妾知道的更加清楚明白,惠贵人的事儿,对皇上,对整个爱新觉罗的名声有损,臣妾又怎么会这般宣扬呢? 况且何太医与此事并没有什么关系,传这种谣言,又对臣妾有何帮助呢? 臣妾若是想害别的妃嫔,不如叫人去传何太医与恬嫔,卫太医与晟妃。 又何苦这般拐弯抹角,一丁点儿好处都得不到呢?” 皇后抹了眼泪,似乎不想再为自己多解释了,她垂下头,声音颤抖着开口,“如果皇上认定了是臣妾所为,那便惩罚臣妾吧,臣妾绝无任何怨言。” 此时此刻,皇上被皇后这一番言语架了起来,罚是错不罚也是错。 在朝堂上,只有面对年羹尧与隆科多时,才有这种被钳制的感觉,如今在后宫之中,竟然也能体验一二了。 此前自己竟然从未发现,皇后竟是这般聪慧之人,若她是男儿身,想来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如今只差一个物证,就能叫皇后心服口服,不再巧舌如簧的辩解。 只可惜,这信上的字迹不是皇后的,也不是皇后宫中任何一人的,着实是叫人无奈。 皇上也曾怀疑过,这字是剪秋所写,只可惜她的字竟然遍寻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销毁了。 见皇上久久不下令,皇后便主动开口,“皇上,臣妾自知失了圣心,不配再管理后宫。 如今宫中有敬贵妃协理,臣妾倒不必事事盯着了。 臣妾请求皇上,准许臣妾日日在景仁宫为弘晖祈福,不再过问后宫中事。” 皇后跪的笔直,垂下的两手交叠在身前,倒是有着十足的端庄意味,只不过说出的话,反倒是叫皇上恼怒起来了。 “朕还未曾说什么,皇后便想将自己给废了吗? 皇后仍在,却不理六宫中事,叫一个贵妃打理,是想叫朕在朝堂之上,被诸位大臣戳脊梁骨吗?” 这一层皇后自然想到了,她要的就是皇上不愿,用这以退为进的法子,再好不过了。 “臣妾因为那年大雨,落下了头风的毛病,这几日暑气重,却没有丝毫好转,反而疼痛的频次更多了。 还请皇上准许臣妾休养,待养好了身子,才能更好地处理六宫事宜。” 很好,连借口都为朕想好了。皇上憋着一口气,重重地从鼻腔哼出,任谁都知道他此时的气恼。 皇后宁愿不理六宫事宜,宁愿抱病憋在景仁宫中,都不肯承认这药方是她交给淳贵人的。 皇上合上了眼,许久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皇后所言。 “既然皇后身体不适,便在景仁宫中好好修养吧。 若非必要之事,也无需踏出宫门,朕会叫周太医日日来诊脉,直到皇后身体好转。” 皇后有些怔愣,她没有想到,皇上竟真的答应了下来。 看来皇上是真的怀疑本宫了,皇后心中暗暗想着,只不过是没有物证,才没有办法叫自己辩无可辩。 如今自己主动开口,倒是给了皇上机会,哪怕请太后帮忙,只怕也无济于事。 但就这般将主理六宫的权力交给敬贵妃,皇后这心中还有所不甘,想来只有叫晟妃与恬嫔的孩子出事儿,才能让敬贵妃彻底失了皇上的信任。 “臣妾,遵旨。” 皇后低头行礼,竟这般轻易就认下了皇上的口谕,此时绘春等人都不在厅中,在皇上开口说起来之后,皇后也只能自己起身,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苏公公,传旨之后,若是有人想要侍疾,便帮本宫回绝。 就说头风发病甚重,侍疾也得不到任何改善,叫她们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便是。” 苏培盛不着痕迹地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没有任何反应,便放心地应了一声是。 皇后慢条斯理地用起了老鸭汤,感受到皇上的目光转了过来,皇后便抬头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来。 “这老鸭汤确实好喝,难怪皇上喜欢。” 第265章 刺杀 自那日后,皇后便真的抱病在景仁宫中休养了,六宫诸多事宜都交给了敬贵妃。 因着身体不适,皇后无法处理任何宫务,干脆当了甩手掌柜,告知敬贵妃无论何事都不需要禀报。 这权力下放的极大,敬贵妃俨然成为了新的“皇后。” 但江福海对敬贵妃的指控并没有因此而结束,皇上即便知道并非敬贵妃所为,也不能毫无查证的动作。 更何况,后宫最讲究平衡,一家独大并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但如今宫中,脑子足够聪明的是被禁足的栩贵人,以及在孕中的晟妃。 家世好的,是恬嫔与博尔济吉特贵人。但这两人一个头脑不够明晰,一个只是放在宫中的美人儿,不可能要他们也协理六宫之事。 至于曹嫔与欣贵人,倒是两个老人了,前者足够聪明,后者足够耿直,但若是叫皇上选她们,心中却又不大快慰。 又聪明,家世又没那么低的,皇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栩贵人最为合适。 可她与纯元皇后这般相像,还有意冒犯,皇上心中这一关又如何能过,又怎么可能把她再次抬上妃位。 皇上皱着眉头,毛笔蘸的墨汁多了,在宣纸之上留下一个脏污的墨点。 “皇上,天气燥热,您用些茶稍作休息吧。” 采苹端着漆盘,上面除了一壶茶外,还有一支插在瓶中的小花儿。 皇上放下毛笔,倒是未曾拒绝用茶的请求。他招招手,采苹便乖巧的过去,将那花瓶摆在皇上的桌案上,方才为皇上斟茶。 “臣妾在茶中放了些许金银花,口感未曾有太多变化,还能清热解暑,皇上试着用一些吧。” 皇上目光先是落在了采苹脸上,方才略点了头,去用那茶水,“你来养心殿有些时日了,可还做的习惯?” “回皇上的话,养心殿中倒比花房的活计轻松许多,奴婢在这里很是舒服。” “朕有意封你为答应,不知你是否愿意。” 来了,采苹心中暗叹,她当然是不愿意的,但若是想要刺杀皇上,成为他的妃嫔是最为便利的。 只要自己得宠,无论是下毒还是当胸一剑,想来这皇上都不会有太多防备。 “奴婢……愿意。”采苹缓缓拜倒,如愿得封了瑛答应,如今已经住在了启祥宫了。 陵容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她唯独觉得奇怪的,便是皇上居然能忍耐这么久。 也不知道是喜欢玩儿些皇上婢女的游戏,还是被皇后娘娘的事儿给影响了心绪。 与此同时,皇上也确认了宫中还有一个刺客潜伏之事,高义说这人曾经是清凉台侍奉的婢女,只不过样貌与姓名,都是不清楚的。 皇上查了花房上上下下所有人,却没有任何发现,许是他真的忘了采苹出自花房,竟如此轻易地就让她坐上了答应的位份。 陵容虽怀疑瑛答应是刺客,但一切不过是些猜测罢了,她不可能拿着这件事去质问,凭她如今的能力,也是查不出来的。 更何况,胎儿越来越大了,陵容已经没有那个心绪,去思考别人的事情了。 如今皇后明面上已经不接手宫务了,陵容养起胎来反而更加小心,毒蛇藏在水下最为危险,她可不敢放松警惕。 时至八月,皇上终于松口,再次进行选秀,祺贵人如同前世一般顺利入宫,同时入宫的,还有苏答应、孙答应、高答应、海常在等几人。 因着新人入宫,皇后不得不暂时“恢复”,让她们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皇上的妃嫔。 这几个人陵容都颇为熟悉,尤其是海常在与高答应,在自己前世倒嗓之时,没少来延禧宫说风凉话。 这两人最会见风使舵,颠倒黑白,陵容对这两人,可以称得上一句十分厌恶。 在分配宫殿时,皇后有意将高答应与海常在一同分来了承乾宫,若非皇上以自己有孕不宜被打扰为由拒绝了,只怕是要日日听这二人在耳边聒噪了。 好在有陵容这个先例,恬嫔这个有孕的妃嫔也躲过了一劫,不必被这新来的妃嫔围着恭维或者嘲讽。 不过恬嫔的家世好,只有她嘲讽别人的份,哪里有人敢在她面前炫耀。 在新人一个接一个地侍寝之后,皇后又重新开始头痛,不再理六宫之事了。 敬贵妃不愿意张扬,却又不得不承担起这个责任来,只不过她没有像皇后那般日日都需要请安,只是每逢初一、十五还有三十这几日,才叫所有人去咸福宫见上一面。 至于恬嫔和陵容,都被敬贵妃用有孕不宜过多运动为借口,免了她们两人的所有请安。 陵容自然高兴,她立刻便听从了敬贵妃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在宫中养胎。 因着没有皇后频繁出手,这一胎养的还算轻松,陵容的气色都越来越好,瞧着便知道孩子十分康健。 在第五个月时,何太医与卫太医为陵容把脉,确认了腹中的是位阿哥。 至于恬嫔的孩子,被何太医查出来是个女孩儿,但她似乎不太高兴,为此伤心了很久。 皇上倒是不介意,私下里甚至长出了一口气。毕竟那可是富察一族,若真是个皇子,只怕要重蹈年羹尧的覆辙。 是个公主最好,宠爱起恬嫔来,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后顾之忧。 很快,便到了八月十五,太后身体几乎完全恢复,她的精神矍铄,甚至破天荒地说要开一场赏月团圆宴会。 所有人都清楚的很,太后是为了将皇后名正言顺地放出来,才撑着身体,找了这么一个皇上无法拒绝地理由来。 当然,太后最想见的还是十四爷,只可惜皇上以十四爷需要为皇阿玛守灵为由,拒绝了太后想要见上一面的请求。 他甚至宁愿将果郡王放出来参加宴会,都不愿意叫十四爷回宫。 太后想见十四爷的心思急切,甚至将陵容叫去了寿康宫,敲打她勿要忘了自己的做过的事情,让她为十四美言。 但陵容又不是个傻子,她可没有犯傻到为一个不想干的人说话,自己这脑袋还想要,位份也还想要呢。 但为了应付太后,陵容还是将皇上请进了自己宫中,只不过她说的并不是太后想听的话就是了——她想以有孕为借口,逃了这次的宴会。 皇上也知道有孕之人切忌被人推搡,享受了陵容温言软语的温柔乡之后,便也乐呵呵地应了下来。 只不过陵容虽然没去,但恬嫔却去了,因为腹中是个女孩儿,她便不在意起来,一门心思地在皇上面前露脸,想借机再多得些宠爱。 可这样邀宠并无任何意义,皇上就算去了延禧宫恬嫔也不能侍寝,最后猜猜便宜了夏冬春。 今日宴会之上,她又主动举杯向皇上敬酒,因着她有孕,皇上还特别嘱咐她勿要饮酒,用些牛乳茶便好了。 恬嫔笑的开心,落座之后便叫人呈上牛乳,高高兴兴地饮了一大口。 若是从前,只怕这牛乳里早就被加了料,叫恬嫔腹中疼痛,失去皇嗣了。 但这一次她毫无顾忌地用了牛乳,反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甚至直到宴会结束,都没遭到什么暗害。 这次宴会结束之后,果郡王又开始在宫中乱晃,他如同从前那般走到永寿宫附近,远远地看了许久之后,方才摇摇头,离开了那里。 皇上的人早就等在了永寿宫附近,为得就是通过监视果郡王,将那个潜藏在宫中刺客给找出来。 但未曾想到,果郡王直到如今,还是觊觎着栩贵人,有了机会在宫中行动,竟然就这么白白地放弃了。 “一直盯着果郡王,直到他出宫为止。”皇上盯着果郡王离开的方向,缓缓开口,吩咐着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夏刈。 苏培盛也只听见了一声是,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便彻底消失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莫名觉得这后背泛着丝丝冷气,叫人害怕的很。 “皇上,天色渐渐晚了,可还要去太后娘娘那儿走一趟?”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提醒着皇上,他觑着皇上的脸色,以便自己随时想法子,叫皇上高兴起来,不要迁怒到自己身上。 “去一趟吧,太后没有见到老十四,这心里总是不大痛快。” 皇上表情平淡,说出来的话也听不出有什么不对,但苏培盛就是感觉出来了皇上的不悦——毕竟只要太后提起十四爷,皇上就会整晚整晚地睡不好。 “只不过今夜有些晚了,太后在宴会上乐呵了整晚,此时怕是已经疲累地睡下了。” 苏培盛又劝了皇上一次,果不其然,皇上听见这理由似乎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太后的身体不好,若是打扰了她休息,只怕又要无法安睡了。 罢了,那就明日早膳后再去看看太后,还能多陪上一陪。” 苏培盛应了一声是,“皇上一直顾虑着太后娘娘的身子,奴才今日一看,太后娘娘面色红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想必是养的极好的。” “若是能再少些思虑,这身子好的会更快一些。”皇上这话说的颇有些意味不明,但苏培盛几乎立时便想到了,皇上说的还是十四爷的事儿。 只不过他可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十四爷,只能佯装不知,继续说起太后的身体来,“如今已是慢慢恢复,再加上宫中皇嗣多了起来,太后娘娘这心中就更加喜乐了。” 见皇上只是点头,苏培盛便话锋一转,询问皇上今夜是否要去哪位娘娘的住处歇息。 皇上看了一眼永寿宫的方向,不知想的到底是栩贵人,还是其他某个妃嫔。 片刻之后,皇上便说了瑛答应的名字,“朕许久未曾看她,今夜便去一趟启祥宫吧。” 苏培盛也同样看了一眼永寿宫,心中猜测皇上又开始想念栩贵人了。 果真,拥有那样一张脸,无论做什么错事儿,皇上也只会气恼一时罢了。 只不过皇上还找不到借口放栩贵人出来,只能遥遥地看上一眼,算是解了些许思念。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瑛答应虽是宫女出身,但跟着嬷嬷学的认真,关于妃嫔的礼节也是一丝不错地,她得了皇上的准许方才起身,行走间尽是馥郁的花香。 “你还是这般喜欢花,就连身上也时时刻刻染着花香。” “嫔妾书读的不多,但还是知道一句有暗香盈袖,便有意留了这花香在身上,好在皇上喜欢,嫔妾算不上白费功夫。” “这宫中除你之外,再无人身上有这香气萦绕,甚是独特,朕自然是喜欢的。” 瑛答应含着笑意,自觉坐在了皇上身侧,送上了一杯清茶。 皇上不疑有它,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他抬手摸了摸瑛答应的脸,挥手叫候着的苏培盛离开。 苏培盛自然懂皇上的意思,他招呼着众人离开,在皇上与瑛答应的门外守着去了。 见众人都走了,两人之间更加缠绵,瑛答应温声与皇上聊着天,不多时就见皇上双眼迷茫,似乎很快就会失去意识。 瑛答应见此情景倒是安心,这说明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皇上只要合上双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皇上可是困了?”瑛答应并未漏出任何不对的神色,她服侍着皇上躺下,甚至贴心地为皇上除去了鞋袜和外衫。 皇上此时仍旧没有觉得有任何异样,他大脑混沌,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了。瑛答应说一句话他便做一个动作,乖巧的像是一个孩子。 “既然困了,那皇上便睡吧,臣妾会陪在皇上身边的。” 瑛答应又喂了皇上一口茶,她的笑容在皇上眼前晃动着晃动着,很快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瑛答应又叫了两声皇上,在确认皇上确实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也同样喝了那一大壶茶。 她知道明日之后,皇上驾崩,自己是无法逃脱的,因此只能饮下这药,同这该死的狗皇帝一起入黄泉,下地府。 第266章 清醒 子时左右,榻上忽然有了些许动静,皇上胃中疼痛,不住地闷哼出声。 瑛答应在榻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正沉浸在什么美好的梦中的一般。 在门外守夜的苏培盛,听到皇上不适的声音没有立刻开口,待确认了那声音确实是因为痛苦而发出的,方才小心翼翼地隔门喊了一声皇上。 皇上忍着疼痛,将苏培盛唤了进来,只不过一张口头晕恶心的感觉便袭了上来,叫皇上差点又陷入昏迷之中。 瞧着皇上的模样,苏培盛也顾不得这是在瑛答应的榻上,立刻便扶着皇上坐起,大声叫着小厦子叫他去请太医。 很快,整个启祥宫就“活了”过来,就连曹嫔都被人从梦中惊醒,忙不迭地跑过来主持大局。 “将皇上扶去正厅吧,在瑛答应的榻上总是不方便的。” 曹嫔被晚风一吹,精神都振作了不少,先是将皇上等人送走,才忙着呼喊榻上仍旧没有睁眼的瑛贵人。 银珠此时也赶了过来,她是瑛答应的贴身侍女,自然关切自家主子。 只不过无论二人如何呼唤,瑛答应都毫无反应,曹嫔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伸出双指去探瑛答应的鼻息。 好在,虽然有些微弱,人却没有死透,曹嫔叫银珠好生照顾瑛答应,便赶着去正厅回话了。 正厅之中,皇上已经吐过了几轮,如今只能时不时吐出一些酸水来。 曹嫔心中泛着嘀咕,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她接过手帕,亲自为皇上擦拭嘴角。 “皇上,嫔妾已经叫太医院中所有值守的太医都赶过来了,您再稍作忍耐,用些清茶漱漱口。” 她接过音袖递过来的茶杯,又亲手送到皇上唇边漱口,“此时瑛答应也昏迷着,嫔妾叫了她许久,都没有一丝反应。 好在她呼吸尚存,倒是没有莫名地丢了性命。” 只可惜,曹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隐隐觉得,是有人想要谋害皇上,瑛答应只不过是顺手被人给害了。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皇上与瑛答应一同吃错了什么东西,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曹琴默没有等上太久,太医们就呼啦啦地赶了过来,为首的是何桉鸣与卫临,都是曹琴默瞧着眼熟的人。 不等几人多礼,曹琴默便催促着几人为皇上把脉,何桉鸣刚刚搭上脉搏不久,面上就露出极为震惊的神色。 他请皇上又换了一只手,又把了许久的脉方才退下,只不过他没有说出皇上病因,而是请其他几位太医也一同把脉。 待所有太医诊脉之后,众人方便说出皇上是中了一种叫“黑甜乡”的毒药,一开始服下时,会觉得头晕目眩,睁不开双眼,仿佛熬夜太久,累的太极了一般。 在入睡之后,就会觉得身体越发沉重,双眼无法睁开,慢慢地慢慢地,陷入到睡梦之中,不会再次醒来,直到死去。 这期间不会有任何痛苦,无声无息地,叫人只会以为是暴毙而亡。 “但朕腹中不适,五脏六腑绞痛非常。”皇上手掌紧紧攥着椅子扶手,手背青筋暴起,不住地颤抖着。 “想来是宴会上,皇上用了些用来配制黑甜乡解药的食材或者药材,如薄荷、人参等等。” “薄荷?”皇上突然想起,在宴会前曾去过一次承乾宫,晟妃又研究了一种叫什么金桔薄荷的茶,哄着自己连喝了好几口。 “皇上,就是您所熟知的薄荷。”何桉鸣拱着手,将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甚至十分贴心地说起薄荷的功效来。 陵容此时还在睡梦中,完全不知道瑛答应的一次刺杀,竟然还给自己送上了一份大礼。 “哎呦何太医,这薄荷的药效晚些说就是了,要赶快给皇上和瑛答应解毒啊。” 苏培盛忙不迭地拉着还要开口的何太医,这皇上身子不适,就他这做奴才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快些为皇上解毒的好。 ”苏公公勿要担忧,药已经在熬了,皇上方才也用了一颗解毒丸,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危。 至于瑛贵人,她服用毒药过多,需要先行催吐,再喂解药。“ 苏培盛这心算是安稳下来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催促着小厦子去看看药准备的如何了。 皇上则没有那么惊慌,他此时身体虽然还有些许疼痛,但已经能够勉强压抑了。 “去查一查那茶盏。” 皇上不是傻子,只需要略想一想,就知道下毒的是启祥宫中的人。 只不过瑛答应如今与皇上症状一致,皇上方才没有立刻怀疑到她身上罢了。毕竟谁会在害人的同时,连自己也给害了呢? 何桉鸣与卫临对视一眼,便齐齐点头,由着小丫头带着进去拿皇上所说的茶盏和茶壶。 经过对壶中剩下的些许茶水的检查,两人确认了茶中被下了黑甜乡毒药的事实。 皇上瞧着那茶盏,心中对瑛答应的怀疑悄悄露头,她是宫女出身,如今也没有子嗣傍身,自己对瑛答应宠爱也着实算不上多。 若是其他妃嫔用这药害她,也着实有些“大材小用”。毕竟一碗红花或者是一份麝香,就足以绝了瑛答应日后的指望了。 看来这黑甜乡是冲着自己来的啊,而这个瑛答应怕是知情的帮凶,毕竟自己对这些妃嫔往往没那么设防,最是容易中招。 “启祥宫的所有人,全都查过一遍。” 皇上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下令将启祥宫翻个底朝天,有一条毒蛇藏在暗中伺机而动,自己决不能让它逃脱。 “皇上,这些事儿叫奴才们做便是了,您勿要动气。”曹琴默在一旁默不出声许久,方才开口劝了一句,“请皇上派人将正殿也查上一查吧,嫔妾担忧温宜也遭人毒手。” “一并查了便是,苏培盛查瑛答应这处,叫小厦子去查正殿,务必保证温宜无碍。” 苏培盛应了一声是,但小厦子如今拿药还未回来,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只好亲自去找他了。 “若是担忧温宜,便回宫去看看吧,朕身子不适,倒是不能陪你去看温宜了。” 皇上面对孩子的事情还是颇有耐心的,因此即便刚刚被害,对曹琴默说起话来,语气也没有那么冰冷。 “可……” 曹琴默看了看周围的太医和其他宫人们,面上不由得有些泛红,“嫔妾同样担忧皇上,若没看到皇上好转,嫔妾这心就无法安定。” 此时倒是皇上有些沉默了,他对曹琴默着实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温宜在,方才时不时去她宫中坐坐。 也不知道是身体虚弱作祟,还是曹琴默说这话的时候太过真心,皇上此时此刻倒是真生出那么一丝感动来。 “朕如今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回去看看温宜吧,她最是依赖你,若是被吵醒了,怕是会忍不住哭。” 曹琴默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她的目的不过是叫皇上更加疼爱温宜罢了,至于皇上对自己的垂爱,不过是稍纵即逝的无用之物罢了。 待曹琴默走后不久,那解毒药便被呈了上来,小太监试过之后,皇上方才饮下。 只不过药想见效还需要一段时间,所有太医都只能在厅中等待着。 瑛答应喝的着实太多,皇上已经不再腹痛之后,她才幽幽醒来,但一见到银珠的脸,就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来。 只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了,甚至还略做迷茫地询问,银珠怎得这般焦急。 “小主,您和皇上好像中了一种叫什么黑甜乡的毒,皇上用的少,很快就醒了。 但您用的太多迟迟都没有醒来,奴婢也是没法子了,只能强行掰开小主的嘴将解药喂了进去。 谢天谢地,小主终于醒过来了,奴婢也可以安心了,奴婢现在便去告诉皇上。” “等等,银珠。”瑛答应拉住银珠的袖子,她略有犹豫,但还是缓缓开口,“皇上可有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还没有呢,小主。”银珠年龄小,性子还有些天真,她转身握住瑛答应的手,“小主不要太担心,皇上已经派人将整个启祥宫的宫人都叫去询问了,那个下毒的家伙一定逃不掉。” 瑛答应手上一抖,反手紧紧地抓住银珠的手,“皇上可派人搜宫了?我们这儿有没有搜查。” 银珠不疑有它,立刻点了点头,“搜查过了,不仅小主的卧房,还有奴婢的住处都查过了。” “那……可有查出什么东西来?” 银珠摇头说自己并不清楚,“皇上面色很黑,奴婢也不敢问苏公公,但应该没有查出什么吧,不然早就把那恶毒的家伙给关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你口中恶毒的家伙之前还晕着,如今才清醒过来的缘故。 瑛答应心中暗叹一句,她此时隐隐觉得,皇上已经知道此事是自己所为了,只待自己醒来拷问,让自己说出幕后主使来。 可是,果郡王对自己有恩,自己绝不可能将他供出来。 他那样光风霁月的男子,值得自己用生命守护着他。 自己的银簪中还有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服用了,就再不用担心会连累到果郡王了。 “银珠,我有些口渴,去为我倒一杯茶来吧。” “小主……”银珠有些为难地看着瑛答应,“茶具都被苏公公拿去检查了,若是小主想要喝水,奴婢只能暂且用这药碗装一些了。” “无妨,就用这药碗装上一些吧。”都已经是即将赴死之人了,瑛答应全然不在意是用茶杯还是药碗了。 眼见着银珠端着碗出去取水,瑛答应便挣扎着起身,打算去自己的妆奁盒子里拿那毒药来服用。 只不过她忘记了黑甜乡的药效,即便用了解药,她的身体还是有些瘫软无力,只是起身这一个动作,就用了她大半的力气了。 在她好不容易扶着栏杆站起时,皇上一行人便走了进来,瑛答应脚下一软,就那么摔在了地上。 皇上只是瞥了她一眼,甚至还颇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银珠喊了一声,慌忙地从人群后面钻出来,将瑛答应扶回榻上。 “小主,您怎得下了床,刚刚中毒身子是最为虚弱的,您合该好生休息着。 无论想要做什么事儿,都吩咐着奴婢去做便是了。” 瑛答应没有回答,她悄悄抬头看皇上的面色,不出意料地与皇上眼神相撞了。 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向银珠点了点头,重新坐回榻上去。 “为瑛答应把脉吧,瞧瞧她身子如何。” 何太医立刻便走上前去把脉,不多时便确认了瑛答应已经解了毒,只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用来恢复身体。 “既如此,你们便随苏培盛领赏,在正厅中休息着吧。” 几位太医迅速对了眼神,他们都没有选择推辞封赏,而是老老实实地谢皇上赏赐。 在屋子中的人离开了一大部分之后,皇上才终于开口,“究竟是谁指使做的,敦亲王?还是……果郡王。” 听到果郡王的名字,瑛答应被子里下的手便攥紧了,只不过她努力维持着淡定,摇着头说嫔妾并不知道毒药的事情。 “嫔妾自己也饮下了茶中的事情毒药,若真的是嫔妾所为,又何苦也用下这药,陪着皇上共赴黄泉呢?” 皇上此时颇有些惊讶,他以为瑛答应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 “朕从未说过,这毒药是被下在茶中的,却没想到方才醒来的你,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瑛答应一时语塞,她只能借口自己是听银珠说过,方才知晓此事的。 皇上并不相信她,就连证据都没有呈到瑛答应面前叫她认罪,“坦白从宽,朕还能叫人给你留个全尸。 若是拒不肯说,就只能将你也送进慎刑司好好拷问一下了。” “皇上!”瑛答应此时此刻也仍旧不肯认下,“嫔妾并不知道毒是谁下的,更不清楚背后是何人指使的。 嫔妾只知道自己也中了这毒,希望皇上能为嫔妾讨个公道。” 第267章 奇怪的好 瑛答应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便是那个刺客,但很快,皇上便将物证与人证都找齐了——有人看到了她在茶壶中下药。 “银珠,你说一说,都看到什么了?” “小主沏茶的时候,放了一些白色粉末进去,奴婢不知道那是什么,想来是小主煮茶用的独家秘方吧。” 银珠这一番话说的,仿佛她并不知道瑛答应就是那下药的人一般,甚至还找了个一看就虚假的借口来。 但瑛答应却知道人证物证俱全之下,自己再反驳也没有用了,她颓然靠在榻上,连辩解都不肯说一句了。 “小主……”银珠略有迟疑地开口,“可还是觉得口渴,奴婢为您再沏一杯茶吧。” 瑛答应偏过头去,她不愿意再看银珠哪怕一眼,至于银珠虚假的关心,她甚至觉得有些反感和厌恶。 不过很快,皇上便将银珠屏退下去了,他同样不给瑛答应休息的时间,而是直接逼问幕后之人是谁。 “皇上怎得还问是谁呢?您在朝堂上无所作为,整日沉迷后宫,这天下的万民都想做这事儿,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面对瑛答应那无端指责,皇上简直不敢相信,他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千古明君,但在朝政之上向来兢兢业业,哪里就是那沉迷后宫,只知享乐的帝王了。 “原来在你的眼里,朕算不得一个明君,”皇上沉着气,但言语之间仍在试探,“那你倒是说一说,谁能算得上是一位明君呢?” “那当然是......”瑛答应下意识就要说出果郡王的名字,但在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那当然是任何人都可以了。” 皇上简直要气笑了,对于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他几乎可以猜出瑛答应背后的主子就是果郡王。 靠着自己的风流多情引得女子飞蛾扑火甚至为他卖命,除了老十七还能有谁呢? “不用多言了,朕已经知道是谁了,那日果郡王在永寿宫附近徘徊,就是来给你下令的吧。” 瑛答应手指攥着被子,不肯承认皇上说的是对的,她摇了摇头,说了句皇上您猜错了。 “是非曲直,朕自然会查清楚,既然你不愿意承认,便叫果郡王多受些苦。 养尊处优太久了,民间疾苦也该体味一下了。” 听闻果郡王要受刑,瑛答应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她心中暗叹这皇上果真是一个昏君,十分后悔自己当时选的是那么温和的毒药,而不是鹤顶红。 就应该把这个狗皇帝给毒死,这样才不会叫果郡王承担自己刺杀失败的后果。 瑛答应看向自己的梳妆台,她很想将那根银簪拿过来,将里面的药粉全塞在皇上的口中。 皇上察觉到瑛答应的视线,也转头看向那梳妆台,直觉告诉皇上,那里面可能有什么东西,“苏培盛,将那梳妆台上的一应物件都拿出去,叫太医查上一查。” 苏培盛动作利落,他立刻招呼几个人上前,将所有东西都给打包带走了。 瑛贵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人夺走,她的面上血色尽失,再提不起任何一丝力气了。 “朕也不与你多言了,明日果郡王入宫,你亲自去天牢看望便是,你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说实话的。” 皇上不等瑛答应多说什么,立刻便拂袖而去,徒留下瑛答应再背后凄厉地呼喊着。 “银珠,好好看着你家小主,勿要让她再出任何事情,可明白?” “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寸步不离跟着小主,不会叫她处任何事情的。”银珠朗声应着,在房中的瑛答应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的悲凉之感更胜。 瑛答应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帮果郡王逃脱惩罚,如果她一头撞死可以救王爷的话,她愿意立刻去死。 但若是想要求死,她就只有撞墙这一条路,可果郡王不会因为自己的死亡少受苦半分,这又该如何是好。 另外一边,皇上在出了咸福宫的门之后,就立刻吩咐侍卫,将果郡王连夜带进宫中,不许任何缘由,直接投入天牢候审。 至于为何不是今夜去审,是因为皇上身体确实还有几分虚弱,实在提不起精力去做这些事情了。 “皇上,可要去曹嫔娘娘那儿休息一会儿?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奴才怕您的身子撑不住啊。” 皇上叹了口气,这因为中毒折腾了一夜,还未能休息便要继续上朝,即便勤勉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也难免觉得有些疲累。 “勿要打扰他们母女了,回养心殿吧。”皇上吩咐着苏培盛,抬腿刚迈出一步,就一头栽倒在地面上了。 苏培盛等人的呼喊声格外响亮,惊的安静的咸福宫再次喧闹起来,好在太医们没有离开,能够立刻为皇上诊治——因为皇上日夜辛劳,身体状况本就不够好,此番中毒虽然暂时解了毒,但还是将各种沉疴给引了出来。 皇上这一晕便是整整三天,这期间无数妃嫔去养心殿探望,都被皇后娘娘喝止了——她是真的担心皇上,甚至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三天。 陵容倒是没有坚持去养心殿侍疾,毕竟她现在有孕,完全有借口不在皇上身边。 何桉鸣与卫临这几日都没有时间来承乾宫为陵容和攸宁把脉,所有太医都被扣在了养心殿,她们这些妃子只好稍作忍耐了。 “娘娘,今日皇上已经苏醒了,我们要不要去看望皇上。” 陵容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心中并不想去看望皇上,但也知道这场在意皇上的戏码,还是要演到他眼前的。 “再等等,如今皇上苏醒,众人都赶着去看望,我身子不便利,晚些去倒是安全些。 照水也是这个想法,她怕有人会再次趁乱做些什么,本想着劝慰自家主子不要太过着急,却没想到陵容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了。 但陵容这个“晚些”直接拖到了晚膳之后,除了皇后娘娘与敬贵妃之外,养心殿中已经没有其他人守着了。 一见到陵容过来,皇上倒是开心的很,陵容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皇上对自己可从未如此热络过。 陵容低头看了看皇上牵着自己的手,很是轻松地就露出个温柔又带点羞涩的笑容来。 “皇上,臣妾今日晨起身体有些不适,来的便晚了些。”陵容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迟来的缘由,便迅速关心起皇上来,“您的身子可好了,还有不适的感觉吗?” “莫担心,朕的身子已经好了,只不过日后还要再养养,看来你那药膳朕不得不继续喝了。” 陵容点了点头,顺着皇上拉扯的力度坐在了床边,“那药膳是何太医开的方子,效果自然是不错的。 无论皇上何时需要,臣妾都会叫人送来养心殿的。 只不过,皇上可要叫人试过了再用,前几日的事儿,臣妾可不想再见到了。” 陵容用手帕抹着眼眶,看起来像是真的伤心一般。而皇上也确实信了,甚至还安慰着陵容不要为自己担忧。 “晟妃有孕,还是不要哭泣太过,对腹中的皇嗣不好。” 皇后许是看不下去两人你侬我侬,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们。 陵容抽回了自己的手,故意用手帕胡乱抹了两下脸颊。 皇上眼神倒是暗了暗,他不悦地看了皇后一眼,“担忧憋在心里不好,偶尔的发泄也是好的。 朕之后自然会多注意些,也免得叫你担心。” 这个你字意味不明,也不知道皇上是对谁说的,陵容便没有开口,仍旧在一旁擦着眼泪。 皇后倒是开口回应,只可惜皇上没再多看她一眼,话锋一转又开始安慰起陵容来。 “勿要哭了,这么大的人了,怎得还与攸宁一样。” 陵容得了这句安慰,方才破涕为笑,她轻声叫了一句皇上,露出些许羞涩来。 “朕过两日去承乾宫看你,今儿有些晚了,便早些回去吧。” 陵容心中高兴,但还是要做出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来,她也不知道皇上今日是怎么了,但直觉告诉她,这样越是恋恋不舍,皇上越是高兴。 果不其然,皇上笑的更加温柔了些,他又拍了拍陵容的手,“回去吧,天再暗些的话,就看不清路了。” 陵容又磨蹭了一会儿,方才跟着照水一同离开养心殿。 两人刚刚出门没多久,苏培盛就跟了上来,“皇上担心娘娘走夜路害怕,特地叫奴才跟上来送一送?” 走夜路害怕?陵容走过不知道多少次夜路,哪里被担心过害怕与不害怕的事儿了。 “即便皇上担忧,大概也不是叫苏公公亲自相送吧。”陵容笑着叫苏培盛不必多礼,“苏公公常常关切我,就连这种小事儿都这般重视。” “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苏培盛打着哈哈,他个子其实很高,躬着背倒看着与陵容差不多了,“确实是皇上吩咐的,奴才啊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娘娘小心脚下。” 苏培盛一边应和着,一边提醒着陵容注意脚下,“只不过皇上还叫奴才提醒着娘娘,不要太过担忧皇上的身体,一切都有太医照顾着。 明日何太医与卫太医就都回到太医院了,叫二位太医好生为娘娘和公主诊脉。” “若说是身体差的,还是恬嫔,叫太医们先好好照顾她才是。 我听说这两日,她因为担心皇上,身体更差了些。” “奴才也听说了,皇上特地派了周太医去,听说那药又加了几副。 所以娘娘更要养好身子,毕竟生子是在鬼门关中走上一遭呢。” 陵容点了点头,对于苏培盛的好意倒是没有任何拒绝,“倒是谢苏公公关心了,这孩子顺利出世,可要为苏公公包上一个大红包才行。” “娘娘若是这般说,奴才可就不推拒了,皇嗣的礼,奴才可想着多收几份呢。” 两人一路说着,倒也很快就到了承乾宫门口,陵容邀请苏培盛去喝口茶歇上一会儿,却被苏培盛拒绝了。 他以要照顾皇上为由,快步离开了承乾宫。 陵容倒是满不在乎,她如今更想知道皇上态度转变的缘由。 “难不成,是同样给皇上送药膳茶水,娘娘没有下毒,那瑛答应却下了毒,皇上因此对娘娘有了好印象?” 照水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能胡乱地猜测着,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了。 陵容倒是不觉得是这样,毕竟没下毒的人多了去了,哪里就轮得到自己得了这个便宜了,定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缘由。 好在,陵容也没有猜测太久,第二日何桉鸣来承乾宫把脉,就将在咸福宫发生的事儿一一告诉了陵容。 原来皇上是因为那薄荷茶碰巧解了毒,才对自己格外不同。 陵容心下暗叹着,自己这便宜捡的也太大了,瞧瞧甄嬛那个皇上的救命恩人,得了多少便宜与好处,自己虽然算不上救了皇上的性命,但一点好处总是可以捞到的。 “娘娘与阿哥身体都好,最近身上也没有沾染到麝香之类的伤身之物,稍后微臣会将殿中再查过一遍,好叫娘娘安心。” 陵容自己就能分辨出麝香,自然是不怕这个的,她此时倒是更关心夏冬春,“恬嫔那儿如何了,她接二连三遭受算计,自己又不太注意身子。” 何桉鸣摇了摇头,对于恬嫔的“不听话”,他也着实是有些无奈。 “如今看来,只怕养不到足月,很有可能七个月的时候,就会提前临盆了。” “七个月?” 这情况确实有些严重啊,陵容思忖着,若是恬嫔提前生产,只怕皇后还是会忍不住出手,也不知道这次若是再抓住皇后的小辫子,皇上会不会料理了她。 “七个月,只不过实际情况也许会稍微好上一点。”何桉鸣对于此事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是尽力而为,“若是恬嫔娘娘肯好生修养着,还是有可能多保上一个月的。 只是……恐怕还需要有人能劝慰一二。” 陵容这次算是明白了,合着这何桉鸣想要自己去劝一劝恬嫔啊。 不错,很忠心。 第268章 信件 依着何桉鸣的请求,陵容还真得去了一趟延禧宫。 只不过时间赶的不太凑巧,祺贵人正好也在,与恬嫔二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地好不快活。 见到陵容,她倒是很有眼力见儿的请安,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格外亲热。 “祺贵人人美嘴也甜,难怪一入宫就得皇上的喜欢。” 陵容倒是不吝啬地夸赞了几句,惹得祺贵人羞涩跺脚,一叠声地喊着好姐姐。 只不过陵容最是知道她的本性,便也不会被这美人儿迷糊,傻傻地真觉得人家把自己当姐姐。 人家可是瓜尔佳氏,她若不是个妃位,也得不到正眼相看。 “恬嫔身子如何了?”陵容被扶着落座,椅子上早就铺好了软垫,坐起来倒是真的舒服。 “这几日偶尔会痛,怕是那日枯草热所引起的。” 恬嫔脸上闪过几丝痛楚,她皱了皱眉,“也就今日你们二人能见到我,明日之后,我就该在殿中休养,不会外出一步了。” 这样一来倒是好事儿,陵容心中暗叹,看来太医的话还是很有用的,随便吓一吓恬嫔,就能让她乖乖窝在延禧宫了。 但自己这个知心好姐妹还是要做,只不过碍于祺贵人在,自己有些话还真不能说。 “休息几日也好,孩子是很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 我可不想见到一个生子之后病怏怏的恬嫔,怕是都没办法和我们玩叶子牌,更遑论冬日里一起围炉吃锅子了。” 恬嫔气恼地瞥了陵容一眼,刚想开口,却被祺贵人抢了话头。 “叶子牌?我玩的很不错呢,叫上夏贵人,我们四人刚好可以一起玩儿个开心了。” “好啊,但是这一切都要等恬嫔养好身子才行,瞧瞧这一张俏脸,白的叫人心疼。” 陵容应和了祺贵人一句,话题便又转回恬嫔身上,“我那个笑起来中气十足的恬嫔哪里去了,该不会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吧。” 哈?我年纪大了? 恬嫔瞪大了眼睛,自己哪里就年纪大了,这刚入宫的祺贵人和自己年岁一样好吗,就你个安陵容小我一些,就敢说本宫老了。 “我不是听错了吧,你说我年纪大?” 陵容没搭话,反而是看了一旁的祺贵人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是吗,看看人家那张年轻艳丽的脸。 恬嫔撇了撇嘴,不就是最近养胎不修边幅了点儿,哪里就比不上这个祺贵人貌美了。 “哪有,只是说你的精气神儿不太好,瞧瞧你,眼底乌黑面色发青,一看就是没有好生休养,所以这姿容......” “行了,不要再这里明嘲暗讽的,”恬嫔有点羞恼,她哼了一声用帕子遮住脸,“我累了,桑儿送客。” 陵容知道恬嫔是不会伤心的,所以也并不像祺贵人那般还想着哄恬嫔两句。 她托着自己的腰,由着照水搀扶着走了,桑儿在后面赶着出来,连声跟陵容道着歉,说是自家娘娘并非有意冲撞。 “恬嫔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她刀子嘴豆腐心,是绝不会真的与我恼怒生分的。” 陵容甚至还安慰了桑儿两句,毕竟她知道桑儿聪明却胆小,不说清楚的话,只怕她还会在恬嫔面前说些什么自己气恼恬嫔的话。 贴身婢女的话有多重要,陵容最清楚不过了,毕竟她暂时还不想失去恬嫔这个“盟友”。 “回去照顾恬嫔吧,她如今有孕,身子又不太好,你不在身边,她一定不安心的。” 陵容又催促了一句,桑儿方才转身回去,她与照水刚走两步,竟然又碰上了夏冬春。 延禧宫真小啊,陵容心中暗叹,“夏贵人急匆匆的,可是要出去见人?” “可不是吗,就是要见你,只不过你忙的很,我不蹲在这里,都瞧不上一眼。” “这可就诬赖我了,夏贵人。”陵容摇了摇头,跟着夏冬春一起坐在美人靠上休息,“我这大着肚子不便日日出来,怎得不见你常常出来寻我呢?” “就你有理由,就你有借口。”夏冬春吐了吐舌尖,眼睛又瞄了陵容肚子一眼,“怎么样,还保得住吧?” “自然保得住,你会不知道我的情况?” “当然不知道了,你那个承乾宫跟个铁桶一样,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我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查出你的近况啊。” 陵容似信非信,但还是点了点头,“没办法,第二次有孕太扎眼了,不努努力做好防范,岂不是又要被毒蛇咬一口。” 夏冬春了然地点点头,皇后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无声无息又一击致命,放毒蛇这种事情,又有谁能想的到。 只不过皇后如今自我禁足在景仁宫,夏冬春倒是觉得也没有必要这般担忧。 “就是因为皇后如今缩在景仁宫中,才叫人担忧。 毕竟她随时都能出来,六宫之事,她随时都可以重新接手。 所谓的禁足,其实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给皇上个面子罢了。” 夏冬春冷笑了一声,想起皇后做的那些事情,她当真是不理解,皇上为什么还能放过皇后。 皇后和甄嬛一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知道哪一天就再次复起,骑在众人头上了。 “今儿找你来,是有个消息递进来。”夏冬春从袖口拿出一封信件,交到陵容手中,“有人从宫外递了消息进来,但皇上的人最近查的格外紧,这封信件就被我的人给扣下了。 查过之后,才发现递信进宫的是你娘亲,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陵容捏着信件,有些迟疑地抬头看向夏冬春,“你有看过吗,我的娘亲都说了些什么?” “你不要太看轻我的人品了,”夏冬春伸手用食指抬了抬那封信,“你的家书,我怎么可能会打开看,你要是想告诉我,我倒是很高兴听一听。” 陵容不疑有它,直接就将那封信给打开了,她仔细读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封信是叶澜依用她们二人能够看懂的暗码所写。 明面上写的是娘亲身体安好,凌琅书也读的不错消息,暗地里却写着沈眉庄还活着的事儿。 沈眉庄居然没死?陵容心下有些震惊,她捏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好一会儿才稳定下心神。 “怎么了?可是家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夏冬春看到了陵容颤抖的手指,有些担忧地开口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能帮得上的,我绝对不会推拒的。” “并不是,是我的弟弟最近书读的不错,听先生说,若是参加科举,有希望能得个功名呢。” “若真是如此,只怕你那父亲要四处宣扬去了。” 夏冬春撇了撇嘴,安比槐的没用是出了名的,她可不相信安比槐的儿子有什么出息。 但安陵容的弟弟嘛……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冬春丝毫没有发现自己逻辑上的问题,竟然还真得为陵容高兴起来。 “你弟弟有那个本事,但是能让你在后宫中好过些。 毕竟你那个父亲啊,真是帮不上一点忙。” “我那个父亲还真是众所周知的……”陵容将没用两个字咽了下去,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放心吧,你弟弟参加科举,无论如何都不会落榜,皇上总会想办法的。” 毕竟你这家世差到不能再差了,夏冬春心中嘟囔着,皇上一定会让你弟弟有个功名,再顺便得个官职,让你这个做姐姐的出身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只不过陵容倒是不这样觉得,她所认知的皇上,根本不会做这些有失偏颇的事情。 如今叫陵容最为在意的,就是沈眉庄居然还活着。 这事儿要是叫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气恼,没准儿会气的背过气去,然后将整个沈家也诛了九族。 “对了,最近宫中怎么查的这样严?” “嗯……皇上中毒的事儿你知道吧” 陵容点了点头,她瞧着夏冬春,满脸都写着好奇。 “这事儿就是那个瑛答应做的嘛,但是皇上怀疑是有人背后指使,便下令严查所有信件往来,就连传话的宫人都没有放过。” 陵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她凑近夏冬春耳边,“听说皇上将果郡王传进宫中了?” 夏冬春一脸你居然知道的表情,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这事儿。 “那采苹应该是果郡王的人了,想不到啊他还有这种手段。” “先皇的几个皇子,哪个是没手段的。”夏冬春对这事儿倒是知道的清楚,毕竟九子夺嫡之事,天下万民皆知? “个个都是龙章凤姿的,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能称得上是位明君。” 当今这位也确实称得上是一位贤明的君主,只不过在感情这事儿上嘛,也是真的够糊涂的。 “只不过我是没想到,果郡王都被监禁了,竟然还能在皇上身边埋下一个刺客。” 夏冬春嗯了一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采苹是与我们一年选秀进来的,我现在怀疑啊,皇上上一次差点被刺杀,也是果郡王做的。 这个采苹说不定就是那个刺客,因为没有被发现,就继续潜伏在宫中了。” “我发现,夏贵人很适合去大理寺任职,什么甄远道的,与你根本比不了。” “你拿他和我比?他生的那个女儿的,一肚子坏水儿,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把他的名字和我的放在一起,只会玷污我们夏家的名声。” 陵容被这一番话逗的笑了,她拍了拍夏冬春的手,扶着肚子起身,“说了太久的话了,我该回宫中用药了。” “回吧,你娘亲的信要是再被截下来的话,我会叫人送去你宫中的。” “谢了,夏贵人。” 夏冬春十分嫌弃地啧了一声,干脆利落自己起身先回殿中了,只可惜没有个帘子给她摔一摔,没办法叫安陵容看看自己的气恼。 照水与陵容互相对视一眼,全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儿。 “夏贵人这个性子倒是耿直。” “娘娘说的是,这般耿直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夏贵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陵容却摇了摇头,她并不觉得夏冬春这类人就不会背叛,只不过是利益不够重罢了。 “说的也对,暂且信任着,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儿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另外一边,被禁足在启祥宫的瑛答应被人秘密带去了天牢,果郡王被锁住双手双腿,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地不成样子了。 尤其是他那张最为英俊潇洒的脸,皮肉已经裂开,伤口处泛出丝丝缕缕地黑色来。 瑛答应见到果郡王的那一刻,便双腿一软瘫在地上,紧接着起身扑到果郡王脚下,一声一声哀叫着果郡王。 只可惜果郡王对瑛答应的哭叫声置若罔闻,他微微蹙着眉头,看向后一步进来的皇上。 “咳咳……”果郡王突然便觉胸口一阵憋闷,他不住地咳嗽着,血沫也从嘴角溢了出来。 瑛答应心疼的很,忙用袖子为果郡王擦着唇边的血沫,她甚至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了果郡王脸上的伤口。 “本王无事,退下去吧。” 果郡王这次倒是有所反应,他微微偏头,躲过了瑛答应的袖子,目光直接投向她背后的皇上。 瑛答应道了声遵命,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果郡王的身侧,对着对面落座的皇上露出十分防备的表情来。 皇上略有失望,但更多的便是气恼,“怎得,你可愿意将真相说出来了?” “有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果郡王倒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他似乎并不在意皇上会不会要了他的命,“事情是我威逼采苹做的,她欠我一条命,不得不还。”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惦记着一个女子。”皇上的视线飘到了瑛答应身上,他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下一刻便吩咐着侍卫,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别杀她。” 眼见着侍卫走了过来,果郡王立刻开口制止,只不过他的话没有人会听,采苹到底被用廷杖扣了起来,压着向外走去。 “不杀她,可以啊,就看你能不能说出些有趣的东西了,老十七。” 第269章 得知真相 “我谋你害你,都是我一人谋算策划,与采苹无关。 胤禛,你何苦拿一个女子的性命要挟,逼我说出些莫须有的话呢?” 果郡王又咳了两声,引得采苹努力抬起头去瞧他,“王爷,奴婢不怕死,千万不要因为奴婢这个卑贱之躯去求他!” 果郡王勉强递了个眼神给采苹,叫她安心些等着,“胤禛,此事与她关系不大,她也只是听命行事。”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个要刺杀皇帝的宫女,就算诛了她的九族,也是不为过的。 更何况,朕未曾下令将她九族尽灭,已是法外开恩了。” 果郡王沉默了许久,久到皇上已经失去了耐心,打算叫人将盐水泼到他脸上去。 好在,果郡王还是开了口,“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圆明园那一次的刺杀,也是你派人所为吧。” 果郡王倒是没有隐瞒,反正一次刺杀和两次没有区别,“对,也是我叫人去做的。” “刺客是谁?” 果郡王闭了闭眼,他的目光投向了采苹,两人对视间,采苹已经出声认下了。 “是我和另外一个刺客,只不过那个刺客动手之后,没逃多远就被杀了。” “那一日,与其说刺客是来刺杀朕的,不如说那个刺客的刀,一开始就对准了栩贵人。 朕倒是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刺杀栩贵人呢?” 采苹嗤笑了一声,她努力想要挣脱廷仗的钳制,最终却只能再次被压倒在地,“想杀的除了你还有谁,也就是你这个狗皇帝运气好,有人愿意为你去死。 不然的话,你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皇上并不相信采苹的话,他查过高义的登记册,里面用暗码交流最多的,便是栩贵人那里的情况。 无论是在圆明园,还是在紫禁城。 比他这个皇上的行踪还要详细几分,叫他怎么相信,果郡王的目标是自己而非甄嬛呢? 皇上一个偏头示意,苏培盛便将那登记册递了上来,果郡王呼吸一滞,立刻便明白了皇上这般笃定的原因。 “这册上白纸黑字写的分明,你们的暗码粗糙,朕的人早就破解了。 若是你二人不愿说清,朕便派人将栩贵人也带来此处,叫她吃些苦头也未尝不可。” 果郡王听见甄嬛的名字,立刻便激动起来,但他害怕被皇上发现端倪,又强忍着表现出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来。 “她救了你的性命,你却这般对待救命恩人,传出去不怕叫天下人耻笑吗?” “她究竟是不是朕的救命恩人,你最是清楚不过,事到如今还为她遮掩,看来对她也算是有几分真喜欢。 只可惜,她进了宫门,做了朕的妃子,你终其一生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果郡王并不会被刺激到,他与甄嬛定过终身,甚至谋划过逃离皇宫,一起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这一点一滴,都是他胤禛不曾拥有的,他拥有的只不过是一具不爱他的皮囊罢了,又何须嫉妒呢? 见果郡王并不回答,皇上便继续下令,叫侍卫将采苹给拖了下去,只不过这次并非是杖毙,而是叫她在另一处仔细听着果郡王被鞭打的声音。 随着下一道旨意下达,皮鞭便被蘸上了盐水,狠狠地抽打在果郡王身上。 一开始,果郡王还能咬牙忍耐着,不在皇上面前露出一丝丢脸的的痛呼,但很快他就忍耐不住,惨叫声接连响起,叫人听了便觉得心惊。 果不其然,在亲耳听到果郡王的惨状之后,采苹立刻便招了,将果郡王与栩贵人暗中谋划之事全部抖落出来。 她甚至知道果郡王打算停妻再娶,和甄嬛一起隐姓埋名远走高飞的事情。 听见采苹说出的话,不只是果郡王,就连皇上都沉默了下来,他只是怀疑果郡王与甄嬛二人有染,却未曾想到,这二人已经开始在谋划私奔之事了。 从采苹的话来看,这二人暗通款曲许久,其中有一段时间,甚至是自己极为宠爱甄嬛的时候。 皇上此时脸色黑的不能再黑,如今的他在果郡王面前,反而更像是那个笑话。 他回想着甄嬛入宫后二人经历过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恼怒,仿佛他真给过甄嬛什么真情,此时被全然辜负了一般。 尤其是那所谓的救命之恩,都是他们二人设下的局,偏生自己相信,差点给了她妃位。 “果郡王暂且投入天牢,瑛答应杖毙。”皇上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下令。 苏培盛动作很快,瑛答应被侍卫又拖了回来,当着果郡王的面行刑。 果郡王并不忍看,只能闭上双眼,但声音还是能钻进耳朵里,叫他避无可避。 “胤禛,你勿要将事情做的太绝,你就不怕这些枉死之人,头七回魂,要了你的性命吗?” 皇上终于睁眼,他瞥了果郡王一眼,利落起身离开,“你欺骗这么多女子真心,都不害怕,朕又有什么好怕的。 但朕会让你活着,好好看看你这些红颜知己,都是怎么为你送命的。” 果郡王的恼怒又悲伤的声音被留在背后,但皇上的痛苦并不比他少半分。 苏培盛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直到了养心殿附近,他才开口,询问皇上要不要去御花园中散散心。 可刚刚知道了甄嬛背叛的皇上,哪里有心思去散心,万一碰到哪位妃嫔,只怕还会因为甄嬛之事迁怒。 如今,他只觉得后宫中所有的女子都一个样子。不是像沈眉庄一样与人私通,就是像甄嬛一样与人暗通款曲。 苏培盛再次沉默下来,他说错了话,躲着皇上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再接什么话。 但皇上前不久才病倒,今天又这般恼怒,苏培盛担心皇上因为气恼伤了身子,方才这般劝了一句。 没想到皇上直接回了养心殿,把自己困在桌前批了一晚上的折子。 直到天蒙蒙亮,皇上方才伏在案上睡下了,但没有多久,就被苏培盛给叫醒了,强撑着精神去上朝。 因为果郡王与甄嬛的事情,皇上一连半个月都没有进过后宫一步,陵容与恬嫔这种有孕的自然不在意,但刚入宫不久的妃嫔可是急的不行。 尤其是祺贵人,她这几日一直都在咸福宫赖着,反反复复地和敬贵妃说着,要她劝慰皇上入后宫,最好能去自己那处。 当然了,话是不可能说的这样直白的,只是敬贵妃能很轻易地察觉到背后隐意罢了。 但皇上不肯进后宫,也不肯见自己,敬贵妃也是无能为力。被祺贵人催的烦了,她便跑来陵容这里求个清净。 只不过祺贵人和海常在以及高答应会结伴过来,叫陵容不胜其烦。 无奈之下,陵容只好谢绝探望,连同敬贵妃一同拒之门外。 只不过偶尔的,夏冬春会悄悄过来看望陵容,给她说些好笑的事儿——这些笑料大多数来源于海常在和高答应,毕竟她们两个嘴巴最碎了,总是不知不觉得罪许多人。 “你是不知道,昨日这两人胆子大到去景仁宫外面嚼舌根,说什么瑛答应的死是因为三阿哥。” 陵容颇有些迷惑,她看向夏冬春,“瑛答应不是下毒谋害皇上,才被赐死的吗?这又和三阿哥有什么关系?” “瑛答应做花房婢女的时候,三阿哥不是想把她要到身边伺候吗,结果却被皇上截了胡。 那两个白痴,说是三阿哥不满瑛答应成为自己的庶母,便跑过去纠缠,结果瑛答应恼羞成怒,一脚便将三阿哥踢进了水里。” “啊?!”陵容难得做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她十分不解,“三阿哥才多大啊,真的会这样色胆包天吗?” “这事儿啊,我还真没查到。”夏冬春摊了摊手,一脸地无奈,“都是听海常在和高答应两个说的,她们两个嗓门儿那叫一个高,我在延禧宫的院子里乘凉,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就在附近,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三阿哥可是皇后娘娘的养子,被两个低位妃嫔这样败坏名声,她不恼火才怪。” 陵容还是觉得有些许离谱,她接连几次都笑出来声,叫夏冬春这一席话说的断断续续地。 好在夏冬春并不会因此而生气,甚至还给陵容递茶,叫她笑的小心点,别翻在了地上。 “所以这两个人被禁足了,可惜了,我每日都看不到乐子了。” “那瑛答应呢?就算她将三阿哥推进水里,也不应该被赐死啊? 我还是觉得,她是真的下毒谋害皇上了,不然皇上那几日躺在殿中,都是假装的吗?” 夏冬春嗯了一声,“嗯……她们两个说,因为皇子觊觎庶母,等同于觊觎皇位,这件事儿要是传出去,只怕朝野上下都要乱了。 皇上才不得不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将瑛答应赐死。 若是寻常小事,只怕会被说成是小题大做,但若是谋杀皇上这样的大事,就算是碎尸万段也不为过的。” 不得不说,高答应和海常在两个人编故事的能力真的很强。 陵容只是听夏冬春转述,都觉得这故事曲折又离奇,就好像发生在眼前的真事儿一般。 “难怪皇后娘娘要禁足她们两个,还叫剪秋带着嬷嬷去掌嘴重新教导规矩。 这样环环相扣的谣言,只怕有不少人都信了,这对三阿哥的影响几乎是毁灭性的。” 夏冬春点了点头,倒是十分同意陵容的看法,“但是,她们两个说的没准儿就是真的呢? 三阿哥整日不思学业,在启祥宫附近徘徊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连我都看到过两次呢。” “你怎么被她们两个人给传染了,什么谣言都信。” “你怎么和恬嫔说一样的话,”夏冬春嘟囔着,“好在你不像那富察氏一样整日苦瓜脸,看一眼都觉得心情不好了。” “怎么,她还是像从前一样,身子特别不好?” “确实好了一段时间,整日乖乖吃药,生怕自己容貌不美了。 但是那个祺贵人整日过来,吵吵闹闹的,她就又没有什么心思养着了。” 陵容着实是不明白,这恬嫔怎么就任由祺贵人过来缠着她。 难不成都是世家大族的小姐,格外聊的来? 不然凭恬嫔那个脾气,怕是要直接出言将祺贵人给赶出门了,哪里能由着她这样缠着。 “从前富察氏与瓜尔佳氏,其实算不上交好,但是因为敦亲王谋反一事,两家都得了皇上的嘉奖,才勉强缓和了关系。 如今祺贵人入宫,想来是要找个靠山,度过最难熬的时期吧。 至于恬嫔不拒绝,只怕是得了家中的吩咐,叫她抓住祺贵人这个送上门的助力,稳固自己的地位。” 陵容这般猜测着,毕竟依照现在的情况而言,这是最合理的猜测了。 夏冬春却挠了挠头,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那应该是这样吧,我还真的没有派人查过这两家的关系。 毕竟宫外的事儿,我确实能力有限。” “无论什么原因,她这样做倒霉的都是她自己,还是叫她老老实实地在延禧宫养胎,勿要见任何人了。” “这……我说了她又不会听,难不成你要亲自再去气她一次啊?” “当然不用了,”陵容早就挑好了人选,“叫那何太医去,将她的身体情况说的严重些,最好没几个月的活头,我看她还敢不敢这么作贱身子。” “这使起坏来,谁能比得过你啊安陵容。” 夏冬春忍不住给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那表情就差要给陵容鼓掌喝彩了。 “不然呢,你有什么好办法,聪明的夏冬春。” “就用你这个坏法子的吧,只不过何太医会听你的吗?他怎么可能会帮你骗自己主子啊。” 陵容只是笑了笑,她当然有办法叫何桉鸣帮忙,毕竟是保住恬嫔的孩子,就算是富察氏的当家主母来了,也不得不同意自己的法子。 果不其然,何桉鸣这话一说出去之后,恬嫔就老老实实地缩在延禧宫了,叫她吃什么药都乖乖吃,她整日叫何桉鸣诊脉,生怕自己哪天突然就去了。 为了不叫恬嫔过于忧虑,何桉鸣每次把过脉之后,都会说她身子有了好转,只需要日日用药,放松心神,是不会出现那最坏的情况的。 第270章 处罚 入夜,皇上打开了永寿宫的门,经月不见的甄嬛正在烛火下翻看着诗文,容颜未曾有丝毫衰减。 棠棣见到皇上进来,便立刻提醒着甄嬛,但她只是翻了一页书,淡淡地说了一声嗯。 直到她将这一页读完,方才起身穿鞋,微微屈膝向皇上行了个礼。 只不过皇上这次没有伸手将她扶起来,而是先一步落座,居高临下地瞧着甄嬛。 此时此刻,甄嬛并不知道皇上已经得知了她和果郡王的事情,以为皇上仍旧为那件吉服恼怒。 她知道是自己穿错了吉服,冒犯了纯元皇后,所以被皇上惩罚禁足,并无太多怨言。 但另外一件事,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皇上隔着朦胧的纱帐,脱口而出的是莞莞,但那时自己的封号已经被换成了栩,皇上为何会唤自己为莞莞呢? 她隐隐猜测,纯元皇后的小字就是这个名字,但她殿中的丫鬟和太监,年龄都非常小,她有心询问,只可惜这些人也并不清楚。 唯独有个皎月姑姑,在宫中已经许久了,但无论问她什么,都不肯透露一个字,就连做起事情来都推三阻四的,惹得人火气旺盛。 正因为诸多情况,甄嬛如今并不笃定,自己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相像,只是在心中暗暗怀疑着? “前几日,朕被刺客下毒暗害。” 皇上并没有叫起甄嬛,反而提起自己前些日子中毒的事情来。 甄嬛如今对皇上已经没了感情,但到底擅长伪装,她惊叫了一声,抬起帕子掩着嘴唇,“是谁所为,刺客可抓住了。” “你甚至不愿意问问,朕身子如何了。” 被皇上这一问,甄嬛心中立刻一凛,她不在意皇上,自然没有立刻关注他的身子。 此时被皇上这样提起,她反应的也很是迅速,“嫔妾瞧见皇上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便知道皇上已经全然恢复。 因此,嫔妾才急切地询问刺客的下落,担忧皇上再次遇害。” 甄嬛这话说的可谓滴水不漏,既表明了从皇上进来,自己就一直在关注着皇上的状态,又表明了对皇上安全的担忧。 若是皇上不知道甄嬛谋划与果郡王私奔之事,只怕还真得会以为甄嬛对他仍旧是一心一意的。 “刺客抓住了,是花房的宫女,采苹。” 听到采苹的名字,甄嬛手指便紧紧捏住了手帕,这个人可是知道自己与果郡王的计划的,该不会已经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吧? “刺客抓住就好,但嫔妾觉得,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否则一个宫女,哪里就敢做出谋害皇上的事情呢?” 甄嬛此时已经有些蹲不稳,但皇上没有叫起,她只能忍耐着,继续摆出一副顺从的模样,“幕后主使,你倒是认识,不如猜一猜,他是谁。” “皇上说笑了,嫔妾乃是一介妇人,哪里能猜的到,究竟是谁做出这种犯上作乱之事呢。” “朕说过,你很是熟悉。” 甄嬛脸上的笑容一僵,她脑海里迅速闪过果郡王的脸,只是完全不敢认真想下去。 若真的是果郡王所为,他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皇位,还是……为了自己? 不、不,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如今他已经娶了浣碧,两个人就已经是有缘无分了——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够抢妹妹的夫君。 更何况,果郡王也并非是自己心中的夫君,他轻薄,喜欢四处留情,是绝不会守住一人心的。 皇上当然也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男子是这样的人吧。 甄嬛不自觉地长叹口气,却被皇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嫔妾是担心皇上,即便这般励精图治,还是有人想要对皇上下手。 可这般作为,只会将天下万民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若皇上说这人是嫔妾所知道一个人,只怕唯有敦亲王,会做出这般不顾天下万民之事了。” 皇上盯着甄嬛的脸,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只看的甄嬛想要躲开。 但她终究是稳定了心神,做出十足茫然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些许迷惑地叫了一声皇上。 “起来吧。” 皇上开口叫甄嬛起身,她终于得以休息,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意。 “只不过你猜错了,幕后指使之人不是敦亲王,而是果郡王。 他将一切都招供了,包括你们二人谋划远走高飞之事。” 甄嬛眼瞳震动,但她没有立刻求饶,而是笑着说皇上勿要吓唬嫔妾了,“嫔妾与果郡王并不熟悉,唯有一个侍女与果郡王生情。 这事情皇上也是清楚的,还是皇上做主,让她嫁入果郡王王府,做了侍妾呢。” 这事儿皇上自然清楚,但他说的哪里是那个婢女,而是甄嬛本人。 于是皇上便将果郡王与甄嬛二人如何谋划,如何借着敦亲王谋反,刺杀自己之事说了个清楚。 甄嬛越听越心惊,她手指紧紧攥着椅子扶手,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回应。 皇上瞧着她的表情,心中越发寒凉,连那些真相也说不下去了。 甄嬛从椅子上滑落,她瘫倒坐在地上,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皇上,嫔妾……嫔妾……” 她试图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甚至还有可能叫皇上更加恼怒,牵连自己的家人。 “你知道,你的好姐妹沈眉庄,做了什么事情吗?” 皇上并没有立刻惩罚甄嬛,反而提起来沈眉庄的事儿来。 甄嬛对沈眉庄的所作所为,其实一清二楚,甚至用过她与温实初之间的秘密,做了一些事情。 可以说,能促成刺杀皇上的事情,沈眉庄于温实初之前的私情立了很大的功劳。 只可惜假死药出了问题,自己白白替皇上挡了一刀,被迫留在了宫中与他虚与委蛇。 而沈眉庄却借着时疫一事,早就在宫外逍遥快活了。 此时听到皇上询问,她只能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想办法将此事模糊过去。 “嫔妾不知。” “那你又知不知道,温实初为何被诛了九族?” 皇上又提起了温实初,他一想到这两个人怒气便止不住地升腾,但此时却主动挖开伤口,让甄嬛也听一听她好姐妹的所作所为。 “皇上,”甄嬛努力从地上起身,努力压住恐端坐在椅子上,“嫔妾与惠贵人,已经不像刚入宫时那般亲密无间了。 因为皇上怀疑她怀的是鬼胎,叫嫔妾亲手送了一碗红花过去。 事后惠贵人便知道了这事儿,我们姐妹二人也自此不再往来了。 因此,惠贵人与温实初之间的事情,嫔妾并不知情,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看向了甄嬛,他咬了咬牙,方才继续开口,“他们二人私通,还怀了孽种,甚至还想将那个孽种生下,当朕的孩子。” 甄嬛瞪大了双眼,那可是沈眉庄,众人皆知端庄大气的沈眉庄,怎么可能做出那种私通的丢人事儿? 她只以为两个人之间只是生了情愫,却未曾想到连孩子都已有了。 如今瞧皇上说的这般笃定,只怕已经将来龙去脉查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沈眉庄是与温实初做出这事儿,甄嬛这心里一会儿觉得反抗的好,一会儿又觉得不该这般失了应有的体面。 毕竟这个温实初,还曾经向自己提过亲,一口一个嬛妹妹地叫着。转头就与自己的好姐妹厮混在一处,着实不像什么值得托付的真心之人。 至于沈眉庄,甄嬛着实是想不透,她为何要做下这种蠢事,与温实初有了孩子。 温实初只不过是一个太医罢了,不可能将她和孩子带出皇宫,遇见事情时,温实初也保不住她。 这不,两个人私情被皇上发现,温时初被灭了九族,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唯一算得上一件好事儿的,就是这事儿关乎到皇上的面子,他不会叫沈眉庄的名声毁掉,保住了她最后一点尊严。 “皇上……惠贵人家教甚严,应该不会做出此事吧,是不是这其中有何误会。” “你是想借此事,表明你与果郡王之间,也全然都是误会吗?” 甄嬛哑了口,她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被皇上识破,便只能佯做不是,“嫔妾确实想要逃出皇宫,但并非是与果郡王有了什么私情。 皇上,嫔妾自从入宫以来,遇到太多算计,就连第一个孩子也失去了。 即便这样,她们还是不肯放过嫔妾,下麝香,喂红花,生生毁了嫔妾的身子。 因为做下这事儿的,有皇后,有华妃,有晟妃,有恬嫔,他们位高权重,深受皇上的宠爱,嫔妾根本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一切的苦楚都不能得到伸张,甚至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皇上,若非是因为对皇上怀着真心,嫔妾早就无法在宫中坚持下去了。 可皇上的不管不过,一再禁足,叫嫔妾的心千疮百孔,嫔妾真的累了,无法再侍奉皇上了。 所以便借着果郡王对嫔妾的觊觎之情,欺骗他要与他远走高飞,方才得了那一次出宫的机会。 可是嫔妾,无法眼睁睁看着刺客伤害皇上,下意识便冲上去挡了刀子。 那一刻,嫔妾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唯一想的,就是嫔妾的夫君决不能出事。” 甄嬛落下两行清泪,她顾不上去擦,就这般抬着盈盈泪眼去看皇上。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皇上的手,却又害怕似的缩回,只留半张侧脸对着皇上。 “皇上,嫔妾知道,如今无论说什么,您都不会再相信嫔妾了。如果皇上已经做好了决定,便告知嫔妾吧。 若是死刑,就请皇上允许嫔妾再多留一夜,为皇上祈福之后,再去赴死。” 她起身跪在地上,手指将眼角的眼泪抹去,方才那些柔弱已经尽数消失了。 可偏生,皇上能从她脸上看出假装而出的镇定,以及那心中的恐惧与颤抖。 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甄嬛皮囊下泣不成声的内里,如同柔则那般,爱慕着、仰慕着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源于对自己这个夫君的爱。 皇上一想到柔则的脸,再去看甄嬛时,就几乎要忍不住原谅了她。 可他心里也清楚,甄嬛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狡辩,她与果郡王之间的书信往来,她与果郡王之间的眉目传情与海誓山盟,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果郡王在刑罚之下,已经全都认了,将两人从前私下联系之事,说的清清楚楚。 他甚至天真的要求,要与甄氏死能同穴,求自己这个皇上答应了他。 “果郡王向朕求了一道旨意他说与你生不能同衾,愿意与你死能同穴。 你呢,愿意吗?” 甄嬛想都没想,便立刻摇了摇头,她抚着胸口,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嫔妾生是皇上的人,死即便不能入妃陵,也也断然不能与外男合葬。 嫔妾愿意在死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求皇上,勿要答应果郡王的僭越要求。” “事到如今,你仍旧不愿意承认与果郡王之间的私情。” 甄嬛摇着头,她的语气十分坚定,“皇上,嫔妾与果郡王之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任何私情。 但离开皇宫之事,确实是嫔妾谋划的只不过,并非是要与果郡王私奔,嫔妾只是想得个机会,离开皇宫而已。” “既然你如此想要离开皇宫,”皇上打断了甄嬛的话,他沉吟着,瞧着甄嬛缓缓抬起的脸,“那便出宫去甘露寺吧,在佛前日夜祈福,用佛经一点一点洗清你的罪孽。 朕会派嬷嬷跟着你,但并不会对你有任何照顾,一应生活起居之事,全要靠你自己,你可愿意?” 不是赐死,没有牵连家族,甄嬛已经想不到比这更轻的处罚了。 但虽是离开皇宫,却仍旧要被宫中的人监视着,自己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中,进入到另一个牢笼中罢了。 可她不得不同意,毕竟甄家上上下下几十口的性命,不该被自己一个人牵连。 更何况,自己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若是因为自己的牵连,叫她耽误了人生大事,岂不是造了新的孽障吗。 左右能离开皇宫,离开皇上,去甘露寺也没什么不好,反而可以享受安宁,不再被那些心思恶毒之人算计了。 “嫔妾遵旨,”甄嬛缓缓磕头行礼,她垂下眼睛,“嫔妾会日日夜夜为皇上与太后祈福,惟愿郎君千岁,身常健。”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他不愿再多看甄嬛一眼,下了旨意后,便想离开。 只不过甄嬛谢恩之后,又迟疑似的开口问了他一句话。 “但嫔妾有一事,想请皇上解惑,那日封妃,皇上为何叫嫔妾莞莞呢?” 第271章 院判 直到第二天一早,陵容等人才知道甄嬛被罚出宫之事。 恬嫔嘴上说着便宜她了,但脸上的笑意却怎样都遮挡不住。 “那甄氏终于被废了,此次去了甘露寺,她可不要再想着回宫了。 过两日我再买通几个姑子,好好折磨折磨这个甄嬛。” 恬嫔磨着牙,一想到可以继续折磨甄嬛,恨不能立刻就能冲过去,自己给甄嬛两鞭子。 “你啊,与其想着怎么折磨她,不如好好养着身体,何太医怎么说的,你全然忘记了?” 一听见陵容提起何桉鸣,恬贵人立刻就蔫了,她的身体情况很不好,为了保住小命,药认真吃了,身体也好好养了,终于有了一点点起色。 只不过自从拒绝了祺贵人的拜访,恬嫔发现腹中的疼痛也渐渐消失了,整个人都恢复了精神。 迟钝如她,也知道了祺贵人有些不对,只是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手段害自己罢了。 不过眼下是报复甄嬛的好机会,养身体的同时,做点叫自己高兴的事情没什么不好吧,这可是放松身心的好事儿。 “身体会养着,但甄嬛的事儿也不能放弃,不能让她的日子过得太好。” 陵容倒是不在意甄嬛的日子过得如何,她只不过是随口劝了一句罢了,“随你如何去做,但记得小心些,免得被人盯上,告到皇上面前。” “皇上都已经将她给废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最多啊,是训斥我两句罢了。” 恬贵人不以为意,她不愿意继续多说关于甄嬛的事儿,而是提起了永寿宫中那个宫人来,“听说有一个宫女被分去了你的承乾宫?我劝你还是小心些,我担心有人会收买她,成为害你的棋子。” “我会小心的,如今那个宫女只是在外围做些洒扫的事儿,不会近我的身。” 恬嫔说的那个宫女就是棠棣,只不过棠棣背地里其实是陵容的人,如今甄嬛离宫,她才算是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到陵容身边伺候。 其实陵容是想让她去祺贵人身边伺候的,但没想到,此次宫人的分配,又叫皇后插了手,就连敬贵妃都无法拒绝,她也只能接受下来。 好在分来的是自己人,起码不会在安全方面出什么问题。 只不过之前皇后也确实在一直接触着棠棣,陵容叫她假意答应,想看看皇后到底还会使出什么法子。 但是皇后始终没有什么动静,陵容只能一直绷紧着神经,生怕除了棠棣之外,皇后还收买了别人。 心中有事,陵容便再没什么心思与恬嫔闲聊,她辞别恬嫔,连个御花园都不敢乱逛,便回了承乾宫。 一进门,棠棣便迎了上来,瞧着她神色,陵容便知道有事儿发生了。 一行人急匆匆进了正厅,待陵容坐稳,棠棣便将皇后吩咐的事情道来,“今日奴婢去取衣料时,有个叫绘春的宫女,给了奴婢一匹布料,叫奴婢务必要制成衣服或被子,叫娘娘日夜接触着。” 棠棣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窗边的布料给抱了来。 那是一匹湖色缎绣藤萝花布料,瞧见便觉清爽,只不过其香味儿有些异常,是寻常布料所没有的。 “这布料倒是香的很。” “绘春说,这布料是内务府新制成的,特地用了一种稀有的香料熏过,方才香气扑鼻,经月不散。” 陵容闻了闻那香味儿,发觉是一种名为千金月令的熏衣香,这香并没有什么异常,即便是有孕的女子使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陵容直觉不对,她叫棠棣将衣料暂且拿走,待太医瞧过之后,再做决定,看看要如何处理。 很快,得到消息的何桉鸣便赶了过来,在将那衣料仔细查验过一番,“娘娘,这衣料上,除了丁香、沉香、苏合香油等常见熏香用料之外,还有一味五行草。 其根发白,具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功效。 但是孕妇不能服用,服用一两个月之后,就会导致小产。 在这衣料上,应该是收集了大量的汁液涂抹其上,虽然还有一定的功效,但定是没有口服的效用好的。 运气好的话,即便穿了这布料制成的衣服,身体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陵容嗯了一声,“运气这种东西,我们不能赌。 但这布料,又不能直接烧点,只是放着又着实有些不安心。 何太医,你可有办法,将这布料上的五行草除掉?” 何桉鸣沉吟了一会儿,方才给出了一个法子,“将布料放进沸水中煮,无论是五行草还是布料上的香味都会随着蒸汽一同蒸出。 只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布料上的香味儿也会一同消失。” 这千金月令香料陵容自己就会配,所以并不担心这香味消散,“无妨,先将这布料处理好,没有危险才是最重要的。” 何桉鸣应了一声,他招呼着照水与棠棣,同他一起去处理布料。 待三人离开之后,芳菁姑姑方才开口,“娘娘,这布料您可是打算制成新衣?” 见芳菁姑姑发现了自己的打算,陵容也就不再隐瞒,她轻柔地抚摸着肚子,“这样一来,也能叫那背后之人换个目标,不要整日将眼睛放在承乾宫。” “这五行草其实并非毒药,甚至可以服用和入药,普通人用了并没有什么影响。 即便是宫人尝膳,也很难发现这东西的异常。 棠棣毕竟伺候过栩贵人,又被皇后娘娘收买,奴婢其实并不太相信她。 娘娘,之后的饮食起居,都勿要叫棠棣接触,尤其是拿取膳食一事,您觉得呢?” 陵容点着头,她本就不许棠棣接触自己的饮食,今日去拿布料,也不过是想叫棠棣以为自己是全然信任她的而已。 毕竟这女孩儿是陵容在入宫之后才熟识的,此前是因为她与自己有共同的敌人甄嬛,她才死心塌地听自己的吩咐。 如今还会不会同以前一样忠心,陵容是全然不敢确定的。 “饮食的话,皇上准许景仁宫有小厨房,一应食物,便交由芳菁姑姑吧。 至于芳林与芳华,我还是希望她们能陪着攸宁,这样我才能安心地对付皇后。” 芳菁知道主子的辛苦,自然将膳食之事全部包揽,“是娘娘,奴婢定然不会叫着膳食出一丝一毫的问题。 芳林和芳华二人,她们是养心殿中出来的,自然不必担心她们的忠诚。 毕竟,皇上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出手的,有她们两人在,公主只会更安全。” 谈话之间,照水便走了进来,“娘娘,如今布料已经处理好了,只等着干透之后,就可以使用了。” “待干透之后,便做上一件旗装吧,毕竟是皇后娘娘送来的衣料,不穿上岂不是对皇后娘娘太不尊重了。” 照水嗯了一声,毕竟那衣料已经处理好了,制成衣物并不会影响主子。 “那便交由奴婢来做吧,说来奴婢似乎还没怎么为娘娘做新衣呢?” “比起这外穿的衣服,我倒是更期待你能为我做一件寝衣。” 照水突然就想到了自家主子为皇上做的那件寝衣,想来主子是还对那件事儿有些不满,才时不时就想起来要做寝衣。 “好啊,这件衣服也做,寝衣也要做,娘娘喜欢的,都为娘娘做出来。” “瞧瞧,我们照水现在越来越厉害了。”陵容高兴地向着芳菁姑姑夸奖照水,“可是不能叫你太累,我会舍不得的。” 过了几日,照水真的将那件衣服制成,好在旗装并不刻意修饰腰身,即便陵容如今肚子大了,也并不会有所影响。 照水一边为穿衣,一边叹着这布料的花纹与质地都是极好的,“拿着这样好的料子害人,当真是暴殄天物。” “对于你我二人来说,确实算是难得的好东西,但是对于皇后娘娘而言,与那些粗布没有什么不同。” 陵容在低头欣赏着身上的衣服,那漂亮的藤萝花栩栩如生,瞧着似乎比自己绣的还要好。 “怎么会,娘娘绣的花儿更漂亮些,就像风刚刚拂过,露水刚刚凝结那样。 而这衣料上的花,过于求真,所以与娘娘的绣品相比,是绝对比不上的。” “你啊,惯会夸奖我。” 陵容笑着点了点照水的额头,“今日就穿着这一身吧,刚刚好要去敬贵妃那里议事,也要给皇后娘娘知道,我们穿上她送的衣料的机会。” 照水又为陵容重新挽了一个发髻,方才陪着她一起去了一趟咸福宫。 很快,皇后娘娘那儿便得知了陵容穿上那衣服的消息,对于棠棣的催促也缓和了下来。 靠着这件衣服,陵容度过了两个月的安稳生活。 只不过两个月之后,按道理应该会出现小产的迹象了。 为此,陵容为了继续迷惑皇后,不得不叫何桉鸣与卫临两人配合着自己,用腹中不适的借口在承乾宫中休息着。 “今日,皇上将章太医罢免了官职,送他归乡养老去了。 院判的位置空了下来,你如今可有想法了?” 隔着朦胧的纱帐,何桉鸣为陵容把完了脉,听见陵容的问话,他手上一顿,半晌才回了一声嗯。 “虽然你愿意,但皇上最信任的,其实还是周太医。 所以想要坐上院判的位置,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陵容这话确实是实话,皇上之前就已经对何桉鸣起过杀心,自然不会像最初那般信任于他。 但论起医术来,周太医与何桉鸣也是比不了的,毕竟后者年纪轻轻,医术在太医院就已经无人能出其右。 若是与周太医同样的年龄,只怕医术会远远超过他许多。 而卫临的医术也确实不错,但他并未在皇上面前露过太多脸,当院判并不容易,但陵容倒是有办法,送他一个正六品御医做一做。 “周太医年长,在太医院中又能服众,确实是院判的不二人选。 但微臣医术同样不差,因此还是想争上一争的。” 这向上爬的心思,倒是与后宫中的女子差不了多少。 陵容心中慨叹着,但她能为何桉鸣做的不多,只能尽力劝一劝皇上,吹吹枕边风罢了。 但恬嫔就不一样了,她背后的富察氏可以帮个大忙,叫与之竞争的周太医病了或是死了,这事儿也就成了。 “我能帮你的不多,想坐上那个位置,想来还是要恬嫔帮一帮忙。” “微臣同样会与恬嫔娘娘提起此事,若是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何桉鸣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并没有因为坐不上院判的位置有任何失落之感,“若是卫临能当上院判,其实也同样能够帮到娘娘,娘娘许是能更安心些。” “一切还要看皇上的决定,但你们二人,无论是谁做院判,我都是安心的。 只要你们不帮着别人害我,我就会想尽办法,帮你们坐上想坐的位置。” 何桉鸣盯着纱帐看了一会儿,他刚刚突然想问上一问,若是有朝一日,他与卫临都想坐上同一个位置,晟妃娘娘又会选谁呢? 只不过这话问出来着实有些怪,他甚至觉得这种小孩子争抢糖果一样的行为有些过于好笑了。 于是他干脆提起了药箱,嘱咐了陵容两句照顾好身体,便匆匆离开了承乾宫。 陵容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如今她心中谋算的,是如何让院判变成自己信得过的太医。 为了叫皇上多考虑何桉鸣与卫临,陵容主动用腹中不适这个理由,派人将皇上给请了过来。 皇上自从那日中毒之后,对于陵容的态度就有了极大的转变,听见陵容不适,便急忙赶了过来。 刚离开不久的何桉鸣又被请了回来,只不过他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与陵容一唱一和,将皇嗣如今的情况说的有些危险,但却全然在掌控之中。 在何桉鸣离开之后,陵容便借机说起他的医术极佳来。 但为了避免皇上察觉出异常,她还有意提起了卫临与周太医。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皇上仔细衡量了这几个太医的情况,最终还真得将何桉鸣给送上了院判的位置。 第272章 恬嫔生产 在何桉鸣升上院判之后,陵容也十分顺利地将卫临提到了御医的官职,只不过这其中何桉鸣帮助也着实不少,少不得要多封些银子当做谢礼。 何桉鸣倒是收下了,只不过唯独卫临觉得有些许尴尬。 毕竟官职是给他讨的,谢礼也是替他给的,这主子简直太过好心,叫人忍不住要觉得她痴傻了。 好在,卫临是个知恩图报的,得了这些好处后更是坚定地站队陵容,全权负责攸宁的身体情况。 至于何桉鸣仍是两头跑,毕竟是两个孕妇,出了事情牵连的可就太广了。 因为如今正处于将要“小产”的危险时期,陵容在承乾宫已是足不出户。 外人以为她卧床难起,需要熏艾保胎。实际上她整日忙着绣花下棋练字,可谓十分充实却又清闲。 与之相对的,则是恬嫔,她即便认认真真养了几个月的胎,身体有了些许好转,但还是在不到八月的时候就有了早产的迹象。 何桉鸣与卫临早就在延禧宫等着了,祺贵人等几个自觉与她交好的人也时不时派人去问恬嫔的情况。 陵容倒是派棠棣去过一次,但恬嫔一直在宫缩,躺在榻上疼得死去活来,孩子却迟迟没有产下的迹象。 经过几位太医的商量,不得不冒险为恬嫔喂下催产药,免得皇嗣在腹中憋闷太久,出现窒息的情况。 很快,皇上与敬贵妃等人便赶去了延禧宫,陵容因着有孕,仍旧没有亲自前去,而是派了照水帮忙在延禧宫守着。 毕竟那几个靠得住的太医,都已经在延禧宫了,自己去了反而碍事。 恬嫔这一胎闹得着实有点久,催产药喝下去许久,直到天都已经微微透着黑了,她方才有了生产的意思。 直到这个时候,皇后才带着人赶了过来,她只是和皇上微微行了个礼,便躲到一边去诵经了。 祺贵人想要上前搭话,被皇后身边的绘春给拦了下来,“祺贵人,娘娘正在为恬嫔母子祈福,还请小主不要打扰,免得惊扰了佛祖。” “祺贵人,不如与本宫一同祈福吧,瞧你急切地模样,只会惹得众人与你一样忧心。” 皇后娘娘未曾睁眼,但还是将祺贵人留在了身边,二人一同闭眼,各自数着手中地持珠祈祷着。 若是陵容今日在此,就能发现祺贵人手中那串持珠的异常——与之前恬嫔和夏冬春的红麝香珠是一类的东西。 伤胎但是不伤身,比起那些叫人短命的东西来说,其实也算是一个好东西了。 不多时,有个小宫女便跑了出来,向皇上回禀着恬嫔难产,恐怕皇嗣有危的消息。 “皇上,恬嫔娘娘身体虚弱,只怕支撑不到产下皇嗣,催产药已经喝了第二次,若是继续再用,只怕会引起大出血,届时情况更加危急。” 小宫女传的话意思很明显,就是在问皇上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皇上沉着面色,几乎是毫不犹豫,“务必要保住恬嫔,不能让她出一丝一毫的闪失。” 小宫女应了一声是,她不懂这些弯弯绕,还单纯以为皇上是在担心自家娘娘,忙跑回去传话了。 只不过话虽传过去了,恬嫔的惨叫声却没有止住,听着便叫人觉得胆寒。 “怎得还是这样哭喊,等下生产,怕是要失了力气了。”敬贵妃在一旁喃喃自语,她生产之时也是这般艰难,因此便更加同情起恬嫔来。 “怕是痛的狠了,恬嫔平日里最是怕痛,前段日子手背撞到了桌角,喊疼喊了好几天呢。”海常在坐在一旁,听见敬贵妃开口,立刻便主动接上话,“都说产子是世间极痛,也难怪恬嫔忍不住。” 敬贵妃微微点了点头,她此时并没有心情去回应海常在,毕竟这人的嘴巴可说不出什么好话。 没准儿今天自己和她说一句话,明天她就成了自己派系的一员了。 “没想到海常在未曾孕育过子嗣,这体验倒是深刻。”欣贵人突然开口搭话,她压根没看到皇上的隐有不悦的表情,“想来是没少来延禧宫打扰恬嫔吧。” “怎么会,嫔妾昨日还在禁足,哪里会去叨扰恬嫔娘娘呢。”海常在慌忙解释着,一不小心又提起了她和高答应被禁足的事情,皇后那边凤眉一挑,险些要开口训斥。 好在佛祖救了她,皇后此时还没有诵完经文,并不想在皇上面前开口破坏了“诚心”。 “海常在消息倒是灵通的很,那些传言绘声绘色的,连我都差点当了真呢。 你与高答应这样的口才,不去当个说书先生,着实是太过可惜了。” 淳贵人倒是也开了口,她故意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方才对海常在露出个笑容来,“海常在,你说是不是啊?” 这淳常在定是皇后授意的,海常在内心嘟囔着,她敢背后编排皇后,不代表她敢当面旧事重提。 但若是让她就这样吃下这个哑巴亏,又觉得有些丢脸,于是她干脆揪住淳贵人话语中的轻视,说她有意轻贱自己与高答应。 “是啊,哪有人将后妃与说书先生做比对的。 知道您为人的,能听出来是在夸奖我们二人口齿伶俐。 不知道您为人的,还以为您是想借此讥讽打压,瞧不得新人出色呢。” 高答应与海常在两人一唱一和,声音不大,但着实扰人的很。 皇上即便坐的远,也还是能听清这三人说的话。 他本就因为恬嫔的事儿而担忧,偏生她们还这样吵吵闹闹,这胸中的火气,无论如何都压不下来了。 但他还未开口,淳常在便回应了二人,“两位妹妹说笑了,你二人的出色人尽皆知,不会被我这只言片语而淹没的。 今儿是恬嫔的大日子,众人都格外担心,不愿与你们做些口舌之争。 若你们二人想与我细聊此事,不如一同离开延禧宫,去御花园中好好聊上一聊。” 海常在一甩帕子,就想答应了淳贵人,但还好高答应还有一点点脑子,及时拉住了她。 两人眼神交汇一番,不打算继续开口,只一味低头装起了鹌鹑来。 厅中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皇上耳根子得了清净,便也没有开口呵斥几人。 毕竟她清楚的很,这些女子逞口舌之快,不仅仅是为了给她们自己博些颜面,也是为了引起他这个皇帝的注意。 因此,大多数时候,皇上都不会太过严厉,反正她们也不会聊的太过分。 “皇上,皇后娘娘!”之前那个小宫女又再度跑了出来,她面色有些慌张,但好在说起话来没有一点结巴,“恬嫔娘娘还没有生下皇嗣,但是她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太医们用尽了法子,都没有叫她清醒过来。 如今只剩下针刺那些会引起剧烈疼痛的大穴,想办法叫娘娘清醒了。” “有这样的法子,为何不用,怎得还要你从殿中跑出来。” 皇上语气颇为着急,正在生产的罐头,恬嫔却晕了过去,若是不将她立刻唤醒,只怕皇嗣会因为在腹中憋闷太久,窒息身亡。 “这法子需要十分精准刺中周身大穴,因此太医们便不能隔衣施针。 可娘娘毕竟是女子,男女大防,所以……” 那小宫女支支吾吾,并没有将话说个完全,她小心翼翼看了皇上一眼,期待着皇上能明白她的意思。 皇上一时之间没有回话,若是同意了太医施针,那恬嫔即便醒来,这命也不能保住,连带着那施针的太医都不能继续在宫中任职。 若是不同意太医施针,只怕恬嫔与皇嗣两个都不能保住,双双殒命也着实有些可怜。 面对这种情形,皇上如何能立刻做了决定,那小宫女急的直接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皇上救救娘娘。 照水一听见要施针的事儿,便本能想要站出来,解了这燃眉之急——男太医不能施针,但女子是可以的,也不必担心什么男女大防之事。 可若是这样做,又会将自己会医术的事情暴露出来,皇后娘娘恐怕会用更隐蔽的法子来害娘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皇后娘娘会想办法除掉自己,叫娘娘身边少个得力的婢女,顺势少半个医士。 可若是不这样做…… 照水捏紧了手指,恬嫔可是娘娘交好妃嫔,若是叫她就这样离世,只怕娘娘在宫中会独木难支。 若是娘娘在此就好了,照水心中喃喃,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连个商量的机会都没有,这决定可着实是不好做啊。 另外一边,陵容只觉得心中狂跳,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她抚摸着胸口,努力地猜测着这阵心悸的缘由。 眼下最为紧急的事儿,便是恬嫔生产,按照道理来讲,自己没有过去,不应该发生什么危及自身的事情。 即便被人栽赃陷害,她靠着怀有身孕这这一条件,也不会被皇上下令要了性命去。 可这心中的焦虑没有一点缓解,陵容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叫芳林与芳华,将攸宁抱来与自己待在一处。 “娘娘,您脸色不好,可是腹中有不适?” 芳菁姑姑到底年长,她只看了陵容一眼,便发现主子有些不对,“若是有任何不适,奴婢这就去延禧宫,无论如何都会请一位太医回来。” 陵容摇了摇头,但为了芳菁姑姑放心,还是伸出手去叫她把了把脉。 “既然皇嗣无恙,娘娘面色为何这般差?” “这担忧之感来源不明,我想了许久,觉得可能与照水有些关系。” 陵容握着攸宁的小手,轻轻地捏了两下,“怕是延禧宫发生了什么事儿,牵连到了照水。 芳菁姑姑,你走一趟延禧宫吧,叫照水也有个主心骨,免得她一人在那里站着慌乱。” 芳菁姑姑有些犹豫,她瞧了瞧陵容的肚子和身旁的攸宁,用力地摇了摇头。 “娘娘,还是您身边更需要奴婢,不如叫棠棣走一趟。” “……那便叫棠棣过去吧,”陵容终于松了口,她想了想,还是多吩咐了一句,“若是有任何情况,都要立刻赶回来告知,勿要傻傻地留在延禧宫。” 棠棣得了命令之后,便急忙去延禧宫找照水,却未曾想到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看到照水的人影。 无奈之下,棠棣只能找了个还算熟悉的宫女,问她有没有瞧见照水。 “她啊,刚刚说自己会施针,便被带去恬嫔娘娘身边救命了。 你说啊,人和人是真的不能比,怎得她就会医术呢,要是我也会,岂不是立刻就能成了恬嫔娘娘的救命恩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棠棣瞪大了眼睛,她转头看了看正厅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自顾自说话的宫女,“照水进去多久了?” “嗯……也就半炷香的时间吧,”那宫女眨巴着眼睛,“说是要扎好几处大穴,应该一时半会儿地出不来。” 棠棣点了点头,她和那宫女道了个谢,方才提着裙子跑回承乾宫给主子通风报信了。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照水才擦着汗回了正厅,她跟着那小宫女一起,回禀了恬嫔如今的情况。 “皇上,皇后娘娘,因为施针及时,恬嫔娘娘已经恢复了意识。 如今已经含了参片在舌下,不会再晕厥过去了。” 好不容易听见这好消息,皇上总算放松了心神,他连连点头,一高兴便赏了照水和那宫女半年的月例。 “奴婢谢皇上恩典。” 照水与那小宫女磕头领赏,两人刚刚抬起头,就见桑儿冲进了正厅,一脸喜色地喊着娘娘生了。 这孩子生了,皇上的心也就彻底落地了,严肃了一晚上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恬嫔无事吧,可还喊疼?” 桑儿忙摇了摇头,她朗声向皇上恭喜,言明自家娘娘顺利产下一位公主。 “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好,只要恬嫔没事儿,朕这心口的大石总算能落地了。” “恭喜皇上,恬嫔母女均安,定是有先祖保佑,臣妾会在佛前,好好诵经谢过列祖列宗的。” 第273章 女医 待照水回承乾宫时,殿中一片安静,仿佛众人都已经睡下了。 只有陵容坐在正厅,翻看着手中的书,似乎在等她回来一样。 照水只觉得此时手中的封赏好像变得有万钧之重,她立刻放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向陵容请罪。 “既然知道是错,为何还要去做。” “奴婢只是想着,娘娘不能失去这个盟友,况且娘娘与恬嫔关系尚还不错,所以……所以便站了出来。” 陵容嗯了一声,看不出情绪有任何变化,“恬嫔情况危急,我已听说了,她能得救,确实有你的一份功劳。” “此事奴婢不敢居功,”照水迟疑着开口,她小心翼翼看了陵容一眼,“娘娘,此事……是不是会影响到您?” “你这样做,确实会叫我与恬嫔关系更好,救命之恩这种事情,可没那么容易还清。 待你日后出宫,只靠着与恬嫔这一层关系,富察氏也不会薄待了你。” 陵容叹了口气,她将手中的书合上,“可是照水,这样一来,你懂医术的事情便暴露了。 皇后娘娘聪明,也定会猜到我处理了五行草后,才将那布料穿在身上,假装自己上当。 如此一来,这平静的日子很快就会被打破,皇后娘娘出手势必会更加隐蔽,更重要的是......” 陵容故意顿了顿,她看向照水,“皇后娘娘一定会先对你下手,叫我身边没了你。” 照水张了张口,她此时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暴露了多少事情,若皇后娘娘只是盯上了自己也就罢了,可娘娘还怀着身孕,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奴婢知错了。”照水直接跪了下来,她此时自责的极了,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两个巴掌。 “事情已经做了,再自责也没有任何用,”陵容挥手叫照水起身,“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如果这个结果你无法接受或者承担,就不要做。” “奴婢......明白。” “如果今日我在场,不让你去救恬嫔的话,只怕你在心中会与我产生隔阂。”陵容到底还是劝慰了照水两句,没有一味说她的决定就是错,“但是照水,你是我从宫外带来的。这宫中,只有两个孩子和你对我来说最为重要,就连皇上都是比不得的。 我绝不希望你因为此事受到任何伤害,你可明白?” “娘娘,奴婢只是觉得,您不能失去富察家的助力,所以才......” \"照水,我与恬嫔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如今关系看起来好,是因为我们对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一旦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对她的好只怕也会全部忘记。\" 此言一出,照水的情绪就更加低落了,“娘娘,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被皇后娘娘盯上,绝不是一件好事儿。” “时间仓促,我也确实没有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但我想着,向皇上给你求一个恩典,作一位女医,日后再遇到恬嫔类似的情况,就不必忧心了。 若是皇上答应的话,你就可以专心去学医了,但只怕你无法留在承乾宫了。” “不行,娘娘!若是奴婢离开承乾宫,您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的。 奴婢虽不是什么杏林圣手,但好歹能帮娘娘把脉,娘娘,奴婢不想离开娘娘。” 陵容心中自然不想照水离开自己,但这种为对方考虑的话只有说出去,才能让人对自己更加死心塌地。 即便照水是自己从宫外带来的,这种手段该用还是要用的。 “罢了,那就容我再想一想,你也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想要在宫中继续学医,直白告诉我就好,我会想办法帮你的,可明白?” “奴婢明白了。”照水抬手抹了抹眼睛,似乎是流了些眼泪。 陵容只好又将人叫到身边来,亲自为她擦了擦眼角,“好了,你今日施针累了,下去好好休息着,不必太担心我。” 待照水走后,陵容也终于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她今日疲惫的很,根本没有力气再多想什么了。 第二日早膳之后,皇上便赶来了承乾宫,一脸喜气的模样和陵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害得陵容还要强打起精神,向皇上道喜。 “容儿面色怎得这样憔悴,可是身体不适?” “臣妾也不知道怎得了,整日里觉得神思倦怠,叫来太医把脉,也没有瞧出什么端倪。” 陵容刚要行礼,就被皇上托着扶了起来,她顺势坐在椅子上,揉着额头长叹着气。 “你这身子差,还需要好好养着才行,”皇上也坐在了陵容身边,“都叫了哪位太医来瞧?” “何太医、卫太医与周太医都来瞧过,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只说臣妾应该是心情郁结,才致影响了身子。” “你与恬嫔倒是有几分相似,若不是她整日里忧心忡忡,又何至于在生产时遇到那样大的危险。 若不是你派了会医术的宫女过去,只怕会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也是恬嫔运气好,”陵容想起这件事情,这心情又沉上几分,“照水也只是幼时和家中父亲学过一点针灸之术,并未像太医们系统学过。 她那时也是看情况危急,便主动站了出来。 昨夜回来时,她在臣妾面前哭了好久,后知后觉地担忧自己会害了恬嫔。 所幸这结果是好的,也不枉费她一番勇敢。” 皇上点了点头,心中也是一阵庆幸,毕竟这小宫女站出来,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就算她没能将恬嫔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自己也有了理由和后宫众人与富察氏交代。 不过今日的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好,也确实该好好赏赐这个宫女。 当然她的主子陵容也是要赏的,只是皇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赏陵容些什么好。 “皇上若是觉得赏赐不够,不如叫照水好好学一下医吧。”陵容想了想,还是将女医的事儿提了出来,“若是能再培养一批女医就更好了,这宫中妃嫔众多,公主也不少。 若是再遇上恬嫔那样危急的情况,照水不在,也有别人能够顶替,至少不会出现那二选其一的艰难境地。” 陵容这个提议倒是叫皇上眼前一亮,他确实从未想过女医之事,毕竟寻常人家的女儿想要学医,是没有任何门路可以走的,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人来。 而那些高官家的女儿,虽是有了门路和资源,但并不会入这尽是男子的一行。 因此宫中虽不禁止选拔女医,却仍旧没有一位女子任职。 如今陵容这个提议倒是给了皇上新的想法,可以叫人在民间选拔想要学医的女子,接入宫中系统学习。 医术优秀的,可以授予相应的官职,一代代培养下去,那些氏族自然而然,便愿意将女儿培养成女医了。 但想要短时间内培养出一批成手并不容易,只怕前朝的大臣们也会提出异议,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下去。 陵容瞧着皇上变换的面容,心中也在暗暗衡量着这个提议是否惹了皇上不悦,她试探性地握住皇上的手,“皇上,可是臣妾提的建议不好?” “非也。”皇上反握住陵容的手,“容儿提的建议很好,朕只是在思考应该如何实现。” “如今照水救了恬嫔,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陵容笑着开口,她装作可惜地开口,“若是照水本就是太医院培养出来的女医,想来就会更有说服力了。 其他人暂且不提,只是恬嫔背后的富察一族,想来就会十分支持皇上培养女医呢。” 皇上显然是被陵容说动了,毕竟培养女医对皇室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若是富察氏能支持,想来推动起来能够更轻松些。 “此事还需要细细商讨,”皇上话锋一转,又提起陵容的身体来,“你这情况已经持续了许久,虽说太医说无事,但朕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皇上,这说来也是怪臣妾自己,日日夜夜地担忧这个孩子会重蹈攸宁时的覆辙。 导致那御花园也不敢去,院中的梨花树下也不敢躺。 有时候臣妾都在怀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这一生才要用无数的担忧来还?” “怎么会,”皇上其实清楚,一切的巧合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鼓动,这其中甚至少不了皇后,“人心可怕,又岂是神佛能阻挡的。” “神佛确实挡不了,”陵容低声喃喃着,“就连臣妾都恨不得能去学医呢,什么手段一看就知道了,又怎么会……”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像是刚刚发现皇上在身侧一般立刻住了口,“臣妾失言了,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你孕中多思才会如此,朕不会怪你。” 但皇上确实将女医一事放在了心里,时不时便要找几位大臣到养心殿中商讨,但事情的发展显然不会太过顺利,前朝的大臣们激烈的反对,认为女子只适合相夫教子,在后院之中做些女红之事。 确实如同陵容所料,唯独富察大人支持皇上的决策,但毕竟一个人的声音是微弱的,很快就淹没在众人激烈地上奏之中。 又过了几日,关于女医的事情还未商讨下来。只不过皇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还真得叫照水每日去太医院中学习去了。 照水最初十分不愿,但是她也清楚,躲在承乾宫中也阻碍不了皇后娘娘的算计,不如好好学些医术,叫皇后能出的手段更少些。 只不过照水不知道的是,如今她已经成了皇上与前朝大臣博弈的棋子,皇后短时间内根本不敢动她。 这已经是陵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所幸皇上也觉得这事儿可行,不需要陵容费太多口舌。 但皇后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心头,陵容前世就被拿捏至死,看似为自己争了一辈子,实际上却是为皇后娘娘斗了一生。 很快,这座大山便对陵容出手了,所幸皇后是通过棠棣将东西送进来,倒叫她的算计暂时落空了。 陵容瞧着棠棣将那加了麝香的香料销毁,心中止不住地泛起了疑惑,“皇后明知道照水懂得医术,怎得还这般显眼地将有麝香的香料送进来。 这岂不是自投罗网,赶着将自己的把柄送到我们手中吗?” 芳菁姑姑一时也有些想不透,她看了看那些香料,试探性地提出一个想法,“莫不是皇后娘娘已经怀疑棠棣,想要顺势用这个麝香,叫娘娘将棠棣给处理了?” 棠棣手上一抖,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暴露了,只能疑惑地看向陵容,“娘娘,奴婢……奴婢从未做过什么暴露自己的事情啊?” “明面上看起来,是懂医术的照水告知我们那布料有问题的。 但皇后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格,只要有一点怀疑,就会直接放弃。 你这颗棋子废了,她不想用了,也不想让我继续用。” 陵容思索着要如何处理棠棣,是这样继续用着,还是顺势将她送回内务府,叫她等待机会再去伺候别人。 若是送回内务府,还有可能叫皇后对她重新建立起信任,认为她甚是忠心,还能再用她几次。 可这种利用是要送命的,陵容心知肚明,甚至隐隐想要这样去做。 原因无它,仅仅是陵容也不相信棠棣罢了。 “娘娘,那……那奴婢该如何是好。” 棠棣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便跪在地上给陵容磕起头来,“娘娘,奴婢是绝对不会背叛娘娘的,求娘娘允许奴婢继续侍奉身旁。”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反应倒是快。 陵容心中叹着气,嘴上却劝着棠棣,“放心吧棠棣,你对我的忠心,我自然是清楚的。 如今皇后已不会再借你的手害人,你也不必再整日担忧要如何周旋其中了,就好好在承乾宫中侍奉吧。 只不过我担忧皇后娘娘会恼羞成怒,想办法害了你,你便暂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去院中做些粗活吧。” 第274章 祺贵人 皇后娘娘的这一次试探,叫陵容放弃了棠棣,也叫她自己放弃了一颗棋子。 承乾宫中余下的宫人,陵容早早就派人打点过了,包括他们的家人。 因为这个原因,陵容几乎要花光了积蓄,在宫中又只能紧巴巴地过日子。 但好处就是各处都不必担忧,皇后娘娘的人三番五次想要渗透,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直到一个月后,恬嫔都出了月子,皇后娘娘才抓住恬嫔来道谢的那个时机,叫祺贵人跟着恬嫔一起,跑来承乾宫。 看到祺贵人的第一眼,陵容便知道皇后娘娘有所动作了。 只不过她身上除了那持珠有些问题外,陵容再没有看到其他。 难不成皇后娘娘,是打算叫祺贵人日日过来,靠着这点麝香叫自己落胎吗? “想什么呢,刚说两句话,你就愣神儿看着。” 恬嫔在陵容面前挥了挥手帕,语气颇有些不悦的意味,“怎么,不喜欢我过来寻你,是嫌弃我吵闹了?” “怎么会,恬嫔娘娘大驾光临,可是叫我这承乾宫蓬荜生辉,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吵闹呢?” 陵容应付了恬嫔两句,就叫她笑的开怀,“祺贵人倒是第一次来,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叫我帮忙吧。” “并没有,嫔妾只是想着还没有好好拜见过晟妃娘娘,才求着恬姐姐带我过来的。” 呦,都叫上恬姐姐了。陵容促狭地看着恬嫔,叫后者不明所以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两个聊你们的,看我做什么。”恬嫔话锋一转,便起身打算去看攸宁,“攸宁都会叫额娘了吧,我去看看她。” “你带着祺贵人来的,怎么自己先跑了,”陵容叫停了恬嫔的动作,“我们二人没那么熟悉,恐怕会招待不周,你还是乖乖陪着吧。” “有什么招待不周的,难不成你怕她年轻漂亮,把你比过去了。” “瞧瞧,瞧瞧。还记恨我当初说你年老色衰那件事儿呢,”陵容笑着打趣,恬嫔哼了一声,还是带着桑儿去偏殿找攸宁了。 祺贵人倒是不怕生,她主动坐到了陵容身边,开口就是一句晟姐姐。 陵容讶异的挑眉,她可不觉得祺贵人是这种见到谁都叫姐姐妹妹的性格,又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淳贵人。 “祺贵人叫的亲热,该不会真的有事要求我吧。” “哪里,我只是见到姐姐便心生喜欢,若是能有机会和姐姐一起住,整日里不知道要有多开心。 我啊,和家里的那些姐姐妹妹都说不上话,碰到姐姐,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呢。”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陵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也不回话,就这样看着祺贵人滔滔不绝地说些亲近的话,直到这人说的累了,才缓缓开口回应了一句,“只可惜我最近身体不好,这一胎需要静养才行。” 陵容并没有提到皇上不许其他嫔妃住进承乾宫的口谕,不然只怕祺贵人笑眯眯的表情就要维持不住了。 这么美的一张脸,还是维持着笑意,才能让自己觉得赏心悦目。 “想来就是姐姐在宫中闷着,才会心情郁结,我可以日日陪姐姐出去走走,在御花园中逛一逛,心境就会开阔了。” 陵容做出一脸为难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只可惜我时常胎动不适,太医多次嘱咐,勿要出去乱走乱动,最好还是在殿中休息着。” 祺贵人又被噎了一下,她那张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了,叫陵容瞧着就觉得心情愉悦。 “想不到祺贵人是个喜欢闲逛的,最近恬嫔刚刚出了月子,怕是正闷呢,你们姐妹二人多逛一逛,岂不是更好。” “这……嫔妾本来是想和晟妃姐姐多多亲近的。” “今日你能来与我说些体己话,就已是非常亲近的姐妹关系了。 根本不需要做这些一同散步,日日闲聊之类的事情。” 陵容见祺贵人还想开口,便再次开口打断,她指了指那串持珠,“妹妹这持珠好生漂亮,可是皇上赏赐的?” “这是皇后娘娘送的,说是颜色鲜嫩,最适合我这种年轻漂亮的妃嫔了。” “妹妹确实国色天香,难怪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喜欢妹妹。 想来不用太久,妹妹这肚子就能得到好消息了。” 陵容抬起手帕掩着鼻子,好在腰上挂着香丸,否则还真怕被这麝香给影响了。 “嫔妾身体养的好,这好消息肯定来的也快。”祺贵人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光芒,倒是灼人的很。 “不过嫔妾听说,要是能够多多接触小孩子和孕妇,这胎气来的更快。”祺贵人拉住陵容的袖子,“好姐姐,妹妹想搬来与你一起住,姐姐就许了我吧。” 兜兜转转还是这句话,陵容也没了心思继续逗她,十分为难地说出了皇上的吩咐。 “那姐姐生产之后,不就不怕打扰了,”祺贵人被拒绝也不沮丧,她根本不在意陵容是不是有孕,她想的只是这样争宠更加方便些而已。 毕竟欣贵人恩宠少的可怜,皇上来储秀宫,也都是来自己这里,想多争些宠爱都难。 刚好这个安陵容有孕,皇上又隔三差五便去瞧她和攸宁公主。 但不能侍寝的女子瞧了又有什么意思,要是自己在,保证皇上出不了承乾宫。 祺贵人心中想的美,只可惜陵容三番五次地找借口推辞,死活不肯她住进承乾宫。 但她如今又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要把安陵容这一胎给除掉,不能近身可怎么除掉啊。 好不容易抓住了她言语中的漏洞,可不能叫她逃了去,“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待姐姐产子之后,妹妹就搬进来和姐姐日日相伴。” 陵容倒是没想到祺贵人这样借竿向上爬,倒是叫她吓了一跳,好在有皇上这个挡箭牌,就算此时此刻祺贵人自说自话的定下来,日后也搬不进来。 “若是妹妹着实想搬进承乾宫,之后便亲自向皇上去求吧。 毕竟是皇上下的令,我又着实自己住的惯了。 一时半刻之间,我还真不想开口向皇上提起此事呢。” 言下之意,就是陵容不想和祺贵人住,若是她不怕惹皇上和自己不高兴的话,自己求就是了。 祺贵人嘴角的微笑僵住了,她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恨不能直接对准安陵容的脸打上一巴掌。 “看来晟妃着实闷的狠了,拿我这一片真心打趣。 既然不愿意有人打扰,又为何不一开始就说个清楚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祺妹妹,瞧你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本宫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就拒绝你呢?” 瞧见她气恼,陵容这心里就莫名地畅快,此时此刻甚至有些懊悔,没能多逗上她一会儿。 陵容一抬头,便看到了门口恬嫔的身影,她心中一动,故意开口问祺贵人,她怎么不去和恬嫔住,偏偏要来找自己。 祺贵人自然不会说自己是为了皇上的宠爱,她哼了一声,“恬嫔刚刚生产,我搬过去,打扰到了公主可不好。” “但你却说要在本宫生产之后就搬进来,怎得就不怕打扰到了?” 祺贵人刚想张口反驳,却发现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了,“那、那不是因为我,因为我与晟妃一见如故,才这般想要住进承乾宫的。” “这样说来,在你眼里,我比恬嫔的份量更重咯。” 陵容笑的眉眼弯弯,压根看不出来她在给祺贵人挖坑。 祺贵人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陵容为什么要这么问,本来想开口说你们两个都一样,但一想到皇后娘娘叫自己想办法接近安陵容,又只好开口说自己确实更喜欢陵容一些。 陵容笑的更加开心了,她拉住祺贵人的手,轻轻拍了拍,“还从未有人将我看的比别人重,无论这话是真是假,我这心里都觉得十分熨帖。” “当然是真的了,”祺贵人还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就打动了晟妃,立刻反握着陵容的手,“我与恬嫔都是世家大族,关系瞧着是不错,但都是因为我在忍耐她的脾气。 可我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啊,从不会像她一样乱发脾气。 你忍耐她也许久了吧,是不是早就受不了了。” 还会反问呢,看来也不傻。陵容心中暗暗嘀咕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倒是不觉得呢,恬嫔为人直爽,相处起来格外轻松。” 陵容话音一落,恬嫔便也故意加重了脚步迈进了门,那鞋底哒哒,听得祺贵人一个激灵。 她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女子居然在算计自己。 背后不语他人不是,此次被恬嫔听了去,只怕日后想与她打好关系也不容易了。 “晟妃,你怎么……” “恬嫔回来了,与攸宁玩儿的可还开心。” 陵容打断了祺贵人的话,她瞧了恬嫔背后的芳菁姑姑一眼,瞧见后者比了个没事儿的手势就更加开心了。 “和攸宁玩儿的是开心。” 恬嫔瞥了祺贵人一眼,她本想叫祺贵人让位置给自己,却没想到后者干脆一昂头,完全忽视了自己。 “但没想到你和祺贵人聊的更开心啊,”恬嫔站在祺贵人面前,居高临下瞪着祺贵人,“开心的让某些人都忘了自己的位份,坐在不该坐的地方呢。” 祺贵人哼了一声,倏地起身将位置让给了恬嫔。 但她也不想坐在那矮小的绣墩上,干脆敷衍地行了个礼,找了个宫中有事儿的理由,打算离开这儿。 “急什么啊,晟妃和我都没开口,你这腰倒是直起来了。” 祺贵人只能重新又行了一遍礼,矮着身子,等着晟妃或是恬嫔开口叫她起来。 却没想到这两个人都不开口,任由她在这儿蹲着,直到腿都酸麻了,才得了一声起来吧。 祺贵人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不仅要赔着笑脸附和那个家世穷酸的晟妃,还要被恬嫔这个只高了自己那么一级的妃嫔羞辱。 一个两个的,等自己有了身孕,就能通通踩到脚底下了。 “瞧瞧,瞧瞧,刚叫她蹲了一会儿,就气冲冲地走了。”恬嫔冷哼了一声,她也不高兴地瞥了陵容一眼,毕竟这两人私下议论自己,这安陵容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呢。 “若不是我现在有孕,只怕恬嫔也想叫我多蹲上一会儿吧。”陵容对恬嫔的心思看的透彻,她也没有隐瞒,将祺贵人与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恬嫔知道了来龙去脉,脸色却更差了些,她只以为是因为富察氏与瓜尔佳氏的关系缓和,祺贵人才主动与自己交好。 却未曾想到,这祺贵人竟是打算将自己当作垫脚石,一路向上爬。 如今瞧见晟妃这个更好用的垫脚石,就毫不犹豫地踹开自己,舔着脸扒了上去。 若不是叫自己听到了,只怕还会被蒙在鼓里,傻傻的给人利用呢。 “只是叫她蹲上一会儿,简直便宜死她了,之后还要叫她吃些苦头才行。” 陵容摊了摊手,一脸可不要叫我帮忙的无奈表情。为了叫恬嫔能安安心心对付祺贵人,陵容甚至没将祺贵人手中的持珠也是麝香珠的事情告诉恬嫔。 只不过恬嫔显然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家伙,话说出口去了几天,都没有对祺贵人采取什么行动,反倒是被祺贵人将皇上从宫中请走了好几次。 每次不是说头痛不适,就是心慌难安,偏生皇上就吃这一套,每次都乐呵呵地被请走。 皇上来承乾宫的时候,祺贵人也用过心悸的理由想要将皇上请走,但陵容只需要说自己腹中不适,皇上就立刻留下,无论她怎么“劝”皇上,都没能将皇上送走。 好在何太医看过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寻常的胎动而已,“应是皇嗣在腹中舒展手脚,触动了晟妃娘娘的脏腑,方才引得身体疼痛。皇上与晟妃娘娘,尽可以放心了。” “瞧你疼的样子,朕真是担心你要提前临盆了。” 陵容瞧了一旁的何桉鸣一眼,故作羞涩地看向皇上,“还不是因为皇上,要舍了臣妾,去看祺贵人。” “你啊,朕这几日瞧她新鲜,宠了几日,你怎得就吃味上了。 若是思念朕,怎得不派人去御前知会,偏生要一个人在宫中,等着朕主动过来呢?” 第275章 又一轮算计 那一夜,皇上还是留在了承乾宫中,只不过第二日再次投入了祺贵人的怀抱,叫人瞧了就觉得好笑。 不过陵容没那个精力因为皇上而生气,毕竟自己即将生产,夺了宠爱过来也没有任何用。 这几日照水过的倒是舒服,自从去学医之后,很多琐碎之事她便没办法处理了,贴身照顾的事情也交给了芳菁姑姑。 如今她只负责在太医院中学好医术,做一个女子也能学医成为医者的榜样。 这样一来,皇上才有了例子与朝堂上的官员博弈,那个女医的计划也不会因为无人支持而不了了之。 “最近也不知怎得了,走在路上时常便有人与奴婢打招呼,若是应了两句,她们就格外热情,要拉上奴婢聊好一会儿。” 照水用指甲将线劈开,取出更细的一条慢慢扯动,“有几个宫人瞧着眼熟,特别像皇后娘娘宫中之人,但应该只是几个粗使的小丫头。” “她们都与你聊些什么?” “会问女医都学什么啊,亦或者是平日里能不能和其他太医接触。”照水说着说着便红了脸,她低下头来掩饰尴尬,“还问奴婢有没有喜欢上哪位太医。” “若你真的喜欢了哪位太医,便告诉我,至少我能帮你向皇上求情,送你离宫去他家中做个正头娘子。” 陵容可见过苏培盛与崔槿汐之间的事儿,这两人能留住性命,也亏得甄嬛等人的求情。 否则这种无媒苟合,私相授受之事,就足够叫他们脑袋搬家了。 “娘娘,”照水摇着头,脸上那点红晕也消失不见了,“奴婢没有喜欢任何一位太医,在太医院里,那厚厚的医书读都读不完,又哪里有心思接触别的太医呢?” “有没有都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宫中最忌讳私相授受。 即便你喜欢了哪位太医,也绝不能私下接触过密。 及时告知我和皇上,过了明路之后,即便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也不会伤及你们的性命,可明白了?” “奴婢明白的,看来她们这样三番五次的询问,并非是想与奴婢拉近关系,而是想要借此机会,抓住奴婢的过错,好借此发难。” 见照水明白,陵容也勉强放下心来,所幸皇后暂时在自己这里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也能稍稍放松一下心神了。 ”娘娘,这医书不知多久能看完,但您再过一个月,也该临盆了。 这期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还是让奴婢回来,时刻照顾着娘娘吧。”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此时你去学医,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 你已经成为皇上和前朝大臣博弈的一环,虽然看似不起眼,但至关重要。” 陵容其实并不太懂朝政之事,以她仅有的一些了解,也只能说出这么多了。 但实际上照水成为女医之事,所影响的不仅仅是照水个人,还有陵容这个主子以及膝下的孩子,只不过如今还没有到争夺皇位那个地步,所有的影响还没有浮出水面罢了。 但陵容这一胎若是个皇子,女医这事儿所代表的意义将会更多。 只不过陵容对于这一切都还不懂,所有的忧虑也只是皇后会不会谋害她罢了。 至于照水,连陵容说的这些都是似懂非懂的,更不用指望她能想的长远了。 “前朝之事奴婢不懂,但是奴婢却知道,学好医术才能更好的帮助娘娘。”照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书信,交到了陵容的手中,“娘娘生产那日,奴婢一定会寸步不离。” “我相信你的,照水。”陵容将那封信接到手中,她有些不明所以,“这是......” “这是夏贵人交给我的,说是老夫人写给您的家书。” 家书?陵容心中嘟囔着,打开一瞧,果真还是叶澜依写来的书信——信上写的分明,如今沈眉庄已经离开了京城,她的父母为她在济州重新置办了一处房产居住,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她如今已经改姓温了。 读到此处,陵容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居然改姓温,难不成还是对那个温实初念念不忘吗? 信上说,叶澜依也已经游历到了济州地界,只不过因着身份敏感,也不敢和沈眉庄见面。 但想着这件事可能对陵容有用,叶澜依便打算多留在济州几天,好好打听打听沈眉庄的消息。 一封信看完,陵容只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但那感觉稍纵即逝,连点痕迹都留不下。 “老夫人如今身体可还安好?” “如今一切都好,我那个弟弟很是争气,书读的也是不错的,只不过父亲倒是如同从前一般,听见凌琅有出息了,便想将人带回身边。” 照水对于自家主子家的事儿还是清楚的,一听到安父这般做为,两条眉毛就拧在了一起,“娘娘,松阳与京城是比不了的,千万不能让公子回去啊。” “我自然不会让他回去,父亲那边,他的心思活泛了,势必是有人鼓动,那几个姨娘也该好好敲打,若是继续不听话,便直接换了吧。” 陵容可不想父亲再将一家子拉下泥潭,他自己烂在松阳就够了。 陵容说到做到,很快,安父身边的姨娘们都被敲打了一通,仗着自己有孩子不知悔改的,统统被赶到了庄子上住,其余没有子嗣的,要么乖乖闭嘴,要么就被打发回了娘家了。 安比槐非常不悦,几次三番写信来宫中质问陵容,只可惜陵容连看都未看,尽数烧掉了。 晾了安比槐一段时间之后,陵容便给他寻了几个美人送进了后院之中,自得了美人儿之后,这信件便不再来了,就连凌琅那里都没有再打扰了。 与陵容家事相对的,便是后宫之事。 不知何时,后宫便出现了一阵谣言,说是陵容腹中的是个皇子,皇上有意将这个“八阿哥”立为太子,所以才这么急匆匆把晟妃提议的女医一事推动下去。 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整个宫中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皇后正是借着陵容龟缩在承乾宫的时机,才能迅速叫这个流言给扩散开来。 若是陵容忍受足够,这宫中所有的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她的耳朵,但皇后明显更老辣,在陵容知道的同时,皇上也带着人怒气冲冲地到了承乾宫了。 对于皇上而言,无论是妃嫔还是皇子,都不该觊觎皇位,不忠于君便是不忠于民,这样的人只会搞得天下大乱,后宫也乌烟瘴气。 这不,听说孩子还未出生,陵容便这般在后宫“造势”,皇上连深思都忘了,只顾着来兴师问罪了。 为了不叫皇上迁怒自己,陵容只能假装自己对于这事儿一无所知,见到皇上还是像往日那般迎上去,为他行礼请安。 皇上则一改往日温柔之态,自顾自地坐在椅上,瞧着陵容大着肚子为他行礼。 陵容倒是也没傻傻地蹲着,她借着芳菁姑姑的力起身,不顾及皇上的面色直接坐了下来。 “皇上今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看来你都知道了。”皇上瞧着陵容的肚子,此时的情绪还没有完全缓和下来,“朕从未想过你居然还有这般心思。” “臣妾知道何事?”陵容眨了眨眼睛,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这几日臣妾也未曾听说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啊,还是涉及到臣妾心思的事情。 怎得臣妾都不知道,皇上却知道了呢?” “如今整个宫中都闹的沸沸扬扬,你居然说你不知情。” “皇上,臣妾这几日腹中时常阵痛,怕是要临盆,便再不敢出了宫殿乱走,只一心等着生产。 殿中的宫人们更是担忧臣妾出事儿,时时刻刻都围在身边。 就连吃食都是在小厨房解决,未曾去御膳房提过一次。 臣妾就算想知道些消息,也要有人能出去走动或是打听才行啊。” 陵容将事情一一拆开,说了个清楚明白,皇上的脸色却越来越沉,显然是觉得陵容在说谎。 “瞧着皇上的脸色,便是不相信臣妾,可臣妾确实对承乾宫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若是皇上不信,可以叫苏公公将承乾宫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提去审问,看看臣妾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若是查出来臣妾真的一无所知,也请皇上能还臣妾一个清白。” 眼见着陵容越说越激动,苏培盛急忙在皇上背后向陵容使眼色,叫她不要继续惹皇上恼怒了。 可陵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如今月份到了,提前一日生还是几日生并没有什么分别。 若是能因为皇上的冤枉而提前生产,倒是能博得皇上的满心愧疚。 因此,在皇上到承乾宫之前,这催产药就已经喝下了,芳菁姑姑这个会接生的嬷嬷本就在宫中守着,只等待一个时机,顺利生产就是。 所以陵容便没有控制自己的脾气,当着皇上的面便激动起来,“皇上,您不妨将事情告知臣妾,若当真是臣妾所为,臣妾愿意承担任何责罚。” 听见陵容这般咬定,皇上倒是有了些许冷静之意。 只不过想到陵容孕中便为即将出生的孩子铺路,皇上这怒火就又要升腾而起,他忍着怒意,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分明。 “女医之事,本是一件好事儿,怎得在你口中,就成了朕为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铺路! 后宫这般造势,是想在前朝也拉拢些官员,来支持这个孩子吗。” 陵容感觉到腹中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努力撑着想要坐直,但还是只能背靠着椅子,缓缓压抑着疼痛。 “臣妾、臣妾的父亲,只是一个县令,远在松阳,在朝中话都说不上一句。 即便这一胎是个男孩,您真的觉得,臣妾的父亲能给他什么助力吗? 还有这、这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传言,皇上是觉得,臣妾会这么傻,在这个人人都盯着的有孕之时,将孩子捧的这么高吗。 孩子尚未生下,臣妾何苦、何苦这样着急去为他造势呢? 平白惹得……惹得皇上怀疑臣妾。” 此刻疼痛已经如潮水一般涌来,陵容痛的几乎要无法流利说话。 这些说辞,确实能够短暂地说服皇上。 但是谣言甚嚣尘上,前朝已经隐隐开始站队,接触着几位皇子的母家人。 就连陵容的母家也没落下,安比槐收了不少贿赂,整日里饮酒寻欢,好不快活。 皇上正是查了这背后之事,才觉得这事儿确实有可能是陵容默许的,为得就是提前为孩子铺路。 毕竟女医一事如今前朝吵的正热,若是迟些的话,只怕会不了了之了。 趁热打铁,皇上不信陵容没这个脑子。 “朕查过你的父亲,他收了不少朝中大臣的银子,还许了不少承诺。 晟妃,你叫朕如何相信你呢?” 皇上没有特别关注陵容的状态,他只觉得陵容此时是想借着腹痛之事逃避责难而已。 没等着陵容回话,皇上起身便走,经过陵容身边时,陵容直接抬手拉住了皇上的袖子。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皇上仍是不想多听她说什么,他用了些力气挣脱了陵容的手,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出来。 陵容顺势一闪,便滑落在地上,捧着肚子哀声地叫着。 苏培盛落后皇上几步,刚好看到陵容被皇上一甩便摔在了地上。 他忙加快脚步到陵容身边,本想扶起陵容,但还是担忧因此影响了胎儿,只得着急地喊着晟妃娘娘。 芳菁姑姑早知道这种情况会发生,立刻便做出了反应,扶起陵容的同时为她把着脉搏。 “遭了,娘娘见红了!”芳菁姑姑瞧了陵容腿间一眼,便迅速扯着衣摆盖上了。 苏培盛到底是半个男人,自然不会跟着去看,也就相信了陵容动了胎气的事情。 “芳林、芳华!快进来帮我扶娘娘上榻,苏公公,求您帮忙去太医院找太医过来,我们娘娘要生了!” 芳林与芳华几个迅速地跑了进来,她们顾不上给一旁呆立的皇上请安,一股脑儿地冲到陵容面前将她扶起。 第276章 平安生子 陵容的疼痛之声传了出来,皇上方才有了一些如梦初醒之感,他略微移动脚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是要出去还是进去。 苏培盛此时已经离开去找太医了,唯有小厦子跟着皇上。 他瞧着皇上踌躇的样子,只能开口请皇上坐下,“皇上,晟妃娘娘生产,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您不如坐下好生休息,慢慢等待吧。” 皇上也深知此时帮不上忙,便点了点头,当真坐了回去。 片刻之后,他才想起问上一句,接生嬷嬷准备的如何了。 “皇上,按之前太医把脉的结果来看,晟妃娘娘还有七八日才能生产。 因此这嬷嬷虽提前选好了,但还要休整一下才能赶来承乾宫……” 未等小厦子说完,皇上便怒斥了一声,“此时此刻还休整什么,晟妃已经要生产了,难不成还能忍着痛,请她们过来吗!” 小厦子连说了两声皇上息怒,“只怕婆子们惫懒,奴才这就去催促她们,还请皇上稍后。” 待皇上一点头,小厦子就冲了出去,他可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多留,惹得龙颜大怒,倒霉的只有他自己。 皇上又等了许久,听着里面陵容的叫声这心又再次提了起来,好不容易苏培盛带着太医赶到,也被皇上迁怒,得了好一番训斥。 苏培盛只能擦着汗,点头哈腰请罪说奴才来的迟了,“皇上,如今晟妃娘娘情况危急,先请诸位太医诊病。 待晟妃娘娘平安生下皇嗣,奴才再上门给娘娘谢罪,届时娘娘是赏是罚,奴才都绝无半句怨言。” 皇上也知道生产之事非同小可,一挥手便叫几个太医进去先为晟妃把脉。 苏培盛瞧了瞧左右没什么人,方才立在皇上身边,低声说着刚刚询问到的情况,“皇上,奴才问过几位太医了,这几日晟妃娘娘胎养的不错,但生产在即,整个承乾宫有半月未曾出去走动了。 从婢女到太监,每个都排了班时,保证时时刻刻有人守在晟妃娘娘身边。 就连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也商量好了这几日轮番在太医院值班,周太医与何太医更是有五六日未曾好休息了。” 按照苏培盛的说法,整个承乾宫都忙于晟妃生产一事,自然没有心思去给那未出生的孩子造势。 皇上如何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急躁,才导致出现了今日的情况。 但那几个不服输的弟弟在暗处蠢蠢欲动,今日能收买嫔妃刺杀,明日就能鼓动剩下的老十四再造一次反。 前朝的大臣们也各怀心思,一个两个听到些风吹草动,就忙不迭地站队,是打量着朕这个皇上年岁渐长,理不了朝政了吗。 尤其是在女医一事上,那几个去找过安比槐的突然就改了口风,跟着富察一起高呼支持。 再加上富察家的女儿恬嫔与这晟妃关系极好,自己又如何不会多心。 皇上止不住地叹气,他手中的持珠被捏的死紧,听到苏培盛查来的消息,更是坐不下去了。 “至于承乾宫的宫人是不是真的半个月未曾出宫,此时还需要调查,但今日事态紧急,奴才也只来得及抽空问上几句。” 苏培盛擦着额头的汗,心里想着古人诚不欺我,伴君如伴虎这事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待晟妃生产之后,这事儿再查。” 眼见着内室的宫女们一会儿熬药,一会儿又端热水,皇上心中的焦急之感更盛,若非今日登门兴师问罪,只怕晟妃还能安安稳稳地等到生产那日。 届时所有太医和接生婆子都准备好了,何至于像今日这般匆忙。 很快,小厦子便将几个接生嬷嬷带来了,皇上有心想要训斥一番,但也知道生产要紧,便嘱咐了一句务必保证晟妃母子均安,就叫她们几人进去了。 接生嬷嬷与太医交流了一番之后,便确认了晟妃如今的情况,两拨人交换了位置,轮到太医们给皇上汇报如今的情况了。 由于把脉的只有何桉鸣与卫临,这两人也就放心大胆地说晟妃是因为心境大动,才导致突然早产,“皇上,娘娘身子养的本来很好,但突然羊水破裂,着实凶险。 微臣等人把脉,也只能暂时确认皇子尚还安全,但结果究竟如何,微臣......不敢断言。” “晟妃的情况,如何?” 何桉鸣与卫临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拱手行礼,“娘娘身体倒是不错,只不过疼的厉害,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怕是在生产时很容易就失了力气。” 眼见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黑,苏培盛忙打断两位太医的话,依着他为数不多的理解,“那准备参片可有用?” “微臣等人已经备下了,确实会有一定的作用。” “那便好......那便好......”苏培盛喃喃自语,偏头又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如今晟妃生产,可要通知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皇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叫她们过来也不过是多两个人担心而已,承乾宫也没有多余的宫人伺候,朕留在这里就足够了。” 苏培盛应了一声是,便立在一旁安静等吩咐了,内室的痛呼声接连不断,叫外面不知情况之人的心一点点地提起来。 实际上的情况虽然没有那么危险,但疼痛却是实打实的,即便做了十足的准备,这生子的鬼门关也不可避免地要踩一脚进去。 能不能顺利收回这只脚,也要看孕妇的运气了。 好在陵容的运气足够好,再加上没有人来得及对陵容下手,只挣扎了半个时辰之后,八皇子便顺顺利利地生了下来。 陵容累的眼前发黑,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迷迷糊糊地合眼晕了过去。 待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照水抱着八阿哥坐在陵容床边,等待着她苏醒。 “娘娘总算是醒了,这一觉睡得好长好长,若不是奴婢看您的脉象尚好,都要忍不住再叫何太医进来瞧您了。” 陵容点了点头,还未等说话,就被芳菁姑姑扶着头,喂了些温热的水入口。 “八阿哥如今一切都好,娘娘放心就是。”照水知道陵容担心孩子,忙将八阿哥抱着放在陵容身边。 陵容一瞧这偏黑的皮肤就长叹一口气,这儿子与皇上未免有点太像,感觉好像一眼就能看得到他年纪渐长的样子。 “皇上并未给八阿哥赐名,说是要回去仔细想想,再与娘娘您好好商议,定个适合阿哥的。” 陵容摸着自己儿子的脸,听了照水传达的话,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皇上对自己和孩子只怕还是有所怀疑,所以这个名字才迟迟不愿意赐下,但只是一个名字罢了,皇上迟早会给。 眼下最急的,还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流言,虽然听起来离谱,但皇上这般恼怒,其所代表的事情,也定然不会这么简单。 “皇上呢?” “皇上本来是等着娘娘的,但是因为前朝有事,便带着苏培盛匆匆走了。 但皇上担忧娘娘情况,便将小厦子留下听后吩咐了,娘娘可要叫小厦子进来问话?” 陵容此时还是觉得有些疲累,便拒绝了这个提议,“别忘了打赏殿中的人,小厦子与苏公公也不例外,都包个厚厚的荷包。” 照水自然都应下了,她又絮絮地说了些话,转头却发现陵容已经又睡过去了。 八阿哥躺在陵容的身边,也同样闭了眼,一起沉入睡眠之中。 这一觉睡得很长,陵容再次醒来之时,才勉强觉得恢复了力气,甚至用的粥都比往日更多一些。 听说陵容已经醒来,夏冬春来的是最快的,她先是将皇上臭骂了一通,方才继续和陵容说皇上如此震怒的原因——说来说去还是那些流言惹的祸,只不过这次夏冬春也没能查出来,流言的源头究竟是谁。 这种查不清源头,看起来像是真实的流言,往往都是皇后娘娘做的。 又或者说,陵容目前最大的敌人只有皇后娘娘一个罢了,自己身上发生任何意外,陵容第一时间都会怀疑到皇后娘娘身上。 “辛苦你还帮我查这流言之事,我最近身体还没复原,着实没有太多精力去查。” \"你以为白白帮你查啊,以后都是要还的。\" 夏冬春毫不客气地白了陵容一眼,刚巧芳林和芳华抱了攸宁和八阿哥过来,她立刻转换了一副笑脸,跑去找攸宁玩了。 所幸攸宁乖巧,倒是认认真真地跟着夏冬春重复,叫了她一声夏娘娘。 夏冬春和攸宁玩了许久,直到攸宁渐渐有了困意,她才高兴地挥挥手送人离开,重新坐到了陵容身边。 “夏贵人好兴致,与攸宁玩了那么我,我这个做额娘的,都没来得及抱一抱她。” “攸宁日日在承乾宫,我又不在,抱抱她怎么了,瞧你小气的样子,要不我也抱一抱你。”夏冬春说到做到,竟然真的扑过来抱着陵容,颇为大力地拍了拍陵容的后背。 前世今生,陵容都没有和后宫中的妃嫔亲密到这种地步,她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别愣着了,你娘亲的信。”夏冬春抖了抖手中的信封,“这段时间你娘亲的信寄来的好生频繁,该不会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 陵容一边拆开信封,一边将父亲之前做的混账事说给了夏冬春听,重生归来之后,陵容未曾见过父亲一面,如今说起安比槐的事情,就仿佛在说别人的一样。 夏冬春听的直皱眉,安比槐一开始只能做个县丞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么不求上进、贪恋美色,也不知道上一世修了多大的福,能得安陵容这样的做女儿。 “你这个父亲啊,真的是......” 陵容展开信封,一入眼便发现还是叶澜依写的信,她一边嗯嗯回应着夏冬春,一边看叶澜依都写了些什么。 ?沈眉庄入济州之后,便一直安稳度日,只不过两日前,突然有人过来拜访,我暗中跟踪查了许久,才发现竟然是甄家的人。 可惜的是我查不到沈眉庄与甄家人都交谈了什么,我会继续想办法的。? 信的内容戛然而止,陵容瞧着上面甄家两个字,猜测着甄嬛在想办法逃出甘露寺。 可沈眉庄还活着这件事,是个不能暴露在天光之下的秘密,甄嬛就这般告诉了甄家的人,着实是有些奇怪。 除非是以甄家的能力不足以将甄嬛救出甘露寺,无奈之下便选择用沈眉庄还活着的秘密要挟沈家帮忙。 除此之外,陵容便想不到其它理由了。当然,也很有可能是甄嬛思念多年姐妹,想知道她的近况,才派人过去寻沈眉庄的。 不过陵容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因此她现在怀疑甄嬛要逃走,便打算想个办法阻止这件事儿的发生。 “夏贵人,我之前听说恬嫔想在甘露寺收买几个姑子,可得手了?” 夏冬春眨巴了两下眼睛,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陵容怎么就从她家里的事情想到甘露寺去了,“怎么,你想把你家中那些不听话的庶母都送去甘露寺诵经吗?” “甘露寺是皇家寺庙,怎么可能。”陵容被夏冬春这个想法给逗笑了,“松阳离京城这么远,我若真的想打发庶母,在松阳当地找个尼姑庵就是了,何至于这么千里迢迢的折磨人。 我有此一问,不过是好奇栩贵人如今在甘露寺过的如何罢了,毕竟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时节失去的。” 这个理由倒是充分,夏冬春不疑有他,“好像是收买了一个叫什么静白的姑子,听说是甘露寺监寺,着实有一番权力呢。 怎么,你也想叫甄嬛尝尝大雪纷飞磕头祈福的苦吗?甘露寺到凌云峰的路可很长的,最适合用来惩罚人了。” 陵容沉默了下来,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但很快,她便摇了摇头,说了句算了。 第277章 关系 恬嫔确实收买了那个叫静白的姑子,叫她要好好看着甄嬛,偶尔下手折磨着便是,但绝不能叫她死了。 静白是个能干大事儿的,她拿了银子就开始卯足力气使唤甄嬛,今日叫她洗衣洒扫,明日就叫她挑水砍柴。 可怜甄嬛一个从未做过粗活累活的世家大小姐,被折磨地手指粗大变形,身体也一天天地坏了下去。 她有心求皇上派来的嬷嬷帮帮她,但那两个嬷嬷只负责看管,并不会帮甄嬛说哪怕一句话,她就只能在这孤立无援的甘露寺中受着无休止的折磨。 这一世,她没有浣碧,也没有崔槿汐,更没有沈眉庄和温实初,在宫内宫外地帮助她。 虽然还有个果郡王,也因为被皇上监禁在府中,并不知道甄嬛此时在甘露寺受着怎样的折磨。 这也是为什么甄嬛发现甄家的势力不足以带自己离开之后,要将沈眉庄其身未死的消息给说了出去。 甄家不行那就加上沈家,这样的人间炼狱,她可不愿再多留一日。 但随着陵容的“通风报信”,甄嬛发现最近静白对她的看管似乎更严厉了些,平日里还能有三个时辰休息,如今也就只剩下可怜的两个时辰了。 一双素手在冬日的冷水里浸泡着,风一吹就裂开口子,冻疮也是长了一个又一个,在夜里疯狂地痒着。 最令人揪心的是,家中的消息迟迟传不进来,甄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才能逃离这苦海。 而另外一边,陵容的日子也同样不太好过——为流言之事,自生产之后,皇上只来看过八阿哥一次,甚至连阿哥的名字都没有赐下。 至于皇后与敬贵妃等名义上掌权的人也不敢过来探望,生怕惹了皇上不悦,唯有夏冬春时不时就跑来承乾宫,有时是陪着攸宁玩耍,有时则是瞧瞧陵容恢复的如何了。 恬嫔虽然没来,但是偶尔的还是会何陵容通气,告诉她甄嬛近期的情况。 不过今天带来的消息倒是不一样,恬嫔将有朝中的人接触过安父的事情告诉了陵容,还说如今富察家与安家,已经因为女医之事,被前朝已经默认为一派了。 安家可在朝中根本排不上名号,但富察氏可全然不同,他们的一举一动皇上和其他大臣都看在眼里。 如今安家上了这艘大船,皇上对于陵容和安家的态度可能就全然不同了,这也是为什么皇上至今都没有给八阿哥取名的原因。 而恬嫔不来看望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尽可能地叫皇上以为二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只可惜这种“割席”皇上是不会相信的,恬嫔这种行为也只会叫皇上怀疑是在欲盖弥彰。 此时此刻,陵容更加确定这次的流言是皇后娘娘所为,将前朝的事情也算进来,除了皇后娘娘还真的没有第二个人了。 只可惜知道是皇后娘娘所为,陵容也没有任何好办法,如今根本不需要陵容的处理,流言就已经渐渐消失了。 但前朝的站队仍在暗中进行,陵容的手伸不过去,只能时刻提醒着父亲,勿要收下任何人的礼。 毕竟自己求过皇上,派人去看着父亲勿要做下什么错事,如今已经过去了许久,陵容也并不知道,皇上是否有派人过去。 若真的有,那便意味着父亲此时此刻的所有行为都在皇上的监控之下,若只是花天酒地也就罢了,但若是真的以什么国丈自居,又和别人许什么不该有的诺言的话,只怕这小命要保不住了。 陵容清楚的很,她那个没用的父亲惯会狐假虎威,前世自己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他就敢贪污几十万两银子。 这一世儿女双全,只怕会将他的野心养的更大。 陵容揉着额头,只觉得此时无比疲累,面对处理不了的事情,似乎也只剩下了叹气。 也因为这件事情,陵容终于明确地知道了前朝后宫本为一体的事实,尤其是此时有了一个皇子,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已经成为了争夺皇位的一员了。 只不过皇上年岁渐长,八阿哥却才刚刚出生,若是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皇上,陵容就只能祈祷着皇上再多活个十几年。 但陵容觉得这件事极为不容易,这药膳一碗碗地喝下去,也阻碍不了皇上日日夜夜透支身体。 所以,除了自己的儿子以外,陵容必须要将一位年龄更大的皇子掌握在手中。 如今三阿哥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五阿哥的生母裕嫔还在,最适合陵容选择的,居然是那个养在圆明园的四阿哥。 可是对于四阿哥,陵容从心底里就泛出不喜,他先后接触过许多妃嫔,接触最为紧密的就是甄嬛和沈眉庄,如今这两人做出的事情,只会叫皇上更加厌恶四阿哥。 那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五阿哥了。 可裕嫔活着,五阿哥不可能真心认自己当额娘,即便能够顺利除掉裕嫔,自己膝下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皇上也不可能准许自己再养个皇子了。 想到恬嫔所说,如今富察一族和安家被迫绑在了同一条船上这事儿。 这样说来,叫恬嫔抚养一位年长的皇子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如今只养着一位公主,再加上她的家世,是最适合用来平衡皇后了。 陵容攥紧了拳头,若是皇上真的运气好,能活到八阿哥长大,那五阿哥就会成为自己孩子的挡路石。 到那个时候…… “娘娘,太医来诊脉了。”照水的声音打断了陵容的思路,她嗯了一声,便叫人将床纱帘给放了下来。 还是隔着那道朦胧纱帘,陵容将手递了出去。 “娘娘已经生产,心思却还是这般郁结。”何桉鸣放下了手,思索着要开怎样一副方子。 陵容也没有说话,她仍旧思索着五阿哥的事情,毕竟要将五阿哥夺过来,就需要除掉和自己没什么恩怨的裕嫔。 但裕嫔在宫外,陵容就算想要下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八阿哥身体很好,娘娘即便提前用了催产药,也并没有产生任何不良的影响。” 何桉鸣不知道陵容究竟在担心什么,便挑了个最可能的缘由劝慰,“至于那些关于八阿哥的流言,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有意为之。 娘娘若真的因此在月内忧虑,只会影响自己的身体。” 陵容终于有了些反应,她嗯了一声,开口问的却不是八阿哥,“皇上的身子如何了,我记得刚刚入宫时,他的身体并不好。” “……皇上这些年勤于朝政,经常深夜方睡,这身体自然而然有些影响。” 但何桉鸣话锋一转,又开始安慰起陵容来,“但娘娘长期为皇上煮那药膳饮用,皇上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就连那身形都变了不少。 可见药膳有用,娘娘放心便是。” “那方子还能改吗?” “娘娘是想……”何桉鸣试探着开口,他不确定陵容是想帮助皇上,还是想要暗地里谋害皇上。 陵容倒是也没有隐瞒,她撩开帘子,微垂的眼睛慢慢向上看着站立的何桉鸣,“我需要他活得久一点,你能做到吗?” “延年益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何桉鸣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件事儿没有把握,自然也不会贸然答应下来,“古往今来有帝王想求长生,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娘娘应该知道的,人的身体老化是没有办法逆转的。 我能做到的,只是帮助皇上调理身体,但若是皇上仍旧与从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的话,改再多的药方都无用。” 陵容点了点头,她放下帘子,重新开始考虑关于五阿哥的事情。 看来如今只有这样一条路了,那就是从裕嫔身边,将五阿哥给夺过来。 让他顺利成为恬嫔的养子,慢慢地慢慢地成为下一个皇上。 但这事儿一人不能成,还需要恬嫔的帮助。 “若是让皇上的身体短时间内变差,你能做的到吗?” 何桉鸣沉默了下来,这般高声密谋着实有些大胆,晟妃真的不怕自己转头就将此事告知皇上吗? 只不过听晟妃的语气,又并不像在开玩笑。 难不成,这是在询问自己的态度,要自己选一个队伍跟吗? “娘娘是在说笑吧,皇上身体之事,可不容许随意取乐。” 陵容只是嗯了一声,她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似乎真的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而已。 不等何桉鸣再问什么,陵容便开了口,“谢过何太医了,今日需要的药,交给照水就好,她会帮我带回来的。” 何桉鸣知道这是在赶人,他止住了想要说出口的话,立刻提着自己的药箱,十分识趣儿地走了。 就这样迷迷糊糊不知道多久,照水方才带着熬好的药回来了,陵容喝了药之后,才渐渐觉得有了精神。 “娘娘这几日气色越来越差,奴婢瞧得心里焦急。 好在今日有了些变化,看来还是何太医的医术更好。” 陵容摇了摇头,其实这精神恢复与何桉鸣的药没有什么关系,而是自己暂且想通了未来的路罢了。 虽然还不知道恬嫔会不会答应自己,也不知道裕嫔有没有那么容易被除掉。 但她的的确确有了新的目标,那便是想办法坐上皇后的位置,若是成不了,那便努力,搞个太后当一当。 “我是想通了,”陵容将药碗放下,对照水露出个笑容来,“如今孩子已经降生,眼下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先安安心心把这月子坐完,除此之外,再多思虑也是无用的。” “娘娘能想通这件事儿就太好了,在在太医院这几日,何太医时不时就要提醒着奴婢劝慰娘娘。 说是月内最忌讳思虑过多,过去有不少女子在产后性情大变,突然就上吊自杀了呢。” 陵容摇了摇头,制止着照水继续说那些可怕的话。 “好了,我都已经好好养着身体了,你偏要说那些可怕的话。” 瞧见照水乖乖闭嘴,陵容才露出个笑脸来,“这几日帮我邀请一下恬嫔,若是她不愿意光明正大的来承乾宫,便请她在私下里,悄悄的过来吧。” “娘娘,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要见恬嫔娘娘啊。” “若是她问起,你只说是关乎富察氏的大事儿就好,恬嫔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是娘娘,奴婢明日找个机会,叫桑儿递个话给恬嫔。” 第二日夜里,恬嫔便带着桑儿匆匆来了,她的斗篷外披着一件黑衣,在黑沉沉的夜里确实很是隐蔽。 陵容早就在殿中等候多时了,在恬嫔去了身上的寒气之后,两人方才得以相见。 “如今皇上对你和我的态度都颇为冷淡,这个时候见面,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陵容叫照水为恬嫔倒了一杯热茶,方才缓缓开口,“就算你和我这般避嫌,皇上对富察家的猜忌也不会比从前少半分。 你如今该庆幸,生下皇子的是我,而不是你。” 恬嫔以为陵容是在故意炫耀,当下便有些生气,她直接将杯子砸在桌上,“怎么,将本宫叫过来,就是为了讽刺本宫只生了一个没用的公主吗?” 陵容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她平静地看着恬嫔,直到恬嫔又忍不住骂了几句之后,方才慢悠悠地开口。 “若是要嘲讽你,又何苦半夜将你一人叫过来。 如今皇上对富察一族生疑,若是不好好谋划,就会成为下一个年家。 若是你不想管,也不怕成为年世兰那样的疯子,那你就离开好了。” 陵容笑的弯了眉眼,恬嫔在她面前气的胸膛起伏,好一会儿才咬牙忍下怒气,重新坐在了陵容面前。 “我富察一族是满族大姓,年家就算官职再高,功劳再大,也越不过我们富察家去。 皇上怎么可能会对我们富察一家下手呢?我看你就是在危险耸听。” “恬嫔,因为皇上提议的女医一事,富察一族已经与我们安家绑在一条船上了,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安家没什么能耐,你也是知道的。 可如今有不知多少人,因为富察大人的原因,和我的父亲交好。 这些世家大族私下里建立自己的关系网,你觉得皇上会相信,他们毫无目的吗?” 第278章 一点惊吓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不知不觉,就让你我二人成为了一体。” “恬嫔说笑了,若真是我所为,我又怎会用这样的法子,”陵容着实无奈地叹了口气,“皇上 猜忌八阿哥这个小孩子,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你生产一事,究竟是谁在暗中下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谅你也没办法把手伸进延禧宫。” 提到生产那日,恬嫔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毕竟是陵容身边的侍女救了她的命,她也不好就这样给人家摆脸色。 “我的谢礼可已经给了照水了,你别想用这个当借口要挟我。” “我从未想过用此事要挟你,毕竟恩情这种事情,记不记得全看被救的人,而不是施救的那个。”陵容嘴上说着不会要挟,但还是阴阳了恬嫔一句。 恬嫔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一脸我不愿意和你多计较的表情。 “今天找你来这里,也不是讨论这事儿的。”陵容眼见着话题越走越偏,赶快将恬嫔给拉了回来,“有人在你生产时想要害你,却被照水破坏了计划。 但背后那人聪明的很,立刻便利用女医一事儿作文章,联络朝臣将你我二人的家族绑成一派。 皇上最是忌讳这事儿,连带着你我二人都跟着失宠。” “还用什么?那人?代替,除了皇后那个老妇,没有人能做得到。”恬嫔气的不行,她才不管那是皇后还是太后,惹了她就要骂出口才舒坦。 “你有什么办法,对付这位皇后娘娘?” “我想让你做皇后。” 恬嫔略张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要开口问一句你说什么,陵容便再次开口,问一句你愿意做皇后吗? “皇后岂是那么简单能做的,”恬嫔并没有说自己不想做,甚至颇有些期待地看向陵容,“你是有什么法子了?” “确实想了些办法,但是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还要看恬嫔愿不愿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恬嫔觑着陵容的表情,在那眼神的再三催促下还是点了头。 “想做皇后,就要先将现在这位拉下马,简单的法子就是想办法毒死皇后。” “皇后无论是中毒死亡还是因病暴毙,皇上都会下令彻查,你我二人可都背不起这个罪名。” 恬嫔对陵容这个提议可是一万个不认同,毕竟皇后根植后宫多年,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千挑万选的,想要无声无息的害了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想的这些法子都这么不切实际,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宫中做到妃位的。 恬嫔心中嘟囔着,毕竟连自己这个出身满族大姓的都还是个嫔位,这个安陵容竟然就这么顺利升了妃位,真是叫人讨厌。 “曲折的法子就是想办法将皇后做的那些龌龊事都翻出来,尤其是涉及到纯元皇后的那件事。 只要一桩桩一件件摆的分明,皇上一定会处理皇后,届时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保不住皇后。 只不过这些事情可不好挖,以我如今的能力做不到,恬嫔你能做得到吗?” 陵容毫不在意地暴露自己如今的劣势,毕竟她只想出招不想出力,叫恬嫔信不过自己也是好的。 “纯元皇后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吗?”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话曾经是从剪秋口中说出来的,我们就可以拿这件事做文章。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最好,皇上那般在意纯元皇后,一定会料理的皇后。 但如果这事儿是假的,那我们就想办法让它变成真的。” 陵容瞧着恬嫔越发震惊的面容,不由得露出个笑脸来,“恬嫔在担心什么?” “假的事情怎么成真,你真的以为粘杆处的都是废物吗?” 陵容眨了眨眼睛,缓缓说了句不是吗? 这下恬嫔就更加无言了,她与陵容两个人无声对望着,许久之后恬嫔才动了动手,端起茶喝上了一口。 “真的吗?” “真的。” “那好吧。”恬嫔放下茶杯,迟疑地说了我想想办法去查。 “还有一事,”在恬嫔刚刚下定决心后,陵容便又抛出了一个重磅问题,“你觉得以皇上的身体,还能在位多久。” “咳咳咳.......”一口茶没有咽下去,恬嫔被呛的不住地咳嗽,急得在门外守着的桑儿不住地问她怎么了。 “没事,桑儿。”好一会儿,恬嫔才从这呛水中缓过神来,她有些震惊地看着陵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了。” “因为我在考虑,等你登上后位,再生一个阿哥需要多久。”陵容故意算着时间,手指一根根地掰下去,“若是运气好,下一胎就是皇嗣。但有孕就要怀胎十月,几乎就去了一年。 然后慢慢养大,二十岁及冠,可那时候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正值壮年,皇上却渐渐老去。 你说这个皇位,会是谁坐呢?” “安陵容!”恬嫔被她说的惊恐极了,她上半身探出桌子,直接伸手堵住了陵容的嘴,“你怎么什么都敢乱说,小心我告诉皇上,治你的罪!” 陵容拍了拍盖在自己唇上的手,她跟着恬嫔一起压低了声音,“我说错了什么吗?你竟然这样激动。” “你是真的不怕死啊,我还怕呢!”恬嫔手虽然松开了,但还是时刻准备着重新堵上陵容的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你忘了,这种话不许再出去乱说了。 真的是小门小户的,在你那穷乡僻壤的地界儿乱说也就算了,来了这紫禁城,你就时时刻刻管好你那张嘴,懂了吗!” 陵容点了点头,故作一番懵懂的样子说懂了,但是她还是不死心一般,又说了句我说的也没错啊。 “罢了,你不许我说,我不说便是了,但你回去也要好好考虑考虑才行。” 恬嫔胡乱地点头,她本就被陵容一席话震惊的乱了心神,这暗地里议论皇上的话又如同魔音穿耳一般在脑中回响,就算陵容不再重复一遍,只怕她短时间内也忘不掉。 在人都走干净了之后,陵容方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疲倦地沉入梦境之中了。 第二日一早,恬嫔便和夏冬春两人一同来了承乾宫,俨然是不打算再做什么避嫌地举动了。 这一番作为惹得夏冬春啧啧称奇,还自嘲地说着她们三个人是失宠三姐妹,这一见面怕是要有几个月见不到皇上了。 恬嫔倒是不客气,嘲讽着三个人里只有夏冬春没有子嗣,要真是失宠了倒霉的也只有夏冬春罢了。 但谁知道夏冬春完全不介意这事儿,她高兴地找攸宁玩去了,留下陵容和恬嫔两个人面面相觑。 陵容刚想开口,恬嫔就立刻叫了停,“不要说那些吓人的话,你说的事情我有在好好考虑,总要给我些时间吧。” “啊,好的。”陵容点了点头,“那什么时候将怀恪抱过来,与攸宁和安儿一起玩耍。” “安儿?” “就是八阿哥,既然皇上不肯赐名,便取个小名叫着,我安陵容的儿子,就叫安儿,不好吗?” 恬嫔点着头,倒是不觉得陵容说的有什么不对,“好是很好,就是有点过于随意了,你就不能好好起一个吗?” “我甚至想叫他小八来着,只不过几个宫女说不好听,这才改了安儿。” 安儿也不好听,恬嫔心里暗暗地嫌弃着,但皇上不肯立刻赐名,安陵容这样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若是取了个太好听的名字,只怕要被皇上觉得她心有不满,这孩子的名字又要推迟些才能定下来了。 “没有想过再探探皇上的口风?” “我仍在月内,是没有任何理由邀请皇上来承乾宫的,攸宁倒是想念皇上了,只不过我不想借此请皇上过来,只是叫芳林和芳华两个带着她去养心殿。” 陵容心中不可能没有一丝怨气,但她也清楚的知道,皇上的猜疑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了。 直到陵容养完身子,重新恢复了请安,她也未曾去过养心殿一次,皇上也从未来过承乾宫。 甚至她生下了八阿哥之后,皇上连一点赏赐没有给到陵容母子,唯独那些伺候的宫人,赏了不少银子。 因为这些原因,陵容没少受到宫中几位嫔妃的嘲讽,尤其是与她不对付的祺贵人,不仅要在请安时言语挤兑,在一应吃食和份例上都要和陵容这个妃位的抢。 只不过陵容也不是个软柿子,她可是和甄嬛学过一个好办法,给祺贵人煮了好大一壶糙米薏仁汤。 即便皇上没在储秀宫,芳菁姑姑也还是逼着祺贵人将那半生不熟的汤给喝了下去。 因着这汤的缘故,祺贵人腹中疼了一个时辰,气的她先后跑到皇上和皇后面前告状,若不是太后娘娘平日里就不见客,只怕她要冲去寿康宫哭上一通了。 但她告状告了一圈,也没个人过来说陵容一句不是,唯有恬嫔当日给她送了个瓷瓶过来。 见没有人在意,祺贵人又跑去找了敬贵妃——毕竟她有协理六宫之权,还能能断一断这妃嫔之间的官司的。 只不过敬贵妃明显是偏向陵容的,但也耐不住祺贵人隔三岔五地就去哭诉,她也只能将陵容叫去了咸福宫。 但她并没有说陵容做出了事情,只是谈论了一下孩子的照顾与养育的事情,便放她离开了。 祺贵人在储秀宫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敬贵妃惩罚陵容,更没有等来一个道歉。 她只是等来了一壶新的糙米薏仁汤,还是由芳菁姑姑提着,就这么进了储秀宫。 这一次,芳菁并没有逼迫祺贵人喝汤,她只是说了一句听说小主喜欢,我们娘娘便多送了一壶过来,“小主慢慢享用,我家娘娘说了,若是喜欢,便派人去承乾宫取就是了。 不必去皇上啊,皇后娘娘啊,或者是敬贵妃那里去求,这是独家秘方,别人是没有的。 只有承乾宫中有,小主可不要再记错了。” 祺贵人气的恨不得当场摔了那汤,只不过她可不想再多喝上一壶了,便忍着怒气,直到芳菁出了门才把汤壶打翻在地。 芳菁倒是听见了那声音,只不过她全然当作不知的模样,带着一脸笑意走了。 听见她是这般姿态,祺贵人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她此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等自己生了皇子再站队。 但她现在已经完全容不下陵容与恬嫔了,便想也不想地带着瓜尔佳氏一起站在了皇后娘娘那条船上。 只不过她的行径,无异于将瓜尔佳氏也拖入火坑,好在皇后娘娘不是个傻的,还是叫瓜尔佳大人在前朝保持中立,时不时能接触一下富察大人是最好的。 一时之间,前朝后宫当真成了一体,交好的嫔妃她们背后的家族也成了一派,倒是叫皇上有些头疼了。 毕竟他自觉得年岁不大,尚且还能执政几十年,况且他已经三令五申不再设立太子,怎得这些大臣仍是这般越界,暗中联盟呢? 皇上一开始怀疑陵容联络朝臣,但是粘杆处几番探查下来,发现她从未与任何一位大臣有过私下联系,就连家书也都是写给在京城的母亲,甚至并未写过信回松阳。 就连恬嫔,这段时间也只给家中去了一封家书,写的还是自己在生产时遇到了危险,差点丢了性命之事。 她还在信中哭诉,自己没能等到额娘进宫,便早早生下了孩子,希望阿玛和额娘能够求求皇上或者太后,进宫来见她一面。 可见一开始,搜查的方向便错了,主动联络朝臣,为皇子争取支持的从来就不是晟妃与恬嫔,而是另有其人。 皇上仔细想了膝下有子嗣的几位妃嫔,终于还是发现了些许端倪——敬贵妃与淳贵人的两个阿哥是用药物怀上的,很有可能养到三岁左右便夭折。 四阿哥养在圆明园,根本没有母家的支持。五阿哥的生母裕嫔倒是还活着,只不过她如今在宫外养着,事事都在粘杆处的监控之下,翻不起任何风浪来。 唯有一个三阿哥,背靠皇后,又是长子,还因为瑛答应之事,在宫中闹了许久。 第279章 高热 终于想通了的皇上,立刻便想去承乾宫看望陵容母子。 他已经派周太医给八阿哥探过脉,这孩子与六阿哥和七阿哥不同,是个难得健康的。 尤其是攸宁,晟妃教的好,见人就会打招呼,虽然有些词说的还是有些不好,但皇上就是喜欢的不得了。 “苏培盛,攸宁是不是许久都未曾来养心殿了。” 苏培盛心中算了算,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哪里就算得上许久了,但他猜到了皇上的心思,立刻便连连说是啊,奴才都好久没有看到公主了。 “朕记得攸宁最近喜欢吃西瓜,这冬日里的,偏偏爱吃些夏季的水果。” “是啊,好在宫中弄了温室,再加上从南方也运过来一些,即便在这寒冬腊月里,公主也能吃到想要的西瓜。” 苏培盛应和着皇上,他给小厦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领会,下去准备西瓜去了。 “若是皇上能亲自送些西瓜过去,攸宁公主只怕要高兴好久呢。” 皇上沉吟着,似乎真的在做什么抉择一般,不一会儿他便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便去看看攸宁吧。 小丫头嘴馋的很,许久没吃到只怕要闹了。” “是,皇上。” 这西瓜准备好了,皇上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去了承乾宫,苏培盛早就派人知会过了,陵容倒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虽然皇上名义上是来看攸宁而非自己,陵容还是穿戴整齐,穿上有着厚厚风毛的披风,立在承乾宫门口等皇上过来。 一见到皇上,她便立刻行礼,不等皇上多说什么,便叫照水带着皇上一行人去偏殿见攸宁。 而她自己则回正殿换下了披风,有意迟了一会儿才去偏殿陪伴。 陵容到的时候,皇上已经抱着攸宁在怀里喂她吃西瓜了。芳林抱着八阿哥在一边看着,瞧起来倒是一片和乐。 一见到自家娘娘过来,芳林便立刻抱着八阿哥上前请安,顺势将八阿哥送到了陵容怀里。 陵容只是抱着逗弄了一会儿,便叫芳林把孩子给抱走了。 “怎得送走了,朕还没瞧瞧他。” “乳娘抱去喂奶了,皇上想见,便再等等吧。”陵容笑着应了一声,她刚坐在远离皇上的另外一侧,便听见攸宁叫着额娘,小手晃悠着招呼陵容过去。 陵容瞧了皇上一眼,并没有坐过去的意思,她端起热牛乳啜饮了好几口,直到攸宁有些着急加大了声音,方才坐了过去,握住了她的小手。 “瓜、、额娘。” “好,额娘不爱吃西瓜,攸宁一个人吃好不好?”陵容用手帕帮攸宁擦了擦嘴角,小姑娘年龄还小,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形象。 “攸宁养的很好,容儿甚是用心。”皇上有心缓和两个人的关系,见陵容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先开了口。 “攸宁还小呢,如今倒是乖巧,只怕再长一些,就会调皮了,看着就不像温宜那般淑女。” “朕可是听说了,夏贵人常常来寻攸宁玩,她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攸宁自然也会活泼些。”皇上为了表示自己对攸宁的关注,有意提起了夏冬春来,暗示陵容他这个皇帝可是连攸宁常与谁玩都关注着呢。 怎奈何陵容并不在意此事,她只是嗯了一声,注意力就全部转到攸宁身上去了。 攸宁吃够了西瓜,便挣扎着想要从皇上怀里离开,芳华始终关注着公主,见皇上打算放手,便立刻走上前去接着。 瞧着两位主子似乎是有话要说,芳华便知趣儿地哄着攸宁出去玩儿了。 苏培盛也同样跟着离开,只将皇上与陵容两位主子留了下来。 因着许久未见,即便非常了解皇上,陵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毕竟自己的儿子如今都还没有名字,想让她心平气和哄着皇上,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皇上也同样是个好面子的,见陵容这般模样,心里就有些不悦,但他又知道根本原因还是在他,便也不好意思发怒。 两人沉默了许久之后,陵容方才幽幽开口,“臣妾还以为,皇上是为了祺贵人的事儿才来承乾宫的。” 想起祺贵人喝了整整一壶糙米薏仁汤的事情,皇上也不免有些失笑,这宫中罚月例、罚抄宫规乃至禁足的惩罚都十分常见,但是很少有人会送一壶薏仁汤的。 虽说是不好喝,但总归不是什么严肃的惩罚。 “她做错了事情,该罚,只不过朕没想到你居然送了一壶汤过去。” “这法子也是臣妾学来的,”陵容不免想到了甄嬛,她略作迟疑,只是说向一位家中的姐姐学的,“祺贵人不过是牙尖嘴利了些,其他的惩罚未免太重,更何况嫔妾也并无协理六宫之权,想为自己讨个说法,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只不过却没想到打扰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当真是臣妾的罪过。” “朕又不会怪你,是祺贵人被朕宠的无法无天了些,才敢在你面前嚼舌根。”皇上并没有因此而迁怒陵容,他话锋一转,便提起了未给八阿哥取名的事情,“朕自从那日回去便在思考,要给八阿哥取一个怎样的名字。” 陵容点着头,似乎是非常认真在听皇上说话一般,“你觉得弘曕与弘昱,哪个名字更好。” 听到弘曕这个名字,陵容只觉得眉心一跳,这可是前世甄嬛所生阿哥的名字,当日鸿雁高飞,皇上才取了这个名字。 陵容下意识便想拒绝,毕竟这个弘曕身份并不干净,若不是滴血验亲出了岔子,甄嬛定是死路一条。 “臣妾喜欢弘昱这个名字,”陵容直接便选了弘昱这个名字,“日以昱乎昼,月以昱乎夜。臣妾希望,八阿哥能做那个温暖又明亮之人,不吝于帮助他人,所想所求也皆能如愿。” 皇上认真听着陵容说话,倒是也觉得弘昱是个不错的名字,但他又格外喜欢弘曕,一时之间竟有些举棋不定。 “弘曕的话,音同鸿雁,鸿雁高飞是吉祥之意,臣妾是非常喜欢的。但八阿哥出生在冬日,鸿雁早已南飞,怕是会破了这吉祥之意。 所以臣妾更喜欢弘昱这个名字,无论黑夜白昼,无论春夏秋冬,都能看到光芒。” “容儿说的倒是不错。”皇上很是重视吉祥之意,一句鸿雁早已南飞便打消了皇上的想法,八阿哥的名字也就定下来叫做弘昱了。 “说来你生下弘昱之后,朕还未曾给予你任何赏赐。朕想了几日,皇后如今身体不适,不能主理六宫事宜,敬贵妃一个人独木难支,朕想着叫你帮一帮她。” 这协理六宫之权陵容想了许久,今时今日到了手中,惊喜之余更是意外。 皇上之前还在怀疑自己为弘昱铺路,今日却又提出给自己协理六宫之权,难道就不怕自己再借着宫权拉拢人脉,继续为弘昱铺路吗? 陵容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次试探,她便摇了摇头,拒绝了皇上给的协理六宫之权,“臣妾如今要养着攸宁与弘昱两个孩子,着实没有更多精力了,请恕臣妾逃了这次的帮忙吧。” “朕知道你辛苦,但后宫之中,朕除了你,再没更好的人选了。” 皇上长叹了口气,他心中能协理六宫的,不是像端妃与甄嬛那样聪慧的女子,就是像沈眉庄那样端庄贤惠的妃嫔,但这三个人都犯了极大的错,通通不在皇上的身边了。 如今纵观后宫中所有的妃嫔,除了陵容也没有其他人了。 “恬嫔家世好,更能服众。曹嫔为人聪慧,面面俱到,叫她协理六宫,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 陵容将与自己算得上交好的两人提了出来,只可惜皇上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合适。 “朕知道你会辛苦些,但攸宁与弘昱有乳娘和宫人照顾,倒不会叫你一分精力都分不出来。 六宫之事,主要还是敬贵妃处理,也不会叫你太过劳累。容儿,就当是为了朕。” 难不成皇上是查出了皇后的问题了?陵容心中暗自嘀咕着,不然着实是想不透,皇上到底为什么要让自己接手六宫事宜,甚至还说出什么就当是为了朕这种酸话来。 “皇上若是早说为了您,臣妾便不会拒绝了。”陵容没有再拒绝皇上的提议,反正是皇上求的,就算答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陵容这样想着。 听见陵容应了下来,皇上面上洋溢的确实是高兴的笑容,他拉起陵容的手,表示自己今夜要留宿在承乾宫。 陵容知道皇上的意思,在这一夜也确实用尽了花招,皇上心满意足地睡下了,并在接下来的三日都宿在了承乾宫。 赐名、赐权、留宿,这一系列的行为发生之后,那些嘲讽陵容母子的言论便渐渐消失了,就连平日里最看不上陵容的祺贵人也哑了火,老老实实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几日之间,陵容在后宫的地位便隐隐超越了敬贵妃,但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并没有直接踩着敬贵妃上位,将所有权力都抢过来。 陵容遇见处理不了的事情还是会询问敬贵妃的意见,若是两人都拿不定主意的话,便会一同去景仁宫找皇后。 若是皇后不愿意见她们,她们也有其他的去处——打扰太后娘娘。 总之,在这样的配合下,两个人合作的倒还算愉快,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给对方使绊子的阴险之事。 于此同时,恬嫔也做好了决定——她想要坐上皇后之位,并且已经加派人手去查从前府邸的事情。 虽然很多仆人都已经离世或者被遣散,但依靠着富察家的能力,还是有办法将当年相关之人找出来的。 陵容与恬嫔都不相信,皇后会将所有人都处理的干干净净,哪怕只留下一个人,都能叫皇后与纯元皇后的死绑上关系。 更何况,纯元皇后的死,本就是皇后娘娘一手促成的,陵容十分笃定。 但找到一个能作为证人的奴仆并不容易,恬嫔查了无数个线索,却又很快就得知了他们离世的消息。 好在,坚持不懈的努力是有成果的,恬嫔终于找到了一个在曾经在端妃房中侍奉过的婢女,因为那时候端妃与还是福晋的纯元皇后关系十分要好,所以这个婢女也知道一些关于纯元皇后的事情。 至于纯元皇后的死因,恬嫔如今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她只能耐心地等待着,希望能得到有利于她的答案。 但这个答案还没有到来时,宫中便发生了一件大事——七阿哥高热不退,已经整整一日了。 淳贵人哭的撕心裂肺,不断叫太医为七阿哥看诊,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来看过了一遍,都没能查出七阿哥的真正病因。 无奈之下,只能先想办法给七阿哥降温,但退热的药一碗碗喝下去,只能暂时压制高热,但不多时那热度便会卷土重来,叫人着实揪心。 皇上下朝之后便来碎玉轩陪着淳贵人,只不过这也不能叫淳贵人有任何心安,甚至因为皇上在,她连训斥太医都不好开口。 担忧七阿哥这样烧坏了脑子,何桉鸣只能用烈酒降温的法子,叫宫女们不断用酒擦拭着七阿哥的额头与腋下等处,这法子确实有些效果,但也不能根治这次发热。 直折腾到第二日破晓,七阿哥的高热才终于不再复发,能够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 守了整夜的淳贵人也累得睡了过去,唯独皇上还有十足的精神,将何桉鸣等人留了下来,询问七阿哥的情况。 率先开口的是周太医,他判断七阿哥是因为淳贵人服用那药物导致先天体弱,这才引发了高热。 “这次的高热,对七阿哥会不会有些影响。” “暂时还不好确定,但长久的高热,确实会对人的脑子产生一定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大多数......都是不太好的。” 周太医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恐怖,但落在皇上耳朵里,便成了七阿哥可能痴傻的警告。 “想尽一切办法,必须保住六阿哥和七阿哥。” 皇上的语气严厉,但他所能听到的,只是众位太医颇为犹豫的回应。 第280章 追查中 七阿哥的事情结束了似乎又没有结束,淳贵人常常担忧七阿哥因为高热烧坏了脑子,便常常叫太医过来看诊。 但七阿哥说来还小,很难分辨出来他是不是真的烧坏了脑子,只能等年岁稍微大些,才能慢慢地发现。 只不过淳贵人心急,太医们也只能说些许是没有影响的话,但这种不确定在淳贵人看起来就是确定,她心中只有一个定论,那就是七阿哥不中用了,要么想办法再生一个,要么就让自己再得宠些,爬上妃位。 如今妃位只有晟妃一个,但只要自己想办法得宠,拿到一个不是问题。 因为抱着这样的念头,淳贵人一改往日的颓靡,重又恢复了那天真烂漫的性子,宫中这样性格的妃嫔只她一个,因此倒也真的不费力,就得了皇上的宠爱。 如今宫中最得宠的,便是陵容、祺贵人与淳贵人,但因着六宫琐事太多,陵容也不得不退出争宠的队伍,整日与敬贵妃在一处。 一会儿是妃嫔的采买用度,一会儿是炭火等消耗之物的分发。 不仅要尽可能的缩减用度,还要叫下面那些人有些油水可捞,难度可不比在皇上面前用巧心思得宠小。 难怪这敬贵妃在皇后“禁足”之后,都不愿意去争宠,原来是被这些事儿给拖累的,整日里回宫就想倒头就睡,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了。 陵容心中嘟囔,这协理六宫之权确实让她有许多机会收买各个关节的人,但也确实将她给累的快要倒下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句话说的确实没错。” 陵容再次长叹一口气,没等着照水安慰,她就再次扎进账本里翻看了。 一壶热茶被放到凉,陵容都没有结束的意思,直到恬嫔过来,才短暂地叫她歇了一会儿脑子。 只可惜恬嫔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那个仆人银子拿了不少,实话却始终不肯说。 “她的家中只她一个人了,想威胁都困难的很。”恬嫔气的面颊发红,要不是她心疼自己的手,只怕早就拍在桌上了。 “那就威胁她本人就是了,就说你已经找到了其他人问出了消息。 如今她已经没用了,叫人狠狠打上一顿,把银子再吐出来。” 陵容揉着疼痛的额角,现在的她总算是知道了,皇后的头痛可不止是什么病根。 “若她还是不说怎么办。” “你也说了,她生活困顿,想在你这里多捞些银子,所以到手的钱不会愿意这么轻易还回去的。 你甚至可以随意找一个年龄相仿的婆子,叫她按照我们想要的答案编出一套话来,两相对比之下,我相信这人不敢再多做隐瞒。” 恬嫔点了点头,这种法子后宅常用,也确实会有几分效果,但若是那婆子还不肯配合的话,就只能接着去找别人了。 不过搜寻了这么久,也只找到一个知道些情况的,恬嫔还真是不敢确定,能不能再找到这么一个人了。 所以她那些手段都还没用,只想着用银子了事。 “这种贪财的人,最是好处理,”陵容又嘱咐了恬嫔一句,“这事儿虽然要紧,你也不要忘了皇上,想坐上那个位置,皇上的支持是最重要的。 如今祺贵人与淳贵人分庭抗礼,你要想办法做这个第三人了。” 恬嫔显得有点兴致缺缺,毕竟她现在对于扳倒皇后热情更大,至于皇上什么的,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你与夏贵人都不要闷在延禧宫了,多去皇上面前露露脸,毕竟这同一个美人儿看得多了,也会觉得腻烦。” 恬嫔哦了一声,心中劝慰着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成为皇后,所必须要面对的。 更何况自己如今位份确实稍微低了一点,如果皇后被扳倒,叫敬贵妃占了便宜可就亏大了。 “好吧,左右这些事情有人处理,我就花点心思在皇上身上。 至于你,刚拿了协理六宫之权,可不要拿我的人开刀,懂吗?” “你我如今已经在同一条船上,我自然不会让你陷入为难的境地。”陵容如今还忙着理顺账本呢,哪里有精力查东西六宫各自的支出情况。 但恬嫔这样说了,就意味着她的宫殿里一定有些问题。 “但我劝你,还是小心着点殿中的人,皇上突然叫我协理六宫本就有些奇怪。 万一哪日下了令要理清六宫支出,别怪我没有提前知会你。” 陵容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了,皇上的本意是针对皇后,但如今拿来吓唬吓唬恬嫔也没什么不好。 “行吧,”恬嫔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我宫中支出多,那是娘家给的多,并没有多花内务府一钱银子,皇上总不会连这个也要管吧。 要知道过去的年世兰,可比我用的过分多了。” “重要的不是你银子的来路,而是你银子的去处。 平日里你就在宫中,身边的宫人也就那么几个,新装也没见到多做几件,怎么银子就流水儿似地出去了呢。” 恬嫔张了张口,心说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都用来收买各路宫人了。 我这银子要是在京郊养一批士兵,没准儿都能冲入紫禁城清君侧了。 不过也需要她开口,陵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反正如今年世兰已经疯了,届时将银子的去处都算在她的头上也就是了。 “行了,这事儿我都知道的,”恬嫔到底还是开了口,“好在查纯元皇后这事儿,是用我阿玛的银子,不然不知道还要花多少。” “所幸找到了人,只不过审问起来会有些麻烦,但这三五日的,也该有结果了。” “快了。”恬嫔又饮下一口茶,她的眼眸闪亮,与孕中时的模样已经全然不同了。 果真,这人还是要有点目标才行,不然死气沉沉的,活像半只脚已经踩进墓里了。 又过了三五日,恬嫔那边果真传来了消息,那个叫琴思的仆人终于松了口,愿意将她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告知恬嫔。 只不过她那时是齐月宾房中的婢女,对于纯元皇后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那么了解。 她所知道的,就是当时还是侧福晋的皇后,在失去子嗣之后,被皇上要求照顾纯元皇后。 理由就是侧福晋懂得医术,能够更好地照顾好福晋的身子,生下个健康的孩子。 只不过那时的侧福晋因为弘晖不治而亡心神动荡,虽然强撑着身体照顾福晋,但没几日还是病倒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皇上,在福晋的再三建议下,还是多次提起叫侧福晋照料福晋的事情。 所以即便身子不好,侧福晋还是强撑着身子,为福晋仔细检查着饮食和衣物。 “琴思说,齐月宾似乎对侧福晋,也就是皇后娘娘有所怀疑,认为她一定不是真心照顾纯元皇后。 所以齐月宾就留了个心眼,时不时便要提醒纯元皇后叫府医诊脉。 只可惜纯元皇后十分相信自己的妹妹,觉得叫府医过来,便是下了妹妹的脸面,所以直到难产前,都没怎么找过府医。” 陵容皱着眉毛,她是不太相信纯元皇后会是这样愚蠢的女人,毕竟她可是一舞就迷倒了皇上,叫皇上不管不顾地娶了她做福晋。 说是纯善,只怕是伪装的好。 “许是家里人逼迫的呢?我接触过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说纯元皇后不好的。” “也许吧,但她若是真的那样纯善,又怎么会嫁给妹妹的夫君呢? 明知道妹妹生下孩子就能成了福晋,她还是嫁过去了。 总不至于全天下都在逼迫她,就为了叫她做妹妹夫君的福晋吧。” 陵容可不觉得一个人被周围人都称作纯善就一定是个真正善良的人,善良之事论迹不论心,她的行为可处处都没有透着“善良”。 “也许吧。” 被陵容这样一说,恬嫔也愈发不敢确认起来,她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没和你说完琴思的话呢。” 在福晋难产以后,作为福晋好友的齐月宾便做了调查,发现福晋常用的杏仁茶似乎有些问题。 府中所用杏仁的数量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吗,但是齐月宾发现厨房还有不少桃仁。 这桃仁伤胎,孕妇最是忌讳饮用,齐月宾怀疑侧福晋就是用桃仁换了杏仁,致使福晋难产的。 只可惜她将这事儿告诉福晋与皇上之后,他们二人竟然都为侧福晋说话,并没有真的怀疑到侧福晋身上。 “但那段时间的杏仁虽买了,其实并没有用掉多少。后来齐月宾查到,厨房的人将多余的杏仁拿出去卖了,私下里得了不少银子呢。” “这样说来,已经有确凿的证据了,怎得皇上当时没有查出来呢?”陵容很是好奇的开口,齐月宾能查到这么多,皇上不可能不知道,怎得就没处理了皇后呢? “琴思说,厨房的人常常会偷盗一些珍贵的食材卖出去,拿杏仁贱卖,也只能说是那些奴仆渎职,没办法说是皇后授意的。 更何况,一切都是齐月宾的猜测,她所查出的那些证据,其实根本就没办法证实是皇后做的。” 陵容点了点头,思索着查到的事儿是不是皇上已经全然知道了。 若是已经全然知晓,就没有再告诉皇上的必要了,反而会落个有意陷害皇后的罪名。 “那琴思还知道其他事情吗?” “她说齐月宾确实查到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将这个证据交给皇上。” 恬嫔想到齐月宾已死,便觉得这一切线索就都断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消息没有太大的作用,怕是没办法扳倒皇后。” “如今要做的,便是找到齐月宾留下的那个证据,我记得吉祥应该没被赐死吧。” 恬嫔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她虽然受了刑,但却留了一口气,我记得是被送去浣衣局了,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查一查她吧,若是还活着,我们还有些许机会从她口中问出些事情。” 陵容此时也不太敢确定,吉祥对当年之事知道多少,但她已经侍奉端妃最久的那个了,若是连她也不知道,便再查不到什么线索了。 无论是多年前的侧福晋,还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宜修都能将尾巴处理的干干净净,也难怪皇上没有怀疑她和纯元皇后的难产有直接关系。 毕竟桃仁虽伤胎,也需要看用量的,纯元皇后应该不会一日三餐都用杏仁茶。 想来这茶只是难产的原因之一而已,更大的阴谋还藏着未被发现呢。 “这就要靠我们的夏贵人了,只不过她最近颇得皇上的喜欢,想来是没有心思来帮我们了吧。” 恬嫔语气中充满酸意,她哼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努力争宠却没有什么成效的事儿,“偏她得皇上的宠爱,这么一个全身上下充满了俗气的人,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她什么。” “她有她的本事,你也有你的能耐。恬嫔怕是忘了,皇上最是喜欢你在海棠树下弹琴的模样,虽说如今是冬季,但飞雪作花,也别有一番滋味啊。” 陵容不愿意这二人也起了内讧,便着意提点了恬嫔一下。 “这两日皇上都宿在延禧宫,我倒是听闻今日皇上打算去碎玉轩。 恬嫔不妨准备准备,在御花园中偶遇皇上,顺势将这恩宠夺回延禧宫呢。” 有了陵容的提点,恬嫔自然有了努力的方向,她模仿着刚刚入宫的自己,一袭浅粉的衣裙坐在已无任何花朵的树下。 只不过她刻意地带了琴去,在冰天雪地之中弹的手指僵硬,才等到皇上路过御花园。 所幸皇上最是重视妃子讨好他的心意,便也乐得上套,与恬嫔追忆起入宫时的事情来。 恬嫔还有意提起夏冬春刚入宫时便得了皇上的宠,而自己却等了许久之后,才靠着这琴声得了皇上一眼。 “所谓曲有误周郎顾,”恬嫔将冰凉的手送进了皇上的掌心,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嫔妾今日,可有弹错?” 第281章 一场风波 恬嫔有没有弹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花心思讨好,哪怕这份心思显得不那么聪慧。 不出意外地,恬嫔将皇上又请回了延禧宫,叫碎玉轩的淳贵人一夜好等。 两人本就不那么对付,在请安议事的时候就更加看不对眼了。 “有些人真是好心情,寒冬腊月地在树下弹琴,也不怕把自己冻成了结巴。” 淳贵人抹着额头上被热气熏出来的汗,眼睛不住向恬嫔那儿飞眼刀子。 偏生恬嫔这时候不出言反驳,作出一脸餍足的模样,将淳贵人气的更加面红耳赤。 “是啊,有的人呢,是皇上主动要去看望。有的人呢,是半路拦了皇上。 淳贵人,你便让让这皇上都想不起来看一眼的人吧。” 祺贵人倒是会说话,她这一句话不仅讽刺了恬嫔,连带着那些许久未见皇上的妃嫔,也一并讽刺了,就连敬贵妃的面上都有些不太好看。 “祺贵人好一张巧嘴。”陵容倒是敢开口,毕竟在座的也只有她,喂了祺贵人好大一壶汤。 过去陵容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全靠着皇上对她的愧疚,才逃了私自训诫妃嫔的惩罚。 如今她已经有了名副其实的六宫之权,却还没有拿任何一个人立威。 “皇上喜欢谁,就是谁的本事。这宫中有子女的妃嫔众多,常常能得皇上眷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你瞧瞧淳贵人就知道了,皇上忧心七阿哥时不时就要去瞧上一眼。” 陵容与敬贵妃对视了一眼,继续笑吟吟地看着祺贵人,“你啊,也该努努力,早日为皇上繁育子嗣,届时就不需担心没有皇上眷顾的事儿了。” 祺贵人悄悄哼了一声,她也知道,这敬贵妃,曹嫔与欣贵人都是不怎么得宠的,但她们膝下都有子女,也由不得自己这样嘲讽。 就连刚刚真正被讽刺的恬嫔,膝下都有一个怀恪公主,若是她真的翻了脸,再喂自己一壶糙米薏仁汤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祺贵人没有害怕,心中反而更恼怒了起来。 安陵容那个家中一无是处的卑贱女子都能育有一子一女,坐稳了妃位,自己也要想办法有孕,稳稳压她一头才行。 瞧见祺贵人闭口不言,陵容也没心情探究她究竟在想什么,目光一转便落在了淳贵人身上。 “淳贵人,如今七阿哥的身体如何了,太医们伺候的可还尽心。” “晟妃姐姐,”淳贵人丝毫不见不悦,反而露出那纯真又可爱的笑脸,“七阿哥如今身体都好,这几日寒风凛冽,也没有再发热了。” “那便好,若是炭火不够用了,可一定要和贵妃娘娘说才好。” “炭火之事早就交给你处理了,何苦这样麻烦,还要来找我说明呢。”敬贵妃语气倒是平淡,丝毫看不出被陵容分权的不悦。 “自然要姐姐问过的,妹妹行事常有疏漏,还是有姐姐帮忙把控,才不至于坏了事情。” 陵容方才替恬嫔开口,自然有些担心敬贵妃觉得自己飘了,不将贵妃放在眼里了。 此时这话也算是找补,叫众人看看,除了皇后之外,众人还是要以敬贵妃为尊的。 “妹妹言重了。”敬贵妃态度还是一如往常,叫人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恬嫔在这个时候才悠悠然地开口,她抚着鬓发,“若是心思都用在孩子身上,这孩子啊又怎么会在眼皮子底下染上风寒呢? 你说对吧,淳贵人。” “希望怀恪公主身体一直都好呢。”淳贵人意味不明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的笑意还是那样可爱,却叫人觉得莫名有些生寒。 只不过恬嫔可不觉得,她眯着眼睛,毫不客气地回怼过去,“怀恪的身子当然一直都好,毕竟有我这个亲额娘一直照顾着,尤其是还有皇上常常过来看望,有些人就算是想下手,也碰不到呢。” “恬嫔姐姐真是爱说笑,谁会对小孩子下手呢。总不至于是自己做过,就觉得别人也会这样恶毒吧。” 又来了,陵容揉了揉耳朵,视线又飘到敬贵妃脸上去了。 很意外地,陵容在敬贵妃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忧虑,难不成六阿哥的身体,也出了什么问题吗? 毕竟六阿哥和七阿哥都是同一个方子下催生的孩子,只怕会先后出现同样的病症。 只不过自从七阿哥高热不退之后,敬贵妃就一直精心照顾着,六阿哥也因此一直养的很好,还未曾出现过什么大问题。 但如今看来,六阿哥的情况恐怕也不太乐观。 心中抱着这个疑惑,陵容便有意去找了太医,了解六阿哥如今的情况。 只可惜何桉鸣与卫临二人都不是负责六阿哥身体的,对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清楚。 周太医倒是清楚一些,只不过他为人更加古板,不愿意将病人的情况泄露太多。 这其中是不是有敬贵妃的嘱托陵容并不清楚,但如今她查不到更多消息,也就没办法帮助敬贵妃想什么办法了。 但她还是留心问了何桉鸣,有没有什么办法,调理好六阿哥的身体。 但直到如今,何桉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甚至他与陵容也是说了实话,就算好生养着,六阿哥也随时会因为一场大病而失去生命。 至于这场大病在几岁的时候来,在什么季节来,都是不得而知的。 如此说来,就是没有一点办法了,还不如想想办法,调理敬贵妃的身子,叫她有机会再生下一子。 “这药物对于母体的伤害也是巨大的,再加上当时敬贵妃难产,身体在房事方面确实有碍,所以......” 何桉鸣欲言又止,但陵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身体也许有机会养好,但是房事那一关可能有些难过。 只不过这方面其实陵容很有办法,那香料一用,就由不得皇上挑剔了。 但同时也有一个问题,就是陵容不能暴露自己会调香的事儿,若敬贵妃答应了,这事儿还得算在照水头上才行。 但......陵容心中也是有些踌躇的,她其实并没有任何必要帮助敬贵妃再生下一个孩子。 因为敬贵妃如今的位份已经足够高了,若是再生子,怕是只有一个皇贵妃的位份可以封了。 这会阻碍陵容和恬嫔的计划,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决定。 令人没想到的是,叫陵容担忧的六阿哥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反而是恬嫔膝下的怀恪公主感染了风寒。 可怜的小姑娘烧的小脸泛红,哼哼唧唧哭的好不可怜。 可她年龄太小,太医也不敢用药,只能叫乳娘用了药,化作乳汁喂给孩子。 只可惜这法子见效慢,小孩子又受不得热,几位太医商量了一番,便将适合1岁小孩用的药量再度减半,喂怀恪公主喝了下去。 好在药量掌控的不错,怀恪公主很快便退了高热,恬嫔这时方才放下了心来,咬着后槽牙训斥那些照顾公主的人。 可伺候的乳母也不太清楚,为何公主的卧房的窗子被人拉开了一道缝隙。 就算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些乳娘也确实照顾的不够,恬嫔气的罚了这几个人三个月的月例。 好在这些人都与她富察家有些关系,若是内务府送来的人,只怕要被人暗地里下绊子了。 但开窗户一事实属平常,恬嫔在殿中查了许久,也并没有人看到是谁开了那窗户。 “也许是伺候的人忘了关,怕你惩罚,所以才不敢承认呢?” 夏冬春对于这事看的比较开,毕竟对于她来说,害一个小孩子是十分天方夜谭的事情。 “我就是觉得是淳贵人那个小贱人派人做的,只不过我没有查到是谁开的窗,否则我定要将那人的爪子给废了。” 恬嫔虽然生气自己生了个女孩,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也容忍不了别人害她。 “可是你那个宫殿里看管的那么严,若说有人被收买,想想都不太可能。” 恬嫔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看向了夏冬春,“你和我同住一宫,我的人确定了不会出任何问题,你那里呢?” “我......”夏冬春迟疑了一瞬,她在宫中熟人着实是多的很,也很少有宫人会头铁过来害她,所以她对于身边的人调查当真是不多的。 此时恬嫔一问,倒叫她迟疑起来,倒是说不出来自己御下有方,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这样的话来。 “你看,你都不敢确定。”恬嫔立刻激动起来,她立刻起身,就要去怡性轩查人。 还是陵容开了口,将恬嫔给拦了下来,“恬嫔,若是你去查,肯定不如夏贵人查的快,待你们回宫,叫夏贵人私下里问问就是。 若真是有人做了这事儿,再叫她将背后的人抖落出来就是了。 若是你大张旗鼓的过去,只怕没有人敢说真话了。 到那时岂不是两手空空,平白生着气。”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查。”恬嫔咬了咬唇,又退回了原位置坐着,她不放心的看了夏冬春一眼,“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查,别白白顶着怀恪干额娘的名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夏冬春摆了摆手,叫恬嫔赶紧住口,不要再絮絮叨叨地嘱咐自己了。 夏冬春答应的快,动作也是真的快,只不过做下这事儿的,还真不是怡性轩的人,而是乐道堂负责日常维护和打扫的菡萏。 这个菡萏之前是伺候福常在的,后来因为福常在事发,连累了伺候她的菡萏。 起初她一直负责倒夜香的辛苦活计,后来不知道是被谁捞了出来,又回到延禧宫了。 因为她并没有伺候恬嫔与夏贵人,倒是始终未被发现。 如今因为怀恪公主的事情才被人发现,倒也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经过对菡萏的调查,确实是淳贵人吩咐的,她也并没有多躲着人,只不过她曾经因为要倒夜香,知道一些避人的小路,才能十分顺利地开了公主的窗户。 恬嫔知道之后,当场便带着菡萏去了淳贵人的殿中,向淳贵人讨要个说法来。 但淳贵人自然是不承认的,她笑吟吟地说自己并不认识菡萏,不知道这个婢女为什么要诬赖自己。 “诬赖?你可当真好笑,她诬陷你能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也许是银子,也许是家人生活的更好,富察一族权势这么大,什么许诺给不了啊。” “你是不仅不承认,还想倒打一耙啊。” “怎么能说我倒打一耙呢?”淳常在笑眯眯地摇头,“恬嫔姐姐,口说无凭,总要拿出证据来,才能让我心服口服啊。” 奈何恬嫔根本没有什么物证,菡萏甚至没有收到淳贵人给的银子,完完全全的就是听了命令就去做事了。 究其原因,就是为了报答淳贵人将她带回延禧宫的恩情,不需要做倒夜香的辛苦活儿,这可是比多少真金白银都叫人高兴的事儿。 “恬嫔姐姐,不要只顾着生气啊,证据拿出来就是。 若真的证明了是我,我愿意当场认罪。”淳贵人眨了眨眼睛,颇有些调皮的意味,“但若是没有证据,还要逼我认罪的话,就别怪我闹到皇后娘娘或者是皇上的面前了。” 恬嫔捏紧了拳头,她大跨步走到淳贵人面前,对准那张笑得天真又恶心的脸狠狠落下的一巴掌。 淳贵人被打的歪倒了身子,她颇为迟钝地捂着脸颊,诧异地看向了恬嫔。 “那你就去找皇后,或者是找皇上,就带着这一巴掌过去,千万别去的迟了,不然这巴掌印啊可就消失了。” 一巴掌下去之后,恬嫔这胸中的气恼才算是慢慢消解,她气势汹汹地走出碎玉轩,还没走出多远,就被陵容派出的照水给拦住了。 “恬嫔娘娘留步,”照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来不及喘匀这口气,便一股脑地将陵容的吩咐说了出来,“我家娘娘说,这事儿还得去皇上面前哭诉才行,绝不能自己去找淳贵人的麻烦,她一定不会承认的。” 是不会承认,恬嫔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她那一巴掌力气大的很,此时连她的掌心都有些痛了。 “皇上现在还在养心殿,恬嫔娘娘,您带着菡萏过去吧。” 第282章 双双哭诉 恬嫔捏着手指,心中的火气并没有随着这一巴掌而消散,她甚至还在后悔着,没有反手再给那个小贱人一巴掌。 “恬嫔娘娘?”照水忙又催了一下,“去皇上面前说一说吧,这事儿虽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人证也是重要的一环。 虽然没有办法定淳贵人的罪,但是可以叫皇上知道娘娘您的委屈,皇上也能更加怜惜怀恪公主。”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恬嫔虽然不太喜欢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孩子行径,但这法子对付皇上确实是最好用的。 所以就算她觉得再丢人也要戳一戳鼻子,流出点儿眼泪来去找皇上哭诉。 只不过自己刚刚打了淳贵人一巴掌,还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因此怪罪。 恬嫔心中惴惴,但也在照水的眼神催促下改了个方向,转身去养心殿演戏去了。 照水眼看着恬嫔进了门儿,才转身回去跟主子禀报,却没想到转头就看到淳贵人哭的梨花带雨,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竟然也跑来找皇上哭诉了。 照水想着能为恬嫔拖上一会儿便拖上一会儿,于是也没躲着淳贵人,迎上去行了个礼。 若是从前,淳贵人一定要明里暗里地问照水,是从哪儿来的,要做什么事儿去,今日她可没那个心思了,叫了声起来吧就快步冲去养心殿了。 只不过到了养心殿门口,苏培盛却拦着她不让她进,说是恬嫔娘娘如今在殿中伺候圣驾,淳贵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淳贵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份热胀肿痛的感觉还在,趁着这红印还在,她说什么也要到皇上面前哭诉一番,讨点怜惜才行。 只不过没想到恬嫔这个没脑子的居然长了脑子,知道跑来皇上面前哭诉了。 但那个照水也是从这方向来的,少不得是晟妃暗地里教的。 淳贵人磨了磨牙齿,面上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来,她面上还带着一点稚气,哭起来有一点小孩子没讨到糖的可怜又可爱之感。 哪怕是苏培盛这种见惯了妃嫔哭的,也难免有些动摇,想为她说一说好话。 “苏公公,恬嫔不分青红皂白,便冲进碎玉轩打了我一巴掌,如今恶人先告状,先我一步求皇上做主。 我不怕她背地里说我的不是,只怕皇上受了她的蒙蔽,对七阿哥生了不喜。” “小主,奴才知道您心中委屈,可是皇上也确实吩咐了,叫人不要进去打扰。 所以还请小主耐心等待,恬嫔娘娘许是过一会儿就出来了。” 苏培盛虽然确实觉得淳贵人有些可怜,但是他的主子是皇上,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能更改。 况且,和面前这位比起来,里面那位恬嫔娘娘权势更胜,更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苏公公,你就帮我向皇上问一句吧,若是皇上真的不愿见我,我自会离去,绝不会为难苏公公。” 淳贵人抹了眼泪,嘴上说着不为难,但还是提出了个叫苏培盛为难的请求。 苏培盛也着实无奈,只能进了殿中,将淳贵人也来养心殿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让她进来吧,这事儿还是要当面说清的。” 皇上语气还算淡定,恬嫔坐在一旁抹着眼泪,也说不好这两人聊的到底怎么样了。 但苏培盛才懒得多去探究皇上的家务事,他得了皇上的同意便把淳贵人给请了进来,随后把门关的死死的,随便他们三人在里面如何争论吵闹。 “皇上......”淳贵人只是叫了皇上一声,眼泪便坠了下来,她蹲下行礼,恰到好处地抬头露出那红肿的巴掌印。 皇上瞧见那掌印皱了眉头,但是因为恬嫔方才已经与他说了因果,倒也没有立刻因为这事儿责难恬嫔。 “起来吧,勿要拘着礼了。” 淳贵人立刻起了身,她扫视了恬嫔一眼,暗叹着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 “皇上......”不等淳贵人开口,恬嫔反而先更凑近皇上一些,“嫔妾拼了命,才生下怀恪这么一个孩子,有人要害她,嫔妾哪里坐的住呢? 奈何人证虽有,但是淳贵人不肯承认,嫔妾这次一气之下打了她。 只不过嫔妾已经给淳贵人道过歉了,没想到她不肯接受,又跟着嫔妾来了皇上这里。” 恬嫔的挑拨算不上高明,甚至还说了谎,但胜在出事的确实是怀恪公主,淳贵人也确实是跟在恬嫔后面来的养心殿。 “嫔妾今日来此,是想向皇上求情,查明怀恪公主高热的真相。我不希望自己被恬姐姐误会,也不希望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淳贵人明显要比恬嫔聪明多了,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一字一句都是为恬嫔和怀恪担忧。 “嫔妾挨这一巴掌并不要紧,恬姐姐解了这一时之气是最为要紧的。” 皇上听见她这样说,一时之间竟也起了恻隐之心,他走近碰了碰淳贵人的脸颊,“怎得都没有冰敷一下,就这样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淳贵人感受到皇上的触碰立刻轻轻嘶了一声,但却装作坚强地摇了摇头,“嫔妾不痛,怀恪生了场大病,恬姐姐不知道有多心痛。” 被一口一个恬姐姐叫着,恬嫔只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但如今在皇上面前,她只能硬生生忍着,甚至还要和淳贵人对着哭诉。 “菡萏发咒赌誓,说自己是为了回报淳贵人的恩情,方才为她开了怀恪的窗子。”恬嫔抹着眼泪,“为了不冤枉淳贵人,嫔妾还叫人去内务府问了问,确实是有人给了一大笔银子,将菡萏捞了出来。 但敬贵妃与晟妃都有协理六宫之权,嫔妾问了,她们二人都没有听说过菡萏的名字,在花名册上也从未看到过。 皇上,调配一个宫女确实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大事,但是她是谋害怀恪的直接关系人,又愿意出面作证,嫔妾又如何不相信她呢?” 两个最近都颇为宠爱的妃嫔,在自己面前哭诉着委屈,皇上心疼之余还有一些厌烦。 毕竟敬贵妃与晟妃都在,这些官司应该由她们二人先行调查处理,最后将处理的结果告知朕才对。 但如今这二人仗着自己委屈,便不管不顾闹到了眼前,也着实是有些不懂事了。 “此事,你二人可有告诉敬贵妃与晟妃?” “嫔妾已经告诉两位娘娘了,”恬嫔借着抹眼泪的机会,狠狠地瞪了淳贵人一眼,“皇上您也知道,嫔妾过来找您并不是说这件事儿的,而是想让您去看看怀恪。 只是嫔妾并不知道,淳贵人来此的原因是什么。若她确实不是幕后真凶,便是刚刚经嫔妾之口才知道这件事儿的。 可如今她还没有去找两位娘娘说明情况,便先来了养心殿,而且是在明知嫔妾来了皇上这里的情况下......” 恬嫔总算是学了聪明,她抢在淳贵人前面说了许多,将今日两人在皇上面前争吵之事全怪在了淳贵人身上。 “嫔妾也只是心疼恬姐姐母女,才浑然忘了去找其他人,一门心思地想找皇上为恬姐姐做主。 可这般赤诚之心,却被恬姐姐怀疑,嫔妾......嫔妾当真是委屈极了。” 皇上叹了口气,他听的耳朵发痛,不得不叫停了二人的争论,“好了,恬嫔先回宫,去照顾着怀恪,朕晚些时候会去看望。” 恬嫔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她抹掉眼泪,刚好瞧见站在皇上背后的淳贵人得意洋洋的笑脸。 她气的捏紧了手帕,努力地克制着情绪退出了门。 待恬嫔离开之后,皇上方才将目光落在淳贵人身上,后者立刻抚着脸颊,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皇上。 “菡萏如今扣在了养心殿,既然是个活人,她身上的线索就多的很。 朕听了你的话,即便有心相信,却也知道你与恬嫔关系其实并不好。” 皇上沉下脸来,没有厉声喝斥,也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叫淳贵人说不出来一句辩驳的话。 “收买宫人,谋害公主,意图栽赃,朕不愿意相信,这些事儿都是你做的。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不是你做的。” 淳贵人沉默了下来,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但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好,勿要连累到孩子身上,七阿哥高热了一整日,你有多忧心,恬嫔就有多忧心。 怀恪比起弘暳要小上许多,你怎能忍心,害这么小一个孩子呢?” “皇上,嫔妾真的没有做,”淳贵人沉默了半晌,还是咬定了自己并非是这幕后的真凶,“菡萏既然在养心殿,便请皇上彻查到底,还嫔妾一个清白。” 淳贵人缓缓行了一个礼,她低垂着头,像是认命又像是不服输。 皇上本以为自己的判断绝无失误,但淳贵人这般咬定,倒是叫皇上心中有了些许动摇。 但此事继续询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结果,皇上便立刻点了头,叫淳贵人回碎玉轩去,自己会派人将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菡萏确实配合,也再三表示,确实是淳贵人叫自己做下这事儿的。 但她也确实没有什么证据提供,只能说是自己感谢淳贵人的恩情,所以淳贵人一请求自己,便毫无顾忌地答应了她。 内务府那里确实有淳贵人花了大笔银子将菡萏捞出来的人证和物证,这件事儿她是躲也躲不掉的。 人证如此确凿,又只是开窗这样不会有任何物证留下的行为,即便淳贵人再不愿意承认,也只能是她做的。 但皇上顾及着淳贵人是七阿哥的生母,且此事并未给怀恪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便用三日禁足和两个月的月例给轻轻揭过了。 恬嫔自然不愿意,但下令的又是皇上,即便她再不高兴,也只能咬牙切齿地把苦水咽进肚子里去。 不过倒是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关于纯元皇后的事情,还真叫恬嫔查出了一些眉目——吉祥知道当年的一些细节,当年皇后下手确实不止用了桃仁,还有一些其他的手段。 端妃掌握了一些证据,只不过这事儿将端妃也牵扯了进去,所以她在当年才选择了缄口不言,没有揭发皇后的所作所为。 “但问到证据的时候,吉祥却不愿意说了,她提出了一个条件,”恬嫔皱着眉,毕竟这个条件是她想不透也办不到的,“她要求我们将已经痴傻的年世兰杀了,为端妃报仇。 可是害了端妃的是福常在,与年世兰有什么关系。” 陵容对这件事儿可谓清楚,她转了转眼睛,思索着如何才能从吉祥手中拿到关键性的证据。 “年家已经倒了,年世兰也已经疯癫,皇上将她养在翊坤宫,不许短了任何衣食。 皇上这般在意年世兰,若是真的动手害了她,只怕会迎来灭顶之灾。” 陵容担忧恬嫔犯傻,便着意说了年世兰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儿,叫皇上震怒。” “我自然不会做,但如今吉祥只有这一个条件,她现在烂命一条,再没什么能威胁她了。” “但这个证据我们却非要不可。”陵容颇为无奈,直接下手是绝不可取的,为今之计,就只有一招借刀杀人。 可如今年家倒了,年世兰傻了,又有谁会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要了她的命呢? “除了皇后娘娘,这个后宫中,还有憎恨年世兰的人吗?” 恬嫔嗯了一声,她眨了眨眼睛,“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一个曹嫔了,那年世兰将温宜夺走,用来争夺皇上的宠爱,并且不许曹嫔探望。 若不是你帮忙,只怕温宜公主还记在年世兰的玉牒上呢!” 曹琴默吗......陵容前世今生,与曹琴默倒是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甚至今生两人之间偶尔还会互通有无,倒也犯不上叫曹琴默做这把杀人的刀。 但是除了曹琴默以外,陵容还真的很难找出一个,恨年世兰恨到想要杀了她的人了。 “总不至于,叫甄嬛做这事儿吧。” 第283章 鸟儿鸣叫的夜 “她确实恨年世兰,但问题就是她已经出宫了。” 陵容颇有些无奈,“就算她在宫中,想要利用她也并不容易。毕竟年世兰已经痴傻,凭借甄嬛的为人,在确定她并非是伪装之后,便不会继续为难了。” “你对甄嬛的评价倒是挺高,别忘了她是怎么害你的。” “手段虽然见人品,但那时候……”恐怕我与夺了她恩宠又害她的余莺儿是一样的人,被害就会反击,人人不都是这样吗? “算了,提她做什么,已经是个废妃了,她注定回不了宫的。” 恬嫔白了陵容一眼,撇着嘴说明明是你自己开始多说的。 “那怎么办,叫曹嫔去害年世兰?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人,怎么会帮我们呢?” “但若是年世兰恢复了,不再痴傻了,最担心的也是皇后娘娘和曹嫔吧。”陵容喃喃自语着,几乎完全忽视了恬嫔还坐在身边,“好像齐妃也是潜邸中的老人,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什么。” “哪里还有齐妃了,现在她是李常在。”恬嫔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她得意洋洋地嘲笑了李常在一番,“一个没脑子的,还想害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留她一条命,纯粹是我为了积些阴德。” 一提到被害的事儿,恬嫔这嘴巴就说的停不下来,陵容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打断她,但瞧她说的挺开心,还是闭上了口。 许久之后,她终于说的有些累了,但还不忘记问陵容一句,“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说的太对了。”陵容面无表情,说的话听起来倒是挺同仇敌忾的。 恬嫔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骂够了死对头的愉悦之态。 “所以目前有两个思路,一个是依照吉祥的要求,想办法处理了年世兰,但是为了保住我们自身,必须要找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目前能做这事儿的,就是曹嫔和甄嬛,但是甄嬛不在宫中,想要栽赃到她头上还是有些困难。” 陵容瞧着恬嫔点头,方才继续开口,“第二个思路,就是暂且先稳住吉祥,转而去接触李常在以及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消息来。 在府邸时,李常在就十分受宠,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要讨好她。 也许她能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你觉得呢,恬嫔?” “我觉得处理年世兰还能轻松点,反正她已经痴傻了,从翊坤宫跑出来跌进水里淹死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恬嫔倒是不觉得能从李常在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对于她而言,冒些风险去找年世兰的麻烦,可能更轻松一些。 “但是杀了年世兰还是有些风险的,若是叫别人去做......” \"叫别人去做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挑拨离间又煽风点火的,你也不嫌累。\" 恬嫔着实没那个耐心听陵容絮絮叨叨说些曲折的法子,她就算是挑拨别人,也要见效最快的那种才行。 “又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就行了,这下能放心叫我去做了吧?” “先问一问李常在吧。” 陵容还是觉得有更稳妥的办法,但奈何恬嫔心急的很,恨不能立刻斩华妃杀皇后,然后一举坐上后位,成了这皇朝最尊贵的女人。 “李常在那儿就交给你了,年世兰我来处理,这翊坤宫非要叫她腾个地方才行。” 不等陵容多说什么,恬嫔就起告辞了,那动作倒是比她去碎玉轩给淳贵人一巴掌还要快。 “娘娘,恬嫔娘娘这般行径,只怕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劝也劝了,拦也拦了,她卯足了劲儿要年世兰的命,我也没什么办法。” 陵容倒是没那么担忧,毕竟要出手的并不是自己,就算被皇上查到,想要叫人偿命,也不会是自己。 而且恬嫔也不会因此丢了性命的,皇上即便再恼怒,也不会将富察一族的面子放在脚底下踩。 只要恬嫔在,富察一族的支持就还在,若是皇上真的厌弃了她,她就只能继续跟在自己身边了,届时控制起来也会更容易一些。 陵容笑着长叹口气,刚入宫的时候就说要把恬嫔捏在掌心里,要踩着她爬向更高的位置,如今就快要实现了。 虽然这个时间看起来久了一点点,但是自己耐得住寂寞,迟早会柳暗花明的。 “娘娘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照水添了一些炭火,将室内烘的更热一些,“看来是留了后手。” “哪有什么后手,不过是出了任何事情,对我们的影响都没有那么大而已。 如果她坐不上那个位置,那我们再换个人就是了。 反正没有汉族女子做皇后的先例,若乌拉那拉真的废了,皇上除了富察氏,还有谁能选呢?” 陵容与恬嫔私下讨论差不多两日之后,恬嫔就开始着手收买翊坤宫内的宫人了。 宫内的人不多,收买起来倒是容易。但是看管翊坤宫的侍卫不少,这些人定时换班,收买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恬嫔何等财大气粗,银子一把把地洒下去,还真叫她将看门的两个侍卫收买了。 只不过这两个人看守的时段是在天破晓,恬嫔也只好强撑着精神,在天还黑着的时候醒来,吩咐着众人做事。 她身边的太监小德子打前锋,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进了翊坤宫。 此时翊坤宫里安安静静地,连半点人声都没有,偌大地庭院里甚至许多处都积着雪,萧瑟地简直像个鬼屋。 小德子小心地避开有雪地地方,努力不让自己留下脚印,他好不容易摸到了正门,但那门死死地反锁着,无论怎样用力都撼动不了分毫。 若是平时,小德子倒是有机会将这门从外面打开,但今日他有任务在身,没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耽误。 眼见着打不开门,他只能想办法绕路,看看有没有哪一扇窗户没有关紧,叫他有机会能钻进殿中。 沿着墙根走了大半圈,他才找了一扇没有关紧的窗子——许是很久没有人维护了,这窗框有些歪了,小德子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就将窗户掰开一个缝隙,顺利地挤了进去。 即便是进到了殿中,翊坤宫也还是静悄悄地,小德子一路摸索着走,也没有遇见一个人影。 不知道又绕过了几道门,小德子终于靠近了年世兰所住的宫室,颂芝如同从前一样睡在外间,守着里面的年世兰好眠。 小德子悄无声息地走上前,他从腰上扯下缠着的白绫,分别握在手中,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拍了拍颂芝的肩膀,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颂芝与年世兰在翊坤宫被关了许久,从未想过有人会出现在这里。再加上年世兰已经痴傻,不会在深夜里提出什么过火的要求,使得颂芝已经慢慢失去从前的警惕之心,她睡得很香,甚至被小德子在梦中唤醒,都用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只不过她清醒的一瞬间,就被小德子死死地勒住了脖子,颂芝激烈地挣扎着,抬起双手抓挠着小德子的手背。 但小德子早有准备,用白绫裹住了手背,没叫颂芝在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颂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一张脸因为无法呼吸被憋得通红,她试图发出声音,却很快失去了生机,被活活勒死在小德子怀里。 小德子又用力勒了好一会儿,确定颂芝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之后方才起身,重新将那白绫挂在梁上打了个死结。 很快,已经死透得颂芝也被挂在了上面,用来伪装她上吊自杀的椅子被推倒,发出咣当一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宫室里显得格外响亮,熟睡的年世兰被这响声惊醒,立刻便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起来。 小德子没有走进内室,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面对着颂芝在梁上晃动着的尸体,十分冷静地听年世兰说些胡话。 过了好一会儿,年世兰便安静了下来,她口中喊着颂芝,摸索着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如今的年世兰已经彻底傻了,她不会点蜡,也没有穿鞋,就这样啪嗒啪嗒地乱转着,似乎还撞翻了不少花瓶一类的东西,发出十分清脆的碎裂声。 小德子等了许久,才看到年世兰走到了外面来,她口中还是叫着颂芝,却磕在了倒在地上的凳子上,狠狠地绊了一跤。 她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头却撞到了颂芝的脚,叫颂芝的身体又开始晃动起来。 年世兰呆呆地看着头顶晃动的身影,半晌才迟疑地喊了一句颂芝。 \"颂、芝?\"年世兰抬手抓住颂芝的脚,拼命地拉扯着她晃动的身体,只可惜颂芝没有回答,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过来扶住年世兰。 趁着年世兰和颂芝的尸体说话的间隙,小德子迅速将门给打开,一阵阵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年世兰冷得抱紧了肩膀,她本想离开,但却突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鸟叫声。 这叫声吸引了年世兰,她犹豫地看了看挂着的颂芝,又看了看门外,反正没有人阻拦,她便顺着那声音追了出去。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宫室的门都被打开,就连翊坤宫的大门都已经被悄悄打开了,年世兰胡乱跑着,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去了。 可是那鸟儿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了,年世兰很想回到温暖的地方去,可是她环顾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她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颂芝!颂芝!颂芝!”年世兰含含糊糊地又叫了几声颂芝,随即便侧耳倾听着,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也没有等来颂芝带她回去。 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但踩在雪上的脚掌却越发的灼热,她猛然间又听见鸟叫的声音,便傻傻地跟着又跑了过去,但一个不小心,她就翻到了千鲤池中,重重地撞到了冰面上。 此时早已经过了隆冬,冰面极薄,年世兰这一撞,冰面便瞬间龟裂,她立刻被冰凉的池水裹住,向冰冷的深处滑去。 小德子站在岸边,盯着年世兰从疯狂的挣扎到再无声息,最后冻僵的身体缓缓飘在冰面上。 此时此刻,天光刚好破晓,一缕阳光从云层后探了出来,在这个冬日里发出唯一一丝暖意。 小德子又藏在树后看了一会儿,确认了年世兰也已经死透,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延禧宫中报信去了。 得知一切都处理好的恬嫔,很是大方地赏赐了小德子,还破天荒地给他放了三日假,叫他好生休息着。 很快,年世兰的死讯便传到了各宫,陵容正在束发,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得一滞,许久才说了一声知道了。 “听说是摔在千鲤池淹死的,”照水利落地为陵容整理着头发,将发簪一个个没入发间,“看来是恬嫔娘娘所为了,毕竟前几天她便是这么说的。” “如今只希望她能把证据处理干净,别叫皇上查到了她。” 陵容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抬手指了指头上一根发簪,“这根去了吧,虽说是皇上亲手画的的图纸,但今日用只怕太艳,惹皇上不悦。” 照水应了一声是,便将那发簪给去掉了,就连陵容今日的妆容也竭力追求素净,没有平日的娇羞温柔之感。 “那今日娘娘便穿那件月白的旗装吧,淡淡的蓝,也不会碍了谁的眼睛。” 陵容点了点头,自己取了那螺子黛画了画眉毛,这前世争抢的东西,如今也成了随手可拿的物件。 但那个因为螺子黛与甄嬛矛盾进一步激化的年世兰,却先一步去了。 若是甄嬛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怕也是开心的吧。 毕竟在她眼里,年世兰可是害了她第一个孩子,又害她这一生都不能有孕的罪魁祸首。 “今儿是去景仁宫,还是咸福宫?” “回娘娘的话,”照水将陵容扶起,顺手为她抚平衣上的褶皱,“是去景仁宫,奴婢听说皇上一大早便赶了过去,与皇后娘娘讨论年答应的事情,此时此刻还在景仁宫中未曾离开呢。” 第284章 一点猜测 待一切收拾好之后,陵容便与照水一同去景仁宫,路上她遇到了敬贵妃,两人相视叹气, 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沉默地进了景仁宫。 此时其他人都还没有到景仁宫,唯有皇上与皇后娘娘坐在上位,这两人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因为年世兰的离世而悲伤。 所幸陵容早就做出了一副悲伤的面容,搭配她那一身素净的衣服,倒真的像是在为年世兰哀悼。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上没多犹豫,直接便叫了起,“可听说了华妃的事?” 华妃? 皇上这个称谓叫陵容有些惊讶,看来知道年世兰去世,皇上连她的位份都给恢复了。 “臣妾听闻了。”陵容与敬贵妃一同点头,“一大早阖宫都在讨论,可华妃在翊坤宫养着身体,轻易是不会出门的,怎得就走到了千鲤池附近呢?” “她心智不全,定不是自己一个人走去那里的,”提起华妃的死,皇上的脸上泛出了淡淡的悲伤之意,“她被救上来的时候,脚上鞋袜都没有穿,这冰天雪地的,不知她受了多少苦。” “颂芝呢?其他伺候的人呢?臣妾记得,为了叫华妃安心休养,皇上还派了侍卫在宫门前把守,他们就没有看到华妃出去的身影吗?” 敬贵妃对华妃一事几乎是毫无了解,她一连问出几个问题,倒叫皇上不知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好了。 “颂芝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上吊自尽了,如今仵作正在查验,尚还不知她是死于何时。”皇后将话接了过来,她的语气轻柔虚弱,看起来比谁都像在为华妃的离世而难过,“至于门口的侍卫,他们一口咬定,并未见到任何人从正门跑出去过。” “可华妃一个弱女子,如今心智又有些折损,不从正门出去,又能从哪里跑去呢?”敬贵妃深觉疑惑,“宫中院墙高耸,凭借华妃一人,定是无法翻出去的。” “是啊,本宫与皇上也是不相信的,所以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不多时,就能知道答案了。” 敬贵妃见状,也不再继续多问,她点了点头,一脸悲伤地背过身抹了抹眼角。 “妹妹勿要太过伤心了,”皇后倒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你在府邸时就在华妃的房中,两人关系也算要好,如今斯人已逝,最伤心的恐怕就是你了。” 敬贵妃擦拭眼泪的手顿了顿,她在府邸时可没少受到华妃的欺辱,皇上只要去自己那儿留宿,第二日华妃定要找个理由责罚自己。 为了避开华妃的锋芒,敬贵妃在府邸时从不敢主动争宠,只等着皇上想起她这么个人时,才敢在皇上面前露脸。 正因为如此,即便年龄与华妃相差无几,敬贵妃却将自己打扮得像与皇后一般年龄了。 如今华妃离世,她心中确实有一点点伤感,但同时也有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痛快。 “臣妾一方面伤感物是人非,另一方面又担忧华妃是被人谋害,无法瞑目,”敬贵妃倒真的顺着皇后的意思演了下去,丝毫没有意识到,皇后是像提起从前她与华妃的纠葛,好叫皇上怀疑敬贵妃。 “放心吧,皇上与本宫定会查明真相,你们若是了解到任何线索,也要及时知会。”皇后看了皇上一眼,见他仍旧没有什么开口的意思,便继续要求敬贵妃与陵容二人汇报这几日宫中的各项事务与开销。 不出意料的,在炭火这一项上,碎玉轩支出的格外多,但淳贵人的月例根本不够,还是内务府补上了这一部分的空缺。 “晟妃,这炭火之事,你可知情?” “回皇后娘娘,这事儿臣妾是知情的,”陵容起身行了个礼,方才将碎玉轩所用炭火一事娓娓道来,“七阿哥身子弱,又因为天气寒冷发了高热,淳贵人担心孩子再次生病,便不断申用着炭火。 臣妾起初劝慰过淳贵人许多次,小孩子不宜长期在过热的环境中,还带了太医过去为她说明,只可惜淳贵人坚持己见,这炭火还是叫她领用了。 但这银子也不能叫内务府拿,臣妾打算在月底清算的时候,从自己的月例中扣除这一部分,也算是臣妾为淳贵人母子尽一份心了。” “这份银子,就从朕那里出吧,你宫中有两个孩子,勿要短了他们的。”皇上突然开口,将这银子之事揽到了自己身上,“余下这几个月,都算在朕这里,淳贵人忧心孩子,这样做虽然不好,但还是在情理之中。” 皇后应了一声是,陵容也跟着点头,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不多时,各宫的妃嫔就陆陆续续过来了,淳贵人来的最晚,她双眼发红,似乎是刚刚才哭过。 祺贵人觉得奇怪的很,她悄悄凑近了刚坐下的淳贵人,问她可是因为年世兰才哭成这般模样的。 “并非是为了华妃娘娘,是弘暳,他这两日不适 ,还有一些咳嗽,我担忧的很,这才忍不住哭了。” 听闻是为了孩子,祺贵人心中颇有些嫉妒,她哦了一声,勉强安慰了一句会没事的。 “淳贵人,本宫听闻你最近两个月炭火支出甚多,可是七阿哥那里,身子又有些不好了?” 皇后并没有诘问炭火的用量,而是直接关心起七阿哥来,淳贵人心中一跳,说了句七阿哥还好,只是有一些咳嗽。 “恐怕是虚火过旺,记得叫太医去看一看,勿要讳疾忌医,知道吗?” 皇后安慰着淳贵人,但淳贵人却不像从前那样对皇后感恩戴德了,毕竟七阿哥如今这副模样,算来还是皇后的“功劳”呢。 但直到如今,淳贵人都没有与皇后娘娘反目,当真是能忍。 “今日叫众位妃嫔前来,是想告诉大家,若是有有关华妃落水的任何消息,都要及时告诉本宫与皇上。 今日之后,每日的请安就要恢复了,各宫的姐妹,可不要忘了请安的时辰。” 华妃落水一事发生之后,皇后的头风之症便很快速的痊愈了,她将所有的宫权都收拢回来,只留给敬贵妃和陵容一些琐碎的小事。 陵容对于此事倒是没有任何怨言,反正协理六宫之权是皇上给的,皇后也没有任何权利,将这份宫权给收回去。 即便她如今手中只是一些无聊的琐事,但后宫中的那些宫人还是要给她一些面子,叫她比从前过的更舒坦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可以在宫中的各个关节安插自己的人,即便皇后如今将权力收回去,这些人也还是她的。 但皇后能这般顺利的复权,想必是皇上相信她与年世兰这次落水之事毫无关系。 换句话说,皇上此时此刻,怀疑除了皇后之外的所有人。 看来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皇上与皇后又重新达成了什么协议,叫这天下最尊贵的人,重新回归夫妻一体。 离开景仁宫后,陵容叫住了恬嫔,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恬嫔,我们许久没见面了,去承乾宫坐一坐吧。” 这个借口真是烂透了,明明前两天我们才见过面,恬嫔在心里嘟囔着,“怀恪也确实许久没见过攸宁了,该让两个小家伙再见一面了。” 恬嫔找了个还算靠谱的理由,借着带怀恪去找攸宁的机会,与陵容在承乾宫见了面。 “其实你不需要说那些理由的,祺贵人她们听了也并不会相信。” 陵容将沏好的茶推到了恬嫔面前,“华妃的事,尾巴你都处理好了吗?” “当然处理好了,小德子连个脚印都没留下,我不相信有人能查的出来这事是我做的。” “但华妃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跑出去的,皇上已经怀疑是有人有意谋害。 你这几天还是叫小德子小心些,最好给他找了个病重的理由,叫他好好休息。 翊坤宫那两个侍卫,都安排好了吗?” “这还需要你提醒,”恬嫔胸有成竹的开口,“银色给的足足的,他们两个的家人也安排好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把我给供出去的。 而且小德子,是我们富察家培养出来的人,就算事情败露,他也会把所有的事情背下。” “最好是这样,”陵容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颂芝究竟是怎么死的?” “小德子把她勒死的,然后挂在梁上做出她上吊自尽的模样,应该不会有人查的出来吧?” “不要抱有这些侥幸,宫中哪个人不是精挑细选才进来的,尤其是人勒死和上吊的样子完全不同,仵作不可能查不出来的。 小德子身上可留下什么伤痕?提前处理好,免得成为他杀颂芝的证据。” “这事儿他做的多了,比你我二人还清楚。”恬嫔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连颂芝脸上的粉,都没有蹭到他身上一点。 再加上,是趁着天亮前那一段时间出去的,根本就没有人看到过他的身影。 就算皇上知道是有人故意谋害华妃,那又如何呢?根本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陵容摇了摇头,世界上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如今的恬嫔完全忽略了一个人,“你怕是忘了,吉祥对这件事情可是知道的。 你就不怕,她转头就将你卖了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吉祥她又有什么证据呢? 她总不至于冲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说是本宫为了从她那里找到皇后娘娘谋害纯元皇后的证据,才动手帮她杀了华妃吧。” 在动手之前,恬嫔将这一切事情都已经想好了,所以此时无论陵容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她都有法子应对。 反倒叫陵容一肚子的担心,成了白费功夫。 “这一切你都想到便好,我也只是提醒你,如今看来是我白担心一场。” “你倒是提醒了我一点,现在要立刻派人去找吉祥,将当年皇后的所作所为,都拿到证据才好。” 恬嫔有了想法,立刻便坐不住了,她告别陵容,自顾自的去安排人手了。 照水适时地过来收拾茶具,“娘娘,李常在那儿回了消息,说是她对纯元皇后的事确实知道一些,府中时纯元皇后与端妃关系极好,两个人常常在一起弹琵琶。 正因为如此,皇上也常常去端妃的房中坐一坐。 只不过叫人奇怪的是,皇上常常去端妃的房中她却始终未曾有孕。 按道理来说,皇上那个时候身体很好,府中许多妃嫔都先后有了身孕,只有端妃一个,肚子迟迟没有消息。 后来纯元皇后有孕,她们二人之间的往来便少了些,也不常常坐在一起弹琵琶了。 皇上整日关心纯元皇后,便很少去其他人房中走动了。” 见陵容点头听的认真,照水便暂且放下茶具,走到陵容身边为她边捏肩边说余下的消息。 “后来纯元皇后难产,好不容易生下了个男孩,但母子二人却先后离了世。 那时候端妃情绪十分不稳定,整日里怀疑是当今的皇后谋害,但突然有一天,她便不再查了,反而与皇后的关系缓和不少。 直到年世兰入府,端妃才与皇后的关系变得恶劣,彻底与年世兰成了一派。 娘娘,这就是李常在知道的所有消息了,您看……” 陵容若有所思地皱眉,她迅速地将照水的话回忆了两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照水,你说端妃在年世兰入府之前就始终未曾有孕,这件事儿会不会与纯元皇后有关系。” “可她们不是非常要好的姐妹吗?”照水不太相信,“奴婢想着应该不是纯元皇后所为吧。” “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是纯元皇后所为。 端妃家中也是武将,在那个时候,对于正在夺位的皇子可是十分强大的助力。 所以皇上不得不宠爱于她,但为了防备她生下男孩,生了不该有的野心。 便与纯元皇后一起做戏,想办法早早断了她的子嗣缘分。” 陵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正因为查到了自己始终没能有孕与纯元皇后有关,端妃方才不再追查纯元皇后死亡的真相。 但没想到造化弄人,她的子嗣缘分,最终被年世兰给彻底绝了。 所以吉祥才想叫恬嫔杀了年世兰,为端妃报仇。” 第285章 状告皇后 第二日一早,恬嫔便传来了消息,吉祥那儿给出的答案竟然与陵容的相差无几。 唯有一件事陵容不知道的,那就是纯元皇后有孕,其实是靠着如今皇后给的一张的方子。 而这药方是皇后亲手所写,端妃一直好好保存着,如今她虽然去世了,但方子也一直留在延庆殿中,只有吉祥知道藏在何处。 如今,华妃已经被杀,吉祥也完成了端妃最后的心愿,她表示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出来作证,同时也会将那个证据一并带上。 恬嫔有些等不及,现在就想拉着吉祥去皇上面前告状。 毕竟皇上现在正在查华妃的死因,若是真的查到了恬嫔头上,那她之前所做的这些努力就白费了。 如今,要是将纯元皇后的死也摆到台面上来,恐怕皇上就没有什么心思去好好查华妃的死因了。 至于另一个想彻查到底的皇后,则会因为纯元皇后之死,陷入到自证的漩涡当中,更没有心思去查华妃的死因了。 这对于恬嫔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是陵容总觉得这一件事情,还不足以让皇上将皇后废掉,需要将皇后过往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拿出来一一说明,数罪并罚才有可能让皇上下狠心废掉皇后。 比如敬贵妃的孩子,淳贵人的孩子,还有从前甄嬛的孩子。 再比如陵容被蛇咬,恬嫔被花朵掩埋等一切事情,都可以再翻出来,给皇后来个罪上加罪。 如今华妃这件事情,也可以想办法找人做些伪证,同样算在皇后的头上。 两个旧爱之死,不知道能不能撼动皇后的地位。 正因为如此,陵容才稍稍劝了一下恬嫔,叫她准备更多的证据之后再去找皇上。 其他事情其实皇上大多心中有数,主要是华妃这件事儿,若是真的能栽赃到皇后身上就好了。 只不过皇上在此事上似乎非常相信皇后,估计还要费上很大一番力气才能成事。 思来想去,甜品便打算对皇后身边的宫女下手,趁着那个叫绣夏的宫女出门之际,小德子和桑儿从后面用黑布罩住了她的头,然后故意在她手背上留下了些许抓痕。 又过了两日,恬嫔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带着吉祥冲去了养心殿,向皇上状告皇后。 这事儿她未曾与陵容商量,在陵容知道之后,也只能待在承乾宫里等她的消息。 养心殿中,吉祥跪在地上,将端妃过往查到的事情一一摆在了皇上面前,包括纯元皇后是如何用了皇后给的方子,怀上了一个男胎。 又是如何使用桃仁儿,山楂等伤胎之物,害了纯元皇后母子的性命。 “端妃既然知道那么多消息,为何在府邸之中的时候不告诉朕呢?” 吉祥沉默了一会儿,她他不确定提起纯元皇后谋害端妃之事会不会惹得皇上震怒,但此时,皇上已经问了她总不能回答不知情。 “纯元皇后和我家娘娘曾经是非常要好的姐妹,两人在府邸之中的时候常常一起弹琵琶,这件事皇上您是知道的。 但后来我们娘娘在查纯元皇后去世的事情时,意外发现了自己始终没能有孕的原因,竟然是纯元皇后在暗中下手,用的便是那把琵琶。 那琵琶是纯元皇后亲手所赠,娘娘十分珍爱,平日里即便不弹的时候,都会抱在怀里欣赏一会儿。 又有谁能想到,那大量的麝香,浸透了琵琶上的每一块木料,每一根琴弦。 我们娘娘日日接触着,即便皇上去房中再多次,也很难有孕。 娘娘有心想要与纯元皇后说起这事儿,但斯人已逝,面对一个牌位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吉祥看到了皇上那渐渐不悦的表情,又向皇上磕了个头,方才继续说道,“但多方查证之下,娘娘也确认自己并没有冤枉纯元皇后。 所以心中气恼的很,并没有将查到的消息告诉皇上。 如今奴婢将这事说出来,也是得了娘娘生前的命令——不知道是不是娘娘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娘娘出世的前一夜,便将这事告诉了奴婢,要奴婢适当的时候,禀报给皇上。 奴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适当,但如今在宫中苦也受够了,奴婢想要追随娘娘而去了,便祈求恬嫔娘娘,待奴婢来皇上的面前将这事说说清楚。” 吉祥将怀中的证据拿了出来,那药方已经微微泛黄了,但展开一看,皇上立刻便能确认那是皇后的字迹。 虽然那字体还稍显稚嫩青涩,与皇后现在的书法相比,可以说的上拙劣,但那真真切切是皇后的字。 皇上合上了那张纸,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药方与淳贵人和敬贵妃那里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样说来,宜修在府邸中的时候,就已经在用这张方子害人了,甚至她害了自己的亲姐姐。 皇上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太医,用了这药会不会引发难产,太医也说与女子的体质有关。 柔则的身体一直较弱,再加上整日与端妃一起弹琵琶,势必会受到麝香的影响,所以在这张药方的影响下,她与孩子都被谋害致死。 而不是宜修用了这张药方,自己又怎么会和柔则天各一方呢? “毒妇,当真是毒妇!” 皇上十分恼怒,他手指用力紧紧抓着那张纸,几乎要将那泛黄的纸张给揉碎了。 恬嫔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恨不得能将这关键性的证据从皇上手里给抢回来——毕竟,这可是她扳倒皇后娘娘最锋利的一把剑。 好在,皇上也不是什么毁灭证据的的恶人。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将那张药方好生的放在了桌面上。 恬嫔这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她坐在一旁悄悄地长出一口气,“皇上,嫔妾竟然不知吉祥要说的居然是这样大的一件事,未经调查,就直接带吉祥过来,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皇上挥手制止了恬嫔的行礼,“朕自会派人去查清楚来龙去脉的,你不必担心。” “只不过事过去了之后这么多年,皇上还能找到当年的奴仆,来问询这件事情吗?” “吉祥已经将这件事情说的一清二楚了,”皇上明显不愿意多说,他同样叹了口气,“恬嫔先回宫吧,纯元皇后之事,就交由朕慢慢去查清吧。 但你记得,今日之事绝不能外传,哪怕是你最信任的妃嫔或者奴婢都不可以,明白吗?” “嫔妾明白。”恬嫔瞧了吉祥一眼,递了个叫她安心的眼神,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只不过等了整整一天,养心殿都没有传出任何动静,这事儿就好比石子入河,只有一点点能看到的涟漪。 但岸上的人没有继续动作,这涟漪也很快就消失了。 恬嫔等的心急的很,但她又担心皇上暗中派人跟着,又不能去承乾宫找陵容,只好悄悄的去怡性轩里和夏冬春说些有的没的。 夏冬春显然对华妃之死更感兴趣,不知道她的人是不是了解到了什么事情,夏冬春居然开始询问,恬嫔与华妃之死是不是有关。 “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难不成我看起来像是与华妃什么不死不休的,过节么?” “嗯,那倒不是,你和甄嬛好像会有这种过节。”夏冬春沉吟了一会儿,“但是有些人好像看见了小德子,就在华妃出事儿的那一天。” 听见小德子的名字,恬嫔立刻便警觉了起来,但她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日天气很冷,我有叫他出去到内务府拿过炭火,有人看见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夏冬春左右瞧了瞧,做出一副不想被别人听到的模样,她凑近恬嫔的耳边,“并不是他去内务府领炭火的时候,那时天还没有亮,那个人看见了小德子悄悄的,摸去了玉坤宫。” “你也说了天还未曾亮,也许那个人看错了呢?而且没有我的吩咐,小德子又怎么敢随意走出延禧宫呢。” 夏冬春露出了一脸你居然都不跟我说实话的表情,她促狭地撇了撇嘴,“那个人当然看得清,他可是要在宫中倒夜香的,也唯独他能在那个时候在宫中随意进出。 所以他绝对不会看错,那个人一定是小德子。 恬嫔,华妃之死真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此时的恬嫔已经掩饰不住慌张了,她急切的拉住夏冬春的手,“除了你,那个人可还告诉过别人他看见小德子的事?” 夏冬春摇了摇头,“若不是之前菡萏开了怀恪公主的窗户,我也想不起来,去找那些倒夜香的宫人询问此事。 首先问的便是负责延禧宫这一片的那个宫人,他认识延禧宫所有的宫人,所以很轻易的便认出了小德子。 我知道小德子是你的人,当然就让他封口不要随便出去乱说了。” 瞧着恬嫔的表情还是十分紧张,夏冬春甚至十分温柔地安慰了她,“放心吧,我叫他不要乱说,他就一定不会乱说的。 要是我想告发你,根本就不会今天跟你说这件事儿了。” 千算万算,恬嫔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事,竟然是被一个倒夜香的宫人给发现了。 可是就连夏冬春都想得起来问这些低贱的奴才,皇上与皇后娘娘会想不到吗? “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问过他?” 夏冬春摇了摇头,十分笃定的回答,“绝对没有,说实在的皇上与皇后娘娘那些人,根本就想不起来宫中还有这样一批人。 因为他们做的事情实在是太低贱了,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连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浑身不自在,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可以放心,除了我,不会有人问过他们的。” 恬嫔长出了一口气,“若是只有你知道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我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此前不叫你知道,也是为了不走漏风声罢了。” “哦?”夏冬春低头看了看,恬嫔抓住自己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所以该不会安陵容早就知道了吧,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要杀了华妃?” “不行,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你很快就知道了。” 夏冬春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她一把拉开了恬嫔的手,“抓的我痛死了,你的力气好大。” “我一个娇生惯养出来的世家小姐,你居然说我力气大?” 恬嫔的关注点总是那么的奇怪,力气大并不是一个坏事,但她听到耳朵里,就跟夏冬春在嘲讽她没有什么区别。 “说你杀人你没什么反应,那你力气那你倒是跟我喊起来了。” 夏冬春眨巴着眼睛,她的语气十分夸张,“难不成你就是江湖中传言的那位,杀人取心女魔头?” 这下终于轮到恬嫔无语到翻白眼了,她再也坐不下去,只觉得自己要被怡性轩的傻瓜气息给污染了。 “你切记叫他不要把这话乱说出去,即便他想说也最好换个人。” “换个人,你想栽赃到谁的头上?” 恬嫔沉默了下来,她看了夏冬春许久,方才缓缓开口,“若我说,是皇后娘娘呢?” 夏冬春也同样沉默了下来,她歪头看向恬嫔,“你和安陵容的心思,倒是惊人的一致啊。” “安陵容?怎么,她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恬嫔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夏冬春刚一试探,她就忍不住地将陵容也给卖了出来。 当夏冬春将这事儿告诉陵容的时候,陵容也只能无奈地扶额。 她只以为夏冬春是个不太聪明的,没想到恬嫔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就连夏冬春都能把秘密从她嘴里给挖出来。 若是碰到了皇后或者曹嫔这种精明过头的,只怕恬嫔那点小心思,立刻就被扒个干净了。 瞧着夏冬春那得意洋洋的笑脸,陵容只觉得更加头痛了,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选了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和她们坐在同一条船上。 难不成是因为她们两个脑子里的水足够多,能载舟吗? 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希望这两个傻子日后不要继续给自己找麻烦了啊。 第286章 七嘴八舌 直到第五日,皇上那儿才传来了消息,叫敬贵妃与陵容继续协理六宫,说是皇后娘娘的头风又犯了。 听说这次严重的很,皇后几乎已经不能下床了。 为了表示尊重,陵容与敬贵妃还是去景仁宫走了一趟,美其名曰侍疾,实际是想要看看皇后是否真的得了头风。 只不过刚进景仁宫的大门,就被迎来的绣夏给拦住了。 她一边说着皇上吩咐皇后娘娘静养,不许其他妃嫔打扰的话,一边作势要请陵容两人出门。 陵容眼尖,瞧见了绣夏手背的抓痕,她不动声色地示意敬贵妃看过去,方才慢悠悠开口询问,“绣夏你这手背可是伤了?若是受了伤,便好生养着,这样才能更好地照顾皇后娘娘。 若是你因为受伤而倒下了,届时皇上与我们,就更加担忧皇后娘娘了。” 绣夏下意识便要遮住自己的手,却被敬贵妃扶着拉了过来,将那伤口完整地露了出来。 “妹妹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这只是寻常的抓伤而已,怕是绣夏和她的小姐妹一起玩耍,留下的抓痕。” 陵容牵起绣夏另一只手,装模作样地仔细瞧了瞧,“果真是我担忧过头,连这抓痕都看错了。 只不过这抓痕周围还有些细小的伤口,怕不是绣夏你碰到了别人的脖颈,才引得人家害怕,抓伤了你吧。” 听见脖颈二字,敬贵妃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绣夏,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伤口,引得绣夏下意识便缩回了手。 “打闹也就罢了,可勿要胡乱掐人脖颈,容易出事儿的。” 敬贵妃稍稍劝慰,绣夏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两人。 “怎得,你有话想说?” 陵容看出了绣夏的迟疑,便主动开口问了一句,“放心,敬贵妃与我都不是什么严苛之人,有话你大胆说就是了。” “这伤不是奴婢与人打闹留下的,而是有人偷袭了奴婢,故意在奴婢手上留下的抓痕。” 为了不叫敬贵妃与陵容误会,绣夏也顾不上这两人是不是自己的主子,“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但奴婢私下里总觉得,他们是想栽赃什么事儿到奴婢身上。” 敬贵妃瞧了瞧景仁宫紧闭的大门,又看向绣夏手上的伤痕,半晌才笑着安慰,“若真是有人栽赃,你便大声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皇后娘娘定会为你查明的。” 说着,她又笑着碰了碰绣夏的手,“好了,你先回去侍奉皇后娘娘,之后我与晟妃会定期将账本送来景仁宫,叫皇后娘娘安心养病就是,不必担心这些琐事儿。” “奴婢晓得了。” 敬贵妃与陵容相携离开景仁宫,路上敬贵妃一直沉思着什么,叫陵容颇为好奇。 路过承乾宫时,她便邀请着敬贵妃进去坐坐,还说她许久未见攸宁,攸宁都想她的敬娘娘了。 敬贵妃最是喜欢孩子,自然没有拒绝陵容的提议,她当真去承乾宫陪攸宁玩了半个时辰,直到攸宁有些累了,她才暂且放松与陵容叙话。 “妹妹,绣夏手背的伤,我瞧着不太寻常。” 陵容皱着眉毛假装思考,她其实早就知道这背后的隐情,但如今是敬贵妃提前“发现”的,那她就干脆装起一无所知来。 “姐姐的意思是?” “我想着,她也许与华妃落水一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陵容适时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模样,她抬着帕子掩住口唇,“这样说来,岂不是皇后就是谋害华妃的幕后真凶?” 敬贵妃点了点头,她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毕竟在她的印象里,皇后确实在不断地害人和谋害皇嗣,但都能说一句,是因为皇后觉得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和皇上的宠爱,才发了疯有意为之。 但华妃,整个年家已废,她本人也疯疯癫癫,那脑子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如,这样一个几乎是“手无寸铁”的人,皇后又为何要对她赶尽杀绝。 “华妃究竟是挡了谁的路呢?她已经如此悲惨了,竟然还不肯放过她。” “也许......”陵容迟疑地说出了一个猜测,“也许是过去的仇怨呢,姐姐你也知道,华妃过去的种种行为,有多么过分。” “可再过分,也不该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情。”敬贵妃心中还是怀揣着正义感,她几乎没怎么主动害过人,因此心里这道坎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眼见着陵容似乎是觉得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儿是对的,她便警觉地绷紧脸,语气害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妹妹可是觉得,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如何报复都不为过吗?” 陵容立刻摇头,她心里即便再同意这样的观点,也不会在敬贵妃面前表露出来,“姐姐,华妃已经为了她的过错赎罪了,若是我,定然不会赶尽杀绝。 但我也并不希望她好起来,就这样痴傻的模样,对她对我都好。姐姐,你能明白的吧?” 敬贵妃这才舒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陵容的想法,“妹妹还记得吧,颂芝是被人勒死之后,又挂在梁上的。 她脖颈上的勒痕很深,任何人被勒住脖子,都会下意识抓挠,想要挣脱束缚,所以往往会在施暴的人手上留下痕迹。 而绣夏手上刚好有这个痕迹,甚至还用什么被人套头,故意留痕的理由遮掩。 如今皇后再次因为头风不理六宫事宜,我想着,可能就是因为谋害华妃之事暴露了。” “姐姐这样说也不无道理,”陵容在心中几乎要为敬贵妃鼓掌了,没想到她全然不相信绣夏的话,凭借自己的一点点猜疑,就将一个故事编的圆满了,“但瞧着绣夏的模样,只怕皇上并未发现这个证据,难不成,皇上是找到了其他线索吗?” “很有可能,”敬贵妃陷入了思考之中,她此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只不过绣夏已经想好了借口,怕是这个证据,没办法成为最有力的证据。” “这事儿说来奇怪,姐姐你仔细想一想,若是有人故意栽赃,怎么绣夏不早早说出来,叫皇后娘娘以此事为由,揪出幕后的真凶。 偏偏遮遮掩掩,若非你我二人发现,只怕过两日绣夏手背上的伤口就好了。 这伤口不深,就算结痂也是浅浅的一点,多泡一泡水,也就除去了,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若是心里没鬼,一开始也不必这样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吧,就好像知道这伤口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一般。” “妹妹的意思是,这伤痕当真是很重要的证据,只不过皇上的人没有发现吗?”敬贵妃脑子转动的快,很快便懂了陵容一长串话背后的含义,“粘杆处的人,不至于这般无用吧。” 陵容再次慨叹就是这般无用,也不知道那个夏刈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什么关键性的证据都查不到。 但也幸亏他查不到,不然皇上只怕早就被后宫这些污糟的事情给气的驾崩了。 “妹妹也不清楚,但既然皇上未曾彻查绣夏,那姐姐也当作一无所知吧。 若是告诉了皇上,只怕反而会惹火上身,惹得皇后娘娘掉转矛头对付你。” 敬贵妃皱着眉,半晌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但她心中似乎还是不太安定,只在承乾宫略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照水很是奇怪,陵容明明想要敬贵妃去当这个出头鸟,却还是用言语阻拦着,不让敬贵妃将此事告知皇上。 “因为敬贵妃回去仔细一想,还是会将此事告诉皇上的,”陵容倒是窝在原处,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热茶,“其一是为了她心中的一点正义,这其二就是为了六阿哥,毕竟只要皇后还在,就随时会对她们母子动手。 李常在就是前车之鉴,她不会不防的。” 不出陵容所料,敬贵妃回去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 当夜,绣夏就被皇上的人带走,不知道被送去哪里了。 与此同时,整个景仁宫的奴才、婢女都被陆陆续续带走问话,但是不多时就又被放了回来。显然,她们对华妃落水与纯元离世之事毫不知情。 但跟着皇后许久的绘春和绣夏倒是一直被扣着,毕竟这两个人从府邸时便一直跟着皇后,对于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最为清楚,也不知道皇上从这两人的口中挖出了多少东西。 陵容自然清楚,谋害华妃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扣到皇后身上的,但只要纯元皇后的事儿能查的明白,皇后的位置,就不会坐的那么稳了。 最差的结果,也是一个不废而废。 “皇上的人已经查明了,绣夏手上的伤,并非是因为谋害颂芝而留下的。” 在咸福宫议事时,敬贵妃将如今的情况告诉了大家,她脸上有些些许不易察觉的失望,还有一丝丝地懊恼。 但是她并不知道,因为她告诉了皇上关于绣夏的事儿,皇上还没那么容易将景仁宫的人都带走问询——毕竟若是以调查纯元皇后的事儿当借口,只会惹得太后娘娘也跳出来横加阻拦。 毕竟皇后谋害华妃一事是假,谋害纯元皇后一事是真。 “那这伤从何而来,皇上可查清了?” 敬贵妃摇了摇头,她看向陵容,“因为月黑风高,绣夏又是一人出门,无人发现究竟是谁做的。” 见暂时不会查到恬嫔身上,陵容倒是放下了心来,一旁坐着的恬嫔十分夸张地长出一口气,惹得众人都向她看了过去。 “看、都看我做什么?” “因为你这模样,像极了做坏事差点被人发现,提心吊胆许久发现自己逃脱了的样子。”淳贵人可不给恬嫔面子,她歪着头,露出个十分可爱又无辜的表情,“我啊,还以为恬姐姐心虚了呢!” “这种玩笑也是能乱开的,我不过是胸口莫名憋闷,才这样长出一口气调整,”恬嫔其实并不善于掩饰,但是她对淳贵人的厌恶却很好地掩饰了她的情绪,“难不成就是你有意谋害华妃娘娘,还要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恬姐姐别急嘛,淳儿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淳贵人四处看了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曹琴默身上,“曹姐姐过去与华妃娘娘这般交好,都没有你的反应大呢。” 一言不合,这淳贵人就又将一人拉入到旋涡之中。 好在曹琴默是个沉稳的,许是因为未曾动过手,她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华妃娘娘在世时,确实帮助我与温宜许多,前几日骤然得知她离世,温宜难过地哭了一个下午。 如今我与温宜的情绪算是稳定许多了,否则怕是还要各位姐妹多费心思,来宽慰我与温宜了。” “从前也没见你与华妃关系这样好啊,”欣贵人向来心直口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海常在和高答应关系热络起来,三个人相视一笑,“因为华妃,叫你与温宜母女分离许久,就算你一点儿也不伤心,甚至鼓掌叫好,也是不为过的。” “是啊,我与高答应是后入宫的,都听说这事儿了。曹嫔姐姐心肠倒是好,只会记得华妃做的那一点点好事。” 海常在用手帕遮着嘴唇,一双眼睛含着的笑意格外嘲讽,“若说这宫中谁最恨华妃,怕是只有曹嫔姐姐了吧。” 眼看着这些人是想当众将脏水向自己身上泼,曹琴默也不像从前一样只是听着,反而凛了神色,回应着海常在,“妹妹若是觉得,我与华妃娘娘的落水有关,不如拿着证据去皇上面前状告。 但若是妹妹没有证据,只说一些没有根据的讽刺之语,就不要怪我心狠,向敬贵妃与晟妃求情,叫你们好好闭上嘴了。” 海常在撇了撇嘴,她确实害怕又被罚银子或者禁足,但是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输下阵来,“曹嫔姐姐好大的威风,妹妹不过是为你打抱不平,才说了两句闲话。 若是这样就要被罚的话,那宫中以后哪里还有人敢仗义执言了。” 第287章 母子夜话 海常在着实是个爱惹事儿的性子,她那张嘴开开合合,就会让人生出把那嘴唇给缝起来的冲动。 好在曹琴默不是个冲动的,要是换了华妃或者恬嫔,怕是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给她两巴掌。 但即便曹琴默隐忍惯了,面对海常在的如此挑衅,自然也是忍不了的。 “海常在是新入宫的,既不了解华妃娘娘,也不了解我。 但却对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还能编排出许多莫须有的恩怨来,想必背地里也没少探听这些事情。 能在后宫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探查,海常在确实很有能力。 假以时日,怕是这宫中再没有什么事情能瞒着你了。” 海常在连连摇头,说这些事情不过是自己道听途说而来,自己一个小小的常在,哪有这样的本事,探查到这些秘密呢。 曹琴默这样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当真是心思歹毒。 “海常在倒是说说,这些事儿都是从哪里听闻的。” 陵容直觉不对,怕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为得就是叫众人怀疑到曹琴默身上去,便有此一问。 恬嫔最近从未提起此事,想必是皇后见绘春与绣夏迟迟未归,有些心急,想了这个办法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她选了海常在这个最大嘴巴的,却没想到出师不利,叫曹琴默给打成了收买各宫宫人,喜欢探查秘密的卑劣小人。 但不得不说这法子也有些用,瞧敬贵妃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就是对曹琴默有些生疑了。 “就是在御花园中听闻的啊,我与高答应一起看抽了绿芽的树,就听见有几个小宫女讨论这事儿。 将曹嫔与华妃的恩怨说的清清楚楚引人入胜,颇有些说书的风范呢。” “道听途说的事儿,你也敢拿到面上来说,”陵容难得严厉了语气,她瞥了海常在一眼,想起前世这人来延禧宫笑话自己的模样,“若是管不住嘴巴,就只能罚你三日不许开口说话了。 届时本宫会派个嬷嬷去看管你,若是开口说一句话,便直接掌嘴,就连梦话也不能放过。” 海常在下意识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哼了一声,“这宫中哪有这样的刑罚,晟妃娘娘一拿到协理六宫之权,就用这样的狠毒法子……”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欣贵人给制止了,“好了,晟妃娘娘已经有些不悦了,你看不见吗? 有什么话都憋不住,你是个没盖子的茶壶吗!” 海常在被这样打断,也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她之所以敢这样说话,不过是因为陵容与曹嫔二人家世不好,认为她们只能仗着位份与孩子在宫中耍耍威风。 她相信只要自己写一封书信回家,定能叫她们二人的娘家哭着求饶,再不敢让这两人在自己面前逞凶了。 “妹妹消消气,”敬贵妃终于开口说话,“海常在,这种无稽之谈,即便是私下里讨论,也是有违宫中规矩的。 本宫相信,这宫中除了你与高答应,应该不会再有人更了解宫规了。 若是觉得记得不牢,便回去再抄写两次,加深印象吧。” 高答应没想到这事儿还能牵连到自己身上,她气鼓鼓地瞪了海常在一眼,却也不敢不跟着应是。 倒是曹琴默,此时又安静了下来,她低头只顾着用茶,似乎刚刚发生的事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华妃之事,可能是有人恶意谋害,”敬贵妃瞧见众人安静下来,方才再次开口,“若是各宫姐妹当真有什么线索,及时知会本宫与皇上。 若是继续这样口无遮拦,胡乱攀咬,可就不是一两遍宫规的事情了。” “嫔妾明白。” 众人不得不再次开口应和,但显然敬贵妃这些话已经叫大家听的耳朵发麻,惊不起一丝波澜了。 其中皇后一派的人,对于敬贵妃这一番做派十分不满,认为她是趁着皇后病重大肆揽权,想要通过查明华妃之死在皇上心中建立起明事理、有手腕的形象,彻底将六宫之权握在手中。 陵容一派的人则是觉得敬贵妃太过死板,追着一个后妃都不在意的案子死咬不放,简直是一个最可怕的拦路虎。 尤其是恬嫔,这事儿毕竟是她做下的,此时碰到敬贵妃这个一点线索都不放过的,显得就更加慌乱了。 一从咸福宫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去承乾宫找陵容,将夏冬春说有人看到小德子的事儿告诉了她。 “夏贵人既然答应了你不会说出去,那人就不会说出去的。 ”陵容眨着眼睛,语气看起来颇有些随意,叫恬嫔无端觉得有点火大。 “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儿,你也不上点心。” “夏贵人本就是和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你可以试着相信她一些。”毕竟不是自己做的事儿,陵容的心态格外的好,“若你当真不信,就只能连那个奴才和夏贵人都处理了。 但如今是多事之秋,皇上本就查的紧,你继续谋害,只会把自己彻底暴露的。” “但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稳,尤其是那个敬贵妃,怎么整日里反复都在说华妃的事儿,好像她们过去是关系极好的姐妹一般。” “她即便再着急,不也查不出什么线索吗?不过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白白浪费了精力。 你如今不如把精力放在纯元皇后一事儿上,皇上查了许久,你也该让琴思露露脸,把当年的事儿与皇上说上一说了。” 陵容如今也算是体会到手上不沾血腥,事儿都叫别人去做的快乐。 过去皇后娘娘最擅长的就是叫别人冲锋陷阵,用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好处,就能把人给套的牢牢的。 想到此处,她的心情不由得更好了几分,连带着语气都温柔了不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现在在查的事情根本不是华妃落水,所以你不必担忧,只等着把搜集到的证据交给皇上就是。 至于李常在那里,我已经和她联络上,得知了一些消息。 如果你需要她作为证人,证实皇后就是谋害纯元皇后的真凶,她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 陵容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把恬嫔急的有些跳脚,才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只不过她想要继续抚养三阿哥。”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恬嫔长出了一口气,“若是我能坐上皇后之位,自然会求皇上,让三阿哥回到生母身边去。 况且李常在也是因为谋害我,方才落到这步田地,我这个被害的都松口原谅了,又有谁敢跳出来反对。” “不错嘛,恬嫔娘娘现在就有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范了。” 陵容毫不吝啬地夸奖着恬嫔,叫她心中更加坚定了些,立刻便写信出宫,叫手下的人将琴思送到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很快,琴思便也入了宫,只不过陵容与恬嫔得知这个消息要稍晚一步,但终归是按照预定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着。 审问完琴思之后,皇上便去了寿康宫,他与太后无声对坐了许久,方才询问起当年纯元皇后的事情来。 太后本以为皇上这般大张旗鼓的查,是在查华妃落水一事,在确定并非皇后所为之后,太后便没有派人干扰,随皇上去查了。 却没想到,皇上披着为华妃查明真相的虎皮,暗地里查的是柔则的死因。 但太后在后宫浸淫多年,自然知道皇上这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知道来龙去脉,于是立刻便叹了口气,用十分温和的口吻说起柔则当年的好处来。 但柔则的好,是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的舞姿以及她的善良,母子两人话不投机,三五句话便也说尽了,又陷入到长长的沉默之中。 “儿臣查到了一些事情,关于柔则离世的真相。” 太后佯装不知真相,颇含惊讶地开口询问皇上都查到了什么线索。 “不只是线索,是已经有了切实的证据,”皇上有意看向太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来,“做下这事儿的人,就是宜修。” “宜修?”太后的惊讶恰到好处,甚至有一些隐隐的虚假感,“宜修是柔则的亲妹妹,她怎么会害柔则呢?这其中定是由什么误会,又或者是,给皇上提供证词的人,说了谎话?” “儿臣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并无人说谎,当年府邸伺候的奴仆,也都一一找了回来,他们或多或少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拼拼凑凑,也就得出真相了。” “拼凑出来的真相,有时候与事实相距甚远,”太后劝慰着皇上,“勿要被大量的消息蒙蔽了视听,皇上应该知道,精准的判断对于一个帝王的重要性。” “儿臣自然是知道的,也做的到。这次我派人查了许久,为的就是查明真相,不冤枉了任何一个人。 起初,我也不相信,宜修会谋害自己的亲姐姐,觉得是有人故意栽赃, 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儿臣发现,这事儿只能是宜修做的。”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把所有的证据摆在太后的面前,因为他并不觉得,对皇后的惩罚需要经由太后的准许。 只可惜太后并不这样觉得,她追问皇上都查到了什么证据,“皇上,宜修与柔则,绝无可能姐妹相残。” “自然不是姐妹相残,而是宜修单方面的怨恨,乃至害了柔则。 皇额娘,柔则与宜修都叫您一声姑母,您对她们二人,自然是同等看待的吧。” 太后立刻便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在她眼里,这姐妹二人就是维护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荣耀的工具罢了。 她并不会偏袒某一个人,只是若是谁比较听话的话,会更愿意给个好脸色而已。 但如今只剩下宜修一个,太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对皇后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的时候还要为皇后擦屁股,处理那些烂摊子。 如今,有一个最大的烂摊子摆在眼前,叫太后想想就开始觉得头痛了。 你这个皇上手足相残,你的皇后姐妹相残,不正好证明了你们两个就是天底下最相配的人吗? 还有什么好不悦的,还有什么好调查的。若你有那个心思,十四又何苦守陵受苦,长久不能侍奉在哀家膝下。 “哀家对柔则和宜修,自然是一样的,但皇上你呢,你对待柔则和宜修,可曾一样? 若今日你发现是柔则谋害宜修,可还会找到哀家的面前,叫哀家不要在此事上多言半句?” “皇额娘,柔则与宜修不同,她是儿臣的妻子,而宜修,只是皇后而已。”皇上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颇为怀念,“若非宜修算计,柔则本该一直在儿臣身边的,儿臣又何至于看错了人,将一腔偏爱,都错付了。” 面对这样满脑子只有情爱的皇上,太后只能极力地忍着怒气,叫自己不要恼怒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皇上似乎已经认定,这事儿就是宜修做的,”太后并不想与皇上讨论什么情啊爱啊的事儿,她如今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保住宜修的皇后之位,“那皇上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宜修吗?” “儿臣并未想好,犹豫之间便来了寿康宫。皇额娘,您觉得儿臣该如何惩罚宜修呢?” 口风还没有试探出来,问题就被皇上再次抛了回来,太后知道这是皇上在逼自己表态,若是坚持要保下宜修,她们母子二人势必会争吵起来,并因此而母子生分。 但若是不开口保下宜修,皇上很有可能顺势废后,换个他喜欢的妃嫔坐上那皇后的位置。 这样一来,自己多年来的苦心孤诣就全然白费,乌拉那拉氏与乌雅氏在朝中也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不行,绝不能纵容这件事情的发生。左右也没什么母子情份,断了也并不可惜,这个宜修,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 “哀家始终认为,做下此事的绝非宜修。但皇上若当真认定,那哀家只能说惩罚不宜过重,宜修毕竟是皇后,皇上总要给她留些面子。” 第288章 姐妹玩乐 “宜修心思狠毒,不适合做皇后。六阿哥与七阿哥,都是皇后的方子催生出的孩子。 太医用尽了办法,都无法确保他们二人能健康及冠。 皇额娘,宜修做下的事情,远不止害了柔则与二阿哥那么简单。” 太后对于皇后的所作所为甚是清楚,皇上所说的仅仅是冰山一角,潜藏在水下的罪恶更多,只是皇上如今还不知道罢了。 “皇上,若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六阿哥和七阿哥的身子,想必是敬贵妃与淳贵人遭人陷害。 皇上不如仔细想想,若是皇后所为,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过几年两个孩子先后离世,那个中宫失德,皇后专吃小孩子的民间传言又要甚嚣尘上了。 皇后不是个傻子,做这种事情,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她又何苦去做。” 太后从维护皇后的角度出发,说的自然有些道理,但是皇上已经认定了七阿哥的事情是皇后所为,根本听不进去太后的解释。 “淳贵人那儿的药方,是皇后亲自送的,章弥是曾经的院判,他为淳贵人诊脉,却从未发现过任何问题,皇额娘不觉得此事过于蹊跷吗? 后来,儿臣查关于沈氏的传言时,查到了章弥与皇后之间的关系。 所有证据均指向了皇后,这事儿她绝无抵赖的可能。” 皇上动手一查,便查的如此清楚,太后除了说应是有人恶意栽赃,想要谋夺皇后的位置,再说不出其他的借口了。 “那柔则之事……” 皇上本不愿意回忆柔则离世的事情,但为了说服太后,也不得不牵动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从宜修用药方引诱柔则生子,到用自己学医的身份帮助柔则照料身体,免于皇上与其他院的姐妹发现异常。 以及时不时便要姐妹共同做戏,叫皇上真的以为柔则身体无恙,只是为了缓解宜修的失子之痛,才叫宜修照顾自己。 最后,在桃仁茶、山楂茶一类伤胎之物的作用下,柔则艰难生下二阿哥,但因为柔则身体本弱,和那药方的霸道,导致母子二人双双殒命。 宜修则隐藏在爱姊情深的背后,甚至得了柔则临终前的再度关怀。 “她还叫我好好照顾宜修,保护宜修,皇额娘,可宜修偏偏是害死她的那个人,此等结果,多么可笑。 宜修的所作所为,又是多么卑劣恶毒!” “那皇上的想法是?” 与皇上的激动完全不同,太后情绪甚至没有太多起伏,她此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保住宜修的后位,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儿臣想着,宜修已经不再适合做皇后了,若是皇额娘也同意的话,这圣旨就可以下了。” “皇上这哪里是问哀家的意见,圣旨都已经写好了,这明明就是来告知哀家的。 在皇上的眼里,哀家的话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太后一脸不悦,偏过头去不愿意再多看皇上一眼。 皇上同样憋着一股子气,两母子就这样僵持着,气氛也越发冷硬。 就在皇上忍不住要离开之时,才猛然发现太后正抬手擦拭脸颊,似乎流下了眼泪。 再硬的心肠,面对母亲的眼泪也只能放软了。 那始终哽在胸膛的气就这么消散了,皇上甚至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方才说的话太重了。 “……皇额娘。” “皇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哀家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清醒了,无论多说什么,都只会叫皇上心生埋怨。 为了你我母子二人的情分,哀家还是闭口不言的好。” 太后又擦了擦眼泪,开口便将竹息叫了进来,叫她将皇上送出去。 竹息只听太后的话,得了命令立刻便躬身请求。 皇上自然不愿离开,他坐在床边,许久才开口问了一句,皇额娘希望儿臣如何做。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哀家不拦着你。如今宫中,哀家只有你与宜修能说的上话。 若是宜修不在了,哀家也只能日夜祈祷皇上能常来看看。 若是皇上政事繁忙……” 太后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来,她看向竹息,示意后者将皇上给请出去。 竹息只好再次向皇上行礼,她低声说着请皇上不要再让太后伤心了,才终于说动了皇上的脚步。 太后已经背过身去,只留给皇上一个背影,皇上一步三回头地走着,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个眼神。 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了,皇上长叹了一口气,最终也没有办法下定决心,立刻就废了皇后。 这事儿就这样拖着,但皇上也并未将所有人证放走,只是扣在天牢之中,叫人日日看管着。 恬嫔倒是着急的很,时不时就派人去养心殿附近打听,只可惜皇上身边的人口风紧的很,什么消息都没叫恬嫔得了去。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地过,皇上却仍是没有任何动静,不仅是恬嫔,就连陵容心中都难得地泛出了一丝焦急之感。 毕竟皇上这个态度,颇有息事宁人之感,难不成就连纯元皇后的死,都没有办法撼动皇后的地位吗? 如此说来,皇后这个位置,还真是要坐上一辈子了。 窗外的树已经微微泛绿,陵容目光投向正在外面奔跑玩耍的攸宁,一颗焦躁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 因为她想到了皇后背后的那座大山,只要太后还活着的话,皇后就绝不会倒下。 毕竟皇上的确能称得上一句孝子,太后不让步的话,他也不会强硬下令,惹太后不高兴。 毕竟太后可是个“病秧子”,一气之下一命呜呼,可就是皇上这个做儿子的不孝顺了。 但事情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不推一把总觉得有些可惜。 攸宁在芳华的示意下,终于看到了窗户外的陵容,她高高兴兴叫了一声额娘,焦急地呼唤着陵容出去陪她玩耍。 陵容也回了个灿烂的笑,她没有继续想着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应了一声便跑去陪攸宁一起追绣球玩了。 毕竟皇后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陵容如今能想到的办法,一个是前朝施压,另一个便是想办法将太后送去地府和先皇见面。 但无论哪一个,都需要叫来恬嫔好好谋划。眼前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自己的女儿陪好。 毕竟小孩子见风就长,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怕是不多了。 陵容与攸宁正玩耍着,就听见同游通报,曹嫔娘娘带着温宜过来了。 曹琴默来承乾宫,对于陵容而言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毕竟曹琴默早就站队了皇后,忙于将皇后娘娘从景仁宫带出来才是正经事,怎么会这般“清闲”呢? “晟妃娘娘,许久不见了。” “你我二人的确许久不见。”陵容笑着向曹琴默回应,但下一刻她便看向了温宜,语气轻柔地问了声温宜好啊。 温宜生的玉雪可爱,只论样貌的话,她绝对是这宫中最优越的那个,再加上性子温柔可人,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柔软了声音说话。 温宜乖乖地喊了一声晟娘娘,便被攸宁扑进了怀里,在她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大口。 似乎是被吓了一跳,温宜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叫了声攸宁妹妹。 “温宜,与攸宁一起去玩吧,额娘叫音袖姑姑跟着你,好不好。” 温宜高兴地喊了声好,小手紧紧拉着攸宁的,两个小团子一起跑去追绣球了。 陵容在背后看了两个小家伙许久,心中十分感慨,“感觉攸宁昨日还在襁褓中,没想到今日就能与温宜一同跑跳玩耍了。” “时间快的很,再过不久,她们姐妹二人就要挑选驸马了。 妹妹可要相看好人家,不要叫攸宁受委屈才是。” “皇家的公主,出嫁几乎是不由人的,姐姐所担心的,不也是这件事儿吗?” 陵容一想到攸宁未来之事,就觉得心有戚戚,虽然皇上答应了不叫攸宁离开自己太远,但皇上的一言九鼎常常只存在于史书中,根本不值得信任。 “是啊,温宜一点点长大,我的担忧也在一点点增加。 我的位份还不够高,没办法保证温宜的前途是最好的。” “姐姐已经坐上了嫔位,竟然还觉得位份不够高吗?” 陵容颇为打趣地开口,“如今华妃这座大山彻底地去了,姐姐心中的大石应该彻底落地了。 有时候,就连妹妹都在想,华妃的事儿是不是姐姐顺势而为呢?” “原来妹妹也曾经怀疑过我,”曹琴默倒不像在咸福宫时的那般模样,语气也还算轻松,“其实有时候我都怀疑是自己所为,毕竟我在无数个夜里,都会想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她夺走我的温宜时,我无数次想要对她下手,最好是干脆利落地要了她命。” 曹琴默说起华妃时,那心中的怨恨就冒出了头,她咬牙切齿地说自己脑中那些要杀害华妃的幻想。 但温宜一呼唤她时,她又会露出那温柔的笑脸,看起来十分割裂。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可惜,华妃居然不是我杀的。 还气愤于她居然还能以妃位下葬,惹得皇上不分昼夜地去查害她身死的真相。” 陵容对曹琴默这心境十分理解,毕竟前世的她也是这般,不愿意被人欺辱,也不愿意看欺辱自己的人踩在自己的头顶,高高在上过的开心。 “姐姐今日竟然与我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倒是叫妹妹有些受宠若惊了。” “因为这些话就算是说出来,也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毕竟我的为人,妹妹怕是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了。” 曹琴默与陵容坐在一处,目光看着的仍是温宜的方向,两个孩子玩的十分开心,是难得其乐融融的画面。 “今日我也不想与妹妹拐弯抹角,”曹琴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皇后娘娘被禁足之事,妹妹了解多少,当真是因为华妃吗?” “姐姐是想帮皇后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好得了皇后的歉意,日后为温宜铺路吗?” 陵容答非所问,将问题又抛给了曹琴默,“姐姐真的觉得,皇后比起华妃来,是个更靠得住的大山吗?” “……我并不觉得,但宫中除了皇后,还能有谁值得依仗呢,是妹妹你吗?还是那个没头没脑,家世却极好的恬嫔。” 陵容沉默了下来,她回答不了曹琴默这个问题,但曹琴默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与恬嫔和这次的事情有关,着实是聪明的很。 “姐姐,我这个协理六宫之权,听起来很是厉的样子,但所管的也只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罢了。 我是想将宫权攥紧在手中,不愿意让皇后再次掌权。 但如今并非是我或者任何人在为难皇后,而是皇上不肯当过皇后娘娘,要将事情彻查到底。” 陵容仔细观察着曹琴默的每一个表情,思索着如何表达,能叫这人更信任一些,“若是姐姐执意想要对抗皇上,将皇后娘娘给救出来,那妹妹不妨为你指条明路。 去求太后娘娘吧,若是这后宫中谁的话语最有力度,也只有她看人家了。 姐姐若是能顺势求得太后娘娘的青眼,温宜的未来则更无需担忧了。” 陵容言毕,同样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身上,攸宁感受到目光,立刻便抛下绣球,乐颠颠地跑来扑进陵容怀里。 “额娘,姐姐,好!” 攸宁指了指慢慢走过来的温宜,脸上的笑意格外真诚,“要和姐姐,睡觉!” 陵容还未笑,曹琴默倒是笑出了声音,她的语气又变得十分温柔,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攸宁的脸。 “攸宁很喜欢温宜姐姐吗?” “喜欢姐姐,嗯……”攸宁想叫人,但却想不起来该叫曹琴默什么,她急的向陵容怀里钻,口中不断叫着额娘。 此时温宜也走了过来,被曹琴默抱着坐在了膝上,她的脸颊同样红扑扑的,显然是跑得有些累了。 “好了,攸宁。”陵容忙把攸宁从怀里捞出来,她凑近亲了攸宁的脸蛋一口,才柔和地告诉她,这位是曹娘娘,不许再忘记了。 “姐姐,攸宁喜欢温宜,今日可否带着攸宁住下? 反正皇上今日要去淳贵人宫中,不会来找你我二人。” 第289章 各方角力 也不知道曹琴默是如何想的,她当真带着温宜留在承乾宫睡了一夜。 第二日过后,她便真的听了陵容的话,去太后娘娘面前露脸了。 太后也是需要人来帮助皇后,因此曹琴默主动靠近,便也不像从前那般拿乔,用身体不适当借口拒绝求见。 至于她们二人私下里聊了什么,陵容并不知晓,但能用的到的办法,想来也只有前朝施压这一件事儿了。 只不过曹琴默的母家不比陵容好上多少,其家族在前朝也是说不上话的,因此也只能在后宫之中使力,叫皇上想起皇后从前的好来。 至于前朝,就只能由太后和祺贵人帮忙,用担忧皇后凤体为由,向皇上提供那些专医头痛的神医的动向。 皇上想要废后的消息还没有告知所有人,因此也只能一一应了下来,答应派人去寻找神医。 但瓜尔佳大人却早就准备好了,听见皇上松口,便将那所谓的蒋神医连夜送进宫中。 面对这样的“好意”,皇上也不得不接见,但开口问的第一句并非是皇后的头疼之症,而是问这蒋神医对小儿病症是否有所研究。 只可惜蒋神医对哑科所知不多,只能治疗一些简单的病症,六阿哥与七阿哥那种因药而催出的先天之症,他是毫无办法。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皇上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将其直接打发出宫,而是派苏培盛带着他,去景仁宫为皇后诊病。 只不过皇后的头痛之症实属顽疾,并非一时之功就能根治,蒋神医确实有几把刷子,诊治当夜便列出了几个能够根治皇后娘娘头痛的法子,呈给了皇上。 但皇上对医术一道并无家学,只能把蒋神医留在太医院,待明日众太医执勤一同探讨。 就这样,蒋神医便在宫中留了下来,与其余太医同进同出,俨然成为了新的御医。 只不过皇上并没有给他任何职务,甚至还安排了太医院中的人时刻警惕,单独辟了一间药室给他,作为临时的研究之用。 蒋神医倒是没有任何异常,就这样在太医院与诸位太医一同探讨调整药方,时不时去景仁宫为皇后娘娘把脉,仿佛他的目的当真只有一个——那就是治好皇后娘娘的头疾。 但瓜尔佳氏送他入宫的目的显然没那么单纯,通过蒋神医,瓜尔佳氏成功与皇后娘娘达成了合作——只要瓜尔佳文鸳能生下皇子,皇后就会想尽办法推皇子上位,做上太子之位。 在瓜尔佳氏的眼里,到那个时候皇后与祺贵人两个,都能坐上太后之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 更何况,皇后在前朝需要有人支持,将她从禁足中解救出来,如今乌拉那拉氏在朝堂上说不上话,也只有瓜尔佳氏能帮帮忙了。 皇后面上自然是答应了这个请求,毕竟祺贵人一直戴着那麝香珠链,想怀孕可并不容易。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蒋神医是瓜尔佳氏的人,怕是能够察觉到那珠链的异常,从而叫瓜尔佳氏与自己反目。 看来要暂时想办法将那珠链拿回手中,换其它更隐秘的法子了。 皇后动作很快,想到之后便借口讨论之后的安排,将祺贵人叫去了景仁宫。 为了避人耳目,两个人在夜色里相见,祺贵人满脸兴奋,看起来就不知道自己身上那麝香珠链的事情。 皇后手中藏着一把小刀,借着抓祺贵人手腕的机会,便割断了链条,珠子哗啦啦滚落一地,祺贵人满脸可惜,连连向皇后娘娘道歉。 毕竟这是皇后娘娘送的礼,没有保护好也就罢了,居然还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掉落了珠子,祺贵人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她也知道,现在是皇后有求于瓜尔佳氏,而不是她祺贵人有求于皇后。 仅仅是意外将珠链弄断,皇后是绝不会借题发挥的。 果然,皇后制止了祺贵人捡起珠子的动作,还轻柔地开口,说日后送她一条更华美的。 祺贵人本来也没有多真心去捡这珠子,她顺势停了动作,继续听皇后那些嘱咐早日有孕的话。 “恬嫔和你一样,家世强盛,但她只是生了个女儿,暂时对你没有什么威胁。 但是她身子很好,又有个何桉鸣时刻看顾着身体,同样卯足了劲儿,想要生一个皇子。 如今蒋神医进宫,你也要借这个机会,拿一副方子好好调养身体才是。 你我二人未来的荣耀,都系在你的肚子上了。” “嫔妾一个人努力也是无用的,最近皇上整日整日向淳贵人那个小蹄子那里跑,都许久不来嫔妾宫中留宿了。” 祺贵人摸着肚子,抱怨的背后是希望皇后能给自己出谋划策,将宠爱从淳贵人那个小蹄子身上抢回来。 皇后如今忙于自救,哪里有心思为祺贵人谋划,“你年轻貌美,皇上本就喜欢,随意找个心口不适的借口,皇上自会去你宫中关照。 届时就要用尽所有手段,将皇上尽可能久地留在宫中,次数多了,有孕的机会也就大了,明白了吗?” “嫔妾明白。”祺贵人见皇后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便一脸地兴致缺缺,还找了个身体疲累的借口,想要拜别皇后娘娘。 皇后已经将隐患除了,自然也不想再多留祺贵人了,两个人面上一套心里一套,就这样和谐地结束了这一次的交流。 与此同时,太后也开始联系隆科多,请他帮忙在前朝为皇后执言,叫皇上早日将皇后放出景仁宫。 隆科多收到消息倒是没有太多的犹豫,叫来与他交好的大臣们,与瓜尔佳大人一样,时不时便要关注皇后的身体情况。 一些暗地里支持三阿哥的大臣见此情景,也纷纷出言,询问皇后的身体情况,并表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有这敬贵妃与晟妃摄六宫事宜,只能是暂时的权宜之计。 见到众多大臣为皇后执言,皇上也隐隐察觉出了不对,想要废后的传言也逐渐在朝堂上蔓延开来,每次朝中议事都会引发新一轮的争论。 皇上并没有立刻堵住众人的嘴,反而任由他们讨论,以便将大臣之间的派系查个清楚明白。 如今朝堂之中,怡亲王、张廷玉、岳钟琪、李卫等人甚少对皇后之事加以揣测议论,属于绝对忠心于皇上的一派。 隆科多看似中立,但其党羽与瓜尔佳氏为首的一派接触愈发频繁,在朝堂之上时不时便要为皇后说话。 至于富察大人、甄远道等人则与瓜尔佳氏持相反意见,认为皇后需要修养身体,才能更好地履行皇后的责任。 他们看似维护皇上的决定,但实际上却是有自己的算盘,想要从这次的废后一事上获得利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前朝后宫的每一件小事儿,都会成为互相攻讦的筹码。 而最叫皇上惊讶的,就是前朝后宫俨然已成一体,皇后的事情自己只与太后说过,如今却已经闹得前朝皆知。 尤其是那个隆科多,怕还是自己那个皇额娘开口求了他,否则定然是要在暗中拱火,不叫手下任何一个人胡乱言语的。 前朝后宫这般争论中过了整整一个月,哪怕是那蒋神医已经说了,皇后娘娘的头风早就没有大碍了,皇上也仍旧没有任何放出皇后的意思。 甚至皇上已经将皇后蓄意谋害纯元皇后以及其他妃嫔子嗣的事情昭告了后宫,每一个人都知道了皇后做过的恶行。 就连恬嫔与夏贵人,都将皇后送给她们的红麝香珠拿了出来,言明皇后早就有心叫她们没有子嗣,只是手段隐蔽,常人难以发现罢了。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最为焦急的是祺贵人,她忽然想起来自己那个断掉的珠链,开始怀疑是不是皇后娘娘在那珠链上也放了麝香,才让自己侍寝多次,都始终未曾有孕的。 蒋神医也曾经说过,自己体内有积累的麝香,那时还以为是被哪个死对头害了,难不成暗害自己的,竟然是皇后娘娘吗? 即便心里这般怀疑,祺贵人也没有傻到跟着恬嫔与夏贵人一起向皇上申诉。 毕竟无论如何,瓜尔佳氏已经与皇后达成了合作,甚至在前朝为皇后上奏,如今是绝不可能翻脸的。 这种苦只能咽进肚子里,等待生下皇子之后,再秋后算账。 “这些事情,从前为何不说。” 皇上惊讶于皇后所作所为不止自己查到的那些,竟然还有妃嫔被她算计,只不过这些人发现的早,并未叫皇后娘娘得手。 “皇上,嫔妾也在后悔,为何当初那般胆小怕事,碍于皇后的权势,并未将其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如今听闻这么多姐妹受害,嫔妾才知犯了多大的错啊!” 恬嫔用手帕擦拭着眼角,语气中的哽咽叫人额听了着实动容。 皇上沉了一口气,并未因此而斥责恬嫔,反而安慰她照顾好身体,勿要太过自责。 陵容冷眼旁观着恬嫔这一番做作的表演,脸上的担忧无论如何都缓和不了。 今日恬嫔与夏贵人的所作所为,并未提前与陵容商议,想来是觉得这样能加重皇后的罪责,临时起意而为之。 所幸,富察一族的家世就在那里摆着,皇上也不得不将恬嫔所受到的算计也一并考虑在内。 但罪责再多,皇上也不会立刻赐死皇后,最多只能废后罢了。 但只要太后娘娘在一日,这废后的想法也很难实现。再加上前朝的轮番施压,只怕连废后都做不到了。 皇上怄着一口气,想要将废后这件事推动下去,但众人七嘴八舌没有聊上几句,太后娘娘便来了咸福宫。 众妃立刻安静了下来,就连哭诉自己七阿哥被皇后害得无法成年的淳贵人,都收了眼泪,老老实实地蹲在原地行礼,根本不敢抬头。 虽然太后并不执掌后宫,但她毕竟是皇上的生母,话语权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重上几分,又有谁敢在她面前造次。 太后的眼神从敬贵妃、陵容、恬嫔与夏贵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意思不言而喻——你们暗地里的动作哀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要妄想之后逃得掉责罚。 “勿要拘着礼了,起来吧。” 除了陵容之外,其他人纷纷避开了目光,陵容却毫无恐惧之色。 她一看到太后,心中的怒火就压过了恐惧,这样一个迫害自己母女分离的老妇,着实不值得人尊敬。 “咸福宫这般热闹,看来敬贵妃这段时间协理六宫,做的很是不错。” 敬贵妃笑得颇为尴尬,她起身向太后娘娘行礼,口中不断说着臣妾只是做分内之事而已,“太后娘娘这般夸赞,着实叫臣妾受宠若惊。” “当然不是你一人的功劳,”太后又瞧了陵容一眼,“晟妃也十分尽心,你们二人配合天衣无缝,就算是哀家也挑不出一个不是来。” 陵容见太后又说到了自己,不得不起身跟着敬贵妃一同行礼。 “协理六宫只不过是短短一段时日,竟然就能查出这么多内幕,连皇上都愿意坐在这儿听你们闲话。” 太后笑的温柔,她叫竹息为自己斟茶,再次叫敬贵妃与陵容起身,“好了,都坐下吧。 哀家在寿康宫诵经有些累了,想着久未看到皇上,便来这儿瞧一瞧,顺便看看你们。 你们就当哀家不在,继续讨论着,哀家也听来高兴高兴。” 高兴?陵容心中暗暗哂笑,你来这儿了,谁还敢说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皇上要是开口说废了皇后,只怕你这老妇立刻就要装病虚弱,叫皇上这圣旨传达不去。 “说来还真有一件喜事,”曹琴默突然开口,她抚摸着手中的丝帕,一开口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太后娘娘寿诞在即,皇上都准备许久了,想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呢。” 皇上只是愣了一瞬,便立刻点头露出了些许笑意,“都说是惊喜了,你怎得还说了出来。 如今太后已经知道,已经做不得惊喜了。” 第290章 太后寿宴 太后娘娘的寿诞,除了曹琴默似乎是无人记得。就连皇上也像刚刚得知一般,言语间带着点还好想起来的庆幸感。 此时曹琴默提出来,陵容方才知道,距离太后的寿诞也就只有七天了。 这七天之间不长也不短,陵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能送太后娘娘什么礼物。 送的好些,会被太后娘娘明褒暗讽说是僭越。 送的差些,只怕又要被后宫大嘴巴的那几个妃嫔嘲讽家世差,没见过好东西了。 但太后对自己印象本来就不好,无论礼物送的好与坏,都不会得她的喜欢,自己没在她的寿诞上送她一场大病,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陵容低头默默思索着,也不参与几个人对太后的奉承与讨好,期间皇上倒是看了陵容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离开之后,在养心殿打了个转就去了承乾宫。 陵容自是没想到皇上居然跟了过来,如今宫中位份最高的是敬贵妃,皇上有任何事,要商量的也不会是自己。 可人都来了,陵容还是要耐心招呼着,像是走过场一般,叫芳林与芳华把两个孩子带来给皇上瞧瞧。 皇上只是瞧了弘昱一眼,问了他身体如何便不再多关注了。 反而是抱着攸宁,与她玩了好一会儿才放人离开。 攸宁不太想走,但架不住芳华连哄带抱,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皇上方才去陵容说起太后寿诞之事。 “皇额娘身子难得好些,这场寿诞需得大办。但皇后所做错事太多,朕委实不愿将她放出,置办这场宴会。” 听着皇上的意思,是想把太后的寿宴之事按在自己头上,陵容心中立刻戒备了起来,她借着倒茶的机会掩饰情绪,试探性地开口,“皇上,您可是忘了敬贵妃。 臣妾家世低微,没有见过什么上台面的宴席与宴会。 但敬贵妃与嫔妾不同,毕竟是从府中就跟着皇上的,置办一场宴会自是不在话下的。” “朕有心叫你置办,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 听见陵容又在说自己的家世低,皇上都忍不住皱眉,觉得陵容是在提醒自己,将他父亲的官职给提一提。 可安比槐如今只是个县令,就敢私下里联络朝臣,为弘昱在前朝铺路。 若真是再给他升些官职,只怕要霸占一方,成为一个土皇帝了。 “容儿莫要太过自谦,赏花宴办的不错,朕与众人都十分满意。” 陵容故意长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皇上,那次赏花宴,臣妾担忧恬嫔不适,已经做足了准备。 但恬嫔还是被人算计,掩埋在花下差点丢了性命。 臣妾午夜梦回,总觉得是不是自己惹恼了哪位姐妹,叫恬嫔受了这无妄之灾。” 其实陵容与皇上都清楚,究竟是何人害了恬嫔。但是皇上没有开口说明,陵容也只能当作自己全然不知情。 “那时候宴席已经散了,又怎么能说是你的问题,朕从未怪过容儿。” “是臣妾在怪自己,”陵容长叹了口气,“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恬嫔与臣妾的来往便少了许多。 臣妾有心缓和,恬嫔也确实没有与臣妾发生过任何冲突,甚至还能坐下来,好生聊一聊怀恪与攸宁。 但臣妾总觉得与从前不一样了,想来是感情有了裂痕,一时之间难以修复。” 感情之事最为难懂,但皇上却偏偏觉得自己很懂。 毕竟他自诩对纯元皇后一往情深,柔则之后再无发妻。 但陵容与恬嫔哪里来的深情厚谊,不过是因为今日恬嫔落井下石的话,叫陵容有些担忧。 此刻想了这个办法,拒绝太后寿宴的同时,也叫皇上将自己和恬嫔不要再归为一党。 皇上如何想的,陵容并不知情,但是眼下的目的确实已经达到,皇上同意了太后的寿宴无需陵容主办。 但是敬贵妃毕竟同样经验不足,陵容还是需要配合着敬贵妃一道为太后准备寿宴的。 “当然,内务府、礼部等也已经在筹备相关事宜了,此次寿宴定在颐和园,容儿记得带弘昱与攸宁一同前去为太后祝寿。” “臣妾明白了。”陵容思索着自己的私库中,到底有什么太后瞧的上眼的礼物,但思来想去,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就算临时去宫外采买,只怕也是来不及的。 少不得又要做绣活了,陵容盯着自己的手指,心下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容儿怎得低头不言,心中可还是有所担忧?” 陵容摇头表示不是,她指了指一旁的屏风,“臣妾这儿没什么绝佳的寿礼赠送给太后娘娘,但好在和娘亲学了一手刺绣,便想着要不要为太后娘娘绣一个万寿被。 但这时间紧迫,臣妾担忧来不急。” “寿宴最重要的,就是亲朋都在身侧,这些礼物之类的东西,都算是外物,不必太过重视。 容儿挑一个不失礼数的便好,勿要太过担忧了。” 陵容见皇上也没什么帮忙的意思,只好点了点头,说一句自己知道了。 皇上同样嗯了一声,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还是忍了下去。 如今太后寿宴在即,皇上不可能继续将皇后扣在景仁宫,极有可能顺了太后的意思,解了皇后的禁足。 再加上太后和前朝大臣的陆续施压,皇上更不能不管不顾地废了皇后,眼见着谋害爱妻的凶手逍遥法外却不能加以制裁,皇上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但他心里也清楚,若是真的废了皇后,前朝的臣子就会以后宫不能一日无主的理由,要他再选一位。 可如今宫中的满族妃嫔太少,一个个资质与能力都不适合坐上后位。 直到如今,皇上从未像前世一样,找个合心意的女子抬旗,再把她捧上皇后之位。 哪怕陵容得了他几分不值钱的喜欢,敬贵妃得了他几分不值钱的信任,他也从未像对待甄嬛那般对待她们。 所幸陵容并不在意,也并不着急自己坐上什么皇后之位。 她想的只是叫皇后赶紧下台,叫自己和孩子的日子过得更轻松一些罢了。 更何况,若是恬嫔能坐上皇后之位,自己的日子还能过的更好一点。 而且,算计恬嫔可比算计皇后容易多了,二者选其一,就算是傻子都会选。 但看着眼下的情况,只怕皇上会将皇后给放出来,以满足太后娘娘的愿望。 皇上离开之后,陵容便沉心去准备礼物,但是这几日宫中不知怎么了,常有群鸟飞过,叽叽喳喳,甚是惹人厌烦。 陵容被吵得头痛,只好吩咐小池子将院中的鸟儿赶一赶。 小池子赶鸟的时候,才发现这鸟儿竟然飞往的都是景仁宫,因着承乾宫与景仁宫临近,方才这般吵闹。 陵容对皇后甚是了解,她立刻便意识到,皇后是想利用这鸟儿做成什么事情。 难不成是要用这鸟,在太后的宴会上做戏,好叫皇上不得不将她给放出来吗? 想透了这一点,陵容便想要破坏皇后的计划,她做的香能引蝶,自然也能引这鸟儿,只不过香调配起来需要些时日,怕是来不及准备太后的礼物了。 二选其一下,陵容毫不犹豫地选择调香,毕竟破坏皇后的计划,对于她来说更为重要。 看皇后这个样子,只怕是寿宴当日,她要顺利出席了。 陵容这般猜测着,却没想到皇上在太后的一再要求下还是坚持本心,并未将皇后给放出来。 甚至还借口怕太后觉得孤单,将怡亲王、敦亲王、果郡王等人都给请进了宫中。 怡亲王最近身体不好,脸上还带着病弱的倦容,皇上一见到他就关切地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怡亲王才是那个被禁足的皇后。 敦亲王和果郡王纯粹是皇上拉来凑数的,因为皇上不肯让十四爷回来为太后贺寿,便将这两个幽禁的给拎了出来。 敦亲王全程黑着一张脸,因为福晋也不在身边拦着,他得以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把皇上说的所有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果郡王倒是守礼,甚至还为太后做了一曲,引得众人接连喝彩。 但他坐下之后,就和敦亲王一样闷头喝酒,不像从前一样流转着眼眸,时不时就看向甄嬛。 这礼物虽然很好,但是太后却并不开心,宴席间只是勉强露出介个笑脸,最后甚至私下里询问,皇后何时能够到场。 皇上自然还是那些话,皇后的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不能前来为皇额娘贺寿,但是皇后准备了一柄如意做礼物,还望太后原谅皇后的“不孝”之举。 这话一说出口,太后又如何能继续施压,只好点了点头,换隆科多等人继续向皇上问起皇后之事。 隆科多这次倒是开了口,“老臣听闻蒋神医已经治好了皇后的头风之症,今日怎得未曾见到皇后前来给太后娘娘祝寿。 莫不是那个所谓的蒋神医,是个江湖骗子吗?” 皇上还未开口,瓜尔佳大人倒是起身反驳了,他细数蒋神医的种种,十分努力地证明他的医术没有任何问题。 “皇后的头风之症实乃顽疾,蒋神医的法子也只是暂时治标,难以治本。” “恐怕不是头风的问题吧,”敦亲王倒是胆子大,他的酒壶磕在桌上,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只怕是皇上有心立其他人做皇后,想要借口头风之症,叫皇后不知不觉地去了。” “老十倒是与从前一样大胆,当着众人的面儿就敢说些无稽之谈。” “若皇上没这个心思,将皇后带来就是了,一个头风之症,总不至于叫皇后连景仁宫都出不了吧。” 敦亲王又喝了一口酒,他现在显然是无所畏惧,陵容总是怀疑,他下一刻便会冲上前去,给皇上两个耳光了。 “还是说,皇上已经准备好了把敬贵妃扶上皇后之位啊。” 此言一出,满室之人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敬贵妃,差点就要起身向皇上行礼告罪了。 偏生敦亲王不在意,他被禁足那么久,本就一肚子的气,此时不把这气撒出来,回府之后只会更加憋闷。 他压根儿不在意皇上之后会对自己采取什么新的手段,反正为了维护什么仁君名声,他是不会杀了自己的。 “老十闭门思过之时,倒是与隆科多舅舅联系紧密。” 皇上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显得格外可怕,就好像这敦亲王谋反之心未死,又要拉上隆科多再来一次了。 即便这些人真有不臣之心,此时也不敢继续逆着皇上的意思说话,隆科多更是不愿意在此时被皇上忌惮。 果郡王忙拉着敦亲王,他笑的牵强,好不容易才将敦亲王按坐下来,“十哥今日酒用的多了些,这才开始胡乱言语起来了。 毕竟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身体长久不见好,天下万民都关心的很。 十哥心中担忧,方才多问了两句,是吧十哥。” 敦亲王自然不会回应果郡王,他翻了个白眼,一扭头继续给自己灌酒去了。 隆科多也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拱了拱手,只得坐回原位,思索着要如何继续为皇后说话。 “皇后身子已经渐渐恢复了,哀家去景仁宫看了她,面色也不像从前那般差了,”太后一开口,就是编造出来的谎话,看似是要打破这一室的静寂,实则是继续逼迫皇上松口,同意将皇后给放出来,“她还说过两日就能来给哀家磕头请安了呢。” 太后笑得开心,众人也只好跟着陪笑,仿佛所有人都在庆祝皇后即将重新掌权一般。 唯独敬贵妃在一旁白了脸色,似乎在担忧着什么一样。 这场混乱与陵容暂且没有什么关系,她便一心关注着攸宁,时不时喂她一点东西吃。 至于弘昱,他年龄太小,只是露个脸便被芳林与芳菁姑姑带回去照顾了。 攸宁瞧见了温宜,便开始有点不安分,她在陵容怀里不断挪动着屁股,想要离开去找温宜玩。 但曹琴默却先一步起身,说是皇后除了如意之外,还为太后娘娘准备了一个贺礼。 但因为头疾无法出席寿宴,便请了自己帮忙,为太后娘娘献上,“还请太后娘娘移步店外,一同观赏。” 第291章 百鸟朝凤 应了曹琴默的邀请,太后等一行人未做犹豫,便一同跟着出了殿外。 如今春暖花开,树枝抽绿,柳树柔软的枝条荡在微风里,叫人只是瞧这景色便觉心旷心怡。 曹琴默叫人呈上一面小鼓,亲自向前双手呈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只需要亲手敲动这鼓,便能得见皇后娘娘为您准备的寿礼了。” 太后倒是不觉得厌烦,竹息将鼓锤送到手中,她便顺势一敲,只听周围丝竹声起,群鸟自绿意葱茏的树后飞出,众鸟随乐合鸣,翅膀挥动间落下几根白羽。 在太空上盘旋飞舞一圈后,众鸟便向着太后那方飞过,竹息下意识挡在太后身前,免得群鸟冲撞到太后。 敬贵妃与陵容也跟着过来挡住,陵容不着痕迹地将那新研制出来的香膏从袖口取出,借着护住太后的机会,抹在了太后的衣服上。 众人都被群鸟吸引了目光,没有人看到陵容的小动作。 香味还没被鸟儿察觉到时,那些鸟儿只是一只接一只地盘旋在太后娘娘头顶,做出百鸟朝凤之态。 但随着太后娘娘身上的香味儿扩散,有些鸟儿便出现了异常,它们从盘旋的的队伍中脱离出来,叽叽喳喳地在空中乱飞,最后直直冲向太后。 但好在竹息早就有所准备,她将那冲来的鸟儿打落,却没想到有更多的鸟儿冲来。 可能是因为陵容,身上也带着香料,她那儿也飞过去了两只,但都被跟着她的照水一一挡开。 随着香味儿扩散明显,这鸟儿开始成群结队向太后俯冲,围在太后身边的敬贵妃,陵容与竹息等人,或多或少都被鸟儿扑了头。 太后的情况最是糟糕,因为香膏的作用,鸟儿大多都飞向她,众人只能一边护着太后,一边退回殿内。 但都是一群穿花盆底的女子,扶着太后又躲着鸟儿,走的显然没那么快。 好在皇上也跟在一旁,他见情况不对,不顾苏培盛的阻拦冲了上来,搀扶着太后的手臂,亲自将太后扶进了殿中。 其余太监与侍卫,则负责留下赶走那些鸟儿。 直到众人躲进殿内,那些闻不见香味鸟儿方才慢慢离开,终于放过了这群人。 只不过刚才一阵慌乱,太后的头发有些凌乱,连带着几支发钗也歪了,差点掉到了地上。 敬贵妃与陵容则歪了旗头,为了不有损皇家颜面,便立刻向皇上请罪,去更衣重新梳洗了。 太后歇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去整理自己的仪容,这时却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了一只鹦鹉,落在了太后的桌案上。 太后被吓了一跳,竹息刚要动手,就听见那鹦鹉口吐人言,“百鸟朝凤,太后万寿。百鸟朝凤,太后万寿。” 鹦鹉连说了三五声,想都不用想,是有人提前教好的。 但随即,鹦鹉也闻到了太后娘娘身上的香味,一只鸟愣愣地看着太后。 太后直觉不对,刚想动作,那鹦鹉快如闪电飞扑到太后面前,口中居然还在说话,“太后!太后!” “保护太后娘娘,快来人保护太后娘娘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时之间,宴厅内又是一阵骚乱。 竹息张开手臂挡在太后娘娘面前,小厦子挥舞着拂尘,试图驱赶那只鹦鹉。 料那只鹦鹉根本就不怕人,甚至无视了想要抽打他的小厦子,十分刁钻地找着角度,想要冲到太后身上去。 好在,小厦子动作利落,他胡乱挥舞的拂尘竟然将那鹦鹉的脚给缠住,叫它只能扑棱着翅膀,再也想不到去冲撞太后了。 担忧这只鹦鹉挣脱束缚,小厦子顾不上担忧自己受伤,直接收回拂尘,将那鹦鹉给抱在了怀里。 这鹦鹉虽被抓走了,但是太后还是非常担心这屋子里还有鸟儿的存在,皇上也放心不下,便叫人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查看过后,方才派苏培盛跟着竹息一起将太后搀扶去偏殿更换衣服和发饰。 待太后走后,宴会厅内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讨论,恬嫔等几个妃嫔窃窃私语,讨论今日的百鸟朝凤究竟是福还是祸。 “皇后娘娘安排这一出百鸟朝凤,目的总不会是想要置太后于死地吧。”恬嫔口无遮拦,还在太后的寿宴上就敢将死这种字眼说出来。 夏冬春倒是机灵,立刻便不着痕迹的拧了恬嫔一把,叫她把嘴管一管,不要胡言乱语。 好在,恬嫔只是和夏冬春两个人讨论,并未叫其他人将这话给听了过去。 坐在她身侧的淳贵人十分疑惑地啊了一声,“恬嫔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今日这个百鸟朝凤,究竟是这般设计的,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怎么可能是这般设计的呀,”淳贵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恬嫔,“这些鸟儿冲撞太后,让整个寿宴乱成了一锅粥。 一定是有人事先知道了皇后娘娘要准备用这些鸟儿为太后贺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搅乱了皇后娘娘的计划。” “那还有谁能提前知道这个计划,”恬嫔憋了坐在旁边的曹琴默一眼,带了些故意的性质有意提起,“除了曹嫔,也就是你淳贵人与皇后娘娘交好。 所以也只有你们两个人能提前知道这个计划,该不会是你在这里贼喊捉贼吧,淳贵人。” “就在这里光明正大的污蔑于我,恬嫔你若是没有任何证据的话,我就要告到皇上面前了!” 恬嫔悻悻地闭了嘴,但她还是不死心地开口反问,“那除了你之外,只有曹嫔与皇后娘娘关系十分融洽了。 你把自己摘除了嫌疑,那你岂不是在怀疑曹嫔?” “嫔妾何曾有怀疑过曹嫔娘娘,”淳贵人眨巴着眼睛,露出个十分懵懂的笑容来,“曹嫔姐姐今日是替皇后为太后娘娘送上寿礼的,若当真是她所为,未免太过大胆了吧。 所以,嫔妾并不怀疑曹嫔姐姐呢。倒是恬姐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只是根据现有的情况,稍微揣测一番而已,你倒是事事追问线索,总不至于是心虚吧。” “我?心虚?!”恬嫔几乎要忍不住脾气,向来只有她怀疑别人的份儿,哪有人敢当面质疑她的,“你又是哪来的证据揣测是我所为啊?” “嗯……”淳贵人做足了思考的模样,“延禧宫距离景仁宫那样近,汉听到皇后娘娘的动向应该很是便利。 知道皇后娘娘想要用鸟贺寿,便用了什么法子控制这些鸟儿,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得不说,淳贵人说的居然还有几分道理,夏冬春在心中暗暗的点头,但是口中还是支持着恬嫔,“这样说来,淳贵人与皇后娘娘关系最为要好。 知道皇后娘娘的计划并加以算计,也并非不可能啊?” 三个人就这样毫无证据地胡乱揣测互相攻讦,声音也越来越大,惹得周围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就连忙着与众位王爷叙话的皇上也分了个眼神过来。 见到皇上也瞧向自己,三个人这才闭了嘴,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甚至齐齐端起茶杯用了一口茶水,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皇上带着怒气的目光又扫视了一圈儿,方才收了回去,他此时正关心着怡亲王的身体,对方才的发生的事情假装全未发生。 但敦亲王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嘲讽皇上的好机会,他单手擦了嘴角的酒渍,“这百鸟朝凤确实是个好兆头,但皇后却借这吉兆谋害太后,可谓是不孝啊。” 无论皇上此时是不是想要废了皇后,也不能由得敦亲王这般诋毁,他微微眯了双眼,“鸟儿只不过是一群畜生,若是真能通人性晓万物,也不会在这样庄重的场合,做不合时宜的事儿,说不合时宜的话。 老十,你觉得这样的鸟儿,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皇上说的是鸟,实际上说的是敦亲王,这人三番两次的挑衅,早就耗尽了皇上的耐心,他此时已经动了杀心,就看敦亲王知不知道害怕,闭上那张惹是生非的嘴了。 敦亲王自然是不怕的,夺位失败他便觉得这人生已经无望,女儿又被皇上借口带进宫中,叫他们父女此生不得相见。 他此时此刻,宁愿被这胤禛当众砍了头,也绝对不肯示弱低头。 “有没有留着的必要,您这位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还需要过问我吗? 总不至于是年岁大了,头脑发昏了,连个鸟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吧?” “十哥!”果郡王低声叫着敦亲王,试图让他不要与皇上置气,惹来杀身之祸,“今日是太后娘娘寿宴,你也该收敛些,难道是这酒不够烈,亦或是这玉盘珍馐不够美味吗?” “酒?”敦亲王乜了果郡王一眼,他把那壶酒又砸在桌上,甩出不少酒水来,“你这么喜欢喝,是因为那叫什么甄嬛的美人儿不在,你要借酒消愁吗?” 敦亲王显然是饮酒饮的醉了,如今谁与他搭话,都会受到他的攻讦,“你与那甄氏......”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果郡王忙开口打断,他为敦亲王倒了一杯茶,“十哥!你用酒太多,已经醉了,还是喝些茶,醒醒酒吧!” 皇上早就知道了果郡王与甄嬛的事儿,再加上采苹刺杀一事,皇上已经将这果郡王反复拷打,叫他将宫中所有潜藏的钉子都吐露了出来。 但没想到,果郡王与那甄氏之间竟然还有秘密,竟然还叫老十给看了去。 对于这个秘密,皇上已经不想知晓了,但是他十分介意,果郡王与甄嬛的私情是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眼前这个见不得自己好的老十就知道的一清二楚,那落在自己身上地嘲弄眼神,当真是叫人觉得恶心。 “老十七,我们这些兄弟之间争斗,为的是皇位,为的是天下万民,”敦亲王毫不客气,直接扯住了果郡王的衣领,两人面容贴的极近,敦亲王口中的酒气都喷到了果郡王脸上,“而你呢,却为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这个女子,还是你四哥的妃嫔,哈哈哈哈哈,瞧瞧你做的好事,真是丢尽了爱新觉罗的脸面!” 敦亲王笑的猖狂,他感觉到果郡王的挣扎,直接松开手将他甩去了一边,“你不配叫我十哥,我只会觉得丢人!” 果郡王一边躲避着众位兄长探视的目光,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袍,他一抬头就看到皇上死死盯着,心中方才涌起一丝羞愧,”皇上,臣弟与甄氏毫无关系,您是知道的。 十哥怕是将浣碧与甄氏弄混了,毕竟她二人确实有几分相像。” 果郡王知道皇上不信,但是他这一番话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保住自己和皇上的颜面,他知道皇上不会立刻翻脸,反而会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那浣碧确实与甄氏相像,不熟悉之人,认错也实属寻常。”果真,皇上并未揭开他二人的私情,而是维护自己的颜面。 众人也全当没有听见,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说起自己为太后娘娘送上的礼。 “太后娘娘驾到。”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太后等一行人便已经重新梳妆回到了宴会之上。 陵容一进来,便看到皇上与怡亲王等人正在闲聊,她好奇方才离席,众人都做了什么讨论,便坐到恬嫔身边,向她打听方才席间发生了什么。 恬嫔耳朵好用,将方才之事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忍住添油加醋的便将来龙去脉都告知了陵容,惹得陵容对这敦亲王立刻改观,觉得他当真是个真性情之人。 只不过他这般当众说了皇上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怕是要惹得皇上震怒,日后要更加倒霉了。 如今太后娘娘回席,寿宴重新开始,好在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鸟儿飞来,让这场寿宴顺顺利利举办。 待寿宴散去之后,陵容就打听到了曹琴默被叫去了寿康宫,看来太后十分恼怒,想要找出这背后算计之人了。 陵容则趁无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在承乾宫后院挖了个深坑,将那香膏融化成水,深深掩埋在土地之下了。 照水更是趁机播撒了一些种子,想等着夏季正式开始之时,能种得一丛虞美人。 第292章 接连不断的算计 今日在寿宴上,曹琴默替皇后为太后娘娘送上寿礼,证明了她已经彻底上了皇后的贼船,不肯再下来了。 只不过陵容扰乱了皇后的计划,导致曹琴默并没有乘上这个讨好太后的东风,反而被太后迁怒,叫去寿康宫好一番训斥。 当然,太后是不相信皇后会用这鸟儿叫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一定是有人借着皇后这件事儿故意为之。 太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盘问曹琴默,看看是不是哪个环节中出现了问题。 只可惜曹琴默所做的事情,唯有,替皇后告知太后娘娘送上贺礼的事,以及将那面鼓交给太后娘娘。 事后太后也查了那面鼓和鼓槌,只是普通的材料罢了,并没有任何异常。 至于皇后那儿,太后也得知了消息,负责养鸟、放鸟的宫人都是皇后的亲信,所有人都查过了一遍,同样没有出现任何背叛的情况。 那些鸟儿内务府也抓了几只,没有被人喂药,关在笼子里也没有任何发狂的迹象。 无论是人还是鸟都没有任何问题,太后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但很快她便想起了那天自己在寿宴上的衣袍,叫人去查了之后,发现那衣袍之上似乎染上了一些东西。 那香味十分奇怪,太医院的太医也只能分辨其中几种香料,不清楚具体的香方是什么。 但他们并不傻,直接拿着那件衣服去鸟笼附近测试。果真,那些鸟儿闻见香味,立刻便变得焦躁起来,不断冲击着鸟笼。 看来出现问题的就是这衣服上的香膏,太后回忆着那天围在自己周围的人,有竹息敬贵妃晟妃和皇上。 皇上与竹息自然不会谋害自己,有问题的只有敬贵妃与晟妃。 太后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晟妃,毕竟晟妃从前便胆子大到谋害自己,若不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早就废了她的位份,打入冷宫任她自生自灭了。 后来因为将攸宁公主抱养到寿康宫的缘故,这晟妃更加仇恨自己,借着寿宴来谋害自己也并非不可能。 但太后从未听说过晟妃或者晟妃身边的人会调香料,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从何查起。 “太后娘娘,虽然奴婢并未听说宫中有谁会调制香料。 但太医院中的太医,也许有专攻此道的。更何况,晟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婢女照水,如今在太医院中学医。 也许就是她研制出了这引鸟的香膏,在宴会之上害了太后娘娘。” 竹息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再加上太后确实怀疑是陵容所为,便做主叫人将照水给提了过来。 “娘娘,照水已经被叫去寿康宫了。”芳菁姑姑端来一碗汤,“不出娘娘所料,太后娘娘几乎是立刻便发现了衣服上的问题。” “太几乎查了所有的东西,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我想问题大概出在衣袍上吧。” 陵容并没有将自己会制香的事情告诉芳菁姑姑,下手之事也唯有她与照水两人知道,“这宫中,并未听见有任何人善于制香,所以太后娘娘首要怀疑的便是太医院。 如今,后宫中的婢女,唯有照水一个人在太医院学习,太后娘娘定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娘娘似乎并不担心?” “这事儿又不是承乾宫所为,自然不会太过担心。 太后娘娘为人谦和,想来不会对照水动用什么大刑。” 陵容用了一口汤,嘴上说着并不担心,心里却在思索,太后会不会还在记恨从前的事儿,将一腔怒火报复在照水身上。 但所幸照水并不识得香料,无论太后娘娘如何试探调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承乾宫中所有的香料也早就处理干净,即便太后不信照水,仍旧派人来查,也定是查不出任何线索的。 “娘娘这般信任太后,但太后娘娘……”芳菁姑姑欲言又止,连连叹了几声,“太后娘娘久在后宫,其实远非娘娘想象的那般温柔慈爱。 所用的手段,只是听一听便叫人觉得胆寒。只怕照水好好儿地进去,要受尽折磨才能出那寿康宫了。” 陵容沉了面色,其实她在破坏皇后的计划时,就有料想过这个结果。但她没有问过照水是否害怕,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 如今心中有些担忧,却又没什么太多情绪波澜,就连陵容都觉得自己冷心冷肠,太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儿了。 但那香膏作用不仅仅是引鸟发狂,还有被陵容放了一种药,那种药会引起太后娘娘体内的沉疴,尤其是从前千丝的毒。 再过两日,大概药性就要发作了,到那个时候,太后就要好好选一选,到底是要皇上的血肉入药,还是她最爱的小儿子的血肉入药了。 下药这件事儿,陵容连照水都没有告诉。 只不过何桉鸣倒是知道,毕竟这药是由何桉鸣提供的,陵容自己可不会制药。 满宫中,如果哪个妃嫔会制药的话,也唯独只有皇后了。 无论太后愿不愿意怀疑皇后,也迟早要怀疑到皇后身上,毕竟照水身上的嫌疑很快就要被洗清了。 “那便去太医院,准备一些伤药吧。如今是太后娘娘带走了照水,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去寿康宫要人,更何况是我们了。 所以我们只能做好准备,不叫照水受太多的苦楚。” “娘娘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去做。”芳菁姑姑不疑有它,立刻便去往太医院,寻卫临拿些伤药去了。 但直到三日之后,照水才被从寿康宫中送了出来,她的面色极其苍白,一回到承乾宫,话还没有说上两句,便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陵容这几日早有准备,卫临一直在太医院候着,一听闻照水回来了,他便立刻赶了过来为其把脉。 所幸,照水只是受了些皮外之伤,用些内服和外用的伤药,再好好休息些时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在把药喝下去一炷香之后,照水方才幽幽醒来,一睁眼便看到陵容坐在床边,低着头正在为自己的手指上药。 “娘娘,这些事情,随便叫一个人来帮奴婢就是,怎得劳您亲自动手。” “在指甲缝里钉入木签,太后娘娘的手段当真恶毒,”陵容看着那一道道伤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手指上这伤,以后怕是会留下病根儿。” 照水嗯了一声,她努力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奴婢只是可惜,日后跟着娘娘学习刺绣,怕是再绣不出那样精美的图样了。” “绣不出来便绣不出来吧,好歹你这条小命还留着。 若是日后嫁人也不必担忧,我定要亲手帮你绣一件嫁衣的,教你做那最漂亮的新娘子。” “娘娘怎的又提到此事了,”被药膏刺激伤口,照水疼得皱紧了眉毛,“奴婢都说了,要一辈子陪着娘娘的。” “这次若不是我执意要破坏皇后的计划,你又何须受这份苦呢?”陵容看着照水身上那些伤口,再古井无波的内心也还是泛出波澜,“不应该这般着急的,就算皇后这一出百鸟朝凤演成了,她也不见得能离开景仁宫。” “娘娘,奴婢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伤而怪过您。在决定要做这些事的时候,奴婢就有想过事情败露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如今我们没有败露,还破坏了皇后娘娘的计划,娘娘你应该高兴才是。” “若是你没有受这些苦,我自然高兴。又或者说,在没看到你身上这些伤的时候,我还是高兴的。” 陵容终于替照水上完了药,她放下药膏,又开始端起药碗用勺子轻轻搅弄着。 “你身上的伤,我看了就觉心疼,明明你是我带进宫的,好日子没有过几天,却总是受苦。” 不知何时,陵容也开始学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照水听了自然感动,挣扎着想要起身,“娘娘……” “好了你安心躺着吧,我说这些话真心觉得对你有所愧疚,我把你当妹妹,自然舍不得叫你受伤。” 见陵容这般模样,照水点了点头,不再与自家娘娘客套,“娘娘,太后确实在怀疑我们。 不仅问了我在太医院中都拿过什么药材,还调查了奴婢是否会调香配香。 甚至太医院中的太医也都被一一询问过,竹息姑姑甚至还诱骗奴婢,说卫临太医将奴婢会调香一事告知了太后娘娘。 若非奴婢真的不会调香,怕是真要受了欺骗了。 但正因为奴婢未曾说实话,竹息姑姑方才加重了刑罚,想要用大刑叫奴婢认罪。” 照水未曾说竹息都用了什么刑罚,但陵容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其实就算你说了实话,我也不会怪你的。” “奴婢怎么可能会说呢?如今已经完好无损地回了承乾宫,太后娘娘应该是相信了娘娘吧。” “太后问过太医院和内务府,为得就是查出我们调配香膏的药与香都是从何处而来。 只要查出来源,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并不难。 但好在,这御花园中奇花异草无数,花房也有各种花卉,虽然提炼起来困难,但经年累月地提炼,我们也存了不少,太后娘娘即便查,也是查不出的。 就算太后不相信你与我,也没办法从你口中得出更多消息了。还有可能因为怀疑错了人,而错过真正的凶手。 太后虽然不会怀疑皇后,但除了你之外,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懂得医术了。” 陵容猜的不错,太后的人在带走照水之后,又开始调查起景仁宫中的人来,只不过绘春与绣夏都不在皇后身边,她也只能带走些小丫头问话。 但此事也不会是皇后所为,太后查了一遭,也没能抓住那幕后的真凶。 一连排除了皇后与陵容,这敬贵妃就成了最后的怀疑对象,只不过能问的人都问了,这事儿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太后思索之下,最后还是决定搜宫,只不过为了维护皇上的面子,此事太后也不好声张,只能派人悄悄地进行。 但是人还未曾派出寿康宫,太后娘娘病倒的消息就传了出来,陵容下的药终于起了作用。 这药勾起了太后的旧疾与在体内的千丝,太后一发病就立刻陷入昏迷之中,任太医用尽了手段,都没能叫太后娘娘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何桉鸣倒是有法子,但他却听了陵容的的吩咐,不肯立刻解决。 至于太医院的其他人,并不擅长毒药一道,根本不知道千丝此毒,一时之间无法对症下药,也不敢随意给出药方。 因着太后的病症,所谓搜宫之事便暂缓了下来。 只不过敬贵妃倒是尽职尽责,仍旧派人去太医院,查近几个月内的药材领用与支出,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寿宴上谋害太后。 “娘娘,最近来太医院的人越发多了。” “除了敬贵妃,还有其他人在查?” 何桉鸣点了点头,他自从答应陵容帮忙之后,两个人的生死就绑定在一起了,若是谋害太后的事发他们两个谁都保不住小命。 因此,他也只能按照陵容的要求来,一步一步跟着谋划跟着算计,逐步陷的越来越深。 “皇上与皇后娘娘都在查,只不过太医院的每一笔药材支出都登记在册,数量方面没有出现任何错误。 因此,无论有多少人来查,都只能无功而返。 只不过微臣倒是好奇,娘娘究竟是如何让太后娘娘中招的。” 何桉鸣并不知道陵容调制香膏之事,还以为陵容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在这个时候叫太后病倒。 为此,他还劝过陵容多次,只不过后者并不在意罢了。 “还是从前的法子,就算是太后,就算是从前在银器之上中了毒,她也不得不用银器试毒。 毕竟除了银器,再没有其它能验出毒药的物件了。” 陵容并没有说实话,她知道所有事情,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便何桉鸣暴露,自己也逃脱不了,也还是没有选择说实话。 “太后娘娘身体残余的千丝不多,再过几日,就该苏醒了。 微臣已经准备好了药,就等着时间一到,假装用药唤醒太后娘娘了。” “救醒太后之后,你在太医院的位置就会坐的更稳了,恭喜何太医。” 第293章 逐渐病重 当一切都在算计之中的时候,很多事情的推进就会变得很容易。 千丝的毒被清理干净,太后便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但另一种药的作用仍在,太后只清醒不过三五日,又开始陷入另一种病症的折磨之中。 若说千丝如同万千丝线游走筋脉,令人奇痒难耐的话。那太后现在中的这种毒,则是会叫人四肢百骸疼痛不止。 尤其是双膝双肘处,疼痛起来剜心刺骨,四肢全无力量,叫人根本无法站立,只能瘫在床上如同一个废人。 太后病发之时,敬贵妃与陵容带着众妃曾去侍疾,太后的痛呼声响在正厅,任谁听了都觉得可怜可叹。 但陵容心中古井无波,照水受到的疼痛不比这少半分,今日也叫太后自己尝一尝这苦果。 只可惜照水身体还未曾养好,陵容今日便未曾带她过来,若是能叫照水亲眼看了看太后的惨状,想来照水的心中应是会好受一些吧。 但陵容也知道,照水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她不会用别人的痛苦来叫自己高兴,所以也不会像自己这般,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陵容守了没一会儿,竹息便出来请众位妃嫔离开了,“太后娘娘用了药,如今已经睡下了,知道各位娘娘忧心,太后便吩咐奴婢向各位娘娘说明。 娘娘们守得也辛苦了,就先回到各宫休息吧,若是太后娘娘有任何需要,奴婢自会禀报的。” 竹息并未说禀报给何人,但显然并非是敬贵妃或者是陵容,但陵容并不在意,她得了消息立刻起身离开,没有像敬贵妃一样留下来多问。 陵容走的很快,恬嫔好不容易才从后头赶上来,眼见着陵容身边跟着的不是照水,她一肚子的话就憋了回去。 “今儿怎么不是照水跟着晟妃娘娘?” 晟妃娘娘?听见恬嫔这般叫自己,陵容不觉得是恬嫔懂规矩了,只觉得她有些莫名奇妙,“照水前些日子被带去寿康宫问话,身子有些不好,我便叫她休养了,因此她今日并未跟来。 倒是恬嫔今日这般客气,莫不是要有求于我?” 恬嫔又瞥了那小丫头一眼,总觉得有一点眼熟,“这小丫头我怎么没有见过,最近分去承乾宫的?” “木槿很久之前便在我身边伺候了,只不过很少随我一同出来而已。怎得,恬嫔觉得她很眼熟?” “确实有一点眼熟。”恬嫔哦了一声,怪道她觉得眼熟,看来是去承乾宫的时候瞧见过她。 “若是你多去我的承乾宫走一走,只会觉得更眼熟的。”陵容知道恬嫔是有话对自己说,便顺势邀请恬嫔去承乾宫一同坐坐,顺便好好熟悉熟悉木槿。 直到进了门,眼见着周围没有其他人了,恬嫔这才放松下来与陵容交流,”好像太后知道是我将纯元皇后的死因告诉皇上的了。” “这后宫哪有什么秘密,太后最近才知道,已经算是瞒得很久了。” “刚刚知道消息,就开始派人接触延禧宫,要不是夏冬春家里有些本事,又要被钻了空子了,安插进钉子了。” “所有的证据都交给皇上了吧。” “能给的都给了,就算太后来延禧宫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了。”恬嫔没受过太后什么庇护,因此对于太后如今的惨状也并无同情之心,“如今上天都这般惩罚太后了,她居然还想着帮乌拉那拉氏保住后位呢。” “只要太后好好活着,她就一定会保住乌拉那拉氏的后位,皇上仁孝,绝不会忤逆太后的意愿废后的。” “这样一来,岂不是白费力气,除了叫你与敬贵妃得了协理六宫之权,我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 现在还被太后娘娘怀疑,弄了一身的脏水。” 恬嫔一听到自己可能登不上皇后之位,语气就有些怨怼,“弄了半天,是为你做了嫁衣。” “刚说了两句,你就开始急躁了,”哪怕恬嫔言语间充斥着嘲弄,陵容也不见恼怒,“太后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要她没办法挺过这场大病,就再也护不了乌拉那拉氏了。 如今要做的,一是耐心等待,二是推波助澜。但你一件事儿都不肯做,却跑来抱怨于我。 看来,恬嫔是早有怨言了呢。接下来是不是要与我划清界限,转头找人帮你谋划啊。” 恬嫔自知有些理亏,哼了一声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陵容也不理她,等恬嫔忍不住了,自己就会开口了,“那万一太后好起来了呢,皇后用这百鸟朝凤的一招,就是为了讨好皇上与太后,以便尽快掌权。 只不过皇后倒霉,讨好变成了笑话,这寿宴如今还是下人的谈资呢。” “若是那些鸟儿在寿宴上盘桓一圈,立刻飞到皇后的宫殿中才是最大的笑话呢!百鸟弃太后而选皇后,就算面上过得去,只怕太后心里也过不去。” 陵容当时就是这般计划的,不仅能够说皇后有不敬重太后之心,还能在太后病倒之后,传言皇后是用鸟作为媒介,施展妖术用太后的命续自己的命,方才引得众鸟转头,落在皇后身边。 只可惜寿宴是在颐和园举办的,两地相距甚远,致使这个计划无法实现,陵容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了个法子。 如今恬嫔送上门来,正是挑拨她动手的好机会,有皇后之位在前方吊着,不怕恬嫔不下手。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在寿宴上落太后的面子,可远比被鸟啄丢人多了。”恬嫔露出个笑脸来,想必是被想象中的场景给逗乐了。 \"是啊,那些鸟儿还真是不懂事,没叫我们的恬嫔娘娘看到乐子。\" “这乐子看不到,就自己想办法找,”恬嫔思忖了一会儿,“有没有那种能吸引鸟儿的花、药材之类的东西,我们送皇后娘娘一个百鸟朝凤不就好了。” “这事儿啊你问我,可就问错人了。”陵容自然没有说实话,她故意逗着恬嫔,不出意料地收获了一个翻上天的白眼。 恬嫔甚至叫陵容仔细看着自己的表情,然后又翻了个白眼才肯作罢。 “好了好了,这事儿去找何太医吧,他精通医术,自然能给你想要的。但是我还是多劝说你一句,如今太后查延禧宫查的紧,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动手为妙。” “......知道了,”恬嫔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她此时才意识到,如今太后才是她通往皇后之位的最大障碍,“太后那儿防范的更紧,就算我们想算计她,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皇后娘娘那里,你就有办法进的去了?” “如今皇后身边的剪秋、江福海、绘春乃至绣夏都不在,剩下的只是一群不怎么得力的小丫头,下手倒是容易一些。 我知道你在宫中没什么人脉,所以就好好协理六宫去吧,皇后的事儿,我来想些办法。” 如今皇后失了左膀右臂,倒是连恬嫔都敢明说自己能够算计于她了。这要是放在前世,陵容是想都不敢想的。 “协理六宫说来简单,其实并不容易。”陵容叹了一口气,她恍然想起敬贵妃叫自己晚些过去寻她,此时倒该出发了,“整日都在奔走算计,夜里睡觉一闭眼,都是算盘珠子。 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会梦见账本没有核对明白,遭到皇上的好一番训斥。” “协理六宫之权,多少人想要都求不来,你得了还偏生抱怨。”恬嫔知晓陵容还要去找敬贵妃,便也跟着一同起身,两人说说笑笑,至承乾宫旁的宫道便分开了。 如今温度渐渐热了起来,陵容也不需要穿的像从前那般厚重,走起路来也轻盈的很。 木槿在后面闷声跟着,也不像照水会与陵容说些公主阿哥的小事儿,只一心一意地看着眼前的路,悄无声息地像只猫。 陵容查过木槿,底子倒是干净的很,想来是因为她不像丁冬与栀子那般爱说爱笑,能讨主子欢心。 若是收买了她下毒,只怕到对方寿终正寝了,木槿都还在园中扫地呢。 但陵容其实也发现了,私下里的木槿并非是个木讷不爱说话之人,她与芳林的关系不错,两个人凑到一起就有说不尽的话。 不过面对除了芳林之外的所有人,就会立刻一脸冷淡,瞧着好像谁给她受气了一般。 “木槿,这些日子照水身体不适,难为你要跟着我四处走动了。” “娘娘并没有难为奴婢。”木槿这话说的干巴巴地,一点讨好的意味也无。陵容本以为她还会说些什么,但直到咸福宫附近,木槿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陵容有心教一教木槿,但如意已经迎了上来,陵容只好叫木槿跟着如意去休息,自己去找敬贵妃。 一进门,就见敬贵妃正在焚香祷告,但想来是临时起意,陵容一来她便停下了动作。 “妹妹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 敬贵妃虽是这样说的,但是茶却是刚刚沏好的,就连那味道浓重的檀香都遮盖不住茶香。 “与恬嫔多聊了一会儿,便来的晚些。”陵容闻了闻茶香,不着痕迹地夸起了敬贵妃这儿的茶叶。 “妹妹得宠,再好的茶也是不缺的。”敬贵妃倒是客气的回话,两人都不像从前一般,能够不需要无聊的寒暄就开始说正事了。 互相问过各自的孩子之后,敬贵妃才开口说起今日叫陵容过来的目的,“太后娘娘这病来的蹊跷,太医怀疑是中毒,但太后的症状却与所知的毒药并不相符。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有人学会了华妃从前用的魇镇之术谋划太后娘娘。” 陵容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与恐惧之色,她十分淡定地点着头,好似十分同意敬贵妃的猜测,“这样说来,姐姐是想搜宫,找出那个罪魁祸首?” 敬贵妃摇了摇头,“我们如今毫无证据,搜宫只会引来众人的反感与猜忌,皇上与太后娘娘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姐姐的意思是......办一场水陆法会?” “妹妹懂我。”敬贵妃面露喜悦,“这害人的魇镇之术到底是旁门左道,一定有着破解之法。 更何况,即便我们猜错了,也能用祈福的名义遮掩,不叫后宫之中人心惶惶。” “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但若是以祈福的名义请高僧进宫,只怕还需要劳累姐姐私下与僧人说明。 毕竟祈福与除魇,两者着实是有些不同。” “妹妹不必担心,此事我已想好了对策,如今妹妹若是也同意办一场水陆法会,我便去同皇上说明,叫内务府早做准备。” 陵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太后根本不是因为魇镇之术才病倒的,就算敬贵妃用尽了力气,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若是在水陆法会之后,太后的病症还没有丝毫起色的话,陵容自然可以顺势提起用血肉入药的偏方了。 甚至还可以在这个偏方上加许多附加条件,比如必须是血亲,必须是患者最重视的血亲等等。 不知道届时皇上会不会争着抢着为太后割肉放血,来证明自己是太后最重视的儿子。 如果在那个时候,皇上真的用自己的血肉入药的话,陵容也绝对不会将解药放进去的,她就要看看皇上意识到自己不是太后最喜爱、最看重儿子时候的表情,一定会让人十分畅快的。 皇上视后宫妃嫔如同草芥,视自己如同一只取乐的鸟儿,他也终究会成为太后眼中的不值钱的杂草,即便他是九五之尊。 自从与敬贵妃聊完之后,陵容便日日期待着水陆法会的举办,期间她也找过何桉鸣,询问太后娘娘的情况——太医院的人仍旧没有查出太后的病由,即便有些人猜到了是何种毒药,何桉鸣与卫临也会想办法驳斥回去。 着实反驳不了的,便由那人亲自为太后娘娘拿药,经由院判审核后,再送去寿康宫中。 这药材在何桉鸣那儿就被调换了关键的药材,即便最终入了太后娘娘的口,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因此,哪怕太后娘娘在太医院中有亲信,也并未发现这些的小动作,竹息更是不懂医药,只能听从太医的安排罢了。 陵容也终于体会到,太医院的院判是自己人,是多么叫人高兴的一件事儿了。 第294章 救母之法 没叫陵容等太久,敬贵妃便说服了皇上,准备在宫中办一场水陆法会。 那些所谓的高僧陆陆续续又来了,只不过他们上一次来,还在说惠贵人的胎儿是鬼胎,这一次也带不来什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接连诵经七日之后,太后的病情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 皇上眼见着这般伤财也没能起到任何效果,心中的怒气便升腾了起来,但他也不好对着好心的敬贵妃发火,只能一直隐忍着,独自在养心殿不见任何人。 陵容也不急着去皇上面前“献上”偏方,毕竟这人在气头上,自己去找没准儿还要受到责骂。 敬贵妃惹出来的事儿,还是由敬贵妃解决为妙。 在那些高僧离开宫中的前一日,恬嫔终于成功在皇后宫中放入了引鸟的香料。 受到香味的吸引,陆陆续续有不少鸟儿在景仁宫上空盘旋。但许是因为天气阴沉,那些鸟儿飞得极低,偶尔还会投下一些鸟屎,令景仁宫的洒扫丫鬟叫苦不迭。 陵容的承乾宫与景仁宫相近,在院内就能看见景仁宫上逐渐增多的鸟儿。 不过恬嫔这香虽好,就是散的快了些,聚在一起的鸟儿只是在景仁宫上面飞了不到半炷香,就纷纷离开了。 但这景象却叫许多人瞧见了,尤其是那些皇后一党之人,都说这是百鸟朝凤,证明皇宫之中,唯有太后与皇后二人是为真凤命格。 这种传言充斥着浓浓的说书味道,仿佛下一秒皇后就要飞升仙界了。 只可惜,这两个有“真凤”命格的人,一个疾病缠身无法起身,一个坏事做尽无法出殿,若凤命就是这般模样,还有谁敢要啊。 但陵容的目的,并非命格而是夺运。 很快,关于皇后夺取太后命格及运势的传言便也扩散开来。 起初,只是少数几个人讨论着,但在陵容的有意纵容之下,很快便席卷整个后宫。 第二日时,流言就已经甚嚣尘上,皇上在养心殿都已经听闻了。 流言这般过分,却无人加以制止,自然是协理六宫之事的人的过错。 皇上在咸福宫见敬贵妃与陵容时,面色就十分不好,他几乎可以确定是有人故意纵容,只不过压下流言是要紧之事,便未曾立刻追究敬贵妃与陵容的过错。 “源头查的如何了?” 陵容与敬贵妃相视一眼,敬贵妃立刻带着些许歉意开口,“皇上,臣妾与晟妹妹还未查到究竟是何人造谣与传谣。 但晟妹妹已经处理了几个人,相信能够震慑一二,叫众人不再敢胡乱议论。” “如今太后病重,朕不希望这些传言影响到太后的恢复。 无论这传言是谁搞出来的,今日之内必须制止,若是你二人做不到,这协理六宫之权不要也罢。” 皇上的语气可谓极重,看来是太后身体久久不愈,叫他的心情愈发急躁了。 但是协理六宫之权可是个好东西,陵容可不愿意失去,不过这流言皇上已经知道了,如今平息就是了,源头在自己这里,掐断自是不难。 敬贵妃呐呐应是,她向来不会拒绝皇上的要求,哪怕这事儿并不好做,也会硬着头皮去完成。 但陵容不同,没办法完成的事儿就是没办法,硬着头皮也没用。 “皇上,这次的传言虽然过于大胆,但臣妾觉得,应该将高僧或是钦天监找来问上一问为好。” ”怎得,你也信了这谣言?“ 皇上的语气分辨不出喜怒,但陵容却知道,皇上越是面无表情就越是气恼,她立刻起身行礼,方才继续开口回应,”臣妾自然是不信这种谣言的,但是太后娘娘的身体久久不见起色,臣妾这心中着急,便想着即便是再离谱的法子也要试一试。 若是太后就此痊愈,那些传谣的人,便也不敢继续揣测。 若是太后身体仍旧如现在,也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能顺势洗脱皇后娘娘的身上的脏水。 皇上,臣妾只想着为太后娘娘好,若是能治好太后,叫皇上开心,臣妾这协理六宫之权要不要并无所谓,就算皇上将臣妾的妃位撤了臣妾也心甘情愿。“ 陵容这一番话说下来,皇上反而沉默了,就连敬贵妃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闭口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良久之后,皇上方才叫陵容起来,他一直认为这传言是故意陷害皇后,并不认为真的是皇后借了太后的运势和寿命。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一些没有根据的传言而已,怎可以当真呢?“ 陵容闷头坐在原位,她此时不好开口继续与皇上争辩,毕竟很有可能会惹得皇上更加生气,还是由另外一人劝慰更好。 她抬头看了敬贵妃一眼,希望敬贵妃能够不要继续缄默,替自己说上一句话。 敬贵妃倒是还记得自己叫高僧入宫的原因,此时还有机会,倒是也遂了陵容的心愿缓缓开口。 ”皇上,晟妃妹妹估计是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敬贵妃一句话便将皇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您应该记得,晟妃的生辰八字被压在鞋跟下的事情吧。“ 见皇上点头,敬贵妃才再度开口,”一开始的时候晟妃妹妹也是昏睡着,后来因为皇上赐予的封号,方才清醒过来。 太后娘娘毕竟是天子生母,福泽深厚方才自己便能清醒。 臣妾也想着,是不是太后娘娘也是遭到这种算计,方才一再恳求皇上办一场水陆法会的。 但许久未见成效,臣妾与晟妹妹都十分焦急,而此时这个传言出现,只觉得是不是上天在提醒,解决太后病症的方向。“ 陵容在一旁努力的点了点头,她应和着敬贵妃的话,”毕竟着传言说的是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皇上,这些宫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编排这两位主子啊。“ 皇上似乎是被说动了,他皱着眉毛,思索着两人所说的可靠性。 因为有陵容病重之事作为参考,皇上此时也不由得怀疑起来魇镇之术的可能性。 虽说这东西在宫中明令禁止,但华妃与甄嬛都先后用过,所带来的影响也是极大的。 若说太后中了魇镇之术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皇上却想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何要谋害太后。 皇后能保住后位,本就仰赖皇额娘,若是害得太后殒命,自己只会立刻废了她。 皇后不是个傻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臣妾方才在想......“陵容瞧见皇上深思的模样,忍不住再次开口,”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想要谋害的是皇上您,但因为母子连心,最终是太后娘娘替您受了这灾祸呢?“ 这种说法虽有道理,但是却不能说明为何如今谣言四起。 所谓上天警示......也只不过是妇人的胡乱揣测罢了。 但晟妃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难不成是那几个弟弟,谋反不成便想着借用这种旁门左道诅咒于朕,好叫朕驾崩让位吗。 事情落在了自己头上,即便再不值得相信的传言,皇上也不得不信了,”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这些僧人还未离开,便叫他们与钦天监一道,瞧上一瞧吧。“ 无论过程如何曲折,皇上终于松口答应了,陵容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想办法,叫皇上为太后割肉放血了。 不过眼下要解决的是流言之事,即便皇上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太后身上,自己找个该协理六宫的人,也不能忘了本分。 如今敬贵妃忙于带着僧人于钦天监查找太后的病因,陵容就空闲出来,派人查找起谣言所谓的源头来。 只不过源头就是陵容自己,她自然不会把自己给交出去,只是抓了几个传谣的宫人,象征性地惩戒了一下。 再叫自己人纷纷闭口不言,这流言在明面之上很快便消失了。 偶尔还有人提上两句,自然也不敢像陵容手底下的人那般大胆,只敢暗地里说上两句罢了。 流言消退之后,便是太后的病症了。钦天监观星象确实见到代表太后的星宿忽明忽暗,叫人惊讶的则是象征着皇后的天府星,不仅光芒大盛,还隐隐带着紫气,是十分祥瑞的现象。 这些话自然是陵容叫钦天监所说,并未直言是皇后夺运,但却会叫皇上不自觉地胡思乱想。 更何况,那星辰之事一天一个模样,就算皇上第二日要看,钦天监也有话能圆。 听闻皇上在得知星宿异状之后,便追问夺运一事,钦天监不敢乱说,只能含糊地说夺运虽难但确实可为。 只不过天府星光芒大盛是不是因为夺运,暂时还算不出来。 毕竟皇家之人乃是天命,天命难测,非一朝一夕可以算得。 钦天监的话虽然没有说的清楚明白,但是在皇上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随后而来的僧人所说之话,则是将这颗怀疑的种子催生发芽。 “太后娘娘常年礼佛,自有佛祖保佑,”那僧人慈眉善目,说起话来也叫人觉得如沐春风,“如今病重,想来是年岁渐长,身体沉疴浮现,皇上还需依仗太医,而非贫僧与佛法。” “太后病倒时,太医便纷纷赶来医治,只可惜昏睡之症解决了,但这身体疼痛却丝毫未曾减轻。 如今这几日,太后时而高热,时而冷若寒冰,众太医却只能治标无法治本,着实叫朕担忧。” 那僧人双手合十,低声诵了几句经文,“南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因无缘,果不生。”皇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回应,“可随缘不易,朕不忍心见母受罪。” “因果之事,他人所不能及。若想化解,贫僧也只能说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奈何系铃人遍寻不到……高僧,且多问一句,因若由我种,果可由他人受?” “因果之报,仅在一人,若牵连他人,便是徒生因果。因果纵横,只怕要生出更多事端。” 聊到此处,皇上也知道了解决之法,如今救太后要紧,那因解救而生的其他因果,便暂且不想了。 苏培盛送走这高僧之后,又任劳任怨地将钦天监给传唤至养心殿,面对这手底下的官员,皇上自然不会再打哑迷。 “夺运之事,你懂得多少。” “皇上,微臣……” 钦天监得皇上这一问,额头上立刻便见了汗水,他惊恐的并非是皇上想要夺运,而是晟妃居然能算到皇上会用到这法子。 “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吞吞吐吐是何意?” “皇上,夺运之事实乃旁门左道,微臣只知晓其中一二,怕是无法做成。” 皇上并非要夺取太后运势,而是想要将太后身上的因果转嫁他人罢了。 可以叫几个死囚替太后受罪,一方面能叫他们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另一方面能救得太后,两全其美,可谓良事。 “如今太后久病难医,除了寻常医药,你可还有其他法子?” “皇上的意思是……” “旁门左道,用对了地方便不叫旁门左道,还需要朕说的更明白吗?” 钦天监哪敢叫皇上说的更加清楚,只能连连应是,说自己明白了。 “微臣曾在书中看过,用血肉入药,可医顽疾。哪怕患者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用这法子也能将人抢回来。” 钦天监拱手行礼,将血肉入药之事一一道来,皇上越听越觉可行,无非是些血肉之物,取些还是容易的。 但钦天监却摇了摇头,言明这血肉之物需得亲近之人供给,血缘越近,药效越好。 “这无关之人,怕是全无药性,尤其是罪大恶极之人,只会加重病人症状,适得其反。 但皇上九五之尊,龙体万万不可有损。若为了救治太后娘娘,而导致龙体欠安,只怕天下万民会随之忧心。 微臣还请皇上三思,勿要用这法子。太医院中能人众多,还是叫太医们想想别的办法吧!” 钦天监连连劝慰,生怕皇上救母心切,直接便冲去寿康宫割肉取血,那自己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皇上心中早就有了另外的人选。只不过,皇上还想问问太后的意思。 第295章 血肉救母 皇上到达寿康宫的时候,一众诵经的僧人仍在。 寿康宫庭院之内摆满了经幡蒲团,就连一尊佛像都被供在了案上,袅袅香火不绝。 何桉鸣此时还不知道皇上有什么打算,只埋头跟着,直到皇上提起什么血肉入药之事他才有了些许惊讶的反应。 “皇上,古籍之中确实有提过血肉入药之事,但时移世易,这种血腥之法都有了其他解法,早就弃之不用了。 如今太后的身体渐渐有了些许起色,皇上勿要太过担忧,而至伤害了身体。” “朕自然相信你的医术,但太后久治不愈,理应治你一个失职之罪。” 何桉鸣立刻拱手谢罪,太后的病症其实有药可医,也有太医查出那毒药为何,只不过是何桉鸣渎职,叫那药物失效罢了。 他甚至还利用院判之职,带着众位太医共议太后病症,时刻了解众位太医的进度,避免被人提前医好了太后。 在这期间,他甚至还找出了一位专职照顾太后身体的老太医。 那人经验丰富,先是猜出了太后所中的毒药是青骨,后是判断出来,可能是有人先后下毒,致使太后病症交叠,方才致使药石无用。 若是想要治好太后,则需要知道另一味毒药是什么。 好在,千丝之毒早就被清除,只不过因为千丝作用于筋脉,青骨作用于皮肉骨头,两者尽数清除,需要同时用药才能达到效果。 但明面上千丝之毒已经没有了,不知情者就算把脉也是查不出的,所以这些太医才如同一群庸医一般,治不好太后的病症。 说来这些毒药是何桉鸣根据陵容的要求找来的,不然仅凭陵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实现。 虽说太后如今的痛苦,有一半是何桉鸣造成的,但他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愧疚之感。 毕竟选了主子,就要为主子办事儿,主子的地位稳固了,自己的位置才会更加稳固。 届时再提拔几个医术精湛的自己人,那主子们在太医院就更有话语权了。 只不过皇上的话还是要听的,毕竟他才是这紫禁城最有权力之人,他想处置任何人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就比如温实初,不也是被轻飘飘一句话就诛了九族吗。 “可朕问过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均没有找到更好的解救之法。 周太医倒是猜测太后中毒,只不过药一碗碗地用下去,这症状却始终没能消退。 如今唯有这血肉入药一个法子,朕身为人子,又岂能不用。” 按道理来讲,皇上是不需要和一个太医解释这么多的。如今来龙去脉说的这样清楚,更像是他在努力说服着自己。 “皇上,血肉入药到底是古籍古方,药效如何不得而知。 更何况,钦天监也表明,需要太后关系最紧密之人的血肉入药,那岂不是只能损害皇上龙体了吗! 微臣认为,还是三思而行为上,众位太医齐心合力,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朕意已决,尔等勿要多言了。” 更何况,太后最为亲密在意之人,恐怕也不是自己。 老十四啊老十四,皇额娘常说对待你我二人一视同仁,这一次就让朕好好来看一看,是不是真的一视同仁吧。 朕也很想知道,这个皇位,是不是皇额娘也在盼着由你来坐。 眼看着皇上沉下了脸色,何桉鸣也就不再继续劝阻,他陪同皇上进了正厅,便跟着苏培盛一起候着了。 皇上一个人进了内室,将伺候太后的几个人都屏退了出去。 太后此时瘫在榻上,已经很难一个人移动了,皇上走进来,她也只能平躺着,一脸虚弱的可怜模样。 “皇额娘今日身体可还好?” 皇上缓缓坐在榻边,他仔细瞧了瞧太后的脸色,那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之上,流露出的是点点不悦与痛苦。 太后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皇上自己一切尚好。 但这只不过是感情生疏的母子一次无谓寒暄罢了,皇上只是嗯了一声,也没有诉说着自己的关心,而是直接切入正题,说如今有了一个治疗皇额娘的方法。 太后这才有了些许不一样的神色,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十分干哑,只好咳了两声,“可是这法子有风险,皇帝才跑来与哀家说明,而非直接吩咐医治。” “确实有些风险,甚至是否起效,也没有十足的法子。” 太后没有立刻追问,她抬了抬手,皇上便立刻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眼见着皇上竟然还是憋着不说,太后只好主动开口追问,“是什么法子,皇上直说便是。” “有一古方,用血肉入药可医顽疾,”皇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太后,他故意说的很慢,为的就是看清楚太后面上的每一个表情,“但只有骨肉至亲的血肉方才有效,与病患关系越是紧密,药效则越好。 朕想了想,如今能为皇额娘治病的,也唯有儿子与老十四了。” 皇上并没有明确去问,皇额娘你究竟想要哪个儿子的血肉入药,毕竟太后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可以靠自己去抉择清楚。 皇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太后,叫他颇为可惜的,是太后的情绪掩饰的太好了,无论是提到自己还是十四,眼神都没有什么波动。 “这血肉入药之事,听起来便觉血腥,又怎可能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好法子。 皇上怕是救哀家心切,方才受了奸佞蒙蔽。 有太医在,研制出药方是迟早的事情,皇上勿要因为担忧而失了方寸。” “儿子已经派人去接老十四了。” 皇上没有告知太后她如今的病症情况,而是再次提起十四来。 得知小儿子即将回宫,太后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连眼睛都有了雀跃的神采。 “皇额娘真心疼爱十四,听见他能回宫看望,立刻便开心起来了。” “哀家是高兴,你终于能和你的亲弟弟和解了。”太后主动拍了拍皇上放在榻边的手,“十四到底是你的弟弟,看你们生分多年,哀家这心里是万分疼痛。 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喜悦将病痛都冲散了不少。” “皇额娘,此次儿子叫老十四回来,就是为了您的病症。”皇上知道太后的喜悦都是因为十四,这心便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皇上自小就没有养在生母身边,后来好不容易回去,也得不到生母的喜爱。 生母的关怀与爱护都落在的弟弟的身上,甚至一度想要将弟弟送上皇位,而非自己。 “唯有骨肉至亲的血肉能治皇额娘的病,皇额娘,您不妨想一想,是用儿子的血肉,还是老十四的。” 太后沉默了下来,皇上不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所以这血肉入药之事便是真的。 皇上问自己,要选哪个儿子的血肉入药,就是想知道在哀家的心里,究竟是将谁看得更重一些。 可他如何能与十四相比,这般明知故问,反倒还要叫哀家费心思去关心他。 年岁已经这般大了,竟然还如同孩童一般,争抢母亲的关注,真不知道这些年的皇位是不是白坐了。 “你二人都是哀家的儿子,如果一定要用你们的血肉入药,才能救哀家这条命的话,哀家情愿不治,就这般在寿康宫苟延残喘! 哀家也不必见十四了,即可派人将他送回景陵,继续为先皇守陵吧。” “皇额娘,儿臣绝不会眼睁睁看您受尽折磨,性命垂危,无非是些皮肉之苦罢了,想必十四也不会拒绝的。” 听着皇上这意思,是想要十四割肉放血。 太后立刻便皱了眉,连说了三声不必,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立刻便收敛了声音,“皇上乃一国之君,龙体万万不能有损,若因为哀家这小小的病症,而无法管理朝政,使得天下动荡,岂不是哀家之过? 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哀家又该如何向先帝交代!” 太后这般激动的情绪,已经说明了一切。皇上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并无任何异议一般起身,“那皇额娘便好生修养着身体,儿子会叫太医再想些办法。 也会在民间遍访名医,一定会找到治好皇额娘的办法的。” 听见皇上暂且答应不用十四的血肉入药,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想着直接派人嘱咐十四,免得这傻小子被皇上骗了。 “十四......十四如今到哪里了。” “......再过一盏茶,也就入宫了。”皇上迟疑了一瞬,还是缓缓开了口,他知道太后还是想见十四一面,方才有此一问。 “既来了,便让哀家见一见吧,皇上登基许久年,我们一家人,却始终没能团聚。” “老十四自请为皇阿玛守陵,朕不好拒绝他一片孝心。”皇上并不想让太后与十四见面,便随口找了个理由拒绝,“十四侍奉额娘膝下几十年,也该叫他为皇阿玛尽尽孝心了。” “皇上,哀家许久未见十四......皇上!” 皇上一听见太后提起十四,就觉得胸口血气翻涌,他合上双眼,不想再看太后那因为十四而表露的慈母温情。 他匆匆起身,叫太后好生休养,便在太后一声声呼唤之中,回到了正厅去。 苏培盛立刻迎了上来,告知皇上十四爷已经到了宫门口了,不消多时便能与皇上见面。 “不必带去养心殿了,直接将太后的情况告知,看看他如何抉择吧。”这个所谓的亲弟弟,皇上并不想见,尤其是在与太后长谈之后,他便更不想见了。 一个目无兄长的弟弟,即便对他再好,也不过是个只知道跟在别人身后狂吠的野狗罢了。 这样的人不配与自己见面,待确认了谁才是那个皇额娘最看重的儿子之后,就将叫人将他押回景陵,继续反省自己的过错去吧。 “何太医,割肉取血之事,你可准备好了。” 何桉鸣立刻拱手,表明自己一应药物工具均已备好,绝不会叫皇上龙体有太大的损伤。 “那便开始吧。” 做好决定之后,这动作便更快些,为了不让皇上太过疼痛,何桉鸣还特地用了麻沸散,待皇上能够察觉到疼痛之后,这肉已经从手臂上取下一块了,血也放了半碗。 何桉鸣还记得陵容的吩咐,并未在这次的药中放入解药,克制千丝的香自然也是没有点燃的。 正厅内,已经有几位高僧被带了进来,檀香悠远醇厚,叫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为了能让太后尽快恢复,皇上将这些僧人又多留了些时日,叫他们继续为太后诵经祈福。 许久之后,这药终于熬煮好了,浓重的苦味遮挡了肉香与血腥,太后喝下去时还以为与平常的药物没有什么分别。 皇上割肉又放血,加上年岁不小,身体确实有些撑不住,但他希望太后能立时好了,便固执地在寿康宫等着,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苏培盛是劝了又劝,皇上也不肯离开,哪怕何桉鸣说这药至少要用上七日才有可能看到效果,皇上也要在寿康宫等着。 但这样是徒劳无功的,皇上等到深夜,也并没有得到太后好转的消息,为了第二日不耽误早朝,皇上只能在苏培盛的劝解下离开了。 好在何桉鸣早就做好了准备,补气养血的药一碗碗向皇上的宫中送,叫皇上不至于因为这不大不小的伤而影响了身体。 所幸过去有陵容用药膳帮皇上保养着身体,皇上不出三日就恢复了元气,又是那个瞧着便叫人觉得心中发怵的一国之君。 但皇上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七日之后,太后的病症一如从前,甚至因为思念十四爷,病的更重了。 事到如今,即便皇上再不愿意,也只能叫十四割肉取血,为他们的皇额娘治病续命。 但皇上不愿见到十四,何桉鸣只能奔波在宫道之上,取了血肉送去熬煮,再送回寿康宫。 好在那些高僧仍在,袅袅檀香的正厅里,多了一炷香也无人察觉。 第296章 太后复元 十四爷与皇上一样,面对割肉放血救母之事,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听闻皇上还用了麻沸散,他十分不屑,甚至还告诉何桉鸣不要用,直接动刀割下就是。 何桉鸣哪里是怕十四疼痛,他只是担心这十四爷因为疼而不悦,之后找个理由叫自己倒霉受罪而已。 十四爷发疯不怕痛,但自己这做太医的不能由着他疯。 可若是不听十四爷的话,只怕又少不了一顿训斥。两权相较之下,何桉鸣只能减少麻沸散的剂量,叫十四爷受疼,但也别太疼。 只不过等皮肉之痛真的开始了,那些少量麻沸散便没那么大作用了。 刀子割下去时,十四爷立刻便疼得满头大汗,但却还是梗着脖子说不痛,甚至叫何桉鸣多割一些。 何桉鸣倒是将十四爷与皇上一视同仁,只是割下一点点肉,伴着所放的鲜血一同送进了寿康宫。 他顺势将青骨的解药放进了这药引子之中,至于千丝的解药,早就悄悄混合着檀香被一同点燃了。 因为解药的作用,太后喝下用十四爷血肉当药引子熬制而成的药不出三日便有了好转的迹象,七日之后就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可以下榻行走了。 在身体好转之后,太后便更想见自己的小儿子了,但奈何皇上不许,甚至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告诉太后十四不愿多留在宫中,早自请就回到景陵了。 但太后在宫中的眼线也不少,甚至还打听到了,这两个儿子都为她割肉放血入药。 “是皇上先找太医做药引子的,只不过太后娘娘用了七日也毫无起色,只好又叫太医取了十四爷的。 太后娘娘用了十四爷的药,身体立刻便好转了,连钦天监都说,太后的命星重焕光彩,已经转危为安了。” 太后瞧着桌上刚刚用完的药碗,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十四的伤口可都处理好了?那毕竟是割了肉,若是恢复不好,怕是会丢了性命。” “太后娘娘放心,太医都已经处理好了,伤药用的也是最好的,十四爷没受什么罪的。” “若他的血肉有用,又何苦害了十四。” 听闻太后这般说,竹息立刻喊了声太后娘娘,她示意太后娘娘勿要说了,但却被全然无视了。 “说那药引子需要哀家觉得血脉亲缘最紧密之人才有效,想必是早就做好了伤害十四的准备。 他心里也清楚,他自己是远远比不上十四的。” 太后对皇上并没有太多的母子之情,毕竟这孩子自小就养在别人膝下,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身边,整日里也念着她人的好。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养的不念生母,只知道和弟弟争夺母亲的关怀。 “他回到哀家膝下之时,早就是个能独立,能照顾自己的年岁了。 但却不知满足,还要和年岁尚小的十四争抢,可见心思不够纯善,带着些许狠毒算计。 但哀家也并非是想怪他,毕竟都是哀家所生,若不是佟佳氏教坏了他,又何至于与哀家生疏到此等境地。” 太后越说便越是激动,她好不容易才在竹息的安慰下平静了情绪,“罢了,罢了,如今不止两个孩子都年岁大了,哀家也半只脚踩进了棺材里。” “呸呸呸,太后可不能这样说话,您可是要活千岁万岁的,可不能说这种丧气的话。” 竹息连连安慰着太后,生怕她刚刚治好了病,又因为心绪问题而出现反复,“您还要看着十四爷子孙满堂了,如今病了一场,竟浑然忘记了。” “如今十四为哀家受这些苦,哀家这心里总是担忧。这些日子,你在哀家的库中找些补身体的药,年头越久越好,都给十四带上。” “太后娘娘这般关心十四爷,想来十四爷身上的伤很快就会复原了。”竹息思索着天后库中的药材,“奴婢再为十四爷去太医院拿祛疤的药膏,定然不叫我们十四爷留疤。” “哀家倒是将这事儿给忘了,好在有你在,能替哀家想着。” “毕竟十四爷幼年之时就十分调皮......” 一主一仆开始畅谈起十四小时候的趣事来,皇上立在门口,一颗心已经沉到了湖底。 额娘不亲,幼弟不恭,也许她们才是真正的母子,朕只不过是因为额娘离世,而不得不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哪怕割肉放血,也讨不到一点关心和在意,浅浅提上一句也只是为了说自己的心思恶毒,不够谦让罢了。 皇上再听不下去一句话,他碰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十分木然地走出寿康宫。 苏培盛刚刚也站在门外,太后与竹息的话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但是他也只是一个奴才,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皇上了。 如今只有一个方法,将皇上送去哪位娘娘宫儿去,用那温柔乡叫皇上忘了今日之事。 虽说只能解一时之难,但总比这样看皇上时时刻刻散发着怒气要好的多。 但是还未等苏培盛劝慰,皇上便自行转了方向,向着承乾宫去了。 而此时此刻的陵容,正因为叫太后倒了大霉头而高兴,抱着攸宁在院中用柔软的枝条编花环呢。 皇上一进门就看到母女二人坐在树下,攸宁不安分,总是想着坐在陵容怀里,但是奈何陵容忙着给她编花环,只能时不时空出手去摸摸她的头。 皇上一进门的时候,照水便看到了,但在皇上的示意下,她只好乖乖闭口不言,抱着一堆鲜花柳条站在原地。 皇上大步走到了陵容身边,挨着攸宁那一侧坐了下来,攸宁常见皇上,并不觉得生分,立刻便要向皇上的怀里爬。 “攸宁,怎得这样不乖。” 陵容瞧见皇上那不许人通报的样子,便也没有起身给皇上行礼,她瞧见皇上苍白着的脸色,就知道是在太后那儿讨了个没趣。 “皇上这几日事忙,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攸宁了。 今儿倒是难得空闲,不如来帮攸宁选一选花儿吧。” “攸宁年纪小,缃色、嫣红、桃红都适合她,随意选用就好。” “皇上当真是不专心,就这样随意说几个花色来敷衍臣妾与攸宁。” 皇上叹了口气,他抱着攸宁坐在怀里,小心地避开自己受伤的手臂,“朕今日心情不佳,倒是难与你们一起做这些小女儿的趣事。” “有的时候,情绪不佳,反而要用其它的事情来排解。 但若是皇上没有心思做,与臣妾说一说梗在心中的事儿,也是好的。” 陵容将皇上选的那几种颜色挑了出来,为攸宁做了一个颜色极其鲜嫩张扬的花环,攸宁高兴,立刻就挣脱了皇上的怀抱。 她趴在陵容的腿上,一声声地喊着额娘,陵容被叫的心软,立刻就为她戴上了。 攸宁高兴地转了好几个圈儿,得了陵容的夸赞还不够,还要得皇上的夸奖,等皇上说完了,她又跑去照水那里讨要起来。 皇上看着小姑娘活泼的性子,立刻便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尤其是刚刚在太后那儿受了讥讽,这难受的心情便更重了些。 “皇上手臂是受了伤吗?”陵容假装并不知道皇上割肉一事,“臣妾看您抱着攸宁时,还要护着左手,可是扭伤了?” “......差不多吧,但只是小伤,不多时便会愈合的。” “愈合?”陵容伸手过去,想要触碰皇上的手臂,“可是划伤了,难不成是又出现了刺客吗? 皇上当真无事吗?不如叫来太医们瞧上一瞧。” “何桉鸣已看过了,容儿不必太过担心。”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攸宁跑跳的身体,突然便问了陵容一句,“若是有朝一日,攸宁送给她人抚养,容儿会是何种心境。” 陵容捏紧了手帕,她知道皇上是在用攸宁举例,文的实际上是当年太后的所作所为。 但自己与太后可不同,攸宁与皇上也是不一样的,这种无聊的类比,根本慰藉不了幼年时的皇上。 “太后曾经将攸宁抱去寿康宫抚养,用的理由是,喜爱攸宁,想要享受天伦之乐。” 陵容语气幽幽,皇上不想直接提到太后,她却直接提了起来,“臣妾本以为是三五日,谁知道却是过了几月。 更为......”陵容将过分两个字咽下,“太后不许臣妾探望攸宁,也从不派人知会臣妾,攸宁如今的情况。 臣妾就这样在承乾宫等啊等,几乎日日都会噩梦,梦见攸宁思念臣妾,哭了一整夜。 皇上,臣妾无法接受攸宁不养在身边的事情发生,若是您执意要将攸宁带走,臣妾只能抗旨不遵,强行将攸宁留在身边了。” 瞧见陵容慈母之心,皇上才从太后的冷待中缓过神来。 可这对比着实惨烈,只会叫皇上对自己的境遇更加自怜自叹起来。 “是啊,为母之人,怎能舍得离开孩子半步。” “攸宁好不容易回了臣妾的身边,臣妾只想着对她千般宠爱,哪怕是在太后娘娘那般尊贵之人身边养着,臣妾也还是担忧攸宁过的不好。 皇上,若是臣妾做错了什么事情,或是对攸宁教导的不够好,还请皇上责罚臣妾,勿要将攸宁作为惩罚臣妾的利剑,扎向臣妾的心窝啊。” 听着陵容越发激动的言辞,皇上只觉得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深深地看了陵容一眼,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不会带走攸宁的,日后也不会。” 陵容点了点头,情绪虽然平稳下来,但语气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急躁,“皇上今日心神不稳,可是因为太后娘娘吗? 臣妾听闻太后娘娘身体已经逐渐恢复,皇上也该放下心来了。” 放下心来之后,就该处理皇后娘娘了,按照钦天监所说,是皇后夺了太后的气运,方才导致太后垂死。 为了救太后,皇上与十四爷纷纷割肉放血,伤及身体。 皇后可谓是恶事做尽,就算太后想要保她,应该也是保不住的了。 “一块大石落地,朕理应开心。” 皇上喃喃自语,试图将自己的心思转移回后宫之事上,“宫中那些流言,可清理干净了?” “这流言甚是奇怪,突然阖宫皆知,又突然消声灭迹。 臣妾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有神佛操纵,有意叫后宫之人知晓了。” “朕倒是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皇上瞧了陵容一眼,他倒是不怀疑陵容有坐上后位的心思,但不代表面前这个女子没有。 “臣妾并未查出是何人致使,只怕是能力不足,若是皇上怀疑,不如派苏公公,或者是敬贵妃娘娘再查一次吧。” 陵容这般坦荡,皇上倒是没有怀疑是她所为,派人去查了之后,也确实只找到了几个小丫鬟。 经过苏培盛的一番拷问,发现她们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幕后传谣之人究竟是谁。 与此同时钦天监也来回禀,太后的命星光芒回正,天府星也减了光芒,不再像从前一般亮如明灯了。 只不过这就意味着,那些所谓的传言都是真的,当真是皇后不顾太后性命,强行为自己续上所谓的凤命命格。 她乌拉那拉氏乃六宫之主,怎可以罔顾宫规,用这种歪门邪道的手段。 皇上本就因为纯元皇后之事,想要废了皇后,如今太后又遭到暗害,便更加坚定了决心。 只不过皇上没想到的是,即便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胁,太后也绝不相信皇后会这样做。 她厉声呵斥着皇上,告诉他若是废后,就要找出十足的证据来,否则绝不能废了宜修。 可皇上即便将皇后谋害柔则的所有证据与证人都摆在太后眼前,太后却仍然为皇后狡辩,坚称是有人图谋后位,方才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皇上,皇后如今已经被你禁足在景仁宫,六宫的实权也分给了敬贵妃与晟妃,她已经受尽折磨,你又何苦要废了她呢? 更何况,皇后把持后宫这么多年,即便没有功劳,也有三分苦劳吧。 如今她只剩下一个后位的虚名罢了,你竟也不愿留给她吗?!” 第297章 不废而废 皇上本就对太后颇多怨气,如今更是因为皇后再度引发争吵,一时之间便黑了脸,语气也重了不少。 但太后到底是太后,面前这个就算是皇上,也得叫她一声皇额娘。 “柔则已经死去多年,她身死之事你念念不忘,临终之言却忘的干净。 至于六阿哥与七阿哥,毕竟是皇室的子嗣,既然已经平安生下,太医院总有法子保下。 天下名医何其多,身为皇上,想找到一个能医治他们的,又有何难。 那些妃嫔心有算计,皇上不去追究,反而来追究皇后照料她们身体之罪。 至于所谓夺运之事,本就虚假,是有人瞧着哀家病倒,故意传谣造谣,皇上不找出幕后主使加以惩戒,却将这事儿直接安在皇后头上。 皇上可曾想过,宜修被这样污蔑,心中又是多么悲痛。” 在太后的口中,这一切都变成了皇上的错,也是其他妃嫔的错,但绝对不是皇后宜修的错。 可宜修谋害柔则,用药方害敬贵妃与淳贵人生下会早殇的孩子,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实。 就连寿宴上那些啄人的鸟儿,也是出自于皇后之手。 “皇额娘,寿宴上的事情,是您亲自去查的,如今可查出什么结果了?” “这......” 太后确实有在查寿宴上鸟儿发狂啄人之事,但幕后之人藏得太深,无论是从衣裙上的药去查,还是盘问当天所有伺候的宫人,都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皇额娘说衣裙上蹭到的香膏会引得鸟儿发狂,但敬贵妃、晟妃以及竹息都受到了鸟儿的攻击。 可见问题不只是出在香膏上,而是鸟群上。儿子派人查了景仁宫,在寿宴前几日,景仁宫上空常有群鸟飞翔。 这无需辩解,的的确确是皇后在宫中驯鸟。而后,在寿宴之上便出现伤人之事,皇额娘,您真觉得一点点香膏,就能引得鸟儿发狂吗?” 太后自然是相信的,但她查不到证据,反驳起来也是苍白无力的。 “宜修没有害哀家的理由,即便皇上没有迎娶,她也要叫哀家一声姑母。” “宜修确实没有害皇额娘的理由,因为只要皇额娘在,无论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皇额娘都会因为乌拉那拉氏的缘故,死死地保住宜修。 可柔则也同样叫您一声姑母,您可有真心为她考虑过?”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太后便也未曾与皇上继续打哑谜,“柔则已经去世多年,对皇上毫无助力,而宜修却始终陪在你的身边,日后也可以协理六宫,管教妃嫔。 皇上,若是你废了宜修之后,又要立何人为后?宫中满族妃嫔不多,恬嫔家世又过高,皇上难道是想为某个妃嫔抬旗,给她皇后之位吗?” 皇上这皇位得来并不容易,时时刻刻担忧官员势大,夺了自己的皇位。 因此,他并不愿意后宫中,有满军旗的妃嫔太过受宠,挑选妃嫔也大多都是汉军旗。 只不过上一届选秀,汉军旗的甄氏与沈氏,虽然得宠但是并不安分,先后与其他男子私通,被皇上一个赐死,一个送出宫外,致使宫中汉军旗女子迅速减少。 如今新一届选秀上来的女子,也只有一个满军旗的祺贵人得宠,而祺贵人背后也是满族大姓瓜尔佳氏,皇上自然也不会愿意将她送上皇后之位。 “敬贵妃虽是宫中老人,但是皇上却不喜欢她。晟妃皇上虽是喜欢,但家世太低,即便抬旗也担不起一个皇后之位。 恬嫔与祺贵人倒是得宠,家世又好,但是这两个家族权势极大,坐上皇后之位,怕是会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叫后宫更加混乱。 除非皇上叫她们二人无法再度有孕,可中宫无子,前朝势必会再生事端啊。” 太后这一番话,可谓是直戳皇上的心窝子,如果他真的废了皇后,只会面临更大的风险,虽然为柔则报了仇,但却会导致前朝后宫陷入一片混乱,当真是......得不偿失。 “但宜修的所作所为,儿子也不能不管。皇额娘......儿臣可以保留宜修皇后的位置,但她这一世,都只能在景仁宫居住,不能外出半步。 如此,皇额娘可愿意答应了?” 太后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刚要开口反驳,就被皇上开口打断了,“皇额娘,儿子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了。 如今已经退无可退,皇额娘勿要再为宜修求情了。” “哀家只多说一句......”太后叫住要离开的皇上,“将三阿哥继续留给宜修吧,对外就说宜修的头风之症再次犯了,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 皇上想也不想地便点头答应了,自从知道三阿哥沉迷女色,追求庶母瑛答应之后,在皇上的心里,他就已经配不上皇位了。 日后最多做个闲散王爷,记在谁的名下,其实都不打紧。 “皇额娘,为何你愿意为宜修这样费尽心机地谋算呢?” 皇上并不期待太后回答自己的话,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不愿意为自己找个儿子谋算,但话到嘴边,还是慢慢咽了下去。 如同太后期待的那般,景仁宫虽然成了皇后的冷宫,但是三阿哥还养在她的膝下,并没有还给李常在抚养。 对外,皇上宣称皇后重疾,已经瘫痪榻上难以起身,宫中的御医都没有治疗的法子,只能遍访民间名医,期待找到一个解救之法。 只不过大臣送来的名医,都被送去给六阿哥和七阿哥把脉,并未得见皇后娘娘。但即便看了无数名医,也没有任何人能治好两个阿哥的顽疾,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在皇后被彻底禁足在景仁宫后,伺候皇后的人就都被皇上撤下了,皇后将自己手上的玉镯送给皇上请求见面,但却被皇上拒绝,那两个玉镯也被随意丢在库房之中了。 所谓的愿如此环,朝夕相见,也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只可惜直到这个时候,皇后也还是不懂。 “皇上将皇后那老妇彻底禁足,但却不肯彻底废了她,我们的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太后活着,皇上便废不了皇后,这事儿你不是早就知晓了。”陵容将绣好的兔子对光看了看,方才交给照水去填充棉花,“如今你也是妃位,有了协理六宫之权,我们的恬妃娘娘,竟然还不满足。” “区区一个妃位,本宫可不会放在眼里,你我二人的目标,不就是让我坐上那皇后之位吗?” “如今皇上对皇后是不废而废,她一丝权力也无,只剩下一个皇后的虚名了。 待太后百年之后,皇后自然会因悲痛而逝,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哪里是担心,明明是着急,太后前段时间都缠绵病榻不起了,居然还能活下来,当真是奇怪。” “何太医没有与你说明吗?”陵容不动声色地询问着,看到的却只是恬妃略带疑惑的目光,“他与我说明什么?难不成是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情?” 瞧着恬妃的模样,似乎确实一无所知,陵容心下有些疑惑,但是自己所做之事没有更多人知晓自然是好事,“自然是如何医治好太后的事儿了。” “你说这个啊......”恬妃凑近陵容,悄悄压低了声音,“前天封妃典礼之后,皇上来我宫中休息,我亲眼看到皇上手臂有伤,看来是真的为太后隔肉放血了。 只可惜啊,皇上的血肉没有作用,十四爷的才有用。太后心中,十四爷才是自己最亲密最在意的儿子,而皇上却什么都不是。但皇上却还这般在意太后的话,当真是好笑。” “皇上这般在意太后,我们也不能落后才是。”陵容早就知道,太后对于皇上根本没有什么母子情分,只不过是太后与皇上的关系罢了。 但是皇上喜欢演孝子,她们这些妃嫔也不能落下,刚好最近一段时间,甄家的人一直在接触甄嬛,借着为太后祈福的名义,叫皇上亲眼看看意图逃走的甄嬛也好。 “去甘露寺祈福?你不怕皇上又看上了那甄嬛,将她给接回宫中啊。” “看来你最近忙着宫中事务,忘了关怀我们的栩贵人了。”陵容将自己得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恬妃,惊的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甄嬛到了苦修之地也不消停,竟然还想着离开。 “这甄嬛好大的胆子,犯了这样大的错,不知道在佛前虔诚忏悔,竟然一日也不肯安生想要逃出去。 看来在甘露寺只是洗衣服还不够,还要叫她去倒夜香才能长长记性了。” “这些日子就不要叫她受苦了,从前安排她做的事情,也暂且放下。 毕竟皇上可是要去甘露寺祈福的,怎么能叫宫中出去的贵人受苦呢。” 陵容与恬妃相视一笑,两人一拍即合,还真的将皇上给劝去了甘露寺。 距离甄嬛离宫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时间,除了陵容之外,似乎再没有人记得她了。 就连皇上,决定要去甘露寺为太后祈福之时,情绪也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去往一个普通的皇家寺庙一般。 前往甘露寺一路上的野草都清除的干净了,寺院中每一处的灰尘也统统掸去,一众锦衣华服之人来这古朴的寺庙之中,竟然瞧不出丝毫违和之感。 陵容还记得今日有甄家之人会来寻甄嬛,便在拜过佛祖之后,借口要逛一逛寺庙,求皇上一起陪同她去那凌云峰。 凌云峰不算陡峭,但以二人的脚程,走上去也确实需要一段时间。 但无论上山还是下山,只有这一条路径,根据陵容得来的消息,甄家的人今早就上了凌云峰,知道如今也还没有下来,所以即便走的慢一些,陵容也并不担心会错过甄家的人。 皇上并没有问陵容为何要爬山,想来是凌云峰道路两旁美景不断,即便是寻常的翠树鲜花也惹得皇上喜欢。 陵容一路上倒是也和皇上说些攸宁和弘昱的事儿,皇上喜欢孩子,与陵容谈的倒是高兴。 “若是日后有机会带着攸宁与弘昱出来玩便好了,去年没有去成圆明园,攸宁常常念叨着,时不时就要说去圆明园和她夏娘娘放风筝。” “她还那么小,只怕会被风筝带的飞上天去。” “要是飞到天上去,攸宁也只会说,我会飞了皇阿玛,这天好大好大,紫禁城好小好小。” 皇上跟着陵容一起笑了起来,心情愉悦脚下也走的飞快,很快便到了凌云峰的峰顶,站在那座小小的、破旧的房前。 房顶是茅草铺成的,春日风大,还吹走了不少,到了夏季雨水多,不知道要流进屋子里多少雨水,榻上的被子一定是湿乎乎的一片,根本不适合人住下来。 但甄嬛如今就住在这个地方,陵容很难想象打开门会是怎样的光景,是衣着破烂却还是难掩天姿国色的甄嬛,还是衣着光鲜面容冷硬的熹妃。 但门一打开,只是一个面色蜡黄身材枯瘦的女子,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从前的乌黑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因为衣食短缺而营养不佳的草黄。 桌边还站着一个男子,陵容瞧他的装束,就知道是甄府的小厮,他是来给甄嬛报信的,却没想到被皇上与陵容抓了个正着。 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甄嬛脸上又带着泪痕,落在皇上眼里就又是另外一番含义。 甄嬛瞧见皇上,脸上除了震惊便是恐惧,她慌忙蹲下行礼,“民女甄嬛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甄家那个小厮这才知道面前这人是皇上,便也跟着行礼,口中喊着皇上万岁。 皇上环视屋内,除了甄嬛刚刚坐的椅子,便只有一个床榻看起来能坐,但那被子瞧着干净,却着实过于破旧,皇上皱了皱眉,最终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只不过那椅子是用砍断的木桩坐的,对于皇上有些小,坐起来格外的不舒服。 “朕叫你来甘露寺祈福赎罪,你却不在佛前伺候,如今更是门窗紧闭,与外男共处一室。 甄氏,你当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第298章 甄嬛的谋算 面对皇上的质问,甄嬛即便心中觉得自己不再是皇上的妃嫔,也不得不解释一二,毕竟自己不能污了甄家的名声。 “此人名叫小麦,是甄家的家生奴才,父亲听闻民女如今在甘露寺祈福,便派了人过来探望,送些衣物吃食。 这些东西极重,还需要走山路,因此父亲派来的是男子,而非女子。” 只需要三言两语,甄嬛便将二人的关系解释个一清二楚,她不卑不亢地看向皇上,“皇上派来的嬷嬷想必也是知晓的,若皇上不信嫔妾之言,派人一问便知。” 甄嬛与甄家之人接触从来都是背着人的,那两个嬷嬷又怎么可能知晓,尤其是方才屋中只有甄嬛与那个叫小麦的两个人,想来是找了个借口,将嬷嬷给支了出去。‘ “说到嬷嬷,她们怎得没在栩贵人身边伺候着,莫不是刁奴欺主,有意慢待于你。” 陵容突地出声,她立在皇上身后,衣着华贵,即便容貌不是上佳,在这黑洞洞又破败的小屋里也被衬得像仙人一般。 与灰头土脸又面黄肌瘦的甄嬛一比,陵容似乎也要成了什么绝世美人儿了。 但甄嬛并不觉得自己会逊色于陵容,她只是安静地蹲着行礼,似乎并未听见陵容说些什么。 反正她的处境已经到了极差的地步了,不会比这更差了。 但皇上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见甄嬛不肯开口,便多问了一句,“怎得,她们当真敢欺辱于你?” 许久,甄嬛缓缓开口,“若是皇上吩咐,叫民女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惩罚,那便不是欺辱。” 她着实会说话,只一句,就叫皇上心中的怒火挑的更加旺盛,他压抑着怒气,叫苏培盛将那两个婆子给带来。 “皇上,人人都有一张嘴,更何况她们二人有两张,”甄嬛出声阻止了皇上,她不能叫皇上知道,自己与甄家的来往都是背着人的,“届时一个捏造,一个作证,就算民女全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 若皇上相信她们,便无需叫来民女面前对峙,直接私下去问,相信便是。 若皇上相信民女,那就更无需派人去叫两位嬷嬷过来了。” 陵容在一旁听的几乎要发笑,只可惜皇上就这般熄了找那两个嬷嬷过来的心思,开口叫甄嬛起来。 可甄嬛即便起来了,也和陵容一样,并没有地方可以坐下,只能拢着袖子立在原地。 “从今日起,甄家就不要再派人过来了,回去告诉甄远道,勿要做些多余的事情。” “是,皇上。”那个叫小麦的应是,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被苏培盛还算客气地请了出去,离开之时甚至不敢再看甄嬛一眼。 “朕会再派个人过来照顾你,那两个嬷嬷,朕自会派人敲打,晟妃……” “臣妾在,皇上。” “你之后定期派人来甘露寺,收取甄氏所抄经文,不可有所遗漏。” 陵容又行了个礼,这事儿与自己扯上关系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甄嬛死了或者逃了,皇上岂不是要怪罪自己。 “只不过臣妾毕竟远在皇宫,皇上也要派一甘露寺的人照顾栩贵人才好,这样更为方便,不至于叫她太过辛劳。” “……苦心智,劳筋骨,饿体肤。既是祈福赎罪,便应与寺众一样,不可独树一帜。” 陵容点了点头,她只不过是要确认,皇上如今对甄嬛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而已。 如今看到皇上对甄嬛毫无兴趣,倒是想起曾经倒了嗓子的自己来。 果真是帝王无情,哪怕是那般宠爱过的甄嬛,他也一样弃之如敝屣。 “那臣妾便问一问主持,为栩贵人寻一位佛法精深之人,有人引路,栩贵人顿悟的也能更快些。” 甄嬛闻言皱了皱眉毛,她知道安陵容一定没安好心,所谓的佛法精深之人,只怕就是那个欺辱自己的净白。 但若不是净白,想来自己受到的折磨也会更多一些。 如今整日洗衣、打扫庭院已经十分疲累了,再来些活计,怕是真的要死在甘露寺。 如今想要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只能把自己的情况与晟妃死死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来,她就不好叫人来折磨自己了,不然自己受了伤后,皇上既会怀疑她有意欺辱自己,又会怀疑她监察不力。 “谢过晟妃娘娘关注,民女会定期写信汇报近况与甘露寺中的情况,定不会叫娘娘担忧。” 甄嬛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露出个十足温柔的笑容来,“若是民女受人刁难,还需要请娘娘为民女做主呢。” “苦行修心,甘露寺都是信佛拜佛之人,若是栩贵人诚心礼佛,便知那并非刁难,而是苦修之法了。” 陵容并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毕竟这甄嬛谋划着逃出去,皇上找不到人,怪在自己身上可就不好了。 “不过……栩贵人这话也确实提醒了我,”陵容叫了皇上一声,她面露难色,“皇上,臣妾与栩贵人存有旧怨,如今她在这甘露寺中,众年不见圣颜。 臣妾又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只怕会忍不住对栩贵人下手,叫她也受一受折磨呢。 所以臣妾求皇上,在还未铸成大错之时,亲手阻止了臣妾吧。” 陵容推拒了皇上叫自己监督甄嬛一事,她言辞不算恳切,但胜在真实,毕竟那年大雪纷飞祈福之事,皇上的印象也还十分深刻。 “陈年旧事,想不到娘娘还在耿耿于怀。” 甄嬛瞧了瞧锦衣华服的晟妃,眼珠一转,又在自己所住的茅草屋中环视一圈,“可民女也受了数不清的苦,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即便真的有错,也算是还清了。 娘娘又何苦旧事重提,叫你我二人都伤心难过呢?” 甄嬛就是甄嬛,无论何时都不会叫自己在言语间落入下风。 她收起了笑脸,背过身去快步走到了榻前,一副不愿面对的模样。 陵容与皇上一同看了过去,还能看到甄嬛正在抬手擦着自己眼角的眼泪。 眼泪是不是真的陵容并不知道,但这番做作的演出倒是叫皇上有了些许动容之色。 只不过皇上显然还记得甄嬛所做的其它事情,一时的动容很快被淡漠所代替——一个想要与他人私奔之人,怎么可能真心为两个人的孩子而伤心哭泣。 皇上只觉得,甄嬛言语间的所谓在意,不过是为了逃离甘露寺这种清苦生活而已。 “罢了,既然容儿担忧自己做了坏事,朕便请敬贵妃来做此事吧。 如今我们来凌云峰许久,也该回去,用些斋饭了。” “是,皇上。”陵容微微欠身行礼,她没有再多看甄嬛一眼,直接离开了这座黑漆漆的小屋。 甄嬛听几个人的脚步声音消失,方才打开被关紧的门,她扶着门框,瞧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选择。 若是没有做那个逃出宫的计划,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是宫中的栩妃娘娘了,又怎会在这甘露寺中做些下人的活计,整日整日如同牛马一般劳作。 皇上看到了自己受苦的模样,竟然也并无一丝动容,可见从前的宠爱,都是因为那个纯元皇后罢了。 “你早就不是那个因为担心我害怕雷雨就来陪伴我的四郎了,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日渐年老的普通人罢了。 但你既然不愿意我离开甘露寺,那就只好想些办法,再回到你的身边了。” 陵容与皇上,自然不知道甄嬛所说的话,两个人下山的时候十分沉默,直走到山脚下时,皇上才缓缓开了口。 “她与从前全然不同了。” “臣妾倒是觉得,栩贵人与从前并无任何分别,她还是那般聪明,口齿也伶俐。” 皇上叹了口气,他说的哪里是甄嬛本人,说的其实是那个曾经七八分像柔则的甄嬛。 如今的甄嬛灰头土脸,不复曾经的美貌,但这心肠却与在宫中一样,仍旧精于算计。 若非晟妃说起从前之事,想办法将自己摘了出去,只怕她真的要靠朕的旨意,威胁性子软和的晟妃时刻照拂,在这甘露寺中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你倒是还会夸赞她两句,从前之事容儿明明还是在意的。” 当然在意,毕竟除了甄嬛,还有你这个恶人好好生活着,哪里能忘得掉呢。 陵容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温柔的笑意,她低声说了自己小气,“可她如今这般模样,不止臣妾,只怕皇上看了也觉心疼吧。” 这话并非是什么酸话,而是陵容试探,试探皇上是不是会像前世一样,对甄嬛念念不忘,再把她接回宫中当熹妃。 “她的所作所为,已不是吃一段时间的苦能偿还的了。”皇上并未告诉陵容,甄嬛在私下里都做了什么事情,毕竟在他眼里,帝王的面子更为重要。 “只可惜她身上的半分影子,再无人身上能寻到了。” 皇上已经毫不在意地直言甄嬛与纯元皇后的相像,毕竟那次故衣事件之后,宫中之人多多少少都猜到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甄嬛与纯元皇后相像,恬妃才会这般在意,担忧这甄嬛日后成了抢夺自己皇后之位的绊脚石。 不断地吩咐着净白,叫甄嬛做些粗活累活,将那美貌磋磨的一干二净才好。 一回到甘露寺,恬妃就急忙奔了上来,她如今对皇上格外殷勤,虽然乌拉那拉氏还在,但恬妃已经在想办法要将她弄死。 如今只要将皇上伺候的开心,这皇后之位定是手到擒来的。 一旁的敬贵妃皱了皱眉毛,她看向陵容,“晟妃妹妹,与我一道,为孩子们供奉一盏海灯吧。” 陵容对此虽不热衷,但毕竟是为两个孩子添福的,便跟着敬贵妃一道,为攸宁和弘昱各添了一盏灯。 曹嫔与淳贵人同样过来添灯,但淳贵人眉宇忧愁频现,不复从前天真烂漫之态,似乎七阿哥的情况并不太好。 敬贵妃如今宫中位份最高,自然关切各位嫔妃,陵容因为与淳贵人关系并不好,便默默退到了一旁,打算自己在寺庙之中再逛一逛。 谁知曹琴默却在后头赶了上来,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她便开口询问起甄嬛的事儿来。 “姐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倒是叫妹妹有些惊讶。” “你与皇上去凌云峰时,那净白刚好在恬妃面前谄媚,我便听到了一些消息,并非是有意探寻妹妹的踪迹。” 陵容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她点了点头,便将凌云峰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曹嫔。 “这甄氏果真有些手段,即便孤身一人被困在甘露寺,竟然还能与她甄家联系。 若不是今日凑巧被妹妹与皇上撞见,怕是改日弄个病重暴毙的理由,就直接逃出甘露寺了。” “是啊,不过日后有敬贵妃看着,想必她想逃也逃不掉了。” 陵容发现这寺庙之中居然还有一池荷花,便忍不住地走去凉亭观荷,“姐姐呢,如今皇后被禁足,姐姐日子过得可还好?” “有妹妹关心,我与温宜一切都好。好在寿宴之事,太后娘娘并未怪在我的头上。 不然我在宫中一定会寸步难行,又何谈为温宜争个更好的未来呢。” “姐姐未来如何打算?继续与淳贵人混在一处,明面上做皇后娘娘的人吗?” 曹琴默摇了摇头,如今的淳贵人心底里恨死了皇后,怎么可能还会为已经倒台了的皇后娘娘卖命。 自己虽然没有受到皇后的牵连,但瞧着皇上的态度,又怎么可能敢继续站队皇后。 当下最重要的,便是找一个皇上喜欢的妃嫔靠近,打好关系,叫皇上不会因为皇后的所作所为,而疏远自己或是温宜。 “我也是争斗的累了,如今才发现,和妹妹一样安安心心在宫中养着孩子是最好的事儿。 那些出谋划策,费尽心机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这意思很是明确,曹琴默在两易其主之后,终于要靠向自己了。 只不过此时的陵容其实并没有那么需要,毕竟无论是甄嬛还是皇后,都没能斗过此时的自己。 可她一张口,还是说了声对啊,“说起来,我最近给攸宁做了一只兔子,改日也送温宜一个。 她们这些小孩子,最喜欢这种可爱的小动物了。” 第299章 历史重演 在处理完甄嬛之事后,一行人便回到了宫中,皇上将吩咐给陵容的事情交给敬贵妃,同时将芳若给派去了甘露寺。 芳若算是宫中的老人了,对于纯元皇后也有几分了解,将她派去甘露寺伺候甄嬛,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存了一个调教出来更像纯元皇后之人的心思。 不过甄嬛已经有七八分像了,有芳若的调教,只怕会有十分像了。 等来日回到宫中,只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但这种事情一定要提前预防,只不过芳若是皇上的人,陵容所派之人只是略微接触了一下,就被芳若严词拒绝了。 她表明自己只听皇上的话,绝对不会谋害栩贵人。 本来陵容也不是想收买她谋害甄嬛的,所以对于芳若的拒绝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更何况,甘露寺毕竟是在宫外,所谓天高皇帝远,即便哪一日芳华死了,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陵容还真的想要看看,甄嬛会不会抓住芳华这根救命稻草,想办法逃出甘露寺或者是回到她曾经拼命想要逃离的宫中。 可是如今没有沈眉庄和温实初为她在宫中卖命,只靠一个芳若而已,陵容还真的不太相信,甄嬛有办法回到宫中。 所以果真还是想要逃离甘露寺吗?陵容拿着叶澜依传回来的信件,知道了沈家当真开始为甄嬛谋划的事情,想必是担心甄嬛将沈眉庄仍旧活着的事情告知皇上,给沈家招致弥天大祸。 叶澜依为了监视沈眉庄,居然就在济州停下了脚步,时不时便给陵容传信,报告沈眉庄的动向。 最近几封信还提到了她抱走的小猫团绒,又胖了多少,以及看上了邻家的小猫之事。 “澜依的生活倒是快乐,前段时间叫她帮忙给父亲送去的信件,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时间上差不多,”照水盘算着时间,“老爷在大是大非上,总是要娘娘提醒着,才能不犯下大错。 自入宫之后,娘娘就要时刻记着写信回去敲打,如今几年过去了,却还是......” 照水自然不敢说安比槐没有任何长进,那毕竟是主子的父亲,不能随意评判诋毁。 “若非父亲不懂政事,还不听劝告,他又怎么会私下里自己与富察大人牵扯上关系。 惹得皇上怀疑本宫和弘昱。 若非攸宁受怡亲王的喜欢,得了他给的长命锁,只怕皇上连攸宁都会冷落了。” 陵容取了桌上的螺子黛描了描眉,她瞧着镜子中的自己,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明年的话,凌琅今年也敢参加乡试了吧。” “是的娘娘,今年八月就该参加乡试了,若是考中,明年三月就该参加会试了,待会试一过就是殿试。” “你记得倒是清楚,若是他能考的这般顺利就好了,待他真的考上,就可以......”让父亲好好休息休息了。 陵容没有将余下的话说完,她不能叫身边伺候的人知道,自己连父亲都要算计,又如何能叫身边的人安心相信自己,为自己卖命。 “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子,我常常担心从寿康宫回来之后,你的身体没有养好。”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娘娘还是时不时就要念叨一句。”照水也从镜子中看着陵容,“何太医的药,都要把奴婢所有的病都治好了,奴婢现在只觉得自己三拳就能打飞一头牛。” “照水你说的越来越夸张了,”陵容被照水逗得笑了,她终于收拾好了自己,“将药膳带上吧,自从甘露寺回来之后,皇上的情绪便一直不好。 持续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更叫人厌恶的是,皇上常常叫自己去唱歌聊天,为得就是那极度像纯元皇后的声音。 好在前世皇后曾派人帮忙调教过陵容的嗓音,如今陵容对于纯元皇后的声音和自己的本音已经能够切换自如了,不会再因为常常用那声音而导致嗓子发哑难耐了。 眼看着皇上这般思念纯元皇后,甚至到了整日整日传唤自己陪侍的地步,陵容只觉得皇上将甄嬛接回宫中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时至八月,皇上似乎已经断了对纯元皇后的思念一般,不再像从前一般频频招陵容侍寝。 于此同时,每三年一次的乡试终于开始,即便被困在深宫之中,陵容都不由得有些担忧,就连睡觉都有些睡不安稳了。 但比弟弟考试消息先传来的,是皇上再度出宫,悄悄去甘露寺的消息。 果真还是如陵容的猜测一般,一些声音的相像还是不够的,还是要一个外貌和性格都十足相似的女子才行。 而宫中,除了甄嬛便再没有其他人选了。 陵容知道,一旦皇上下定了决心,无论用什么借口阻拦,他都会想办法迎甄嬛入宫,除非甄嬛身死,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入宫。 对此最为着急的是恬 妃,她得知皇上去甘露寺的第一时间,就跑来找了陵容,她想要陵容想个办法,将皇上的心给笼络回来。 “你追查纯元皇后之死一事时,应该了解到不少东西吧。皇上极为珍爱纯元皇后,乃至愿意为她求到先帝面前,也要毁了纯元皇后定下的亲事,改嫁到雍亲王王府。 先帝震怒,质问还是雍亲王的皇上,是不是为了这个女子,宁愿放弃皇位,你猜皇上是怎么回答的?” 恬妃沉了面色,她并不想听皇上与纯元皇后那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她只想知道如何才能叫皇上不再惦记着宫外的甄嬛,老老实实将心放在宫中。 “简单啊,叫甄嬛身死,皇上便不会再想着见她,再为皇上寻一位像纯元皇后的女子入宫,皇上的心思就会放回宫中了。” “那岂不是培养一个宠妃与我们作对,这宫中的日子就要更艰难了。” 对于弄死甄嬛之事,恬妃反倒不觉得困难,她当着陵容的面吩咐桑儿,丝毫不担心陵容会去告她的状。 “要不是为了折磨这该死的女人,我早就送她下地府了。谁能想到即便她色衰到这种地步,还能勾的皇上出宫。 只怕若是不动手,她就要跟着皇上回宫了。” 可惜的是恬妃派出的人没能杀了甄嬛,还差点被皇上的人发现,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不过皇上没有像陵容预料那般带甄嬛回宫,他在凌云峰上的茅草屋休息一夜之后,就匆匆回到了宫中,就仿佛他真的跑去甘露寺为太后娘娘祈福一般。 陵容起初以为皇上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借口,但三五个月过去了,皇上只是偶尔出宫几次,在凌云峰休息一晚,第二日便立刻回宫了。 因为甄嬛早就在宫内搞坏了身子,即便皇上这般留宿,甄嬛也没能有孕,只能比从前被看管的更严,在凌云峰上的破草屋里不能出门半步。 原来从一开始,芳若就并非是过去伺候甄嬛的,她为得就是与甄嬛食则同桌,寝则同床,牢牢地看管着这个不安分的女子。 然后再用着帮甄嬛复宠的借口,将她调教的更加像纯元皇后,以便皇上时不时地睹人思人,彻底沦为纯元皇后的替代品。 也正是因为有了甄嬛,皇上便不需要再叫陵容为他唱曲,也不需要陵容时不时就要跑一趟养心殿,哄着皇上开心了。 陵容虽然不在意皇上在甘露寺如何宠爱甄嬛,恬妃却在意的很,她主要是担心甄嬛太像纯元皇后,哪一日就给皇上下了迷魂汤,将她给接到宫中做皇后了。 只可惜如今甄嬛身边都是皇上的人,恬妃与陵容都没有办法安插人手进去,连如今甄嬛的情况也不知道了。 陵容不着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已经有了甄嬛与沈家来往的证据,包括她知晓乃至包庇沈眉庄出宫的事情。 甚至陵容已经知道了沈眉庄的住处,只要甄嬛想要回宫,就把这些证据交给皇上就是了。 唯一可惜的,是那个小麦嘴巴硬的很,不愧是甄家的家生子,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没能从他嘴里挖出什么消息来,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叫甄家的人有了防备,这小麦只能被推进河中淹死,假装成失足落水了。 “又添了一条人命,有时候真的觉得,为了她双手继续沾血并不值得。” 陵容伏在美人靠上看池中落雨,她行至御花园,被突然而来的暴雨困在凉亭之中,看着那水池中的圈圈涟漪,倒是莫名引起千万愁绪来。 “雨天到了娘娘倒是添了万般愁绪,可是因为今日皇上也要去甘露寺?” “冒着大雨也要去,不知道皇上是担忧夜中惊雷甄嬛害怕,还是想要与甄嬛一起回忆纯元皇后的旧事。” 陵容喃喃说着,一抬眼便看到了冒着雨奔跑的五阿哥,不知道这小子要去哪里,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跌跌撞撞地,差点摔进了水中。 “这孩子怎么冒着雨在跑,照水,你辛苦一下,喊他暂且带进来躲雨吧,莫要出去,免得淋湿了你。” 照水应了一声,便尽量躲着长廊中被风吹进来的雨水,尽可能地向五阿哥那边走去。 “五阿哥!五阿哥!” 照水连连喊了好几声,五阿哥方才听见了呼喊,他立在雨中不肯挪动脚步,直看到照水要走进雨中接他,方才板着一张脸先跑了进来。 他看到这侍女是照水,就知道凉亭里的人到底是谁了,走过去的步伐便又慢了些。 谁知道走到凉亭中,陵容并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他什么,只是拿出了手帕,帮五阿哥慢慢擦了满头满脸的雨水。 但手帕毕竟小,勉勉强强将脸上的水擦干了,就已经湿透了,五阿哥身上还是湿的,脚底下甚至积了不少水。 “无论多着急的事儿,都在凉亭中休息一会儿吧,这么大的雨,小心受了风寒,生了大病。” “我是从养心殿回来的,额娘病重,我去求皇阿玛将额娘接进宫中好生调养,但皇阿玛似乎很着急离开,我只说了两句,就被打断了。 皇阿玛吩咐苏公公派太医去医治额娘,但雨水太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得宫去。” 陵容只是嗯了一声,她对裕嫔倒是没什么同情之感,毕竟两个人一点交情都没有。 若是面前这个五阿哥病重,陵容倒是还能露出一点子担忧之色。 “额娘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时间可活。可我人微言轻,皇阿玛不肯将额娘接回宫中。” 五阿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在暗示陵容帮一帮忙,向皇上求一求情。 只可惜陵容倒是觉得裕嫔若是真的因病离世,对自己的计划更有帮助,因此心下便存了不愿帮忙求情的心思。 “皇上这般作为,终归是有原因的,五阿哥耐心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可是,我已经求了皇阿玛许多次,皇阿玛宁愿将我在送出宫去,也不愿意将额娘接回来。”眼见着陵容装傻,五阿哥干脆光明正大的提示,“晟娘娘,您可否替儿臣向皇阿玛求情,将额娘接回宫中呢?” “五阿哥,不是本宫不想帮你,着实是因为我更加人微言轻,皇上怕是不愿意听我一言啊。” 一个妃位,一个是皇子,两个人都说自己人微言轻,这情景着实是有些好笑。 眼看着五阿哥眉头皱紧,陵容便扬起了一个笑脸,“待皇上回宫,我自会去一趟养心殿,至于能不能说动皇上,还请五阿哥不要抱有希望。 毕竟,因为裕嫔之事,我们曾经就劝过皇上,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雨势越来越大,隐隐的雷声从云层之上传来,着实是有些震耳欲聋。 五阿哥也不知是被雷声吓得,还是因为知道没办法将母亲接回宫中而恼怒,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皇阿玛为什么不愿意将额娘接回宫中呢,欣贵人是在皇爷爷丧期产女,导致皇阿玛不愿给她晋位。 但额娘又犯了什么错呢,叫皇阿玛至今都不愿意将她带回宫中。” 第300章 大雨滂沱 听见五阿哥的询问,陵容也不由得沉默下来,她要如何与五阿哥说,裕嫔在皇上养母离世,连头七都没过就引诱皇上去她房中,惹得皇上厌弃了她呢。 所以从始至终,裕嫔住在宫外并非是因为五阿哥的疾病,而是因为她自己的所作所为罢了。 这也是为何皇上在查过之后,想要废除皇后的根本的原因。 他在意自己的养母,也在意自己的亲额娘。 “五阿哥,我入宫时日也不算长,并不认识你的额娘。 所以对于裕嫔为何被皇上置在宫外,着实是不知缘由的。 但我方才也已经说了,会帮你替皇上求情,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届时我也会探听一二。” “不,不用了。” 五阿哥摇了摇头,他下意识觉得并非是什么好事儿,若是叫晟妃知道了,不知道又会闹出多少波澜。 “叫晟娘娘帮忙求情,已是强人所难了,儿臣不敢奢望太多。” 陵容点了点头,毕竟她早知道其中缘由,自然不会太过坚持,如今雨势仍大,叫人瞧着就有些心惊。 不多时,小厦子便撑伞跑了进来,他慌张地叫着五阿哥,忙问着他有没有事儿,有没有受伤。 “皇上走的急,您走的怎么也这般急,奴才取回来吃食瞧不见你,可真是急坏了。” 小厦子虽然撑着伞,身上也因风吹被淋湿了不少,但他胸前衣服里藏的毯子倒是干燥,刚扯出来就想往五阿哥身上裹。 “等等,小厦子。”陵容忙将小厦子的动作阻拦了下来,“你将五阿哥带去一边,把湿透了的外衣脱下来之后,再裹上毯子,不然这样湿漉漉的,裹了也是没用的。” “哎,奴才明白了。”小厦子听了陵容的话,将五阿哥领去一旁柱子后面,将毯子展开为五阿哥遮挡。 但五阿哥年岁已经不小了,被这般伺候还是有些尴尬,口中连连说着不用,到最后甚至有些恼怒了。 “我说了不用,你听不懂吗!” 陵容只听见远处传来五阿哥恼火的大喊,她叹了口气,着实想不到这个年岁的孩子这般难搞。 那边小厦子还在恳求五阿哥,奈何五阿哥倔脾气上来了,任小厦子说什么好话都没用。 但是他这般作为,难为的只有小厦子,陵容眼看着继续打好关系的机会又来了,当然是立刻便开口了,“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照水,五阿哥怕是不会更衣,帮帮他吧。” 一听到有侍女要过来,五阿哥立刻便开口阻止,他脱下沾满水的外袍,由着小厦子简单擦拭来了水珠,方才将柔软干燥的毯子裹上身体。 待他整理好了一切,陵容早就与照水离开凉亭了,不过她们还带走了小厦子的伞,倒也没叫自己淋湿的太惨。 不过为了不叫小厦子与五阿哥等太久,陵容便派人将伞送了回去,还顺便知会了她们离开的原因——五阿哥虽是孩子,但毕竟男女大防,不宜多留。 好在,小厦子虽然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但面对五阿哥姿态够低,倒也哄得五阿哥乖乖回了阿哥所,等皇上闲暇了再来商讨。 但没有想到,这场大雨久久不停,连续下了一整日。直到第二日一大早,还没有皇上从甘露寺回来的消息,更严重的是,皇上连早朝都没有上,将大臣们白白晾了一早上。 无奈之下,只能对外宣称皇上突然生病,叫众位大臣不必再等,方才算是歇了今日的早朝。 否则皇上离宫久久未归的消息传到众位大臣的耳朵里,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乱子。 陵容用完早膳之后,大雨已经停了,但还是有些淅淅沥沥的,惹的人莫名烦心。 敬贵妃派去接皇上的人已经出去了两个时辰了,仍旧没有皇上的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 “娘娘,有消息了。”照水气喘吁吁低跑了回来,她刚将伞放在门外,就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陵容,“皇上如今还在凌云峰上,因为一整夜的大雨,凌云峰出现了山体滑坡,皇上被困在上面,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被解救下来。” 陵容着实是有些无语,为了一时的快乐,却被困在了上面,那茅草屋就算是修整了,也还是个破旧的茅草屋,昨夜不知道有没有漏水,叫那可怜的苏培盛爬上去修屋顶。 “敬贵妃娘娘说,那山体滑坡泥土全部堆在了上山的阶梯上,去接皇上的人正在冒雨努力地清路,想必还要几个时辰才能清出来一条路呢。” “这雨一直在下,贸然清路并不安全,怕是还会再闹出人命啊。” 陵容喃喃自语,若是真的再出了人命,这甄嬛恐怕就不要再想回宫了。 皇上沉迷女色不理朝政,担忧栩贵人在凌云峰被大雨催折受苦,便逼着侍卫和太监清路,想要尽快赶回宫中,但谁知道山体再次滑坡压死了几个御前侍卫...... 这谣言对后宫之中没什么帮助,但放在前朝,就成了弹劾皇上不理朝政、沉迷女色的最好证据。 然后再集结一批看不下去皇上如此昏庸之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先斩甄嬛,待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之时,再用皇上已经被妖女迷惑,不配为帝的名义杀了皇上,顺势自己坐上皇位,开启新的王朝。 陵容想想便觉得此事美妙,只可惜她是个被困在后宫的妃子罢了,想要推翻皇上,起码有个像样的爹才行。 “还有其他消息吗?” 照水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山体滑坡掩埋的阶梯太长,去凌云峰的侍卫们并没有见到山上任何一个人。 所以目前皇上的情况尚还不知,估计还要再等等消息才行。” 陵容也嗯了一声,她在殿中做了一会儿,着实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确实可行——起码在阻止甄嬛回宫一事上,十分可行,若是能找到个人去做,没准儿还真能成事。 只可惜,到延禧宫寻恬妃之时,才知道她已经去了咸福宫,陵容思索了一番,也只好去咸福宫露露脸,表达一下自己对皇上的担忧之情。 到了咸福宫时,这才发现太后娘娘身边的竹息也在,似乎正在询问关于皇上何时回宫的事情。 “妹妹你来了。”敬贵妃倒是先招呼了陵容一声,如意很快送来了驱寒的热汤,“用些汤祛湿避寒,这雨水连绵不绝,小心生了疹子。” 陵容倒是从善如流,她照旧闻了闻那汤,假装用了一口便暂且放下了。 敬贵妃也没有太关注陵容,毕竟她忙着回应竹息,“叫太后娘娘安心便是,本宫已派人去清理山道了,想必不多时就能迎皇上回宫了。 太医也一并带过去了,若是皇上有身体不适之症,也能立刻为皇上诊治。” 敬贵妃考虑的已经算是十分全面了,但是竹息点了点头,仍旧没有离开。 “太后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确实有一件事......”竹息顿了顿,又看了陵容与恬妃两人一眼,见二人当真没有退下的意思,便有意给敬贵妃使眼色,让她开口叫这两人退下。 但敬贵妃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便假装没有看懂竹息的示意,只一味用着自己那份热汤。 竹息撇了撇嘴,心下对这几个人就有些不喜,便准备待会儿回寿康宫,将几人早就抱成一团的事儿告知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是想询问,敬贵妃打算如何处置甄氏。” 听见这个问题,陵容倒是精神一振,她装作喝汤的样子,耳朵却竖了起来。 “甄氏乃是废妃,如今整日在甘露寺祈福,太后娘娘是觉得,这样的处罚太轻了吗?” 敬贵妃还是那一招,假装自己不知道皇上出宫找的是甄嬛,叫竹息将太后的想法先透露出来。 竹息着实是有些无语,她捏了捏手指,尽可能柔和的开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这个甄氏做了太多错事,应该好好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皇上不忍心惩罚,敬贵妃作为位份最高的嫔妃,理应起到为皇上分忧解难的作用。 今日是被山体滑坡阻拦了回宫的脚步,万一哪一日碰到了想要谋害皇上的刺客,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只有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才能杜绝之后的无尽灾难,贵妃娘娘。” 竹息微微颔首,她似乎是担忧敬贵妃误会一般,“这便是太后娘娘叫奴婢转述的话,敬贵妃娘娘,奴婢说的可还清楚?” “我知道了,但此事还需要再衡量一番,但定会给太后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竹息得了准信儿,便行礼告退了,只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开口说话。 许久之后,还是恬妃先打破了安静,“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她没有直说,只是抬起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杀掉的手势。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但......”敬贵妃十分犹豫,“皇上如今对那甄氏正热乎着,哪怕昨日大雨也冒着风雨出宫见她,若我们动手害了他,只怕会惹得皇上恼怒,埋怨我们三人。” 恬妃听到这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陵容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定是在心里说关我们两个什么事儿,太后吩咐的可是你这个位份最高的人。 “两位妹妹,可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此事?” “没有,”恬妃如陵容猜测那般直接拒绝,“既然是太后娘娘吩咐姐姐的,怕是知道只有姐姐才能想出最佳的解决办法吧。” 敬贵妃被噎了一下,但她对于恬妃的性子还是了解,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陵容这里。 “姐姐也说了,皇上正在兴头上,贸然制止了怕是还会惹皇上不悦。 不如等皇上回宫之后,先找苏公公探听一下皇上的口风,瞧瞧皇上是不是真的有接栩贵人回宫的打算。 或是皇上仅仅是因为思念纯元皇后,才起了这一时的兴致。 若是前者,这事儿就回禀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定夺便好。 若是后者,想来也不用太过忧心,多劝皇上关心朝政也就是了。” 敬贵妃闻言叹了口气,“两位妹妹都未曾见过纯元皇后,自然不知道她的本事,就连我也是从端妃那儿听过一些消息。 听闻皇上对纯元皇后甚是宠爱,甄氏初入宫就得宠,也是因为她的外貌与纯元皇后相似。 你们可是忘了,甄氏最得宠的时候氏什么样子了?位份想提便提,连谋害晟妹妹子嗣这样的大事儿都能直接揭过,甚至提了位份。” 陵容并不喜欢提起从前的事儿,承乾宫的人,也唯有照水在陵容偷偷给第一个孩子烧纸的时候敢说上两句。 敬贵妃就这般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目的甚至并非是为陵容打抱不平,倒是叫陵容这心里有几分的不高兴。 只不过陵容如今已经不是爱挂脸的性子了,她甚至还是笑得温婉,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敬贵妃在说些什么。 “无论什么缘由,都要经过皇上的首肯,如果皇上铁了心地要将栩贵人接回宫中,除了太后娘娘,真的无人能阻拦了。 因此,我们回想过去栩贵人的受宠或是日后她的复宠之事都是无用的,还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能叫皇上勿要这般不顾前朝地跑去甘露寺。 如今,因着雨水过大导致山体滑坡,因为解救皇上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想来不需要我们劝解,就有前朝的大臣们开口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解决甄嬛这个隐患才行。”恬妃着实是听不下去陵容与敬贵妃打哑谜了,“这事儿是太后娘娘吩咐贵妃做的,按道理我与晟妃都不该插嘴。 但如今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我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送走甄嬛,叫皇上再也看不见她。” “但她毕竟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们不该这般......心狠手辣。” 敬贵妃与甄嬛之间到底没有太多矛盾,就这样叫她去害甄嬛,她也的确下不去手。 但如今能说的想法都说了,陵容与恬妃都留不下去了,两人一同行礼告退,在咸福宫门口齐齐叹了一口。 第301章 有人回宫 陵容与恬妃离开咸福宫之后,撑着伞在御花园中走了许久。 陵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恬妃,想叫她在前朝想想办法,叫皇上死了接甄嬛回宫的心。 “回宫,甄嬛想都不要想,”恬妃厌恶甄嬛,一听到有法子叫她回不了宫,立刻便打算和家中商议,“太后倒是不愿意甄嬛回宫,但是她更不愿意与皇上生分,最终只能跑来逼迫敬贵妃。 只可惜敬贵妃没有你这样的脑子,想个法子都要犹犹豫豫半天,却连个像样点的都想不出来。” 因为她们只是想皇上回宫,或者是阻碍甄嬛回宫罢了。 而我想的是毁了皇上的名声,叫前朝后宫都对他生厌啊。 陵容心中发笑,在说完自己的法子之后,还轻轻地摇了摇头,叫恬妃不要轻举妄动,“皇上是否要接栩贵人回宫,尚还是个未知数……” “哪里未知了,皇上这三番五次地跑去宫外,不就是在试探后宫吗? 无论如何,都不能叫甄嬛回宫。如你所说,将她打为引发天灾的妖女便是,届时不仅是前朝大臣,就算是百姓也不会留她的性命! 我这就传信,叫阿玛想些办法。” 恬妃动作是快,但她没想到,口信儿刚刚送出宫去,皇上便回来了。 原来,那所为没有消息的几个时辰,上山的路早就打通了,皇上为了带甄嬛回来,故意叫人隐瞒了消息。 为了不听见不愿听的反对之声,皇上谁的关心都没有听,带着甄嬛直接进了永寿宫。 直到此时此刻,后宫众人方才清楚,皇上早在几个月前就在谋划将甄嬛接回来之事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然不愿意与甄嬛分离。 不过在甄嬛到了永寿宫后,何太医、周太医等几个太医也先后赶去,他们始终未曾出来,陵容的人也打听不到永寿宫内部的消息。 但是陵容倒是对皇上刮目相看了,就算甄嬛与果郡王交往过密,甚至在谋害皇上计划远走高飞之后,皇上也仍然不计较,略做惩罚之后,就愿意将甄嬛接回宫中。 “娘娘,苏公公来了,说是有事想要请照水姑娘帮忙。”木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可要请苏公公进来?” “请照水?”陵容不由得皱了皱眉,请照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哪怕永寿宫此时没有人伺候,皇上也能立刻拨人去照顾,哪里就需要跑到别人宫中借大宫女了。 总不至于是甄嬛得了什么急症,太医无法跟看,只能把算计打到照水这个“女医”头上。 陵容正想着,苏培盛便走了进来,他一见到陵容就开始行礼,经皇上吩咐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娘娘,您看......可否让照水姑娘去永寿宫走上一趟呢?” “苏公公,恕本宫不能答应,”苏培盛没有说清楚前因后果,陵容怎么可能立刻答应下来,她叹了口气,“照水前些日子染上风寒,如今身体都还未曾好全呢,此时要她去伺候栩贵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苏培盛点头应了几声是,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娘娘,是皇上下的命令,奴才若是不将照水姑娘带过去,着实是无法交差,还请娘娘让奴才交了这个差吧。” “苏公公,本宫前因不知,后果不明,就这样将照水交去永寿宫,这心里着实不安,你就勿要再为难本宫了。” “娘娘,不是奴才不想说,着实是皇上不许奴才说。 皇命难违,奴才又哪里敢乱说话呢?” “话不说清楚,人我是不会借的,”陵容语气严肃,她并不想为难苏培盛,但更不想在甄嬛回宫第一天就被下了面子,“苏公公,我并非是想为难你。” 叫这后宫之人听到了,又要暗地里嘲讽自己了。虽然没那么在意,但是任谁都不愿意反复听见这些嘲讽之语。 “奴才当然知道,娘娘并非是有意为难奴才。” 苏培盛叹了口气,只好将为何需要照水过去之事简单说了说,“总之,就是那位女子因为救皇上儿受了伤,太医不方便上药,其他宫女不懂医术,所以皇上才派奴才过来,向娘娘借照水姑娘。” “一个女子,那女子应该就是栩贵人甄氏吧。” 苏培盛迟疑了一瞬,但很快便摇了摇头,坚称那个女子是江湖中人,并不是在甘露寺反省的栩贵人。 陵容自然是不信的,但苏培盛已经将能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她也只能将照水叫了过来,还嘱咐着木槿跟着她一起去,免得没有照应。 虽然多了个人,苏培盛倒是没有拒绝,三个人很快就离开了,直到晚膳时分方才回来。 一进门,照水就奔到陵容面前,向她禀告了那个女子确实就是甄嬛的事实。 “奴婢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但是皇上叫她莞莞,伺候的人也只是叫她小姐,仿佛都看不出来她就是甄嬛一般。” “莞莞这个称呼,是刚入宫时,皇上对她的爱称。 后来她接连犯错,皇上就不怎么叫她莞莞了,如今竟然重新这般叫她,只怕要与从前一样对她盛宠了。” 陵容思来想去,只觉得皇上是想将甄嬛再度带回宫中,不过皇上早就料到太后与后宫的妃嫔们都会阻拦,方才这般“先斩后奏”将人改头换面给带了进来。 如此一来,他甚至可以说只是带回来一个像纯元皇后的女子,用来解一解相思之苦,即便太后阻拦,也阻挡不了人已经进宫了。 皇上可比前一世聪明多了,但唯独甄嬛,没有前世废妃回宫的风光了。 “究竟是受了多么严重的伤,还需要你过去敷药。” 说到这里,照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岂止是叫了奴婢去敷药,还叫了大半个太医院的人过去,一个个表情严肃地站在正厅,奴婢进去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呢。” “这么多人,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只是在脸颊上划了浅浅的一道伤口,身体上也有因为撞击产生的淤青,但是并未伤到内脏,应该只是摔倒造成的。” 照水是真的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儿,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会时不时被划伤,那浅浅的伤口怕是连伤疤都留不下来。 “奴婢在敷药的时候,皇上还在询问,会不会留下疤痕。 那女子就说若是留下疤痕,皇上便不喜了吗?皇上就说什么无论是否留疤莞莞都是最美之人之类的话。” 想起这两人旁若无人说些亲昵的话,照水身上就不住起着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药虽然上完了,皇上却还是不许奴婢走。 说是太医带来的药膏,要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药,至少要换三次。 那些太医也只能留在永寿宫,生怕出了一点点差错。 奴婢和木槿现在是回来了,但那些太医可还在呢。” 照水终于将话给说完了,她忙灌了一口水,“四个时辰都没有水喝,奴婢的嗓子都要干死了。” 瞧见照水与木槿的可怜样子,陵容便叫两个人下去休息了,甚至还给两人多发了些赏金,慰问她们的辛劳。 第二日一早,皇上带了个叫莞莞的女子入宫,甚至十分珍爱于她的事情便传遍了后宫。 知道其中缘由的敬贵妃等人俱是一脸严肃,至于祺贵人、海常在之流则是毫不知情,均单纯的以为后宫要多出一个妹妹了。 “这女子还未被皇上纳为妃子,你们就这般着急,一个不落地来了咸福宫。” 敬贵妃决意装傻到底,无论谁问,都说并不知道这位名叫莞莞的女子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看皇上昨日因为她脸上的一点划伤,就惊动了大半个太医院的模样,想必皇上一定十分喜爱于她。” 祺贵人语气中带着点嫌弃,她的消息倒也灵敏,明明是皇上吩咐不许说的事儿,还是叫她给知道了。 “那毕竟是脸上的伤,”海常在摸着自己的脸颊搭话,“许是皇上喜欢的就是那莞莞的漂亮脸蛋,才这般着急的。” “皇上可有为你们的脸这般忧心过?”祺贵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若是没有,那就证明你们的脸不够吸引皇上,那个叫莞莞的一入后宫,就等着失宠吧。” 海常在刚想开口反驳,就被高答应给按了下来。 这并不是高答应学会了沉稳,而是她真的被罚的怕了,这宫规抄的都快要倒背如流了,她可不想再被连累了。 祺贵人瞧见海常在不说话,便志得意满地笑,但很快这笑容便消失了,因为她意识到皇上也并未这样关心过自己的脸。 “真不知道那个莞莞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惹得皇上这般在意。” “如今本宫也未曾见过莞莞其人,昨日派去探望的奴婢也被拦在了门外。” 敬贵妃瞧了陵容一眼,顺势便将话引给了陵容,“听闻昨日晟妹妹宫中的照水被叫去了永寿宫,可看到了那莞莞姑娘的模样。” “自然是看到了,”陵容唇边泛起一丝微笑,“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更有故人之姿,着实惹人怜爱。” 陵容这一番话,叫知道甄嬛的人都立刻确定了回宫的确实是她,欣贵人最是激动,“那这莞莞姑娘,伤势可严重?” “不算太重,想必过些时日,就能和姐妹们相见了。” “我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位莞莞姑娘了。” 欣贵人从前就与甄嬛还算交好,听见甄嬛回宫,也就只有她是真心为甄嬛高兴了。 那从前的姐妹淳贵人,都没有什么喜悦之色,独独你高兴得见眉不见眼,真怕人不知道你是甄嬛一党的人啊。 “欣贵人这般高兴,想必是毫不担忧被夺宠爱之事咯。” 祺贵人与欣贵人同住一宫,两个人可都对这一宫主位虎视眈眈,此时瞧见欣贵人这般姿态,自然要狠狠讽刺了。 “就算这莞莞姑娘不入宫,落到我头上的宠爱,也会被别人用头疼脑热的理由抢走呢。 人啊,只要没有羞耻之心,早入宫和晚入宫都是一样的。 甚至可能比那早入宫的,更礼貌些也说不定呢。” 欣贵人这一番嘲讽,几乎是指着祺贵人的鼻子骂,众人几乎要忍不住笑意,互相交头接耳,讨论起祺贵人做出的那些事情来。 祺贵人又羞又恼,她想叫众人不要说了,但却碍于自己只是个贵人,没有资格这般训斥众人。 “能不能得宠,是自己的本事。”高答应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声,“祺贵人有本事得皇上的宠爱,嫔妾有时也觉得十分嫉妒呢。 可是后宫之中,嫉妒之事最是要不得,嫔妾只好潜心修心,想想法子如何叫皇上喜欢呢。” 听见有人维护,祺贵人的脸色好了不少,她狠狠瞪了欣贵人一眼,“善妒可不好,容易教坏了孩子,欣贵人您说对吧。” 欣贵人同样瞪了回去,她即便只有一个人,面对祺贵人也丝毫不惧,“是啊,嫉妒之人最爱夺宠,甚至要在众人面前搬弄是非,不过后宫姐妹们虚怀若谷,方才没有起什么争端呢。” 不愧是欣贵人,口齿当真是个伶俐的,她素来就不怕这些所谓位高权重的妃嫔,如今这个祺贵人与她同位,自然更是不放在眼里了。 “瞧瞧你们,这莞莞姑娘还未入宫就叫你们这般担忧了。 她来历不明,皇上想要纳她入宫,势必要查清楚她的身份,否太后娘娘也不会安心,担忧皇上再遇见刺客。” 敬贵妃终于开口打断了二人,她将太后娘娘搬了出来叫众人不要担心,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皇上想做的事情,太后也是拦不住的。 即便太后知道了那个莞莞就是甄嬛,也只能阻拦一时,阻拦不了一世。 又过了大半个月,那位莞莞的身体终于“养”好了,她身体一恢复,皇上就迫不及待地将封为了莞常在。 这旨意传到承乾宫的时候,陵容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不仅仅是重生了,还陷入了名为甄嬛的轮回中了。 第302章 莞常在其人 陵容私下里常常想,甄嬛与皇上决裂到这般田地,为何还要想方设法回到宫中。毕竟她既没有怀孕,甄家也没有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被连累。 若说她前世是为了甄家,为了她和果郡王的孩子,那今世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在甘露寺被阻拦离开,被姑子折磨吗?这样一想倒是有几分可能,只不过陵容总觉得理由不足罢了。 不过莞常在似乎身体很不好,皇上免了她请安,也不许其他人过去探望。 导致这莞常在入宫之后,唯有照水与木槿,还有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看过她的面容而已。 太后同样被皇上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听闻旨意便想将莞常在叫过去敲打,却没想到仅借着便是“软禁”的旨意,叫太后一通怒火无处发泄。 无奈之下,太后便叫了皇上过去,不过皇上死活不肯承认莞常在便是甄嬛,只说是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妇,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相像罢了。 女中诸葛的甄嬛成了乡野村妇,凭添可怜的同时,也多了些许讽刺之意。 自从莞常在入宫之后,皇上便不怎么去其他妃嫔处歇息了。皇上一个月内入后宫的次数只有廖廖十次,居然有九次都去了永寿宫。 唯有月底一次去了敬贵妃宫中,也是嘱咐她看好后宫众人,叫她们不许与莞常在为难。 “为难?我们连那个莞常在的面儿都见不到,如何为难于她?”祺贵人恼怒非常,若不是顾虑手痛,她早就拍了桌子,“明明是她为难我们,一个月都勾着皇上,除了永寿宫竟然哪儿都不去了。” “看来祺贵人的脸蛋,也比不上莞常在的。” 欣贵人还记得上一次的争吵,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起话来却格外讽刺,“果真是有先见之明之人,难怪月前那般说海常在呢。” 祺贵人被戳到了痛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狠狠瞪了海常在一眼,“想不到啊,时隔一个月之久,欣贵人竟然想起帮海常在出头了,当真是姐妹情深,与旁人不同啊。” “是否姐妹情深,旁人是不知情的,”夏冬春突然开口,“就好比祺贵人发火,海常在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曾说,不是关系亲昵之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又怎能不说一句姐妹情深呢?” 作为话题中心的海常在,被真正的姐妹高答应紧紧捏着手,没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要不是没你们位份高,谁要受你们的冷嘲热讽啊。 还姐妹呢,我看是仇敌还差不多。 好在高答应一直拉着她,才没叫海常在当着众人的面失态,得罪更多的人。 “众位姐妹今日来此的目的,想来也不是做些口舌之争的吧。” 敬贵妃只觉得额头发烫,后脑发痛,终于体验到皇后被吵到头风犯了的感觉了。 “敬贵妃,皇上上个月好不容易多入后宫,却都被莞常在那个狐媚子给夺了去。 后宫姐妹们这心里不舒服,您也该多劝劝皇上才是。 这才独宠一人一个月,就惹得后宫生怨,若是三月乃至半年呢? 这后宫中的女子,还有个什么盼头呢?” 祺贵人情绪十分激动,她胸膛起伏,显然经过一个月的调查,已经知道了莞常在的真面目,“敬贵妃等三位姐姐可都是协理六宫之人,理应为各宫姐妹牌友解难。 更何况,她一个废妃回宫......” “祺贵人,你说太多了。”陵容高声打断了祺贵人的话,将祺贵人吓了一跳,也叫众人心中一凛。 皇上这般瞒着,就是不想叫别人知道甄嬛是废妃的身份,若是这般捅出来,岂不是叫皇上面上无光,又怎可能会继续宠爱祺贵人。 陵容叫停的时机很好,既叫众人知道了莞常在的真面目,又在名义上阻止了祺贵人乱说话。 即便皇上之后质问,她也能有话可说,有理可辩。 “就算、就算藏着掖着,后宫也早就人尽皆知了。” 祺贵人梗着脖子,不肯在这个时候落入下风,一个两个汉军旗的都敢欺负自己,难道是觉得满军旗没人了吗! “那你出去说,站在咸福宫的院子里说,站在御花园去说。” 陵容并不惯着祺贵人的性子,她若开口说就是折了皇上的面子,只要自己有理,就不怕她去皇上面前告自己的状。 再加上今日后宫这么多妃嫔在此,证人如此之多,她祺贵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一见陵容强硬了起来,祺贵人便熄了火,她也知道这是皇上不想被人知道的,若是传出去,只会叫皇上厌弃自己罢了。 而这个高高在上的晟妃,不仅不会受到惩罚,还会继续跑来看自己的笑话。 “这是后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每个人都清楚的很,今日有人帮你们拦着,避免祸从口出,明日可就说不定了。” 陵容本来就因为皇上来看望弘昱和攸宁少了而烦心,还要听祺贵人在这里怪协理六宫的人不为后宫姐妹考虑之语。 恬妃也跟着搭腔,“你真的过了,祺贵人。” 一连三个有实权的人开口指责,祺贵人就算觉得自己再有本事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众人也知道这件事儿关系重大,便也全当没有听闻,还是在问皇上独宠莞常在,要如何解决此事。 但敬贵妃等人到底不是皇后的身份,皇后可以劝皇上雨露均沾,但她们这些做妃子的却万万不能。 一不小心就会被认为是生了僭越的心思,想要坐上皇后之位了。 正在众人喧闹之时,皇上便走了进来,众人迅速便安静了下来,尤其是祺贵人,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显然是听闻了后宫近一段时间的怨言,便打算挑一个合适的机会,暂且做一个“解释”。 但瞧着皇上的表情,陵容便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甚至有可能,皇上又是来为甄嬛正名的。 “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皇上穿过人群,舒服地坐在了上位,“朕刚进门,就听见正厅里热闹非凡,可是有什么好事儿,是朕不知道的?” “是姐妹们说些玩笑话,”敬贵妃接了话来,“毕竟难得聚的这么全,有许多梯己话都急着说呢。” 皇上嗯了一声,一双眼环视着厅中的众人,“倒是缺了莞常在,她身子一直不好,朕便许了她不必请安。” 一听见莞常在的名字,众人都不想看了一眼,随后齐齐将目光聚集在了敬贵妃身上,叫敬贵妃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皇上,莞常在身上的伤,竟然还未养好吗?” 皇上点了点头,“莞常在刚入宫时,便因为胎里的弱症病倒了,这时疾伤身,断断续续养了许多年才有些许起色。 前些日子随朕出宫去甘露寺为太后祈福,下山时遇到暴雨,朕险些被大风吹断的树枝砸到,还是莞常在奋不顾身地救了朕。 朕觉得对她不住,便多陪了她些许时日,但日后还是要生养着才行。” 只是说了一句话,皇上便说了这般许多,陵容敏锐地捕捉到了入宫便病了这件事。 她想到了前世甄嬛入宫就称病未曾侍寝之时,一时之间只觉得仿若时空交叠,这个世界也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莞常在入宫便病了?”陵容疑惑出声,皇上不仅没有气恼有人质疑,反而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是啊,当时你们八人入宫,唯独莞常在病重,惹得你们几人都没见过她几面。” 八人入宫?陵容想起从前的疑惑,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沈眉庄、富察、甄嬛、方佳淳意、博尔济吉特、夏冬春加上自己,明明就只有七个人,到底哪里来的八个人。 可当时确实说是由八人入宫,陵容私下里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这第八人是谁,如今皇上突然就说这第八人就是莞常在,叫众人如何能相信。 夏冬春想来也是想到了其中的问题,她一脸迷茫地看向陵容,伸手比了个七的手势。 “这宫中,唯有废妃甄氏与她最是熟悉,若非二人同住碎玉轩的情谊,朕也不会带莞常在去甘露寺。” “皇上也是全了她们姐妹二人的情谊。”陵容反应的最快,她应和着皇上的话,果真惹得他喜笑颜开起来。 “容儿真知灼见,实乃朕之知己。” 陵容面上露出些羞涩的笑意,心下却在暗骂,皇上为了避免废妃回宫之事,生生将第八个的存在抹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历朝历代都这般模样,专门留下一个妃嫔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心疼莞常在,都不舍得叫后宫姐妹去打扰她呢。” 祺贵人语气娇嗔,只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皇上甚至没有多看她哪怕一眼。 “这一段时间也勿要多打扰,可明白了?” “臣妾明白。”众人哪敢拒绝,只能齐声给出了皇上想要的答案。 在众人面前,将莞常在的身份过了明路之后,皇上便带着苏培盛离开了,临走时不忘了给陵容拉来了一番嫉妒与针对——今晚皇上要去承乾宫歇息。 皇上不来,担心儿女不受宠爱,皇上来了,就会带来眼热与止不住的风波。 陵容瞧见祺贵人那愤怒又嫉妒的表情,很想冲上去将她连人带凳子一同踹翻。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莞常在是与晟妃娘娘那届秀女一同入宫的?” “是的。当年入宫的,是富察贵人、博尔济吉特贵人、沈贵人、莞常在、淳常在,甄答应与我。 但这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祺贵人若是好奇,不如找内务府的人问上一问。” 皇上既然开口了,陵容也只能这般为他圆谎,但是只要众人看到了那个莞常在,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皇上的嘴硬罢了。 皇上的嘴硬,只会让甄嬛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虽然如今有皇上撑腰,无人敢光明正大地找他的霉头,但在皇上热度褪去之后,迎来的就是众人的人嘲讽于算计了。 一场请安,围绕着莞常在开始,也围绕着莞常在结束了。 其他人倒是能三三两两的继续讨论,陵容却只能赶快回到宫中,为皇上今夜的驾临做好准备。 毕竟皇上挑剔的很,今夜过来,只怕也是来敲打自己,勿要漏了甄嬛的身份。 照水为陵容更换被褥与纱帐,她其实一直想要开口询问自家娘娘,那莞常在到底是不是废妃甄嬛。 可自己才是那个看到莞常在外貌的人,问娘娘多少有些奇怪了。 “这香囊也挂在床头吧。” 陵容在香囊中放了些雪中春信,是皇上最喜爱的那类梅花香,只不过这香的香方之中含有麝香,宫中其实甚少有人使用。 其实香方之中,麝香也仅仅只有一钱而已,就算是长年累月的用,也做不到欢宜香那样的效果。 “娘娘甚少将气味明显的香囊放在床头,今日这是?” “只是熏一熏这床榻罢了,皇上喜欢梅花香味,也算是讨皇上的欢心。” 照水点了点头,将榻上四角都系好了香囊,“看来莞常在独宠九日,娘娘心中也有些着急了。” “算不上着急,只不过皇上将莞常在的身份重新编织,导致我们从前准备的证据,暂时作废,我这心中总有些不安稳罢了。” “娘娘......”照水犹豫了许久,还是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莞常在与栩常在当真不是一个人吗?” “若是木槿问出这话也就算了,你入宫之时便跟着我,同我一起见证甄氏高台起、高台塌,怎会这般憨傻呢。” “因为皇上那般笃定,奴婢听着便不由得信了。” 陵容戳了戳照水的额头,露出个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容来,“自古以来,众人提起皇上,无不是说他们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信了,认为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大家要无条件的听从皇上的话。 但你仔细想一想,可曾有人说过皇上不会说谎?又可曾有人说过,皇上不会有私心呢?” 第303章 医女 无论后宫众人愿意与否,甄嬛都已经回到了宫中。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她并未像前世一样用半幅皇后的仪仗回宫,用那鲜艳的口脂和玄青妆容,昭示着自己与从前全然不同了。 只不过皇上还是那般在意甄嬛,与陵容一同用药膳时,皇上便意图开口,说一说甄嬛之事。 皇上只用了两口,便不断地叹气,他想惹得陵容问他,谁知陵容自己高高兴兴用完了膳,方才转头看向皇上。 “从方才就在叹气,皇上若是担心莞常在,不如今夜去永寿宫中休息吧。” 皇上数着持珠的动作顿了一顿,按道理来说,妃嫔这般大方不嫉妒,是顶顶的好事儿,但此时听在耳朵里,皇上总觉得陵容是话里有话,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臣妾已经入宫多年,皇上的宠爱数不胜数,如今莞常在身体好不容易复元,皇上多关心关心莞常在,臣妾是绝对不会嫉妒的。 若非她身体太差,不宜见客,臣妾倒是想送些老参过去。” 皇上点了点头,陵容是开口了,但说的话却并不是皇上想听的话。 “容儿身边的照水,见过莞常在。” “若非皇上传召,照水哪有这样的荣幸见到莞常在。” 陵容仍是不问,莞常在与甄嬛模样一样是为何。 皇上想要借机敲打的算盘打得响,却被人把算盘掀了,着实是有些怒气,“你应该知道,莞常在究竟是谁。” “莞常在就是莞常在,还能是谁,皇上这话都在人前说的明白了,何苦来试探臣妾呢? 臣妾与皇上同心,自然不会说皇上不想听见的话。” “若是私下里你都不肯说,那朕便再不知能与何人倾诉了。” 皇上叹了口气,他捏了捏陵容的手臂,“她入宫时封号便为莞,朕虽说觉得她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但在选秀中,她却从未笑过。 嬛嬛一袅楚宫腰,她念这句诗的样子,朕还记得。” 皇上拉着陵容,开始回想起自己与甄嬛过去的事情来,那表情充满了无限的回忆,似乎甄嬛当真是他最爱的那个女子一般。 “臣妾孤陋寡闻,并未听过这句诗,皇上可否愿意为臣妾解一解,这句诗的意思?” 皇上沉默了下来,这句诗说的是女子柳腰纤细、婀娜多姿,在选秀那般场合说出来,其实有十足的引诱之嫌。 可那样一张像柔则的脸,那样暧昧不清的话,朕又如何不觉得,她就是柔则呢? “容儿惫懒,这诗词的学习,勿要走捷径,日后还是自己学一学这诗词真意吧。” 陵容含着笑,她知道皇上羞于启齿,担心自己发现选秀之日,他与甄嬛之间的暗通款曲。 但陵容可不会宣扬出去,毕竟那个所谓的甄嬛还在甘露寺祈福呢,宫中这个,只是莞常在罢了。 “臣妾与皇上相遇,也是因为诗,只可惜臣妾才疏学浅,倒是在皇上面前闹了笑话。” “你啊,对自己过于严苛,书你已经看了不知多少本,比起其它人,已不知优秀多少了。” 皇上此时还算有耐心,对陵容习惯性的自谦和自卑予以安慰。 “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皇上终于开了口,“莞常在身体不好,朕希望有个懂医术的侍女,贴身照顾她。” 这是跑来抢照水来了?陵容心中一阵冷笑,这皇上怕不是年纪大了发了疯,这妃嫔带进宫的侍女,怎么可能送给她人。 “这......宫中这段时间以来,确实培养了不少医女,但大多半路出家。 医术虽算不上精,发热风寒之事,总是能看一看的,皇上可看好了人选?” 皇上搓了搓持珠,他也知道这话开口难,但为了莞常在的身子,他还是开了口,“朕觉得,照水就很不错。” “皇上,若是其他人便罢了,臣妾倒也可以割舍。 但照水是臣妾从宫外带进宫的,早已经亲如姐妹一般,哪里舍得叫她与臣妾分离呢? 更何况,若是照水去了,莞常在身体百年的更差,皇上岂不是要怀疑是臣妾叫照水所为?” 陵容瞧着皇上的神色,继续开口,“就算皇上相信臣妾,可后宫中的其他人呢?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臣妾若没有孩子,承担这些流言蜚语也无不可。 但如今有了弘昱和攸宁,臣妾不得不为他们考虑啊,皇上!” 陵容情绪这般激动,倒把皇上吓了一跳,说她多心多思吧,说的倒也没错。 但说她小题大做,倒也是真的,皇上一时之间倒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皇上,若是皇上当真担心莞常在的身体,便从医女中选上一个,而不是叫照水过去,白白叫莞常在也忧心。” “若非莞常在喜欢,朕便不开这个口了。” 甄嬛想要照水?这到底是借着皇上挑衅,还是她别有目的。 陵容心下盘算着,还是甄嬛想看皇上因为自己的拒绝拂袖而去,在宫中闹个没脸? 只不过甄嬛似乎不是这样的人,陵容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甄嬛的用意,但无论如何,照水都不可以离开自己,这件事儿是一定的。 “皇上,若臣妾说喜欢莞常在身边伺候的芳若姑姑,皇上也会替臣妾去向莞常在开口吗?” 陵容反问了一句,这夺人贴身侍女之事,即便是皇上,也要说出些道理才行。 更何况,皇上根本是无理取闹,只要能哄莞常在开心就好,旁的他都是不在意的。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明日便在太医院挑一个女医过去,容儿勿要担心了。” 皇上终于松了口,他虽然对甄嬛重新燃起了几分宠爱,但还不至于是非不分到这种地步,“是朕忘了,照水是你的家生奴才,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这事儿,在陵容的据理力争之下,暂且揭过去了。 皇上第二日为莞常在挑选了一个叫白芷的医女,送进了永寿宫中。 这个叫白芷的,与照水倒是熟悉,只不过白芷年岁小,自己还是一团孩子气,照顾人很难尽心。 好在白芷的医术尚且不错,在甄嬛身边伺候着也没有出什么大错。 只是苦了照水,听说莞常在向皇上开口要自己去永寿宫伺候,就开始躲在承乾宫不肯出门了,生怕主子不在身边,就会被人给强行带走了一般。 还是陵容再三劝解,说皇上只是随口一提,不必这般如临大敌才作罢。 与此同时,听闻永寿宫有了医女,其它宫中的人也开始吵着闹着要医女跟在身边了。 尤其是祺贵人,她吵闹的最为严重,先是说晟妃自己身边就有一个,不知道享受了多少好处。 又说因为有医女在,莞常在身体才好的这样快,无论如何都要一个放在储秀宫。 可医女之事只是皇上与前朝大臣博弈的结果,愿意报名的也只有五个人罢了,除了照水与白芷,剩下的三个又哪里够分呢? 但祺贵人不依不饶,说什么都要养一个跟着自己,为此不惜多次去养心殿求皇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被磨得烦了,一个叫连翘的医女确实分去了储秀宫。 但这医女并不是单独指给祺贵人的,欣贵人与祺贵人算是共用一个,但祺贵人却直接霸占,叫连翘去伺候自己。 剩下的青黛和降香则被分去了碎玉轩和咸福宫。 本来启祥宫和延禧宫也该有医女过去的,毕竟这两宫都有公主在,有医女照顾也方便。 但奈何医女数量太少,着实是分不出更多了。曹嫔还好,她素来拿不到什么好的,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恬嫔却有些不高兴,她最瞧不上的莞常在、淳贵人和祺贵人都有医女,独她没有,只觉得传出去会被人耻笑。 她跑来找陵容哭诉吵闹,陵容却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把实话也说出来,告诉恬妃,那几个医女全都是自己的人吧。 “没想到,莞常在只通过皇上问我要照水过去伺候,就在宫中引起了这样的争端。 所谓杀人不见血,也就是这样了。” “归根结底,这是莞常在惹出来的事儿,并非是那些医女的错。” 陵容劝慰着恬妃,“更何况,那些医女就全然干净吗,你有一个何太医,比多少个医女都管用。” 恬妃还是有点气恼,她就是觉得皇上没有一碗水端平,凭什么人家有皇嗣的都有医女侍奉,自己却没有。 “宫中就这么几个医女,皇上连太后娘娘身边都没送,许是相信你将怀恪养的好,不需要医女照料。 你瞧瞧六阿哥和七阿哥,入了秋之后就常常咳嗽发热,有个医女伺候更方便些。” “咸福宫与碎玉轩也就罢了,储秀宫又凭什么,淑和公主可不住在储秀宫。” 那能算什么呢?算祺贵人的本事吧。 陵容心中叹气,她眨了眨眼睛,“不如你叫桑儿与照水一起学吧,有何太医亲自带,不比那几个没背景的小丫头强? 更何况,你是碍于面子,没有向皇上求,你要是开口了,就没有祺贵人的事儿了,你说对吧。” “你惯会哄我,”恬妃哼了一声,她揪着陵容最近刚绣好的老虎耳朵,“我就是气不过,想要好好教训教训祺贵人。” “嗯......既然祺贵人那般能说会道,你就想办法,叫她说不了话,不就好了。” 陵容自然也不太喜欢祺贵人那张嘴,姐姐叫的比淳贵人还要甜,心里却谁都看不起。 前世两人都在皇后手下,还要防着这个没用的祺贵人,当真是身心俱疲。 更何况,自己倒嗓之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既然恬妃如今忍不下去了,自己拱火叫她下手,也没什么不对吧。 “真想叫她一辈子说不了话,叽叽喳喳,每次议事就她最为聒噪。” 恬妃显然是上头了,陵容亲手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徐徐图之,勿要做的太显眼了。” “我就不信,她瓜尔佳氏身边的人就这么忠心,哪一日趁那白芷不在,就......” 恬妃没有将话说完,她饮了一口茶,将自己的狠话咽了下去,“若不是那个连翘可能是皇上的人,我恨不得连她一起处理了。” “知道你有本事,但牵连的人太多,可没什么好处。” 陵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的眼线折了,她暂时不想用这些医女害人,只是叫她们作为眼线,时不时传递些消息罢了。 “但勿要忘了,这背后还有个始作俑者呢。” “那莞常在,还真是得皇上喜欢,都犯下那样的错了还能回宫。 如今更是找了个和我们一同入宫的理由,生生把栩贵人和莞常在分开。 我午夜梦回,还以为自己在听什么紫禁城鬼话呢。 你还记得永寿宫门上的血手印吧,赶明儿再印上两个,和鬼一般的莞常在简直太配了。” 恬妃说到做到,她当夜便派人摸去了永寿宫,在门上和外墙之上印了许多血手印,还是婴儿手掌大小,看起来格外瘆人。 只可惜,莞常在不出门,根本看不到恬妃为她准备的礼物。 只不过如今的甄嬛,就算看到了也并不会害怕,她听说门上有血手印了之后,立刻就叫白芷过去清理,发现这血手印中含有大量的朱砂,便毫不客气地呈给了皇上。 毕竟朱砂价格昂贵,并非一般人可以拿到的,显然是有人刻意针对。 当白芷将朱砂送去养心殿后,她还将莞常在的几句话也一并带了去——请皇上知晓此事便好,勿要派人查明,毕竟是因为后宫姐妹在意皇上,方才这般醋意大发。 “小主说,一些血手印而已,只是看着可怖,但对她并无任何伤害。” “她还是这般心慈,不忍苛责她人。” 白芷不敢多说什么,她低垂着头站着,只有皇上问到的时候,才会回应一两句。 好在皇上问的都是些身体上的病症如何了,白芷都能一一回答。 “如今莞常在的身体,还能有孕吗?” 第304章 赤字 陵容听到白芷传回来的消息,只觉得想笑,她是真的没想到,皇上竟然还存了叫甄嬛有孕的心思。 可甄嬛的身体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就算后宫的太医们精心调理,也会和自己当初一样,怀了个生不下来的孩子。 “给莞常在开坐胎药吧,开的足足的,她想有孕,就要给她这个机会才好。” 陵容吩咐着照水给白芷传信,甚至还特地通知了卫临与何桉鸣,若是甄嬛来请,为她开最好的坐胎药就是。 反正凭她的身体,就是有命怀孕没命生,不是孩子掉了,就是一尸两命,端看甄嬛如何选择了。 只不过甄嬛似乎是有所防备,她叫去的太医是皇上最信任的周太医,并非是温实初名义上的徒弟卫临。 但周太医又如何,白芷拿回去的药是坐胎药,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最多说白芷心急了。 凭借甄嬛的脾气,定是不会怪白芷,还会说她是为自己着想,是好事儿,只不过日后要问过自己才行。 然后再赏些首饰金银,白芷就会感激涕零,要誓死效忠甄嬛了。 只可惜,白芷早就是陵容的人了,她甄嬛一点小恩小惠,还真是没办法收买白芷。 不过白芷的假意顺从,倒是叫甄嬛对她有了些许信任,甚至还叫白芷打听棠棣的去处。 得知棠棣在承乾宫后,甄嬛便没有再叫白芷打听这些琐事儿了。她又开始闷在永寿宫中养着身体,用着皇上赏赐的神仙玉女粉努力恢复容貌。 皇上瞧着甄嬛容貌日渐恢复,且性子又变得乖巧,便有意晋封她的位份,但却被太后阻拦,言明莞常在没有任何子嗣助力,不可晋封。 在这种事儿上,皇上向来是不听劝告的,但耐不住太后与他赌气,一下子病倒了。 皇上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那是他亲娘,更何况太后还是因为甄嬛曾经与果郡王纠缠不断方才恼怒的,皇上只觉得是皇额娘在关心自己。 但甄嬛的位份虽然没有上去,月例却提了上去,毕竟又要美容养颜,又要调理身体便于有孕,这常在的分例是全然不够的。 陵容与敬贵妃每月对账,发现永寿宫的银子大多是从皇上那儿走的,可皇上为表节俭,月例同样不多,一来二去,这银子用的还是超了。 陵容十分头痛地拨动着算盘珠子,算来算去,这一个月还是超了几千两银子。 “敬姐姐,这账目合不上,你看看,我可有算错?” “勿要算了妹妹,”敬贵妃也同样叹了口气,她伸手过来合上账本,“永寿宫装饰宫殿,用的都是贡品与价值连城的宝物。 为莞常在调理身体,用的也都是珍稀药材,这几千两银子已算少了,上个月的花销更大。” “与华妃在时,也差不多了。”陵容推了算盘,捏着内心不住叹气,“可华妃当时,都是年家补上的,我们查之前的账本,可没有一点疏漏。 如今这个窟窿,可怎么填啊。” 敬贵妃也跟着叹气,她瞧着这连续三个月的负账也有些无奈,就算叫她掏自己腰包补,也是补不上的啊。 就算加上晟妃的,恐怕也是不够的。 “姐姐,从莞常在回来,到如今已经三个月了,每个月永寿宫的支出都远远超过标准。 她这般行径,也该有人劝一劝才好,若继续这样下去,只怕皇上的份例也要给她用了。” 提到这事儿,敬妃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累了,这莞常在三个月不出永寿宫,问起便说自己的身体差,但内务府的人却常常跑过去,又是移栽杏树又是做秋千的,忙的好不快活。 但若是拜访,就说怕过了病气给其他人,可这每个月,偏偏又是她承宠最多。 “你说一说,怕过了病气给别人,怎么不怕过了病气给皇上呢?!” “皇上是天子,说不定这龙气能治疗莞常在的病症呢。”陵容笑得促狭,“前段时间,莞常在和皇上都在问她的身体还能不能有孕,这坐胎药喝了三个月,也不知道身体调理的如何了。” 提到孩子,敬贵妃的脸色明显是有些差,眼看着年岁更小的弘昱都能活蹦乱跳,自己的孩子却还时不时就因为天气而病倒,她的心中万分焦急,却又十分无力。 敬贵妃动过再生一个孩子的心思,但是因为生产的缘故,她已经许久没有和皇上有过肌肤之亲了。 更何况,六阿哥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因为他可能早夭,就放弃了他呢? 不自觉地,敬贵妃长长叹了口气。 “姐姐,此事若是姐姐过于为难,便由妹妹向皇上提起吧,”陵容瞧着敬贵妃苍白的脸色,开口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姐姐瞧着气色不好,也该好好休息了。” “其实,是六阿哥的身体。”犹豫了片刻,敬贵妃还是将六阿哥的情况说了出来,随着年岁渐渐大了,六阿哥的身体却越来越差,瘦骨嶙峋的样子,敬贵妃瞧着心疼的很。 偏偏太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大臣献上来的民间神医,也一个比一个无用,根本救不了六阿哥。 “太医会想办法的,只可惜妹妹不懂医术,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是姐姐需要什么药材,妹妹会帮忙的。” “妹妹,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敬贵妃叹着气,“如今还是解决这眼下的问题吧。” 两个人同时看向账本,双双地叹了口气。 “如此,只能将莞常在和皇上下两个月的份例扣光了,才能堵上这个窟窿。” “但,”敬贵妃十分犹豫,“莞常在也就罢了,皇上那儿的银子,不能断啊。” “可是,这银子明明是他们用的。”陵容十分无奈,“只扣莞常在的,根本就无法补上啊。” “妹妹,皇上的月例绝对不能动,扣掉我的吧。” “这不行,”陵容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敬贵妃的要求,“六阿哥身体不好,一直用药养着,断了你的月例,六阿哥的药也就一并断了,绝对不可以。” “可是......” “姐姐,这是莞常在的错,也是皇上的错,不应该是你为他们买单。” 敬贵妃也知道,若是开了这个口子,日后这账目只怕越加难对了。 “这该如何是好?”敬贵妃也着实是没了办法。 “一个是按照妹妹的办法,扣掉皇上和莞常在月例,另一个就是将这银子平摊到每一个人头上。” “平摊?这法子......” 这法子陵容想了很久,是最容易补上窟窿,也最容易让所有人记恨莞常在的法子。 只不过若是太过直白的用,怕是会让皇上恼怒,她也不敢直接吩咐下去,如今和敬贵妃商量也是想着找个和自己统一战线的人。 “只不过,”陵容故作犹豫,“若是这样做了,后宫的姐妹都会记恨你我二人,日后协理六宫,只怕是处处受阻。” 敬贵妃点了点头,陵容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容易招人嫉恨,她自然是不愿意做的。 “再考虑考虑吧,妹妹。” 陵容倒是没有继续纠结,她只是提醒敬贵妃,新的一个月月例马上就发了,若是不早做决定,只怕浪费还是止不住。 “若是从别的地方省下一些......” \"姐姐,祭祀、膳食、宫人的月例、御花园的花草打理、花房的维护、狗场、马场,哪一个不需要银子。 裁减例菜的事情,姐姐应该还记得吧,当时弄出了多大的乱子。 我是真的不敢在这些支出上动刀了,姐姐,你......确定要这么做?\" 敬贵妃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沈眉庄那样的冤大头,怎么可能当找个出头鸟。 “可均摊到每个人头上,也一样会有怨言啊。” “罢了,不如请示皇上或者太后娘娘吧。” 敬贵妃是个优柔寡断的,自己又是个不愿出头的,这事儿还是交给皇上去决策的好。 两人一拍即合,也不再继续纠结于此事,一同用过午膳之后,便去养心殿寻找皇上。 但两个人运气不太好,皇上早就去了永寿宫,如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各自离开,打算等明日再去寻找皇上。 所幸,两人第二日午膳之前拦住了皇上,将财账之事告知。 皇上本来急于与莞常在共进午膳,听闻多用了这样多的银子,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从前嫌弃华妃用的过多,但华妃由年家给银子,皇上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如今莞常在可没有家族支撑给她银子,所用的都是皇上和她的份例。 若是皇上不做什么表率也就罢了,偏偏他自己要节俭,将自己的月例调到了与皇后的位份一致。 一来二去,这银子可就不够用了。 “这......账本拿来朕看一看,不过是治病,怎得用了这样多。” 陵容也不说话,直接将账本呈了上去,其它宫殿的还好,关于永寿宫的翻了好几页都没有见底,皇上的怒气越发重了。 陵容心中看的发笑,她过去总以为,只有自己这种没有家族支撑的妃嫔会愁银子,没想到皇上这一国之君也会因为银子用的多而发愁。 一旁的敬贵妃早就大气都不敢喘,若是从前的华妃,会因为心疼皇上而自己补上银子,但她与陵容一样,手中可没什么银子,帮不了这个忙。 从前有华妃,这事儿闹不到皇上面前,如今人没了,皇上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竟然连朕的月例都出了赤字!” 账本被甩在桌上,明明没多大的声音,听在敬贵妃耳朵里却如同炸雷一般。 “皇上息怒。” “如此不知节俭,朕如何息怒。” 陵容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你一味偏宠着,内务府又怎么会大献殷勤。 更何况,那些珍宝、贵重的衣料、药材、金银瓷器可都是你自己开口送进永寿宫的。 “如今景仁宫的月例可还照常?” 陵容看了敬贵妃一眼,缓缓开口,“回皇上,仍是按照旧例供着,只不过皇后娘娘禁足,用不了多少。 这部分的银子,已经拿来补上永寿宫的花销了。 如今账本上的数字,是减掉所有可用的银子之后的结果了。” “从今日起,永寿宫按照常在的份例给,不许越过。 所缺的银子,从朕和皇后的月例里慢慢扣。” 皇上并没有采纳陵容和敬贵妃的两个想法,反而自己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 陵容自然不介意是这个结果,反正皇后的银子扣了,皇后也会不高兴的。 即便她禁足了,也有办法对付甄嬛才是,自己将这事儿告诉皇后就是了。 当然,其他人也要知道才好。 “皇上,臣妾还有一个想法,可以号召六宫的姐妹共同节俭,这省下的银子,一部分可以填补亏空,另外一部分可以用来在民间广做善事,为皇室积德行善。”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便准了陵容这个提议,毕竟这也是补足亏空最有效的法子了。 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之后,陵容便在月中的议事会上,提起了最近皇上追求节俭之事。 邀请六宫妃嫔跟随皇上的脚步,一起节俭用度,为百姓积福。 恬妃是个看过账本的,但是她不清楚皇上的安排,直接便提出了永寿宫用度超出之事。 “永寿宫多节俭一些,这天下万民就有一个月的好日子过了。” “恬妃,你这话说的太过了。”陵容小声阻拦着恬妃,但她是个有话必说的性子,声音反而大了些,“皇上宠爱一个妃嫔是常有的事儿,但这般恃宠生娇,莞常在还是第一个。” “莞常在从这个月起,也会节省用度的。”敬贵妃略提了一句,一脸欲言又止不愿多说的模样。 “她用了那么多,早该节省了。”恬妃哼了一声,“怕只怕是所有人都为了她的支出买单,所谓积德行善......” “恬妃,勿要多言。”陵容突然大声,叫停了恬妃的话。 她自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叫众人猜测与议论,知道自己为何要节俭月例,进而厌恶莞常在。 第305章 温宜病重 因为恬妃的话,许多人都对永寿宫那位有了一点看法。 但欣贵人却不这般觉得,她仍旧为莞常在说话,“那些珍贵的东西都是皇上赏赐的,哪里算是莞常在的花费呢?” “是,也不看看皇上赏赐了她多少好东西,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莞常在吃穿用度堪比妃位,是个人都想去永寿宫当值,好捞一捞油水。” 祺贵人也是瞧不上莞常在的,毕竟是分她宠爱之人,她自然也是持反对意见,“一个常在的位份,想要的东西还不少。” “祺贵人想要的话,不如去求一求皇上,也许能讨来点什么呢?” 欣贵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在口舌上落了下风,她言语直白,刺的祺贵人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的。 “怎么,欣贵人如今也觉得莞常在炙手可热,想要在她手底下讨些残羹冷饭了?” 祺贵人立刻反唇相讥,说话也直白了许多,“只可惜你派人去了永寿宫好多次,人家莞常在都不见你。 你若是觉得储秀宫地方小,我就好心给你出个主意,你去求求皇上让你搬去永寿宫。 就说啊,你可以贴身照顾莞常在,皇上这般体贴一定会全了你那贴上莞常在的心思。” 祺贵人这话说的挑衅,欣贵人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变了,“敢问一句祺贵人,用奴婢来类比小主,你是存了什么践踏别人的心思?” “我又何时把欣贵人类比成奴婢了呢?”祺贵人充满着疑惑,她转头看了一眼海常在,“好姐妹之间贴身照顾有什么问题,哪里就成了别人奴婢了呢,还是说,欣贵人从来没有把莞常在当过姐妹呢? 你整日整日的为莞常在仗义执言,我还以为欣贵人把她当最亲密的好姐妹呢。 原来啊只是贴身照顾姐妹两天,就就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为奴为婢了呢。” 祺贵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海常在,就好像说的并不是欣贵人一般。 海常在也跟着祺贵人促侠笑了,高答应一如往常在旁边拉着她,但她那用扇子堵住嘴巴忍笑的模样,却更叫人觉得嘲讽了。 欣贵人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十分恼怒,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反驳,而且这咸福宫坐着的所有人,似乎都想看她的笑话,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她说上一句话。 眼见着欣贵人好像还要开口,祺贵人便故作诧异地哦了一声,“难道说……永寿宫的花费有一半是欣贵人所用?” “祺贵人!你勿要血口喷人!” 这脏水都要碰到自己的头上了,欣贵人再也忍不住了,“空口无凭,就要将这件事情栽赃到我的头上,脏水说泼就泼,是当这个后宫没有人协理宫务了吗?” 不等敬贵妃与陵容等人开口,祺贵人便立刻反击,“哟,这怎么变成脏水了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欣贵人可是说那些花费只是皇上的赏赐。 我只是说你与莞常在共享皇上的赏赐,却被你说成了泼脏水。 欣贵人,这般诋毁皇上的赏赐,你该当何罪啊?” 被祺贵人这般诋毁讽刺,欣贵人终于没了话回答,尤其是诋毁皇上的罪名扣在头上,若是传出去怕会惹得皇上厌弃。 想到此处,欣贵人再也坐不住了,她立刻蹲下行礼,“嫔妾绝对没有诋毁皇上的心思,还请敬贵妃娘娘明鉴。 娘娘听得分明,这一切都是祺贵人的污蔑啊!” 敬贵妃根本不想掺和到两人之间的争斗中,她转头看了陵容一眼,询问着陵容的意思。 陵容自然也不想管,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敬贵妃将此事含混过去就是。 “瞧瞧你,怎么吓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是姐妹之间的一些玩笑话而已,欣妹妹勿要当真了。” 敬贵妃温声开口安慰,她转向祺贵人,“祺贵人,你玩乐的话说的太过了,还不向你欣姐姐道歉。” 祺贵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她甚至没有起身,十分不走心地扬着下巴对欣贵人说了一句抱歉。 “你!” “怎么?我已经向欣姐姐道歉了,欣姐姐不可原谅妹妹吗?怎得语气还是这般可怕呢。” 祺贵人把对付皇上的招数用在了欣贵人身上,直听得陵容头皮发麻。 她可不想继续再听着两人做口舌之争了,于是直接开口,“祺贵人,若是真心想要道歉,应该好好站起来向欣贵人行个平礼才对。” 祺贵人一脸的不情愿,“嫔妾方才都道歉了,都是姐妹,这些繁文缛节有什么好在意的。” “正因为是姐妹,这些繁文缛节才不得不遵守。”陵容笑着看向祺贵人,“而且这毕竟是宫中,学会遵守礼节才不至于出了大错。 这事儿啊海海常在是最了解的,毕竟宫规她抄的最多,祺贵人可想好好写一写呀?” 为了不抄所谓的宫规,在宫中沦为笑柄,祺贵人最终还是起身向欣贵人行礼道歉。 “这便对了,姐妹还是要和睦为好。”敬贵妃十分满意,她时常在众妃面前唱红脸,唱黑脸的事儿不是陵容做了便是恬妃做了。 三个人互相配合着,即便比不上皇后在的时候,在宫中倒也有一番威信。 只不过其他人私下里可并不想头上永远有这三个人在,尤其是祺贵人,她可是一直在琢磨坐上皇后之位呢。 尤其是脱离皇后之后,祺贵人不必再受那红麝香珠的困扰,终于有了身孕。 祺贵人的运气也更好,莞常在突然回宫,将皇上所有的宠爱都夺走了。 她只需要时不时闹上一闹,就可以叫众人觉得她并未有孕,任她能够好好养胎,直到不得不显怀为止。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的祺贵人如此嚣张,她心里清楚,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后,她至少能得一个嫔位。 若是个皇子,想必更有机会得到皇后之位了。 虽然陵容不知道祺贵人如今已经有孕,但祺贵人这般刺头的模样,也确实碍了眼睛。 毕竟前世她们两个确实时有争锋,甚至暗中互相下手,如今瞧见这前世今生一般无二的模样,自然有些动怒。 否则陵容又怎么会像那个恬妃一样傻,跳出来唱什么黑脸,白白惹了怨恨过来,将好名声让给别人呢。 “好了,众位妹妹也坐的累了,回去后,可自愿选择捐赠与否。 这银子会送去宫外,为遭了天灾的百姓施粥。 也算是为我们积累福缘,这可比在寺庙添一盏海灯要有用多了。” 陵容率先应了,无论如何,她这个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人,都要做出表率,更何况这个建议也是她向皇上提出的。 “那……莞常在那儿又要如何啊?贵妃娘娘只说她会节省,但她并未来此议事,又有谁知道她是如何考虑的呢?” 恬妃终于开了口,她可不想只有自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甄嬛还能享清福。 “这……”敬贵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缓开口,“迟些本宫会派人去知会莞常在,是否节俭,还需要由莞常在自己定夺。” “谁不知道,莞常在早就花空了银子,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了。” 恬妃假做嘟囔,实则叫众人听的一清二楚,她还是最先离开咸福宫的那个,随后便是祺贵人与曹嫔等人。 陵容留到了最后,但也并非是有什么话想对敬贵妃说,无非是不想碰见恬妃,听她抱怨后宫中事罢了。 好在,恬妃并没有在门口等着陵容,她与夏冬春两个都走了,如今咸福宫门口剩下的,只有一个曹琴默罢了。 陵容知道曹琴默是有意等着自己,便叫照水落后一步跟着,她与曹琴默两个人走在前面。 “看来姐姐是有意等我。” “算是,也不是。”曹琴默倒是直白,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询问陵容,莞常在是不是真的是甄嬛。 “姐姐,这种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何今日有此一问?” “我是觉得奇怪,甄氏的性子,应该并不是这般喜欢在外物上花费心思的。 她又不是年世兰那种,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排场的。 如此大肆铺张浪费,岂不是故意惹后宫女子嫉妒吗?” “姐姐,如今她所作所为后宫皆知,又有谁能对她做什么呢?” “这……已经有人在永寿宫外墙印上血手印了,可见是有人因嫉妒而下手。” 陵容当然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恬妃为了泄愤,往往会选择这种闹起来人尽皆知的事儿,生怕别人不知道甄嬛做过亏心事儿。 “所以啊,已经有人下手了,为什么不趁皇上的宠爱还在,为自己讨些好处呢? 姐姐也明白,皇上的恩宠如园中昙花,开一次可不容易的。 更何况她在甘露寺受了那样多的苦,此番行径想来是被欺辱怕了。” 两个人一同沉默下来,若她们两个是那种心软之人,这时候就该说一句真是可怜,希望她日后能过得更舒心些。 只可惜两个人都不是这样的好人,尤其是陵容,她可不会再对甄嬛心软了。 “姐姐不止这一件事儿吧,与我的话,直说就好。” “不瞒妹妹,的确是有一件事儿,”曹琴默长叹了一口气,陵容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格外的差,“是关于温宜的。” “温宜可是病了?”听闻是孩子的事儿,陵容心中一凛,“可是天气转变,温宜一时无法适应?” 曹琴默摇了摇头,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我找过太医,但太医却看不出什么门道。 我想着是不是太医的医术不够上佳,想请妹妹帮一帮忙,找一位靠谱的太医。” “姐姐,这种事情,你直接去找院判何桉鸣便是。 如今已经不是皇后娘娘把持着太医院的时候了,即便他是院判,你也请的动。” 曹琴默听闻可以请院判,这脸色才好了一些,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问出了疑问,“妹妹,那位蒋神医,怎得还留在宫中?” “说到底还是因为皇后娘娘,”陵容耐心向曹琴默解释着,“瓜尔佳大人认为,蒋神医对皇后娘娘的病症了解,而且真的缓解过皇后的头风之症,便不断上书,请皇上留下这个太医。 瓜尔佳氏的目的其实很明显,一方面是为了帮皇后娘娘早日恢复,叫祺贵人有个助力。 另一方面就是想让祺贵人有个信得过的太医,好早日有孕。 皇上派人查过蒋神医,确实是个在民间有美名的,便将他留在了太医院。 虽没有任何官职,但若是你想请他,想来也是可以的。” “并不是我想请他,只不过奇怪的是,最开始一两次音袖请来的太医都是他。 我不信他,但总是那般恰巧,执勤的太医只有他有时间。” 若说第一次是凑巧,第二次就有点奇怪了,毕竟温宜可是公主,无论如何也该是个御医的职位过来的。 因此曹琴默第二次便谎称是自己不适,叫蒋神医把了脉。 “后来几次,他也在太医院中,仿佛整日都未曾离开过一般。 但我叫音袖留了心眼,哪怕带个小医士过来,也绝不要这蒋神医。” “可温宜的病症还是没有任何缓解吗?” “对,卫临卫太医也来看过温宜,他把脉时,并未发现温宜有任何症状,可温宜这般虚弱的情况,也真的叫人担心。” 陵容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思索了一下,招手叫照水过来,“如果姐姐相信我,便叫卫临和照水一同为温宜诊病。 我想着若是把脉把不出来,有可能是皮肉上有了什么病症,照水是女子,叫她帮温宜看看也好。” “我今日问你,便是相信你。 还请妹妹帮一帮忙,我将温宜带去承乾宫瞧病,若是真有人想要谋害温宜,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担心陵容不同意,曹琴默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在承乾宫不常用的空屋诊病就好,绝对不会影响攸宁公主与八阿哥的。” “姐姐何苦这般小心翼翼,妹妹万事允你,勿要耽搁了,我们各自准备吧。” 第306章 一根银针 因为温宜的症状不明,所以,曹琴默坚持带温宜去了承乾宫偏殿不常用的空屋子等待。 陵容见劝她不住便也由她去了,何太医和卫太医早就在承乾宫中等着了,待温宜过来,就立刻为她把脉。 只可惜两位太医把过脉之后,也并未发现温宜有什么病症。 曹琴默越发担心起来,她迟疑了一会儿,询问起陵容中了魇镇之术的情形来。 “姐姐若是怀疑温宜中了魇镇之术,不如去请示皇上,请高僧过来瞧一瞧。” 说这话时,照水走了过来,她听着陵容的吩咐,哄着温宜一同去内室瞧一瞧身体。 但温宜有些害怕,她不愿意离开自己的额娘,却因为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只敢用手指死死的抓着曹琴默的衣服。 见此情形,陵容也不忍心吓到温宜,便开了口,“姐姐抱着温宜一起去吧,魇镇之术的事儿等你们查过之后再说。” “好,那妹妹稍等片刻。” 曹琴默也担心温宜,便抱着她跟着照水一块进了内室。 陵容没有跟进去,直接留在外面询问何太医和卫太医关于温宜的情况。 “两位太医,温宜的身体当真没有任何可疑的症状吗?” “娘娘,确实没有。”何桉鸣与卫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十分肯定的回答,“微臣观温宜公主的脉象,只是身体略有虚弱,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会出现的情况。 每个人的身体会根据季节温度,甚至是睡眠的早晚不同,而产生一定的变化。 温宜公主的身体情况都在正常的范围之内,而且曹嫔娘娘也说,温宜公主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外伤。 所以……这般情形下,微臣二人根本查不出什么问题。” “可是温宜公主这般虚弱,没有任何道理啊?”陵容也觉得奇怪,她犹豫了一会儿,“难道真的是因为魇镇之术吗?” 何桉鸣沉默不语,他着实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温宜公主身体上也没有任何伤口的话,也就只能怀疑是魇镇之术的效果了。 陵容看向了卫临,后者也同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判断与何桉鸣一样。 不多时,照水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手中拿着一根针,上面还带着些许黑色的痕迹和血迹。 照水将针送到了陵容面前,陵容很是不解的看了两眼,“这是怎么回事儿,怎得会有一根针。” “这根针是奴婢从温宜公主身上找出来的,”照水从身上拿出手帕,将那根针放了上去,“娘娘你可能想不到,这根针插在了温宜公主心脏位置附近。 这是一根针灸用的银针,细如牛毛,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这根针的存在,温宜公主始终觉得不舒服,可是她年龄小,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样一种不适。 曹嫔娘娘也并未想到,会有这样一根针在温宜的身上,所以看了几次,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你是如何看到的?” 陵容问出这句话并不是对照水有所质疑,她只是担心曹琴默会怀疑到照水身上去。 “奴婢其实也是摸到的,”照水叹了一口气,“因为温宜公主的身体看不出任何外伤,奴婢便怀疑是不是公主摔了或者是撞到了,身体上看不到淤青。 可以便向曹嫔娘娘请求之后,一点一点的为公主检查着身体。 到胸口这个位置的时候,公主喊了一声疼,我才仔细查了查,找到了这根针。” “我明白了,”陵容点了点头,让照水将这根针送到何桉鸣手中,“两位太医看一看可是这根针有什么问题?是否淬了毒?” 何桉鸣将银针接了过来,“微臣看这银针上,有血迹还有一点点的皮肉,想来这根针已经在公主身上好几日了。 即便曾经被淬了毒,只怕此时也查不出什么了。” “暂时先放着,待曹嫔出来,由她自己做决定吧。” 毕竟曹琴默才是温宜公主的生母,陵容即便有协理六宫之权也不能代替她做这个决定。 四个人在正厅又等了一会,曹琴墨才抱着温宜从内室走了出来。 陵容看到她的眼睛泛红,猜想曹琴默刚才是抱着温宜在里面悄悄的哭了一会儿。 毕竟有这样一根针在自己的女儿身体里,无论是哪一个母亲都会自责到流泪的。 所以陵容也并没有对曹琴默安慰或是关切,反而是询问温宜公主现在的感觉怎么样了。 那根银针拿出之后,温宜明显有了些活力,她摇了摇头,“晟娘娘,温宜不难受了,可是额娘好像不太开心。” 温宜人小但是聪明,她抱着曹琴默的脖子,一刻也不肯放手。 “妹妹放心,刚刚我在里面问了,温宜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如此看来,就是这根针在作怪了。”照水将那根针又到了曹琴默面前,“姐姐,你看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理呢?” “我刚刚想了想,这件事应该与那个蒋神医脱不了干系。 而这个蒋神医是瓜尔佳氏送进宫中的,想必他对温宜这般做与那瓜尔佳文鸳脱不了干系。” 曹琴默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与谁有关,但是她却想不明白为什么祺贵人要对温宜下手。 他曹琴默虽然投靠过皇后,但是在皇后手下期间并没有对祺贵人做任何过分之事,连口角也未曾发生过。 皇后被禁足之后,曹琴默明面上并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在祺贵人眼中,曹琴默应该还是皇后的人才对。 因此,她与祺贵人两个人面子上还算过得去,祺贵人着实没有害她的道理。 即便曹琴默在私下里投向了陵容的阵营,但她从未帮陵容多说过一句话,也从未帮陵容多做过一件事。 按道理来讲,祺贵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所以,即便陵容一派与祺贵人有些仇怨,祺贵人要报复的对象也应该是陵容或者是恬妃等人才对,又怎么会报复在温宜身上呢? “姐姐,你可曾与那瓜尔佳氏发生过什么矛盾?” 曹琴默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我家世不好,在宫中很少与人结怨,即便过去做过些错事,也因为华妃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祺贵人入宫的时间不久,过去的仇怨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便奇怪了,蒋神医对温宜下手,如果不是祺贵人的授意,还会是谁呢? 难不成,这个蒋神医已经被其他人给收买了?” 陵容虽是这般猜测,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 毕竟她并不清楚曹琴默与其他人的真实关系如何,也不知道曹琴默有没有在背地里做过什么谋害祺贵人的事情。 而且,这个蒋神医是瓜尔佳氏辛辛苦苦找来的,若是轻轻松松就被其他妃嫔给收买去害人,岂不是太过无稽了吗? 毕竟瓜尔佳氏一族十分强盛,他们能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后宫之中又有谁能比得上呢? “何太医,卫太医,本宫冒昧问一句,这蒋神医在太医院的名声如何,他常常又为何人诊病?” 卫临拱手行礼,“微臣与蒋神医的关系尚可,对他倒是了解一些。 他为人和善且胸襟宽广,在太医院中从未与人结过怨。 至于诊病的话,微臣倒是记得他去储秀宫中更多一些。” “姐姐,这储秀宫不就是祺贵人的住处吗?” “难不成,这件事当真是祺贵人所为?”曹琴默此时也并不十分确定,可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祺贵人,查一查她总是没错的。 “姐姐,无论是不是她,我都劝你将此事私下里禀报给皇上。 后宫之中,有人谋害皇嗣这可是大罪,若不提前告知皇上,只怕皇上得知此事之后也会对姐姐生怨。” “放心吧,我会将此事告诉皇上的,温宜毕竟是皇上的女儿,她受了伤害,皇上这个当皇阿玛的有责任查个清楚明白。” “这针……姐姐一并带过去,叫皇上找人查清楚吧。 我本来想叫两位太医查一查的,但是想着还是交由皇上一并看了,才会叫皇上更重视一些。” “妹妹考虑周到,”曹琴默抱着温仪微微行了个礼,她用手帕手了那根针,辞别了陵容,直接便向着养心殿去了。 至于何桉鸣与卫临两个人,在分别为攸宁和弘昱把完脉之后便回了太医院。 在这件事上,陵容暂且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好在皇上面前出面,便未曾跟着一道去养心殿。 在曹琴默将此事告知皇上之后,皇上十分震怒,但却叫曹琴默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叫人提前毁灭了证据。 曹琴默与温宜留在启祥宫中,继续假装温宜身体不适,后来连每七日一次的议事也不大去了。 敬贵妃觉得奇怪,派人去问曹琴默也只是用温宜身体不适推脱,并未告知她这背后的真实原因。 与此同时,皇上的人也以叫蒋神医给病重的果郡王诊病的理由,把蒋神医给带走了。 可怜蒋神医还真的以为自己得到了皇上的重用,高高兴兴的去了却转头被投进了天牢之中。 大刑动用了好几遍,他也终于说了实话,令人惊讶的是,谋害温宜公主的人并非是祺贵人,而是碎玉轩的淳贵人。 蒋神医交代,淳贵人从前不认真照料七阿哥的身体,导致七阿哥的身体越来越差,如今只是一点点温度的变化就足以让他病倒。 淳贵人找了宫中所有的太医,都是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她便找到了蒋神医,希望这个从宫外来的神医,能有办法救一救七阿哥。 只可惜蒋神医呢,与宫中的其他太医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同样对七阿哥的病症束手无策,毕竟这个孩子是因为药物所催生的,而且药方霸道,导致这个孩子很难养的大。 在淳贵人的百般央求之下,蒋神医想到了民间的一个法子。 这个法子与皇上救太后用的血肉入药的方法有些相似,需要取与孩子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的心头精血来入药。 如今,三阿哥,五阿哥和苏和公主都养在阿哥所,蒋神医与淳贵人没有办法获得他们的精血。 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如今年岁还小的这几个孩子身上,六阿哥的身体与七阿哥一样所以他的血不能用,剩下最好的便是八阿哥弘昱的。 但是陵容素来小心谨慎,所用的太医都是何桉鸣与卫临,甚至身边还有一个懂医术的照水照顾着。 整个承乾宫更是是犹如铁桶一般,根本就买通不了任何一个奴婢。 思来想去,淳贵人也只能将主意打到了曹琴默头上。 为了能够进入启祥宫,蒋神医在那段时间找了个借口一直当值,好不容易等到了温宜身体不适,终于有了机会接触温宜公主。 本来蒋神医是用了两根银针取血,却因为差点被曹琴默发现而失误留下了一根。 他本来想第二次来将那银针取出,却没想到,曹琴默生了警惕之心,不许他为温宜公主诊脉,导致那针就一直留在了温宜身上。 最终这根针也成为了证据,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没有想到,淳贵人看着是个天真烂漫的,心思居然如此恶毒。 她为了救自己的孩子,不择手段算计曹琴默并谋害温宜。 若是这根银针一直留在温宜体内,很可能会顺着血液的流动,最终到达心脏的位置,让温宜一生都受这根银针的折磨。 更为可笑的是,所谓取心头精血,来延续兄弟手足的生命一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七阿哥用了那药却一直没有好转,身体似乎还比之前更差些,以至于到现在都已经整夜整夜的惊厥无法睡眠了。 淳贵人被带去养心殿的时候,几乎被七阿哥折磨的有些疯魔,她一改往日的天真烂漫,不断控诉着七阿哥有多么叫她心力交瘁。 但七阿哥明明也只是一个孩子,他甚至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外出玩耍。 因为额娘的不喜,他也不敢在淳贵人面前撒娇卖痴,整日整日沉默着不吵不闹,这所谓的罪责又如何能怪到他的头上呢? 第307章 最后的处置 “皇上,七阿哥是嫔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他被病痛折磨,我这个做额娘的,比他本人还要难过。 可是皇上你呢,整日里忙着陪莞常在,对嫔妾和孩子不管不问。 关于七阿哥的身体情况,您可曾问过太医?” 皇上叹了一口气,他对于七阿哥的关心不可谓不多,江湖上的名医已经找了无数个,可根本没有一个能救七阿哥的。 “孩子的事儿,无论朕做了多少,你都可以对朕有怨言,因为他也是真的儿子。 可温宜呢?你又为何要伤害温宜。她不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吗? 温宜也要叫你一声淳娘娘,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她。” 淳贵人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努力地擦了半天,还是抵不住眼泪越来越多,“嫔妾并没有想要伤害温宜公主,嫔妾问过蒋神医,只是取一滴血的话,对温宜公主并没有任何伤害。 只是……只是嫔妾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粗心,不下心遗落了一根银针。后来想去补救,却也没找到机会。 要不是那根银针,温宜也不会受这么久的苦了。” “要不是你不分是非黑白,枉信小人,那两根银针又怎么会扎在温宜身上,她又怎会受这种苦。”皇上显然是气的狠了,他重重哼了一声,“朕看,那根落下的银针,并没有让你真心觉得心疼温宜,反而是在气恼被抓住了证据,将你告到了朕的面前。” “在皇上心里,嫔妾便是这样恶毒之人吗?”淳贵人倏然止住了眼泪,她跪的笔直,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嫔妾想要救七阿哥,就是犯了弥天大错吗? 那在皇上的眼里,是不是七阿哥养不大,就该直接放弃他。 最好、最好那莞常在再努努力,为皇上再生一个皇子来,到那个时候,即便少一个无所谓!” “大胆!”皇上厉声呵斥,“这事是你犯下的罪责,与莞常在又有何关系?七阿哥的命是重要,也不该拿温宜的命来换!” 皇上这一嗓子,吓得淳贵人身体一抖,眼泪又扑簌簌地流淌下来,“嫔妾就是想要救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更何况,温宜现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嫔妾的七阿哥呢?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只怕是要命不久矣了!” “七阿哥的事儿,总有办法的,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办法?这就是我想到的办法,我又有什么错?”淳贵人声音越来越尖利,但很快就弱了下去,柔柔弱弱地留下眼泪来,“嫔妾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皇上。 嫔妾不能眼睁睁看着七阿哥死啊,就算这法子再恶毒,嫔妾也想试一试。 嫔妾是对不起温宜,可这是嫔妾唯一能救七阿哥的法子了。” 淳贵人哭的伤心,她个子本就不高,面相又是一团稚气,此时痛哭流涕的样子,叫皇上看在眼里着实有些不忍。 更何况,她是为了救七阿哥的性命,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讲,实在是无法指责。 可温宜也是皇上的孩子,曹琴默也是皇上的妃嫔,曹嫔恳求自己救救温宜的时候,也是哭的这般可怜又卑微。 两个母亲的眼泪,都是这般无助,皇上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孰轻孰重。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过错,便先回碎玉轩禁足反省吧,朕......先看过温宜的身体情况,再做定夺。 苏培盛,送淳贵人回去。” 不等淳贵人多说什么,皇上便叫苏培盛将她送走了,养心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皇上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皇后过去那种头痛到骨髓的感觉的,在此时此刻,皇上也终于体验到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抉择,他思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寿康宫中,询问太后的意思。 此时此刻,寿康宫中檀香弥漫,太后跪在佛前默默诵经祈福,即便竹息通报皇上过来了,太后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无奈,皇上只能在外面坐立难安地等着,每隔一会儿便要竹息去看看太后。 “怎得,皇上很心急?” “是啊,太后娘娘,皇上一直催促奴婢过来,说是关于淳贵人的事儿。” 竹息也是有些无奈,如今皇后不管后宫,皇上也不愿意管这些女人间的小事,便时不时来麻烦太后,当真是有些不知所谓。 “等着吧,后宫中三个协理六宫的人不去找,偏偏来找哀家,哀家已经是太后,还要帮他处理烂摊子。” “太后娘娘,要不奴婢去劝劝皇上?” “不必了,他逼迫十四割肉放血的事儿不记得,淳贵人取温宜一滴血就要闹得满宫风雨,真是不知所谓。” 竹息听见太后的抱怨,也不敢多说什么,她在这个时候从来都只是哑巴和聋子,是万万不敢将太后的话传出去的。 太后也没有指望竹息回答,她又诵读了一段经文,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 竹息立刻冲上来扶着太后,“太后娘娘,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办?” “不该问的,别问,哀家看你,也该在佛前诵经了。” 竹息手上一抖,立刻便知道太后这是有些不悦了,她应了一声是,“奴婢扶太后娘娘回厅中,之后便回来祈福。” 太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一进正厅,就看见皇上板着一张脸,心中几乎是立刻就泛出了不喜。 竹息悄悄退下,她把门掩好,留给这对母子一个安静。 “皇上怎得来了?”太后坐在上位喝茶,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哀家许久没有见到你了。” 因为上次割肉一事,皇上心中始终有个结,他不愿意面对太后,所以始终没来过寿康宫。 “儿子也是思念皇额娘了,碰巧有个小国进贡了一个天然形成的佛头,儿子便想着带来给皇额娘。” 太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皇上有心了。 母子二人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当中,太后无心与皇上说话,皇上不知要如何开口。 毕竟自己后宫之事,来麻烦太后并不好。 犹豫再三,皇上也没有开口,他又问了问太后的身体,顶着尴尬勉强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见皇上这么快出来,苏培盛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皇上身后。 皇上本想去咸福宫,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去承乾宫看看,顺便与陵容商讨一下,应该如何处置淳贵人。 听见皇上要来,陵容着实有些惊讶,她刚刚听闻淳贵人被禁足,皇上转头就来了承乾宫,难不成是想......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容儿还是这般多礼。”皇上叫了陵容起来,这次他没有犹豫,开门见山询问陵容,对淳贵人的所作所为是如何看的。 陵容哪敢在这种事情上发表意见,万一触动了皇上什么慈父心肠,最后转过头来怪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皇上,恕臣妾直言,这件事,皇上最应该询问的,是曹嫔姐姐的看法。 无论如何,臣妾都只是个外人,哪怕有了女儿,也很难设身处地去感受到曹嫔姐姐的心痛。 不过臣妾在发现银针之前看到了温宜,她那么明媚可爱的小孩子,却毫无精神地窝在曹嫔怀里,当真是叫人揪心啊。” 毕竟温宜也是自己的孩子,皇上自然有些心疼,“温宜这两天才好了一些,昨日她叫我皇阿玛,哭着说自己疼,唉。” “曹嫔姐姐不知道有多伤心,”陵容也不说淳贵人有什么错,她只是一味提起曹嫔和温宜的可怜,“好在发现的早,没有酿成祸端,不然臣妾都不敢想象,那根针会影响温宜多久。 臣妾可是听说了,那银针会顺着血液走过五脏六腑,那么小的孩子......” 陵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一脸泪痕地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您一定要叫人照顾好温宜,攸宁昨日还叫着要找她温宜姐姐玩绣球呢。” “朕自然是会的,只不过......朕不知该如何面对琴默。” “皇上的陪伴与安慰,比什么都重要。”陵容口中说着这话,心里想的却是不如多给些银子和宝物,毕竟在这宫中,皇上的宠爱没有也罢,“尤其是温宜,这几日应是很害怕吧。” “朕听说,攸宁现在连绣花针都见不得了。” 皇上对温宜的情况一清二楚,如今还不肯对淳贵人施惩,无非是因为七阿哥。 那毕竟是个皇子,若真的能用心头血救命,只怕皇上会毫不犹豫地叫温宜给她弟弟送上。 只可惜淳贵人选错了法子,自己暗地里下手,才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好可怜的温宜,日后怕是脱离不了曹嫔姐姐的照顾了。”陵容叹了口气,“想必女红之事,也不敢再碰了。”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回答了陵容,“只不过七阿哥年纪也小,他......怕是也离不开淳贵人的照顾。”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无非是想要借着七阿哥还小,不能没有亲娘照顾的名义,将淳贵人保下。 温宜连命都差点丢了,皇上却不肯为她做主,想要任由谋害她的人逍遥法外。若是这样的话,后宫之中的不正之风一定会越吹越烈。 日后怕是随便一个人都敢谋害皇嗣了,又有谁会觉得,温宜是皇上宠爱的公主呢?又有谁会觉得,谋害皇嗣的性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呢? 这宫中拜高踩低的事情本就不少,只怕是日后入学,温宜也要受到下人的磋磨了。 陵容心中叹息,她看向皇上,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劝慰了。 “皇上,有功当赏有罪当罚,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想必曹嫔与淳贵人都会接受的。” “有功当赏有罪当罚......”皇上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陵容就这般陪着他坐着,也没有再开口多劝一句。 “罢了,朕去看看温宜。” 许久之后,皇上终于开口,他起身便打算离开,却被陵容叫住了。 此时攸宁也跑了出来,她拉着皇上的袍子,“皇阿玛,温宜姐姐什么时候能陪攸宁玩?” 皇上将攸宁抱了起来,他耐心地哄着攸宁,告诉她温宜姐姐现在的身体不好,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陪温宜玩。 “可是,温宜姐姐好久都没有和攸宁玩了,她、她好像很痛,还哭好久......” 见皇上愣神,陵容便将攸宁抱了回来,“攸宁常常吵着找温宜玩,臣妾便带她去过几次,可能是温宜不舒服,说给攸宁听过。 只不过后来温宜身体越来越差,臣妾便不好带攸宁常常去了。” “放心吧,攸宁,过几日你温宜姐姐就恢复了,今天皇阿玛先去看看你温宜姐姐,好不好?” “那皇阿玛要回来,告诉攸宁怎么样了。”攸宁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拉皇上的袖子,“要知道。” “好,皇阿玛晚点会过来告诉你,好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攸宁终于肯放皇上离开了,她挥着小手,直到看不到皇上的身影才肯罢休。 “让你告诉皇阿玛,温宜姐姐不舒服,你怎么说了那么多,”陵容点了点攸宁的鼻子,“居然还要皇阿玛回来找你,胆子真是大了。” “要知道姐姐,情况。”攸宁抓住陵容的手指,她轻轻摇了摇,“额娘,皇阿玛不高兴,为什么?” “因为你温宜姐姐,还有弘暳弟弟。”陵容摸了摸攸宁的小脑袋,没有跟她说太多,“好了,去找芳林姑姑玩吧,她给你绣了只小猫呢。” 攸宁年纪小,十分好哄,转头她就忘了要追问陵容什么话,跑去和芳林玩耍了。 皇上去了启祥宫不久,就下达了旨意,将淳贵人贬为答应,禁足碎玉轩一个月,七阿哥移交阿哥所由周太医专职照顾,每个月淳答应只能去看七阿哥三次。 至于曹琴默与温宜,皇上赏赐了许多东西,还赐了曹琴默一个封号——锦。 第308章 莞常在露面 温宜之事,因为皇上的介入,很快便查出了真凶。 皇上对淳答应和锦嫔各有罚赏,虽说并没有将淳答应打入冷宫,但夺了她对七阿哥的抚养之权,倒也还算公平。 淳答应在七阿哥被带走当天哭的不能自已,她拼命抓着孩子,想让七阿哥留在身边。 七阿哥也同样苦嚎着,根本舍不得自己的额娘。可皇上的人不会在意他们的眼泪,迅速将两个人分开之后,便急匆匆地去找皇上复命了。 碎玉轩的大门很快便关上了,淳答应眼睁睁看着七阿哥离自己而去,她即便想追,也不敢追出门去。 曹琴默站在碎玉轩外,她默默看着这一切事情的发生,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悲伤或者是痛快的表情。 音袖抱着温宜走了过来,温宜的脸上终于恢复了红润的血色,但人还是有些蔫儿,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额娘。” “怎么了温宜?”曹琴默立刻便换上了温柔的笑容,她抚摸着温宜的脸颊,“在殿中坐的憋闷了吗?” “嗯,想找妹妹。”温宜点了点头,她抱着曹琴默的脖颈,脸颊贴上去蹭蹭,“额娘刚刚是不是不开心,是因为温宜吗?” “当然不是,额娘见到你只会觉得开心。”曹琴默耐心哄着温宜,和她说了说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她指了指紧闭的碎玉轩大门,“里面是你淳娘娘,今日她便要禁足了,额娘想着来看看她。” 温宜对这位淳娘娘没什么印象,她点了点头,“额娘见到了吗?” “见到了,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但以后会一样的,”曹琴默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她放下温宜,牵着她的手一起,“额娘带你去承乾宫找妹妹,好不好?” 两个人刚到承乾宫,攸宁便跑出来迎接,两个小孩子手拉手去偏殿玩,留陵容和曹琴默两个坐在树下闲聊。 “恭喜姐姐新得了封号。” “因为温宜所受的苦难,我才得了这么一个封号,”曹琴默摇了摇头,“妹妹,我宁愿没有这个封号。” “锦是个好字,锦,金也。作之用功重,其价如金。 证明温宜和姐姐在皇上眼里,比那金子还要贵重呢。” 陵容其实不明白皇上赐下这个字的用意,但夸赞总是没有错的。 谁知道,曹琴默却摇了摇头,“锦便是禁,皇上是想让温宜之事早早了结,勿要再多生事端了。” 这个意思是陵容没想到的,她颇有些好奇,当日皇上去启祥宫究竟说了些什么。 曹琴默倒也没瞒着,“皇上什么都没说,一进启祥宫,就问我把淳贵人降位,七阿哥送去阿哥所抚养可好。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母子连心的话,劝皇上不要让她们母子分离。” “姐姐倒是好心肠。” “好心肠?我恨不得她们立刻分离,只不过在皇上眼中我是个慈母,慈母又怎么会拆散别人母子呢? 好在皇上心意已决,他坚持要这般行事,还说这是对温宜的补偿。 妹妹,你说好不好笑,对温宜的补偿就是叫七阿哥离开额娘,这算什么补偿。 这只是她们母子应该受到的惩罚,根本不应该是温宜的补偿!” 曹琴默胸口起伏,显然是有些气恼,陵容没有直接安慰,只是也跟着叹气。 毕竟皇上向来就是这般处理的,除了对甄嬛,还真没见他对谁有这么拼命补偿过。 陵容有时候在想,那银针不就是胤禛吗? 他以为扎在温宜身上的是别人谋害公主的银针,其实是他胤禛对孩子的忽视,成为扎在孩子胸口的利刃。 这宫中,哪个孩子没有受到过算计,可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不都是安慰一两天,便忙着宠爱其他妃嫔了吗? 可这话陵容不敢说,即便面前是刚刚吐露心声的曹琴默,她也必须要死死闭紧嘴巴才行。 “姐姐,补偿什么的,其实并没有所谓,但是这仇若是不报,就会梗在心里一辈子。” “是啊,总要想个办法的……”曹琴默陷入了沉思之中,陵容不想过多参与,她去找两个小姑娘玩耍,教她们怎么收集花瓣,处理花瓣,最后放进香囊长久保持香味。 不一会儿,曹琴默便跟了过来,她默不作声地跟着收集花瓣,良久才再次开口,“晟......妹妹,我想请你帮个忙。” “姐姐,和我不必这样客气,只要我能做到我自然义不容辞。” “不是什么大事儿,”曹琴默犹豫了一下,“我想知道碎玉轩侍卫巡逻和站岗的时间,越详细越好。” 陵容深深看了曹琴默一眼,她知道曹琴默想要做什么,也乐得开这个方便之门,“行,我知道了,过两天姐姐再来一趟承乾宫就好。” “谢谢妹妹。”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陵容笑着开口,“这对于我来说其实是小事,只不过姐姐,有些事情勿要操之过急,我怕皇上会怀疑你。” “我都明白的妹妹,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准备了。” “姐姐聪慧,妹妹便不多劝慰了,过些日子,太医院会培养新的医女,你可以让音袖去学一学。” 曹琴默沉默了半晌,她其实很是纠结,要不要有一个女医在身边,毕竟要不是照水,温宜身上的银针也发现不了。 但是身边留一个懂医术的,被人收买之后害自己也更加悄无声息,曹琴默不太敢冒险让身边之人去学。 “我也要问一问音袖的意见,总不能我们这些主子一头热,她也要愿意学才好。” 陵容看了看不远处的音袖,对于曹琴默的犹豫十分了然,但她的面上没什么波动,“姐姐说的对,还是要问过音袖的意见才好,我们不能打着为她们好的名义,随便安排她们的未来才是。” “是啊......”曹琴默喃喃,“妹妹为什么让照水学医呢?” “照水喜欢学,再加上当时她救了恬妃,前朝后宫吵成了一团,不如坦坦荡荡,送她去太医院学。 毕竟后妃都是女子,太医院的太医又都是男子,诊病常常有不便的地方,有个女医在身边更好。 之后我还打算为攸宁培养一个,反正之后读书,攸宁也需要一个伴读,挑个想要学医的从小培养就好。” 陵容看了看温宜,她故意长叹口气,“温宜的事儿,叫我心有余悸,所以还是为攸宁多准备一条后路吧。” 曹琴默想到温宜受的苦,心下一动,那些担心又再次涌上心头,“温宜明年便要去阿哥所读书识字了,伴读这事儿,我也要上上心了。” “是啊,好在每日温宜读书之后还能回启祥宫,不会叫姐姐母女分离太久。” 陵容没有继续劝说曹琴默,对温宜好的事情,曹琴默都会做的,陵容根本不需要特别提醒她,“有需要我帮助的,姐姐开口就好。” 曹琴默点了点头,两个人又姐姐妹妹亲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仿佛是什么私交甚笃的多年好友一般。 陵容之后也确实为曹琴默整理了碎玉轩守卫的情况,曹琴默抄了一份便离开了,也并未告诉陵容她要如何动手。 陵容与淳答应如今只是口头上的交恶,自然没有什么害她的理由,但陵容也不会帮淳答应,一个注定不会成为自己同盟的人,早些被除掉也是好的。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曹琴默仍旧没有动手,又或者说她已经动了手,但却还没有显现出来。 那个莞常在倒是先在永寿宫中待不住了,这一日议事,她早早便来了咸福宫,不知道与敬贵妃聊了什么。 陵容来的稍晚,就见甄嬛亲密地拉着敬贵妃,两个人笑得格外开怀。 “陵容你来了。”敬贵妃先开了口,制止了陵容的行礼,“今儿你来的晚了点。” “是姐姐准备的太早了。”陵容笑着开口打趣,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坐着没有立刻行礼的甄嬛身上,“莞常在来的比我还要早呢。” “嫔妾给晟妃娘娘请安,晟妃娘娘万福金安。” “你许久不出宫,本宫还以为 你不知道我封妃了呢。”陵容笑着开口,她故意多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叫甄嬛起来,“起来吧,你身子不好,怕皇上会心疼。” “晟妃娘娘说笑了。”甄嬛面不改色地笑了笑,经过着几个月的修养,她的容貌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唯独手上的皮肤因为长期洗衣变得关节粗大、皮肤粗糙,始终没能养回来。 甄嬛双手交叠,用手帕盖着自己的手,不愿意叫人看到一丝一毫。 “自入宫你就病着,如今终于能出来走一走了,可熟人着实不太多了,估计你都没办法认全。” 甄嬛如今的身份可不是甄家的长女栩贵人,而是同期入宫的莞常在,她只能假装自己刚刚病愈,与陵容心照不宣地演起戏来。 “是啊,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各位姐妹了,妹妹如今除了敬贵妃姐姐,连个交好的人都没有了。” 甄嬛故作伤心,她擦了擦眼泪,“还要多谢敬姐姐照顾嫔妾,让嫔妾不至于太过孤单。” 敬贵妃也露出个颇有些尴尬的笑容来,“不客气,若不是你谢绝见客,想必会认识很多姐妹。” 陵容促狭地看着敬贵妃,那眼神好像在说,原来你和莞常在是好姐妹啊。 “若说好姐妹,莞常在最熟悉的就是惠贵人与淳答应了,对吧。” 听见沈眉庄的名字,甄嬛的脸色白了白,“晟妃娘娘记错了,嫔妾并不熟悉她们,嫔妾入宫就病了,只有敬贵妃娘娘时常关照。” 听见甄嬛这般掩饰,陵容简直要笑出声音了,没想到甄嬛当真认下了所谓莞常在的身份,全然不当自己是甄嬛了。 “莞常在这里没有外人,你都不愿意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甄嬛摇了摇头,勉强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晟妃娘娘在说什么,嫔妾怎么听不懂。” “看来你当真是莞常在不是栩贵人。”陵容笑得讽刺,她故意叹了口气,“那甄氏曾经与果郡王不清不楚,被逐出了宫中,如今还在甘露寺祈福呢。 莞常在,你一定要引以为戒,可不要重蹈甄氏的覆辙啊。” 甄嬛捏紧了手帕,她的面上假装镇定,但内心已经快要恨死陵容了,“嫔妾受教了,只不过甄氏之事并未查清,道听途说之事,娘娘还是不要说了。 影响女子的名声,会带来很大的困扰的。” 甄嬛话音刚落,恬妃和夏冬春便走了进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甄嬛一眼,露出个十分嘲讽的笑容来。 “哟,这位姐妹面生的很,是皇上新纳入后宫的宫女吗?” 听见恬妃将自己比作宫女,甄嬛皱紧了眉毛,但她又哪里敢直接反驳,只能老老实实行礼,说自己是莞常在。 “哎呦,你的病养好了吗?”恬妃十分嫌弃地挡住鼻子,甚至夸张的伸手扇了扇,“别过了病气给大家啊,真的是,怎么不为大家考虑一下呢?” 恬妃这嫌弃的样子根本不像演的,她看到甄嬛露出一点点不高兴的样子,就开始皱眉,“怎么?你有意见?” “嫔妾不敢。”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是在后宫之中,甄嬛就算真的有脾气,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发出来,“恬妃娘娘勿要和嫔妾一般见识。” “本宫若是就要和你一般见识呢?” 恬妃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前世她敢撺掇齐妃掌嘴甄嬛,今生她就敢自己动手,“你是常在,本宫是妃,更何况本宫还有协理六宫之权,训诫妃嫔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是多关心你的身体一句,你就敢给本宫冷脸,莞常在,莫不是病了这么久,把脑子也病坏了?” “恬妃娘娘,嫔妾并未有任何不恭敬之处,今日敬贵妃娘娘和晟妃娘娘都在,可以为嫔妾作证,敢问嫔妾可有顶撞过娘娘您一句话? 娘娘关心嫔妾身体,嫔妾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悦呢? 娘娘,您虽然有训诫妃嫔的权力,但也要讲道理不是吗?随随便便就扣上不敬的帽子,还侮辱嫔妾脑子不好,这般折辱,恕嫔妾无法接受!” 第309章 去圆明园 在口舌争锋一道上,恬妃向来争不过甄嬛。但如今她位份高,权势大,便也毫不客气地颠倒黑白。 “怎么?你是觉得自己毕恭毕敬,毫无疏漏了?” “嫔妾不敢说毫无疏漏,但嫔妾方才向娘娘行礼毕恭毕敬,并无错处,还请娘娘明察。” 甄嬛心中即便再不高兴,面上也还是一派谦和的模样,她微微屈膝行礼,恬妃没有叫她起来,她就当真没有移动分毫。 “毕恭毕敬?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 恬妃这话就说的有些赖皮了,敬贵妃皱了眉头,立刻便开口打了圆场,“莞常在身子刚刚养好,恬妃妹妹即便想要看看她身体恢复的如何,也该用点更柔和的方式才对。” 见敬贵妃都开口说话了,恬妃也只好收手,她十分不满地瞥了甄嬛一眼,“行了,大病初愈,就不要拘礼了,若是累坏了你,怕是又要生出是非了。” 甄嬛只是说了一声是,对恬妃言语的中的讽刺没有做出嘲讽,她今日是对众人宣告自己回来的,而不是要和恬妃斗嘴,惹众人嘲笑的。 很快,其他人陆陆续续便来了,熟悉甄嬛的,见到她虽有几分震惊之色,但很快便自若了起来。 没见过甄嬛的祺贵人和海常在等人,则在交头接耳,讨论这这位莞常在究竟是何方神圣。 “刚刚大家互相行礼问好,也知道了这位就是莞常在。 她如今身体好了起来,以后还要各宫姐妹多多走动,好叫她不至于太过孤单。” 敬贵妃笑着又介绍了一番,但她只说了位份封号,并没有说她的家族和姓名,祺贵人开口便问,叫众人都陷入一片尴尬之中。 甄嬛尤其尴尬,她如今不能承认自己姓甄,更不能说自己的父亲就是甄远道。 “祺贵人家中是瓜尔佳氏,位极尊贵,这样华贵的家世养出来的女子当真高贵典雅,叫人见之忘俗。” 祺贵人被人这般夸赞,自然得意万分,她娇俏却又带着点高傲的不屑,慢慢瞧了甄嬛一眼,“本小主的容貌自然顶尖,用不着你来夸赞,你这无名无氏的庶人,根本不配讨论我瓜尔佳氏。” 海常在坐在一旁附和,与祺贵人窃窃私语,时不时便能听见一句凭她也配,直哄的祺贵人眉开眼笑。 从前这话都是说自己的,如今都变成了说甄嬛的,陵容谈不上高兴,对甄嬛也没什么感同身受之情。 毕竟自己才是真的家世差,而甄嬛不是,她只是自己把自己弄到了如今的境地,并非生来如此。 所以甄嬛骨子里的高傲仍旧在,她根本不会被祺贵人等人的言论刺痛,她只是微微一笑,似是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搭理她们,那个祺贵人就喜欢炫耀自己的家世,她的家世再高,不还是被富察氏压了一头?” 欣贵人笑着安慰了甄嬛几句,见对方回应,便迫不及待关心起甄嬛的身体情况来。 “欣姐姐,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去储秀宫拜访,我们再好好聊聊。” 欣贵人忙不迭地应下了,她十分高兴甄嬛可以过去,但一想到自己与祺贵人同住一宫,便忍不住提醒了甄嬛两句。 “祺贵人和我同住储秀宫,她那个脾气,你躲着她点吧。” 甄嬛笑着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将祺贵人看在眼里,一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罢了,只能仗着家世逞逞口头威风。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不叫祺贵人恼怒的。” “你啊,许久不见,性子倒也柔和了许多,更叫人觉得外柔内刚了。” “姐姐谬赞。”甄嬛仍是笑意盈盈,她瞧着祺贵人时不时护着肚子的模样,心中便有了些许算计。 她装作毫不知情地开口询问,“姐姐,祺贵人可是有了身孕?我瞧着她时不时便要护着肚子,腰部似乎也有些不适的样子。” “祺贵人有孕?!”欣贵人颇为惊讶,声音便有些控制不住,她毫无察觉,眼神立刻就看向了祺贵人。 众人也都听见了,眼神齐刷刷地看向了祺贵人,厅内鸦雀无声,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欣贵人,你在乱说什么?” 祺贵人如今还没到三个月,她并不想将自己有孕一事说出来,她柳眉倒竖,立刻便恼怒起来,“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的姐妹受了欺辱,便有意替她报复,编造些博人眼球的话,将众位姐妹的关注都集中到我身上吧。” “怎么,我最近看你身量不像从前纤细,觉得你可能有孕,是什么不好的猜测吗?” 欣贵人之前没超过祺贵人,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气,现在祺贵人又开始泼起脏水来,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这宫中那个姐妹不想有孕,偏偏你觉得我说你有孕是在报复你? 敬贵妃娘娘,您替我们评评理,嫔妾究竟哪一句话说的不对了?” 两个人的吵闹敬贵妃自然听的清楚,她点了点头,便也没有继续作壁上观,“欣贵人只不过是猜测罢了,她希望你有孕也是祝福,祺贵人又何必这样激动呢?” 敬贵妃并没有一味地训诫祺贵人,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最近一段时间,你可有任何不适?若是有,记得早些说出来,找太医为你诊病,勿要傻傻地不知道自己有孕,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嫔妾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不过最近多用了些餐食,身体丰腴了一些。” 祺贵人可不想自己有孕的事被众人发现,她慌忙找着理由,还故意叫侍女今日不必领膳。 “不过是说你身材丰腴,也不至于连午膳都不用了吧!”欣贵人掩着嘴唇,却故意笑出了声音来,惹得祺贵人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当着众位姐妹面前,对他人外貌评头论足,欣贵人,这样可不好。” 见祺贵人气的说不出话,海常在只好开了口,想来平日里就是个爱说书的,海常在的口齿也极为伶俐,“若不是受人嘲讽心中难受,祺贵人又怎么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方法呢?” 听闻有人帮自己开口说话,祺贵人的脸色方才好了不少,她哼了一声,故意掩着脸,假装自己难过的哭泣。 陵容冷冷看着,如今海常在、高答应唯祺贵人马首是瞻,祺贵人、曹琴默、淳答应又并未与皇后娘娘完全划清界限,明面上还有几分联系。 欣贵人直接贴上了甄嬛,明里暗里都在维护着她,而甄嬛则主动接近敬贵妃,似乎在寻求一个庇护。 至于恬妃与夏冬春,倒是与自己一派,曹琴默在暗地里也是自己的盟友,敬贵妃也与自己交好。 这样看来,如今宫中倒是各种势力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分清了。 如今皇后这人“名存实亡”,想来很多人都动了心思,不知道甄嬛是不是为了皇后之位回来的,否则凭她那个清高的性子,肯定不愿意继续在皇上面前曲意逢迎了。 陵容倒是对那个皇后的位份没什么感觉,毕竟她又不喜欢皇上,也没兴趣和他做什么真正的夫妻。 更何况,这皇后的位置向来是满族女子来坐,除非皇上为自己抬旗,不然陵容多也就是个贵妃,或者是皇贵妃的位份了。 至于甄嬛,难不成皇上还想给她抬旗,做钮祜禄氏的女儿? 因为甄嬛重新露面,陵容的心思便再次放到了她的身上,也重新开始思量起皇后之位的归属来了。 只不过景仁宫的皇后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她应该正在想办法,早日出来恢复自己皇后的身份呢。 只可惜,皇后如今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伺候,就算有无数计谋,也没办法传出景仁宫。 太后倒是想派人去看望太后,却被皇上给阻拦了下来,无论太后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皇上也绝不松口让太后娘娘探望。 陵容倒是想派人去景仁宫中悄悄了结了皇后,但小池子摸索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口子,此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但皇后对陵容做过的事情,她还记得,她甚至为皇后选好了惩罚,只等着新皇登基的那一日来临。 想到此处,陵容便吩咐着照水,之后为五阿哥送些衣物过去,如今年龄大的这几个皇子,陵容与五阿哥最为熟络,自然而然打算将宝压在他的身上。 不过五阿哥还有个额娘,陵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五阿哥没有额娘。 除掉一个人,说起来有些心狠,但前世今生,陵容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对于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裕嫔,她连一点愧疚之感都升不起来。 在宫外确实是麻烦了一点,陵容想着无声无息的暴毙是最好的选择,便打算将那给太后用过的千丝,再给裕嫔用上一些。 只不过千丝将人弄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陵容一直关注着宫外的消息,不知不觉便到了要去圆明园的日子了。 因着各种原因,最近两年都没去圆明园,如今再次故地重游,很容易便让人生出光阴似箭自己已经有些老了的心思。 好在有攸宁这个活泼的,陵容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就被她拉着在院子里四处乱逛,小小的孩子仿佛不会疲累一般,一刻都不愿意在水木明瑟休息。 这一次,五阿哥和三阿哥也跟着过来了,皇上似乎有意放出三阿哥的生母,就连禁足的李常在也一并带了过来。 唯独裕嫔,如今仍在宫外住着,五阿哥接连去求了好几次,都被皇上以她身体不适的理由给拒绝了。 看着别的皇子都能侍奉在母亲膝下,五阿哥格外气恼,但他又不得不装乖,以求皇上能一时心软,让他见一见额娘。 整个圆明园中,唯独四阿哥和五阿哥经历相似,二人便也因此慢慢熟络起来,常常一起骑马、学箭,偶尔说些没有额娘在身边又多么痛苦无助的话,完完全全将他们的三哥给抛在了脑后。 三阿哥几次三番想要和两个弟弟打好关系,但这二人都不肯搭理他,甚至有意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的学识,将三阿哥这个长子给比了下去。 眼看着三个年长的儿子,有两个都十分优秀,皇上心中快慰的很,只不过皇上对四阿哥一直不太喜欢,便常常心中别扭,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儿子,就好像喜欢了他那个不堪的母亲一般。 “皇阿玛,儿臣今天想和四哥一同去马场骑马,皇阿玛可有时间吗,指导儿臣一二?” 待皇上问完了课业,五阿哥便主动提出了骑马之事,只不过他故意没提三阿哥,倒是叫皇上皱了皱眉头。 “弘时呢?不跟着一起?” 弘昼略迟疑了一下,便立刻开口解释,“昨儿儿臣邀请了三哥,三哥未曾答应儿臣,儿臣便以为三哥要忙于背书,所以今日便未曾再次邀请。” 他转头看向三阿哥,露出个十分爽朗的笑容来,“三哥,今日一起去吗?” 三阿哥皱紧了眉头,因为课业的事儿,他刚刚被皇上训斥了一顿,甚至说他不够努力,完全比不上他的两个弟弟。 三阿哥被两个弟弟压上一头本就不高兴,又听见弘昼这般找补,便更加气恼起来。 他不擅长掩饰心思,脸黑的宛如锅底,“为兄便不去了,今日还有一篇文章要写,耽误不得。” 弘昼与弘历齐齐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十分无奈似地对视了一眼,“皇阿玛,您看......” 皇上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弘时一眼,课业不行,骑马总该有点天分吧,当下便开口下令,叫弘时也跟着一起去马场。 “皇阿玛,儿臣......” 三阿哥想要拒绝,奈何皇上已经起身,两个弟弟也高兴地跟在背后走了出去,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跟上,思考着如何叫自己不要太过丢脸。 可三阿哥平日里读书便不用功,马上的功夫自然也不怎么样,还没到马场呢,他就开始打了退堂鼓,生怕被皇上再训斥一番。 第310章 落马 马场之中,弘昼与弘历都挑好了自己要用的马匹,唯独弘时磨磨蹭蹭,因为他疏于练习,根本没有磨合的很好的马匹。 皇上也不开口,就那么看着弘时,弘时都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此时皇上有多么气恼。 无奈之下,弘时只能随便选了一匹看起来极为温顺的红马,想着若是比不过两个弟弟,还能说是这马性格过于温顺所致。 “三哥怎得选马用了这么久,”弘历用手臂碰了一下弘昼,两个人一同转头看向弘时,“三哥可不要有意选耐力不好的小马,对我与弘昼相让啊。” “是啊,三哥,皇阿玛看着呢,你可要全力以赴,绝不能因为我们两个是弟弟的关系相让啊。 而且,皇阿玛可是为了这次的赛马添了个彩头,是个绿鲨鱼皮嵌钟表马鞍,鞍桥中还嵌了一块白珐琅表呢,三哥不喜欢吗?” 皇上赏赐的东西,三阿哥哪里敢说不喜欢,他挺了挺胸膛,说自己对这次的彩头势在必得。 “三哥都这般说了,我们也要全力以赴才行了,”弘历笑得弯了眉眼,他朗声询问皇上,“皇阿玛,还请您为儿臣们做个见证人了!” 皇上自然是高兴的应下了,只不过他瞧了三阿哥身旁温顺的马匹一眼,便有些沉脸,还是苏培盛开解,说许是三阿哥骑惯了那马,才挑选的,才勉强安抚了皇上。 可是比赛一开始,四阿哥和五阿哥胯下的马都冲了出去,唯独弘时的小红马还在原地踌躇,急得弘时连续抽了它几鞭子,那红马才因为吃痛而奔跑起来。 可很快,那红马便开始减慢了速度,前面的弘历与弘昼已经看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 弘时越发急切起来,他用力扯着缰绳,鞭子舞的虎虎生风,打的那匹马不住地挣扎嘶鸣,又开始死命地奔跑起来。 三阿哥心中一喜,鞭子挥舞的就更快一些,很快便渐渐追上了前面的弘历与弘昼。 “你们两个想要我在皇阿玛面前出丑,想都不要想。” 弘时暗骂了一声,他心中终于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鞭子便抽打的更快了。 很快,他便超过了弘历与弘昼,跑到了第一名的位置。 弘历看着弘时的身影越来越远,非但没有着急,反而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来。 “五弟,别保留实力,我们已经给足三哥面子了!” 弘时大喝一声,手中的鞭子也扬了起来,胯下的马儿吃痛加快了速度,飞快地追向前面的三阿哥。 皇上在一旁看的十分满意,倒是对苏培盛刚刚的安慰之语有了几分信任。 “看来弘时确实下了苦功夫,倒是朕小看了他。” “三阿哥毕竟是皇上手把手教的,自然能力更强一些。”苏培盛陪着笑,为皇上奉上了茶水,“没想到那马看着温顺,跑起来倒是如风驰电掣一般。” “是啊,弘时远马的眼光倒是毒辣,朕还以为他当时是害怕了。” “三阿哥年轻又血气方刚,卑职看可不是那种胆小之人,想必是两个兄弟在,三阿哥想让让他们。”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尤其是看的四阿哥和五阿哥也加速渐渐追上弘时的时候,心里就更加畅快。 三个儿子都这般厉害,皇上自然骄傲的很。 很快弘历便纵马超过了弘时,但两人的速度相差无几,倒也没那么快分出胜负。 弘时心中急切,便想更快催促红马,没想到跑着跑着,这红马突然失了前蹄,将弘时直接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红马同样摔倒,躺在地面上不断地嘶鸣挣扎,努力了半晌都爬不起来。 这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了,弘昼远远看到了三阿哥飞了起来,便勒紧缰绳降低速度,直到三阿哥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他没有去追弘历,直接下马去查看弘时的情况。 三阿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弘昼不敢贸然移动,只能小心翼翼地叫着三哥,询问他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只不过此时的三阿哥已经摔晕了过去,额头嘴角都在流血,瞧起来恐怖极了。 远处的苏培盛瞧见了,根本顾不上安抚皇上,他忙不迭地派小厦子去找太医,自己也先一步向三阿哥这里跑来。 “阿哥,三、三阿哥如今怎么样了?” “被马摔晕了,口中呕了不少血,不知道是不是伤了内脏。 我不敢随便挪动他,怕他肋骨断了,受到的伤害更大。” 弘昼头脑倒是清明,他正询问着苏培盛找到太医了没,就见跑在最前面的弘历也跑了回来,正关切地喊着三哥。 “四阿哥,五阿哥,小厦子已经去找太医了,很快太医们就赶过来了。” 弘昼点了点头,他伸手过去掰开了弘时的嘴,勉强清理了一下他的口腔,“还好没有瘀血堵着,想来三哥应该没太大的事儿。” 弘历此时也蹲了下来,他颇有些疑惑,“三哥怎么摔倒了,是这马发狂了吗?” 弘昼摇了摇头,他看向那匹红马,“我不好确定,但是四哥你看,那匹马并没有继续撞人或者奔跑,想来并不是发狂,而是受伤了。” 弘历同样嗯了一声,他看了看那匹红马,十分清楚那马曾经受过伤,如今因为激烈奔跑,牵动了以前的伤势,才马失前蹄将弘时甩飞了出去。 这还是惠娘娘曾经带我骑的那一匹马呢,弘历心中喃喃,所以他才故意只比弘时快了那么一点,引得他这个好哥哥拼命来追的。 如今不出意料,弘时自己摔了自己,若是他运气好,摔的伤养一养就好了。 但若是他运气不好,身体残了或者干脆死了,也只能怪他好胜心太强了,眼光也太差了。 四阿哥心中畅快,三哥你看看你,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偏偏你这般愚蠢,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拖累。 “太医来了!”远远地,小厦子跑了过来,何桉鸣等人跟在后面,已经是在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了。 弘历弘昼见到太医们来了,立刻便起身让开,叫太医为三阿哥检查。 “三阿哥吐血,口中被清理了,没有瘀血堵着,舌头没断。 肋骨凹了一块,先确定大体走势,再搬动三阿哥。 不然这肋骨戳穿了内脏,就活不了了。” 太医们也顾不上给两位阿哥请安,立刻便为三阿哥诊治起来,“脸上和手上均有擦伤,额头有瘀血,肿了起来。 胸口只有撞击的淤青,没有其他伤口,三阿哥呼吸急促,吸气时没有胸廓下陷。 应该只是断了一根肋骨,先用净布包扎,再挪动三阿哥!” 何桉鸣大致判断好了情况,便给三阿哥喂了药,又将他上半身固定住后,方才抬着三阿哥去了就近的宫殿治疗。 弘历与弘昼不好离开,便跟着一同去了,一进殿中就看到皇上脸色黑沉,颇有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架势。 只不过这是骑马受伤,练过马上功夫的,或多或少都受过,只不过像三阿哥受伤这般重的着实不多。 因此,皇上即便忧心,也不好给其余两个儿子脸色看。 他缓和了一下情绪,方才开口,“你们两个没事儿吧。” “儿臣没事。” 两个阿哥一同回答,弘历先开口,询问三阿哥如今的情况,弘昼只是坐在一旁听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二人可知道?” “儿臣不清楚,”弘历话语中带着一丝得意,“儿臣冲在最前头,并没有回头看过三哥的情况。” “儿臣倒是在后面,”弘昼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奈何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有发觉有何不对,“三哥当时纵马速度极快,不断挥舞马鞭教训红马,有可能是红马因痛发了狂,将三哥掀飞的。” “确实有这种可能,”弘历将话接了过去,“不如叫马场的人过来,问一问那匹马的情况。 若是这马容易发狂,便是没有驯好,这样的马送来使用,还害的三哥受伤,可是大罪。 皇阿玛,还请您明察啊!” 弘昼瞧见弘历这般模样,心中十分不屑,这哪里是帮三哥查明真相,明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讨好皇阿玛,留个关爱兄长,洞察真相的好印象。 有一个婢女出身的的额娘,难怪弘历这么会讨好人。 弘昼心中越发不屑,若不是要同弘历一起打压弘时,他根本不屑于同这样曲意逢迎的人交好,哪怕这个人名义上是他的四哥。 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附和着弘历的话,“是啊,皇阿玛,三哥如今危在旦夕,关切之余也要查明真相。 若是上驷院的人不尽心,也该好好敲打敲打,免得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来。” 皇上看着两个儿子在面前絮絮说着话,心中也在掂量此次的事件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但皇上也知道,他们本来就没有邀请弘时,若不是自己有意提及,弘时此时只怕还在读书,哪里会跑来赛马。 若真的要怪,其实也怪不到弘历与弘昼的头上。 皇上叹了口气,他将苏培盛给派了出去,叫他查一查那红马的问题。 此时只有小厦子跟着,他到底不如苏培盛老道,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说奴才去问问上驷院。 底下的人没有眼力见,皇上只能直接吩咐,“小厦子,去找苏培盛,叫他去上驷院看一看。” 小厦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下他可不敢不机灵,慌忙应了下来,立刻便跑出去找苏培盛了。 殿内立刻便安静了下来,皇上沉吟了一会儿,询问弘历与弘昼两个人有没有受伤。 “儿臣没有的,”弘历回应着皇上,他故作关切地看了一眼内室,“太医们怎得还没有出来,也不知道三哥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何桉鸣等人就走了出来,“皇上,三阿哥断了一根肋骨,所幸并不严重,养两个月的时间便能彻底恢复了。 除此之外,三阿哥身上摔伤擦伤无数,还需要外敷着药物,慢慢消除了。” “那便好,他什么时候能醒?” “大概一炷香也就行了,微臣已经为三阿哥固定好了肋骨,这些日子,万不能再骑马练武了。” 皇上嗯了一声,没人能摸得透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弘历与弘昼只好继续兄友弟恭的模样,表示要进去看一看三哥。 皇上一挥手,两个人便肩并肩进了里间,只不过此时三阿哥还晕着,真不知道他们进去能看什么。 何桉鸣心中喃喃了一句,但很快他便收敛了心神,毕竟这是皇家之事,可不容他置喙。 “皇上,微臣为三阿哥取药了。” “去吧。” 得了皇上的令,何桉鸣立刻便走,其余太医也跟着鱼贯而出,没一个愿意被留在正厅里和皇上面对面的。 等三阿哥幽幽转醒,苏培盛也终于走了一圈回来了。 经他查证,那些马从前都是叶澜依所养,后来她成了皇上的妃嫔,便移交给一个叫京南的宫女,但她不会驯马,所以平日里也只是喂马、洗刷而已。 那匹红马平时性子温顺,因为从前跳跃障碍的时候受了伤,跑不太快,所以常常都是妃嫔们选来骑行。 昨日在三阿哥的死命鞭打之下,那匹马才爆发了潜力,马屁股上都是血痕,再加上前腿的旧伤,许是痛极了才会将三阿哥甩飞出去了。 “那匹马时不时就会被牵出来遛一遛,负责驯马的人都会说明这马的情况,免得不知情的人选了它。 不过因为它性子温顺,反而有很多娘娘常选,便一直没有将它从名单上除去。” “这次选马的时候,负责驯马的人怎么没有出来说明情况?” 皇上皱眉看着苏培盛,心中想的是不是有人收买了驯马人,才惹出了这样的祸事。 “皇上,卑职问了驯马人,他说那匹红马三阿哥曾经问过它的情况,所以这次便没有重复说明。 再加上许多人都骑过,所以他也不知道会出这样大的事情。 至于他有没有说谎,待三阿哥苏醒,便一清二楚了。” 第311章 甄嬛与四阿哥 在三阿哥苏醒之后,便有人问了关于那匹马的事情,说了好一会儿,三阿哥才模模糊糊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虽然三阿哥容易被人挑拨,但到底还是个憨直良善的人,他并没有将这错怪在驯马师的头上,而是坦然承认自己之前知道,这次热血上头,一时之间忘记了。 事情虽然就是这样简单,但是驯马师还是没逃脱扣月例的惩罚,只不过相比于掉脑袋,已是十分轻微了。 驯马师千恩万谢的走了,剩下的三阿哥就惨了,不仅没有得到皇上的安慰,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皇上走后,弘历与弘昼还跑来嘲讽,连连说着可惜,起码有三个月不能一起纵马等等。 弘历尤为高兴,和弘昼一起出门之后,嘴角的笑就更加放肆了,压都压不下来。 “三哥这伤要养好久。” “伤了又能怎么样,不还是占了半个嫡长子的名头,死死压在你我二人头上?”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弘昼根本就不会掩饰对三阿哥与四阿哥的嫌弃之情,偏偏弘历根本不在意,甚至觉得这样不加掩饰是最好的。 毕竟连喜好都掩饰不了的人,只会是个无能的笨蛋。 自己这样的聪明人,就一定要利用好这些笨蛋为自己铺路,才能叫皇阿玛将自己记在心里。 至于那几个比老五还小的,弘历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等他们长到自己这个年龄,自己的地位早就稳固了,没准都已经为皇阿玛处理政事,他们就算再受宠爱,也不可能比得过自己。 权利和地位是抢来的,弘历最是了解了。 “五弟,接下来我还要去背书,你一起吗?” “我没那个兴趣,课业已经够多了,你居然还要自己难为自己,是嫌日子不够苦吗?”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 “行了行了,耳朵疼,”五阿哥不耐烦地打断了弘历,“四哥爱好清雅,我是比不上,你啊,还是自己享受吧。” 弘历并不勉强弘昼,他借口要回去找一下三阿哥,与弘昼道了别。 但实际上,在弘昼离开之后,他却跑去了月地云居,求见起甄嬛了。 陵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震惊的。 毕竟在他眼里,四阿哥一直想找一个家世好又受宠的妃嫔当额娘的,如今莞常在的位份,实在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才对。 “有没有可能,四阿哥知道了莞常在就是之前的栩贵人啊?” “但四阿哥知道这事儿倒是有点蹊跷,难不成是莞常在自己告诉他的?” 陵容思索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莞常在是知晓她自己无法有孕的,虽然她如今受宠,但也知道有一个孩子养在膝下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四阿哥不受宠,但而只有他额娘早就离世,能够安安心心做她的儿子。 更何况,三阿哥受宠却实在愚钝,五阿哥聪明却实在傲慢,这四阿哥刚巧介于两人之间,反倒一点就透,更适合莞常在。” 照水嗯了一声,毕竟皇上年纪不小了,这后宫中的妃子聪明点的,都开始削尖了脑袋想要生个阿哥。 用偏方的、拜神求佛的人大有人在,照水唯一庆幸的,就是八阿哥出生还算早,自家娘娘不需要太过焦虑。 “娘娘,我们不阻拦吗?” 陵容点了点头,“阻拦确实是要阻拦的,只不过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你想想,一个孩子,想要找一个额娘,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这孩子年龄不小,这庶母年龄不大,”照水意有所指,“怕是会有什么不好的谣言传出来。” “处理宫中的事情,你已经开始得心应手了,照水。” “娘娘勿要夸赞我了,奴婢只不过想到了从前莞常在与果郡王的风流韵事,便想着重现一次,也省了想法子的力气。” “裕嫔那里,应该快了吧。” “还需要一点时间,千丝生效慢,娘娘也是知道的。” 陵容并不着急,如今四阿哥开始亲近妃嫔,着急的应该是五阿哥才对,毕竟同为皇子,没有额娘的四阿哥比他不上,但若是有个宠妃额娘,两人的情况可就完全对调了。 “五阿哥此时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那是自然,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小池子就慌里慌张跑去山高水长了。 这个时间,五阿哥都会在那里习武,想必是听见了。” “哎呦,怎得这般不小心呢,该罚。”陵容笑着开口,主仆两个笑得开怀,几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陵容指了指照水,又指向了自己,笑的更开怀了,“瞧瞧我们两个小人得志的嘴脸,像极了说书人口中的无恶不作的歹人。” “歹人便歹人吧,也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人一定要绝对善良、绝对无辜的。 如今这事儿做起来,对我们是好的,有帮助的,那做便是了。 即便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也有奴婢陪着娘娘呢,娘娘绝不孤单。” “你啊,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样的话都敢说。” 与此同时,小池子也十分“偶然”地,将四阿哥去求见莞常在地消息透露出去了。 他甚至还添油加醋地说,如今莞常在极度受宠,只怕是四阿哥想要借莞常在的光讨皇上开心,才有意贴上去的。 按道理来讲,这些奴才是不敢私下议论皇子的,但是四阿哥生母被皇上厌弃,四阿哥本人也被皇上不喜,所以这些奴才对他并不会像三阿哥那般恭敬。 小池子这样一番猜测,自然被好信之人所喜,两个人凑在一起越聊越多,叫五阿哥听的心头火起。 在听到一句五阿哥同样额娘不在身边,不知道会不会去讨好哪位娘娘的话时,五阿哥彻底爆发,他大呵了一声大胆,便冲了出去,打算教训这两个嚼舌根的小太监。 没想到因为他的一声怒斥,反倒叫两个小太监吓得四散而逃,连人影都快看不到了。 五阿哥愣在原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追谁好。 侍奉在五阿哥身边的太监小杨瑟缩着肩膀,这位主子发起火来,虽然不会像四阿哥那样动手打人,但那阴沉的样子格外可怕,对于喝茶这样的小事都会变得要求极高,一不小心几个月的月例就没了。 “知道刚刚议论的两个太监是谁吗?” “回、回五阿哥,这山高水长人来人往,奴才属实没有认出他们两个是谁。” 五阿哥乜了一眼小杨,吐出一句废物,便自顾自走了。 说四阿哥去月地云居讨好莞常在了,那他倒是要去凑个热闹,看看他这个好四哥是如何卑躬屈膝,曲意逢迎的。 只不过山高水长距离月地云居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等五阿哥到达的时候,弘历早就走了。 但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居然却碰到了刚刚准备出门的莞常在。 无论他愿不愿意,迎面撞上也只能给这位庶母请安,“莞娘娘安。” “五阿哥不必多礼,你来月地云居,是有什么事情吗?” 甄嬛的语气温柔,声音却有些嘶哑,五阿哥皱了皱眉头,心中甚是不解皇阿玛为何要宠爱莞常在。 “儿臣来找四阿哥,听闻他来了月地云居,便也过来了。” “你来晚了一步,他刚刚走掉,说是回去温书了。”甄嬛带着笑意,心中却在思索这个五阿哥是不是偷听到了什么。 毕竟自己与四阿哥达成了协议,他走的时候太过高兴,怕是嘴巴没有管住,说出了什么。 “这天气热的很,来月地云居喝一碗绿豆汤吧。” 甄嬛倒是不介意和五阿哥打好关系,毕竟多个皇子,对自己也多一个助力。 而且四阿哥瞧着便是个有自己的小心思的,确实是不好把控。 “儿臣谢过莞娘娘,但莞娘娘刚好出门,再回殿中反而麻烦,儿臣便不多打扰了。” 五阿哥恭敬地表示了拒绝,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莞娘娘要去何处。 “是去万方安和,我听说三阿哥受伤,皇上想必心中担忧,便想着过去看望。” 五阿哥心中有些不屑,受伤的是三哥又不是皇阿玛,去皇阿玛面前邀宠便邀宠,何苦要借着三哥的幌子。 “那儿臣就不多打扰了,我还要先去找弘历,我们的赛马还没分出胜负,可不能让他逃了。” “五阿哥,”甄嬛眼见着他要走,便又唤了一声,“今日已出了事,还是勿要继续赛马了,免得叫你皇阿玛担心。” “谢过莞娘娘关心。”弘昼耐着性子,和甄嬛再次道别。 甄嬛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这五阿哥失去了耐心,左右关心已经表达过了,再多留也只会徒增厌烦,不如就这样分开。 毕竟如今还是去皇上面前安慰要紧,孩子受伤,父亲心痛,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才能尽快走出伤心。 只不过甄嬛和五阿哥一样,去的慢了一步,陵容早就去皇上面前送汤了,此时正在万方安和伴驾,看皇上所画的梅花。 因着皇上并没有特别吩咐,苏培盛还是进去通报,询问皇上是否让莞常在进来。 皇上最近本就宠爱于她,自然没有拒绝。 “那臣妾便告退了。” “你留下。”皇上拉住了陵容,红袖添香的才子佳人之事,皇上向来喜欢,两位佳人也只会叫皇上更高兴罢了。 “臣妾是怕打扰了皇上与莞常在品诗作画,”陵容扶着皇上的手臂,故作娇嗔地哼了一声,“臣妾可不懂这些东西,与皇上聊不来呢。” “你倒是谦虚上了,”皇上此时心情不错,倒也乐得和陵容在这里矫揉造作地闲聊,“莞常在病时,不都是你陪着朕?如今即便她疾病痊愈,朕又何时真的冷落于你? 看来朕真的是把你宠坏了,胆子大到在万方安和撒娇卖痴。” 陵容早就听见了甄嬛进来的脚步声,知道皇上这是有意在气甄嬛,但若是她继续同皇上说些嫉妒之语,只怕会给甄嬛十足的机会,叫她用所谓的“吃醋”在自己面前和皇上郎情妾意起来。 那年祈福的事儿陵容可还记得呢,自然不能叫这两个惹人厌的完全忘了前尘旧事,如刚刚入宫时一样毫无芥蒂地在一起。 “皇上教训的是,是臣妾太贪心了,只顾着向皇上索要宠爱,忘了请皇上陪同臣妾去看望三阿哥。” “三阿哥已经无碍了,不看望也无妨。” 陵容点了点头,她将一只木制的小马拿了出来,放在了皇上的桌案上,“皇上,既然不便前去,那便替臣妾,将这东西送给三阿哥吧。” “这是何物?” “这是弘昱的,”陵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午后有人前来知会三阿哥情况时,叫弘昱给听了去,但他没听懂前因后果,以为三阿哥是想要一匹小红马。 所以他便把自己的木马涂了,说什么都要臣妾给三阿哥送去。 臣妾虽然是他的庶母,但三阿哥毕竟年长了,但私下去见着实不好,便想请皇上一同前去的。” 皇上将那小木马给拿在手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根本没有涂好的小马,“弘昱这小子,送礼物还涂的这般差,瞧瞧,这马肚子的位置还没涂呢。” “臣妾本来想着替弘昱涂的,可是弘昱无论如何都要自己涂,还说什么不能假手于人,他才多大,竟然都会说些成语了。” “是容儿教的好,兄弟之间就该这样和乐才对。”皇上瞧着那小马,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的兄弟就不是这般和乐的,又何曾心思单纯,送这样只有心意根本称不上贵重的礼物。 “可是这礼物着实有些......”陵容颇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着直接交给三阿哥的,可是皇上又不陪臣妾过去。” “心意就已经值千斤重了。” “嫔妾参见皇上,参见晟妃娘娘。”莞常在终于听够了两个人的谈话,她步伐娉婷,行礼之时也颇有娇花照水之态。 第312章 抱养 “平身吧。” 因为甄嬛进来缘故,陵容与皇上便齐齐住了口,一同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自从甄嬛回宫,陵容从未与她单独相处过,更遑论一同出现在皇上面前了。 陵容本不欲多留,但看到甄嬛的那一刻她便改了主意,觉得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身子弱,怎得冒着这样重的暑气过来了?” “皇上,臣妾听闻三阿哥受伤的事情,便想这皇上心中一定担忧万分,便想着来寻皇上,以作宽慰。 没想到晟妃娘娘来的这般早,早知如此,嫔妾便无需过来了。” 瞧瞧,这话本子中的完美发言。 陵容站在皇上身后,对甄嬛露出个笑容来,“若非碰巧遇见了去找太医的小太监,恐怕本宫此时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陵容并未直说甄嬛消息灵通,但皇上却已经在心里补齐了这句话,毕竟晟妃拥有协理六宫之权,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培植些自己的人手,知道些风吹草动还算正常。 但莞常在却全然不同,不仅没有协理之权,甚至还是刚刚走出永寿宫不久的,怎得消息就这般灵通了呢? “既然莞常在来了,嫔妾便不多留了。” 陵容告退要走,却被皇上拦了下来,“既然你们二人都想看看三阿哥,便与朕一同过去吧。” “是。” 不知道皇上突然起了什么心思,反正二人就这样跟着一道去看三阿哥。 陵容捏着弘昱得小木马,心下庆幸着还好装模作样带了些补品过来,不然等下到了,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呢。 一旁的甄嬛也早有准备,她同样不是空手而来,与陵容得区别只是补品的年份和价值而已。 但如同皇上所说,这礼不在价值高低,在的是所谓重视与心意,所以想来三阿哥也同样不会计较。 三阿哥也确实没有在意这些小事,他高兴的是皇阿玛又来探望自己,可见对自己的关爱与重视。 但叫他不高兴的,便是来的两位都是他的庶母,并非是自己的亲额娘。 可是三阿哥还要笑脸相迎,毕竟这两位庶母都得皇阿玛的宠爱,尤其是那个晟妃,还帮助过自己额娘偷偷见过自己,总不能冷脸相待。 陵容也没想到,从前为了向李常在打听关于纯元皇后的消息,用见三阿哥一面作为交换条件,还能让三阿哥对自己留了个好印象。 甚至三阿哥十分惊喜弘昱送的木马,特别珍视地叫人摆在书案上去了。 这一番兄友弟恭的样子,叫皇上更开心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之间勾心斗角,九子夺嫡叫他看了太多手足相残,如今年岁大了,反倒希望能子嗣平和,勿要重蹈覆辙。 “待弘昱大些,我们就能一起骑马了。” “一同骑马是好事,今日之事可勿要再发生了。” 皇上半是训诫半是关心,瞧着三阿哥只能躺在床上休养的模样,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会不心疼。 “儿臣明白。” 三阿哥刚刚还在高兴,因为皇上这一句话立刻便蔫儿了下来。 陵容并未开口劝慰,毕竟她和三阿哥实在是不算熟悉,再加上皇上刚刚提了弘昱,此时开口就好像在有意说皇上是因为怕摔了弘昱才训斥三阿哥的。 甄嬛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但是身为妃位的陵容没有开口,她便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安安心心做一个木头美人。 “明白就好。” 谁料皇上也是个不会说话的,一句话落定,整个殿内都透露着尴尬。 陵容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不得不跳出来装那个好人,缓和着气氛。 “三阿哥此番受伤,皇上焦急的很,但是这话说出口,倒是又变成严父了。 您也该将和臣妾说的话,也说给三阿哥听听的。” “弘时是男孩,”皇上叹了口气,到底没有继续说什么训诫的话,“好生休养就行,勿要急于恢复。” “是,皇阿玛。” 三阿哥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血色,他犹豫了一会儿,便开口询问,“皇阿玛,儿臣许久没有见到额娘了,可否.......” 因为担心皇上恼怒,三阿哥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皇上“不负众望”地黑了脸,叫三阿哥这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皇阿玛……” “三阿哥,”皇上不开口,陵容只能又跳出来做这个和事佬,她此时此刻,也算是理解了皇后的无奈了,“你因为骑马受了重伤,本该告诉你额娘的。 但如今并未叫她知道,也是考虑到李常在此时远在紫禁城根本赶不过来,怕是只能担忧难眠,夜不能寐了。” “是啊,三阿哥。” 甄嬛也出声安慰,她先是看了皇上的面色,方才继续与三阿哥说话,“即便要叫李常在知道,也要等你情况稍稍好些不是。 不然你们见面也只剩担忧,倒是没有办法诉说思念之情了。” 两个人轮番劝慰,才叫三阿哥暂时歇了心思,所幸这父子二人没有争吵起来,倒是叫两个人松了一口气。 想来皇上也怕三阿哥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便没再多留,带着两个人离开了。 如今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黑色,再跟下去就要变成争夺皇上去自己宫殿休息的戏码了。 陵容自觉争不过甄嬛,半路的时候便告了别,找了个自己还要去找敬贵妃算账的理由。 皇上并未多问,点点头放陵容离开了,此时不需要再做选择,皇上便直接跟着甄嬛向月地云居走去。 “三阿哥受伤的消息,莞莞是如何知道的?” 甄嬛捏紧了手帕,她知道皇上这是疑心病又犯了,如今只能小心应对,免得又惹怒了他。 “嫔妾外出走动时碰见了五阿哥,便因此得知了这个消息。” 甄嬛与四阿哥见面是私下进行的,但是与五阿哥碰见却是光明正大的,两个人在月地云居门口,被路过的奴才们看到也有可能,甄嬛便没有故意隐藏这件事。 反正皇上最多只会查与五阿哥见面是不是真的,是不会跑去问五阿哥,两个人究竟聊了什么的。 瞧见甄嬛说的坦荡,皇上便没有继续追问两个人究竟聊了什么,只不过五阿哥跑去月地云居附近也实属奇怪,毕竟他的住处并不在那个方向。 “弘昼是特地找你的?” “并不是,五阿哥说他是……”甄嬛将四阿哥的存在再次抹去,转而说是五阿哥闲逛,才路过月地云居的。 “他的兄长刚刚受伤,居然还有心思闲逛。” 皇上皱着眉,言语间有着几分不悦,甄嬛很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便略开口,为他辩解了几句。 “想来是心中担忧,难以安心读书,方才出来走一走,排解忧虑的。 毕竟他与嫔妾说起三阿哥时,那种关切不像是假的。” “无需为他辩解,弘昼的性子,朕很是明白。” 皇上显然对这几个儿子都有几分了解,在他眼中,弘昼根本不会为了兄长的伤而担忧难耐的。 “倒是莞莞,你叫朕有几分惊讶。” “嫔妾怎得叫皇上惊讶了?”甄嬛心下又是一沉,担心皇上发现了自己暗地里的谋算,但她面上并未有任何差错,仍是略有疑惑的表情中甚至还能带上点笑意。 “你与这几个阿哥的关系倒是不错。” 甄嬛闻言长叹了口气,她抬起手帕在眼角按了按,许久方才开口说出原因,“嫔妾一直想与皇上共同养育一个孩子,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又或者是嫁为人妇。 这样好的日子,嫔妾日盼夜盼,却终究无法盼来了。 毕竟嫔妾身子早就被奸人所害,再不能替皇上孕育子嗣。 三阿哥和五阿哥都是皇上的子嗣,嫔妾作为他们的庶母,理应对他们关照。 这其中也确实存在一些小小私心,那就是嫔妾也将他们视作嫔妾与皇上的子嗣,算是圆了为皇上孕育子嗣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十月怀胎,着实辛苦。” 皇上这话说的意味不明,毕竟他如今对甄嬛,早就不是入宫时的那般宠爱了。 甄嬛如今只是柔则落在人间的影子,是他用以抚慰苦思的工具罢了。 甄嬛点了点头,她从未真正生下过孩子,但是对于怀胎之事还算有几分了解。 “正因为得到又失去过,嫔妾方才这般在意几位阿哥。 嫔妾不希望皇上再次尝到失去孩子的痛苦了,好在……三阿哥的伤养几日就好了。” “莞莞想要一个孩子?” 甄嬛擦着眼泪,听见皇上的话,露出个十分苦涩的笑容来,“嫔妾已经无福再为皇上孕育子嗣了,皇上……皇上去别的姐妹殿中休息吧。” “那你呢,那你可想要一个孩子?” “嫔妾真的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吗?可是嫔妾的身子……”甄嬛泪眼婆娑,顺势靠进了皇上的怀里,“嫔妾早就不敢想了,皇上。” “如果你想,朕会为你想些办法。” 柔则难产的那个孩子,是皇上一直想念的,他很想养一个他与柔则的孩子,让孩子证明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柔则这样一位女子。 “真的吗?皇上想来是哄嫔妾的,嫔妾早就无法生育了。” 甄嬛心中欣喜若狂,但她面上还是自怜自叹的模样,惹得皇上一阵心疼,又温言软语哄了她许久。 好一会儿,甄嬛方才止住了哭声,两人此时也走到了月地云居,“皇上,真的会给嫔妾一个孩子?” “朕何曾欺骗过你,莞莞安心便是。” 甄嬛心中想要的,是三个年长阿哥中的一个,但是她不敢开口,担忧皇上察觉了自己的心思。 “皇上要如何圆了嫔妾的梦想的?可是叫太医为嫔妾诊治?” 两人终于落了座,一干伺候的人也都慢慢退了下去,皇上此时倒也不瞒着甄嬛,“朕想些,将七阿哥抱给你抚养。淳答应做了错事,心思恶毒的很,不适合再抚养弘暳了。 如今弘暳年纪尚小,只能养在阿哥所,享受不到额娘的关爱,莞莞刚好有一副慈母心肠,可愿意替朕照顾弘暳?” 甄嬛虽才回宫不久,但也知道七阿哥身子特别不好的事情,从敬贵妃那里,甚至得知了弘暳很有可能早夭的事情。 这样早夭的孩子,并不是甄嬛想要的,但她面上还是有了几分欣喜的模样,“嫔妾自然愿意,只不过……淳答应虽没有好好教养七阿哥,但她毕竟是七阿哥的生母。 若是就这样断了她们的母子缘分,她们会不会太过可怜? 尤其是七阿哥,他还那么小,嫔妾担忧他接受不了母子分离,日日伤心难过。 毕竟忧思伤身,若是因此伤了七阿哥的身体,可就是嫔妾之过了。” 皇上对于甄嬛所说的事情,自然心中清楚,但是淳答应那般心狠手辣之人,也确实不适合抚养孩子。 “皇上……”甄嬛犹豫一番,再次缓缓开口,“母子分离,是世上最大的苦难,若是淳答应如今已经离世,嫔妾必定立刻将七阿哥接到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但是淳答应如今仍在,对于七阿哥更是捧在手心里疼,嫔妾又哪里能拆散她们呢? 皇上可能问过七阿哥的意见,他当真愿意离开自己的额娘吗?” 甄嬛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皇上的心坎里,他当初被送走之时,并无一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那时,他心中怨恨良久,许久才在佟佳额娘的关怀下平了怨恨之心。 但是母亲抛弃自己的心结始终没有解开,一直留在心里,直到如今。 可自己如今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居然想要弘暳重蹈自己的覆辙,当真是全然忘记了离开生母所受的煎熬。 但太后…… 皇上想到太后那格外宠爱老十四,对自己不管不顾的模样,心中就止不住地泛起恨意来。 同样割肉放血,为什么偏偏额娘只在意老十四呢? “皇上,”甄嬛瞧着皇上陷入迟疑之中,便继续开口劝慰,“嫔妾会努力调理身体,迟早能为皇上再度孕育子嗣的。” 第313章 钮祜禄氏 在甄嬛的一番恳求之下,皇上暂时歇了将七阿哥送到她身边抚养的心思。 毕竟错在淳答应,而非七阿哥,如今叫他母子分离已经是受苦,再叫他改认她人为额娘,便显得有些过于无情了。 “皇上,嫔妾最近一直在好生调理身子,想来总是会有几分子嗣缘分的。” 对于甄嬛的身体情况,皇上是最清楚的,他知道甄嬛是绝无可能有孕的,之前的红花、麝香,已经将她的身体彻底搞垮了。 更何况,皇上闻着甄嬛殿中点燃的香料,他为甄嬛送来的新香,同样含有大量的马麝。 和华妃一样,只要日日用着,就更不可能有孕了。 “若是哪位阿哥或是公主的额娘不在,一人孤独,嫔妾倒是愿意替皇上好好养育。 只不过宫中的阿哥公主们,都在额娘身边抚养着,或者虽然暂时离分,但总有机会相见的。 至于嫔妾,怕是真的没有子嗣缘分了。” 皇上听甄嬛说了半晌,却始终没有说到四阿哥,他皱了皱眉毛,“弘历的额娘,早就去世了。” “四阿哥?” 甄嬛佯装惊讶,仿佛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一般,“是嫔妾的过错,嫔妾对四阿哥实在是不熟悉,又没怎么见过面,所以......” “无妨,是四阿哥自小在园子里长大,你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想来四阿哥也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孩子,”甄嬛笑着开口,“瞧皇上提起四阿哥,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 “他也受过不少苦。” “嫔妾之后会叫月清去看望四阿哥的,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嫔妾会替他补上的。” “他倒是不缺什么,朕想着,也确实该给他找一位额娘了。” “这.......”甄嬛心中自然是想要皇上选择自己,但是她却没有表露,而是说起了四阿哥的情况,“四阿哥生的早,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若是为他寻一位合适的额娘,只怕......阖宫中只有皇后娘娘和李常在的年龄合适了。” 只不过这两个人,忙着抢三阿哥,而且都在禁足之中,是绝无可能领养四阿哥的。 甄嬛心中暗暗忖度,皇上提起四阿哥,就是有意将四阿哥送给自己抚养,只不过自己现在并非是甄家的身份,将四阿哥记在自己的玉牒之上几乎全无可能。 所以......最好是想办法恢复自己的身份,甄嬛暗暗下定了决心,面上的笑容便更加温柔,“皇上是如何想的?” “他们二人都不合适。” 皇上直接拒绝掉甄嬛的提议,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想为四阿哥找个养母,但是如今这几个孩子越来越大,只有三足鼎立,才能维持他们的平衡。 弘历是唯一一个没有母族支撑的,只怕还没有与弘时和弘昼相争,就被挤下马了。 “那敬贵妃娘娘呢?或者是锦嫔娘娘和欣贵人,她们年龄也还算相当,都算是符合的人选。” 甄嬛说的这几个人,都是有子嗣的,皇上从未将这几个人考虑在内。 尤其是敬贵妃,她已经有了六阿哥,照顾弘历怕是心力不足。 更何况,她的位份已经太高了,再有个皇子,只会让后宫也失了平衡。 “莞莞,朕属意的人,其实是你。” “嫔妾?”甄嬛做出惊讶的模样,她连连摇头,“皇上,嫔妾与四阿哥年龄相差并不太多,恐怕会惹得朝中非议。” “非议什么?”皇上冷冷地看了甄嬛一眼,他甚至没有过多的表情,一个眼神就叫甄嬛跪了下来。 “皇上,嫔妾曾经流言蜚语缠身,明明没有关系的两个人,都能被人传成私相授受。 若是四阿哥做了嫔妾的儿子,嫔妾只怕会影响了他。” 甄嬛声名狼藉,皇上是知道的,而且皇上心中也清楚,她本就是那种私相授受之人,如今几次三番都想狡辩,无非是想办法重新博得自己的宠爱。 可是莲藕本就在污泥里,即便她装的再洁白,也洗不掉淤泥中自带的臭味。 “朕以为,你早就忘了他了。” 甄嬛稳定了心神,她与皇上之间,最不能提的便是果郡王,“嫔妾只是担心,因为嫔妾过去的名声,而有人恶意中伤四阿哥。” 用四阿哥当借口,还算是一个好理由,甄嬛轻轻解开关于果郡王的事,“更何况,嫔妾如今并没有身份,不算是甄家的女儿。 若是四阿哥认了嫔妾为养母,怕是还要被嫔妾拖累,叫众人对他生了轻视之意。” 皇上本来的目的,是给四阿哥找个还算有家世的养母,但是甄嬛的身份确实尴尬,瞧着并不适合。 甄嬛担忧皇上不给自己恢复甄家的身份,只能以退为进,继续劝着皇上,“嫔妾只要能在皇上身边服侍着,就已经是天下最大的幸事了。 嫔妾此生没有子嗣缘分已是注定,还请皇上勿要耽误了四阿哥,叫他受了嫔妾的连累。” 甄嬛言辞恳切声声真心,倒是叫皇上并未想到她有别的心思。 “容朕再想一想吧。” 皇上一时之间,倒是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莞常在的身份注定不会再是甄嬛,过几日,便叫甘露寺的栩贵人去世,叫甄嬛彻底消失在这人世间。 至于她的身份,皇上眼神一暗,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随便找个氏族,将她塞进去就是了,问题是这个氏族要怎么选。 皇上私心是乌拉那拉氏的,无他,因为柔则就是这个姓氏,乌拉那拉·莞莞,确实是个适合甄嬛的名字。 但皇上又觉得甄嬛会玷污了柔则的姓氏,毕竟柔则可不是她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也不会和外男拉拉扯扯,私相授受。 若是乌雅氏......皇上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想起来与甄嬛等人一道入宫时,本该有个钮祜禄氏的女子入宫,但她早有意中人,被选中入宫之后竟然誓死不从,还未进宫便吊死在家中。 这事儿说来是丑闻,皇上不愿意这等有损名声的事情被传出去,便下令封锁了消息。 妃嫔之中,也唯独皇后与华妃因为分配宫殿的原因,知道这个钮祜禄氏从未入宫,只是一个名字入了宫。 如今甄嬛顶上了这第八个的空缺,便叫她顶了钮祜禄氏这个姓氏吧。 反正因为钮祜禄氏家女儿的事,整个钮祜禄氏一族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根本无需担心他们生了别的心思。 “起来吧,过几日,朕会圆了你当母亲的梦想的。” 甄嬛也琢磨不透皇上此时的想法,她颇有些疑惑,但还是依着皇上的话先起身坐下。 “皇上,您是想......” “等着好消息便是。” 皇上不愿意透露更多,只是含混的应付了过去,甄嬛自然不知道自己算计皇上的同时也在被皇上算计。 即便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之感,最终也只能狠狠压下。 第二日,皇上便下了旨意,晋钮祜禄氏·莞莞为莞贵人,虽然甄嬛得以晋封,但是她的封号一下子变成了名字,最终算来也只是比从前高了半级而已。 陵容以为,皇上只是想给甄嬛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却没想到又过了五日左右,皇上竟然将弘历记在了甄嬛的玉牒之上,成了甄嬛的儿子。 虽说这事儿前世发生过,但今世居然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重回正轨,当真是叫陵容吃惊。 她听着那道旨意,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重生只是一场笑话,上天会不断修正自己篡改的故事,最终让本应该走向胜利的甄嬛胜利,让自己这个偷了时光的小偷将一切都还回去。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陵容突然觉得有点累,无论多久的筹谋算计,居然都比不过甄嬛。 到底是她甄嬛当真是女中诸葛,还是她运气太好,叫别人看不上她,又偏偏弄不死她。 下毒吧下毒吧下毒吧! 陵容心中呐喊着,第一次觉得应该直接用这种手段,送甄嬛下去见纯元皇后。 “娘娘,娘娘?”照水轻声叫着陵容,“奴婢准备了些贺礼,可要送去月地云居?” “你这贺礼准备的倒是快,”陵容叹了一口气,她随便看了一眼,就知道照水准备的中规中矩,送过去倒也出不了任何差错,“但是先不必送了,留着吧。” “娘娘是打算看看其他人是否送礼?”照水有些疑惑,但还是将那些东西整理好,“奴婢知道欣贵人已经送礼过去了,敬贵妃娘娘也派人送过去了,我们不送?” “先不送。” 陵容还是坚持,“如今送礼过去的两个人,都是明面上与甄嬛还算交好的,其他人都还未动,你可知道为什么?” 照水思索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开口,“因为之前份例的事情?其他妃嫔对莞贵人有意见,所以不愿意这个时候恭贺她?”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还是在四阿哥身上。 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这三个皇子年龄相差不大,虽还未及冠,但也已经懂事,甚至能为皇上处理一些事情了。 皇上这时候突然给四阿哥找个养母,还是钮祜禄家的女子,这种行为就很是古怪。 大家都担心与立太子或者是争夺那个位置有关,所以不敢贸然上前讨好,总要等家族给了确切的消息,才敢行动。 至于我们为什么不送,并非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照水越发好奇,她整理东西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生怕错过陵容说的任何一个字。 “因为我不喜欢她,所以不想送。” “啊?” 照水有些迷茫地看着陵容,虽然自家娘娘确实与莞贵人有过节,但她甚少像今日这般,因为对一个人的不喜,而忽略了面子上的往来。 “娘娘不是说,因为这是在皇宫中,即便是对手,也要注意礼不能废吗?” “我是这么说过,但这次的时机不好,不能着急送。” 陵容没有心思和照水解释太多,她挥了挥手,叫照水自己下去思考了。 没过多久,恬妃就带着夏冬春一起赶了过来,开口就是一句,你给莞贵人送礼了吗? “没有。” 陵容言简意赅,她瞧着恬妃露出个颇具深意的笑容,“恬妃娘娘带着夏贵人一起赶过来,就是来问我这件事的吗? 我又不是个傻子,在这个时候送礼根本就是在发癫。” “发癫?!你这个词用的倒是好。”夏冬春跟着笑了起来,“敬贵妃倒是跟着欣贵人一起发癫了。” “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办法呢?欣贵人只有一个女儿,敬贵妃的儿子养不大。 如今呢,宫中又只有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年龄较大,能在皇上面前露脸。 尤其是四阿哥,他现在的母家,可是钮祜禄氏,这身份后台,提了可不止一点点。 这个时候和莞贵人交好,自然是有好处的。” “这个好处你竟然不要?安陵容,这并不像你啊。” 恬妃意有所指,她示意桑儿带着怀恪和攸宁一起去玩儿,“难不成你也有了那个心思,想要你的八阿哥也得皇上的青睐?”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得到皇上的青睐呢。”陵容倒是没有任何隐瞒,她看着几个孩子出门的背影出神,“没有人知道最后会是谁坐上太子的位置,当然,皇上也曾开口说过绝不会立太子。 只不过无论是我的八阿哥还是敬贵妃的六阿哥,年龄都太小了,想要在皇上面前露脸,做皇上的左膀右臂,还需要很多年。 可三阿哥他们不一样,他们现在就可以,这样所带来的利益可是实打实的。 但我并不想去讨好莞贵人,我可不想让她顺利坐上皇后乃至太后的位置。” “可她如今已经是钮祜禄家的人了,钮祜禄虽比不上我富察氏,但好歹也是满族女子,这就意味着她有机会坐皇后这个位置了。 再加上她又有四阿哥傍身,我们很难争得过她。” “是啊,我们现在很难争得过她,所以就不得不再想些办法了,恬妃娘娘。” 第314章 垫脚石 一提到要想些办法,几个人便没有什么话能说了。 尤其是夏冬春,她本来就不擅长做这些事情,此时更是伸长了脖子去看院子里的几个孩子,摆明了想要和几个孩子一起去玩。 至于恬妃,她倒是在思考,只不过偶尔会看陵容两眼,希望陵容能提出点有用的办法。 只不过这办法虽然多,但能一击毙命的其实很少。 毕竟甄嬛不会再有孕了,祺贵人那句「臣妾要告发……」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要不给后宫添点秽乱之事吧,陵容想到前世祺贵人告发的是甄嬛与温实初,这一世要不告发一下甄嬛与四阿哥? 反正都是告发,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挑剔人选的。 只不过这事儿陵容不太好说出口,所以才一直没有说话,由着恬妃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要不要把甄嬛和果郡王的事儿拿出来继续说一说,毕竟因为这事皇上发了很大的火。” 恬妃也想到了甄嬛最惹皇上厌恶的事情,只不过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这个人不是甄嬛,而是钮祜禄氏·莞莞。 “皇上能接她回来,就证明这件事皇上已经没那么在意了。不过我也是很费解,皇上居然连这种气都能咽下。” 陵容都不知道该慨叹甄嬛运气好,还是该慨叹皇上对她当真喜爱,反正事实已经如此了,纠结是没有任何用的。 “也许皇上是真心喜爱莞贵人?”见恬妃不说话,夏冬春接了一句,但她很快便迎来了恬妃的一记眼刀,只好悻悻地闭嘴,不再继续说话了。 “要是想不出好办法就闭嘴,没有人当你是哑巴,只会说那些别人不喜欢听的话,真是叫人倒胃口!” 夏冬春翻了个白眼,她并非是什么忍耐的性子,但是恬妃这个人小心眼,也不得不退让一些。 陵容瞧见两个人的互动,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这个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好不重要,她们分别与自己交好就够了。 陵容已经受够了前世被人忽略的苦,如今这个样子才是她最喜欢最舒服的样子。 “无论夏贵人说的正确与否,皇上现在对莞贵人做的所有事情,都仿佛是在告诉我们他现在最宠爱的就是甄嬛。 所以我们要对她下手的话,只怕皇上会拼尽了全力去查,若是能知道皇上为何能够原谅莞贵人就好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要我说,皇上应该就是喜欢她那张脸吧! 干脆刮花了她那张脸,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办法狐媚惑主。” 狐媚惑主,好熟悉的一个词,陵容心中慨叹,“恬妃娘娘做起事来倒是有一番狠厉在的,只不过弄花了她的脸,太医也有办法去除疤痕的吧。” “那就划得深一点,或者干脆放一把火,把她给烧死,这样一了百了,以后再也不用看她那张让人倒胃口的脸了。” “那么美的一张脸,可能也只有你能说出来倒胃口了。”我要是有那一张脸,日子不知道有多好过。 “怎么你也喜欢她那张脸,你看着她不觉得晚上睡不着觉?”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啦,”陵容懒得和恬妃多费口舌,“为今之际还是想出一个比较合适的法子比较好。” “我当然也知道要想办法,我说的都被你否定了,那你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呢?” “你说,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甄嬛不仅被赐姓,皇上还给了她一个孩子,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后位不保呢。” “皇后自然会担心,但是她如今被困在景仁宫中,就算她想对甄嬛出手,手也伸不出景仁宫吧。” “别忘了,恬妃娘娘,如今你可是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人啊,帮皇后撕开一个小口子还不容易吗? 这口子一撕开,皇后就会想尽办法联系太后,届时把这个消息顺便传递给皇后,我们就可以等着皇后动手了。” 恬妃摇了摇头,十分不同意这个想法,“若是皇后不想动手呢?或者就是想坐山观虎斗呢? 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机,让甄嬛做大吗?” 陵容并没有想着去说服恬妃,毕竟她真正想要对付甄嬛的法子更加阴毒,不能告诉面前这两个人。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恬妃娘娘就用你那更直接的法子。 而我则去想办法联系到皇后娘娘,鼓动她也出手对付甄嬛。反正我也同样有协理六宫之权,即便在圆明园,也有办法伸手进景仁宫 你意下如何啊,恬妃娘娘。”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的话,也只能这样了。”恬妃显然是有点不太满意的,但是此时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由着安陵容牵着鼻子走。 恬妃在离开之前,还是特地向陵容隐晦地说了一下富察一族的想法,“本宫是不会给甄嬛送什么贺礼的,你最好也不要送,明白了吗?” 陵容自然无有不应,她本来就没有打算给甄嬛送什么贺礼,最多在下次议事的时候跟她说一声恭喜罢了。 在恬妃和夏冬春离开之后,棠棣便立刻走了进来,告诉陵容她刚刚知道的消息,“五阿哥那儿,今日派了人过来,旁敲侧击地打听娘娘有没有给月地云居送贺礼。” “我知道了,”陵容点了点头,夸赞了两句,才将棠棣打发出去,“看来五阿哥确实挺聪明的,我们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 “稍后你去问一问我们的人,五阿哥还派人去了哪里打听消息。” “娘娘是觉得……五阿哥现在在找一个在宫中能帮到他的人?” “是啊,裕嫔远在宫外,今生都没有办法回宫,五阿哥眼见着四阿哥找了一个宠妃当靠山,心思自然活泛起来。 他打听明明有更隐秘的法子,却故意叫棠棣这样的粗使宫女都知道,明显是在展示自己的能力替自己找一位好「养母」。” “即便这样说,奴婢也不觉得五阿哥会选择娘娘作为养母。”照水倒是直言不讳,“毕竟娘娘膝下有八阿哥,五阿哥一定会觉得娘娘不会真心扶持他。” “你说的没错,五阿哥可不是什么没有脑子的笨蛋,他即便不选择我们,也要派人过来瞧瞧,无非是想给自己多留条后路罢了。 不过这条后路当真是让他留住了,他不选我,我却想选他。” “可娘娘,我们还有八阿哥呢,真的不将宝压在八阿哥身上吗?” “弘昱的年龄太小了,等他长成,怕是局势已经定下来了。 即便我们要将他捧上那个位置,也只能先行忍耐,为他找个合适的垫脚石才行。” “原来五阿哥就是娘娘给八阿哥准备的垫脚石,难怪……无论五阿哥说什么做什么,娘娘都不会恼怒。” “裕嫔那儿如何了,大概还有一个月,就该到时间了吧。” 照水心中算了算时间,很快便回答了一声是,“时间合适吗,娘娘?” “合适,不用太着急。” 陵容确认了裕嫔离世的时间之后,便着手将甄嬛被赐满族姓氏和成为四阿哥养母的事情传回了宫中。 只不过这消息不是给皇后听的,反而是给太后听的——毕竟皇上没有与太后事先商量,甚至还故意隐瞒了消息。 想必皇上也知道自己这些做法会引起太后的激烈反对,甚至会要求皇上将皇后放出景仁宫,再不许禁足皇后了。 皇上许是想要给自己一段时间,处理好前朝的议论和后宫的不满,但陵容的动作将太后的质问提前带来了。 那日皇上收到太后的信件,在万方安和沉默了许久,接连的叹气声叫苏培盛都觉得全身发毛。 随着信件而来的,便是太后娘娘,她没有以自己喜欢清静为由留在宫中,反而是大张旗鼓地来了圆明园。 当日皇上便去请安,只不过太后有意冷着,用所谓的收拾宫殿的理由,拒绝了皇上的请安。 若是别人,皇上定是要恼怒的,但是面对太后,他也只能忍着怒气,表示自己明日再过了。 只不过太后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见皇上一般,无论皇上去多少次,太后都以很无聊的理由拒绝皇上的请安。 相反的,祺贵人与海常在等人就能随时去拜见太后,甚至还能时不时就拿些丰厚的赏赐回去。 陵容也与敬贵妃、恬妃等一同去面见太后,说一些后宫的事宜。 只不过她们几个不像祺贵人等人顺利,太后明里暗里的提起皇后,隐含的意思十分明显,那就是皇后迟早会「病愈」,而你们只不过是暂代罢了,处理不好宫务也是寻常。 陵容心知肚明太后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但她与恬妃私下闲聊时还是装作不知,甚至还能同仇敌忾说一说太后的偏心。 “若是皇后出来了,我想坐上后位就更难了。” 恬妃一想到自己又要忍耐着皇后,心头就一阵无名火起,“一个两个都来拦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模样颇有些前世发疯的风范,陵容一个没忍住,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你的法子,该不会真的把皇后弄出来吧?” “皇后出来就更好了,不然由着皇上的人看守,我们更没有机会对皇后下手了。 你难道就任由乌拉那拉氏顶着皇后的名头,在景仁宫过一辈子吗? 皇上与太后的意思很明显,绝不能废后,那么可就只有一个让她病逝的选择了,恬妃娘娘。” 陵容凑近恬妃耳边,她压低了声音,不遗余力地鼓动着,“就这么一次机会,如果你能同时打掉皇后与甄嬛,那这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 如果你抓不住这个机会,叫皇后或者是莞贵人先动了手,那你就只能一辈子屈居人下了。” 言毕,陵容甚至有意给了恬妃一个带笑的眼神,那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做不到。 恬妃气的牙根痒痒,此时看到陵容的背影,才恍然发觉,刚入宫那个胆小怯懦的安陵容早就不见了,她如今靠着自己坐到了妃位,不再是听自己命令的打手。 又或者说……恬妃猛地一抖,她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打手,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被她牵着走。 如今对付皇后,对付甄嬛,似乎也是在被她牵着走。 可明明……明明是我要坐上皇后之位啊? “娘娘,恬妃娘娘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是不是被吓到了?” 照水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恬妃的身影越来越远,但很明显的是她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 “不用管她,她没想好怎么算计人,就只能等着被人算计。 整日里叫着要坐上皇后之位,但结果如何呢?她如今又做成了多少事呢?” “娘娘这话,奴婢听起来怎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陵容摇了摇头,她只是被恬妃的愚笨拖累的有些心烦而已,不过是一个利用的棋子罢了,自己根本没有多在意。 在后宫中,不会有朋友也不会有姐妹,只有假装出来的好,好在自己装的好,她们都信了。 就这样信下去吧,对大家都是好事儿。 想到这里,陵容又露出个笑容来,“做皇后,总要有让别人信服的本事啊,如果我们一直帮着她,她就一辈子只能当个傻子了。” “……其实这样也好啊娘娘,有傀儡皇帝,自然会有傀儡皇后,反正、反正凭恬妃娘娘的能力,怕是没办法坐稳那个位置。” “坐皇后之位,可以没有能力,也可以没有宠爱,但不能没有家世,否则对皇上而言就全无助力了。 可是恬妃的家世太高,皇上根本就不想她坐上后位,但她与富察氏背后的动作越来越明显,皇上也不得不想个办法,压一压他们不还有的心思。 而莞贵人和四阿哥就是压制他们的棋子,将恬妃富察氏的注意力从坐上后位,变成不要让莞贵人坐上后位。 这手段换了对象,也能让皇上喘口气。” 照水似懂非懂,在她眼里,皇上最好的选择应该还是乌拉那拉氏做皇后,可是皇上偏偏不愿意,宁愿费尽心思地挑动这些妃嫔间的斗争。 第315章 算计的开始 在陵容回月地云居的同时,皇上也带着苏培盛赶了过来。 一进门皇上就默不出声,脸色黑的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陵容做了什么错事,惹到了皇上呢。 陵容看到皇上的那一刻,心里就叹了一口气,面上还得装出温柔的样子,悄悄看了一眼苏培盛,用眼神询问他皇上到底怎么了。 苏培盛递了个没事儿的眼神,站在皇上背后缓缓摇了摇头。 “今儿天气炎热,皇上出了不少汗吧,臣妾备了冰镇西瓜,皇上等下可要好好尝一尝。” 陵容得了苏培盛的示意,便彻底放松下来,她坐在皇上身边,将切好冰冻的西瓜片送到皇上嘴边。 皇上嗯了一声,直接张口便咬,牙齿被冰凉的西瓜冰了一下,嘴唇也被西瓜粘了一下。 “嗯?” 皇上被这西瓜弄的回了神,一转眼就看到陵容在一旁笑,甚至自顾自地拿着冰西瓜片吃。 “你啊,总是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皇上也不恼,就这样跟着陵容一同吃西瓜片,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今儿去太后那了?” “是啊,敬贵妃姐姐说,无论如何都要和太后娘娘说一下宫中最近的事宜。” “太后已经不问后宫中事了,你们勿要拿这些事情打扰太后才对。”皇上皱着眉毛,语气中有了些许不满。 “臣妾也是这样觉得的,”陵容应和着皇上的话,“但有些事情,臣妾与敬贵妃还有恬妃,是真的无能为力。” 皇上自然清楚陵容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皇后不能再执掌后宫,太后不想大权旁落,只能想尽办法开始插手后宫中事。 毕竟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这三个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女子不愿意,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太后的话,时不时便要去汇报一番。 尤其是来到圆明园之后,太后的避而不见,还有对景仁宫的频频出手,都在昭示着太后已经无法忍耐,要逼着皇上将皇后给放出来了。 “今日太后都说了什么,与朕说一说吧。” “其实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臣妾等人尽心,要如同皇后那样为皇上分忧,勿要再出现……” 陵容住了口,并没有将话给说尽。 但是皇上却偏偏想听,他皱着眉毛,语气颇有一点严厉地催促,“出现什么?” “勿要出现莞贵人那样的事情了。”陵容状似无奈,但还是将余下的话给说了出来,“只不过臣妾不太明白,莞贵人自病愈之后,并没有做错过事情,太后娘娘为何这般不悦。” 皇上如何不知太后的真实意思,这就是在借着敲打妃嫔的机会,跑来敲打朕这个皇上罢了。 可见给莞贵人赐姓引起了太后的危机感,她担忧自己将后位给了别人,才这样急匆匆地跑来自己身边。 这若是老十四的后院,只怕皇额娘早就将宜修给处置了,哪能由着她祸害后宫和子嗣。 “最近有一件事儿,淳答应已经解了禁足,朕想着将她接来圆明园和七阿哥团聚,容儿处理一下,最近勿要去太后面前了。” 听闻淳答应要来圆明园,陵容心中一动,她突然有了一个算计,只不过这个算计还需要曹琴默的帮忙才行。 “臣妾会好生处理的,锦嫔那儿皇上不必担心。” 见陵容立刻能理解自己的意思,皇上倒是露出了些许笑意,“容儿处理后宫之事越发得心应手了,日后要能者多劳,多做些事情才好。” “那可不行,”陵容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皇上,“臣妾的月例只有这么一点点,还要做那么多事,岂不是太便宜皇上了?” 皇上一时弄不清楚,陵容究竟是觉得自己的位份低了,还是单纯用这件事儿撒娇卖痴,故而便饶有兴致地看着陵容,瞧瞧她都能说出什么话来。 没想到陵容根本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反而将两个孩子都带了上来,亲自给他们喂西瓜吃。 攸宁格外喜欢这个冰冻的西瓜片,她坐在陵容怀里,专心致志的吃西瓜,对她的皇阿玛压根没看一眼。 不多时,西瓜片便用完了,攸宁精力旺盛还想着出去玩,弘昱也有些昏昏欲睡,坐在皇上身边不肯走。 陵容倒也不纠结,直接将弘昱留给了皇上照顾,自己则抱着攸宁出去玩儿了。 因着有事想找曹琴默,陵容干脆便将攸宁带去鉴碧亭附近划船赏荷花,顺便派人将曹琴默母女一同请来了。 曹琴默来的倒是快,攸宁只来得及拿了一朵荷花,便看到了温宜,她兴冲冲地跑过去抱住温宜,还把花直接送在了人家手中。 几个和谐的婢女也很是识趣,带着两位公主去另外一边玩耍,将凉亭留给了陵容与曹琴默。 “妹妹看来是有事要告诉我。” “淳答应被解除禁足了,这两日就要来圆明园和七阿哥团聚了。” “你说什么?”曹琴默的声音都不由得大了起来,但很快,她便压低了声音,“……什么意思,皇上这是打算将七阿哥还给淳答应?”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皇上还嘱咐我好好做这事儿,将淳答应迎来圆明园。” “她害了温宜,关一个月就被放出来,连七阿哥都能重新带回身边,她凭什么这么好运?” 陵容点着头,等曹琴默的情绪稳定之后,方才继续开口,“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弘暳是个阿哥。 不瞒姐姐,皇上如今似乎有意在培养这几个阿哥,真实目的我不太清楚也不敢贸然猜测,但是根据这些动作想必姐姐也能猜出一二了。” “温宜不是个阿哥,就应该被这样忽视吗?她受过的苦,除了我这个额娘以外,还有谁真的在意。” 曹琴默想必是气的狠了,在陵容面前并没有维持平时的淡然,她狠狠咬着嘴唇,思考着要如何叫淳答应和七阿哥赎罪。 培养皇子,无非就是培养皇位的继承人罢了,但不是说七阿哥养不大吗?这样的继承人,培养出来又有何用呢。 死的这么慢,干脆提前送他下地狱好了,这样还能有机会挑个好胎,不要再碰到淳答应这样的额娘了。 “姐姐想要如何做?” “我本来想着,她既然被禁足,就稍微给她一些教训就是了。 却没想到皇上这样轻易就放了她,让我这番作为成了笑话。” 曹琴默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稳定下了情绪,“我一定要对付淳答应,不能让她日子过得舒坦。” 陵容点了点头,状似随意地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最近内务府进了许多羊肉,这账上又有了许多疏漏,明后两日我还要重新算过这些账目,可能不会出水木明瑟。 姐姐若是有任何需要,派人去水木明瑟找我就好,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陵容传达的重点并非帮忙而是羊肉,毕竟七阿哥身子不好,平日里都要靠着药物和食物疗养。 若是曹琴默能利用食物相克的法子,对七阿哥动手,那她就有机会悄无声息的实现目的,甚至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此时曹琴默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 难不成自己暗示的太隐晦了?陵容思忖了一会儿,又更明显的提了一句,“羊肉确实是好东西,但是不宜多吃。” 曹琴默抬了抬头,目光十分探究地看向陵容,陵容却面色如常,“毕竟夏日不能过度大补,否则反而是伤身的。” “好。” 看着曹琴默的表情,陵容觉得她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那种不对的感觉来源于什么。 只要她回去私下里问一问太医,就能一清二楚了。 陵容不想将事情说的太清楚,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暴露出来,毕竟她在想办法下很大的一盘棋,容不得一点失误。 又过了两日,陵容便派人将淳答应给接了过来,把她安置在了离月地云居很近的武陵春色中。 淳答应对陵容还算是客气,尤其是瞧见武陵春色装饰之后,那面色便更加好了。 甚至一口一个晟姐姐叫着,仿佛两个人是多么亲近的姐妹关系一般。 “皇上知道你与莞贵人过去关系不错,便叫本宫给你与她安排住的近一点, 本来也想着让你住在月地云居,但想想还是一个人住更自在些。 有任何需要,派人去水木明瑟告知就好,我们离得不远,也很是方便。” 淳答应点着头,她在室内转了一圈,恍然想起来什么事儿一般,“谢谢晟姐姐照顾,淳儿很喜欢武陵春色,只不过这里过去是皇后娘娘所住……会不会不太好啊?” “圆明园的各处宫殿,原本就是随意住的。 皇后娘娘也不只是住过武陵春色,上下天光天然图画皇后娘娘都住过,只是每一年想看的风景不一样而已。 所以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安心在这里住下就是了。” 淳答应这才放下心来,叫雪儿去收拾自己带过来的行李,“晟姐姐,淳儿冒昧问上一句,皇上可有和姐姐说过,淳儿何时可以见到七阿哥?” “此事皇上还没有吩咐,应该是想等你安定下来之后再行议论吧。 主要是前些日子四阿哥被记在了莞贵人的玉牒之上,整个宫中都在忙碌这件事儿。 如今终于有了些空闲,皇人便迫不及待将你接来了,所以七阿哥的事儿还没处理呢。” “晟姐姐,我在路上听说……皇上想把七阿哥也记在莞贵人的玉牒上?这事儿是真的吗?” 这消息本来就是陵容派人说出去的,但是她此时此刻自然假装不知道,甚至还十分惊讶,“谁这么大胆,敢编排皇子的事情,妹妹是在哪里听说的,我好好问一问。” “没有,就是……就是道听途说来的。”淳答应也只是偶然听说的,她并不知道是谁所说,但是看陵容这答非所问的模样,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定论。 但淳答应还是开口又追问了一句,“晟姐姐,皇上真是这么想的吗?” “不要胡思乱想了,莞贵人想要为皇上抚养孩子而已,如今已经有了四阿哥,是不会再抱养其他的皇嗣了。 你啊,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淳答应嗯了一声,对于这件事儿显然是有些情绪在的,她不依不饶地,又开口询问,“那最后为什么选了四阿哥?” “这不是很好吗,”陵容露出个笑容来,她似乎是在安慰,实际上是在挑动淳答应的火气,“七阿哥的额娘仍旧是你,不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吗? 又何必为了那些道听途说而来的传言为难自己,叫自己不开心呢? 好了,最近内务府采购了很多羊肉呢,夏日吃羊肉可以开胃健体,妹妹身子弱,可以叫雪儿拿些,做点喜欢用的菜。 圆明园每个宫殿都被特许设了小厨房,妹妹安心使用便是。” 陵容没有与淳答应继续多聊,她又嘱咐了一下雪儿,方才带着照水一同去万方安和向皇上复命。 到的时候皇上正在与莞贵人下棋,两个人郎情妾意,气氛和乐,想要突然插话进去并不容易。 但陵容并没有在意,她三言两语与皇上说要话,便主动告知了皇上,淳答应想要见七阿哥的事情。 “不会许她每七日见一次,如今日子没到,怎得又开始耍起性子了。” 陵容瞧了甄嬛一眼,瞧她似乎没什么心思在意这事儿,便又开口说了淳答应知道莞贵人要抱养七阿哥的事儿了。 甄嬛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她指尖的棋子被轻轻放下,发出细微又清脆的一声。 陵容与皇上都看向她,仿佛刚刚是多么巨大的声音一般。 “臣妾倒是问过,但是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哪个奴才传出去的,想来只是意外而已。” “叫她勿要多想,朕与莞贵人,只是忧心七阿哥无人照顾而已。” “是啊,淳答应那时在宫中,七阿哥却在圆明园,皇上只是担忧七阿哥没有额娘陪在身边,一个人有了情绪罢了。 还请晟妃姐姐,帮妹妹好好向淳答应解释一番呢。” 第316章 七阿哥回来了 陵容嘴上答应的干脆,实际上根本没想帮甄嬛替淳答应解释——毕竟她与甄嬛、她与淳答应都不是什么好姐妹的关系,没有明面上撕破脸,已经很给皇上面子了。 对于陵容而言,眼下更需要关心淳答应小厨房领用羊肉的大致频率,好跟着调一调西瓜送去时间。 不过这事儿曹琴默已经办好了,陵容在说起要嘱咐内务府为淳答应送西瓜的时候,她主动提起要跟着一同去看看。 “怎么?姐姐是原谅了淳答应?” “听说最近七阿哥要回淳答应身边,欣贵人的心思也活泛了。” 曹琴默答非所问,转而提起欣贵人来,“最近她常常跑去看淑和,我瞧着她热,便将我那份儿西瓜一同给她送过去了。 偶尔的,还让温宜和淑和一起玩一玩,毕竟是女孩子,共同话题会更多些。” 陵容此时已经明白了曹琴默的意思,她借着欣贵人的手,常常给七阿哥用西瓜,夏日炎炎,这东西清爽不腻人,最是讨小孩子喜欢了。 只不过这西瓜不能配着羊肉一起用,会刺激肠胃,叫人腹痛不止。 小孩子肠胃娇弱,再加上七阿哥本就身体不好,两相刺激下,很容易便会生一场大病。 而七阿哥如今的情况,已经经不起任何一场病痛的折磨了。 “西瓜确实是个好东西,就连皇上在我那儿都很喜欢用呢。” 说着话时,陵容与曹琴默已经坐在了淳答应的武陵春色中了,她瞧着曹琴默与淳答应尴尬对视,也只能开口缓和。 “今日锦嫔过来,是她自己的意愿,皇上也想着叫你们二人解了误会,勿要让两个孩子也因为那些恩怨,而远了姐弟亲缘。” 陵容话音刚落,淳答应便流下了眼泪来,毕竟陵容早就给她传过话,皇上要缓和二人的关系,无论如何二人都要见一面才行。 因此,淳答应早早就备好了眼泪,就等着陵容带着曹琴默过来了。 “姐姐,都是淳儿一时糊涂,才对温宜造成那样大的伤害。” 淳答应擦着眼泪,眼睛红肿的很快,倒真的像是为了自己的过错在认真反省。 只可惜曹琴默表面上原谅,心里还是恨得牙齿痒痒,“我对妹妹确实有几分埋怨,七阿哥是温宜的弟弟,若是妹妹直白些,开口问我要那几滴血,又怎会不给你呢? 可妹妹偏偏选择自己动手,还叫温宜受了那样大的苦楚,你叫我如何能立刻放下这份痛苦呢?” “姐姐,这事儿都是淳儿的不对,因为担心七阿哥,一时迷了心窍。 姐姐这般关心温宜,想必对妹妹的所作所为,能够理解一二。” 淳答应哭的伤心,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观察着曹琴默的反应,眼见着对方的神色有所缓和,便将眼泪流的更多些。 曹琴默的神色逐渐缓和,倒不是真的原谅了淳答应,只是看着淳答应这番矫揉造作的表演,看的着实有些累了。 “好在如今温宜与七阿哥都无事,”为了完成交代的任务,让两个人表面上重新交好,陵容便将话给接了过来,“你们也该安心才是,皇上这几天,常常担忧你们因那件事而生分。 三番两次的催促我,要想办法帮你们解了心结,今日难得,你们可勿要再推开彼此了。” “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淳答应是一对夫妻呢。” 曹琴默眼中没有多少笑意,毕竟她与皇上不是夫妻,也不觉得所谓的夫妻会有什么真情。 “若不是想与淳答应说开,今日我便不来了。” “姐姐,你真的愿意原谅淳儿了吗?”淳答应止住了眼泪,她握住曹琴默的双手,一脸期待的看向她。 “自然是愿意原谅的。” 曹琴默对于情绪的把控完美无缺,陵容甚至都察觉不出来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妹妹,日后勿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好吗?” “淳儿永远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姐姐,还好你愿意原谅淳儿。” 淳答应握紧曹琴默的手,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下来,但她脸上的笑意瞧着确实真心,“谢谢你,姐姐。” “不必客气,”曹琴默耐着性子 ,并没有立刻抽出手来,“过两日,七阿哥就该回来了吧。” “是啊,皇上已经答应了我,将七阿哥接回来住呢! 淳儿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身体如何了,有没有长胖些。” 也就七天没见到吧......陵容在心中暗暗回应了一句,她也跟着笑了笑,“妹妹可要好好为七阿哥补补身体,奴才们到底不如亲额娘照顾的尽心呢。” “是啊,淳儿听太医说,吃些羊肉也好,所以学了好多种菜色,准备做给七阿哥吃呢。” 听闻淳答应当真是计划给七阿哥用羊肉补身体,陵容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最近弘昱和攸宁也很喜欢吃羊肉,小厨房做的不油腻,也没有膻味,倒是很合这两个孩子的胃口。” “温宜倒是不一样,特别爱吃西瓜,我的份例都要不够了。” “攸宁和弘昱倒是没有那么喜欢,若是姐姐的不够,我便派人送些过去。” 陵容笑着开口,她看了曹琴默一眼,又转头问淳答应,“七阿哥可喜欢吃西瓜?若是妹妹的份例不够,我也可以分给妹妹一些。” “晟姐姐的份例怕是要不够分了,不仅要给皇上备着,还要给温宜和弘暳备着。” “皇上都多大的人了,不能让他和孩子们抢,”陵容笑了笑,直接将皇上排除在外,“若是妹妹不够,找我便好。” “那淳儿就先谢过晟姐姐了。” 这话无论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淳答应都没有拒绝的意思,她笑得弯了眉眼,“过几日七阿哥回来,淳儿带着他们去找温宜和弘昱玩吧。” 陵容答应了下来,她与曹琴默一同离开的时候,淳答应还在再三重复,叫陵容和曹琴默勿要忘了约定。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路,直到走到一个凉亭之中,才一同坐了下来。 但即便在凉亭之中,空气也灼热的很,根本凉快不下来。 “最近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想必皇后娘娘也要坐不住了吧。” “是。”曹琴默名义上还算是皇后的人,她自然也得了皇后娘娘的消息,“皇后想要从景仁宫出来,让我与祺贵人和淳答应想些办法。 甚至还给我写了信件,叫我暂且忍下对淳答应的恨意,等她出来自会为我主持公道。” “连皇上都没能主持公道,她又能如何呢?”陵容嗤笑了一声,手中的扇子不断摇晃着驱热,“她可有出景仁宫的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想闹出一场大乱子,叫你们这些有协理之权的人都处理不了,她好顺理成章的出来摆平一切。” 曹琴默叹了口气,她得到的消息不算多,但也知道皇后如今是墙倒众人推,没有人愿意她走出景仁宫,就连祺贵人都对皇后没有一点忠诚可言,怎么可能会帮皇后做事。 “皇后想出了什么乱子?” 曹琴默摇了摇头,“如今还是不知道的,但是她突然让我们几个人想办法和莞贵人打好关系,但我们三人之中,也就只有祺贵人与莞贵人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了。 所以这事儿能下手的,也只有她了。” “但祺贵人那个性子,不像是愿意讨好莞贵人的,尤其是莞贵人还夺了她的宠爱,心里少不得要记恨。” 陵容同样摇头叹着气,她并不相信,祺贵人会愿意帮皇后的忙,将她给捞出来,“但有一件事挺奇怪的,祺贵人来了圆明园之后就安静的很,甚至都没有去万方安和邀过宠,简直太反常了。” 曹琴默没有关注这些事情,此时听陵容一说,才渐渐地感觉出异常来,“我是不觉得,她会认认真真对皇后娘娘谋算做事,她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有孕了?” “我也是这样怀疑的,但是为她诊脉的王太医嘴巴很严,什么都挖不出来。 但越是这样,反而越是确定了她可能怀有身孕,若是叫皇后娘娘知道了,想来就是一件惊动后宫的大事儿了吧。” 曹琴默眼睛一亮,随即又很快平淡下来,“妹妹想要皇后对祺贵人出手?” “怎么?”陵容似笑非笑地看向曹琴默,语气里充满了试探,“姐姐怀疑我容不下祺贵人的孩子?” 曹琴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陵容的问题,害不害祺贵人的孩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陵容如今说话的方式莫名有些像皇后,曹琴默担心自己要用祺贵人的孩子,当投靠陵容的投名状。 “姐姐不必担忧,我与祺贵人又没有什么仇怨,我只是提醒你小心点,小心皇后娘娘借着这件事复起,届时能害祺贵人的,除了淳答应就是你了。 我如此担心姐姐,姐姐却觉得我要害你,当真是叫人寒心。” 陵容长叹了一口气,惹得曹琴默不住叫着妹妹,说自己从未这般想过,“我只是在想,祺贵人与莞贵人交好,是不是想形成自己的势力,脱离皇后的控制了。 但话还没说出口,妹妹就着急了,还说我怀疑你,你才叫姐姐寒心呢。” 陵容与曹琴默两个人各怀心思,互相试探,但却能用所谓的姐妹之情互相拉近关系,倒也是一件独特的事情。 “不闹了,姐姐。”陵容打了个哈欠,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让祺贵人自己想办法将皇后娘娘救出来吧,反正她定是不会真的尽心,姐姐也不必担心要继续给皇后娘娘卖命。” “是了,如今知道祺贵人可能有孕,就要离她更远一些了,毕竟宫中如今可没有第二个人有孕,瞧不上祺贵人的,恐怕不愿意让她顺利生下孩子。” 这宫中瞧不上祺贵人那一番做派的人可太多了,陵容对祺贵人恶感尤甚,只不过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她心中早在暗自谋划着,要如何把祺贵人这一胎也算计进来,叫皇后与甄嬛都吃一吃苦头。 “淳答应过去与莞贵人关系似乎还不错,这一次本应该是她主力讨好莞贵人吧。” “她们关系尚可,但是也确实有些生分,皇后并没有告诉我太多关于淳答应的事儿,想必她有自己的任务要做。” 陵容点了点头,思索着淳答应究竟会如何去做,毕竟甄嬛差点夺走了她的儿子,想必心中也有几分记恨吧。 只好这两天再多观察观察武陵春色了,看看她们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曹琴默与淳答应‘和好’之后不久,皇上便在莞贵人的建议下,将七阿哥给送回了武陵春色。 甄嬛是陪着皇上一起去的,两人带着七阿哥,仿佛着七阿哥是甄嬛所生的一般。 尤其是看到七阿哥格外粘着甄嬛,在甄嬛的怀里与她说说说笑笑时,淳答应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住了,她晃了晃身体,还是雪儿将她扶住,才叫她没有摔倒在地上。 “小主,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七阿哥回来了,我们要高兴明白吗,你不许露出这种担心的表情!” 淳答应低声呵斥着关心自己的雪儿,她轻轻挣脱了雪儿的搀扶,对着皇上和甄嬛盈盈下拜。 “起来吧。”皇上的语气十分冷淡,显然是对淳答应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若非七阿哥身体着实不好,皇上也没那么愿意将七阿哥送回来。 毕竟阿哥所的奴仆将七阿哥照顾的和很好,那孩子去到阿哥所,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与在淳答应身边完全不同。 “嫔妾谢过皇上。” 淳答应一起身,便盯着甄嬛怀里的七阿哥看,七阿哥感受到了淳答应的目光,低声叫了一句额娘。 “弘暳,快过来,让额娘看看。” 七阿哥听到淳答应的呼唤,并没有立刻跳下来,他抬头看了甄嬛一眼,得到了后者的鼓励,方才轻轻挣脱甄嬛的怀抱,跑回了淳答应身边。 淳答应本该高兴的,但见到七阿哥这副模样,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第317章 另一半计划 七阿哥握着淳答应的手,小心翼翼地抬头叫了一声额娘。 淳答应扬起笑脸答应了他,甚至蹲下身体询问他最近过得如何,却始终没有将七阿哥给抱起来。 七阿哥一直期待着,他几次伸手都被忽略,直到进门,额娘也没有抱他一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莞娘娘怀里下来的慢了,惹额娘不高兴了,还是额娘和从前一样,就是不太喜欢自己。 但莞娘娘说过,额娘是爱自己的,否则不会做下那些傻事,也不会想尽办法求皇阿玛将自己给带回来。 那为什么呢?为什么额娘不肯抱自己呢? 七阿哥回头看了莞贵人一眼,后者向他笑了笑,示意他自己去找淳答应。 可这一切落在淳答应的眼中就变了味道,明明是皇上主动说要将七阿哥送回来的,转头就变成了甄嬛求的情。 明明七阿哥是自己的儿子,却与莞贵人关系紧密,即便回来了自己的身边,还是恋恋不舍的望着。 莞贵人真的有那么好吗?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往她身上贴。 “淳答应,”莞贵人终于开口,她笑意温柔,引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向她看过来,“七阿哥回来的时候,悄悄和我说,想要给额娘一个大大的拥抱呢。” “是吗?”淳答应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又很快的压了下来,她尽可能温柔的开口,“弘暳,来额娘这儿。” 七阿哥听见淳答应叫他,眼睛立刻一亮,哒哒哒地就跑到了淳答应面前,伏在她的膝盖上贴着。 淳答应垂手摸摸他的头,顺势便将他抱坐在自己怀里,七阿哥脸上的笑容更甚,靠在淳答应怀中叫着额娘。 “儿臣好想你,额娘。” “额娘也很想你啊,弘暳。”淳答应微微叹了口气,她对于这个儿子,虽然有母子之情,但总是隔着一层,仿佛这孩子并非自己生下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淳答应本身心理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七阿哥降生之后,她的身份就变成了七阿哥的额娘,这对一个心理上还是小孩子的人来说,无疑是个致命打击。 如今分离一个月,能作出这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已经实属难得了。 莞贵人瞧见七阿哥得以拥抱他的额娘,心中也是高兴,她向七阿哥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可是说到做到了。 皇上也知道七阿哥和莞贵人的约定,此时瞧见这番模样,心中也有些快慰,但是对于淳答应的表现,就颇有些不是滋味—— 着实太像皇额娘了,自己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也是这番姿态,不愿意亲近自己,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近的感觉。 这番姿态过于疏远,叫皇上从幼时起心中便留了个疙瘩,如今看见淳答应也是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这怒火就开始止不住地升腾起来。 甄嬛似乎察觉到了皇上的异常,她轻声叫了一声皇上,提醒他还有有赏赐送给七阿哥和淳答应呢。 皇上嗯了一声,叫苏培盛把一些补养身体的补品送了进来,“你们母子二人都好好补补身体,在圆明园中不必太过拘束了。” “嫔妾谢过皇上,晟妃娘娘也曾说过,叫嫔妾万事有需都可以去水木明瑟寻她。 看来这也是皇上吩咐的,嫔妾真是受宠若惊。” 皇上嗯了一声,对淳答应并没有升起什么疼惜的心思,对她更多的是厌烦之情。 淳答应不知道皇上对自己的看法已经变了,她单纯以为是甄嬛在场,皇上不愿驳了甄嬛的面子,才对自己这般冷淡。 “晟妃做事稳妥,有她照应你和弘暳,朕很放心。” 提到晟妃时,皇上的神色方才有了些许变化,看到雪儿呈上来的西瓜,甚至还提起陵容那儿别出心裁的弄了冰冻西瓜片。 “......像冬日里能吃到的东西,很是消暑解渴,攸宁也很喜欢吃。” “那改日可要去水木明瑟拜访晟妃娘娘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可绝对不能错过。” 甄嬛笑着应和,与皇上谈笑之间,才勉强把这一室的尴尬氛围炒热。 “你给朕做的西瓜汁也是不错的,有种清冽的口感。” “这是内务府的功劳,他们不仅送了西瓜,还有薄荷以及其他的水果等物,嫔妾便让白芷将不同种的水果研磨成汁,还加了碧螺春进去,才形成那么一壶呢。 皇上却以为是简简单单的西瓜汁,看来是没有细心品尝,嫔妾要再送皇上一壶才行。” “莞姐姐,只是给皇上送吗?妹妹和弘暳可还在呢,莞姐姐不要厚此薄彼才好啊。” “当然了,我怎么会忘记淳儿呢?”甄嬛笑得弯了眉眼,她坐到了淳答应身边,拉着她手絮絮叨叨说着话,“我们许久不见,有好多话要好好聊一聊呢!” “是啊,莞姐姐。”淳答应同样笑得开心,她在皇上面前,尽全力和甄嬛表现得姐妹和乐的样子。 不过甄嬛似乎真的想要和淳答应交好,当晚她便将那饮品送了过来,还再三嘱咐要趁着新鲜喝,不然就会很容易坏掉。 今夜皇上歇在了武陵春色,淳答应便也没有拒绝,真的与弘暳还有皇上三人用了这饮品。 不得不说这饮品口感极佳,就连弘暳都格外喜欢,一连喝了好几杯。 “娘娘,白芷传信儿回来了。”照水低声叫着昏昏欲睡的陵容。 听见是白芷的消息,陵容睁了睁眼睛,“她说了什么?” “按照娘娘的吩咐,在那饮品里加了一点能让人上瘾的药,如今饮品送去了武陵春色,只要淳答应喝了,就一定会忍不住继续饮用的。” “那药的作用也就只有三五日,就看锦嫔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照水给陵容捏着肩膀,听到锦嫔的名字有些犹豫,“娘娘,其实本来就是锦妃要报仇的,您何苦动用白芷来帮忙呢?” 陵容此时已经缓缓清醒过来,她揉了揉压麻的手臂,“我并非是想要帮她,只不过想要把这件事算在甄嬛头上罢了。 这事儿的发展居然这样顺利,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其实也正常的娘娘,”照水缓缓开口,“内务府很早就采购了西瓜,羊与牛都是采买好养着的。 如今这两样东西供应最多,就算各宫的娘娘并没有那么喜欢,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将一切干扰都排除了,这偶然不就成了必然吗。” 听见照水这般说,陵容倒是觉得有些欣慰,并不是因为照水的夸赞,而是因为想到了照水刚入宫时的模样。 她慢慢懂得了很多东西,就好像亲手养出了一朵花一样,非常值得高兴。 “只有一次的必然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帮忙创造第二次必然。” 只有甄嬛还是不够的,还需要皇后一起,总要想办法让皇后和甄嬛斗起来,自己才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皇后娘娘那儿,恬妃娘娘已经开始接触了,只不过皇后明显不愿意信任恬妃娘娘。” “不用担心,恬妃的作用本来就是为了刺激皇后娘娘的。” “娘娘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其实并不担心莞贵人得子以及得满族姓氏这件事,毕竟莞贵人曾经做过的事情,皇上心中一定有一根刺,不会扶持她坐上皇后之位。 而恬妃不一样,她的出身好,又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心思,反而有机会被送上后位。” 陵容点了点头,“你今日倒像个说书的,看事情居然如此透彻。” 照水有些不好意思,她收了为陵容揉捏肩膀的手,“这两天娘娘叫奴婢去做这些事儿,奴婢就一直在想,没想到真的能猜对一二。” “这是好事儿,若你是个榆木脑袋,我哪里敢吩咐你去做什么事情。” “那奴婢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娘娘放心,这次的事儿一定会十分顺利的。” 陵容倒也没有打击照水的自信心,她只是提醒着她要警醒,不要因为一时得意而忘了本来的谨慎。 照水跟在陵容身边久了,自然知道陵容的意思,只有谨慎不够,只有小聪明也不够,谨慎又聪明,才能真正的成事。 三日后议事,陵容便明显地看出来甄嬛、淳答应与锦嫔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尤其是锦嫔,俨然和甄嬛成了亲亲热热的姐妹,即便是淳答应在其中,也阻挡不了她们两个“交心”。 只不过甄嬛除了对沈眉庄外,对其他人都是来者不拒的心理,虽是姐妹,但并非是那种情比金坚的关系——但表面情分,也足够了。 淳答应倒是努力插入话题,只不过曹琴默因为温宜的关系,对她始终不冷不热,导致这三人一直也没办法真正成为一个整体。 陵容在一旁慨叹着曹琴默的逢迎之术,不忘鼓动恬妃与夏冬春开口,用挤兑的形式叫曹琴默更得甄嬛信任些。 只不过曹琴默没说什么,反而是祺贵人坐不住了,她开口帮助甄嬛回敬了恬妃两句,但最终还是在位份的压制下悻悻闭了嘴。 经过甄嬛竭尽全力的调和,曹琴默终于愿意给淳答应一个好脸色,两个人拉着手,又开始说起养孩子的话题来了。 “温宜身子弱,我问过太医,还需要多用食补疗养为佳。 这段时间羊肉用的很多,好在温宜不讨厌,也多用了些。” “姐姐,这羊肉的功效比药还好?” 曹琴默摇了摇头,“食补是从日常生活缓慢去补,作用是有一些,但是比不过药物的。 妹妹勿要给七阿哥胡乱用什么食疗,若当真想用,也要提前问问太医才行。 若是太医也说有用的话,我这里还有些做羊肉的菜谱,小孩子很喜欢,可以抄给妹妹一份。” 甄嬛也跟着应和,毕竟后宫之中尔虞我诈,不知道谁会在这食物中下手,自然是小心为上。 只不过这话甄嬛并未说出口,她只是叫淳答应小心为上,毕竟七阿哥的身体并不算好。 “淳儿会小心的,弘暳自从回来后,每天都要喝莞姐姐那儿送来的饮品,有一日没喝到,还颇为不开心呢。” “哦?”曹琴默一脸惊讶的样子,“究竟是什么饮品,有这样大的魔力。” “是莞姐姐做的西瓜汁,里面好像还加了许多别的水果,喝起来清冽可口,连我都喜欢的不行。” 曹琴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左右这西瓜已经有人送了,她就送些羊肉就是了,这样两相算计,还真没人能查出来什么异常。 为了能将羊肉和菜谱顺利送去淳答应那儿,曹琴默便借着在武陵春色休息的机会,将周太医给叫了过来,询问关于羊肉的事宜。 周太医看了那些菜谱,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甚至有几个还是实打实的食补方子,便告诉淳答应安心使用便是。 淳答应这才放下了心,只不过她还是叫人试了一日,叫宫人们并无异样,方才着手做那些美食来用。 曹琴默和莞贵人见她与弘暳喜欢,也会从自己的份例里分出一些给她,由内务府统一送到武陵春色的小厨房,倒也不会生出什么别的事端。 淳答应就这般安心的用着,暂时也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反而是祺贵人,她有孕的事儿被先爆了出来,惹得各宫的眼睛都放到她那里去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皇上,宫中最近都没有什么好消息,祺贵人长的漂亮又会讨他开心,怀了孕自然人千恩万宠的照顾着。 再加上前朝的瓜尔佳氏也算尽心,皇上也乐得给祺贵人长长面子,当下便决定等她产下孩子之后便晋为嫔位,孕中可先享受嫔位的待遇。 虽然没有立刻封嫔,也足够叫祺贵人高兴了,但她仍旧不太知足,甚至开始谋划着假装伤了胎儿,惹皇上怜爱先给自己晋了位份。 这样一来,等产下皇嗣,没准就可以直接封妃,也得个协理六宫之权用一用了。 祺贵人想的高兴,竟当真开始背地里谋划起来,只不过她的手法漏洞百出,除了将皇上邀到她的殿中去住,也没有得到别的什么东西。 第318章 甄远道 因着祺贵人有孕,皇上也就随她去吵,几乎次次都去她房中陪伴,全当是为了孩子。 后宫中人,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除了祺贵人以外,也没有第二个人有孕,只能隐忍着,由她占据皇上更多的时间。 甄嬛倒是能忍,反正如今四阿哥已经到手,自己也成了满族女子,身份洗的干干净净,倒是也有机会重新跻身妃位了。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和各宫的女子打好关系,无论她们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好,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锦嫔,祺贵人,欣贵人,淳答应,还有唯祺贵人马首是瞻的海常在和高答应,算起来已经有至少六位分妃嫔和自己交好了。 至于敬贵妃,她和所有人都可以交好,自然也包括自己。 这样算来,虽然没有几个能帮上忙的,但是碰上事情,起码有一个两个人站出来搅乱一池春水,给自己留足反应的时间了。 只不过皇上没有在祺贵人那儿安生几天,就又跑去了月地云居,甄嬛正在为自己的孩子祈福,就这样再次被皇上给搅乱了。 那个在除夕被算计落下的孩子是甄嬛心中的一根刺,也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毕竟因为这个孩子,还搭上了另外一个孩子。 皇上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他站在佛前,从背后看着诵经的甄嬛,“在想什么?” “过去的一些事儿,”甄嬛双手合十,半晌才回了一句话,“入宫之时单纯美好,如今物是人非,叫嫔妾心有戚戚。” “你与朕,都变了很多。” 甄嬛虔诚的向佛祖拜了又拜,方才缓缓起身,“嫔妾这一颗心其实从未变过,变的是看这颗心的人。” 皇上眼神暗了暗,甄嬛的意思很明确,在说自己误会了她,在说她与果郡王毫无关系,可这是既定事实,皇上已经认准了,就不会再变了。 “心变了,行为就会变了,许多事儿不需要说,朕也看的分明。” 这话说出口,甄嬛便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多说什么了,她有心模糊自己做过的事情,但皇上却始终不愿。 如今更是把自己彻底当成纯元皇后的替身,听不得一点关于甄嬛的过去了。 可她不是莞莞,甄嬛才是她的名字。那个叫“莞莞”的女人,早就死了,皇上应该清楚的很,但如今还不能打碎皇上的幻想,还要再等等才行。 甄嬛长出了一口气,她向来能屈能伸,如今回到后宫不易,想尽办法为自己获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记得自己的姓名就好,绝对不会忘记的。 “皇上可也要拜一拜?”甄嬛缓缓开口,替皇上点燃了香,袅袅白烟升腾消散,皇上隔着那一点点朦胧的白烟看向甄嬛。 后者缓缓开口,“皇上,就当是为天下万民祈福吧,也包括......那个孩子。” 涉及到天下万民,皇上便将香给接了过来,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祈祷,方才亲手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两人在佛堂对视一番,终于携手出了这庄严的门。 “皇上,今日怎得来寻嫔妾了,可是祺贵人的身体好些了?” “祺贵人心思多,爱动些小聪明,如今她有了身孕,这行径越发恶劣了。 若非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真该给她些惩戒。” “这事儿皇上不如和敬贵妃等人说上一说,她们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照顾有孕的妃子也是应当。 若是皇上不便说的话,告知几位姐姐,她们会想办法告诉祺贵人的。 这样既不会伤了皇上和祺贵人的情分,也不会叫皇上夹在中间为难了。” “如今皇后不在,这宫中的事情就有许多要考虑的了。” 皇后做的如何不好,在后宫管理上确实不需要皇上忧心,如今协理六宫的人多了,反而事事不好拿主意,处处都要多算计。 可即便如此,皇上也不愿意将皇后给放出来,毕竟涉及到柔则和皇嗣,叫皇上心中总是不舒服。 “如今皇后娘娘不在,敬贵妃几位姐姐做的也是很好的,尤其是晟妃姐姐,事事考虑周到,连淳答应和锦嫔的关系都缓和了呢。” “她确实是有几分能力的,朕也很是欣慰,”皇上倒是同意甄嬛的说辞,“只不过锦嫔与淳答应的关系缓和,也有你的推动吧,毕竟如今她们都和你关系不错。” “嫔妾只是碰巧和皇上一同送七阿哥回去,算是沾了皇上的光才对。”甄嬛笑着推拒,并不承认是自己的功劳,“嫔妾倒是没想到,能突然得两个交心的姐妹。” “冥冥之中,也算好事。”两个人一同漫步闲聊,在佛堂的凝重气氛倒是稍稍缓和了,“你也该多交些朋友,勿要整日闷在屋子里读诗作画。” “夏日燥热,嫔妾难得能在屋子里借冰消暑,自然惫懒不爱出门。 再加上四阿哥最近忙于练习马术,嫔妾想着亲手为他做一件骑马装,更分不出空闲的时间了。 若非今日皇上来探望,此时嫔妾就又会拿起针线了。” “难为你费心,为弘历这般着想。如今弘历无论读书骑马都十分认真,倒是难得。” 皇上的语气半是喟叹半是赞赏,他想起来三阿哥弘时那个不争气的,叹出口的气就更加凝重一些。 四阿哥似乎是早有准备,在转角处与皇上和莞贵人不期而遇,“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皇上叫他起来,仍旧和往常一样,开始询问其四阿哥的学业来,所幸在甄嬛的教导下,四阿哥也能应付个七七八八,甚至一些奇闻轶事也能高谈阔论一番。 对弘历如今的状态,皇上十分满意,尤其是弘历的额娘变成了与柔则有七八分像的甄嬛,连带着弘历都开始叫皇上顺眼起来了。 难得的,三个人一同在园子里闲逛,时不时说些趣事,倒也逗得皇上心情愉悦。 但很快,这份愉悦的心情就被打破了,苏培盛走了过来,甄嬛与四阿哥自觉避让,随即皇上面上的表情就变了,他看了甄嬛一眼,先一步离开了。 只留下甄嬛与四阿哥两个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何人举报甄远道私藏钱名世的书?” “是瓜尔佳大人,他与甄大人一同吃酒,听甄大人提起此事的。 问起这书从何而来,但是甄大人却三缄其口,不愿意说出书的来源。 瓜尔佳大人留心去查,发现了很多问题,所以便求见皇上,如今正在万方安和等待。” “钱名世谄媚奸恶,屡教不改,这甄远道收藏他的诗集,其心果真不正。” 苏培盛听着皇上的愤怒之语,又哪里敢搭话,他只能闷着头跟上皇上,催促着轿夫走的再快些。 瓜尔佳鄂敏等候多时,一见到皇上进来便迫不及待说起甄远道之事。 从收藏钱名世诗集,到暗中接济钱名世,从与钱名世谈论年羹尧,到对年羹尧歌功颂德、诋毁皇上,叫他说的绘声绘色,皇上听的怒气丛生。 “皇上,甄远道甚至和钱名世说起皇上亲赐的?名教罪人?匾额言过其实、罪名太重,这是明晃晃的不臣之心啊皇上!” “甄远道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皇上突然冷静下来,他瞧着瓜尔佳鄂敏,语气中充满着森然的冷意,“你可有证据,佐证他的所作所为。” “皇上,微臣有证据,钱名世的诗集就藏在甄大人府上的密室之中。 至于他接济钱名世一事,甄府和钱府都有人证,微臣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面色沉沉,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鄂敏,后者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倒是叫皇上相信了几分。 因着瓜尔佳鄂敏的举报,皇上便派了人去查甄远道,他确实收藏了钱名世的诗集,甚至知道这书会惹来大祸,死死地锁在了密室之中。 当官兵从密室中拿出这本诗集的时候,甄远道面色都苍白了,毕竟年羹尧被皇上列出诸多罪名,背地里与敦亲王还有联系,皇上没有杀了钱名世泄愤已算仁慈。 如今这诗集一出现,自己过往搜集年羹尧罪证的功劳算是一笔勾销了,只怕还会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只可惜,甄远道如今也不知道此事如何能解,就被人押到了皇上面前,面对着皇上的怒火。 诗集被扔到甄远道面前,皇上态度倒还算平稳,甚至给了甄远道机会说说缘由。 甄远道不敢拿起那本书,他跪在地上,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皇上,微臣......微臣收藏这诗集,其实是因为仰慕钱名世的才华,他之前编纂过《佩文韵府》和《渊鉴类函》,才华横溢,实乃事实。” 甄远道心中盘算着,他并不敢提起钱名世和年羹尧的关系,更不敢提起这诗集里写的内容,“所以微臣才想着收藏他这本诗集,微臣只是爱才,绝无任何不轨之心啊。” “这诗集中写了什么,你一清二楚吧不妨挑一首最喜欢的,与朕一同分享一下,钱名世是如何才华横溢,冠绝古今的。” 甄远道沉默了下来,他读过这本诗集,无论说出哪句话来,皇上一定会问典故与为何这般描写,写的是何人又怀着何种心境等等。 皇上问的越多,他暴露的就越加彻底,他绝对不能说。 “微臣其实还未曾看过这本诗集,故而不知道这其中哪句诗写的最好。” “钟鼎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皇上开口念了其中一句,“你应该知道这句吧,与鄂敏吃酒时说的。” 甄远道听见瓜尔佳鄂敏的名字,心下便狠狠一颤,他握紧了拳头,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话来解释清楚。 他与鄂敏还算交好,两人常常一同吃酒眠花,偶尔也会谈论一些皇上不愿听到的事情。 但没想到,这个鄂敏居然会向皇上揭露自己对钱名世的爱才之心,致使皇上怀疑自己甚至大发雷霆。 “你是文官,自然是知道的。你也确实爱才,甚至三番两次接济钱名世,对吗?” “这......”甄远道有些迟疑,但是很快便找到了借口,“微臣游历之时,偶然碰到了钱名世,见他日子过的清苦,连茶钱都付不起,便送了他些钱财。 皇上,这一切发生实乃偶然,微臣并非是有意接济,实在是路见不平,方有此为啊。” 皇上的脸色越发黑沉了,他努力沉着气,看向甄远道的目光宛若利剑,“这样说来,你对钱名世这本诗集里的诗都不了解,你对他也只是有些爱才之心,但并不认可他的行为了了?” “是,皇上,微臣仅仅是爱才而已,绝无他意。” “那朕给你个机会,写一首诗,声讨钱名世的劣迹与罪行。 朕会叫朝中大臣都写一首,就由你负责将这些诗文汇集成册,如何?” “皇上,这是不是......” 甄远道并不愿意写诗谴责,他看向皇上,试图解释钱名世并无过错,但他张了两次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怎么,你不愿意?“ 皇上睨了甄远道一眼,后者立刻警觉,忙伏下身体说了句微臣遵旨。 但他嘴上遵旨了,心里却没有遵旨,回到甄府之后整日唉声叹气,说什么也不愿意写诗谴责钱名世。 在宫中的甄嬛听说了这个消息,知道自己父亲有文人傲骨,不愿写诗,但考虑到家中母亲与妹妹,也不得不家书一封叫父亲放下风骨。 但甄远道并未听甄嬛的话,甚至回信一封,叫她关注自身便好。 还说前朝之事盘根错节,并非她一个小女子能看透的。 可甄嬛身在后宫,最是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恨毒了年羹尧与敦亲王,又怎么可能会纵容父亲做那个清高的文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写信给自己的母亲,希望母亲可以劝慰父亲,写上一首诗。 只可惜,她的动作早就被陵容发现,本应该送出宫的家书被一一拦了下来,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第319章 各自行动 “娘娘,这是莞贵人送回家中的家书,您可要看看?” 陵容点了点头,将那些信一一拆开看了,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话,无非是甄嬛让她娘亲劝慰甄远道,勿要因为文人风骨错了主意。 “烧了吧,别留下痕迹。” 照水应了一声,便捧着那些信件去小厨房点火烧了个干净。她小心翼翼地将碎片又再次点燃,直到彻底成为灰烬才放心回去交差。 进门是恬妃和夏冬春已经过来了,二人也听闻了甄远道在前朝做的蠢事儿,正与陵容絮絮叨叨说着甄家要完了的话。 “甄家就算是完了,也影响不到莞贵人。”陵容摆了摆手,打断了恬妃不着边际的畅想,“别忘了,如今她不叫甄嬛,而是叫钮祜禄·莞莞。 就算甄氏一族被流放,她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什么?!”因为陵容的提醒,恬妃方才想起甄嬛被赐姓钮祜禄氏的事儿,她紧紧捏住了拳头,“凭什么她要这般得意,一次两次的,都让她躲过去了!” “这甄嬛运气也太好了点,”夏冬春也跟着皱眉,她瞧了陵容一眼,“我都要怀疑她是什么凤命加身了,居然这么难杀。” 陵容回看了夏冬春一眼,示意她有想法也不要这般乱说,“有人能帮忙除掉甄嬛。” “是谁?皇后娘娘?”恬妃一听到有人可以除掉甄嬛,立刻便高兴起来。 “就是皇后,她可以除了甄嬛。” “可是皇后自己都被困在景仁宫吧,凭什么你这样确认皇后会出手对付甄嬛啊。”夏冬春与陵容说话向来不分位份,语气活像墙根儿底下讨论今天银子赚了多少的老媪。 “因为祺贵人有孕了,皇后娘娘无法容忍。” “还不知道男女呢,皇后就这般着急要动手?”夏冬春仍是十分惊讶,但是她恍然想起来自己和恬妃还未有孕的时候就被戴了麝香珠链,这样想来皇后还真有可能向甄嬛出手。 “你打算怎么办?”比起夏冬春来,恬妃显然更加有脑子一些,“实话说,我并不太能接受皇后被解了禁足。” “不需要帮她解除禁足,只需要你抬抬手,让皇后以前的爪牙有机会和皇后接触起来就好。” “你的意思是……绘春和绣夏她们?” “没错。”陵容见恬妃终于有了点脑子,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个笑容,“相信我,皇后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对祺贵人出手,还会栽赃到甄嬛头上去。 毕竟甄远道私藏钱名世诗集的事情,可是瓜尔佳鄂敏捅出来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愧是皇后,在这种境地里,都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吗。” 恬妃思考着皇后会做这事儿的可能性,她一方面觉得陵容说的有理,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皇后若是得了机会和自己爪牙联系,一定会想办法走出景仁宫才对,又怎么会先害祺贵人呢? “因为只有皇后被禁足,宫中仍有子嗣被害,才能说明皇后的无辜。 太后娘娘抓住这个机会,一定会想办法向皇上狡辩,将皇后给解除禁足的。” 陵容猜到了恬妃在想什么,便直接开口为她解答,“你若是不信,便等着看吧,太后甚至不会管祺贵人这一胎死活的,甚至还有可能推波助澜。” “这……那毕竟是太后的孙儿,太后娘娘怎么会……” “那便拭目以待好了。” 陵容微微笑着,却叫一旁的夏冬春吓了一跳,毕竟过去的陵容绝对不会说出太后不管后宫皇嗣死活这类话的,她性子柔和胆小,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会说出口的。况且,若是这种话被传出去,她少不得要受到责罚。 但她如今全然不怕,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两个妃嫔面前说太后的不是,倒是叫人看不清她了。 “怎么了,夏贵人?” “啊?没事没事。”夏冬春慌忙摆着手,“嫔妾没事儿。” 听见夏冬春突然自称嫔妾了,陵容挑了挑眉,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夏冬春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既然无事,便去做做看吧,只不过是抬抬手而已,就算被发现了,也只会说是恬妃你宽厚待人罢了。 这样好的名声,不要白不要。” “说的也对。”恬妃也知道纠结无用,不如顺着陵容的计划走,没准儿还真能把皇后废了,“那便这样定下来,夏贵人帮忙看紧点,看看这绘春和绣夏会做些什么。” “好吧,你们两个是老大,嫔妾听着就好。” 夏冬春老老实实点头,那模样倒是比以前恭敬许多,陵容顿觉奇怪,便借口有事要问,将夏冬春给留了下来。 夏冬春闷着喝茶,面对陵容的眼神询问,还缩了缩脖子,可就是不主动开口说话。 “怎么,夏贵人今日居然这般懂礼了?” “晟妃娘娘有什么事儿要问嫔妾,嫔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陵容更觉得奇怪了,难不成这夏冬春是害怕自己了,才是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吗? “你平日里可没这么客气。” “在后宫之中永远守礼的嘛,这还是娘娘教给嫔妾的。”夏冬春下意识便反驳了一句,随即便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又闷不作声了。 陵容倒是有耐心,她就这么盯着夏冬春,直到她再也装不下去,叫了自己一声安陵容。 “我就是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要尊敬些才行。”夏冬春嘟囔了一句,“你现在胆子可比以前大多了,杀伐果断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陵容心说我以前便是这样,只不过没有协理六宫之权,没有人脉,只能靠着你帮忙而已。 如今我自己后宫中有了人手,对你的需要自然没有那么大了,找你的频率少了,便显得高高在上了。 但陵容并不想失去夏冬春的助力,所以她故意噗嗤一笑,用手帕遮着脸笑了很久。 夏冬春十分莫名,但瞧着陵容这模样,也不由得放下心来。 “没想到连你都骗过去了。” 陵容揉了揉笑痛的脸颊,眼睛弯弯地看向夏冬春,“协理六宫之权你以为这么好拿吗,我每天都要装成这个样子吓唬底下的人的,不然他们会以为我这个没家世的人好欺负。” “这么难吗?我记得看我额娘管家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你额娘是什么身份,是你夏家后院最大的主子,对比后宫那就是皇后娘娘。 我只不过是一个妃位而已,哪里有皇后娘娘那样的威信。 更不像恬妃那样家世高有底气,底下人听见她的名号就怕三分。 我只能装着严肃,看着可怕,才能吓唬吓唬底下的很,让他们听我的话。 没想到我的吓人的本事不错,连你都害怕了呢。” 夏冬春嗯了一声,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毕竟装严厉和真的目无尊上还是两码事的。 “你现在似乎并不害怕太后娘娘或者皇后了,胆子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很多。” “你应该清楚,如今我们在做的事情,就是要让皇后下位,太后是皇后的保护符,她这般跟我们作对,厌恶她都来不及,又何必害怕呢?” 陵容反客为主,眼睛死死地盯着夏冬春,“夏贵人如今仍是害怕太后与皇后,可是存了两面讨好的心思,做一棵随风飘荡的墙头草吗? 这后宫之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强风吹拂之下,无根之草是活不下来的。” 夏冬春终于可以确定,陵容确实与从前不同了,她如今是一个可以相信、可以依仗的人了,不需要自己和恬妃将她当吸血的穷亲戚,时不时出手照拂了。 “我明白的,我们三个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自然也只会偏向你们。”看着陵容还要开口说话,夏冬春立刻告饶叫停,“好了好了,我还要跟着去查绘春和绣夏的行踪呢,耽误我做事,那你们想要做的事情可就完成不了了哟。” 瞧见夏冬春这般说话,陵容没有继续坚持,她自然也有事情要做,没什么时间跟着耽搁了。 “那便如刚才所说一般,分头行动吧!” 几个人分开之后,陵容便着手向皇宫传信,叫自己的手下继续看着景仁宫,瞧瞧皇后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在大概五天之后,绘春与绣夏确实开始想办法接触皇后了,只可惜景仁宫看得紧,她们只能迂回,先找太后娘娘想些办法。 与此同时,皇上吩咐甄远道作诗的日子也到了,只可惜甄远道固执己见,在朝堂之上并未交出抨击钱名世的诗来,但他却把其他人所作之诗汇集成册,交给了皇上。 众人皆交上了诗,唯他一人保持什么文人风骨,皇上自然震怒,勒令他必须在今日作出诗来,否则便会让他与钱名世同罪论处。 此时此刻,皇上的恼怒值已经到达了顶峰,只可惜甄远道仍旧不知悔改,顽固的挑战皇上的底线。 甄嬛身为甄远道的女儿,即便知道父亲所作所为将会害了家里人,也无法挽狂澜于既倒,只能想着办法,用自己所谓的宠爱劝一劝皇上物要真的惩罚甄远道。 皇上到底念着甄远道过去有功,才给了这一日的时间,但甄嬛了解他的父亲,甄远道一定不会交上抨击之诗的。 这一夜皇上并没有去月地云居,他本想留在万方安和,但为了不让甄嬛哭着找他求情惹他心烦,便摆驾去了祺贵人那儿。 祺贵人如今有孕,皇上陪伴也无人敢从她那儿请人,可甄嬛救父心切,曾经再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不得不做。 她在的天然图画门外,声声恳切求着苏培盛,让他为自己向皇上通报。 但苏培盛早就得了皇上的令,自然不会帮甄嬛这个忙,可甄嬛大有一副你不帮忙我便不走的架势,反倒叫苏培盛有些为难了。 “小主,并非是奴才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今夜祺贵人腹中疼痛难耐,皇上担忧皇嗣,方才过来陪伴。 如今为了祺贵人的身体,皇上陪伴着祺贵人早早便睡下了,奴才当真没有办法打扰皇上休息啊。 还请小主恕罪,待明日皇上起来,奴才立刻便将小主想说的话传达给皇上,如此一来也不算耽误了事情,小主您看……” “苏公公,我确实有急事想要找皇上,还请您帮一帮忙,明日的话便来不及了。” “这……”苏培盛十分为难,“小主可否告知奴才是何事吗?” 甄嬛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您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知道皇上最近要让我的父亲写诗之事,可我父亲在为官一道上有几分本事,但作诗确实很难得皇上的心意。 所以我便想着,提前向皇上求求情,求皇上勿要因此怪罪了父亲。” “可是……”苏培盛突然露出来个笑容,他看向甄嬛,十分恭敬的行了个礼,“钮祜禄大人早就已经交了诗词了,皇上看了十分满意,还赏赐了许多珍玩,小主无需担心了。” 甄嬛瞧着苏培盛的笑意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是啊,她如今是钮祜禄氏的女儿,在皇上眼里,在苏培盛眼里,根本没有为甄家求情的资格。 可她之于钮祜禄氏,也不过是个挂名的女儿罢了,自她得了钮祜禄的姓以来,从未收到过任何一封钮祜禄的家书。 这样一来,又如何能救父亲,如何能救甄家呢? “苏公公,关于我的事情别人不清楚,你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知道我说的究竟是谁,还请帮帮忙,让我见皇上一面。” “小主,您这样可就折煞奴才了,”苏培盛忙陪着笑,更加客气的给甄嬛回礼,“奴才知道了小主所求,第二日一早定会告知皇上。 小主若是担心奴才传话传的不到位,不如明日一早赶来天然图画,亲自向皇上说明。 皇上上朝的时辰都是固定的,小主这般关心,应是不需要奴才赶去提醒了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甄嬛也只能带人离开,可她又担心错过了皇上,只能将白芷留在原地,时刻关注着天然图画的动静。 第320章 甄家老底 即便白芷在天然图画外等了一夜,皇上也没有任何要出来的意思,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天然图画内才有了些许动静。 白芷一夜没睡,整个人困的都有一些迷糊了,但她还是坚持关注着天然图画内的情况。 好在,甄嬛并没有让她等多久,不多时,便带着身边的芳若赶了过来。 芳若是皇上的人,自然知道了皇上究竟是何心思,因此一路上都在劝慰着甄嬛,告诉她记清自己是钮祜禄氏的身份,勿要为了甄家与皇上决裂。 “姑姑放心,我是向皇上求情的,又怎会与皇上大吵大闹,惹皇上不悦呢? 虽然我名义上是钮祜禄氏,但我到底还是甄家的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惹得皇上震怒而置之不理。” 芳若哀叹了一声,关于甄家的事儿她也不好多劝,但若是就看着莞贵人这样傻傻的送了自己的宠爱,她也着实看不下去。 “小主,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您也该相信皇上的,若甄大人所做之事并不过分,皇上是不会降罪的。” 甄嬛其实非常清楚,钱名世一事并非是作诗那么简单,而是父亲究竟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年羹尧和敦亲王。 如今父亲不愿作诗,从侧面证明了父亲更偏向于年羹尧等人,以皇上的为人,一定会降罪于父亲,叫朝中众人看看,不忠君的下场是多么凄惨。 等那个时候再求情就晚了,金口玉言的命令,皇上是绝不会更改的。 所以必须在皇上还没下定决心之前动摇他的决定,哪怕这样一来会失了自己的宠爱,也必须要做。 “芳若姑姑,为人子女,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降罪,哪怕赌上自己的命,也要为父母搏一搏才行。” “可是小主,皇上不一定会对甄大人降罪啊。况且一首诗而已,甄大人想写并不困难吧?” “写诗容易,”甄嬛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长出一口气,“但是风骨不可摧折,芳若姑姑,您若是认识我的父亲,就会知道我为何会这样说了。” “小主,但是这般没头没脑的去找皇上求情,只会让皇上知道您与前朝有所联系。 皇上最是忌讳前朝后宫一体,生出什么动摇皇室根基的心思,若要强行先发制人,恐怕会引来反作用。” “姑姑所言,我已经尽数想过了,甚至做好了被皇上惩处的准备。 若是因为皇上的猜忌就不做出任何努力的话,我这个做女儿的,着实是太不该了。” 临到了天然图画门前,芳若还是劝了一句,“小主,您就不怕皇上本没有惩处甄大人的心思,却因为您的求情而动了念头吗?” 甄嬛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向芳若,似乎是从未考虑到这个可能一般。 芳若以为自己劝动了莞贵人,便继续开口,“小主,皇上没有下令就是最好的结果,勿要因为一时之孝,而成为害了甄大人的那个人啊。” “芳若姑姑,我知道了,我不会向皇上直接求情。” 甄嬛软下了语气,但她心中想的仍是要为父亲求情,只不过她不想再听芳若的劝诫之语了。 芳容终于放下了心来,她露出个笑容,走上前为甄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小主能想明白真的太好了。” 甄嬛没有多与芳若说什么,毕竟多说无益,甚至还浪费时间,不如用这个时间多想想要怎么向皇上求情。 她们终于到了天然图画门前,时间赶得刚好,皇上的轿辇正抬出门。 甄嬛整理了一下仪容,刚想上前就被小厦子拦住了,“小主,皇上正准备去上朝,有何事先告知奴才吧。” “苏公公呢,他可曾替我……” “小主,”小厦子微微颔首,“苏公公已经将您的想法告知了皇上,皇上也准许,待下朝之后于万方安和见您。 如今已经到了上朝的时辰,还请小主不要为难奴才。” 甄嬛抬头看向皇上,只可惜皇上已经上了轿辇,留给甄嬛的只有一个背影。 “皇上……”甄嬛喃喃自语一般叫了一声,就连小厦子都没有听清。 他略微睁大了眼睛,耳朵也微微侧过来,“小主您还有何吩咐?” 许久,甄嬛才缓过神来,她摇了摇头,“无事,麻烦厦公公了,晚些我自会去万方安和求见皇上,这点儿银子给公公留着吃茶。” 甄嬛一摆手,芳若便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来塞进小厦子手里。 小厦子掂了掂那荷包,故意做出一副贪财模样,“那便谢过莞小主了,奴才这就跟上,去侍奉皇上了。” 眼看着小厦子走远,甄嬛才卸下了力气,白芷上前一步扶着甄嬛,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芳若同样有些犹豫,不过好在皇上没有时间听莞贵人求情,不然只怕会出现更差的结果。 “小主如今也好,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商议一下,该如何向皇上求情了。 当然也有可能甄大人已经交上了自己的诗作,皇上龙心大悦,自然也不会惩处朕大人。” “但愿吧。” 甄嬛有一些泄气,但很快便打起精神,思索着要如何向皇上求情。 但还未等她离开,祺贵人便派人出来,将莞贵人给叫了进去,还找了个要同她一起用膳的借口。 甄嬛自然想要拒绝,但那婢女却死活不走,一直在哀求莞贵人,希望她不要让自己为难。 瞧着那婢女瑟缩的样子,甄嬛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去,她少不了要受到祺贵人的责罚甚至是打骂,甄嬛不忍心别人因为她而受苦,略微犹豫便也跟着去了。 一进门儿,她才发现祺贵人并不在,唯独景泰在正厅等着,向甄嬛请安。 “奴婢给莞贵人请安,贵人万福金安。” “勿要多礼了,你们贵人呢?”甄嬛将景泰唤起,目光在正厅内扫视一圈,“可是她身子有不适之处?” 景泰摇了摇头,将茶水奉了上来,“贵人放心,我家小主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只是身子重,行动时需要处处小心,方才慢了一步。 还请贵人您稍坐一坐,奴婢这就将小主请来。” 坐在别人的殿中,甄嬛自然不好催促,她只能食不知味地用着茶,心中一直盘算着要如何为父亲辩解。 若是能联系到前朝之人就好了,最好是能为父亲说上几句话的,也不至于叫父亲一个人在朝中孤立无援。 父亲朋友本就不多,有一个十分交好的瓜尔佳鄂敏,却是构陷父亲的歹毒小人。 如今他的女儿还将自己请来天然图画用膳,也不知道是安了什么样的心思,总不至于是为了他父亲做错的事情赎罪吧。 正想着,祺贵人便被景泰扶着落了座,她瞧着甄嬛满脸倦容,故意做出一番惊讶之色,“莞贵人可是昨晚一夜未眠?我看你神思倦怠、眼底乌青,还是要好生休息才行啊。” “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自然是睡不好的。”甄嬛虽是笑着,但是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她看向祺贵人,“祺贵人对这件事情应该是知道的,想必能理解我的心情。” “对于这事儿,我确实知道一些消息,不过皇上已经给了甄大人机会,莞贵人其实不用特别担心的。” “机会?若没有挚友背叛,也不需要这样的机会,祺贵人你说对吗?” 祺贵人自然知道甄嬛在阴阳她父亲告发甄远道的所作所为,但是她并没有任何羞愧之感,毕竟做错事的是甄远道,而非自己的阿玛。 “听莞贵人的意思是,应该纵容乃至包庇甄大人才对,将他揭发便是破坏了所谓的挚友之情,对吗?” 不等甄嬛回答,祺贵人便继续开口,“正因为是至交好友,才不能看他一错再错,莞贵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这道理听起来倒是没错,但前提是做下了什么丧尽天良或是违背道义的事情。 可自己的父亲不过是收藏了一本诗集,接济了一下从前同朝为官的好友,就被这样恶意构陷,这行为哪里是正当的了。 “祺贵人,您和您的阿玛应该十分清楚,我的父亲并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所有行为只不过是善意之举罢了。 这般善意的行为却被好友误解,甚至未曾私下沟通便闹到了皇上面前,这样的作为,当真是叫人寒心。” “善意的行为?若真是什么善意的行为皇上一定不会责罚甄大人的,甚至还有可能赏赐于他,”祺贵人面带嘲讽,说出的话也如同带刺一般,“这样一来,莞贵人又何须这般担心,还派人在天然图画门外守了一夜呢?” 祺贵人此话一出,甄嬛终于可以确定,她自己过来,根本不是用什么早膳,而是有意羞辱自己的。 但她仍旧维持着体面,并没有直接和祺贵人翻脸,“没想到,祺贵人与您的阿玛性子一样,说出的话也同样叫人觉得冰冷刺骨。” “如今正值盛夏,又何来的冰冷呢?只怕是莞贵人生了病,身子不适。”祺贵人故意用帕子遮住了口鼻,“不如叫芳若姑姑去太医院请位太医来诊病吧,免得传染了其他人,届时该没有人照顾你了。” 祺贵人那模样气人的很,看见甄嬛看过来,还故意抬手扇了扇,“景泰呀,快将窗子打开透透气,屋子里憋闷的很,本小主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小主……”祺贵人这番姿态,连芳若都有些看不下去,她低声叫了一声甄嬛,“您昨夜没有休息好,不如早些回月地云居休息吧。 更何况四阿哥昨日说了,今日还想让小主您帮他看一看新做的文章呢。” “也好,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承诺,即便是答应小孩子的也该好好遵守才是。” 甄嬛瞧了祺贵人一眼,她这话其实是说给祺贵人听的,若是有羞耻之心的人,都该在此时想办法弥补了。 但可惜瓜尔佳鄂敏本就想扳倒甄远道,给自己的女儿铺路,又哪里会有什么「羞耻之心」呢? 祺贵人自然也是一样,她十分不客气地白了甄嬛一眼,在甄嬛即将出门的时候开口,“皇上昨日已经说了,要严惩甄远道。 不过莞贵人是钮祜禄氏的女儿,还是不要胡乱求情的好。” 甄嬛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她没有回头,自顾自地离开了天然图画。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的时间,甄嬛顾不上休息,立刻便派人去打听皇上是如何判决的,只不过御前的人嘴巴都紧,即便是芳若,也没有从苏培盛口中得来一个答案。 无奈之下,甄嬛只能去万方安和求见皇上,她想着先探一探皇上的口风,再看情况准备为父亲求情。 只不过她刚到万方安和的门口,就被苏培盛给拦了下来——如今方佳大人正在与皇上议事,暂时没有空闲见甄嬛。 议事之时,皇上是不会见任何人的,甄嬛对此事十分清楚,因此她也没有继续为难苏培盛,转而一行人在万方安和附近闲逛。 求见皇上接连受挫,甄嬛也有些疲累,她坐在凉亭之中,缓缓揉着自己的额角。 芳若又去打听消息了,如今甄嬛身边也只有她一个能在御前有熟人的人,甄嬛也不得不相信她。 许久之后,芳若才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见到甄嬛,开口就是一句不好了。 “芳若姑姑,你慢些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芳若长出一口气,“贵人,奴婢刚刚去御前打听,了解到甄大人仍旧没有作诗,惹得皇上震怒,当即便降了他的官职。 还罚了一年的俸禄,用来发行抨击钱名世的诗集。” 闻言,甄嬛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只要人没事就好,一些银子和官职罢了,父亲总有办法的。” “贵人,不只是这件事儿,奴婢刚才听见两个老太监议论,说甄大人私纳了一个罪臣之女为妾,还秘密生下了孩子。 这件事与私藏诗集比起来,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儿啊!” 第321章 流放宁古塔 先是拒不写诗,后是私纳罪臣之女,甚至不需要皇上派人彻查,甄家的老底快要被甄远道的那些同僚抖了个底儿掉了。 甄嬛心中发慌,想要向皇上求情,辩解关于私纳罪臣之女的事情,但皇上却不肯见她,甚至派了苏培盛过来,将她送回了月地云居暂时禁足。 甄嬛在月底云居急的团团转,但如今的宫中对于甄嬛来说,没有人脉也没有值得相信的姐妹,几乎是完全孤立无援的状态。 她比从前更像菟丝花,只能紧紧地攀附在皇上的身上,遇到事情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助力,只能无奈地在风雨中飘荡着。 宫中的人又派出去不少,皇上吩咐顺着甄远道私纳罪臣之女这条线查,很轻易便查到了浣碧就是那个罪臣之女生下的孩子。 没想到甄家倒是有手段,这样一个罪臣之女,居然嫁进了果郡王府,攀上了皇室的高枝儿。 最叫人震惊的,便是生下的女儿带回了甄家,却没有给她闺阁小姐的殿宇,叫她为奴为婢伺候着长女。 甄远道的这些作为惹得前朝热议,一时之间便将他打成了不仁不义之人。 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甄远道解释,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高高在上的嘲笑他。 唯独甄夫人在四处奔走,游说甄远道过去交好的官员,恳求他们能够帮一帮甄远道。 但即便是甄远道过去的好友,也纷纷选择了明哲保身,不愿意冒着被连坐的风险向皇上求情。 毕竟他们私下里与甄远道一样,也偷偷纳了不少侍妾,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就是罪臣之女,自然忙着先去查清楚自家之事了。 甄远道就这样暂时被革职关押进了天牢,甄家所有人都暂时被软禁起来,不得走出甄府一步。 而皇上在万方安捏着眉心,只觉得这疲惫之感一波又一波袭来。 “朕听闻,莞贵人又来求见了?” “是,皇上,如今莞贵人只是暂时禁足,所以还是能派人出来的。”苏培盛弓着身子,细细为皇上说着情况,“派来的是芳若姑姑,她毕竟伺候过皇上,奴才们也不好太过严厉地赶她离开。” “芳若分不清主子是谁,你也分不清了吗?” 皇上语气平静地很,但苏培盛立刻便明白了皇上此时正在发怒,他立刻跪地语气十分恭敬,“皇上,奴才已经派人将芳若姑姑送回月地云居了,会叫她好好伺候莞贵人,不让她外出一步的。” 皇上知道苏培盛根本没来得及这样做,因此只是瞥了苏培盛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培盛哪敢耽搁,立刻就要出去办事儿,他叫小厦子将芳若送了回去,又安排了几个侍卫守门,才敢回到皇上身边伺候着。 万方安和的人来来回回,关于甄家的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其中甚至包括了甄嬛与甄家密谋假死逃出甘露寺的事情。这一行为更加坐实了甄家不忠皇上之心,也叫皇上在心中又狠狠记下了一笔。 还有一件叫皇上觉得奇怪的事情,那就是甄家在谋划救出甄嬛的这一段时间里,频繁和沈家以及济州的一个人有书信往来。 这行径十分可疑,皇上自然要派人出去核查,只不过济州稍远,皇上派出去的人暂时还没有回信,还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罢了。 又过了两天,皇上的人终于查清楚了,那个一直与甄家写信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沈眉庄——一个本来应该死在疫症中的沈眉庄,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济州,甚至还和甄家有所联系? 皇上越想越觉得心惊,甚至开始怀疑起甄家与沈家早就暗地里勾结,故意叫沈眉庄引诱太医,生下没有皇室血脉的孩子,进而做出什么颠覆朝政的事情来。 难怪甄远道背地里支持钱名世,看来确实是存了不臣的心思,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得知沈眉庄活着之后,皇上便派人将她秘密带回,为了不打草惊蛇,还威胁沈眉庄留下了外出游玩的书信。 与此同时,甄远道被革职,甄家所有财产被收缴进入国库,连带着嫁入果郡王府的浣碧,也统统被判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回朝。 皇上本想将果郡王也一并流放,但他不想王爷也私纳罪臣之女的事情被传出去,败坏了皇室的名声,只能忍着怒气将果郡王给留了下来。 而浣碧则顶替了甄嬛的名字,从甘露寺出发,跟着甄家一同流放宁古塔了。 至此,甄嬛与莞贵人彻底切割开来,再无可能是一个人了。 甄嬛得知消息的当日,便在芳若的帮助下冲出了月地云居,她跪在万方安和门口哭求着见皇上一面,却没有得到丝毫怜悯,连惯会做好人的苏培盛都没有劝慰,任由甄嬛在烈日炎炎下跪着。 祺贵人为了看甄嬛的笑话,有意在这个时候去万方安和见皇上,她被苏培盛郑重地请进了万方安和,与甄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过甄嬛时,祺贵人甚至有意刺痛甄嬛,“听说甄家的大小姐甄嬛,也被从甘露寺接出,流放到宁古塔了呢,这么细皮嫩肉的大小姐,不知道能不能受了这种苦啊,你说是吗,莞贵人。” 甄嬛忍着怒气,并不想和祺贵人发生冲突,她甚至开口,求祺贵人为她带话给皇上。 只可惜祺贵人并不是个好心的,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便袅娜地进了万方安和。 芳若跟着甄嬛一起跪着,被太阳晒得双眼发黑,她忍着恶心劝慰甄嬛从长计议,却被甄嬛给训斥了。 “姑姑!如今甄家被流放到宁古塔这种苦寒之地,若再不求皇上,只怕甄家老小都会死在流放的路上! 如今我这般落难,敬贵妃、锦嫔、淳答应等人全都置之不理,祺贵人更是落井下石,在我面前向皇上献媚。 如今我除了求皇上开恩,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主......\"芳若只觉得双眼发黑,差一点就摔倒在地,“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若是您有孕,皇上怕是还能网开一面。” “可我这身子早就毁了,又如何能有孕呢?”甄嬛抚着肚子,只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十分无力,她无法救甄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前往苦寒之地受苦。 “有一个方子,想必小主是知道的。” 芳若抬手挡着阳光,语气平缓而又充满着诱惑,“敬贵妃和淳答应就是靠着这个方子有孕的,其实小主可能不知道,曾经的华妃,也是靠着这个方子有孕的。” “这样说来......”甄嬛略有些迟疑,她转头看向芳若,“华妃可是多年无子,这药当真这般有用?” “无论如何,这是最后的法子了,小主应该十分清楚吧。” 甄嬛沉默了下来,她当然知道这是最后的法子,以皇上如今这般薄情寡义的模样,也只有一个孩子能让他有所变化了。 皇后那张助孕的方子,甄嬛其实一直有收着,同时她还有沈眉庄那个方子,只不过沈眉庄的方子喝了许久,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如今时间紧急,除了动用皇后的那张方子,别无他法了。 “罢了,就用那张方子吧。” 甄嬛叹了口气,她本想起身,却因为跪的太久,身体已经支撑不住,稍微一动就头晕目眩,就这样一头栽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另外一边,陵容坐在凉亭中看着甄嬛被人抬走,突然就想起来为年羹尧求情的华妃来。 “华妃也这么求过皇上,结果和莞贵人差不多。” 曹琴默蓦地出声,惹得陵容眼神飘了过来,“怎么,你开始可怜莞贵人了?” “那倒是没有,”曹琴默摇了摇头,即便她真的与甄嬛交好,此时也不会承认,更别说两个人连交好都算不上了,“只是在想她会不会也像华妃一样,能得皇上的垂怜。” “她啊,如今要想的办法就是救她们甄家,可目前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有孕。” “但她的身子已经不能有孕了吧?难道说,娘娘你......” “已经为她准备好方子了,芳若想来已经告诉她了。”陵容瞧着自己新涂的蔻丹,语气十分平淡,“姐姐那边呢,处理的如何了?” “七阿哥这几日已经开始出现症状,腹痛不止了。” 陵容点了点头,“那好,这几日我就会让人把方佳大人举证甄远道私纳罪臣之女的事儿告诉甄嬛,这两日全宫就会都知道了。” “我明白了,若是这事儿被淳答应察觉出异样,很容易便能算在莞贵人身上。”曹琴默此时也不得不对陵容生了些佩服之心,“娘娘居然能为臣妾算到这种地步......”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随手帮个忙罢了,毕竟攸宁喜欢温宜,我也很喜欢温宜。” 陵容看向逐渐走远的甄嬛一行人,开始思索着皇后的下一步计划,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皇后应该会对祺贵人的孩子下手,顺势也栽赃给甄嬛。 毕竟瓜尔佳鄂敏检举甄远道在前,甄嬛替父报仇,伤害祺贵人也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陵容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帮帮忙,阻拦一切对甄嬛有益的事情发生,比如很可能成为助力的四阿哥。 但她没有阻拦甄嬛有孕,甚至会故意帮忙,毕竟甄嬛身上的马麝可是皇上派人放下的,一个不被允许有孕的女子怀了孕,目的还是以此要挟皇上放过家人,皇上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陵容想到此处,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如今算来,莞贵人还有一个助力,那就是四阿哥。”曹琴默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的判断说出了口,“钮祜禄氏虽然并没有把莞贵人当亲女儿的意思,但毕竟还是因为她成了一个皇子的外祖,若四阿哥有望登上皇位,钮祜禄氏想必会想办法帮助莞贵人的吧。” “如果钮祜禄氏真的想把四阿哥牢牢攥在手里,就更不会帮助莞贵人了。”陵容笑着向曹琴默解释,“帮助甄家对钮祜禄氏百害而无一利,彻底打压了甄家,才能让莞贵人不得不靠着他们这个半路来的母家。 靠着恩情是绑不住一个人的,利益才可以。 不过姐姐说的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还是要小心提防着才行。” “把所有可能性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场算计才不会落空。”曹琴默喃喃自语一般说出了这句话,她看向陵容,莫名觉得自己也是一场算计中的一环。 三天后,七阿哥腹痛的症状越发严重了,淳答应接连找了好几个太医,都说七阿哥是因为大量食用西瓜和羊肉导致出了问题,先饿上两顿再用药便好了。 只不过七阿哥身子太弱,药吃进去不久便吐了出来,这身体便拖拖拉拉地一直没有恢复。 很快,七阿哥便开始长时间的昏迷,时不时还会在梦中呕吐,差点被那些污秽之物呛死。 武陵春色的所有人都没日没夜地看着七阿哥,为他清理秽物和喂药,就连皇上都亲自来武陵春色守了两日,将太医训了个狗血淋头。 但食物中毒是引,那个催孕的方子才是根,七阿哥的身体到如今这个千疮百孔的地步,归根结底还是药物催生的结果。 夜,昏睡了几天的七阿哥终于醒来,他甚至在淳答应的照顾下喝一碗粥,看起来整个人都恢复了元气。 淳答应高兴的很,以为七阿哥彻底好了,还准备着要找出算计七阿哥的凶手。 “额娘,”七阿哥脸上还带着苍白,他难得撒娇,抱着淳答应的脖子不放手,“额娘今晚陪着弘暳好不好?” “好,额娘今夜陪着弘暳,哪里都不去。” 淳答应也知道孩子大病初愈,需要好好安抚,便答应了下来,哄着弘暳入睡,甚至还答应他明日陪他一起去福海放风筝玩。 弘暳得到了额娘的安慰,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直到第二日一早,还是带着笑意的。 只不过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第322章 泼脏水 第二日一早,淳答应便抱着七阿哥的尸首跑到了万方安和,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被皇上扶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皇上看着面色青白的七阿哥,伸出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几次想要张口安慰,却都被发紧的嗓子喝退。 万方安和一室安静,许久之后,皇上方才找回了声音,他开口安慰淳答应,得来的却是淳答应的放声痛哭。 淳答应死死抱着七阿哥,她抽泣着说着昨日七阿哥明明都恢复了,今日怎么还是去了,“皇上,定是有人谋害弘暳啊皇上,昨日他已经好了,还与嫔妾约定要去福海放风筝,他好乖好乖,睡觉的时候一点也不吵,嫔妾抱着他,睡的好安心......” 淳答应絮絮地说着,一会儿说七阿哥生病的事儿,一会儿又说他恢复了,一会儿又提起怀孕时候趣事,一会儿又说是有人故意谋害七阿哥。 皇上此时也很是伤心,自然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淳答应究竟在表达些什么。 不多时,淳答应便因为伤心过度哭的晕了过去,但即便晕厥,她还是死死抱着七阿哥的尸体,未曾放开。 皇上伤心之余,也没忘了将太医院的太医叫过来询问,看看七阿哥是不是真的被人谋害致死。 陵容在水木明瑟未曾出门,便听说了这个消息,七阿哥的死亡固然令人痛心,但也确确实实推动了陵容的计划。 陵容并不会为七阿哥感到伤心,但是听闻这个消息的攸宁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她垂着头,低声问陵容为什么弘暳死掉了。 “弘暳的身体一直不好,”陵容斟酌着开口,想要用更轻松的方式叫攸宁接受弟弟的离世,“所以神仙要把他接走,好好调理身体了。” “真的有神仙吗?额娘。” “当然有了,弘暳身体会好起来的,有朝一日会再回来给你淳娘娘做孩子的。” 陵容柔声安慰着攸宁,她有时候也会想,若是攸宁知道她额娘手中粘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会是怎样一种态度。 可那都不重要,要做的事情必须做才行,否则在这后宫之中是活不下去的。 言语间,弘昱也走了过来,他年龄更小些,对弘暳的离世更加懵懂和不解。 只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和攸宁两个一起挤在陵容的怀里不说话。 陵容耐心地安慰两个孩子,陪她们高高兴兴地玩儿了一整天,才勉强叫他们两个人忘记了这件事情。 入夜之时,曹琴默来了水木明瑟,两个人坐在微风吹拂的庭院,沉默地对视着。 “姐姐后悔了?” 曹琴默摇了摇头,她露出个笑容来,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实不相瞒,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心中甚至还有几分畅快。 她对温宜下手,就该想到这一天的。” 陵容前世今生对无数人动过手,心中自然也没有太多感触,她点了点头,“但温宜不一样吧,她应该也很难过。” 曹琴默敏锐地注意到那个也字,她看向陵容,“小孩子心肠总是软的,他们又是兄弟姐妹,伤怀在所难免。 但我若是不动手,这苦就白白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不能让温宜受着。” “如今事儿已经办成,消灭痕迹是最重要的,这事儿姐姐应该已经做好了吧。” 曹琴默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算消灭罪证,只不过是把人证准备好而已。 是七阿哥喜欢吃西瓜,我才时不时送上一些,淳答应自个儿不注意,又能怪得了谁呢?” “只不过她已经跑去了万方安和,势必会求皇上查一查,关于七阿哥的死因,你我二人少不得要被传唤。” 曹琴默自然也是知道,但她并不担心,毕竟如今一切看起来都是巧合,只不过这个巧合是被人刻意修正过,让它变成必然罢了。 第二日,曹琴默便被皇上传了过去,而后是陵容与阿哥所伺候的宫人。 羊肉是早就采买的,西瓜是夏日消暑必备的,若不是心疼孩子喜欢,曹琴默也不会让出份例来。 更何况,周太医时常给七阿哥诊病,送去的西瓜从未被下过毒,他是一清二楚的。 “嫔妾只去过两次武陵春色,一次是晟妃陪同,一次是莞贵人陪同。 毕竟淳答应与嫔妾之间确实有过龃龉,若非皇上坚持,嫔妾并不愿意去见。 至于西瓜,方才太医也为嫔妾佐证了,七阿哥食用期间并未出现过任何异常。 反而是武陵春色,西瓜用的远超份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七阿哥太爱吃的缘故。” 陵容也在一旁行礼,她拿出了采购的账本,“皇上您看,羊肉的采购是在圆明园之前便有的,内务府购了一大批羊饲养着,以便后宫随时能够吃到新鲜的羊肉。 更何况这羊肉食用确实有些滋补的功效,臣妾才略提过一嘴的,若非淳答应需要,臣妾也未曾叫人多分过一丝一毫。 因着发生过过度奢靡之时,这宫中便处处有账了,小到一根针线都会记录下来,绝无疏漏,皇上查一查便一清二楚了。” 皇上接过陵容送来的账本,略扫了一眼便放下了——毕竟七阿哥离世,最大的原因并非是食物相冲,而是那张药方。 归根结底,最大的错是给药方的人,和用药方的人。 “苏培盛,叫人去查一查这账吧。” 为了安抚淳答应的痛心,皇上还是开口叫人去查账,陵容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十分淡然地坐在一旁喝茶。 这事看起来纯属巧合,即便是淳答应,瞧见二人如此配合查案,也说不出什么怀疑的话来。 若当真是曹琴默所为,那便是晟妃协助,才能用西瓜和羊肉共同做下这事儿。 但羊肉之事,自己也确实问过太医,周太医可以作证,食用羊肉不会对七阿哥的身子产生负担。 唯独没想到的,是七阿哥居然也爱食用西瓜。 若是少量的西瓜,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关键是七阿哥用的实在是太多了,方才导致出现了这般严重的情况。 “依老臣之见,应该查一查七阿哥食用西瓜一事。 毕竟七阿哥食用的西瓜数量着实过多,与其他皇嗣相比,根本不像一个孩子食用的量。” 周太医行了个礼,作为最熟悉七阿哥身体状况的太医,他没能救得了七阿哥,自然在查明七阿哥死因这件事上更花心思,“微臣猜测,是不是有人给七阿哥用了什么开胃的药,导致这段时间七阿哥胃口大开,方才用了许多西瓜的。” “开胃的药?会不会是山楂这种酸甜的食物呢?” 陵容状似随意地提起,“攸宁偶尔会有食欲不振的情况出现,臣妾便会给她泡点山楂茶喝一喝,效果还不错。” “山楂确实开胃,但远远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周太医摇了摇头,他心中盘算着,“怕是用药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了,淳答应,您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被周太医询问,淳答应顾不上继续哭泣,她擦了擦眼泪,思索着七阿哥的情况——从阿哥所回来的后便格外爱吃西瓜,尤其是莞贵人送的饮品,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求着自己要喝。 难不成......就是那饮品的问题吗? 淳答应心下猛地一惊,若当真是甄嬛所为,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可还没有揭发甄远道私纳罪臣之女的事情呢,甄嬛为何要这般谋害弘暳? 难不成......是因为没有将弘暳抱养给她,引来了甄嬛的嫉恨吗! 淳答应越想越气,她三言两语便将七阿哥食用甄嬛送来的饮品一事给说了出来,“嫔妾怀疑是莞贵人在那果饮中下了药,才惹得弘暳对西瓜上瘾,请皇上明察啊。” 那果饮皇上也用过不少,此时听闻淳答应这般说,皇上立刻便担忧起自己的身体情况来。 周太医警觉,他借口为淳答应把脉,看看体内是否有药物残留,又顺势为皇上把脉,看看皇上的身体状况。 好在皇上与淳答应二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周太医放下了心来,开始思索着要如何查验七阿哥的尸体。 若是当着淳答应的面说要验尸乃至剖开脏器,只怕这位小主要吓得当场晕厥了吧。 “皇上,”陵容语气轻柔,开口打断了众人的思索,“既然淳答应怀疑是莞贵人给的果饮有问题,不如就叫周太医去查一查吧,既能叫淳答应安心,也能还莞贵人清白。” 皇上自然知道要派人去查,他挥了挥手,苏培盛便带着周太医两个人一同离开了。 陵容也想起身告退,却被皇上用眼神阻止,无奈她又坐了回去,等着皇上发号施令。 “莞贵人的果饮,朕也喝过,并未出现过任何问题。” “皇上,莞贵人是单独送给弘暳果饮的,只怕是单独用了药,故而不会影响到皇上。” “嗯,此事朕会叫人查明,你心境大动,这几日还是好好在武陵春色休息吧。” 皇上本想问为何怀疑莞贵人,但看到淳答应红肿的双眼便开不了口了,他派小厦子将淳答应送回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陵容和曹琴默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陵容开口劝慰,叫皇上不要太过忧心。 “弘暳的身体情况,朕比任何人都清楚。”借着皇后头风的名义,皇上在民间也找了不少医者来医治六阿哥和七阿哥,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必会早夭,别无他法。 皇上心中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只不过在面临孩子离世之时,还是会觉得心中发痛。 虽非白发送黑发,但也是父尚在子却无息,悲痛之情从不会少半分。 只可惜,此事陪伴他的两位妃嫔最是?冷血?,只能用着思及自身才能流下两滴泪来。 陵容眼中含泪,语气轻柔地继续安慰着皇上,“弘暳乖巧,任谁看了都觉心中欢喜,嫔妾觉得,不会有人狠下心来害他的。” “你倒是不怀疑莞贵人。” 陵容摇了摇头,她并没有说出皇上想要知道的答案,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儿来,“臣妾其实有那么一丝怀疑莞贵人的,毕竟在四阿哥被记在她的名下之前,莞贵人就常常接触七阿哥。 臣妾想着,是不是她动过收养七阿哥的心,但因为未能如愿,错了主意。” 陵容等人不知道这其中的情况,皇上却是知道的,他在四阿哥和七阿哥之间犹豫着,确实也给了甄嬛可能收养七阿哥的错觉。 但若说她因此嫉恨,害了弘暳,皇上又觉得不太像。 “难不成......是因为甄府的事情?” 曹琴默在一旁幽幽开口,皇上仿佛才看到她一般,但随即就因为曹琴默提出的疑问皱紧了眉头——甄远道被检举私纳罪臣之女与七阿哥离世之间相差的时间不算长,甄嬛早就被禁足,不像是有时间能够动手的。 但......有芳若的帮助,也并非没有可能。 淳答应此时悲痛,还没有想到甄嬛可以直接下药害死弘暳的可能,否则只怕要找上月地云居,当众质问甄嬛了。 “朕会派人去查,自会水落石出,不过......”皇上话锋一转,语气立刻就变得严厉起来,“宫中没有甄氏,只有钮祜禄氏,勿要再说错话了。” 陵容与曹琴默二人立刻蹲下行礼,连连说了几声臣妾明白。 两人离开万方安和之后,陵容便一直关注着七阿哥之事的进度,但白芷早就将所有的东西都处理干净,哪怕皇上将月地云居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来。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陵容有意安排的,毕竟她还要保住白芷,不能叫白芷因为这一件小事丢了命。 至于甄嬛,陵容已经查到了皇后娘娘的动作——祺贵人身边开始出现新的宫人,绘春也被太后叫去了身边伺候,想必再过几日,皇后就会想办法对祺贵人动手,而甄嬛就会有新的脏水要接到怀里了。 第323章 祺贵人受难 月地云居查了三天,苏培盛也没有查出任何东西来,那果饮莞贵人自己也用,但她并没有出现过任何不适的症状,月地云居伺候的人一个个也都安然无恙的。 与此同时,仵作也验完了七阿哥的尸首,同样没有在他的身体里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大量食用羊肉与西瓜,导致出现不适症状,这种症状对普通人来说并不严重,但是对七阿哥这种根基本就弱的孩子来说,则是致命的。 可是这样的结果,对于淳答应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她始终不相信是因为七阿哥是因为意外而死,执拗地认为是有人想要害她的孩子。 但即便她日夜哭求,也不会有一个人跳出来,告诉她是自己害的七阿哥,你来找我偿命吧。 用银针害了其他孩子,淳答应余生也会被七阿哥这根针不断刺痛,让她时不时就回想起那个答应去放风筝的夜晚。 在得知这个案子就以意外结案之后,曹琴默终于放下了心来,她没有继续对淳答应出手,毕竟失去一个孩子对于母亲来说,就是最大的折磨了。 曹琴默本打算去水木明瑟感谢陵容,却在半路遇见了匆匆赶过去的恬妃,她猜到两人有事商议,便转了个方向,带着温宜去鉴碧亭摘荷花了。 恬妃倒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样,带着桑儿一路风风火火就进了水木明瑟,见到陵容的第一眼就说了一句皇后快动手了。 “现在就动手?甄嬛可还没解除禁足呢,皇后有些着急了吧。” 陵容觉得有些奇怪,甄嬛解除禁足之后,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皇后即便再着急,也不该等不了这两天吧。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两日绘春确实开始接触马厩的人了,想来是准备动手了。” “马厩吗……”陵容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仔细回想着皇后的手段,不断盘算着皇后究竟会在何处动手。 祺贵人虽然会骑马,但是因为有孕,断断不可能去马场的,唯一有机会接触马匹的时间,很有可能就是回宫的时候。 只不过皇后一定会找好顶罪的人,只不过陵容如今还不知道皇后会收买谁罢了。 “可知道绘春接触的是谁?” 恬妃摇头,“不清楚,毕竟绘春八面玲珑,一过去就和几乎所有人打好了关系,很难确定谁会是帮忙的那个。” “查不到也无所谓,只要注意我们的人不要过多接触马厩就好,只要脏水不会泼到我们头上,随皇后娘娘去做吧。” “我是想抓住皇后的证据,叫她再也翻不了身的。”恬妃嘟囔了一声,她一直惦记着皇后之位,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阻挠,当真是叫她觉得不爽。 陵容瞥了恬妃一眼,自然是没有搭话的。恬妃念叨后位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前朝的富察大人不傻,没有为她造势,不然皇上早就将她踢出备选的队伍了。 “你可以请夏贵人帮忙查一查,她在宫中的人脉最多了。”陵容随意应付了一句,转而开口,“皇上最近都没有入后宫,莞贵人那儿居然也十分安静,没有再跑出来求情。” “甄嬛就算再傻,也应该知道此时和甄家扯上关系就是死路一条,皇上网开一面,不代表她真的就有免死金牌了。” 陵容倒是不同意恬妃的说法,“甄嬛不是那种冷心冷情之人,她一定是在想办法解救甄家。”陵容早就知道了甄嬛的打算,此时故意将此事透露给恬妃,“我听闻她在太医院拿了许多药呢,想来是想把身体调理好了吧。” “怎么,就她那个身体,还想有孕?”恬妃不以为意,她可不认为皇上还能再次宠幸甄嬛,毕竟这人还禁着足呢,吃再多的药也勾不去皇上。 陵容倒也不在意恬妃的态度,毕竟嘴巴再硬也要听自己的话,“注意着点总没错,皇上对莞贵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该不会是忘了要从自己口袋里掏银子补上永寿宫亏空的事情了吧。” 不提这件事儿还好,一提这件事儿恬妃立刻就想发火,“皇上被这个贱人迷惑,闹得后宫怨声载道,如今她甄家出了事儿,没人伸手扶上一把,也是活该! 要我说,就该人人踩上一脚,叫她知道知道,皇上的偏宠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陵容在一旁淡然看着,直到恬妃发泄够了,才提醒她注意着太医院,尤其是应该拿到的药,勿要叫甄嬛立刻就翻了身。 但实际上陵容根本不怕甄嬛有孕,因为她拿到的方子也只是皇后的那个而已,生下来的孩子注定与七阿哥一样早夭。 甚至在内心深处,陵容也期待着甄嬛与自己一样,因为祈福落了这个孩子。 所以她自己没有阻拦,甚至有推波助澜的心思,只不过理智有告诉她,不能给甄嬛任何有可能翻身的机会,故而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恬妃。 无论恬妃能不能阻止,陵容都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算计到如今这步田地,陵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引火烧身的。 “对了,这个消息也让我们的淳答应知道一下吧。 毕竟她刚刚失去了七阿哥,某个可能是谋害七阿哥的凶手就想要有孕,当真是毫无愧疚与怜悯之心呢。” 恬妃转头看向陵容,这句话叫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毕竟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恬妃向来是不会用的。 如今陵容这样当面教她,倒是叫恬妃震惊到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 “不要多问,做就好了,”陵容笑着打断了恬妃的话,如今的陵容几乎掌握了所有人的弱点,甚至将每个人都算计到这一局里,自然不需要像从前那样谨小慎微了,“做着做着你就懂了,恬妃娘娘。” 在七阿哥离世差不多半个月后,皇上终于决定动身回紫禁城,本来是陵容要打理回宫车马之事的,但是因为了解到皇后可能要动手,陵容便婉拒了。 陵容也叫恬妃也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将这件事儿给推了出去,免得引火烧身。 如此一来,这事儿就落在了敬贵妃头上,她是个严谨的人,自然认认真真关注着每一个环节,避免出了错。 尤其是祺贵人的马车,敬贵妃派人查了许多次车内的陈设,力求叫祺贵人觉得舒适,不会因为路途的颠簸而影响皇嗣。 甚至因为担忧有人想不开对祺贵人下手,敬贵妃还请了太医将马车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离开圆明园千叶,皇上破天荒地去了月地云居,叫皇上惊奇的是,甄嬛并没有抓住这个时间为甄家求情,反而极尽温柔与善解人意,主动侍奉着皇上。 难得见甄嬛这般温柔如水,皇上得态度自然不会太过冷硬。 “朕以为,你会哭求叫朕放过甄家,若你开口,朕确实要好好思量一番。” 皇上的语气充满了试探,甄嬛当然知道,自己若是开口只会引来皇上的厌恶,两个人若只是口舌争吵也就罢了,要是因此叫皇上更加迁怒自己,就真的没有救回甄家的机会了。 “父亲做错了事儿,皇上惩罚也是应当。”甄嬛的语气十分平稳,倒茶的手也没有丝毫颤抖,“嫔妾确实担心家人,也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跑去万方安和去求皇上开恩。 但嫔妾冷静下来之后,就知道皇上的处理其实已是法外开恩,甚至未曾叫嫔妾与甄家一同流放,没有成为罪臣之女。” 甄嬛再次抬头时,已是眼眶微红,翘起来格外动人的模样,“皇上为嫔妾做到这个地步,嫔妾又如何能不懂事地再三恳求。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嫔妾的家人,嫔妾为有一个请求,就是求皇上勿要因此而太过气恼,伤害了龙体。” 皇上听闻甄嬛这一阵剖白,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动容之色,他落在甄嬛身上的目光更多的是探究,他很想知道,甄嬛这般行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放了甄家?这也许是她的最终目的,但是眼下的行径,却并不是这个答案。 “你明白就好,不枉费朕一番苦心。” 皇上语气平和,甄嬛听着却觉得心中冰冷,这种随意的态度,仿佛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妃嫔。 不,可能与皇上身边的宫女也没什么不同。 “嫔妾身沐皇上圣恩,已是天大的恩赐,嫔妾不敢奢求太多了。 今夜皇上更是亲自驾临月地云居,嫔妾当真是......” “如何?” 皇上把玩着手中的持珠,倚靠在枕头上瞧着甄嬛,仿佛在看一个戏子在表演一般。 “嫔妾......”甄嬛咬了咬嘴唇,满面含春看向皇上,“嫔妾心中欢喜,仿若春日甘霖,冬日暖阳,之后的梦里怕是也只会有皇上了。” 听见这话,皇上倒是笑了,他盯着甄嬛的身影,“莞莞,朕许久未曾见你跳惊鸿舞了,不如为朕舞上一曲吧。” “......是。” 甄嬛根本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她立刻行礼,去换了一身粉色的舞衣,甚至为了能在今夜博得皇上的宠爱,特别叫芳若将自己的妆容画的更像纯元皇后一些。 月地云居没有丝竹之声,甄嬛在寂静的夜里翩翩起舞,她没有再加上自己对于舞蹈的理解,而是尽可能地模仿着纯元皇后的舞姿,叫皇上看的更沉醉一些。 毕竟甄嬛清楚的很,皇上是因为怀念纯元皇后,才将自己从甘露寺接回宫中的。 眼看着甄嬛与柔则越来越像,皇上的脸上终于泛出了一丝真心的笑意,他抚掌为甄嬛打着拍子,如同那日柔则在梅花树下起舞一般。 这一夜,皇上在月地云居睡下了,甄嬛在侍寝之前又喝了一碗汤药,她期待着这一夜之后,会有一个小生命诞生,为她和甄家改变命运。 第二日一早,皇上便如同往常一样,由甄嬛侍奉,穿戴整齐后去上朝。 只不过下朝之后,皇上便下令回宫,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上马车,有序地离开圆明园。 而甄嬛与四阿哥两人,就这样被有意留在了圆明园——皇上不想带上二人,准备车马的敬贵妃自然也不会傻傻地多做准备。 因着祺贵人有孕,车驾速度并不快,陵容得以抱着两个孩子一路欣赏风景,顺便抽空算计着皇后娘娘动手的时间。 “额娘,有山。”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攸宁指着远处的山峰十分高兴地笑。 “攸宁还没有爬过山呢,之后有机会,可要带着你们一起去爬山,山上有很多没见过的花儿和树呢。” 攸宁和弘昱两个十分高兴,尤其是攸宁,开始缠着陵容问起要什么时候去爬山了。 攸宁凡事喜欢较真,陵容答应她的事儿,几乎事事都会做到,此时被攸宁询问,便开始计划着冬日里求皇上开恩,带着两个孩子去汤泉行宫玩耍。 不过还没想好怎么求情,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大叫,还有隐隐的哭喊声,紧接着马车便停了下来,有不少侍卫和宫人开始向后方跑去。 陵容有心想要下马车看看,但瞧着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放心留攸宁和弘昱在马车中,因此便吩咐了照水,叫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照水便赶了回来,她掀开帘子,低声说了一句祺贵人出事儿了。 “祺贵人那辆马车的红马好像是突然受惊,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马夫也差点被甩下马车。 那匹马似乎是腿出了什么问题,突然便歪倒了,连带着马车也侧翻,撞到了树上。 奴婢刚刚看的时候,祺贵人和桑儿刚刚被从马车中救出来。 祺贵人叫的很是可怜,不知道腹中的皇嗣有没有受到影响。” 陵容心下了然,这事儿一定是皇后做下的,闹出这样的动静,祺贵人腹中的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 第324章 祺贵人落胎 知道了祺贵人这一胎保不住了之后,陵容便也失了继续打探的兴趣,只不过她好歹也算是个协理六宫之人,不得不下马车去看看处理的情况。 于是她吩咐照水照顾两个孩子,自己则带着木槿向后方走去。 敬贵妃的动作是最快的,她先陵容一步到达,正吩咐着众人处理这次的突发事件。 祺贵人被平放在路上,为了避嫌,周围简单地用树枝围上了帘布,陵容不用走近,就听见她的痛呼声音,听起来格外可怜。 太医陆陆续续地过来为祺贵人把脉,只不过那越加凄厉的痛呼之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皇上也终于赶了过来,他不顾众人阻拦,掀开帘布去看祺贵人,陵容与敬贵妃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外面,不去打扰这二人。 “姐姐,可知道是怎么回事?”陵容压低了声音,她凑近敬贵妃的耳朵,“这马儿是精挑细选的,怎得会突然发狂?” 敬贵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太清楚情况,“因为祺贵人有孕,我便吩咐马场,务必要选一匹温顺稳重的马儿来用,哪怕慢一些也没关系,重要的就是不要出任何意外。 这匹马在用前我还特地看过,甚至叫人骑上走了几圈,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就连马夫也说这匹马在发狂之前,确确实实温顺的很,一路慢悠悠地走着,格外的稳。 正因为速度会有点慢,我才将祺贵人的车驾安排在最后,还安排了不少侍卫收着,以便不耽误其他人回宫的速度。 却未曾想到,这马半路突然加速,最后竟然撞到了大树之上。” 陵容觉得有些奇怪,便与敬贵妃商量,将那驾车的马夫又给叫了来,“你说一说,那马儿发狂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回两位娘娘的话,马儿发狂之前,一直十分平稳地走着,但是因为速度慢,很快就落下了一大截。 奴才担心落下太远,便询问了祺贵人要不要稍微加快些速度。 在祺贵人答应之后,奴才便甩了鞭子,催促马匹快走。” 马夫语气越来越慢,他迟疑了半晌,方才继续开口,“马儿受到催促之后,慢慢开始加速,接着便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奴才拼命勒紧缰绳,却根本控制不住,最后被那发了性的马儿甩飞了。 奴才摔在路上,又被侧翻的马车压住,好在福大命大,并没有出什么事儿。 只是祺贵人……” 陵容瞧着面前这马夫,这人被甩飞之后,脸上和身上虽有不少擦伤,但却仍能正常行走,回答之时也条理清晰,没有一点问题。 这般情况究竟是马夫太过好运,还是早有预谋呢? 陵容越想越觉得奇怪,想着这件事也许就是突破口,便直接开口询问,“你只是受了擦伤吗?身体没有其他的问题?” 那马夫摇了摇头,甚至拍了自己胸口两下,证明自己的无碍,“谢娘娘关心,奴才身体一切都好。” 如此情况,陵容也问不出什么了,她挥了挥手,叫那马夫下去了。 “姐姐,我还是觉得此事蹊跷。”陵容用眼神向敬贵妃示意,“按照那马夫所说,受了这样严重的撞击,此时应该走不了路才对,怎么可能还这样生龙活虎的。 难不成,这次的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马夫早有准备,方才安然无恙的吗?” 经过陵容的提醒,敬贵妃方才察觉出异常,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马夫,喃喃地说了一声是啊。 “这样一来,一定要将那马夫控制住,好好审问一下了。 含珠,叫侍卫将那马夫暂时控制起来,等祺贵人这里无恙之后,好好审问一下。” 含珠应了一声,刚准备动身,就见远处的马夫突然站住不动,然后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发出沉闷的一声。 陵容与敬贵妃双双愣在了原地,还是含珠反应的快些,立刻便跑去了马夫那里。 待陵容等人到达之时,才发现马夫几乎是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口中吐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脖子,瞧起来格外可怖。 敬贵妃被吓了一跳,拉着陵容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胸口激烈地起伏着。 好一会儿,她才平定了心神,“妹妹,这马夫……该不会是中了什么剧毒吧。” 陵容也不懂情况,她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身侧。 若是照水在,倒是能猜到马夫因何而死,只可惜现在跟着陵容的是木槿,后者不懂医术,只好跑去找个太医来看看。 但是大多数太医都在祺贵人那儿,木槿好不容易拉来一个太医,简单瞧了瞧这马夫的情况。 “两位娘娘,这马夫受了很重的内伤,五脏六腑皆有损伤,身体里大出血而死。” 敬贵妃觉得惊讶,她皱着眉毛,“但方才这马夫还在回话,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未曾有,他就突然倒下了。 太医,会不会是中了什么剧毒呢?” 谁知那太医十分笃定,他抽出几根银针来,“两位娘娘请看,微臣已经用了银针查验,并未查出任何剧毒。 能让人在几息之间毙命的毒药,大多数都配比了砒霜,可这银针未曾有变,想来并无这种剧毒。 只怕是马夫被冲撞后身体没有什么外伤,但五脏六腑却已经受损。 只不过往往脏器受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叫人察觉不到疼痛来,想必就是这个缘故,才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形来。” 太医说的有理有据,叫人不得不相信了几分,但是敬贵妃还是觉得有异,便叫人暂时看管起马夫的尸体来。 “姐姐,太后娘娘的轿辇也在,”陵容见祺贵人这里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便主动提出先带众人回宫,“在路上停久了不好,我先安排侍卫,送太后娘娘和其他妃嫔回宫吧。” 敬贵妃也觉得陵容说的有理,便点头同意了下来,如今有皇上主持着大局,她的心中也没有那么慌张。 陵容没有在这地方多留,与皇上通气之后,便与恬妃一起,带着众多妃嫔先一步回到了宫中。 一到宫中,她便先知会了储秀宫祺贵人的情况,叫她们提前准备着,免得等祺贵人回来手忙脚乱。 与此同时,陵容也叫照水去太医院走了一趟,将祺贵人的大体情况告知了太医院留下的太医们,以便提前熬药,叫祺贵人不至于太过受苦——当然,这都并非陵容得本意,只不过她是想装个有能力得好人罢了,给皇上留个能处理好六宫事宜得印象,并不是什么坏事。 等差不多安顿好所有人之后,余下的皇上和敬贵妃等人也回到了宫中,此时天已经擦黑,一行人黑沉着脸色,任谁看了都知道祺贵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皇上已经回到了养心殿,敬贵妃也回了咸福宫休息,陵容略一打听,就知道祺贵人这一胎没有保住,所幸没有伤及根本,日后还是有机会有孕的。 如今祺贵人还晕厥着,陵容便也没去打扰,直到第二日有了空闲,才带着照水去储秀宫中走了一趟。 只不过祺贵人伤心的很,根本没有心思见陵容,甚至连陵容送来的礼都没有收,一并打发了出去。 这傲慢的样子可谓是过分,但陵容并没有因此而恼怒,甚至叫婢女们用心伺候,方才带着大量的补品回了承乾宫。 很快,储秀宫的祺贵人不敬妃嫔的传言便散播开来了,陵容都不需要想,就知道是皇后在背后推动了。 陵容并不在意,毕竟毁坏的不是自己的名声,再加上皇上又把查清楚马匹发狂的事儿丢给了陵容和敬贵妃,陵容借口精力有限,自然而然把这事儿交给恬妃了。 只不过祺贵人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好查清的,仵作并没有从那匹马和马夫身上查出任何中毒的迹象,祺贵人所坐的马车也并没有落胎一类的东西。 如今也只能从马匹上着手去查,大概一天左右,陵容便收到了消息,那匹发狂的红马竟然就是当初三阿哥赛马所骑的那一匹。 按照道理来讲,这红马已经伤到过三阿哥,就不会继续留在马厩之中了,这次选马回宫,更不应该出现。 此事与上驷院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陵容与敬贵妃略作商量,便派人又去了一趟圆明园,将上驷院的院卿与驯马师提来紫禁城。 院卿对此事毫不知情,毕竟他并不是驯马的,挑温顺马匹的工作是交给驯马师的。 这个驯马师陵容也是熟悉,就是当时被罚了月例的那个。 这人骨头倒是不硬,稍稍吓唬,就说这一切事情都是莞贵人和四阿哥吩咐的,甚至还将三阿哥落马的事情也拿了出来,同样说是四阿哥吩咐的。 害三阿哥,是因为四阿哥嫉妒皇上偏宠三阿哥;害祺贵人,是因为莞贵人怨恨瓜尔佳鄂敏检举生父。 驯马师调理清晰,将甄嬛与弘历害人的缘由说了个一清二楚。 但对于他为何要帮助这二人,他反而缄口不言起来。 直到受了几轮拷打,他才将真话给说了出来——是因为欠了赌债急缺银子,方才答应了做下这事儿。 “那匹红马,四阿哥曾经便跟着惠贵人骑过,但因为鞭打太过,导致红马伤了腿。 毕竟那时红马还小,马场便将这马留了下来,但可惜,最后还是落下了伤病。 后来在赛马前,四阿哥便找到奴才,说是要用那红马,叫三阿哥也狠狠摔上一跤。” 那驯马师止住了话头,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敬贵妃与陵容,得到准许后方才继续开口。 “这次也是四阿哥特别来吩咐的,毕竟那匹红马只要不受鞭打就十分温驯,绝对不会出现发狂的情况。” “姐姐,那个死去的马夫,好像有说过他用鞭子催促红马加速的事儿。” 敬贵妃点了点头,那马夫死的太过蹊跷,导致敬贵妃心中揣着恐惧,自然将一切记得清楚。 “若是这样说来,这驯马师说的倒有几分可信。”陵容当然不介意这脏水泼到甄嬛头上,毕竟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莞贵人是皇上的妃嫔,四阿哥更是皇子,不容你随意污蔑,”敬贵妃提高了声音,“你可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说的都是真实的?” 驯马师似乎有所犹豫一般,他迟疑了一会儿,“银子的话,奴才都已经还给赌坊了,奴才不可能再拿出来。 其他的......奴才倒是有一封莞贵人写的信,也不知道能不能作数。” “信?” 敬贵妃正觉得奇怪,驯马师便将那封信从怀中拿了出来,上面沾了些许血迹,想来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敬贵妃忙于查看信件,倒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陵容不相信有人会随身将这种证据带在身上,心知这人是有意的,但却也没有提出疑问。 敬贵妃没有怀疑也好,陵容这般想着,凑近去看那封信——其实算不上一封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而已。 “这地方是?” “回两位娘娘,这地址是一个钱庄,奴才靠着这枚玉佩,从钱庄中取出银子,用来还上赌债的。” 驯马师将一枚玉佩又拿了出来,含珠接在手中,再度递给了敬贵妃。 那玉佩成色不错,但也说不上是什么名贵之物,敬贵妃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这玉佩究竟是不是莞贵人的。 陵容接过来仔细查看,但无论是花纹还是样式,她都没有见甄嬛戴过类似的,同样无法确定这玉佩的主人究竟是谁。 “我与莞贵人也不算相熟,因此并未见过这枚玉佩。” “四阿哥说,这玉佩是莞贵人与钱庄老板约定的信物,只要我拿着玉佩过去,就能得到一笔银子。 本来想着今日还给四阿哥的,只是......” 驯马师吐出一口气,“只是奴才觉得能值点银子,所以就给私自留了下来。 本来想着之后随便找个理由应付四阿哥的,却没想到奴才被传唤进了紫禁城。” 第325章 继续查案 证据得来的十分容易,陵容与敬贵妃虽然派人出宫验证,但来回也要耽搁两日左右。 在这期间,两个人还是将调查到的消息告诉了皇上,不出意料地见到了皇上盛怒的表情——他对四阿哥十分失望,立刻就打算派人将四阿哥带回宫中。 只不过敬贵妃开口拦住了皇上,毕竟案子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万一四阿哥是被诬陷的,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让他们父子离心。 当然更重要的就是她们都不想打草惊蛇,有些真相不适合被掩藏,就这样被连根拔起才是好的。 涉及到皇子,皇上就算心中有气,也还是忍了下来,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这样充满算计的人,即便如今摆在眼前的证据就是如此。 为了叫祺贵人安心坐着小月,众人并没有将查到的证据告诉祺贵人,只不过陵容也没有瞒着的意思,因此很快这事情就被人传进了祺贵人的耳朵里,甚至伴随着格外离谱的猜测——莞贵人要谋害所有皇子,只为了将四阿哥送上皇位。 祺贵人和恬妃一样,还在觊觎皇后之位,却没想到甄嬛的胆子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祺贵人并没有急着向皇上哭求为自己做主,反而是先叫人通知了瓜尔佳大人。 于是前朝又开始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无数人攒动着,忍不住冒出一个一个泡泡来。 皇上对这件事儿感受是最深的,毕竟有不少人开始明里暗里询问皇上是否要立储,被皇上用不立太子的理由驳斥之后,又开始催促起后宫子嗣来。 这行径说起来有些过分,但话是隆科多说的,皇上碍于要叫他一声舅舅,便只能无奈地忍下来,任由他们催子嗣催选秀来。 好在,宫外调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钱庄的老板已经证实,这玉佩就是甄家和自己约定的信物,银子的来源也确确实实是甄家,只不过是很久之前存的,利滚利早就不知道多少了。 但是听闻甄家被流放,这钱庄的老板便将所有得利全部划掉了,只留了些原来的本金在账上。 在驯马师拿着玉佩来提银子的时候,他也只是按照数量给,却在账本上登记已经尽数提出了。 这钱庄老板贪了不知多少,若非没人去查,他就打算全部私吞了。 如今陵容出手去查,这银子自然全部收回国库,甚至干脆向皇上提议,将这些银子用来补足永寿宫的亏空。 那亏空毕竟是皇上默许造成的,听了陵容这个提议,皇上便没有反对,就这样准许陵容把所有银子拿去填补亏空了。 除去这个小插曲,便是全力调查祺贵人落胎一事,如今莞贵人和四阿哥收买的物证和人证俱全,就看甄嬛等人要如何分辩了。 皇上并不想把甄嬛与四阿哥接回宫中,导致这苦差事又要落在敬贵妃和陵容的头上。 未过两日,陵容再次与敬贵妃回到了圆明园,只不过这次两人算是“轻装上阵”,到达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了许多。 天刚擦黑,两个人便到了圆明园,为了方便,二人便暂时住到了一起。 “要是能一直住在圆明园就好了。”没有其他人在,陵容便更加放松,半倚在美人靠上打着哈欠。 “攸宁和弘昱都不在,你在圆明园也住不安稳吧。” “是啊,但照水和芳菁都陪着他们,我也能放心不少。” 陵容招呼着敬贵妃一同坐下,两个人吹了一会儿风,陵容便开口提起淳答应的事儿来。 六阿哥和七阿哥情况相似,如今七阿哥逝世,想必敬贵妃心中也有担忧。更重要的事儿,陵容也想让敬贵妃怀疑七阿哥之死是甄嬛所为。 “七阿哥的离世,确实叫我更怕了。”敬贵妃并没有隐藏情绪,她坐在陵容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精细养着,弘易的身体仍是不好,一碰上风寒,就会病上大半个月。 午夜梦回时,我也在后悔,不该不听妹妹的劝慰,非要用那个方子。” 陵容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安慰一般开口,“七阿哥出事,很有可能是人为,也许与他的身体并无关系。” 敬贵妃对陵容的话半信半疑,毕竟她对自己孩子的身体情况十分了解,对于六阿哥养不大的事实,已经勉强能接受几分了。 “姐姐应该记得,解除禁足的淳答应是我叫人送来圆明园的。 后来七阿哥是被莞贵人和皇上送回接淳答应身边的,我不好过去,倒也派人问过七阿哥的情况。 那时的七阿哥虽然身体虚弱,但只要好生养着,暂时还不会出现生命危险。但不过几日光景,他便因为食物相克的事儿而离世。 虽说查到最后,被定论为意外,但是七阿哥生前格外爱喝莞贵人送去的果饮,也确实奇怪。” 陵容这般重述一遍七阿哥的事情,倒确实叫敬贵妃察觉出一丝异常来,“这个果饮,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 “听说是西瓜汁,山楂汁之类的各类水果做成的。当初怀疑里面被下了什么药,但查遍了月地云居,还是一无所获。” 这些事情敬贵妃虽知道,但当时也一直认为,是因为七阿哥身体太弱,方才导致离世。 如今发现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倒是燃起了一点希望,“这般说来,七阿哥离世,并非全然是因为那个方子?” “我是这般猜测的,只不过没有证据,怀疑别人也是不好,便从未开口说过。 只不过这几日淳答应问过我情况,方才打算趁着这次回圆明园,再次盘问一番。” 陵容瞧着敬贵妃的表情,露出个笑容来,“姐姐,我说这件事儿,并非是叫你怀疑莞贵人,而是想让你宽心。 七阿哥若非身体太差,也不会因为这种算计而离世。你啊。好生照顾着六阿哥便好,他不会这般容易出事的。” 敬贵妃点了点头,毕竟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不再适合侍寝,这一生恐怕只能走弘易一个孩子了。 若是能好生养大,谁又愿意做那个孩子会随时离开自己的准备呢? 两个人聊完,就已经很晚了,四阿哥来过一次,却被敬贵妃挡了下来,直到第二日,才在武陵春色面见四阿哥。 弘历规规矩矩地给两人行礼请安,但是在开口的时候颇有迟疑,“敬娘娘、晟娘娘,儿臣何时可以回紫禁城呢? 如今三哥五弟都回去了,只留儿臣一个在此,日日独身温书骑马,实在是过于寂寞了。” 陵容未曾主动回话,还是敬贵妃开口,告诉他要安心陪着额娘,总有一日能回到宫中的。 “额娘……额娘在皇阿玛离开圆明园前就被禁足了,儿臣去了许多次,都没能见到额娘。 如今仍是一个人在圆明园中过活,仿佛还是从前那个没有额娘的野孩子一般。” 四阿哥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陵容瞧着他用袖子擦那一点点眼泪,心中没由来地觉得厌烦。 敬贵妃倒是很有耐心,一边安慰着四阿哥,一边询问关于马场那匹红马的事儿。 四阿哥一听,眼泪瞬间便不留了,但他还是努力擦了一把脸,方才说自己有些印象,是摔了三阿哥的那匹。 “听惠贵人曾带你骑过这匹马,还伤了你?” 弘历心中一凛,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不对,“儿臣曾经确实骑马摔过好多次,毕竟有些马儿性子比较烈,不那么容易驯服。 但究竟是不是这匹红马,儿臣倒是不记得了。” “回紫禁城的路上,那匹红马发了狂,伤害了祺贵人。 驯马师已经承认,是四阿哥你吩咐他暗中下手,抽打红马致使它发狂的。” “什么?!”四阿哥惊讶出声,他慌忙解释,自己从未吩咐过驯马师做过任何事情。 敬贵妃并未催促,而是将驯马师给出的证据以及说出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包括三阿哥落马一事,也告诉了四阿哥。 弘历的眉毛越皱越深,他几次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但还是耐着性子,听敬贵妃将话说了个清楚明白。 “儿臣从未做过此事,也未曾吩咐过驯马师用那红马谋害三哥。 敬娘娘,驯马师可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儿臣谋害三哥的呢?” “这……”敬贵妃手中的证据,都是四阿哥听从莞贵人吩咐,给驯马师贿赂的,关于他害三阿哥的事情,还真没有证据提供。 “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一些无端猜测,敬娘娘,儿臣知道您是找寻凶手心切,方才这般疾言厉色的。 儿臣不会因此而怨恨敬娘娘,也不会因此而不配合查案。 但儿臣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三哥的事情当时明明已经查清了,为何又要旧事重提呢?” “我与你晟娘娘,都是相信你的,”敬贵妃露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容,继续询问起关于莞贵人的事情,“至于莞贵人的吩咐,你可做过?” 弘历仍是摇头,“敬娘娘,儿臣整日忙于读书,又怎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呢? 这送书信之事更是匪夷所思,随便派个奴才过去便好,儿臣又何苦亲自前去,平白给了那驯马师反咬一口的机会,当真是得不偿失。” “有人看到了你去马厩,四阿哥,”陵容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时间,地点,就连你说的话都清清楚楚。” 四阿哥自然是不信的,他梗着脖子,立刻便要求见那个所谓“人证”。 但他没有想到,那个人证不是别人,正是日日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钱良。 身边之人的背叛,叫四阿哥愣在了原地,他木然听着钱良胡编乱造,心中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除非找出证据,说明钱良是被人收买的,否则这口锅,就死死地扣在他头上了。 可他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阿哥,好不容易有个额娘,还在月地云居禁足。 四阿哥心中无限悲痛,在钱良说完之后,只能反复强调着自己从未做过,是这小太监被人收买,跑来污蔑自己。 只可惜他平日里出门都是带着这小太监的,偶尔有嬷嬷跟着,但却不知道四阿哥的全部行踪。 如此一来,他的辩解就显得格外无力,就连皇上知道之后,也无法相信四阿哥是无辜的。 至于甄嬛那里,更是无法辩解,写着地址的字迹和她一模一样,甚至钱庄的银子也确实是甄家的私产。 那块用来佐证的玉佩,也是入宫时得到的赏赐,甄嬛为表对送礼之人的尊敬曾经佩戴过,只不过她不喜欢玉佩的样式,只戴过那一次便丢进库中了。 若不是见到这玉佩,甄嬛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过一块,更不知道是何时被人盗走的。 但如今这玉佩已经成为栽赃她的佐证,就证明她身边之人并不效忠,只不过不知道究竟是谁罢了。 可她并没有时间去找这个叛徒是谁,毕竟敬贵妃与陵容二人是来查案的,她要做的是洗干净身上的污水。 只不过动机明确,人证物证俱在,敬贵妃与陵容这一趟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甄嬛与四阿哥也不得不认下这个罪。 趁着敬贵妃询问甄嬛,陵容的人也在月地云居“搜”出了一包东西,那是一包能致人上瘾的药物,很有可能就是用来加进果饮,谋害七阿哥的东西。 小太监钱良与新查到的证据都被送回了皇宫之中,但陵容与敬贵妃却没有立刻回到紫禁城——毕竟甄嬛与四阿哥两人所做之事还需要等皇上的决断,无论是杀了还是其他惩罚,二人都要安排好了,才能离开这里。 很快,皇上的命令便传来了圆明园,所有的过错都被算在了甄嬛身上,而四阿哥则是安然无恙。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钮祜禄氏贵人莞莞,教唆皇嗣谋害妃嫔,其心歹毒其行恶劣……” 甄嬛跪在月地云居的正厅,听着传旨太监带来的消息,她的位份被夺贬为庶人,所有伺候的宫人即刻遣散,剥夺了一切身为妃嫔的特权。 “着打入冷宫,以示惩戒,钦此。” 第326章 鼠疫 甄嬛被废为庶人的第二日,陵容便将在月地云居查到的东西交给了淳答应。 “这是从月地云居搜到的东西,藏的十分隐蔽,至于是什么你还是自己查一查吧。” 陵容没有与淳答应多说,信与不信都是她的选择,反正甄嬛已经被贬为庶人了,虽是关在圆明园的冷宫之中,离紫禁城有点远,但想要动手,可远比被禁足的时候容易多了。 这一局中赢的人很多,虽然皇后没能走出景仁宫,但她也算是为三阿哥除掉了四阿哥了——虽然明面上皇上留下了弘历的命,但明眼人也都看的出来,皇上已经不再看重他了。 三阿哥,五阿哥还有几个已经懂事的小孩子,时不时就会被皇上带在身边,偶尔拿出一两件国事,叫他们帮忙出出主意。 只不过弘易弘昱年龄太小,只能说是凑数的,皇上主要还是考察三阿哥和五阿哥的能力罢了。 只不过与弘时行事不谨,弘昼骄矜狂妄,皇上带了两人不过一月,就开始整日唉声叹气起来了。 陵容听的发笑,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她只能给皇上斟茶递水,安抚皇上两个阿哥还小,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 话里话外,陵容都能感觉出来,这三个较大的儿子中,最叫皇上满意的其实还是弘历,只不过他残害手足,所做事情太过,皇上心中有气,不愿意教导他罢了。 “三阿哥和五阿哥都是好的,”陵容瞧着皇上的脸色,还是开口劝慰,“三阿哥行事不谨,其实与皇后娘娘还有李常在有关。” “容儿何出此言?”皇上听闻陵容这般说话,心中登时便有些不喜,连语气都有些不悦起来。 “皇后娘娘常年摄六宫事宜,对三阿哥在规矩和学业上要求很高。 所以三阿哥在做事时,常常会过于考虑规矩,而忽略了其他重要的事情。 这不是三阿哥的错,也不是皇后娘娘的错,只不过需要给三阿哥时间调整而已。” 听着陵容这般解释,皇上脸色好了很多,他嗯了一声,“整治水患问题时,弘时常常只看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朕教导其学会加派人手调查,就会听话加派人手。 但他只会听朕的话,丝毫不考虑这样做的原因,也不懂请教询问,弘昼这一点倒比他强上不少。” “毕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三阿哥即是子也是臣,自然要听从皇上安排了。 虽然不求甚解,但胜在尊敬守则,人还这么小,便能懂得这些道理,皇上应该高兴才是。” “容儿你不懂,皇室子弟,不该只追求守规矩的。” 陵容点了点头,像是十分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一般,“至于五阿哥,自小便在外养病,裕嫔瞧他身体本就不好,怨及自身,自然在其他事情上对五阿哥娇惯些。 从刚刚回宫到现在,五阿哥的性子已经收敛许多了,皇上想必是看的见的。” “朕自然看得见,只不过……”皇上长叹了口气,心中郁结仍在,“这般资质,还差的远呢。” 陵容只装作不懂皇上在说什么,她能宽慰的也宽慰了,顺便还踩了皇后和裕嫔两脚,只是皇上更关心两个皇子,没有在意罢了。 当然,还有一个缘故是皇上并不在意皇后和裕嫔,他方才不悦,也是因为两个阿哥而已。 “弘昱呢,这两日叫他看的书可看了?” “弘昱在看,只不过字还认不全呢,还是攸宁教他慢慢读。” 陵容也是有些无奈,看书这方面攸宁更加聪慧,几乎一看就懂,皇上若是问的是攸宁,自己就有许多话要夸了。 “攸宁倒是爱读书,不像她额娘抄诗都要磨磨蹭蹭许久,交上来的字叫人没眼看。” 话说着说着还说到自己身上了,陵容一挑眉,就说攸宁的字儿可比自己写的难看多了。 “哦?朕可不相信。”皇上笑的促狭,立刻便起身去找攸宁与弘昱,说什么都要看看两个孩子写的字儿如何了。 陵容装模作样地阻拦了一番,倒更坚定了皇上去看两个孩子的心。 “娘娘,皇上倒是很喜欢公主。” “生下来就是个福星,皇上自然喜欢,再加上攸宁聪慧又爱笑爱闹,瞧见她心生欢喜也是正常。” 对于这些小孩子,陵容倒是不吝啬于夸奖,只不过是自家孩子,这夸起来多少会存着点私心。 照水跟着笑了,她照顾攸宁与弘昱最久,自然也是怎么看怎么好。 “裕嫔的身体,过不了这个月了吧。” “是,娘娘。”照水跟着点头,如今裕嫔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也是时候叫她早归极乐了。 “希望她能挑个合适的时间死,能最后帮一下五阿哥最好了。” 其实对于陵容来说,裕嫔死了就好,早与晚区别不大,若是能借她的死再做些文章才是最重要的。 “奴婢想起一件事情,”照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来,“叶澜依姑娘来信了。” 陵容面露疑惑,展开那印着猫爪的信件仔细看了看,内容很短,是叶澜依用暗码写的——皇上派人来济州,沈眉庄被带走,我暂时离开济州去往江南。 沈眉庄居然被被皇上的人带走了?陵容将这封信团成一团,嘱咐着照水烧掉,心里却在疑惑着,皇上将沈眉庄带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此时此刻的沈眉庄又被安置在哪里,是已经秘密处死了?还是被软禁在不知名的地方呢? 皇上没有将沈眉庄就地处死,应该就是故意留下来了,只不过如今还不知道皇上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只能仔细查一查了,只不过皇上想要藏的人,我们很难找到。” 陵容本来觉得可以暂时喘口气,没想到又要开始提防了,先是甄嬛后是沈眉庄,这姐妹两个果真是难缠的家伙。 “叶澜依那里,知道她最新住址后,记得派人送些银子过去,她一个人在外漂泊不容易,我们多照应些。” “放心吧娘娘,夫人和萧姨娘都有接济的。 更何况,我们的凌琅少爷是会试第一,殿试第三,如今也有了正七品的官职,不需要娘娘多说,就已经安排好了。” “凌琅自己争气,我们也不能拖累他。银子的事儿,对我们来说要比他得来轻易的多。” 陵容在宫中忙于算计的时候,凌琅早就顺利通过各种考试,全然不像安比槐一般需要时时刻刻看顾着。 “父亲那儿的人再多加派些,喜欢美人儿就给他多送几个。” “知道了娘娘。”照水心中算计着这几件事情,很快便理出一个轻重缓急,着手去处理了。 当夜皇上便宿在了承乾宫,淳答应本想来找,却也只能拖到了第二日。 她的目的很直接,就是想要问一问关于甄嬛的事儿。 陵容没有晾着,皇上一离开便将淳答应请了进来,甚至连早膳都没能好好用。 “这药我查了,是能引人上瘾的药,你确定是在甄嬛那儿查到的?” “信不信由你,我也只不过是帮个忙而已,运气好才查到这种东西。 如今甄嬛已经得到了惩罚,你就算不做任何事,也算是为七阿哥报仇了。” 淳答应哼了一声,自从七阿哥去世之后,她便不再像从前那般一味装作天真烂漫了,就连妆容都开始变得艳丽起来了。 这样子叫陵容瞧在眼里,感觉与甄嬛前世以熹妃的身份回宫时也差不多了,难不成是容颜有损,才以浓妆遮掩吗? “如果真的是她,我自然要亲自为七阿哥讨回公道,所以我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她。” “我没办法告诉你,”陵容又盯着淳答应的脸看了一会儿,方才露出个笑容来,“如今甄嬛在圆明园,你不如自己派人去问好了。 免得冤枉了好人,叫你们姐妹离心。” 似乎是被这姐妹二字给刺痛了,淳答应哼了一声便走,但到了门口,还是老老实实行了个礼,方才跺了一脚出门去了。 没过两日,陵容便听到了淳答应派人去圆明园的消息,只不过凭她一个人自然是做不到的,还要有人帮忙才行。 帮忙之人到底是谁,陵容并没有查出来,但与淳答应交好,或者是想利用淳答应害甄嬛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祺贵人的储秀宫倒是没什么动静,娘娘,我们是不是猜错了?” “祺贵人不会忍下这口气的,依照她的脾气,怕是恨不得亲自去圆明园,叫甄嬛绝了生息。” 只不过祺贵人如今都没有动静,倒是叫陵容有些奇怪,差点就要怀疑祺贵人是那种有皇上做主就能忍下怨气的人了。 好在,芳菁姑姑在这时候跑了过来。她附在陵容耳朵上,将甄远道与甄夫人在流放的路上染上鼠疫的事儿告诉了陵容。 鼠疫这事儿前世是陵容做的,这一世倒是变成祺贵人,不得不说这法子歹毒却好用,能让仇人受尽了折磨。 “听说为了防止被传染,甄远道与甄夫人被关在了地窖之中。 如今已经五天五夜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祺贵人不会给他们活得机会的,更何况没有太医诊治,三五日也就死透了。” 陵容对这病症倒是有几分了解,她当时也是用尽了手段,才叫甄远道在狱中倒了大霉。 “这两日莞贵人、不,甄氏就会知道了,不知道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救她们甄家。” “无论有什么办法也来不及救她的父母了,”芳菁姑姑倒是看的透彻,“如今甄家还有两个女眷,倒是还能想办法救上一救。” “果郡王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芳菁摇了摇头,“果郡王府是被皇上派人看住的,平日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恐怕果郡王甚至都不知道甄氏夫妇染上鼠疫的事儿。” 陵容状似可惜的叹了口气,她唉了一声,“这样英雄救美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了。” 在陵容慨叹之时,淳答应派出去的人已经到了圆明园,那人例行公事般询问关于药物的事,不出意外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七阿哥之死,皇上已经查了个清楚,是意外。这所谓的药物,想来是别有用心之人放进月地云居的。 让我猜一猜,最近只有晟妃与敬贵妃来过圆明园,敬贵妃为人和善,对我也是十足友好,自是不会做出这种栽赃陷害之事。 这样算来,也只有晟妃一个了,我说的可对?” 甄嬛自是聪明,猜的十分准确,来人也并没有瞒着,甚至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们主子被人骗了,能拿出这种药来,自然知道这药的作用。 想来谋害七阿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查出药物的人来。” 甄嬛三言两语便想摆脱自己的嫌疑,她所说之事虽然都是猜测,但却十分笃定,叫人忍不住想要相信,“连皇上都查不到的东西,凭她一个妃位之人,又如何能找的出呢? 除非她就是那个下手之人,想要趁我被害之时落井下石,叫淳答应也来对付我。 毕竟她那个落了的孩子与我有关,怕是心中仍旧念念不忘,想要报仇雪恨呢。” 来人愣了一瞬,显然是被甄嬛这一套说辞给打动了,但很快,她便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诸脑后。 证据比猜测更接近答案,她不能就这样随便信了这谋害七阿哥凶手的话,叫小主的准备白白浪费。 “今儿奴婢来圆明园还有一件事儿,是关于甄远道夫妻的,想必你很想知道。” “他们怎么了?”甄嬛下意识便觉得并非什么好事,她故作镇定,不敢叫旁人看出她的急切来,“可是流放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甄远道与其夫人染上了鼠疫,被押送的官兵关进了地窖之中,已经整整五日了。” “什么?”听闻这个消息,甄嬛只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她站起身来想要问个清楚,但那人只是十分冷漠地又重复了一次。 “在地窖里五天五夜,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可听明白了?” 第327章 未到的大礼 听闻甄嬛知道父母被关进地窖中五天五夜,甄嬛先是急切地追问,想要得到个是谎言的答案。 只不过传话的人又故意重复了一遍,将惨状描述的绘声绘色,即便是讲过烹人而食故事的甄嬛,也不由得面色发白,几乎要晕厥过去。 所幸有芳若陪着,不至于叫甄嬛摔倒,她搀扶着甄嬛坐回榻上,劝慰着她勿要信了她人的恐吓。 “你的意思是,她所言皆是假话?” “小主,这奴婢您可能不太记得了,她是淳答应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叫霜儿。”眼看着甄嬛不像刚开始那般激动,芳若才放下心来,“淳答应出入常带着雪儿,想来她一直是个不受看重的。 今日小主说到晟妃之事,她明显心境动摇,却又故意忽视,说起甄大人与甄夫人的事儿来。 奴婢猜测,这霜儿可能是被人收买,借口来问那药物之事,传这假消息叫小主保守折磨。” 甄嬛心中还是因为父母之事而担忧,她抚着胸口,努力压抑那乱跳动的心,“莫非,这霜儿是被晟妃收买的?” “不无可能,毕竟晟妃与小主也曾有过节,”芳若当然不敢肯定,她如今要做的就是稳定甄嬛心神,背后算计之人还没办法查到,“但是小主被人栽赃,祺贵人与淳答应却不知真相,他们二人也有可能出手,叫小主日子不好过。” “若只是来吓我也就罢了,我担心的是,她们真的会对我的父母出手。 毕竟流放之路漫漫,我也无法派人去照顾父母,他们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随时随地受到饿狼的威胁。” 甄嬛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只可惜她如今被废关在冷宫,宫中又没有什么交好的姐妹,想找人帮忙都是不容易的。 硬要找人帮忙的话,似乎也只有眉姐姐了——她如今还在世,若是苦求一番,想必也能愿意伸出援手的。 现在最难的,就是要如何联系上她,又或者是联系上沈家。 “芳若,如今你还能传消息出去吗?” “圆明园中管束宽松,奴婢还是有些办法的,”芳若握住甄嬛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小主想要传递什么消息出去?” 如今甄嬛与芳若二人都被困在圆明园,无论如何也只能互相信任着,甄嬛没有过多隐瞒,说想要给沈家写信,看看能不能看在过去自己与沈眉庄的交情上帮帮自己的父母。 只不过甄嬛到底是没将沈眉庄还活着的事情告诉芳若,毕竟这事关沈眉庄的生死,自己不能赌上好姐妹的性命。 毕竟沈眉庄还活着的事情,沈佳是知道自己了解的,所以只需要提到沈眉庄的名字名,他们自然会想办法的。 毕竟他们也担心自己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去,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父母的。 虽然这样做起来不够君子,但自己陷入如今这种境地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甄嬛长叹一口气,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需要靠着威胁好姐妹的家人才能保护自己的父母,若自己还是像在入宫时一样得宠,想必父母根本不会被流放。 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君子也好,小人也罢,只要能保住自己父母的性命,他甄嬛愿意做这个小人。 至于沈家帮忙的恩情,等自己出了冷宫一定会想办法回报的。 “辛苦你了芳若,冷宫之中好在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撑下去。” “小主,从奴婢被分去照顾你的那一天开始,奴婢便只有你一个主子了。 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小主不吩咐奴婢也会想办法的。” 芳若这话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落在甄嬛眼里已经足够了,毕竟她还能帮得上忙,而白芷已经毫无助力了。 “小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之前喝了药又与皇上共度了一夜,很有可能怀上皇嗣。 只不过白芷毕竟学医时间尚短,短时间内也把不出脉象来,我们先关注着葵水的情况,再过两个月,就能确定有没有怀上皇嗣了。” 甄嬛点了点头,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再次向上天祈祷能为皇上生下一个孩子来——她并非还爱着皇上,只不过唯有怀孕,才能救她们甄氏一族罢了。 另外一边,霜儿急匆匆地回了紫禁城,在见到淳答应之前,就被棠棣给拦住了,她十分客气,用了不少银子将霜儿给带去了承乾宫附近。 “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是想求你帮个忙的,”棠棣握紧霜儿的手,她四处看了看,“今天我家中有事,所以擅自离开了一会儿,拿了些银子请相熟的人送回家中。 我家娘娘最是看重规矩,若是知道我擅离职守是做私事定会惩罚于我的。 所以能不能请你帮帮忙,为我做个证,就说我是帮你的送东西,才耽搁的好不好?” “这……”霜儿忙着向淳答应回禀,自然不想中途耽搁,她摆着手拒绝着棠棣。 只可惜棠棣没有如她所愿,始终拉扯着霜儿的手臂,将她半拖半拽地带进了承乾宫。 即便她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为棠棣作证,但是却没想到棠棣叫她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作证,而是审问她为何要私下去圆明园找庶人甄氏。 霜儿膝盖一软,就直接跪下了,她颠三倒四地说是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求情说自己只是听从命令而已。 “晟妃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小主并未向您说明,得了吩咐便出宫去了。 奴婢也没有伤害莞贵人,只不过是按照小主的要求,问些事情罢了。” 陵容当然知道她去做什么了,只不过是想知道她都问出来了什么而已。 “问事情?你都问了什么?” 霜儿如今害怕的很,再加上那些事儿不算什么秘密,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还将甄嬛父母的事儿也一并说了,称得上是毫无隐瞒。 “淳答应气的糊涂,你们这些做奴婢的不会劝着吗? 拿着证据去问凶手,凶手怎么可能立刻承认,为了活命,她也会想尽办法摘干净自己,将罪责推脱到别人身上去。 今日她能栽赃到本宫头上,明日就能栽赃到贵妃头上,若是听信了她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证据?” 霜儿垂着头,她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只知道主子吩咐的事情做就是了。 对不对她不懂,反正对主子有利,她就不会受了亏待。 只不过没想到竟然被晟妃娘娘抓个正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连累了小主。 “你都从甄氏那里问到了什么?” 霜儿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甄嬛的猜测说了出来,听见甄嬛猜的八九不离十,陵容也颇为震惊。 但很快她便释然了,毕竟甄嬛聪明有目共睹,自己没有必要因为这事儿而过度震惊,以至乱了方寸。 “你尽可如实禀告淳答应,至于她私自派你去圆明园一事,的确乱了规矩,叫她自己过来,向本宫认错受惩。 霜儿,可都记住了?” “都记住了,晟妃娘娘,奴婢先行告退。”霜儿规规矩矩行礼,得到陵容的准许,她便快步跑回碎玉轩,再不敢停下脚步闲逛了。 入夜,淳答应便赶了过来,她带着雪儿,一见到陵容便开始行礼。 “去圆明园调查并非什么大事儿,若你问过我与敬贵妃,自然会派人送霜儿过去。 可你不问自去,甚至还叫霜儿审问甄氏,这可不仅仅是不遵守规矩,而是越权。 这僭越之罪,你得的不冤枉吧。” 淳答应沉默着,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算是对陵容所问之事的回应。 “但我无意罚你,”陵容话锋一转,抬手叫淳答应起身,“你既然知道错了,便回去吧。” 淳答应摇了摇头,想来是因为甄嬛那一番猜测,叫她心中有了猜测,故而又想问陵容要一个答案了。 “甄氏所说之事,霜儿也说与我听了。你若是怀疑我,可以去求皇上,叫皇上为你做主,我不会干涉。 至于这药是怎么查出来的,你也可以去问,月地云居那么大,皇上的人只查了甄氏的住处,我派人连佛堂都查了,自然能查出这些东西来。 此前我已经与你说过,这东西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是帮个忙罢了。 既不会要求你报答也不会要求你害人,如今你倒打一耙怀疑到我头上,也真是有趣。” 其实若是让这件事儿不了了之,陵容一辈子也不会受到怀疑。如今偏偏要挑起来,为得就是叫这风波不要轻易过去,更是让曹琴默老老实实地投靠自己,勿要以为事儿结束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好,就像淳答应这般,多多折腾最叫人开心了。 “嫔妾并非是怀疑娘娘,只是希望娘娘可以抬一抬手,叫嫔妾去圆明园更容易些。” “这件事帮不了你,”陵容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甄氏做了这样的错事,皇上都留了她的性命,可见是真的对她重视。 若是你害了她,岂不是要连累了我,对我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恕我不能帮忙了,淳答应。” 其实圆明园之事,无论是陵容还是敬贵妃,几乎都是不管的,只不过因为四阿哥在,才时不时照拂一二。 如今四阿哥与甄嬛双双失宠于皇上,后宫众人赶着落井下石,陵容瞧在眼里,自然要敲打一番,在皇上面前留下能干的印象,顺便摘了自己的嫌疑。 “皇上今夜会来,如果你有话想说,拦在宫道上刚好。 若是能顺势重新得宠,你的位份想来也能提回去。 毕竟丧子之痛不止有你,还有皇上呢。” 提起丧子之痛,淳答应不由得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她忙于找到谋害弘暳的凶手,却始终兜兜转转,被人牵着鼻子走。 “照水,为淳答应补一补妆吧,等下皇上来,面容这般倦怠可不好。” 不等淳答应拒绝,陵容便立刻叫来了照水,重新为淳答应梳洗打扮一番,等最后的口脂上完,皇上也刚巧到了承乾宫。 两人一出一进,皇上便被淳答应吸引了视线,再加上她的眨眼一笑,皇上便更加心动了。 只不过今日答应了来陵容这儿,皇上便稳下了心神,仍是往承乾宫去了。 只不过有了陵容提淳答应说好话,又提起丧子之痛的事儿,皇上对淳答应又升起了几分愧疚之心。 因此,皇上在第二日便顺理成章地去了碎玉轩中留宿,一来二去还真得给淳答应复了贵人的位份。 最先觉得奇怪的是曹琴默,她来的也快,几乎是听闻淳贵人复位的同一时间,便赶来了承乾宫——淳贵人在承乾宫门口偶遇皇上,第二日便重新得宠,这事儿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只不过曹琴默一坐下来,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去问陵容的想法,毕竟如今是她依附陵容,而非陵容看她脸色过活。 “娘娘……” “怎得,姐姐和我说起话来,何时这样吞吞吐吐了?”陵容佯装不解,她扶着攸宁在自己头上簪的鲜花,还十分高兴地问曹琴默漂不漂亮。 “娘娘,为何要帮淳贵人复位呢?” 两个人你来我往聊了许久其它的事儿,曹琴默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因为她想对甄氏出手,可她过去答应的位份,什么事儿都做不成。” 陵容也不遮掩,直接便将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更何况,她怀疑是我拿着证据贼喊捉贼,要给她个向皇上告发我的机会才好。” 曹琴默这才放下了心来,她略微一想,“那药物皇上可是早就知道了?” “自然,皇上的人当时已经查出来了,只不过没有告诉淳贵人,毕竟这种药会让人上瘾,谁不担心会被用在自己身上呢?” 皇上那般惜命之人,自然会担心是不是甄嬛又做了谁的刀子,来谋害自己的性命了。 也只有这样,甄嬛这条命才能留下来,等着陵容送给她的大礼。 第328章 甄嬛有孕 淳贵人复宠之后,针对甄嬛的小动作便少了很多,只一心一意将皇上尽可能地留在碎玉轩,只求将宠爱更稳固些。 有人讨好,皇上自然高兴,时不时便去淳淳贵人那儿坐坐,哄着淳贵人走出丧子之痛。 待一月之后,淳贵人几乎要稳坐受宠第一人的位置,祺贵人方才坐完小月,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 叫人惊讶的是,这二人并没有立刻发生什么冲突,反而关系越来越近,俨然要成为一对好姐妹了。 因着同样失子的缘故,皇上对于祺贵人也格外体贴些,即便祺贵人还未曾主动献媚,就迫不及待地自己跑去了储秀宫。 惹得欣贵人怨念颇深,议事的时候都不肯看祺贵人一眼。 但她到底也知道皇上这样做的缘由,因此吃味归吃味,也未曾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因着祺贵人得宠,高答应和海常在也捞到了不少宠爱,还被皇上分别赐了封号,是为康答应和贞常在。 这让两个人又抖起了威风,仗着背后有祺贵人撑腰,更是恢复了往日的活跃,对甄嬛的诋毁那是一套接一套的。 陵容听的耳朵发痛,不断想起前世之事,这两人的聒噪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一般无二。 直到出了咸福宫的门,陵容才勉强得了片刻宁静,只不过很快,恬妃便赶了过来,又与陵容说起皇后娘娘的事儿。 “皇上最近似乎有松动,景仁宫那儿的人少了许多。” 恬妃面露焦急,尤其是看到陵容脸上那无所谓的表情之后,“你一点都不着急的吗?皇后娘娘一出来,你这协理六宫之权可就没了!” “比起这个,你的肚子有没有什么消息,想做皇后的话,膝下还是有个皇子比较稳固。” “如今皇后都快出来了,还说什么坐后位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恬妃哼了一声,她只觉得自己被陵容诓骗了,“乌拉那拉氏有太后死死保着,杀又杀不了,动又动不得当真是叫人恶心。” “所以你为何只盯着乌拉那拉氏一个人呢?目光向上看一看,除了她的靠山不就好了。” “你是说……太后?” 陵容回看向恬妃,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这么久了,皇后那儿你动不了手,都未曾想过其它法子吗? 如今皇后禁足,三个皇子都无靠山,是恬妃你上位的最好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要一辈子屈居在乌拉那拉氏下面了。” “可我父亲三番五次的试探,皇上似乎都没有废后的打算。 连谋害纯元皇后这样的事情皇上都能忍下来,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皇后被废。 你呢,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既然不能废后,病逝不就好了,”陵容被恬妃闹得心烦,她不相信恬妃想不出这些主意,只不过是想拉自己下水罢了。 “如今皇上撤了看管皇后娘娘的人,太后也做主将绘春与绣夏调了回去,这隐藏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 后宫不能一日无主,哪怕皇后做过再多错事,她也还是最适合的那个。 更何况……即便皇后被禁足,这宫中的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被害,皇上有哪里有理由,说是后宫子嗣凋零都是皇后所为呢? 有甄嬛顶了这个谋害子嗣的名声,皇后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皇后虽然在景仁宫中,居然还有那个本事算计祺贵人,最后竟然还能毫无嫌疑的脱身了。 虽说这其中有你我二人的助力,却还是觉得过于夸张了。” “皇后在宫中多少年了,这点本事自然是有的,令我惊讶的是,她在宫外也有人脉,竟然能把那钱庄老板收买了。” 皇后的眼光放得长远,陵容是知道的,若不是要急着保住后位,现在算计的可就是四阿哥和五阿哥了。 不过如今皇上身体康健,未曾被五石散之类的东西弄坏了身子,储君之事倒也不用太过着急,否则只会引来皇上的怀疑,导致功亏一篑。 “在朝臣之中,有不少是支持皇后与三阿哥的,所以皇后找到几个人帮自己做事,其实并不困难。 甄嬛错就错在不该回来,她若是老老实实在甘露寺祈福,又怎么会被皇后得手,送进了冷宫之中。” 恬妃嘴上这么说着,但实际上从未想要放过甄嬛,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一直都恨错了人,真正叫她落胎的,其实是皇后娘娘。 “如今她已经进了冷宫,父母也已经身死,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皇后的事儿吧。” 陵容劝慰着恬妃,将放在甄嬛身上的目光收一收,“你和几个阿哥的关系如何了?” “额……怀恪倒是挺喜欢三阿哥的。” 恬妃迟疑了一瞬,她抓着帕子,似乎有些话正在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陵容——四阿哥前段时间给自己写了信,言语间充满亲近之意,想必是知道钮祜禄氏不过是个挂名,想要得富察氏的助力。 陵容很是疑惑地看向恬妃,后者只是笑了笑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但是三阿哥毕竟与皇后绑定的紧,接触过多,也是无用,还不如多考虑考虑其他的皇子。” “其他?”陵容莫名从恬妃的话语中品出一丝不对来,她下意识反问一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恬妃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来。 “恬妃娘娘自己想的透彻就好,无论亲近哪个阿哥,最先要跨过的就是皇后这座大山了。” 此时此刻,陵容已经察觉到了恬妃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只不过想来想去,都是围绕着后位罢了。 只要有后位吊着胃口,恬妃就永远不会脱离掌控,自然不用太过担心了。 又过了五日,裕嫔终究还是去了,她的死讯传回了皇宫,惹得五阿哥伤心不已,哭求着皇上,让他去送一送额娘。 生死之事乃是大事,皇上自然没有阻拦,甚至还叫苏培盛陪着,一起置办起裕嫔的后事来。 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考量的,在裕嫔死后皇上将其封为皇贵妃,并许以皇贵妃的待遇下葬。 弘昼的身份也一下子提了上去,叫后宫之中议论纷纷,都觉得皇上属意五阿哥为储君人选。 陵容久居后宫,自然揣度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只不过皇上在裕嫔死后才给她这样的位份,明显是为了五阿哥。 可若说皇上有多喜欢五阿哥,却又不见得,毕竟皇上私下里曾经和陵容说过三阿哥和五阿哥的缺点,言语间都是对弘历的肯定。 要陵容来看,皇上最喜欢的还是四阿哥才对。 这印象先留下了,再改可就难办了,陵容当然不愿意四阿哥坐上帝位,这样只会甄氏再次翻身,又要过仰人鼻息的日子了。 不过甄嬛若是做皇后,应是比乌拉那拉氏好上许多,以陵容对她的了解,还不至于对小孩子下手。 可已经斗到如今这个地步,甄嬛为人再好,上位之后也不会放过自己,不如把自己的礼物再准备的完美一点,叫甄嬛和众人都开心开心。 陵容数着日子,等着甄嬛有孕的喜讯传进宫中,只不过白芷医术一般,直到甄嬛有孕整三个月的时候,才将消息给传回了宫中。 此时三阿哥与五阿哥已经与皇上学习很久了,四阿哥却因为甄嬛的拖累,皇上连他的家书都未曾读上一篇。 因此,甄嬛有孕的消息只能一直拖着,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渠道传回来。 陵容知道甄嬛心理急切,便叫何桉鸣帮了个忙,对几个女医进行考核,白芷就这么被顺理成章地给传回了宫中。 至于甄嬛有孕的消息,也随着白芷回来而被皇上知晓了。 只不过皇上还没有表态,后宫之中便如同沸水一般吵闹起来,尤其是恬妃,她捧着那敬事房的档案瞧了好几遍,甄嬛侍寝的时间都对不上。 恬妃最是看不得甄嬛好,消息几乎是立刻传遍了后宫,待敬贵妃想要平息的时候,众妃已经都坐在她的咸福宫了。 “敬贵妃娘娘,如今那庶人甄氏的事儿,您也知道了吧,”祺贵人一见到敬贵妃,便迫不及待开口,“后宫出现这种秽乱之事,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敬贵妃瞧了先到的陵容一眼,陵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是刚刚知道。 “甄、钮祜禄氏有孕之事,才刚刚传回宫中,如今究竟有孕多久,还不能确定。” 敬贵妃努力为甄嬛解释着,平息着在场众人的情绪,“等太医去圆明园为钮祜禄氏诊脉之后,再说是否秽乱后宫之事吧。” “自从四阿哥被记在……钮祜禄氏的玉牒之后,”祺贵人下意识想要说甄氏,但是想到敬贵妃都改了称呼,便也跟着改了,“皇上便未曾在月地云居休息了,后来更是涉嫌谋害七阿哥,被禁足在月地云居之中,更没有机会得皇上临幸。 她却在这个时候有孕,敬贵妃当真不觉得太过古怪了吗?” 祺贵人语气急切,似乎立刻便想将甄嬛这一胎打成孽种,只可惜敬贵妃不给她这个机会,仍是以安抚为主。 “是与不是,迟早会有定论,各位妹妹不要急于一时。”敬贵妃上一刻还算温柔,下一刻便板起脸来,“秽乱之事有辱皇室颜面,无论是真是假,你们这些做妃嫔的,都不该纵容手下之人胡乱揣测造谣。 更不应该拿到众人面前反复提及,若是皇上听闻,怕是不止这一两句训斥那么简单。” 敬贵妃瞥了一旁佯装镇定的恬妃一眼,语气越发严厉起来,“权力拿在手中,是让你解决问题,而非引发问题的。 即便有诸多不合,也不该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胡言乱语,惹得后宫之中议论纷纷!” 因为甄嬛有孕之事,众人几乎都受到了训诫,唯独陵容一派风轻云淡,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太医派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甄嬛有孕确实已经整整三个月,白芷的把脉并没有错。 这样一来,甄嬛这一胎与内务府的档案上就真的对不上了,圆明园时,因为甄远道的事情,皇上就没有召见甄嬛。 圆明园回来后,唯独甄嬛被留在圆明园,她更没有机会引诱皇上留宿了。 对不上的侍寝档案,来历不明的孩子,不需要恬妃与祺贵人刻意宣扬,宫中便已经开始热议起来。 即便妃嫔们努力捂嘴,但是宫人们还是会私下里讨论,言语间都是对皇室的轻视,和对甄嬛的蔑视。 只不过这些话没有人敢传去御前,哪怕是苏培盛与小厦子二人,都是意外听说了这个消息的。 但苏培盛是清楚的,离开圆明园的前一夜,皇上曾去过月地云居与甄氏共度了一夜。 只不过因为第二日便要回宫,再加上皇上是临时起意,便没能来得及在敬事房档案上记录。 若是算上那次的话,甄氏怀着孩子的时间便可以对的上了,算起来也确实是三个月。 只不过这传言甚嚣尘上,越传越离谱了,即便被皇上信任,苏培盛也不敢硬着头皮和皇上说起这事儿。 尤其是这几日前朝又开始催促皇上立储,甚至三番两次向皇上提议将四阿哥接回宫中。 这些大臣吵起来更是让人头大,一开始还能引经据典,到后来就只剩下互相攻击,叫皇上听的一头两个大。 直至下朝,皇上脸上还挂着倦容,叫苏培盛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了回去。 但苏培盛自小便跟着皇上,他这一番吞吐之态,皇上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有事隐瞒了。 “说吧,后宫又闹出什么乱子了?” “回皇上的话,”苏培盛咬了咬牙,还是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了皇上,“远在圆明园的钮祜禄氏有孕,与敬事房的档案上对不上日期。 宫中妃嫔不知道皇上在回宫前夜曾临幸过钮祜禄氏,因此便传出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谣言来。 这其中以钮祜禄氏秽乱后宫尤甚,这事是奴才未曾做好准备,如今已经叫敬事房将档案重新记录了。 皇上您看……要不要与后宫中的娘娘们知会一声?” 第329章 礼物来了 为了不叫皇室的名声有损,皇上自然与后宫众人说了这事儿,内务府的档案也补上了,叫甄嬛这一胎称得上一句“名正言顺”。 只不过皇上心里清楚,甄嬛房中有马麝,之前又用过红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孕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假装有孕,为得就是骗自己将她从冷宫中放出来。 皇上如今并没有将甄嬛放出来的打算,但她肚子里的东西,还需要找人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叫何桉鸣和周太医两个走一趟,”皇上想了想,还是这般吩咐苏培盛,“叫她们务必查清楚,这孩子存不存在。” “是,皇上。” 苏培盛动作利落,皇上刚吩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何桉鸣和周太医便在小厦子的陪伴下,赶往了圆明园。 去的是这两个人,倒是叫陵容有些出乎意料,毕竟周太医是她未曾收买过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与何桉鸣统一口径。 只不过月份一事,很难十分精准,诊脉有误差也是常有的事情。 陵容自然知道,皇上确实去过月地云居,也确实临幸过甄嬛,甚至知道甄嬛是用了皇后的方子,才能怀上身孕。 只不过要在这个方子上加个条件罢了,陵容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园中梨树上掉落的叶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如果说过去针对甄嬛,是因为失去的孩子和祈福之时,那如今就是因为皇后乃至下一任皇上的位置了。 果真,无论甄嬛对自己好与不好,两个人都会争夺起来,为了宠爱为了家庭为了地位,反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就算这一世还是赢不过甄嬛,也只能认了。 只不过在那之前,甄嬛你啊,就慢慢接招吧。 何桉鸣与周太医到了圆明园之后,自然十分认真地为甄嬛请脉,两个人在日期之上稍有辩论,但还是统一了意见,就在三个月左右。 只不过这个日子无法准确地确定,至少有半个月的误差。 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左右能和敬事房的档案对上,周太医便也放了心,又留下了些安胎药之后,才与何桉鸣两个赶着回紫禁城复命。 路上马车颠簸,何桉鸣犹豫再三,还是向周太医提出了疑问,“莞贵人的脉象古怪,若是没有诊错脉,她体内沉积那么多麝香,定是无法有孕的。 更何况,就连月地云居之中,都有麝香的香味残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周太医年纪大了,在宫中见过的风浪也多,听见何桉鸣有所疑问,不疑有他,只当做他年轻还未见过宫中的各种手段。 “妃嫔之间,因为宠爱之事,关系常常不佳,用麝香互相下手,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忧,莞贵人能够有孕,定是有她的法子。 就算这孩子保不太久,也怪不到你我二人头上。” “我担心的倒不是责任问题,”何桉鸣叹了口气,仿佛十分苦恼一般,“我只是在想,这孩子会不会是用了那个方子……就是那个叫七阿哥丧命的方子。” “这……倒是也有可能。”周太医听闻这话,便也迟疑了一瞬,一想到七阿哥的情况,他也颇为痛心。 只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许多妃嫔之人了,痛心也只有一瞬,便过去了。 “即便是这样,也是莞贵人的选择,与你我二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要太担心了,何院判,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只是出来把脉而已,不要把责任都放在肩上。” 周太医这般油盐不进,倒是叫何桉鸣起了兴趣,他点了点头,一脸受教的模样,“周太医不愧是前辈,看事情洞若观火,晚生佩服。 若非皇上对于龙嗣之事很是关切,我也不想问这般多的。” 周太医眉毛一挑,开口便含了试探,“皇上是如何与你说的?” “皇上也与周太医单独说了?”何桉鸣装作诧异,却迟迟不肯说下文,直到周太医点了点头,方才再次开口,“皇上担忧龙嗣血脉,我等自然要查个清楚的,否则皇上问起,也很难交差。” “这……”周太医本没有想太多,但何桉鸣这一句话,叫他品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莞贵人的脉象看来,确实是三个月左右,与敬事房的档案一对,不就立刻知道血脉情况了吗?” 何桉鸣再次压低声音,将众人都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皇上仅临幸过莞贵人一次,所以才对月份这么在意。 若是多次临幸,我便不用这么担忧了。 与其说是担忧龙嗣未来能否养的大,不说我是担心你我二人的项上人头能保住多久!” 两个人的声音有点激动,惹得小厦子隔着帘子询问,但何桉鸣很快便平稳了声音,回了一声并无需要。 再回眼看了看周太医,后者面露一丝焦急,似乎来之前皇上确实跟他说了什么事情。 “不过我相信周太医的医术,想必与皇上这般说了,就可以交差的。”何桉鸣微微笑着,将所有的责任都丢在了周太医的身上。 周太医后背一挺,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原来这小子是打算将黑锅让我背,日后有了错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这可不行,周太医立刻盘算着,怎么让何桉鸣也逃不掉,“自然,你我一同诊断,出错的概率微乎其微。” 都是皇上吩咐过来办事儿的人,心眼都不少的,尤其是周太医这般得皇上信任的,更是与苏培盛不相上下。 他最擅长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逃脱责任,再加上医术确实不错,自然每次都能在激流之中安稳保住自身,最终得到皇上的信任了。 在他眼里,何桉鸣还太嫩,与自己是比不了的。 “只不过也确实要将那个方子的事情考虑进去,就一并与皇上说了吧。” 何桉鸣连连点头,片刻后又状似迟疑的问了一句,“那方子周太医可看过,当真这般有用?” “那方子药效霸道,即便女子被麝香坏了身子,也能有孕。”周太医摸着胡子,将那方子上的各种药材说了出来,“这药方配比十分严格,若任何一种减了些许,只怕都达不到这样好的效果。 不过我们也未曾做过研究,这话说的也不能太满。” “竟然这般有效!”何桉鸣又开始装作一脸震惊的模样,随即又摆出好学的姿态,“可是这麝香还是有影响的吧,尤其是月地云居中还燃烧着……香料。 皇上仅歇息过一次,居然就能这般顺利有孕。看来回去之后真的要好好研究研究,若是能够调整一番,造福世人便好了。” 周太医惊讶于何桉鸣此时想的竟然还是方子,毕竟车马很快,两个人还没商量好入宫之后要怎么和皇上说明情况呢。 能不能分点轻重缓急,周太医几乎要流下汗水来了,他擦了擦额头,“你是觉得,用了这方子很难一次便有孕?” 何桉鸣啊了一声,迟疑地点了点头,“因为麝香的缘故,确实不好断定,怕是只能问过淳贵人与敬贵妃才能了解了。 只不过……” 周太医也知道,他们是外男,问这种问题实在是太过私密,可这也的确是很大的问题,不得不多重视重视。 “与皇上说明便是,总会有人去问的。”周太医思索了一会儿,斟酌了好一会儿用词,“到时与皇上说明情况时,便这样说……” 待两人商议结束,也到紫禁城,两人如同商议一般向皇上回话。 先是说孕期确实在三个月左右,又说麝香甚重恐怕是用了虎狼之药,最后言辞闪烁,话里话外告诉皇上可以问一问淳贵人或是敬贵妃情况,再做最后的判断。 皇上本就多疑,听闻这两个太医都这般吞吐,立刻便有些不淡定。 只不过他面上还是有些严肃,甚至是十足的不悦,但这两个太医又是得了自己的令去查明莞贵人是否不贞,这般言语也并无错处。 因此,皇上也只能磨了磨后槽牙,将怒气咽回了肚子里,叫这二人回太医院去。 何桉鸣算是放下了心来,好不容易完成了晟妃给的任务,也终于能松口气,好生休息休息了。 周太医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没有习惯皇上的喜怒无常,便也多劝慰了两句。 “好在今日有周太医跟着,不然还不知道要在皇上面前出多大的错处。” 何桉鸣在周太医这些老人面前藏拙惯了,除了医术之外,他致力于叫众人觉得他不通人情世故,借此来削弱自己的锋芒,免于惹人嫉妒。 若非平日里就如此,今日也很难撺掇周太医说出那些充满暗喻的话来,更不会引得皇上去怀疑莞贵人了。 只不过……周太医跟着,也不好转路去承乾宫告知,只能等着明日再去,告诉晟妃娘娘情况了。 在何桉鸣等人回到太医院后不久,皇上便先后去了咸福宫与碎玉轩,询问起关于那张方子的事情来。 无论是敬贵妃还是淳贵人,两个人都用了很久,期间皇上也去过很多次,最后方才有了喜讯。 至于一次会不会得偿所愿,两位妃嫔都无法确认,毕竟她们二人也不是太医,这种事情,又哪里说的准呢? 皇上越听,心中的怒气便越盛,因为莞贵人房中的马麝,是他派人制造放进去的,为得就是叫她无法怀孕。 可如今这孩子不仅来了,还无法确定生父究竟是不是自己,如何不叫人觉得焦头烂额,一肚子怒气呢? “皇上,奴才倒是想到了一个人,许是了解这药物的效果。” 苏培盛陪着皇上越走越快,眼见着这位主子怒气更盛,便及时开口,“是皇后娘娘,毕竟这方子与皇后娘娘有关,想来能够知道具体的药效。” 皇后。皇上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他抬眼望向景仁宫的方向,许久不去,竟然连景仁宫的路都开始觉得陌生了。 “……”皇上张口欲言,却又是叹了口气,苏培盛皱着眉思索,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伴君如伴虎啊,苏培盛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多嘴了。 “去看看皇后吧。” 皇上最终还是开了口,苏培盛提起的一口气放了下来,赶紧招呼着轿夫过来,将皇上送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沉重的大门打开,里面一片萧瑟之景,庭院中连个洒扫的宫女也无,瞧起来着实是有些可怜之态。 苏培盛看着倒是平常,哪个被禁足的嫔妃宫中不是这样,如果每个人都同情一下,只怕皇宫早就被大水淹没了。 皇上也是一言不发,紧闭的门一扇扇打开,飞舞在空中的灰尘惹得皇上皱紧了眉毛,不悦之色越来越明显。 直到了正厅之中,才有个小宫女过来,忙不迭地向皇上请安。 声音回荡在室内,曾经摆设在博古架上的典雅摆件都落了不少灰尘,一看就是没有用心打理。 皇上心中难得起了一点愧疚之心,但看到皇后那张保养得宜,仍旧能窥见旧时美色的脸时,愧疚之意便很快消散了。 若是柔则还在,定会比宜修还要貌美几分,也定不会像宜修这般将后宫搅乱成一团之后,还能假惺惺地在佛前跪拜。 “皇上,您来了,”皇后缓缓起身,又动作轻柔地给皇上行了一个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不必多礼,落座吧。” 皇上声音冰冷,倒是叫皇后动作略有迟疑,身后的绘春急忙扶着,待皇后落座之后,便告退离开了。 皇后瞧着皇上的神色,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皇上的意图,便只好低头啜饮着茶,等着皇上开口。 皇上同样饮了一口茶,只不过这茶叶不好,热水冲泡下更显出一股霉味,惹得皇上勉强用了一口,便丢在一旁不再理会了。 从开门到用茶,每一处每一点,都是皇后在展露自己的可怜。皇上心下毫无动容,不宠爱时,瞧皇后的每个表情也都成了惺惺作态。 “朕且问你,淳贵人那方子的药效,你可清楚?” 第330章 臣妾要告发 关于那方子的药效,皇后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她并不愿意立刻就说出来了,毕竟她还想与皇上再多坐上一会儿。 只不过皇上耐心不多,见皇后三缄其口,便露出不悦的神色。 “臣妾许久不见皇上,心中熨帖,一时之间竟忘了回话。”皇后露出了个笑容,她放下茶杯缓缓开口,“臣妾是了解一些,不知皇上想要问些什么?” “所有。” 皇后没能探听到皇上的真实目的,但是根据她得到的消息,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将除了那个问题以外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皇上听的认真,却始终没能听到想听的答案,他皱了皱眉,忍着不悦开口询问。 虽是周围没有宫人伺候,见皇上如此直白询问,皇后还是忍不住染红了脸颊,“臣妾并非御医,对于这般情况也是一知半解。 只不过这药方被姐姐送给臣妾时,也听姐姐说过一些,比如用了这药还是需要多留皇上几次,才能保证效果。” “你说这药,是柔则赠予你的?” 听见皇后想要把责任甩给柔则,皇上的不悦愈发明显,他几乎是立刻便觉得是皇后不知悔改,有意攀咬。 “是谁赠予的已经不重要了,”皇后却不继续纠结,她抚了抚鬓角,“这个方子害苦了嫔妾,也害苦了弘晖。 若弘晖能像弘易一样精心调养,想必此时此刻也陪伴在臣妾膝下吧。” 弘晖的离世,不仅仅是皇后心头的刺,也是皇上心头的刺。 “若非那个方子,弘晖、弘易乃至弘暳又何须受到这种苦难? 你在景仁宫反省这么久,竟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臣妾确实错了,错在枉信小人,错在心身俱疲下没有好好照顾弘晖。 错在没有保护好那张药方让它流传出去,错在此时此刻,叫皇上知道姐姐的所作所为。” 皇后语气越发凄怆,尤其是看到皇上的表情之后,便更加难耐了。 似乎是外景仁宫关的太久了,皇后即便是面对皇上,也不完全像从前那般和顺了,她开始说起柔则过去的事情来。 包括柔则早就心有所属,包括柔则雪夜起舞,自然也包括柔则如何给自己这张方子有孕,又如何自己借着这张方子有孕的。 “起初姐姐许了人家,听说皇额娘许诺,若我生下男胎,便向您建议将我扶正为福晋。 她心中无限欢喜,还说我与她一样,都能做人家的福晋,不必再觉得自己庶出的身份低微了。” 皇后叹了口气,左右皇上没有阻拦,她便将话继续讲了下去,“只可惜许久未曾有孕,我便有些着急。 正巧姐姐来探望,给了我这个方子,用了不久之后,便怀了身孕。 也正如皇额娘若说,皇上真的开口向我许诺,生下男胎便扶正。 我觉得自己得了皇上和皇额娘的重视,心中无限欢喜,便在怀胎六月左右,邀请姐姐过府。 皇上,接下来的事儿,您都知道了吧。” 皇后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她看向皇上,并没有从那张脸上得到什么想要的回馈。 “雪夜梅花树下,姐姐衣着华丽,妃制的吉服更衬的她姿容胜雪,哪怕是我这个妹妹看着,也觉得动心不已,更何况是皇上呢? 只不过那时的我还不理解,为何姐姐要精心打扮,于园中翩翩起舞呢? 明明她已经许了人家,明明她说过早就倾心的,为何又要来惹人眼呢?” 皇上面上的不悦与恼怒交织,偶尔还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只需要看着皇上的表情,皇后便知道有些话,面前之人是听进去了。 “这一切与柔则无关,是朕的决定。” “原来姐姐那般装扮与姿态,竟是皇上的决定,”皇后故意曲解了皇上的意思,“难怪可以穿上妃位的吉服呢,想来也是皇上向皇额娘求来的。” 皇上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问题,但是他自从前到如今都忽视了,并且一厢情愿地认为是柔则倾心自己,方才这般用心制造“初见”的。 因此他忽略了一切不寻常,即便皇后再次提起,他也不愿意承认。 “这些事,与朕询问的事情都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皇后低了声音,“臣妾,纯元皇后,敬贵妃,淳贵人乃至莞贵人,都用过那药方。 皇上只需要仔细回忆一下,不就知道事情的答案了吗? 秽乱后宫固然是大罪,但若是传出去,皇室颜面同样扫地。 臣妾听闻,甄嬛原名甄玉嬛,因不喜玉字便去了,可弃玉不弃欲,她永远都不会甘心止步于此的。 这个孩子,也许就是甄氏阴谋的一环。皇上,若是您想解决这件事,臣妾愿意再做一次刀刃。” 皇上最终是沉默地离开了景仁宫的,厚重的大门重新关上。 从门缝之中,皇后窥见了皇上离开的背影,可自始至终,皇上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皇后的一颗心终于陷于沉寂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在景仁宫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是好的。 离开的皇上,心中也同样翻涌着,他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来自于柔则,还是来自于甄嬛。 也许是被皇后揭开了柔则蓄意接近的真相,也许是知晓了甄嬛这一胎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反正是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苏培盛摸不着头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不过瞧着皇上这副姿态,想来莞贵人那一胎当真是有些问题。 这话就不能乱说了,苏培盛心中叹着气,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慢慢跟着。 说多错多,不说便好。 就这般沉默地走了一路,皇上在路过承乾宫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迈进了承乾宫的大门。 此时此刻,陵容尚还不知关于甄嬛的事情,虽说这一切是她授意,但没得到何桉鸣的恳切回答之前,她还是不敢笃定的。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皇上先何桉鸣一步来了承乾宫,面上带着寒气,好像谁欠了他一条命一样。 陵容看向皇上身后的苏培盛,奈何苏培盛也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模样。 这可怎么办,陵容一边想着,一边蹲下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上语气算不上好,他掠过陵容,自顾自地向承乾宫里面走。 惹得陵容只能快步跟上,顺便吩咐着照水再沏些茶来。 皇上黑沉着脸,半晌也没说一句话,陵容在一旁陪着,直到茶来了,陵容才借着机会与皇上开口说话。 “从进了承乾宫的门,皇上便一直沉着脸色,莫不是臣妾做了什么事儿惹皇上生气?”陵容端起茶杯,双手捧着向皇上奉茶,“若真是做错了事儿,也请皇上看在这杯茶的面子上,饶了臣妾吧。” 皇上被这句话逗的变换了表情,只不过愤怒还是在的,并不会因为一两句俏皮话有所改变。 “茶能有什么面子,你不如说看在你的面子上。”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臣妾这儿无酒,就只能以茶代酒,为皇上解忧了。 这功劳是茶的,自然是看茶的面子了。” “偏你会说,”皇上接了那茶,叫陵容快些坐回去,“朕……朕许久未见攸宁和弘昱了,来看看他们两个。” 陵容也没料到皇上半晌憋出来一句要去看两个孩子,反正看完了孩子,迟早还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的。 只不过这一次陵容猜错了,皇上看过两个孩子之后,就带着苏培盛回养心殿了,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原因一样。 直到第二日何桉鸣过来,陵容方才知道,竟是因为甄嬛的缘故。 “娘娘吩咐的事儿,微臣已经尽数传达给皇上了,想必皇上心中已经生疑,否则也不会去那么多娘娘的住处了。” 敬贵妃,淳贵人,皇后,一个个都是用过那药方的,看来皇上得到的答案并不满意,方才那般气恼的。 可是陵容还是想不透,昨日皇上到底为何要来承乾宫看两个孩子,难不成他现在是担心攸宁和弘昱也同样养不大? 呸呸呸,想这种事情真是该死的很。 陵容恨不能做个皇上的稻草人来扎上一扎,免得他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叫人恼火的事儿。 “晟妃妹妹,这事儿你怎么看?” 陵容被敬贵妃叫的回了神,只不过她并没有听清方才讨论的是什么,“昨夜睡的不好,方才一直在神游天外,姐姐问了什么事儿?” “是钮祜禄氏的事情,她如今有了身孕,还叫她留在圆明园是否不太好。 大家都持有相反意见,妹妹半晌未曾说话,不如也分析一番,看看哪种决定更好。” 陵容眨了眨眼睛,她迟疑了一瞬,“钮祜禄氏被贬为庶人关进冷宫,是皇上下的旨意。 这事儿说来,还是要看皇上的想法的,我们出再多主意,若是皇上不许也是枉然。” “是啊,”祺贵人立刻接话,“更何况冷宫之中有孕,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带回紫禁城,只怕会污染了皇室血脉。” “祺贵人!无根无据的话,勿要在众人面前妄言!” 敬贵妃一个眼神扫了过去,祺贵人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闭上了嘴。 只不过她始终觉得甄嬛这一胎来路不正,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 是看守月地云居的侍卫?还是马场的驯马师,又或者是…… 祺贵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十分可疑却又非常有可能的人——四阿哥! 这这这…… 祺贵人捏紧了手指,四阿哥在名义上可是那贱人的儿子,他们怎么能……又怎么可以…… 但若这事儿揭发出来,她甄嬛就再也翻不了身了,一个喜欢私自纳妾的爹,一个喜欢爬墙私通的女儿,真不愧是甄家的人啊! 心下拿定了主意,祺贵人便开始找起证据来,从四阿哥去月地云居的频率,到甄嬛对四阿哥的各种关心,就连学习骑射时。送汤擦汗这一类的小事儿都被她给翻了出来。 唯一可惜的是,只能随便收买一个月地云居洒扫的宫女当做证人,若是芳若或者是白芷,岂不是更加完美了? 祺贵人没想到的是,过了两日之后,她接触的白芷当真回了话,说愿意出面作证,揭露莞贵人与四阿哥的私情。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祺贵人压根儿没有想到,这个白芷可能是得了别人的吩咐才肯出面的,还以为自己出手足够阔绰,才得来这么一个“宝贝”。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祺贵人找到了敬贵妃,她神神秘秘地叫敬贵妃将各宫妃嫔都叫到了咸福宫中,说要宣布一件大事儿。 陵容坐在上位,恍惚间便觉回到了前世,祺贵人俏生生立在中间,粉面含笑说出了一句熟悉的话。 “臣妾要告发莞贵人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这……”敬贵妃被这一句话吓了一跳,她看向了陵容,一脸的诧异丝毫不像是假装的。 “祺贵人,宫规森严,此等言论万万不可胡说啊!” 祺贵人的眼神在众人脸上转了一个圈儿,最终定在敬贵妃妃脸上缓缓开口,“臣妾若有半句虚言,便叫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陵容此时倒是有些可惜,叶澜依不在当场,否则即便她与甄嬛不对付,怕是也要嘲讽一句以为是什么毒誓呢。 但此时后宫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祺贵人一党的康答应与海常在都瞪大了眼睛,想来事先并不知道此事。 “这……”陵容瞥了祺贵人一眼,缓缓露出个笑容来,“本宫还以为是什么毒誓,生死之事本就虚妄,即便祺贵人说的是假话,也很难做数。” 祺贵人本想狠狠地瞧上陵容一眼,但碍于陵容是妃位,她只能撇了撇嘴,重新举起三指向众人发誓,“臣妾愿以瓜尔佳氏一族起誓,所有半句虚言,就和那甄氏一样流放三千里,全族无后而终!” 第331章 莞贵人私通 祺贵人发的毒誓不可谓不重,陵容挑了挑眉,想到前世祺贵人的结果,竟然露出了个笑容来。 被这笑容弄得一个晃神,祺贵人下意识便觉得有诈,只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不闹到最后是收不了场的。 好在皇上和甄嬛两个都不在这儿,祺贵人稳了稳心神,重新开口,“怎么,这样的毒誓足够有力了吧,晟妃娘娘还觉得不满意吗?” “不,很满意。” 陵容收敛了笑意,她甚至正襟危坐起来,一脸很重视的模样,“既然说是私通,那奸夫是谁啊。” 祺贵人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扬起,“四阿哥,弘历。” “什么?!” 这弘历的名字可比温实初可怕多了,敬贵妃惊呼出声,众人也都惊讶万分,就连和甄嬛不对付的恬妃都不敢相信。 陵容也故作震惊,她抬手掩口,“祺贵人,四阿哥可是莞贵人的养子,怎会做出这种耸人听闻的事儿呢?” “是啊,”敬贵妃同样有些震惊,她好一会儿方才找回自己平稳的声音,“祺贵人莫不是说错了名讳?” “臣妾绝对没有说错名讳,私通之人当真是莞贵人与四阿哥!” “这……”敬贵妃完全无法相信,那毕竟是名义上的儿子,怎么可能这般违背道德呢,“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这事听起来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若是没有证据,传出去可不好……” “臣妾有证据,”祺贵人语气十分笃定,对反驳她的敬贵妃十分不满,“臣妾既然决定要告发莞贵人,自然是调查的清楚明白了,不可能无中生有,无理取闹,无事生非!” “既然这样”,陵容用眼神安抚着敬贵妃,“祺贵人便将证据摆出来吧,是真是假,我们一看便知了。” “在四阿哥还未曾记在莞贵人玉牒之前,莞贵人便多次与四阿哥相见。 圆明园来过几次,私下里便认识了多久,可见孽情深重,难舍难弃。” “四阿哥的确常常拜见莞贵人,”恬妃将话接了过来,“在圆明园时,本宫也曾经看过几次。 想必是礼尚往来,莞贵人还曾给四阿哥送过吃食与衣物呢。” “恬妃娘娘好记性,”祺贵人听见有人支持自己,显得更加胸有成竹,“臣妾本以为送吃食送衣物,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却未曾想过是莞贵人有意引诱,致使四阿哥误入歧途!” 贞常在在一旁皱了皱眉,很快便露出了嫌恶的笑容来,“听闻这莞贵人从前便与果郡王纠缠不清,好似还写过什么情诗? 嫔妾入宫晚,偶然听见这事儿吓了一跳呢。” “可不是。”康答应应和着,两个人平时便臭味相投,此时一个人开口,另一个人自然跟上,“我啊还听说她要和果郡王私奔,被发现后……” “不该说的事情,不要乱说。” 敬贵妃斥了一声,康贞二人悻悻低头,“事实如此,嫔妾想着众位姐姐忘记,方才提醒一句,既然如此,嫔妾不说便是了。” 这副姿态摆给谁看,敬贵妃瞧她们的模样只觉得无语至极,她重重叹了口气,“祺贵人,还是由你继续吧。” “敬贵妃娘娘,康答应与贞常在说的不无道理,那莞贵人生性放荡,方才与果郡王纠缠不清。 在果郡王被软禁之后,她耐不住寂寞,又找上了小她几岁的四阿哥。 众所周知,莞贵人年岁小,四阿哥生的早,导致两人年岁相差无几。 这般日日相处,互相送礼赠诗,生出些不该有的情愫也并非全无可能。” “赠诗?” “是啊。”祺贵人叫景泰呈上来一叠诗词,叫她递给敬贵妃等几个娘娘细看,“诸位娘娘请看,这些字迹可是莞贵人的? 信件上字字句句,衣食住行关心无度,就连昨夜风寒雨大,可有盖好被子都要仔细问过。 那时四阿哥可还不是莞贵人的养子,这般越界,可是一位庶母该做的事儿?” 敬贵妃等人翻阅着信件,她们大多数对于甄嬛的字迹没什么太多印象,唯独陵容不同,她太熟悉甄嬛了,以至于一打眼,便看出来了这字迹确实属于甄嬛。 只不过…… 信件中都是些关心之语,说是对小辈的关心也并无错处,硬是拿这个当做证据,确实有几分勉强了。 果真叫祺贵人“发现私情”还是太牵强了吗,半晌拿不出有用的证据,竟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些信件还是其次……” 祺贵人话音未落,门外便有人走了进来,定睛一看,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皇上似乎知道了咸福宫发生的事情,他一进门就睨了祺贵人一眼,带着些许怒意坐在了上位上。 “众人齐聚在此,所谓合适。” “皇上,您来的正好,”祺贵人跟着众人一同为皇上请安,不等位份最高的敬贵妃回话,她便忙不迭的开口,“臣妾要告发莞贵人私通,还请皇上做主!” “放肆!” 皇上登时大怒,若非已然落座,只怕要劈面赏祺贵人一个巴掌。 “祺贵人,皇上在此,便勿要说些闺房女子的闲谈,恐污了皇上耳朵。” 感觉到皇上眼中的寒意,祺贵人虽有惊慌,但仍不退缩,眼睛中含着些许愤恨的光芒,想来是想到了甄嬛害了自己的孩子,故而即便敬贵妃给了台阶,她也不肯下。 “即便会污了皇上耳朵,臣妾也不愿意皇上继续受贱人蒙蔽,莞贵人秽乱后宫人尽皆知,就该受到惩处!” 皇上瞧着祺贵人,脸上的怒气宛若实质,“朕可以听你一言,但若是最后皆为虚假,莫怪朕依你誓言,将瓜尔佳氏一族流放!” 祺贵人胸膛起伏,她听着皇上严厉的话语,没有丝毫退缩,她语气坚持,说了一声是。 室内一时无言,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祺贵人身上,想看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臣妾知道,一叠书信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莞贵人做的事情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故儿嫔妾还带了人证过来。”祺贵人顿了顿,她一抬手唤来侍女,“将女医白芷带上来。” 话音刚落,白芷便缓缓跟着婢女走了进来,她目不斜视态度平淡,走到殿中间便跪了下来,“奴婢给皇上,各位娘娘请安。” 她的态度着实是太过平淡了,皇上皱了皱眉,“你是何人?” “奴婢是宫中的女医白芷,后来女医被分到各个妃嫔处伺候,奴婢被分去了永寿宫,照顾莞贵人。” “宫中的女医稀少,众位娘娘应该都有印象,这白芷以莞贵人病愈之后,就一直带着出入行走,想必大家都不陌生。” 淳贵人等几个人都说了认识,祺贵人得了众人肯定,便继续开口,“白芷伺候莞贵人许久,那贱妇即便用尽手段遮掩也躲不开,最后便用银子收买了白芷。 本小主说得可对啊,白芷?” “一切都如祺贵人所言,”白芷跪的笔直,立刻便应了下来,“奴婢最开始发现莞贵人的事情,还是在圆明园中。 那时三阿哥刚刚落马,众人都很担心,唯独四阿哥高兴跑来,与莞贵人分享喜悦。 起初芳若姑姑与奴婢都在厅中伺候,但很快芳若姑姑便被打发了去看三阿哥,奴婢则被屏退,留莞贵人与四阿哥密谈。” 白芷此时所说的话确实有几分可信,毕竟三阿哥受伤众所周知,“奴婢出门之前,便看到四阿哥扑在了莞贵人膝上。 莞贵人用手摸着四阿哥的发顶,两人对视而笑,瞧着便觉和乐非常。 此时莞贵人可能也觉得不好,便催促着奴婢快些出去,奴婢在掩门之时,竟看到……” 白芷捏紧了手指,话便停了下来,她似乎是不敢继续多言,只是低垂着头。 祺贵人见白芷不言,立刻便急了起来,“那贱妇做了这般伤风败俗的事,已经是人神共愤,即便她曾经是你的主子,你也无需在此刻忠心。 今日皇上与各位娘娘都在,你实话实说,定不会有人敢威胁与你! 哪怕来日那莞贵人或者是四阿哥找你算账,也自然有皇上和娘娘为你做主,你不必害怕!” 白芷闻言一抖,她抬头看了看祺贵人,又瑟缩地看了皇上一眼,“奴婢看到四阿哥起身,抱住了莞贵人的腰,二人十指相扣含情脉脉,竟是完全没发现奴婢还没有关上那门。” 白芷话音一落,却无人再开口接话,皇上眼底黑沉,双眼微尼几乎要泛出火光,他数着持珠的动作停了,“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瞧见了?” “奴婢不知,见到这样大的事情之后,奴婢心中只剩下了恐惧,担心莞贵人事情败露,会连带着奴婢一同被罚。 奴婢自然死死闭紧嘴巴,不敢与任何人说起此事。” 白芷忙不迭的磕头,她一脸怕极了的模样,“至于芳若姑姑是否知情,奴婢猜测是不知道的。 毕竟莞贵人常常与奴婢说,芳若姑姑是皇上派来看着自己的人,不能太过信任,万事都还是由奴婢去办。 也正因如此,每次四阿哥单独过来,小主都会找借口将芳若姑姑支出去,此事问一问芳若姑姑,便知道了。” 芳若确实是皇上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她此时远在圆明园,想来作证也是困难。 “除了芳若之外,可还有别人?”祺贵人睨了白芷,示意她将洒扫的宫女也说出来。 “奴婢记得,就在奴婢撞破事情的当日,五阿哥曾在月地云居在徘徊,小主还碰见了五阿哥呢。 五阿哥当时还说,是来找四阿哥的,只不过不凑巧,四阿哥先走了。” “这样说来,五阿哥可以作证,四阿哥那日去过咸福宫了?” 白芷点了点头,“奴婢可以肯定,五阿哥可以就此事作证。至于其他人……奴婢听闻月地云居洒扫的宫女桔梗也撞见过,只不过向她打听的时候,她三缄其口,想来是被警告了。” 皇上从鼻腔中哼出一口气,他心中的怒火已然压抑不住,如今还能在此端坐着,绝对是因为良好的教养。 听闻芳若和五阿哥可能知情,他抬眼看了看苏培盛,后者立刻明白皇上的意图,手脚麻利地离开了咸福宫。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芳若是赶不过来了,但好在五阿哥就在宫中,稍候了一会儿他便来了。 只不过皇上在问过他是否在弘时受伤当日去月地云居找过四阿哥以后,便叫他离开了。 毕竟莞贵人这事说来丢脸,弘昼年纪还小,听多了并不好。因此他一头雾水地来了,又一头雾水的走了,连个问发生了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五阿哥方才也证明了,当日四阿哥确实去过月地云居,可见在此事上白芷从未说谎,她方才说的都是事实。” 祺贵人脸上的得意几乎快要溢出来了,此时不帮一帮她,陵容都觉得对不起这场大戏,“皇上,臣妾方才听白芷说过,洒扫宫女桔梗也曾撞见过。不去将桔梗也带过来过来,仔细问上一问吧。” 见皇上点了头,祺贵人立刻便叫人将桔梗也带上来。 在这个间隙,欣贵人疑惑开口,“按道理来讲,白芷与桔梗都该在圆明园中伺候莞贵人的,怎得一个两个的,都被带来了紫禁城呢? 莫不是祺贵人早有准备,与这二人都商议好了吗?” 祺贵人今日告发,一切都顺利的很,此时欣贵人跳了出来为莞贵人开口,惹得祺贵人不悦地扬起了眉毛。 她素来不把欣贵人放在眼里,即便在皇上面前也是如此,“既已经决定要告发莞贵人的私情,嫔妾自然会将人证带来。 不然像欣贵人一样,没有任何证据,只凭借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就治本小主一个污蔑妃嫔之罪吗?” “你……”欣贵人被噎了一下,但仍是毫不退让,“我只是就事论事,祺贵人这般惊慌,忙于反驳,该不会真的是心中有鬼吧!” “哼,欣贵人与莞贵人交好,焉能不知莞贵人与四阿哥的私情。 我看是欣贵人有意帮贱人遮掩,方致有了孽种之时,才叫众人察觉了异常! 你和莞贵人联手,将皇上蒙在鼓里,若非太医把脉发觉了月份有异,只怕这个秘密要永远埋葬了。” 第332章 秽乱后宫 被莫名其妙扣了一顶帽子,欣贵人又气又恼,“你这是胡言乱语,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被你这般胡乱猜忌、栽赃,可见你说的话有十分的不可信。” “证据面前,你还这般维护!欣贵人,莫非淑和公主的来历,也和莞贵人那个孽种一般,其路不正吗!” “祺贵人!”欣贵人这次是真的急了,诋毁莞贵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说起淑和来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淑和是皇上的女儿,岂容你在这里攀咬!” 瞧着欣贵人气的发白的脸色,祺贵人却只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声,根本就没有再搭理欣贵人。 “就事论事,勿要攀扯其他。” 皇上的不悦十分明显,他虽然不会过多管束这些女子,叫她们在自己面前,也敢斗嘴争锋,但这般胡言乱语,却是乱了规矩,“欣贵人到底年长你,你也该对她有些敬重!” “臣妾明白,”祺贵人的目光落在皇上脸上,笑容却能立刻变得骄傲又带点羞涩,“皇上,桔梗已经来了,可要叫她进来。” 皇上被两个人吵得心烦,听见那奴婢过来了,立刻就抬手叫人过来,“进来。” 桔梗被景泰带着上来,一见到皇上,立刻便跪在了白芷身边,连磕了两个头。 “说说吧,桔梗,你平日里都看到了什么。” 桔梗是祺贵人一开始收买的人,她其实压根没看到过什么莞贵人和四阿哥的“奸情”,无非是见的次数多了一些罢了。 这说起来算不了什么,但奈何祺贵人铁了心要将甄嬛打成不贞之人,桔梗也只能乐呵呵收了好处,跑来举证了。 “平日里,四阿哥便常常来月地云居看小主。 有时是带了书来,两人一同坐在树下一起看书,奴婢泡了茶过去,就听见两人说读着什么诗词。 什么长江头又长江尾的,奴婢是听也听不懂,只不过二人一看到奴婢便收了笑意,直到奴婢离开才重新开口闲聊。” “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恬妃学识不错,听见桔梗的回话,几乎是立刻便念出了这两句诗来。 “呦,不愧是在飞花令中与莞贵人不相上下的恬妃娘娘,”祺贵人不甚走心地夸赞了一句,下一刻就转向了皇上,“这句诗想必众位姐妹都不陌生吧。 两人如今日日相见,还要诉说着什么思念之情,想必是不满足于不能日夜厮混在一处的现状,借着这诗,传递自己那见不得光的情感呢。 桔梗啊,你再说说,莞贵人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桔梗状似害怕,但她看了祺贵人一眼后,立刻便开了口,“奴婢只是在院中洒扫的,若非小主吩咐,是没有资格进入房中的。 有一日大雨,还有雷声,小主非常害怕,便叫了奴婢等人都去陪着,奴婢这才进了小主的卧房。 但没有陪多久,四阿哥便冒雨赶了过来,小主就将我们都赶了出去。 之后奴婢便再没去过小主的卧房了,不过奴婢知道,直到第二日,四阿哥才离开的。” “瞧瞧,这可是屏退了下人,两人独处一整夜!” 祺贵人故意看着欣贵人说出这话,语气十分嫌恶,不等后者有所反应,她立刻看向皇上,“皇上,如今证据确凿,还请皇上下令惩处莞贵人!” 如今莞贵人已经被废为庶人,虽有了孩子,皇上也不曾复了她的位份,如今祺贵人找了这么多人证物证,就算今日甄嬛在此,只怕也翻不了身。 更何况如今孩子还未生下,就算是滴血验亲,也是做不了的。 陵容为甄嬛准备的这份大礼,就是故意挑在这样的时候——没有交好的姐妹,没有熟悉的太医,更没有一个孩子能抱来滴血验亲。 只是凭借着皇上的喜欢,究竟能不能在这一局中翻盘呢? 陵容看向了皇上,如今他手数着持珠的动作已经停了,虽还是愤怒,却不像前世那般骇人。 他久久未曾开口,咸福宫内其他人更是连大声呼吸都不敢,即便是敬贵妃,也只是默默地饮茶。 许久之后,皇上方才开口,“将白芷与桔梗暂且收监,过两日朕问过弘历与芳若之后,再做定夺。” 皇上一句话,便将这事儿又拖了一会儿,祺贵人急得连喊了三声皇上,都没能留住皇上的脚步。 祺贵人跺了跺脚,气呼呼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脸上愤怒的红色半晌都没有褪下来。 “皇上都走了,这戏唱不起来了吧。” 欣贵人此前被祺贵人抢白,又差点被污蔑是偷人之妇,心中自有无限嗔怒,此时见到祺贵人这般模样,自然起了嘲讽之心,“怕是有些人有意编造,叫皇上听了便觉离谱,故而才走了。 这面子呢,皇上可是留下了,某些人啊,还不夹着尾巴,灰溜溜回宫躲着去。 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叫人忍不住想要发笑呢。” “我看丢人现眼的是你吧,欣贵人。”祺贵人脾气大,在口舌之争这种事情上自然不落下风。 她瞥了一眼康答应与贞常在,两人立刻应和着开口,“是啊,人证物证具在,莞贵人犯下的事儿可谓是人尽皆知。 如今也只有与莞贵人沆瀣一气的欣贵人,在这个时候也要出言维护了。 只可惜啊,你厚着脸皮贴上去的莞贵人早就被贬为庶人了,那孽种就算生下来,也升不了位份。 我看某些人是白白努力,还在皇上心中留下了坏印象呢。” 康答应也应和着开口,她叫了一声姐姐,然后故作担忧的看向欣贵人,“就怕淑和公主要受到拖累了呢,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就算来路不明,也不会像莞贵人一般留下把柄,叫心明眼亮的贵人给揭发出来的。” “你这是信口雌黄!公主也是你一个小答应可以污蔑的?!” 欣贵人扯着手帕,几乎是拍案而起,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康答应面前,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劈面便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康答应被打得发懵,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之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紧紧抓着一旁贞常在的手,捂着被打红的脸颊,连喊了两声姐姐。 “你这是做什么!”贞常在性子也急,瞧见康答应被打,立刻就想反手回敬,但欣贵人早有准备,迅速后撤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甚至十分淡然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一脸不屑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声,仿佛刚刚动手打人的根本不是她一般。 “敬贵妃娘娘!欣贵人对康答应私自掌掴,您看在眼里,都不管一管吗!” 贞常在见回敬不了欣贵人,立刻便向敬贵妃寻求帮助,康答应立刻意会,眼泪扑簌簌掉的更凶了。 这番姿态活像甄嬛刚入宫时被颂芝掌掴的模样,只不过甄嬛是因为过于疼痛,没有忍住哭声,而康答应则是有意示弱,叫自己的哭的更惨些。 敬贵妃今日本不想管这些事儿,但奈何闹到了面前,不得不开口劝慰,“欣贵人确实有错,但实乃是因为淑和公主,方才动怒。 康答应也该知道,为人母亲,儿女便是心头肉,你这般口无遮拦,遭了欣贵人的训诫,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对吧,贵妃娘娘,”祺贵人声音尖锐,虽然是对敬贵妃说话,但是眼神却看着欣贵人,“欣贵人也不过是个贵人位份罢了,何来训诫妃嫔的权力? 即便康答应口无遮拦,言语警告便是了,这般掌掴伤人,太不把宫规放在眼中了吧。 若不加以惩戒,岂不是人人都要以被冒犯了为由,随意掌掴其他妃嫔了?!” 祺贵人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敬贵妃即便再想为欣贵人找补,也觉得有些哑口。 至于陵容与恬妃,则更不会帮忙说些什么了,毕竟她还要看着祺贵人彻底扳倒甄嬛呢,怎么忍心让她在这时候受了挫折呢? 唯独夏冬春是个实心眼的,她撇了撇嘴,“贞常在与康答应污蔑公主,就这般轻轻揭过去了? 若是欣贵人不一个巴掌叫康答应闭了嘴,还不知道康答应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要我说啊,就该反手再来上一巴掌,好好叫那些多嘴多舌的人长长记性!” 对对对,你说的可太对了,随意就想动手掌掴,不愧是世代骁勇的夏家,夏贵人真是不失家门风范呢。 陵容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前世夏冬春就是这般想叫自己长记性,结果被华妃一丈红直接打废。 今世没遭到这磨难,就该偷着乐了,居然还跑出来支持欣贵人,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夏贵人,如今已经够乱了,你就莫要参与其中了。”趁着无人搭理夏冬春,陵容赶快开口,将她的话给接了过来。 夏冬春看到陵容的眼神儿,人立刻蔫了,背过脸去说了一声嫔妾知道了。 “这事儿各有错处,”敬贵妃耐着性子开口,“康答应与贞常在诽谤公主,欣贵人无视宫规。 但欣贵人毕竟有些缘由,我也不好过多指责。 这样吧,各自抄写宫规反省己身,如何?” 这惩罚聊胜于无,双方都不愿意开口应和,敬贵妃多少有些尴尬,她看向陵容与恬妃,“两位妹妹,这样评判觉得如何?” “很是公平,”陵容笑着开口,“今儿已经闹了许久,想必各位姐姐和妹妹已经累了,不如暂时休息吧。” 事已至此,多吵也是无用的,众人一同应了下来,分别行礼三三两两地散了。 陵容担心夏冬春又闹什么别扭,这次便也跟着先走了,她脚程还算快,到御花园附近的时候总算追上了人。 “你倒是喜欢做好人,明明就是康贞二人做错了事儿。” 夏冬春果真还在气恼方才发生的事情,也对,毕竟她是个受不得欺辱的,一旦感同身受了,就扭不过来了。 “自然是她们做错了事儿,但是欣贵人不已经当众掌掴,叫她们颜面扫地了吗。 你以为我不叫你说话,是阻拦你为欣贵人撑腰吗?” 陵容摇着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欣贵人已经被祺贵人打成了莞贵人一派,若莞贵人私通一事坐实,她少不得要受到连累。 若是你因为仗义执言,被认为是甄嬛一党,也被连累了怎么办。 我与恬妃再有权力,也无法叫皇上对你改观,你说是也不是?” 陵容这一番话说的清楚,又都是以关心夏冬春的角度开口的,使得夏冬春一时也反驳不了,只能呐呐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你有侠义之心是好事,若是生在江湖中,想必也是个侠女。” “那是自然。”夏冬春高兴一扬头,“算你看的分明,若你认为康贞二人做的对,我们就再不能做姐妹了。” “是是是,为了和英姿飒爽的夏贵人做姐妹,我也只会认为你做的对。” “偏你会说,”夏冬春嗔了一句,话锋一转便提起来莞贵人的事儿,“你觉得……莞贵人是不是真的与四阿哥私通了啊?” “夏贵人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得知呢?”陵容摇头佯装不知,“但人证物证俱全,只怕是真的了。 不过祺贵人今日的事儿做错了,这般丢人现眼之事,应当在私下里和皇上禀告的。 可她却不管不顾,闹到了众人面前,妃子和皇子私通,这事儿叫皇上颜面尽失。 若是传的朝野皆知,又该如何收场?就算最后证明了莞贵人的确私通,祺贵人也不会再得宠了。” “今儿皇上的态度,连我都看出来不悦了,可是祺贵人骑虎难下,根本没机会收手了。” “你说的对,所以这一局……最好的就是让她不要输。”陵容起初还在笑着,但很快便叹了一口气,“可是涉及到四阿哥,这事儿就算是真的,只怕也没个结果啊。” “不会吧?皇上连这件事儿都能忍下来吗?”夏冬春声音有些大,吓得鸣玉慌忙阻止,叫她低声些。 第333章 罪不容诛 “小主,低声些,这事儿可不光彩!” 鸣玉吓得脸都要白了,好在晟妃素来与自家小主交好,不至于将这般胆大的言论给透露出去。 “他们做了不光彩的事儿,还要管着别人说与不说吗?” “哎呦,说便说了,您好歹低声些。”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这小丫头,居然还敢管到你主子头上来了。”夏冬春哼了一声,眼睛就又飘到陵容脸上去了。 “关于此事,还要看皇上最终的想法,你与我想太多也没用,不过你要是有什么证据,也可以交给祺贵人。 她能不能告发成功,就看这证据够不够硬了。” “行了,我知道了。”夏冬春嗯了一声,她恍然想起一个人来,“可是芳若是皇上的人,她要是证明甄嬛与四阿哥并无私情,只怕皇上会听她的吧。” “如果她是个聪明人,就会出来证明的,但她要是个傻的,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你会没有办法?”夏冬春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陵容没有丝毫准备,她甚至觉得今天这次告发,也许是陵容在背后操手呢。 陵容做出一脸无辜的姿态,含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走了。 瞧见陵容的样子,夏冬春一会儿觉得自己猜的对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对,思来想去,她干脆想了个办法——找机会接触一下月地云居其他伺候的人,没准儿还能探听到什么新的消息呢。 比夏冬春动作更快的,是苏培盛,在众人散去之后,他便已经赶去了圆明园。 如今圆明园中,所有人都不知道紫禁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四阿哥听说苏培盛来接自己进宫,脸上的笑意都掩藏不住了。 “皇阿玛怎得突然召我入宫了?可是叫我回去,与三哥哥五弟一同进学吗?” 苏培盛陪着笑,他点着头,只说是皇上思念阿哥,因此才叫自己来接人。 “我也是,对皇阿玛十分想念,但此番过去,也不知道要留宿多久。 苏公公,可有准备些衣物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哪里需要这般麻烦,阿哥跟着奴才回宫便好,内务府一应物品俱全,定不会叫阿哥缺衣少食的!” 苏培盛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乱,四阿哥丝毫没有察觉出异常,甚至觉得自己不需要再住在圆明园了,回到宫中就可以跟着三哥五弟一同在皇阿玛身边继续学业了。 “既如此,也请苏公公稍候,额娘虽被废为庶人,但到底还是我的额娘,临行之际,还是需要告别一二的。” 说来这莞贵人被废为庶人,又打进冷宫,四阿哥是不可以去看的。 但宫中素来在冷宫这处没什么太多规矩,既然四阿哥想去,苏培盛也不好阻拦的。 更何况,他也想亲眼看看,莞贵人与四阿哥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关系。 “四阿哥若是想去,奴才便跟着一同前去吧,皇上要是问起莞贵人的情况,奴才也能有话说。” 四阿哥自然同意,只不过他心中着急,想要快些回到紫禁城,脚下的步伐便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苏培盛忙不迭跟着,心中盘算着四阿哥究竟在急些什么。 很快,便到了作为“冷宫”的月地云居,守在门口的侍卫昏昏欲睡,直到四阿哥过来,便立刻警醒了些,对他也没有任何阻拦,抬头便放了过去。 苏培盛觉得有些奇怪,便留了下来询问情况。 那侍卫没怎么见过苏培盛,就将他当成了伺候四阿哥的老太监而已,面对询问,侍卫甚至还好奇地开口,“公公,你不会最近才来伺候四阿哥吧,连他每日都来给莞贵人请安都不知道?” “是啊,最近皇上看四阿哥年长,需要多些人伺候,才把我给分来了。”苏培盛打着哈哈,“四阿哥每次来这儿,都要多久啊。” “哎呦,这可没个定数,有时候是一炷香的事儿,有时候可能要小半天呢。 反正这圆明园就这么一个主子,他喜欢留多久,就留多久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查。” “很有心得啊,”苏培盛笑着和他打趣,“没想到四阿哥和他的养母感情倒是深厚。” “深厚确实挺深厚的,只不过最近里面那位有孕了,两个人好像还起了争执,四阿哥这几日都没来看望。 想来今日是想通了?才又来看望的。 你啊,在四阿哥身边伺候可得警醒些,勿要像现在这般问东问西,惹了四阿哥不悦。” “谢了。”苏培盛拍了拍那侍卫的肩膀,又对他好一番夸赞,这才迈开步子进了月地云居。 莞贵人端坐在正厅中间,与四阿哥闲聊回宫之事,根本瞧不出来一点是被打入冷宫的模样。 也是,圆明园面积大,不会像紫禁城内那般逼仄,更不需要单独打进那萧条的冷宫之中。 再加上莞贵人有孕,自然不会受到什么苛待,更不会像芳贵人那般疯疯癫癫了。 “奴才给莞贵人请安。” “苏公公何必多礼,我如今不过是个庶人,论起身份来,还不如你高呢。”甄嬛笑着叫苏培盛起身。 “小主哪里的话,即便您身在冷宫,也是奴才认识的莞贵人,这礼是不能废的。” 苏培盛从不轻易展露喜恶,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落井下石,“小主与阿哥,可说完体己话了?” “说完了,”甄嬛听见苏培盛所言,心中猜测皇上是有意复了自己的位份,不然苏培盛也不会这般尊敬,“四阿哥最近身体不适,学业稍有懈怠,我便多嘱咐了他两句。” “额娘,儿臣身体虽有不适,但这书可都未曾落下呢,已经读了许多,瞧这些批注儿臣可都带来了。” 四阿哥骄傲的很,论起才学来,弘时与弘昼都是比不过他的,即便他落下一两日,也能胜过他们许多。 “额娘晚些再看,你啊,还是先跟着苏公公回紫禁城吧,免得你皇阿玛担忧,可明白?” “儿臣明白了,”四阿哥起身恭敬行礼,他目光落在苏培盛身上,“儿臣会问过皇阿玛的,若是能与额娘一同在宫内日日见到皇阿玛便好了。” “关注己身便好,去吧。” 两人已经告别,苏培盛方才开口,“小主,奴才可否将芳若姑姑带回宫中? 皇上关心小主身体,但又因为国事不能前来,又有祺贵人的前车之鉴,不敢叫娘娘拖着孕体奔波。 故而便想叫芳若姑姑跟着回去,叫皇上问上一问,也能安心些。” 几乎是下意识的,甄嬛便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但苏培盛是皇上身边的人,向来不和任何一个妃嫔走的近,自然不太可能帮着别人谋害自己。 但芳若到底有些人脉,若是她走了,自己在这月地云居之中也多有不便。 只不过皇上也是奇怪,明明都已经派苏培盛过来了,为何还要芳若回去。 莫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而这事儿还是针对自己的? 甄嬛心中盘算,最近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是叫祺贵人落了胎,二是自己有了孕。 这怀孕一事,太医已经来把了脉,总不会皇上在怀疑这一胎来路不正吧? “苏公公,叫芳若回去自然可以,只不过冒昧问上一句,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娘娘多虑了,”苏培盛笑着开口,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甄嬛宫中发生了什么,“皇上一方面是思念四阿哥,另一方面是想叫四阿哥也跟在身边,学一些政事。 整日留在圆明园中,四阿哥也只能跟着太傅读史书学兵法不是。” 甄嬛瞧了四阿哥一眼,用眼神鼓励着她,只不过自己心中的隐忧却渐渐升起,不安之感加剧。 “那便快些回去吧,只不过我也要嘱咐芳若些事情,还请苏公公稍候。” 这样的要求苏培盛自然不会拒绝,他与四阿哥一同去了院中等候,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芳若才出来与两人汇合。 “苏公公,我离开之后,小主身边便无人伺候了,这……” “已经安排好了,放心便是。”苏培盛来之前便安排好了一切,待三人离开之后,便有两个嬷嬷来到月地云居,照顾莞贵人的身体。 三个人乘上马车,片刻不敢耽误地回到了宫中,但如今天黑的快,到达宫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皇上身心俱疲,并不想看到四阿哥,苏培盛就只能将四阿哥暂时安顿在阿哥所,转而先将芳若带去了养心殿。 面见皇上之前,苏培盛并没有将事情告诉芳若,直到进了养心殿的门,他方才简单说了一句。 芳若震惊非常,一时之间连面色都白了,她来不及思考,就看到了皇上。 她立刻行礼,心中飞速地思考着对策,这莞贵人与四阿哥私通之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坐实,别的不说,自己这条命就要保不住了。 没等芳若说什么,白芷与桔梗便被带了过来,两人双双行礼,分别跪在了芳若两侧。 “白芷?桔梗?”芳若颇为惊讶,她低声呼唤了一句,只得来一个点头罢了。 “芳若,你是朕派去莞贵人身边的,如今朕有问题问你,你应当知无不言。” “奴婢明白。”芳若再次行礼,她颇有些焦躁,“一定知无不言。” “莞贵人与四阿哥之间,你可了解?” “四阿哥常常来月地云居看望莞贵人,奴婢一般都陪伴在身侧的。”芳若未曾将话说死,“他们母子关系十分和乐。” 皇上瞧了白芷一眼,她立刻开口说话,将四阿哥那日来月地云居的事儿说了出来。 芳若听的心惊,手心的汗水也越来越多,“三阿哥受伤那日,奴婢确实去看望了,因着皇后娘娘与李答应都不在,三阿哥身边也没个嬷嬷照顾,奴婢便自作主张多留了会儿。 大概是侍奉三阿哥用了晚膳,又用了药物之后才回月地云居的。 那时候四阿哥早就离开月地云居了,白芷所说的事情,奴婢委实不知,也没有办法证实。 此外,奴婢也并未听到小主或是其他人提起,所以……” 芳若越说越没有底气,毕竟无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说不知道,这事情想来便有些离奇,叫皇上如何能相信。 但皇上偏偏点了头,随即便是桔梗开口,又说了一件关于四阿哥与甄嬛的事儿。 很凑巧,又是一件芳若不甚清楚的事儿,她几乎要流出汗水来了。 但同时也意识到了,要么是莞贵人不信任自己有意躲着,要么就是告发之人有意选了自己不在的时间编排。 “那夜……四阿哥确实来了月地云居,因为莞贵人害怕雷声,那夜刚巧奴婢染上了风寒,所以……所以并未侍奉小主。” 这理由听起来极其牵强,芳若说的虽是真话,但听起来比真话还假。 就连苏培盛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似乎是想不到芳若这样一个得过皇上信任的人,居然连说辞都这样漏洞百出。 “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情。” “……是。”芳若脸上的冷汗已经下来了,她闭了闭眼睛,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朕知道了。”皇上并未动怒,也并未因此而惩罚芳若,他十分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叫众人都退下去了。 苏培盛瞧着皇上的状态,先是奉茶,后是为皇上捏肩,他很想将今日了解到的情况告诉皇上,但是瞧着皇上这模样,怕是已经听不下去了。 “听了芳若的话,你觉得如何?” “奴才愚钝,倒是听不出什么。”苏培盛顿了顿,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发表什么意见的好,“只不过今日去月地云居,那守门的侍卫倒是说和奴才说,四阿哥是个孝子,无论风雨,日日都要向莞贵人请安的。 莞贵人也常常关心四阿哥学业,有时候要问上小半天,才会放四阿哥回去读书的。” “那侍卫还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了,毕竟圆明园中皇上和众位娘娘都不在,这些侍卫奴才的,私下里都会偷懒,很多事情他们也不清楚。” 第334章 奸夫是谁? 苏培盛“不经意”地,将自己查到的消息透露给了皇上,说到底也并没有谎报,皇上也是有几分信任的。 可是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对自己的妃嫔有觊觎之心。 但…… 皇上闭了闭眼睛,其实弘时之前也觊觎过庶母,只不过他们二人并未进一步接触,勉强还能原谅一二。 更何况瑛答应已死,并没有闹出什么有孕之事来。 如今证据太完整了,皇上几乎是不得不相信,四阿哥与甄嬛是有些私情在的。 可瓜尔佳氏闹的太大了,只怕前朝也有人知道了,若真是坐实了这件事儿,这皇室颜面何存? 年纪越大,皇上对面子看的就越重,一想到前朝大臣表面恭敬内心嘀咕的姿态就觉得疲惫。 但若是不处理,这般叫人恶心的事儿就会一直梗在心间挥之不去,就如同那夜的皇额娘与隆科多一般。 “皇上,您忙了一日了,可要早些翻牌子休息休息?” “今儿就在养心殿吧,朕没心情。”皇上又坐到了桌案前,提起毛笔写字,但是明显有些心浮气躁,写出来的字也叫他并不满意。 这一夜,对于皇上来说是难眠之夜,对于陵容来说则是睡的格外舒服,甚至整夜都没有做什么梦。 “娘娘可算是醒了。”照水端着清水过来为陵容漱口,“今儿一早,祺贵人就来过承乾宫一次。 奴婢问她有何要事,但祺贵人却不肯说,听闻娘娘还未曾醒来,就离开了。” “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到了咸福宫去了,想来是问莞贵人的事儿吧。” 陵容一听见甄嬛的名头,立刻便清醒了许多,她挽着头发起身,“昨夜四阿哥与芳若都到了吧,皇上没有审问四阿哥,想来是已经信了祺贵人所言。” “信了祺贵人所言皇上也没有做出任何惩处,奴婢从昨夜就探听着,养心殿一直没有动静。” 照水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为陵容梳发,“没想到皇上当真忍耐下来了,看来莞贵人着实好命啊。” “一切都还是未知之事。”陵容瞧了瞧镜中的自己,随手拿了一个螺子黛描了描眉毛,又十分随意地丢在了一旁,“祺贵人这般着急来找,就是想催促皇上下决定,所以我们可不能拖她的后腿,要早些准备好才行。” 陵容也想看看,将皇上逼迫到必须下旨的时候,他又会如何选择。 因此,陵容梳妆打扮时便快了不少,她这次倒是没弄什么过于素净的妆容,头饰甚至还华丽了不少。 刚刚用完早膳,敬贵妃便派人来请了,各宫姐妹再次齐聚咸福宫,商量的还是同一件事情。 刚一进门,陵容便听见祺贵人激动的声音,“敬贵妃娘娘,这一天一夜过去了,可审出了什么名堂啊?” “此事由皇上处置,本宫又如何知情呢? 祺贵人这般焦急,不如去一趟养心殿,左右皇上已经下了早朝,想必是有时间与你说一说告发之事的。” 陵容刚好慢步进来,与敬贵妃行了个礼,“我当姐姐急忙派人叫我是有何事,原来还是昨日那件。 此事也难怪祺妹妹着急,毕竟莞贵人谋害她在先,如今自然着急瞧见仇人落难了。” “话虽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未免……”太直白了些。 祺贵人心中嘟囔,她本就是受难那个,本以为皇上能为自己讨回公道,却未曾想拖了一整夜还没有消息,真是叫人着急。 “本宫也知道祺贵人为何着急,只不过皇上全权处置,大家都不好过多问询的。 今儿若是你有其它证据要拿出来,便一同拿出来吧,若是没有,众位妹妹便散了吧。” “臣妾确实还有一份证据。”祺贵人咬着牙齿,许久之后才吐露出一句话来,“那甄氏在甘露寺中便不安分,诱惑家奴,伺机逃脱,若非监寺净白瞧见,只怕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真不愧是祺贵人,给她一场告发,就能把这些人一个个地都给搜罗来。 陵容甚至都起了一些兴趣,毕竟私通家奴什么的,可比沈眉庄与温实初还要大胆和离谱。 只不过那个联系甄嬛的奴才已经被自己派人给弄死了,祺贵人难不成又为甄嬛找了一个? “净白?她如今可来到宫中了?” “自然是来了。”祺贵人抚了抚衣袖,一抬手就叫景泰将净白带过来。 净白应该是早就与祺贵人通过气了,进到正厅时便开始给众人请安,从敬贵妃到康答应请了个遍。 “呦,这净白师太记性倒是好,”欣贵人哼了一声,“连贞常在与康答应都叫的清楚,怕不是事先与人通了气,又来作什么莫须有的证了吧!” “欣贵人倒是有趣,”祺贵人这两日与她吵的都有些累了,但还是开了口,“每个人证来了,你都说是伪证。 你怀疑白芷与桔梗也就算了,净白师太可是出家人,怎可能说些诳语呢。” “祺贵人说的对,出家人不打诳语,”净白师太行了个佛礼,眉眼低垂,倒真像是个绝无私心的出家人一般,“若是贫尼所知之事,自会一一告知。” 欣贵人讨了个没脸,不悦地偏过了头,淳贵人倒是安慰了她两句,只不过她似乎并不领情罢了。 “废妃甄氏在凌云峰的事儿,你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一说吧。” 净白眼神明亮,略一低头便开了口,“栩贵人刚来甘露寺时,便与众人不同,带着两个嬷嬷,我们这些人也只能敬而远之。 偶尔的,栩贵人会与寺中其他人一样,做些诵经洒扫,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但后来,栩贵人便称自己病了,还说什么怕传染了寺中之人,自请上了凌云峰独住。 偶尔贫尼会上凌云峰看上一看,有时会碰到一个男子行色匆匆地离开。 甘露寺乃皇家寺庙,按道理来讲,外男不得随意进入的。 贫尼便想着找栩贵人问上一问,但栩贵人盛夏之中也整日掩着门,两个嬷嬷守在外头,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瞧瞧,若真是没有奸情,又何须白日里紧锁房门,还特地叫嬷嬷守在门外,想必是恋奸情热、自甘下流,怕人撞破吧!” 这词听着叫人脸红,祺贵人就这般不管不顾说了出来。 “祺贵人……”敬贵妃着实觉得污了自己的耳朵,便开口叫了停,“众人都在此,你也该斟酌着用词才好。” “甄氏这贱妇做下这丢脸之事,用这样的词已经算是给她留了颜面了!” “好了!”敬贵妃也带了点严肃的语气,“净白师太,继续说凌云峰之事吧。” “是,贵妃娘娘。”净白忙赔着笑,出家人的出尘之态便消失了,带着些叫人嫌恶的猥琐感,“后来贫尼便常常关注着凌云峰,那男子时不时便会过来一次。 贫尼觉得不好,便劝诫了几句,未曾想到栩贵人竟然恼怒起来,不仅辱骂贫尼,还叫那两个嬷嬷将奴婢毒打了一顿。” “那男子,你可知道叫什么名字?” “叫小麦。”净白双手合十,将那奴才的名字说了出来,“贫尼听闻是甄府的家生奴才。” “甄府的家生奴才去甘露寺,想来并非是皇上授意吧。” “自然不是。”祺贵人想也不想,便立刻开口反驳,“皇上即便想要派人去看望甄氏,也该派身边的人才对,怎么可能派甄府的一个家生奴才呢?” 祺贵人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敬贵妃自然再提不出任何疑问来。 “不过净白师太的话,也只能作为佐证,毕竟没有太过切实的证据。” 敬贵妃说话实在,但她也清楚,这三个人的证据,已经叫甄嬛没有翻身可能了。 “这还不算切实的证据,难不成非要在榻上撞破那甄氏的奸情,才算切实的证据吗?” 祺贵人说话着实是有些难听,但话糙理却不糙。 但敬贵妃也只能派人将此事告诉皇上,不好自己在私下里做什么决定。 皇上未曾过来,只是叫人将净白给带去了养心殿中。 一整个上午过去,养心殿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反倒是四阿哥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被冤枉与自己的养母有私情,四阿哥当真是又急又恼,可莞贵人不在宫中,自己又没有其他人可以寻求帮助,只能无助地在阿哥所中团团转。 偏生三阿哥要来他面前走动,炫耀皇上对自己学业的夸赞。 “四弟你很少在皇阿玛身边,平日里还是要多去黄阿玛身边走动请安,得皇阿玛指点一次,保证你受益终生。” “自然比不得三哥受皇阿玛宠爱,”四阿哥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了这句话,“我昨日才来宫中,想要给皇阿玛请安,也要等今日课业结束才行了。” 三阿哥探头过来瞧了瞧弘历面前的纸张,“四弟的字儿越来越有风骨了,皇额娘过去倒是教过我,只可惜我这字儿始终未曾练好。” 弘时只是想要夸赞弘历,却没想到自己的话听在弘历耳朵里充满了嘲讽。弘历强忍着怒意,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来,“三哥,齐娘娘如今怎样了,这次在圆明园中我都未曾见到齐娘娘呢,可是她身体有些不好?” 三阿哥叹了口气,脸上的欢愉立刻就消失了,“额娘如今在长春宫修身养性,已经许久未曾陪伴在我身侧了。 老四,我甚至不如你,虽然莞娘娘被废为庶人,但好歹你能日日拜见,而我却无法见到额娘。” 弘昼在旁边嗤笑了一声,他心中骂了一句弘时是傻子,便再也听不下去,毛笔一甩就自顾自出去了。 “老五这又是怎么了?”弘时皱了皱眉,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不妥,“整日里臭着一张脸,好似谁欠他十万两银子一般。” “五弟许是想起了去世的裕娘娘了吧,”弘历叹了口气,弘时这脑子不够聪明,叫他有些嫌弃又有些庆幸,“三哥想不想侍奉在齐娘娘身边啊。” “这自然是想了,你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倒是有一些,”弘历做出欲言又止的姿态来,他摆了摆手,“还是算了,三哥你如今的状态甚好,不要贸然改变的好。” “你这人,说起话来怎么吞吞吐吐的。”弘时一想到能将额娘解除禁足,心中便焦急了起来,“若是能日日伺候在额娘身边,便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好四弟,你就帮帮我吧。” 弘历叹了口气,心中想着这可是你自找的,“皇阿玛在幼时,就被皇玛嬷送给了其他妃嫔抚养,皇阿玛因此心中有结,最是不愿意看到他人母子分离。 三哥,你可还记得恭定?” “我自然记得。”弘时点了点头,恭定养在春禧殿,偶尔会来阿哥所和他们一起读书。 “恭定便是与十叔父女分离,那日我去看望十叔,他十分想念恭定,一直盼着能再见一面。 若我们能为十叔和恭定求情,让十叔得到皇阿玛宽宥,不仅能够保全皇阿玛的千古名声,还能思及三哥,叫你与齐娘娘母子团圆。” “皇阿玛当时被行刺,想来也是一时恼怒,方才惩罚十叔。 同样是与至亲分离,想来皇阿玛也不愿意见自己的兄弟手足与至亲骨肉这般分离。 还有八叔和十七叔,若是皇阿玛能一同宽宥,那便好了。” 弘时叹了口气,他已经被弘历说动,有了向皇上求情的心思,只不过他不想叫弘历拿了这功劳,便想着先一步过去求情。 “只不过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才好,四弟你刚来宫中,先安顿好吧。” “都听三哥的。”弘历瞧着三阿哥那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了,但他也并不拆穿,只是点点头又去看书习字了。 这一招,就能去了弘时,若是再除去弘昼,即便自己真的与莞贵人有私情,皇阿玛也不会降罪于自己。 可弘昼是个聪明的,一般的计谋他是不会上当的。弘历心中盘算着,他如今可没有太多时间耽搁了,必须要一击毙命才行。 第335章 四阿哥弘历 急功近利的弘时,在受到弘历挑拨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去找皇上求情,虽然碰了壁,在养心殿门口等了许久,最终他还是进了门。 只可惜话刚说了几句,皇上便气恼起来,手中的毛笔几乎要甩在了三阿哥脸上。 “你为你十叔求情?你觉得朕做的不对,是吗?” “皇阿玛,儿臣并未觉得您做的有何错处。只是觉得十叔父女分离,难免心中思念,毁伤了身体。 儿臣与额娘分离,对这种煎熬之感最为了解。皇阿玛,您也与皇玛嬷分离过,想必也同样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我与你师叔是兄弟手足至亲兄弟,不念兄弟之情,派人刺杀甚至想要谋权夺位。 朕念在兄弟手足之情的面上,并未严加惩戒,只是将恭定带进宫中,命人好生教导,免得学了他父亲,成了那不忠不义之人。” 皇上虽恼怒,但念在三阿哥是为了恭定着想,便想着口头教育一番,并未起什么惩罚的心思。 但没想到,三阿哥却冥顽不灵,仍要为敦亲王父女执言。 “皇阿玛,十叔固然有错,但罪不及恭定,好歹叫十叔父女相见,以免皇阿玛被后世扣上残害兄弟手足的帽子啊。” 残害兄弟几个字不出意料地刺痛了皇上,他挑了挑眉毛,不悦地哼了一声。 是其他人看见皇上这般模样,就该知道皇上此时已经震怒,无论什么话都不应该再说了。 只可惜弘时是个傻的,竟然继续劝说皇上,“皇阿玛,八叔,十叔和十七叔犯下大错,如何惩罚都是不为过的。 只是恭定与儿臣也算兄弟手足,先帝膝下诸子,也都为皇阿玛手足至亲,尤其是十四叔,更是与您一母同胞。 儿臣想,若是皇爷爷在世,想看的一定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故而,即便几位叔叔做了错事,儿臣也想请皇阿玛开恩。” 皇上面上溢出一丝怒气,他直觉弘时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儿臣……皇阿玛,额娘曾经虽然做错过事情,但确实是受人胁迫,被逼无奈。 如今禁足许久,已经知道自己的过错了。 莞贵人害人无数,被贬为庶人罚至尚能从宫外复位,甚至再次有了身孕。 额娘……额娘也该重新复位才是,毕竟额娘真的悔过了,皇阿玛!” “你今日一来,就为许多人求情。”皇上怒极反笑,叫三阿哥恍然以为皇阿玛十分高兴。 “儿臣只是觉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故而愿意为几位叔叔与额娘求情。” “其他人便算了,你居然要为你八叔求情。” “皇阿玛,八叔也是您的兄弟手足……” “既然你坚持为你八叔求情,不如去做他的儿子吧。”皇上语气看似轻松,说出的话却沉重的很。 “皇、皇阿玛,儿臣不过是为几位叔叔求情,您不要儿臣了吗?” “并非是朕不要你,而是你要弃朕而去。身为人子,谋害你父亲性命之人你都可以原谅,可见你心中并无朕这个皇阿玛。 既如此,你便去做你八叔的儿子吧。” “苏培盛!” 皇上一声厉喝,苏培盛慌忙赶了进来,“弘时孝心,主动请示愿意为他八叔养老送终,朕甚感欣慰。 既如此,便叫他去做允禩的儿子,全了他这一片孝心。 但允禩因罪已经被除去了黄带子,玉牒之内业已无他名讳。 弘时如今既是他的儿子,便子从父行,也一并撤了黄带子吧。” “皇阿玛!皇阿玛!儿臣从未想要做八叔的儿子,皇阿玛就原谅了儿臣吧!”弘时此时才觉得害怕,他慌忙行礼,祈求能得到皇上的原谅。 “弘时,即便你不具才干,但到底是朕的长子。你学识比不上弘历与弘昼,朕便对你处处管教;你为人软弱却又大胆,觊觎庶母不知悔改,朕念在你年纪尚小,便对你处处优容。 可你是如何对朕的?朕是你的长辈,你的阿玛,你处处指责句句讥讽,可有为人子之心? 去吧,弘时,朕没有你这个儿子了。” “皇阿玛,儿臣真的知错了,皇阿玛。”弘时眼泪几乎要落了下来,他推开苏培盛,重又给皇上磕了个头。 “儿臣只是想念额娘,方才这般求情,皇阿玛就原谅了儿臣吧!” 弘时声音悲痛,然而皇上早就不再看他,示意苏培盛将他给拉出养心殿。 三阿哥的声音越来越远,皇上瞧着面前的字,蓦地叹出一口气来。 这消息传到后宫之时,就连陵容都惊讶了。果真弘历是这三个阿哥中最有脑子的,略微出手,就直接除掉了长子弘时。 看来四阿哥是知道了莞贵人的事儿,否则也不会用害兄弟这种法子,来保全自身了。 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五阿哥也缺少了一个劲敌,两人都向着那个位置更近了一步。 陵容思索着如何叫五阿哥与恬妃打好关系,两个人相互依靠,一个坐上后位一个坐上储君的位置没什么不好。 但还未等陵容想出什么好法子,棠棣便进来通报,告知陵容五阿哥求见。 如今的五阿哥失了裕嫔这个额娘,比以前要内敛一些,但是眉眼之间透露出的还是从前模样。 “儿臣给晟娘娘请安。” “五阿哥不必多礼,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事儿?” 五阿哥点了点头,他没有拐弯抹角,干脆直白开口,“弘历对三阿哥下手了,儿臣觉得,下一个便是我了。” “弘时错在为不该求情的人求情,他愚蠢自大,但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若你着实担心弘历给你使绊子的话,不如从今日起便病了吧。也许你的退让,能让他收手。” 五阿哥并非是那种隐忍退让的性子,听见陵容这般说他,眉头登时便紧皱了起来,“遇到事情就逃避,未免太过胆怯,晟娘娘,儿臣未曾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怎么?与其与他硬碰硬,最后闹个两败俱伤,不如暂时忍耐蛰伏,寻找合适的机会再出手。 钝刀子割人虽痛,但一击毙命才是最省时省力的。” 陵容懒得给他讲什么大道理,“若是你已经有了想法,需要我的帮助,直说便是。 能帮你的,本宫一定会帮,但若是害人性命便算了。” “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晟娘娘居然是一个在意别人性命的人。”如今的陵容已经不仅仅是那个县令的女儿了,她还有个正七品的弟弟,很受皇上重用。 但五阿哥仍是瞧不起她,毕竟那般差的家世,培养出来的人永远比不上那些高门贵女。 瞧瞧,这般胆小怯懦的样子,真是叫人不喜。但她着实有手段,亲近一番也无妨。 五阿哥悄悄地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虽然宫中的人三缄其口,但儿臣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四阿哥与莞贵人之事,听着便知道是空穴来风,但如今都没有个定论,想必是有些人将证据准备的十分充分吧。 三哥呢曾经觊觎过庶母,虽然是个贱婢出身,但确实也入了皇阿玛的眼。 这个不加考虑便与那瑛答应拉拉扯扯,惹了皇阿玛的眼。如今四阿哥也是这样,前车之鉴,皇阿玛只怕信了几分。 所以四阿哥才这般着急,忙着除掉他这几个兄弟,好叫自己成为皇阿玛不愿去动……或者说无法去动的那个存在。” “这话你都不必说,所有人都很清楚。问题是你今日来找我,是想要如何去做。”陵容也有些不耐烦,便出言打断了他,“你若是急需一个靠山,我倒是不建议你选择我。 毕竟你自己也清楚的很,本宫的母家给不了你任何一点帮助。 与我交好的妃嫔当中,最符合你要求的只剩下一个恬妃了。 本宫倒是可以帮你引荐,就看你能拿什么东西来换了?” “晟娘娘,虽然我不太喜欢你这个人,但与你说话、做事却是最舒服的。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坐上那个位置,我对八弟就如同皇阿玛对十三叔一般,可好?” 陵容点了点头,她没有继续催促弘昼立下什么誓言,“弘昱日后若是真有能力,也许能帮上你一二。 若是真没有能力,也不必太在意他。 这皇室之中啊最难过的是女子,只要你能好好照顾你攸宁妹妹,便好了。” “我很喜欢攸宁妹妹,自然不会叫她受苦。最好是留在京城,日日能看见。” “用了晚膳之后你再来吧,本宫会说服恬妃的。” “那儿臣便等着晟娘娘的好消息了,”弘昼刚刚起身,却又露出个状似腼腆的笑容来,“不过儿臣书已经温完了,回阿哥所也是无事。 晟娘娘,不如让儿臣与八弟一起玩儿上一阵吧,也好促进一下感情。” 陵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便露出个笑容来,“木槿,带五阿哥去偏殿吧。吃食多准备一些,几个小孩子玩闹起来,只怕很快便饿了。” “儿臣谢过晟娘娘。” 弘昼行了个礼,方才跟在木槿后面,一同向偏殿去了。 照水跟着走了几步,见到五阿哥进了偏殿,方才转身开口叫了一声娘娘。 “不必担心,五阿哥是害怕了。”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来,“四阿哥出手实在是太迅速了,他在紫禁城内几乎是没有任何帮手的,却能仅凭口舌就让三阿哥再也不能争夺皇位了。 弘昼在宫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三阿哥,即便他再不愿意,也只能想办法认个娘亲了。” “话虽如此,只是五阿哥这态度……奴婢都替娘娘觉得气恼。” “这种态度也好,若是像四阿哥那般,只怕就算帮了他,也会被猜忌到死。 好了,先带上点什么东西我们去一趟延禧宫吧,恬妃期待了那么久,这一次终于距离皇后之位更进一步了。” “那五阿哥?” “放心吧,芳林和芳华都跟在身边,他没机会做出什么事儿的。更何况,他也不会做。” 陵容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又嘱咐照水将礼物多准备一份儿,才去延禧宫寻恬妃。 将第二份礼物送给夏冬春之后,五阿哥想要做的事儿便定了下来,只不过恬妃能不能顺利成为五阿哥的养母,还要看她自己的能力,陵容最多能吹一吹枕头风,想办法劝皇上两句,除此之外,可就再没什么好办法了。 其实也不是。 陵容站在延禧宫的门口,眼神飘荡着去了皇后所在的景仁宫。那儿的门扉紧闭,走过时便觉得有一阵阵腐朽的气息传来。 走到门前,陵容便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绘春从门后探出头来,见到陵容没有丝毫震惊之色。 “晟妃娘娘万安。” “绘春,”陵容停下了脚步,她顶着正午的阳光,看向灰暗的景仁宫内部,“皇后娘娘可有事情吩咐?” 绘春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晟妃娘娘,娘娘叫奴婢前来询问,三阿哥如今可还在宫中?” “三阿哥……”陵容叹了口气,“他如今已经不在宫中了,皇上下旨,说三阿哥孝心难得,所以便叫他去做八爷的儿子。 皇后娘娘应该知道,八爷被关在宗人府中无法教养三阿哥,所以三阿哥暂且送去了恒亲王府。” 绘春愣了一下,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有些不信,但是她们也确实探听到了皇上的旨意,只是消息到底还是不够灵通。 “齐妃娘……李答应未曾为三阿哥求情吗?” “李答应在禁足之中,怕是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陵容故作叹惋,“况且皇上最近因为四阿哥与莞贵人之事焦头烂额,三阿哥怕是中了别人的计谋,成了发泄的出口。 绘春,若是皇后娘娘不知道三阿哥如今如何了,你便瞒着些吧。 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恐怕会因此头风更重,伤了身体就本宫的过错了。” “奴婢代皇后娘娘谢过晟妃娘娘。”绘春行了个礼,她缓缓地合上了景仁宫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336章 流放三千里 绘春的态度客气,但其背后的皇后不见得是会是这般模样。三阿哥的离开想必给皇后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否则她也不会这般“病急乱投医”,叫绘春守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了。 可是这么久了,皇上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她不会还抱着能出景仁宫继续做皇后的美梦吧。 不可以哦,皇后娘娘,臣妾给你准备了更好的归宿,等到新帝登基,你一定会喜欢的。 陵容心中无限思绪,她立在景仁宫门口又看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踱步离开。 待回到承乾宫时,五阿哥仍在与弘昱和攸宁玩耍,他似乎确实很喜欢攸宁,甚至能耐着性子陪她处理花瓶中的花叶和花枝。 弘昱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他骑着三阿哥送来的小木马摇晃着,慢慢地慢慢地就合眼睡了过去。 好在木马够大,弘昱抱着睡的很舒服,故而芳林也没有立刻上前抱着,免得打扰了他。 “喜欢吗,五哥哥?”攸宁终于将花瓶中的花儿都拔了出来,枝条相缠做成了一个花环。 弘昼低下头来,攸宁便帮他带了上去,花环做的刚好,卡在额头上还算漂亮。 “喜欢,攸宁做的很漂亮。” 弘昼抬手想要摸那花环,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他偏头看了一眼弘昱,声音便低了下来,“攸宁不给弘昱也做一个?” “弟弟不喜欢,他只喜欢骑马,带着花环会掉下来。” 攸宁摇了摇头,她手指捏着一片花叶子,语气是十足的不开心。 “那以后攸宁都给五哥做,好不好?” 弘昼将攸宁手中的花叶拿了下来,用手帕替她擦了擦手指之后,便主动牵着她的手一起出门,路过芳林时还提醒了一句,八阿哥已经睡着了。 “好,那五哥哥也可以教弘昱骑马吗?额娘说三哥以后都教不了弟弟了。 五哥哥,三哥去哪里了呢?是生病了吗?” 弘昼沉默了一瞬,他很快便扬起一个笑容来,“对,三哥和我一样,身体不太好,所以要出宫养病的。 攸宁不要担心,以后还会看到三哥的。” “嗯。”攸宁点了点头,两个人走到了院子中,“五哥哥,你喜欢四哥吗?” “怎么突然提起四哥了?他最近有来看望过攸宁吗?” “四哥没有来看望过,之前在圆明园中碰到了四哥,他不喜欢攸宁的花环。”攸宁松开五阿哥的手,先跑到了院中的梨树下仰头去看,“好可惜,已经没有梨花了。” “明年还会有的。”弘昼跟着走了过来,“他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很喜欢攸宁的花环。” “谢谢五哥哥喜欢。” 攸宁笑着拉他的手,转眼便看到陵容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拉着五阿哥跑到了陵容面前,“额娘,好看吗?” 陵容顺着攸宁的手指看向了五阿哥,弘昼头顶上还戴着攸宁做的花环,因为奔跑歪了一些,显出了些好笑的意味。 好在陵容忍住了笑,她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花环好看,只不过你五哥是男孩子,不一定会喜欢戴着花环的。” “五哥哥喜欢,”攸宁不服气地摇了摇头,她拉了拉弘昼的手,“五哥哥喜欢的。” “对,喜欢。”弘昼倒是顺着攸宁的话说,比与陵容闲聊时态度好了不知多少倍。 在攸宁面前,陵容从来都是平和的,她笑着夸赞,说这花环做的漂亮,很衬五阿哥的肤色。 五阿哥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便掩盖了下去,他松开攸宁的手,叫她跑去自己额娘的身边。 陵容将攸宁抱起来,略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弘昱是睡着了?你才缠着五阿哥。” “五哥哥好,陪攸宁玩,弘昱只喜欢骑马!” “好。”陵容又陪着攸宁玩了一会儿,直到她困的有些哈欠了,才叫芳华送她回偏殿休息。 攸宁一走五阿哥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晟娘娘,不知您与恬妃娘娘商议的如何了。” “万事俱备,但你若是想成为她的养子,也并不简单。”五阿哥带着花环的样子着实怪异,陵容没忍住又看了一眼,“但是恬妃想坐上后位,所以希望能得你这么一个助力,坐稳位置。 这样一来,对你们二人都是好事,你变成嫡出的皇子,会稳稳压四阿哥一头了。” “皇后娘娘可还在呢,这些事情遥遥无期,两位娘娘还真是敢想。” “事在人为,不是吗?”陵容一脸淡然模样,如今甄嬛与四阿哥之事,就能除掉两个人,皇上如今能选的,也就只有弘昼这一个了。 当然,若是皇上能再活个十几年,弘昱倒是也有机会。 只不过陵容其实并没有当什么皇后的心思,毕竟她真的不想和皇上做夫妻,两世都做他的妃嫔,已经是皇上的福气了。 做皇上妻子这种事,只怕也只有皇后华妃还有甄嬛心心念念了吧。 “那儿臣便期待着,”五阿哥背着手,瞧着正午的阳光渐渐偏移,“晟妃娘娘和恬妃娘娘大业可成吧。” 陵容盯着五阿哥出门的背影,她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提醒,“五阿哥,头上的花环。” 话音刚落,只见五阿哥的身体一顿,他立刻摘下了头上的花环,加快脚步消失在了陵容的视线之中。 第二日一早,皇上对于“私通”一事的判决便定了下来,罪妇钮祜禄氏被判流放,与那甄氏一族一起,到宁古塔那般苦寒之地受苦。 她如今仍旧怀着孕,就被从圆明园中带了出来,一点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上了镣铐,踏上了去宁古塔的路。 流放三千里,她腹中的孩子已经绝无可能留下,皇上此举便是存了叫甄嬛一尸两命的心思。 陵容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呆呆地坐了许久,她望向永寿宫的方向,眼泪不受控制地便要流淌而出。 她仰了仰头,眼泪被忍了回去,温暖的日光照在脸上,久久地,就如同母亲温暖的手掌一般。 甄嬛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陵容并不觉得开心,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怅惘,前世今生,她们二人都没有机会做什么知心的好姐妹,甚至为了权力和地位,又一次争的你死我活。 “娘娘。”照水轻声唤了一句,她直觉陵容的情绪不对,但一时之间也想不透这其中的缘由。 “无事,故人离别,难免伤感。”陵容又叹了一口气,方才起身,“四阿哥如何处置,皇上还没有下旨吗?” “还未下旨。”照水同样叹气,“奴婢是觉得,皇上可能不会惩罚四阿哥。” “很有可能。”陵容也同样是这般想的,“毕竟钮祜禄氏被塞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若是本本分分的也就罢了,偏偏做出私通之事,令家族蒙羞。 若是不加以解决,只怕钮祜禄氏也会生出异心。 如今留下四阿哥这个母族算是钮祜禄氏的皇子,也勉强有个交代。 但皇上心中定是有疙瘩的,想必今日之内,四阿哥就会被送回圆明园了。” 不出陵容所料,在甄嬛离开圆明园后的一个时辰左右,四阿哥便被皇上派人送回了圆明园中,他身边伺候的人尽数换成了男子,就连一个小丫鬟都没有留下。 如此一来,宫中也只有五阿哥一个年岁较大的儿子,皇上虽觉他性子乖张,但仍是时刻约束,时不时便要带着他学习一些政事。 没了两个哥哥压在头上,五阿哥的本性便更加彻底地暴露出来,竟然叫自己身边的太监为他哭丧,整日整日的不得安宁。 陵容前世对弘昼了解不多,难以想象他居然有这般爱好,就连皇上都在承乾宫中气恼地骂了一回,叫陵容都不知该如何劝解了。 “皇上……弘昼许是、许是为了裕嫔伤心吧。”陵容搜肠刮肚,终于找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毕竟裕嫔离世之前,他没能陪伴,心中郁结,方才有此离经叛道的行为。” “郁结?朕看他就是荒唐!” 皇上仍是气恼,他将持珠重重摔在桌子上,“在皇宫之中哭丧,他是觉得朕这个皇上皇位坐的太稳了,还是觉得边疆不够热闹,不够叫人头痛了?” “这……”陵容也很难找出什么话来解释,她如同吃了一口黄连一般,只能硬着头皮说甜,“莫不是五阿哥平日里太清闲了?皇上再给他加重些课业呢……” 这话一出口,陵容都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这什么恶毒的庶母,拼命给孩子加些课业,而且这孩子还不是自己的。 谁知道皇上当真开始考虑起来,他思索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想到了一件事,“进来苗疆之事颇多,朕叫鄂尔泰设办理苗疆事务处。 既然弘昼闲散荒唐,便叫他与弘历、鄂尔泰等共同办理苗疆事务吧。” 弘历? 陵容心中不由得有些疑问,她还以为皇上对于弘历已经彻底失望,再不想考虑这个儿子了,却没想到处理苗疆事务,也要带上他。 “这样也好,五阿哥有事可忙,就不会再想那荒唐之事了。”陵容并未提及四阿哥,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若是皇上为五阿哥寻一位养母的话,是不是也能解了他对裕嫔离世的悲痛之情呢?” “弘昼年龄不小,为他寻个养母,并非你想象那般简单。” 皇上当初为弘历寻找养母,可并未觉得不简单,更何况弘历要比弘昼还要年长呢。 “臣妾也只是略提一提罢了,如今宫中,无论阿哥还是公主,都养在额娘身边,唯独弘昼孤独一人。 那日臣妾带着攸宁和弘昱去御花园闲逛,瞧见五阿哥一个人坐在池边叹气。 攸宁与他熟悉,便跑过去找五阿哥玩耍他只说是额娘的生辰,着实没有心思玩乐。 臣妾不好贸然过去,又担心攸宁与弘昱玩乐刺痛了他,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陵容叹息着,她瞧着皇上的脸色,试探着再次开口,“因此便想着与皇上说一说,毕竟您是他的皇阿玛,对他的关心,怕是要比我们这些庶母有用的多。” 皇上闻言沉思,良久他转头看向陵容,又是那熟悉的试探口吻,“容儿觉得,宫中何人做他的养母适宜?” “这……”陵容不可能说出恬妃的名字,她只能摇了摇头,“皇上突然询问,臣妾也想不出谁人更合适些。” 但她瞧着皇上那不算满意的样子,只能再次开口,“臣妾认为,若是敬贵妃膝下没有六阿哥,只怕她便是那最适宜之人了吧。” “敬贵妃为人端庄贤德,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皇上应和了一句,“若是你呢?” “臣妾?”陵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臣妾膝下已有攸宁与弘昱,又如何有精力照顾好五阿哥。 这类问题皇上明明已经问过,怎么今日又问起来了。” “是吗?朕怕是忘记了。”皇上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抹了抹脸,仿佛真的忘记过那些事儿了。 “皇上,长春宫来人了。”苏培盛从门外进来,他低声行礼,“说是李常在身体不适,想见皇上。” “朕并非太医,她身子不适,寻朕何用。” “皇上……”苏培盛瞧了旁边的陵容一眼,见皇上并未发话,便接着将余下的话提了起来,“来的那个奴才说,李常在知道了三阿哥的事儿,所以才这般急切,想要……” “朕说过,朕没有这个儿子,你可是忘了!”皇上突然便发了怒,惹得众人慌神,立刻便弯腰行礼。 陵容心中万般不愿,但也垂下了头,在苏培盛的殷切目光下,开口劝慰着,“皇上,李常在禁足许久,从未闹出过任何乱子,可见是诚心悔过,今日想要求见皇上,想必是慈母之心鼓动,叫她为三阿哥再尽一份心力。 明知道会惹怒皇上,却还是选择求情,非亲生母亲难为。即便三阿哥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也不该算在李常在身上。” “慈母,若她真是慈母,断不会对恬妃出手!” 皇上声音十分恼怒,他一甩袖子,便离开了承乾宫,但随即他便闷头去了长春宫,苏培盛几乎要追不上了。 第337章 这样的阴霾天 眼见着皇上去了长春宫,照水才回到承乾宫给陵容回禀。 “娘娘,皇上嘴上虽然说着他并非太医,但还是去了长春宫呢。” “皇上薄情,但到底宠爱过齐妃。”陵容盯着面前的棋盘,许久方才落下一子,“况且失去了三阿哥这个儿子,皇上心中只怕也是有苦难言。” “要奴婢说,三阿哥不过是愚善了些,四阿哥才是那全然不顾皇上面子的人呢。”照水摇着头,“皇上却对四阿哥宽宏大量,真是叫人想不透。” “很简单,”陵容落下一子之后,开始慢慢捡着棋盘上被吃掉的白子,“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不得不开始考虑未来之事了。” 手上的白子犹豫,陵容瞧着棋盘,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下在哪里,这盘棋明明是自己与自己下的,却到了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的地步。 是继续想办法帮助五阿哥坐上储君的位置,还是叫太医们想办法调理皇上的身体,以便叫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呢? 陵容选不出来,她捏着棋子,半晌之后还是丢回了棋奁中,发出清脆的一声。 “五阿哥已经和富察家族的人搭上了线,想必接下来就是对皇后娘娘出手了。” “可是太后娘娘仍在,怕是……”照水并不看好恬妃的动作,即便她只是个奴婢,也看得出来太后对家族荣誉的维护,皇后是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依仗,绝对不能失去。 “所以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隆科多了。” 照水并不明白这其中百转千回的关系,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可陵容并没有为她解释的意思。 时至午后,皇上终于从长春宫出来了,他一回到养心殿便颁布了一个旨意,复了齐妃的位份,并且解除了她的禁足。 这是显而易见的安抚,也是皇上最后的忍耐。 若是齐妃继续纠缠哭闹,只怕不止三阿哥回不来,连她自己的小命也要保不住了。 可后宫之中,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皇上的深意,不少人甚至觉得,三阿哥可能还要回到齐妃的膝下,由她继续抚养着。 祺贵人首先贴了上去,只可惜齐妃不愿见人,虽然被解除禁足,她还是闷在了长春宫中。 恬妃倒是没有太大波澜,想来已经有了五阿哥的投诚,叫她底气更足了些。 其实前世这两人的关系不错,恬妃还煽动齐妃长街之上对甄嬛掌嘴。 那时的甄嬛已经不是刚出阁的少女,自然能够忍耐,不发出丢人的尖叫声。 今世倒是未曾发生这样的事情,没能听到那句翠果打烂她的嘴,陵容甚至觉得有些遗憾。 “想什么呢?”恬妃又呼唤了陵容一声,“你该不会是觉得三阿哥能回宫中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思考,你说的那个计划的可行性。” “对太后下手确实不太容易,但是这是剪除皇后支撑的最好办法了,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法子?” 陵容沉默了下来,她觉得用隆科多对付太后最好,是因为她得知了这一秘辛,但恬妃是不知道的,如何共享这个消息,反倒叫她有些为难了。 “太后久居深宫,又有自己信得过的太医,想要动手并不容易。” 恬妃瞧了陵容一眼,脸上是了然的笑意,“虽然何桉鸣不肯说,但是太后之前生病差点死去,都与你有关吧。” 没料到恬妃居然这般敏锐,陵容心中讶异,脸上却还是故作淡定,“若你觉得是我,那便是我好了,反正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定不会将我供出去。” “真不是你?” 陵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眨了眨眼睛,同样露出个笑容来,“你大可以去问何太医,毕竟也就这么一个太医得用,他是你们富察家培养出来的人,又怎么会对你有所隐瞒呢?” “他隐瞒的事情可就太多了,只不过都没有威胁到我的安全,我才没有逼他开口罢了。 不要以为你们暗中的小动作我不知情,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是,恬妃娘娘最是大度,换了常人只怕是要将我与何太医吊起来打,问出前因后果了。” 陵容并不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暴露,毕竟证据处理的干净,动手的也是富察家搜罗来的人。 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不要想好过才是。 “说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不如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对付皇后。” “与其对付太后,不如直接对付皇后。”陵容眼睛一转,便想了别的出路,“与其叫皇上废了皇后,不如直接叫她病逝。 保留皇后的名声也无妨,纯元皇后至今都还有人记得呢,那又如何,不仍是黄土一抔?” “况且,”陵容又继续劝慰了一句,“如今皇后没有权势,甚至还被禁足在景仁宫中,想害她可比迂回地谋害太后容易多了。” “你倒是直接,但是皇后那儿自从绘春与绣夏回去之后,便不再那么容易下手了。 又不像年世兰的翊坤宫,说进去便进去了。” “如今唯一可以利用的事情,便是三阿哥被算计失了皇嗣身份的事儿。 五阿哥应该也与你说了,是四阿哥在背地里鼓动的,他叫皇后与齐妃都失了指望。 若是能好好利用这件事,想来不仅你头疼的对手消失了,就连五阿哥头疼的对手,也没了。” 陵容不肯多说,她略一点拨,便由着恬妃坐在一旁胡思乱想去了。 反正何桉鸣医术高明,想要找什么毒药都能找到,就看恬妃能不能找到那种杀人于无形的药了。 恬妃思索了一会儿,她猛地看了陵容一眼,“让四阿哥给皇后娘娘下毒呢?” “是个大胆的想法,但是他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个......因为皇后先谋害了四阿哥?\" “皇后为什么要谋害四阿哥,三阿哥没了还有四阿哥,四阿哥没了还有五阿哥,只要她是皇后,只要她能收养一个皇子,她未来就可以再坐上太后的宝座。 她为何要想不开,去谋害四阿哥呢?” “万一皇后想收养的就是五阿哥呢?” 陵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恬妃,喉间一口气梗着,不上不下地十分难受,“四阿哥与莞贵人的事情你是忘了吗?在所有人眼里,只怕四阿哥都与继位无望了吧。” “可是皇上都允许四阿哥继续处理事务了啊,谁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呢?”恬妃哼了一声,她故意拍了拍桌子,“你那么凶做什么。” “这个法子不好,再想想别的吧。” 陵容勉强收敛了语气,她其实最开始想到的法子,一是用隆科多打掉太后,二便是将祺贵人落胎的真相捅出来。 如此一来叫皇上彻底对皇后娘娘失望,从而达到叫皇后心死身也死的目的。 毕竟皇后这般爱恋皇上,也唯有皇上能叫她真的被打倒了。 但打倒太后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容易,除非皇上主动对隆科多出手,不然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伪造隆科多结党营私的证据。 只不过算计着时间,皇上忍不下隆科多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年选之后有了佟选,皇上又如何能忍耐自己的身后有这样一只觊觎朝堂的猛虎呢? 可恬妃即便有富察一族在背后一族支持,想必也不会轻易做那个举荐的出头鸟。 不过陵容这一次,倒是想要试一试,将皇上也算计进去,确实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不是吗?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不如查一查太后吧,”陵容含着笑意,语气格外温柔,“松阳虽然地偏,但常常有些机器离谱的传言流转。 我在闺阁之中时,甚至听闻太后在选秀时,故意穿了先帝不喜欢的粉蓝色,就为了落选呢。” “落选?这是为何?”恬妃似乎并不知道这背后的隐情,但她的面色不见惊讶,更像是故意展露出来的。 陵容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出了异常,但她同样不显心思,故意开口,“并不清楚,也许是太后娘娘在闺阁之中便有倾心之人,若你能查到这背后的缘由,想来还真能算计了太后呢。” “倒也是个法子,”恬妃嗯了一声,但她很快便起身,“待我回去再想一想,关于太后的经年旧事,只怕没有那么好查明。” “勿要冲动,”陵容思来想去,还是嘱咐了恬妃一句,“毕竟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其背后的势力都不只是她们的家族那么简单的。” “我明白的。”恬妃应和着,脚已经迈出了门,“这次事儿做完,应该就再不用算计了吧。” 这临上战场一般的话,听起来格外的刺耳,陵容沉默了一会儿,“只要身处宫中,就摆脱不了算计,如果你想要坐上皇后之位,这算计更是无止境的。 恬妃娘娘,现在开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恬妃同样沉默了一会儿,她扶着门框,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空,方才嗯了一声离开了。 陵容瞧着恬妃的背影,很容易便猜出来她早就知道太后与隆科多之间的秘密。 甚至她也知道,想要用隆科多算计太后,就只能动用家族的势力。她担心富察氏成为下一个甄氏,方才突然间情绪低落下来。 可陵容怎么会任由她这般低落下去,一定要叫她将皇后也斗倒了才行。 恬妃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在三日之后,便“查”到了太后与隆科多的往事。 只不过她本人没有过来,只是派桑儿过来说了一句。 陵容知道,恬妃这是怕自己追问她接下来如何去做,方才不愿意亲自露面。 她不急,陵容便同样不急,“对了,莞贵人如今被流放,听闻她路过了父母身亡的村落,跪在屋前哭了一夜,第二日那孩子便落了。 恬妃娘娘很是关心莞贵人的事儿,你便替我告知她吧。” “是,晟妃娘娘。”桑儿对陵容倒是尊敬,她曲膝行了个礼,便将恬妃送的礼呈了上来,“我们娘娘说自己并不擅长女红,便寻了些文房四宝作为回礼。 心意确实差了些,还请晟妃娘娘笑纳。” 恬妃向来出手大方,她送的文房四宝必定顶尖,陵容心安理得收下了,却没想到是两套同样的东西。 “娘娘说,怕攸宁公主吃味,便也准备了同样的。 还叫娘娘改日带攸宁公主一起,与怀恪公主一同玩耍呢。” “她们确实多日未见了,不过恬妃娘娘最近几日事忙,还是待她清闲些,再带着两个孩子玩乐吧。” 桑儿应了一声是,“娘娘说,再有个半月也就闲下来了,那是天气转凉,可以一起去颐和园看看红叶。” 看来半个月之后,富察氏才能考虑好要不要对隆科多出手。陵容一瞬间便了然了桑儿话中的含义,故而也点了头,“那便好,若是有任何需要本宫帮助的,派人来承乾宫说一声便是,不必客气。” 陵容就这般悠闲地等了半个月,但前朝后宫都迟迟没有消息,让她甚至都怀疑自己猜错了。 直到小厦子悄悄说了皇上这几日情绪不佳,陵容才从这其中窥见了一丝进展——看来富察氏确实出手了,只不过派的是些小喽啰,并非彻底动摇了隆科多的根基。 当天夜里,皇上便趁着夜色去了寿康宫,他们母子二人时隔数月再次对坐,却仍是那一派无言的姿态。 “皇额娘,您应该知道儿子为何而来。” “陈年旧事,被有心人翻了出来,皇上便迫不及待来了寿康宫,”太后语气十分冰冷,她的目光落在了皇上的手臂之上,“可是觉得哀家年岁大了,便可不必尊重了?” 太后与隆科多私下里还有着联系,故而消息仍旧灵通,“你便任由言官诋毁哀家?甚至于气势汹汹,亲自上门质问!” “皇额娘,”皇上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他瞪着双眼,又是恼怒又是愤恨“那年三月三,上巳节,也这样一个阴霾天。 朕躲在帐帷后面,看尽了皇额娘与隆科多的荒唐之事。 皇额娘,皇阿玛他是天子啊!” 第338章 朕也是天子 “皇阿玛是天子,朕也是天子,为何一个个儿的都要背叛朕!” “无稽之谈。”太后听着皇上略显癫狂的语气,眉毛不悦地扬了起来,“皇上如今并非垂髫小儿,怎得道听途说,以此来污蔑哀家。” 皇上瞧着太后狡辩的模样,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他沉默着看了太后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无意从太后口中得知真相了,若她真的对得起皇阿玛,便不会与隆科多做出那羞耻之事。 隆科多本就结党营私,甚至私藏皇室玉牒,无论如何都已经不能留他了。 “皇额娘,隆科多私藏玉牒一事,您可清楚?” “私藏玉牒?”太后略抬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玉牒之中,记录了皇位的更迭,他乃臣子,怎可私自抄写留用。 此乃大不敬之罪,他理应清楚,定不会做下此事的。” “血滴子已将东西拿了回来。”皇上未曾与太后争执,他的情绪已然冷静下来,“是非曲直,早就有了明辨。” 太后此时也明白过来,皇上今日过来并非有疑问想得解释,而是有旨意想要直接吩咐。 “哀家是太后,更是你的额娘,你的荣辱便是哀家的荣辱。” 太后向来将儿女私情看的透彻,她唯独摆不清楚的,就是老四和老十四两个儿子孰轻孰重。 若不是皇上太有能力手段,只怕太后甚至想叫十四爷坐上皇位了。 “结党营私,私藏玉牒,佟选临朝,皇额娘,这每一条都是大罪。”皇上语气沉重,似乎下一刻就要下了旨意要了隆科多的项上人头。 太后的呼吸都不由得沉重了起来,但很快便平稳了,因为她听见皇上说了一句,他到底也算朕的舅舅。 “皇上,为君者,不该被所谓亲情捆绑。” “为人母者,也不该被青梅竹马之情所牵绊。”皇上丝毫不给太后留有余地,“皇额娘,朕不想隆科多舅舅的事儿,同样闹得朝野皆知。 若是有您帮忙,想来能将冲撞消弭于无形,皇额娘,您......愿意帮儿臣这个忙吗?” 长夜之中,皇上于太后对坐,两个人对视着,久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三日之后,皇上便以隆科多结党营私与私藏玉牒为由下旨,公布了其四十一条大罪,在朝堂之上判其被永禁在畅春园附近的一处小屋之中。 而太后,则是在某个深夜中,悄悄去了畅春园,与隆科多对坐,饮了一夜的酒。 无人知道太后与隆科多都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夜天空澄澈,皇上立在圆明园中,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皇阿玛终究是天子。 在第二年的春日里,隆科多病逝在畅春园中,于此同时,太后的身体也一天天差了下去,某一日甚至晕厥在寿康宫中,太医们拼命救了一夜,方才幽幽转醒。 妃嫔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便一味认为是太后病重,在敬贵妃的安排之下,三三两两地轮番为太后侍疾。 “很凑巧”的,陵容与恬妃、夏冬春一起,为太后娘娘侍疾,但因为过去的事儿,竹息姑姑对陵容还有很强的防备心里,并不愿意陵容侍奉太后。 故而,她便以陵容与恬妃宫中都有皇嗣,太后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为由,只放了夏贵人一人进去。 陵容与恬妃二人则去了太后宫中的佛堂,在佛前点香诵经,为太后娘娘祈福。 陵容并不相信什么佛祖,她在佛前静静跪了一会儿,就跟着恬妃一起坐在了一旁,照水和桑儿在门外守着,她们二人也不必担心被太后宫中的人发现。 “太后娘娘竟然真的病倒了,还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不相信什么?”恬妃凑近陵容,两人贴的很近,一脸小心翼翼地模样,“不相信太后对隆科多情根深种,还是不相信本宫有办法叫太后病重?” “自然是......”陵容拉长了音调,有意看了恬妃一眼,“......前者了。” “故弄玄虚。”恬妃哼了一声,终于把身子坐正了,她眼神盯着门外,一刻也不敢放松,“我还没动手脚呢,太后就病倒了,看来民间地传言都是真的,隆科多与太后之间确实不清不楚,也难怪那李四儿与太后娘娘暨及其相像了。” “李四儿?原来是隆科多大人岳父的小妾吧。”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她的身份确实如你所说。”恬妃哼笑了一声,李四儿的名声并不好,到了隆科多府上之后更是恶事做尽。 但她确实美貌,甚至也靠着美貌在隆科多倒台之时逃走了。 “如今这个李四儿还没有死,本宫倒是想给她个入宫的机会,你觉得如何啊?” 入宫?陵容心中颇为讶异,叫李四儿入宫做什么,夺了太后的位置,自己坐上去吗? 可那李四儿虽然同样年华老去,但到底较太后年轻一些,这法子如何想都是不行的。 但是按照恬妃的思路......陵容突然福至心灵,她该不会是想叫李四儿跑来讲她和隆科多你侬我侬的故事,将太后给活活气死吧。 “嗯,我确实这么想的。” “......”陵容着实是有些无语,她斟酌了半晌,“算我求你,想点儿有用的法子吧。” “怎么,这法子不好吗?”恬妃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什么疏漏的地方,“甚至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也不会留下痕迹,多么完美的计划。” 陵容当真是无语住了,她甚至被噎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太后宫中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人,你要如何交代?” “已经准备好了,就说她是江湖上有名的郎中,明日就跟着其他名医一起入宫了。” 好好好,居然偷偷摸摸做到这种地步了,看来今日根本不是来商量的,而是跑来叫自己有点心理准备的。 陵容除了无奈,便很难再表现出别的情绪了。她甚至已经开始思索,要怎么帮恬妃圆了这次的计划了。 要不要,用那种可以催眠的香? 这种香陵容给皇上用了一次,将那些皇上并未看到的事情,通过香的作用印在了皇上的脑子里。 这一次倒是同样能用到太后身上,叫那个李四儿真的有机会将太后活生生的“气死”。 “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做吧。” “看来本宫这次的办法真是不错,你这么挑剔的人,都没有阻止。” ......哪里不错了,只不过是找了点法子,帮你做好这次的事儿罢了。 陵容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脸上却还是温柔的笑意,“毕竟恬妃娘娘是要做皇后的人,又怎能没有些为人称赞的手段呢?” “哼,那是自然。” “娘娘,竹息姑姑过来了。” 门外照水小声提醒着,陵容与恬妃二人立刻停下闲聊,跪在蒲团上假情假意地为太后娘娘祈福。 竹息过来还一叠声说着来归纳为娘娘辛苦,甚至做足了姿态,叫陵容与恬妃去看一眼太后再离开。 太后如今仍是昏昏沉沉的,偶尔会醒来用些药和食物,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夏冬春侍奉了许久,早就有些疲累了,看着陵容两个人过来,还以为自己能歇息一会儿,却没想到两人只是来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 “不是......竹息姑姑,晟妃和恬妃娘娘不需为太后娘娘侍疾吗?” “夏贵人,太后娘娘担心自己的病气过给了几位皇嗣,便下了懿旨叫两位娘娘祈福便好。 不过也确实辛苦了夏贵人,接下来便由奴婢们照顾太后娘娘吧。” 夏冬春着实是累了,一听见能走,立刻便“嗯”了一声出门去了。 鸣玉显然没想到自家主子连推脱都没有,她瞪大了眼睛,思索着要怎么和竹息姑姑说明,挽回一下自己小主的形象。 “不必担忧,鸣玉,”竹息姑姑看出了她的窘迫,倒是没有为难的意思,“夏贵人忙了一整个上午,也是疲惫了,合该休息休息的。 勿要在这里耽搁了,快去照顾夏贵人吧。” 鸣玉应了一声,又和竹息姑姑道谢之后,方才快步追出去,寻找夏冬春了。 没想到刚出寿康宫的门,就见三位主子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鸣玉的心这才安稳了下来,慢慢追了上去。 午后,还是夏冬春去寿康宫侍奉太后,只不过这次陵容找了要照顾攸宁的托词没有去,只剩下恬妃一个人在佛堂祈福了。 只不过陵容并不是要躲懒,而是要为恬妃调香,好叫她的“气死太后”计划顺利进行罢了。 只不过这香想要药效好,就需要更加道地的药材,这在深宫之中想要拿到又不留痕迹,就只能叫卫临送来了。 好在太医从宫外拿药十分容易,陵容又等了三五日,这药材方才凑了出来。 只不过制香也并不容易,陵容时不时又要出去为太后祈福,又要协理六宫之事,这制香便只能在夜里慢慢去弄。 直过了七八天后,这香膏才终于制成,为了掩盖药味,陵容加了一些薄荷进去,完全伪装成了薄荷脑油的样子。 不过香虽然制成了,但是陵容仍旧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毕竟她自己完全无法进入太后的寝殿,只能将这香膏交给何桉鸣,叫他转交给恬妃来用。 “这是?” \"一种民间的香料,我用了大价钱找来,希望能帮上恬妃。\" 陵容脸不红心不跳地编排着瞎话,她看着何桉鸣挑出一点香膏擦看效用,甚至连一点担忧的神色都没有。 何桉鸣虽然心中做了这并不是普通香膏的准备,但他闻过之后还是出现了眩晕的症状,并且很快便觉得额间一痛,甚至差点没站稳摔倒过去。 “怎么了?何太医。” 陵容还是佯装不知的样子,甚至十分关切地询问,是不是太过劳累,方才导致身体不太舒适。 “微臣并无任何不适之症,”何桉鸣忙将那香膏盖上,虽然只闻了一会儿,但是他已经分辨出了几味药材,“只是这香膏的药效着实太强,微臣差点中了招。” “居然这般强力吗?”陵容作势便要拿,却被何桉鸣收了香膏避开了。 “娘娘若是不知药效,便勿要轻易尝试了。” “何太医用过之后,应该知道这香膏如何使用吧。”陵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把一张纸递给了何桉鸣,“这上面是那江湖游医写的效用,你可以看看。 去过并没有什么问题,便替我交给恬妃娘娘,她知道要给谁用的。” “是,晟妃娘娘。”何桉鸣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收好了香膏,“微臣既然来了,便为攸宁公主和八阿哥把一把脉吧。” “照水,陪何太医一同前去吧。”陵容未曾拒绝他的请求,毕竟这对攸宁和弘昱是好事来的。 自从那香膏送去了之后,恬妃便安排着李四儿进宫了,每次她进去为太后娘娘诊治的时候,都要用香膏催眠了太后,方才将自己与隆科多之间的事情告知太后。 甚至还恶意十足地编排了许多隆科多诋毁太后之语,叫太后在睡梦之中郁结呕血,身体更差了些。 香膏陵容并未做太多,大概五日便也用尽了,这期间李四儿不仅将那些话说给了太后听,甚至还违背了恬妃的吩咐,自己带了银针在太后身上戳刺。 她会针灸的原因也很是简单,恬妃为了让她更像个江湖游医,叫何桉鸣教了她几天。 李四儿记不清太多,便刻意学了那些针刺之后可以引起浑身疼痛的大穴。 这般狠辣,也是因为她被毁了容貌的缘故,毕竟这般像太后又与隆科多纠缠的女子,皇上是无法忍受的。 只不过恬妃聪明,将皇上做下的事儿安在了太后头上。 “嫉妒我貌美,又嫉妒隆科多对我宠爱。”李四儿狞笑着将一根银针刺进了太后的身体,“你一个老妇,不甘空虚引诱她人夫君,你也配做太后吗?!” 昏迷之中,太后因为疼痛发出了一声痛呼,竹息听的清楚,立刻便想冲进来,却被李四儿厉声制止了。 “草民正在为太后娘娘施针,有此反应,证明太后娘娘不日便能醒来,姑姑需要随意进来打扰,若是被风扑了太后,只怕会前功尽弃!” 第339章 抚摸过的砖石 在李四儿一再欺骗下,竹息到底是没有走进来。 只不过李四儿也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竹息的怀疑,还是叫太后暂时醒来一阵为妙。 这一次陵容给的香膏也已经见底,李四儿也知道之后她便不能再来了,便干脆将那香膏盒子刮了刮,尽数抹在了太后的人中。 薄荷清冽醒脑,但是那香膏却致人昏迷,太后短促地清醒了一瞬,就见到自己满脸伤疤地伏在床头笑的一脸狰狞。 太后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都动弹不得,唯有嘴巴能勉强开合,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心中喊着竹息,实际上却一个字都没能叫人听见。 但很快,薄荷的效用就失去了,李四儿推了推太后的脑袋,见她再醒不来便又开始贴在她的耳边编排起来。 “隆科多早就知道了,十四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会一直想办法谋反,就为了帮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 可你这个老妇呢,却亲自给他下毒,害得他缠绵病榻,最终七窍流血而死。” 李四儿拍了拍太后的脸,胡言乱语起来,叫清醒的人都觉得心惊,更遑论已经被催眠的太后。 “不妨告诉你,我已经将十四是隆科多的儿子的事情告诉皇上了,皇上已经派人去景陵抓他了。 抓住了就会割掉他的鼻子耳朵,打断四肢手脚,做成人彘装进瓷瓶里。 就放在你的寿康宫中,你啊,日日夜夜都能听见他的惨叫呢!” 李四儿的话越说越恐怖,太后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开始幻想出那些画面,她的五官几乎都要扭曲,嘴角都咬出血来了。 “瞧瞧你,又老又丑,还真以为隆科多会看上你吗?” 李四儿扯出了怀里的帕子,十分细心地帮太后擦掉唇边的血迹,她捧着太后的脸,将人中上的香膏也擦拭干净了。 “睡吧,再过几日,你就该陪隆科多一起去了,贱人。” 因为香膏被擦拭掉,太后的情况逐渐平静,李四儿嫌恶地看了一眼,将竹息姑姑叫了进来。 她从药箱中又拿出一份薄荷脑油,塞进了竹息手中,“这是一份薄荷脑油,味道清冽,能解昏沉。 今日我已经给太后用了一次,今日再用两次,按摩太后全身,也就可以醒来了。 辛苦竹息姑姑将室内多燃些炭火,弄得热些,才有效用呢。” 竹息收下脑油,对李四儿又是一番道谢。但她并不十分信任李四,还是将太后信任的太医又叫了过来,查看这瓶薄荷脑油。 “这确实只是薄荷脑油而已,”那太医将膏体取出一些涂在手背,轻嗅了一下,“石菖蒲、佩兰、薄荷、苏合香......都是道地药材,对太后娘娘的心病不一定有大用,但是确实祛除浊气,匡扶正气,用些也是无妨的。” 听闻老太医这般说了,竹息方才放下心来,她收好药瓶,“今日李神医诊治之时,太后娘娘似乎有苏醒过,还发出了声音,您不妨再为太后娘娘把脉,瞧瞧情况吧。” “李神医诊治之时,竹息姑姑并未守在身侧?” 竹息摇了摇头,“在为太后娘娘诊病之前,这位李神医要求不能有外人在内,奴婢自然不愿。 不过会有何太医和卫太医等人轮番陪同,互相监督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今日倒是奇怪,只有李神医自己来了,但她仍是这般古怪,我便未曾进去,只是照常搜身之后方才送她进去。” 言语间,太医也把好了脉,“太后脉象悬浮,与前几日情状相同,但时而搏动有力,想来过几日便醒过来了。” “那便好,”竹息立刻高兴起来,她为太医送了一包沉甸甸的礼,方才将人送了出去,“谢过太医帮忙了。” 太医倒是不客气,将荷包塞入袖中,便扬长而去了。 路过御花园时,他便遇见了陵容与恬妃,陵容遥遥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那老太医你认识?” “请他把过脉,”陵容嗯了一声,继续为怀恪在头上簪上一朵朵绒花,“瞧瞧我们怀恪,和攸宁一样漂亮了。” 怀恪眨巴着眼睛,她不像恬妃那般张扬,反倒是个柔和的性子,“谢谢晟娘娘。” “去玩吧。”恬妃捏了捏自家女儿的脸颊肉,便放她和攸宁两个去玩了。 “李四儿该做的都做完了。”恬妃瞧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待她们走远了一些方才开口,“今日她离开皇宫,就该好好睡一觉了。” “处理的干净些,毕竟此事涉及太后,没那么容易收场的。” 皇上对于太后的感情很复杂,又是怨恨又是渴求,若他知道太后被人谋害致死,只怕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那药效退去,过两日也就醒了吧。” “听说是这样的,”陵容并没有将自己配的香料效果说的太过透彻,“若是太后不醒,只能叫何太医下狠手了。” “太后娘娘这可是心病,哪里会这么容易醒来呢。”恬妃话中带刺,叫人听起来并不舒服,但好在陵容与太后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帮忙打抱不平。 “皇上那儿没有起疑心吧。” “暂时没有,毕竟从宫外请江湖游医这事儿还是因为皇后而起,皇上如今想禁也没那么容易了。 只不过查的会严一些,若不是有何桉鸣里应外合,倒是真没那么容易把香膏用在太后身上呢。” “多给些银子就是了。” 陵容随口应了一声,她抚平了袖子,“六阿哥最近不太好,你知道吧。” “知道,应该是和七阿哥一样吧,虽然照顾的好,但是也真的没办法救回来。 迟早会和七阿哥一样,不如......早做打算。” 寒风吹了过来,两个人齐齐沉默了,她们为这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悲伤,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敬贵妃。 “叫何桉鸣再去看看吧,怀恪还是挺喜欢六阿哥的。” 恬妃喃喃自语一般,她倏地起身,招呼着远处的怀恪回宫。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在恬妃派人杀了李四儿的夜里,太后便从昏沉中醒来了。 天空阴霾阵阵,竹息在桌边守着,向来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已经睡了过去。 太后大口喘着气,她的脑海里闪过十四被做成人彘的画面,便开始慌乱地在殿中寻找起来。 所幸竹息并未灭掉蜡烛,太后得以观察室内的情况,环视一圈没有可疑的东西之后,太后方才叫着竹息的名字,将她给唤醒。 可睡在桌上的竹息,一下子就变成了十四,他的双手软软的垂在两侧,听见太后呼唤便用肩膀蠕动地向床榻爬行。 太后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眼见着十四爬到床榻边上,太后方才看到他挺直的鼻子已经被削去,露出了森森白骨,就连两个眼窝都是黑洞洞地渗出鲜血,根本看不到眼睛。 瞧见这般模样的十四爬到自己身边,太后再也按捺不住,一边扑向十四,一边痛苦的哭嚎起来。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竹息听见太后的声音,急切地奔到榻前,太后被这一叠声的呼喊惊醒,她大口喘着气,“十四呢,十四呢!” “太后娘娘,十四爷现在仍在景陵,并未回宫。 若您想见十四爷,明日奴婢便去求皇上开恩,可好?” “最近十四可有再写信来宫中?” 太后只觉得自己梦中的景象太过真实了,她抓住竹息的手臂,“有没有!” “最近并没有,大概......”竹息回忆着,“去圆明园后,就再没有收到十四爷得信件了。” “立刻写信给十四,问问他得近况,就说哀家病重,叫他想办法回宫探望!” 太后声音十分急切,竹息忙不迭地去办了,只不过担心太后的情况,便吩咐给手下的小丫头先做了。 待竹息回来时,太后已经再次晕了过去,情绪大起大落,导致她呕出一口血来,飞溅在寝衣之上,叫人格外心惊。 一时之间,寿康宫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留守在太医院的人全部被请了过来,又是熬药针灸,又是把脉灌药的,整整折腾了一夜,太后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皇上与陵容等人陪伴了一夜,天蒙蒙亮时,也没有太后好转的消息传来,反而是咸福宫传来了消息——六阿哥病逝了。 皇上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脚下还是踉跄了一下,他缓缓坐下,许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寿康宫是太后在抢救,咸福宫是儿子已经逝去,皇上心中煎熬,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守在何处。 陵容心中也有哀伤,但她的动作很快,立刻便起身向皇上行礼,“皇上,咸福宫那儿,就由臣妾先去看看。” 不等皇上答应,陵容便带着人快步走了,皇上抬头,也只能堪堪看见陵容的背影。 “姐姐!” 陵容一路急行,好不容易赶去了咸福宫,敬贵妃呆呆地坐在榻上,六阿哥躺在她的怀里,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陵容的呼唤没能叫敬贵妃回神,她缓步走到敬贵妃面前,默默地坐下来陪伴。 敬贵妃就那样流着泪,屋内的蜡烛也燃烧尽了,只有朦胧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 “我宫中一共有三百二十六块砖石,”敬贵妃突然开口,“从前无宠的时候,我抚摸过无数遍,但后来有了弘易,我便不需要通过数着砖石度过漫漫长夜了。 今日一看,已经不止是三十一块有细碎的裂纹了。” 敬贵妃的声音细若游丝,陵容几乎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但她不敢随意开口劝解,生怕敬贵妃承受不住打击。 “你看,那一块就是有裂痕的,之前有三条,如今已经有五条了。 不,好像又有了一条,你看啊,弘易。” 在敬贵妃追问的时候,陵容几乎要开口答应了,结果敬贵妃叫的却是弘易的名字。 “为什么多了那么多条痕迹呢?为什么呢......” 陵容仍是没有说话,直到敬贵妃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她方才伸手,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姐姐,我在。” 敬贵妃嗯了一声,她靠在陵容的肩头缓缓闭眼,眼泪打湿了陵容的肩膀。 “我开始恨我自己了,如果我没有坚持用那个药方的话,弘易就不会受苦了。” “这不是姐姐的错,是那张方子,”陵容叹了口气,“都是那张方子的错。” “方子是死物,人是活物,若非我......”敬贵妃哽咽地哭泣,根本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直到天已经彻底亮起,敬贵妃方才勉强止住了哭声,皇上姗姗来迟,两人相对无言之下,敬贵妃竟然又流了眼泪。 陵容惯会察言观色,见到皇上来了,她立刻便走,将屋子留给了两人。 她本想着再去寿康宫看看,却在庭院之中遇见了淳贵人,她的双眼红肿,倒像是也哭了许久。 陵容自然不敢直接问太后是不是离世了,故而只能小心开口,“妹妹这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太后娘娘无事,”淳贵人知道陵容担心的是什么,“情况勉强稳定下来了,太医们正在商议接下来的方案呢。” “瞧瞧你这眼睛,不仅红肿还有血丝,快回碎玉轩叫雪儿帮你用冰敷一敷,不然你这一整日都会觉得刺痛了。” “谢过晟妃娘娘关照。” 淳贵人微微行礼,但还是未曾离开,她看了咸福宫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皇上刚刚进去,怕是要多陪陪敬贵妃了。” “六阿哥与弘暳一样,都死在了那张方子上。”淳贵人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眼睛,不出意外刺痛地哼了一声,“那张方子固然有错,可将那方子流传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淳贵人发红的眼睛盯上了陵容,“我的那张方子,是皇后娘娘给的。就连那苦药,都是她派章弥盯着我一碗碗用下的。 晟妃娘娘,敬贵妃手中的那张药方,可也是皇后娘娘给的?” 第340章 长大把弓拉响 陵容瞧着面前的淳贵人,心中那一点点怜悯,也因为淳贵人突如其来的怀疑而消散了。 “本宫倒是与敬贵妃聊过,只不过她似乎未曾说过这方子是从何人那儿得来的。 既然你有疑虑,不如自己去问一问敬贵妃。 只不过她刚刚失子,心境动荡,妹妹还是晚些再去吧。” 陵容不欲与她多说,便想离开再去寿康宫瞧瞧太后,谁知刚走两步就被淳贵人叫停脚步。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你的孩子没事儿,为什么他们能顺顺利利地活过三岁。 晟妃娘娘,是不是你……” “淳贵人。”陵容不耐烦地叫停了她的质问,“本宫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诅咒本宫的两个孩子?” “嫔妾不敢,只是心有疑问,想求晟妃娘娘解答。” “本宫理解,六阿哥去世,你物伤其类,但这并不是你随意开口污蔑,乃至诅咒的理由。” 陵容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和煦的模样,语气突然这般严厉,倒是叫淳贵人吓了一跳。 “七阿哥如何,你心知肚明,若非你受人蒙蔽胡乱用药,怎会叫他早殇?至于六阿哥,敬贵妃同样用药,方才出现今日之伤。 本宫知晓你心中悲痛,自然不会计较你口出不逊,但你将你与皇后的过错,怪到本宫的头上,本宫倒是一定要计较计较了。 淑和,攸宁,怀恪,弘时,弘历,弘昼,弘昱,这么多孩子都平平安安健康长大,难不成你一个个都要问过,他们凭什么活过三岁吗?” 陵容越说越是激动,如今还在咸福宫中,这般激动与愤怒被皇上与敬贵妃听去并不好。 她勉强压下了怒意,盯着淳贵人双眼不动,“你不去找害你的人质问,却来寻两个孩子的母亲苛责。” 淳贵人愣了愣,方才屈膝行礼,“是嫔妾之错,还望娘娘海涵。” “本宫不会怪你,毕竟你心中苦痛,身为母亲自能理解一二。”见她认错,陵容语气便也软了下来,“你还年轻,找太医好好诊病,到底还是有机会的。” “他从来都是乖巧的,就连死前也只是要求我陪着他。 那么小,就在我的怀里消逝了,晟妃娘娘,我真的忘不掉。 又如何能收拾心情,再孕一子呢?” 陵容沉默了下来,她并非是无话可说,只是没想到淳贵人平日里对七阿哥那样不在意,如今却久久无法走出,对未来也没了期待。 “听说莞贵人也失了孩子,就在流放的路上。” “是吗,真是可惜。”淳贵人语气没什么波澜,细看之下倒是又一丝厌恶,显然她仍在怀疑,七阿哥的死与莞贵人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不过没有证据,她想寻仇都找不到理由。 “皇后娘娘倒是悠哉,整日在景仁宫中练习书法,前些日子我还看绘春去内务府领开化纸,怕是不日就能解除禁足了吧。” 听见皇后的名字,淳贵人的态度便有了明显的变化,只不过她开口一问,便直接泄露了情绪,“她做了那样多的错事,居然还能解了禁足? 那些妃嫔与孩子,都白白死了不成?!” “不会的,”陵容恍然便想起前世自己那个孩子,她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坚定地重复了一句,“不会的。” “最好不会。”淳贵人语气恨恨,她又瞧了一眼咸福宫,曲膝为陵容行了个礼,便匆匆走了。 陵容本想挑拨她对付皇后,但瞧着这背影,想来不用多说,淳贵人自己便会冲锋陷阵了。 “娘娘,还要去寿康宫吗?” “走吧,皇上与敬贵妃都不在,留恬妃一人的话,我担忧她应付不来。” 陵容叹了口气,这一日忙碌的很,好在有轿子代步,否则真是要累的脚痛。 待到了寿康宫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众人反而一片愁云惨淡,似乎太后的情况很是不好。 太医们行色匆匆,小厨房熬煮的药味已经藏不住,陵容进入正厅之后,还能闻到那苦涩的味道。 “太后娘娘情况还是十分危险吗?” “勉强稳定,用药之后醒了一会儿,但晕过去的很快,脉象也不好。” 恬妃声音平和,但在众妃面前,还是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我刚刚进去瞧了一眼,吐了不少血,那脸色苍白的何明纸一般,叫人看了心惊。” 恬妃作势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陵容只好跟着演戏,好声好气地安慰她。 谁知道恬妃越哭越凶,不多时便哭花了妆容,离开正厅更衣梳洗去了。 陵容直觉她是要做什么手脚,便也由她去了,甚至还不忘了嘱咐着众人,勿要像恬妃这般太过担忧,太后娘娘一定会平安的。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是,面上的焦急虽有,但到底也是不多的。 就连府邸里出来的老人,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最多是担忧的叹气罢了。 后宫之中,向来是人情淡薄,更何况太后偏帮皇后,后宫大多数人都被皇后娘娘暗中下过手,自然对太后也摆不什么担忧之心。 “照水,吩咐人去准备一些点心,众位嫔妃折腾了一夜,想必也累了。” 照水应了一声是,便自行下去准备了,御膳房听闻是寿康宫要用,做的自然快些,不多时便呈了上来,供众人食用。 等恬妃回来时,桌上的点心已经凉了,她刚刚坐下,还未等与众人说话,便有太医跑了过来,说太后娘娘怕是不成了。 “怎么回事,太医呢?叫所有太医为太后诊病,不得耽误。 就算是休沐的,也都一一叫回来,片刻不许延误! 照水,走一趟咸福宫,请皇上过来!” 陵容语气焦急,她转身瞧了恬妃一眼,“恬妃,一同去看望太后吧。” “我也去。” 恬妃还没有回答,祺贵人倒是开了口,陵容没有拒绝,吩咐了一句勿要吵嚷,便先一步离开了。 太后门前,太医们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时候,还会出现几句争吵,但因为怕吵到太后,又很快低声了。 “何太医,太后娘娘如何了?” 陵容叫住了行色匆匆的何桉鸣,后者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便再次进去为太后把脉了。 还是后一步的卫临开口,简单说了一下太后娘娘的情况,“脉率无序,脉形散滞涩,如今神气耗散,绝命只在这一时半刻之间了。” 闻言,恬妃面上的喜悦几乎要压不住,但周围人来人往,尤其是还有祺贵人在背后盯着,恬妃可不敢高兴的太早。 “卫太医,先去为太后娘娘诊病吧。”陵容没有多耽误卫临的时间,如今太后情况危急,她们也确实不适合进去探望。 “我们在此守上一会儿吧,此时贸然进去,怕是会影响了太后娘娘,想必不多时皇上便来了。” 恬妃与祺贵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尤其是祺贵人,这般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她恨不能独得,自然老老实实坐等,时不时翘首瞧瞧外面了。 皇上没叫众人等太久,急匆匆地便赶了过来,祺贵人精心整理了仪容,皇上却一眼没看,直接奔向了诸位太医。 在得知今日太后也救不了之后,皇上如遭雷劈般怔愣在原地,他嗓子干哑,许久才说了一句,必须救下太后,否则叫整个太医院陪葬的惊人之语。 在场之人无人敢应声,作为院判,何桉鸣只能硬着头皮应是,与诸位太医想尽一切办法。 但太后之病,既是天灾也是人祸,何桉鸣就算不听恬妃的话,只怕也救不了太后的性命。 更何况...... 太医院医术上佳又得太后信任的太医,已经都在陵容与恬妃手下了。 不是他们不忠心太后,只是因为他们同样看的清楚,到底帮助谁才能为自己的以后铺路。 太后与皇后早就失势,后宫的风向轮转,此时已经到陵容与恬妃身上了。 “皇上,太后娘娘醒了,想见见您。” 皇上抬腿便走,但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太后的情况......如何了?” 何桉鸣等一众太医缓缓拱手,“微臣等人无能,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合了眼睛,他仰天长叹一口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空气中都是压抑的气氛,众人都不敢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等待着皇上最后的决定。 “皇额娘......” 皇上伏在太后榻前,轻声呼唤着,“儿子来了,皇额娘。” 太后勉强睁着眼睛,她看向皇上,颤抖的手却已经抬不起来了。 皇上立刻伸手去扶,将太后的手攥进了手中,他的眼泪几乎要落了下来,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个叫太后安心的笑容。 “无事的皇额娘,太医们已经找到了救您的法子,过两日就好了。” “......哀家的时日不多了,哀家清楚。” 皇上心中的悲伤几乎隐藏不住,他转头睁大了眼睛,勉强将泪水止住,“不会的,不会的......” \"额娘快不行了......老十四什么时候到?\" 皇上握住太后的手松了松,他深吸一口气,拼命压抑着心中涌上的失落。 “儿子陪伴您的时间着实不多,这种时候,就让儿子单独陪陪您吧,额娘。” “但额娘真的......咳咳......”太后剧烈地咳嗽几声,唇边甚至渗出一丝血迹,“额娘真的快不行了,临终之时,就让额娘看看老十四吧,就当是额娘求你的。” 眼看着皇上蹙眉,流露出些许不悦,太后只能再次开口,“就算你不愿额娘在临终之时见到老十四,额娘也不会怪你。 毕竟你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希望能多陪陪哀家。 但就当额娘求你,放了你弟弟吧,额娘不想看你手足相残。” “这是朝廷的事儿,皇额娘......”皇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口口声声都是老十四,他即将要失去额娘的悲伤都快被冲淡了。 “朝廷的事儿,皇额娘就不必操心了,朕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你的安排就是叫你弟弟被幽禁,就是残害你的兄弟吗?”太后奋力甩开了皇上的手,撇过头去不愿再看皇上一眼,“额娘是将死之人,这样的心愿,你都不肯满足吗? 如此不孝不悌,只会落得个六亲不认,骨肉分离的地步!” “骨肉分离,六亲不认?皇额娘可知道,昨夜您病重,太医院所有太医齐聚寿康宫诊病,六阿哥突发高热,想请个太医诊治,都求医无门! 不需要您的诅咒,朕已经骨肉分离,无可挽回了!” “这是你的报应,你的报应!” 太后丝毫没有为皇上感到悲伤,她咬牙切齿,诅咒着不受自己喜爱的大儿子,“若你继续苛待兄弟,这报应就不会停止。 若你放了老十四,哀家还愿意认你这个儿子,否则到九泉之下,哀家也不愿意收你的半张纸钱,半点香火!” “皇额娘!”此时的皇上心中也满是委屈与愤怒,他咬着牙,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为了维护皇额娘的名声,儿子只能对隆科多出手。 又因为您与隆科多之间的事情,只能隐忍不发,叫您亲手处置。 儿子又听您的话,爱护纯元、善待宜修,甚至在宜修做下诸多错事之时,仍是保留她的皇后尊荣。 这一桩桩、一件件,儿子已是孝顺至极!” 可您为什么,为什么眼里还是没有儿子,做了这么多,就得不到您一句关怀吗?! 皇上合上双眼,他不愿再看太后,太后也同样不愿再看他了。 太后又咳了几声,她喃喃了几声老十四,终于在无限悲痛中溘然长逝了。 皇上又呼唤了几声皇额娘,但他的额娘却永远不再有回应了。 “皇额娘,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 兀地,皇上唱起了这首歌谣,他声音颤抖,唱的着实难听,却叫人闻之更痛。 “皇额娘,这样的歌谣,儿子从未听您唱过。 只怕在您心中,也从来没有朕这个儿子吧。” 第341章 果郡王说他顺路 太后离世之后,皇上有快三个月没有进过后宫。 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后宫的嫔妃们自然也不敢争宠,只能老老实实地缩在宫里,也不好弄什么宴会一类的活动。 夏冬春是个憋不住的,她趁着黑夜,邀了恬妃与陵容等孩子睡下之后,去她那儿吃锅子,鹿肉都准备好了,根本就没给陵容拒绝的机会。 陵容本以为恬妃不会来,却没想到自己到时,两个人已经在炭火上烤鹿肉了,甚至还配了酒,用的不亦乐乎。 “晟妃娘娘来的好慢,可是攸宁缠着你了?”夏冬春递给陵容一根银叉,叫她自己烤鹿肉吃。 陵容从善如流地坐下,待鸣玉帮忙的串好鹿肉,方才跟着二人一起烤火,“你这是冤枉了攸宁,若是叫她听见,可要闹起来,要你送礼物哄了。” “攸宁喜欢,就算把怡性轩给她住了也好啊。” 夏冬春最是会宠孩子的,无论是怀恪还是攸宁,要什么她都会给。 陵容等人制止了好多次都没用,因为夏冬春说她自小就是这样的,就算要天上的星星,父亲也会去摘下来送给自己。 所以在夏冬春眼里,想要什么便会得到什么,她喜欢的两个女孩子自然也是如此。 “她们可是公主,又不需要受苦,为什么不能宠着!” 夏冬春吹了吹自己烤好的鹿肉,又叫鸣玉给自己洒了些调料,方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烤肉。 “……受苦的公主可不少。”恬妃显然更了解这些皇室秘辛,难得没有同意夏冬春说的话。 陵容因为前世朝瑰公主的事情,也对公主的命运有了几分了解,嫁给一个年龄可以做自己父亲乃至祖父的人,也并非不可能。 “是啊,公主又如何,命运也还是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陵容跟着恬妃一同叹气,两个人苦着脸烤肉,叫夏冬春都觉得烤肉的香味都变苦了。 “行了行了,一个两个苦着脸的,日后的事儿呢日后再说,眼下这鹿肉最重要。” 夏冬春不是那种走一步看十步的人,陵容也不欲和她说太多,便收敛了情绪,扬起了一个笑脸来翻着自己的鹿肉。 “皇上这几个月不入后宫,倒是安静多了,大家三三两两的聚一聚,连吵闹都少了。” “是啊,”夏冬春闻了闻鹿肉,将烤好的肉丢进了盘子里,“所以皇……他才是那个万恶之源,现在这日子多好。” “你倒是奇怪,一点都不想得宠了啊?”陵容不太相信,夏冬春不像是个对权势地位没兴趣的主儿。 “我想啊,但有什么用?皇上又不喜欢,每次都嫌我是个俗物。 哼,那甄嬛倒是超凡脱俗,和皇上的弟弟还有儿子都纠缠不清。” “夏冬春!”恬妃突然厉声呵斥了一句,“这种编排皇上的话你也敢乱说?小心叫皇上的血滴子听见了,半夜将你的舌头割了去!” 夏冬春脸色一白,她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过大胆,自然不敢嘴硬,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说甄氏也就罢了,那位还是不要提了,明白吗?”陵容也开口劝了一句,甚至笑着说,“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不敢说罢了。” “若都是你们二人这般想,这后宫之中哪里还有这么多勾心斗角。 无非是嘴上说说罢了,背地里大家还不是想尽了办法争宠,就为了叫自己位份更高些。” 恬妃可没那么客气,她直接扯下了遮羞布,叫这两人不得不面对现实,“别是被这炭火的热气一熏,就以为自己成了神仙,什么都不需要了!” 陵容与夏冬春对视一眼,齐齐说了一声是,这恬妃最是好哄,一听两个人都觉得自己说的对,就高兴的眉眼弯弯,立刻叫人将锅子也端了来,就着氤氲的热气涮羊肉。 “这天气寒凉,吃些锅子倒是暖了不少。”陵容擦了擦额间渗出的汗,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酒。 “是啊,这么冷的天儿就适合吃锅子。”夏冬春挑了棵菜出来,“听说宁古塔那地界儿格外的冷,真不知道那莞贵人如今怎样了,能不能和我们一样,吃上这热锅子啊。” “哼,她是去流放的,你当她是去享福的吗?”恬妃嗤笑一声,“宁古塔冬日里,热水泼出都能瞬间成冰,寒冷冬日可没几个人熬的过去。 那甄氏在宁古塔,可别想有命回来了。” “那可不见得,”陵容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她运气好,常有贵人相助。而且皇上对她有喜欢的紧,谁知哪一日就会后悔,又给接回后宫呢?” “还后悔?皇上到底喜欢甄氏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网开一面?”夏冬春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甄嬛,即便她有再多优点,也是瞧不见的。 “容貌出众,才学上佳,待人和善,她的优点确实不少。” “瞧瞧你,居然还对她留有这般好印象呢?”夏冬春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的态度,“但她也确实有本事,一次次倒下去,一次次爬起来。 连废妃出宫的身份都能回来,可见脑子是个聪明的。 要不是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儿,只怕现在真有个栩妃娘娘了。” 陵容不动声色地用茶,所谓甄嬛做的错事儿,有很多是自己在背后操刀,仗着比她人多了一世的记忆,叫甄嬛还没来得及成长为熹贵妃的时候,就将她死死按在了泥地里。 这种比别人看的高,看的远的感觉很好,也不需要像前世一般需要耗尽心力去算计。 只不过有时陵容也会扪心自问,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恶毒了。 “恬妃娘娘怎得不说话,可是这锅子太好吃了?” “不……我是想起一件事情。”恬妃放下了筷子,“前段时间,听闻果郡王府丢了个奴才,这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区区一个奴才,丢了便丢了呗。”夏冬春不以为意,“难不成还要为他把整个紫禁城翻个底儿朝天吗?” “果郡王被圈禁在果郡王府,由皇上派着侍卫看守,按照道理来讲,不可能有人逃的出来。 但一个月前,因为沛国公孟达色大寿,皇上放松了对果郡王府的看管,还特许孟静娴回府贺寿。 之后这看管也没有恢复,就这般松懈着。 不过果郡王府一直安稳,仍旧像从前一般从不胡乱出入,差不多半月前,孟静娴还传出来有孕三月的喜讯。” “孟福晋有孕了?”陵容有些惊讶,她算了下太后辞世的时间,“这时间倒是尴尬,与太后娘娘薨逝,相差无几。” “毕竟他也只是叫太后一声皇额娘罢了,果郡王的亲额娘可是另有其人。”恬妃想说的并非是这件事儿,她应了一句,便继续自己想说的事儿,“传出喜讯之后,果郡王府中人出入便频繁了些,皇上没有阻止。 这不,前段时间就丢了个奴才,如今还没找到。 听你说到甄嬛的运气,本宫就在想,该不会那奴才是果郡王假扮的,此时已经到了宁古塔,所以才找不到这奴才的踪影吧。” “你的是一起……果郡王去宁古塔救甄嬛了?”夏冬春一脸不可置信,她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看法,“这不应该吧,他的福晋可有孕呢?不陪着福晋,跑去找甄嬛?” “是与不是查一查就知道了,反正我是不会再让甄嬛有机会回来的,她最好一辈子呆在宁古塔,死了最好。” 恬妃颇有些咬牙切齿,甚至心里都在计划收买几个江湖杀手,打着强盗的名义,要了甄嬛的命。 不过当务之急,是确定那个果郡王府失踪的奴才,到底是不是果郡王。 另外一边,宁古塔新城,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中。 甄嬛与浣碧和甄玉娆三人挤在一起取暖,三个人仅有两条薄薄的被子,几乎抵御不了屋外的寒冷。 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她们便为当地的披甲人为奴,甄嬛与甄玉娆还好,因为二人有学识,暂且当了披甲人子女的教书先生,偶尔做一做耕种之事便可以了。 但三人中,浣碧的学识不高,无法教书育人,就只能从事些开垦土地的重活。 可如今已经是冬日,土壤都被冻的坚硬,锄头挥下去,震的整个人手臂发麻,甚至连虎口都会崩裂,渗出鲜红的血液来。 因为过于苦劳,浣碧的手上生满了冻疮,她的身材也极度消瘦佝偻,甄嬛刚刚到此时,几乎要认不出来她是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浣碧。 如今浣碧更是在这冰天雪地中发了高热,缩在被子之中不断说着胡话。 “长姐,怎么办,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找不到郎中为浣碧医病。” 甄玉娆年龄虽小,但性子却刚烈,她为了浣碧能够得到医治,与披甲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如今脸颊上还留有刺眼的鞭痕。 甄嬛此时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将被子给浣碧裹的更紧了些,不断用雪水打湿布巾,为浣碧擦拭着额头降温。 “冷……王爷……我好冷。”浣碧烧的有些迷糊,她抓紧了被子,口中喃喃的是果郡王的名字。 “若他心中有你,此时应该站在门外。” 甄嬛不知说的是浣碧,还是自己,她抹了一把脸,将浣碧额头上的布巾盖好,准备再出门找其他人问一问有没有草药能用。 门一开,浣碧口中念着的那个人就立在门口,他的大氅上落满了白雪,似乎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 “……果郡王?” 甄嬛并不敢相信,那个果郡王真的出现在了这里,她抬手遮住了口,又喃喃了一句,“真的是你吗?” “是我,嬛儿。”果郡王叹息一般叫出了甄嬛的名字,他解下了自己的大氅,将甄嬛裹了起来,“风寒雪烈,你身子本来就弱,怎得还要出门?” “浣碧高热,我想再为她寻些药来。”甄嬛本想推拒那件大氅,但那温热一扑到身上,她便不愿意再迎着冷风吹了。 “我去找吧,嬛儿你先回去,若是你再病了,可、可就真的叫我担心了。” 甄嬛避开了果郡王灼热的视线,她捏紧了大氅,后退了两步,“民女谢过王爷垂怜,想必浣碧今日就能好起来。” 果郡王没说什么,他又看了甄嬛一眼,转身便走进了风雪之中。 甄嬛遥遥看着果郡王的身影,心中各种混杂的情感翻滚着,最终在这冷酷的现实之中平息了下来。 她脱了大氅搭在手臂上,方才转身回屋,将这件防风的衣服裹在了两个妹妹身上。 “姐姐……你回来的好快,这是?”甄玉娆感受到了温暖,下意识便长舒了一口气,“好暖和,好像自己又活过来了一样。” “果郡王来了,他是王爷,想必浣碧今日就能拿到药了,命也能保住了。” “姐姐,一同进来暖一暖吧,”甄玉娆伸出了手,想要将甄嬛也拉到榻上来,但甄嬛却立在原地不动,反倒将衣服给她裹紧一些,“姐姐?” “我再去找点柴来,火势大一些,也会暖和不少。” 甄嬛担忧地看了浣碧一眼,又为她换了额上的布巾,方才出去寻找树枝。 被大雪压断的树枝不少,但大多数被冰雪冻的透了,一层一层薄冰覆盖在上面。 甄嬛也顾不上嫌弃,毕竟在这种冷风中,能找到这种树枝已是不易。 但在屋子附近勉强收了一捆,便再找不到更多了,她将绳结扎的更紧一些,将这些树枝都给拖回了屋子。 树枝上的冰被一点点敲掉,方才被投进火盆之中,但因为太过潮湿,黑气很快便升腾起来,呛的三个人不断咳嗽,狼狈地抬手扇着。 眼见屋子里的烟尘越来越浓,甄嬛便想着去开门换气,一开门又是果郡王站在门口,他手中捧着一包药材,看到是甄嬛,便伸手递了过来。 甄嬛愣了愣,便将那药接在了手中,也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找了个陶罐,开始为浣碧熬药。 黑烟还是一阵阵升起,甄嬛不住地咳嗽着,只得又翻了翻燃烧的柴,待火旺盛了起来,这黑烟才少了一些。 她搅动着陶罐中的药材,缓缓瞧了一旁果郡王,半晌,她方才开口,“王爷怎么来了宁古塔这样的地界儿?” “……只是顺路。” 第342章 谁的姐姐抢谁的夫君 甄嬛心里清楚,果郡王在她被流放之前就已经圈禁,又怎么可能顺路来什么宁古塔。 除非他也是被流放而来,方才能称的上一句顺路。 想到此处,她心中微动,下意识便张口关心,“王爷莫不是被……” “不是。”火盆中的树枝渐渐被烘干,那浓重的黑烟也慢慢消散了,果郡王帮忙折断了新的枝条,重新添了进去。 “嬛儿,我当真是顺路。” “王爷自身无事便好。”甄嬛点了点头,将火盆中的火扇的更旺一些,两个人无声的坐着,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一般。 “我们约定过,你我之间,不必尊称。” 甄嬛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仍旧是盯着盆中的火焰。 “对你不住,甄大人之事,我……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这件事与王爷本就无关,因此也并不会对不住我们。” 提到自己的父亲母亲,甄嬛还是会觉得心中悲痛,她声音几乎都要哽咽了,却还是努力仰着头,不让眼泪有机会掉下来。 “甄氏被流放,确实有父亲的错,但也是有人蓄意谋害。 我在宫中本想着查明幕后主使,却被人先摆了一道。” 甄嬛叹了口气,她抬手抹了抹眼角,“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个非常了解我的人,总是在我之前布好了局。 我刚刚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就被突然而来的阴谋给算计进去了。 一环套一环,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好像老天爷在与我作对一般。” 甄嬛的声音越来越弱,果郡王下意识便想抓住她的手,但他伸出的手还是缓缓收了回来了,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手指。 “宫中从不缺少嫉恨,你钟灵毓秀,较之她人更胜三分,这风波自然会围绕着你。” 果郡王对甄嬛倒是真心夸赞,若是过去,甄嬛可能会因为这称赞而心生愉悦,此时却再生不出什么感觉了。 “天下钟灵毓秀者众多,我不过是普通一人,王爷过誉了。” 甄嬛此时根本没有心思风花雪月,她在思索,究竟如何能离开宁古塔,又如何为自己的父母讨回公道,又如何叫背弃父亲的瓜尔佳氏一族偿还。 最重要的是,那叫父亲母亲染上鼠疫的人究竟是谁,是在背后谋算自己的人吗? “嬛儿......” 果郡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了榻上传来了激烈的咳嗽声,高热的浣碧从梦中醒来。 甄嬛立刻奔过去看,她抚着浣碧的额头,为她擦了擦汗水,“药就快熬好了,再稍稍忍耐一下。” 浣碧没有回答,她越过甄嬛,眼神很是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果郡王身上,她蓦地流下泪来,喊了好几声王爷。 甄嬛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便将位置让给了果郡王,她甚至将榻上的甄玉娆带了下来,一同去火盆边烤火取暖。 果郡王没有立刻过去找浣碧,他愣愣地盯了甄嬛许久,直到甄嬛开口,他方才有了动作。 “王爷,浣碧在叫您。” 无论如何,浣碧也曾是自己的妻子,甚至与自己还有过孩子,果郡王努力将眼神从甄嬛身上撕下来,投到了榻上的浣碧身上去。 “王爷,真的是您吗王爷?” 浣碧脸色蜡黄形容枯槁,眉宇间甚至很难瞧见从前的姿容,果郡王有过一瞬的心疼,但想着甄嬛还在,他便只是坐在了榻边,“是我,如今你可好些了?” “王爷!”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自己身边,浣碧哪里还能忍耐的住,再加上生病,整个人都脆弱的一开口就要流泪了。 她也不在意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在场,便直接扑进了果郡王的怀里,手臂紧紧地抱着果郡王的后背,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王爷,您是来接我回王府的吗?” “......”果郡王一时之间竟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到底也没有回应浣碧这个拥抱。 “我只是顺路看看,但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将你们带出这儿的,定不会叫你们受苦。” “只要王爷在,就不苦。” 浣碧又哭又笑,她如今只想紧紧抱着果郡王,抱着她的夫君,什么事儿都不愿多想了。 可果郡王不是这般想的,如今甄嬛还在,就与她人搂搂抱抱并不好,只怕还会惹来厌恶。 果郡王轻拍了一下浣碧的手臂,试图叫她放手,“你还病着,还是躺下休息为好。” “不,我不要离开王爷。”浣碧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手收的更紧了一些,“王爷,求您不要离开我,求求您。” “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果郡王叹息一般开了口,“我知道你们受了很多委屈,日后也会想办法为你们讨回公道,但当务之急是养好你的身体。 若是我也染上了风寒,又该如何照顾你们呢?” 听见果郡王会因为自己染上风寒,浣碧立刻便担心的松手了,她慌忙躺下,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口鼻,“我会尽快好起来的,王爷勿要担忧。” “那便好。”果郡王为浣碧掖了掖被子,便回了火盆之前,与甄嬛并排坐着。 屋中又陷入了安静,只有药物被熬煮沸腾的声音。甄玉娆有些冷,她向甄嬛的身边靠了靠,轻声地叫了句姐姐。 “去榻上和浣碧一起吧,若是你再病倒了,这药怕是不够用了。” “勿要担心此事,有我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你们无药可用,无医可看的。”果郡王倒是先应了话,只可惜甄嬛只是说了一声谢过王爷,便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果郡王就算再迟钝,此时也能看的出甄嬛的避嫌了,他几乎下意识便觉得是浣碧的缘故,有心解释,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毕竟浣碧做过自己的侍妾,这次能够得福晋帮忙出来,也是打着看看浣碧的名号。 果郡王知道自己对浣碧有一份责任,但也仅仅是责任罢了,他给不了浣碧想要的,因为自己的一颗心早就给了嬛儿。 药很有用,浣碧喝下的当晚,身体就恢复了不少,高热也彻底退下去了,只不过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一恢复了精神,浣碧便围着果郡王转,甄嬛和甄玉娆识相地保持距离,但耐不住果郡王眼神总是落在甄嬛身上。 除了果郡王以外,都是心细如发的女子,尤其是浣碧,她本就知道果郡王和甄嬛之间发生过的事情,自然更加敏感些。 可甄嬛是长姐,果郡王是夫君,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割舍不下的。 可是......浣碧有时候又忍不住在想,为何长姐要抢自己的夫君呢? 你明明知道那是你妹妹的夫君啊,又为何要眼神纠缠,又为何要不清不楚呢? 因为果郡王,浣碧心中格外烦闷,即便果郡王已经离开,她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甚至不愿意与甄嬛说太多话。 甄嬛并非没有发现,但是对于如今的情况她也不好说什么,甚至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她们需要果郡王帮忙查清父母死因的真相,所以暂时还不能撕破脸皮。 因此,她只能在这个时候装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若是从前,甄嬛可能会不屑去做,她不愿意依靠别人,觉得靠自己就能做到。但如今身处宁古塔这种偏远之地,所谓的骄傲,就不再重要了。 果郡王那边,在回到京城之后,便开始着手调查甄氏夫妇死亡的真相,与此同时,果郡王府那个失踪的奴才,也被“找”了回来。 果郡王以为一切天衣无缝,但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皇上从未放松对他的监视,甚至他去了宁古塔,也有血滴子的人一路跟着。 他与甄嬛见面之事,皇上也早就听在了耳朵里。 陵容她们倒是也猜到了一些情况,只不过消息没有皇上那般确定,因此也只能做些提前安排罢了。 不过对付甄嬛,并非是陵容直接出手,她自然也不怕这人能找到证据反将自己一军。更何况,甄嬛的精力只怕都放在了查父母被杀一事上,自己倒是可以帮一帮忙,叫她更快查到瓜尔佳氏身上。 “照水啊,稍微为莞贵人透露些消息吧,比如祺贵人曾打听过关于鼠疫之事。” 照水点了点头,她思索了片刻,“祺贵人最近颇得皇上宠爱,甚至有消息说,皇上想要为她晋位。 这时候传出这样的消息,会不会被祺贵人察觉,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是闹到皇上那儿,只怕祺贵人的位份就要坐实了。” 陵容沉思了一会儿,她回想着祺贵人的所作所为,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叫凌琅帮一帮忙,问问瓜尔佳氏的府上,有没有一个叫陈四的人。” 照水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写信回去,叫凌琅少爷帮帮忙。” 凌琅的动作倒是很快,这个陈四的消息在第三日午后便传进了宫中,甚至连他的妻子玢儿的事儿,也调查了一个一清二楚。 “这个玢儿,居然是甄府的人?”照水十分震惊的看着陵容,此时此刻,她方才知道陵容为何要查陈四这么一个小人物。 “是,她在甄府中时,也曾侍奉过莞贵人,甄府败落后,她才辗转去了瓜尔佳氏的府上。”陵容将信投进炭火之中烧了个一干二净,“所以她知道一些瓜尔佳氏的所作所为也实属正常。” “奴婢明白了,祺贵人问过太医鼠疫的事儿,还是叫人告诉玢儿的好。 甄家毕竟是她的老东家,她关心一二也是合乎情理的。” 陵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照水更加聪明伶俐了,“真不知道这样聪慧的照水,到底会做了谁家的娘子,只要想想呢就有些舍不得。” “奴婢这事儿还没有为娘娘做完,赏赐娘娘都还没有给奴婢,就急着想将奴婢许配人家,该不会是这次的赏也想省下吧。” “哎呦,”陵容也被她逗得笑了出来,“你怎么比从前还要活泼,会说这些俏皮话了。我那个成熟稳重的照水哪里去了,给你赏赐就能还回来吗?” 主仆二人嬉笑着,闹了一会儿照水方才出去做事,留下陵容在屋子里擦擦自己因为笑而溢出的眼泪。 好巧不巧,皇上刚好进来,瞧见陵容靠在床边擦拭眼泪。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上先一步坐下,眼睛倒是盯在陵容脸上,“朕刚刚瞧见你流泪,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陵容摇了摇头,又故意按了按自己眼角,“没发生任何事,臣妾只是多愁善感了些,才流了眼泪。” “哦?”皇上来了兴致,“是读了什么书吗,竟惹你掉了眼泪?” “还不是因为皇上,整日整日的不来看望臣妾和两个孩子。”陵容语气娇嗔,竟然直接开口责怪皇上,“一想到攸宁昨日想她的皇阿玛想到偷偷哭泣,臣妾就也忍不住眼泪了。” 皇上对陵容如何暂且不说,这个身负吉象又得怡亲王祝福的女儿他是十分喜欢,一听见攸宁哭了,他当即便起身,要去偏殿看看孩子。 皇上愿意与孩子交流感情,陵容自然不拦着,她故作伤感地抬手又按了按眼角,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听闻这叹息声,皇上便停了脚步,他略思索了一会儿,便吩咐着苏培盛,“今年的翡翠成色不错,叫内务府尽数用了,为你晟主子打一套饰品送来。” “是,皇上。”苏培盛向前走了两步,弓腰行礼间,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臣妾谢过皇上。”陵容听了有礼,倒是心满意足的笑了,她方才并未看清有什么东西落下,但还是顺势留下了苏培盛,“皇上您去瞧瞧两个孩子吧,苏公公便辛苦陪本宫挑一挑样子,一并告诉内务府吧。” “新来的那株珊瑚,也一并送来吧。” 皇上临出门时,倒是又吩咐了一句,苏培盛忙应下来了,甚至没忘了奉承着陵容好福气。 “这福气自然是好,但不止我有,苏公公似乎也有呢。” 陵容含着笑意,眼睛向地上一瞟,一枚柳叶合心荷包,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第343章 牵着鼻子走 苏培盛佯装不在意,随手便将那枚柳叶合心荷包放进了怀中。 “哎呦,还好娘娘看见了,不然奴才这东西就丢了。” 陵容但笑不语,那笑面虎的模样叫苏培盛有些心惊,心中担忧这位晟妃娘娘是不是发现什么事儿了。 “奴才谢过娘娘了。” “不必这般客气苏公公,”陵容从自己的绣花篮子里开始翻出一些花样,“只不过柳叶合心是什么寓意,你我都明白,无论你心怡哪一位佳人,都要好好保护着才行。 若是对方也心怡你,不如早些和皇上说一说过了明路,毕竟因为莞贵人的事儿,这宫中对私相授受格外敏感,勿要叫皇上因此对你生了嫌隙,苏公公。” 听了陵容这话,苏培盛心里倒是安定不少,起码晟妃娘娘不知道送自己荷包的人是谁,自己只要稍加遮掩,也就能躲过去了。 只可惜陵容不给他这个机会,从篮子里挑了一支荷花样式,便交到了苏培盛手中。 “本宫并无意威胁你,苏公公放心便是。过去你为本宫行了不少方便,若是你有朝一日向皇上坦白,本宫必会帮你说情。 今日就全当本宫未曾看到,苏公公请吧。” “晟妃娘娘,这柳……” “用翡翠打个荷花样式的应该不错,但本宫最喜欢桃花,日后还要求求皇上为好。” 陵容笑着开口,眼神又落在了苏培盛手中的花样子上,“苏公公不必解释,这柳叶合心若是别人的,本宫也可以答应,在他向皇上求娶佳人时,会帮忙求情成全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培盛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他收了那花样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皇上近些日子心绪不佳,奴才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刺激皇上。”苏培盛十分无奈,“所以还请娘娘帮忙保守秘密,奴才之后会找个机会向皇上坦白。” “你不必担忧,本宫不会多说一句的,否则今日又何必帮你遮掩,不叫皇上看到呢?” 苏培盛并不是好收买的,他自小伺候在皇上身边,几乎从未被苛待过,如今喜欢的崔槿汐也没有因为甄嬛受什么苦,他也不会因为崔槿汐而怨恨皇上。 自己很难从中得到什么好处,甚至有可能反得了苏培盛的怨恨,倒是给自己下了绊子。 “你与小厦子都帮过本宫不少,本宫都记在心里,苏公公安心就是。 只不过这东西还是要收好,若是叫别人再瞧见了,怕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敬贵妃前世,就利用这柳叶合心荷包将崔槿汐与苏培盛二人双双拉了下来,叫皇上生了不少怀疑之心。 但同时也将苏培盛彻底推到了甄嬛的队伍中去,叫她万般算计都更顺利了些。 这一世陵容自然不能让别人得了这个便宜,便想尽办法,用此事对苏培盛表示好意。 瞧着苏培盛还是这般担忧,陵容便又送了不少礼,“拿着吧苏公公,今儿本宫还能得一株珊瑚,都是你的功劳。 况且,日后得佳人在身侧,苏公公也要置办些田产不是。” “……奴才谢过晟妃娘娘了。” 最后,苏培盛心中还是怀揣着忐忑走了,他心里清楚,自己与槿汐的事儿,自然不会被此时抖出去,但怕只怕晟妃此后用这件事儿要挟,叫自己为她做事。 难不成,自己当真要先将此事告诉皇上,求他成全自己与槿汐吗? 可莞贵人“珠玉在前”,只怕皇上会觉得自己忠诚有瑕,不愿信任了啊。 “娘娘,苏公公一路走,一路都苦着一张脸,怕是在想法子呢。” “随他心里担忧去吧,这柳叶合心荷包是他自己落下来的,只能说是天意如此。”陵容一边慨叹,一边不忘提醒照水注意内务府的人,“既然是天意,就要好好把握,更何况我只是卖个好,并没有拆散他们的意思。 想必苏公公很快便能相通,不会像今日这般战战兢兢了。” 陵容猜的很对,苏培盛在给承乾宫送珊瑚之时神色已然轻松了不少,甚至还能就着这吉祥话说了不少恭喜之语。 这么大一株珊瑚,倒是陵容没有想到的,她左看看右瞧瞧,一时之间竟然想不通为什么皇上这般大方。 最近皇上倒是没怎么宠爱自己,盛宠之时确实没少给各种好物件,但自从自己升了妃位,皇上就开始更宠那些贵人常在了。 今儿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 陵容心中喃喃,嘴上倒也应和着这珊瑚的好,毕竟皇上就在偏殿陪着攸宁,要让他知道这礼没有白送才行。 不多时,皇上便走了出来,瞧着陵容在那儿夸赞着珊瑚,不由得觉得有趣,脸上倒是堆了些笑容。 “皇上怎得出来了,可是攸宁太调皮了?” “攸宁困倦了,朕瞧她睡了,便出来了。”皇上瞧了陵容一眼,“这珊瑚可喜欢?” “喜欢,若是能给攸宁打两条珊瑚手串,就更好了。” “你倒是贪心,刚得了这么大一株,竟然还想问朕再要些。”皇上倒是没见过这么不知足的,但他并不介意甚至觉得有趣,“其它的送去老十三府上了,容儿要是想要,只能亲自与他说明了。” “这......”陵容有些为难,她眨了眨眼睛,有意无意地提起了攸宁的长命锁,“攸宁的长命锁就是怡亲王送的,要是攸宁自己去求,想必怡亲王会给攸宁一些的吧。” “你啊,法子倒是不少。” 果真,一提到怡亲王,皇上的心情就会好上不少,但很快,皇上便叹了口气,“若是其他几个也像老十三一样叫朕省心便好了,只可惜,日日夜夜的,不安稳。” 这事儿说起来便涉及朝政了,陵容懂得不多,自然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她只是笑了笑,转而说果郡王想来是知道自己错了,不然也不会风雨无阻地去养心殿门外侍立,求您原谅了。 “若非孟氏有孕,只怕他也不肯低头。”皇上果真还是有些恼意在的,“若他真的知错,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 陵容只好又沉默下来了,她不是什么能谈论朝政的身份,只能佯装不懂,说自己愚笨,只以为兄弟和乐便好。 “兄弟和乐自然是好事,只不过需要真心才行。” 真心?你的真心只给了纯元皇后吧。 陵容笑着应了一声是,“有了孩子便有了软肋,做父母的又哪里舍得膝下的孩子受苦呢。” “有些人舍不得孩子受苦,有些人却拿肚子里的孩子当作筹码。”空有与柔则相似的脸,品性却着实低劣,叫人不齿。 七拐八拐的,终于将话又绕到了甄嬛身上,陵容舒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地开口,“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后宫之中,人人都觉得有个孩子才算真正有了依靠。 臣妾有时候也会想,若是有朝一日不再得皇上喜欢了,有攸宁与弘昱在,皇上也能时不时来看看臣妾。” “你倒是直白。” 陵容虽然分辨不出皇上得喜怒,但也知道他此时心绪平和,“臣妾愚笨,什么心思都在皇上面前藏不住的,因此与皇上自然是有什么便说什么。 父亲犯错之时,臣妾也同样将心里话说给皇上听,没有半分隐瞒的。” 父母、子女、宠爱,后宫女子关注的无非就是这些事情,身为一国之君,皇上自然清楚的很。 他甚至知道,有些事情并非是表面那般简单,但既然有了证据,他也不愿意耗费心力去查,顺势给出结果便好了。 就如同祺贵人失子,皇上如何不知道,动手的并非是甄嬛。 可甄氏从骨子里便是烂了的,父亲偷偷摸摸纳个罪臣之女,女儿自然有样学样,想要尝一尝得不到的。 略略宠上两日,就想要为家族讨要好处,当真惹人厌烦。 如今身在宁古塔,仍旧能惹得果郡王为她不远千里奔赴边疆,真不知道日后还能生出多少风波来。 “为了家人无可厚非,但过犹不及,你可明白?” “皇上教训的是。”陵容微微欠身行礼,瞧着皇上的脸色,她就清楚这位主子又开始多心乱想了。 从果郡王到为父母求情,就不相信你想不到甄嬛身上去。 “朕也不是在训斥你,容儿不必这般恐惧。” “臣妾明白的,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皇上严苛些是对前朝后宫都好。” “若都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皇上叹了口气,心绪起伏倒是叫他有些疲惫。 “若是都像臣妾这般,只怕皇上要觉得无趣了。”陵容露了个笑容,自然而然地继续引导着皇上,“瞧瞧您又皱眉了,明明与攸宁玩乐的时候十分开心,皇上还是多看看孩子们为好。” “几个公主倒好,各个玉雪可爱,只是几个皇子,唉。” 皇上捏了捏眉心,一脸疲累地坐了下来,这几日弘昼与弘历处理事务频频疏漏,着实是不中用。 “几个阿哥年岁都小,还需要好好跟在皇上身边学习。 更何况皇上正值壮年,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个皇子惹您烦心呢。” 陵容顺势将药膳递给了皇上,但皇上只用了两口便放下了——想起去世的六阿哥和七阿哥,皇上如何有心思用膳。 “若没那个方子,朕的膝下又会多几个孩子。” “那方子害人,臣妾已经吩咐了太医院,不许太医用那个方子拿药了。 何太医与周太医每月监督着,这类事情想必不会再发生了。 只不过问题还是要从源头解决,若是知道这方子是何人流出的,便好了。” 言语之间,皇上又被陵容带着担心皇嗣,对皇后心生不满了。 前世今生,陵容侍奉皇上的时间太久了,他最关心的事儿,他的每一个表情代表的含义,陵容都已经摸的清清楚楚了。 “淳贵人与敬贵妃,都因为失子很伤心欲绝,臣妾着实不愿看到后宫姐妹,再陷入痛苦之中了。 若是太医院的太医能研制出更好的方子,想必各宫的姐妹们也不会铤而走险了。” 皇上嗯了一声,这方子的来源他自然是清楚,乌拉那拉氏害了后宫不知多少孩子,留了这个药方未来还不知道会害多少人。 这个乌拉那拉氏,当真是留不得。可若是在这时废了她,前朝势必会生事,用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的话,叫朕再立一个皇后。 富察氏倒是当得皇后,但她频频接触弘昼,心思也确实过于明显。 至于瓜尔佳氏,皇上想想便觉头痛,不顾皇上颜面,将莞贵人私通一时闹的满城风雨,这样的人,根本不具备成为皇后的能力和品质。 皇上思索半晌,后宫中满军旗的女子竟然没有一个适合坐上后位的,反倒是汉军旗的几个不错。 若是这安氏…… 皇上的眼神落在了陵容身上,后者不明所以,只好露出个笑容来。 “皇上,可是臣妾说错什么了?”陵容着实不知道皇上这突然飘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有点探究又有点讶异,与从前的每一个眼神都不一样。 “安凌琅是你的弟弟吧。” “是的,皇上。”皇上这话题转换太快,陵容一时之间有些迷惑,“他如今得了个七品的官职,与臣妾的娘亲一同在京中生活。” “朕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他。” “臣妾不懂前朝之事,也不知凌琅如今所做之事为何,故而甚少与凌琅通信,自然很少提及。” 陵容心中疑惑更甚,她试探性地开口,“可是凌琅做错了什么事儿,惹皇上烦恼了? 若真是如此,皇上不必顾虑臣妾,是赏是罚都由他自己承担。” “若朕当真责怪,你不求情?”皇上倒是不信,这小女子会不管家中亲人之事。 “若他当真有错,臣妾确实会乞求皇上留他一条性命,不会全然置之不理。毕竟臣妾与他乃手足至亲,着实是难以割舍。 但若是不伤及性命的事儿,臣妾便不会开口了,相信皇上自然会有英明决断。” 听闻陵容的回答,皇上突然便严厉了语气,“怎得,朕若是伤及他的性命,便是决断不明了?” 第344章 皇后起复 皇上问题莫名,情绪也来得莫名。她心中嘟囔着,果真伴君如伴虎,身体却立刻弯下去了,说臣妾并非此意。 “朕也只是问问,不必惊慌。” 皇上又仔细瞧了瞧陵容,心中衡量着她的家世与能力,家世倒是小事,毕竟无论是赐姓还是找个没落的满军旗,都是张口便能成的事儿。 但是这周身气度倒是差些,许是家世影响,到底还是显得眼界狭窄,上不得台面。 留在宫中叫她勾心斗角不错,坐上后位却是万万不够格的。 静默谦和有余,但端庄贤德不足,宜修背地里虽阴险毒辣,叫外人看到的却仍是她的贤惠。 皇上合眼沉了口气,一瞬间便将后宫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如今除了宜修,并没有第二个适合坐后位的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剪除宜修的羽翼,叫她做个与朕一体同心的傀儡皇后。 陵容自是不知道,她废了一番口舌,想叫皇上生起废后的心,却最终因为宫中无人适合功亏一篑。 但好在皇上对于果郡王与甄嬛之间的事儿上了心,这些话倒也不算全然浪费。 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两人勉强聊了几句,皇上便突然起身,留了一句朕去看看皇后快步离开了。 “皇后……娘娘?” 陵容方才还觉得自己看的明白皇上,此时却完全不敢确定了。她甚至开始觉得,纯元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并没有那么重要,皇上也并不会因为她的死亡而废了皇后。 可是,宫中那么多被皇后谋害的子嗣呢,皇上也全然不顾了吗? 这态度转变太过突然,不只是陵容发懵,就连听闻皇上再去景仁宫的其它妃嫔也发懵。 不少人知道皇上是从陵容这儿直接去的,便打着姐妹的旗号跑来找陵容打探,甚至祺贵人一党,已经怀疑陵容与皇后勾结在一起了。 没想到皇上这突然的决定,竟然给陵容带来了无妄之灾,只不过她倒是不怕祺贵人等几个乌合之众,反而是要安抚着恬妃的情绪,叫她不要与自己闹起来。 “总而言之,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何这样做。”陵容被恬妃和夏冬春两个人夹着,坐在中间束手束脚的不知道手放在哪里,“本来我与皇上聊的是我的弟弟凌琅,结果转头皇上便要去看皇后娘娘。 你说这种情况,我又能如何预料呢?也没有办法拦住皇上,对不对。” “你......可是皇上怎么就去皇后那里了,现在都有消息要放皇后解除禁足了,我们的计划还怎么实现!” 恬妃明显是有些着急,她一直想要坐上皇后之位,谁知道皇后禁足了,甄嬛流放了,太后也离世了,这事居然又反转了。 虽然无论是谁,努力了这么久都受不了,但恬妃也不管陵容在其中帮了多少忙,心中立刻就升起了不满。 “该不会是你起了心思,自己想要那个位置吧。” “这便是冤枉我了,历朝之中哪有汉军旗的女子做皇后的?恬妃娘娘就算怀疑,也该怀疑满军旗的妃嫔才是。” 陵容脑子转的很快,她微微笑着,将宫中几个满军旗的妃嫔点了出来,“如今有威胁的,也就是祺贵人、淳贵人两人而已。 而这两个人,与皇后娘娘都有恩怨,恬妃娘娘你此时稳坐钓鱼台,只看她们三方争斗便是,又何苦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呢。” 陵容从袖中拿出了手帕,作势就要给恬妃擦脸,恬妃一把夺了过来,倒是轻柔地在自己脸上按了按。 “若是她们两个不对付皇后,反而先对付我呢?” 陵容颇有些好笑地看向恬妃,她压抑住叹气的冲动开口,“可你与她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冲突,好好儿的她们为何要对付你? 皇后娘娘都要解除禁足了,她们难道会觉得老老实实将协理六宫之权还给皇后娘娘的您,有争夺后位的心思?” “什么?!还要将六宫之权还回去?这个绝对不行!” 恬妃手中权力握的久了,哪里肯这般轻易就还回去,“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安陵容!” 陵容着实是有些无奈,她皱紧了眉头,转头看向了夏冬春。 夏冬春正拿了一条陵容刚绣好的手帕在看,瞧见眼神扫过来了,立刻便放下来,抿着嘴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 “额.......夏贵人你也帮着劝劝?” “我是觉得,皇后娘娘还在,有几个人会想要把她拉下来自己坐上去啊,这样想不就是白白担心吗? 反正也要下手,待皇后娘娘解除禁足之后,直接买通伺候的奴婢下手,再嫁祸给祺贵人和淳贵人,不就好了吗? 一口气全部除掉,怎么样,是不是很省力气!” 瞧瞧,连夏冬春都看的清楚。陵容又转头看向了恬妃,“恬妃娘娘,觉得如何?” “那也不必还权吧。” 陵容在这一点上倒没有太过坚持,还权是为了叫皇上不多心,而不是真的要将权力还回去。 但这事儿与恬妃很难说的清楚,干脆就不再坚持了,“我只是说了一个可能,六宫之权还与不还都在你,捏在手中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若是皇上真将皇后娘娘接触禁足,我会主动提出将我手中的权力交还的。” “你手里的东西,随你处置,但我不希望皇后手里有太多权力,你也要记住。” 恬妃的态度算不得好,陵容心中自然不舒服,只不过她只当恬妃是盟友,倒也不至于到伤心难过的地步。 “恬妃娘娘,有些事情,你我说了都不算。” 陵容的态度一冷,这场子就彻底冷了下来,夏冬春向来不多参与,此时放下手帕,正拿着镜子瞧自己的脸。 “走了,夏贵人。” 恬妃突然起身,脸色一冷语气也差,夏冬春却恍然不觉,摇了摇头说我还要陪攸宁用花汁子涂指甲,先不回延禧宫。 “晚些我就回去,今儿好不容易从花房拿了新花过来,我可要好好涂一涂,弄好了再给怀恪带回去些,一起涂。” “......无趣。” 恬妃有些气恼,不等夏冬春反驳,便憋着气离开了。 夏冬春瞧她离开,便放下了镜子,“是她想做皇后,又不是你,何必花心力帮忙。 瞧瞧她那个态度,不也只是个妃位吗。” “有恬妃为我们遮风挡雨,也省了许多力气和手段。”陵容瞧了夏冬春一眼,“你什么时候和攸宁约好用花汁子涂指甲了?” “她恬妃才是那大风大雨吧,你把伞掀开,外面风平浪静的。”夏冬春白了陵容一眼,她叫着鸣玉将花儿送进来,“我和孩子的事儿,你问什么问。” 夏冬春丢下一句话,自己提着花篮便走了,留下陵容和鸣玉面面相觑,惹得鸣玉忙蹲下行礼,替夏冬春向陵容赔罪。 “娘娘,我们小主她.......”鸣玉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更好,她只觉得有些头痛,甚至觉得皇后娘娘的头风没准就是被自家小主气严重的。 “无妨,去侍奉夏贵人吧,涂花汁子费力,恐怕需要你费心思帮忙了。” “是,晟妃娘娘。” 夏冬春这花汁子一涂便是一整个下午,直到皇上将绘春与绣夏调走的消息传来之后,她方才意犹未尽地回来,给陵容展示着自己漂亮的长指甲。 陵容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心思来看,毕竟皇后头风病愈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来,只怕不日便能走出景仁宫了。 陵容猜得不错,绘春雨绣夏离开不过三日,皇后的身体便彻底好了起来,尘封的景仁宫大门敞开,内务府的人来来往往,将一件件精美华贵的瓷器搬了进去。 皇后坐在正厅之中,瞧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人群,面上没有一丝喜色。 空荡荡的景仁宫被不断地填满,但皇后心中的伤口却越来越大,不断地冒着寒气。她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此时此刻的景仁宫中,已经没有一个能够听她说些知心话的人了。 皇上带走了绘春与绣夏,皇后知道,这两个人便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只不过...... 皇后攥紧了桌角,只要本宫的皇后身份还在,就能再培养一批忠心的奴才,哪怕如今没有实权,哪怕宫中已经有那三个人三足鼎立。 但皇后,永远都是皇后,是皇上唯一的妻子。 皇后的目光投向外面,敬贵妃、陵容与恬妃三人已经走了进来,身后的人分别带着贺礼,瞧着便是十分厚重。 “本宫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这些贺礼,各位妹妹自行收着便是。”皇后娘娘的脸上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几个小丫头呈上了热茶,礼数方面倒是没有丝毫疏漏。 “是一些补品,都是各宫姐妹的心意,皇后娘娘便收着吧。如今您身体虚弱,用补品细细温养着,身体才能恢复的更快。”敬贵妃言语之间十分尊敬,皇后便也不好拒绝,一点头便收下了。 “本宫的身子是彻底恢复,方才与众位姐妹见面的。皇上前些日子便来寻本宫,只不过本宫觉得还是再休养几日为妙,方才拖到了今日。” “是啊,瞧见皇后娘娘面色红润,才知道是我们几人多虑了。”敬贵妃应和着皇后娘娘的话,她饮用了一口茶,便听见皇后娘娘开始询问起关于宫务的事,她与陵容早有准备,倒是一一说了情况。 恬妃本就不想将六宫之权还给皇后娘娘,便推脱是自己惫懒,这几日还未能盘清情况,给敷衍了过去。 “账本可带来了?” 皇后未曾责备恬妃,只是嗯了一声,开始瞧陵容与敬贵妃手中那一部分宫务,索幸她二人向来谨慎,账务上都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 “宫中这几个月的花销控制的不错,两位妹妹帮了皇上大忙啊。”皇后故意没有提及恬妃,她随意又向前翻了几页,便看到了永寿宫亏空的部分,“永寿宫的事儿,本宫不在,两位妹妹也该劝着点儿皇上,这般大的花销,由各宫平摊了大半年才勉强填补回来。 这便也算了,你们甚至还差点动用博尔济吉特贵人的月例,是想将我们满汉的脸,放在地上叫人踩吗?” “皇后娘娘,这最后并未动用。”敬贵人哪里想得到皇后会在这种事情上发难,只能就事论事,开口解释着。 “若是动用,本宫并非是这般态度了。好在没有把主意打在寿康宫的头上,否则真是丢尽了皇室的脸面。” 皇后瞧见这账目,很轻松便知道皇上每个月更宠幸谁一些,最近这一两个月赏赐最多的便是承乾宫,那琼州进贡的珊瑚竟然也给了她。 “藏教视红珊瑚为如来的化身,十分尊贵,皇上可是赏赐给了晟妃妹妹?” 账册上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楚,陵容自知躲不了皇后的质问,便早就找好了托词,“这珊瑚确实上佳,又算佛家珍品,皇上有意叫后宫众人共享庇佑,便问了问臣妾有没有好的办法。 故而这珊瑚便先送到了臣妾的承乾宫中,前些日子,臣妾已经将珊瑚送去了宝华殿,伴在佛祖身侧。 日日受些香火,想必也会更加灵验。若是日后宫中有姐妹有孕,拿来安胎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支出便不好计算,就仍旧记在了臣妾的头上,还望皇后娘娘明鉴。” “本宫并非质问你珊瑚归处,只是想祝贺你得一珍品。没想到晟妃妹妹倒是大方,将这样好的珊瑚与后宫姐妹同享。” 皇后笑得柔和,但陵容看在眼里却觉得处处刀锋,尤其是瞧见恬妃那嫉妒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更是一紧,知道了皇后用宠爱挑拨的目的。 “本就是皇上为后宫姐妹准备的,臣妾不过是帮忙想了些法子,哪里能领这样的功劳呢。 敬贵妃姐姐,您说是不是啊。” “妹妹说的是。”敬贵妃笑着应和,“若是皇后娘娘,想必会有更加周全的法子呢。” 第345章 皇后要出手 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皇后时不时便要问上一句,陵容和敬贵妃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应对,恬妃却安安稳稳地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好容易一本账看完,陵容都觉得有些累了,皇后却又拿起了御膳房的账,十分认真地看了起来。 恬妃一瞧见这本账,神情便突然紧张起来,她眼神动也不动地盯着账本,叫所有人都察觉出了异样。 偏生皇后就像没有发现一般,一页一页地翻看,很快,她便看到了异样,在太后去世那个月中,寿康宫送去的饮食与各宫都不相同。 “太后娘娘平日里便不喜杏仁,怎会有杏仁茶常常送去?” “这……” 恬妃慌忙开口,打断了敬贵妃的回话,“各宫的膳食都是由各宫宫女领用,太后娘娘身体欠安,常常不与众人饮食一致。 皇后娘娘若是有疑问,不如将寿康宫侍奉太后娘娘饮食的宫女唤来询问。 在这里询问我们几个,很难的到想要的答案呢。” 恬妃这模样漏洞百出,只要不是个傻子,怕是都能发现她的异常。 但偏偏她自信又盛气凌人,叫陵容又气又想笑。 这样的人皇后见的多了,没想到走了一个华妃,又来一个恬妃,性子都骄矜的很,账本都不愿意交上来。 “看来恬妃处理宫务十分有心得。”皇后开始瞧着寿康宫每个月的饮食,对比之后发现,竟然唯独那一月用的不少。 皇后自己便用过桃仁替换杏仁来暗害柔则,毕竟只要处理好,账本上的一字之差其实很难被人发现。 不过太后并非后宫争宠的嫔妃,这伤胎的桃仁就算用了也没什么影响。只不过太后确实不喜杏仁茶,皇后方才断定这杏仁绝对是有问题的。 只不过…… “那今日便问一问寿康宫的人吧,毕竟人的口味很难改变,本宫怕是有奴才趁太后病重有意懈怠,从中得取好处。” 恬妃一听这话,表情便更加奇怪,陵容眼神不由得飘了过去。 “皇后娘娘想查,查便是了,可是要臣妾们帮忙把所有人带过来,由皇后娘娘一一询问啊。” 这态度这语调,学华妃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看来也是一个觊觎后位的蠢货,只会稍微用点手段,全仗着皇上宠爱才能逃脱责罚。 但这次可不一样,皇后合上了账本,涉及太后的事儿,皇上一定不会轻纵。只怕皇上正是察觉了太后之死有异,才不得不将自己给放了出来。 罢了,能解了禁足便好,又何必在意皇上是为了什么。 “既然恬妃有心,那便这样做吧。”皇后将账本放了下来,也没有了看其他账本的意思,“皇上的意思,这些事儿还交由妹妹们处理,只不过本宫会与从前一样,定期监督着你们。 晟妃留一下,本宫有事与你聊一聊。” “是,皇后娘娘。”陵容与敬贵妃等二人道别,独坐在景仁宫的正厅中面对着皇后娘娘。 待众人走了一会儿之后,皇后娘娘方才幽幽开口,“你如今倒是坐稳了妃位,不像刚刚入宫时了。” “臣妾刚入宫,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好在有皇后娘娘的帮助,叫臣妾在宫中不至于孤立无援。” 陵容这句话含沙射影的,到底是含了些怨气。皇后只是佯装听不出,甚至还叫陵容过来,再为自己簪一次花。 前世这手段是用在甄嬛身上的,今生不知怎得用在了自己身上。陵容摘了自己的护甲,倒是像从前一般认真选花,挑了一朵开的最盛的牡丹,为皇后娘娘簪在了发间。 待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陵容方才重新戴上护甲,为皇后娘娘举起了镜子。 “你还是这般细心,甚少有人能像你这般。”皇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皱纹比以前更深了些,鬓间也出了两根碍眼的白发,皇后一瞬间便失去了兴致,“……放下吧。” “是,皇后娘娘。”陵容自然不愿意端着那么重的铜镜,久了手臂就酸痛的很,纯粹是皇后用来磋磨人的。 她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下手臂,方才重新坐下,等着皇后说出她的真实目的。 “莞贵人之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待陵容一坐下,皇后娘娘便说了骇人听闻的话,陵容心下一紧,抬眼便迟疑了一瞬。 “莞贵人身上的事儿着实是有些多,皇后娘娘说的是哪一件事儿?” 皇后笑而不语,一脸我已经尽数知晓的高深模样。 “皇后娘娘?”陵容故作不知,她学着夏冬春的模样,“您可是还未曾想好?” “晟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宫在说什么。”皇后不想再跟陵容打哑谜,“遮遮掩掩,我们就永远没办法敞开心扉,不是吗?” “那......”陵容不做回答,甚至反问了一句,“甄家倒台,全府被流放,甄远道夫妻染上鼠疫而死,这些事儿也与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吧。” “晟妃知道的倒是不少,只可惜那时候本宫还在修养身体,对这些事儿并不清楚。” “是啊,臣妾也忙着照顾两个孩子,对莞贵人的事情并不清楚呢。” 两人都是这般说话,便当真是聊不下去了,“本宫既然开口,自然是有些证据,那白芷和其他医女,都是你的人吧。” “臣妾身边当然有医女,只不过照水医术不佳,倒是很难比得过皇后娘娘呢。” “晟妃妹妹,你刚刚说什么?” 陵容忙起身行礼,她装作无辜抬头,“皇后娘娘,臣妾并非故意用照水与您相比,实在是臣妾惊艳于皇后娘娘的医术,方才将您作为榜样对比的。” 装傻充愣当真是好用,陵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皇后那充斥了厌恶和无语的眼神,甚至能明显感觉到皇后娘娘连呼吸都加重了。 “本宫并非御医,又如何懂得医术呢?”皇后语调温柔,“本宫恼怒,不是因为拿照水相比较,而是因为你无风起浪,胡乱说些不存在之事。” “可是,”陵容还是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皇上常常与臣妾提起皇后娘娘,还是皇上说皇后娘娘懂得医术呢。” 后宫哪个人不知道,皇后娘娘懂得医术,用伤胎的桃仁替换杏仁,害了自己的姐姐。 “后宫的姐妹都知晓,莫不是皇上误会了,才闹出这样大的笑话吗。” 遇到问题装傻充愣打太极,陵容身边这几个妃嫔害人的能力不行,但在别的方面总有可以学习的长处的。 “三番两次的转移话题,本宫是不是可以认定,是晟妃你心中有鬼,不敢直言呢?” “皇后娘娘,”陵容起身,收敛了伪装出来的表情,“臣妾方才已经说了,只有照水一个医女,至于其他人,都是皇上吩咐送进太医院的。 若真要算起来,都是天子门生,又怎么可能被臣妾随意收买呢? 而且女医数量不少,臣妾又没有家族支撑,养那么多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后娘娘若是真有什么证据,拿出来便是,臣妾会认真聆听,不错过一丝一毫的。” “你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皇后娘娘,此话怎讲?若您真有证据,告到皇上面前也好,勿要叫臣妾这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若是没有证据,就这般污蔑,恕臣妾不够尊敬了。” 瞧着安陵容这般笃定的模样,皇后反而确定了莞贵人所遇见的事情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慢悠悠地喝着茶水,想用这般洞悉一切的态度叫陵容心惊,以至于露出马脚。 但陵容只是瞧着,毫不见惊慌之色,“皇后娘娘,可以拿出证据了吗?” 皇后依言拿出了一张信纸,陵容展开一看,正是白芷的剖白,其他内容倒也罢了,只是信中有一句上瘾的药物是晟妃娘娘给的,算是所谓的证据。 陵容瞧了一会儿,皇后以为她会害怕,但没想到陵容语出惊人,“此时关系到莞贵人与淳贵人,如今莞贵人流放宁古塔,只有淳贵人是当事人。 皇后娘娘既然有了证据,不如将淳贵人和白芷一同带来,好好查一查这药的事情吧。” 陵容不怕,皇后自然也不怕,如今重新掌权,皇后需要处理一件关乎后宫嫔妃的大事儿来收拢人心。 本想着借此收服安陵容为自己做事,但瞧她的模样,便知道早有准备,并不惧怕查下去。 看来只能借着这件事,将淳贵人再度收入麾下了,皇后娘娘沉思着。 “那便听晟妃的,若当真不是你,也能还你个清白。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晚间请安的时候吧。” 陵容将信纸折好,又还给了皇后娘娘,她屈膝行礼,面色如常地离开了景仁宫。 直到回了承乾宫,陵容方才露出了笑容来,“果真,皇后娘娘在宫中安插的人手很多,在圆明园的时候都没有清理干净。” “是啊,”照水也应和着,“若不是知道白芷不会背叛小主,奴婢此时也要为娘娘捏一把冷汗了。” “会不会背叛,还是个未知数。”陵容倒是没有那么乐观,只不过白芷在为自己做了事情之后,她的家人就已经叫宫外的萧姨娘?照顾?了。 如今正在府上帮工,并没有任何异常。 “娘娘是担心,白芷根本不在意其父母的性命,今日那张信纸上得事儿都是她亲口所说?” “是有这个可能,但即便是她所说,我们也无需担忧。 毕竟那些药,需要好生保存的,此时此刻拿出来,也不过是毫无药效的粉末罢了。 一个女医,若是连这件事儿都不懂的话,又如何能咬定这药就是下进果饮的东西呢? 更何况,拿药、用药,都是在圆明园中发生的,皇后刚刚解除禁足,根本没有时间找到人证。 我猜测,她不过是想抓住我的把柄,叫我为她做事。 若是失败了也能叫淳贵人知道,皇后能帮她找到真正的凶手,给七阿哥报仇。 淳常在要是成功被皇后娘娘的话给说服,矛头甚至会对到我们的身上,私下里给我使绊子。” “甚至会叫其他妃嫔也怀疑女医对她们的忠诚,我们放在她们身边的钉子,可就没用了。” 照水同样看的明白,她面上又浮出一丝担忧,“娘娘,这样一举多得的事情,难怪皇后娘娘要做。” “她当然要做,禁足这么久,她需要打压一个人来立威。 只不过我没想到,皇后选的不是恬妃,而是我。” 皇后想要的真是太多了,就和当初被从养心殿退回的自己一样。 只可惜,要的越多成功的概率就越小,皇后这一次,注定害不了自己。 “娘娘,要不要先联系一下白芷,问问那封信的真假。” “不必,若她真的投靠了皇后,此时送信就是亲手给皇后送上把柄,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大的不利。 其他医女也不必联系,只将此事告知恬妃与夏贵人就好。 之后我们请皇上陪攸宁与弘昱午膳,然后静静等着晚间的请安。” “是,娘娘。”照水从不多问为何要这般做,她按部就班将事情都吩咐了下去。 皇上也很给面子,午膳的时候赶了过来,攸宁还是那般粘人,坐在皇上身边说个不停。 皇上宠她,便也耐着性子陪着,直到小丫头吃饱了,耳根子方才得了清净,与陵容说起皇后的事儿来。 “今日臣妾已经将手边的宫务交还给皇后娘娘了,只不过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之后还是帮着处理,日日去汇报便好。” 陵容简单说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儿,顺势就将皇后娘娘怀疑自己的事儿告诉了皇上。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臣妾叫白芷从中作梗,在果饮中下了致七阿哥上瘾的药,又嫁祸给了莞贵人。 臣妾想着,这事儿牵连甚广,还是要告知皇上。” “怎得又旧事重提,”皇上第一时间甚至没有怀疑陵容,而是烦忧刚刚安定不久的后宫再起波澜,“若朕没有记错,太医也无法确认,那果饮是不是致使七阿哥离世的元凶。” “臣妾也不知是为何,想必是皇后娘娘查到了什么,想着为莞贵人洗清冤屈吧。”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朕与你一同前去。” 第346章 查一查过去的案子 皇上说到做到,晚间请安之时,当真与陵容一同去了景仁宫。 一瞧见皇上陪着晟妃过来,皇后脸色变了又变,好不容易才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来。 但实际上她手中的茶杯几乎要被捏碎了——这是晟妃给的下马威,是在告诉自己,皇上相信的是她,而不是自己这个皇后。 看来就算有证据,今日也没办法扳倒安陵容,甚至可能还会被皇上迁怒,责怪自己一解除禁足就闹得腥风血雨。 如此一来,只能暂时搁置计划了。 皇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待众妃都见过皇上与自己之后,方才开始训话。 内容简单,无外乎是自己身体康好,日后请安一时需要恢复,同时肯定了敬贵妃等人的协理六宫之权,叫众人仍旧与从前一般便好。 “恬妃,你可将余下的账本带过来了?” 恬妃脸色有些不好,她不知道皇上也会过来,便仍旧没有带着余下的账本,此时皇后问起来,她当真是不好开口。 她颇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将皇上带来的陵容,起身向皇后行礼,表示账本还未曾整理好,只能明日再送来景仁宫。 “恬妃忙碌,本宫也不好要求你今日便给。”皇后摆出一副体恤的样子,叫恬妃平身,“那便是明日吧,整理的完善一些,下个月做起来也会轻松很多。 之后你可以向晟妃学习一下,她可是皇上的「门生」呢。 账目做的条理清晰,毫无疏漏,本宫看起来甚是省心省力。” “是,皇后娘娘。”皇上在场,恬妃便温柔和煦起来,哪怕心中对陵容再嫉恨,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坐下吧,勿要拘礼了。” 恬妃又应了一声,方才坐下,她微微侧目,悄悄看着皇上的脸色,后者没有任何不悦之意,她方才安下心来。 陵容此时也算是看出来了,皇后娘娘有心挑拨自己与恬妃的关系,甚至连皇上是与自己一道过来的事儿也利用上了。 如今,皇后更是想将莞贵人的事儿向后拖延,叫自己白白请来一次,可陵容不愿夜长梦多,干脆起身向皇后娘娘行礼,询问今儿白昼之事。 皇后默然了一瞬,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她的目光落在淳贵人脸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说来此事本宫想私下解决,但今日晟妃将皇上也一并请来,便就在请安时说个清楚。 芳英,将白芷写的那封陈情信拿上来吧。” 芳英是皇上为皇后挑选的贴身伺候的奴婢,还有个叫芳语的是一并送来的,这两个都是芳字辈的人,与芳林和芳华都是熟悉的。 她们两个与芳若一样,都是皇上的人,虽然尊敬皇后,听从皇后的命令,但背后的主子都是皇上,不会那么容易被轻易买通。 书信一上来,皇后便叫芳英读了一遍,前半部分是白芷对陵容的溢美之词,后半部分则是对上瘾药物来源的说明,以及她的认罪之语。 陵容早就看过一次,此时在众人面前听着还是有些尴尬——毕竟那些词语用的实在是太夸张了,与自己并无一点相像之处。 “冰雪聪明,美若天仙……”恬妃嗤笑了一声,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没想到这白芷对晟妃倒是尊敬,这样的溢美之词也写的出来。” 祺贵人等几个也轻笑了两声,但碍于皇上在,她们也只是笑过便算,没有说出任何嘲讽的话。 以至于恬妃所说无人应和,倒显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 皇后也故意没有缓和气氛,只是静了一会儿,便说这封陈情信中提到了致七阿哥上瘾的药物。 “这白芷可是女医,潜伏在莞贵人身边许久,七阿哥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对人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这般恶毒的心思,确实叫人心惊啊。” 欣贵人仍是最先开口的那个,她虽然没有直说是陵容算计,但指桑骂槐也足够众人笑话了。 果不其然,众人那可怜可叹的目光都飘到了淳贵人脸上去了,倒是没有人看陵容,因为她毕竟是跟着皇上来的,想必早就有了对策。 陵容就那么淡然地坐着,听着众人议论,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许久之后,众人方才安静,皇后收敛了笑意,问陵容要如何解释。 “七阿哥的情况,在宫中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臣妾有个女医在身边,自然知道他胎中便有不足。 更何况,七阿哥整日都要找太医把脉,照顾身体,但身体却仍是日渐毁坏。 因此,即便臣妾有千万个理由谋害七阿哥,也并不需要着急,毕竟七阿哥的身体......” 陵容并未将话说的完全,但众人都知道其话中的含义——一个必死之人,何必花心思去谋害呢? “臣妾最开始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此事不止涉及淳贵人和七阿哥,还有那时正得宠爱的莞贵人。 所以方才想着与晟妃妹妹聊一聊,只不过妹妹性子急了些,想要与众位妹妹一同商议此事。” 皇后将所有问题又抛向了陵容,只不过决然不提时自己逼迫,陵容不好直接反唇相讥,便干脆不做解释,反问皇后意思,可是自己有意栽赃莞贵人? “不失为一种可能。” “是啊,晟妃确实被莞贵人害得失去过子嗣,因此,想要报复回去,也确实是人之常情。” 祺贵人状似为陵容说话,实则却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 “怕是莞贵人得宠,叫晟妃娘娘眼红了。” 陵容嗯了一声,反而承认了下来,“莞贵人得宠,本宫心中却是有几分嫉妒,但后宫之中,倾心皇上的姐妹,哪个是不嫉妒的? 祺贵人,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嫉妒了?” “这......我自然是嫉妒,但那又如何,嫉妒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不会去做什么坏事。 但嫉妒之心相同,人与人可是不同的,谁知道有心人会不会出身低,眼界也低呢。” “是啊。”康答应与贞常在两个跟着应和,尤其是贞常在,还不忘媚眼如丝地看着皇上,试图得皇上另眼相看。 只可惜皇上被这些妃嫔吵的头痛,虽然心里还是能纵容,但是这耳朵当真是要受不了了。 “本宫出身确实不高,但也是读过书的,嫉妒怨恨乃女子德行之大亏。 想得宠邀宠便是,陷害了别人,这宠爱就能落到自己头上了吗? 若真是这样,宫中只怕是人人自危,互相算计了。” 陵容此时倒是没有退缩,她盯着祺贵人的脸,“祺贵人,口说无凭,若是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便是,不必在此含沙射影污蔑于我。” 祺贵人皱着眉,竟然把眼神投向了皇后娘娘那里,一脸皇后娘娘你瞧瞧她的模样。 \"皇后娘娘,白芷可叫人带来了?\" “芳英,去请白芷吧。”其实白芷早就在殿外守着,皇后此言不过是想要圆上一个谎罢了。 只不过白芷进来的太快了,皇上立刻便知道,皇后今日本就打算对晟妃发难,只不过自己在儿临时改口罢了。 “白芷来的倒是快,”陵容笑着看向了皇后娘娘,“怕是在景仁宫等了好久吧。” 一见到陵容,白芷立刻便跪下了,她紧抿着嘴,声音极其低微地给众人行礼。 “白芷,你不必怕,今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晟妃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出来吧!” 白芷颤颤巍巍地点头,她故意扯了扯袖子,将手臂上的伤露了出来。 陵容本就关注她,直接便看到了,心中颇为纳罕,她这一刻意的动作究竟是为何。 难不成......白芷自己给皇后娘娘下了个套,等着我帮她圆上? 可是这全然没有商议过,这般大胆,搞不好要被冠上谋算后位的帽子。 陵容心中慌张了一瞬,但很快就压下去了,毕竟只是个婢女而已,必要的时候直接放弃乃至杀掉都好,总有办法保住自己的。 “白芷,你便说一说吧,晟妃是如何吩咐你的。” “奴婢......”白芷欲言又止,她快速地看了皇后一眼,“奴婢想说的只有信里的内容了。” 祺贵人闻言撇了撇嘴,眼睛几乎要气的翻白了,“那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奴婢,奴婢还有没有用完的药,那时晟妃娘娘叫奴婢清理,奴婢留了下来。” 白芷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芳英走上前来,立刻便将这东西呈到了皇上面前看过。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便是那致人上瘾的药了?” “是,”白芷点了点头,“是、是晟妃娘娘吩咐,要奴婢放进果饮之中的。” “随便拿出一包药粉,就说是能致人上瘾的药,我要是有这般手段,又何苦担心失宠啊。” 陵容故意将这件事攀扯到了皇上身上,皇后立刻警觉起来,呵斥了陵容一句,叫她不要胡言乱语。 “这药物药性不强,对大人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小孩子体弱,方才会有所影响。” 白芷适时跳出来解释,叫皇上提起来的心又安定了下来,皇后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空口无凭,还是查一查吧。”陵容顺势要求御医过来,“也叫后宫姐妹都安心。” “苏培盛,叫周太医过来。”安静了许久的皇上突然开口,看来他也被陵容的话吓了一跳,浑然忘记自己早就叫周太医瞧过了。 苏培盛做事自然是麻利的,不多时周太医就被带回来了,一并来的还有何桉鸣和卫临两个,一看就是他给陵容示好用的。 陵容没有看向苏培盛,但是苏培盛这个忙她也确实记住了,她的心中甚至还有时间思索,崔槿汐这个人确实要好好捏在手里才行,不愁苏培盛不帮自己的忙。 你帮我的忙,我却要算计你,这宫中除了陵容似乎也不会有别人这么做了。 很快,周太医便将那药检查过了,“微臣依稀能从药粉中分辨出来几味药材,但这些药材确实是比较容易保存的,在很多开胃健脾的药方中都十分常见。 其他的也许是药性挥发掉了,微尘并没有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药,因此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个药会不会叫人上瘾。” “那可有什么致人上瘾的药方,与这份药材中的药物有所重合呢?若是对比出来,也能确定这个方子的功效吧。”皇后并不死心,今日她布了这个局,并不想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但太医院早就没了自己的人,也确实有些步履维艰。 “确实是有几个方子的,不过都是用开脾健胃的法子,叫人有了食欲。 比如四君子汤,五味异功散等等,但是这些药物都不会致人上瘾,想来这药物里还是加了别的东西进去。 这些东西大多都有毒性,最为众人所熟知的便是五石散。” “竟是这般可怕的东西?!”祺贵人一脸惊讶的看向陵容,“晟妃娘娘,七阿哥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你好毒的心啊!” “祺贵人,如今周太医并未从白芷所提供的药物中,查出所谓五石散相关的药材。 真的就一槌定音,说是本宫放了有毒的药物,害了七阿哥呢?” 陵容最是瞧不上祺贵人是上窜下跳的样子,若是淳贵人开口也就罢了,还能称得上一句,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气恼。 “你并非七阿哥的生母,也并非知情人,如此这般行径,只会让大家觉得你想要栽赃给本宫。” 不等祺贵人回答,陵容瞧向了何桉鸣,“何太医,宫中的药物取用,是需要太医开具的药方吧。” “回皇上皇后,”何桉鸣拱手回答,“正如晟妃娘娘所说,需要在太院中开出药方之后,才能去御药房拿取对应的药物。 宫中一应药材取用,都会记录在档案之中。 像周太医刚刚所说的那些有毒性的药物,也能医病,太医院会存储一些。 但这些药物取用更加严格,自微臣上任以来,从未有人取用过。” 第347章 初战告败 “太医院的药物取用严格,想制成这样让人上瘾的药物,只有两个可能。” 皇后故意顿了顿,她的眼神落在皇上身上,“一是太医院有太医帮忙取药,并伪造相应的证据。 二是通过宫外送进宫来,交由懂医术之人制成药物。” “这不是巧了吗,”祺贵人露出个略显刻薄的笑容来,“太医院的院判何太医,与晟妃关系和睦晟妃身边也有一个女医照水。 无论是宫外还是宫内,晟妃娘娘都是最有可能制成这上瘾药物的人。” “祺贵人这话说的有趣,宫中有好一段时间,都有各类江湖名医入宫,皇后娘娘诊治,为六阿哥和七阿哥诊治。 听说瓜尔佳氏也举荐了几个名医,只不过都没有什么治愈两位阿哥的好法子。 若是这般说来的话,祺贵人你也很有机会制成药物,不是吗?” “你这话说的好笑,我与那莞贵人有什么仇怨,要下药给七阿哥来栽赃于她呢?” 陵容抬起手帕掩住了笑容,但那弯弯的眉眼,却叫人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祺贵人心知肚明啊,只不过朝堂之事,我们身为后妃,不宜过多干涉其中。 但两家到底有所冲突,祺贵人又何必装傻呢。” 祺贵人刚想张口反驳,就被陵容抬手给制止了,“既然皇后娘娘与祺贵人都有所怀疑,不如分别查一查太医院的登记册,与宫外的物资往来吧。” 陵容瞧了一眼恬妃,这事儿都是由她管着的,若是真的查出什么端倪,她也是逃脱不掉的。 谁叫你因为一个皇上就要针对我呢,把你拉下水,也算是我们扯平了。 “如今这事儿……” “都是由臣妾负责的。”恬妃开口回应了皇后娘娘的话,她心下暗叫不好,不能继续看戏了。 毕竟自己此时若是说不出什么,就要被皇上怀疑是能力不行了。 协理六宫之权,自己可不想交出来。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可否叫桑儿去拿下账本?”恬妃微微行了个礼,皇上点了点头,桑儿便飞快离开了。 “臣妾管了这么久的账,倒是也了解一二,太医院与宫内外往来都查的极其严格,确实没有什么违禁的药物进出。 但避免……祺贵人会觉得本宫有意包庇,姐妹们便辛苦等上一等,瞧瞧登记册吧。” “我何时说过怀疑了,恬妃娘娘这般维护,岂不是在贼喊捉贼?” 祺贵人心中觉得奇怪,今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找自己的麻烦,连这个恬妃都要帮着安陵容,刚刚明明还落井下石呢。 “你这般爱闲言碎语,看来是与淳贵人关系不错。”恬妃瞧了淳贵人一眼,“淳贵人,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淳贵人隐形人一般坐了许久,此时被恬妃问到,神情方才有了变化,她摇了摇头,眼神却盯向了皇后。 “嫔妾没有话想问,周太医那时已为七阿哥诊过,他的离世,与那些所谓的上瘾药物关系不大。 要怪,就要怪嫔妾没有照顾好弘暳的身体,方才叫他早夭。” 说着,淳贵人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都是嫔妾的错,叫弘暳来这世上受苦。” 她越说便越是伤心,连皇上都不免有点动容,开口叫雪儿将她扶起。 皇后也柔和了语气,轻声说着日后还有机会的废话,只可惜淳贵人哭的更狠,一个字儿都没有回应。 “雪儿,扶淳贵人去梳洗一下吧。” 皇后并不觉得尴尬,她毕竟是皇后,就算你淳贵人忽视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听话,下去整理着装再过来。 “依照淳贵人所说,七阿哥的身体并非是因为那药物所致。”恬妃此时终于肯为陵容开口,“这样说来,白芷所说的话,也当不得什么证据啊。” “是啊,”夏冬春应了一声,“更有趣的是,她身上带着的药物早就失效,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这又要如何比对呢? 嫔妾有一句话并不当讲,但众位姐妹多多少少都被莞贵人铺张浪费一事给影响过。 嫉恨她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呢。” “夏贵人,如果害人之事,都因未曾真实造成伤害而一笔勾销的话,这宫中的规矩朝廷的律例,岂不是都成了摆设吗?” 皇后语气转变的极快,看似温柔却又句句带刺,夏冬春嗫嚅了一下嘴唇,知道自己不能与皇后娘娘对着干,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厅中再无人多说什么,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很快淳贵人与桑儿先后赶了回来。 恬妃将账本先交由皇上看过,方才转手交给皇后继续审阅。 恬妃的账本做的其实很漂亮,毕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在管家一事上多少都有些心得。 只不过正如她所说,上个月的内容还未曾整理完成,显得有些凌乱。 皇上的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也不知道是瞧见了什么。 陵容倒是也想看看,不过她倒是相信恬妃,不会把何桉鸣给抖落出去,所以此时仍是一脸淡然,并无任何恐惧之色。 皇上与皇后娘娘看完,也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两人纷纷合上手中的那一份儿,相视一眼之后,方才交换过来。 “这登记册上,倒是没什么异常,皇后可看出什么了?” 听见皇上问话,皇后只能勉强露出个笑容,说了一句臣妾并未发现什么。 “太医院与宫内外往来的登记册上都没有任何异常,足以证明臣妾并未研制过什么致人上瘾的药物。 皇上,皇后娘娘,白芷并非是臣妾推荐进入太医院的。 她分去何人身边照顾,也都是皇上下的命令,臣妾更是一无所知。 既然对她无恩,她又何须为臣妾卖命呢?” 陵容叫了白芷一声,“你若是有我收买你的证据,也可以拿出来作为佐证,否则就不要责怪本宫,认为你是受人指使栽赃陷害了。” “笑话,你若是对她没有什么恩德,她又怎会在信中写那些关于你的溢美之词呢?” “祺贵人说的好笑,若本宫现在就写一封关于你的信,夸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这样就能证明你对本宫有所恩德了吗?” 这自然不能证明,祺贵人张了张口,心中哼了一声,决定自己再不开口了。 “奴婢……奴婢……”白芷忙磕了两个头,她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口,“奴婢都是被威胁的,那药根本不是晟妃娘娘交给奴婢的,只是奴婢随意拿的开胃的药物。 所以周太医才能瞧出,这药物与四君子汤十分相似。” “多说无益,是谁吩咐你做的。”根本没有耐心听白芷说自己可怜的遭遇,后者身上的伤,对皇上来说也不过是一抹脏污罢了。 白芷身体一抖,眼神便飘向了皇后娘娘。 皇后此时如何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别人的计谋,她心下急转,面上八风不动,“这信可是你自己写的,你说是本宫威胁,有什么证据吗?” “奴婢身上的伤痕就是证据,皇后娘娘身边的绘春昨日找到了奴婢,她询问起关于七阿哥之事,问奴婢是不是帮助晟妃娘娘谋害七阿哥,栽赃莞贵人。 这事情未曾发生过,奴婢自然不认。 但绘春却恼羞成怒,她叫人将奴婢毒打了一番,还写好了这封信,叫奴婢亲手交给皇后娘娘。 她甚至还威胁奴婢,若是不同意,便毒杀了奴婢。 毕竟如今奴婢没有伺候任何一个小主,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但绘春说若是真的做成了这件事,皇后娘娘愿意将奴婢带在身边,做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白芷说的十分清晰,根本没有那种伪装出来的恐惧,但众人哪有心思关注她,都被皇后的所作所为给吸引了注意力。 “在本宫身体恢复之前,绘春与绣夏就被调离了景仁宫,本宫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吩咐她们二人,更遑论找到你伪造什么书信了。” “奴婢有证据,绘春给的金簪,还在奴婢的手中呢!”白芷从怀中又拿出了那根儿金簪,众位妃嫔自然是不认识的,但熟悉绘春的丫鬟们,自然能够认出这东西。 “这……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绘春的金簪,她与我们炫耀过许多次,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祺贵人听见了景泰的话,便为她转述了一番,这样一来不仅皇后没能栽赃陵容,反而被将了一军,成为了那个栽赃别人的坏人。 “一根金簪罢了,”皇后十分不以为意,她瞧着白芷,“这是本宫赏赐的簪子,不仅景仁宫的宫女知道,就连其他奴婢都十分清楚。 若是拿这个东西来收买她人,岂不是立刻就被发现了。 依本来看,许是有人吩咐这宫女偷了来,以此栽赃。” 陵容也知道,连纯元皇后被皇后害死,皇上都没有废了皇后,这一点小事儿对皇后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最差的结果,就是白芷这个奴婢被皇上赐死,叫自己又失去一个助力。 “这背后之人倒是有趣,用皇后娘娘身边奴婢的簪子收买白芷,然后来栽赃于本宫。 事情败露之后,又能借此再来栽赃皇后娘娘。 有这样心计的人,在宫中可不多呀,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皇后眼神也递了过去,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正落在了坐在中间的皇上眼里。 “是啊,这奴婢口中没有一句真话,想要找出背后之人,只怕还需要吃些苦头才行。 妹妹,你觉得如何呢?” “皇后娘娘,您瞧瞧她手臂上的伤,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再受刑只怕小命也保不住了。 臣妾也不相信皇后娘娘会吩咐她做出这种事情,也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勿要继续追究了。” 就算白芷被慎刑司抓去,也只能审出是自己吩咐的事实,皇后自然不愿意叫皇上知道了自己的本性,便也点了头,用后宫和睦之事遮掩了过去。 “这事儿本就想要私下查明,若非妹妹着急,也不会闹到皇上面前了,”直到最后,皇后也不忘了将过错推到陵容身上,“叫皇上跟着担忧,是臣妾们的不是。” 众人跟着皇后一起行礼,皇上嗯了一声,也无意苛责这些女子。 皇后不愿意追究,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她,皇上看的透彻,却也觉得厌烦。 “皇后身体不好,日后勿要拿这些小事儿来打扰。 敬贵妃,这宫中的事务,还是由你带着晟妃与恬妃做,记得定期向皇后禀告。 皇后,好生养着身体,勿要叫朕太过担忧了。” “是,皇上,臣妾一定会照顾自己的身体,不叫皇上忧心。” 皇后忙应了下来,一抬头皇上便起身走了,其余的妃嫔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唯独陵容还坐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后。 “还要谢过皇后娘娘,叫臣妾提前发现了这潜在的危机。 不然这计划再完善一些,臣妾今日只怕不能洗清罪名,甚至还会被皇上责罚呢。 毕竟那可是皇上最心爱的莞贵人,对吧,皇后娘娘。” 陵容说完,又故作讶异的模样,“是臣妾太过大胆了,皇上怎么会心爱于莞贵人呢,是我们的皇后娘娘才对呢。 毕竟您才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而不是那个长的与纯元皇后七分相似的莞贵人。” “你倒是知道不少东西,”皇后叹了口气,“本宫一直以为,只有那甄氏才能到妃位,乃至贵妃之位。 却没想到,反而是你坐上了妃位,将她赶出了宫,甚至流放三千里。” “皇后娘娘,臣妾也有一些证据在手,莞贵人家破人亡,流放千里,背后由谁操盘,想必皇上也会很想知道。 若您还想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今日这种事情就不要再发生了。” 陵容这番话可谓毫无尊敬之意,她不等皇后说什么,直接起身将白芷带走,留皇后一人呆呆地坐在厅中,直到芳英过来,方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第348章 明白吗? 自那日以后,皇上便再未曾进过皇后宫中,他本意便是放皇后出来主后宫之事的,却未曾想到,刚出来的第一日,就惹出这么多波澜来。 如今没有太后在上面压着,只怕会变本加厉。 产生这种想法,其实是因为皇上已经不再相信皇后了,即便她曾经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即便她在皇上眼里也曾经有那么一瞬是“贤妻”。 皇后也真的安静了下来,似乎与从前她在景仁宫禁足时一样,只不过每日需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罢了。 与此同时,门庭若市的咸福宫也再次安静下来,敬贵妃虽然还有账本与宫务要处理,但她还是会觉得咸福宫中太安静了,与从前她在黑夜中数着砖石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陵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像极了自己离世的那日,一脸的心如死灰。 “姐姐。”陵容到底还是叫出了声来,敬贵妃缓缓地转过头来,许久之后方才回应了一句。 “姐姐今日未曾去请安,我有些担心,便想着来看看你,可是身体有些不适?” “我身体还好,”敬贵妃并未瞒着陵容,她长叹了口气,瞧见陵容坐下之后,她方才缓缓开口,“只是着实没有什么心情,妹妹,我没有什么心情的。 我只有弘易一个孩子,如今他也离开了,带走了我的所有。 妹妹,我真的累了,手中这些账也不想看了。” 陵容拿起桌上的账本,她细细看着那些越发凌乱的笔迹,心中倒是确认了敬贵妃如今的情况。 她放下了账本,手指划过一行字,“这里姐姐写错了。” “是吗,晚些我会改一改的。”敬贵妃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眼睛都没有看过来,“谢谢妹妹提醒。” 陵容沉默着,她思索着如何叫敬贵妃打起精神来,就这般占着贵妃之位龟缩起来,对自己并无益处。 “姐姐,弘易不会希望看到你这般模样的,在他的眼里,他的额娘是无所不能的。” “妹妹,我知道你是在劝慰我,但我心知肚明,弘易已经离我而去,并且再不会看他额娘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那些魇镇之术都是存在的,鬼魂是不是也能存在? 只可惜,我从未见到弘易的鬼魂,想来人死如灯灭,再寻不到了。” 敬贵妃语气幽幽,听起来还有几分吓人,陵容倒是不怕,毕竟她比鬼魂还要可怕多了——一个重生归来的人,说出来只怕敬贵妃会暂时忘了自己的伤痛,叫陵容找太医去看看脑子。 “也许,”陵容的语气充满犹豫,她看着敬贵妃,“魇镇之术还要借助外力,想必见到逝去之人,也是一样的吧。”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敬贵妃眼睛一亮,她曾经便想过这个法子,只是不敢做,也不敢相信。 如今这话从陵容口中说出来,她下意识便觉得这人明白如何叫自己“看见鬼魂”。 “妹妹,你知道......你知道要如何做?” 陵容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这东西要如何做,若是那么容易,后宫之中早就尸横遍野了。 魇镇之术只有皇后与华妃成功过,她们两人位高权重,不知掌握了什么秘密,陵容探寻不到,就算想用这法子算计都很难。 敬贵妃刚刚升起的期望再次落空,她叹了口气,又垂头丧气地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姐姐,就算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有这种方法,但岁月漫长,何不为自己找些事情做呢?” 敬贵妃嗯了一声,似乎是勉强提起了些许精神。 “更何况,六阿哥的离世,与那药方脱不了干系,姐姐要是找不到努力下去的动力,不如就找个人来恨一恨吧。” “恨?我能恨谁呢?方子是我不顾妹妹与何太医的劝阻用的,弘易是在我精心照顾下而离世的。 妹妹,我除了恨我自己,又能恨谁呢?” 敬贵妃笑的难看,她抹了抹脸上稀薄的眼泪,“恨皇后吗?淳贵人倒是有理由恨她,我却是没有的。 恨皇上吗?但他对六阿哥也算关心,找遍了天下名医来医治,最终之时,皇上也来陪伴过我与弘易。 那么还能恨谁,恨太后吗?可她也是重病,方才召走了所有的太医。更何况,太后娘娘已经薨逝,恨她又有何用呢?” 在七阿哥离世之后,敬贵妃早就想清楚了这些事情,正因为没有人可以恨,她方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陵容倒是没想到她想的这么清楚,甚至很难用言语刺激,叫她记恨上皇后。 可惜了,陵容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也摆出了尴尬的神色,“是妹妹过于感同身受,一时错了主意。” “妹妹并没有错,你也是为了我好。” 敬贵妃不以为意,并不觉得陵容有任何挑拨离间的想法,她甚至能强打精神安慰陵容。 “无论如何,只要手中握着权力总还有机会的。姐姐如今已经坐到贵妃之位,日后再有孕也并非全无可能。 弘易温和善良,定是想要姐姐好生活着,为他再生个弟弟妹妹,代替他陪着姐姐的。” 敬贵妃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拾起了那账本。 就算是不要这权力又能如何,家中的哪个人不是吸血成性,日日需要自己的帮扶呢?就算弘易离世,不也是一封封信递进宫中,毫无安慰之语,甚至同样劝慰自己再生一个。 可自己的身体......因为房事有碍,皇上每次来坐坐就走了,哪里还有机会再度有孕呢? “想要再度有孕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太难了。” “总有法子的,想当年太后还赐下过暖情酒,听说效用不错,许是这东西能帮上姐姐呢?”陵容不动声色地提起,她促狭地笑了笑,“不如问一问太医吧,姐姐,勿要太过沉湎于过去了。” 陵容开解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咸福宫,照水一路上都在疑惑,自家娘娘到底为什么要帮助敬贵妃。 毕竟若是这位贵妃就此颓废下去,自己娘娘就有机会坐上贵妃之位了,日子和地位可都比今日要好上太多了。 “因为前几日,我们向皇后娘娘放了狠话啊。”陵容笑的灿烂,还故意做出害怕的模样,“恬妃是个养不熟的,尤其是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了,就开始变得不听话了。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有别的盟友才好,否则不知道哪一日就会被她给算计了。” “好在如今恬妃娘娘没有坐上皇后的位置,不然只怕她会卸磨杀驴,娘娘只要稍微得宠一点,就会受到她的怒火。” “是啊,所以你看,恬妃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选,可是除了她,也就只有祺贵人了。” “祺贵人......更差吧,”照水摇了摇头,比起祺贵人来说,她更不喜欢祺贵人,“若是娘娘能抬旗,不就有机会了?” “你以为谁都有甄氏那样的好命吗?我并没有那般受到皇上宠爱,否则在那日景仁宫之事后,皇上也不会不来承乾宫了。” 可若是就这般放弃,陵容当然也不甘心,只不过如今还没想好,究竟如何才能压众人一头。 算了,做皇上的妻子,可不是什么好活儿,想办法叫恬妃乖乖的就是了。 凭她的心计,就算坐上皇后之位也斗不过自己,除非她像华妃一样直接拿着权势压人,不然陵容还真的能够为所欲为。 “不说皇上,就连恬妃娘娘与夏贵人都未曾来过,想必是怕被白芷的话牵连,可是皇上明明都已经为娘娘洗清冤屈了。 更何况,这些事情的背后,可还有恬妃娘娘的手笔呢!” “急什么,恬妃其实是在忙别的事情,你忘了,昨日桑儿还请了何太医过去呢。” 昨日何桉鸣被请进了延禧宫,在里面与恬妃详谈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离开,这几日也在太医院中忙着研制什么,就连给攸宁把脉的时间都没有,全部由卫临代替了。 如此情况,陵容自然猜得出来恬妃在暗地里搞小动作,而且这个小动作不像是针对自己的,反而是针对皇后娘娘的。 “针对皇后娘娘?可从前恬妃都是与娘娘商量才动手的,这次怎么......” “她将太后都害了,又怎么会在意一个皇后呢,在她眼里,只要除了皇后娘娘就能上位,心中可是急得团团转。 如今将何太医叫了过去,只怕是想将对太后做的事情再做一次罢了。” 陵容想起皇后提起的杏仁茶一事,想必恬妃就是在这饮食上动了手脚,靠着何桉鸣在太医院院判的身份,成功躲过了其他太医的查验。 只不过太后那时便病了,皇后可精神矍铄的很,这几日甚至已经开始接触御膳房的人了,自己若是不帮忙处理,怕是很快就能拿到恬妃的罪证了。 陵容倒是有些心思,随便恬妃自己去碰壁吧,与皇后闹得两败俱伤也好,免得瞧见自己不好还要落井下石。 只不过太后之死,陵容也确实在其中帮忙了,若真叫恬妃暴露,自己也讨不了好。 陵容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凑近照水的耳朵,“去延禧宫走一趟,提醒一下恬妃关于杏仁茶的事儿,我怀疑她是在最后那几日,悄悄给太后将杏仁茶中加了未曾处理过的生苦杏仁。 提醒恬妃,皇后已经在查了,叫她自己处理干净尾巴。” 照水有些不太情愿,当然其中掺杂的担忧更多,“恬妃娘娘会不会担忧娘娘下手呢?若是我们不说,恬妃娘娘应该也能发现吧。” “不要做这种假设,照水,太后娘娘的事儿一旦翻出来,皇上不会放过任何人。” “是,娘娘。” 照水没再犹豫,送陵容回了承乾宫之后,便去延禧宫求见恬妃,只可惜恬妃并不愿意见照水,只派了个小丫头想要将照水支走。 照水再三强调有大事儿要见,那小丫头都固执地不肯放行,照水十分无奈,只得回到承乾宫再想办法。 陵容倒是没想到,这恬妃开始不接见自己的奴婢了,皇上并未在延禧宫,她这般模样,难不成是真的想与自己割席? “娘娘,如何是好?恬妃娘娘不肯见奴婢,那小丫头也不肯递话进去。” “明日我亲自与她说吧,只不过账本在恬妃那里,想来应该早就处理好了吧。 我们也只是刚刚发现皇后接触御膳房的人,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 陵容倒是相信恬妃的管家能力,帐上的小纰漏定是已经调整完了,只是那几个知情人,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干净。 第二日请安之后,陵容便将杏仁一事告诉了恬妃,后者挑眉应了,一脸的不在意。 “这些事儿你不必关心,本宫自然能处理好。”恬妃随意应付了陵容两句,转身便走,刚行出两步,她又转头盯着陵容,“勿要胡乱说与她人,你要是喜欢喝杏仁茶,本宫倒是可以吩咐下面的人给你送去。” 陵容眼神在恬妃身上逡巡了一圈儿,不言不语的样子叫人看着毛骨悚然,恬妃皱紧眉头,下意识便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摆出这一副女鬼的样子给谁看,白芷的事儿你处理干净了吗,连累本宫许久见不到皇上,还没有与你算账呢!” “与其计较已经结束的事件,不如眼光放的长远一点,处理好你做的手脚。 杏仁做茶,若是没有处理好,便会有毒性,恬妃娘娘,皇后已经开始接触御膳房的人了。 从你那得宠的美梦中醒一醒吧,这事儿若是被爆出来,还不等你解决皇后,就先被皇后解决了!” 陵容越说便距离恬妃越近,只将她逼退到墙边退无可退的地步,方才止住脚步,“我不管你在与何桉鸣里背地搞什么小动作,都要先把从前的事儿处理干净。 恬妃娘娘,你我之间都知道对方不少秘密,已经在一条船上绑死了,勿要做出同归于尽的傻事儿,明白吗?” 第349章 调查中 恬妃就算再傻,也知道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分割,更何况皇后已经回来,对着后宫权力虎视眈眈,只靠着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处理。 好在皇后身边得力的宫人都不在了,使得她处处受到掣肘,方才到今日都没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你以为芳英和芳语是谁的人,你那些接触她们的小动作还是省省吧!” 陵容也含着怒气,言语间,她终于向后退了一步,叫恬妃从墙根儿处走了出来。 “皇后如今宫中几乎都是皇上的人,意思十分明显,就是皇上暂时不打算换人做皇后。 你就算急,也要等过了这个风头,待皇上放松些,你再找机会算计皇后。 还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皇后自己便懂得医术,你那些用毒还是用药的法子,都小心些,勿要成为皇后娘娘的把柄。” 恬妃被这一番抢白,心中是又急又气,但她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差点铸成大错。 她扯着帕子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御膳房会再去打点一番。 那杏仁一事儿,知情人已经处理干净了,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偏你担忧,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做的事情的?” “终于察觉出来了,”陵容转过头,眼睛又钉在了恬妃脸上,“这宫中你和我都掌权许久,你真的以为景仁宫里,只有你安插钉子了吗? 就连不声不响的敬贵妃,都在景仁宫安插了人手,风吹草动的,想知道并不困难。 如果你还想坐你的妃位,还想有机会坐上皇后之位,就请你安安稳稳地把手上所有的证据清理干净,与五阿哥打好关系,多余的事情,不许再做了。” “知道了,哪里还需要你的多言。” 恬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抖着手帕擦了擦脸,“你那点儿人手,少用在本宫的身上,若是被本宫发现了,定饶不了你。” 陵容并未被恬妃吓到,她略抬眼看了恬妃一眼,就上了自己的轿子。 恬妃倒也确实听话,在知道消息之后,真的去御膳房将知情人直接处理了一番——有些用银子封口,有些人干脆被撤了职,过几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皇后本就是故意说出了杏仁的问题,想要引得恬妃为毁灭证据而出手。 若是恬妃悄无声息,慢慢地处理,皇后很难发现异常,只可惜恬妃手段激烈,几乎是两天不到便处理掉了所有人,使得皇后立刻便将视线转移到那几个悄无声息失踪的奴才身上去了。 这几人毕竟在宫中当过差,就算恬妃能抹除痕迹,也并不会一干二净。很快,皇后便查到了一个负责采买的人,名叫马元。 这个马元最开始并不负责采买,而是御膳房一个负责洗菜的小工,后来被恬妃提拔,手上有了些权力,先后做了厨役和司膳太监。 最后,恬妃以他的能力出众为由,将其调离御膳房,开始负责食材的采买之事。 圆明园中的羊肉与西瓜,都是这个叫马元的人经手负责的。 皇后心思格外缜密,只因为马元一个人,便察觉出了七阿哥离世的事情,并非晟妃一人所为,这其中还有恬妃的手笔。 只可惜,对于皇后来说,白芷已经不值得信任,即便能再挖出些什么消息,也不能作为证据使用了。 偏偏晟妃有意留下了她,这就像是一个陷阱,在等着人向里面跳。无论如何,皇后都不能接受自己再上一次当。 如今虽然只有马元这一条线,但皇后很快便根据这点线索,去查与马元相关的人。 马元做司膳太监时,因为负责监督和管理御膳房的运作,有了很大的权力,时不时还能到皇上、太后和皇后等人面前露脸,在一众奴才之中很有威信。 正因为这个原因,马元收了不少徒弟,每个人都能借着他的光捞上不少油水。因此,即便他离开了御膳房,这些所谓的徒弟也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恬妃虽然处理了马元,但是他手下的徒弟却没有处理干净,在皇后大把银子的攻势下,当真找出来了两个,一个叫黄兴康,一个叫范耀光。 黄兴康倒是没有收下银子,他对马元并没有什么尊敬之意,只不过是因为不当他的徒弟,就会被众人欺辱,才不得不听从。 至于范耀光就是心甘情愿的了,他没有其他人那么会讨好,但偶尔也能得到点儿好处,在马元和众人都被调离之后,他也暂且当上了厨役,不必做那些打杂的活儿了。 皇后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急着向他打听消息,反而开始扶持着范耀光,叫他日子过得越发舒坦。 “皇后娘娘,这几日范耀光日子滋润的很,甚至开始有意无意打压黄兴康。” “喜欢拜高之人,登高之后必定踩低,关于马元之事,两个人定是都知晓的。 再观察些时日,用个提拔的机会,叫他们把知道的秘密都倒出来,明白吗?” “明白了,皇后娘娘。”绘春行了个礼,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了。 皇后紧了紧披风,芳英已经开门出来,语气尊敬地请皇后娘娘回去。 “皇后娘娘,更深露重,您这般在夜风里站着,受了风寒皇上会担心的。” 嘴上是关怀,但实际上是皇上派来监视的,皇后心知肚明,芳英是完全无法收买的,她略站了一会儿,便在芳英的再次劝说下回了殿中。 因着皇后的动作隐蔽,恬妃暂时还没有发现御膳房已经有人生了二心。 至于陵容,在得知恬妃将知道真相的人都遣散离开之后,立刻便发现了不对,这般大的动作,不可能不引起皇后娘娘的怀疑。 如今看来,皇后说出杏仁问题的时候,本身就是一个套,为的就是叫恬妃着急,处理了那些知情人。 “糟了,若是恬妃悄无声息地处理便罢了,御膳房突然消失这么多人,任谁都会觉得有异样的。” “现在只怕为时已晚,娘娘,”照水将御膳房最近的动作告知陵容,“若是叫恬妃娘娘继续处理,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证据全部交出去了。” “罢了,我们自行处理吧。”陵容揉着额头,只觉得恬妃手段过于激进,当真把皇上的后宫当成她富察氏的后院了。 “皇后宫中的人不必着急盯着,最要紧的是看好绘春与绣夏,这两个和剪秋一样,对皇后忠心耿耿,只要留在这后宫中一天,就会为皇后卖命一天。 景仁宫如今都是皇上的人,皇后轻易不敢动用。必要之时,我们将消息不经意透露给芳英便是,届时,皇上自然会想办法看紧皇后的。” “是,娘娘。” 陵容如今只是简单的吩咐了一下,她只知道御膳房现在有了新的派系,但还没有摸清楚到底哪个才是被皇后盯上的人。 更何况,恬妃也只说自己已经处理干净,不肯说出曾经在御膳房中布置的人手,陵容只能根据已有的线索去查。 但是本就慢了皇后一步,现在去查,也很难赶在皇后娘娘之前处理干净。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皇后如今剩下的两个爪牙除去,叫她困死在景仁宫里,不要想着再参与后宫中事了。 只不过要如何处理的了无痕迹,还需要再仔细筹谋。 陵容也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费心思,但奈何皇后一出来便步步紧逼,叫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来应对。 直到第二日,陵容方才得到确定的消息,被送走的几个人中,有个叫马元的,是最为关键的人物。 “马元这个人,虽然忠心,但是好大喜功,经常炫耀自己今儿又得了什么赏赐。 尤其是被人捧着的时候,什么话都敢开口胡说,但好在他知道兹事体大,并没有将恬妃娘娘吩咐的事儿说出去。” 照水顿了顿,又整理了一番思绪,方才继续开口,“奴婢在御膳房打听了一圈,许多人只说自己认识马元,但此人如今已经离开了,对他了解不多。 唯有个叫范耀光的,主动跳出来问奴婢找他做什么,还说奴婢瞧着眼生,询问是哪个宫的。” “他没有先说自己认识马元,而是先问你找马元做什么?” “是的,娘娘。” 陵容嗯了一声,“想必之前也有人打听过马元的事儿,我猜测就是绘春了,你是如何回答的?” “奴婢只说要找负责司膳的太监,以前明明叫马元的,现在却找不到他的人。 那范耀光便说如今司膳太监换了人,叫奴婢自己去前厅寻找。 奴婢便问了他马元为什么离任,他就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还试图向奴婢要些银子。 这银子,自然是没有给的,范耀光便不愿意与奴婢多说了。 倒是有个叫黄兴康的提了一嘴,说马元是得罪了人,才被撤职的。 但他刚说几句,就被范耀光呵斥住了口,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走了,似乎关系不太好的模样。” “看来这两个人,就是皇后娘娘找到的人了。”陵容语气十分笃定,毕竟熟悉马元的就只剩下这两个,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现在的情况便是,看住绘春与绣夏,黄兴康与范耀光也不能放过,我要知道皇后究竟有没有收买了他们。 若是收买了,今日你去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想办法传信给绘春与绣夏两人的。” “她们二人是认得奴婢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把柄给皇后娘娘?”照水有些着急,她立刻便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娘娘,是奴婢不小心了,不应该自己去问话的。” “已经发生的事情,放在心里也是无用,更何况,他们二人不见得会被皇后娘娘收买。” 照水知道,陵容所说的不过是最好的结果罢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两人已经被皇后娘娘收买,正等着抓住娘娘的马脚呢。 “若是真的被皇后娘娘收买,奴婢岂不是把娘娘推进了火坑里!” “那又如何,你也说了,我们只是去找马元的。皇后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宫便是知情者乃至施害者呢?” “可是,娘娘......”照水的心中还是不安稳,毕竟皇上多疑,这一点点的小事儿只怕就会叫皇上怀疑娘娘,派人核查了。 这次白芷告发的事情,皇上没有严查,在照水看来就是皇上对莞贵人的不在意,但是太后可是皇上的亲娘,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会被追查到底的吧。 “先去做好接下来的事,瞻前顾后的话,什么事儿都做不成。” 陵容无意多劝,照水进宫多年,她担心的事情自然有些道理,并非陵容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除忧虑的。 不过陵容的运气还算是好,即便照水过去找过马元,绘春雨绣夏也并未得到什么消息,两人仍旧安静做着自己的活计。 只不过越是安静,就越是有问题,叫陵容想除掉这两人的心思,更加坚定了些。 不过马元之事还没有闹出什么波澜,夏冬春有孕一事倒先被爆了出来——原来她这些日子没有再来承乾宫,是因为有了身孕,太医嘱咐她三个月前胎儿不稳,她便真的乖乖留在怡性轩中,当真没有再胡乱出来一次。 夏冬春不仅仅没有告诉陵容,就连恬妃也同样一无所知。两人在景仁宫得知消息的时候,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这是好事儿啊,夏贵人可告诉皇上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已经告知皇上了,就是皇上嘱咐,叫嫔妾三个月前安安心心呆在延禧宫,勿要四处张扬。”夏冬春笑得开心,眼睛弯弯瞧着十分可人。 “皇上真是关心夏贵人呢,”祺贵人嫉妒的快要发疯,她几乎是从牙缝里将这句话挤出来的,“想必这胎一定是个阿哥吧。” “还不知道情况呢,毕竟才三个月,哪里就能确定是男是女呢。”夏冬春抚着自己的肚子,陵容还以为她学聪明了,却没想到她紧接着便说了一句叫众人嫉妒的话,“嫔妾倒是觉得这一胎就是个阿哥,皇上也十分期待。” 第350章 前奏 如今陵容与皇后双方,都在调查着马元之事,而本应知情的恬妃却一无所知,甚至还沉浸在夏冬春有孕还是个阿哥的震惊之中。 那边夏冬春浑然不知自己人都对自己生了嫉妒之心,她过去还说不愿意生孩子受苦,当自己有孕之后,态度又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其实陵容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从前不受宠爱,夏冬春那喜好招摇的性子就被隐藏了,此时被皇上关注,又有了身孕,那骨子里的性子就又展露出来了。 之于陵容来说,夏冬春生阿哥还是公主都无所谓,只不过唯一需要苦恼的,就是夏冬春能不能保住这一胎,以及自己要不要帮忙了。 罢了,能保就保吧,看在她是真心喜欢攸宁的份儿上,也不能由着她这么四处惹嫌,招人嫉恨。 “夏贵人,坐下休息着,慢慢说。” 陵容瞧她说的愈发激动,便出言提醒了一番。 夏冬春这才发现,自己说到兴奋之处又站了起来,她瞬间红了脸,立刻便坐了下来。 “嫔妾谢过……晟妃娘娘。”夏冬春叫陵容名字已经成了习惯,此时突然改变称呼,差点没咬了舌头。 “夏贵人,”皇后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她露出关切的神色,“皇上可有派姑姑去照料你?你的位份不高,本宫担忧几个小丫头照顾不好你们母子。” “皇后娘娘,皇上确实与嫔妾提过,但嫔妾还是推拒了。”夏冬春还是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皇后挑拨离间的打算,“月份还小,皇上那儿也需要人伺候,嫔妾身边的人足够照顾了。” “当年晟妃为贵人时有孕,皇上还给了两个接生嬷嬷照顾着。 如今你也得上两个,并不逾矩,安心受着便是。” 陵容见皇后仍是改不了挑拨的毛病,便也跟着开了口,“那两个嬷嬷说来也怪,本是皇上的人,却不知被谁给收买了,产前产后算计着,臣妾与皇嗣差点双双殒命。 那可是皇上挑来的人,直到如今,本宫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有那个本事、有那个胆子收买皇上的人,只能惶惶不可终日,日夜担心着再次被害。” “当年之事确实闹得不小,”一向不参与话题的曹琴默开了口,”晟妃妹妹甚至两个孩子,都没来得及请林夫人陪同。“ 陵容顺着曹琴默的话擦了擦眼角,摆出一副可怜之态,”姐姐勿要说了,夏贵人刚刚有孕,这些事情叫她知道,岂不是徒惹担忧。 更何况,有皇后娘娘坐镇,夏贵人定不会重蹈我的覆辙的。 是吧,皇后娘娘?“ ”本宫自然会好好照顾夏贵人,“皇后并不在意陵容的话里有话,她瞧着夏冬春,带着一脸的心疼与无奈,”只是本宫身体虚弱,六宫事宜也交给了三位妹妹,怕是还需要她们多担待。“ 言语之间便是又提了一次球,夏冬春只能连连点头,对根本没有任何助力的皇后娘娘说谢过关怀。 ”若有任何需要,告知敬贵妃等人便是,勿要委屈了自己。“ 皇后一脸关切模样,却转而将所有事情都吩咐给了其他人,陵容心下一紧,就知道皇后一定是想要对付夏冬春的。 瞧这模样甚至已经做好了叫三人罪名的打算,接下来就只能好生防备着皇后了。 见夏冬春点头应了,皇后不忘了继续加一把火,”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后宫无人比你更加金贵。 待你产下皇嗣,本宫一定会亲自向皇上求情,为你晋位赐下封号的。“ 一听到自己还能晋位,夏冬春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毕竟那个可恶的祺贵人仗着有封号高自己半级,就时不时地讽刺自己,碍于那半级的差异,每每反驳都会被位份压住。 现在自己可是有孕,看她恬贵人还怎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皇后这句话一出,高兴的是夏冬春,不高兴的是淳贵人和祺贵人。 毕竟这二人都曾有孕,甚至淳贵人都生了皇子,皇上也未曾让她们位份再进一步,如今还是在贵人的位份上。 ”皇后娘娘,要是这样的话,嫔妾可否也讨个恩典啊?“ 贞常在盈盈下拜,有意无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瞧这样子也是有孕了。 ”看来妹妹也有好消息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贞常在给吸引了过去,夏冬春脸上还带着笑容,就被贞常在说自己同样有孕的消息给压了回去。 “嫔妾知道皇上朝政繁忙,便未曾告知皇上,今日听闻夏姐姐的好消息,便也想沾沾喜气。” “妹妹同样是功臣,本宫自然会向皇上进言,一并进进你的位份。” 皇后话锋一转,便落在了康答应身上,“你二人同时入宫又关系要好,想必康答应的好事儿也近在眼前了。” 康答应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谢过皇后娘娘,“嫔妾还没有贞姐姐那样的好运气呢,皇后娘娘。” “本宫的猜测错不了。”皇后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她转头又提醒着两个孕妇要多注意身体和饮食,又将陵容等三个协理六宫之人反复提点,方才借口身体疲累放了众人离开。 陵容走在宫道之上,她很容易便能看出皇后的心思,哪一句是在挑拨,哪一句是在挖坑。 如今两个人有孕,她势必心生嫉恨,要将两人腹中的胎儿打去。 尤其是三阿哥已经被过继他人,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皇后娘娘全然失了皇上的信任,只怕也整日担忧着自己被废,无缘太后的位置吧。 “从一出景仁宫,就一直皱着眉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姐姐明知故问,”陵容慢下了脚步,与曹琴默并排慢步而行,“如今宫权在手,皇后娘娘心中不悦,宫中又要有两个子嗣,只怕事端又起,风波不止。” “一定会起风波的,害了皇嗣再栽赃与你们,宫权还能顺势回到手中,一举多得,这样的好机会谁能放过。” 皇后曾经的所作所为,宫中的妃嫔都十分了解,因此私下聊起来的时候,并不避讳直言。 曹琴默虽然没受到过皇后什么算计,但与华妃一党时,也没少受到皇后的排挤苛责。 虽然不是什么罪恶滔天的大事儿,但此时有机会对皇后落井下石,自然也不会放过挑拨的机会。 “所以才担心,不知道又会布什么样的局。” 前些天还查到了马元身上,这条线虽然暂时被掐死了,但黄、范两个小太监还是定时炸弹。 只不过这些事儿不能与曹琴默说,陵容只能默默思索着,要如何处理一番。 不多时,落后一步的照水便悄悄回来了,曹琴默注意力都在说皇后的事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照水的踪迹。 “如今情况虽然复杂,但相信妹妹也意识到了,皇储之争已经开始了。”曹琴默倒是不避讳,就这般大大咧咧地说出口,“有皇子的妃嫔,怕是都免不了卷入这场纷争。 妹妹的八阿哥虽然还小,只怕也要多多考虑了。” 曹琴默膝下只有温宜公主一个女儿,这话问出来,陵容也不知是试探还是投靠。 “八阿哥年岁太小,如何争得了。”陵容叹了口气,“如今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个皇子年岁合适,四阿哥的母亲是钮祜禄氏,如今虽犯了大错被流放,但其本人受皇上十足喜爱。 至于五阿哥,虽然不像四阿哥有那样强势的母族,但胜在与皇上亲近,日日追随在身边。 姐姐,不出意料的话,就是他们了。” “妹妹此时下定论未免太早,皇上身子康健,八阿哥未必没有机会。” 陵容仍旧摇头否定,甚至开始畅想起另一个未来,“”能做个闲散王爷就好了,在京中买个宅邸,还能照顾照顾他的姐姐。 若是有机会,还能将我也接出宫去,那日子岂不是比在宫中还要快活。“ 陵容想的认真,毕竟她当真觉得,当个王爷要比当皇上日子肆意的多。 “妹妹倒是想得开,就是不知道八阿哥是如何想的。” “他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想些什么呢?”陵容眨了眨眼睛,故作懵懂地开口,“若温宜是个男孩,只怕姐姐现在便要开始筹谋了吧。” “若真是男孩,我便不需要为她的未来而担忧了。”曹琴默此时才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大清的公主,和亲者无数,妹妹,我是当真舍不得温宜。 但我相信,若是你的话,定不会叫温宜去那边陲小国受苦,故而......哎。” “我自然明白姐姐的苦心,无论日后我的位份如何,都会为温宜开口进言的。 温宜可是攸宁最喜欢的姐姐,我又怎会坐视不理呢。” “可......” “最近边疆确实情况严峻,皇上也因此多日不入后宫,但姐姐仔细想想,温宜才多大啊,即便要和亲,也无法叫温宜去的。” “可世事难料,几年之后的形势,又有谁能说清呢。” 曹琴默一脸担忧之色,因为温宜,她想的都是未来之事,眼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叫她神情紧张。 难怪平日里发生任何事儿都岿然不动的曹琴默今日会帮自己开口,看来是因为前朝之事,开始忧心温宜,方才在这个时候找个盟友投靠了。 若甄嬛还在宫中,靠着她膝下有四阿哥,想必曹琴默也会巴巴的贴过去吧。 如今是没得选,只能来陵容这儿,鼓动她和她的儿子,叫她们生出点野心来。 “攸宁也是公主,妹妹当真一点都不担心吗?” 话说到这里,陵容也只好顺着曹琴默的意思点头,“自然是担心的,只不过她年纪小,我还没有考虑那么多。” “小孩子长得最快,若不提前考虑,只怕到了近前,什么都来不及了。 有弘昱帮衬着,攸宁的日子想必还能好些,但皇上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只怕弘昱那时也无法阻止。” “姐姐,杞人忧天要不得。”陵容仍旧不为所动,“更何况,弘昱的人生是他自己的,我又如何能逼迫于他? 他年纪这般小,就算筹谋又能如何?姐姐,更何况我已经答应了你,若是真有那一日,无论是我还是弘昱,都会为温宜进言的。 姐姐若真是担忧,不如想想办法,再与两位年长的阿哥拉近关系。 叫他们也同样在意温宜这个妹妹,不是更好吗?” 曹琴默被这一番言辞说的面红,她此时知晓自己过于心急,竟然全然忘了怀柔之道,只顾着逼迫晟妃走上那一条路。 勿要操之过急,曹琴默心中暗暗提醒着自己,她露出个笑容,拉着陵容的手不断道歉,“是姐姐的不对,妹妹勿要怪罪。 今儿一听见前朝的话,我写心里便担忧极了,本想着皇后能说些什么,结果除了夏贵人与贞常在有孕一时,什么都未曾提起。 我惴惴不安许久,在妹妹面前更是什么都藏不住了。” 陵容反握住曹琴默的手拍了拍,语气也含了些担忧,“姐姐,今日这话你与我说也便罢了,若是叫其他人听去,定要说你有干政的心思。 前朝之事,放在心里知道便好,切记勿要放在皇上面前说。 此时温宜还小,定不需要她去和亲的。” “我知道了,是我太过着急了,妹妹,是我的不是。” 听见曹琴默这般开口,陵容方才放下手,她思来想去,还是提点了一句,“姐姐,如今华妃早就不在了,你也无需受制于人。 正当年华之时,若是能得皇上盛宠,再剩下一个皇子,又何愁不能保温宜一世安宁呢。 更何况,姐姐是从府邸时便跟着皇上的,到底有几分旧日情分。 哪怕……哪怕你愿意与皇上说说华妃的事儿,想必皇上也会愿意多去见见你的。” 陵容想到了皇后从前的法子,便也提点给了曹琴默,毕竟在陵容看来,皇上对华妃确实有过真心。 只是这真心里掺杂了太多其它,显得不够纯粹罢了。 “姐姐,有时候学一学皇后娘娘,也没什么不好。 况且,温宜也曾经做过华妃的女儿,你觉得呢?” 第351章 果郡王的算盘 随着夏冬春与贞常在纷纷有孕,紫禁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夏季。 这段时间皇后一直很安静,夏冬春那里也从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与人出现,就连皇后的赏赐也都中规中矩,连点麝香的痕迹都没有。 恬妃甚至一度以为皇后娘娘转了性,学会不害人了。 只是陵容并不相信,毕竟在前不久她叫照水悄悄将绘春与绣夏的小动作“讲”给芳英听过,景仁宫的约束便越发严格了。 绘春与绣夏都再没有什么动作,也不敢再去景仁宫附近出没了。 对于皇后来讲,这样束手束脚的仗几乎是没有打过的,一时之间还在思索,要如何收买几个妃嫔为自己卖命。 陵容也想过,宫中现在的妃嫔不多,没有派系的,也就是淳贵人和曹琴默。 淳贵人因为方子的事情,与皇后有些仇怨,也因为白芷的话,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对于淳贵人而言,最好的就是抱住敬贵妃的大腿,或者是与祺贵人结盟。 只不过她一件事儿都没有做,只不过提拔了在碎玉轩伺候的崔槿汐,出入宫门开始不带着雪儿了。 崔槿汐这个人,前世是甄嬛的一大助力,这一世早早将她调走,叫她的能力被死死掩埋,如今她为淳贵人效力,也不知能出得什么主意来。 至于曹琴默,皇后定是想再次拉拢的,但是如今皇后的身上已经讨不什么好处,曹琴默定然不会巴巴的凑上去。 如今唯有一个机会,就是和亲一事,皇后定会以此事恐吓,叫曹琴默担忧温宜未来同样需要和亲,从而站队了皇后。 这不,在皇上说出温宜若是成年,朕也不必担忧的话时,曹琴默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还是她连日来曲意逢迎,伏低做小讨好皇上的结果,若是还如从前一样,只怕皇上当真会把温宜给当做成年的公主送过去了。 那样小的孩子,在蛮荆之地长大,只怕会染上不应有的恶习,更可怕的是,会受尽折磨而死。 陵容此时再看向曹琴默,只见后者咬紧嘴唇,眼睛定定地盯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在思考着什么。 与此同时,皇后已经将先帝的女儿朝瑰公主提了起来,说些什么公主正值青春,和亲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的话。 皇上还是那副关爱皇妹,一脸舍不得的姿态,陵容瞧着恶心,干脆偏过了头不发一言。 这些事情比前世晚发生了许久,唯一好处就是,英格可汗早就辞世,朝瑰公主无需按照准噶尔的习俗再嫁给新可汗,而是可以直接下嫁给摩格的父亲。 可是......陵容总是记得,摩格的父亲似乎也没做几年的可汗,便也暴毙而亡,那时朝瑰公主的消息便断了,不知道是不是嫁给了摩格。 大清的公主两次再嫁,对于蒙古而言可能并无什么,但是对于公主而言是极大的创伤,因此郁郁而终也并非全无可能。 只能希望这一世公主的运气能好一些吧,陵容心中默默念着。 另外一边皇上已经下了令,叫朝瑰公主于月底出嫁,一切事宜都由皇后安排。 借着这个机会,皇后自然要敲打一下曹琴默,她与前世的甄嬛做了一样的选择,叫曹琴默为朝瑰公主打点嫁妆。 皇上也如同从前一样说曹琴默心细,最适宜做这件事情。 请安之后,曹琴默便奔来了承乾宫,话里话外都是忧心。 “姐姐,先平静下来。” 陵容将茶推到了曹琴默的面前,“嫁妆一事,倒是并不困难。” “妹妹,你知道的,我担忧的并非是打点嫁妆一事,我是担心温宜......” “姐姐,温宜之事我已经与你说过,怎得还是如此担忧。” 曹琴默一时无言,知道道理是一回事,担忧是另外一回事。 “勿要担忧,未来之事无人可知,更何况......”陵容压低了声音,凑到曹琴默耳边,“皇上也说过,若非求嫡亲的公主,便会在宗亲中找一位嫁过去,你又何苦忧心至此。” “可准噶尔向来......” \"姐姐,这都是未知之事,可是有谁在你身边说什么了?\"陵容的目光略偏了一下,看向曹琴默身后的音袖,“温宜会让你方寸大乱失了理性,怕是有人故意反复提起吧。” 音袖在这问话中猛地一抖,她抬头看向陵容,目光刚巧便撞上了。 果真,就是你。 陵容心下了然,前世能害了主子性命,今世也能叫主子忧心,这音袖已经被皇后策反,错不了了。 “姐姐,若你当真担忧温宜,不如做个坏人吧。” 陵容饮了一口茶,话说的模棱两可,叫人摸不着头脑。 就连素来聪慧的曹琴默都一脸茫然的抬头,“妹妹的意思是......” 陵容没有开口,而是叫所有人下去候着,音袖愣在原地没动,还是曹琴默开口,方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音袖倒是关心你,怕你在我这承乾宫中出事儿呢。” “她平日里不是这般,今日也不知怎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并非挑拨,只是姐姐还是注意些为好。”陵容只是劝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她话锋一转,问起曹琴默可还记得恭定。 “妹妹的意思是......”曹琴默确实聪明,只是一句话,她便知道了陵容的意思——若当真害怕温宜被嫁,便求皇上将恭定让认为亲女,用彰显皇上有爱手足、不计前嫌当借口,皇上定是不会拒绝的。 而恭定从此身上就会背上和亲的责任,这也是为什么陵容要说,不如做个坏人吧。 “这,将责任放在另一个孩子身上,未免太......” “确实无情,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过于心狠,就算这话是我说与姐姐的,我都会觉得自己恶毒。” “你就不怕这话说了,我会因此而远离你吗?” “若这是这样,那就是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早早分开也好,免得日后刀剑相向下不去手。” 曹琴默觉得陵容这话是在试探,立刻便表了忠心,“妹妹帮过我与温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妹妹不利。” “姐姐无需如此小心翼翼,我今日只是想告诉你,解决的法子有很多,靠自己最是重要。 勿要盲信她人的话,心急只会落入陷阱。” “我明白了。”因为有了恭定这个年长些的孩子,曹琴默突然便放下了心来,更何况温宜还有个姐姐淑和,就算要嫁,也不见得会是温宜。 她还那么小,提升自己的位份才是最要紧的。 “还要多谢妹妹,华妃......确实好用。” 当然好用了,皇上自诩情深,最是念旧,华妃无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是真真切切宠爱多年的人。 “那也是姐姐的本事,皇上最近流连姐姐宫中,想必在夏贵人与康常在之后,也能得些喜讯呢。” “未曾做过这个考虑,但若是真能走运......便好了。” “会有的。”陵容见曹琴默终于歇了心思,方才觉得提起的一口气放下了。 毕竟她不愿意皇后得曹琴默这样一个助力,对付起来着实不轻松。 更何况皇后还揪着太后离世的事情在查,虽然最近没什么动静了,但着实是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曹琴默暂时不会被皇后拉拢过去,接下来就是处理绘春与绣夏两个,叫皇后再断两臂了。 只不过陵容等了许久,皇后却始终按兵不动,似乎真的打算收手,不再对付有孕的妃嫔一般。 倒是果郡王那里先有了动静,孟福晋有孕近七个月,皇上破天荒地主动给送了礼物过去,叫她好生安胎。 与此同时,果郡王竟然也开始被放松了钳制,得以再次进出宫廷,似乎又成了皇上的那个知心的好弟弟一般。 只不过他所有的权力被尽数去了,皇上也不许他议政,就连朝廷的大臣也不许私下见面,只能与皇上说些诗书,下些围棋罢了。 这几日为了甄嬛之事,果郡王往返养心殿的次数多了不少,只不过皇上态度冷硬,即便他真的查到了什么,也不敢真的开口。 可嬛嬛还在宁古塔受苦,果郡王心中难安,到底还是打算向皇上开口。 只不过他突然想到还有个浣碧的名义借用,为自己的妾室平反,到底不算错了规矩。 “皇兄,”果郡王放下一颗棋子,犹犹豫豫到底还是开了口,“臣弟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皇上瞧着棋盘,语气平淡到随意的地步。 “臣弟的妾室浣碧,虽是罪臣之女,但到底与臣弟有过夫妻之实,如今她身在宁古塔,臣弟这心中总是放不下。” “你是在意浣碧,还是那甄嬛啊。” 果郡王听见甄嬛的名字,心中便是一沉,他勉强笑着,说自己关心的是妾室浣碧。 “不瞒皇兄,前段时间,臣弟去过宁古塔。浣碧日日做些耕种的苦差事,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臣弟到时,她已经病倒,差点连命都丢了。 她这般可怜,作为她的夫君,臣弟无论如何都想为她再求求情。 求皇上能网开一面,放她回京。” “甄远道私纳罪臣之女,是藐视皇权,乃大罪。 浣碧乃她私生之女,与其父亲同担罪责,并无不可。” 皇上倒是没有动气,他落下棋子,甚至还能示意果郡王继续下棋,“朕对她的处罚,并不过分。” “皇上的处罚自然是合理合法,只是......臣弟又有些许私心,不愿意她在苦寒之地受苦。 所以......” 果郡王悄悄抬头观察着皇上的神色,瞧见他并没有任何不悦,方才继续开口,“所以想请皇上能网开一面,放得浣碧回来。” “你只要她一个回来?” 皇上早就看穿了果郡王的心思,直到这时,仍是对甄嬛心心念念,甚至不惜拿浣碧来当挡箭牌,何其可笑。 “若是......” “有罪之人,不该回来。” 果郡王还想求情,却被皇上断了话头,他犹犹豫豫地放下棋子,被皇上轻松解围,吃了一大片黑子,眼瞧着便要输了。 “是臣弟的不是,主要是最近听闻甄氏夫妇惨死,便起了怜惜浣碧的心思。” “甄远道夫妇在流放途中染上鼠疫,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果郡王嗯了一声,顺势用这件事洗脱自己私下里还有人手的嫌疑,“臣弟最近方才得了皇上圣恩,可以外出走动,因此消息得来的迟了许多。 父母不明身死,浣碧最为悲痛之时,臣弟未能陪伴身侧,臣弟当真觉得愧对于她。” “不明身死?”皇上停了下棋的动作,他终于正眼看了看果郡王,“你可是查到了什么消息。” “鼠疫传染性极强,皇上您是知晓的,在甄氏夫妇染上鼠疫之后,明明接触了押送之人,但他们却全无异样,连点不适的症状都未曾出现,您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甄远道夫妇被囚禁在先,得了鼠疫在后,是有人故意为之?” 皇上到底是皇上,果郡王只说了两句话,他便能猜出其背后的真意,“可查到了是何人所为?” 果郡王哪里敢直言自己查出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反而提起了浣碧,“浣碧与甄远道夫妇一同流放,她清楚的记得,甄远道夫妇身体还未有异样,便被官兵用染上鼠疫的理由关了起来,之后便发生了那惨绝人寰之事。 所以,臣弟便想,是不是有人故意谋害。 这种藐视圣意之事,绝不能姑息啊,皇上。” “是啊,绝不能姑息,但......”皇上状似可惜地叹气,他看向果郡王,“时间过去的太久,只怕很多证据都已经被毁灭,查不出什么来了。 看来啊,朕只能叫你失望了。勿要纠结了,继续下棋吧。” “皇上,这般藐视皇权之人,绝不可姑息,怕只怕他们心怀不轨,做出威胁皇上的事情来。 更何况,也并非全无证据,臣弟倒是知道一些消息。” 皇上兀地笑了起来,这一局棋终于下完,他瞧着果郡王比自己更加年轻英俊的脸,故作惊讶地开口,“可是真的?” 第352章 果郡王的谋划 果郡王用社稷作为诱饵,赌皇上不肯放过违背圣意之人,听闻皇上松了口,立刻便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告诉了皇上。 “你确定是瓜尔佳氏的人?” “是的,臣弟敢言,没有任何差错。” 皇上点了点头,似乎十分同意果郡王的话,“甄远道私藏钱名世诗集一事,乃瓜尔佳鄂敏所为。” “是了,只怕这事情乃瓜尔佳大人栽赃,怕皇上日后察觉端倪查明真相,便先下手为强,叫人用鼠疫谋害了甄远道夫妇。” 果郡王语气越发义愤填膺,他捏着扇子,语气里颇有些言之凿凿的意味,“这鼠疫何等危险,下手之人存了叫甄远道夫妇必死的心思,方才动用。 叫官兵与甄家的女儿都不敢上前救治,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封死在地窖之中。 皇上这手段着实恶劣,若任由这样的人在朝野中作恶,只怕没多久便会人人自危,影响了朝廷根基啊。” “这般说来,倒也当真危险。” 果郡王连连点头,瞧见皇上神情松动,便继续加火,“这鼠疫若是被有心人传进宫中,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勿要危言耸听,如今各地并无鼠患,即便当真有那恶毒的心思,也并不容易实行。” 用鼠疫杀人,往往会因为传染性强而殃及池鱼,若是控制慢些,整个村庄之人死绝也不过是在三五日间。 因此即便发动战争,也甚少用这伤天害理的法子,毕竟城池攻下还要驻扎,这有鼠疫肆虐,攻下又如何能守的下。 “是臣弟之错,”果郡王忙拱手请罪,他深吸一口气,“关心则乱,臣弟也是担忧皇上的安危,毕竟朝中重臣心存二志,不得不防。 更何况,后宫之中,还有瓜尔佳氏的女儿为妃,这枕畔算计最是凶险,臣弟当真是心有戚戚。” “罢了,朕并没有要惩罚你的意思,你无需这般忧虑。” 皇上嘴上说着并不会惩罚,心中却在衡量果郡王是不是暗中仍有帮手。 自古以来,后宫便会用各种手段干政,只怕是果郡王的额娘,也与某些世家大族有所联系。 看来有必要查一查了,皇上心中有了计划,神情便也松动许多,“这样,朕给你加派些人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的清楚一些。 若此事你做的好,朕放浣碧回来也并非不可。” “若是能放甄家的女儿回京,臣弟定然感激不尽。 皇上,三日之内,臣弟定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个一清二楚。” 果郡王其实早就将证据准备齐全,三日之后便带着涉事的官兵来见,那官兵承不住打,很快便交代了前因后果——是瓜尔佳鄂敏派人收买,又将一个用泥土封口瓦罐交给了他。 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那个叫陈四的交代,将甄氏夫妇带进地窖之后,再打碎这罐子。 直到打碎罐子之后才知道,里面装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只腐烂的老鼠,那罐子碎裂的一瞬间,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官兵被恶心的几乎要吐了出来,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关上了门。 “那老鼠只怕是在鼠疫肆虐的地方捉了来,放在用泥土封罐,不叫味道渗出一丝一毫。 想了这种办法来害人,其手段之残忍,臣弟想想便觉头皮发麻。即便两人有所仇怨,到了要杀人灭口的地步,也不该派人用这样极端的手段报复。 鼠疫之事并非小事,若是处理不当,岂不是又要染及一城,届时百姓人心惶惶,又怎能安居乐业? 由此可见,瓜尔佳氏其心确实不正,若非上天有好生之德,此时应是一片水深火热了。” 果郡王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每个环节只要出现一点点疏漏,就会将无辜的百姓卷入其中。 鼠疫难治,百姓的性命也不是拿来当筹码的。 果郡王对皇上内心想法拿捏的十分精准,身为皇帝,要考虑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安危,而是天下万民的安定。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皇上无论如何都要查下去,否则文官和言官会不断戳皇上的脊梁骨,叫他昼夜都不得安宁。 “你说的陈四,是谁?” “皇上,臣弟查过,那陈四正是瓜尔佳氏府上之人,但他在瓜尔佳氏府上并未担任什么要职,似乎只是个普通的下人而已。” “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怎可能动用身边有头有脸之人,一旦败露,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大臣们,没有一个是傻子。” 见皇上开始跟着自己的想法走,果郡王心中一阵暗喜。嬛儿竟然将一切都说中了,就连皇上的反应都无一处疏漏,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劝诱,“这官兵若是所言非虚,皇上一定要好生调查。 只怕瓜尔佳氏与甄氏早有恩怨,这才陷害丢官在前,谋害性命在后。” “老十七是在怀疑,甄远道家中之事,是瓜尔佳鄂敏有意栽赃污蔑?” “皇上,臣弟无心为浣碧洗脱罪名,她娘亲身份确实是罪臣之女,臣弟不能不认,甄远道也的确该为此事承担过错。 臣弟只是在想,是否钱名世诗集一案是有意污蔑,真正心怀不臣之心的人并非甄远道,而是瓜尔佳鄂敏。” 皇上盯着果郡王,许久未发一言,钱名世诗集一案,即便诗集是冤枉,但甄远道不愿写诗句乃是事实,私下接济钱名世也并非冤枉。 这老十七果真意不在查明真相,为甄家翻案,才是其本心。 果真是孽缘深重,直到此时也不肯放松分毫。 见果郡王说的越多,皇上对甄嬛的厌烦之情便越是深重,他全然忘记自己是如何被甄嬛吸引,又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她,为她叫后宫众人怨怼不休的。 他只顾着果郡王被美色诱惑,傻傻地上刀山下火海,将皇室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 皇上嘲讽果郡王的时候,不也是在嘲讽着他自己吗? “朕会查明真相,你这段时间也是辛苦,许久未曾陪着福晋了吧。” 果郡王还想再多说两句,但皇上言语间便提起了其他事情,果郡王也不得不跟着回应。 “福晋身体不错,孩子也并不闹人,臣弟为皇上排忧解难事大,儿女私情都该向身后放放。” 好一个儿女私情向后放放,怎么甄家的事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连圈禁都未曾解时,就迫不及待跑去宁古塔。 “朕是想着,你为甄家之事奔波许久,早就身心俱疲,想叫你好生休息一番。 但未曾想到,老十七仍旧与从前一样,关心江山社稷啊。” 果郡王可不是个傻子,听见江山社稷这四个字,就担忧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他连忙拱手,向皇上表着自己的忠心,“臣弟说来惭愧,做此事之前想的只是将甄家的几个女子从宁古塔接回来。 但随着调查的深入,臣弟方才开始担忧起瓜尔佳鄂敏的不臣之心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臣弟又哪里愿意立刻回到温柔乡中,将皇上一个人置于危险的境地呢?” “既然如此,此事便还是交由你来处理。” 毕竟是对付一个满族大姓,若是自己手上能够不沾血,保住为君的名声,利用自己的兄弟也并无不可,尤其是这个果郡王,皇上利用起来,连点愧疚之心都不会有,甚至残忍地觉得,叫他与瓜尔佳氏两败俱伤也是好的。 “宫中势力盘根错节,朕此时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一人罢了,孟福晋那里,朕会叫皇后送些补品安抚,但你作为夫君也该回去看看。” 皇上一番吩咐正合果郡王的心意,他几乎想都不想便应承下来,能够为甄家翻身的机会近在眼前,他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至于孟静娴,待事情解决之后,再回府中也不迟,嬛儿还在受苦,她可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只有洗清甄家的罪名,嬛儿才能重新成为那个干干净净的嬛儿,过上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若是那时,她愿意与自己在一起,就算这王爷的身份不要也罢,海角天涯,总会有一个只属于二人的家。 “臣弟定会好好查查陈四,若是能够顺藤摸瓜查到瓜尔佳氏的罪证,臣弟会立刻交给皇上做主。” “切记留着陈四的性命,否则这有力的证据便会再失一条。” “臣弟清楚,只不过有一事也很是叫臣弟忧心。”果郡王想起甄嬛的嘱托,他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不知这件事那祺贵人是否知晓,皇上在宫中可要小心些,怕只怕随着臣弟的调查,瓜尔佳氏狗急跳墙,逼着祺贵人为了家族,对皇兄做出诸多不利的事情来。 若是有可能的话,皇上查一查这祺贵人也好,至少能叫臣弟心中安稳些。” 安稳?皇上可不认为果郡王有这般好心,但祺贵人确实还是要查的,皇上可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中再出一个采苹了。 “放心,朕自然会顾及自身。过多的话朕便不多说了,待你查明真相之后,朕自然会满足你的心愿。” “臣弟谢过皇上。” 果郡王心中一喜,这样一来,他就能向嬛儿传信了,不日便能脱离苦海,想必嬛儿一定十分开心。 终于送走了果郡王,皇上便立刻冷笑出声,他沉思了一瞬,便叫了苏培盛进来。 “皇上,奴才在。” “沈氏那里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沈氏自从被接回紫禁城便整日郁郁寡欢,嬷嬷提起皇上也会冷着脸色,不愿意多问一句。 但她从未试图逃跑过,只不过偶尔会打听打听沈家的情况。得知沈家一切安好之后,便会烧香拜佛,有时整日都不会用上一餐。 整个人瘦的脱了相,奴才前日去看了一眼,着实是有些惊人。” “冷宫之中,哪有那么好的日子给她过。”皇上听了沈眉庄如今的境遇,心中没有丝毫波澜,沈眉庄与沈家联合,用药假死出宫,欺君罔上之事做了个遍,叫人听了便觉恼怒。 如今留着她和沈家几百口的性命,不过是看在她们还有几分利用价值罢了。 “传信给沈自山,就说在京中看见了沈眉庄的踪迹,问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欺君之事。” “是,皇上。” 苏培盛既不多想也不多问,他快步走了出去,运气很好地碰到了崔槿汐。 “苏公公这般匆忙,可是去哪位娘娘宫中?” “是其他的事情,今儿皇上心绪不佳,怕是没有心思去碎玉轩中。”苏培盛算是给崔槿汐透露的皇上的消息,后者立刻明白,便点头准备回去。 “那看来不适合送这甜汤过去了,我还要回去照顾小主,便先行离开了,苏公公。” 两人错身之时也不忘对视一眼,苏培盛此时心情格外愉悦,全没有在皇上面前的紧张之情了。 只不过没走两步,苏培盛便撞上了陵容,远处崔槿汐的身影还能看得见,他心中清楚,刚刚两人的互动一定被晟妃看了个一清二楚。 “奴才给晟妃娘娘请安,娘娘这是......要去寻皇上?” “带着公主散步,行至此处而已。”陵容瞧了远处的崔槿汐一眼,立刻了然的笑笑,“苏公公不必忧心,本宫答应你要保守秘密,自然不会违背诺言。” “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苏培盛忙作了个揖,将刚刚对崔槿汐说的话,又复述给了陵容一遍。 只不过他对陵容说的更多一些,就连果郡王在养心殿留了两个时辰的话都告知了陵容。 “只可惜,奴才并不知晓果郡王与皇上都聊了什么,无法告知娘娘更多消息了。” 苏培盛笑得真诚,但他并未将话说全,其实果郡王与皇上所聊之事他知晓一二,不与陵容说明,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在这宫中,无论被何人发现了什么秘密,第一要紧的事儿还是忠心皇上,至于其他人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正像如今的晟妃。 “那便谢过苏公公了,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知本宫。” 第353章 熟悉的薏仁汤 果郡王的动作虽然隐蔽,但查了七八日之后,还是叫瓜尔佳鄂敏发现了端倪。 只不过他虽发现了端倪,但并不知道果郡王到底在查什么事情,递了拜帖想要刺探一二,竟还被果郡王给直接回绝了。 如此一来,瓜尔佳鄂敏便更加觉得莫名,甚至一度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告了自己的黑状,果郡王方才这般奇怪,暗地里调查自己。 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询问皇上的,瓜尔佳鄂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联系自己的女儿,这温柔乡的风一吹,没准儿皇上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递了信的当日,皇上已经在陵容的承乾宫用了晚膳,依着皇上的意思,今日是要就在陵容这里的。 但祺贵人并不在乎陵容的颜面,她一听见父亲有事相求,便立刻派了贴身宫女景泰去承乾宫,叫她无论用什么理由,都要将皇上给请到延禧宫。 景泰领命来了,如今与照水两个人面面相觑,她虽不好意思开口,但照水已经知晓了她的目的。 “景泰,皇上如今在承乾宫中,我家娘娘确实不便见你。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说与我,待娘娘得空,我会立刻告知娘娘的。” “不瞒姐姐,”景泰勉强露出个笑容,带着十足的尴尬之意,“我今日过来并非是寻晟妃娘娘的,而是要求见皇上。 去了养心殿后,听闻皇上御驾在承乾宫中,方才来此求见的。” “缘由不必说,”照水抬手打断了景泰的话,她仍是含着笑意,“景泰妹妹,我方才已经说过,此时不便见你,无论是娘娘还是皇上。 你有何事,不如告知与我,若是能帮你解决,也能早点回去,向祺贵人回话。” “姐姐,这事儿您真的没办法解决,需要见到皇上才好。” 景泰自然不肯开口,她当然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没人愿意把到手的恩宠送出去,但自家小主吩咐了,今儿这事儿就必须完成。 “好姐姐,您就帮我通报一声吧。” “妹妹,如今皇上正与娘娘闲谈,我若是没有理由通报,少不得要受到责备。 你的理由若非合理且必要,我又何苦冒这样的风险呢?” 景泰眼睛转了转,她叹了口气,故作伤感,“是我家小主晨起便胸口不适,一直念着心慌。 午时好生睡了一会儿,却突然因为心痛从梦中惊醒。 但叫了太医过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想着,恐怕是太医疏漏,方才诊不出病因。 到了晚间,这病症愈发严重,小主此时已经卧床不起。 妹妹着实是担心小主的安全,方才急着要见皇上。 照水姐姐,人命关天,你就通融通融吧!” 景泰说着,便掏出手帕来擦拭眼泪,但半晌不见照水的安慰,她便抬起了头,未曾流下一滴眼泪的眼睛,就这般与照水对上了。 “照、照水姐姐。” 照水叹了口气,拿一个主子的性命威胁,她又如何能咬死不肯通报。 若真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受罚事小,牵连了娘娘事大。 但瞧着景泰这模样,照水也知道这是她编出来的瞎话,没有多少真实性可言,却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今儿请去的太医是谁?” 照水突然开口,景泰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开口便说了个周太医。 “周太医?周太医可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太医,他查不出任何病因来?” “是……是的照水姐姐。”景泰只是犹豫了一瞬,便一口咬定是周太医没能查出病因,“小主此时心痛难耐,妹妹出来时,还在榻上痛呼呢。” “竟然是这般严重的疾病,”照水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她一把拉住景泰,“皇上并非太医,也不会诊病,祺贵人这般严重的病症,找太医最为紧要。 这样,我陪你一同去太医院,将所有太医请过去为祺贵人诊病,若众位太医仍是查不出病因。 再告知皇上,广召天下众位神医入宫不迟。” 眼见着景泰犹豫,照水便先一步吩咐木槿看顾承乾宫,半拉半拽地将景泰带走了。 景泰一路都想要挣扎,奈何照水是个力气大的,不仅没有让她挣脱,反而越抓越紧,直把人拖到了御花园才放开了手。 “照水姐姐,我们小主染病,随时随地可能生命垂危,不过是想要见皇上一面,你为何要三番两次的阻拦?!” “景泰,你怎得这样说话。”照水一脸无辜之态,“病了寻找太医才是要紧事,皇上又并非太医,如何医得祺贵人的身体呢? 你这般耽误,岂不是将祺贵人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吗? 若是出了任何问题,你我二人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景泰被一阵抢白,张开嘴连反驳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照水也不搭理,再次拉着她走。 只不过这次换了方向,直奔太医院去找太医了。 景泰不断说着小主已经找过太医了,但照水却用勿要讳疾忌医为借口,拉着景泰一路走,当真叫她把人给带去了太医院。 何桉鸣刚巧出门,要为夏贵人去诊脉,一见到照水行色匆忙,还以为承乾宫出了什么大事。 “照水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晟妃娘娘身体不适?” 照水摇了摇头,她一路扯着景泰快跑,自己也累的不成样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将自己的目的说出。 “是祺贵人,景泰说祺贵人心痛难忍,随时随地会发生生命危险。 我想着生命危急,最好不要耽搁,便带着她先过来找诸位太医,之后再去求皇上摆驾储秀宫。” “其余太医都在,我需要先去一次延禧宫,两位姑娘先同其他太医瞧过祺贵人,我稍后便去。” 只通过照水的叙述,何桉鸣便知道又是后宫争宠的手段,因此便仍是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先去瞧瞧夏贵人的情况,之后再去看望祺贵人,也不至于耽误了大事。 照水自然是不在意何桉鸣在不在,只要有太医去,就可以了。 从头到尾,景泰都没能挣脱开照水的手,最后她已经不再挣扎了,跟在照水的背后,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带去了储秀宫。 祺贵人见到这么多太医进门,不由得吓了一跳,要不是她早就与景泰谋划好了,只怕此时还装不出病弱的模样来。 可这么太医来了,她装病的事情就会无所遁形,她只能咬死自己身体不适,企图叫众位太医认定是个疑难杂症。 但这些太医又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瞧见祺贵人这模样就齐齐皱眉,只不过碍于这是个主子,只能为她把脉了。 在卫临把脉之后,照水立刻询问祺贵人的情况,在确定祺贵人是装病之后,她便回了承乾宫。 这一次,照水倒是进去了,她伏在陵容耳侧,将景泰来过还有给祺贵人瞧病的事儿都说给了陵容。 皇上一旁好奇的很,他眼神一过来,陵容就笑出了声。 “皇上,今儿倒是不巧了。” 皇上有些莫名,但却被陵容提起了兴趣,“怎得,容儿今日是不打算留朕了?” “是啊皇上,祺贵人心痛难耐,刚刚已经叫了景泰来请皇上了。 但照水担心耽误了祺贵人的病情,便自作主张先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如今众位太医都在储秀宫中为祺贵人诊病,您可要去瞧上一瞧?” 陵容说这话时,丝毫不见担忧之色,她那一脸窃喜的模样,叫皇上立刻便了然了祺贵人的病是装出来的。 再一联想最近果郡王的动作,皇上对祺贵人为何要这样做的原因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你这窃喜的模样,”皇上故作冷淡,“祺贵人性命垂危,你未免太过无情了吧。” “都是臣妾的错,皇上,祺贵人难得小性儿……不,是染了重病,还是去瞧一瞧吧。” 皇上其实没有这个心思,为祺贵人这种心怀不轨之人奔波,只会叫自己厌烦。 但难得见晟妃这般模样,皇上一时也觉得格外有趣,见惯了她不争不抢,偶尔使使小性子也挺有趣的。 “那便去瞧瞧祺贵人吧,晟妃一同过去吧。” “是,皇上。” 陵容高兴应了一声,转头就吩咐照水准备糙米薏仁汤,还说祺贵人最是喜欢,一定要带过去慰问。 如此急忙就要过去,薏仁汤又哪里煮的熟,最后陵容带着一壶半生不熟的汤就跟着皇上去了。 一路上还在想着,甄嬛的手段确实好用。 待陵容和皇上到达的时候,太医们几乎已经诊过一轮脉了,卫临机灵先与皇上和陵容禀告,倒是得了皇上一句夸赞。 周太医是随后来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景泰编排了一番,还一无所知地和皇上打着机锋,明里暗里说祺贵人无事。 “奴婢刚刚听景泰说,周太医为祺贵人把过脉了,还说祺贵人症状危急,只是查不出病因。” 照水将景泰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陵容,皇上与周太医在一旁听的分明,周太医简直都要气笑了,这般说法岂不是在告诉皇上,自己被祺贵人收买了吗?! “微臣并未来储秀宫给祺贵人把脉,照水姑娘,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名字?” “奴婢并未听错,可以叫景泰姑娘过来,一问便知。” 周太医拱了拱手,他将自己在太医院的行踪说了一遍,试图叫皇上相信了自己,“皇上,微臣确实未曾过来诊病,方才把脉,也确实没有发现祺贵人有任何异常。” 事到如今,周太医也打机锋了,干脆将祺贵人的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皇上,晟妃娘娘,祺贵人脉象沉稳有力,并无任何异样,此时心痛发作,想来是心病作祟。 这心病还须心药医,微臣和诸位太医都没有更好的法子,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相信周太医的话,他点了点头,便叫众人离开。 “朕进去瞧瞧祺贵人,晟妃一起吧。” “皇上,臣妾还是在正厅候着,周太医说是祺贵人心病,臣妾这时去岂非惹她烦忧。 皇上便将臣妾带来的糙米薏仁汤帮忙带给祺贵人把,她最是喜欢,用过之后想必就恢复了。” 皇上一点头,苏培盛便忙上前接了过来,这没有煮熟的糙米薏仁汤泛着一丝涩味,叫苏培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只不过能见祺贵人吃苦头,苏培盛倒也高兴,他乐呵呵地带着罐子进去了,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没了罐子。 “祺贵人说谢过晟妃娘娘了,她十分喜欢,还说稍后邀请皇上一同品尝呢。” 看来这祺贵人不是个傻子,陵容掩着嘴唇笑了,还知道将皇上也拉下水,一同品尝之后说是自己有意欺辱,还能顺便叫皇上对自己有个坏印象。 可是这东西是在承乾宫拿的,皇上当然知道是没熟的了,就算祺贵人用手段叫皇上尝了,也不会得到皇上的怜惜。 陵容本以为皇上会多留上一会儿,没想到苏培盛刚刚出来不久,他就出来了,甚至还带着满脸的怒气。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陵容身为殿中位份最高的,不得不起身迎着皇上,询问皇上为何如此动怒。 事关前朝,皇上并不想说给陵容听,他沉着脸色,只说祺贵人着实胡闹,明明无事,却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折腾了过来。 “皇上勿要因为此事恼怒,太医院的人过来,说来也有照水的责任。 毕竟景泰说的严重,任谁也不敢认为是祺贵人无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上也勿要太过气恼了。” 照水听见陵容这般说话,立刻便跪了下来,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连连承认着自己的错误。 “哪里是她的错,”皇上扬了扬下巴,苏培盛便立刻向前,低声叫着照水起来,“是那景泰胡言乱语,合该好好惩罚。 苏培盛,将景泰带出去,重责二十大板,叫她长长记性。” 皇上一下令,便有侍卫进来,将一脸茫然的景泰拖了出去,不多时院中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皇上面色不变,他瞧了陵容一眼,“去承乾宫,朕去瞧瞧弘昱。” 第354章 皇后的计划 陵容本以为,祺贵人闹出的荒唐事,就以景泰被打二十大板作为落幕。 却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上朝前,皇上又突然下了旨意,降了祺贵人的位份,如今已经是祺常在了。 这行为将陵容都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觉得皇上是有意为之,为得就是叫自己与祺贵人生了嫌隙,最好是互相斗法两败俱伤。 只不过还未等陵容问什么,皇上便上朝去了,这命令一下,祺常在便恼了起来,在请安之时,明里暗里地说是陵容鼓动。 “昨日嫔妾身体不适,本想见一见皇上。 谁知道晟妃娘娘心中不悦,将景泰赶了出来,还有意夸大嫔妾的病情,将一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惊动了。 可嫔妾的病并非身体出了问题,而是心中郁结所致,太医又怎能医的了。” 祺常在用手帕抹着眼泪,还不忘装出心痛的模样,她那张脸倒是漂亮,蹙起眉来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只可惜在场的妃嫔不是皇上,对她这楚楚可怜的姿态毫无动容,唯独皇后叹了口气,安抚着祺常在的情绪。 “皇上本就在晟妃宫中,你身体并非什么严重病症,去叫人请走皇上,岂不是叫晟妃失了面子? 祺常在,你那是是贵人,对晟妃应有的尊敬都没有,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皇后明面上是说祺常在错了,但暗指的却是陵容过于霸道,不让低位妃嫔出头。 陵容可不在意这所谓的名声,她仍旧饮着茶,听着皇后“训诫”着祺常在。 “更何况,听说那照水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叫去了储秀宫,也是晟妃表明对你的关心,你今日这般行径,当真是叫晟妃伤心了。” “伤心?若是晟妃娘娘当真伤心,又怎会向皇上进言,将嫔妾降为常在呢? 甚至还将嫔妾身边的景泰毒打了一番,差点就丢了性命。 嫔妾不过是想见见皇上罢了,又有何错?” 祺常在说的可怜,再加上康贞二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祺常在就越发觉得自己有理,哭的更大声了。 陵容听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吵闹,她扶着头上的珠翠,“祺常在的委屈可都说完了?” “嫔妾并非有意诉说委屈,着实是晟妃娘娘欺人太甚了。”祺常在仍是哭着,陵容只好耐着性子,等她情绪稳定下来。 叫陵容又不说话了,祺常在哭起来都觉得没有滋味,她抽噎了一会儿,便渐渐停下了。 见祺常在终于哭完了,陵容方才开口,“景泰的二十大板,是皇上赏的,祺常大可以去问苏公公。 至于你的位份,就更有趣了,你是贵人还是常在,对本宫没有任何影响。 若是担忧你争宠,叫你被禁足三个月不是更好,等你出来的时候,只怕贞常在都已经升为贵人了。 再加上贞常在有孕,你啊,怕是还要叫她一声姐姐呢。” 挑拨离间谁不会,陵容戳着祺常在痛脚,“若是你坚持认定,是本宫在皇上身边吹的耳旁风,那今日祺常在便与本宫一道儿去养心殿,求皇上将为何惩罚你的事说的一清二楚。 毕竟合宫的姐妹都不清楚,祺常在究竟是如何惹得皇上震怒的。 瞧这情况,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清楚,祺常在,去不去?” 祺常在比谁都清楚皇上为何震怒,但她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问问果郡王为何调查父亲身边的人罢了。 这也算是给皇上提个醒儿,皇上为何要这般震怒呢?自己当真只是担心父亲担心皇上,并没有任何二心啊。 但她这些想法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她此时不敢开口说上一句话,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怎么?不敢说,还是不敢去?” 陵容可不在意祺常在是怎么想的,敢当着自己的面编排,就要有那个本事找出证据来。 这台阶若是不敢下,她祺常在就要承认是在有意污蔑,自己作为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妃位娘娘,足以对祺常在施惩。 太严重的惩罚不好做,赏她几个巴掌倒是可以的。 “嫔妾……”祺常在常在欲言又止,她求救似地看向皇后,才引来对方的帮忙。 “晟妃,祺常在昨日方才引得皇上震怒,今日你叫她去见皇上,她又如何有颜面过去呢。 你这样逼迫,只会叫祺常在更加害怕,哪里能查的出真相。” “皇后娘娘说的很对,但是臣妾不能由着祺常在这般泼脏水,毕竟连皇后娘娘,话里话外都说着臣妾的不是。 这样的责难,恕臣妾无法接受。 若是祺常在羞于去见皇上,不如请皇后娘娘与臣妾一同前去吧。 您是皇上的妻子,皇上想来一定不会瞒着您的,皇后娘娘,臣妾说的对吗?” 陵容语气轻松,但皇后可就不高兴了,皇上如今不给她权力,后宫的众人其实心中都清楚,但无人敢说出来。 但这安陵容丝毫不顾忌,可见是被皇上宠的无法无天了。 “本宫自然相信你,晟妃。”皇后只能扯着笑容,话里话外说着不要打扰皇上,“前朝的事情已经很是烦恼,身为后宫嫔妃,理应为皇上排忧解难。 就这么一点小事,还要惊动皇上,岂非太不懂事。 晟妃,勿要纠结与此了,你与祺常在互相致歉,此事便算了。” 陵容倒是嗯了一声应下,但是妃位又哪里会给小小的常在致歉,如今需要低头的不过是祺常在罢了。 可祺常在是何许人,她向来瞧不起庶出的女子,觉得与她们无话可说,至于在宫中无宠的,年老的女子,她就更是瞧不上了。 因此皇后这话虽是说出来了,最终两个人却都没有给皇后这个面子。 厅中的沉默如此尴尬,皇后胸口的怒气越来越盛,这打脸一般的情况,她根本无法忍受。 “怎得,祺常在不觉自己有错,对吗?”皇后忍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质问祺常在。 “皇后娘娘,嫔妾……嫔妾真的只是身体不适,晟妃娘娘明知皇上因为政事繁忙无暇见后宫嫔妃,却仍要在此时去寻皇上。 嫔妾不愿打扰皇上,却又被扣上栽赃的帽子。 皇后娘娘,嫔妾这两日已经受到了太多委屈,身体也仍旧孱弱,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心力应对了,还请皇后娘娘允许嫔妾先行告退。” 祺常在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得寸进尺,用自己身体和心里不适的理由,向皇后求着告退。 皇后呼吸都有一瞬的加重,她到底还是露出笑脸,只不过说出口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即便身体再虚弱,向晟妃致歉的体力总还有的。 祺常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同样的话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眼见着皇后真的动了怒气,祺常在只好软了骨头,向陵容乞求原谅。 只不过她并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的意思,甚至仍旧觉得是陵容从中作梗,叫她降了位份。 但是这道歉走不走心并不重要,皇后见她终于低了头,心中那份不悦方才勉强压下了些。 这面子和场子好不容易找回来,皇后可不想再丢了。 当然,她也有一些故意的成分在,祺常在前脚刚刚出门,后脚所有人就跟着离开了。 陵容很是凑巧的与恬常在碰上,她乘着轿子走过,而祺常在却只能站在墙边为陵容让路,都不用细看,就知道那嫉妒又怨毒的目光会叫人多开心了。 “娘娘,如今不知道祺常在为何受罚,我们的计划是不是还会耽搁。” “其实装病这种小事根本不会惹皇上恼怒,这又是板子又是降位,只怕是瓜尔佳氏出了什么问题,使得皇上迁怒了祺常在。” 如今果郡王频频出入养心殿,只怕这问题与果郡王还有些关系,只可惜苏培盛不肯透露一丝一毫,叫陵容无法准确猜出缘由。 但提起果郡王就会想到甄嬛,陵容猜测,果郡王如今在做的事情与甄氏有关,如果再加上一个瓜尔佳氏的话,想必就是那甄远道夫妇感染鼠疫惨死的真相了。 可是就算查出来甄远道夫妇是被谋害致死又能如何呢,最多只会把瓜尔佳氏拖下水罢了,而不能将甄氏的往日荣光恢复。 难不成……果郡王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甄远道夫妇复仇吗?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若是叫仇人过的不好,也算是一丝补偿。 “看来有人去过宁古塔了,想必是知道甄氏过的不好,故而要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就算是做了,甄氏也没办法回朝吧。已经到了流放的地步,皇上还会原谅于她吗?” 照水并不相信,皇上能为甄嬛做到这种地步,但是过往那些事情,也叫她语气变得犹疑起来。 “不会真的原谅吧。” “这次应该不会了。”陵容倒是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死,毕竟这次还有果郡王帮忙,皇上嫉妒之心一起,说不定又要把甄嬛放在身边了。 “但这件事儿并不重要,皇后应该要对贞常在动手了,毕竟祺常在如今自身都难保,没那个精力保护贞常在。” 而是自己还故意挑拨离间了一番,祺常在现在只怕怒气上头,跑过去找她的贞常在少不得要受牵连。 “岂止啊。”照水露了个笑容,她将刚刚看到的事情告诉陵容,“刚刚贞常在拦住了祺常在,奴婢亲眼看到祺常在绕过便走。 要不是娘娘的轿子刚好经过,贞常在都没有机会再拦住她一次呢。 娘娘,要不要奴婢再去探听一下,看看两位小主在聊些什么?” “不必,无非是一人说本宫挑拨离间,另一人说你有孕升了位份是迟早的事情。 都在为自己找利益,一时半儿是绝对无法和解的。” “那我们……” “不必做多余的事情,皇后会做的,我们此时动手,只会被栽赃到头上。 若是安安心心地看戏,最终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以如今皇后手下的人,栽赃几乎是做不成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用意外代替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做的是发现皇后的问题,抓住她害人的证据,最后交给皇上。 管好下面的人,叫她们勿要做多余的事儿,明白吗?” “奴婢明白。” 陵容猜的不错,皇后确实对贞常在起了动手的心思,只不过她野心更大,想要将贞夏二人一同害了。 但夏冬春是个运气好的,不仅有恬妃管着,还有晟妃护着,倒是叫皇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机会。 “罢了,先处理贞常在吧,如今祺常在不再帮她,高答应又是个废物。” “是,娘娘。这药物奴婢已经叫太医准备好了,贞常在喜欢熏香驱蚊,只要把这药放进去,就能悄无声息地弄晕了她。 等香烧尽之后,一点痕迹都不会剩下。” “过几日本宫会办一场赏月宴,你提前做好准备。” “是,皇后娘娘。”绘春将药物收好,她瞧了瞧天色,也不敢再多做耽搁,又关切了皇后娘娘的身体,方才悄悄离开了。 皇后也裹紧了披风,趁着夜色回了景仁宫,大门轻轻开合关上,皇后一抬眼,就看到了院中站着的芳英。 芳英向皇后行了个礼,嘴上说着是奴婢不小心睡了过去,方才叫皇后娘娘只能深夜独自出门。 “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日后奴婢定不再犯。” 这哪里是认罪,明明是警告。 仗着是皇上的人,就敢威胁自己这个六宫之主,区区一个奴婢,若是不给点惩戒,迟早要踩到自己头上来。 “既知道错了,便跪在院中好好反省,直到你自己觉得足够弥补,方才可以起来。” 皇后难得发了怒,用这种极度恶意的责罚叫芳英长长记性。 芳英倒是听话,皇后话音一落,她便应是跪了下来,当真在这院子里跪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日一早,芳英方才起身,忍着膝上的疼痛为皇后梳妆打扮。 这般能忍的模样,倒是叫皇后高看了她一眼,但那又如何,一个主子不是自己的奴婢,再忠心也没用。 第355章 赏月宴 芳英会将自己的情况一一说给皇上,皇后再清楚不过了。 但她见过皇上薄情的样子,这恨便多了几分。 只不过她骗自己骗的久了,总是将皇上的薄情怪在其他妃嫔身上,眼见着又有两个妃嫔有孕,愤怒混杂着怨恨上头,就算顶着风险,皇后也不愿意留下她们的孩子。 “皇后娘娘,这样可好?” 芳英动作利落,很快便为皇后梳好了头发,她面上甚至没有什么痛苦之色,显然是个能忍得。 “不错,”皇后瞧了镜中的自己,示意芳英继续装饰,“梳妆之后,你便下去休息吧,之后叫芳语去拿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来,缓解你膝盖人的疼痛。” “奴婢谢过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的话也不过是随口的两句关心罢了,芳英自然不会因此有何动容,但皇后的话还是要听的,她梳好头发便退了下去,由芳语侍奉皇后去正厅面见各宫妃嫔。 皇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通知大家要办赏月宴,毕竟这两日有点倒春寒,不是个赏月的好时机。 再加上芳英刚刚被罚,对昨日一定印象深刻,最近生事便很容易惹皇上的怀疑。 于是这一日皇后还是按照惯例询问着两位孕妇的情况,甚至还有意开口嘱咐,熏香脂粉一类东西尽量不要使用。 “香料中有些成分不利于胎儿的成长,即便要用,也要找太医看过,确认安全再使用。” “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一到夏日就常受到蚊虫叮咬困扰,从前未曾有孕,用的便随心了点。 如今双身子,皇上比嫔妾还要忧心,早就吩咐太医院特制了不伤胎的香料。” 贞常在一边应着皇后娘娘的话,一边不忘炫耀自己的恩宠,皇后倒是面不改色,祺常在的白眼差点翻上了天。 “不过一点香料而已,各宫姐妹,哪个没得过皇上的赏赐? 恬妃娘娘如今用的香粉,都还是皇上吩咐内务府特制的呢,怎得就你得意洋洋,什么都拿出来炫耀。” 祺常在语气颇为不好,贞常在向来不敢和她斗嘴,听得这般呵斥的话,也只能露出一片委屈之色,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祺常在,”皇后呵斥了一句,“贞常在这话,意在让本宫不必忧心罢了,你有何苦抢白,叫她伤心呢。 你们是关系最好的姐妹,这样口舌,怕是会生分了姐妹情谊。” 姐妹情谊?这话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 陵容瞧着祺常在气恼的脸,忍不住想要再添一把火,“是啊,贞常在最是注重和祺常在的姐妹情谊了,瞧瞧,这眼圈儿都红了。” 恬妃莫名其妙被祺常在点了一下,这时候便站出来支持了陵容的话,她美目瞪了祺常在一眼,“贞常在你也是的,皇上赏赐你的熏香就自己留着,分一些给祺常在有何不可? 好姐妹分享一些东西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说对吧,祺常在? 若是你喜欢本宫的香粉,本宫结束了请安便派人给你送过去。” 这般说话,祺常在又如何能说自己不喜欢,她只能说了句谢过恬妃娘娘,“但嫔妾尚还不需要香粉,日后需要,定会上门找恬妃娘娘赏赐的。” 这赏赐二字被她说的咬牙切齿,恬妃不悦地扬起眉毛,询问祺常在可是心生不满。 毕竟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儿,两个人向来针锋相对,谁都不愿意落了下风,但如今位份差距越来越明显,祺常在就算是心有不满,也只能憋着气说自己从未有别的心思。 “恬妃娘娘,若是您真的觉得嫔妾心有不满,嫔妾便向您行礼道歉,还请恬妃娘娘原谅嫔妾。” 这歉意也没什么真心,语气中还带着些许被胁迫的不愿,但恬妃也不好继续发火,只能冷着脸叫了起。 “嫔妾谢过恬妃娘娘。” 祺常在扯着手帕,坐下来之后也不忘了瞪了贞常在一眼,欺负不了高位的就欺负比自己差的,祺常在向来如此。 皇后瞧见几个人火药味儿这么浓烈,心中高兴的很,“这就对了,后宫的姐妹还是合乐为好,毕竟宫中岁月漫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勿要惹本宫和皇上担忧。 尤其是你祺常在,如今贞常在有孕,即便她有任何疏漏,也都是无心之失。 你啊,也该对她宽容些的。” “......是,皇后娘娘。” 祺常在这般应和着,甚至还转头给贞常在露出了一个笑脸,将贞常在吓了一跳,脸色尽是尴尬之色。 “好了,今儿也不拘束着你们,各位早散,敬贵妃、晟妃和恬妃留下来吧。” 众人三三两两的散了,陵容十分可惜自己不能跟出去看祺常在和贞常在姐妹情深的大戏,好在皇后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主要是嘱咐几人夏季到了,要好生吩咐内务府的人打理御花园,各个凉亭都重新做好清扫之事。 事情不难,皇后便交给陵容打理了——但其实她是想交给恬妃的,但恬妃有枯草热症,着实不适合看顾,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陵容。 当然,陵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她的野心已经不瞒着了,一子一女叫她位置格外稳固,不找些事情叫她栽个跟头,这后位坐的就更加不稳了。 陵容向来觉得皇后每一步都有陷阱,但这次的事情不能不接,也叫她有些郁闷,除了更加小心的应对,目前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所幸皇后现在的目标很容易便明确下来,无非是宫中的两个孕妇,皇后提了御花园,想必就是要从什么宴会上入手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皇后便又嘱咐了御膳房的事儿,叫恬妃关注着些,适时给皇上备上应季的菜色。 又是御膳房又是御花园的,看来还真是为宴会做准备,不会之后还要叫敬贵妃管一管侍卫巡视的事儿吧。 “敬贵妃,巡逻之事虽然不归后宫的女子管理,但你也要与皇上提上两句,夏季到了,轮值的时间要尽快更换,夜间巡视的次数要增加。” “是,皇后娘娘。” 陵容简直不敢相信,皇后就这么顺着自己的思路安排,该不会是存了个一网打尽的心思吧。 可是法不责众,三个高位妃嫔就算真的谋害了两个皇嗣,皇上只怕也不会统统禁足或降位。 陵容眯着双眼,一直在思考皇后的意图,但皇后随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叫三个人也散了。 其他两个人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陵容就算想说,也找不出什么值得讨论的内容,因此只好忍了回去,暂且在私下里继续关注着绘春和绣夏。 这两个奴婢都是皇后身边出来的,向来是个警觉的,就算陵容派人看着,也会被她们找到机会溜出去找皇后。 前几日便是如此,等到发现绘春不见的时候,人已经溜回来了。 所以陵容才敢这般笃定,皇后是要谋划着什么,“还是没打听到绘春最近的踪迹吗?” “没有,娘娘,我们派去的人恐怕已经被发现了,奴婢已经换了人,但从前的人还留着,没有撤走。” “好,御膳房呢?有新的消息了吗?” “皇后娘娘的人没有再去过了,那两个小太监还是从前的职位,没有变动。”照水回答的很是迅速,这几日她一直严密地关注着绘春两人,得不到任何消息,她远比陵容还要着急。 “不要太担心,皇后的人要是这么傻,她早就被彻底拉下后位了。 得不到任何消息实属寻常,更可能的情况就是人手着实不足,皇后只能先做一件事罢了。 如今皇后安排了我与敬贵妃、恬妃做事,想必就是要准备动手了。” “可是毫无准备,奴婢这心里总是担忧。” “既然已经没有消息了,急也没用,”陵容安慰着照水,但仍旧是叫她盯着绘春与绣夏,“既然你已经换了新人去盯,相信很快就有新消息了。” 希望如此吧。照水不抱任何希望的想,若是没有消息也好,只求不叫娘娘受了陷害就好。 怀揣着这样忐忑的心情,照水派出去的人终于打探出了一点消息——绘春最近与一个太监关系很是密切,两人似乎做了些越界的事情,整日里眉来眼去的。 陵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毕竟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不至于做出这种掉脑袋的选择。 但这也的确是异常,毕竟若是绘春真的和那个太监在宫中苟合,告到皇上那里,也足够叫绘春吃些苦头乃至被逐出宫外了。 与此同时,皇后终于将她要举办赏月宴的事儿提了出来,毕竟能邀请皇上过来,后宫的妃嫔倒也尽数赞成。 本来这次宴会的举办还是要落在陵容头上的,但是陵容找了个要照顾两个孩子的借口,将此事给推了出去。 “皇后娘娘,此事毕竟是您发起的,由您来主办是最好的。 您不在时,宫中甚少有这样盛大的宴会,臣妾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敬贵妃与恬妃也齐声应和,恬妃跟在陵容后面,也用枯草热症躲避着,“是啊,皇后娘娘,这样阖宫参与的宴会,还是由您牵头才能没有一丝错处。 若是在冬季,臣妾还能帮忙,但正值夏季,臣妾当真是要躲着了,就连这次的宴会都没办法参加。” “罢了,既然你们都忧心,就由本宫主导,你们各自承担一部分的工作,也算是好好学一学了。 不过赏月宴会常常是在秋季举行,若非皇上觉得宫中无甚喜气,本宫也不会做主在这夏季举行。” 皇后半推半就地接下了这次的宴会,就连皇上得知之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借此机会皇后终于拿回了一部分的宫权,虽然不多,但并不像从前一样处处掣肘,被芳英和芳语两个丫头死死看着了。 到底是有多年经验之人,赏月宴的事情很快就被皇后娘娘安排妥当,宴会安排在御花园中,众位妃嫔一抬头,就能看到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周围的灯光再压暗几分,就更显得月华如练,银辉璀璨了。 一众宫女提着萤火之灯,幽幽从远处缓缓步入园中,精致的托盘之上摆放的是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点心,如满月当空,一口咬下尽是桂花的香味。 “此时并非桂花盛开的季节,这点心却桂香幽幽,甚是少见。” 也许是今夜气氛和乐,也许是在众人面前不好冷着脸,皇上难得给面子,亦能心平气和地与皇后交谈,询问起吃食这样的小事来。 “这吃食是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为了赶上今夜的赏月宴,可是忙碌了整整三日呢,皇上要好好赏赐才是。” 皇后将那点心制作的方法简单地说了说,皇上有没有听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叫众位妃嫔知道,自己这个皇后与皇上依旧伉俪情深,容不得她们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皇后辛苦。”皇上闻言点了点头,又命人为皇后斟酒,“想必这三日内皇后一直盯着,才能对这点心如此熟稔。” 皇后端起了酒杯,含着笑意与皇上轻轻碰杯,杯中的酒水荡漾,叫皇后的心又动了几分。 “可不只有臣妾辛苦,各宫的姐妹也准备的才艺,皇上不如仔细看看吧。” 有美人助兴自然是好,皇上心情好更是对每个表演的妃嫔不吝赞赏,叫众人一个个地争先向皇上敬酒,势要压人一头的模样。 宴会之中,贞常在便觉得有些困倦,但她又舍不得离开,便请求皇后,去旁边的亭中休息一番。 “若是累了,便先回宫中也好,你还怀着身孕,勿要太过逞强。” “嫔妾还要参加后面的诗会呢。”贞常在不想错过这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坚持要再多留一留,皇后这才无奈的叫人去收拾凉亭,叫贞常在好生休息一番。 “夜间蚊虫多,可要叫你身边的沐晴照顾好你。”皇后状似不放心一般,又多嘱咐了贞常在一句。 “放心吧,皇后娘娘,嫔妾有皇上赐的香料呢。” 第356章 贞常在之死 贞常在死了,就在赏月宴的当日。 沐晴发现她时,贞常在是在水下较深的地方悬浮着的,身体一动不动毫无挣扎,完全可以确定她的死亡。 在救上来后,众人发现贞常在的面目狰狞的可怕,双眼瞪的极大,口中还有几根水草噎着。 手指也努力抓握着,似乎在死前曾经挣扎过。 母体既死,她腹中的孩子自然也逃不掉,一尸两命这样的大事一出,还在作诗宴饮的众人立刻哑了声,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连皇后面上都是震惊之色,陵容仔细看去,竟隐隐觉得这震惊并非假装。 毕竟皇后向来都是打胎为主,甚少直接要了妃嫔的姓名,毕竟还未生出来的皇嗣不过是一摊烂肉,而一个妃嫔却实打实地维系着一个家族,皇后也不想惹上这种麻烦。 但贞常在确实死了,还是以那般可怕的面目。 皇上本想去看看,但还是被先看了尸体的苏培盛劝住了,毕竟那尸体太过可怕,若是吓到了皇上,他死十次都不够偿还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宴会自然进行不下去了,皇后派人封锁了浮碧亭,敬贵妃则收拾着宴会的残局,叫众人各自回到宫中。 但按照常理来讲,应该将众人扣留下来的,毕竟真正的凶手可能隐藏其中,这般放人离开,足够消灭留下的罪证了。 只不过皇上都没有提出异议,陵容也不好说什么,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宫中,立刻便闭了宫门,还特地吩咐小池子,除了皇上之外,不许叫任何人进入承乾宫。 这一夜人心惶惶,没有人能睡得好,攸宁与弘昱并未听见这可怕的消息,倒是得以睡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关于贞常在的消息便传了来,仵作说她是先被人迷晕,后推进池中,在池中不能呼吸后短暂的清醒,但却被人按住头,贞常在无法挣脱,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淹死了。 “又是没有证据?” “听说贞常在手中抓住了一块衣料,她的指甲都劈断了,定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撕下的。” 照水叹息着摇头,这次的赏月宴成了杀人宴,贞常在死的又这般凄惨,叫人从心底里泛出寒意。 “这块衣料是最大的证据,宫中每样物品都有定数,损坏的衣物也需要重新送回内务府。 这件衣服即便被烧毁,也有办法从登记记录中找到是谁少了件衣服。” 陵容虽是这般说着,但她比谁都清楚,这种东西查起来涉及的可并非一人,调换衣物乃至掏银子重新买一件都不是难题。 这害人的,还真不见得能那么快找出来。 不过……此时她心中倒是有了一个人选。 “照水,昨夜绘春可有出去过?” “没有,她与绣夏一整夜都没有出去过,两人在窗前聊天赏月,一点异样都没有。” 照水摇了摇头,因着手下的人确确实实看到了绘春和绣夏的脸,因此她可以十分笃定,“娘娘,这事儿应该不是她们二人做的。” “与绘春交好的那个太监呢?” “那个太监去了赏月宴,负责做些更换菜品的活儿。 只不过他们是因为人手不足临时被调过去的,没有具体的班次,所以来来回回进出宴会。 有些地方,不是相关的人也无法进入,所以很难摸的清楚他究竟去过哪里。” 陵容点头表示了然,如今他们能查出与皇后娘娘相关的,就这个小太监一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线索了。 所以此时此刻,能够怀疑的也只有他了,只是陵容也在思索,要如何将知道的事情告知皇上。 说她暗中查明了?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皇上心中一定会生疑。 “娘娘,这事儿要不要告知皇上?” “如今贞常在死的蹊跷,宫中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我直觉这事儿与那小太监脱不了关系。 既然无法告诉皇上,便告诉苏公公好了,就算作是他查出来的事情,皇上也能更信任几分。 这个时候,也该叫他出出力了。” 在告诉苏培盛之后,他便立刻派人去查了那小太监,只不过除了陵容派去监视的人,无人知道那太监与绘春之间有什么关系。 小太监倒是冷静,他本来就与贞常在没有任何交集,自然也找不出害人的理由,只不过苏培盛在审问他的同时,直接去了住处搜他的衣物。 但遗憾的是,那件被贞常在扯坏的衣物并没有找到。 苏培盛无比确定,这块布料就是太监的服饰,只不过品质粗糙,宫中有太多人穿着这件材质的了,一个一个的排查,明显是来不及的。 “师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但有人说......”小厦子凑到了苏培盛耳边,“有人说看到这个小唐和绘春关系极近,二人整日里眉来眼去,似乎是私下里结了对食。” 听见对食二字,苏培盛最先紧张的是自己,他与崔槿汐便是私下结成,若是被皇上发现,两条命可能都保不住了。 “绘春可是皇后娘娘的人,这两人暗中有所联系,只怕这次的事件不简单啊。” “那绘春......” “派人将绘春和绣夏看管起来,用绘春的事儿当诱饵再审一次小唐,务必叫他吐露出实话来。” “是。” 小厦子动作迅速,苏培盛刚吩咐完,他便窜了出去,苏培盛则受了陵容的指点,直接去内务府调取档案了。 衣物数量确实难查,但只查一个人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再加上苏培盛是皇上身边的人,就算内务府在这事儿上向来混乱,也还是“拿”出了一个数字——确实少了一件。 真真假假苏培盛自然不管,罪责反正有人担着,他便拿了内务府给出的证据,去审问哪个小唐了。 小唐本还嘴硬,却没想到苏培盛能拿出这样的证据,一瞬间也是慌了神。 瞧着他这模样,苏培盛哪里猜不出真相,他慨叹着晟妃消息的可靠,将小唐直接压到了皇上的面前去了。 不到一日,就查出了最有可能行凶之人,就连皇上都不由得对苏培盛有些刮目相看。 “皇上,这小唐在赏月宴当日,曾多次出入御花园,因为他是临时借调,所以有更多自由行动的机会,就算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也只会认为是有主子吩咐做事,而不会进行阻拦。 奴才调查之后,发现他在贞常在离席之后,有一段时间没人见过他,因此他有极大的嫌疑。 而且,奴才查过了他的衣物,起初并未看到有损的衣物。 但查过内务府的档案,小唐领用的衣服数量对不上,想必已经被他销毁了。” 皇上点了点头,他心中也在衡量着小唐是不是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就听见苏培盛说了一件更耸人听闻的事情。 “皇上,奴才还查到......”苏培盛故意停顿,他打算用小唐和绘春的事情试探皇上,瞧瞧皇上对私下对食的态度如何,“小唐与绘春之间关系不洁,小唐已经承认了两人私下结成对食之事。” “对食?” 皇上脸色本就沉重,听见对食一事更加可怖,就连苏培盛都不敢抬头去看,只得站战战兢兢地垂首,尽量保证自己的淡定。 “宫中服侍之人,合该自身检点,这般行径,当真污了后宫。” “是,皇上,”皇上只说了两句话,苏培盛便知道了皇上的意思,“作为奴才就该安心侍奉主子,这等污秽之事,定要好生约束。” 苏培盛这般义正言辞,倒是叫皇上皱了眉,他略作思考,便缓和了语气,“这宫中虽然有主仆之分,但奴仆也是人,若有朝一日你或者朕身边的其他人看上了哪位宫女,不妨与朕说明,朕会为你做主。” 说这话的时候,皇上一直关注着苏培盛的表情,他同样在试探,看看苏培盛是不是也存了什么心思。 一主一仆对视着,许久之后苏培盛才应了一声是,扯出一个状似不好意思的笑容来,说奴才若是有了心仪之人,定要请皇上做主的。 双方一番试探下来,都察觉出了异样,尤其是皇上,开始对苏培盛也起了疑心,但眼下查出贞常在之死最为要紧,皇上也只能把这份疑心压下来。 “这绘春名字耳熟,可是皇后身边的人?” “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人,在皇后娘娘身体康复之后便被遣回了内务府,如今在花房做活。 这个小唐是在御膳房做活的,依照小唐的话,是绘春常常去御膳房找一个叫范耀光的人。 小唐与范耀光熟悉,便常常为绘春叫人,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起来。 因着绘春主动,小唐便与绘春私自接了对食,还交还了定情信物。” 苏培盛查的还算清楚,到他此时还没有审问绘春,因此也不能十分肯定自己查到的就是完全正确,在回话之时也都是以小唐的口吻来说的。 “皇后还不知道此事呢吧。” “奴才并未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绘春与绣夏两人已经叫小厦子带人看管起来了,消息并不会走漏。” 皇上十分满意苏培盛的处理方式,他点了头,叫苏培盛将小唐给带进了养心殿。 小唐一进门,便吓得跪了下来,他生的不错,但眉目间总有阴狠,就连跪在皇上面前求饶,似乎也只是因为担心皇上会杀了他而已。 一看便是个心狠手辣的,皇上心中暗忖,那小唐跪的板正,头也死死埋了下去。 皇上不欲多言,大致知道了小唐是何人之后便直接开口,“贞常在,可是你害的?” “这……奴才并非是害贞常在之人。”小唐梗着脖子,自然是不肯承认,“贞常在怀着身孕,奴才就算再不是个人,也不能对孕妇出手。 还请皇上明鉴,奴才绝对是冤枉的。” “冤枉?”皇上瞧了苏培盛一眼,“那被贞常在撕毁的衣物已经找到,你居然还能说得出冤枉来。” “怎么可能,那衣服……”小唐下意识便反驳起来,只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死死咬住嘴唇不说一句话。 “宫中禁止随意明火,若是绘春还在景仁宫,倒是有机会在小厨房处理了那衣服。 只可惜她如今在花房,最多只能找个机会把衣服给埋了。” 皇上毕竟是皇上,他根本不拿证据,只需要开口就能将小唐吓个半死。 毕竟皇上是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的人,谁会想到皇上也会没有证据诱供呢? “奴才……奴才也是受人蒙蔽,才做下这事儿的。” 小唐咬了咬牙,终于将真相说了出来,“绘春说贞常在会在浮碧亭中睡下,叫奴才将贞常在丢入水中,造成溺水的假象,以此来落了贞常在的胎儿。 甚至为了叫奴才安心,还说已经安排了人救贞常在,不会叫常在出事。 但奴才去到浮碧亭动手之时,贞常在根本没有睡死,奴才刚要动手,她便醒了过来。 奴才知道事儿做不成了,便慌张想要逃走,贞常在大叫了一声来人啊,便抓住了奴才的衣袖。 奴才害怕事情暴露受到惩罚,便拼尽全力想要扯出自己的袖子。 但贞常在却拉的太紧,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挣脱,眼见着有巡逻的侍卫过来,奴才便用了些力气,并凑上前去打算阻止贞常在尖叫。 想来贞常在是怕奴才伤害于她,便下意识向后退去,结果却脚下不稳,摔进了池水之中,奴才的衣袖也因此撕裂了。 这……这要是被发现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奴才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也顾不上救贞常在,便自己跑了。 谁知道第二日,便听闻了贞常在的死讯。 皇上,奴才真的不是有意害贞常在的,奴才也只是被绘春迷惑,才助纣为虐啊!” 小唐哭的倒快,言语冷静地说完了话,便开始抹着自己的鼻涕眼泪,根本瞧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悔过之意。 “那绘春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支开了贞常在身边所有人,”苏培盛瞧了皇上一眼,“皇上,奴才将贞常在身边的奴婢一并叫过来吧。” 第357章 绘春的抉择 很快,沐晴也被苏培盛给带了来,她瞧了小唐一眼,似乎并不认识的样子。 这确实叫人有些意外,但皇上与苏培盛二人都没有表现出来,苏培盛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沐晴是否认识小唐。 “皇上明鉴,奴婢并不认识此人。” 但相反的,小唐却说自己认识沐晴,而且沐晴就是绘春所说的内应,不然绘春也无法笃定贞常在一定会睡过去。 “奴才去找贞常在时,这沐晴并未侍奉身侧,由此可见她就是那个内应!” 这小唐也许是知道了自己活不了了,便能拉下水一个就是一个,他丝毫没有为沐晴遮掩的意思,反而将沐晴所有的可疑行为都说了出来。 “小主在浮碧亭赏了一会儿月亮之后,便觉得有些倦意,但小主还想回到宴会之中,便嘱咐奴婢去取一些茶来饮用醒神。 奴婢这才暂且离了小主,去宴会上取些茶水。 宴会与浮碧亭距离不远,且有侍卫巡逻,奴婢因此并未担心小主会出什么意外。 但……” 沐晴的泪水夺眶而出,此时她已经无法开口继续说话,声音哽咽的不行。 “但奴婢未曾想到,小主居然出了事情,皇上,奴婢罪该万死,应该立刻随小主去了。 但是没能看到谋害娘娘的真凶伏法,奴婢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这口气。 无论这个叫小唐的人如何栽赃,奴婢也不在乎,只要皇上能留奴婢找到真凶,奴婢就算被千刀万剐也愿意!” 沐晴哭着连连磕头,砰砰砰地作响,叫小唐都吓了一跳。 毕竟小唐可是心知肚明,沐晴可不是什么忠于主子的人,要不是她被买通将药下在香里,贞常在怎么会睡下? 可气的是药量下的太小,叫贞常在醒了过来,还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子,把自己也带进了水里。 这么重的一个人拖着自己,差点连自己也被水淹死。 小唐盯着沐晴,在心中恨恨地唾了一口,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我又哪里需要动手把贞常在按在水里淹死。 天知道一个弱女子怎么这般能挣扎,一而再再而三地挣脱了束缚,竟然还能扯着嗓子叫救命。 小唐攥紧了手指,似乎掌心还有按着贞常在后脑的触感。 “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啊沐晴,若是没有你和我里应外合,贞常在又怎么可能会被迷晕,又怎么会跌下池塘!” “明明是你故意谋害,小主不知挣扎成了什么样子,才从你身上撕下一片衣料来。 被迷晕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气,你就算要拉个人垫背,也该是绘春才对!” 因着这件事,两个人不断互相指责,但到底顾及着皇上还在,没有吵得天翻地覆。 皇上自然是想听听二人会不会在争吵之中说出更多信息,只不过这两人似乎确实不知道什么了,吵了半晌,也只是那点已知的事情罢了。 皇上刚露出一丝不耐烦,苏培盛便立刻开口,呵斥两个人立刻闭嘴,不许在皇上面前放肆。 “小唐的意思是,绘春给了沐晴药物,叫贞常在晕倒,而小唐则是听了绘春的话,将贞常在推下了池塘。” “不,苏公公,贞常在是自己意外掉下去的,并不是奴才将她推下去的。” 虽然小唐知道自己已经躲不过一死,但他还在狡辩,尽可能地将自己的错误洗清。 “就算不是你亲自动手,但也是因为你,叫贞常在跌下了池塘,你的罪责避无可避。 若是你能将绘春吩咐你的事情说个清楚,倒是还能求求皇上法外开恩。” 当着皇上的面,苏培盛不敢威胁说留你条全尸,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小唐留了个可能活命的假象。 皇上仍是一脸威严之相地坐着,对苏培盛的话倒是没有任何斥责之意。 “绘春……绘春并未说过是何人指示,只叫奴才帮忙做事,若是能够完成,她愿意嫁给奴才,并送上田地房产。 若是不愿去做,奴才这条命也保不住,主子不会放任一个知道计划的人活着。 奴才也是耐不住诱惑,便答应了下来。 至于这幕后的主子到底是谁,奴才当真是不知道啊,还请皇上明鉴啊。” 眼见着在小唐和沐晴嘴里挖不出更多东西了,苏培盛便出言建议,将绘春给带过来,与两人对质,也能知道沐晴到底是不是无辜。 沐晴面上带着些许惊恐,但她同样为了保命,就要死咬住自己并没有被绘春收买这件事。 但绘春一来,沐晴便有些不敢看她,只能尽可能放轻了呼吸,似乎这样就能叫人无法注意到她一般。 诚然,绘春此时也并没有看向沐晴,她慢慢跪了下来,说了句奴婢参见皇上。 皇上一见到绘春的脸,就知道这事儿可能与皇后脱不了关系,他面色沉沉,叫绘春一时之间都不敢开口说话。 “是皇后吩咐的。”皇上语气平淡,说出口的话甚至并非疑问。 绘春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并非是皇后娘娘指使,奴婢自从被送回内务府,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皇后娘娘了,又如何能受到什么指使呢? 这件事情,皇上您一定清楚,毕竟有芳英和芳语两位寸步不离跟着皇后娘娘。” 被一个奴婢这般质问,皇上不仅不恼,反而叫苏培盛去请皇后,叫她过来瞧一瞧,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奴婢,是如何欺君罔上的。 听闻皇后要来,绘春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挺直了身体,又深深地呼吸着。 她努力平静着心神,思考着如何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保住皇后娘娘。 可时间太快了,还未等她思考清楚,皇后便在苏培盛与芳英等人的陪伴下赶了过来。 绘春垂头盯着地面,不敢与皇后娘娘有任何眼神碰撞,生怕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但是在皇上的眼里,即便这两主仆没有对视,他也无比确信这事儿就是皇后做下的。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虽是后宫之主,见到皇上仍是行礼,皇上冷脸看着皇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叫她起身。 “皇后坐吧,今儿这绘春做了些错事儿,朕想着是你从前教导出来的人,总该叫你来看看。 皇后瞧瞧,记得这奴婢吧。” 皇后顺着皇上的话,状似随意地看了绘春一眼,“臣妾自然记得,绘春过去在臣妾身边伺候,甚是尽心尽力。 如今虽然她不在臣妾身边,但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都有臣妾教管不力的错,臣妾愿意承担罪责。” 皇后一番言语,不仅没有推诿,反倒将自己与绘春紧紧联系在一起。既叫绘春心中感动,又堵住了皇上的嘴,叫他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绘春啊,做了什么事儿,一一说来吧。” “是,皇后娘娘。”绘春轻轻磕了一个头,她看了小唐一眼,竟是先说了她与小唐私定终身之事。 “奴婢其实最开始,是去找范耀光的。因为皇后娘娘在查阅账本的时候发现,太后娘娘的饮食中有从来不用的杏仁茶,故而怀疑御膳房中有人对太后娘娘不利。” 厅中没有任何人制止绘春,她便不停歇地继续开口,“因此皇后娘娘在没有再次被禁足前,找到了奴婢,叫奴婢问一问御膳房的人,看看是谁下令为太后娘娘送去杏仁茶。 奴婢如今并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打听起消息并不容易。 好不容易找到了范耀光,却从他那里得知,从前负责采买的马元被人送出了宫,这线索就彻底断了。” 这些事儿与贞常在的死其实并无关系,绘春只是有意在这个时候提起,叫皇上对太后的死起疑心罢了。 若是能就此再拉下几个妃嫔,也能叫皇后娘娘在宫中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不必再受到掣肘。 “奴婢查不到消息,自然不敢向皇后娘娘回话,而且芳英与芳语担忧皇后娘娘身体,也不肯通报奴婢的求见。 所以奴婢便想着,为皇后娘娘做些其他的事儿,以此来弥补自己未能完成吩咐的过错。” 绘春终于抬眼看了皇后,只不过很快,她的眼神便落在了皇上身上,她此时已经一心求死,对皇上便不像从前那般畏惧了。 “皇上,您可曾想过,皇后娘娘是您的妻子啊。 可作为皇后,在这宫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权利,那些妃嫔一个个地不把皇后娘娘看在眼里,甚至毫无尊敬之意,就连账本也是三催四请的才能拿来看上一眼。 皇上,这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后受过这样的委屈?又有几个妃嫔敢这般对皇后毫无尊敬之态的? 奴婢自小便在皇后娘娘身边,更见不得皇后娘娘受这样的委屈,便想着为皇后娘娘做些事情,哪怕是吓唬吓唬那几个僭越的妃嫔也好。” “所以,你便选了贞常在。” 听见皇上的问话,绘春苦笑着摇了摇头,“奴婢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选贞常在的,毕竟她只是个常在罢了,平日里也不敢对皇后娘娘有任何的不尊敬。 只不过那日她在御花园中说的话太过分了,她……她说什么皇后娘娘年老色衰,又没有子嗣傍身。 皇上如今不给皇后娘娘一丝权力,就是为了日后找个有子嗣的妃嫔替代了皇后娘娘。 她甚至大言不惭的说,若是自己这一胎是个皇子,一定有机会坐上皇后之位。 这话说的多可笑啊,就凭她,也配取代皇后娘娘?!” 绘春说着说着,竟然开始大笑起来,她猛地扑到了小唐身边,动手扯着小唐的领子,将他拉的东倒西歪。 “所以奴婢找了他,用什么结为对食,良田房产之类的话作为条件,叫他替奴婢打掉贞常在的孩子。 但是没想到他这么能干,居然将贞常在给杀了,哈哈哈,居然就这么把贞常在和那个孩子杀了。” 绘春一把推开了小唐,她完全不在意小唐那愤恨的眼神,又扑过去扯着沐晴,“你躲什么啊,你是在恨我吗?恨我杀了你的主子吗?” 沐晴担心绘春将自己供出来,便挣扎着想要推开绘春的手,却没想到绘春竟然没有提起那昏睡药物的事儿,甚至将罪责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奴婢听闻要在御花园办赏月宴,便猜测到皇后娘娘会为有孕的娘娘准备休息的地方。 以奴婢对皇后娘娘的了解,这凉亭就是最好的选择,不用费多少人力,就能准备好。 所以奴婢在各个凉亭之中都放了致人昏睡的香包,因为是早早放进去的,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奴婢运气也当真是好,贞常在进了浮碧亭,那儿有一个养着金鱼的水池,只要贞常在被推进去,她的孩子就没了,也就不会再大言不惭地,在背地里嚼皇后娘娘的舌根!” 绘春话音一落,小唐便开口质疑,“不对,你明明和我说过,是沐晴将药放进贞常在平日里爱用的驱蚊香里,怎得就成了香包?” “我要是不这样说,你会安心去害贞常在吗?”绘春说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有叫你以为沐晴也是我的人,你这没用的东西才敢动手。 但你也不想想,我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你这么一个御膳房的小太监呢? 就算你杀了贞常在,我也不会与你结为对食,更别提什么房产良田了。”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骗老子!” 小唐气急败坏地冲了上来,他一把掐住绘春的脖子,咬牙切齿地收紧,真的打算将绘春就这么掐死。 绘春拼命挣扎着,一张脸已经憋的通红,她抬手抓着小唐的手,试图挣脱开来,可那双手就如同铁铸的一般,丝毫不可撼动。 最后,还是苏培盛和小厦子两个人以及几个侍卫合力,方才将小唐这个在皇上面前动粗的奴才给拿下,小厦子一脚踩在小唐的后背上,差点将小唐踩的吐了血。 “皇上面前你也敢动粗,我看你是不想要全家老小的命了!” 第358章 多方参与 小唐被制服之后,仍在不断唾骂着绘春,甚至还将二人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污言秽语,叫那几个侍卫听了都皱眉。 “快拉出去,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这等污言秽语岂不是污了皇上耳朵?!” 苏培盛连忙呵斥,叫几个侍卫将还在辱骂的小唐拖了出去,苏培盛则是连连鞠躬行礼,不断向皇上说都是自己的错。 但这错误哪里怪得到苏培盛身上,皇上没有为难苏培盛,只是叫他起身侍立。 至于绘春,被小唐傻的已经快要昏厥,倒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儿,方才勉强爬起来,歪歪扭扭地跪着。 皇后瞧她可怜,刚想为绘春说上两句话,就被皇上出言给打断了。 “若都如你所说,你倒是个忠心为主之人了。” “奴婢……”绘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才勉强觉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奴婢谋害皇嗣,实乃大罪,心虽是忠心,但所作所为的确不可饶恕,奴婢并不想以所谓的忠心逃脱责罚。” “臣妾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皇后起身,同样向皇上行礼,“任何责罚臣妾都愿承担,也不求皇上能饶得绘春性命,但求皇上不要累及她的家人。” 皇上却没有理会皇后的话,他反而提起绘春说到的香包,“贞常在出事当夜,整个浮碧亭里里外外都被搜了一遍,并未见到你所说的致昏的香包。” “那香包奴婢在小唐动手之后,奴婢便拿回了,如今和小唐那件被撕裂的衣服放在一起,埋在花房的土壤下面。” 小厦子听闻这话,立刻便看向了皇上,得了允许之后,就迅速离开,去花房找绘春所说的东西去了。 那些东西埋的不深,很快就被小厦子带人挖了出来,好几个香囊也夹在衣服之中,被一并带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花房之中,奴才就找到了这些东西,香囊里的药物太医看过了,确实是能够致人昏迷的东西。” “想必这就是叫贞常在晕厥的药物了,”皇后拿了一个香囊,里面的味道散了很多,只有微微的药味,“皇上,您看……要不要查一下太医院?” 皇后娘娘竟然要查太医院,沐晴心下一紧,她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这样说,这不是上赶着将把柄送到皇上手中吗? 但其实皇后这是以退为进,想着将查太医院的事儿留在自己手中,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的人手。 同时还能迷惑皇上,叫他不要继续对自己生疑,觉得是自己吩咐了绘春谋害贞常在。 其实这事儿虽然是皇后吩咐下来的,但她当真只是想着落了贞常在的胎罢了,却没有想到这小唐是个狠毒的,竟然连贞常在都给杀了。 即便贞常在家中并非富察氏、瓜尔佳氏那样的大族,但其父亲到底是在朝中排得上号的,皇上不可能轻轻揭过。 必须要立刻找个替罪羊出来,皇后已经将目光瞄准了祺贵人,这二人前不久才发生口角,祺贵人如今最是有理由谋害贞常在的人了。 “查一查太医院也好,这等危险的药物,随意拿出使用,太医也该与绘春同罪。” “这药物是奴婢借口自己睡不好,去找太医要来的。” 绘春并未直接说出太医是谁,因为她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究竟想要如何去做,只能尽可能地遮掩,好叫皇后有更多布局的空间。 “是哪一位太医。” 听闻皇上的问话,绘春直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忘记了,“奴婢找了好几个太医拿药,将药量储备起来之后,方才用给了贞常在。 至于都经手了哪位太医,奴婢真的记不清了。” “记不清便查,苏培盛。” “是,皇上。”苏培盛领命而去,但不多时他便回来,附在皇上耳边说贞常在的父亲海大人求见。 海寿这一来,问的就是贞常在的事情,如今状况未明,皇上也只能心中掂量着安抚的办法。 毕竟也是正白旗的老人,虽然正白旗如今势微,但到底是上三旗的底子,皇上绝不会敷衍于他。 但殿中正审问着绘春,皇后也在此旁听,若是叫海寿瞧见,怕是会以为此事乃皇后所为,闹起来的话只怕会格外难看。 “将他请去书房,朕去见见。”皇上略一沉吟,便打算暂且按下今天的事儿,“余下的人押进慎刑司,稍候再审。 至于皇后,你身子不好,回景仁宫好好休息吧。” 几句话吩咐下去,所有人就都散了,皇后被苏培盛又请了出去,甚至没有机会与绘春说些什么。 但绘春今日的表现,皇后完全可以确定,她已经做好了将所有罪责揽过去的准备。 为了能够不背负谋害妃嫔的罪名,皇后也只能舍了绘春,保住自己了。若是那个小唐没有 只不过现在要做的,就是从太医院中找个合适的人出来,叫祺常在做这个坏人了。 皇后心中有了算计,却又被芳英和芳语两个人阻碍,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的。 只不过这些年宫中的人手不计其数,皇后仅仅是联络起来费了些时间,但还是能够找到可用的人手。 如果不是那个小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贞常在最多是失足落水身亡,又怎么可能被发现是遭人谋害,惹出这么多乱子呢? 现在叫皇后唯一放心的事情,就是绘春并没有明确告知小唐和沐晴是为自己做事的,否则那小唐狗急跳墙,一定会咬死自己,把所有人都给拖下水。 如今祺常在并未有孕,在宫中也并没有太过常用的太医,皇后也只能找一个为祺常在诊病较多的太医收买,想办法用重金利诱,叫他栽赃给祺常在。 当然,更重要就是在祺常在的宫中留下些东西作为佐证,这样才能叫祺常在百口莫辩。 目前皇后能想到的,一是那药物,二便是绘春使用的香囊,为求保险,皇后只能将这两样东西都送进储秀宫了。 皇后心中正郁闷着小唐给自己带来的麻烦,那边果郡王便“帮”了皇后一个大忙——在皇上送走海寿之后,果郡王又急匆匆地进了宫,代替甄家状告瓜尔佳氏。 经过一段时间的追查,果郡王拿到了瓜尔佳鄂敏谋害甄远道夫妇的切实证据,如今只需要皇上核实之后,就能以蓄意谋害的罪名处置瓜尔佳氏了。 但皇上却意外的在这件事上犹豫了,任凭果郡王说的唾沫横飞,他都不动如山地坐着,听到甄远道夫妻的惨状时,也没什么异样的表情。 “皇上,着瓜尔佳氏犯上僭越,不满您的旨意,竟动用私刑,用这般残忍手段谋害甄远道一家。 其家中奴仆已经认罪,供词都记录在此,还请皇上过目!” “放下吧,朕晚些会看。”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朝臣有异心,只怕危害的不止是同僚,更是皇上您的安危。 臣弟不分昼夜查明,也正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皇上,此事耽误不得,需要尽快做出决断啊!” “朕都明白,但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果郡王被男女私情蒙蔽了双眼,但皇上还没有,此时本就出了贞常在的事情,海寿嘴上理解,私下里却一直与交好的官员探听贞常在的事情,阴谋论层出不穷,皇上忙于平息怨念,自然不愿意在此时对瓜尔佳氏出手。 “朕会派人核查,你最近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皇上应付了果郡王一句,便要派苏培盛送他出去,果郡王并不满意这个结果,尤其是皇上并没有提及甄家几个女儿的事儿。 “皇上,既然真相已经查明,可否将甄家遗孤从宁古塔接回?” “老十七,甄远道夫妇被人谋害身死,固然有其可怜可叹之处,但其私藏诗集,不愿写诗抨击与接济钱名世乃是事实。 但其私纳罪臣之女,十月怀胎也是事实。甚至他还叫自己的庶女为奴为婢侍奉长女,可见其深知纳罪臣之女的过错。 这般顶风作案、不知悔改,朕判处他全家流放,已算是法外开恩了。” 果郡王答应了甄嬛,要为她甄氏一族平反,但皇上态度如此暧昧不清,倒叫果郡王急切起来,他忙不迭开口,“皇上,诗集一事,臣弟已经查个清楚,乃瓜尔佳鄂敏有意引导,故意送书交给甄远道。 这般算来,甄远道也不算主动私藏诗集,更无法说他是同情年羹尧,存有反心了。 他虽然有罪,但念在他已经遭难的份上,不如宽恕了甄家的女子,也好叫朝野上下感念皇上宽厚。” “老十七,朕知道你是担心那浣碧的情况,朕此前也答应过你,会将浣碧召回,仍去你府上侍奉。 但如今朕要先派人审问过瓜尔佳鄂敏,确定其谋害的真意,方才能查出更多内情,若是其与人有所勾结,朕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现在若是将甄氏的女儿带回京城,只怕是会叫他起了疑心,朕再想查清,可就不容易了。 老十七,勿要急于一时,明白吗?” 果郡王咬着牙说了一声是,但他最想接回的人并非浣碧而是甄嬛,皇上却始终不松口,只肯叫浣碧回宫,他怎能不着急。 若是皇上金口玉言同意了嬛儿回紫禁城,自己也不需要这般苦恼了。 但皇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果郡王也知道不该继续劝说了,否则只会引起反作用。 “臣弟也是许久未见浣碧,有些担忧。” “朕特许你去宁古塔看望浣碧,如此可安心了?” 皇上瞧果郡王这模样,干脆松口叫他去看望浣碧,毕竟他也想看一看,果郡王口中的浣碧到底是哪一个。 同时,皇上也想借果郡王离开紫禁城的机会,试探一下瓜尔佳鄂敏。 果郡王的动作,瓜尔佳鄂敏已经知道了个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叫祺常在悄悄打探了。 此时果郡王若是离京,瓜尔佳鄂敏一定会有所动作,跟踪乃至刺杀王爷,这罪责可比栽赃陷害要重的多了。 果郡王心中暗叹甄嬛的聪明,没想到连皇上会叫自己有一趟宁古塔的事情都已经猜到。 原来皇上对自己当真没有什么兄弟之谊,在这样危险的时候,还要将自己推出去当诱饵,“臣弟谢过皇上开恩,但是最近静娴月份大了,身体格外不适,着实是离不开臣弟。 臣弟想着,叫阿林带着些补品,替臣弟去看一看浣碧。” “也好。”去的是不是果郡王都不重要,皇上都可以散发消息,叫众人觉得去的人是果郡王,“若缺什么药材或是补品,告诉苏培盛便好,都会为你备齐。” “是,皇上。” 果郡王跟着苏培盛一同下去了,他当真是不客气,珍贵的药材补品,衣料首饰的都拿了不少,瞧那样子仿佛宁古塔那儿住的不是三个罪人,而是三个妃位娘娘。 但这可是果郡王,苏培盛也没办法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皇上私库里拿了不少东西扬长而去了。 好在皇上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儿,待苏培盛转述过情况之后,便被皇上又派了出去,查贞常在的事儿去了。 那小唐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苏培盛要审问的便是绘春,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个奴婢会无人吩咐便做下这样的恶事,如今要查的就是那个幕后主使了。 只不过绘春嘴硬的很,咬死了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甚至不愿意说出给她药物的太医到底是谁。 沐晴因为被绘春摘的干净,苏培盛倒是没有放太多精力在她身上,也因此错过了查出皇后就是幕后主使的机会。 但在两日之后,绘春便突然松口了,她说自己是受了祺常在的吩咐,方才对贞常在动手的。 这消息一出,后宫的谣言也跟着起,都说祺常在嫉妒贞常在有孕,还在众人面前落她的面子,便起了这谋害的心思。 有皇后推波助澜,这谣言传的极快,还未等祺常在解释,皇上的人就已经进了储秀宫,要好好查一查“证据”了。 第359章 谁是替罪羊 皇上的人对祺常在还算客气,尤其是苏培盛,他向祺贵人行礼,仔仔细细地解释来龙去脉。 只可惜祺常在对苏培盛可没有丝毫客气之意,仗着自己是主子,听闻苏培盛带人直接“闯入”,气急败坏一个茶杯砸了过去,正正好好地砸在苏培盛腿上。 苏培盛疼的一个趔趄,还是小厦子眼疾手快,将他给扶住了。 “一个阉人,还真以为在皇上面前伺候,就是主子了?” 祺常在装作没有瞧见,仍是与景泰骂着苏培盛等人。 “昨夜就吵得本小主不能安心睡觉,今日又闯进宫中翻找,苏公公,若是你没有搜到任何证据,该当何罪啊。” “祺小主,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皇上催的急了,手底下这些奴才也急得上火,这才忘了小主的规矩。” 苏培盛陪着笑脸,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向祺常在作揖,“小主大人有大量,便原谅卑职吧。 卑职叫他们快点查完,快些向皇上复命,这事儿耽误了,小主还要多费口舌向皇上解释,这一来二去的,不仅耽误了皇上吩咐的事儿,还会叫小主辛劳,就更是奴才们的罪过了。” “怎么,你拿皇上压本小主。”祺常在不怕反怒,她呵斥着苏培盛,“没有皇上的旨意,你们无权搜查本小主的宫殿。 本小主要面见皇上,好好向皇上说一说你们做下的恶事。 景泰,把他们给本小主赶出去!” 景泰愣了一下,这可是苏培盛,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他传达的不是皇上的旨意还能是什么。小主一定是气昏了头,才会这般不给苏培盛的面子。 但到底是自己的主子,景泰将苏培盛请出去之后,又连连鞠躬作揖求了苏培盛好几句,拍着胸口保证自己能够劝小主同意搜宫,方才将苏培盛给留了下来。 “可走了?”祺常在见景泰回来,随口问了一句,“为本小主梳妆,我这就要去养心殿见皇上,倒是要看看这几个不长眼的奴才到底是奉了谁的命!” “小主,您可是气昏了头?苏培盛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指使的动他? 您这样贸然去找皇上,怕是会惹皇上不悦,若是因此伤了感情,或者叫皇上对瓜尔佳氏生了怨,可就不好了,小主!” 景泰急得跳脚,她在祺常在身边转着圈儿地劝慰,好不容易才等到祺常在开口回应,“那被抓的绘春是皇后的人,如今宫中还有流言,暗指本宫与贞常在不合,有谋害她的嫌疑。 我们刚刚得到消息,苏培盛便赶了过来,说要查什么证据,你真觉得是皇上吩咐得吗? 我看他是好大喜功,听见点风吹草动就要逞一逞威风,对本小主落井下石呢。” “这......”景泰虽然觉得不太对,她又劝了劝祺常在,言语中带着几分恳求,“依奴婢之见,便先叫苏公公搜一搜外围,给他留些面子,也给我们自己留条后路。 就算到了皇上面前提起此事,小主也有底气,不必担心耽误了查明真相而受到皇上责怪。 过刚易折,小主您再想一想。” 景泰说的十分有道理,但祺常在却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景泰,你不会懂的,此时宫中流言蜚语,本就对我们不利。 我若此刻退缩,由着他们去查,便是默认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更有甚者会直接将贞常在之死扣在本小主头上,我瓜尔佳文鸳行得正、坐得端,凭何要受她们空口白牙的污蔑?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亲自去见皇上,将此事说个明白,等我从养心殿回来,再叫他们搜查也不迟。” 说罢,祺常在便起身,也不再要求景泰为自己梳妆,自顾自地向外面走去。心知无法阻拦,景泰只好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祺常在。 苏培盛一瞧见祺常在出来,还以为景泰当真说服了她,刚上去行礼说了一句话,就被祺常在无视了。 景泰倒是何苏培盛道了歉,嘱咐苏培盛等待小主回来之后再行搜宫。 “景泰,这事儿可是皇上吩咐的,急得很。”苏培盛瞧着祺常在这态度,倒也装起急来,“若是耽误了事儿,皇上定要发怒,小主还请三思,不要为难奴才。” 苏培盛不愧是老江湖了,这面上的惊慌任谁看了都觉得是真的,祺常在更是加快了脚步,一个转身就看不到人影了。 “师父,这......” “随这位主子去吧,反正是皇上吩咐的事儿,就算她问也只会碰一鼻子灰,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这位祺常在会自个儿回来,请我们好好查一查的。” 小厦子却还有疑问,“师父,祺常在为何一定要去见皇上,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没有旨意胡乱搜宫啊。” “你是个聪明的,但不见得所有人都是聪明的。”苏培盛笑得颇为不屑,他哼了一声,“若是祺常在用面见皇上拖延时间,好清理宫中的证据,那倒算个聪明的。 但若是她只是忙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这般行事的话,那就只能说她不如你了。 只不过如今看来,应该是后者,毕竟连祺贵常在最信任的景泰都没有留在储秀宫。” 苏培盛猜的正确与否尚且不知,但既然祺常在让他们等着,他便安安静静地等着,只不过叫人关注着殿中一行人,免得真有什么销毁证据的小动作。 其余人就这么在储秀宫的院子里等着,直到一盏茶后,祺常在方才匆匆赶了回来,见到苏培盛便叫他去搜自己的住处。 “奴才谢过祺常在体谅。”苏培盛还是行了个礼,方才叫小厦子等人去查储秀宫的情况,“祺小主,可要派人跟随?不然奴才也怕出了什么误会,叫小主不悦。” “景泰,跟着。”祺常在从养心殿急匆匆回来的,早就满头满脸的汗,瞧着便觉得格外疲惫,却还要强撑着维护自己的面子。 在储秀宫等待的时候,苏培盛等人已经分好了工,几个人四散开来搜索,很快便有了结果——小厦子在树根儿底下发现了烧了一半的香囊,另一个小太监则是在祺常在妆奁盒子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些药材和一张药方。 这些东西拿出来,祺常在的面色都变的惨白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宫中居然出了奸细,更叫她害怕的,是这些东西足以让她被定罪了。 即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栽赃,但祺常在知道,绘春是最忠心皇后的,只怕是早就准备好了,要栽赃自己了。 这一切都是皇后的阴谋,祺常在后知后觉,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苏培盛瞧着那些东西心中发笑,却还是不忘了递到祺常在面前给她看上一眼,“祺小主,奴才就拿了这些东西,您可看好了? 若是没有任何问题,奴才可就回养心殿,向皇上复命去了。” 祺常在瞧见那些东西便十分恼怒,恨不能一巴掌打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见祺常在半晌没有说话,苏培盛,别拿着这些东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东西送到养心殿后许久,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祺常在在储秀宫胆战心惊地等了半日,也不敢再派人过去了。 倒是陵容,先祺常在一步知道了消息——因为皇上派了小厦子过来请她,甚至将从祺常在殿中搜到的东西一并交给了陵容看。 “皇上,这是……” “从祺常在房中搜出的,正是能够致人昏迷的药材和药方,另外一个,与绘春装药物的香囊差不多。” 陵容不太懂药材,只能拿着那香囊翻来覆去的看,这香囊绣的一般,针脚着实是有些粗了,但胜在布料不错,上面绣的花样完成度也尚可,只可惜被烧了一半。 “臣妾不太了解药物,最多能看懂这香囊的绣工。” “就是叫你来看这个的,”皇上又叫苏培盛拿出另外几个香囊,“容儿一并看看,这香囊到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还是有人故意仿制。” 陵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皇上竟然还能想起自己,让自己参与其中,帮他查清楚什么真相。 但陵容又不能拒绝,只好将那两个香囊拿起来仔细端详,同样的布料同样的花样,同样粗糙的针脚,这两个香囊的的确确出自一人之手,做不得假。 “皇上,以臣妾拙劣的绣工来看,这个两个香囊确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陵容将香囊放进漆盘之中,小厦子一欠身,便十分懂眼色地退了出去。 “果真是一人所绣?”皇上的语气中似乎并不相信,他皱着眉头,不死心地一般又问了一次。 “皇上,臣妾并非绣娘,对于刺绣一道虽然有着些许了解,但到底不够精通。 不如将这香囊送给绣娘去看一看,也好真正确认是否一致。” 明明叫绣娘去看更好,还是将自己叫来了养心殿,陵容不知道皇上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心中也有一丝隐隐的怀疑,不过是关乎前朝关乎后宫的事儿罢了。 皇上一直追求的,都是所谓的平衡。他容忍不了一家独大,哪怕这个人的家世没有那么好。 “朕知道了,今儿辛苦你跑一趟,待这件事儿结束,朕去承乾宫看看两个孩子。” “是,皇上。”陵容依言行礼,她照例提醒皇上要注意身体,方才揣着一肚子厌恶离开。 在她离开养心殿后不久,祺常在宫中搜出的香囊就是绘春害人的那个是一人所绣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听闻这个消息的祺常在,自然第一时间就怀疑了安陵容,认为是她去了养心殿告状,把那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了自己头上。 “贱人,都是贱人,原来那安陵容早就与皇后沆瀣一气,一个动手害人一个伪造证据。 难怪在请安的时候,一个个地阴阳怪气,挑拨本小主和贞常在的关系。 为得就是叫本小主与贞常在发生口角,好今日栽赃之用。” “小主,可如今证据确凿,皇上又将储秀宫封了起来,即便知道是皇后与晟妃沆瀣一气,也无法将此事告知皇上啊。” 景泰急得团团转,她眼见着祺常在只顾着怒骂而不想办法,只能劝着祺常在勿要气恼,保证自身最是要紧。 “如今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洗清自身冤屈,小主,您需要太过气恼了。” “你也说了,如今储秀宫被封死,本小主就算想要洗脱罪名,又如何能够找到人证物证。” 祺常在虽然不是顶顶聪慧的,但是对如今的状况也看的清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既然封宫,就把宫里的人都查一遍,把那个替外人栽赃本小主的贱婢找出来。 我要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叫她一辈子受罪!” 景泰被这恐怖的说法吓了一跳,咽了下口水之后方才颤抖的声音应了一声是。 祺常在察觉到她的恐惧,一个眼神便扫了过去,“你是本小主从家中带来的,本小主格外信任你。 所以不必担忧,是那些贱婢吃里扒外,并非是你管束不力,我不会将此事怪罪到你的头上的。” “奴婢谢过小主开恩,”景泰连忙表示自己的忠心,她讨好地为祺常在捏肩,“小主,皇上只是禁足,并未做出其它惩罚,想来也是知道小主是被人陷害的。 只要我们能找出那个钉子,就一定能得皇上的宽恕,不日就能离开储秀宫了。” “本小主自然知道,所以给你三天时间,把那个贱婢找出来。”祺常在咬牙切齿地训斥,“若是找不出来,就给本小主用银子砸一个人出来。 无论如何,三天后我都要从这个储秀宫中出去,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凭借着我们瓜尔佳氏的权势,找个替罪羊还是容易的。 只不过这钉子留在身边并不安全,奴婢还是先一个个地查一遍,好叫小主安心。” “算你有心,去吧。” 第360章 果郡王出事 “娘娘,如今祺常在已经被禁足,看来皇上认定了贞常在是祺常在害的。” 照水为陵容梳好了头发,夏日里燥热,所以便打理的清爽很多,头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 陵容很满意地左右看了看,方才为自己戴上翡翠耳坠,“皇上若真的相信是祺常在所为,只怕早就将海大人与瓜尔佳大人叫进宫中,将一切事情说个清楚了。 如今只是禁足瓜尔佳文鸳,想来是皇上心中存疑,还想再查上一查。” “可是凌琅少爷那儿受了不少苦,因为怀疑是娘娘伪造的证据,瓜尔佳大人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多次在公务上使绊子,叫少爷受了不少斥责。” 照水叹着气,她是真的为陵容着急,毕竟这纯粹是皇上带来的无妄之灾,就这么被瓜尔佳氏盯上,只怕安家想要随着少爷官职再上一步会更加艰难。 “凌琅说了不必管,那不管便是。”陵容仍旧盯着镜子,她看着镜子里照水的身影,语气十分轻松,“皇上既然叫我担了指证祺常在的责任,他就会将这亏欠回报给凌琅,皇上虽然薄情,但也不至于毫无人性可言。 更何况,从前朝来看,皇上也算得上是一位明君。” “娘娘,此话僭越了。”虽然是在承乾宫中,但是照水小声提醒着,“那后宫的谣言,还是处理一下吧。 那祺常在的名声不好,但在宫中也确实有些人脉。 若是因为此事连累了娘娘,怕是六宫事宜都不好打理,若是让公主和八阿哥也跟着受苦,岂不是叫娘娘更加忧心了。” 对于自己的事儿,陵容可以不在意,但涉及到两个孩子,她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些,“这消息传出去之后,我与祺常在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只怕这个时候有人对祺常在落井下石也会被记在本宫的头上。 当务之急,是管住宫中的流言蜚语,从前不是喜欢传什么祺常在与贞常在姐妹情深的话吗,如今便再传一传皇后娘娘和绘春主仆情深的事儿就好了。 反正后宫那些人就是喜欢嚼舌根,有新鲜的话题能说他们不知有多高兴。 至于那些传本宫落井下石的,任由他们去说,但若是听见有人说皇后娘娘的坏话,一定要严厉惩处,明白了吗?” 照水只愣了一下,便明白了陵容的打算,谣言若是遇到激烈的打压,只会惹来更为可怕的反弹,“奴婢明白了。” 皇后娘娘最爱用流言害人,此时也该尝一尝自己的苦果。 “凌琅还有什么消息传来。” “凌琅少爷提了提瓜尔佳氏的所作所为,还有一件便是果郡王出发去宁古塔的事儿。”照水回忆着信上的消息,“娘娘,果郡王去宁古塔,可是为了栩贵人?” “自然是为了她,不然你以为他是为了浣碧吗?”陵容摇了摇头,心中梗着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甄嬛运气太好,还是可怜浣碧求而不得,“浣碧就算用了手段嫁给果郡王,也得不到果君王的喜欢。 还会被当做借口,一次又一次成为她好姐姐的陪衬。” “奴婢始终不明白,果郡王究竟是如何与栩贵人有了真情的。 那个时候,栩贵人与温实初太医关系更近吧,稍有不适,温太医就会急急忙忙地赶过去,生怕栩贵人出了什么差错。 而果郡王到底帮了栩贵人什么?又是写情诗,又是威胁关键证人的,次次都将栩贵人向火坑里推。 与其说果郡王喜欢的是栩贵人,不如说他恨的是栩贵人呢。”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越是互相伤害、帮助,爱的就越深。 你想一想,若是有一天你受了难,被贬到边陲之地受苦。 突然有一个一直说着心悦你的人出现,明明是有意还说自己顺路,你会不会心中一动呢?” 顺着陵容的话,照水还真的思考起来,听见顺路二字,她只觉得头皮一炸,连连搓着自己的手臂,“不行不行,奴婢可不会觉得心动,只会觉得这个人连实话都不愿说出口,遮遮掩掩的像什么样子。” “这就是你的不懂了,”陵容笑的促狭,“这多情小姐怀春,最是含蓄隐忍,若是大大咧咧说出来,只怕她还会觉得果郡王别有所图呢。 所以这话,一定会含糊其辞,这行为能却又直截了当,至于眼神,自然要触之即分,做出一副望而不敢及的可怜模样了。” 陵容这些年的话本子看了不少,倒也能总结出些许范本来,若是让她来写,定然也能缠绵悱恻,但她心中无爱,就会和照水一样,丝毫体验不出这拉扯的乐趣了。 两人正在聊着果郡王与甄嬛之间的事儿呢,木槿便快步跑了进来,她大叫了一声娘娘,将果郡王去宁古塔的路上遇刺的消息告知了陵容。 “果郡王遇刺?如今可知道他是生是死?” 木槿喘了口气,她摇了摇头,“如今还不知道消息,只听说是遇刺了。” 陵容并不知道果郡王根本没有去宁古塔,派去的只不过是他身边的奴才罢了,此时听闻消息也吓了一跳,刺杀皇上的弟弟,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 “奴婢听了半晌,也只听见这一个消息,看来是事发突然,只来得及传回这个消息。 听闻何太医等人已经出宫了,想来就是去救果郡王的。” 木槿说的很快,但好在吐字清晰,叫陵容也听明了真实的情况,“叫的是太医而非仵作,想来果郡王性命无忧。 此事也不知道是何人做下的,竟然这般大胆。” 但这事儿事关重大,陵容也不敢叫人光明正大的打听,“木槿,你先下去吧,方才说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勿要说与其他人听,明白吗?” 木槿连忙应是下去了,照水则关上了门,压低了声音询问陵容,“娘娘养心殿一定会有些消息,是否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这种时候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儿,趁着养心殿目光都在果郡王身上,你先去将皇后的流言传出去最为要紧。”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照水知道这事儿关乎娘娘自身,更加重要一些,至于果郡王的事儿,就先随他去吧。 当天夜里,果郡王身死的消息便传回了宫中,听闻皇上整夜没睡,太医被派出去了好几个,甚至皇上自己都想要去看望果郡王,最终却被几位大臣用保证皇上安全给拦住了。 陵容可不知道皇上和果郡王的打算,听闻皇上悲痛昏厥,只能跟着皇后等人去了养心殿,在皇上身边侍疾。 折腾了两天之后,皇上终于“苏醒”过来, 强忍着悲痛去派人去查果郡王身死的真相。 这一查不要紧,皇上竟然发现,做下这事儿的人竟然是瓜尔佳氏。 “女儿在后宫生事,你却在前朝害人,你们父女二人做起事来如出一辙过于激进,怎么不为朕考虑考虑,生出这样大的事端如何收场!” “皇上,只不过是在现场发现了一个令牌而已,这东西仿制起来很是容易,怕是有人故意遗落,为得就是栽赃陷害。” 瓜尔佳鄂敏态度不算恭敬,一见到皇上就开始为自己申辩,“况且,微臣与果郡王向来没有任何仇怨,并没有任何理由谋害果郡王啊! 皇上,还请您明鉴,还老臣一个清白啊。” “朕派人在现场,只查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能够佐证是其他人所为的证据了。” 皇上语气柔和,似乎真的不怀疑瓜尔佳鄂敏一般,“既然你说是有人栽赃于你,爱卿不妨说一说怀疑的对象是谁?” 瓜尔佳鄂敏是真的打蛇随棍上,他急不可耐地开口,说出是海寿栽赃自己的可能。 “皇上您也知道,小女在您的后宫与海大人家中的贞常在发生了一些事情,如今小女甚至被晟妃污蔑,是杀害贞常在的凶手。 这消息传出宫外之后,海大人便带人找上门来,说什么都要微臣给他一个说法。 但皇上您也知道,祺常在身体不好胆子又小,甚至错过了一次选秀,好不容易进了宫中,自然要谨小慎微,认认真真侍奉皇上,她哪里敢做下此等恶事呢? 可无论微臣如何解释,海大人都不肯相信,甚至咬死了就是臣女所为。” 瓜尔佳鄂敏擦着额头的汗水,叹气声接连不断,“微臣好言相劝,他还推搡微臣,将微臣推倒在地,几欲动手。 微臣为了自保,便叫了家丁过来,将海大人给请了出去。” “请?” 面对皇上的疑问,瓜尔佳鄂敏顿了一下,眼神颇为迟疑地看向皇上,“因为海大人血气上头,一见到家丁进来,便立刻叫手下的人动了手。 家丁担心微臣的安危,便也奋起反抗,双方动了手,但幸好没有伤到海大人。 只不过这样的冲突之下,也不可能坐下聊个清楚,海大人就这般气愤的走了,还撂下狠话,叫微臣等着,一定会叫微臣和祺常在付出代价。” 瓜尔佳鄂敏绘声绘色地说着,皇上听的直皱眉头,显然是不相信这两位大臣私下里竟然会这样荒唐。 “贞常在的事儿有朕在查明,并且也跟海大人说了情况,他怎可能会私下里寻你,乃至发生肢体冲突呢?” “海大人说,皇上既然已经将祺常在禁足,便是认定了祺常在就是真凶,微臣的女儿杀了他的女儿,无论皇上如何判决,微臣都要给他一个说法才行。” 瓜尔佳鄂敏绝口不提自己都说了什么刺激海大人的话,只一味说海寿苦苦相逼,自己不得已才叫了家丁过来壮胆。 “微臣已经跟他表明皇上还没有查清楚来龙去脉,请海大人再等上一等。 但海大人并不听微臣的劝告,仍是一意孤行,微臣也是没法子了,才闹到这样的地步。 海大人走的时候,扬言要微臣和祺常在付出代价,如今便发生了果郡王被刺杀,现场留下微臣府上令牌的事情。 所以微臣不得不怀疑是海大人做下此事栽赃微臣,为得就是叫微臣付出他说的代价啊皇上。 所以此事绝对不是微臣所为,还请皇上明鉴淮安微臣一个清白。” 瞧着瓜尔佳鄂敏如此激动的模样,皇上心中有些发笑,他点了头,很快便提起另外一件事,“前些日子,祺常在曾向朕打听,为何果郡王突然调查于你,这事儿做不得假吧。” “这……”瓜尔佳鄂敏没想到皇上还会提起此事,便有些许慌张,“果郡王确实三番两次派人查微臣身边的人,还有个叫陈四的奴仆,甚至被果郡王派人抓走了。 皇上,他虽是王爷也没有权利跑到微臣的府邸上抓人吧。 微臣上门讨要说法,果郡王却避而不见,搞了什么福晋病弱的借口搪塞。 微臣也是被骚扰的没法子了,才递了信进宫,请祺常在帮忙问一问皇上。” “这样说来,你与果郡王确实发生过龃龉,你方才为何一再否认,坚决认为你没有杀害果郡王的动机呢?” “这……微臣是觉得,果郡王可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在查案,以为果郡王不可能见微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便没有再与果郡王发生争端,也叫府中人都配合着。 皇上微臣这样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与果郡王有了什么恩怨啊。” 瓜尔佳鄂敏仍在狡辩,他再次将矛头对准海大人,“反而是海大人,与微臣之间摩擦冲突不断,仅仅是应对海大人的挑衅,微臣已经是筋疲力尽,又哪里分的出精力,去谋害果郡王呢? 皇上,您勿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啊皇上。” “怎么,你的意思是朕怀疑你,便是识人不明,昏庸无道了?” 瓜尔佳鄂敏连连告饶,他哪里敢说皇上一句不是,“微臣知道,果郡王离世,皇上痛心万分,就算怀疑微臣也是应当,微臣只是想为自己辩驳清白,并无任何讽刺皇上之意。” 第361章 果郡王没出事 “瓜尔佳大人,你一口一个本王离世,可是去现场瞧过了?” 果郡王从柱子后面踱步出来,为了不被人发现,他穿的甚至是侍卫的衣服。 虽然低调的紧,但是瓜尔佳鄂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后者,他心下狠狠一跳,但还是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甚至能够迅速展现出一脸欣喜。 “王爷安全脱身了,这是好事啊,微臣瞧皇上心绪不佳,还以为王爷真的遭遇不幸了。” 瓜尔佳鄂敏与祺常在一个模样,无论有没有做错事情,都能摆出一脸凛然模样,“皇上,这样说来,微臣派人刺杀果郡王一事更是空穴来风了。” “本王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是某些人的阴谋没有得逞,而不是你没有谋害本王的嫌疑。 那个令牌,足以证明你瓜尔佳氏的人去过现场。更何况,阿晋拼死保护本王逃出生天,本王在现场,究竟是何人谋害,其实看的一清二楚。 皇上愿意先将此事告诉瓜尔佳大人,为的就是给你一个机会,但你却仍旧不肯认错,却还要将脏水泼到海大人头上。” 果郡王怒气甚重,甚至开口便说自己也跟着去了,皇上可清楚地知道他找了借口不去,如今这样反复,倒是叫皇上心存疑虑了。 但看他这般义正辞严的样子,皇上便也不介意利用一番,吓唬吓唬瓜尔佳鄂敏。 “果郡王既然已经看到了凶手,鄂敏,你不妨解释一番吧。” 这哪里还有解释的余地,瓜尔佳鄂敏头上热汗直流,他抬袖装作淡定的擦了擦,“王爷看到的是何人?微臣府上出来这样的狂徒,一定要抓住好生审问,叫他供出背后的主子才是要紧。 等查明了一切真相,无论皇上做下何种处罚,微臣都会心悦诚服。 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些时间 ,不要让不该承担罪责的人做了替罪羔羊,也不要让不该死的人白白身死。” “白白身死?本王定然不会叫阿晋白白身死的,无论凶手有多么狡猾,有多么能言善辩,本王都会将他揪出来。 毕竟本王可是亲耳听到他是替瓜尔佳大人来刺杀本王的,只要这个人能找到,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对吧,瓜尔佳大人。” “......是。” 瓜尔佳鄂敏半晌应了一句,他向皇上磕了个头,“还请皇上准许微臣查清情况,再来向皇上请罪。” “既然如此,便由果郡王与你一起,好好查个明白,勿要漏过一点线索。” “臣弟明白。”果郡王恭敬行礼,不忘了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瓜尔佳鄂敏,“瓜尔佳大人,一同走吧。” 瓜尔佳鄂敏抬头瞧了皇上一眼,待皇上点了点头之后,方才敢起身跟着果郡王一同出去了。 待厅中安静下来之后,皇上才将苏培盛叫了进来,“最近晟妃可来过?” “回皇上的话,晟妃娘娘没有派人来过。”苏培盛做出一脸为难的模样,引得皇上催促他有话快说。 “最近宫中谣言四起,都说是晟妃娘娘伪造证据,跑来皇上面前栽赃与祺常在的。 晟妃娘娘想必忙于处理这件事,才无暇来养心殿看望皇上的。” “看不出,你倒是对晟妃的事儿了解透彻。” “奴才也是因为查祺常在的事儿,才知道了这些事儿,皇上若是不关心晟妃娘娘,奴才这话也说不出来不是。” 苏培盛倒是胆子大,连皇上也敢嘲讽,好在皇上今儿心情好,没有与苏培盛计较,“皇上,今儿可要去承乾宫瞧一瞧,皇上可是许久没有看到攸宁公主和八阿哥了。” “倒也确实许久没有陪攸宁玩了,宫中这么几个孩子,也就攸宁不怕朕,一去承乾宫就粘着朕不放。” “哎呦,攸宁公主可是天将福星,更何况怡亲王一见攸宁公主就觉得投缘,没准儿就是因为两人脾气秉性相同呢。 攸宁公主不怕皇上反而亲近,也许是受到怡亲王的影响呢。” 听苏培盛这样说,皇上笑的开怀,毕竟在他眼里,怡亲王可是“完人”一般的存在,他可还记得怡亲王送给攸宁一个长命锁呢,可见怡亲王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女儿。 “也罢,今日便去看看她们,前些日子番邦进贡的祖母绿宝石倒是不错,给攸宁打个簪子吧。 小姑娘爱美,朕觉得蝴蝶的制式不错。” “这可就巧了,”苏培盛脸上堆满了笑意,“前些日子,内务府呈上过一款簪子图样,奴才记得是打算以银镀金累丝为托,镶嵌红宝石和碧玺,奴才想着换成祖母绿宝石也是不错的。” “叫他们用心些做,勿要敷衍。”皇上倒是不关心这些小事儿,毕竟只要他开口,内务府就算没有的东西也得连夜赶制出来。 “那是自然,奴才一定会叫他们认真对待的,这可是攸宁公主的礼物。” 皇上一路心情颇好,待到了承乾宫时,攸宁也很给面子的还没入睡,倒是陪他的父皇画了许久的画,甚至还将自己的几幅画作叫苏培盛收好,都放到皇上的桌案上去。 “皇上,您也太纵容攸宁了,她的画工还稚嫩的很,放在桌案上会不会太过……” “无妨,画工稚嫩,但到底是攸宁的孝心。” 皇上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他反倒叫攸宁坚持作画,日后每月都要送他一幅画才行。 攸宁高兴的应了,八阿哥弘昱趁着氛围和乐,也将自己写的字交给皇上看,只不过皇上对他倒是要严格许多,连说了几点不佳之处。 好在弘昱不是个容易自卑的人,他收了自己的字,又跑回到书案前奋笔疾书起来了。 皇上瞧见弘昱这般努力,倒是有几分欣慰,甚至还夸赞着陵容教导有方之类的话。丝毫不提自己这般行径,会给两个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但陵容又能如何,只能尽可能笑着,思考着之后要如何开解弘昱,叫他勿要因为皇上的一句话为难自己。 送走了两个孩子之后,皇上又与陵容提起宫中的那些流言来,这事儿说来还是因皇上而起,他一开口却仿佛都成了陵容的错一般。 “臣妾对于宫中的流言有所耳闻,只不过那都是这胡乱揣测,捕风捉影的事儿罢了,臣妾便也没想着约束,想着过几日也就消散了。 没想到这几日竟然愈演愈烈,真是臣妾约束后宫无方了,还请皇上恕罪。” “朕本就是叫你去养心殿帮忙的,传出这样的风声,想来是有些人急于转移视线。 储秀宫中搜出那些证据之前,祺常在还气急败坏地去养心殿告状,她那态度倒不像是装出来的,贞常在的死许是与她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陵容在一旁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倒茶开口,“皇上可是担心,有人栽赃给贞常在,又散布这些流言,叫众人觉得是臣妾所为,进而叫祺常在怨恨臣妾,互相争斗。 这样一来,幕后黑手就可以顺势隐身,任谁都找不出他了。” “朕确实是这样想的,那绘春跟在皇后身边许久,说她突然为祺常在做事,着实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陵容跟着点头,她此时还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但顺着说总是没错的,“绘春为皇后娘娘做了许多事,虽说恶事不少,自己也受到了惩罚。 但她也从未因此动摇对皇后娘娘的忠诚,所以……” “所以你也觉得,绘春不可能背叛皇后,对吗?” 陵容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如今看来,皇上也持有同样的观点,只不过也不知为何,皇上还是处罚了祺常在。 难不成……皇上仍是不想处置皇后,想继续保留她的皇后尊荣? 陵容心中讶异,但随即皇上便解答了她的疑问,“前几日,竹息带着太后的口谕向朕求情,说是太后吩咐寿康宫的人继续侍奉皇后,叫芳英与芳语仍是回到养心殿伺候朕。 毕竟是太后的话,朕不得不听,如今竹息等人已经在景仁宫伺候了。” “这事儿臣妾倒没有听内务府来禀报,想来是太后的吩咐,内务府也并不知情。” 陵容虽然猜测太后会留下后手保着皇后,却没想到太后会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都交给皇后了。 想到这里,陵容便觉得有些嫌恶,她故意开口,“太后娘娘心疼皇后,做下这样的事情也实属寻常,想必太后也为皇上准备了些人手吧。” “……”皇上沉默着,他意味不明地瞧了陵容一眼,“太后并未为朕留下什么,毕竟即便是有,朕也不好放在身边留用,你该明白的。” 明白?我有什么好明白的,明白你母子防备还是明白你夫妻防备,谁会像你们皇家一样,父母不像父母,夫妻不像夫妻的。 “是臣妾考虑不周,只顾着想太后对皇上的关切了。” 陵容不甚走心的向皇上道歉,倒是在皇上的心里扎了个软刺,毕竟太后直到去世,想的都只有老十四。 “关切不是在表面上的。” 听见皇上这嘴硬一般的话语,陵容便知道皇上心中有了不悦,她微微扯起一个笑脸,“毕竟太后娘娘知道,皇后娘娘也做过些错事儿,留下人手照顾,向来也是为皇上解除后顾之忧的。 虽是心思曲折了些,但到底是因为在意皇上才这般作为的。” 皇上却叹了口气,他如今不处理祺常在,只是因为猜到了太后会留有后手,若真是处理皇后,只怕太后会有一道懿旨,叫自己不要废了皇后。 届时在臣子和太后之间夹着,只会左右为难,不处理皇后便是对臣子不仁,处理皇后便是对太后不孝。 还不如就这样叫祺常在认下了错,也算是给海寿一个交代了。 但皇上又觉得这般轻纵了皇后不好,今日敢杀海寿的女儿,明日就该杀富察氏的女儿了。 后宫叫她这样捣乱,日后还有何平稳日子,前朝岂不是也要随之动荡。 皇上其实也清楚,后宫这一点点风波,不至于动摇国之根基,只是这种惹人心烦的事情自然是越少越好。 罢了,这次的事情,还是叫祺常在认下吧。 皇上刚刚下定决心,陵容便知会皇上,苏培盛刚刚派人求见。 “皇上,储秀宫看守的侍卫求见,说是祺常在找到了栽赃的黑手,想请皇上驾临为其做主。” 刚刚下定了决心,这证据便来了,皇上心下奇怪,但也只能归咎于是瓜尔佳氏与他八字不合这一原因了。 “皇上,臣妾可否陪同?”陵容这次没有躲避,她先一步站了起来,“如今宫中流言四起,臣妾也该与祺常在亲口解释一番的。” “那便一起吧。” 皇上没有拒绝,但他想的其实是流言过久,对两个孩子并不好,而非全然是因为陵容被冤枉了这一个原因。 一行人到储秀宫时,侍卫已经打开了门,宫殿内灯火通明,祺常在穿戴整齐,正等着皇上过来做主。 一见到陵容也跟着过来,祺常在的脸色便十分不好,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给皇上和陵容行礼。 好在也没人想要为难于她,皇上叫她平身之后,便让她把人给带上来。 带上来的人陵容瞧着眼熟,但一时之间还真没有认出她究竟是谁。 “皇上,就是这个小丫头,她趁着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将那些什么香囊和药材的藏进了嫔妾宫中。 这些东西都是她从外面拿回来的,并非是嫔妾殿中之物啊!” 那小丫头跟在后面跪了下来,皇上一个眼神扫过去,她便战战兢兢地磕头,连连说着奴婢也是被迫的。 “就算你是被迫的,也不该来谋害你的主子,佩儿,本宫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当真不觉得羞愧吗!” 佩儿,这名字一被叫出来,陵容立刻便想起,这丫头曾经伺候过甄嬛,难怪自己觉得眼熟的很。 没想到甄嬛出宫之后,这小丫头居然去了祺常在宫中,兜兜转转,倒真是一个奇妙的缘分。 第362章 戛然而止 “佩儿,你之前是在栩贵人身边伺候的吧。”陵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幽幽开口询问。 “奴婢过去确实在栩贵人身边伺候,但在栩贵人出宫修行之后,奴婢便被留了下来,分到了祺常在身边。 即便贵人回宫,也没有得到回去的机会。” 难怪白芷有机会伺候甄嬛,陵容心中有了计较,她点了点头,便不再过多言语了。 但是祺常在却一脸古怪,她瞪了佩儿一眼,显然是想到了她平日里就与甄嬛通风报信的可能。 “这贱婢原来早就有主,难怪背弃之时心中毫无负担。”祺常在几乎要指着佩儿的鼻子骂了,毕竟她在殿中对甄嬛辱骂就不少,甚至叫嚣着要害了她的父母,这些话都被佩儿听了去,只怕都告诉了甄嬛。 难怪啊,自己的父亲前段时间被果郡王追查,应该就是佩儿将甄嬛父母被害的真相传了出去。 果真是个贱骨头! 祺常在恨不得当场给佩儿一巴掌,但她还是勉强忍住,向皇上诉说自己的冤屈。 佩儿已经被收拾的怕了,自然将自己是受绘春吩咐的事情告诉了皇上,并说自己只是被威胁而已,从未起过谋害主子的心思。 “你这般作为,还不是主动谋害主子?你这一张嘴能言善辩,在我这么一个小常在的殿中真是委屈你了,就该叫你跟着那栩贵人一起,被流放三千里才好,否则怎么全了你们主仆之义!” “小主,奴婢扪心自问,此前并未对您有过不忠,这次的事情,不过是绘春用皇后娘娘吓唬奴婢,方才不得已而为之。 奴婢也已经站出来为小主证明清白,这难道还不够吗? 更何况,小主过去对栩贵人做的事情,奴婢也好好保密,从未说漏过一句话呢。 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吧,小主就这般厌恶奴婢,恨不得置奴婢于不忠不义的地步吗?!”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佩儿,这点道理你应该明白!”祺常在冷哼了一声,她急急忙忙打断了佩儿的话,生怕她会一不注意就说出自己谋害甄嬛的话来,她抬眼看向皇上,“皇上,佩儿已经说了,此事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并非是嫔妾所为。 还请皇上即刻查明真相,不要让真凶逍遥法外,不要让贞常在死不瞑目啊!” 倒是比她的父亲会说话,皇上心中喃喃,他看着祺常在,竟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陵容一脸莫名,她看了皇上一眼,但也并没有什么提醒的意思,就让祺常在这般战战兢兢地跪着好了。 但祺常在却没有安静,他看着皇上犹豫的模样,便觉得是皇上不愿意惩罚皇后,她心想你不愿意惩罚皇后,还不愿意惩罚晟妃吗,便将陵容伪造证据一事告诉了皇上,“这香囊是皇后娘娘叫佩儿埋下的,然后晟妃又配合着皇后娘娘,指认这香囊与绘春埋下的一致。 可见是私下里便计划好了,为的就是将嫔妾彻底打为谋划姐妹的恶人。 若不是上天有眼,叫嫔妾抓住了佩儿,只怕嫔妾会被冤枉致死啊皇上。” 不等皇上开口,陵容便先解释了一番,“此事说来蹊跷,本宫不过是去看望皇上,顺便瞧一瞧那香囊,就被谣言传成了栽赃。更有甚者,说本宫才是幕后黑手。” 陵容有意顿了顿,她瞧向了祺常在,“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呢?本宫一出养心殿,谣言便起来了,想来只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叫谣言发酵的。 祺常在,勿要被谣言蒙蔽了才是,不然洗清你的罪名可就更难了。” “朕叫晟妃看过之后,也叫了绣娘来看,方才确认了这东西是一人所绣。”皇上到底还是开了口,他略作解释,便问佩儿所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皇上,奴婢不敢有丝毫隐瞒,所言句句属实。是绘春叫奴婢这般做的,还说、还说......” 佩儿吞吞吐吐,突然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被祺常在瞪了一眼之后就更害怕了,头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说什么了,你如实说来就是,皇上与本宫都不会怪罪你的,”陵容唇边泛起笑容,“祺常在也不会怪你的。” “是说......”佩儿一咬牙,就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绘春说,小主谋害妃嫔致死是死罪,若是我帮了这个忙,之后她便会求皇后娘娘让奴婢去景仁宫伺候。 若是不愿意,也能给一大笔安家费,放奴婢出宫过自在日子。所以......奴婢才答应了下来,做下今日的事情。” “背主的贱婢,嘴上说着忠诚,背地里还不是被人说两句话就给骗过去了!” 祺常在恨不能转头再给佩儿两个巴掌,但她知道皇上最厌恶这种刻薄行径,便只能忍下来,转头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瞧着皇上,眼睛一眨两行清泪就落了下来,叫陵容看了也觉得有些可怜。 可祺常在呵斥的话还在耳边,皇上看见祺常在这种表情一时之间也升不起什么怜爱之情来。 “这般说来,确实冤枉了你,那便解了禁足吧,之后朕会继续叫人追查,会给你一个交待。” 有了人证,就算皇上想要再保住皇后也是不能了,他带着佩儿,离开储秀宫后直奔景仁宫而去。 陵容则悠哉游哉地走着,等着祺常在赶上自己。 “那事儿当真不是你做的?” “当真不是。”陵容看傻子一般看着祺常在,“我有协理六宫之权,听见这些传言可以第一时间压下的,但我查着查着,却发现是有人故意鼓动,为的就是压下其中的真相。 毕竟是皇后娘娘,我一个妃位,哪里比得过她的手段呢?这谣言就只能屡禁不止,叫你也怀疑到本宫身上了。” “好毒的心思,这个老妇!”祺常在咒骂一声,她在陵容面前毫不掩饰,甚至还要责怪陵容,毕竟她再三挑拨过自己与贞常在的关系,不然皇后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栽赃给自己了。 “说来你我都是受害者,又何必窝里斗呢?”陵容打断了祺常在的话,“更何况,你的父亲以为是本宫栽赃,对本宫的弟弟处处下狠手。 若非看你差点做了替死鬼着实可怜,你以为本宫今日不想当着皇上的面儿说出来吗? 前朝干扰后宫之事,祺常在,你想想你们瓜尔佳氏有几个脑袋够掉吧!” “你空口白牙,就说我的父亲欺辱你的弟弟,前朝之事那你居然能这般了解,真是叫人惊讶,晟妃犯了这样的大忌,还是小心着自己的小命吧! 如今乃多事之秋,本小主不愿意与你多计较,倒也不会立刻去皇上面前状告,若是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祺常在不知道是不是被禁足的坏了脑袋,竟然想用所谓干预前朝之事来扳倒陵容,还这般大大咧咧地说出来,真是爱虚张声势。 “说到底,本宫的母家是比不上瓜尔佳氏的,硬碰硬的话,确实是以卵击石。 但如今你们瓜尔佳氏怕是要自身难保,就算你想与本宫玉石俱焚,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陵容故意提起前朝之事,她虽不清楚皇上与果郡王在谋划着什么,但是瓜尔佳氏受到斥责的事儿可是真的,没准儿就是牵连到什么事情里,要被清算了。 此时拿来吓唬吓唬祺常在刚好,甚至陵容还能借着佩儿是甄嬛身边伺候过的人来添油加醋说点什么。 “佩儿是甄嬛的人,她在你身边潜伏许久,该不会得知了什么秘密,告诉了甄嬛吧。 若是什么杀父弑母之仇的,以甄嬛的性子,定然不会饶过你的。” 陵容含着笑意,她说的话都是猜测而已,但她却从祺常在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她心中惊讶,猜测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中了,便再次开口言语试探,“祺常在,甄嬛与果郡王之间的关系,即便你来宫中时日不久,应该也听说过。 甄嬛即便身在宁古塔,果郡王仍旧千里奔行去瞧她,这样痴心的男子,为甄嬛查一查父母离世的真相,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祺常在,此时此刻把矛头对准本宫,可能皇后与甄嬛都乐于见到。至于你,若是真的打算与本宫撕破脸,本宫也不会怕。 反正最后倒霉的可不一定是本宫,毕竟本宫还是两个孩子的额娘呢,你说对吗?” 陵容仍是笑着,眼神落在祺常在脸上,甚至还故意凑近,上下打量着祺常在的脸,“这么美的一张脸,要是被流放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苦楚呢。 这样一想想,还真是可怜呢,祺常在可要早早做好准备,别怪本宫没有事先提醒你。” 话已经说完,陵容上轿便走,留祺常在站在宫道上,在灯笼明灭的烛光下愣神。 照水告诉陵容时,陵容觉得十分好笑,毕竟她压根不知道前朝的情况,一切都是根据现有的情况推测出来的,虽然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但她却觉得不会这么凑巧。 若自己真的事事都猜测的准那便好了,瓜尔佳氏就会跟着祺常在动作,将矛头转向皇后与甄嬛,不会再针对凌琅生事了。 管他是真是假呢,就算是片刻的喘息也足够了,凌琅总有办法能够解决问题的。 第三日的下午,陵容便听闻了皇上的旨意,说是祺常在是被人冤枉,为表补偿恢复她贵人的位份,还额外赏赐了大量的珍宝送去了储秀宫。 小唐则是被皇上直接赐死,听说是车裂之刑,死状极其惨烈。 至于绘春与佩儿则是突然没了消息,就连贞常在的死因,皇上似乎都没有再查下去的意思了。 明明所有证据指向的是皇后,皇上却不再查了,真不知道他到时候该如何向海寿交代。 陵容怀疑是太后留下了什么旨意保住了皇后,但因为这件事儿是皇上亲自处理的,就算她想打听也打听不到太多的消息。 苏培盛倒是透露了一点,但也只说是竹息突然闯了进去,不知与皇上说了什么,竟然动摇了皇上的决定。 竹息是太后的人,她要是想动摇皇上的决定,也只能是太后的懿旨了。 太后当真是好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保着皇后,就算是皇上都处理不得,真是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正因为皇上没有处罚皇后,反叫皇后的气焰更加嚣张了些,加上皇上派来的芳语和芳英被送回,皇后更没有了顾及之处,几度将曹琴默和康答应留在景仁宫,用位份和权势引诱着她们。 曹琴默与陵容聊过之后,便不再对皇后存有什么期待,即便皇后如何动摇,她也只是虚与委蛇,转头便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陵容,叫陵容心中安定不少。 如今宫中的人不多,多年之间已经隐隐形成了自己的派系,皇后多次出手,手下的人已经没有几个能用了,不然也不会这般“病急乱投医”,在宫中找两个看似中立的人了。 不过康答应倒真的信了皇后,不出半个月就升了常在的位份,也得了皇上多次临幸。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频繁接触有孕的夏冬春,每次请安后都要拉着夏冬春姐姐长姐姐短的,好像她们是什么真正亲密的好姐妹一般。 夏冬春不胜其烦,话里话外充满了讥讽,这康常在也没有气恼,始终用最好的态度对夏冬春,倒是叫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只能大着肚子跑来陵容的承乾宫抱怨个不停。 “这个康常在一看就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天天顶着一副关心我的样子,真是叫人讨厌。 偏偏怎么骂都不肯离开,还整日里给鸣玉和如双几个伺候的丫鬟小恩小惠,还真把自己当怡性轩的主人了!” 夏冬春气的胸膛起伏,牙齿狠狠咬着嘴唇,“要是我没有怀这个孩子,真想给她一个巴掌,叫她看看自己的斤两,和本小主做好姐妹,她也配?” 第363章 五阿哥的想法 与夏冬春比起来,祺贵人显然苦恼更多。 如今谋害贞常在的事儿确实是解决了,但栽赃她的皇后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比过去过的更滋润了些。 反倒是自己的父亲,莫名其妙受到了皇上怀疑,甚至开始与果郡王同进同出,自己想写封家书询问都没有办法。 只不过果郡王这个人,叫祺贵人觉得古怪,毕竟他前不久还传出身死的消息,转头便又跳了出来,说死的是拼命保护他的阿晋,将所有人玩弄了一番之后,又得皇上照拂, 与甄嬛关系确实紧密,若真是为了她父母的事情,少不得要查到自己。 好在佩儿已经死了,就算甄嬛知道了她的父母是自己所害,也拿不出应有的证据来。 但这样还是不够安全,祺贵人咬了咬牙,直接便想到了买凶杀人之事,她想叫甄嬛葬身在宁古塔,永远不要再乱生是非。 祺贵人向来是想到便做的,她虽然是个贵人,但家中底蕴深厚,买凶杀人也不会影响了她的生活。 只不过宁古塔与紫禁城相距甚远,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最新的消息。 景泰如往常一般劝慰,但祺贵人并不听她所言,坚持要将甄嬛这个暗中的危险铲除。 无奈之下,景泰也只能想办法将此事告知瓜尔佳大人,希望能够对祺贵人阻拦一二,但只可惜,她的信送出去也是石沉大海,瓜尔佳鄂敏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管祺贵人的小动作。 阴差阳错之下,祺贵人又要做下一件危害自己家族的“大事”了。 陵容对此一无所知,但是随着自己身上的罪名被洗脱,瓜尔佳氏也没有心思再对付凌琅了,倒是一件顶顶的好事儿。 不过她在宫中的处境就没有从前那般舒适了,皇后有了太后的人手之后,很是轻易地解决了陵容针对她而放出的谣言。 皇后甚至将那个几个传谣的宫女换掉,换成了自己的人手。 这样大刀阔斧地清除异己,确实打了陵容一个措手不及,但好在隐藏在暗处的宫人不少,陵容只是折了几个明面上的人。 恬妃就惨了些,她埋在御膳房的钉子都被皇后清除,但范耀光和黄兴康两个却一直留在御膳房,甚至还涨了月例。 这不得不叫人多想,陵容曾经在太后离世事件中有所参与,因此并不愿意有任何威胁到自己的人或物存在。 杀了太显眼,收买又像滚刀肉一般难以下手,这两个人当真是愁掉了陵容不少头发。 陵容想的出神,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一个花苞,她颇有点可惜地捡起来,一点点打开花苞,数着上面的花瓣。 其实御膳房的事情,陵容从未插手过,就算皇后去查,也只不过会查到恬妃罢了,可那两个太监明显是不知道太多内幕的,否则皇后也不会忍到今日还不动手。 陵容在动手与不动手之间犹豫,花瓣一片片落下,最终还是停在了静观其变的答案上。 看来天意如此,陵容叹了口气,将花茎丢在了桌上,如今皇后正在逐步收回中宫的权力,此时动手只会被抓住把柄,不如静观其变来的安全。 “额娘,想去看望五哥哥,五哥哥之前说喜欢花环,攸宁又做了一个新的给他呢。” 攸宁捧着新做的两个花环跑了进来,她为矮下身来的陵容带上了一个花环,又拿着另一个给陵容看,“额娘你看,这个花环上我放了好多蓝色和绿色的花,这样五哥哥就不会觉得太小女子了吧。” 陵容瞧了瞧那花环,心中想的却是五阿哥这般大了,怕是真的不会喜欢,但奈何攸宁对这件事儿格外上心,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花房挑些花朵来编织花环,有几次甚至想要动御花园中的花,还好被芳林给拦下来了。 此时外面天空澄澈,日光正暖,陵容倒也没有浇灭攸宁的热情,准备带着她去阿哥所找五阿哥。 出门走了不远,她便看到了带着怀恪的恬妃,两人遥遥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走到了一起,两个小公主手牵着手聊着小话,不多时怀恪就被攸宁手上的花环吸引了,双眼一直盯着瞧,满脸都写着想要。 陵容头上的早就被她摘了下来,此时瞧见怀恪这个模样,便开口询问她可是也想要一个花环玩? 怀恪点了点头,一双眼认真盯着攸宁手上的花环,“喜欢姐姐的花环。” 听闻怀恪喜欢,攸宁一脸为难地看看手中的花环,这是她为五阿哥做的花环,并不好直接转送给怀恪。 不过小孩子脑筋转的快,攸宁摸摸怀恪的头,又比了比手中的这个,“这个是照着五哥哥的头围做的,他的头太大了,晚点我为怀恪做一个合适的好不好? 怀恪可以选自己喜欢的花哦,多少种都可以,这个花环就还是给五哥哥吧,好不好?” 怀恪其实还是喜欢攸宁手上的这个,她眼睛眨了眨,便蒙上了一层水汽,“但我想要这个蓝绿色的花环,不想要别的。” 怀恪在延禧宫中向来是有求必应的,恬妃也确实宠爱于她,因此看到喜欢的东西,无论是不是合适,就想要直接得到手。 陵容还想将自己手中的送给怀恪,恬妃倒是先横眉竖眼起来,拉着怀恪的手问她为什么想要。 “这是攸宁送给别人的礼物,你要了的话,攸宁岂不是要空手去了?” “......”怀恪被这严厉的语气吓得低了头, 但她还是偷偷看着那个花环,眼神十足的可怜。 恬妃看的一清二楚,她向来要面子,对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压根瞧不上眼,更何况人家摆明了不想给,这般强求真是太丢脸面了。 “桑儿,去摘花。”恬妃只是思考了片刻,便命令桑儿直接去御花园中摘花,“你要什么颜色,直接告诉桑儿。” 怀恪到底还是小,她看了看攸宁手上的花,半晌才说出了一句红色。 “你喜欢红色,攸宁手中的花环可没有红色,”恬妃瞪视着怀恪,语气愈发严厉起来,“你如今年岁不小,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叫人去做,不需要期期艾艾地等着别人送,明白吗? 你是公主,不是什么乡野来的小丫头,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摇尾乞怜,是最不该做的事!” 陵容听的明白,这可不仅仅是教育孩子,还是在含沙射影,讽刺自己的家世呢。 只可惜这些话,陵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了,即便她确实还会因为家世的事儿而觉得自卑。 她牵住了攸宁的手,本想着把手中攸宁编给自己的花环送给怀恪,此时也歇了心思——并非是陵容不喜欢怀恪,而是怀恪不喜欢,恬妃也不会允许她要。 “攸宁,之后再为怀恪妹妹做上一个花环吧,她最喜欢红色,记住了吗?” “记住了,额娘。”攸宁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捏着要送给五阿哥的花环,此时也并没有迫于压力而送给怀恪的打算了,“怀恪妹妹,你只需要稍微等一等,就会有想要的花环了哦。” 怀恪留恋地看了看攸宁手中的那个,她又抬头看了看恬妃,得到后者的点头认可之后,方才说了一声好。 但陵容知道,就算送去了,恬妃也不会觉得是什么值得珍惜的物件的,攸宁的心意大概率会被糟蹋,之后怕是还要好好安抚才行。 行至分岔路,两拨人便做了别,攸宁捧着花环,还是高高兴兴的模样,在芳林的照顾下,她一路蹦蹦跳跳向前走,时不时还要问问陵容自己手中的花环好不好看。 陵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应着,直到了阿哥所,攸宁方才安静下来,还叫小池子帮她去找五阿哥。 好在攸宁来过的次数不少,守卫已经认识她们,没有过多拉扯,守卫便放了人,陵容与攸宁一路走一路看,最终还是小池子在琴房找到了五阿哥。 攸宁一见到五阿哥,就把自己的花环送上去了,在众人的眼神下,五阿哥着实有些羞赧,但还是依着攸宁的意思,把这花环给带上了。 “晟娘娘今日怎得与攸宁一起过来了,可是寻儿臣有什么事情?” 陵容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只是陪伴攸宁过来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但是来都来了,陵容便也向五阿哥表示了关心,和皇上去看弘昱的时候一样,干巴巴问了几句学业上的事情,然后就再没有什么话说了。 “恬妃娘娘已经许久没来看过儿臣了,看来晟娘娘说的话,也并非完全正确。” “但如今也只有你一个皇子在阿哥所读书了,也是事实。”陵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五阿哥放在书案上的书,“阿哥要做的就是学些治国理政的道理,在皇上叫你帮忙处理国事的时候,能够说的出点东西来。” “这些事儿晟娘娘不必担心,我自然做得到,但是晟娘娘答应我的事儿,似乎没有做到呢。” “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陵容知道五阿哥是个难缠的,但是恬妃不争气,她也着实有些无力。 她要是像甄嬛一样,有办法三言两句就给自己讨个阿哥就好了,也不需要陵容这般费心费力,帮她安抚五阿哥的情绪。 谁知,五阿哥却是个不愿意忍耐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攸宁一眼,“儿臣有话与晟娘娘说,可否叫攸宁稍微离开一会儿。” 陵容点了点头,照水便带着攸宁离开了,琴房中只剩下了陵容与五阿哥两人,“五阿哥究竟有何事?需要这般密谈。” “富察氏对我并不上心,恬妃也从不与我联络和交流感情,”五阿哥语气不耐,脸上的表情更是黑的要命,“既然他们这般态度,我也不想凑上去配合,不如换个人,想必事情腿精的能更快一些。” 五阿哥个子长的很快,现在几乎已经能微微垂下眼睛去看陵容了,“晟妃娘娘,我选你当我的养母,如何?” 陵容下意识便皱了眉,若是能白得个快要成年的阿哥当养子自然是好事,但自己膝下一子一女,就算自己去求皇上,只怕也没办法将五阿哥记在自己的玉牒之上。 “我不喜欢恬妃娘娘,心比天高,脑子却着实不中用,这么久了,也没能说服的了皇阿玛。 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一切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毕竟都能生个公主,再生个皇子也不是不可能吧。” “你这般猜忌恬妃,岂不是也会猜忌本宫?”陵容看的明白,五阿哥书读的多了,就知道一个养母虽然重要,但他自己的能力更为重要,只要宫中没一个比的上他的,皇上也别无选择。 但现在四阿哥还在,甚至名义上还是钮祜禄氏的儿子,那些错误也被皇上以使皇室蒙羞的名义彻底抹去,叫四阿哥干干净净仿佛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一般。 “本宫膝下有八阿哥,你容不下一个甚至可能不会出世的阿哥,真的能忍受一个日渐长大,可能威胁到你地位的弟弟吗?” 五阿哥似乎没有料到陵容会这般直接,他本就不屑陵容的身世,也不觉得这么一个几乎是草莽出生的女子能生出什么天纵奇才的儿子。 “看来八阿哥确实聪慧,”五阿哥故意提起弘昱,“太过聪慧可真是会惹人嫉妒,我记得前段时间,皇阿玛确实夸赞过弘昱。 哎呦,这可真是惹人嫉妒,你说是不是啊,晟妃娘娘。” 五阿哥的语气里充满了危险,似乎存了什么想要谋害弘昱的心思一般,陵容眼皮一跳,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五阿哥若是对一个小孩子都这般如临大敌,只怕当真是斗不过四阿哥。” “怎么,听这话的意思是晟妃娘娘更看好四阿哥而非儿臣了?那今日还带着攸宁过来又是为何呢,为了表达虚假的关心,还是为了在皇阿玛面前演晟妃娘娘的体恤?” 第364章 新的计划开始 “五阿哥,本宫时常来看望你,一是攸宁着实喜欢你这个哥哥,二是本宫瞧你一人独住怕奴仆照顾不好。 并无他心他意,五阿哥当真不知吗?” 陵容心中五味杂陈,她难道不想养个能继承皇位的皇子,稳稳当当做个太后吗? 只是皇上那人着实喜欢猜忌,偶尔看看五阿哥还能说是攸宁想来遮掩过去。 若是真说了自己想认他做儿子,只怕皇上当场便会翻脸。 更何况,自己可没被皇上突然加了年龄,与五阿哥的年龄差距着实不大,稍贴近些就会被传风言风语,自己可不想像甄嬛一样,被发现与皇上的儿子私通的证据。 “更何况,就是因为富察一族势力庞大,能让你与四阿哥相较,你方才愿意接近恬妃。 如今只不过因为少了些许关心便耐不住寂寞,你又如何能成了大事?” “我能否成了大事与你何干?”五阿哥许是气急了,气恼的话都喊出了口,“晟妃娘娘有自己的儿子,当然会为他考虑了,我不过是个不听话只会闹荒唐事的外人,哪里值得你处处考量? 反正以晟妃娘娘的出身,只会想拼命把权力攥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把所有人都踩下去。 这样的你,自然不会尽心尽责帮我,毕竟我上位远不如亲儿子上位,你说是也不是?” 不相信便罢了,还要诋毁几句。陵容可不是什么宽容之人,怒火同样腾的上来了,脑海里配与不配几个词在来回飘荡,最终天平顺利地倒向了一边。 “既然五阿哥觉得本宫不够真心,那从前的合作便算了。”陵容抬腿便走,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五阿哥踌躇良久,到底还是在陵容即将打开门的时候叫停了她。 “是儿臣不对,还望晟娘娘恕罪。” 只不过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五阿哥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而暂时低头罢了。 “你自始至终都瞧不起本宫,觉得本宫家世不行,手段阴毒。”陵容背对着五阿哥,干脆将话给挑明了说,“其实你也不觉得弘昱是你的威胁,因为他有个小门小户出来的额娘,注定没什么眼界。 但你别忘了,四阿哥的亲娘只是个宫女而已,你尚且要被四阿哥压上一头。 他如今的额娘可换了人了,即便不在,钮祜禄氏也不会放着这么一个皇子不管的。 赢了便是万人之上,输了也是王爷的母家,他们可一点儿都不会亏。 倒是你,天天做些荒唐事,不仅没有给皇上留下什么好印象,还要本宫想尽了法子为你找补。 五阿哥,你若是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就继续这般荒唐下去,这样也能给四阿哥留个不中用的印象,待他登基之后,还能留你一条命!” 若是从前,这些话陵容是不会说出来的,但今日五阿哥言语之间讽刺意味十足,陵容无论如何都不想忍耐了。 “晟娘娘,”眼见着陵容要开门,五阿哥又有些急了,“你有没有想过,四阿哥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你与甄氏之间并无交情,与四阿哥之间更是一点关系也无,他要是登上了皇位,你不也只是个太妃吗?” 情急之下,五阿哥也浑然忘了尊称,与夏冬春一样,你呀我呀地说个不停。 “如果本宫帮他,尚且能被记个好处,而你呢,五阿哥,你会记得好处吗?” 陵容终于转头看向他,“你觉得在这阿哥所里密不透风无人帮助,你觉得本宫帮你并不尽心,那本宫帮你谋划算计的事情呢?你可曾记过一点点? 你以为富察氏是那么好巴结上的?就算你是皇子又如何,还不是要看人脸色过活,与我又有什么分别。” 五阿哥脸色铁青,他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愤怒,思考之下,却发觉晟妃根本没有说错什么。 “儿臣、儿臣的意思是......”五阿哥张口欲言,却半晌不知要从何开口。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今日这般焦躁。” 陵容虽然同样发了怒,但也隐约猜到了五阿哥这般模样是有原因的,方才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最近......最近皇额娘派人来打扫和添置物品,问起来只说是阿哥所需要定期清理,但那些东西既不是给儿臣用的,也不是给淑和用的。” “你怀疑是四阿哥要回宫?” 五阿哥点了点头,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瞧见陵容语气和善了不少,他便放下心来,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弘历是个头脑聪明的,实话说,儿臣是比不过的。若是他回到宫中,只怕皇阿玛也会更加倚重他。 若是再有皇额娘助力,儿臣只怕是一丁点机会也无。” “皇后娘娘与四阿哥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陵容语气充满怀疑,但皇后这般动作也确实奇怪,总不至于是想将三阿哥接回来吧。 就三阿哥做的错事儿,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三阿哥的事情,与四阿哥脱不了关系,必要之时,将这件事捅出去即可。” “晟娘娘,你是如何得知这隐秘的事情的?”五阿哥自然知道弘历是如何鼓动弘时的,但是这件事自己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晟妃娘娘又是如何得知的。 陵容将前世知道的事情与今生的经历糅合在了一起,被五阿哥突然一问,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到底是心思缜密之人,陵容很快便稳定了心神,“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宫自然有本事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只不过即便说了,也不见得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才隐忍不发的。 听你这么问,难道你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五阿哥点了点头,他从前只知道弘历心机深沉,却没想到是个连自己兄弟手足都害的狠人。 “既然你有他的把柄,又何须害怕。” “晟娘娘,你应该想到了,”五阿哥语气沉了下来,“皇额娘有可能知道了这个秘密,想把三哥接回来。”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如果皇后真的为三阿哥洗清冤屈接回来,那五阿哥上位的可能就更加渺茫了。 难怪五阿哥今日这般急躁。 陵容心中喃喃,心中那点焦躁也终于消退了,她同样坐了下来,开始思考着对策。 于她而言,这一世很少亲自动手,大多是用小事算计加上鼓动恬妃完成,这一次她确实生了点别的心思——想要自己坐太后的位置,而不是让恬妃去坐。 那摆在目前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是拉下皇后,叫皇上重新立后。但自己不是满军旗的妃嫔,皇上不会立自己为后,这条路几乎是走不通的。 第二条路就是想办法成为五阿哥的养母,帮他打倒所有对手之后,等他登基直接坐上太后的位置。 这条路也并不轻松,陵容膝下若是没有弘昱,抚养五阿哥倒是更容易些。 “五阿哥,你确定要放弃富察氏的扶持,不做恬妃的儿子了?” 见陵容似乎有所松动,五阿哥没有过多的犹豫,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想想办法,要是你能成为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会帮你筹谋的。 更何况,攸宁和弘昱也挺喜欢你的。” 陵容得了肯定的答复,便起身欲走,行至门口时,她方才转头,“对了,头上的花环是攸宁特地挑的颜色,可别忘了谢谢她啊。” 五阿哥猛地摸向头顶,一想到自己刚刚慷慨激昂的时候,头上顶着这个花环便觉得羞耻,此时此刻甚至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好在陵容已经走了出去,再回来时已经带着攸宁一起回来了,五阿哥没有摘掉花环——他担心攸宁觉得不喜欢。 五阿哥本来就是个荒唐爱玩的性子,跟着攸宁在一起画画弹琴捉蝴蝶的玩了许久,兴致上来了,两个人还要拿着话本子演戏,一唱一和玩的煞是开怀。 直到五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来催了两次,五阿哥方才意犹未尽地告别攸宁,继续跟着太傅读书去了。 回去的路上,陵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要是五阿哥和她们一起住在承乾宫,她愿不愿意。 攸宁想也不想地抬头说好,但是片刻后又抬头,“额娘,那弟弟愿意吗?” “这就要等你回去问问弘昱了,”陵容摸摸攸宁的脑袋,柔声哄着她,“额娘只是觉得五阿哥一个人无人照顾,着实是有些可怜,但你皇阿玛想来不会允许,毕竟额娘照顾你们两个已经很是疲累了。” “攸宁已经长大了,不需要额娘一直照顾了,弟弟也是。”攸宁张开手臂,给陵容看自己的衣袖,“前两天儿臣的衣服都已经小了,芳菁嬷嬷都说是因为攸宁长大了。” “那是自然,我们攸宁已经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前两天你的画还得到了皇阿玛的夸赞,是不是啊。” 攸宁得意地扬起下巴,用手比划着自己画地那幅画,生怕陵容忘记了一般,她还讲了自己到底画了些什么,“皇阿玛说,儿臣的画比那些名家还要好呢,拿出去可是千金也难求的。” 这当然千金难求了,毕竟就画了那么一幅。陵容心中暗暗笑着,攸宁这个样子着实可爱,叫她忍不住抱起在攸宁脸上啄了一口。 母女二人玩闹的开怀,但这场景却被打算去阿哥所的皇后娘娘撞个正着,皇后本就常年被丧子之痛折磨,此时此刻瞧见这和乐的场景更是目眦欲裂,恨不能立刻叫陵容两人闭上那两张欢声笑语的嘴。 但她是皇后,更是贤后,不能这般刻薄。 “晟妃娘娘,攸宁公主,见到皇后宁娘娘怎得还在大声喧哗,不立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竹息含着笑意恭敬行礼,但说出口的话却不甚恭敬,仿佛她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一般。 陵容并不想给她这个面子,虽是收敛了笑意给皇后请安,但对竹息并不客气,“不愧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这周身的气度,可比皇后娘娘还要盛上三分呢。 连皇后娘娘都未曾说些什么,竹息姑姑倒是言辞激烈,一点颜面都不讲呢。” “若非晟妃娘娘对皇后娘娘足够恭敬,也不会需要奴婢开口提醒了,”竹息再次行了个礼,以示歉意,“若是娘娘觉得奴婢恪守宫规做的不对,那还请娘娘原谅,勿要与奴婢太过计较了。” 皇后并不开口阻拦,就这样作壁上观,任由竹息姑姑倚老卖老,对陵容和攸宁二人施压。 若是从前太后娘娘在,陵容倒是还会避让一二,但如今太后已经不在,竹息也不过是个官职高一点的奴婢罢了。 “皇后娘娘还未吩咐,便替皇后娘娘做主训斥妃嫔与公主,被提醒之后仍旧不思悔改,甚至言语讥讽。 本宫也就罢了,不会因为此事与姑姑计较。但攸宁可是公主,被一个奴婢这般训斥,是哪里来的道理啊。 皇后娘娘,您真的不开口,为公主说一说话吗?” “竹息姑姑,”皇后终于开了口,“虽然太后娘娘吩咐过你辅助本宫,但如今太后娘娘到底是不在了,你行事说话也该稳重些。 皇上最是宠爱晟妃与攸宁公主,就算太后在世,也要避让三分的,你怎得救这般大胆,挑公主和晟妃的错处呢?” 皇后到底是混迹宫中多年了,她看似训斥竹息,实则是在说陵容不敬太后,反倒将了陵容一军,叫她不得不解释自己对太后娘娘并无不敬之意。 “皇后娘娘言重了,太后娘娘吩咐的事儿便是懿旨,臣妾又如何不听呢。 从今日起,臣妾便会提点着众人,在宫道上瞧见皇后娘娘,便远远恭迎着,勿要等到了近前,方才向皇后娘娘行礼。 不然啊,这竹息姑姑百年之后,可不好向太后娘娘交差呢。” 陵容低头看了一眼攸宁,“对了,攸宁,你回去也要提醒着弘昱这样做,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儿臣也要对皇阿玛这样做吗,额娘。” 陵容含着笑意,抬头看向皇后,“这怎么需要呢,你忘记了,皇上许你不必行礼的。” 第365章 暗潮汹涌 陵容与皇后打着机锋,倒霉的也只是旁边的竹息姑姑而已。 但她又是太后留下的老人,皇后也不好为了自己的面子当众训斥于她——毕竟皇后刚刚才说完竹息曾经侍奉过太后,只因守着太后的命令方才这般在意规矩。 但陵容用皇上反将一军,还暗讽竹息不敬公主,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日后竹息在宫中的威信可就大打折扣了。 思及此处,皇后也不再沉默,她露出微微笑意,垂眼看向攸宁,“攸宁,皇上允许你不行礼,皇额娘自然也允许。 但此前皇额娘不知此事,攸宁是不是应该向皇额娘请安,并告知这件事儿呢?” 攸宁眨眨眼睛,瞧着皇后也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来。 “儿臣听说,皇阿玛最是尊重爱护皇额娘,还以为此事皇额娘早已知晓。 但儿臣想着,皇额娘也是儿臣的额娘啊,一定要行礼问安才好,方才想等着皇额娘走近。 没想到竹息姑姑心急,远远地就叫喊起来,儿臣吓了一跳,现在还有点害怕呢。” 听见攸宁这一番话,皇后都有点哑然,这能说会道的模样,可不比她额娘晟妃差多少。 随即攸宁便拿了陵容手上的花环,献宝似的递给皇后,“这是攸宁做的花环,本就是想要送给皇额娘的,此时此刻只能当做歉礼,还请皇额娘不要介意儿臣没有远远地行礼等皇额娘走到近前。 日后儿臣一定恪守规矩,不叫竹息姑姑与皇额娘为难。” 这花环递到眼前,皇后接了便是承认了自己过于严苛,叫人百米外行礼。若是不接,就是驳了公主的面子,成了不愿原谅孩子过错的严厉长辈。 无论哪个传到耳朵里,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尤其是皇上除了温宜最是宠爱攸宁,怕是又要惹得皇上不悦了。 自己本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此时此刻,可不能与皇上之间再生争吵。 皇后思来想去,还是收下了攸宁的礼物,她再次柔和了语气,“皇额娘并没有苛责你的意思,见到你这样识节明礼,本宫很是欣慰。 竹息姑姑,你也听见了,攸宁公主有了皇上的特许,并且各项礼节也熟记于心,不会出什么大差错,日后也不必这般严格要求她礼仪了。” “是,皇后娘娘。” “更何况,有晟妃时时刻刻看顾着,不会出现大问题的。今日之事,也是偶然,日后定不会再次发生了,是吧,晟妃。” 陵容与皇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悦,“是,皇后娘娘,臣妾会好好约束自身与攸宁的。” 话音刚落,陵容便叫着攸宁过来,“来,攸宁,给皇后娘娘行礼告别吧。” “瞧瞧你,晟妃,又意会错本宫的意思了。”皇后开口阻拦了攸宁的动作,“攸宁不必行礼,是本宫吩咐过的,你啊,勿要叫孩子以为本宫是爱食言之人。” 陵容笑着点了点头,牵着攸宁的手便离开了,走出不远便和攸宁有说有笑,叫皇后听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叫陵容也尝一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皇后娘娘,勿要耽搁了大事。” 竹息神色仍是寻常,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而有所不悦。 “这晟妃的气焰嚣张,竹息姑姑你也看到了,嘴上倒是说着尊敬,实际上却全无尊敬之意。”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叫奴婢侍奉您,也是考虑到您在宫中的地位频频受到威胁。 如今晟妃有两个孩子,而娘娘您膝下的三阿哥却被算计离开,为今之计,是尽快获得五阿哥的抚养之权。 哪怕是四阿哥,也比五阿哥要好,皇后娘娘您还是再多想想吧。” 竹息见皇后娘娘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开口便将太后娘娘给搬了出来。 “太后娘娘属意的其实是四阿哥,因为四阿哥那模样与皇上十分相似,再加上着实聪明,皇上定会更看好他。 虽然如今和那个甄氏纠缠不清,有了些许不实的谣言,但皇上已经将所有知情者处理,为得就是保护他的名声。 由此可见,四阿哥才是最好的选择啊,皇后娘娘。” “四阿哥的生母容貌粗鄙丑陋,皇上甚至不愿意提起一句,四阿哥更是与皇上的宠妃有染,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属意他的。 更何况,三阿哥的事儿,我们也已经查清,正是四阿哥鼓动才铸成大错。”皇后瞧了瞧养心殿的方向,心中的想法就更坚定了些,“将这件事儿与皇上说清楚,三阿哥一定能回宫的。 本宫也联系了几个从前就支持三阿哥的朝臣,前朝也一并劝慰着,皇上不会不松口的。 到时候三阿哥就是嫡长子,弘历与弘昼两个谁还能比得过他。 至于那个八阿哥,年龄还小,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暗中谋划了许久,利弊自然提前考虑了个清楚明白,她心中已经确定了就是三阿哥,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考虑其他人了。 “皇后娘娘,齐妃娘娘可还在呢,皇上可不一定会允许三阿哥养在您的膝下。 但四阿哥与五阿哥不同,生母已经逝世,养母也犯了错,皇后娘娘最是有机会将他们争取到身边的。” “无妨,本宫已经安排了齐妃去做其他事情了,四阿哥将三阿哥害到这般境地,作为亲额娘,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皇后笑得开怀,即便身边的竹息侍奉过太后,她如今也不会再过分小心了。 因为太后娘娘的那道旨意,竹息就只能跟在自己身边侍奉着,绝对生不出一点二心——毕竟太后都已经离世了,不是吗? “姑母病重时候的事情,你都告诉皇上了,迟早有一天,那个谋害姑母的凶手会被皇上揪出来。 届时,无论姑姑你是想告老还乡,还是想继续在本宫身边都好,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 “奴婢谢过皇后娘娘厚待。”竹息心中是叹不完的气,皇后看似考虑的清楚,实则陷入了另外一个误区,三阿哥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还是四阿哥或者五阿哥更加稳妥些。 可是如今皇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几天竹息劝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能扭转她的想法。 “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的事儿,皇上十分震怒,好在是太后娘娘的一道懿旨,保住了您的后位,如今......” 竹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后无声地瞪视了一眼,“竹息姑姑,你关注着太后娘娘的事情就好,至于其他事情,本宫自会考虑,你不必多言。” 竹息点着头,她也不知道皇后到底做了什么打算,但她对齐妃倒是有些了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怕会帮了倒忙。 竹息担心的确实有些道理,但是皇后已经稳稳拿捏了齐妃的心理,齐妃只会和四阿哥两人玉石俱焚,三阿哥迟早是自己的孩子。 待皇后一行人走远之后,陵容方才加快了脚步,与此同时,小池子脱离了队伍,自去关注着皇后的动向了。 陵容则是细细与攸宁解释着刚刚她与皇后之间的话,叫攸宁知道这话语中隐藏的含义。 攸宁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所以额娘和皇额娘的关系很不好。” “你这么说本也没错,但要注意,这话可不能说给其他人听哦。” “儿臣知道了。”攸宁乖巧点头,她看了看陵容头上,“可惜额娘的花环,被皇额娘拿走了。儿臣很是用心编出来的,都是额娘喜欢的花儿。” “攸宁的花环我很喜欢,只不过给了皇后娘娘,也是逼不得已,之后额娘陪着攸宁再做一个好不好。” “好!”攸宁是个好哄的,她放开陵容的手,去找芳林说她要些什么花了。 在一行人快回到承乾宫时,出去的小池子赶了回来,他亲眼看着皇后带着竹息进了养心殿,因为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便先一步回来了。 但这点儿信息着实有限,陵容也猜不出皇后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最坏的可能就是找皇上说太后娘娘的死有些蹊跷罢了。 竹息作为太后娘娘的贴身姑姑,想必会知道很多细节,也许真的发现了异常而已说不定。 尤其是那个和太后相像的李四儿,叫她进宫本就冒险,甚至还让她假装太医为太后诊病。要不是太医院几乎被陵容和恬妃把持着,只怕早就被人发现了。 “娘娘,太医院那儿要不要再打点一番。”照水也同样担心过去的事儿被翻出来,虽然娘娘参与不多,但到底还是有些风险的。 “只要何桉鸣能守住秘密,我们在太后一事中就是隐形的。”陵容如今已经开始为自己打算,并不像从前一般担心恬妃做的事情暴露出来,只是她确实借着何桉鸣的手做了不少事情,风险到底还是存在的。 不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陵容始终相信他会做出最好的选择的。 “这一次就先按兵不动,帮了恬妃这么多次,她也该靠一靠自己了。” “是。”照水知道陵容自有成算,便也不再多劝,她犹豫了一会儿,“娘娘,那五阿哥?” 陵容抬眼示意照水将门关紧,热气虽然上来了,但却能安心不少,她拿起扇子摇了摇,“本宫想收养五阿哥,但目前看起来并不容易。” “如今娘娘又八阿哥,若是再添个皇子,只怕后宫其他娘娘们会生怨,皇上那儿,应该也不会轻易准许吧。” “所以只能想办法,演戏给皇上看。” 照水将冰鉴向陵容推了推,叫那升腾的凉气为陵容降温,“娘娘想了什么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古往今来,生死之间才能见人心。 只能辛苦卫太医,想想办法研制药物,叫五阿哥出现那类似天花的症状,不怕死地去照顾他一番。 皇上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本宫有慈母心肠,觉得照顾五阿哥也无妨,最终叫他养在本宫膝下,也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但天花病症,往往持续时间许久,这期间娘娘不能外出走动,只能与五阿哥一处照顾。 八阿哥和公主都还小,长久地看不到娘娘,只怕会伤心难过了。” 两个孩子的情况,确实是陵容最为担心的。毕竟还有个皇后娘娘虎视眈眈,若是趁自己不在对两个孩子下手,就真的哭都无处可哭了。 “你说的事儿,也是本宫一直担心的。”陵容摇动扇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罢了,只好从长计议,再想些别的办法了。” 陵容虽是这般说的,但除了这个办法也并没有想到更好的,毕竟自己要解决并非是与阿哥之间的“母子情分”,而是皇上对自己的猜忌。 皇上要后宫平衡,就不会将五阿哥交给任何人抚养,毕竟恬妃求了那么久,皇上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陵容这里还没有想出什么法子,从养心殿出来的皇后便传了消息出来——三日后众人去圆明园避暑。 这次避暑的妃嫔中并没有夏冬春,皇后用她身体不适了理由给留了下来,还叫并不想出宫的敬贵妃好好照顾。 那个最近常常缠着夏冬春的康答应,也十分凑巧的在这个时候病了,被皇后娘娘好心劝慰留宫休息,待病症痊愈了再接去圆明园中。 这样一来,即便是夏冬春,也猜到了皇后娘娘绝对是想对自己动手。 她当即便求了皇后,想坚持去圆明园避暑,但皇后先是答应,后又搬出夏冬春肚子也确实大了,若是胡乱走动,碰到祺贵人那样的事儿,很会有可能一尸两命之类的理由给婉拒了。 这样的理由着实充分,皇上听了也连连点头,叫夏冬春勿要任性,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要紧。 因此,就算夏冬春不愿意离了陵容留在宫中,也不得不听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安排,安安心心在宫中静养了。 但叫陵容没想到的是,众人来到圆明园的第一天,四阿哥就出事了。 第366章 一场宴会 到达圆明园的当日,陵容便与恬妃二人安顿各宫嫔妃,虽然来的急,但好在各处都有人打扫,只是添些冰鉴风轮之类的必要物品便好。 陵容的水木明瑟一向清凉,倒也不需要多添置什么,她安顿好了两个孩子,又叫照水和棠棣看顾,方才带着木槿和小池子去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 本来刚到圆明园,众人都有些疲惫,但皇后娘娘坚持,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申时左右,大家陆陆续续地到了西峰秀色,就连久不露面的齐妃也被皇后娘娘邀请来,一同出席这次的宴会。 恬妃与前世差不多,对齐妃算是最为亲近的妃嫔的,但到底同为妃位,也不像前世那般尊敬。 三阿哥的事儿不止齐妃不想听到,皇上也是不愿意的,因此在宴会上,这种讥讽的话从未有人说出口。 齐妃这才恍然知道,其实她闷在长春宫的时候,听到的讥讽才是最多的,一走出长春宫,别人还是要恭恭敬敬叫她一声齐妃娘娘。 就像现在,这恬妃都要巴巴的贴上来与自己说话,可见自己积威甚重。 等帮皇后娘娘处理了四阿哥,将弘时接回宫中,妃位又要以自己为首了,没准儿皇上一高兴,就叫自己做贵妃了。 齐妃心中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她端着酒杯,迎来送往地与各个妃嫔应酬,不多时便喝的有些醉了,脸颊酡红地坐在椅子上犯迷糊。 翠果低声劝着,但齐妃却似乎已经饮酒过多,根本反应不过来翠果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娘娘,不如去偏殿休息一下吧。” “不,本宫还能再喝一点。”齐妃推开了翠果的手,她举起酒杯,又灌了自己一大口。 这动静有点大,将皇后的目光也引了过来,“翠果,齐妃是醉酒了?” 翠果忙跑过去向皇后娘娘回话,将齐妃的情况一一说明,皇后瞧着齐妃那个不争气的样子叹了口气,“若是醉的太过,就去偏殿休息一会儿,我叫人在那儿放了冰鉴。” “奴婢替主子谢过皇后娘娘。”翠果急忙应下了,她回到齐妃席面旁,低声劝慰着,“娘娘,先去偏殿休息一会儿,稍后醒醒酒,再回来与皇上对饮可好?” 齐妃有点迷糊,她听见皇上两个字,便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旗头,“皇上呢?” 看来这真的是有点喝多了,翠果为齐妃倒了一杯茶解酒,“娘娘,先去醒醒酒吧,不然冲撞了皇上,可就前功尽弃了。” 齐妃嗯了一声,但并没有立刻起身,还是翠果扶着,方才拖拖拉拉地起身,还不忘了叫了两声皇上。 皇上倒是看见了她,但这醉鬼模样叫皇上不悦地皱了眉毛,吓得翠果赶快扶着齐妃下去了。 待到了偏殿,齐妃那醉醺醺的模样立刻便消失了,她十分冷静地吩咐着翠果,叫她将李太医处拿来的毒药准备好。 “皇子的餐食是单独准备的,皇后娘娘已经买通了黄兴康和范耀光两个人,你把毒药拿去,叫她们下在四阿哥和五阿哥的餐食里。” 翠果拿着药包,手都有些颤抖了,她再不聪明,也知道这样直接下毒不好,“娘娘,这.......这也太光明正大了点,两位阿哥一死,皇上一定会彻查,到时候他们将娘娘供出来的话,我们根本就逃不掉啊娘娘! 这、这和打着娘娘的旗号去送毒药有什么区别吗?您一定要三思,不能这样傻啊。” 翠果当真是为齐妃考虑,她将药放进袖口中,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娘娘,我们是为了三阿哥才冒这样的风险的,若您反而因此出了事儿,岂不是白费心机,叫皇后娘娘捡了便宜吗。 您别忘了,皇后娘娘可是夺了三阿哥的抚养权力呢!” “但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帮本宫,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栽赃,叫皇上误以为是本宫害了恬妃。 若是能够找到这个凶手,本宫一定要叫她付出代价才行!” 齐妃显然是没有理解翠果说的话,她并没有觉得皇后娘娘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是她为自己辛辛苦苦照顾三阿哥,此时又在想办法为三阿哥洗清冤屈,是难得的好人了。 “前几日,皇后娘娘查到了是四阿哥栽赃了本宫的三阿哥,已经找了皇上说明。 皇上也说查清楚之后会给三阿哥平冤,想来不日就能回到本宫身边了。” 齐妃一提到三阿哥,心中就格外熨帖,毕竟三阿哥极其依赖她这个额娘,也正因为如此,三阿哥已经成了齐妃唯一的精神支柱。 因此,即便皇后鼓动自己害人,齐妃为了三阿哥以后的路,也愿意去搏一搏的,毕竟皇上年长的阿哥就这么几个,都害了也能叫三阿哥的地位更稳固些。 所以不只是四阿哥,五阿哥也要一并害了才行。齐妃在暗地里谋划着,就连皇后给的药,也用担心失败的理由要了双份。 四阿哥和五阿哥敢和自己的儿子抢皇位,那就让他们两个下地府,叫他们去夺阎王爷的位置吧! 齐妃如今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翠果如何劝慰她也不会更改,今天这药必须得下。 “皇后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他们就不会轻易供出我们,”齐妃一脸的笃定,她抬手制止还要讲话的翠果,“你担心的不无道理,本宫自然也在考虑要如何处理。” 主仆二人沉默对视了半晌,最后还是齐妃拿了主意,“这样,你叫翠青去办,她的命本来就是本宫救得,现在也该回报给本宫了。” 齐妃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若是个聪明人,倒是能发现这样处理并不巧妙,但翠果与齐妃十分相信翠青的忠诚,最终商量了一番,还是叫这个名为翠青的宫女去了。 翠果出去许久,齐妃就在偏殿里装作酒醉的模样,直到翠果回来,才说自己的情况已经恢复,可以回到宴席上了。 只不过她刚刚演的厉害,所以回到宴席上的时候,还是带着点酒气的模样,皇后哦照例关心了几句,问她如今情况是不是好一些了。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关心,还是有的头晕,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便好,本宫叫人准备了些醒酒汤,你用一些,免得之后头痛。” 皇上也顺着皇后的话说了两句,喜的齐妃又连喝了好几口醒酒汤。 不多时,新一轮的菜便上了,齐妃从人群中精准看到了范耀光和黄兴康两个太监,她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就想看看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个会不会倒霉。 “娘娘,娘娘!”翠果小声提醒着,“这样看太明显了,您不要这样盯着看了。” 齐妃得了提醒,才有所收敛,但是眼睛还是时不时就看过去。 她这模样着实奇特,叫一旁习惯性观察众人的陵容看在眼中。 但陵容也并没有以为齐妃是要害人,只以为齐妃是想念三阿哥了,所以才这么频繁地去看两个年长的孩子。 “给攸宁拿一份银耳汤吧,太冰的吃多了会不舒服。” 陵容小声吩咐着照水,她将攸宁抱在怀里,双手翻飞和攸宁一起玩着花绳。 弘昱则是正襟危坐在陵容身边,其实他本应该和四阿哥、五阿哥两个人坐在一起的,只不过陵容觉得他年龄太小,还是坚持将他安排在了身边。 好在皇后和皇上都没有多说什么,允许陵容这般回护的行为,只是弘昱似乎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一直抬头看着两位阿哥的方向,这也是为什么陵容能够注意到齐妃眼神的根本原因。 趁着攸宁在思考怎么翻下一步,陵容叫了弘昱一声,“弘昱,待这轮菜上完后,额娘替你问一问五阿哥,叫他带你一起坐好不好?” “儿臣知道了,额娘。”弘昱点了点头,神情明显松动很多,不像方才一般冷冰冰的一张脸了。 “额娘,”攸宁指了指曹琴默的方向,默默把拆毁的花绳攥进手心,她露出个笑容,“想去找温宜姐姐玩儿花绳,额娘的太难了,攸宁不会玩。” “芳林,陪着攸宁一起去吧,记得,不要让她乱吃东西。” “是,娘娘。”芳林牵着攸宁先离开,一轮菜刚好上完,陵容便也起身,打算带着弘昱去找四阿哥。 但陵容刚起身走出不远,就被祺贵人叫住了,阴阳怪气说陵容恃宠生娇,八阿哥明明应该与两位皇子坐在一处,却非要留在脂粉堆里。 弘昱根本没有在听祺贵人的话,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向了一旁。 陵容也是同样,并没有与祺贵人多说的打算,只是颇为冷淡地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但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淳贵人也叫住了陵容,她似乎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脸色看起来苍白的可怕。 “要不要为妹妹叫个太医,你的脸色苍白的很。” 淳贵人摇了摇头,她拉住陵容的袖子,“晟妃娘娘,如今您膝下已经有一子一女,竟还不知足吗?” “淳贵人这是什么意思,”陵容当真被她这一句话阻拦了脚步,“本宫不过是带弘昱去找兄长罢了,可是碍着你的眼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如今都没有养母,而妹妹也没有孩子,晟妃娘娘,给别人留着些机会吧。” 淳贵人剧烈地咳嗽了一声,她抓着陵容袖子的手慢慢放开了,“有一个八阿哥就足够了,不是吗?” “妹妹年龄小,无论想给哪个阿哥当养母,怕是都有些困难。 不如好好养着身体,挣得皇上宠爱,有朝一日定会再孕皇嗣的。” “那种药……”淳贵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她揪紧了手帕,“你不会不知道的,用过那种药之后,没有机会再有孕了。 除非继续用那药,但是生下的孩子还是养不大。 晟妃,偏偏你最好运,儿女双全,还都这么惹人喜欢。 就算我、就算我讨厌你,也不得不说,攸宁和弘昱我都很喜欢,若他们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陵容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淳贵人有害人夺子的打算。 但不等陵容多问,淳贵人看着弘昱笑了一声之后,便转过头去看中央的歌舞了。 陵容握紧弘昱的手,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担忧与怒火,她对着弘昱仍旧是笑着的,“走吧,去找弘昼陪你。” 弘昱嗯了一声,同样反手握紧陵容的手,“额娘,四哥和五哥好像都不在。” 陵容越过层层人群抬眼一看,果真两人都不在席面上,她只能低声哄着弘昱,说晚些再陪他去找五阿哥。 “知道了,额娘,我们晚些再去。” 陵容与弘昱回去等了许久,直到攸宁与温宜玩累回来了,也没有见到两个阿哥回来。 陵容回想起齐妃的眼神儿,总觉得这其中有所联系。 但如今齐妃还好好地坐在席上,时不时便要拉着皇后娘娘说些什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弘历和弘昼去哪儿了,久久不归席,成何体统。” 皇上也发现了两个阿哥不在,他叫来苏培盛,叫他将人找到带回来。 苏培盛哎了一声,带着小厦子就出门找人了,不多时五阿哥便被带了回来,远远瞧着他身上湿淋淋的,似乎是掉进水中了。 至于四阿哥仍是没有露面,苏培盛急匆匆去了皇上面前,附耳不知说了什么。 “叫弘昼过来。” “皇阿玛。”五阿哥身上的水还在滴落,他抹了一把脸,勉强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儿臣饮酒用的多了,回来时不小心跌进了水里,没什么力气爬上来。 好在苏公公带人来的及时,叫儿臣没有出事。” 皇上听见五阿哥说自己掉进水里,眉毛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苏培盛,带五阿哥去找周太医把脉。 喝点姜汤,勿要受了风寒。” 后半句话自然是对五阿哥说的,皇上难得在这种场合里表现出慈父之心,倒是叫五阿哥愣在了原地。 第367章 旧事重演 如今毕竟还是在宴会之上,五阿哥心中再激动,也只能行礼下去换衣服诊脉了。 苏培盛叫小厦子跟着五阿哥去,自己则是找余下那个半天都没看到的四阿哥。 陵容瞧见这几个人匆匆来去,心中猜测是四阿哥对五阿哥动手,她心中不太安稳,但瞧着五阿哥无事,便也没有派人去看望五阿哥。 因为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但不多时苏培盛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附在皇上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皇上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张,脸黑的不成样子,甚至已经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叫皇后端起酒杯的时候都愣在了原地。 齐妃还在笑着,被皇上这个动作吓得立刻哑声,张着嘴半晌才悻悻地低下了头。 “皇上,您这般恼怒,可是前朝发生了什么事儿?” 最后还是皇后先开了口询问,但皇上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应,只是吩咐着众位妃嫔继续宴饮。 皇后点了点头,目送着皇上离开之后,方才安慰着众人,并上了新的果饮,说是皇上吩咐的。 陵容捏着杯子,一边想着皇上的表情,一边想着失踪的四阿哥,却始终想不清楚有什么事儿能叫皇上这般生气。 另外一边,皇上由苏培盛引路,怒气横生地大跨步走着,转过几个回廊,又绕过几丛矮树之后,才到了四阿哥的所在之处。 此时房门紧闭,夏日里连窗户都关的死紧,但里面的声音可没有关住,秽乱的声音不断传出,还夹杂着几声训斥和求饶。 “怎么回事儿。” “这……”苏培盛擦着额头上的汗,自己走的时候明明已经敲了四阿哥的门了,虽然没说自己是谁,但已经从侧面提醒了四阿哥已经有人发现了。 但谁能想到,四阿哥居然毫无恐惧之色,又开始在屋子内做起那种事情来。 皇上曾在酒后被人陷害,与宫女乱性生下了四阿哥。 如今四阿哥旧事重演,岂能不叫皇上觉得恼怒。 苏培盛偷眼看了皇上的表情,果真黑如锅底,眼看着就要发火了。 “去叫门。” 皇上捻着持珠,似乎是不愿意看到那些污秽的画面一般微微撇过头去。 苏培盛只好硬着头皮叫门,但轻轻敲了两下,里面并没有人回应,皇上也在背后冷哼了一声。 苏培盛只能加大了力度,将门拍的啪啪作响,里面的四阿哥被吵的不胜其烦大骂,“滚,别来打扰本阿哥的好事,小心要了你们的狗命!” 这话喊出来的时候口齿清晰,根本感受不到醉意,苏培盛并不害怕,毕竟皇上叫他拍的门,只要皇上不说要砍自己的头,四阿哥叫的再大声也没有用。 “直接推门。” 皇上一句话苏培盛一个动作,只不过四阿哥办事儿之前已经把门反锁,苏培盛这瘦骨嶙峋的模样,门也是撞不开的。 苏培盛又看了皇上一眼,后者一个眼神,他便立刻叫来侍卫撞门,三次之后,门终于被撞开,四阿哥又含糊地骂了一声,苏培盛也并没有听清。 那些侍卫都离开了,只有苏培盛一人陪着皇上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室混乱,地面上都是乱丢的衣服,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榻上四阿哥正与一个女子纠缠在一起,直到感觉到有人进门,他才放开了那个女子。 他似乎还有些不清醒,甩了甩头之后,方才看清楚进来的是什么人。 “皇、皇阿玛?儿臣……” 皇上瞪视着四阿哥,榻上的另一个人拼命扯着被子躲藏,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没有回话,其他人也不敢开口,几个人就这么安静地或坐或立。 半晌,皇上终于开了口,“叫太医过来给四阿哥瞧瞧病,看看是不是发了疯,居然做出此等下贱之事。” “奴才遵旨。” 苏培盛忙应了,跟在皇上后面亦步亦趋地出门,被撞开的门重新合拢,刚刚帮忙的两个侍卫守在门口,显然是不打算让四阿哥出来了。 但那女子还在屋中,也不知道是哪个殿中伺候的,苏培盛连连叹气,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走了什么霉运,什么倒霉事儿都找上了他。 不多时李太医便赶了过来,他还带着一碗药,被婢女拿着,灌给了和四阿哥一夜荒唐的那个女子——显然,皇上是怕四阿哥重蹈自己的覆辙,诞下个惹人厌恶的孩子来。 本来苏培盛想请何太医过来的,不巧的是何太医去为五阿哥诊病了,这李太医主动请缨,便也就选了他过来。 给四阿哥把脉之后,李太医便说四阿哥无事,只不过是喝多了酒,才有些血气上涌罢了。 这下可好,本来还以为四阿哥是被人陷害的,结果就是自己喝多了酒,抓着宫女为自己助兴,甚至差点在皇上面前演了一出活春宫。 只不过李太医这个说法,四阿哥无论如何都不肯认,他觉得自己头脑昏沉、脚步虚浮,而且邪气下行不受控制,定是受了他人的算计。 “这……阿哥都用过什么东西,都与微臣说一说吧。” “只在宴会上吃了东西,用了酒水,如今宴席还没有散,这些东西应该都在桌上。 本阿哥派人带你,一同前去查一查。” 眼看着四阿哥有收买李太医的意思,苏培盛忙开口,“就有奴才跟着李太医过去吧,宴会上人多眼杂,四阿哥贴身之人跟去却不见四阿哥,势必会有娘娘关心,询问四阿哥是不是生了病的。 若是因此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或者是毁坏了四阿哥的名声,奴才可没办法向皇上交代。 更何况,四阿哥觉得自己是被人陷害,这般大张旗鼓去查,万一打草惊蛇又该如何收场,阿哥不是吃了这个哑巴亏吗。” 那苏培盛说的有几分道理,四阿哥便也不再坚持,他还指望着苏培盛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两句,此时也不好摆出不信任他的姿态。 “那奴才便带着李太医过去了,这儿是醒酒汤四阿哥多少喝一些,要不了多久,李太医便能查明情况了。” “对了,”四阿哥叫住了苏培盛,他对李太医的印象不深,总觉得这个太医不太值得信任,“怎么不见周太医或者何太医呢?” “是这样的四阿哥,周太医今日轮休不在圆明园,何太医去了五阿哥那儿,奴才去请的时候还没有回到太医院,于是呢便找了李太医过来。 李太医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他的医术也是顶尖的,阿哥不必太过担心。” “是得皇阿玛信任的太医便好,去吧,本阿哥等你们的好消息。” 苏培盛应了一声,终于是得了机会带着李太医离开了,他没有立刻去宴席而是先带着李太医去向皇上复命,让四阿哥身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了皇上。 听闻四阿哥身上并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皇上的表情称得上是盛怒。 “果真是粗鄙之人生下的,行为举止也与那贱婢一般无二。 皇上的声音响彻殿内,苏培盛和李太医两个人噤若寒蝉,恨不得自己没有生那两只耳朵,好叫自己听不见这皇家秘事。 毕竟这种事情听多了,得来的不会是重用,只有可能是灭口。 “三阿哥说他的情况并非只是喝酒造成的定是有人谋害,所以他希望奴才带着李太医去宴席上查一查。 皇上也为了四阿哥的清白,不如就叫李太医去看一看吧。” 皇上显然怒气未消,他不耐烦地哼出口气,苏培盛便灰溜溜的带着李太医走了。 李太医不明所以,离开正厅的时候还在问苏培盛要不要去宴席上,查一查四阿哥饮用过的酒和食用过的菜品。 “当然要去查了,不过李太医还是保持低调,论谁问你什么话都不要说,都不要答,可明白了?” “微臣明白,只不过宴席上各位娘娘都在,我们就这样去,会不会……” “李太医不必担心,我已经叫人将四阿哥宴桌上的食物都撤下了,届时直接去查便好了。” “还是苏公公考虑周到,不愧是在皇上身边待了多年的红人啊。” 李太医明里暗里的奉承着苏培盛,一看就是有向上爬的心思。 只不过苏培盛只是打着哈哈,并没有应和李太医话的意思,“哪里哪里,李太医在太医院里崭露头角,只怕未来风头要胜过卫太医了。” “苏公公实在是太夸张了,微臣的医术只是一般,当真是比不上卫太医的。” “到了,李太医,”苏培盛开了门,示意他去查一查四阿哥用过的饮食。 李太医终于住了口,拿起银针一一验着饭菜,时不时还从药箱里拿出些别的东西检验。 苏培盛也看不太懂,反正一盏茶之后,李太医处理完毕,告知苏培盛这些饭菜并没有任何异常。 “李太医,当真没有任何下药的迹象?” “当真没有,但我查看了五阿哥用的酒,是一种比较烈的酒,哪怕喝的不多,也很容易喝醉。 想来就是饮酒的问题,苏公公可以查一查今夜宴会上的酒水,是否只有四阿哥的不同,若是都是一致的,那就可以确定并非是有人陷害了。” 苏培盛忙不迭的带人去询问,负责传菜的范耀光证实,整个宴会都是同样的酒水,并没有什么不同。 至于其他人为什么没有出现醉酒的情况,想来是因为大多是女子,她们平日里就没有用酒的习惯,因此才这般清醒的。 而且这酒水没有想象中那么烈,四阿哥定是用的太多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这样一来,就并非是遭人陷害了,苏培盛得知了所有情况,便去向皇上复命。皇上自然十分生气,若是被算计,皇上还能“感同身受”原谅四阿哥。 但如今证实了四阿哥自己就这般荒淫无度之人,皇上气恼的将桌上的字画都摔了出去。 “叫他好好反省,朕在圆明园这一段时间,不许他出屋门半步。 那个贱婢拖去弘历门口杖毙,叫弘历亲眼看着行刑!” 那个婢女只是圆明园中的粗使宫女,并没有任何人跳出来为她求情,再加上众位嫔妃还在宴饮,根本无人知道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宫女被活生生打死了。 直到宴饮结束,四阿哥和五阿哥都没有回来,弘昱明显有些低落,一路上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陵容想着不能让他这般不高兴入睡,便带着他去找五阿哥,没想到刚到五阿哥住的地方,就被出来的何桉鸣给拦住了。 “娘娘,五阿哥身体有些不适,您还是勿要带着八阿哥去看望他了。” “五阿哥只是落水,竟然这般严重吗?” 何桉鸣摇了摇头,这里人数不少,他也不好开口说明,“五阿哥中了一种特殊的药,微臣才为他配出解药,但效果不太好,还是需要由五阿哥自行纾解。” 听到此处,陵容便意识到五阿哥中的是什么药了,那些暖情的东西下给一个孩子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五阿哥和皇上一样,犯同样的错误? 难怪五阿哥要跳进湖里了,药效上来,只怕真要在这重要的日子里犯下大错了。 “何太医,难不成……五阿哥今夜落水,也是因为被下了药的缘故?” 何桉鸣点了点头,一脸正是如此的模样。但陵容毕竟是个女子,他没有说更多细节,只反复强调了五阿哥无事,叫陵容和八阿哥放心。 “那明日五阿哥应该就复元了吧,弘昱,我们明日再来看五阿哥,好不好?” 弘昱并不明白五阿哥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他病的严重,便乖乖点头答应了陵容的提议。 “微臣还要向皇上回禀,便在此辞别娘娘。”何桉鸣向陵容行了礼,“还有一事,微臣听闻今夜四阿哥似乎也出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微臣忙于为五阿哥解开药性,便推辞了。 微臣猜测,四阿哥很有可能是与五阿哥的状况一样,都是在宴会上中招的,娘娘可以关注一下此事,想来会有所帮助。” 第368章 查证与交锋 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个人都在宴会上中了招,是陵容完全没有想到的——毕竟同时害两个阿哥,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而且很容易留下被忽略的证据,叫一切计划都白费了。 何桉鸣已经离开了,陵容也带着弘昱向水木明瑟慢行,走了不多时,就碰到了小厦子,他倒不像苏培盛,三言两语就将四阿哥的事儿告诉了陵容。 只不过说完之后就匆匆走了,不敢多停留一秒。 弘昱没听见小厦子说了什么,一脸好奇地看着陵容,“额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是四阿哥也意外生了病,就在今天的宴席上。 额娘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再去看看四阿哥。” “那儿臣跟着小池子公公回水木明瑟,额娘去看看四哥吧。” 弘昱放开了陵容的手,主动拉起了小池子,他甚至向陵容挥了挥手,不等回答就与小池子走了。 “娘娘,要去看看吗?”照水在陵容背后,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着八阿哥离开的背影,“按照小厦子所说,四阿哥应该比五阿哥的情况要严重的多。” “四阿哥做的事情,与皇上年少之时做下的事情相同,皇上十分气恼,不然也不会叫人将那婢女在四阿哥面前活活打死。” 陵容犹豫了一瞬,还是转头向宴会的方向回去,“只不过五阿哥被人下了药,四阿哥可能也是,所以何桉鸣向皇上禀报之后,皇上势必会叫他再查一遍。 只不过……” “娘娘是猜测,四阿哥的药性已经解了,根本查不到痕迹了吗?” 面对照水的疑问,陵容点了点头,两个人在沉沉的夜色里行走,衣料沙沙的摩擦声叫照水的心莫名其妙提了起来。 她很想问会不会因此影响到五阿哥,影响到娘娘的计划。 但距离宴会地越来越近,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多眼杂,说这样的话就不再适合了。 到了宴席上时,皇后娘娘与恬妃都在,她二人见到陵容并没有惊讶,皇后甚至招呼着陵容坐下。 “看来晟妃也知道了四阿哥和五阿哥的事儿。 过来一起坐下吧,皇上已经叫人查四阿哥和五阿哥的膳食了。” “臣妾本想带着弘昱去瞧瞧落水的五阿哥,没想到途中遇到了小厦子,方才知道了两个阿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皇后娘娘,难道真的是那烈酒的错?” “晟妃,到这个时候,你怎么反而迟钝了。”皇后摇了摇头,与恬妃二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二人是多么紧密的姐妹关系一般。 陵容问着两个阿哥的事儿,心里却在思索恬妃与皇后之间的关系,猜测这两个人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达成了什么联盟。 但陵容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恬妃的目的是当皇后,怎么可能允许皇后一直占着位置,巴不得她退位才对。 难不成是打算虚与委蛇,再想办法暗中下手? 以恬妃的脑子,想出这个办法也并非全无可能,但只怕她还没动手,就已经被皇后发现,甚至反向利用了。 陵容叹了口气,为恬妃的命运感到担忧,但同时也有些高兴,毕竟她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叫皇后与恬妃“窝里斗”了。 “你也不必叹气,这样的情况出现,也并非是你和恬妃之错。” 皇后不知道陵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是担心被连累,“今日这宴席也是本宫要摆的,皇上即便问责,也是问责本宫而已。” 恬妃在一旁也跟着摇头,甚至开始将责任向自己身上揽,“想来都是御膳房的事情,臣妾没有管好他们,也该为此承担的。” “是人出了问题,并不是你的错。”皇后甚至还安慰着恬妃,“勿要因此而怪罪自己,皇上和本宫会查清真相的。” “皇后娘娘,”竹息适时出声,她向两个人行礼,开始转述查到的情况,“五阿哥的酒中被查出下了暖情药,所以在离开宴席之后,五阿哥觉得身体不适,方才跳进湖中清醒,并非是他人推落。 至于四阿哥,太医并未在他的酒水中发现任何异常,做出那些……”竹息顿了顿,叫在场的几位娘娘意会后,方才继续开口,“可能是烈酒的怂恿,也有可能是阿哥自己的选择。” “这样说来,皇上倒没有冤枉四阿哥。”皇后娘娘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五阿哥倒是个好的,即便是被人算计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本宫甚是欣慰。 可见,平日里晟妃和恬妃对他的关心,他都听进去了。” “臣妾对他的关切哪里算多呢,”恬妃看都未曾看陵容一眼,开口的话就暴露了她对陵容私下去见五阿哥的不满,“还是晟妃有心,平日里照顾两个孩子的闲暇,也会去阿哥所照顾五阿哥呢。 试问这宫中,又有谁能做到晟妃这样的程度呢。要不是他膝下已经有了八阿哥,臣妾都想向皇上去求情,叫晟妃抚养五阿哥了,好叫阿哥享受一下母爱。” “你都为五阿哥考虑到这种程度了,还说自己不够尽心呢。” 皇后笑的温婉,她倒是看了陵容一眼,只不过两人之间几乎是摊牌的关系,那眼神儿中的警告意味更足。 “晟妃平日里照顾攸宁公主和八阿哥就已经很是辛苦了,日后照顾五阿哥这样的小事儿,就交给下人去做便好。 恬妃你也辛苦一下,分出些精力教导那些下人,勿要叫五阿哥受了苦。” “一切谨遵皇后娘娘吩咐,”恬妃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骄傲地抬起了下巴,眼神也从斜睨的眼中泄了出来,正正好好落在陵容的脸上,“晟妃,你该不会闲不下来,不愿放手吧。” “怎么会呢,本来也就是攸宁喜欢与五阿哥玩耍,臣妾方才带着他去看望过五阿哥几次。 小孩子嘛,喜欢年长的哥哥姐姐,这都是人之常情,皇后娘娘您说对吗?” “这话自然是不错的,但本宫与恬妃也是关心你,晟妃不必这般如临大敌。” “又怎么会是如临大敌呢,”陵容也跟着二人一起笑,她看着皇后娘娘身边的竹息姑姑,“臣妾只是不想破坏了阿哥和公主的兄妹和乐,若是皇后娘娘和恬妃坚持,臣妾日后便不再带着攸宁去了。” 谈笑间,陵容便为皇后和恬妃扣了一个大帽子——破坏兄弟手足之情,就算告到皇上面前,陵容也不会丢脸,受到责备的也只会是皇后与恬妃。 恬妃尚且没有意识到陵容在说什么,但皇后已经知晓,她脸色沉了下来,“晟妃深受皇上宠爱,自然什么事儿都想找皇上做主。 但皇上政事繁忙,这些小事儿,就勿要拿去烦恼他了。 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然是能处理好的。晟妃,你不会不相信吧。” “臣妾自然相信皇后娘娘,但为今之计,还是查出谋害五阿哥的真凶吧。 这暖情药下在酒中,能接触到宴会酒水的人不多,一一排查,总会有所发现的。” “晟妃这般有把握,不如此事就交给你来办吧。”皇后倒是没有不悦的神色,甚至打算直接将这件事推到陵容身上去,叫她替自己查出幕后的真凶——齐妃。 这样一来,刚好可以祸水东引,叫齐妃和三阿哥去记恨晟妃。 “皇后娘娘说笑了,您刚刚和恬妃也说了,臣妾需要照顾两个孩子,分身乏术,又如何能查好这次的案件呢。 臣妾认为,还是恬妃娘娘有这个能力查清楚此次真相。 更何况,自从皇后娘娘分权之后,都是恬妃来把持着御膳房的,她最为了解,查起来也更加方便些。 而且恬妃的能力后宫的姐妹都是有目共睹的,与她相比,臣妾还要向她学习很多呢。” 陵容直言不讳,借着夸奖恬妃的机会将事儿又推给了她,恬妃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自然而然就接了过去,想着要大展拳脚,叫皇后都对自己心服口服。 “本宫自然是强于你的,”恬妃骄傲的像只孔雀一般,头高高地昂着,竟然对着皇后立下誓来,“臣妾不出三天,就能把此次事件查明,皇后娘娘放心便是。” “既然恬妃有心,那本宫便将此事交于你负责,若是出现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什么人手,随时来武陵春色找本宫便是。 本宫会叫竹息姑姑帮你处理,你放心查明便是。 至于皇上那里,本宫也会与皇上说明。你的能力,皇上是知道的。” “臣妾谢过皇上和皇后娘娘信任,那臣妾现在便不多留了,立刻就去御膳房中排查。” 皇后点了点头,拍手便叫竹息去送一送恬妃,她自己则是与陵容继续对坐,互相用眼神试探着。 “晟妃的心思越来越大了,一个妃位怕是已经容不下你了。” “娘娘这话便折煞臣妾了,臣妾这个妃位得来不易,自然会好好珍惜。” 陵容与皇后都知道对方的打算,只不过皇后现在情况不容乐观,陵容到底还有个儿子傍身。 “若是你只满足一个妃位,那便是本宫看走眼了。” “皇后娘娘久居后位,迎来送往不知多少妃嫔,偶尔看走一次眼,也并非不可能。” 陵容笑着接话,说出的话可并不客气,她哪里说的是妃嫔换的快,而是说皇后娘娘动手最快。 “臣妾只想在宫中安安稳稳过日子,妃位还是贵妃之位都无所谓。 至于皇上宠爱,臣妾自然不想舍弃,毕竟皇后娘娘也知道,得皇上宠爱的莞贵人甄嬛,日子过的有多好吧。 就连她名义上的儿子四阿哥,今夜犯了这样大的错,皇上都不忍太过责罚呢。 难不成……皇上真的只是因为她有几分像纯元皇后,就这般宽容吗? 皇后娘娘才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呢,即便是与那甄氏相比,也是最受皇上敬重的。 又何苦在意我们这几个小小妃嫔得到的宠爱呢,毕竟皇后娘娘比我们地位高上不知多少倍。 我们啊,羡慕都来不及呢。” “羡慕?晟妃看来是最羡慕的那个,”皇后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最在意的就是皇后的位份,哪里容得下别人觊觎,“但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妃位,已经是你此生之幸了。” “臣妾明白。”陵容向皇后行了个礼,便直接转身离开了,留皇后面对这几乎撤尽的宴席,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不需要三日,第二日午后,恬妃便查出了一些消息,御膳房的范耀光看到过一个宫女曾接近过宴会上专用的酒桶,想必就是她所为。 这个宫女并不难查,恬妃带着范耀光辨认了一番,很快便认出来她正是齐妃宫中的翠青。 翠青当然不会立刻就承认了,她只说自己不过是去御膳房催齐妃娘娘喜欢的菜色而已,并非是私下里悄悄去的。 齐妃当然也为她证明,说是自己因为用酒头晕,便叫翠青去拿解酒汤,顺便看一看自己喜欢的菜色,这种事情很是常见,每个宫中的妃嫔都做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晟妃不也派了人去御膳房取过银耳羹吗?恬妃怎么不说她有问题呢,难不成你们二人关系不错,就可以轻纵了吗?” “臣妾确实叫人为攸宁去些银耳羹用,”陵容并不隐瞒,她叫来芳林,“只不过这银耳羹是宴会结束之后,才叫芳林过去拿的。 那时候御膳房正在忙碌,还是叫御厨临时帮忙做了一碗,芳林一直在旁边受着,一直没有离开过御厨的视线。 齐妃娘娘,您怀疑错了人。” 芳林也站了出来,她三言两语将那晚的事情解释了清楚,“奴婢和公主不在席上,是因为攸宁公主想去找温宜公主游戏,这件事儿锦嫔娘娘可以作证的。” 曹琴默也应声点了点头,为陵容和芳林作证。 齐妃哑了声音,她心中嘟囔着皇后娘娘的人怎么把翠青给供了出来,嘴上却只能辩解这药并非是从自己宫中出去的。 第369章 承认与否 齐妃始终没有开口解释,皇后轻声叫了她一声,“齐妃,有人亲眼看到了翠青的行径,这已经无法辩驳。 与其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不如将药物的来源查个清楚,究竟是翠青被人收买,还是由你指使,便可一清二楚了。” “可是皇后娘娘,这事……”是你让臣妾做的啊。 齐妃本想把话说完,但她看见皇后娘娘的眼神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皇后这是提醒她,将这次的事情都推到翠青身上去,不要攀咬上她。但明明就是皇后吩咐的,凭什么只有自己手下的奴婢倒霉。 “这事情未免太过蹊跷了,”齐妃一转话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若翠青将药放进了酒桶中,那当然在宴会上饮过酒的人都该中招才是,怎么可能只有五阿哥一人被害? 臣妾认为,这范耀光就是在栽赃,他看到了翠青去过御膳房,所以才在事情暴露之后想着栽赃到翠青身上去。 众位姐妹想一想,御膳房人多眼杂,这要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酒中下药? 就算要做,也该背着点儿人吧。” “齐妃说的也不无道理,范耀光,你倒是说说,在什么情景下看见的翠青。”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那时候负责传膳,就见翠青姑娘突然进来,说要为齐妃娘娘催一催菜。 奴才便告诉她,这就去上菜了,叫翠青姑娘不要着急。 翠青话锋一转,又说齐妃娘娘醉酒了,想要一碗醒酒汤。 奴才忙着传膳,自然只能叫翠青姑娘自己去找御厨,临出门之前,奴才胆子翠青找不到人,便回头看了一眼。” 范耀光故意止住话头,他转头看了翠青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奴才刚好看到翠青打开了酒桶,还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打算倒进去。 奴才便叫了翠青一声,想问她要做什么,但这样一来,就差点脱离传膳的队伍,因此还遭受了训斥。 奴才想着翠青可能只是好奇看看,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危害众位娘娘,便跟着众人先离开了,打算回来再看看。 回来的时候,翠青已经不在了,酒桶中的酒也被一一分好,奴才便没有再想着这件事。 奴才也没有想到,翠青是要下药谋害五阿哥啊。” 范耀光说到激动处,居然开始砰砰磕起头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被人发现的凶手呢。 陵容瞧得皱眉,她如今只能看的出,确实是齐妃吩咐人做下的这事儿,但这范耀光究竟是谁的人,还是有待考证。 只不过从前绘春常常接触他,陵容更倾向于这范耀光是皇后的人。 皇后指使齐妃给四阿哥和五阿哥下暖情药,目的就是叫这两位阿哥酒后乱性,与三阿哥一样叫皇上厌恶? 可是酒后乱性这件事,在皇上眼里其实算不上什么有罪的大事,又不是在太后或者先皇的祭日,皇上最多训斥他们二人一番,关个几日禁足也就罢了。 难不成,皇后是打算叫这兄弟二人…… 陵容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她此时特别好奇,昨夜两个阿哥究竟发生了什么,难不成真是有了什么冲突,才一个跳水了,一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以至于头脑不清醒地和婢女有了肌肤之亲。 陵容眨了眨眼睛,努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好在如今五阿哥没出什么事儿,不然自己这做太后计划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这两个阿哥真的有了龙阳之好,皇上将三阿哥带回宫中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一些。 毕竟只剩下这么一个正常儿子了,虽说过于愚善,但到底不会太过出格。 陵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道理,但究竟发生了何事,陵容如今也没有机会去问五阿哥,只希望今日能有机会,将此事查查清楚。 “恬妃,除了范耀光,可还有其他人瞧见了?” “皇后娘娘,御膳房的黄兴康也瞧见了。” 恬妃一挥手,便有人将黄兴康也带了上来,他跪在地上,半晌不肯开口,还是皇后询问,他方才开口。 “奴才只是看见了翠青从御膳房急匆匆地出来,还掉落了此物。” 黄兴康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交给了上前的竹息姑姑。 “这东西已经有太医查证过了,里面还剩下些许粉末,正是那暖情药。” 听见是那脏东西,皇后和众人的脸色都变了,竹息倒是面不改色,仍是收着那包东西。 “这样一来,翠青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翠青听见皇后的问话,跪在原地没有反应,众人都沉着呼吸等她开口,却未曾想翠青突然站起,猛地就撞向了殿中的柱子。 那力气极大,发出咚了一声,殿中的柱子瞬间就染上了一抹鲜红,翠青的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恬妃惊骇地叫了一声,她胆子本来就小,这人撞死在面前,叫她脸色都白了,手也下意识地乱抓,直接整个人都要缩到一旁陵容的身上去了。 陵容也没有挣扎,她拍了拍恬妃的手臂,试图叫她安下心来。没想到恬妃又是一抖,将陵容的手臂甩开,贴到另外一边去了。 一旁的曹琴默一脸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由着恬妃靠过去。 “来人,看看翠青的情况。” 皇后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叫来人手查看翠青的情况,一人探了探翠青的鼻息,“皇后娘娘,还有气息。” “抬去暖阁,立刻叫太医过去诊治。” 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将翠青抬了出去,不忘留了一个人清理柱子上的血迹,直到一切干净之后,殿中方才恢复了声音。 “这翠青倒是忠诚,被发现了所作所为之后,居然宁愿求死,也不愿意供出主子。” 陵容端起茶杯,假装用了一口茶,她转头看向恬妃,“瞧瞧,将恬妃吓得面色都白了,这种行径多么骇人。” 恬妃抚摸着胸口,她也应和着陵容的话,“是啊,皇后娘娘,这般冲撞妃嫔,就是打死她也不为过。 但如今幕后黑手还没有查出,这翠青的命还要留着才行。” “那也要等她苏醒,”皇后娘娘叹了口气,她看向齐妃,“齐妃,翠青是你的人,这事情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你早些说清楚。 本宫还能替你向皇上求情,毕竟五阿哥虽喝了那酒,但并没有什么发生大事儿。” “但有一点很奇怪,”祺贵人突然开口,她一脸骄傲模样,仿佛只有她看透了事情的真相一般,“四阿哥昨夜也出了事情,难保不是喝了那酒,但是太医却没有查出任何异样,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买通太医,抹去了痕迹呢。 若只是五阿哥,还能说是没有铸成大错,但加上四阿哥,这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齐妃没想到祺贵人也是个聪明的,她颇有些紧张地捏紧手指,眼神也飘向了皇后娘娘。 “但四阿哥的事情是由皇上亲手查明的,本宫也不好……”皇后欲言又止,但众人都知道,皇后是不好质疑皇上的决定,毕竟那是一国之君,又有谁说自己能比皇上查的还明白透彻呢。 “但这件事,很有可能与四阿哥有关系。” 祺贵人不依不饶,她许久没有得到皇上的宠幸,也隐隐约约知道了家中出了问题,她如今只想做出点事情来,叫皇上不要轻易厌弃了自己。 “其他太医已经查过,四阿哥饮用的酒水和茶点之中都没有被人下药,祺贵人这般猜测,虽然有些道理,但到底缺了些证据的。” 皇后打断了祺贵人的话,她并没有全然否定,“若你还是怀疑,本宫便叫人去查一查李太医,可好?”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了,”祺贵人向皇后娘娘行礼,“嫔妾就是担忧太医之中,出了个被人收买的不忠之人,这日后生病,都不敢随意叫人诊治了。 毕竟何太医查的出五阿哥的症状,也说四阿哥的状态恐怕不全是酒水的作用。 但李太医却一口咬定四阿哥是受了酒水的驱使,难不成太医院的院令,都比不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医了吗。 嫔妾着实是怀疑,这翠青和李太医都是被同一人收买,为得就是害了两个阿哥。” 齐妃闻言更加惊讶了,她抿了抿唇,心中想着怎么把祺贵人糊弄过去,怎得就叫她给发现了。 但其实殿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此猜测,只不过都怕皇上不悦,才选择闭口不言,只有祺贵人胆子大指出来这件事而已。 “齐妃娘娘,翠青可是您的人,您对她了解多少,最近她可有什么异常?” “她……”齐妃犹豫着,被问到头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她很快就板起脸来,“怎么,祺贵人你这是在审问本宫吗?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这般大胆。” “齐妃娘娘,嫔妾也是想查明真相,毕竟翠青是您的婢女,若是有人因此怀疑您,岂不是对娘娘的名声有损。 早些查明真相,也能早些还娘娘一个清白,您说是也不是。” “祺贵人也是心里,齐妃不要太过气恼,”皇后假模假样地劝慰了一句,给齐妃留足反应的空间,“齐妃,你说一说翠青的情况吧。” “翠青是臣妾宫中的一个小宫女,平日里臣妾也很难见到她。” 齐妃飞快地思考,她尽可能地摘干净自己的与翠青的联系,“她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就这么沉默的做事。可能正是得益于她的沉默,翠青做事从未出过任何纰漏,臣妾也因此没怎么见过她。 如今说她害人,臣妾着实是不相信的。今日她为了自证清白,甚至愿意送出性命,可见是被冤枉的。 定是这范耀光自己犯了事,皇后娘娘,不如将他打入慎刑司,好好松一松皮肉,也能叫他开口说些实话。” “皇后娘娘,此事与奴才并无关系啊,明明是那翠青受了齐妃娘娘的指使,才来御膳房的。 这翠青撞柱求死,是因为她被揭露了罪行,这、这怎么就变成了自证清白呢?甚至还怪到了奴才身上。 皇后娘娘,奴才虽说是个下人,但也不能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指责冤枉,是谋害五阿哥的真凶吧! 这般冤枉,恕奴才无法认下。” “是啊,这事儿与范耀光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后娘娘,这事儿说来与齐妃娘娘关系最大,您看……” 祺贵人又开了口,这般催促皇后的模样,仿佛她才是那个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人。 陵容不为所动,毕竟协理六宫之权捏在手里才是事实,就算祺贵人再能说会道也没有任何用。 只不过恬妃却有些不满,她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用了一口茶水,冷冷地叫停了祺贵人的疑问,“祺贵人怕是不知道,这次事件是由本宫在查。 皇后娘娘主持大局,很多小事儿并不清楚,你这般催促,是想逼迫皇后娘娘吗?” “嫔妾只是为五阿哥着急,恬妃娘娘若是查出了真相,不如开口直言,这般遮遮掩掩,难不成是有意为凶手隐瞒吗?” “隐瞒?祺贵人这般着急,究竟是担忧五阿哥,还是担忧自己的罪行被揭露呢?” “这与嫔妾有什么关系,恬妃娘娘,即便你有协理六宫之权,也不能这般血口喷人吧。” 祺贵人这般义愤填膺,恬妃却再没有搭理,她转头去看皇后与齐妃,终于开口说话,“臣妾叫人查了李太医,他从前就是齐妃娘娘手下之人,曾经帮助齐妃娘娘谋害过臣妾。 但不知是何人保住了他,仍旧留他在太医院中诊病。 昨日更是听从齐妃娘娘的话,打着为四阿哥诊病的幌子,为四阿哥吃了解药,替换了被下了暖情药的酒水。 也因此,在何太医为四阿哥再次诊脉的时候,并未察觉四阿哥与五阿哥相同的症状。 齐妃娘娘,您身边的李太医如今已经认罪,翠青更是企图畏罪自杀,您还不承认这次的事情吗?” 第370章 新的计划 齐妃被恬妃的质问问的一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毕竟那个李太医都背叛了自己,齐妃一时之间陷入了被发现真相的恐惧里,哪里还想的出反驳的话。 叫齐妃不言语,恬妃也没有逼迫,她招手叫人将李太医带了上来,叫齐妃好好听一听,她收买的人手是如何说的。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李太医一进正厅,就开始向各位嫔妃行礼,几乎是一个不落地拜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接受封赏,而非告发齐妃的呢。 “李太医不必多礼了,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见李太医一个一个的拜过,恬妃颇有些急躁地打断了他,“今日皇后娘娘也在此,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是恬妃娘娘,微臣明白了。”李太医朗声应下了,他看向齐妃娘娘,立刻便叹了一口气,“齐妃娘娘最开始找到微臣时,只说需要微臣帮一个忙,为四阿哥和五阿哥诊脉。 因为微臣在太医院着实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平日里很少能见到娘娘们或者是阿哥们,所以微臣以为是齐妃娘娘,想给微臣一个露脸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将微臣当做自己人提拔,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后来,齐妃娘娘便开始询问微臣要一些药材,说是需要配置一种药。 微臣瞧见那药材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便也开了房子,叫翠果姑娘去御药房中拿药。 因为微臣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药材,所以并不知道这些药材最后配成的居然是暖情药。 若是一早便知道,微臣是绝无可能开出药方的。此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话都还没有说出来什么,这李太医就开始请皇后娘娘恕罪了。 他的算盘打的着实明显,叫厅中的众人都有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皇后娘娘倒是点了头,她抬手,示意李太医继续说明情况。 其实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太医其实是有些不甘心的,但他又能如何,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说起,齐妃娘娘吩咐他做的那些事。 “直到宴会时,微臣方才得知,四阿哥和五阿哥在宴会上,会服下酒中的暖情散。 但那个时候,齐妃娘娘告知微臣的是,她知道了有人要谋害两个阿哥,希望微臣帮忙保护,不要说出暖情散的存在,免得害了两个阿哥。” 齐妃几乎要坐不住了,她捏紧拳头,“李太医你不要信口雌黄,你也是有子女的人,应该知道本宫不会对孩子出手。” “齐妃娘娘,微臣的家人确实在您的手中,但如今已经东窗事发,微臣即便不承认,也无法保全娘娘您。 还不如戴罪立功,以求从娘娘手底下救出微臣的家人。”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本宫什么时候威胁你的家人了?” 齐妃有些慌张,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怎么就扣到自己头上了,当初明明只是吩咐他为四阿哥和五阿哥把脉的时候,保守秘密而已。 怎么就变成了带走他的家人,以此威胁他为自己谋害两个阿哥呢?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只可惜,此时根本无人为齐妃执言,她怒斥了李太医好一会儿,却发现众人都在冷眼旁观,甚至一脸看笑话的模样。 这场景骇人,叫她几乎就要精神崩溃了。 “皇后娘娘,正是因为齐妃娘娘抓走了微臣的家人,微臣方才愿意在为四阿哥把脉之时,隐瞒了暖情散的存在。 但如今已经东窗事发,微臣若是不坦诚这些事情的话,只怕微臣要和家人一同为齐妃娘娘陪葬了。” 李太医磕了个头,权当做背叛齐妃的道歉,他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微臣知道的只有这些了,齐妃娘娘是如何下药的,微臣并不知情。” “本宫明白了。” 皇后叹息着看向齐妃,这些事儿明明都是皇后安排的,她居然还能这般淡然,责怪齐妃不该这样冲动。 “皇后娘娘,臣妾做下这些事,还不是为了……” “齐妃!”皇后娘娘突然厉声呵斥,她拍了一把靠垫,就连语气也变得狠厉,“本宫知道,你最是关爱三阿哥,为了他你愿意做任何事。 但四阿哥和五阿哥也是孩子呀,你怎么能因为三阿哥一个,而对两个没有额娘关爱的孩子下手呢? 齐妃,你仔细想想,若是三阿哥知道了你的这些行径,他此后又有何面目面对两个弟弟呢?” 皇后开口开的及时,本想将皇后供出来的齐妃,只能闭上了嘴——毕竟三阿哥还没有回宫,还要依靠着皇后娘娘的帮忙。 如果自己这次下手成功了,哪里还会受到皇后的掣肘,皇上为了后继有人,也一定会把四阿哥接回来。 只可惜计划失败,还被人揭发,更可恶的是,自己这一次傻傻的上了皇后的当,成了她手中的刀刃了。 “臣妾……臣妾并没有想要害两个阿哥。” 齐妃苍白无力地狡辩着,为了三阿哥的未来,她不敢供出皇后。 “罢了。”皇后叹了口气,似乎不忍一般,她摇了摇头,叫人将李太医带走。 “众位姐妹都散了吧,恬妃与本宫一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皇上说明。 至于齐妃,竹息姑姑,暂且照顾着她,勿要委屈了。” “是,皇后娘娘。”众人齐声回应起身行礼,唯独齐妃呆呆地坐在原地,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陵容转头多看了齐妃一眼,她突然便意识到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测,绝对是真的。 正因为有了这个猜测,陵容没有直接回水木明瑟,反而找了个借口,去看望五阿哥。 经过了两日的休养,五阿哥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他不像四阿哥犯了错,因此还能在圆明园中行走,陵容见他也并不困难。 只不过那日之事确实不好开口,陵容只好叫小池子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五阿哥虽然有些尴尬,但见问话的是小池子,倒也能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原来当夜,他与四阿哥确实是一起出去的,两人都觉得过于燥热,便想着换了衣服,再回到宴会上。 至于一起换衣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五阿哥并没有细说,只说发现了身体有些不对,意识到可能是中了招,他便打算先回殿中,并叫身边的小太监去找个太医来诊病。 只不过在路上时,着实昏沉难忍,便掉落在水中。但落水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不过自己应该不是被那人推落,便也没有将此事说出来。 “至于四哥发生了什么事情,去做了什么,儿臣便不知晓了。” 在小池子的传达下,陵容对当夜的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屋子里的事儿五阿哥没有多说,想来是因为药物的作用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冲突。 至于水边的那个人,陵容倒是觉得有些问题,毕竟五阿哥那时候头脑发昏,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推落水中的。 “水边的人还要查一查,”陵容不愿意放过一点可能,她直觉五阿哥的落水并不单纯,“对于那人,你当真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只记得是个宫女,但脸是没有看清的。儿臣落水之后,她便消失不见了。” “如今虽然查明,是齐妃娘娘有意谋害你们,那个宫女,也许是她为你准备的,为得就是叫你犯下和四阿哥同样的错。” 五阿哥闻言,便努力地回想着当日的情况,“晟娘娘,关于那宫女,儿臣当真是想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无妨,本宫自有办法去查。”陵容安慰着五阿哥,“齐妃好不容易恢复妃位,其实手中并没有什么权力,因此本宫怀疑,这个宫女并不是齐妃吩咐的。” “晟娘娘是怀疑皇……”五阿哥本想叫皇额娘,但看见陵容这态度,他便话锋一转,“怀疑是皇后娘娘所为?” 陵容点了点头,她注意到五阿哥称谓的变化,知道这是五阿哥的进一步投靠。 “你和四阿哥同时被害,你应该清楚目的是什么。” “是叫我与四阿哥,都失去皇阿玛的信任和倚重吧,可是就算这样,皇后娘娘也没办法接回三阿哥。” 五阿哥看的透彻,只是临幸一个宫女罢了,皇阿玛就算恼怒,也不会将自己和四阿哥如何,只会打杀了两个宫女罢了。 可想到此处,五阿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夜,儿臣与四阿哥去更衣的时候,有人将门反锁了。 甚至屋中的窗子,都被从外面卡住,最后还是儿臣踢开了后面的一扇窗户,才离开了那里。” 陵容沉默地看着五阿哥,这回答与自己最开始那个离谱的猜测有什么区别,原来皇后果真是打了那个主意,想将四阿哥和五阿哥给一网打尽。 不愧是皇后,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只可惜碰到了齐妃这个头脑不够灵光,和五阿哥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若是别的阿哥可能真中了招,比如四阿哥。但五阿哥是个自己都能玩哭丧的主儿,怎么可能被老老实实困在一间屋子里。 “但四阿哥出事儿的地方,并非是你们更衣的偏殿。 这说明他要么是和你一样,从你打开的窗户出去了,要么就是有人发现计划被破坏,干脆将四阿哥给放了出来。” “这……儿臣离开时,四阿哥几乎被药性控制了,想必根本没办法动脑自己离开。 所以,一定是有人将他放了出去,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被杖毙的宫女。” 陵容也是这般想的,那宫女被打死的太快,陵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查她是哪个宫中伺候的。 “查到那个被杖毙宫女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查到当然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人了。” 陵容总算是抓住了一些线索,心中提起的一口气也终于缓缓吐出,接下来慢慢去查就好,总有机会揪出来的。 “好了,你好生休息,此事你没有任何逾矩,皇上不会因此怪罪与你。 至于你那夜发生的事情,找个机会告知皇上,皇上自会查明的。” 五阿哥应了一声,他犹豫着开口,询问关于恬妃的事儿。 “这事儿你要自己选,想选恬妃,就继续与恬妃打好关系,富察氏一定不会亏待你。 据本宫所知,这两日恬妃没少派人过来吧。” 五阿哥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毕竟要是由他来选,他自然还是愿意接受富察氏,但前不久说的话,如今又咽回去,着实不像男子汉大丈夫。 “五阿哥,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便宜可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选好了就不要再改了。” 陵容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眼下要对付的是皇后,就算五阿哥这个墙头草三番五次地换人投奔,她也不怕。 反正大不了就对恬妃动手,到时候他不选也要选,根本逃不了。 如今陵容可没什么心思要给他装什么慈母,一心要做的就是揪出皇后的错处,想尽办法叫皇上忍不了皇后。 若只是后宫还不能动摇皇后的根基,那就只能再加上前朝,若是后宫干政,不相信皇上会放过皇后。 皇后娘娘,你不是想叫三阿哥回宫吗,没几个官员支持怎么行。 打定了主意之后,陵容并没有自己动手,反而是去找了恬妃,将四阿哥和五阿哥的情况又分析了一遍。 恬妃向来是个有主意但很容易被人鼓动的人,被皇后捧了两句,就开始对陵容设防,想方设法叫陵容离五阿哥远点。 此时被陵容一挑拨,发现了有扳倒皇后的机会,恬妃就迫不及待地与陵容站在统一战线上,又想着对皇后出手了。 “自古以来,后宫干政是大罪。”陵容压低了声音,语气幽幽又十分蛊惑,“皇后娘娘在后宫之中犯的错,放在别的妃嫔身上,早就被打入冷宫或赐死了,但她仍旧坐着皇后之位,甚至权力都快要尽数拿回了。 那如今,对于我们来说,就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 恬妃娘娘,这一次办成了,她一定会被废后!” 第371章 环环相扣的算计 听了陵容的话,恬妃自然动心了,可是皇后之位,后宫中哪个女子不想坐上去。 就连皇后自己都拼了命的想保住这个位置,可见坐上皇后之位能得到的好处,究竟有多么丰厚了。 已经达成一致之后,两人便开始商量起后续的事情来,这一次主要是从前朝下手,能帮忙的还是富察大人。 与此同时,恬妃倒是告诉了陵容另一个消息,瓜尔佳氏出了大问题,前段时间瓜尔佳大人几乎与果郡王同进同出,如今却突然销声匿迹,甚至连朝堂都不上了。 “本宫的父亲查到,他们二人似乎去了宁古塔,那儿有何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直到如今,你还是一听到甄嬛的名字就紧张啊,恬妃娘娘。” “因为这个贱人真的按不死,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好运,偏偏每次有人帮她,偏偏皇上每次都对她网开一面。” 恬妃恨得牙齿都痒痒,她摔下手中的扇子,“这次瓜尔佳氏卷入其中,也不知道到底是能将甄嬛彻底按死,还是再给她个机会叫她回到宫中。” “这宫中除了皇上,没有人会愿意看到甄嬛回宫。 但偏偏只要皇上一开口,就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了。” 陵容摇着扇子,她到时候知道个兵不血刃的法子,只不过看恬妃这模样怕是不会答应。 “有的时候,也不一定非要赶尽杀绝,既然果郡王这般喜欢甄氏,恬妃娘娘不如成全她们二人。 在宁古塔那样的偏远之地,给他们制造一个可以私奔的机会,并不是什么难事。” “私奔?”恬妃的声音不由得加大,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几乎要把嫌弃刻在脸上了,“果郡王府中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福晋呢,你确定他愿意抛下这些荣华富贵,自己自己的妻子儿女,和一个被流放的女人私奔吗?” “说实话,这我倒真的无法确定,毕竟果郡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从来都是不清楚的。 但是,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甄氏,她会愿意的。” 恬妃瞧着陵容,也不知道她这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平日里,也没有见你与那甄氏有什么姐妹之情,这个时候你倒是了解她了。” “恬妃娘娘说笑了,我与甄嬛确实没有那般熟悉,但是这姐妹之情嘛……”,曾经还是有过的。 陵容没有把话说完,她话锋一转,再次与说到了皇后娘娘和三阿哥的事儿来。 两个人到底是如何谋划的暂且不提,另外一边儿,听说四阿哥也是被谋害的,皇上便派人将他放了出来。 四阿哥出来的第一件事儿,并不是为了自己喊冤,而是在皇上面前为齐妃娘娘美言起来。 在他的口中,齐妃娘娘成了一个为儿子考虑的好母亲,他声泪俱下的劝慰皇上,甚至还说自己若是有这样一个母亲时时陪在身边便好了。 况且,自己到底还是要叫她一声齐娘娘的,也算是她半个儿子。所以哪怕齐妃娘娘真的做错了事,害了自己,也请皇上不要责怪于她。 不只是四阿哥,就连五阿哥也是做了同样的决定,两个人先后去了万方安和,都对皇上说了几乎一样的话。 皇上最是了解他这几个儿子了,一个两个的,这般哭求,也不过是为了表现孝心、表现宽厚罢了。 这一日的万方安和迎来送往,已经叫皇上烦不胜烦。但到了午膳之后,皇后竟然也带人赶了过来。 与四阿哥和五阿哥的说法几乎一致,皇后也是来劝皇上,对齐妃宽容一些。 只不过皇上从得知这件事情到如今都没有下过任何旨意,这一个个的却都要跑过来劝解,也不知道都安了什么样的心。 “若只是说齐妃的事情,皇后便不必多言了,朕已有了决定。” 皇上如今瞧见皇后那张脸就觉得厌烦,他端起茶杯不看皇后,语气也冰冷极了。 皇后却恍若未觉一般,仍是笑意盈盈的面对皇上,“是今日请安之时,后宫有姐妹询问臣妾,毕竟在饮食中下药的事可大可小,她们年轻有些害怕也是正常。 臣妾也知道打扰皇上不好,但毕竟后宫之中不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个孩子,臣妾也要为其他妃嫔和孩子考虑。” 皇后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般说法,也并不是皇上想听的。 “皇后将事情查的很清楚,但有一件事,你始终没有告诉朕。那就是齐妃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她为什么要害两个孩子?” 皇后沉默相对,她看着皇上的侧脸,半晌才叹了口气,“是齐妃钻了牛角尖,她查出来,三阿哥为……为他们求情,是四阿哥教唆的。 所以心中怀恨,便买通了人手要害四阿哥。皇上,臣妾今日劝慰您,也是因为知道齐妃只是怒火攻心,才做出这样的错事的。 如果臣妾能多关心齐妃,将三阿哥的事情都与他说清楚,想必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了。” “是她教导无方,将弘时教导成这般不分是非,愚蠢自满的模样。 如今竟然还要责怪他人,甚至牵连无辜的弘昼。” 皇上听了皇后的话,怒气不降反升,他放下茶杯,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皇后瞬间凛然,颇有些小心地从皇上脸上移开目光,皱着眉头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开口。 “皇上,齐妃她也只是爱子情切,选错了方式,好在没有出什么大事儿。” “就是因为你这般纵容,才叫她天不怕地也不怕,这般轻易就在膳食中动手。 若她下的不是那脏药,而是毒药呢,皇后还要为她辩解,为她求情吗?” “皇上,”见皇上当真动怒,皇后立刻起身行礼,“是臣妾考虑不周,只想着齐妃是慈母,而忘了这背后的危险。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好教导齐妃,也会将御膳房的人重新审查,将有问题的人一个个地都搜罗出来处理掉。” “皇后费心,这事儿朕已经交给恬妃了,你身子不好,还是好好休养吧。” “皇上,恕臣妾多嘴,太后娘娘的离世,与恬妃脱不了关系。 这般叫她清理御膳房之人,只怕会将知情的人一并清理干净,就更查不出什么眉目了。” 皇上终于转头,看向了蹲在地上的皇后,后者不卑不亢,一脸淡定地抬眼,“皇上您也知道,竹息姑姑在太后娘娘患病期间贴身照顾,发现了很多不寻常之事。 那杏仁茶,太后是从来不用的,而负责采买的马元又莫名其妙离了宫。 皇上,即便您不相信有人谋害太后,但这些行为着实奇怪,还请皇上为了叫太后娘娘安息好好查一查吧。 臣妾知道说这些话定会惹皇上不悦,今日回到景仁宫臣妾自会禁足,这后宫之事就交由晟妃与恬妃处理吧。” 皇后言辞恳切,一番以退为进叫皇上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胸口中卡着一股怒气,不上不下惹人厌烦的很。 “罢了,此事朕自会去查,皇后不必担忧。至于齐妃之事,还需要皇后周旋处理,不必急着回景仁宫养病。” 皇上到底还是退了一步,他叫皇后起来,心中打定了主意,叫夏刈去查一查太后的事情。 “皇上,臣妾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齐妃,所以才在今日来万方安和,询问皇上的意思。” 皇后坐回了原位,也开始端着茶杯慢慢用茶,她今日来的目的已经实现了一半,余下的一半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况且,这其中还涉及到四阿哥。他教唆三阿哥之事,可大可小,三阿哥都被革了黄带子,过继给了允禩。 如今发现,四阿哥才是罪魁祸首,这处置……臣妾当真是拿捏不好尺度。” 不只是皇后拿捏不好尺度,就连皇上也不好随意下令。 若是轻纵了四阿哥,齐妃定要闹起来,又不知道要害了谁。但三阿哥过继已经是事实,也无法开口再叫他回到宫中。 更何况……比起三阿哥弘时,皇上更欣赏弘历,弘时愚蠢,着实当不得大任。 若是弘历再行处罚,就只剩下弘昼和弘昱两个,弘昱如今还太小,虽然聪明但到底还不能辅政,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出来真正能力。 若是皇子多些,就不必这般苦恼了。皇上长叹了口气,自己倾向于弘历,不仅仅是因为他聪明有手段,更是因为先帝对他喜爱,叫皇上不自觉便偏心了他。 否则也不至于利用甄嬛,叫他有了个钮祜禄氏的母家了。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是因为喜欢甄嬛,才再次把她接进宫中,甚至为她抬旗钮祜禄氏。 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为了给四阿哥弘历多增加些竞争的砝码罢了,如今他的眼中,其实只有弘历一个可堪大用罢了。 至于四阿哥丑陋的生母,皇上早就抛在脑后,根本不会影响皇上对四阿哥的偏向。 皇后对此事一无所有,她仍旧沉浸在夺回三阿哥的算计中,正想尽办法抹黑弘历,好叫皇上心软,将弘时再度接回宫中。 如今齐妃犯了大错,皇上是绝无可能叫她继续抚养弘时的,就算是妃位又如何,以后只能一辈子因为她生的儿子受自己摆布了。 “此事还需斟酌,”皇上到底没有给皇后一个准信儿,他不愿意处置弘历,也不愿意将弘时接回来,就只能这般拖着,“先处理齐妃,叫她好好认错,若日后再出现此事,定斩不饶。” “是,皇上。”皇后仍旧有些不甘心,她沉吟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开口,“那臣妾便先罚齐妃一年月例,即刻遣送回宫,叫齐妃好好反省。” 见皇上点了头,皇后又故作为难,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才不得已一般开口,“臣妾知道这话不该说,但看在齐妃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三阿哥的份儿上,臣妾便只好为她说上两句。 皇上,昨日齐妃向臣妾求情,想看一看三阿哥,您看……” “既然犯了错,就叫她好好反省自身,回长春宫中面壁思过。 而不是犯了错,还要用什么慈母当借口,逼朕为她网开一面。” 听见皇上这般恼怒,皇后便将那句“三阿哥也是被冤枉的”话给咽了回去,她露出笑脸,开始附和皇上的话,“臣妾与齐妃说过此事,但她着实许久没有见到三阿哥,所以才这般固执。 臣妾也是耐不过她的哭声,便就此答应了下来。 但皇上的话令臣妾醍醐灌顶,臣妾已经知道如何与齐妃说明了,还请皇上不要因此对齐妃生怒。” 话都被皇后说尽了,她方才在竹息的搀扶下离开万方安和,着手处理将齐妃送回宫中的事宜。 齐妃自然是不愿意的,但罚月例和禁足都算是较为轻微的处罚了,若是她再闹下去,只怕皇上还会降她的位份。 皇后连哄带吓,才叫齐妃安下心来,毕竟皇后还给齐妃带了三阿哥一件衣服过来以慰问母子相思,齐妃无论如何都不敢惹皇后恼怒了。 直到坐上回宫的马车,皇后方才告诉齐妃,关于三阿哥回宫的事情。 “本宫是三阿哥的皇额娘,自然会为他想办法,后宫已经无法帮上他了,就只能从前朝入手。 但齐妃你家在朝中已经无人,此事做起来还是有几分困难的。” “皇后娘娘,三阿哥也是您的儿子啊。”齐妃一听见这话,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您也要为三阿哥考虑考虑,不能叫他一辈子见不到他的额娘啊!” “齐妃,本宫确实会为他想些办法。但你,在此事上出不了力,在别的事情上也该想想办法。 回宫之后,本宫会叫康答应联系你,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皇后握住齐妃的手,竟然主动将她扶了起来,但她的眼神却叫齐妃害怕,在这炎热的夏季里打了个冷颤。 “本宫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回去之后,若是再无法做好,本宫便真的帮不了你了,明白吗。” 第372章 是谁的过往 无论齐妃是否愿意,她都不得不回到宫中,待其他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请安了。 一听说对齐妃的处罚居然这么轻,祺贵人最先提出了异议,“皇后娘娘,齐妃做下这样的事情,仅仅只是罚俸禁足,怕是难以服众吧?” “祺贵人的意思是,本宫这个处罚太轻了。” “是啊皇后娘娘,那可是两个皇子,这般有意陷害又轻易逃脱惩罚,叫人闻之便生惧,之后又有谁敢用御膳房的饭菜呢。” 祺贵人一脸的义愤填膺,她甚至还用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妃嫔,试图得到大家的声援。 “那一日齐妃能在酒水中下药,谁又知道明日会不会又有人下毒呢?”祺贵人举起 手中的茶杯,“也许这杯茶中,也许这碟点心里,就被人下了毒。 自那件事情之后,又有谁敢吃不是自己宫中的食物呢?皇后娘娘,嫔妾们总不能走到哪里都拿一根儿银针出来试试毒吧。” 祺贵人这番话说的确实有理,但无异于是在挑战皇后的权威,因此即便她说得再有道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支持。 皇后既没有恼怒,也没有解释,就那般看着祺贵人的脸,将手边的茶杯端起,慢慢啜饮了一口。 “这是上好的君山银针,闻之清香浓郁,尝之甘甜醇爽,各位姐妹不用上一些吗?” 曹琴默抬眼与陵容对视,待陵容端起茶来,她方才紧随其后,端茶一同用了一口。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皇后娘娘这儿的君山银针,果真名不虚传,最为正宗。” “晟妃的舌头很灵,”皇后见她这般懂事儿,脸上的笑意也更加动人了些,“锦嫔觉得如何?” “这君山银针汤黄澄亮,香气清高,若不是在皇后娘娘这儿,只怕臣妾都用不到呢。” “你若是喜欢,本宫这还有许多,请安后你拿些回去,叫温宜也尝上一尝。 若温宜也喜欢,本宫便叫竹息姑姑再多送些过去。” 皇后对曹琴默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与对陵容的态度完全不同。毕竟皇后还没有死了收买曹琴默的心,这一番行径实属寻常。 在陵容与曹琴默饮茶之后,恬妃等人也跟着浅浅用了一口,唯独祺贵人尴尬坐在原地,这茶无论她喝与不喝,都没办法改变此时的处境了。 “祺贵人担心茶中有毒,本宫完全可以理解。所以竹息姑姑,将祺贵人身边的茶与点心暂且撤下,日后不必准备了。” “是,皇后娘娘。” 竹息的动作利落,立刻便走到祺贵人近前,将那些茶点尽数带走,祺贵人胸膛起伏,眼睛快速眨着努力平息动荡的心境。 皇后这般落祺贵人的面子,为得就是杀鸡儆猴,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陵容不知道祺贵人的行为到底是出于自发,还是背地里与皇后娘娘商议好的。 反正无论是哪个可能,都只会指向一个答案——祺贵人此人,绝对不能靠近,更不能信任。 “这牡丹卷也是不错,众位姐妹不妨也尝一尝。” 皇后没有就此收手,她继续叫众人用着点心,逼迫众人相信,这御膳房的膳食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众人仍是顺从地吃了食物,毕竟明面上已经相信了皇后,此时不好再反复不从,只能依照皇后的命令行事。 祺贵人脸色更差,她此时此刻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白痴,活生生将自己立在了众人的对立面。 她没有想到,有孩子的恬妃、晟妃和锦嫔等人竟然都无视了御膳房饮食背后的问题,齐齐选择了相信皇后。 在祺贵人的预计下,她至少应该得到这三个人的声援才对。 在陵容之后,恬妃也夸赞了两句皇后娘娘这儿独有的牡丹卷,同样得了皇后的赏赐,赏了不知多少点心茶叶。 恬妃虽然不缺这些东西,但也都一一收了,皇后见她这般懂事儿,脸上的笑意更深,心中想着继续加深将人之间的“感情”。 陵容看向恬妃,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这一切都被皇后看在眼里,她还以为自己的挑拨已经成功,心下不知有多高兴。 但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皇后马上就要落入她们的陷阱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两个人会在此时此刻给皇后这个面子,将茶和点心都用下去了。 请安就在这样的微妙之中结束了,恬妃照例被皇后娘娘留了下来,曹琴默则是在陵容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姐姐,是有什么事儿吗。” 两个人行至一处凉亭,方才止住了脚步,陵容用手帕慢慢擦拭着脸上的汗珠,笑意盈盈地看着曹琴默。 今日曹琴默一身丁香紫色旗装,面前施了薄薄一层香粉,双颊透着粉红,倒是显得她格外貌美动人。 陵容甚少见她这般清丽打扮,一时之间倒也看愣了神,好一会儿才收敛了神色。 “其实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总有一天,妹妹会和我联手,一起站到更高的位置。” 曹琴默突然开口,她摇着扇子,上面的花纹陵容十分熟悉,正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当初蝴蝶一案的时候,曹琴默就为自己送来了这样的扇子,如今又是同样的扇子,难不成她还真的知道什么? “妹妹很喜欢这把扇子?”曹琴默停下了摇动的手,低头去看上面翩翩飞舞的蝴蝶,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笑了,“看来妹妹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关于这些蝴蝶的旧事。” “是啊,那满天的蝴蝶,当真是盛景。” “盛景难掩血色,对那天记忆更加深刻的,该是恬妃才是。” 曹琴默看向陵容,她的表现确实有些异常,仿佛知道什么一样。 陵容不为所动,她只是点了点头,顺着曹琴默的话向下去说,“甄氏与恬妃的仇怨,也是那时候结下的。” “但……”曹琴默兀地笑了一声,她语气幽幽,“若那事儿,并不是甄氏做的呢?” 陵容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她哦了一声,装作随意的开口,“看来姐姐知道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可愿意说与妹妹听听?” “自然是愿意的,在妹妹面前,我早就没有什么秘密了。” 曹琴默仍是微笑着,陵容心下略微有些安定,就听见曹琴默再次开口,“其实在这深宫中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什么天象或者异象。 那是永寿宫蝴蝶纷飞的时候,我就觉得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那个时候华妃还在,我便将此事告诉了她,只可惜她以为是我安慰她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然在那个时候,华妃就可以抓住皇后娘娘的把柄了,又何至于最后被人害了落水而死呢?” 提到华妃落水一事,陵容心中便又是一惊,也不知道这个曹琴默究竟知道多少事情,此时提出来又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皇后娘娘的把柄?” “宴会上那样多的蝴蝶,只靠那些花是引不来的。 更何况,蝴蝶的翅膀上还有麝香香粉,妹妹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人在暗中抓了蝴蝶,麝香香粉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落在蝴蝶的翅膀上呢?” “姐姐又是如何断定,此事不是甄氏所为呢?毕竟是她的永寿宫中蝴蝶纷飞,她最有机会捕捉大量的蝴蝶,用来做下此事。” “因为距离太远了,妹妹。” 曹琴默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她确实聪明,但好在陵容算计在暗处,并未叫她发现。 “景仁宫与永寿宫距离太远,若是甄氏在永寿宫放出那些蝴蝶,只怕到御花园附近就会留下大半了,又怎么可能会聚集那么多,刚好在恬妃的头顶上呢?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些蝴蝶是来自景仁宫的,这样才能实现在短时间内出现大量蝴蝶的目标。” “姐姐的意思是,这麝香香粉其实是皇后命人放在蝴蝶翅膀上的,这是一场栽赃。” 曹琴默点了点头,她认同了陵容的观点,“如今皇后娘娘与恬妃走的越来越近,若是妹妹担忧,不如就把这件事儿告知恬妃吧。 她就算再傻,也该知道皇后娘娘是一个不能为伍之人,自然会重回妹妹的怀抱了。” 听见怀抱二字,陵容与曹琴默一起笑了出来,“姐姐你这话说的有趣,恬妃她可能只想投入皇上的怀抱呢。” “你啊……” 曹琴默同样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其实知道的远比说出来的更多,皇后娘娘藏着蝴蝶的地方,她都隐隐有了猜测。 只不过时间过得太久了,很多证据都没有了,也不可能利用这件事情就叫皇上对皇后定罪,还不如拿这件事出来,给晟妃卖个好儿。 只可惜曹琴默并不知道,陵容与恬妃如今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恬妃对陵容生的那点嫌隙,用一个皇后之位钓着,就尽数解决了。 但曹琴默则是好心,陵容自然不会驳了这份心意,她连声说好,说着谢过曹琴默的关心。 “姐姐心思细腻,我与恬妃之间的生疏,整个宫中怕是只有皇后娘娘和姐姐发现了。” “我也只是想帮上妹妹的忙,妹妹重慧过人很多事情一个人便处理好了,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帮上你的忙。 但却发现,妹妹似乎没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 陵容前世总是会想着有个人来帮帮自己,出手不是为了别人做事,就是为了讨好别人。 正因为如此,最后闹得身边无一人可以信任,死的时候都无人在意。 如今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自己,反倒有人贴了上来,不需要自己说,便主动为自己考虑了。 陵容想不透,但如今这个情况好的很,陵容也没必要拒绝曹琴默的“帮助”。 “其实还有一事,这事儿我也是意外得知的。” 曹琴默顿了顿,再次开口说出自己知道的消息,“那日宴会后,我身边的音袖,看到了有一个宫女跟着五阿哥。 只不过那个宫女瞧着眼生,音袖并未认出来究竟是谁,想来是圆明园中的宫女,也不知道是被谁收买了。” “那音袖可看到,那个宫女对五阿哥都做了什么?” “音袖只看到她一路跟着五阿哥,一直往湖边那个方向去了。 之后的音袖与他们并不顺路,并未看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我们都知道五阿哥后来落水了,是不是有可能就是那个宫女做的。” 陵容并没有对曹琴默说事情的真相,毕竟那涉及到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名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确实有这种可能,只不过五阿哥也没有看到那个宫女的脸,若是音袖的话,她能够认出来吗?” 曹琴默点了点头,她语气十分笃定,“若是再看见到她,音袖一定能够认出来。” “这样就好,这几日里,姐姐便将音袖借给我吧,直到找到那个宫女为止。” “自然,”曹琴默并没有拒绝,“妹妹随时派人去找音袖便好,只要能抓住那个宫女,也算是她的功劳了。” “届时定然少不了音袖的赏赐,姐姐放心吧。” 两人相视一笑,曹琴默则更加慨叹,喃喃说着如今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其实已经很是平静了。 “妹妹,你说……若是皇后娘娘下马,究竟是谁能坐上皇后之位呢?” 这话既是试探,也是叹息,曹琴默曾经也有过当皇后的心思,但她清楚的很,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选她的,面前这个晟妃,倒是有一丝可能。 “如今看来,最有机会的就是恬妃与祺贵人,毕竟宫中满军旗的不多。 姐姐想必也是押宝恬妃,不然今日也不会将皇后曾经做过的事情,告诉妹妹吧。” 曹琴默但笑不语,她摇着扇子,将目光对准了陵容。 两人都聪明的很,陵容只一瞬间便知道了曹琴默的意思,但她却摇了摇头,“姐姐高看陵容了,这皇后之位,不是妹妹这种人可以染指的。” 第373章 人人为己 因为陵容与恬妃之间的事情早就处理好了,陵容便没有将曹琴默所说关于皇后的事情告诉恬妃。 只不过曹贵人说的关于那宫女的事情,是陵容一直焦心的,如今确认了她是圆明园中伺候的,查起来便会更加容易些。 至少可以排除掉那些宫中来的奴才们,再查一查有谁是和皇后还有齐妃殿中走的比较近的人,想必就能得到答案了。 陵容想的轻松,但查那个宫女,大概也查了五六日左右,才有了一些消息,她是个负责缝纫的婢女,平日里很少出来见人,就连圆明园中,也没有多少人能日日见到她。 正因为这个原因,陵容带着音袖找了这么久才打听到了消息。 “娘娘,那个叫寒山的,就是那日跟踪五阿哥的人,奴婢那时觉得奇怪,所以多看了她许久,绝对不会认错的。” “辛苦了,音袖,”陵容拍了拍她的手,将从照水那儿拿来的荷包塞进她手中,“接连奔跑了五六日,这点儿心意你就收下吧。” “娘娘,奴婢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没有多出什么力,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不能收的。” 陵容没有多说,还是照水跟着劝慰,音袖见着实推辞不了,方才收到了袖中。 “奴婢谢过晟妃娘娘赏赐,若是日后还有能帮得上娘娘的地方,奴婢一定赴汤蹈火,绝不推诿。” “你有这份心思就好,你回锦嫔姐姐那儿,也将这奴婢的情况一一告知于她,叫她心中也安定下来。” 音袖答应了下来,见陵容没有更多吩咐,她便先一步离开了。 陵容与照水看着她的背影,直等到看不见一点人影了,陵容方才开口说话,“派人私下里接触寒山,尽快搞好关系。 若是直接问她,怕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用姐妹之情试一试,也许能从她口中套出答案。” “是,圆明园中我们也来过几次了,有好几个小丫头想要投诚,跟着娘娘回到宫中呢。” 照水思索了一会儿,在几个投诚的小丫头挑了挑,“有个叫柳叶的绣娘,听说她家中贫困,还有个病重的母亲需要照顾,因此她在宫中四处逢源,帮助不少人忙以此来换取银子,与这寒山想必可以很快打好关系。” “这件事你处理就好,我只想尽快得到消息。只不过她家中的情况复杂,我们可以收买,别人也可以收买。”陵容没有拒绝,她思索了一会儿,“那个被杖毙的宫女,与寒山是什么关系,也查一查。” “知道了,娘娘。奴婢会处理好关于柳叶的事情,不叫娘娘担心。” 照水应了下来,如今圆明园中确实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但是凭借陵容如今的地位,收买起人来也并没有那么困难,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害人的大事,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献媚呢。 事情吩咐下去,但没有那么快能得到回应,陵容也只好等着,同时将更多精力放在了皇上身上。 并不是陵容有多么喜欢皇上,只不过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皇上开始宠幸起淳贵人来,陵容因着淳贵人也想“抢”五阿哥,方才起了争夺的心思。 只不过淳贵人似乎并没有与皇上提起此事,陵容便也没有主动提起,只做普通争宠了。 见着陵容与淳贵人争宠,祺贵人自然也不甘心落后,只不过皇上却始终对她淡淡的,平时里也很少宿在上下天光。 康答应也不在圆明园中,祺贵人连个能帮忙争宠的人都没有,再加上她又得罪了皇后,没能成为众矢之的,已经算是好结果。 但这样的委屈,显然不是祺贵人能忍的,她火速写了一封信传书给家中,却被皇上的人拦住,当日便呈上了桌案。 好在信中并没有什么不该说的话,祺贵人只是想通过她的父亲,来帮自己得一得皇上的宠爱罢了。 一般瓜尔佳鄂敏得到这样的信,就会向皇上进言,用家中妻子思念女儿为由,询问祺贵人的现状。 皇上就会给他一点面子,去祺贵人那儿坐上一坐。 但如今瓜尔佳鄂敏在果郡王的监督下查明所谓真相,着实是分身乏术,就算这封信到了他的手上,他也只能白白着急罢了。 “烧了吧。” 皇上打开那封信随便看了一眼,觉得着实无趣,便叫苏培盛处理了它,“果郡王那边还没有传回消息吗?” “回皇上的话,王爷与瓜尔佳大人已经到了甄远道夫妇出事的地方,两人正在查证,目前还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 “板上钉钉的事儿,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皇上神情着实是有些不耐烦,但苏培盛也不过是个中间传话的人罢了,他也没什么权利去催促果郡王。 “皇上,果郡王说其实真相早就已经查明了,只不过瓜尔佳大人不愿认下,方才这般有意拖延着。” 苏培盛行了个礼,将果郡王的话转述给皇上,“果郡王想请皇上下旨,以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处理了瓜尔佳大人。” “证据虽足,但也只有果郡王与朕知道罢了。其他官员对此事一无所知,若朕贸然下旨,只会惹得人心惶惶。” 若是国郡王想趁机收买人心的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即便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权力,也从未联系过其他官员,皇上对于果郡王也没有丝毫信任了。 所以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在事情没闹大之前,就贸然对瓜尔佳氏下旨施惩的。 “给果郡王回信,既然证据已经收集全了,便在上朝时指证,朕会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的。” 苏培盛明白,皇上这是想办法让自己去暗示果郡王呢,这差事可不好办啊。 想当初,果郡王二人查案之时,皇上派人传的消息,都是二人成了至交好友。 因为得知甄远道身死存疑,方才一起尽心为甄远道夫妇查明谋害之人的身份。 一方牢记过去挚友之情,另一方深明大义。 因此朝廷之上对二人的关系颇为赞赏,如今果郡王翻脸不认,当朝指证瓜尔佳鄂敏便是谋害之人,日后便不会有人再敢信任他了。 皇上甚至准备好了后手,在处置瓜尔佳鄂敏之后,便将浣碧接回京城,并给果郡王和甄嬛私奔的机会,好顺势传出他抛妻弃子,沉迷美色的传言来。 届时瓜尔佳鄂敏已被处理,果郡王也成了因为美色栽赃陷害之人,皇上再派人将它活捉并圈禁,便再不会有朝臣为他执言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皇上深谙此道,在他的眼里,果郡王已经不是那个值得信任的老十七了,就连甄嬛也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皇上,奴才听闻,那甄氏有个妹妹,名唤玉娆,长相与甄嬛酷似,可要也将她接回京城?” 苏培盛嘴上虽然说的是甄玉娆与甄嬛相似,但实际上的意思则是甄玉娆与纯元皇后十分相似。 两人嘱咐多年,皇上自然知道苏培盛的真实意思,他并没有恼怒,反而问起苏培盛二人究竟有多么相似来。 “回皇上的话,那模样至少有九分相似,只不过性格果敢,温柔不足,生生的去了那一分相似。 不然的话,那当真是十成十的相似了,想必就连皇后娘娘看了也会觉得惊异。” 皇上沉吟了一会,他对于甄嬛已经全然失去了兴趣,即便甄嬛性子和外貌都与纯元皇后相似,皇上也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与纯元十分相像的人,皇上自然而然便起了兴趣。 只不过同样是甄家的女儿,皇上总觉得他会染上和甄嬛一样的习气——不甘平凡,与王爷或者是皇嗣纠缠不清的习气。 “这甄玉娆年纪尚小,若是叫嬷嬷好生调教,想必不会像莞贵人一般,不知珍惜皇上的恩宠。” 苏培盛对于皇上的心理拿捏的十分精准,只一句话便促使皇上下了将甄玉娆接进宫中的决心。 “不知珍惜恩宠之人,不要也罢。” “奴才记得,空中还有几个曾经服侍过纯元皇后的嬷嬷。 她们规矩最好,如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要做,若是叫他们好好的教一教,想必那甄氏一定会成为一个明礼之人的。” “此事便交给你去办了,学礼的日子久一些不要紧,一定叫她识了规矩。” “奴才明白,此事交给奴才皇上您放心便是。” 苏培盛最是知道皇上的喜好,只要完全按照纯元皇后的样子培养,皇上一定会格外喜欢的。 若是做到好了,这甄氏日后就是自己的护身符了,苏培盛想的开怀,他甚至想着,将崔槿汐调过去,好为她也谋得些福利。 只要那甄玉娆不做太出格的事情,皇上就会像宽容甄嬛一样对她的所作所为不予计较的。 并不会像其他妃嫔一般,只要做错了事情就会失宠了。 苏培盛越想越是高兴,一个激动转头便将此事告知了崔槿汐。 崔槿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欢苏培盛,与苏培盛结为对食,也是因为宫里的日子着实难熬。 淳贵人位份太低,就算得宠,她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太多。 有的时候崔槿汐也在想,若是莞贵人身边的姑姑是自己,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说不定这时候自己都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了。 哪里还用得着像如今这般,需要靠着苏培盛才能过上好日子呢。 这一次待甄氏入宫,自己一定要抓紧机会,她能十成十地像纯元皇后,就一定会得宠,自己也一定会平步青云,再不用受苏培盛的“帮扶”了。 “如今我在淳贵人身边伺候,调去甄二小姐身边,不容易吧。”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这段时间你便抱病休息,回圆明园前呢都休养着身体。 淳贵人身边少不了人伺候,届时你向淳贵人进言,叫她再从内务府寻上一位便是。 之后你便可以顺利的从淳贵人身边脱离出来,还能落一个忠心的好名声。 之后我便安排人将你分去甄二小姐身边,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培盛,那甄二小姐大概什么时候入宫?” “在圆明园这段时间是不可能了,最快的话……也要在回宫半月之后吧。 时间非常充裕,你可以多做准备,不要叫淳贵人看出异常来,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明白了吗?” “此事我明白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崔槿汐顿了顿,“但她与莞贵人那样相像的话,只怕后宫中这些娘娘容不下她。 晟妃还知道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会不会太过危险呢。” “后宫中的娘娘容不下她,但皇上可以。你勿要忘了皇上对那莞贵人有多么宽容,若不是她错了主意与果郡王和四阿哥厮混在一起,她早就又得宠了。” 苏培盛安慰着崔槿汐,他确实也担忧晟妃揭发自己。毕竟私下对食之事被皇上发现,自己怕是会失去皇上的信任,更严重的,便是将自己与槿汐赐死。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放心准备,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培盛,你我既然许了终身,就算暂时离分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不如就在晟妃面前演一场戏,叫她以为我们二人闹掰了吧。” 苏培盛并不同意这个方法,他摇了摇头,“若是你我二人在晟妃面前拉拉扯扯,岂不是坐实了我们之前对食的事情,这样反而是有危险的。” 见无法迅速与苏培盛摆脱关系,崔槿汐心中不由得叹气,但一想到如今后续的事情还都是未知,她便没有继续坚持。 “是啊,叫我与你分离,我也是舍不得的。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便好了。” “其实晟妃也算是一个好主子,只不过她入宫已经许久,就算我将你调去承乾宫,娘娘也不见得会信任你。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培养一个能够信任你的妃嫔。 有我在皇上面前为你们美言和传递消息,不怕你们的日子不好过。” 第374章 甄玉嬛 苏培盛与崔槿汐两人谋划许久,最终还是最开始的办法,叫崔槿汐装病,暂时脱离淳贵人身边。 这事儿同样急不得,崔槿汐一开始只是装作咳嗽,渐渐不陪着淳贵人出去请安罢了。 陵容倒是发现崔槿汐偶尔不在,但也并未多想,更不可能想到皇上又想找一个像纯元皇后的女子进宫。 与此同时,宁古塔那边,浣碧被果郡王接回了京城,甄玉娆也一并跟了回来。 唯独甄嬛仍旧被留在那苦寒之地,虽然得了果郡王的保证,但在她眼里也是遥遥无期的承诺罢了。 父母已死,两个妹妹一个入宫一个入王府,如今竟然只有她一人受苦,那个口口声声说一生一世只爱自己一人的果郡王,竟然比皇上那个薄情的人还不如。 甄嬛将写给果郡王的信件揉成一团,她心中烦闷,有心离开宁古塔,但却求助无门,只靠她自己又是绝无可能的。 从小到大,甄嬛都未曾陷入过这种绝境之中,哪怕是在甘露寺,她还有家人当做后盾,能够帮上些忙。 但如今,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甄嬛叹息着,她抬眼看向窗外的云朵,愣神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铺开纸张,转而给沈家写信。 如今她能利用的,便是沈眉庄还活着这件事情了,沈家为了不叫自己泄露秘密,会想办法将自己救出宁古塔的。 “以后就算不能见人,与眉姐姐日日在一处也是好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全部都是假的。” 甄嬛痛心极了,想到自己凄惨的经历,眼泪便刷地流了下来,她容颜有损,但尚且清丽,手指却着实粗糙,握着毛笔时手掌不断颤抖,许久才写下一个字。 良久,甄嬛才终于写完一整页纸,字迹还是如同从前,但此地的折磨太久,叫她再不像从前那般轻松写意,只能直抒胸臆,说几句对沈眉庄的思念之情。 “……苦寒之地,如笼中鸟,抚今追昔,唯念姐妹之情。” 对不起,眉姐姐…… 甄嬛心中喃喃念着,她将书信折好,又略微踌躇一会儿,方才坚定地走出门去。 信件虽然寄了出去,但甄嬛却不知道,皇上早就将沈眉庄带走,她这封信写给沈家,也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帮助。 甚至沈自山还会立刻将消息禀报给皇上,叫她如今的情况更加危险些。 只不过这书信远没有果郡王的脚程快,在皇上得知甄嬛有逃离宁古塔的想法之前,果郡王便带着浣碧入宫,向皇上磕头,感谢皇上的恩典了。 皇上对浣碧这种粗鄙之人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他喜欢看果郡王违心,在自己面前演与浣碧的情真意切。 “臣弟谢过皇上开恩,浣碧在宁古塔没有受什么苦,做的都是些轻松之事,全都倚仗皇上金口。” 浣碧虽然不觉得自己在宁古塔没受苦,但她也不敢开口辩驳,只能跟着果郡王一起磕头,毕恭毕敬地向皇上说着谢主隆恩。 “老十七自浣碧离京之后,便日夜思念着,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不只是臣弟,就连静娴都十分高兴,昨夜拉着浣碧聊了整夜,还是臣弟去催,两人才肯分开,各自睡下。” 果郡王显然不想在皇上面前做过多表现,毕竟他根本不喜爱浣碧,因此很快便将话题转到了孟静娴身上,起码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能说上两句。 “你的福晋,已经有孕许久了吧。” “快要八个月了,这几日腰痛腿痛,难以下榻,不然今日就与臣弟一同过来,向皇上谢恩了。” 果郡王提起孩子,脸上的笑容倒是真诚了不少,虽然他对孟静娴没有爱,但因为这个孩子,也对她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皇后这几日也常常问着,难怪她提醒着朕准备些礼。 这些女儿家的事儿,还是她们女子最是了解。” 皇上意思地关心了一下,顺口便将皇后拿出来当挡箭牌,以表示对果郡王夫妻的体贴。 “皇嫂最是和善体贴,这样小的事情竟然也还记挂在心里,待静娴生产之后,臣弟定要带她入宫,好好谢过皇上和皇嫂。” “都是小事儿,”皇上抬眼看了苏培盛一眼,后者立刻明白,出言将浣碧请出去了,“甄远道身死的事儿,可查清楚了?” “臣弟都已经查清楚了,正是瓜尔佳鄂敏所为。一路之中,鄂敏一直试图将证据抹除,甚至差点杀了陈四。 还好臣弟早有准备,才没能叫他得逞。” “此事私下处理不好,明日在朝堂上提起,也好警示众人,叫浣碧回京,也名正言顺些。” 果郡王不疑有他,只是以为皇上想要杀鸡儆猴,便也应了下来,眼见着皇上开怀,他迟疑了一瞬,便开口为甄嬛求情。 “皇上,甄远道还有一女,仍在宁古塔受苦,您看……” “还有一女?”皇上装作不明模样,“朕记得,甄远道只有两个女儿,浣碧与甄玉娆,竟还有一个?” 果郡王被噎了一下,他没想到皇上这个一国之君,居然这般无赖,竟然装作不记得。 可他又怎么敢在皇上面前提甄嬛的名字,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儿,便说甄远道还有个私生女,如今也在宁古塔。 “原来你说的是那个私生女,”皇上一脸恍然大悟,但并没有松口,“私纳罪臣之女本就是大罪,如今他已经身死,便只能父罪子偿,朕也不好偏袒。 叫他两个女儿回京,朕已经足够宽容了。老十七,你该不会是觉得,朕有些过于苛待了吧。” “臣弟不敢,”果郡王慌忙行礼,他叹了口气,状似慨叹,“臣弟只是觉得,留她一人受苦着实是有些可怜了。 况且皇上仁德治国,定不会叫一个小女子受这般苦难,方才大着胆子开口,疏忽间却也忘了甄远道的罪责。” “如今想起来也并不算晚,朕知道你仁厚,因为浣碧的缘故,对甄家人也格外关注。 但有些事情,朕也不好继续网开一面了。” 果郡王见劝不了皇上,便退了一步,“毕竟是浣碧的姐姐,还请皇上允许臣弟……为她带去一些必备之物。” “你有这心思朕很欣慰,想去便去吧,但朕也要提醒你,她需要受到的惩罚,一点也不能少。” “臣弟明白。”果郡王嘴上虽然答应了,心里已经开始谋划着如何将甄嬛带走,反正是宁古塔那样偏远之地,死一个人也没有人会去在意。 再稍微多补贴一点银子,那边的披甲人就会立刻放人了。 只要无人开口,皇上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片刻之间,果郡王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将甄嬛带回身边。 “至于浣碧,毕竟是你的侍妾,一直叫为婢的名字不好,就恢复本名,甄玉嬛吧。” “这……”浣碧怎么可以叫甄玉嬛呢,果郡王立刻便想反驳,但他也很快便想起,浣碧是顶着嬛儿的名头被流放的,如今在皇上眼里,恢复本名并没有什么不对。 “怎么,朕可是记错了?毕竟甄远道的二女儿叫甄玉娆,大女儿叫甄玉嬛,没什么不对吧。” “皇上自然没有记错,臣弟是为浣碧高兴,能恢复本名是她的福气。” “一个名字而已,哪里就值得你这般激动了。 早些回去准备吧,瓜尔佳氏的事儿,不能再拖延了。” “臣弟明白。” 果郡王再次行礼,方才带着浣碧迅速离开,他并没有将皇上给她改名甄玉嬛的事儿告知,但却未曾想到,皇上的旨意跟着便到了府中。 “什么?我、我怎么被更改姓名了,王爷,那长姐怎么办?” “这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即便你用了她的名字,也不会成为她的。” 果郡王对浣碧的态度改变的很快,可能是因为她占了甄嬛的位置,又占了甄嬛的名字,即便他再是个温和之人,如今也很难对浣碧有什么好脸色。 只可惜浣碧并不知情,还以为王爷并不在意,便也放下了心来。 “但是长姐那里,怕是要因此而伤心了。” “嬛儿不会在意的,更何况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名字,她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浣碧点了点头,她长出一口气,“王爷,皇上可有说过长姐什么时候可以回京?” “皇上不肯松口,想必我们还要想些办法,才能将嬛儿接回来。” 浣碧注意到了果郡王对甄嬛的称呼,她愣了一会儿,心里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但她也知道,王爷是喜欢着长姐的,此时就算心中有些吃味,也不得不暂时压下。 毕竟将长姐从宁古塔救出来是最为要紧的事儿,与王爷此时争吵,只会拖延长姐回来的进度。 浣碧就算是再爱吃味的人,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 “妾身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着王爷料理着府上的事情。若是长姐能够回京,妾身希望王爷可以带着妾身一起,迎接长姐回来。” “你有心了。” 果郡王叹了口气,他三言两语便打发了浣碧,自己一个人在凉亭之中,一边大口饮酒,一边看着甄嬛的画像自言自语。 浣碧并没有走远,她一回头便看见了果郡王这般模样,远处的孟静娴也是如此,只不过看见果郡王这般模样,她二人都不好上前,只能叹着气双双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果郡王便在早朝上罗列了瓜尔佳鄂敏谋害甄远道夫妇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全,瓜尔佳鄂敏也没有狡辩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认了罪。 至于甄远道留下的两个女儿,皇上也法外开恩将他们从宁古塔接了回来,叫他们两个人的身份都有了明路。 只不过众位大臣对于瓜尔佳鄂敏所犯之事没有太多探讨,反而对他和果郡王出去办案期间的发生了什么十分感兴趣。 甚至有人猜测,瓜尔佳鄂敏是在查案期间与果郡王发生了冲突,才被果郡王栽赃陷害,以至于失去了官职。 毕竟果郡王是皇上的兄弟,皇上也不好太过苛责,不过一个督察院副御史罢了,自会有人再补上来。 “勾结党羽、谋杀甄氏,皇上只是革职抄家,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甚至瓜尔佳氏的女儿还在宫中做贵人,皇上这般仁厚,难保不是因为果郡王的缘故。” “难不成鄂敏真的是被果郡王栽赃的?难怪铁血如皇上,也会这般轻纵。” “是啊……” 讨论着这些事情的大臣逐渐走远,果郡王听的一清二楚,但他一时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为何做出这般推测。 但是清者自清,果郡王并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想法,他如今要做的便是将甄嬛从宁古塔接回,其他所有都是小事。 至于皇上这个始作俑者,自然对如今朝野的议论非常满意。为了坐实果郡王的“栽赃陷害”,皇上甚至一连三日都宿在上下天光,平日里也常常叫祺贵人去万方安和伺候笔墨,俨然一副安抚模样。 只不过祺贵人心有戚戚,她曾经瞧不起安陵容的家世,如今却成了罪臣之女,身份甚至不如那些八旗的宫女高贵。 这叫她如何能忍受,平日里甚少离开上下天光,生怕遇到那些曾经被她嘲讽打骂的人。 只不过皇上却不叫她缩在壳子里,整日里都叫她去万方安和伺候。 一开始,祺贵人还行色匆匆,但渐渐地,她就开始恢复从前的高傲,毕竟皇上的宠爱同样是她的底气,叫她觉得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 这一日,武陵春色。 众人一同为皇后娘娘请安,但祺贵人仍旧未曾出现,甚至没有派人向皇后娘娘说明情况。 “臣妾听闻,祺贵人一早就被苏公公请去了万方安和,想必是皇上开口,叫她不必请安的吧。” 淳贵人抬起帕子掩着神色,她这一段时间都在努力争宠,本来对付晟妃一人就困难,如今又多了个祺贵人,叫她怎能不气。 此时祺贵人不告知皇后,便自顾自去侍奉皇上,她怎能不趁着这个机会给祺贵人好好上一上眼药呢? 第375章 新的阴谋 瞧见祺贵人没来,皇后的脸色也谈不上好看,但久居宫中,皇后也多多少少习惯了。 每个得了盛宠的女子都会这般,用违抗皇后的命令来彰显自己的宠爱。 但那又如何,只会惹得后宫的女子对她横生嫉妒罢了。 “皇上喜欢,便是祺贵人的本事。再加上她家道中落,皇上更是难免偏疼她些,歌宫的妹妹们,勿要因此而吃味。” “嫔妾们也就罢了,毕竟皇上的宠爱不会集于一身,今儿在这宫明儿在那殿,都是常有的事。 但无论是谁,皇后娘娘都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又怎么会像祺贵人这般,连请安都要逃掉呢。” 欣贵人哼了一声,那白眼明显的叫人无法忽略,只不过淳贵人向来不在意她,目光灼灼仍是盯着皇后。 “既然是皇上允许的,她不来也没什么问题。”皇后在这个时候,倒是装起了贤惠,她叹着气,“若是你们都能这般得皇上宠爱,本宫的武陵春色无人请安也是好的。” “皇后娘娘当真仁德,但这般纵容下去,只怕祺贵人会得寸进尺,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淳贵人勿要过于担心,祺贵人到底是世家大族走出来的女子,宫中的这些规,矩礼仪她都明白的。” “是啊,”欣贵人应和着皇后的话,“更何况祺贵人抄了那么多遍宫规,想必都能倒背如流了,怎么可能忘记呢? 你说是吧,晟妃娘娘。” 若说罚抄宫规,陵容大概是罚祺贵人最多的那个,被欣贵人突然指出,陵容甚至有那么一丝尴尬的意味。 “晟妃娘娘也是为了叫她知礼守礼,”曹琴默刚想开口,却被淳贵人抢了先,“可谁知道她抄了这么多遍,仍旧一丝一毫都不记得呢。 皇后娘娘,依凭借愚见,应该再罚祺贵人抄上两遍宫规才对,” “祺贵人再抄宫规,也没有什么用了,”欣贵人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深,她眼睛一瞥,便想出了更好的法子,“不如请个嬷嬷过去,手把手的再教祺贵人一遍规矩,这样她兴许学的能快些。” 欣贵人这个提议,淳贵人倒是十分赞同,她期待地看向皇后娘娘,希望能听到些叫祺贵人不好过的旨意。 但皇后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违抗皇上的心意呢,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欣贵人有心为祺贵人着想,本宫甚感欣慰。 只不过她家中刚刚出了事情,正是心烦意乱,痛苦万分之际。 本宫与皇上一样,都不舍得她太过辛苦。这些规矩的小事儿,便先放一放吧。 你们这些年轻的妃嫔,该考虑的是如何为皇上开枝散叶,若是宫中再有夏贵人那样的喜讯,便好了。” “夏贵人确实是个有福的,皇上去她宫中不过留宿了两三次,竟然就有了身孕。 若不是她月份小,没能跟着皇上来这园子,不然这各宫的姐妹,想见到皇上就更难了。” 淳贵人被夺了宠爱,言语间不由得带了尖刺,好在夏冬春并不在这儿,不然两人怕是要发生冲突了。 “妹妹是最为得宠的,又何苦担心被皇上遗忘呢。最近太医可有去你那儿,身体调理的如何了?” 听闻皇后问到自己的身体,淳贵人的心情就变得更差了。 毕竟没有人会比皇后更了解那个方子带来的副作用,她已经无法有孕,身体调理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皇后竟然还能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当真是叫人作呕。 但她不过是个贵人罢了,甚至刚刚还在皇后面前说祺贵人不懂规矩之事,此时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和皇后娘娘说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可是太医不够好?”皇后仍是那副关切的嘴脸,“你的身体已经调理许久,居然还未曾完全恢复。 今儿本宫便回了皇上,为你派周太医过去调理身体。” 皇后瞧见淳贵人的表情不好,便笑了笑,故意开口,“妹妹不必担心,周太医是得皇上信任的,定能够调理好你的身体。” “皇后娘娘误会了,嫔妾并未担心此事,只是这样的小事去打扰皇上,嫔妾觉得心有不安罢了。” “哪里就是小事了,你们的身体就是后宫的大事,皇上膝下子嗣稀少,你们这些年轻的妃嫔还要多多努力啊。” 如今宫中的妃嫔,多多少少知道皇后娘娘的为人,听见皇后训诫,也只是面上笑一笑罢了,哪里会相信她这般贤德,容得下皇嗣出生呢。 “瞧瞧果郡王家的福晋,如今有孕八月,就快生产了。 晟妃和恬妃,等下稍留一留,帮本宫挑一挑送她的礼物。” “是,皇后娘娘。”陵容与恬妃二人应了,其他人也识趣的离开,自顾去想得宠的办法去了。 皇后也确实是为了挑选礼物,并没有说更多余的话了,只不过陵容走时,皇后娘娘又找了个借口,将恬妃留了下来。 不用多想,便知道她又起了挑拨离间的心了。 陵容没有多留,反正恬妃再次燃起抢夺后位的心思,不怕她被皇后拉拢走。 本以为今天终于能休息了,刚一回水木明瑟,木槿便说宫中的博尔济吉特贵人来信了。 “博尔济吉特贵人?”陵容着实是有些诧异,这博尔济吉特贵人在自己刚入宫的时候帮过自己一次,本想着日后能还了这个恩情,谁知道她竟然抱病休养,再也不出钟粹宫了。 真真切切和前世一样,在后宫之中做个隐形人。 皇上倒是偶尔看她一眼,不过却从不留宿,因此也无人将她视为敌人,皇后也会在节日时,给她送些礼物过去。 陵容倒是一直记得她,偶尔也会送些自己的绣品或者是补品,但博尔济吉特贵人从未回礼,也不知道是否喜欢。 如今她居然主动来信,怎能不叫陵容觉得激动。 “莫不是博尔济吉特贵人在宫中遇到了难处?”陵容心中有些担忧,也没多问,便快速拆开了信件,信件内容很短,陵容扫视两次,就看完了全部内容。 照水瞧见陵容皱紧了眉头,不由得也有些担忧,“娘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陵容叹了口气,将信件递给照水,“齐妃和康答应对夏贵人出手了。” “这……”照水看完了信,不由得也有些担忧,“夏贵人可知道这事儿了?” “博尔济吉特贵人,也只是偶然听到了她们的谋划,具体怎么做,她是不清楚的。 至于为何要告诉我们,其实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要被栽赃而已。” “若不是这个原因,只怕博尔济吉特贵人不会告诉娘娘吧。” 陵容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毕竟博尔济吉特贵人向来不参与后宫中事,但如今她能知道这样隐秘的事儿,想来在宫中也有不少隐藏的势力。” “皇上并不宠爱,但博尔济吉特贵人还能有自己的人脉,当真是叫奴婢惊讶。” “这后宫之中呢,从来少不了蒙古来的妃子,历朝历代的,总会留下些根基。” 陵容示意照水处理了那些信件,她此时也在思考,到底如何帮一帮夏冬春。 她倒是没有考虑过不帮夏冬春这个选择,毕竟入宫之后夏冬春也帮助自己良多,前世那些冲突,再提起也着实是有些斤斤计较了。 只不过自己如今远在圆明园,想要帮助在宫中的夏冬春并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照顾夏贵人的太医是谁?” “好像是一位姓祝的太医,奴婢派人调查过,并不知道此人的来历,这位太医家中的情况也没能查出来。” “这个应该是夏家为她安排的,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陵容隐约有些印象,因此也并没有太过担忧,再加上齐妃是个不太动脑的,怕是也很难想出什么隐秘的法子。 “娘娘,我们该如何做呢?” “如今在圆明园,我们鞭长莫及,能做的也只有提醒夏冬春,务必要小心齐妃与康答应。” 陵容犹豫了一瞬,还是觉得再上个保险为好,“罢了,给卫临递个消息,叫他最近找个借口回宫照顾夏贵人。” “是,娘娘。”照水答应了下来,她看了看手中的信件,突然便提出了一个问题,“博尔济吉特贵人都知道了她要如何被栽赃了,真的会不知道齐妃娘娘对付夏贵人的手段吗?” “她也许知道,但没有责任告诉我们,能告诉我们有人要对夏贵人下手,已经很是难得了。 说到底,夏贵人还要感谢她呢。” “为何博尔济吉特贵人不直接将此事告诉夏贵人呢?即便娘娘与夏贵人关系尚可,娘娘其实也并没有任何必须要帮助夏贵人的理由。 奴婢着实是想不透,博尔济吉特贵人为何要这样做。” “其实我也想不透,”陵容叹了口气,她看着照水将那封信打湿,在水中揉散彻底毁掉,“也许是她别无选择,也许是她觉得我是个能信任的。 毕竟博尔济吉特贵人曾经帮助过我,无论如何,我都该还她这个人情,保护她一次的。”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将娘娘吩咐的事情处理好,尽快叫卫太医回宫。” 陵容点了点头,她思索着宫中的情况,有敬贵妃坐镇,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但当照水回来的时候,却为陵容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敬贵妃,被送来圆明园了。 甚至来圆明园后的第一时间,敬贵妃便赶来了水木明瑟,与陵容见面。 陵容仍旧惊讶,但很快就起收敛了神色,如常询问敬贵妃的身体情况。 “我一切都好,只不过夏贵人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夏贵人?” 陵容盯着敬贵妃的脸,心中倒是一颤,“夏贵人出了什么事儿?” “自从皇上带着你们离宫之后,宫中便冷清了下来,夏贵人也放心起来,敢时不时去御花园走一走了。 但自从齐妃回宫之后,便时不时派人去看望她,甚至还邀请夏贵人去长春宫闲聊。 只不过夏贵人都是以自己身体不适为借口,尽数拒绝了。” “夏贵人还是有些防备心的,知道在怡性轩中养胎,不接触突然热情的齐妃娘娘。”陵容闻言稍微放下了心,转而询问她最关心的问题,“姐姐是如何发现她情况不对的?” “有一日我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碰见了她,夏贵人面色有些苍白,还一直诉说着自己腰有些疼痛。 我担心是皇嗣出了什么事,便再三嘱咐鸣玉为她请来太医瞧瞧。” 敬贵妃叹了口气,她似乎也有些无奈,“但是太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嘱咐着夏贵人勿要贪凉,殿中少用些冰而已。 自那日之后,我便再没有见到她,直到昨日离宫后才听闻,她竟然晕倒在了妹妹你的承乾宫中。” “什么?” 没想到这件事还与自己有关,陵容不由得增大了声音,她攥紧帕子,“夏贵人为什么会去承乾宫呢,姐姐可知道缘由?” “我也是在来圆明园的路上听闻的,具体的情况并不知晓,虽然派了人回去查看,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消息。 毕竟圆明园离宫中还有一点距离,想必还要稍晚一些才能知道缘由。” 敬贵妃握住了陵容的手,虽然面上不显,她也知道陵容此时有些慌乱,“妹妹不要太过担心,你想一想,承乾宫都留下了什么人,她们都是可信的吗?” “承乾宫中,留下的几乎都是内务府分来的粗使宫女和太监。只有一个棠棣,还算是个值得信任的。” “还有值得信任的人便好,至少不是全无所知。 妹妹做好心理准备,我担心,有人趁着我出宫之时,对夏贵人下手了。 夏贵人晕倒在妹妹的承乾宫,只怕是有人想趁着你不在,栽赃给你留在承乾宫中的奴婢。” 陵容自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此时她为了避免自己心急落入圈套,也不敢立刻传信回宫询问情况,只能焦急地等着敬贵妃的人传消息过来。 第376章 思考对策 陵容心中焦急的很,但敬贵妃的人却迟迟不来,敬贵妃甚至已经离开去天然图画整理物品了。 “娘娘,奴婢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卫太医,待他回宫之后,立刻就会赶去延禧宫。 至于夏贵人晕倒一事,卫太医也会尽快查明的。” 陵容长叹了一口气,她端起茶杯又放下,许久才点了点头,甚至笑出了声音来,“许久没有被人栽赃了,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见陵容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照水也终于放下心来,她轻吐了一口气,“奴婢还以为娘娘忧心的坐立不安呢,这一整个下午,都没好好坐着休息。” “确实有一点,”陵容面对照水,向来是不藏着掖着的,“只不过齐妃和康答应两人,都是与皇后娘娘关系紧密之人。 就算真的要查,她们两个也脱不了干系。知道动手的人,想查她们的破绽就会变得容易。 更何况,我们还有博尔济吉特贵人,她知道齐妃与康答应的计划,也算是一个证人。” “只不过……” 照水对博尔济吉特贵人作证这件事儿并没有抱太大期望,毕竟这位贵人只想明哲保身,不为自家娘娘作证,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不必太过担心,博尔济吉特贵人既然能写信送来,就证明她不是个袖手旁观之人。 只怕又要多欠她一个人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奴婢也着实想不通,为何博尔济吉特贵人要三番两次地帮助娘娘呢?” 照水摇着头,一脸的疑惑不解,“若是从入宫伊始,博尔济吉特贵人就与娘娘成为姐妹,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奴婢倒是能想的明白。 但这位贵人并非如此,对娘娘帮助,似乎也只是顺势而为,从未寻什么回报,这叫奴婢怎么想的清楚呢?” “你啊,钻牛角尖了不是。博尔济吉特贵人第一次帮助我们,是你求到了她的门前。 叫他身边的太监帮忙实乃举手之劳,对她而言并不会有任何损失,甚至还能因为对我有恩,得到一个帮手。 昨日给我们写信,原因也很清楚,她担心自己被栽赃,找个与夏贵人关系不错的妃嫔通风报信罢了。 至于为什么选我,你应该明白的,照水。” “奴婢明白了,博尔济吉特贵人不过是顺势而为,而非有意为之,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忧。” 陵容嗯了一声,她终于用了一口那碗放凉了一些的茶,“但该有的警戒之心还是要有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受过恩惠,就要做好回报的准备。” 陵容这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敬贵妃的人当日还是没有赶来圆明园,叫她不由得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这一夜陵容并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她便叫来照水,叫她去天然图画看看,敬贵妃那儿有没有什么消息。 “按道理来讲,圆明园与宫中并没有太远,耽误了这般久,只怕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差的结果就是夏贵人已经落了胎,并且这罪责已经被推到了我的头上。” “娘娘勿要太过担心了,奴婢这就去天然图画,尽快把消息带回来。” 照水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因为敬贵妃派去的人,仍旧没有来到圆明园。 反而是后一步回宫的卫临,将消息先一步传回来了。 “娘娘,卫太医的消息!” 照水跑的气喘吁吁,大热的天气里,他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脸上也不断流淌下汗水来。 陵容叫木槿拧了帕子,给照水擦过脸之后,才叫她说卫临送来的消息。 “娘娘,卫太医说夏贵人确实着了道,昨日晕倒在承乾宫,也是因为药物的作用。” “药物?” “卫太医说,最近天气炎热,蚊虫多的很,敬贵妃便派人在各宫撒药除虫,娘娘虽然不在承乾宫,敬贵妃也还是派人去放了药。 这抛洒的药物之中,有一种名为蟾酥的药材,虽然可以攻毒杀虫,但剂量过大的话,会出现头晕呕吐的中毒症状。 夏贵人有孕,身体本就有些虚弱,接触了这些药物之后,便晕倒了。” 照水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水,脸上有些疑惑,“据奴婢所知,蟾酥这药材取之不易,虽然不是最珍贵的,但几乎不会用在驱虫的药物中。 况且剂量是非常重要的,没有太医院开出的药方,是绝对不能随意使用的。 想要起到驱虫杀虫的功效,有更低廉的药物可以选,怎么会用到蟾酥呢?” “如你所说,这蟾酥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掺入其中的。 夏贵人的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在御花园中散步,只怕这药不仅仅是抛洒在各类植物上,还有可能抹在夏贵人最有可能接触的物品上。” 陵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便只能做出这般猜测,她叹了口气,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卫太医可有告知为何夏贵人去了承乾宫?” “卫太医问过,但夏贵人只说她最近闲逛常常会碰到康答应,便缩小了活动的范围,见承乾宫中花开的好,时不时就会过去看看。 昨日晕倒在那儿,想必也是被人发现了她行动的规律,遭到算计了。” 照水将自己的观点说了出来,她叹了一口气,“娘娘,棠棣她……” “我知道,将夏贵人放进承乾宫中,并不能说是她的错。” 陵容打断了照水的求情,将木槿送上来的凉茶推给照水,“若她当真无心,我不会责罚,但若是她当了墙头草,背叛了我。 就算她过去帮了不少忙,我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了。只不过……到底会抱住她一条命。” “棠棣此时定是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奴婢昨日请卫太医帮忙传信时,也叫他帮忙提点了棠棣两句,如今她定然紧闭承乾宫的门,再不叫人随便进入了。” 初步了解整体的情况之后,陵容才开始询问起夏贵人的情况来,得知她与皇嗣都安然无恙,这心便放的更加彻底一些了。 “棠棣一人留在宫中我不放心,叫木槿回去帮一帮她吧。” “娘娘,大部分的人都给您派去照顾阿哥和公主了,若是木槿再离开的话,您身边伺候的人就更少了。” “不必太过担心,皇后的力气都用在了延禧宫,如今夏贵人的胎没有打下来,皇后娘娘一定会着急的。” 陵容想的清楚,皇后把手段都放在了延禧宫与承乾宫的话,就势必会趁着这段自己不在承乾宫的时间做事。 如果不立刻派人回去的话,只怕会落入皇后陷阱中。 但派回去的人又不能太过显眼,芳菁和照水便不能选,最后也就只能选木槿这个不常跟着陵容出去的了。 “这件事还要过皇后的明路,否则很容易成了皇后栽赃我们的又一证据。” 但是这借口并不好找,毕竟就算再合理,皇后也能说木槿是自己的人,听自己的吩咐去做什么害人之事,也是难免的。 不然…… “照水,你走一趟万方安和吧,就说夏贵人遇到了事情,请皇上与本宫一起去天然图画,向敬贵妃问问具体的情况。” 陵容此时也想通了,只要是自己派回去的人皇后都可以说是别有目的,但若是皇上派回去的,皇后便不能再多说什么。 至于皇上身边还有个苏培盛,叫他帮忙查一查棠棣,他也绝对不会拒绝的,甚至自己也可以在皇上面前摆脱嫌疑。 “那娘娘,还要叫木槿回宫吗?” “不必了,我们请苏公公回宫,查的能更快些。”陵容坐在镜前,用螺子黛简单地补了补眉毛,又用香粉压了压脸上的红润。 好在陵容一夜没有睡好,不用太过描画,就已经足够素净了,不至于叫皇上知道了夏贵人的事儿,觉得自己的装扮碍了眼。 虽然这些事情是小事,但陵容小心翼翼惯了,必然不会叫自己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出错的。 待她收拾完了后,就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照水才匆匆回来,告诉陵容自己已经请了皇上,也告知了敬贵妃。 “听说是宫中的夏贵人出了事儿,皇上立刻便应允了,此时已经出发去天然图画了。 娘娘换一身衣服,我们也尽快赶过去吧。” 待陵容赶到天然图画的时候,敬贵妃已经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了皇上。与此同时,敬贵妃派回宫中的奴才也赶了过来,将夏冬春晕倒在承乾宫的事儿也告知了皇上。 陵容装作一脸茫然,她叫住那个奴才,又叫他重复了一遍。 “这……皇上、姐姐,宫殿中所有的妃嫔都来圆明园的话,宫殿的门就会上锁,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打开的。 夏贵人究竟是如何进入承乾宫的呢?难不成是有人放她进去?” “妹妹,会不会是你宫中宫女打开宫门清洁,夏贵人碰巧遇到,才进去了?” “我还没有派人回去,对这些事还一无所知。”陵容故作叹气,她看向皇上,“我本是担心夏贵人身体不适,方才请皇上来姐姐这里听一听情况,好叫何太医回去看看。 却未曾想到,此事居然与承乾宫扯上了关系。” “你与夏贵人关系本就不错,担忧她也是寻常。若你想派人回去看看,就叫何桉鸣回去吧,你身边的人也可以派回去一个,看一看承乾宫的情况。” “臣妾谢皇上开恩,但是如今夏贵人晕倒在承乾宫,臣妾宫中的人也有责任。 若是夏贵人是遭人算计才晕倒的,臣妾免不了要染上怀疑。 为了避嫌,臣妾便不派人回去了,还请皇上请身边的人回去瞧一瞧,也好让夏贵人安心,知道皇上在意她。” “你啊,想的真是太多了。” 皇上倒也没有拒绝,他刚想吩咐苏培盛派个人回去,小厦子便走了进来,“皇上,宫中的卫太医传来消息。” “可是夏贵人的事儿?” 小厦子点了点头,便将陵容早就知道关于蟾酥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这蟾酥一出现,便证明了夏贵人的晕倒并非意外,而是真真切切的被人算计。 皇上看向陵容,心中思索着她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刚刚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在这宫中,果真是要处处多心,才能活的轻松些。”敬贵妃突然出声,她喃喃自语一般叹气,伸手拉住了陵容的手,“这宫中,真是日日都不太平。” 这一句状似无心的话语,却打消了皇上心中的怀疑,他也知道后宫之中从不平静,互相算计倾轧,不比前朝差多少。 “苏培盛,叫何桉鸣与你一起回去,看看夏贵人的情况。 不必着急回来,要等到夏贵人一切稳定。” “奴才明白。”苏培盛应了下来,他一抬头,便看到了陵容的眼神,他猜到陵容是有话要说,便在门口略等了等。 很快,照水便赶了过来,将陵容的话告知了苏培盛,要他帮忙查一查棠棣和承乾宫中的其他人。 听闻是这样的事儿,苏培盛立刻就答应了,他本来还以为晟妃要吩咐什么叫他为难的事情,心中不知道想了多少次拒绝的话。 “请晟妃娘娘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娘娘还说,若是苏公公查出了任何问题,都可以先一步告诉皇上,娘娘绝对不会因此为难于公公的。 毕竟此事发生在承乾宫中,棠棣和其他的宫人都有嫌疑,娘娘不好徇私。” “皇上身边有娘娘这样知心之人,当真是难得福气。”苏培盛平日里也确实没少为陵容美言,毕竟陵容知道那些隐秘的事情,总要讨好的。 但之后就不用了,甄玉娆学东西很快,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皇上接进宫中。 待甄玉娆崭露头角,得了皇上的喜爱,自己便趁这个机会向皇上表明自己对崔槿汐的心意,也许还能得到皇上的赐婚呢。 “那便辛苦苏公公了,奴婢不多做耽误,便先一步回去侍奉娘娘了。” 照水向苏培盛行了个礼,没有多说任何话,便即刻向陵容复命去了。 第377章 药量 苏培盛回宫之后,立刻便去了延禧宫,了解夏贵人的情况。 夏贵人虽然没见到陵容和恬妃的人,但看到苏培盛也算是露出个好脸色,没有叫苏培盛太过尴尬。 只不过对于她而言,皇上指派了苏培盛回来,不过是顺便关心罢了,不见得有多少真心。 但苏培盛是个能言善辩的,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夏贵人情绪不好,便将如今的情况一一说明了,包括皇上为什么没有回来,自然也包括陵容与恬妃为什么没有派人跟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小主是被人谋害的?” 夏贵人这一句反问叫苏培盛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圆明园的主子们都知道了情况,夏贵人自己却一无所知,甚至还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晕倒而已。 “小主诶,您、您这也太大意了些。好在您福泽深厚,您和皇嗣都没有出什么岔子。” “本小主不过是去赏个花儿,谁知道就会中了招呢。现在可查出来了,到底是谁对本小主下手?” “小主,”苏培盛着实是有些无奈,他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奴才刚刚才赶回宫中,气都没喘匀就来看您的情况了,还没来得及去查明呢。” 夏冬春皱了皱眉,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了。 苏培盛知道夏贵人的性子如此,也不会太过计较,但也确实生了几分情绪,不愿意继续宽慰下去了。 他拱了拱手,向夏冬春行了个礼便要告退,没想到夏冬春却突然开口,叫他先休息休息再去查案,不急于这一时。 如果忽略掉一旁挤眉弄眼的鸣玉,苏培盛怕是真的会觉得夏贵人是个体恤下属的好主子了。 他甚至转头看了鸣玉一眼,后者毫无所觉,仍旧忙着给夏贵人出主意呢。 “奴才谢过小主关心,但就算休息,也还是等何太医为您把过脉之后,奴才才能放心去休息。” 苏培盛即便看出来夏贵人不是真心的,面上仍是滴水不漏的表示感谢。 得了夏冬春的允许,何桉鸣立刻上前为她把脉。 本以为很快就可以结束,何桉鸣却在把完脉之后,却又请夏冬春换了一只手。 他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不仅苏培盛有些担心,就连向来粗心大意的夏贵人都察觉出了不对,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何桉鸣。 “小主,您最近可是会时常感觉下腹坠痛,或者是腰痛?” 夏冬春点了点头,这些症状她都有,一开始还以为是被人下了什么麝香或者红花的,还叫了好几个太医过来诊脉。 但所有的太医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只是嘱咐夏贵人最近减少走动的频率,好生在殿中休养。 “太医还说,有孕初期,很多女子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要没有出现流血,就不必太过担忧。” 鸣玉回忆着几个太医说过的话,还将夏冬春用过的药取了出来,“奴婢听从晟妃娘娘的吩咐,将小主用过的药都留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这些药都在这儿了,何太医您看一看,可是有什么问题?” 何桉鸣看了看那些药材,一包又一包,着实是不少。但好在并不是药渣,还可以很轻易的分辨出都是些什么药物。 “微臣查看了一番,那些药材都是保胎药,只不过根据夏贵人的身体情况略做了一些调整,并没有任何异常。” “那……”鸣玉将那些药材重新打包,收回厅中的柜子里去,“那小主的症状,又是如何造成的呢?” “此时我还不好确定,但是在给夏贵人把脉的过程中,感觉到滑脉微弱,似有若无,着实是叫人惊讶。” “何太医,你把话说清楚点,这种脉象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冬春听不懂何桉鸣到底在说什么,心下便有些急了,她催促着何桉鸣开口,为自己解释一番,“勿要婆婆妈妈拖拖拉拉,可是本小主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夏贵人,并非是微臣有意拖延,只是您的脉象奇怪,微臣一时之间也没想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何桉鸣皱着眉头,仍旧在思考夏冬春脉象的怪异之处,“脉象忽隐忽现,证明皇嗣身体极差,出现了问题。 但偏生夏贵人出了这次晕倒,和小腹坠疼之外,没有其他症状出现。 甚至夏贵人面色红润,瞧着便知道气血充盈,倒显得这脉象古怪的紧了。” 夏冬春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格外恼怒。 但何桉鸣恍若未觉,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自己的猜测,“如今看来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娘娘中了毒。此毒毒性温和,潜伏期很长,直到如今才展露了端倪。 好在脉象仍在,证明皇嗣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当务之急,便是查出到底是什么毒药。” 苏培盛也算是听明白了,何太医这意思是要查一查怡性轩,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但夏冬春与鸣玉显然都没有察觉何桉鸣的意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鸣玉开了口,“何太医可要查一查娘娘的饮食?但祝太医在小主用膳之前都会检查一遍,并没有任何异常出现啊。” “不,”何桉鸣摇了摇头,“依照微臣的猜测,这毒药的药效奇特且见效极慢,几乎不可能从日常饮食摄入。 很有可能是殿中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放入了毒药,夏贵人,微臣可否查一查蜡烛,还有香炉等物?” “这蜡烛常用,但是香炉自从小主有孕之后,便再没有用过了。” 鸣玉也不确定是哪一根蜡烛会有问题,便想也不想地,将库房中的蜡烛都带了过来。 何桉鸣也不觉麻烦,当真就坐在桌旁,一根根查证起来。 苏培盛看得疲惫,想着还有晟妃的吩咐,便先一步告退,借口先去查承乾宫了。 “苏……苏公公,”夏冬春差点叫了苏培盛的名字,她顿了顿,“是本宫自己去承乾宫的,其实与晟妃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儿花开的不错,除了本小主,也没有人敢过去。” 苏培盛是个人精,他从夏贵人口中品出了一丝异常,他眼睛一转,“夏贵人,您的意思是,您去其他地方散步,都会有人前去打扰?” “是啊,那个康答应就像个跟屁虫一般,走到哪里她要跟到哪里。 说了她多少次,没有一点儿作用,害的本小主哪儿都不能去。 就连去敬贵妃那儿,她也要亦步亦趋的跟着,敬贵妃也不会拒绝她,害得我一直不得安宁。 最后只好在延禧宫中闲逛,可这风景总是会看腻的,所以便去了承乾宫,晟妃可不怎么喜欢康答应,她自然不敢跟着去,我才得了几天安生。” “这样说来……”苏培盛故意止住了话头,他已经意识到,康答应并非是不敢跟着夏贵人去承乾宫,只是故意为之罢了。 目的就是叫夏贵人形成错误判断,从而落入到她们的陷阱之中。 但这话苏培盛自然不会立刻表明,他意识到之后便住了口,想着夏贵人想通之后应该可以意会。 只不过他高估了夏冬春,后者不仅没有意会,反而再次催促起苏培盛来,“你今儿怎么也吞吞吐吐的了,有什么话快些道来。” “夏贵人,奴才只是有了一些猜测,但是如今并没有证据也不好跟小主细说,待奴才查明来龙去脉之后,定会一一告知小主的。” 夏冬春皱着眉思索,但却始终没有想清,苏培盛到底是从自己的话中发现了什么问题。 她甚至开始觉得,当真是承乾宫有问题,苏培盛这般吞吞吐吐,就是维护安陵容的颜面。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来安陵容谋害自己的理由,只能归结于是自己想错了。 “难不成这一切是康答应的预谋?但是她是怎么确定本小主会去承乾宫的呢。” 听见夏贵人能想出这样的答案,苏培盛心中一阵激动,有一种吾家贵人初长成的感觉。 只可惜夏冬春想的不多,余下的事儿还需要苏培盛与何桉鸣去查。 “此事还要奴才去查一查,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还请小主不要过于担心,有皇上为您做主,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本小主自然信得过皇上和你,”夏冬春随便应付了苏培盛一句,目光就落在了何桉鸣身上,“何太医,你有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啊?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还请夏贵人恕罪,微臣暂时还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何桉鸣也是有些无奈,脉象明明有异常,却在店中没有查出任何异样的物品,这叫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夏贵人,微臣和苏公公,先去承乾宫查一查,想必那里会留下一些线索。” “去吧,要是查不出什么消息你们两个也不必回来了,直接回圆明园向皇上禀报你们二人的无用就是了。” “还请小主放心,奴才与何太医一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这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离开了延禧宫,站在公道的时候忍不住齐齐叹了口气。 “夏贵人和她宫中的宫女,对如今的情况一无所知,着实是难从她们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苏培盛几乎要忍不住笑了,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对自己这么不上心的妃子,对什么事情一问三不知,但没想到对她的姐妹倒是十分相信。 “夏贵人……”苏培盛也叹了口气,但两个人都是服侍这些主子的,又哪里敢多说什么,“何太医,我们直接去承乾宫吧。” 到了承乾宫之后,两人叩门许久之后,棠棣方才迎了上来,自从夏冬春出事之后,承乾宫便没有开过门,因此开门也慢了很多。 但好在,棠棣是个听话的,将那日的一切都保留了原状,就连夏冬春碰到的摇椅,还是倒在地上的模样。 不出意外的,何桉鸣在树下发现了驱虫的药粉,就连花坛中的花根下都洒了不少。 因为这些东西保存的都很好,何桉鸣很轻易地便查出了药粉中的蟾酥,也因此明白了夏贵人晕倒的原因。 “夏贵人现在身体情况,是这个蟾酥引起的?” “不像,感觉还有另一种药物,蟾酥若是长期接触,夏贵人现在的胎一定保不住。” 但好在,这次回宫也不是全无收获,有这蟾酥入手,并能揪住幕后之人的小辫子。 “那何太医便先回太医院,查一查这蟾酥是不是从太医院流出的。 我去查一查内务府,确认一下宫外有没有流入过蟾酥。” 两人一拍即合,便分头行动,苏培盛却去而复返,调查起棠棣来。 承乾宫的宫女太监,都说没有发现棠棣有何异常,甚至棠棣除了承乾宫中的人,都没有去见过任何人。 苏培盛也知道,这说明棠棣确实是忠诚于晟妃的,看来这些抛洒的驱虫药物,棠棣事先也是不知情的。 这样一来,晟妃倒是可以安心了,宫殿中没有任何钉子,能被人得手,也是因为主子不在罢了。 在嘱咐棠棣看管好承乾宫之后,苏培盛终于是走了,不过他没有去查药材的情况,而是将负责抛洒驱虫药的负责人给找了出来。 承乾宫中抛洒药物的剂量远比其他宫殿中的要多,甚至比延禧宫要多出足足三倍。 所以这个负责的人,一定是被人买通的,苏培盛再清楚不过了。 苏培盛毕竟是皇上的人,内务府的人不敢拖延,要找的人很快便被找了出来,战战兢兢地会在夏冬春面前,哭嚎着奴才冤枉。 只不过苏培盛一个眼神,那奴才便哑了声音,夏冬春扶着肚子,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人。 “夏贵人,此人将掺了蟾酥的驱虫药撒满宫中,承乾宫更是有意洒了好几倍,方才致使小主晕倒。” “说,你是受谁指使的。” 夏冬春一听见自己是被这奴才害的晕倒的,立时便恼怒起来,柳眉倒竖地呵斥的了一句,“胆子这么大,你的狗命不想要了!” 第378章 混乱的场面 那奴才吓得一抖,他看了看夏贵人,“奴才、奴才只是正常抛洒驱虫药,承乾宫多些,也不过是手下没有把控好药量而已。 况且承乾宫的晟妃娘娘不在,这驱虫药就算是撒的多了,也不会影响到晟妃娘娘啊。” 那奴才狡辩着,却也真有几分道理,“况且,这种蟾酥确实珍贵,但只要不有意去接触,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奴才只不过是奉命撒药罢了,又哪里会算到贵人您会去承乾宫呢? 其余事情暂且不论,延禧宫的药物,并没有过量啊小主!” “这……你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夏冬春愣了一下,竟然就这么同意了那奴才的所说的话。 苏培盛在心里甚至发出了啊的一声,他当真是不太理解,这位主子怎么就能这么容易相信了别人。 “胡广进,你说你不知情,”苏培盛将话头接了过来,“那这驱虫药中的蟾酥又是从何而来,这宫中历来用过的驱虫药物中可从未放过这味药材。 你若是说出实话,夏小主还能高抬贵手,不计较你的过错。 但你若是执迷不悟,非要装傻,我就直接将你压去圆明园,叫皇上亲自处置!” 那个叫胡广进的太监一听见皇上的名字,就开始害怕起来了,他瑟缩地看着夏贵人,“奴才……奴才也只是听康答应的吩咐,在承乾宫中多抛洒一些驱虫粉罢了。 至于这蟾酥是怎么放进去的,又为什么要多放药粉,康答应都没有与奴才说明。 奴才当真是一无所知,夏贵人,还请您宽恕奴才。” “康答应?”夏冬春这脾气瞬间又提了起来,她也没再逼问胡广进,而是转头看向鸣玉,“去,将康答应那个贱人给本小主带过来!” “是,小主。” 鸣玉风风火火地走了,甚至没有给苏培盛留下阻拦的时间。 如此一来,苏培盛就只好侍立一旁,继续由夏冬春主导这次的事情。 但他也做好了准备,要认认真真听夏贵人的审问,时不时补充两句,免得夏贵人被人再次蒙蔽,错过了真凶。 因着不一会儿会有许多人,如双担忧殿中太热,叫夏冬春燥热,便将冰鉴从门后挪了进来。 不多时,鸣玉便将康答应带了过来,后者一脸莫名,即便见到了胡广进也仍是那般模样,仿佛她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夏姐姐,鸣玉突然跑到我那里,颠三倒四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 “贱人,你胆敢谋害本小主!”夏冬春一拍桌子,就开始怒斥起康答应来,“如今鸣玉将事情和你说了清楚,你居然还要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反倒询问起本小主来了!” “什么?”康答应忙摇摇头,她上前两步,“姐姐,我一直想要和姐姐相互扶持,得皇上的恩宠,又怎么会想不开谋害姐姐呢? 姐姐勿要信了这个奴才的胡言乱语,生分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啊!” “情谊?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情谊,本小主也不会与你这样的贱人为伍。 你做下的事情,这个……这个奴才都已经说了,你还不承认吗?” 夏冬春一时之间忘了胡广进的名字,她愤怒地一指,将后者吓了一跳。 只不过因为太过恼怒,夏冬春的身体也开始不适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小腹有些坠痛,就连五官都开始有些扭曲了。 苏培盛最先发现的不对,他叫了一声鸣玉,示意她问问夏贵人的情况。 “小主,小主?”鸣玉颇有些慌张,她与如双冲到了夏冬春的面前,“如双,快去把太医找来,为小主把脉。切记,多叫几位太医过来!” 如双急忙跑了出去,夏冬春此时勉强还能说上两句话,但是脸上的汗水已经渗了出来,“肚子、肚子好痛……鸣玉……” “小主,如双已经去请太医了,一定无事的,您放心!”鸣玉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只能尽量叫夏冬春平躺,调整呼吸达到减轻疼痛的效果。 康答应也慌张起来,她挪着碎步上前,握住夏冬春的另一只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夏冬春虽然还疼着,但是一见到康答应这个谋害自己的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挥开,“贱人、你滚开!只因为你本小主才会这么疼痛……鸣玉、让她走!” 不等夏冬春话说完,鸣玉已经开始请康答应走了,但她不敢拉扯,就只能言语劝阻。 可康答应就像是故意一般,仍旧拉着夏冬春的手不放,“夏姐姐,我是担心你的情况,若是不能看你平安下来,妹妹这心里又如何能安定呢。” “康答应!”鸣玉急的也顾不上主仆关系了,她一把拉住康答应的手臂,将人直接甩开,“小主疼的难以忍受,若是不小心伤到您可就不好了,您还是避一避吧。” “你这以下犯上的奴婢,居然敢对主子动手,”康答应被甩的快要站不稳,身体摇晃了好一会儿,方才稳了下来,她立刻便怒了,“看在夏姐姐身体不适的份儿上,暂且不处罚你。 等夏姐姐情况稳定,你自己去储秀宫领罚!” 鸣玉心中气恼,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她直接绕到康答应那边,继续握住夏冬春的手,“小主,太医马上就来了。” 眼见着殿中已经没什么能管事儿的人,苏培盛便幽幽开口,“康小主,瞧您急的,满头满脸都是汗,不如先坐下休息,太医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康答应敢对鸣玉发火,却不敢对苏培盛发火,她甚至点了头,一脸忍着怒气的模样坐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何桉鸣、卫临和祝太医都提着药箱赶了过来,如双气喘吁吁跟在后面,一进门就问小主如何了。 何桉鸣等三个太医分别为夏贵人把脉,随即便嘱咐如双去熬煮保胎药。 “鸣玉姑娘,夏贵人究竟接触了什么,怎么突然腹痛难忍了?” “小主……小主一直在审问胡广进还有……”鸣玉看了康答应一眼,并没有敢说出她的名字,“因此一直都坐在这里,并未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啊,甚至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 “先施针止痛吧,卫太医。”何桉鸣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用查周围情况的理由将鸣玉叫了出来。 “何太医,我们要去查哪里?” “鸣玉姑娘,你仔细说一说,都有什么人接触过夏贵人,或者殿中有没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小主在审问胡广进的时候,一直都很好,但康答应进来之后,小主被气的十分恼怒,方才出现了异常。 何太医,小主这个情况,会不会是因为情绪波动造成的?” “确实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但夏贵人脉象不对,还是受到了其他东西刺激。 难不成,是康答应身上……” 鸣玉闻言瞪大了双眼,她立刻扭身,就要回殿中质问康答应。 “鸣玉姑娘,先不要急。”何桉鸣开口,将鸣玉给拦了下来,“严格来说呢你我都算是仆,而康答应是主,你贸然进去,也无法对康答应搜身,还会叫自己染上麻烦。 还是先等夏贵人情况稳定,由她做主调查吧,你看这样如何。” “何太医说的有理。”鸣玉平复着情绪,但正厅里夏贵人突然一声惨叫,还是叫她有些着急,猛地便转身冲了进去。 何桉鸣随后跟着,眼见着鸣玉撞上了冰鉴。 “小心!” 鸣玉不记得这里有个冰鉴,没注意就撞了上去,好在没出什么事情,她也没太关注,直接跑去了夏冬春那里。 苏培盛与何桉鸣倒是更关注这个冰鉴,两人齐齐走到冰鉴前,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冰鉴放的位置不对,看看是临时挪过来的。” “不然鸣玉姑娘也不会撞上。”何桉鸣也同样觉得不对,他凑近冰鉴,却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毕竟麝香这一类的药物,也不能放在冰鉴里用。 “何太医,这冰鉴有问题吗?” “目前没有看出来,”何桉鸣还是不死心,他捏了一块冰,手上却莫名沾上了红色,“这是……” 苏培盛一脸惊讶,他也凑过去摸了一把冰块,手上也同样染上了红色。 “苏公公,其他宫殿中的冰块,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吧。” 苏培盛点了点头,他不动声色,呼喊着其他人将冰鉴端出去,“夏贵人这般疼痛,不宜再受凉气,快拿出去。” 因着手上沾染了不知名的东西,何桉鸣也不敢再凑到夏贵人面前,生怕引发问题。 好在几针下去之后,夏贵人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痛呼声也渐渐消失了。 康答应看了看夏冬春,又看了看这几个太医,脸色颇有些差,“既然夏贵人情况稳定,那本小主就先回去了。” “康答应,还请您多留一留,”鸣玉急忙开口拦下,她低头看了夏冬春一眼,“我们小主还有话想对您说。” 康答应狐疑地看了看满头满脸虚汗的夏冬春,也不好立刻就走,只能又重新落座,“你看看姐姐这情况,又哪里有力气和我说什么话。” “让你等,你就等。” 夏贵人身上的疼痛已经勉强止住了,她苍白着脸色呵斥了一声,“话那么多,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本小主的姐妹吗!” “是……”康答应十分不悦,但是夏贵人开口,她自然不敢不听。 “刚刚你一贴近本小主,本小主腹中就更加疼痛了,定是、定是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鸣玉,你去查一查!” “是,小主。”鸣玉立刻应了,她快步凑近康答应,作势就要请她去偏殿搜身。 康答应哪里忍的了,她呵斥着鸣玉,“本小主身上哪有什么东西,你这贱婢,居然还敢对本小主无礼。 夏贵人,你无凭无据,更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凭什么要这贱婢搜我的身。” “就凭你一到怡性轩,本小主就腹痛难忍,鸣玉,带康答应去搜身。 如今恬妃娘娘不在,在这延禧宫中,就是本小主做主!” 鸣玉得了允许,便半胁迫半请地将康答应带去了偏殿,康答应的贴身宫女文方倒是想阻拦,却被如双一把拉住,甩在了一边。 “苏公公,你是皇上的人,竟然都不阻拦吗!” 文方忍着疼痛,从地面上爬起来,她大声叫着苏培盛,试图叫他救救自家小主。 谁知道苏培盛却不帮忙,他哎呦一声,就跟着何太医一同出去了,顺手还将冰鉴和冰都带走了。 “苏公公,苏公公!” “不要大呼小叫的!”夏冬春被文方吵得烦了,又是一声呵斥,才叫她彻底安静下来。 卫临和祝太医对视,两个人没有多言,招呼着一个小宫女将保胎药给带过来,服侍着夏贵人喝下去。 这一碗药下去,夏贵人的情况就会稳定多了,卫临和祝太医两个人终于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鸣玉也赶了回来,她带着一个香囊,直接交给了祝太医。 “祝太医,您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祝太医打开那香囊,扑面而来的是馥郁的香气,在这香气之中夹杂着一种极为熟悉的味道,正是麝香。 “这里面装的是麝香。”祝太医忙收好了香囊,快步站的更远一些。 “小主,这香囊就是康答应身上搜出来的,就是因为里面有麝香,才叫小主这般不适的。 难怪小主平日里身体不适查不出缘由,原来都是因为这麝香压根不在殿中,而是在康答应的身上!” “贱人,为了要害本小主,居然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难怪发现不了。 鸣玉,将此事告知苏公公,求皇上为本宫做主,至于那个贱人,把她关在偏殿,不许出去一步。” “夏贵人,您不能这样做!”文方急忙开口,“您没有协理六宫之权,不能随意惩罚妃嫔,更没有禁足的权力。 您这样欺辱和栽赃康答应,良心让真的不会过意不去吗? 若是叫皇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了,您也一样会受罚!” 第379章 开始查证 夏冬春的脾气向来是大的,无论文方说些什么,她都坚持要康答应在禁足在偏殿。 苏培盛不管事儿,夏贵人一言堂,就算文方叫的再厉害也没有用。 夏冬春气的急了甚至骂了她一顿,还叫鸣玉赏了文方好几个巴掌,丢到偏殿与康答应一起禁足去了。 心中的邪火发出去了之后,夏冬春觉得全身舒畅,就连小腹也不觉得坠痛了,这一身的力气总算是恢复了。 卫临和祝太医再次为她把脉,察觉到脉象恢复,皇嗣也没有危险之后,终于齐齐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个时辰,何桉鸣与苏培盛终于赶了回来,他们查到夏冬春使用的冰块上,被人放了一种毒药,这种毒药极为奇特,会随着冰块融化成水挥发到空气之中,被人吸入之后,就会在身体中渐渐积累。 这种毒性,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以通过流汗排出体外。但是对于有孕之人,则会通过血液被胎儿吸收,长久之后,就会导致胎儿停跳,成为死胎。 这也是为什么何桉鸣之前把脉,一直觉得夏冬春脉象奇怪的根本原因。 如今因为保胎药的作用,夏冬春的脉象暂时恢复,但是她体内的毒性并没有解,还需要配制解药方才可以。 如今更重要的,便是查一查这毒药从何而来,夏冬春自然怀疑康答应,但派人问过之后,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康答应不仅不承认自己身上携带着麝香,甚至还倒打一耙,不断喊冤,说是夏冬春在污蔑自己。 文方和她的主子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人一唱一和在偏殿中不断的吵闹,叫嚣着让鸣玉将她和康答应放出去。 “可惜呀,贞常在不在,不然也许还能在偏殿听她们二人说书。”夏冬春喝着苦药,整张脸苦的都要扭曲在一起了,“把偏殿的冰鉴都撤了,本小主倒是看一看她们能扛多久。” “小主,这不算动用私刑吧,”鸣玉颇有些犹豫,毕竟康答应不是奴婢,是正经的小主,“皇上和皇后娘娘如今还不知道消息,更没有下令,这样处理会不会……越俎代庖?” “你说的皇上和皇后,如今哪个在宫中?”夏冬春十分不屑的瞪了一眼鸣玉,胸有成竹地开口,“既然都不在,那这延禧宫就是本小主说了算,康答应胆敢谋害,就要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小主,奴婢也只是担心罢了。不是康答应狗急跳墙,误伤了您怎么办?” “还需要她狗急跳墙吗?”夏冬春一想到那毒药和麝香,就忍不住怒火,“从前在我的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还以为她就是想巴结,却没想到是打着谋害的心思。 你想想,她这种人狠起来连自己都害,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定她的罪,若是真叫她逃了,我们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小主,康答应的父亲也不是什么高官。我们担忧皇上与皇后娘娘责怪也就罢了,真的需要这般顾虑康答应本人吗?” “顾虑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人,”夏冬春并没有愚笨到底,反而通过这次的事情猜测到了一些真相,“除了皇后娘娘,我再想不出来第二个会做这件事的人了。” “什么?小主您是……您是说这件事是皇后娘娘吩咐的?” 鸣玉恍然大悟一般,她喃喃地说着难怪,立刻便脚下生风地去偏殿撤冰块了。 但鸣玉刚走到门口,就被夏冬春叫住了,“去内务府找盆炭火来,给康答应暖暖身子。” 夏冬春眼睛一转,便想到了新的折磨人的法子,看来与恬妃住久了确实有些长进,起码这些折磨人的花样越来越多,不会像从前一样只会赏人巴掌了。 “是,小主。” 鸣玉自然听夏冬春的吩咐去内务府找了许一些去年剩下的炭火来,将其点燃之后还故意淋水,使得炭火盆中浓烟滚滚,将康答应和文方呛得不成样子。 听见鸣玉回禀她们二人的丑态,夏冬春别提有多高兴了。再加上她如今有孕,就算折磨康答应,皇上也会看在皇嗣的面子上原谅,她心中就更加得意了。 直到笑得够了,夏冬春才想起询问苏培盛来,“苏公公这几日都没有消息,可是他回了圆明园?” “小主,苏公公如今仍在宫中,听说他正跟着何太医一同查明那毒药的来源呢。” 夏冬春哼了一声,好几日都没有查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当真是无用的紧。 因此,她也没有那多问的心思,“把蜜饯拿来一些,那些保胎药难喝死了。 唉……也不知道晟妃她们多久能回来,整个后宫都没几个熟悉的人,都要憋坏了。” 听着夏冬春每日不重样的抱怨,鸣玉也只能不断地安抚着,“小主若是真的无聊,不如就给小皇子绣一个肚兜吧,小皇子要是能穿上额娘亲手绣的衣服,不知心里有多高兴。” “刚生下来也就那么点大,他知道什么呀?偏你这么重视,一件接一件的绣。”夏冬春抚摸着肚子,嘴上虽然说着嫌弃鸣玉的话,但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毕竟她确实喜欢小孩子,如今自己能生一个,自然要把所有好东西都准备给他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便将绣花绷和针线都拿过来吧,我为他绣上几针。” 鸣玉应了一声,便将绣篮带了过来,同时她还带了一把团扇,就这么坐在夏冬春身边给她扇着凉风。 “小主也当真是辛苦,这样燥热的天气里都不能用冰。” “那几个太医,一个两个的都告诫本小主不要用冰,会损害胎气。我也只能为了孩子,辛苦地忍耐着了。” 与夏冬春不同,鸣玉的庆幸更多一些,“还好太医们都嘱咐了这件事情,若小主一无所知还日日用冰的话,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啧,勿要说那些丧气的话,罪魁祸首都已经抓住了,用些冰也没什么的。” 夏冬春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条帕子几乎都粘湿了,她看着上面绣的花儿,“对了,给晟妃写一封信吧,将宫中的事儿都告诉她,叫她不必担心承乾宫了。” 鸣玉眨了眨眼睛,她也知道小主和晟妃的关系不错,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小主竟然还想着叫晟妃安心。 只不过一封信而已,鸣玉很快便准备好了,还遵从夏冬春的命令,在信的末尾加一句希望晟妃从圆明园回来的时候,能够带回来一条新帕子的话。 陵容拿到这封信的时候,还以为是宫中出了什么大事,夏冬春来寻求自己的帮助,结果说来说去竟是为了要一条帕子,真是叫她哭笑不得。 “夏贵人这封信……”照水欲言又止,脸上甚至带着些许嫌弃之意,“怎么一点重要的事情都不说,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 好在卫太医也同样来了口信,不然在这圆明园中我们真的就是瞎子了。” “麝香的来源倒是查清楚了,那份毒药却至今都查不出来源。” 陵容叹了口气,她叫照水将那封信收好,放在显眼的地方。 自己则是当真挑起布料来,拿起绣花绷为夏冬春绣起手帕。 照水也没有再多说,毕竟皇上很快就要到水木明瑟了,娘娘这般表现也是为了在皇上面前顺便展露一下姐妹之情,从而得到帮忙查案的权力罢了。 皇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陵容在窗前绣花的样子,“今儿天气不好,你怎么还在窗前绣花。” “臣妾本来也不想绣的,但是夏贵人写了信过来,说什么都想要一条新的。 看在她有孕的份儿上,臣妾就为她绣了。” 皇上一转眼,倒是看到了桌上的信,他抬眼示意了一下,“刚送来的?” “是啊皇上,您看一看这封信,帮臣妾评评理,夏贵人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陵容放下绣花绷,将那封信展开送到皇上手中。 皇上扫视了那封信一眼,通篇都是夏冬春在宫中无聊的抱怨,还有撒娇卖痴要新帕子的话语。 “她如今有孕,你便让一让吧。”瞧见这两人感情确实不错,皇上倒也笑得开心,他合上信纸,“最近内务府新得了几匹雪青色折枝花卉纹绸料,听说工艺独特,在不同的光线下能展现不同的样子。 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这几批绸料就全部给你,这可是宫中独一份,容儿可还高兴?” “高兴是高兴,可是臣妾还缺一些首饰来搭配,也不知道皇上舍不舍得给?” “你想要,朕还会不给吗。”皇上笑着点头,他看了陵容头上的首饰,“那便叫内务府用紫玉为你打一套头面,正配那雪青色的衣料。” “那臣妾可就谢过皇上了,”陵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间,将头上的荷花簪子扶正,“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臣妾这几日就帮夏贵人绣好帕子。” “只是绣好帕子还不够,朕想着,夏贵人那儿的事儿,容儿也帮着查一查。” “可是……皇后娘娘如今身体恢复了,臣妾这般越俎代庖,怕是皇后娘娘会……” “皇后的身体时好时坏,朕不忍心叫她这般辛苦。” 皇上其实根本就不相信皇后了,但是在陵容这个妃嫔面前,皇上还是选择维护着皇后的面子,用根本不存在的夫妻之情搪塞。 “皇上这般说了,臣妾自然会答应,但是如今宫中的情况臣妾一无所知,就算想要帮忙也无从下手。” “苏培盛最近传来了信儿,这几日叫小厦子跟着你,将来龙去脉都给你讲讲清楚楚。 朕不想这事情耽误太久,这几日你怕是要辛苦了。” “能为皇上做事,臣妾不觉得辛苦,”陵容停下了手中的绣活儿,她抬眼看了看门外的三个孩子。“若是皇上能陪孩子们读一会儿书,臣妾就算再多做上几日也高兴。” “弘昱与攸宁也便罢了,弘昼怎么也跟着弟弟妹妹胡闹,这个时辰应该在读书才对。” “皇上有所不知,今儿夫子病了,怕叫几位阿哥也染上病症,便暂且休息了。 弘昼本想着自己读书学习,但耐不住攸宁缠着,方才跟着来了这水木明瑟。 要怪呀也不能怪五阿哥,还是要怪皇上将攸宁给宠坏了。” “照你这么一说啊,都是朕的错了。”皇上没有丝毫不悦,他看了几双期待的眼神,难得没有拒绝,手一挥便带着几个孩子去读书了。 小厦子被留了下来,将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陵容,包括夏贵人折磨康答应的事情。 这件事儿卫临并没有告诉陵容,猛然从小厦子这儿听闻,倒是叫陵容皱紧了眉头,“夏贵人怎能这般大胆,她并无协理六宫之权,怎的可以惩戒妃嫔呢? 厦公公,这事儿皇上可知道?” 小厦子点了点头,表情也谈不上多好,“皇上已经知道了,昨日在万方安和发了好一通火呢。 只不过发火之后也没有惩戒夏贵人的意思,毕竟夏贵人有孕,皇上也是舍不得的。” 夏冬春也是拿住了皇上这个心思,才敢这么大胆去做的。陵容对于夏冬春的秉性最为了解,此时也没打算阻止她,全当做自己一无所知。 “如今,从康答应那查不出什么消息的话,便去查一查其他的妃嫔。 宫中用冰十分严格,以康答应的位份,几乎是没有办法插手的。 小厦子,给苏公公回一封信,让他试着查一查齐妃娘娘。” 小厦子心中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多问,毕竟他的师父曾经教过,面对主子的吩咐,少问多做才是正道。 “对了,除了齐妃娘娘,不如再查一查为夏贵人诊病那个祝太医。 他在夏贵人身边照顾这样久,竟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察觉,着实是有些古怪。” 小厦子点了点头,“是,晟妃娘娘,奴才会将您的话一一转告给苏公公的。” 第380章 浮出水面的齐妃 虽然已经吩咐了小厦子,但陵容毕竟还在圆明园中,多少有些鞭长莫及的意味。 她思考再三,本想着带着攸宁与弘昱一同回宫,但这两个小的却舍不得走,可怜巴巴求着陵容,叫她们再多住上一段时间。 五阿哥也跟着劝慰,不过是回去三五天而已,芳菁姑姑带着芳林与芳华,定不会叫他们出任何问题的。 但陵容到底是不放心的,只不过这是个抓住皇后错处的好机会,她也不想错过,便将照水也留在了圆明园,自己则带着木槿先回宫中了。 此时承乾宫有木槿和棠棣,陵容也不算手下无人可用,不过她刚一回来,棠棣就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连声说着自己的不是。 “娘娘,奴婢真是没有想到,夏贵人居然会晕倒在承乾宫。 其实本来奴婢也不想放夏贵人进来的,但夏贵人在宫中整日被康答应打扰、尾随,确实有几分可怜。 奴婢、奴婢心一软,就……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疏漏。” “你还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件好事。”陵容并没有立刻原谅棠棣,她叹了口气,“让你在空中留守,是因为本宫最是相信你,能在本宫不在的时候,主持承乾宫中一切大小事务。 但你这次的行为,着实是叫本宫有些失望。” “娘娘,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吧,奴婢以后定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棠棣眼泪都流了下来,她膝行了两步,“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无论娘娘怎样责罚奴婢都好,千万不要将奴婢赶走。” “棠棣你该知道,本宫虽然还算是个好说话的,但眼里是揉不得沙子。” “娘娘,奴婢十分清楚。只是奴婢着实不想离开娘娘,更不想回到内务府去,还请娘娘允许奴婢将功补过。” 陵容叹了口气,她本来也没想将棠棣赶走,只不过是需要这种方法,叫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罢了。 “下不为例,这次就暂且罚你一月月例。棠棣,你可愿意?” “娘娘,奴婢愿意。”棠棣慌忙磕头,生怕陵容改了主意,“就算娘娘多罚奴婢几个月的月例都可以,只要娘娘不赶奴婢离开。” “木槿,扶棠棣起来吧,虽然是夏季,在地上跪久了膝盖也会受凉。” 木槿依言将棠棣扶起来,棠棣眼泪还挂在脸上,瞧着还有些可怜的意味。 “好了,勿要在这里傻站着了,下去洗一洗脸吧。 过一会儿夏贵人要过来坐坐,瞧着你这模样怕是又要跟本宫求情了。 让外人担心不好,你应该明白的。” “奴婢明白的娘娘,奴婢这就下去整理好仪容。”棠棣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看着棠棣的背影,木槿却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陵容,“娘娘,这样真的好吗。” “棠棣是有错,但她是奴婢,夏贵人是主子。夏贵人强行要进承乾宫,棠棣也不好拦她。 更何况,即便是本宫坐镇承乾宫,夏贵人还是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本宫也不想太过苛责,若是棠棣能认真改正,也不枉本宫给她这个机会。” “娘娘,奴婢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木槿点了点头,竟然开始为陵容表起忠心来。 这木槿平时便是个有点木讷的,能开口说这样的话,倒是叫陵容十分惊讶,十分怀疑他是不是私下里和什么人接触了。 “你甚少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呢,到学校本宫有些不适应了。” “奴婢……奴婢也是跟着照水姐姐学的。”木槿颇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她看向陵容,“娘娘,奴婢这样说话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会,”陵容将有些探究性的目光收了回来,她摇了摇头,“你是个好的,本宫身边就是需要像你这般忠心的人。” “奴婢谢过娘娘夸奖。”木槿笑得开心,表情之中,倒也有几分真诚。 只不过陵容多疑惯了,还是打算在回圆明园之后找到照水好好查证一番。 “娘娘,夏贵人来了。”收拾好的棠棣,刚好碰见了来承乾宫的夏冬春,她先一步进来通报,夏冬春后一步便跟了进来。 形容那句请夏贵人进来的话还没有说完,夏冬春就已经坐在椅子上,叫陵容为自己上茶了。 “你如今有孕,茶便算了,”陵容眼角余光看了棠棣和木槿两个,顿了一下方才开口,“棠棣,为夏贵人取一杯牛乳吧。” “怎么又是牛乳,”夏冬春满脸都写着拒绝,“我就是想喝两口茶,不需要多好的茶,陈年旧茶都可以。 棠棣,勿要听你们家娘娘的,去给本小主沏一壶碧螺春来。” 棠棣颇有些犹豫,她看了陵容一眼,试图得到个最终的指示。 “棠棣,这是承乾宫,不必理会夏贵人的话。” “不是,就这短短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抠门成这个样子了。”夏冬春哼了一声,“从圆明园中回来,连个礼物都没见到,不主动去延禧宫看我就罢了,我主动来了连杯茶也不肯给用。 也不知道是在圆明园与什么人当上了姐妹,居然学的这般小气了。” “你啊倒是大方,还不太会拒绝别人。不然怎么会被你的好姐妹康答应,差点给害了皇嗣呢。” “你勿要提那个贱人,”夏冬春重重哼了一声,“明明从她身上搜出了麝香,她居然还能倒打一耙,说是本小主污蔑于她。 你瞧瞧她,安陵容,你见过这样强词夺理之人吗?” “无论她如何辩驳,这麝香香囊就是在她身上挂着的,该承担的罪责一分都不会少。 不过这件事一定不是她自己的主意,顺着你冰鉴里的毒药,我一定要把真凶揪出来才行。” 夏冬春嗯了一声,看着端来自己桌上的牛乳,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都水司的人已经查过,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接触过冰块。” “没有可疑之人的意思,便是没有发现任何外人接近过。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他们内部之人出了问题呢? 木槿,叫上苏公公走一趟都水司,问问他们是不是从上到下沆瀣一气,互相包庇,被康答应或者是康答应背后之人收买而不自知啊。” 陵容这次回来,本就是奉皇上的命令查案,她不仅可以指派苏培盛,核查的时候也不会束手束脚,有了更大的权力。 夏冬春在一旁连连点头,她推了推那牛乳,转脸就向陵容要新的帕子。 “如今查明真相要紧,偏你想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儿,”陵容回来的着急,根本没有时间绣好帕子,但好在这是承乾宫,陵容不知道有多少,“棠棣,去为夏贵人取帕子,就是那条绣着桂花的。” “又是花,每次都用花来敷衍,下次我要一只老虎的。” “……”陵容一阵无奈,她扶着额头,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但夏冬春却自顾自地记下了,还叫鸣玉急得来承乾宫取。 “康答应那儿如何了,”陵容仍是没有答应,她略微一顿,就开始反问起夏冬春来,“你对康答应做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先收手吧,免得之后皇上找你问罪。” “那个贱人,敢做不敢当,只是折磨她两天都算便宜她了,我恨不得把她挂在城门上去,叫天下百姓都看看她这个黑心肠的。” “她身上带着麝香香囊,很有可能是别人指使的,为得就是一箭双雕,叫她也不好过。 与其用这种雷霆手段,不如与她「同病相怜」,叫她把真相说出来。” “这种事情都不用问,一定是皇后叫她做的,为了谋害我,连自己都能害。” “你想想这后宫之中,哪有真的不愿意生孩子的,母凭子贵在后宫中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陵容更倾向于康答应是被皇后蒙骗了,以为香囊中的并非麝香,方才十分坚定地说是夏冬春污蔑。 “你就在承乾宫中好好反省吧,我带着太医,把康答应放出来,为她把一把脉,一切就都会清楚了。” 陵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揽功,而是叫众人宇康答应都知道,皇上已经惩罚了夏冬春,不会再拿夏冬春禁足康答应的事做文章了。 当然,另一方面,陵容也是为了在康答应面前留一个好的印象,这样才能用姐妹之情拉近关系,更容易叫康答应一时激动说出实话。 因此,在进延禧宫前,陵容就换上了一副担忧又柔弱无能的模样,她用手帕擦着眼泪,叫人将康答应放出来。 康答应在夏季被烟熏了许久,脸上都是一层灰黑,平日里梳的平整的头发,也有一丝凌乱的味道。 “棠棣,将衣服交给康答应吧。”陵容按了按眼角,又看了一眼文方,“文方,服侍你小主洗漱更衣,重新梳妆打扮一下。” “是,娘娘。” 几个人各司其职,在陵容的安排下,偏殿也同样清理干净,只不过烟熏的味道仍在,叫人坐久了就觉得头痛。 陵容只好去了延禧宫的庭院,好在她从前就是住在这里的,对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甚至会更加自得些。 等了许久,康答应一行人终于从偏殿走了出来,向陵容恭恭敬敬地行礼。 “康答应不必多礼,快坐下吧。”陵容示意着文方将她搀扶起来,自己却叹了一口气,眼泪眼看着就要落下了,“皇上得知了你的情况,便叫本宫回来看看。 没想到妹妹当真受了这么多苦,怎能叫人心疼。” 陵容这番姿态,倒是叫康答应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她可不觉得自己与晟妃有什么姐妹情谊。 这眼泪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虚假,“娘娘,嫔妾如今一切都好,您也勿要为嫔妾太过伤神了。” “是皇上担忧,”陵容叹了口气,“皇上也下令惩罚了夏贵人,妹妹尽可安心了。” 惩罚?做什么惩罚了?康答应很想问问陵容,但她不过是个小答应,又哪里来的胆子质问。 “嫔妾知道了,谢皇上和娘娘为嫔妾做主。” “你也禁足了几天,叫太医为你把一把脉,确定无事,本宫才好安心。” 何桉鸣本站在陵容背后,听见这话才上前向康答应行礼。 康答应不疑有他,便递出了手去,何桉鸣医术高超,一搭脉便知道了情况,眉头也适时地紧皱起来,配合陵容的安排。 “何太医怎得眉头紧皱,可是康答应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从康答应的脉象上来看,体内累积了不少麝香,而且……” “什么?麝香?”康答应一听何桉鸣这话便有点急了,“夏贵人怎得这般恶毒,将嫔妾禁足羞辱还不够,还要下麝香给嫔妾。 晟妃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何太医究竟是什么情况,”陵容点了头,算是应下来康答应的话,“没几日的话,应该有的解。” “娘娘,康答应体内的麝香并非几日之功,算来要有几个月的长期接触,才能累积这般多。” “什么?”康答应下意识便摸向自己的腰间,但那里挂着的香囊早就不在了,“这、怎么会。” “瞧康答应的模样,是知道怎么回事?” 康答应点了点头,很快便又摇头,谎称自己全然不知。 “这样说来,还要查一查寝殿才好了。其实来之前,本宫就不相信谋害夏贵人的事儿是妹妹做的。 如今看来,妹妹也是遭人陷害。” 陵容一边断言,一边偷看康答应的表情,“本宫会禀报皇上,若是妹妹知道是何人所为,也要尽快告知本宫与皇上。 否则……否则谋害夏贵人的罪名,只怕真的要困在你的头上了。” “怎、怎么可以这样!”康答应有些着急,“晟妃娘娘,你也知道我是被栽赃的啊,那香囊……那香囊是齐妃娘娘给我的,我并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麝香啊。 若是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日日佩戴,害了自己呢? 害人先害己,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傻的人,晟妃娘娘!” 第381章 齐妃的行为 “本宫自然相信你不会害了自己,但是你说你全然不知这里面有问题,也很难让人信服。” 陵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康答应,自然不会被这一两句话左右了判断,“你整日里缠着夏贵人,只要她离开延禧宫,你就会跟着。 哪怕她在延禧宫休息着,你一日里也要来拜访三次。不要和本宫说,你是为了和她拉近关系。 因为这般行为,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只会引人反感的。” 康答应就这样沉默了下来,她没有再看陵容,仿佛刚刚激动的情绪都是假的一般。 “在夏贵人腹中疼痛时,你还假借关心有意拉扯,这些事儿苏公公都看在眼里,做不得假。 你呢,也勿要在本宫面前加以狡辩。 有那个功夫,不如好好想一想,应该说些什么,能让你的罪责降到最低。本宫也会帮你向皇上说情,保住你的位份。” “晟妃娘娘,嫔妾看您是误会了,这一切的事儿嫔妾都是无意为之,从来没有主动谋害夏贵人的心思。” “好。”陵容点了点头,她没有给康答应第二次开口的机会,“来人,将康答应禁足在储秀宫,文方投入慎刑司,半个时辰后,本宫就要结果。 至于是死是活不必考虑,拿来签字画押的证词就好。” “晟妃娘娘……”康答应还想求情,陵容却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康答应又连连叫了几声,但棠棣已经走了上来,客客气气请她回储秀宫。 至于文方,已经被其他人压着,跟在陵容背后,立刻就要送去慎刑司了。 眼见着自家小主不想救自己,文方哭嚎地大叫,她不断说着小主救救奴婢,却被人一个巴掌甩过来,她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就连嘴角都渗出血液来。 康答应被吓了一跳,就连呼喊声都停了下来,若是个聪明的,此时就该质问陵容是不是要屈打成招了。 但是康答应本就就是始作俑者之一,她不敢赌文方能保守住秘密,也不敢赌皇后娘娘会来救她。 “晟妃娘娘!嫔妾愿意说明一切!” 陵容站在延禧宫的宫门口,她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康答应脸上。 “本宫可以听一听你的话,但是文方,必须进慎刑司。” 陵容抬手示意了一下,文方便被人拖了下去。 “晟妃娘娘,嫔妾已经愿意说出一切,您为何还要将文方押去慎刑司呢?” “因为……”陵容重新坐了下来,她递给康答应一个眼神,示意她也坐下,“你开口晚了,本宫向来只给一次机会的。” “这……哪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是本宫来查,那本宫的道理就是道理,还有半个时辰,康答应有什么话,不如快些说吧。” 陵容此时哪里还有那装出来的柔弱之态,到底是坐久了妃位,要不是为了解决夏贵人禁足康答应之事,她也不会摆出那种姿态了。 如今夏贵人的事情解决,她自然露出本性,叫康答应也看看厉害。 “这香囊,的确是齐妃娘娘交给嫔妾的,只不过齐妃娘娘说,这香囊中只是能叫人腹痛的药物,而非麝香。 嫔妾这才信了,才将这东西日日佩戴在身上的。 至于跟着夏贵人,一方面是为了能够多接触,好叫药物发挥作用,另一方面就是齐妃娘娘的吩咐,嫔妾也不知道为何。 齐妃娘娘甚至告知嫔妾,若是夏贵人去了承乾宫的话,就不用跟着了。” 康答应小心翼翼地看着陵容的脸色,“嫔妾也不知道是何缘由,但是听着总不会出错,便就依照着齐妃娘娘说的做了。” “这般说来,你除了香囊里的东西,一无所知。” “是,但其实……”康答应轻咳了一下,眼神也不敢再看向陵容,“香囊里的药,嫔妾也只是以为会让人腹痛的。 好在夏贵人无事,嫔妾没有在无意之间铸成大错。” 这康答应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净,陵容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她也没有立刻揭穿,反而询问起齐妃的情况来。 “齐妃娘娘自回了宫中就在禁足,她又是如何给你下达指令的呢?” “齐妃娘娘都是叫翠果来见嫔妾,这香囊也是翠果给的。” “那翠果可有说过,为何要害夏贵人啊?” “这……”康答应显然是还没有编好这个理由,她迟疑了一瞬,“可能是……可能是夏贵人得罪过齐妃娘娘吧。” “哦?那你又为何听从命令,谋害夏贵人呢?” “晟妃娘娘,嫔妾不过是个小答应,哪里敢反驳齐妃娘娘呢? 稍有不慎,就会被齐妃娘娘指使翠果,打烂嫔妾的嘴,嫔妾是不得不做。” 陵容嗯了一声,仿佛相信了康答应的话一般,“才过了一炷香,康答应是回储秀宫禁足休息,还是陪着本宫等文方的消息呢?” “娘娘,您可是不相信嫔妾的话?” “你觉得呢?”陵容挑了挑眉,她叫来棠棣,附耳在她耳边提点了两句,“棠棣,去催一催苏公公吧,叫他不必留手。” “是,娘娘。” 陵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故意叫康答应听的一清二楚。康答应的眼神一路跟着棠棣出门,双手也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她刚想开口,陵容便抬眼瞪视过去,示意康答应安静下来。 “娘娘……嫔妾。” “本宫说过,你只有一次机会,这机会用尽了,就闭上你的嘴。” 陵容终是发了火,康答应吓了一跳,不自然地偏过了头去,那为自己求情的话也咽了下去。 大概一盏茶之后,棠棣便赶了回来,她拿着一份画押的证词,恭敬地交到了陵容手上。 陵容瞧见了纸上的几滴血迹,不自觉地皱紧了眉毛,她抬手遮着鼻子,勉强将那几行字看完。 “棠棣,将康答应请回储秀宫,本宫这就写信去圆明园,请皇上严厉惩罚。” “不,娘娘,怎么、怎么就要惩罚嫔妾了呢。” 康答应推开了走近的棠棣,她伸手想要去拿那证词,却被陵容抬手躲过,“康答应,你是打算以下犯上吗?” “不……娘娘,嫔妾说的都是真的,您不要相信文方的胡言乱语。” “文方在慎刑司走了一遭,本宫自然相信她。而你,满口谎言,才是不能相信的。” 陵容没有再多给康答应说话的机会,文方已经说出,康答应是受了皇后的指使,那这个就是真相,不必再多查什么了。 拿着这份沾血的证词,陵容回了承乾宫,夏冬春已经窝在树下的摇椅里,眯着眼睛听一个宫女唱曲。 见陵容回来,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叫陵容一起,听这小宫女唱曲。 “难怪皇上宠过余莺儿,听她们唱曲儿是真的高兴。” “看了这个证词,你可能会更高兴。” 陵容将那张纸交给了夏冬春,后者接过来一看,颇有些震惊的意味,“是皇后?” “是皇后,但文方指认了皇后,康答应却不愿意。不过麝香香囊和冰鉴中的毒药,文方都已经说明了来源,这些事儿,都隐隐与皇后有关。” “但证词上,说的都是齐妃,只有这个香囊,文方可以证明是皇后给的。” “齐妃就是皇后的挡箭牌,就算捅到皇上面前,皇后也可以脱身。” “那怎么办,”夏冬春捏着那张纸,抬手叫小宫女不要再唱,“要不要去审一审齐妃。” “自然要审,只不过……她也是妃位,不能像对付康答应一般了,还需要想想别的办法。先歇一晚,明儿我再去长春宫看看吧。” “辛苦你来查,要是我来,怕是都查不到皇后身上去。” 夏冬春如今什么都不用管,心绪倒是平和多了,只不过偶尔身体还是有些问题,需要太医用药调理才行。 至于她腹中的皇嗣会不会因为毒药影响发生畸变,如今还是无法得知的,但是众人都一致瞒着夏冬春,免得她因为担心而出现什么岔子。 卫临是陵容的人,何桉鸣也与她交好,这个问题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她也同样选择瞒着,只是叫何桉鸣告知了皇上而已。这种事情还是由皇上自己处理的好,陵容认真查着现在的事儿就行了。 第二日一早,陵容便叩开了长春宫的宫门,她许久未曾与齐妃坐下闲聊,此时两人相顾无言,只能用着茶水。 “齐妃娘娘,”到底陵容还是先开了口,她将那份文方的证词交给齐妃,“这是康答应身边的文方给出的证词,您不妨看一看。” 齐妃虽然在禁足之中,但是也知道陵容回宫查案的事儿,再加上她就是那个帮皇后谋害夏贵人的那个人,一看到这证词就开始手抖了。 她还试图遮掩,但一开口的声音就暴露了一切,“这、这奴婢怎么胡言乱语,本宫一回宫就禁足,怎么可能去指使康答应呢。” “齐妃娘娘,妹妹本来也是不信的。但是康答应说的明白,她身上的麝香香囊,以及放入冰鉴中的毒药都是您派翠果交给她的。 来龙去脉,时间地点都说的明确,由不得妹妹不信。” “这……她胡言乱语推卸责任,你怎么能信呢,妹妹!” 陵容摇了摇头,她提醒着齐妃小心证词,文方差点死了,可没什么力气再证实一次了。 “是吗……”齐妃尴尬地笑了笑,她将那张纸渐渐捏紧,又佯装怕弄皱一般,放在了桌上,“那便放在这儿吧,免得本宫一时气恼,将这份证词给撕掉了。” 齐妃端起茶杯,一不小心就倒了杯子,那茶水将证词浸湿,上面的墨迹立刻就花了。 “哎呦!”齐妃夸张地叫着,用手帕在那张纸上乱抹,很快字迹就全部花了,一个字儿都看不出了。 “哎呦妹妹,你看这……这怎么办啊,本宫当真不是故意的。” 陵容看着齐妃那装模作样的姿态,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她摇了摇头,“齐妃姐姐,您怎的这么不小心。 这可是重要的证词,您这般毁坏证据,妹只能认为文方所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会呢?这文方说的都是假话,而且而且本宫也不是故意的,这茶水倒了,又有谁能事先预知呢? 你说对吧,晟妃妹妹。” “姐姐放心,皇上知道此事自会分辩,至于这证据,妹妹呀倒是将原件留了下来,已经送去圆明园给皇上看了。” 得知自己毁掉的并非是证词原件,齐妃愣在了原地,她的手帕上还粘着茶水,弄湿了袖口一角。 “那妹妹便不多打扰姐姐了,过几日皇上的旨意就会下达。姐姐就在长春宫中等待着,想必皇上绝不会偏信一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人的。 不过姐姐是犯了错才被罚回宫禁足的,妹妹也担心皇上数罪并罚,姐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陵容起身,向齐妃行了个平礼,便由棠棣扶着出门,行至门口,她微微回头看向齐妃,“其实妹妹是相信姐姐的,毕竟姐姐宅心仁厚,若非受了他人挑拨,根本不会接连犯错。 若是姐姐没有放下这诸多错事,想必三阿哥也不会被革了黄带子,送给别人当儿子。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妹妹再多劝姐姐一句,好好为自己和三阿哥考虑吧。盲目相信别人,只会叫姐姐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三阿哥是齐妃的软肋,想必皇后就是靠拿捏这条软肋,叫齐妃乖乖听自己的话。 但三阿哥如今的境地,已经十分凄惨了,齐妃就算再傻也该想的明白,皇后从来不是真心帮她的。 齐妃这条命到底还能留多久呢,陵容也是十分好奇,但今日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叫皇上相信幕后主使之一是齐妃了。 “娘娘,我们好像还没有从齐妃娘娘口中得知什么消息,就这样走了吗?” “有时候不需要将什么事儿都问出来,皇上看得明白,想不想查下去,等皇上的消息便是。 如今在宫中再等上两日,将都水司的人上上下下查个明白,你应该知道查的同时还要做些别的事儿吧。” 收买人心为己所用,棠棣自然是明白的,她立刻点点头,说了声奴婢明白。 第382章 如何处置 说在宫中等上两日,不过是为了给康答应和齐妃一个再次坦白的机会。 否则,凭借陵容查到的事情,她当日就可以回去向皇上交差了。 齐妃始终没有再坦白什么,康答应倒是终于承认了自己其实是知晓谋害夏贵人的计划之事。 甚至康答应还将功折罪,将皇后收买的祝太医给抖落出来了。 这个祝太医本来是夏家安排的人,对夏冬春向来忠心耿耿,不仅能够拿到宫中的俸禄,还能在夏家额外拿上一份,银子对于他来说是最不缺的东西。 祝太医的家中也无人好赌或是重病,也没有任何需要帮助或是会被威胁的地方。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就成了叛徒,为皇后娘娘提供了那放在冰鉴中的毒药。 只不过祝太医无论如何都不承认是有意害夏贵人的,他只说自己提供了毒药,而这毒药究竟用在谁身上他一概不知。 祝太医也没有想到,这毒药兜兜转转竟然用到了自家主子身上,他只觉得自己无脸见人,当场就要触柱自裁。 好在陵容早就关注着他,当场便呵止了他的动作,几个小太监动作也快,七手八脚地将祝太医按倒在地。 “微臣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夏贵人,微臣从来没有想要害您。” 夏冬春哼了一声,并没有多言,反而是偏头看了陵容一眼,一脸自己都听晟妃娘娘吩咐的模样。 “祝太医,无论此事是不是你所为,药都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 就算夏贵人大发善心不予计较,只怕你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微臣明白,这药被人用在夏贵人身上,微臣就已经死不足惜。 微臣也并不是在奢求夏贵人原谅,只是求夏贵人相信,微臣当真是无心之失。” “本小主相不相信你又如何,事情就不是你所为了吗?”夏冬春终于还是开了口,她指着祝太医,“夏家和本小主都待你不薄,皇后谋害过本小主,你也一清二楚。 如今她问你拿药,就算不是害我,也是要害别人,你一个做太医的,怎么心肠就这般狠毒了呢。” 夏冬春自己其实也不是个什么善茬,但人都是如此,希望手底下的人都是忠诚自己的,眼睛里揉不下一点沙子。 被夏贵人这般指责,祝太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如今夏贵人无事,就已经是他的福分了。 “退一步讲,你不知道有人拿这毒药谋害本小主,你还把不出来本小主的脉象有异常吗? 你日日要为本小主请平安脉的,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何至于等到何太医回宫,才能察觉!” 有陵容的指点,夏冬春也并非看不清情况,她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关键问题,叫祝太医呆愣在了原地。 “微臣……” 祝太医欲言又止,他看向夏冬春,许久之后才叹出一口气。 “小主既然这样想,那微臣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要杀要剐,都由小主做主,微臣绝无怨言。” 陵容瞧着祝太医这模样,莫名其妙就想起那个温实初来,莫不是这祝太医对夏冬春生了情,不愿她生下皇上的孩子,才故意隐瞒真相,叫康答应与皇后得手。 “祝太医,那毒药的药性我们现在并不清楚,除了对皇嗣有所影响的话,会不会对夏贵人也有影响呢?” “那毒药只会对胎儿有所影响,并不会对夏贵人的身体造成伤害。” “如此,本宫便能放下心来了,”陵容用眼神安抚着夏冬春,“祝太医对药性十分了解,却不肯承认夏贵人的脉象有过问题,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祝太医,你不如实话实说,也好将功折罪,不枉夏贵人对你的信任。” “微臣……这都是微臣的私心,”祝太医闭了闭眼,“微臣愿意出面作证,说明这毒药是皇后叫微臣拿的。 但关于其他的事情,微臣并不想多说,还请晟妃娘娘与夏贵人恕罪。” 祝太医又行了个礼,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再说了,陵容自然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正如当初陵容告诫温实初一般, 他们这种觊觎妃嫔的人,当真是会要人性命的。 “祝太医,希望你想的明白,生育是女子走的鬼门关。 世界上哪有只伤孩子,不伤母体的事儿呢? 若是夏贵人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也就罢了,但若是没有,本宫就会将你碎尸万段! 来人,将祝太医押下去,都交由皇上最后一起审理。” 祝太医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任何求饶的话,只是向陵容与夏贵人行了礼之后,便跟着侍卫走了。 陵容叹了口气,她是想不明白这些太医,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这么拎不清。 还不如那些奴才,真真切切为了钱做些事儿,处理起来也更加轻松一些。 像温实初那般的人,查起来只怕连累的不是凶手,而是被害的那个人。 陵容又看了看夏冬春,但后者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叫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怎么了?难不成你担心我没有太医用?” 夏冬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地无所谓,“鸣玉,吴飞鸿也在太医院吧?” “是的小主,吴飞鸿太医和王川太医都在太医院。” “行,那就……”夏冬春迟疑了一会儿,“从明儿起,让吴飞鸿回本小主把脉吧。” “奴婢明白。” “你看,这不就搞定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夏冬春摊了摊手,又喂了自己一口西瓜,才舒服地眯了眼睛,“你手上的太医若是不够用,随时告诉我就行,我会给你挑一个合适的。” “我倒是没想到,夏贵人竟然在宫中这般有实力。” “你想象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夏家在宫中的人有许多,不过大部分都是太监啊奴婢之类的。 太医嘛也是这两年父亲放心不下,花了大把银子买的,若是中心的话,定然是比不上何桉鸣的。 但是起码能保证他们不会因为银子或者是家人而背叛我,对于在宫中的我们来说其实这就已经足够了。” 夏冬春对陵容没有隐瞒太多,但也只是说了明面上那些话,具体如何做的,倒是没有向陵容透露半点。 陵容并不介意她藏着掖着,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她只是点了点头,与夏冬春告别。 “这么快你就要回宫了,回来也就三五日的时间,走的未免太快了点儿。” “若是我带着攸宁与弘昱回来,便就不回去了。 如今留两个孩子在圆明园,他们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着实是不放心。你也可怜可怜我,夏贵人。” “你还需要我可怜,最该可怜的我才对。我发生这么大的事,皇上连回来看一眼都不肯,只能辛苦你奔波了。” “知道了,你的心情我会告诉皇上的。”陵容没再与夏冬春多言语,起身叫棠棣等人回承乾宫收拾东西。 趁着这个空闲,陵容一个人叩开了钟粹宫的门,博尔济吉特贵人早就等候多时,一见到陵容便起身行礼,给足了尊敬。 “姐姐与我,从来不需要这般多礼的。”陵容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上前将博尔济吉特贵人扶起,“妹妹,回宫没有第一时间来看姐姐,就已是失礼了。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望,姐姐却还要向妹妹行礼,当真是折煞妹妹了。” “在我面前,就不需要说这些虚与委蛇的话了。” 博尔济吉特贵人向来不喜欢这些客套话,她直言叫陵容坐下,“夏贵人的事儿,妹妹都解决了?” “托姐姐的福,一切都处理好了。”陵容端起茶来,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好在姐姐发现的及时,并未叫康答应与齐妃娘娘得逞。” “我发现纯属意外,若不是因为他们两人谋划着要栽赃到我的头上,我也没有兴趣将这件事告诉你。 所以你并不用对我表示客气,我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 “姐姐不愿意参与宫中之事,妹妹向来是知道的,但毕竟保住了夏贵人和她的孩子。 无论姐姐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份感谢还是要收下的。” “就算要谢也不是你来谢我,叫那夏贵人来谢岂不是更好。” “这事说来怪妹妹,忘记了,将姐姐帮忙的事儿告诉夏贵人,此事她并不知情,所以也没有办法向姐姐当面致谢。” “凡事你都是这般小心谨慎的,难怪能坐上妃位,看来皇后是小瞧你了。” “宫中的人想必也小瞧姐姐了,足不出户居然能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皇后的手笔。” “你不必试探我,我对宫中这些争斗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后宫过一生。 如果你有办法像送走叶澜依一样将我送出宫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一帮你。” 陵容皱紧了眉毛,博尔济吉特贵人居然连这件事儿都知道,只怕宫中发生的许多事儿,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时将这件事拿出来说,未必不是有威胁自己的心思在。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有这样的本事呢。” “你不必遮掩,在这个宫中我最熟悉的人就是你,所以我日日叫人盯着你很容易便能得知一些消息。 凭借着你的手段,能将叶澜依送出宫去,就能保住她的性命。 所以我猜的没错的话,叶澜依如今还活着吧。” “这件事妹妹当真是不知道,毕竟叶澜依下葬是在宫中进行的,是死是活无法确定。” 陵容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这件事儿与她有关,即便面前这个博尔济吉特贵人言语间十分笃定。 “你的防备心倒是挺重,等你以后有这个权利的时候,再来帮我也不迟。” 博尔济吉特贵人没有多言,直接便开口叫人请陵容出去,她这没有丝毫客气的模样,叫陵容一时觉得十分无语。 但无论如何,陵容此时都已经被赶出门外了,钟粹宫的门在背后关上,发出啪的一声。 “娘娘,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回圆明园。” “立刻启程吧,要尽快将宫中的事都告知皇上,早做决断。” 木槿点了点头,她不像照水,跟着陵容的时间不久,并不敢对这些事情做出任何评判。 “棠棣已经叫人备好了马车,娘娘可要再歇一歇?” “不了,立刻回去吧。” 陵容不想在宫中多留,立刻便带好了证据,当日赶回圆明园中。 只不过一路奔波,陵容也疲惫的很,只是将所有证据都交给了皇上,并叫苏培盛将来龙去脉与皇上说个清楚。 她自己则是回水木明瑟,和攸宁一起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皇上便带着苏培盛赶了过来,询问起关于夏冬春的情况来。 “皇上,这次的事情比较复杂,涉及到的妃嫔也很多。 嫔妾不敢亲自和您说清楚,方才请苏公公帮忙的。” “苏培盛确实将事情说清了,朕也派人回去处置了,”皇上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不耐的意味,“朕只是想问问夏贵人的情况,皇嗣可还安好。” “据太医所说,夏贵人与皇嗣都安然无恙。只不过那毒药在体内累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导致皇嗣产生什么……影响。” 听闻皇嗣可能有恙,皇上的脸色就更加沉重了,他重重叹了口气,“若真是有恙,太医可有法子。”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杏林圣手,想来应该是有法子的,并且夏贵人有孕不久,一切都还是未知。 所以皇上不必太过担心,解决眼下的事情才最为要紧。” 陵容也很是好奇,这一次又涉及到皇后,皇上到底会如何去选,难不成要再一次放过皇后吗? “此事,你不必担心,你回去这几日,两个孩子都十分想你,多陪陪他们吧。宫中的事儿,朕自会处理。” “臣妾明白,这几日在宫中也确实睡不好,总是会梦见攸宁与弘昱。 好在他们与五阿哥玩儿的好,并没有因为臣妾不在而太过不适应,臣妾还要好好谢谢五阿哥呢。” 第383章 交换 “五阿哥的话他最近忙于学业,容儿就不要多去打扰了。” “是,皇上。”陵容直觉皇上是察觉了什么,但是如今明明是皇后忙于在前朝走动,怎么皇上眼睛就放在自己身上了呢。 “叫弘昱跟着好生学习,勿要玩物丧志,整日里想着骑马。” “臣妾明白,会好好教育弘昱,不叫皇上担忧。” 皇上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陵容,今儿他只带了苏培盛,小厦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好生休息,朕去看看祺贵人。” 本以为皇上对祺贵人的喜欢,不过是因为抄了瓜尔佳氏的缘故,却没想到皇上可以坚持这么久,想必是真有了点喜欢。 皇上还是从前那个模样,眼睛里容不下任何一个有家世的妃子得宠,家道中落之后,他倒是能放心大胆的宠爱了。 也许是因为皇位得之不易,这些大臣稍有风吹草动,皇上就如同惊弓之鸟,担忧皇位会不会被人取而代之。 如今后宫中,有皇嗣的人不多,皇上怀疑来怀疑去,终于怀疑到陵容头上了。 但是他又叫弘昱跟着五阿哥读书,难不成是打着想要培养兄弟之情的心思吗。 陵容想不明白,但多读书总是没错的,书上的知识总不会害人。 “芳林,芳华,今儿就带着弘昱和攸宁,一起跟着五阿哥读书,你们将人辛苦些照应,过几日本宫为他们选个陪读。” “是,娘娘。” 芳林和芳华照顾皇嗣许久,对孩子们的脾气秉性都有所了解,由她们照顾着,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皇上走后不久,恬妃便带着怀恪赶来,叫弘昱与攸宁两个,带着怀恪一起去阿哥所读书。 直到几个孩子走了之后,恬妃才说出自己来此的主要目的。 “前朝的事儿很难推进,只能私下里鼓动。这样一来进度就非常慢,皇上暂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种事情本来就急不来,如今齐妃娘娘又要替皇后娘娘背锅,阻碍皇后娘娘再次夺回三阿哥,只怕马上就要消失了。” 恬妃不明白陵容的意思,她面露迷茫,“这件事不是已经查出来是皇后所为了吗,皇上居然还要放过她?” “今儿皇上来了水木明瑟你是知道的,不然你也不会跟着皇上后面,立刻便赶过来探听消息。 你我在同一条船上,我也不会瞒你。皇上,今日过来话里话外说的,便是不允许我过问太多,甚至还告知我不要太过关注五阿哥。 这般敲打,想必皇上是知道了什么,恬妃你也该小心一些。” “还能知道什么,不过是知道了你胃口变大了吧。” 恬妃一直都记恨着陵容与五阿哥关系太近,只要找到机会,她就会刺陵容两句。 “恬妃,我的膝下已经有了一个阿哥。无论如何,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五阿哥也养在我的膝下的。 所以你又何苦这般担心,日日用言语挤兑呢。” “你的心思从来都不是那么单纯的,本宫虽然信你,但也不会傻傻的什么都不做防备。” 看见恬妃这般笃定的模样,陵容有些哑然失笑,“若恬妃执意觉得我是内忧的话,那也暂时忍一忍,先将皇后娘娘这个外患解决,到时候凭你富察家的权势地位,处理我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陵容这一番话说的直白,听起来像是随便恬妃对付自己,但隐藏的意思更像是根本不怕。 不怕你恬妃的手段,也不怕你恬妃的家世。 你玩儿不过我的,恬妃娘娘——陵容微眯的眼睛仿佛在说这句话。 恬妃愣了一下,眼神不自然地转走,“但是皇上居然这般容忍皇后,手段我们都用尽了,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不必着急,前朝的事继续鼓动便好乌拉那拉氏除了一个皇后娘娘已经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只要让他们抓住了机会,他们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向上爬的。 如今就这个种子,富察大人已经帮忙种下了,过几日就会有乌拉那拉氏的人递牌子进宫,你等着看便是了。” 陵容虽然不了解政事,但还算了解人性,乌拉那拉氏是靠着女人的这种名声,那些所谓的“大男子”心中是十分不屑的——即便这么多年,他们靠的都是太后与皇后。 “我便再信你一次,能想出来用干政这种法子,整个后宫中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不怕死的了。” “不是我想出来干政的法子,而是皇后不肯收养四阿哥或者五阿哥,就只能走干政这条路将三阿哥夺回来了。 而皇上最是讨厌后宫干政,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甚至于……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才对。” “不要妄想着拿这件事威胁本宫,即便你知道了本宫的父亲插手其中,也没有任何证据在手。 安陵容,收好你的心思,好好辅佐本宫。这样一来,本宫还能大发善心,让你安安稳稳在宫中做个妃位。 若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这条小命一定保不住,哪怕我的手段比不过你,哪怕是直接给你下毒,本宫都会想办法要了你的命!” 恬妃的威胁着实无力,陵容摇着扇子,并不在意她说得这几句话,“恬妃娘娘,几乎是一入宫,我们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怀疑,那这事情真的是很难做成。” “什么事情都是本宫自己出力,你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既然还敢有不该有的心思,本宫又怎能不怒呢?” 两个人正聊着,门突然被扣响,照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娘娘,皇上刚刚下了命令,将齐妃娘娘接到圆明园中,还请了苏公公过来,让您和恬妃娘娘负责此事。” “皇上还说了什么?” “说只带齐妃娘娘和翠果两人过来便好,其他伺候之人都不必跟着。” 隔着门,照水的声音仍旧清楚,陵容与恬妃对视了一眼,方才回了一声好。 “告知苏公公请皇上放心,这件事本宫与前妃会处理好的。” 照水应了一声是,便移步离开了,陵容叹了口气,“皇上若是早些传信,这事儿昨日就处理好了,何苦又折腾我们两人一趟。” “这种小事,怎么不找皇后娘娘去做,”恬妃显然不愿意派人去做,麻烦不说,要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还要担责,“既然你对情况了解的最深,那便交给你去做吧。 本宫还要与父亲联系,没什么时间处理这些小事儿。” “叫下面的人去做便好,我会吩咐她们的,恬妃去处理更重要的事儿便好。” “算你懂事。” 恬妃扶了扶自己的旗头,一脸骄傲地甩手走了。 照水将人送出门之后,方才匆匆进来,她向陵容行个礼,将苏培盛传来的消息告知了陵容。 “你的意思是,皇上去过武陵春色,之后才下的这个命令?” “苏公公是这样说的,想必皇上与皇后娘娘达成了一致,只是奴婢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是什么。” 陵容嗯了一声,心中也在飞快盘算,按照她的预计,皇上只怕是想要再放过皇后了。 “皇上放过皇后娘娘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不愿意,我还要想办法去劝慰才行。” “娘娘,若是皇后娘娘受到惩罚,不是对我们的计划更好吗?为什么,您还要劝慰皇上呢?” “这样揭发皇后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过无数次了,每一次皇上都会原谅的。 更何况,这次夏贵人并没有出现什么实质性的意外,皇上就更不会处罚皇后了。 我能猜想到的可能,就是他们二人打算叫齐妃承担这次的事情。 毕竟如今三阿哥都已经过继给其他人了,齐妃膝下无子又不得宠,皇上着实不需要再给她什么面子了。” “这样说来,对齐妃娘娘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公平与否都不重要了,我们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赶快将齐妃和翠果接过来,剩下的事都叫皇上与皇后自己处理吧。” 陵容想的透彻,皇上与皇后也确实是这个打算,齐妃被接过来的当日,皇上便带着苏培盛去看望齐妃。 一进门,说的都是那些责怪之语,齐妃向来嘴拙,在皇上的言语之下,只是流着眼泪,都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皇上,这些事情并非臣妾所为,而是皇后娘娘吩咐。 臣妾的性格您也知道,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谋害别人呢?” 齐妃擦了擦眼泪,她穿着一套宝石蓝的旗装,倒是很配她如今的身份,只不过头上还是带粉花,叫皇上看了觉得碍眼。 “康答应与祝太医都已经指证,说明是你去做的,人证物证俱在,你叫朕怎么相信你。” “可是皇上,您有没有想过,臣妾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呢? 臣妾与夏贵人之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谋害她又能得到什么利益呢?” 皇上皱着眉头,他不耐烦地停下数着持珠的手,“你在圆明园谋害弘历与弘昼,回宫之后谋害夏贵人与她腹中皇嗣。 你以为朕真的看不明白吗?为了让朕将弘时接回来,你不惜谋害朕的其他子嗣。 齐妃,你真的是让朕太失望了。” 齐妃眼泪流的更凶,她发出一声哀嚎,扑倒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当真不是臣妾要做的,臣妾也是被人蒙蔽,上了当啊。 臣妾……臣妾只是想见见弘时,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你想见弘时,不能剥夺其他人见到自己孩子的机会。 夏贵人怀孕根本没有多久,你怎么能忍心,对他们母子下手?你若是设身处地想一想,也不该这样对他们!” “这一切……这一切并非臣妾自愿,而是皇后她……” “都是本宫吩咐的,对吗?”皇后带着竹息自门外而来,她站在齐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齐妃一眼。 “明明就是你吩咐的,怎么还敢这般趾高气昂呢?!” “本宫从未吩咐过你什么,齐妃,宫中向来讲究有凭有据,若你能拿得出人证或是物证,本宫自然愿意认罪。 但这些事情本宫都没有做过,本宫不信你有证据。” 皇后的语气十分笃定,她向皇上微微行了礼,便坐在了一旁,瞧着齐妃痛哭流涕的模样。 “那个祝太医,是皇后娘娘您买通的,那些毒药,也是皇后娘娘您派人放在冰鉴里的。” “祝太医的证词,皇上已经拿到了,”皇后不为所动,她示意竹息将证词交给齐妃看看,“齐妃,小心一些,不要再把这份证词也毁了。” 齐妃颤抖着手,将那份签字画押的证词接了过来,她只看了两眼,便发现本来指证皇后的证词,都变成了自己。 她手指用力,几乎要忍不住撕开那张证词,可她有毁灭证据的“前科”在,她又如何敢再做一次。 “还有康答应的证词以及文方的证词,齐妃不如一起看一看吧,也好将自己的罪责,看的更清楚一些。” 更多的证词撒了下来,齐妃惊讶地看着白纸黑字写满了自己的罪证,连哭泣都已经忘记了。 “三阿哥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额娘,才做了那样的错事。本宫真是为他可惜,明明三阿哥曾经是皇上最喜欢的长子,若他当真将本宫当做额娘,本宫定然好好教他,不叫他走上绝路。” 齐妃傻了一辈子,在皇后提到三阿哥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一回。 她收了眼泪看向了皇后,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开口,“真的吗?在皇后娘娘身边,弘时真的会如同从前……或者比从前过的更好吗?” “本宫自然能够叫三阿哥过的更好,不过现在说这些事,都已经太晚了。你做错了事儿,齐妃。” 皇上没有再看齐妃,冰冷的眼神落在了皇后的身上,其实宫中很多事情他都看的明白,皇后这番话背后的意思,其实皇上已经猜到了。 果不其然,齐妃这次没有再辩解,而是垂头认下了罪名。 皇后叫竹息收好了证词,将翠果带了出去处罚,大门缓缓关上,殿中只留了齐妃与皇上两个人。 “皇上,臣妾认罪,但臣妾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上能够答应。” 皇上没有回话,齐妃含着眼泪抬头看了过去,“臣妾此后怕是不能侍奉皇上左右,希望皇上能够开恩,叫三阿哥回来侍奉膝下。 臣妾只有这么一个请求,臣妾……臣妾知道皇上明白真相。如果您心中对臣妾有一点点愧疚,还请皇上答应这个小小的要求。” 当夜,三阿哥被皇上下旨接回了宫中,但被禁足的齐妃同时悬梁自尽,头上的那朵粉色的花,落在了脚下。 第384章 三阿哥回来了 齐妃离世的第二天,皇上在陵容的水木明瑟坐了很久。 弘昱与攸宁两个也没有去读书,只是在院中玩耍,皇上一直看着两个孩子,并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陵容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在发什么疯,就算想问,也不敢冒冒然开口,生怕触怒龙颜碰一鼻子灰。 于是陵容便安安静静陪着皇上,时不时添一添茶和点心,叫皇上不致饿着肚子。 如此两个时辰之后,皇上方才叹了口气,他手中数着持珠,眼睛看向远处,“齐妃……自尽了。” “……”陵容一时有些哑然,她深叹了口气,斟酌着措辞开口,“齐妃娘娘此次虽是犯了错,但罪不至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叫齐妃娘娘走向了这样的极端?”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皇上想要听到的,他沉默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陵容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她这般说,也不过是想要引出皇后这个幕后之人罢了。 齐妃上吊,固然有其知错伏法的缘故,但更大的可能是皇后的威逼,允许皇后介入此次事件的皇上,不可能全然不知情。 所以在齐妃死后,皇上表现出这番姿态,当真是有些可笑。 还好齐妃看不到,不然以她那个榆木脑袋,只会以为皇上对她十足的情深意重。 “朕有时也想不通,那样明媚娇憨的女子,怎就变成这愚蠢无知的模样了。” 想不通?陵容挪开了眼睛,她生怕自己多看皇上两眼,就忍不住用白眼相对。 她努力平静了下心神,一转脸又笑得温柔,“岁月催人,就连小孩子都会有所成长,更何况是大人呢。” “她从前都不是这般模样,对三阿哥虽然娇惯,但从来没有别的心思。 如今为了叫三阿哥回来,竟然私下里联系前朝大臣,甚至还要谋害朕的其他几个孩子。 这般阴毒,当真不是朕最开始认识的她了。” 皇上这话听起来感慨颇多,但言语间透露出的是对后宫嫔妃干涉前朝之事的埋怨,他这一次故意开口,想必也有敲打陵容的意思。 “臣妾对于其他事情并不了解,但是对于女子的心思还是可以看的透彻的。”陵容抿了抿唇,她有意忽视了前朝之事,“对于后宫中的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皇上和孩子。 齐妃娘娘想必是久久见不到皇上与三阿哥,心中烦闷以至于情绪不稳,方才错了主意。 只不过齐妃娘娘的性子温柔敦厚,臣妾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是她自己想要这样做的。” 说来说去,陵容还是想要将这件事情算在皇后的头上,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顺着自己的意思。 “你倒是始终相信齐妃,朕记得,你们二人关系一直比较一般。” “正因为关系一般,臣妾才不会因为姐妹之情而为齐妃娘娘说什么求情的话。 更不会对一个已死之人抹黑,将不该有的罪责都推到她的头上。” 皇上一双眼盯着陵容,眼神里泛着质疑的光,“你的意思是,朕查的不清楚。” 陵容慌忙跪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臣妾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走上自戕这条路,怕是齐妃心有苦衷。” “她确实有苦衷,”皇上并没有叫陵容起来,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走出门的弘昱,“她想让三阿哥回来,所以用死来威胁朕。” 陵容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于是她同样转头看向了弘昱,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如果齐妃娘娘没死,她的求死也许还能威胁到您。但她直接选择了死,就证明她并没有威胁您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看在这是她遗言的份上,满足了她的心愿。 正如皇上所说,齐妃只是想三阿哥回宫,在臣妾看来,也只是慈母之心罢了。” “这样的慈母之心只会害了三阿哥,”皇上的目光转了一圈,又落到了陵容脸上,“如果你也抱有这样的慈母之心,只怕有朝一日害了弘昱还不自知。” “……” 皇上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敲打自己,陵容算是看出来了,前朝的一些异动,叫皇上又有了危机感,弘昱这么小的孩子他都不愿意信任了。 “严父慈母,弘昱自小便有皇上教导,定然不会步上三阿哥的后尘。 只看看五阿哥如今的情况便知晓,皇上的教导作用有多大了。” 提起弘昼,皇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他手中的持珠数的极快,显示着他心中的烦闷,“弘昼学业,骑射都不差,但是这性子却怎么都改不掉,荒唐的事儿日日都做。” “哭丧之事……想来是五阿哥没能看到裕嫔离世,留下了心结所致。 心病还是心药医,皇上不如让五阿哥为裕嫔拜祭,以解心头之痛。” “皇室子嗣,一点点丧亲之痛都无法承担,整日里疯疯癫癫,哪堪大用。 前朝大臣处处非议,他当真是听不见吗!” 前朝之事,就算是听得见,也没人敢承认。 对于五阿哥这性子,陵容也着实是有些无奈,她明里暗里教导他多次,最终却仍旧没有任何改变。 偶尔倒是能坚持一两个月,但最后仍是故态复萌,当真是叫人无奈。 “一个两个的,都不叫人省心,后宫之中,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上手中的持珠终于停下,他重重哼出一口气,仿佛才发现陵容仍旧在跪着一般,叫她起身坐下。 陵容欠了欠身,方才起身落座,她用了一口旁边的山楂荷叶茶,柔声细语地劝慰皇上。 “后宫之中,为了皇上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儿,祺贵人最近格外得宠,就连臣妾都有些嫉妒了。 但臣妾也知道,女子最忌善妒,便也从不敢表现出来。” “若是人人都能像你这般直言,朕也不必为雨露均沾而忧心了。” 听皇上说这句话,陵容心中冷笑了一声,雨露均沾从来都是不可能的,还不是谁伺候的皇上高兴,他就专宠于谁。 曾经的甄嬛,后来的自己,如今的祺贵人,都没有任何分别。 如今陵容需要得皇上的宠,因此早就点燃了香料,无论如何,今夜皇上都无法离开水木明瑟。 因为药物的作用,皇上这一夜极为纵情,哪怕今日陵容惹他不悦,也通通被温香软玉抚平了。 两日之后,皇上终于下了令,齐妃因病暴毙,特准许三阿哥回宫守孝三年,与四阿哥五阿哥等一同就学。 三阿哥虽然回来,但并非是以皇上子嗣的身份回来的,算来对四阿哥和五阿哥也并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五阿哥倒是还好,他与陵容交流颇多,知道三阿哥不过是用来打倒皇后的武器,因此虽然偶有针对,但还是像从前一般对三阿哥无视更多。 四阿哥则不然,如今宫中,只有他没有一个妃嫔依靠,因此一见到三阿哥就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重新与他打好关系。 因此这两日,常常能看到两人在圆明园中游园,五阿哥则是更频繁地来找攸宁和弘昱,似乎这两个小孩子比弘时和弘历两个与他更有共同语言。 眼见着三万哥虽然回来,但是并没有恢复身份,皇后便有些着急,她不顾竹息的劝阻,坚决要选三阿哥。 故而便同意了接见乌拉那拉氏的人,共同商议从前朝下手,替三阿哥向皇上求情。 皇后并没有故意隐瞒,毕竟名义上是母家派人看望,藏着掖着反而会叫人怀疑。 但陵容与恬妃,本就是有意引导皇后犯错,无论今日他们聊了什么,她们都会想办法在前朝放些烟雾弹,叫一些小官员主动贴上去,慢慢喂大乌拉那拉氏的胃口。 陵容为攸宁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替她整理好了贴在额上的头发,才放手叫芳林带她去喝茶。 当攸宁喝完了茶,恬妃和锦嫔两个人才带了孩子过来,三个小姑娘凑在了一处,一会儿说要放风筝,一会儿又说要去鉴碧亭摘荷花。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便一同移步去了鉴碧亭,那儿的地方比较开阔,无论是放风筝还摘荷花,都能叫几个孩子玩的开心。 “本宫去看望五阿哥的时候,看到了淑和,本想邀请她一起过来,却被欣贵人拦住了。” “欣贵人与你我几人关系虽算不上好,但淑和与几个公主倒是相处的来。”陵容有些疑惑,她戳了一块西瓜,“平日里她也并不拒绝几个孩子一起玩耍,今日这般,会不会是淑和生病了?” “生病?我看她是不敢,怕皇后娘娘向她问罪。”恬妃看了曹琴默一眼,“你以为谁都像锦嫔一样,既能平衡皇后,又能平衡你我,叫人说不出一个错字。” 恬妃这话阴阳怪气至极,好在曹琴默曾经在华妃手底下做事,对这话已经不甚在意,她甚至能够含着笑意,开口说恬妃娘娘误会了。 “误会?皇后给你和温宜赏赐了不少东西吧?时不时就派人叫你去武陵春色坐坐,若你不是她的人,又怎么能受这样的好处?” “恬妃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送礼,嫔妾又怎么能轻易拒绝呢? 而是,都是些首饰衣料,还有文房四宝的物件,温宜用的上,留着也不妨事。” 曹琴默一双眼睛都落在远处的温宜身上,她眸中含着笑意,“这些外物,无论送给谁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恬妃娘娘就算收买人,也不可能只用这种手段吧? 更何况,宫中发生过许多事,背后都有皇后娘娘的影子,嫔妾又怎么可能傻傻地一头栽进去呢?” “希望你真的看得明白,也真的能选对主子。” 曹琴默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露出个笑容,和陵容一样选择默默用茶。 在曹琴默眼里,恬妃虽然位高家世好,但脑子却不太灵光。 这种人在后宫中能活下来,纯粹是因为有晟妃在背后帮忙,若只有她一个人,随便一个谋算就能处理,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心思。 只不过晟妃的打算如今仍是不明,还需要再刺探一番为好。 曹琴默做好了打算,在几个孩子玩儿累之后,也没有像从前一般先行离开,而是直等到剩陵容一人的时候,才开口问她今日恬妃的意思。 “姐姐今日走的这样晚,居然是在担心恬妃说的话吗?”陵容有些惊讶,她安抚了曹琴默两句,又说恬妃本就是那个性格,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而已。 “恬妃娘娘的野心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如今我想知道的是妹妹你如何选择。 毕竟我早就与你坐上同一条船,不想到最后的时候被风浪掀翻。” “姐姐既然选择与我坐在同一条船上,就要十足地相信我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姐姐过得比从前差的。 我知道,姐姐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为了温宜。妹妹也有女儿,自然可以感同身受。” “如果你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姐姐这颗心才能彻底安定下来。” 曹琴默试探性地开口,她紧紧盯着陵容的表情,试图从其中分辨出来陵容的真实想法。 她很轻易地便看到了陵容眼中一闪即逝的光芒,心里一颗大石头突然就落了下来。 “姐姐,这件事情实现起来并不容易,只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妹妹并不想透露太多,姐姐知道就好。” “这条路虽然困难,但是总有办法,叫皇上选无可选。” 曹琴默握住陵容的手,她眼中是同样兴奋的光芒,“妹妹膝下有个阿哥,想坐上后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妹妹从前的手段都太过温和,若是能雷霆一些,直接铲除异己的话,这条路就会走的十分轻易了。” “姐姐说的确实是一个好方法,但后宫之中,遍布皇上的眼线,想要无声无息地处理其他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皇后娘娘不是傻子,没那么好对付的。” “如果,”曹琴默站的更近了些,她压低了声音,“如果我能帮助妹妹的话……” “那妹妹一定会帮姐姐实现心愿的。” 第385章 敬贵妃的打算 曹琴默的打算陵容自然是知道的,但如今动手还有点太早,两个人也只能是简单的谋算一下罢了。 但是曹琴默显得十分兴奋,整个人都与从前不同,一双眼睛发亮,就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般。 “有妹妹这句话,我做起事来就更加有底气了。”曹琴默笑着叹了口气,“但我的谋划别说是帮妹妹,不如说是帮我自己,因为只有妹妹坐上那个位置,我才能确保温宜的未来。” “姐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坐在那个位置吗?” “若是我膝下也有一个皇子,我倒是有坐上后位的心。只可惜我只有温宜一个女儿,坐上那个位置比妹妹还要困难百倍。” 曹琴默知道陵容在想什么,因此便主动提起另外两个阿哥来,“皇后娘娘一直执着于三阿哥,恬妃娘娘的目标是五阿哥。 我与他们两人,相争是没有任何机会的,硬是要选的话也只剩下了一个四阿哥。 可是妹妹你也知道,三个看似敦厚实则心高气傲,他是绝不肯养在我的膝下的。 所以我没有任何机会收养一个阿哥,也没有任何机会登上皇后之位,除非皇上的后宫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不是吗?” “姐姐倒是爱开玩笑,只要皇上想,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陵容并没有完全信任曹琴默,但是前世今生地活过两次,她也清楚地知道曹琴默的软肋就是温宜。 人只要有了软肋,就很容易被击溃。 “皇上想与不想,并非是我们能左右的。华妃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那样地喜欢也不过是事出有因罢了。 至于我……如今并没有什么值得皇上喜欢的地方,与妹妹是比不了的。” “姐姐勿要妄自菲薄,只要没到最后你我都是有机会的,而且妹妹也并不介意姐姐坐在那个位置。” 陵容同样露出个笑容来两个人互相捧着,真心假意参半,最后也只能得个日后再详谈的结果。 并非是陵容不想借曹琴默的力,只不过她借刀杀人或是自己出力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自觉跑来帮忙,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用了。 眼见着曹琴默逐渐走远,照水方才出声,“娘娘,若是锦嫔娘娘出手,一起对付皇后岂不是更容易些。” “对付皇后的手段我们已经用了很多,但无一例外,都被皇上平息下来了。所以即便是锦嫔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实。 唯一能动摇皇上决定的,也只有干政这一条路了。但是这件事儿,锦嫔是无法帮助我们的。” “总觉得白白浪费了一个助力呢。”照水颇有些可惜的叹气,“锦嫔可比恬妃娘娘还有夏贵人要聪明的多。” “她确实非常聪明,但可惜的是她也只有聪明。” 就和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死的都那么凄惨。 “先带攸宁回宫吧,弘昱也该回来了。” 陵容一行人回宫之时,弘昱和五阿哥正坐在院中喝茶,两个人还煞有介事地摆了棋盘对弈,陵容等人进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看着他们两人下得认真,陵容也没有过多打扰,反而带着攸宁进门吃冰,坐在摇椅上看书去了。 直到两个人对弈结束,下人才告诉他们晟妃娘娘回来了,弘昱急匆匆地进门,远远地就喊了一声额娘。 “额娘,今天敬贵妃娘娘去看望四哥,恬妃娘娘去看望五哥,您却未曾来看望儿臣。” “什么?”陵容颇有些惊讶,恬妃与她们二人在鉴碧亭坐了一个下午,离开后那么短短一段时间,居然还跑去看望了五阿哥。 看来,是真的做好了打好关系的准备啊。 “晟娘娘,八弟说的没错,那两位娘娘,确实都去过。” 陵容向五阿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先哄一哄弘昱,再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五阿哥一向聪慧识趣,立刻便坐去一旁,由着身边的小太监给自己扇风。 好在弘昱是个好哄的,在陵容答应明后两日逗趣看他读书之后,他便高兴起来,非要回自己的书房,再练上几张字。 他有这样的心思陵容自然高兴,况且她也与五阿哥有话要谈,便立刻应允了。 直到弘昱出门,五阿哥方才缓缓开口,“晟娘娘,恬妃娘娘去看望儿臣,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照常问过功课,邀请过几日儿臣去做客而已。” 这一番言论解释意味太足,不像五阿哥这个性子的人会说出来的话,叫陵容愣了一会儿,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这话说的清楚,也是为了叫晟娘娘不要多心,我们既然达成了合作,我就不会再回头去找恬妃娘娘。 你太容易多心了,我可不想日后不知不觉被害,还不如今日说说清楚。” “其实我更想问的,是敬贵妃为何去看望了四阿哥。” 比起关心恬妃为什么去看望五阿哥,玲珑更关心敬贵妃为何突然想通了,想着与四阿哥拉近关系。 若是四阿哥背后再得个贵妃助力,只怕就没那么容易斗倒了——毕竟皇上本来就更加属意四阿哥,陵容心中喃喃自语。 “听敬娘娘说,是皇阿玛叫她去看望四哥的。” “若是皇上允许,这事倒是有趣了。看来皇上属意的还是四阿哥。”陵容一脸促狭,瞧着五阿哥那陡然灰白的脸色笑的开怀,“敬贵妃可还有说其他的事?” 五阿哥摇了摇头,“敬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十分关爱四哥,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关系十分和谐。 有一种……有一种他们认识了很久的感觉。” 说到此处,陵容也开始有点怀疑,敬贵妃是不是私下里常常接触四阿哥。 “看来敬贵妃的丧子之痛已经渐渐消失了,宫中漫漫长夜,她亦不再想一人度过了。” 若是一直处于黑暗之中也便罢了,但她有过子嗣,见过光明,就更加无法忍耐了。 “晟娘娘的意思是……敬贵妃与四阿哥,要成为我们的敌人了?” “如今不好确定是敬贵妃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需等我明日再探一探敬贵妃的口风,才能下个定论了。” “谢过晟娘娘为儿臣打算,如果可以的话,儿臣真的不希望敬贵妃成为我们的敌人。” “如果什么事情都能按照你的希望来,那我们的计划就太容易实现了。” 对于敬贵妃的选择,陵容其实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在深宫之中,有哪个人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呢。 但是就这样贸然去问,只怕也会引起敬贵妃的戒心。 “晟娘娘可是在担心,如何向敬贵妃开口?” 陵容点了点头,五阿哥同样有些犹豫,但很快便想到了法子,“与其言语试探,不如直接开口,晟娘娘与敬贵妃关系不错,假意投靠,顺便鼓动敬贵妃收养四阿哥,她应该不会怀疑的。” “若她本来没这个心思,真受了我的鼓动,去向皇上求情又该如何?” “儿臣相信晟娘娘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的,对吧。” 这哪里是相信,更像是一次试探。 陵容深深的看了一眼五阿哥,她并没有拒绝,毕竟敬贵妃的选择也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第二日一早,陵容便去拜访了敬贵妃,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借口,只是如常看望而已。 “妹妹终于来了,忙了那般久,除了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们都没有私下聊过了。” “最近夏贵人的事情十分麻烦,我回去查了许久才得到一点点消息,虽然查到了幕后真凶,但最后的结局……” 陵容长叹了一口气,两人一对视,敬贵妃便知晓了这背后的真相。 “本以为我留在宫中,至少能帮助夏贵人。却未曾想到,康答应是个脸皮厚的,三日五日的来打扰,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 最后吵得我没有办法,只能劝慰着夏贵人在延禧宫歇息,谁知道就是这般躲着还是遭到了毒手。” “毕竟皇后的势力无孔不入,康答应做不到的事情都由齐妃娘娘来帮忙补全了。最后的责任呢,也由齐妃与康达英承担了。” “康答应算是从犯,并且在妹妹的帮助下主动认错。因此,皇上也没有要的了她的性命,只是罚俸禁足。 但是齐妃,竟然为此自戕,当真是叫人唏嘘啊。” “姐姐真的认为,齐妃是那种为了赎罪而自戕的人吗?” 陵容言语暗示性明显,敬贵妃恍然点头,“难不成是有人威胁了齐妃。” “妹妹也是这般猜测的,尤其是在三阿哥回宫之后。一个被过继给他人的皇子,还能重新回到皇上身边,自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事儿吧。” “齐妃用自己的死换三阿哥回来,利用的是皇上的愧疚。能想出来这种方法的,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这是皇上自己选的,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皇后,就势必会对齐妃有愧疚。 若是齐妃活着,他日后补偿也便罢了,偏生齐妃这次选择了自戕,皇上后悔于自己的选择,自然应下了她的遗言。” 陵容说来说去,终于说到了这次来拜访的重点,“这一切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妹妹的意思是,皇后为了三阿哥回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顺手害了这么多人。” 陵容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敬贵妃也哀叹了一声,邀请陵容改日去月地云居为齐妃上香。 “好在皇上对外说是齐妃暴毙,不然她死后的名声也保不住。” “姐姐,你说皇后对三阿哥这么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妹妹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在这件事上看不清了呢,为了稳固她自己的位置,为了她以后能坐上太后之位,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敬贵妃叹着气,又饮下了一口茶,“妹妹膝下有皇子,又与五阿哥交好,倒是不必担心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样说来……姐姐也该为以后多做考虑了,不过弘昱很是喜欢姐姐,日后他出去立府,妹妹一定要叫他将姐姐也接出宫去照顾。 届时你我二人还在一处,日子过的比宫中还要逍遥呢。” “在这样大的事情上,妹妹还能想着我,当真叫姐姐心中熨帖。 只不过这未来的日子,还是要为自己打算才好,若是只依靠他人,就会像齐妃一样不知不觉间走上绝路。” “姐姐的意思是……”陵容欲言又止,她早就猜到了敬贵妃想要拉拢四阿哥,如今很快就要得到验证了。 “我膝下无子,年岁又渐渐长了,如今能做的唯有拉拢。 皇后娘娘选中了三阿哥,恬妃选中了五阿哥,妹妹有八阿哥。 我思来想去,叫四阿哥孤身一人也不好,便想着日后多多交好,也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敬贵妃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是陵容想要的,但作为她的好妹妹,此时此刻,也只能为她这个决定而高兴,“姐姐当真是这般想的?” 眼见着敬贵妃点了点头,陵容笑着拉住她的手,“如此一来,妹妹便可以放心了,哎……不瞒着姐姐,你当日不肯跟随皇上一同来圆明园,我还以为姐姐就想过从前的日子呢。” 敬贵妃反手拉住了陵容的手扣在掌心,轻轻地拍了拍,“我一开始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齐妃之死,叫我想透了许多东西。 坐上皇后之位很难,但是坐上太后之位,却是可以靠努力能达到的。” 不知道是试探还是有意交底,敬贵妃并没有隐藏自己的野心,“只不过四阿哥出身不好,甚至在家宴之中还犯了与皇上同样的错,这些事情累加起来叫皇上一直耿耿于怀。 因此,即便我与四阿哥交好,想必也不会阻了任何人的路。 妹妹,皇上的身子康健,你膝下的八阿哥未必没有机会。 若你心中仍不安稳,便多多教好五阿哥,那是个聪明孩子,定会理解你的苦心。” 第386章 新的篇章 “与五阿哥交好自然是要做的,但是我也只是想叫攸宁和弘昱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陵容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多说,他已经探知了敬贵妃的意思,就已经足够了,说得太多反倒会暴露自己。 “今日也叨扰姐姐许久了,妹妹便先回去了。” 陵容行了个礼,还未等转身便被敬贵妃给叫住了,“姐姐,可还有事情要吩咐?” “有一件事儿其实我一直担心,那撒到各宫的驱虫药粉,本是我吩咐的。里面发现了异样也该找我的麻烦,那为何……” “因为我知道不是姐姐所为,”陵容笑得温和,眼神也示意着敬贵妃安心,“康答应确实有意栽赃到姐姐身上,但是文方被投进了慎刑司,为了将罪责降到最低,两个人都不敢撒谎,自然而然没机会栽赃给姐姐。 更何况有我在呢,怎么会叫姐姐卷入到这些污糟的事情当中呢。” 敬贵妃长舒一口气,笑容里也带了几分真诚,“你刚入宫的时候就帮了我许多,中途我们关系虽有疏离,但却没想到,妹妹竟然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姐姐这样说话便又是与我生分了,即使关系再好的人,也有道不同的时候。 那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从来都不是假的,我自然要为姐姐多多考虑的。” 敬贵妃用力点了点头,她起身快走两步握住了陵容的手,“妹妹的好处我都记得,以后我也会一一奉还的。” 陵容莫名的觉得,敬贵妃是想和自己划清界限,做的这些对她好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想要。 “姐姐可是觉得…妹妹太过自作主张了。” “妹妹勿要多心,没有卷到这些事情当中,我是庆幸的。 你也知道,这次针对夏贵人的算计,是皇后在背后谋划的,将夏贵人、康答应、齐妃以及我都算计进来,做了这样一网打尽的准备。 总觉得,皇后如今已经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她要的是一个能坐上皇位的皇子,而这个皇子能力不能太强,否则她就无法大权独揽。 事到如今,我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皇后宁愿费尽心思,也要三阿哥。” 陵容同样想的明白,她与恬妃两个,不过是想坐坐皇后乃至太后之位罢了,皇后却有了想要摄政的心思。 若是叫前朝那些大臣知道,定是要说皇后想牝鸡司晨,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一定要枭首示众方才能止住祸乱。 “但皇后这样的做法……只会把她自己推入绝境,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后宫的女子干政的。” “是啊……皇上是不会允许的……” 敬贵妃喃喃自语地陷入了沉思之中,陵容瞧着她的模样,心中恍然有个猜测——皇后,该不会想对皇上下手吧。 她握住敬贵妃的手猛地捏紧,惹得敬贵妃疑惑地看了过来。 “无事,姐姐,我只是被吓了一跳。皇后娘娘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她一次谋害这么多人,真的不怕皇上动怒吗?” “皇后之所以至今都能保住他的后位,并不是因为皇上多么看重她,而是因为太后娘娘的意旨保住了皇后,叫她一次又一次逃脱。 但是母子情分也终究会有用尽的一天,皇后靠着太后的懿旨,也无法免除干政的责罚。” 敬贵妃语气颇为激动,她同样握紧陵容的手,“宫中满族女子不多,若是皇后真出了大事儿,皇上也许不会废后,但一定会立一个皇贵妃。 届时,这个皇贵妃的权利将与皇后所差无几。妹妹,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抓紧了。” 陵容离开的时候,天空中的乌云翻滚,隐隐雷声阵阵,一阵大雨即将落下。 照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怕大雨落下,两个人都加快了脚步,就连远处的四阿哥都没有看见,该是走到了近前,才互相问候了一下。 四阿哥显然没有话与陵容说,请过安之后便匆匆走了,瞧着方向正是武陵春色。 “娘娘,最近不是敬贵妃与四阿哥接触很多吗,为何奴婢瞧着四阿哥好像是去武陵春色啊。” “有些人左右逢源,有些人算无遗策。怕是皇后也察觉了敬贵妃的心思,想要从中作梗吧。” “但是这样的话,三阿哥不会有意见吗?” “三阿哥哪里敢有意见呢,他现在甚至不算是皇上的儿子,皇后娘娘愿意帮他,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陵容嗤笑了一声,她并不同情三阿哥,一个脑子里只有貌美庶母而没有脑子的阿哥,迟早叫人算计死。 “皇后虽然需要一个阿哥,但并不一定只是三阿哥,只不过三阿哥是她眼里最好的人选罢了。 就算三阿哥再傻,他也应该知道是自己求皇后。所以呀,就算他此时此地在武陵春色,看见四阿哥过去也只能笑脸相迎。 甚至还要主动离开,叫皇后娘娘与四阿哥更好商讨议事呢。” “三阿哥当真是把自己的路给走死了,连奴婢都为他觉得可惜。” “我倒是庆幸三阿哥把自己的路给走死了,不然现在头疼的就是我们了。” 陵容说着说着便叹了口气,被皇后牵着鼻子走的岂止是三阿哥,连她这个重生回来之后的人,也很难比得上皇后。 并不是手段比不上,只是对于前朝后宫的局势判断,自己总是落在皇后后面,自己还想着怎么坐上后位,皇后却已经想着垂帘听政了。 这其中的差距,无论陵容如何努力都很难填平,即便她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的打算。 “娘娘突然叹气,是怎么了?” “想到了一些事情,总觉得很难实现。” 照水不明所以,但还是开口劝慰,“娘娘,很多事情以我们最大限度的努力去做就好。 我们与皇后娘娘,出身不同,从小到大学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所以皇后娘娘走一步我们要走好几步。 但这并不代表娘娘就比皇后娘娘弱,奴婢一直相信,娘娘才是那个站到最后的人。” 照水扬起了笑脸,她想的事情很少,但对于陵容的相信一直都非常坚定。 “你说的对,沿着我们一开始制定好的计划向下走就是了,皇后娘娘的路并不适合我们。 回去吧,我们也该问一问苏公公,关于甄氏的事情了。” 照水仍是不明所以,但是她点了点头,还是依照陵容的意思,将苏公公给请了过来。 苏培盛也同样是一头雾水,他与崔槿汐正在详谈之后的事情,谁知道照水就跑过来四处找人,害的他只能暂且抛下崔槿汐,去水木明瑟应付晟妃了。 谁知道一进门,晟妃就提起甄氏的事儿,把苏培盛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能借口天气炎热,不断擦着自己脸上的汗珠。 “娘娘怎么突然提起了甄氏,”苏培盛赔着笑容,“可是有什么需要奴才帮忙传话的?” “苏公公,今日找你来询问,是因为我得到了一些消息,听闻回京的不只有浣碧一人。 有一个叫甄玉娆的人,似乎也回到了京城,可有此事啊。” “娘娘是从何得知这件事的?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些消息传到娘娘耳中,污了娘娘的耳朵。” 陵容见苏培盛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说实话,只是淡淡笑着看他,直到苏培盛点了点头承认下来。 “那个甄玉娆如今在哪儿。” “娘娘,这件事奴才也并不清楚,若是您问浣碧奴才倒是能说出一二来。” 苏培盛打着哈哈,自然不敢说出更多,他还指望着甄玉娆入宫得宠,带着槿汐和自己走的更高呢。 “浣碧改名,这件事是你促成的?” 这件事倒是能说,苏培盛松了一口气,“并非是奴才促成的,而是皇上自己想改,奴才也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倒是件有趣的事,这样一来,那还在宁古塔受苦的,就只能去钮祜禄·莞莞了。” “钮祜禄氏并非是甄家人,所以这次并没有跟着甄家的两个姐妹一同回来。 而且……奴才听皇上的意思,大概是以后也不会让钮祜禄氏回来了。” “不会让她回来,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皇上找到了新的替代品呢?” 苏培盛张了张口,他抬头看了陵容一眼,十分惊讶于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但他毕竟在宫中多年,又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一言一行都滴水不漏,“娘娘,奴才并不明白您的意思,但钮祜禄氏犯的是私通的大罪,皇上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所以无论是谁求情,钮祜禄氏都没有办法回来,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苏公公,你与我都非常了解钮祜禄氏,她究竟是不是甄家人,我们都十分清楚。只不过我着实想不透,皇上为何要这样做。” “娘娘,这些事情您都不懂,奴才就更不明白了。” 苏培盛笑着拱了拱手,“娘娘,您可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奴才? 若是没有的话,奴才就向您告退,即刻赶回万方安和去侍奉皇上了。” “甄玉娆,现在由公公在照顾吧,崔槿汐也并不是真的生病。” 苏培盛手还拱着,却被陵容一句话钉在了原地,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陵容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苏公公不必这么紧张,本宫知道这件事也纯属意外,但苏公公你的表情着实有趣啊。” “奴才也是有些惊讶,崔槿汐的身体情况反反复复,太医看过了说可能是时疫。 所以她是真的病了,有时候娘娘看着她健康的很,但第二日就病倒,所以并没有欺骗娘娘。” “苏公公解释良多,看来确实很在意槿汐,本宫曾经问过你,要不要本宫向皇上求情,将槿汐赐给你做对食。 如今过了这么久,苏公公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决定吗?” “娘娘,奴才侍奉在皇上身边,崔槿汐也是淳贵人的得力之人,我们两个都还想积攒些家底,所以……先谢过娘娘了。” “苏公公客气了,本宫答应你的事永远有效,相信你迟早会用上的。”陵容仍是看着苏培盛笑,她挥了挥手,“既然苏公公忙着去侍奉皇上,那本宫便不多留了,照水送一送苏公公吧。” “奴才告退。”苏培盛犹豫了一瞬,还是跟着照水离开了,他不知道陵容的打算,但也隐隐地猜出了一些。 他跟着照水快步出了门,在后者行礼离开之时,苏培盛还是叫住了照水,“照水,最近晟妃娘娘,可是与淳贵人走的很近?” “苏公公怎么好奇这件事,”照水不疑有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娘家最近才从宫中回来,还没有什么太多的时间去其他娘娘那走动呢。 苏公公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淳贵人说,却不好开口,想请我们娘娘帮一帮忙?” “以后再说吧,现在并不着急,若是以后我有求到晟妃娘娘的地方,还请照水姑娘为我说说话呢。” “那是自然的,苏公公请吧。” 照水微微颔首,目送着苏培盛离开水木明瑟,直到看不见人影,方才转身回去。 苏培盛也同样关注着照水的动作,直到他感受不到注视的目光,方才停下了脚步,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有一种感觉,晟妃已经知道了自己和皇上的打算,这个甄玉娆,不一定能顺利入宫。 可是苏培盛同时也想不明白,如果晟妃不想让甄玉娆入宫的话,就不应该暴露自己已经知道这些消息的事实。 可如今,她又有意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难不成……是想要自己投诚吗? 这个答案似乎也不太对,苏培盛着实是想不明白。 但是甄玉娆是一定要回宫的,无论晟妃用出什么手段,皇上都不可能放弃。 想到此处,苏培盛终于放松下来,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脚步轻快地回了万方安和。 两个月之后,一行人的圆明园避暑之旅终于结束了,陵容等人收拾着东西回宫,迎接着即将到来的事情。 一件是夏冬春即将生产,另一件便是甄玉娆即将入宫为妃。 第387章 夏贵人生产 夏冬春的事情,如今倒是好处理,皇上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这一次他叫苏培盛安排好了所有事宜。 皇上甚至提前下令,若是夏贵人在这次生产的时候出了任何问题,接生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包括苏培盛在内,无一例外。 皇上金口玉言,没有人敢质疑,就算有些人要钱不要命的想搏一搏,也总有怕死的人会互相监督着,叫他无法得逞。 不得不说,这样的命令确实有用,而且皇上在嫔妃有孕的期间,这是唯一一次下这样的命令。 没有任何可参考的旧例,叫众人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夏贵人这一胎,便再没有出过什么事儿。 接生嬷嬷早就住进了延禧宫,恬妃作为主位,管的也格外严格,夏贵人八个月的时候,就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延禧宫探望了。 这并非是她多么关心夏冬春或者是关心其肚子里的孩子,只是恬妃不想担责,不想被皇上厌弃罢了。 人在为了自己的时候,往往会做的面面俱到,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皇上对此十分满意,甚至赏了恬妃不少东西,偶尔也开始留宿延禧宫,两人也恩爱了好些日子。 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一个叫甄玉娆的女子入了宫,当晚就被皇上赐名甄玉婉,临幸的第二天就被封为了婉贵人。 这后宫之中,晋位如此之快的,从前只有甄嬛一个,如今又多了个什么甄玉婉,怎能不叫后宫的女子恨得牙齿痒痒。 尤其是恬妃,甄玉婉来的第二天,她就失宠,并且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都没有再得到皇上的宠爱。 只不过她没什么时间料理甄玉婉,毕竟还有个夏冬春即将生产,她作为主位要好生照料。 不过接生嬷嬷和太医都准备好了,她只需要坐镇便好,一行人进进出出,恬妃则吃着果盘中的葡萄,一脸惬意地享受着微风。 一大早夏冬春便开始胎动,恬妃也跟着折腾,但是近两个时辰过去了,产房还没有一点动静。 恬妃烦的想走,但一想到皇上过来看不到自己不好,就只能生生忍了下来,在椅子上坐到腰酸背痛。 陵容离得近,便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但人起得早,早就穿戴整齐的在承乾宫等着消息。 照水跑了三四次,也没探听到什么消息,反而带回来了恬妃的抱怨。 无奈之下,陵容只能赶过去和她一起等着,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时间也没那么难熬了。 直到下午,产房内的夏冬春才有了新的动静,哀嚎声一下子传了出来,惊的恬妃手中的葡萄都掉了。 陵容精神一振,立刻吩咐着太医和其余接生的嬷嬷赶进去,叫他们看看夏贵人的情况。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被吩咐着去熬煮保胎药和催产药,避免太医用药的时候耽误时间。 一行人早就来伺候夏冬春生产了,磨合多次也已经十分熟悉,一听见叫声就很快运转起来,根本不需要陵容吩咐太多。 “哎呦,这一天终于有了点动静。”恬妃长舒了一口气,“你看看夏母,等的脸都白了。” 陵容的目光也顺着看了过去,但还没等看清表情,夏母就跟着嬷嬷进了产房,留给陵容一个匆忙的背影。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总是要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担心一点的。 富察夫人不也是这般担心,一听见你出事了,差点晕过去。” 恬妃撇了撇嘴,心中嘟囔着本宫的娘亲自然是最不同的。 但毕竟是夏贵人在生产,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起身去安排接二连三赶过来的妃嫔们。 其实后宫女子生产之时,并不需要大家都来看望,但碍于皇上会过来,所以大家都会打扮精致,得皇上一眼眷顾。 只不过眼看着众人花枝招展的来了,皇上却迟迟没有动静,陵容派小池子去打听了一番,才得知皇上正在永寿宫宫内陪伴婉贵人。 “娘娘,听永寿宫的宫人说,皇上一早便去了。 皇上不仅陪着婉贵人用了早膳,就连午膳也是在永寿宫内用的,娘娘可要派人去通知皇上?” 陵容沉思了一瞬,她看了看,从正门缓缓而入的皇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有皇后娘娘坐镇,打扰皇上便是我们的不对。 若真的有皇上来坐镇的必要,皇后娘娘自会派人去说明的。 你暂且下去吧,好好照顾着承乾宫,嘱咐着芳林与芳华哄着阿哥和公主午睡。” “是,娘娘。” 皇后娘娘已经走到了近前,陵容缓缓行了个礼,示意着一旁的宫女为皇后奉茶。 “晟妃妹妹来了多久了,可要去歇息一会儿?” “回皇后娘娘,臣妾也是刚刚到,才吃了两口葡萄呢。” 皇后点了点头,落座便叫竹息去问问夏贵人的情况,只留下个绯云在身边伺候着。 “皇后娘娘,这位宫女眼熟的很,可是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 “妹妹倒是眼尖,绯云是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小宫女,听说从前还得罪过妹妹,可有这样的事情啊?” 皇后一脸笑意,但说出口的话却是为绯云撑腰的,陵容就算再不懂事儿,此时也不能为难绯云。 “还有这样的事儿吗,臣妾都不记得了。可是臣妾当时说了什么重话,叫绯云一直记得。 若是这样的话,那臣妾只好向绯云赔个不是呢。” 陵容以退为进,她的目光直直盯着绯云, 倒想看看这个狗仗人势的宫女能说出什么话来。 皇后虽然是个喜欢作壁上观的人,但绯云现在毕竟是她的宫女,当真闹起来对皇后自己的名声并不好。 于是皇后笑了笑,反而瞪了一眼绯云,“你是主子,她是奴婢,就算主子有天大的错,也是奴婢的不是。 绯云,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向晟妃娘娘道歉!” 绯云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的,但还是听从皇后的话,咬着牙向陵容请罪。 “不必这般多礼了,绯一直记得那想必就是本宫做错了,怎么还能让她向我行礼道歉呢。 绯云啊,等夏贵人生产结束之后你便去承乾宫,找你的照水姐姐拿一份赔礼,日后便不许再记着本宫的不是了。” 陵容向来是个小气记仇的人,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罢了,还想借着皇后的权势来压自己一头,当真是不要命了。 听闻陵容的话,绯云立刻便跪了下来,她重重地磕了个头,连声说着奴婢不敢。 “绯云怎么行此大礼,若是叫别人看了去还以为本宫在欺辱于你呢。 再过几个月啊,这事儿就会越传越离谱,最后连本宫都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了。” 陵容这一出不是别的,正是指桑骂槐,她还笑意盈盈的看向皇后,眼里写满了故意。 绯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犹豫着看向皇后,却发现皇后娘娘的脸色也是铁青,没有一点暗示的意思。 “呦,这是怎么了??” 好在敬贵妃走了进来,打破了正厅尴尬的氛围,“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么远你怎的也来了,快起身坐下吧。” 皇后恢复了笑意,她瞥了陵容一眼,抬手叫绯云起来,“晟妃性格素来温柔友善,不会与你计较的,快起来吧。” 陵容也没到那个非叫皇后下不来台的地步,她点了点头,转头便与敬贵妃说起夏贵人的情况来。 “太医也不确定,夏贵人之前中的毒会不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所以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儿了。 但没想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夏贵人就在折腾,但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什么消息。” “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听嬷嬷说夏贵人已经开始腹痛起来了,想必不多时便生了。” “如此一来便好,皇上已经下了令,想必夏贵人这一胎一定能平平安安的降生。” 陵容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心中想着只要你不出手,夏贵人母子自然能够平安。 敬贵妃也是这般想的,她嘴角牵出个同样尴尬的笑,与陵容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皇上呢,可是去产房陪着夏贵人了?” “皇上目前还没有赶过来,想必政事繁忙,还没有抽出空闲。” 陵容知道情况,却也没有说明,皇后倒是拧住了眉头,很明显是知道皇上究竟去了哪里。 “皇上哪里是在忙于政事,明明是在永寿宫中陪着那个婉贵人。”恬妃走了进来,后面还呼啦啦跟着好几个妃嫔,一眼看过去,正是那几位花枝招展的。 “也不知道这姓甄的有什么魔力,一个两个的都能惹着皇上围着她们转。” “甄氏乃书香门第,家族女子各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自然惹皇上喜欢了。” 淳贵人也落了座,她与新来的婉贵人关系尚且不错,但一提到宠爱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明褒暗讽的意味。 “婉贵人温柔小意,与从前那位虽有相同,但却少了些风骨在。”曹琴默笑着接话,“可见这姐妹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风骨?整个甄家做出的那些事情,叫天下万民听取也要耻笑的。 尤其是那个甄嬛,下作的事都让她做尽了,也不知道这个婉贵人有没有沾染上恶习。” “恬妃,你说的过了,婉贵人毕竟是皇上新封的贵人,你这般言语讽刺,失了妃位的风度。” 皇后虽是在教训恬妃,但并未训斥她说得不对,可见也是对婉贵人有意见的。 “除了淳贵人,其他姐妹还没见过婉贵人的外貌吧。” “婉贵人自从入宫之后,就没有给皇后娘娘请过安,整日在永寿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有些人啊倒想去求见,结果还被拒绝了呢,是不是啊欣贵人。” 祺贵人同样被夺了恩宠,难得和恬妃统一战线,讽刺着婉贵人和她的几个同党。 欣贵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先前投靠甄嬛,现在投靠甄嬛的妹妹,只可惜甄嬛还能帮一帮她,婉贵人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怎得,你倒是气汹汹的想去找婉贵人的麻烦,还不是被皇上一顿训斥,在储秀宫三天不敢出门。” 欣贵人从来是不饶人的,她狠狠瞪了一眼祺贵人,从前祺贵人有家世,大家还能给她一点点面子。 如今她家道中落,却还是从前的脾气,便不会有人再去在意她的想法了。 下面几个贵人常在的闹,上面几个妃位则闭目养神,等着夏贵人那儿的消息。 直到孩子出生,皇上也没有过来看望一眼,但好在有皇上的命令在前,夏冬春这一胎倒是格外的顺利,没有任何一个人从中作梗。 “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和小主,夏贵人生了!”如双一脸喜色冲了进来,她向众人行礼,“是个皇子呢!” 一听到是皇子,皇后的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便堆满了笑容,“那可太好了,绯云,去将这喜事告诉皇上吧!” 随即,皇后便笑着起身,“那本宫也去看一看夏贵人吧,不过夏贵人刚刚生产完,人数不宜过多,各宫的姐妹就勿要跟着了。” “是,皇后娘娘。” 众人得知了夏冬春顺利生产,脸上的表情有高兴又有嫉妒,尤其是淳贵人与祺贵人两个,那表情几乎是扭曲的愤恨了。 陵容倒是没有立刻离开,毕竟她与夏冬春关系还是不错的,姐妹生产这样的大事,她理应第一时间去看望的。 恬妃也是如此,再加上延禧宫本就是她的地盘,便也没急着挪动,打算等皇后娘娘表完关心自己再过去看看。 等其他人都走尽了,皇上才带着婉贵人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碰见了刚打算离开的皇后。 皇后向皇上行礼的时候,婉贵人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丝毫没有避让的想法甚至没有向皇后娘娘行礼请安。 皇上也并不管她,随意叫皇后娘娘起身之后便带着人去产房看望夏贵人了。 正巧出门的陵容与恬妃看完了全程,两人对视一眼,并未默默退回,反而故意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毕竟皇后的窘态并不多见,要帮忙好好记住才行。 第388章 婉贵人 皇后只需要看晟妃和恬妃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人心里没憋什么好话,但可笑就可笑在,皇后并不想让这两人看见。 这个婉贵人,比甄嬛更像柔则,皇后刚刚瞧见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皇后几乎立刻便知道了皇上为何这般宠爱于她,并因此愤恨非常。 尤其是那个婉贵人,居然无视自己这个皇后,站在皇上身边受了自己的礼,甚至连礼都不回一个。 皇上的无视与不在意,叫皇后心中怒火熊熊,那一瞬间恨不能一刀将婉贵人送去归西。 但她是皇后,她不能用这样直接见血的方式,这个与柔则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就该死的与柔则一样惨才可以。 皇后勉强维持了自己的情绪,她甚至转头应了两人的呼唤,“两位妹妹可是要去看夏贵人?” “是啊,但是皇上刚刚进去,想必有很多事与夏贵人说,臣妾两人此时便不好过去了。” “好在你们两个懂事,不会叫皇上为难。” 皇后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便转身带着竹息和绯云走了,留下陵容与恬妃相视一笑,又转回正厅喝茶闲聊去了。 两个人本以为,皇上看望完孩子与夏冬春之后就会带着婉贵人回永寿宫,继续去卿卿我我,培养什么男女之情。 却没想到两个人打了个转儿,竟然来了恬妃这里,皇上甚至郑重其事的向两个人介绍婉贵人,还与婉贵人说日后由陵容与恬妃照顾她。 “嫔妾先谢过两位娘娘照应,但嫔妾性格孤僻,平时不爱离开永寿宫,想必不会有太多麻烦两位娘娘的地方。” 婉贵人甚至没有向两个人行礼,就那么坐在皇上的身边,连开口说话都没有正眼瞧过陵容与恬妃,而是转头盯着皇上,那眼神儿里是说不出的缱绻缠绵。 恬妃看的恶心,她抬手用手帕压着嘴唇,挑着眉示意陵容与她对阵。 陵容可没这个兴趣跟她做什么口舌之争,瞧着皇上的模样就知道,若是叫婉归人下不来,台皇上也一定会让自己下不来台。 “妹妹喜静,我们自然会吩咐内务府或者其他人少去打扰,给皇上和妹妹留足空间。 今日夏贵人给皇上添了个皇子,没准儿哪一日就听见了婉贵人的好消息了。” “晟妃娘娘好心,但是嫔妾的身体在宁古塔糟践坏了,已经无法有孕,注定不会有两位娘娘这样的好福气。” 婉贵人这话说的十分平淡,但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她抬起手帕,默默擦着自己的脸,接着便一脸柔弱地瘫倒在椅子上,眼神也从皇上的脸上抽离。 皇上立刻握住她手安慰,甚至开口训斥陵容胡言乱语,惹得婉贵人伤怀。 陵容不动声色地长出口气,她压抑着心中升腾的怒火,勉强露出个笑容来,“是臣妾的过错,惹婉妹妹伤心。” “哪里是姐姐的错呢,是嫔妾的身子不争气,不能为皇上延续后代繁衍子嗣。” 听听,这样的话语,哪里像甄玉娆会说出来的。 陵容前世在甄家住过,也见过甄玉娆,她并非是这样令人厌烦的性格,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偏偏皇上非常受用,在婉贵人面前完全看不到陵容与恬妃两人,只一味地关心着她。 陵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闭着嘴,听皇上说那些安慰婉贵人的肉麻话语,恬妃一句话都听不下去,那白眼几乎藏不住了。 “皇上这些都是嫔妾自己的错,您又何必责怪晟妃娘娘呢,娘娘也是为了您和我好,希望我们开枝散叶呢。 这宫中至少有这样宽和的人,嫔妾都要忍不住与她相交呢。” “晟妃确实是个好的,虽然偶尔口无遮拦,但婉婉与她相交,朕是放心的。” 虽然皇上在说着与陵容有关的话,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婉贵人的身上,“你一直在永寿宫中足不出户,朕怕你会心思郁结,不如多出来走一走,也好开阔心境。” “皇上,嫔妾一个人住的惯了,若是您担心嫔妾郁结,不如赏嫔妾一把琵琶吧。 琐窗寒、轻拢慢捻,泪珠盈睫。” 婉贵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等皇上回话,她便起身告退,手帕抹着眼泪,由小宫女扶着出门而去了。 没有与任何人行礼,甚至没有与皇上说告退的话语。 前世今生,陵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她甚至不知道此时面对皇上该做何种表情了。 “婉贵人的性子,你们也看到了,朕许她无需向皇后请安,你们平日里也不要多去打扰。” 皇上没有不悦,那便是喜欢,陵容刚要点头,恬妃却傻傻开口,“皇上,这婉贵人野性难驯,不给皇后和臣妾等人行礼也就罢了,现在离开之时也不发一言,不向皇上行礼告退呢? 这样的行为有违宫中规矩,若是不想婉贵人日后犯下大错,还是要惩戒一二的。” 陵容咳了一声,试图引起恬妃的注意,但谁知道恬妃早就把自己当成未来的皇后,这样本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她却非要管上一管。 “婉贵人刚刚入宫不久,想来是没有经过嬷嬷的教导,对于规矩一概不知。 不如由内务府拨两个嬷嬷过去,一方面照顾婉贵人的饮食起居,另一方面也教导她宫中规矩。 这样在大事小情上才不容易出错,对于她也是好事儿,皇上……您看如何?” 皇上的表情严肃,显然是觉得这个提议不好,但恬妃恍若未觉,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的意味,“宫中的规矩不容出差错,从前祺贵人也学的不好,这宫规不知抄上了几千遍,方才有了今日的规矩。 但婉贵人为人聪颖,想必不多时便能尽数掌握了。” “她性子便是如此,宫中的规矩太多,反而束缚了她。”皇上终于开口,打断了恬妃的喋喋不休,“朕喜欢的便是她这不畏权势的模样,你不必多心去管,明白了吗?” “臣妾明白,”恬妃低下了头,陵容也跟着一起行礼,“但这是在宫中,她总不能一直不踏出永寿宫的宫门吧。” “她愿意,便出来。不愿意,便稳坐。朕不愿意再听到你们私下里对婉贵人嚼舌根,宫中妃嫔不是乡野村妇,这般颜面尽失的行为,少做。” “是,皇上。”两人只好又应了一声是,陵容心中暗骂皇上发疯,一见到那张像纯元皇后的脸,就什么都不顾忌了。 陵容虽然提前得知了一些消息,但皇上把甄玉娆藏的很好,自己的人始终没有找到,也没有办法做出什么干涉。 没想到这人一进宫中,就叫皇上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了,陵容都担心皇上会头脑发热,再给她封个什么妃位送个孩子去养。 毕竟在皇上眼里,晋位分都是小事儿,不需要做什么对社稷有功的大事,只需要得皇上高兴便行了。 三个人算是不欢而散,皇上一拂袖便走了听说去的还是永寿宫。 恬妃得知消息暗骂了好一阵,拉着玲珑的手开始细数婉贵人的不是,但是说来说去,不过是无视宫规、狐媚惑主那些话,更多的事情她也不了解。 “行了,我们去看一看夏贵人,也好早点儿休息。 被这贱妇气了一晚上,本宫要好好敷一敷珍珠粉,免得被她气出几条皱纹来。” “你和她置气又何必呢,皇上该是宠爱还是宠爱,你多说了话皇上反而厌恶你。” 两个人一路说着小话,一路去了夏贵人的卧房,此时,孩子和夏贵人都被清理干净,夏贵人正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跟孩子说什么。 看见陵容和恬妃来了,夏贵人招呼着鸣玉把孩子抱给两个人看,赶在九阿哥哭之前又给抱走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委屈,猫似的哭了两盏茶的时间,皇上带着那个什么婉贵人进来的时候,他就哭的更凶了。 偏生他长得小,也没什么力气,就这么呜呜咽咽的,听得我心都要碎了。” 陵容坐了下来,她握着夏冬春的手,“平时你和孩子玩的那么开心,自己刚刚生下来连一天都不到,你就觉得厌烦了。” “陪孩子玩和养孩子那可是两码事。”夏贵人一脸嫌弃,“更何况是个不知心疼额娘的臭小子,我才没那么多心思哄他高兴。” “那你是有心思哄皇上高兴了?” “皇上?皇上估计用不到我们哄她高兴吧,看看恬妃的脸色,估计是被那婉贵人气的吧。” 恬妃瞥了一眼,十分不悦地转过了头,“我就不信,你躺在这儿受她的气。” “怎么没受啊,她一进来就说什么羡慕我的好福气,能够给皇上繁衍子嗣。然后就开始哭天抢地的抹泪,皇上上都没有跟我上说两句话,就急着出去哄她了。 两个人在正厅絮絮叨叨不知说了多久,皇上才带着她又走了进来,只说了我两句辛苦,给升了嫔位,然后一甩袖子就走了。 九阿哥他都没顾得上看两眼,估计现在都不知道这孩子身体不好呢。” 不难看出,婉贵人凭一己之力惹恼了宫中几乎所有的嫔妃,但她并不像甄嬛一样收敛,得到两个贴心的姐妹互相扶持。 她简直就是故意将自己独立出来的,仿佛根本不在意后宫中会有人对她算计。 “婉贵人一看就是个聪明人,我很难想象她在宫中这般四处树敌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她并不喜欢皇上,想早日离开皇宫吗?” 陵容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她摇了摇头,“现在她独得皇上恩宠,后宫中人不得不给她些面子,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 “明面上虽然不会撕破脸,但暗地中不知道要使多少绊子,难不成从前的纯元皇后就是这样一个蠢货吗?” 陵容并不了解纯元皇后,但从皇后的口中,也多多少少听过一点,无非是纯善之类的话语,皇上对她的评价,也同样是温柔纯善。 “饱读诗书,温柔纯善,舞艺超群,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听起来就是一个很完美的人。”陵容捏着手帕,一点点回忆脑子里对纯元皇后不多的记忆,“但她嫁给妹妹的夫君,还让亲妹妹对自己仇视,确实很有可能是一个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蠢货。” 这评价着实算不得好,恬妃听了嗤笑一声,“和那个婉贵人确实相像,连处理不好宫中姐妹关系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所以无论她如何去闹,我们都不必太过担心,最担忧的只会是皇后娘娘。 杀不尽的纯元皇后,不知道今夜的皇后,还能不能睡得着。” 夏冬春看着陵容的脸,脸上有些迷茫,但很快她便理解了陵容的意思,同样露出个笑容来。 “夏贵人……不,夏嫔,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恬妃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利用夏冬春这个世代包衣的身份,“你在宫中人脉最广,当我们的皇后娘娘好好宣扬一下,要重新抚养三阿哥的好消息吧。” “这件事倒是不难,但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我可逃脱不了罪责。” “你不用太过担心,前朝的事儿我也安排好了,后宫中的传言不过是一点点助力罢了。” “前朝的事儿我不懂,也不想过多参与,至于后宫之中,我自会用你的名义去处理,恬妃娘娘不介意吧。” 恬妃哼笑了一声,没想到夏冬春生了个儿子之后,脑子倒是灵光起来了,总不会也有了别的心思,想抢皇后的位置坐一坐吧。 这次刚好也是一个试探,恬妃同样怀疑地看向陵容,这也是一个膝下有阿哥的妃嫔,不知道能忠心帮自己多久。 “做好这次的事儿,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至于那个婉贵人,我不希望你们与她交好,这件简单的事做得到吧。” “不用你说,我们也瞧不上她,”夏冬春拉着陵容的手不放,“只可惜皇上喜欢,我们都暂时撼动不了她这棵大树。” 第389章 风头太盛 甄玉娆的性子与陵容印象中的着实是大相径庭,但她思来想去,也能想到是皇上派人培养的结果。 什么英气风骨,皇上并不想要,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无限接近于纯元皇后的女子罢了。可怜甄玉娆还要迎合皇上,压抑自己的本性。 不过她的反抗倒是有些极端,竟然选择在后宫处处树敌,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永寿宫中,仿佛这样就能让皇上厌烦于她一般。 但是她又有意叫众人都知道她无法生育,好以此减轻众人对她的敌视,考虑的不可谓不多。 陵容也想不透,甄玉娆究竟是什么心理,于是干脆不想,随她在后宫中折腾。 最好的就是分散了皇后的注意力,叫她发现不了自己和恬妃的小动作,让前朝的事情进展的更快一些。 如今,夏冬春这一胎已经顺利产下,陵容便也不再多留,自回去找苏培盛了解情况。 苏培盛倒是没有隐瞒,终于告诉了陵容,甄玉娆的入宫,是皇上安排的结果。而且皇上还为她物色好了照顾的人选,正是从前淳贵人身边的崔槿汐。 这也是为什么,苏培盛之前不敢向陵容交底的原因,毕竟天大地大皇上最大,就算陵容给再多好处,也比不上皇上的一句话。 但是崔槿汐这个助力,陵容是绝对不会放手交给甄玉娆的,既然说她得过时疫,就老老实实在碎玉轩住着吧。 若是传染给了皇上的心肝婉贵人,那怎么得了,崔槿汐还是要等身体的病养好了,才可以去永寿宫报到。 这个期间,还是由内务府分一个掌事姑姑过去吧——至于这个姑姑,就是陵容说了算了。 但她还是象征性地询问了皇上的意见,皇上最开始不愿意叫陵容过多参与,还是在陵容开口提到叫皇后娘娘处理之后,他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毕竟皇上如今已经完全不信任皇后了,好不容易又得了个像柔则的,他可不愿意就这么被皇后给害了去。 陵容在内务府挑挑拣拣,借着皇上的名头,把一个叫莲花的掌事姑姑给塞去了永寿宫。 对外还宣称,莲花只是暂时代理掌事姑姑一职,待婉贵人住久了,宫中的人都熟悉了之后,可以再度提拔更换。 如此一来,就算是苏培盛也无话可说,归根结底,这也算是皇上下的命令,再加上人又可以随时更换,崔槿汐也并非不能上位,就算他心里埋怨,也无从发泄。 眼见着陵容插了一个人进了永寿宫,恬妃也同样蠢蠢欲动,她也想送人进去,却被婉贵人以自己只是一个贵人,不宜有太多人伺候为由给拒绝了。 她甚至将此事告知了皇上,叫恬妃闹了好大一个没脸,都不好意思在请安时露面,以照顾夏冬春月子为由,在延禧宫躲了一个月之久。 可是她躲着人,不代表人不去找她,这才过了一个月,皇后便嘱咐着她开始筹备九阿哥百日宴的事儿。 竹息在延禧宫进进出出,翻来覆去地叮嘱要足够盛大,毕竟皇宫之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儿了,再加上又是个阿哥,皇上也喜悦非常。 恨不得昭告天下,叫王公大臣和黎民百姓都知道,他这个皇上正当壮年,与“老”这件事儿相距甚远。 但皇上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的很,陵容和皇后也很久不给他药膳保养,导致他最近一段时疲态尽显,尤其是在永寿宫留宿之后,这种疲惫就更加明显了。 后宫中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感觉出来了,也纷纷劝着皇上保重身体,但皇上对婉贵人正上着头,自然是不愿意立刻停止。 好在婉贵人是个“体贴”的,主动向皇上提出,后宫姐妹众多,皇上要雨露均沾,才能后宫和乐。 为此,她愿意主动给皇后娘娘请安,甚至愿意出席两个月后九阿哥的百日宴。 难得瞧见婉贵人脸上的喜色,皇上想也不想地答应了下来,但他也只是去看望过夏冬春这个不能侍寝的妃嫔而已,并未去过其他人那里。 陵容这儿他倒是来过,只不过同样没有留宿,只是略坐坐,看了看两个孩子便走了。 “周太医已经被派去专职照顾婉贵人了,”恬妃眼睛看着的虽然是皇后,话却是对着后宫众人说的,“婉贵人当真是好福气,区区贵人之位,就能调动一个资历深厚的老太医。 如今其他宫中的姐妹,都请不动周太医了。” “恬妃娘娘说笑了,周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怎么可能只为一个人诊脉呢?” 婉贵人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受到了优待的,叫不到周太医诊脉,是恬妃没有指名道姓地去找,怎么可能算在她的头上呢。 “是与不是你最是清楚,夏嫔身体不适,想请周太医过来,谁知周太医借口要去永寿宫,竟然直接拒绝了。” “恬妃娘娘也说了,周太医要去永寿宫,这便是永寿宫先请的人。 若夏嫔当真身体不适,自然可以去找其他太医,院判何太医可未曾离开太医院呢。 恬妃娘娘这般咄咄逼人,认定是我的错误,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思呢?” 婉贵人与甄嬛同样,都是口舌伶俐之人,恬妃虽有些无理辩三分的本事,但在她面前仍是不够看的。 这不,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气的只能冷哼一声,说自己回延禧宫之后,就要立刻请周太医为自己把脉。 “当真是不凑巧了,今儿皇上为嫔妾请了周太医把脉,想要将身体调理的有助孕育子嗣。 皇上下的命令,嫔妾与周太医都不好违抗,恬妃娘娘只能请其他太医去延禧宫了。 但若真是急症,嫔妾也不会扣着周太医,也会向皇上说情,叫周太医过去的。 敢问恬妃娘娘,究竟是患了何种不得了的病症,必须要周太医医治呢? 若是宫中其他太医医术不佳,您要做的并非是来诘问嫔妾,而是向皇上禀报,将太医院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太医重新换过一批。” 恬妃本就健康的很,说是要找周太医把脉,只是为了让婉贵人下不来台而已,却没想到被人反将一军,倒是叫她自己在人前受窘。 “恬妃娘娘怎得不开口说话了,莫不是在思考太医院有哪位太医需要调换吗?”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由皇上任命的,我们身为后妃,并没有任何权利约束和调整。” 见恬妃不知如何反驳,陵容只好开了口,“婉贵人三言两语便想调换太医,恐怕有干政的嫌疑。 不过皇上向来宠爱于你,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最好还是就此住口,不要叫皇后娘娘为难。” 几乎没有多想,陵容顺手便将皇后拉下了水,尤其是涉及到干政这样的大事儿,皇后不想管也要管,否则就是一顶纵容的帽子扣下来了。 “晟妃娘娘何必这般上纲上线,不过是宫中姐妹之间的随意闲聊罢了,动辄就要请皇上来做主,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欣贵人与从前一样,向来不在意位份高地,看不过眼的事情她都会说上两句。 此时此地也是同样,婉贵人都没有与她交好的意图,她还是主动开口帮忙,想叫陵容也下不来台。 “本宫本来就是好心提醒,若是婉贵人与欣贵人觉得这是小事,大可出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之后,再去大声嚷嚷。 反正是你们二人之间的姐妹小话,也不必怕路过之人给传出去,不是吗?” “这根本就不是同样的事儿,怎么可以一概而论。 晟妃娘娘如此危言耸听,日后后宫之中,还有何人敢推心置腹,还有何人愿意真心相交。” 眼见着欣贵人还想出头,语气也越发激动,陵容睨了她一眼,“欣贵人说笑了,本宫又不是皇上,要你的真心做什么。 更何况,欣贵人的真心如今都给了婉贵人,只怕皇上也得不到多少真心了吧。” “……胡言乱语。”欣贵人瞪视着陵容,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陵容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明面上都过不去很多次了,并不差这一次。 “胡言乱语?欣贵人,你伺候皇上许久,更应该知道宫中的规矩,”恬妃终于有了机会开口,“她是妃位,你是贵人,怎敢这样在人前侮辱诋毁?” 宫中女子之间,斗嘴之时偶尔会措辞不当,但多数都并不会予以计较,免得自己有朝一日也被人这般指责。 但恬妃向来是不在意的,该用权势位份压人的时候,她毫不手软。 欣贵人面对这样的质问,也只能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并附上一句还请晟妃娘娘原谅,才被叫了起。 自欣贵人开口之后,婉贵人便再未曾多说什么,就仿佛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欣贵人也不是为她出头。 “好了,婉贵人好不容易才能来请安一次,叫众位姐妹见一见面,又何苦这般吵嚷,生分了姐妹之情。 再过两个月,就是九阿哥的百日宴会,不如多想一想宴会上想看什么节目,送什么礼物,大家也好借此机会,一起高兴高兴。” “有婉贵人在,只怕九阿哥的风头都要被她给夺了去,”恬妃哼了一声,并不同意皇后的说法,“再加上欣贵人摇旗呐喊,在座的众位姐妹都将是陪衬。 之后再不痛不痒地道个歉,最后迫于面子,也不得不原谅了她们。皇后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皇后自然不会点头,但是恬妃这话说的讨厌,叫婉贵人脸色都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恬妃说的不是她一般。 “恬妃娘娘,嫔妾已经道歉了,这事儿也该放过了吧。”欣贵人怒气未消,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九阿哥的百日宴是大事儿,娘娘也不想还未开始准备,就闹得不愉快吧。” “是啊,恬妃。夏嫔与你共住一宫,之后本宫会与皇上说明,叫她别宫居住。 你们二人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叙一叙姐妹之情,这九阿哥的百日宴,就暂且交给你了。” 在景仁宫好一阵争吵后,还得了个打理宴会的活计,恬妃不仅没有担心,反而还十分高兴。 毕竟这都是手握实权的人才能做的事儿,皇后娘娘主动让出来,就足以证明她在宫中已经渐渐没了威信。 这种想法陵容也说不好是对是错,便也只是提醒她两句注意宴会上不要有所疏漏罢了。 孩子虽然生了,但不见得能够养大,就像华妃说的,生下来算什么本事,养的大才算本事。 皇后若是想动手,可不会在乎是男是女,是生了还是没生,她甚至能做出给两个阿哥下暖情酒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恬妃显然是听不下去了,她紧抿着唇,打断陵容的话,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前朝已经开始有动静了,乌拉那拉氏忍不住,开始撺掇其他人求皇上把三阿哥带回膝下抚养了。” “速度还挺快,我还以为这些人能多忍几个月,一看到皇上只带了五阿哥回宫,竟然就忍不住了。” “到手的荣华富贵,没有人愿意放弃,三阿哥这次回来,是为了齐妃守孝。 他们还真以为皇上原谅了三阿哥,要让他做从前荣宠加身的长子吗。” “皇上有没有这个心思还无法确定,但皇后绝对是有这个心思的。”陵容语气十分笃定,她压低了声音,“不能让朝堂上的声音一边倒,需要有几个人与乌拉那拉市唱反调才行。” “此事不必你说,本宫的阿玛已经尽数安排好了。 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帮我提防皇后的手段,不要让她抓住机会把五阿哥给害了。” 陵容点了点头,嘴上说的自然是那些不想牵扯太多的话,“五阿哥如今年岁不小,很多意外事故他都可以自行处理。 如今有了恬妃娘娘这个助力,想必更是如虎添翼,不需要我费什么心思了。” 第390章 皇后的谋划 陵容嘴上说着不在意五阿哥的情况,但私下里对他的关心还是不少,尤其是两个孩子比较喜欢五阿哥,因此三个人时不时就会在御花园中玩耍。 皇上看了自然觉得自己的儿女和乐,心中高兴。但皇后却看不下去,五阿哥太碍她的眼睛,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不过对皇后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将三阿哥接回皇上膝下,并将三阿哥记在自己的名下成为真真正正的嫡长子。 只不过前朝的风吹了许久,皇后都不见皇上有任何动静,甚至连见她一面的意图都没有。 这可叫皇后有些着急,毕竟三阿哥远在圆明园,同那个心眼子很多的四阿哥住在一起,皇后真是害怕,弘时再被弘历害一次。 上次只不过出了一个小小的计谋,同时就被革了黄带子,甚至不再是皇上的儿子。 若是再给四阿哥动手的机会,只怕弘时连小命都要不保了。 皇后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给四阿哥送去一碗毒药,直接将他给送上西天。 不过皇后现在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太后曾经用过的,竹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皇后的打算,丝毫不顾及皇后颜面地,将那毒药带回了景仁宫。 见到熟悉的药包,皇后的脸色都变了,但她还是强装镇定,怒斥竹息这般不敬究竟是为何。 “皇后娘娘,奴婢这般做是为了避免您铸成大错。 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皇上的儿子,也都是太后娘娘的孙子。 那些没能出世的孩子便罢了,这三个阿哥好不容易长到这般年龄,皇后娘娘当真忍心动手吗?” “本宫是主你是奴才,即便你曾经在太后身边伺候,也没有任何资格来质问本宫。 本宫吩咐下去的事情,你们做便是了,若是不愿意做,那景仁宫也没有留你们的必要了。” 皇后气的胸膛起伏,被禁足那样久,她身边早就没有死忠的奴仆,太后送来的虽然好用,但她们终归是忠诚于太后的,皇后用着总是不安心。 如今竹息更是蹬鼻子上脸,甚至敢踩在她这个皇后头上了,这样的气皇后如何忍得下。 “皇后娘娘,老奴曾经劝慰过您,物要选择三阿哥扶持,三阿哥性格愚善,与四阿哥和五阿哥相比缺了一份机灵。 太后娘娘也建议您选择四阿哥,但您固执己见,偏偏选择三阿哥也就罢了,如今为何还要做出谋害皇子这样的错事呢? 若是太后娘娘在,定是不愿看到您做出这样的选择,甚至有可能责罚于您。” 皇后本就怒气横生,又听见竹息借着太后的名义敲打自己,便再也忍不下去怒气,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声音不大,倒是叫竹息一惊,她可是个人精,惊讶过后立刻便行礼致歉,试图叫皇后娘娘消气。 “皇后娘娘,老奴别无他意,只是想让您多多考虑一番,对四阿哥下手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而且用毒药去谋害,皇上很容易便觉察出来是有人故意动手。 您这般匆忙行事,想必连栽赃的人都没有找好吧。 若是真的被皇上查到了,就真的没有办法再挽回了。” 过去皇后所犯的事情,都是靠着太后娘娘的懿旨保下来的。 可是人死如灯灭,皇上会怀着对太后的孺慕之情原谅皇后一次两次,却不会无底线的纵容。 涉及到谋害皇子这样的大事,最终的结果只会与齐妃一样——皇上既然不能废了皇后,那便叫她暴毙。 只不过看皇后如今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担心被皇上发现,不知道究竟是对自己的手段太过自信,还是太过于相信皇上与太后之间的母子情分。 “本宫是皇上的妻子,一体同心,皇上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对本宫动怒。” 皇后嘴硬的很,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皇上对她只有敬没有爱。 如今这样说,不过是在下人面前维持自己的体面罢了,只不过这些事瞒不过竹息,这个出口反而叫皇后更加丢脸。 因此,虽然竹息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最后还是觉得如梗在喉,仿佛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一般。 “至于四阿哥的事情,本宫不希望你再多言,如何去做本宫自有打算。 若是竹息姑姑在本宫身边做的腻了,本宫也可以向皇上求情,准许你离宫养老。 毕竟你侍奉在太后娘娘身边多年,本宫也会求皇上赏赐你一座宅邸,定不叫你出宫之后流离失所。” “皇后娘娘,老奴虽然年纪大了,但太后娘娘离世前吩咐,一定要好生辅佐皇后娘娘,叫皇后娘娘安安稳稳的坐上皇后乃至太后之位。” 提到太后之位的时候,竹息顿了顿,她的表情变得无比哀伤,似乎开始怀念起从前太后在的日子来。 皇后也只是迟疑了一瞬,便将脑中的太后给赶了出去,无论太后过去对自己多好,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如今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想要计划实行的更顺利些,这个竹息是必须要收服的。 可看见她如今的模样,听从的还是太后娘娘的话,皇后就知道想要叫竹息忠诚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竹息姑姑,太后既然让你辅助本宫,就是要你听本宫的话。并不是本宫每做一个决定,你就要跳出来反对,明白吗?” “若皇后娘娘做的是对皇室有益的事情,奴婢自然不会顶撞一句。但您想害皇上的子嗣,这是太后娘娘绝对不允许的。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奴婢都要想办法阻拦住皇后娘娘!” 看着竹息这般冥顽不灵,皇后便也暂且歇了心思,“罢了,四阿哥就算再不讨喜,也是皇上的儿子。他到底也要叫本宫一声皇额娘,本宫终究也狠不下心来要他的性命。 这药也只是让他身体变差而已,竹息姑姑你太过小心了。” “是,皇后娘娘,”竹息也不知道皇后说的是真是假,但只要皇后打消了主意就好,“是奴婢太过大惊小怪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无妨,你本就是听姑母的命令行事,对本宫有所提防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娘娘说笑了,如今奴婢是景仁宫的人,又怎么可能对您有所提防呢? 不过是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小太监行色匆匆面露怪异,因为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方才扣住询问。 却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是栽赃皇后娘娘要谋害四阿哥的性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奴婢才误会了,皇后娘娘一定要好好约束,免得日后他坏了大事儿。” 竹息说的那个小太监叫小金子,是皇后新栽培的,却没想到这么禁不住事儿,被竹息三言两句给吓得说了实话。 看来还需要再调教调教,若是不行,干脆换个人也好。 “本宫自会处理,你勿要太过担心。再过一段时间便是九阿哥的百日宴,你去一趟延禧宫,瞧瞧恬妃准备的怎么样了。” “是,皇后娘娘。” 竹息放下那包毒药,便带着绯云离开了,留着小金子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看皇后娘娘一眼。 “皇后娘娘,这次的事是奴才没有做好,奴才愿意受到责罚。还请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勿要因此而放弃奴才。” “在这后宫中,最重要的便是你的忠诚,若是连秘密都守不住,又谁敢信任于你呢? 小金子,本宫给的机会不多,四阿哥的事儿还要继续做,你可想好了?” 小金子沉默了下来,皇后娘娘给的机会,无论抓住还是抓不住都很有可能丢掉性命,更何况是谋害皇子的大事。 但小金子别无选择,他只能缓缓的点了头,将那毒药重新握在手中。 “去吧,手脚干净些,你也不想家里人也吃这种毒药吧。” “奴才明白,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听到家里人后,小金子坚定了自己的信心,重重地向皇后娘娘磕了个头,“还请皇后娘娘善待奴才的家人。” “放心吧,本宫并非那过河拆桥之人,只要你小心行事,不会被人察觉出异样的。 这几日便叫你的双胞胎弟弟小银子过来伺候,事成之后无论你们二人谁离开皇宫都可以,明白了吗?” 小金子再次点了点头,他与小银子是双胞胎兄弟,但只有他一人入宫当了太监,小银子是皇后娘娘查自己家庭情况时,方才查出来的。 为了逼迫自己卖命,皇后娘娘将没有净身的小银子带进了宫中。如今为了保住家人和家中香火,无论如何这事儿都要做成。 如今有小银子假冒自己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就算四阿哥死了,也没有人能查到自己的头上。 毕竟四阿哥出事的时候,自己还侍奉在皇后娘娘身边呢。 小金子下定了决心,便拿着毒药匆匆离开,他要去小银子藏身的地方,与他交换如今的消息,并换了衣服等待在夜间离开皇宫。 路上,小金子还碰到了被调任去永寿宫伺候的小允子,两人不算熟悉,因此只是打个照面便快步走了。 小允子对偶然遇见的人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如今心里纠结的,都是日后要如何侍奉新来的婉贵人。 曾经他帮助陵容做了许多事,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今莫名被皇上调去了永寿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被晟妃娘娘怀疑就糟了,这份活计,并非是我求来的啊。” 小允子喃喃自语,他一边走一边叹气,从前的莞贵人并不信任自己,如今自己又不忠诚于这个婉贵人,这风水轮流转,倒是有点好笑了。 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迎面便又撞上了一人,定睛一看正是小池子这个熟人。 “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做什么,可是晟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我就是来见你的。”小池子压低了声音,他四周看看,确定周围没人,才带着小允子一起钻去树后。 “我家娘娘得知了你要去永寿宫伺候的事儿,特地叫我来嘱咐你两句。” “这有什么事儿要我去做?”小允子颇有些紧张,他跟着自己的哥哥在银器房做事久了,除了算计太后娘娘的那一次,晟妃娘娘便再未曾叫自己做过什么了。 自己就算是有心报恩,也无从报起。如今这个机会来了他怎么能不紧张不激动呢? “娘娘没有什么事儿吩咐你做,她只是叫我提醒你小心一些。 婉贵人在宫中树敌太多,你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若是银子上有什么短缺的,告诉我便好。” “你的意思是,在月例上可能会有……” “有这种可能,恬妃娘娘最近在盘算开支,从前那位栩贵人太过奢靡,害的后宫众位嫔妃为她平账。 如今她的亲妹妹入宫,自然要羊毛出在羊身上,叫他妹妹继续来填补上这个窟窿了。 但是婉贵人正得宠,她的待遇没有人敢削减,就只能从你们这些伺候的人身上补足了。” 听闻是这样的事情,小允子松了口气,他拍了拍小池子的肩膀,“你这一脸紧张的模样,害的我以为有人要对我们这些奴才下手呢。 伺候她们甄氏当真是不容易,不知道哪天就成了靶子,克扣点月例呀都算轻的了。 从前我跟着莞贵人,被禁足的时候喝的水都是臭的,别提那日子多难熬了。” “那你可要小心了,这样的日子也许还会再来一次。”小池子一脸坏笑,他拍开小允的手,“你可小心些,别再丢了小命,我怕是来不及去救你。” “行了行了,你上次救我的事我还记着呢,再多提我可就不还你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小允子对小池子确实有几分感谢,两个人对视一眼,好一会儿才双双叹了口气。 “这次是皇上调派的,娘娘根本没办法阻止,唯一能做的事儿,就是叫你在银子上不吃亏。 娘娘说,你在永寿宫行动处处小心便好,只要好生伺候着,婉贵人是不会为难你的。” 第391章 出事 “娘娘,小允子已经去永寿宫了。” 小池子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一进门他就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事情,“看着他的表情就十分担忧,他自己也说并不想去侍奉婉贵人。” “这事本就是皇上吩咐的,小允子曾经便是永寿宫出来的,这次给永寿宫调人,他第一时间就被皇上选中了。 本宫也不好在皇上面前多说什么,就只能想些办法在他的生活上做些保障了。” 小池子点着头,这些话他都已经告诉了小允子,接下来如何去做,还要看小允子本人了。 “好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小允子此番去永寿宫,平日里走动的机会就更多了。 你与他关系本就好,时不时能见一面也是好事。” “奴才会时不时去找他打听情况的,娘娘放心便是。” 陵容点了点头,叫小池子下去休息,自己则是继续在棋盘上落子,好一会儿才将这盘棋结束。 前朝的事情,陵容得到的风声其实不多,偶尔能从凌琅那里得知一些,但到底没有恬妃消息灵通。 这两日后宫忙着准备九阿哥的百日宴,前朝忙着吵三阿哥的事儿,皇上一头两个大,连进入后宫的频率都少了许多。 偶尔去的那么一两次,还是去了永寿宫,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心思帮婉贵人从各处选人伺候了。 不过大多数人被选调去永寿宫都是十分高兴的,毕竟婉贵人如今炙手可热,不知道有多少奴仆争着抢着过去。 只可惜婉贵人是个喜静之人,那些在她面前献殷勤之人,反倒不得她的喜欢。 小允子这种离得远远的,倒是得了她几分信任,时不时就听从吩咐去做些事情。 陵容偶尔也会在圆明园中看到他,但为了不叫人发现两人熟识,便也从未留他多问什么事情。 这一日,陵容本在御花园中陪着攸宁赏花,便听人从圆明园传回了消息,说是三阿哥和四阿哥在圆明园中吃坏了东西,如今卧床不起,已经昏迷了一日了。 “圆明园中有太医值守,太医把过脉了吗?” “圆明园中留守的太医查过了,说是用了不洁的食物,才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是两位阿哥晕厥了一日之久,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陵容点了点头,她听见这件事也是这般想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故意对两个阿哥下手,“皇上那边可知道了?” “皇上那儿是最先知道的,听说已经派了何太医过去。” 照水事先调查的清楚,因此在陵容问起来时,她能立刻说出来情况,“听闻景仁宫那边也派了人过去,至于是谁奴婢便不清楚了。” “皇后娘娘竟然没有亲自前去,这样好的展现她慈母之心的时候,她怎会不抓紧呢?” “奴婢也觉得有些奇怪,皇后与皇上派去的人甚至不是一起过去的,皇后娘娘的人去的更早一些,所以奴婢才不知道景仁宫是派谁过去的。” “这倒是奇怪了,圆明园传回来的消息,皇上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陵容挑了挑眉,她敏锐的察觉出来不对,与其说是怀疑皇后所为,不如说是期待。 “皇上那边拍的是何人?” “是苏公公,”照水回的很快,“一盏茶前走的,两人轻装简行,应该很快就到圆明园了。” “我们也该查一查,这件事儿到底是何人所为了。”陵容思索着皇后的手段,皇后自己就是个懂医术的,想要查清楚她的手段,恐怕还是要等太医的消息。 “娘娘,事发突然,我们一时之间也很难查出原因,不如等一等太医的消息吧。” “也只能这般了。”陵容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吩咐了人,去查一查最近是否有景仁宫的人离开过皇宫。 不过皇后派小金子出去这件事,根本就私下里违规操作的,这就导致陵容查遍了外出记录,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皇后宫中的人也上上下下地观察个遍,除去那个去圆明园看望两个阿哥的竹息姑姑,并未少了任何一个人。 没有人出入皇宫,陵容只能认为是皇后早就收买了圆明园中的人,以此来谋害四阿哥和五阿哥。 这件事儿如今查起来倒是困难,毕竟皇上和皇后的人都在圆明园,陵容此时再派人过去,反而会惹得一身腥。 不过圆明园中的事儿,倒是意料之外的处理的十分缓慢,直到第二天给皇后娘娘请安时,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说来也是奇怪,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可是皇子,怎么可能吃了不洁之物呢? 如今皇上派了人去查,又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也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陵容听恬妃的意思,她也是派人去查过了,只不过和自己一样,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今圆明园的人还没有回来,本宫也不知道情况。” 皇后也有些焦急之色,毕竟小金子如今也没有赶回来,到底是两个阿哥都死了,还是都无事,皇后娘娘也非常想要知道。 如果两个阿哥全部得救,那就需要重新开始谋划,继续针对四阿哥加些手段了。 如果两个阿哥都死了,皇后心中叹了口气,她的目光转向恬妃,那就只能拉拢五阿哥了。 反正自己是皇后,随便拉拢个皇子,自己最后都会坐上太后之位。 “皇后娘娘不也派了人去圆明园,竟然也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吗?” “是啊,毕竟事关两个皇子,想必皇上心中担忧,正着手叫下人查个明白。 故而消息传回来的慢,各位姐妹也勿要太过担心了。” 恬妃哼了一声,她哪里是担心两个皇子,她心中其实恨不得两个阿哥出了大事,叫皇后和其他人再没有和她争抢后位的能力。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午后圆明园的消息便传了回来,两位阿哥都脱离了危险,如今正安心休养着身体呢。 恬妃可惜的连连叹气,那失落的模样别提有多明显了。夏冬春都看不下去了,坐在一旁连连打着哈欠,对陵容挤眉弄眼地,叫她赶紧劝劝恬妃。 “事已至此,与其可惜还不如想些办法,将利益最大化。” “你倒是说说,如何利用此事啊?” 陵容一想到要出主意,就有些疲累,这个恬妃无论什么时候,都想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若是让她想办法,陵容也不敢用,只怕是还没出手,就被皇后给捉住了。 “如今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安全,传回来的消息也说二人是中毒了。 那如今就只能从中毒这件事上查起,这证明了是皇后下的毒,一切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恬妃皱紧了眉头,“你也查过了出入宫的记录,根本没有查到任何人出过宫吧。 圆明园那边我也派人查了,除了事发之后皇宫中有派人去过以外,半个月之内并没有任何人出入了。” 这事陵容也查过,自然清楚的很,“这样说来,很有可能是圆明园中的人下的手。 皇后娘娘权势极大,收买一两个人并不奇怪。 如今要紧的就是排查三阿哥和四阿哥身边的人,尤其是四阿哥。 毕竟皇后娘娘一直在想办法把三阿哥接回宫中,谋害三阿哥绝对不是她的本意,很有可能是被四阿哥连累的。” “你说的倒是简单,如今圆明园中都是皇上的人,我们很难插手去伪造证据的。” “虽然难但也能做,若是就这般干坐着,不也就只能叹气吗。” 陵容倒也没有多么真心要去做这事儿,毕竟前朝的动静已经足够皇上头疼,并且怀疑皇后了。 给恬妃出这个主意,只是不想让她打扰自己罢了。 “本宫为了未来的事担心,你倒是在这里阴阳怪气起来了,既然你这么有想法,这事就交给你去做吧。 毕竟本宫还要忙于九阿哥的百日宴,没那么多心思去做这些下作的事儿。” 恬妃感受到了轻视,立刻便不悦起来,她瞪视了陵容一眼,“怎么这个眼神,难不成是听不明白话,还需要本宫再重复一遍?” 陵容摇头笑了,她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面对恬妃这般趾高气昂的模样,她如今也能平和对待了。 “知道了,这事儿我会想办法去做的,恬妃妃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陵容说完便起身,也不管恬妃和夏冬春的表情如何,带着人便出了延禧宫。 一路上,照水一直在为陵容打抱不平,但词都说的干净了,她才发现陵容还是一脸平淡的模样。 “娘娘,恬妃娘娘这般言语轻狂,您都不恼怒的吗。” “你都已经替我恼怒完了,我又哪里生气的起来呢。”陵容笑着安慰照水,“有你这般为我出气,就算是天大的委屈也不用在意了。” “娘娘,奴婢也只能言语上说些话哄您开心,若真是想要自己解气,最好就是狠狠的反击,叫恬妃娘娘长长记性。” “你说的也是,只不过,对付恬妃容易的很。毕竟她胆子小,随便找个人装神弄鬼,就足够她夜里睡不着了。” 皇后宫中的绯云刚好迎面走来,照水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了去,“恬妃娘娘居然害怕鬼神吗?” 陵容倒是没有收敛声音,甚至颇为故意的加大了声音,“是啊,恬妃最信鬼神之事,从前闹鬼传言最重的时候,她整夜整夜的无法安睡,安神汤喝了不知多少,都没有作用。” “娘娘……”照水以为陵容没有注意到绯云,她轻声提醒着,“刚刚皇后娘娘身边的绯云,似乎听见了娘娘说的话。” “是吗?这样很好啊,”陵容转头看着照水,露出个促狭的笑容来,“这样就有人能帮我们,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陵容猜的不错,绯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便献宝似地告诉了皇后娘娘。 “害怕鬼神?”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绯云,“难怪恬妃最爱去宝华殿走动,只不过她信佛的心似乎不够虔诚,否则又何必害怕鬼神呢?” “也许正是因为不够虔诚,恬妃的佛保佑不了她,所以才怕的不得了呢。”绯云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久了,对于后宫这些嫔妃有些尊敬,但着实不多。 尤其是太过娘娘去世之后,她直接来侍奉了皇后,压根没有受什么苦,口无遮拦也实属寻常。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皇后心情颇为愉悦,她碰了碰手中的茶杯,最近恬妃没少在言语上找自己的麻烦,甚至还在圆明园中安插了人手,想要找到自己的错处。 手段不够高明,但也叫人厌烦,如今知道了恬妃的弱点,叫她吃些苦头也好,“那便叫恬妃见一见这皇宫中的鬼神好了,毕竟她最近拜佛拜的不够虔诚,佛祖也该降下些惩罚才是。” “皇后娘娘您打算如何去做呢?奴婢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绯云一听见有热闹看,开心的不得了,更何况曾经这恬妃曾经还给过自己脸色看,看见她倒霉,绯云简直要笑出声了。 “自然有你帮得上忙的地方,换句话说,你是主角才对。” 皇后下定了决心,当日便叫绯云准备好了衣装,只等待晚上请安结束之后,好好吓一吓她。 绯云微微躬身行礼,立刻按照皇后的要求下去准备东西,甚至还化了一个惨白的妆容,只等着深夜来临,叫恬妃吓上一跳。 夜间请安之时,皇后借口要商议百日宴会之事,将敬贵妃,恬妃和陵容等人又多留了一会儿。 “这次的宴会,臣妾打算设在御花园,此时天气不算冷,各宫姐妹还能围炉夜话,不失乐趣。” 皇后点了点头,倒是没有驳斥恬妃的想法,“百日宴不只是邀请后妃,还会在前朝设官宴,这部分你可计划好了?” “回皇后娘娘,一切都计划好了,”恬妃不愿过多解释,听闻皇后还要追问,撇了眼睛看向一旁,“官宴不求花样百出,臣妾只是按照从前的例子复刻,定不会出错的。 皇后娘娘安心便是,问东问西,反而叫臣妾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第392章 恬妃的恐惧 被恬妃这样顶撞,皇后还是笑意盈盈地询问细节,恬妃碍于她是皇后,不得不将官宴的事说的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时间就拖慢了很多,等到三个人离开景仁宫的时候,天已经泛黑了。 敬贵妃稍远,便先一步走了,陵容今日话听的也太多了,也不想再听恬妃多说什么对于皇后的怨言。 因此,在恬妃开口之前,她便用陪攸宁用甜品的理由,加快脚步走了。 恬妃有一肚子气恼的话想说,但奈何无人听她,只能气的与桑儿暗骂皇后。 今夜倒也巧了,桑儿没料到结束的会这么晚,故而没有带着灯笼。月亮也没想到她们结束的这么早,还没来得及挂在天上。 因此,这个时候的皇宫里,显得格外漆黑,夹杂着带着寒意晚风,叫人从骨子里透出一丝恐惧来。 “明知道今天要请晚安,怎么也不带一个灯笼出门。这漆黑一片的样子,本宫还怎么看清楚路。” 恬妃这话说的夸张,景仁宫与延禧宫距离不远,这天也没有达到漆黑如墨的样子,其实只要眼睛稍微适应,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 但此时她心里憋着气,下意识便对着自己身边的桑儿发火,“你在本宫身边伺候这么久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看你是胆子大了,根本不在意本宫的死活。” “娘娘,奴婢是自小在您身边伺候的,哪里会不在意您的安全和死活呢? 奴婢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拖了这么晚,才让几位娘娘离开。您再稍微适应一下,很快便到延禧宫的门口了。” “若是提前准备好,本宫还需要适应这夜色吗!”听见桑儿的辩解,恬妃怒意更盛,“做不好承认便是,这般无理狡辩,见是心思不正。” “娘娘,在这皇宫之中,只有您是奴婢最亲近的人,奴婢又怎么可能不盼着您好呢。” 桑儿正解释着,两人便到达了延禧宫的墙边,她刚要开口,便看见一个白影从墙上落了下来,本以为会直接落在地上,没想到那白影竟然浮在了墙上,在空中飘来飘去,看起来可怕极了。 “娘、娘娘……” 桑儿吓的声音都变了,她颤抖着抬手指向宫墙,“娘娘您看……那、那是有一个人挂在墙上吗?” “什么人?”恬妃不明所以的抬头,就看见那个白影在墙上挣扎着,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恬妃被吓了一跳,她并没有立刻向鬼神方面去想,而是走近了两步,想要仔细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一开始那团东西并没有动静,但似乎听见了恬妃的脚步声一般,开始在黑暗处蠕动,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也向恬妃和桑儿爬了两步。 恬妃吓了一跳,立刻便止住了脚步,那团东西也跟着停了下来,似乎同样在观察着对方。 “娘娘……那、那该不会是只猫吧?” “这么大一团白影,怎么可能是一只小猫呢,”恬妃壮着胆子呵斥,但她也不敢再前进一步了,“桑儿,你过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娘娘……奴婢不敢,万一那东西咬人……我、我们还是快走吧!” “富察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东西!”看见桑儿这般胆小怕事的样子,恬妃气不打一处来,“本宫命令你,去看那团东西究竟是什么,如果你不去,就二十大板伺候!” “娘娘,奴婢是真的害怕。”桑儿知道,自家娘娘不会真的打自己,只是恐吓居多,但她看了看那团突然不动的白影,就算咬牙也不敢向前再迈一步了。 “本宫这次不是跟你玩笑,你若真的不去,今晚便上板子。” 桑儿咽了咽唾沫,她不敢拿自己的屁股开玩笑,只能犹豫的向前迈了一步。 那团白影好像知道一般,也同样向前爬了一步。 桑儿见到那东西动了,立刻惊讶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竟然直接躲到了恬妃身后去。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们主仆二人的恐惧,那团白影竟然又向前挪动了两下。 待那白影从漆黑的阴性里爬出来时,恬妃才能看清,那是一个肢体扭曲的女人,头发披散着,大张着嘴,鲜红的液体噗地流淌出来,口中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恬妃被吓傻了,她的脚就像钉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反观桑儿则是屁滚尿流的跑了,一路尖叫着有鬼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恬妃试图叫喊桑儿,但恐惧让她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攥紧了手,试图挪动身体,却看见那团白影似乎加快了速度,一眨眼便到了面前。 那张脸看起来熟悉的很,但恬妃来不及分辨,便双眼翻白晕倒了过去。 那白影停下了动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确认恬妃没有动静了之后,便悄悄地转回阴影中,在黑暗中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脱下衣服的绯云在景仁宫后绕了一圈儿,方才回皇后娘娘身边复命,“娘娘奴婢已经成功把恬妃吓晕了。” “做的不错,但是你这腿……” “这……”绯云尴尬地笑了笑,“奴婢本想趴在墙上挂着吓唬恬妃的,但脚下却莫名滑了一下,导致奴婢没有站稳从墙上摔了下来,所以才把脚给扭了。” “你这也太过不小心了,若是被恬妃发现,你的所作所为就会立刻败露,本宫看你这小命是不想要了。” “皇后娘娘放心,恬妃一定没有发现奴婢的异常,因为奴婢是在地上爬着走的,脚上的伤绝对不会被发现。” 绯云连连解释,她顾不得受伤的脚,立刻便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您相信奴婢,奴婢绝对不会暴露的。” “罢了既然你的脚受伤了,这几日侍奉也不够方便,便去休息休息,直到养好脚伤再在人前侍奉。” “奴婢明白的。”绯云慌忙点头,她再次向皇后娘娘行礼,方才敢离开,去处理手上的那些装神弄鬼的衣物。 与此同时,跑回延禧宫的桑儿终于叫来了人,她呼喊的声音很大,在夜里传出去很远,就连外出请太医的小池子都远远地看到了。 卫临也听见了喊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向声音的来源赶过去,跑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延禧宫的人七手八脚的将恬妃抬进去。 “桑儿,这是怎么回事,恬妃娘娘晕倒了?” “小、小池子,卫太医!”桑儿看见了太医,慌忙跑了过来,“我们家娘娘晕倒了,卫太医您快帮忙看一看!” “这……”卫临本来是被请来给晟妃把脉的,但此时恬妃的情况看起来更加焦急,倒是叫卫临不知该如何选择了。 “卫太医可是去为晟妃娘娘看病的?”桑儿一看旁边的小池子,就知道卫临犹豫的原因了,“卫太医您先帮我们家娘娘把脉吧,晟妃娘娘那儿,我这就跟着小池子去解释。 也好请晟妃娘娘来帮一帮忙,我是真的担心娘娘出什么事儿。” “如今恬妃娘娘晕倒,你要是再离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延禧宫离承乾宫不远,我回去先禀告娘娘。放心吧,娘娘素来和善,定不会因此而生怒的。” 桑儿松了口气,她说了声谢谢,便带着卫临进了正殿,为恬妃把脉去了。 小池子在门外看了两眼,方才回去承乾宫向陵容禀告。 陵容自然没有因此恼怒,但确实有点惊讶在的,她猜出了皇后会动手,却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 看来皇后对恬妃的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用花粉频繁加害,但如今恬妃有了防备,夏日里也不会因为枯草热症烦恼了。 如今皇后一听见有鬼神之事可以利用,竟然都不想用心计划,立刻便用了出来。 “娘娘,恬妃娘娘已经晕倒了,桑儿十分害怕,便将卫太医先请了过去。” “无妨,”陵容笑着摆手,她今日也只是有些头晕罢了,情况并不严重,便也不介意桑儿的行为,“那好,我们去看一看吧,免得延禧宫没了主心骨,乱成了一团。” “桑儿也是这般说的,想请娘娘您过去看看。” 陵容揉了揉还有点晕的头,又歇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去延禧宫。 整个延禧宫灯火通明,几乎要照亮了每一处黑暗,陵容一踏进大门,眼睛就被光芒刺得生疼。 她抬手遮挡,适应了好一会儿,方才能看清周围的环境,“怎么回事儿,点亮这么多烛火,怡性轩的夏嫔和九阿哥如何休息。” “奴婢给晟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桑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也极为苍白,估计也是吓得不轻,“娘娘在延禧宫旁遇见了鬼,被吓得晕倒还磕破了头,一醒来就大吵大闹,说这屋子里闹鬼。 奴婢担心娘娘再被吓到,方才点亮了许多烛火,只有这样光明的环境下,娘娘才能好生休息一会儿。”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陵容耐心地听她说完了前因后果,立刻便松口叫她起身,“你也是为了恬妃考虑,本宫和夏嫔不会责怪你。听你的意思,恬妃已经醒了?” “娘娘如今已经醒了,卫太医也把了脉,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娘娘的后脑磕伤了,流了不少血。现在正在上药包扎,晟妃娘娘还需要再等一会,才能进去和娘娘见面。” 桑儿引着陵容坐下,又为她上了茶点,才又脚步匆匆地去看望恬妃,待确认了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才将陵容给请了进去。 许是磕伤的有些严重,恬妃头上包裹了一圈儿,隐隐还能看见些许血色。 “你怎么过来了,莫不是打算看本宫的笑话。” 恬妃言语带刺,表情也冷冰冰的,但仔细一看,就觉得她有些呆滞,显然那些恐惧还没有彻底消散。 “卫太医,恬妃头上的伤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恬妃娘娘头上的外伤已经处理好了,但会不会有其他影响,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卫临微微行了个礼,他没忘记今天自己究竟是被谁请来的,话锋一转便要为陵容请脉。 陵容倒也没有拒绝,毕竟她这两日头晕的很,很担心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招。 卫临得了允许立刻上前把脉,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舒展了紧皱的眉头,“娘娘是气血不足,日后用药膳补一补便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便好,药膳的事你就着手安排吧,本宫会叫照水去太医院拿药的。 恬妃这儿,可需要服用什么药物?” “恬妃娘娘主要是受到了惊吓,微臣也不好开什么其他的药,只能开一些安神汤,辅助恬妃娘娘睡好。” 面对这种受到惊吓之事,太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一般情况下都是开一些安神汤。 只不过恬妃不仅收到惊吓还磕到了头部,卫临便也为她开了一份补气血的方子,以备不时之需。 “桑儿叫人去熬药吧,夜已经渐渐深了,还是服侍恬妃早些睡下才好。” “睡?睡什么睡,她会来找我的,也会来找你。” 恬妃猛地开口,陵容并不知道恬妃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下意识便开口询问,“她?恬妃,你说的她是谁?” “就是她,就是她。”恬妃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她的表情还是那般冰冷,看向陵容的目光也带着点寒意,“我们害死了她,她来找我们了。” 害死的?陵容心中喃喃,她们害死的人可不少,上到华妃端妃,下到宫女太监,恬妃这般没头没尾的,陵容也难以分辨到底是谁。 “你乱说什么,我们何曾害死过人?” 陵容带了点怒气,她也没想到恬妃是这么没用的东西,被略吓了吓就呆愣成这样了,她胆子是小,但不像从前的丽嫔一样愚信,只不过见了个女鬼罢了,哪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是她,一定是她来找我!”恬妃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她一把抓住陵容的手,“是她来找我了,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 第393章 皇上的猜测 恬妃的情绪过于激动,陵容担心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挥手叫底下的人都下去休息,只留了桑儿和照水伺候着。 “恬妃,你说的她究竟是谁?” “她……她不是一个人,”恬妃喃喃自语,她看着陵容,却迟迟不肯开口说出那个她究竟是谁,“不,我不能说。” 恬妃说话颠三倒四又吞吞吐吐,陵容几乎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胸口的怒气忍了又忍,方才开口安抚。 “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用太过担忧,她们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我们,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她们能变成鬼,我们也能想办法把她们给超度了。 就算她们再活过来,斗不过还是斗不过,你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恬妃愣愣地看着陵容开合的嘴唇,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我看见了她的脸。” “你看见了她的脸,所以才认为是某个人回来了?”听见恬妃的情绪似乎稳定了很多,陵容方才温和了语气,“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她……”恬妃皱着眉毛回忆,但在恐怖的回忆里,她总是会把那张脸看成华妃或者是端妃,根本回忆不起来真正的模样。 “她长得很像华妃……不对,是长得像端妃。” 恬妃也说不清楚,她看到的脸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但因为陵容的陪伴,心中的恐惧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恬妃抓住自己的头发,她猛地看向桑儿,“桑儿,你看到了吗?你当时就在我身边,你应该看到了吧!” 恬妃和陵容都不知道桑儿曾经吓得抛下了恬妃,故而目光双双放到了她的脸上,十分期待的想要一个答案。 桑儿抛下主子自己逃跑,这样的事儿她也不敢说出口,便遮遮掩掩地摇头,说自己太害怕了都不敢睁开眼睛。 “所以……奴婢根本没有看见那个白影的长相,待发现娘娘晕倒之后,奴婢便跑回了延禧宫找人帮忙。 等到回来的时候,那个白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奴婢根本没有机会看见她的样貌。” “没想到线索就这样断了,”陵容心中知道是皇后所为,甚至胆小这一点还是她自己透露出去的,“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这一定是人为的,所以不必害怕。 你毕竟见过她的长相,只要她在你的面前再次出现,就有机会认出来。” 陵容还是安慰着恬妃,她起身想走,却被恬妃拉住了袖口,“她真的不是鬼吗,身体都扭曲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人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怎么可能只是吓唬你呢,为什么不干脆要了你的命。 更何况,我们证据处理的干净,就算他们变成鬼,根本想不到动手的是我们,又何谈跑来吓唬你呢? 恬妃,虽然我们平日做了很多亏心事,但那些死掉的人根本没有证据,也就谈不上报复了。 所以你暂时好好休息,今日我就在这里守着,我倒要看一看那个鬼敢不敢再过来一次!” 听见陵容要守着自己,恬妃竟然奇异的放下了心来,她收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始不断回忆着那个白影的相貌,但可惜的是,一时之间她还真的想不出来。 陵容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闹鬼的事儿,居然把恬妃吓到了这种地步,但好在没有出太大的问题,等到明天醒来她的精神就该恢复了。 “桑儿去拿安神汤来吧,最好再点一柱安神香,叫恬妃好好的睡一觉,明儿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是,晟妃娘娘。” 桑儿点了点头,立刻便下去拿药了,恬妃用过之后,很快便安静下来,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陵容揉了揉额头,被这样折腾了一番也觉得有些疲累,头晕的感觉更甚,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栽倒了过去。 这可把照水吓了一跳,她将陵容拂去了正厅,又急匆匆地将卫临给叫了回来。 但把脉之后,卫临还是之前的判断,“用些补足气血的药便好,平日里吃些补气血的食物,慢慢疗养个半年,就会彻底好起来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病症居然要这么久吗?”照水仍旧是不放心,她同样为陵容把了脉,得到的结果与卫临一模一样,“我总是担心,娘娘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受了谁的算计。” “娘娘身边有你在,哪里就这么容易受到算计了。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今日情况这么严重,也是因为连夜忙碌的缘故,日后早些睡下,会有缓解的。” 照水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情况急不来,只要确定了不是被有心人算计了便好。 “娘娘,您身体这般不适,还是不要在延禧宫中陪伴了。恬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不少,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陵容揉了揉额头,半晌方才点了点头,但离开之前她还是嘱咐了一下桑儿,明日若是恬妃的情况没有改善,就拒绝所有来探望之人。 免得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桑儿对恬妃所作所为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在陵容吩咐之后,便也闭紧了嘴巴,对外宣称恬妃受伤不宜见人,第二日连请安也没再去了。 皇后很是积极,请完之后便派竹息过去探望,好在桑儿听话,并未叫竹息见到恬妃的面。 不知道是药效的作用,还是前一晚太过恐怖,恬妃这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饥肠辘辘,忍不住发了脾气。 眼看着恬妃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桑儿的心才彻底放下来,她忙碌着为恬妃准备膳食的同时,还不忘派人去承乾宫走上一趟,告知陵容恬妃如今的情况。 得知恬妃恢复的第一时间,陵容便赶去了延禧宫,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愧疚,更多的是担心恬妃泄露什么秘密罢了。 “昨夜的人,你到底想起来没有。”一进门,陵容便询问恬妃这件事,恬妃一口茶刚喝进口中,就回忆起昨晚的恐怖经历,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但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恬妃勉强将口中的茶咽了下去,脱离了那种环境后她,还能多想起一些事情来,“我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 “我也觉得是皇后所为,最近前朝的动静太大了,她应该是怀疑你了。” “前朝的动静再大,还能有圆明园的动静大吗?”恬妃翻了个白眼,她和陵容的想法一样,同样认为圆明园的事是皇后的人做出来的,“怎么,想好怎么用圆明园的事给皇后使绊子了吗? 若是没想好还赶过来,是当真不怕本宫发火吗?” “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九阿哥百日宴的时候,三阿哥和四阿哥都会被接到宫中,到那个时候派人问一问他们,想必能得到更准确的消息。” “问他们?你以为皇上的人是吃干饭的吗!若是两个阿哥知道是何人动的手,网上的人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下令处置幕后之人了。 还需要拖到百日宴的时候叫我们查到吗,难不成你是觉得你手底下的人比皇上的人更有用?” 陵容看着恬妃激动的样子十分无语,她何曾说过自己要查出真相了,只不过是借两个阿哥之口,伪造出一些证据罢了。 “皇上的人查的是真相,我们的人查的是皇后。”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恬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一脸嫌弃地丢下了,“不都是查出幕后黑手吗。” “区别就在于真相是什么?和我们想要他们查到的「真相」又是什么。” 这绕口令一般的话,恬妃并没有立刻理解,但她还是哦了一声,半晌才回过味儿来,“你的意思是不管幕后真凶是不是皇后,我们要要让这两个阿哥认为是皇后所为才行,尤其是四阿哥,他必须这么认定。” 总算是聪明了一回,陵容心中感慨,她点了点头,“宫中闹鬼的事皇皇上也知道了,但这事儿不好查,你也只能自己想想办法了。 要是能回想起来你看到那张脸是谁,兴许还能抓到幕后真凶。” 恬妃不悦地咋舌,那不悦的表情叫一旁的桑儿都吓了一跳,“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昨夜之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在这里冷嘲热讽的。” “这哪里是讽刺,反复提起也是为了叫你不要再害怕了,装出来的鬼怪罢了,竟然还将你吓得晕倒。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恬妃娘娘居然是这么一个胆小鬼。” 听见陵容敢这么跟自己顶嘴,恬妃不敢置信的张大了眼睛,“安陵容,你现在居然有这样的胆子了,当着本宫的面说本宫胆小,是打量着本宫不敢罚你吗?” “恬妃娘娘,你我都是妃位,也都有协理六宫之权。这点儿口头上的逗趣儿,就不需要扯到什么惩罚不惩罚之上了吧。” 陵容如今是愈发不给恬妃面子了,她摆了摆手打断了恬妃要说的话,“眼下最重要的事儿不是和我斗嘴,而是处理好九阿哥的宴会。 夏嫔不会在意你整治的如何,但皇上或皇后一定会在意,我们也要想办法给皇后使绊子,不能让三阿哥这么顺利的留下。” 与此同时,养心殿。 富察大人与皇后的生父费扬古先后离开,两个人在路上也互相看不对眼,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肯做了。 苏培盛在后面跟了一路,确认了这二人并无交谈之后,才回养心殿向皇上复命。 其实这二人来找皇上为的是同一件事,那就是究竟要不要将三阿哥带回宫中交由皇后娘娘抚养。 费扬古自然是坚持让三阿哥回到宫中的那个,他的理由非常简单,三阿哥已经被过继给他人,按道理来讲对任何一个阿哥都没有威胁。 但仍旧在宫外中毒几乎殒命,只怕是有势力想要对皇上的子嗣动手,为得就是叫大清无储。 因此,不仅仅是三阿哥,四阿哥也同样要接回宫中抚养,万不能将他们二人继续留在圆明园了。 而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自然有照顾和抚养的义务,若是皇上准允三阿哥和四阿哥能回到宫中,两位阿哥养在她的膝下实属应当。 费扬古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对于幕后真凶的推断,也并没有什么事实根据。故而皇上并没有立刻松口,也并未透露出想让两位阿哥回来的意思。 至于富察大人,对于费扬古的提议他是十分反对的。真实原因的原因很是简单,他还指望着自己的女儿恬妃能将皇后拉下马来,坐上后位呢。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皇后膝下养育皇子,只不过费扬古的借口十分完美,富察大人也是想了许久,才有了应对之策。 关于两个皇子被害一事,他倒是与费扬古有不同的想法,他认为谋害两个阿哥的就是宫中之人,甚至很有可能是膝下有皇子的妃嫔所为。 若是这个时候贸然将两位皇子接回宫中的话,只怕是羊入虎口,会遭受到更多的算计。 毕竟妃嫔们久居深宫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人手和人脉,在圆明园还能躲过一劫,在宫中的话,只怕两个阿哥无法应对,逃无可逃。 虽然富察大人的话听起来十分的不中听,甚至还有污蔑后宫嫔妃的嫌疑,但皇上确实更偏向于他的推断。 根据费扬古的说法,皇上甚至猜测动手的人是皇后,她要谋害的人也仅仅只是四阿哥弘历而已。 至于三阿哥纯属误伤,毕竟调查的时候他也说过,本来他是找弘历去读书论道的,只不过太过认真忘了时辰,才被弘历留下一同用膳的。 若他准时或提前走了,根本不会用到有毒的食物。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得以确定,这次中毒事件中,幕后之人想要谋害的只有弘历一人而已。 而这个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呢? 皇上看着手中的奏折,如今前朝有不少人上书,请自己开恩叫三阿哥回宫,这背后的心思不言而喻。 但皇后的心思呢? 第394章 九阿哥的百日宴 御花园,百日宴。 夏冬春抱着九阿哥出席了宴会,她今日打扮的格外端庄,举手投足间也全然没有那种随意和轻浮,也难得的没有穿红着绿,像个俗物一般。 曾经在侍寝之前,皇上便临幸了夏冬春,这其中有皇上对于太后约束的反叛,自然也有夏冬春越轨带来的刺激。 但如今夏冬春也变得端庄,皇上虽然不再觉得丢脸,但也觉得失去了许多乐趣,瞧她也泯然众人了。 不过今日是九阿哥的百日宴,皇上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看夏冬春,他走近瞧了瞧九阿哥,又说了一些场面话,便坐去大臣们的官宴那侧,陪伴宴饮了。 宫宴这里,除了后宫的妃嫔以外,还有果郡王与他的侧福晋甄玉嬛,以及皇上的另一个弟弟慎郡王。 陵容对果郡王还算熟悉,但是这个慎郡王从前却没怎么见过,从前宫中的宴会,他似乎都没有出席过。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竟然出席了这次宴会,只不过宫宴之中都是女子,他也只能和果郡王对饮,时不时关心一下孟福晋这一胎。 按道理来讲,孟静娴这一胎早该生了,如今孕育已经过了十月,竟然还没有一点动静。 果郡王也焦急的很,他看着九阿哥,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御医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再加上福晋她饮食正常,精神矍铄,便再等等。” “这身体康健,等一等也使得,但还是请皇兄派一位御医去府上候着为好,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此事不必担心,皇上已经派了太医过去。今日也是担心宴会会使得福晋疲累,方才未曾唤她参加。” “原来是这样,”慎郡王促狭地笑了笑,与果郡王遥遥碰杯,“我还以为是十七哥你更喜欢这个侧福晋,才带她参加宴会的。” “皇上邀请必然要到场的,这礼也要亲手交到夏嫔娘娘手中。 我是个男子,不宜与夏嫔娘娘叙话太多,总要带个身边人为九阿哥送礼的。” 慎郡王点了点头,他如今还没有娶亲,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知道一些,却并不在意,他的礼直接交给了夏嫔身边的太监,压根儿也没多说什么话。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把她扶为侧福晋,不通诗书,更无法为你红袖添香。十七哥,你是真心喜欢这甄氏?” “嬛儿……”果郡王看着浣碧的身影,喊出的却是甄嬛的名字,他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我对嬛儿,自然是真心喜欢。” 慎郡王不知道果郡王说的嬛儿是甄嬛而非浣碧,更不知道在果郡王心里,浣碧不仅偷了甄嬛的名字,更是偷了本来属于甄嬛的位置。 “难得见你真心喜欢一个女子,如今得偿所愿,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果郡王默不作声的饮酒,他远远的看了浣碧和她对面的女子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慎郡王也跟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这一瞬间,他便被浣碧对面的女子惊艳住了。他瞪大了双眼,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十七哥,”慎郡王口中呼喊着果郡王,眼睛却始终没有从那女子的脸上移开,“和如果你的侧福晋谈话的那个女子,是谁啊?” “哪个?”果郡王应声抬头去看,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个女子正是她是遍寻不到的甄玉娆。 “她怎么会在这里!”果郡王喃喃自语,回了京城之后,他便想要找到甄玉娆好生照顾她,但这个人一入京城便销声匿迹了,果郡王派了无数人手去查,都没有任何消息。 原来是入了皇宫成了皇上妃嫔,瞧她如今的笑容,并不像是被强迫的模样,甚至称得上一句过得滋润。 可她应该和她的姐姐一样怨恨皇上,又怎么可以高高兴兴做皇上的妃嫔,来享受无边的荣华富贵呢? 果郡王心中冒出愤恨,嬛儿如今还在宁古塔受苦,但她的两个妹妹,却一个嫁给自己做侧福晋,一个入宫给皇上做贵人,每一个生活都过得十分优渥,却对受苦的甄嬛视而不见。 浣碧在自己的身边见不到皇上也就罢了,甄玉娆侍奉在皇上身边,怎得也不为她长姐求情,只顾着自己享受富贵荣华呢? 他捏紧了杯子,这边是慎郡王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他勉强压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半晌才从口中说出一句,那是甄远道的小女儿甄玉娆。 “那便是你侧福晋的妹妹了,”慎郡王慨叹着两个人外貌的相似之处,“只不过叫甄玉娆相貌更为端丽,叫人见之忘俗。” 慎郡王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甄玉娆实在是太过动人,叫他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看其他人了。 他的心中,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认识甄玉娆,若是能与她生情,将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幸事。 “原来宫中新来的婉贵人,就是嬛儿的妹妹,我本来以为这个封号只是碰巧,却未曾想到,都是源于同一个人。” “十七哥你说什么?”慎郡王没有听清,他好不容易将眼神从甄玉娆身上撕开,落在了果郡王身上来,“什么碰巧?” “她如今是皇上的妃子,”果郡王叹了一口气,“应该是贵人的位份。” “已经是皇兄的妃嫔了吗……”慎郡王满脸失落,他灌了自己一大口酒,眼神也重新落到了甄玉娆的身上去。 这种眼神太过热烈,甄玉娆很难忽视,她顺着强烈的视线看向源头,同样被慎郡王的外貌惊了一下——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不同于皇上的老态,眉宇间透露出的尽是清隽贵气,明亮而深邃的眼神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缠绵之情。 甄玉娆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片刻后又忍不住看了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款款对视了许久。 最终,还是甄玉娆躲开了视线,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十足羞涩的笑意看向了浣碧。 浣碧不明所以,还在与她诉说向皇上求情放过长姐的事情。 “玉娆,如今只有你在皇上的身边,也只有你能向皇上求情了,长姐在宁古塔受了多少苦,你比我要清楚得多。”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甄玉娆突然便有些恼怒,她略微退后一步与浣碧拉开距离,“关于长姐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了。好不容易入宫一趟,你完全可以借着果郡王侧福晋的身份向皇上求情,为什么你不去做呢? 因为你明白的很,若是求情有用,路上根本就不会将长姐留在宁古塔。 如今皇上在尽力撇清与长姐的关系,更不想想起有关长姐的任何事情。 若是我一味求情,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徐徐图之,私下里先安顿好长姐。 但这事儿我在宫中并不好出手,你在宫外且有果郡王这个靠山,安顿好长姐的事就交给你了。 浣碧姐姐,勿要一味想着求情,皇上这个人,压根就没有任何情义在的。 不要一味的依赖我了,我能做的都在尽力去做,为了长姐为了甄家,你也该动动脑子了。” 甄玉娆摇了摇头,不想再看浣碧那张脸,但她转过身去,还是忍不住开口劝她回去,“浣碧姐姐,到国郡王身边去吧,若是皇上看到你与我在此,定是要多心,这情我就更没有办法求了。” “玉娆,玉娆!” “侧福晋,”莲花快步走了过来,拦在了浣碧的面前,“这位是婉贵人,您的语气该尊重些的。” “尊重?若是你知道尊重就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浣碧眼神凌厉地瞪了过去,“本福晋在与婉贵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还请……侧福晋恕罪。”莲花似笑非笑,故意加重了侧福晋三个字的语气,“今儿是九阿哥的百日宴,您这般喧闹,恐怕会惹得皇上与皇后娘娘不悦。 果郡王也在这场宴会当中,您也不想闹得太过难看吧。” 浣碧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甄玉娆开口打断,“好了,本小主也有些累了。莲花,陪我回永寿宫休息吧。” “是,小主。”莲花走近扶着甄玉娆的手臂,对浣碧的怒气视而不见,甚至连告退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浣碧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陵容在宴会上有些疲惫,走出来透气的时候刚好看见了门口的浣碧,她换上了一副笑脸,关切地询问浣碧的近状。 “侧福晋怎得在这风口上站着,小心受了寒气。” 浣碧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转头,她看见陵容的脸,立刻便怔住了。 “怎得,连本宫这个故人都不认识了?”陵容脸上的笑意不减,“还是说我该叫你甄玉嬛这个名字?” “晟妃娘娘万福金安。”浣碧膝盖都没怎么弯下,便算作行了礼,“妾身到底在宫中侍奉过,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娘娘您呢? 只不过妾身身体有些不适,才没能第一时间向娘娘请安。” “请安都是小事儿,我看着刚刚离去的人,似乎是婉贵人。” 浣碧表情不变,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陵容身上扫视,却发现自己并未从后者身上看出任何不佳。 凭什么,那么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能做到妃位,而自己的长姐却要在宁古塔那样的地方受苦受罪。 她究竟有什么好,竟然还抢了长姐的妃位,真不知道这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迷惑皇上至此。 想到此处,浣碧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她垂下眼睛,遮掩里面的不屑。 她从始至终都是看不起陵容的,直到如今陵容坐上妃位,她也从心底里认为陵容不配。 只要长姐回来,只要长姐到皇上的面前,什么安陵容,什么皇后,都没办法与长姐媲美。 “晟妃娘娘应该知道,妾身与婉贵人是姐妹。如今好不容易入宫,自然要好好叙旧的。 更何况妾身的名字是浣碧,这一点上,晟妃娘娘再清楚不过了吧。” “甄玉嬛这个名字甚好,你居然不喜欢。”陵容状似可惜地叹气,“是也觉得这个玉字俗气,想要隐去吗?” 浣碧忍着怒气抬头,她直直看着陵容的双眼,“无关其他,妾身只是更喜欢浣碧这个名字罢了。 更何况,别人不清楚,晟妃娘娘也该清楚,甄玉嬛这个名字到底属于谁。” “这个名字几经易主,本宫还真不知道究竟属于谁呢。”陵容似笑非笑,她看向浣碧,“果郡王曾经就倾心甄嬛,写了无数的情诗,又私下里偷偷相会,这个人竟然不是你吗? 又或者说,果郡王想娶的那个人,并非是你?” “怎么会,”提到此事,浣碧的语气难得严厉起来,“王爷自始至终想娶的那个人只有我,也只会是我。 晟妃娘娘勿要言语离间妾身与王爷之间的夫妻之情,皇上不会想听到的。” “是吗?那便是本宫多言了。”陵容毫无愧疚之意,她看了看远处赶来的三阿哥和四阿哥,直接越过浣碧,重新回到了宴席之中。 随后不久,浣碧便也匆匆赶了回来。紧接着便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他们二人被苏培盛从圆明园中接了回来,如今刚好赶进宫中。 恬妃根本没有料到两位阿哥会在今日赶回,也没有多设位置,致使弘时与弘历无宴可用。 皇后娘娘对此大为恼怒,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恬妃,惹得众人纷纷缄口,不敢多说一句话。 但恬妃毕竟无法未卜先知,皇后这番训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可皇上不在,她便是这后宫最大的主子,任谁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来。 最后还是果郡王与慎郡王二人开口,他们称官宴同样为他们设了席位,刚好皇上也在那处,这席位留给两位阿哥刚好。 “皇嫂,叫人撤了吃食,为两位阿哥重整膳食吧。毕竟两位阿哥年纪尚小,身份尊贵,在膳食这方面与众位娘娘不同,还是要多多注意的。” 果郡王开口劝慰,皇后也不好继续冷着脸色,她点了点头,叫恬妃下去处理。 第395章 进一步谋算 恬妃憋着一肚子火气,对下人自然不会太过和蔼。因此,御膳房很快便将两个阿哥的膳食送了过来,热气腾腾的看着比皇后桌上的还要美味。 宴席开了太久,形容桌上的食物都有些冷了,但好在她向来不在宴会上吃什么东西,摆着看个样子也就是了。 只不过两个孩子会用上一些,陵容就要时刻看顾着,若是食物冷了,便叫他们不要再吃了。 此时三阿哥和四阿哥的食物最新,香味儿飘荡起来反而引人饥饿,眼看着两个孩子拿起筷子,犹豫着不知该夹哪道菜,陵容也有些心疼。 “照水,让芳林和芳华将弘昱和攸宁带回承乾宫吧,回去后叫小厨房为他们做些爱吃的。” “是,娘娘。” 照水的动作很快,不多时攸宁与弘昱便离开了宴席,走之前还与三阿哥和四阿哥聊了一会儿,陵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不过好在他们年纪小,借口走开也不算过分,五阿哥只能留下,看着两个孩子走远的背影叹气。 弘历先叫了五阿哥,两人酒杯一碰,互相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五弟在皇阿玛身边侍奉最久,想必最了解皇阿玛的情况了吧。” 弘昼摇了摇头,他放下酒杯看向四阿哥,“从圆明园回来到如今并没有多久,皇阿玛的身体一如从前康健,四哥每个月都有送家书过来,应该十分了解才对。” “在书上虽然能得知一些事情,但我与三哥毕竟无法日夜见到皇阿玛,到底是比不上知晓甚多的五弟你。” “四哥说笑了,我在宫中也只是日夜读书罢了,皇阿玛忙于政事,如今连我的书读到哪儿了都不清楚。” 四阿哥拼命说弘昼得皇上偏宠信任,五阿哥拼命说自己不得关爱。言语拉扯之间,摆弄的都是心机,双方都看得明白,唯独三阿哥不懂,还真以为皇上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两位弟弟,听你们的意思是皇阿玛身体出现了问题,可曾请太医看过了?” “三哥,”两个人齐声开口,但最终继续的仍是弘历,“我只是关心皇阿玛的身体而已,皇阿玛如今身体康健精神矍铄,三哥勿要多想。 这问话若是传到了别人耳中,怕是会叫人觉得你对皇阿玛不敬呢。” “怎会如此,我也只是关心皇阿玛罢了。” 弘时不以为然,端起酒杯猛地灌了自己一口。他如今没什么心思听两个弟弟的谈话,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皇后娘娘那边。 只不过从他回来到坐在宴席上为止,皇后娘娘连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导致三阿哥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 弘时这边还在犹豫,弘历却已经上前了,他先是向皇后娘娘请安,又是感恩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关爱,言语之间展露的尽是孺慕之情。 皇后表面功夫向来做得好,听见四阿哥这般讨好迎合,便也将他叫到了身边来,仔仔细细询问他的身体情况,还特地叫竹息为四阿哥打扫住处,好叫他住的安心。 “回皇后娘娘的话,阿哥所每天都有专人打扫,日用之物一应俱全,与圆明园中规格一致。 等宴会之后,四阿哥过去便能直接休憩,定不会有一丝不适应之处。” “若是有不适应之处,告诉皇额娘便好,皇额娘会叫人打扫景仁宫的偏殿,你随时过来都可以住下。” 四阿哥闻言又行了个礼,他笑得灿烂,看起来格外真诚,“这次三哥好不容易回来,他一定有许多话想要与皇额娘说,儿臣也不好太过打扰。” “无妨,你与弘时都是本宫的孩子,弘时有的你也一样会有,这景仁宫中也自然有你的位置。 弘历啊,你勿要太过妄自菲薄,本宫对你也同样是真心关爱的。” “儿臣谢过皇额娘,”弘历转头看了一眼三阿哥,甚至还对他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来,“既然皇额娘这般说了,那明日儿臣一定要一早请安才是。” “这样甚好,本宫小厨房的老鸭汤做的最好,明日你过来一定要尝一尝。” “听说皇阿玛最喜欢的便是皇额娘那的老鸭汤,没想到儿臣也有这般口福,明日定要认真品尝才是。” 皇后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鄙夷四阿哥这般顺杆往上爬的行径,她暗叹到底是贱婢所生之子,生来就是会曲意逢迎的。 “你若是喜欢,今晚便给你送去一份。” “皇额娘,这样就太过烦扰了,明日儿臣一定登门拜访,还请给儿臣留一留期待,等明日再满足这口舌之欲。” “难得你这般懂事,若是弘时和弘昼有一半像你,皇上与本宫也不必这般费心了。” “三哥和五弟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儿臣他们两人无法相较,唯有懂事这一个优点,能让皇阿玛与皇额娘看见了。” 四阿哥做足了姿态,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弘时与弘昼,他也想借此试探皇后娘娘的态度,毕竟若是能养在皇后膝下便是嫡子,日后争夺储君之位也更有胜算。 只不过皇后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并未厚此薄彼只夸一人,反而有意多问了四阿哥的学识,顺理成章地赏了他文房四宝。 竹息看见皇后这般姿态,还以为皇后娘娘终于放下了谋害四阿哥的心思。 但她仍旧怀疑皇后,毕竟三阿哥和四阿哥中毒一事确实蹊跷,所有痕迹都洗的干净,不像一般妃嫔能做到的。 “竹息,”皇后娘娘突然开口,她看着渐渐走远的四阿哥,“两位阿哥刚刚回宫,你记得去太医院,叫两位信得过的太医日日为他们把脉。 勿要再出现圆明园那种中毒之事,叫皇上忧心,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竹息口中答应的很快,但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嘀咕,她总觉得自己被皇后娘娘看穿了—— 皇后娘娘吩咐自己为两个阿哥请太医,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同样也是为了打消皇上的疑虑。 皇后根本就不是关心两个阿哥,也许是想要再对四阿哥下手也说不定。 看来私下里还是要多关注一下四阿哥,不能叫皇后娘娘轻易得手,竹息暗暗下定了决心,打算去太医院请何桉鸣和卫临去照顾两位阿哥。 这两个太医都不是皇后娘娘手下的,一定能够制衡皇后娘娘。 皇后此时还不知道竹息是如何想的,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与四阿哥交流着。 三阿哥盯了许久,最终还是起身,同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三哥想必有很多话要和皇额娘说,”四阿哥十分知趣儿,眼见的弘时过来,立刻便行礼告退,“儿臣便不多打扰了,先回席上与五弟叙叙旧。” “去吧,若是想吃些什么,直接吩咐绯云便好。” 皇后示意绯云跟着,后者立刻便去了四阿哥身边侍奉膳食。 直到两个人走了,皇后才将眼神落在三阿哥身上,“虽然你的额娘并非是本宫,但本宫到底对你有过养育,入宫的第一时间你就应该来拜见的。” “儿臣是想立刻来拜见皇额娘的,只不过四弟狡猾,抢先了儿臣一步,并非是儿臣不想向皇额娘请安。” 若是从前的三阿哥,定不会这般直白诋毁他人,甚至还会说自己不够聪明,未能第一时间想到。 但这次历尽千辛回来的三阿哥已经完全变了,他心中的那些愚善消失了,虽然眼下看起来只是对四阿哥的善消失了。 “你对本宫的尊敬,本宫了解。”皇后叹了口气,“齐妃临走之时,再三拜托本宫,要照顾好你。 本宫与齐妃本就情同姐妹,对你自然也是不同的。 但你被四阿哥引导做下了错事,导致皇上大怒,本宫用尽了力气,也没能将你带回宫中。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本宫一定会想办法向皇上求情,叫你不必再回圆明园。 但只靠本宫一人努力很难达到目的,你也该认真揣摩揣摩你皇阿玛的心思了。” “皇额娘,这事……”三阿哥对皇上连多一分的了解都没有,他根本没有信心能通过自己的努力,重新成为皇阿玛的儿子。 “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更何况齐妃之死,叫皇上十分伤怀。 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皇上定不忍心苛责于你,明白了吗?” 三阿哥似懂非懂的点头,眼神中充斥的迷茫和疑惑,叫皇后娘娘看了便觉头疼。 无奈之下,皇后娘娘只能掰开了揉碎了和三阿哥慢慢说,教他学会用父子之情,母子之情和孺慕之情来引得皇上心软。 三阿哥到底是皇上的长子,虽然不够聪慧也宠了多年,若是三阿哥认错,必会激起皇上的舐犊之情,想回到宫中就没那么困难了。 “平日里与四阿哥少些接触,他心思深重你与他无法相较,若是再出从前那事儿,本宫也保不住你。” “儿臣明白,过往儿臣是太过愚蠢,以为弘历是真的为儿臣考虑,方才上了当。 在圆明园中,也是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才中了毒。” 其实,圆明园中的毒是皇后下的,如今三阿哥觉得是四阿哥所为,反倒是帮到了皇后。 “你说中毒之事并非意外,而是四阿哥所为?” 三阿哥重重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弘历,确认对方没有看过来之后,才敢开口说话。 “那日御膳房的人送了饭菜过来,儿臣本不想用,便借口要去写文章离开。 通常情况下,弘历听见儿臣的拒绝就不会多留,但那一日却奇怪的很,无论如何都要拉扯儿臣一同坐下。” 三阿哥面色不佳,显然是对弘历怨气深重,“期间他一直劝儿臣用汤,他自己却没怎么用过。后中毒之后,太医方才查明,那毒药正是放在汤中。 弘历频繁劝儿臣用汤,自己却只喝了一口,定是想要用他自己的轻微中毒换儿臣一条命!” 三阿哥这次倒是聪明了一回,皇后心中慨叹,“这件事儿,你有与皇上说过吗?” “儿臣如今还见不到皇阿玛,私下里已经与前来调查的苏公公通过气了,想必皇阿玛已经知道了。 但这样恶劣的手段皇阿玛都没有惩罚弘历,只怕……皇额娘,只怕皇阿玛是真的要放弃儿臣了。” “你不必太过担心,”皇后此时反而安慰起三阿哥来,她如今有了法子对付四阿哥,语气也难得和善,“皇上最恨手足相残,定不会叫他逍遥法外的。 你先回去用膳吧,之后的事儿,本宫会想办法与皇上说明,他毕竟是你的弟弟,残害手足这种事情还是要查清为好。” “是,皇额娘,儿臣告退。” 三阿哥得了皇后的肯定,便放下了心来,他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故作淡定的回了座位,甚至还能与四阿哥推杯换盏。 “竹息,查一查我们宫中的人。” “皇后娘娘,怎么突然开始自查了?”竹息本还怀疑是皇后所为,听了三阿哥的说法后更坚定了所想,但没想到皇后却突然自查,倒是叫竹息有些乱了。 “前一段时间,本宫差点走入歧路,被你所阻,但这件事还是发生了,所以本宫怀疑……景仁宫中出了内奸。” 但皇后的样子不像作假,竹息都不知道该如何确定了。 “这……这当真……” “你该不会是想问这件事是不是本宫所为吧?” 竹息迟疑地点了点头,她的面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若是本宫所为,四阿哥怎么可能配合。你勿要忘了,本宫想要的从来只有三阿哥。” 皇后这一番狡辩,倒真的叫竹息陷入了迷茫之中,“奴婢会处理好此事,请皇后娘娘放心。” “我自然最是相信你的,刚刚也叫了绯云过去侍奉弘历,也许能从四阿哥那儿得知些消息。” 皇后终于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她长出一口气,十分愉悦地端起酒杯,与众位妃嫔共饮。 陵容远远地看着皇后,同样地举起了酒杯,她看到了皇后那里人来人往,心中已经升起了防备。 第396章 筹谋之中 九阿哥的百日宴在暗流涌动中结束了,陵容很是关心皇后那儿的动态,宴席结束之后也没有立刻睡下,而是派人关切着景仁宫的动静。 在宴会结束之后皇后并没有立刻返回景仁宫,而是带着三阿哥和四阿哥去了皇上的养心殿。 在养心殿留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三人才一同离开,皇后顾虑着阿哥所没有准备,便将两位阿哥先带回了景仁宫。 听闻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关系看起来和乐非常,就连小池子都说,三阿哥和四阿哥就像皇后娘娘亲生的一般。 如此说来,这两位阿哥都有了抉择,就是争做皇后娘娘的嫡子,以谋求储君之位。 但皇后娘娘会选谁,没有人比陵容更加清楚,只要有三阿哥在,皇后娘娘就会像齐妃一样冲昏头脑,只会有一个选择。 “可是三阿哥确实比不上四阿哥,皇后娘娘想必也是有了其他心思,才愿意叫四阿哥也住进景仁宫吧。” “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但两个阿哥中毒,必定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这两个阿哥想必也是心中慌张,所以才急急忙忙寻求皇后娘娘的庇护。 只要有人向他们抛出橄榄枝,也非常有可能转而投入其他人的麾下。” 陵容猜测的不错,四阿哥入宫的第二日,敬贵妃便去了阿哥所探望,她为四阿哥准备了许多衣物,还有一些上好的文房四宝,哄的四阿哥心花怒放,一整个下午都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 弘昼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就连太傅所教的内容都听不下去了,一整个下午都在思索着如何对付弘历。 当然,三阿哥也瞧不上弘历这般模样,只不过他如今知道自己斗不过弘历,便只能一味的退让隐忍,由着弘历言语讽刺,满面春风。 但弘历也知道,自己得皇后娘娘和敬贵妃的青睐,一定会惹来两个兄弟的嫉妒,因此他短暂的得意过后,便迅速换上另一副失落的模样。 他那个身份低贱的生母,此时成了他最好的保护伞,他叹息着说着皇上对于自己生母和对于自己的厌恶,那失落和痛苦的表情,叫酷爱发疯干些荒唐事的弘昼都分辨不出真假。 其实他分不出真假也实属正常,毕竟这样的心境确实是真的,就算皇上来,也看不出他有丝毫撒谎的痕迹。 唯独虚假的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得意胜过悲伤,此时此地说这样的话,只是为了麻痹三阿哥和五阿哥罢了。 没想到这两兄弟当真好骗,就这样相信了四阿哥,弘昼甚至还安慰他好男儿志在四方,生母的卑微不会改变他皇子的地位。 还说待日后出宫立府之后,自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五弟,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弘历摇着头,似乎真的在为弘昼考虑一般,“待日后,皇阿玛需要我们去哪个位置,我们便去哪个位置效力便是。 至于其他……我们不能想,也不该想。”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趣,”弘昼听见自己的好心被这般曲解,气不打一处来,“我本意是劝慰你未来是一片坦途,你却觉得我有别的心思。 若是叫黄阿玛听了去,你与我二人的脑袋都不用要了,干脆直接将这皇位拱手让给三哥好了!” “五弟!”弘历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他故意高声,叫三阿哥与伺候的其他人都听个清楚,“你只是皇子,怎可随意置喙皇位之事。 皇阿玛万岁万万岁,你心思这般招摇,是对皇阿玛的大不敬。” 眼看着周围人的目光都飘了过来,弘昼也有些心慌,他瞪了四阿哥一眼,“四哥真是好本事,弟弟本想劝慰,却叫你曲解成了这样的意思。 日后面对皇阿玛,我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既然知道这样的心思不好,你便该收敛一些。”弘历根本不在意五阿哥是如何回答的,他自顾自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将争夺皇位的帽子在五阿哥头顶上扣的更狠一些,“即便你是我的弟弟,我也无法允许你觊觎皇阿玛的位置。 三哥乃皇阿玛长子,都未曾有过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你怎得……唉……” 弘历长叹了一口气,他看向三阿哥,“三哥,你也帮我劝一劝五弟,他平日里行事荒唐便罢了,这大逆不道的火坑我们万不能眼睁睁看他跳进去。” 弘时本想作壁上观,却被四阿哥一句话就给拉入了战局,他硬着头皮看着两人,嗫嚅着嘴唇,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晚膳之时,阿哥所谈论的内容便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但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只是将弘昼叫去了养心殿,由苏培盛亲自磨墨,侍奉弘昼抄写《春秋繁露》。 “循三纲五纪,通八端之理。” 弘昼心中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他十分清楚,皇阿玛相信了四阿哥所说的话,认定自己有谋夺皇位的想法。 于是他在抄写《春秋繁露》之时,将《礼纬·含文嘉》中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话附在最后。 他想以此表明自己对皇上的忠诚,以及对皇上的畏惧,但究竟能不能得到原谅,弘昼也不敢确认。 一连五日,弘昼都是在养心殿中度过,没有人知道他在养心殿中做什么,就连陵容派小池子去问他本人,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叫陵容心中泛起了嘀咕,阿哥所的事儿藏的很紧,似乎是有人有意吩咐,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放出来。 唯独能叫陵容知道的,是百日宴的第二天,三位阿哥在阿哥所发生了冲突这一件事而已。 “因何争吵,皇上又为何要罚抄五阿哥,这一切的事情我们都不清楚,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帮他。” “小主,奴婢去找小厦子再打听一下?” “连五阿哥自己都不敢说,就没有必要去为难小厦子了。”陵容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但还抱有一丝希望,“既然打听不到消息,我们就只能相信五阿哥,他自己能处理好了。” “可这般坐以待毙,会不会太过被动了娘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没有消息就没有办法做任何动作,自己还不如将精力放在三阿哥和四阿哥身上,查一查中毒的事情是否与皇后娘娘有关。 “圆明园中的事情,可打听到了?” “苏公公确实告诉了奴婢一些事情,”照水思维转换的很快,她没有继续纠结五阿哥的事,“毒药的来源还没有查清楚,但下毒之人已经查到,是四阿哥身边的嬷嬷。” “但有一件事奇怪,若是四阿哥身边的嬷嬷下毒,她一定会下在四阿哥最喜欢的菜里,这样才能保证下毒成功。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三阿哥毒性更深,几乎丢掉了性命,四阿哥确只是轻微中毒,恢复的比三阿哥快上许多。” “娘娘的意思是,四阿哥事先知道了有人下毒?”照水皱紧了眉头,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原因,“可若是四阿哥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喝有毒的汤呢?”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反而想不明白了呢。”陵容揉着额头,那种因为气血不足造成的晕厥感还在,叫她说起话来都有些费力,“四阿哥是将计就计,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三阿哥。 他自己也中了毒,不过是为了摆脱嫌疑罢了。毕竟又有谁能想到,谋害之人就是受害之人呢?” “这一出将计就计,差点就让四阿哥得手了。”照水恍然大悟,“娘娘,既然您看了出来,是不是意味着皇上也……” “皇上知道的内情只会比我们更多,本宫能猜出来的事情,他也一定知晓。” “皇上知晓,为何还要三阿哥和四阿哥同住在景仁宫呢?这样未免太过危险了吧。” “皇上的打算,我们一直都很难揣测。也许,他是想同时保住两个儿子,才叫皇后去牵制的吧。” 照水仍是有些不解,然后娘娘可是打算杀了四阿哥的,又怎么可能会顺从皇上的意思,反而要保住四阿哥呢? “四阿哥去景仁宫,无异于羊入虎口,娘娘,皇上是真的想保住四阿哥吗?” “若是四阿哥真的在景仁宫出事儿,皇后娘娘的后位一定保不住,”陵容用着茶水,勉强感觉自己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她似笑非笑,“要后卫还是要四阿哥的命,这就是皇上给皇后的选择。” “这……夫妻之间竟然这般算计吗?” “这后宫之中,从来不缺少算计,无论是夫妻还是姐妹,都逃脱不了心中的欲望。” 包括我在内。 “那娘娘,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安排呢?” “接下来的事就非常简单了,想尽一切办法,杀了四阿哥。” 陵容长出了一口气,她抚摸着自己散落的头发,莫名地,竟然从其中发现了一根白发。 照水眼尖立刻上前为陵容梳头,装作不经意地去掉了那根白发。 陵容其实并不在乎,她如今还年轻的很,远不到年老色衰的时候,“看来最近心力耗费太多,就连头发都对本宫不满了。” “是啊,娘娘还是要多多休息的,”照水的手指在陵容的发间穿梭,按揉着头顶的穴位,“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娘娘偶尔也要放松放松才是。” “时间虽然多,但很多事情做起来却难,就像四阿哥,我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娘娘,有没有办法,叫皇后娘娘下手呢?” 陵容摇了摇头,她长叹了一口气,“几乎是没有可能,就算前朝对皇上的劝慰起了作用,叫三阿哥恢复长子身份,皇后也不会急于对四阿哥下手。 那样她的野心就太过明显了,皇上一定不会留她的性命。 因此,只要前朝仍有声音为三阿哥求情,皇后就一定不会动四阿哥。 而前朝的计划已经行进到一半,已经无法叫停,更无法叫那些大臣们改口了。” 照水对于前朝之事看不明白,便也只能点着头应和,“皇后娘娘的手段如此高明,也难怪娘娘要费心,想些曲折的法子了。” “想要害四阿哥,就要先伸手进景仁宫或者是阿哥所。这两个地方,一处由皇上派人把持,另一处是皇后娘娘的地盘。 人手都很难买通,除非……苏培盛愿意帮我们的忙。” “可……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真的愿意帮助我们谋害皇上的子嗣吗?” “如果他足够喜爱崔槿汐的话,确实有几分可能。” 陵容被照水按揉穴位按的舒服,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柔和了许多,“如今崔槿汐,不是假装自己得了时疫吗?不如就叫她真的染上病症,让苏培盛也急上一急吧。” 可若是这般直接下手,威胁的意味又太过明显,陵容心中担忧,苏培盛会狗急跳墙,反咬自己一口。 最好的办法,就是叫苏培盛不得不欠自己一个人情,柳叶合心香囊的人情不够,就只能赌上崔槿汐的命来试一试了。 鼠疫是个好法子,前世陵容就叫甄远道染上过鼠疫,但运气不好,叫温实初将甄远道的命给救了回来。 就是不知道今生她的运气会不会好一点,能让照水将崔槿汐的性命给救回来。 如此一来人情便欠下了,苏培盛也很有可能帮忙,要了四阿哥的小命。 “娘娘,奴婢始终觉得,与其通过崔槿汐来威胁苏公公,不如直接威胁他本人。 若是他自己得了重病,只有娘娘的药才能医治的话,为了保住性命,他应该什么事都会做的。” “你说的确实对,但本宫问你,你有办法治疗鼠疫吗?” 听见鼠疫二字,照水的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她摇了摇头,“娘娘,以奴婢如今的医术,没有任何办法应对鼠疫。” “不知道何太医或者卫太医有没有办法,你明日旁敲侧击的问一问,若是能拿到方子最好。” 照水猜到了陵容想做什么,答应的很是利落,“娘娘可是想要奴婢做那个救崔槿汐和苏公公性命之人?” “宫中的太监和宫女,是没有资格请御医诊病的,若是他们患了病,能治病救人的你就是一阵及时雨。” 第397章 请太医好难 第二日一早,照水便去了太医院,她并没有找何桉鸣,而是与卫临探讨关于治疗鼠疫的方子。 夏季之时南方水患,多地爆发鼠疫,皇上便叫了太医院的人研究了药物,卫临自然是知道的。 照水和卫临都是陵容的人,因此他也没有做任何隐藏,直接便将从前研究出来的药方交给了照水。 他很是好奇,照水要这个方子有何用,他试探了一句便被照水摇头打断,便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 照水离开太医院的时候嘱咐着卫临保密,他便立刻明白了娘娘要对某些人下手,为了不走漏风声方才连自己都隐瞒的。 好在卫临不是那种多心的人,即便这次的计划将他排除在外,他也仍旧衷心为陵容效力。 在得到药方之后,陵容便买通了碎玉轩的一个小宫女,将老鼠放进了崔槿汐的卧房之中。 由于崔槿汐假装自己得了时疫,平日里她的房间不会有任何人路过,故而也没有人发现她房间中的情况。 老鼠放进去之后,没多久崔锦汐便被咬了,夜里就发起了高热,却因为无人知晓,生生地挨了一整夜。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感染了风寒,但却没有想到,第二日这症状便更加严重了,不仅高热不退,身体上还伴随着一阵阵恶寒,头痛的几乎快要裂开了。 崔槿汐用手不住捶打自己的额头,那疼痛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叫她头晕眼花更甚,一不小心便晕厥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她全身酸痛,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崔槿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勉强判断了一下时间,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晕厥了大半日,此时她不仅全身疼痛更是饥肠辘辘,随便动一动就仿佛要丢掉半条命。 “救……”崔槿汐试图张口,但她的嗓子似乎有些肿,只能勉强发出一两个音节。 但即便她能发出声音,也没有丝毫作用,除了苏培盛偶尔来看她以外,整个碎玉轩都没有第二个人来看望她。 很多人都把她当成一个透明人,就连淳贵人也是如此。 但崔槿汐知道,自己如今这个状态一定不是普通的风寒,必须要尽快找人求救,因此即便全身疼痛嗓子干哑,她也努力从榻上爬了起来。 但脚还没有落地,她就直接从榻上滚了下去,身体重重的磕在地上,疼的她不断抽气,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但她的运气还算好,此时刚好苏培盛过来探望,一开门就见到这副情景,苏培盛急得不行。 他立刻将崔槿汐扶了起来,连声问她有没有摔伤。 崔槿汐疼的只能抽气,她很想回答苏培盛的话,但一张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的手怎么这么热,”苏培盛感受到灼热的体温,立刻便判断崔槿汐染上了风寒,“想必是你染上了风寒,我先扶你去榻上休息,你且等一等我立刻就去拿药。” 苏培盛将崔槿汐扶到榻上之后,没有过多犹豫,立刻便去太医院拿药。 苏培盛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反正不是叫太医过去诊病,熟悉他的太医都会认真询问病症,给他开限度内最好的药材。 因此这份治疗风寒的药物很快便被苏培生拿到了手中,但他作为奴才熬药也并不容易,不过为了崔槿汐的性命,他也只能叫小厦子帮忙,趁着为皇上热水煮茶的时候,熬这一份风寒药。 小厦子自然听苏培盛的吩咐,左右皇上并不会管小厨房的事情,他便放心大胆的熬了药,又马不停蹄的给苏培盛送了过去。 苏培盛难得跟小厦子道了谢,他提着药,重重地拍了拍小厦子的肩膀。 小厦子笑了笑,他转头看着皇上所在的书房,做了个叫他快些回来的口型。 苏培盛点头表示知道,皇上最信任的就是自己,他比谁都明白,若是自己不在身边伺候,只怕手底下这几个小的会惹皇上生气。 若是婉贵人离开,皇上势必要叫自己进去侍奉笔墨的,若是那时自己不在,小厦也不好找什么借口遮掩。 于是他没有多做犹豫,立刻转身提着药去碎玉轩找崔槿汐。 碎玉轩中的人对苏公公来此见怪不怪,毕竟他已经跟淳贵人说过,他与崔槿汐是同乡的关系,会时不时来探望。 淳贵人也很是大方,叫他不必通报,可以随时随地过来探望。 但苏培盛是个懂规矩的,他每次过来都会向主位的淳贵人禀报,但今日他拿药的时候,却没有再次拜见,而是急匆匆的直奔着崔槿汐过去了。 “锦汐,药来了。” 苏培盛推开门,他没来得及查看崔槿汐的情况,便先拿了只碗,从陶罐里把药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端着大半碗药,走到榻前去找崔槿汐。 此时崔槿汐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估计没有办法回应苏培盛的呼唤,甚至已经没办法顺利喝药了。 苏培盛担心她的情况,也顾不得浪费药材,即便是喂一半洒一半,他还是坚持将药给喂完了。 只不过一碗药喂下去了,崔锦汐仍是没有清醒的迹象,他用帕子为崔槿汐擦干净下巴上的药汁,坐在榻前连连叹气。 药效没有那么快发挥作用,但崔槿汐这副模样又着实叫人担心,苏培盛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找一位太医过来看看,方才能放下心来。 但在宫中,宫女或者太监请太医看病是不容易的,他们先要知会主子自己的病情,然后才会由同宫的宫女帮忙去太医院陈述病情拿药。 因为太医院和御药房需要记录档案,为了避免混淆,一般不能由其他宫中的人去请。 眼下崔槿汐情况危险,苏培盛也只能先向淳贵人禀报,然后再请碎玉轩中的其他宫人帮忙去找太医。 可是太医往往不能直接诊病,就算碎玉轩的人去了,也只能和苏培盛一样,拿些药物回来罢了。 而崔槿汐的身份又不够特殊,太医无法为她直接诊病。 苏培盛迈出门口的脚步犹豫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崔槿汐,心中清楚的很,淳贵人在这个时候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但若是淳贵人,愿意用她自己的名义请太医过来的话,这一切难题便都不是难题了。 可开口求人到底是困难的,苏培盛在孙逸轩的庭院中转了两圈儿,最终还是被雪儿叫住,请进了殿中。 苏培盛也因此见到了淳贵人,他三言两语将崔槿汐如今的情况说了清楚,恳请淳贵人为崔槿汐请位太医过来。 “苏公公,不是本小主不想帮你,”淳贵人叹了口气,竟然拒绝了苏培盛,“公众对于此事有明确的规定,本小主也不好破坏。 你也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最是重视规矩,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但槿汐毕竟是碎玉轩的人,也同样伺候本小主许久,我也不得不为她考虑一二。” 淳贵人话说的极慢,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灿烂起来,她叫了一声雪儿,“雪儿你走一趟吧,去太医院说明情况,看看能否请一位太医过来。” “奴才先替崔槿汐谢过小主的关怀,小主宽和仁厚,实在是菩萨心肠。” 淳贵人挥了挥手,立刻便叫苏培盛起来,“锦汐伺候本小主许久,虽说没有什么大的功劳,但必定是有苦劳的,她病的这样严重,怎能叫她无医可看呢?” 淳贵人仍是笑着,眼见着雪儿离开,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一味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儿。 她年龄渐长,从前那种爱玩爱闹的性子有所收敛,但偶尔也会泄露出来几分。 就比如现在,她心中想着崔槿汐装病的事情,手中却不断捏着布老虎的耳朵,表情十分出神。 “小主,奴才担心槿汐的情况,想再过去看一看。” “本小主记得……你们两个是同乡,对吗苏公公。” “小主记得不错,奴才与槿汐确实是同乡,年幼的时候,锦汐对奴才非常照顾。” 苏培盛担心自己和崔槿汐的私情被淳贵人发现,便扯了个小时候受崔槿汐照顾的谎言,用报恩将一切过于亲昵的态度抵消。 “本小主看你十分紧张锦汐,你可是对她……”淳贵人没有将话说尽,她把布老虎抱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布老虎的头,“若是真心喜欢,本小主替你向皇上求一道赐婚的旨意,也好全了你们俩之间的情分。” “淳小主说笑了,奴才只是感谢崔槿汐在幼时的帮扶之情,对她并没有任何儿女私情。” 苏培盛可不想让自己的把柄再落到第二个人手里,他几乎是立刻就反驳了淳贵人,“若是奴才日后真的遇见了心仪之人,再请娘娘能帮忙开口,向皇上求情呢。” “既然苏公公开口了,本小主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淳贵人笑意加深,她没有继续探询,反而开口叫苏培盛去看望崔槿汐。 “快去瞧一瞧槿汐吧,等雪儿带着太医回来,本小主自会叫太医去把脉的。” “奴才谢过小主。” 苏培盛没有过多犹豫,立刻便行礼起身退出了正厅,他站在庭院中瞧了一会儿,本想等着雪儿将太医带回来,但碎玉轩过于偏僻,雪儿回来的还真没有那么快。 苏培盛此时心中不仅担心着崔槿汐,还考虑着皇上那里,若是婉贵人已经离开,他就要尽快回去才行。 小厦子对于皇上的习惯掌握的还不够完全,不得皇上心意的话,很有可能会寻找自己。 若是被皇上发现自己擅离职守,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更坏的情况,就是会将自己逐出皇宫。 但自己如今还没有帮助槿汐找一个完全可以依靠的主子,根本无法放下心来离开皇宫。 他心中祈求着,婉贵人能在养心殿多陪皇上一会儿,好让自己能够留到太医过来,帮锦汐脱离危险。 但苏培盛左等右等,雪儿都没有带太医回来,他心中急切,便又回到了庭院之中,焦急地眺望着远方。 好不容易看见了雪儿的身影,发现她只是提着药材回来,并没有带来一位太医。 “雪儿,太医呢?可是还在后面?” “苏公公,这是太医给槿汐开的药材,”雪儿提着药包给苏培盛看了看,“等奴婢回了小主之后,立刻便去帮锦汐熬药,如果我们不必太过焦急。” “辛苦雪儿姑娘了,那太医呢?太医何时会过来?” “这……”雪儿欲言又止,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药,“太医院的太医说,他们不能直接为宫女把脉,所以便只是问了槿汐的病症判断病情,然后便开了这副药材。” 苏培盛没有想到,雪儿这一去竟然连一位太医都没有请回来,“你怎的没有借淳小主的名义,将太医给请过来呢?” “苏公公,为宫女请太医说来是违反宫中规矩的,奴婢到底是小主的贴身宫女,就一定要为小主考虑。 因此,奴婢去太医院的时候,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清楚。 只不过太医院中的太医也不愿意承担风险,方才没有跟着奴婢来碎玉轩为槿汐诊脉。” 雪儿叹了口气,她甚至开口劝慰苏培盛不要迁怒太医,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这番行为点燃了苏培盛的怒火。 “罢了,雪儿姑娘快去向淳贵人回话吧,” 苏培盛努力压抑着怒火,面上的表情竟然还带着微笑。他没有等雪儿回话,而是径直离开了碎玉轩,打算自己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来。 只不过,苏培盛心中清楚,他也无法请来太医,但为了崔槿汐,他还是想努力一番。 但没想到,在太医院的门口苏培盛居然碰见了照水。 他恍然想起照水女医的身份,立刻便想请她去为崔槿汐看一看病。 只不过这开口倒是困难,苏培盛眼看着照水与木槿拿着药材快要离开,这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苏公公怎得来太医院了,可是皇上身体不适?”照水率先开口,她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若是叫娘娘知道了,定要整夜睡不着了。” 第398章 帮忙治病 “皇上身体十分康健,照水姑娘还是勿要胡言,”苏培盛忙开口打断了照水的话,“我来这儿是替其他人拿药的。” 得了苏培盛的提醒,照水忙住了口,她叹了口气,“我家娘娘许久没有看到皇上,想着叫奴婢去太医院拿些药膳,等晚些时候送去养心殿。 故而一见到苏公公,我便下意识替娘娘问皇上的现状。 还是要谢过苏公公的提醒,这口无遮拦确实容易铸成大错。” “我也只是有些夸张,宫中的事处处小心总是没错的。”苏培盛摆了摆手,他此时更想请照水为锦汐瞧病,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苏公公既然无事的话,我便先回去了,娘娘还在承乾宫等着,回去太迟不好。” 苏培盛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瞬,照水和木槿便已经走出几步开外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开口叫住了。 “照水姑娘留步,”苏培盛快走了两步,拦在了两个人前面,“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儿想求姑娘帮忙。” “木槿,你先把这个药膳拿回去吧,”照水点了点头,将药膳递给了木槿,等木槿走远之后,她方才开口询问,“苏公公,此时只剩你我二人,有什么事您直说便是。 如果是我可以帮忙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帮您。” “其实是崔槿汐她……”苏培盛叹了口气,“她如今得了重病,吃了药也不见好转,我看她的情况格外严重,仿佛不只是得了风寒那么简单。 但是太医院的太医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私下里给宫女诊病的,所以……” “苏公公你这是乱了阵脚,将此事告知淳贵人,她一定会请太医过去为锦汐诊脉的。” 苏培盛摇了摇头,他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出淳贵人不肯帮忙的事情来。 他也不是要维护淳贵人的颜面,而是不想那些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罢了。 谁都可以对淳贵人不满,但自己这个大内总管不行。 “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便想请照水姑娘帮忙,替锦汐把一把脉,确认了病症,也好叫人去拿药。” 照水面色十分平静,但她的心里却十分激动,毕竟很快她就可以完成娘娘吩咐的事儿了。 “苏公公,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但是……我是女医,按照道理来讲,只能负责娘娘的身体,并不可以为其他任何人诊病。 但锦汐的情况如此严重,苏公公您又开了口,这个忙无论如何我都会帮的。 只不过此事我还是需要知会娘娘一声的,苏公公稍候,我去去便回。” 不等苏培盛说什么,照水转身便走,苏培盛在背后连声叫着,都没能阻拦她的脚步。 等照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苏培盛等的焦急,一见到照水就连忙问她晟妃娘娘的意思。 苏培盛可不想白白等这么久,总要有个好的结果才对得起自己。 照水点了点头,笑着说,“娘娘答应了,还叫我为淳贵人准备了礼,这样一来,我去碎玉轩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两个人就这事儿聊了许久,苏培盛心中慨叹着晟妃做事滴水不漏,口中也没少替崔槿汐感谢陵容和照水。 照水听的不甚认真,她一边点头,一边快步走着,那模样活像是担心自己做坏事被人发现。 到了碎玉轩之后,照水先拜见了淳贵人,将陵容准备的礼送了之后,她方才匆匆赶去了崔槿汐那里。 虽然照水知道这是鼠疫,但还是要象征性的问一下症状,不然很容易被苏培盛察觉异常,那就功亏一篑了。 苏培盛很替崔槿汐着急,三言两语便将症状说了个清楚,照水看了看崔槿汐,发现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口中也只能吐出含糊的几个字节而已。 照水隔着手帕为崔槿汐把脉,果不其然是鼠疫,她皱着眉头,手很快便收了回来。 “苏公公,锦汐姑姑这……这根本就不是风寒,她是染上了鼠疫啊!” “什么,鼠疫?”苏培盛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屋子中干干净净的,怎么就生了老鼠,还叫锦汐染上了鼠疫呢。 但此时并不是查明情况的好时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叫照水为崔槿汐诊治才行。 “照水姑娘这鼠疫传染性极强,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很大,你可有法子救一救锦汐?” “如今已经不只是救锦汐姑姑一条性命了,这个房间应该立刻隔离起来,你我二人都要退出去才行。” 照水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离开了崔槿汐的榻前,苏培盛也知道这事儿严重,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此时崔槿汐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唇边甚至开始溢出些许粉色的泡沫来,苏培盛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几乎要抑制不住冲上去看一看崔槿汐的情况。 最后还是照水将他拦了下来,“苏公公还是不要过去为好,这鼠疫可以通过咳嗽喷出的唾沫传染。 若您此时上前,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您还要侍奉皇上,无论你有多么担心锦汐姑姑,都不能赌上自己和皇上的性命。” 言语间,两个人已经退出了房间,照水放下遮挡口鼻的手帕,终于敢大口呼吸了。 “如今已经知道了锦汐姑姑的情况,公公便赶快去拿药吧。您毕竟是大内总管,有皇上在上面压着,即便拿的是治疗鼠疫的药材,御药房应该也是会拿给你的。” “这……”苏培盛自然知道可以拿药,空中若是有人得了鼠疫的事情传出去,槿汐的性命一定是保不住的。 其他事暂且不论,淳贵人一定不会让锦汐在碎玉轩隔离治疗的,她病的这样严重,此时折腾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更何况鼠疫传染性极强,皇上与皇后娘娘得知的话,一定会将槿汐赶出宫中,任由她在乱葬岗上自生自灭。 而自己也很有可能被连累,身体出现任何一点异常,都会被认为染上了鼠疫,不仅无法在皇上身边侍奉,还有可能同样被赶出宫去。 “照水姑娘,此事……实在是过于严重,还请你一定要保密,最好是连晟妃娘娘都不要告诉。” “苏公公,这样大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和娘娘说的。 我能答应你的,就是劝娘娘不要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或者皇上。至于娘娘会如何选择,我也没有办法向您保证。” 眼看着苏培盛的面色不悦,照水只好提醒,“苏公公,我家娘娘为人最是和善,她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槿汐丢了性命的,这一点还请你务必相信。” “我自然是相信晟妃娘娘的,”苏培盛也不勉强照水保密,“但是你也知道,去药房拿鼠疫的药,就一定会暴露。暴露之后所带来的问题,不是你我二人能承担的。 可若是不为崔槿汐拿药,她的性命就一定保不住了。” 眼看着时机成熟,照水便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开口,“其实前段时间南方水患,宫中已经研究出来治疗鼠疫的药方,恰巧我去太医院拿药的时候,曾听见几位太医讨论。 如今还记得药方,苏公公若是担心直接拿药惹人怀疑,不如按着药方分开去拿取药材,最后组合成一贴药,也同样可以治病救人。” 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苏培盛眼前一亮, “照水姑娘医术高超,我当真是佩服。只不过药材众多,我怕是记不住。 不瞒你说,今日我出来看望锦汐,也是趁着养心殿有婉贵人侍奉皇上,若我回去迟了,皇上一定会治我玩忽职守之罪。 若是再因为取药继续耽误时间,只怕是……只怕是一定会被发现。” 苏培盛的言下之意,是想要照水替自己去取药,但这话说出来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故而他便用了这种迂回的方式,不断诉说自己的难处。 “这……”照水叹了口气,她是女医,帮这个忙其实并不困难,并且她在前几天早就准备好了药材。 但眼下看见苏培盛这种利用到底的行为,心中还是有些不悦,故而面上便露出了犹豫。 “照水姑娘,今日你能冒着风险为锦汐诊病,我与锦汐十分感激,日后就算当牛做马,也要回报你的恩情。 但眼下锦汐性命垂危,只有你最懂医药,也最懂病症,还请帮人帮到底,为锦汐……开一贴药吧。” 苏培盛言语虽是恳切,但让人听在耳朵里着实是有些不舒服,仿佛自己今天不帮这个忙,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一般。 若不是想要帮助娘娘除掉四阿哥,照水是不会在意崔槿汐的死活的,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苏培盛确实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然后若是真有需要他也确实会帮忙。 “苏公公,于情于理这个忙我都会帮的,但有一事我还是要说明,”照水顿了顿,将为难的神色做到了极致,“承乾宫中不只有娘娘,还有攸宁公主和八阿哥,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我是一定要与娘娘说明此事的。 苏公公便在此等上一等,待我回禀了娘娘,自会去御药房取药。 在这期间,苏公公看看能不能寻来熬药的器皿,最好再找一个可以照顾锦汐姑姑并帮忙熬药喂药之人。 这鼠疫之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痊愈的,苏公公……还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照水没有再多说,她可不想成为那个贴身照顾崔槿汐的人,所以不等苏培盛说些什么,她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回到承乾宫,而是在御花园中转了几圈,将早就准备好的药材分成几包,又去御药房开了几味治疗风寒的药物,方才回到碎玉轩门口。 不过这次没有那么顺利,照水在门口遇见了雪儿,“雪儿姑娘,就班急匆匆的是去哪里?” “照水姑娘,”雪儿并没有回答照水的话,反而询问起照水来,“你怎得去而复返,可是崔槿汐她病情严重?” “她的病症确实有几分严重,我去太医院为她拿了药,但还需要熬煮,不知道碎玉轩是否有人帮忙。” “这……”雪儿有些犹豫,她可不想照顾崔槿汐,便想也不想地将这个问题抛回了照水,“碎玉轩中各司其职,少了一个崔槿汐,众人都接了不少活计,尤其是我着实是没有时间为她熬药。 此事还是要知会小主才行,照水姑娘,不如你……” “我到底不是碎玉轩的人,久留在此不合规矩,此次送了药之后便离开了。 这事儿还请你与苏公公一同商议,看看是否要请淳贵人做主。” 雪儿根本不想开这个口,但她也清楚,这事儿也没办法推给照水,便也只能点头应了下来,表示自己会在之后询问小主。 得了回答,照水便也不再多留,她快步去了崔槿汐的住处,将药交给了苏培盛。 “几份药合在一起,便是治疗鼠疫的药了,一共是三次的剂量,苏公公一定要记牢。 这药物熬好之后,苏公公最好也喝上一碗,即便是被传染也能抵御一二。” “谢过照水姑娘,这么危险的事情,还要你跑前跑后,我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苏公公感谢的话之后再说来得及,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将药熬好,喂锦汐姑姑喝下去。” 照水又嘱咐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苏培盛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脸上时不时便闪烁着疲惫的神色。 但很快这种疲惫之意就被他压了下去,“照水姑娘辛苦,之后的事儿我自会处理,还请姑娘替我向晟妃娘娘道谢,等锦汐脱离危险之后,我会登门拜访的。” 照水嗯了一声,见确实无事需要,便回了承乾宫。 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今日穿的衣服尽数烧毁,虽然她只是把脉,几乎没有可能被传染。 但多些防备总是没错的,至少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娘娘和两个皇嗣的安全。当然,这也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 那日之后,照水便听说了苏培盛因为擅离职守,被皇上惩罚之事,至于崔槿汐的情况,也因为用药的及时,慢慢有了好转。 第399章 给苏公公一个未来 “居然为了崔槿汐被皇上责罚,这苏公公倒也真称得上一句至情至性。” “但奴婢总是觉得苏公公有些关心则乱,那可是鼠疫,若是将皇上给染上了,别说崔槿汐的性命了,就连他们俩人家人的命都无法保住。” 照水并不同意苏培盛这样的做法,但崔槿汐的处境也确实艰难,她的主子淳贵人没有任何作为,她自己也晕厥着,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 苏培盛若是再不为她考虑,这次的鼠疫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照水并不会因为这样的情况,就对崔槿汐产生什么怜悯之心,为了之后要做的事情,崔锦汐得鼠疫这一步棋,是必须要走的。 “苏培盛已经算是难得真心的了,”陵容笑了笑,“若是皇上有他半分真心,只怕甄氏也不至于落得个在宁古塔受苦的结局。” “但甄氏从入宫之时便得宠,后来犯下诸多大错皇上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网开一面,甚至为了博甄氏一笑,皇上更是让小主在大雪纷飞中祈福跪拜。” 照水抬头看着陵容的表情,确定后者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方才继续说明想法,“依照奴婢看,皇上对她已是有几分真心了。就与皇上对其他妃嫔乃至皇后娘娘,可能连那几分真心都没有。” “本宫又不想与皇上白头偕老,要他的真心做什么。” 陵容看着窗外有些出神,明亮的阳光透过树枝,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碎影,不需要抬头看天,便知道今日的阳光是极好的。 “想要她真心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死了,要么在宁古塔受苦。 爱上皇上注定会不幸,这样傻的事情我才不会去做。” “娘娘……”过去陵容一直假装对皇上爱的不能自已,就连照水也被陵容瞒了过去,也是最近一段时间,照水才终于确认了自家娘娘的心思。 “你不必太过忧心,这些话我也只是对你说而已。”陵容没有多说的打算,她算计了一下时间,“崔槿汐那儿的药快用光了吧。” “奴婢带过去的药也只够她吃三天的,今儿确实应该送新的药材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今日苏公公还能不能过去。” “苏培盛被皇上惩罚,这几日是不可能顶风作案的,但是崔槿汐的情况特殊,一定要有人帮忙熬药送药才行。” 陵容从窗外收回了目光,她看向照水,“想必他会派小厦子过去,你还是同之前一样,送了药便回来。” “奴婢明白,不过过去之后,还是需要问一问崔槿汐的情况的,若是严重了,还需要调整药方才行。” 照水想的清楚,可能有的风险也考虑进去了,“奴婢不会进去,也不会再为崔槿汐脉,届时由崔槿汐隔门叙述自己的情况变好,娘娘不必担心,奴婢定不会染上鼠疫的。” “你考虑的很全面,”陵容笑着拍了拍照水的手,“我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在思考苏培盛会不会将此事告知皇上。” “苏公公若是告诉皇上,崔槿汐就不可能继续留在碎玉轩,为了保住崔锦汐的命,苏公公一定会保守秘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有一件事儿,在这个时候倒是可以促成。”陵容坐在了镜前,为自己描眉涂唇,“今儿养心殿没什么人在吧。” “今日婉贵人还没有过去,一般是在午膳之后才会去。” “叫木槿把那药膳熬煮一下,稍后我要带去养心殿,你也把开好的药一并带着,直接交到苏培盛手里。 你这般帮助他,就要让他看见才行,太过迂回的话,是不会得到感谢的。” 照水似懂非懂,但是点头应得很快,她与木槿分别下去准备东西,好歹是赶在午膳之前到了养心殿。 陵容的运气不错,此时并没有其他妃嫔过来探望皇上,苏培盛一见到陵容便低下了头,十分郑重地向陵容道谢。 “苏公公要谢的人不该是我,刚好照水有事与你详谈,为我向皇上通报之后,你二人便自行处理吧。” 苏培盛点了点头,转身便去为陵容通报,皇上此时也刚刚批完了折子,没有过多犹豫便叫陵容进去了。 药膳被陵容摆在桌上,陵容笑着看向皇上,示意他过来尝一尝。 “容儿似乎许久没有为朕送药膳了,”皇上倒是很给面子,立刻便坐下用了一口,“这味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容儿忙了许久吧。” “这些事儿还是下人做的更多,臣妾只是动了动嘴,多看了两眼,哪里就辛苦了。 皇上用着好,是太医院太医的功劳,也是这药膳的功劳,皇上还是赞赏何太医吧。” 皇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用着药膳,胸口却一阵气闷,他皱着眉头忍耐,好一会儿才觉得胸口顺畅。 “皇上您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这药膳味道不佳?” “药膳的味道一直古怪,朕其实已经习惯了。方才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容儿不必太过担心。” 陵容心里确实是不担心的,但是面上还是要表现出来关切,她皱着眉毛,立刻便询问皇上这种情况有多久了,可有没有看过太医。 对于关注自己的妃嫔,皇上倒是十足的耐心,一一为陵容解答疑问,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安抚陵容的情绪。 “这药膳,皇上日后可要常用才行,也该叫周太医为皇上调理身体,改进药方才是。” 陵容故作吃味,哼了一声又为皇上盛汤,“皇上最信任的便是周太医,却叫周太医只伺候婉贵人一人。 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除了惹臣妾担忧,对婉贵人产生不满以外,当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朕最近确实是过于宠爱婉贵人了,对容儿也有些忽视,也难怪你心生不悦。” 皇上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并不这样觉得,他甚至认为陵容此次过来不是为了关心自己,而是为了与婉贵人争宠的。 陵容前世今生就侍奉过皇上这么一个男人,对于皇上的心思可谓是了解透彻,皇上这眼神一转,她就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叫皇上心里又得意起来了。 两个女子为他争宠,他嘴上不高兴,心里一定是得意的,此时此刻陵容要做的,就是叫皇上“猜中”自己的心思,所以无论她今天是不是来争宠的,都要表现出醋意才行。 “皇上既然知道,就该去承乾宫看看臣妾和两个孩子的,”陵容推了那汤到皇上面前,“可皇上偏偏不去,只等着臣妾过来,来了之后,还要嫌弃臣妾吃味,可见是对臣妾厌烦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容儿变得这般小性了,从前的你可是不会在意朕去何人宫中的。” “从前臣妾只是不说,并非是不在意,更何况还有苏公公从中调解,每次都告诉臣妾,皇上是很在意臣妾的。 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知心人,臣妾得了这话,自然不会在皇上面前多嘴了。” “苏培盛……他是个懂朕心意的,但有时过于自作主张,也该叫他长一长记性了。” 陵容绕着弯子,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苏培盛身上,她摇了摇头,开始为苏培盛说话,“若是没有苏公公,臣妾这一颗心早就被皇上揉碎了,如今皇上竟然还要因此惩罚苏公公,叫臣妾的良心如何能安。” “朕要罚他,并非是因为从前之事,而是他擅离职守,将朕的命令全当做耳旁风。” “擅离职守?”陵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苏公公对于皇上最是忠心,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呢?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皇上不如再派人查查清楚吧。” “这事已经查的一清二楚,苏培盛在碎玉轩中照顾同乡,而那个同乡不是别人,正是伺候淳贵人的崔槿汐。” “崔槿汐?臣妾对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印象,听说她在圆明园的时候就已经生了病,连淳贵人都换了其他人伺候。” “朕也在怀疑,从那时起,苏培盛便私下照顾她了。” “皇上的意思是……他们二人可能暗生情愫?” 皇上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陵容的话,太监宫女并非不能结为对食,但却不能不告知主子私相授受。 一想到苏培盛私下里居然有这般龌龊心思,皇上便觉得恼怒,连带着淳贵人都不想见了。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从前对淳贵人的宠爱,很有可能是苏培盛引导的,毕竟在皇上看来,私情确实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和行为。 归根结底,是因为皇上就是这类人罢了。 “若他们真的暗生情愫,也算是人之常情。”陵容仍是笑着,为苏培盛和崔槿汐开脱,“毕竟皇上也说,他们二人曾经是同乡,在这深宫中,遇见从前相识之人,难免心生依靠之意。 不过苏公公向来公私分明,从未帮崔锦熙向皇上要过什么赏赐,凭借他大内总管的身份,其实他完全可以将崔槿汐分去更得宠的妃嫔宫中的。 但苏公公一直没有这样做,可以见得没有任何私心。 此次想必也是崔槿汐病的重了,苏公公关心则乱,才没来得及向皇上说明吧。” “你倒是信任苏培盛。” 皇上这短短一句话透露出了太多信息,自从他开始怀疑苏培盛之后,就开始怀疑起苏培盛从前所有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来。 如今陵容为他解释两句,皇上便开始怀疑,苏培盛是不是也为陵容做过什么事。 只不过皇上心中也清楚,苏培盛是自小伺候在自己身边的,他断然不会因为外人而背叛自己。 此时此刻的怀疑,不过是因为苏培盛的隐瞒而产生的怒气罢了。 “臣妾并非是信任苏培盛,而是信任皇上的眼光。皇上既然选了他长久侍奉,自然是信任他的能力与人品的。 若是苏公公连同乡的性命都不在意,皇上会不会觉得苏公公为人太过冷漠呢?” 陵容看着皇上,语气慢慢放缓,极尽温柔的为皇上分析,“苏公公擅离职守,皇上责罚于他本就应该,但若是皇上因此而不信任苏公公,臣妾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毕竟这宫中虽是人多,但陪皇上从府邸到皇宫的奴才不多,苏公公怕是唯一一个了。 但如今他与崔槿汐之间的关系确实有几分暧昧,就连臣妾也会担心苏公公会不会被这男女之情裹挟,做出什么不利于皇上的事情来。” 陵容试探性的握住了皇上的手,皇上并没有拒绝,她便知道自己说的话皇上也是认同的,便也放心大胆的继续开口,“所以臣妾觉得,皇上不如直接问一问苏公公,若他真的喜欢崔槿汐,皇上直接做主,成全二人便是。 届时皇上将崔槿汐也调来养心殿,或者是在宫外赏赐二人一处宅院,将崔槿汐送出宫去,都可以解决皇上担忧的事儿。 苏公公也会因此更加感激皇上,成家之后,这心思便也更稳定了。” 与其说是心思稳定,不如说是皇上有了一个拿捏苏培盛的着力点,日后就更不用担心他有异心了。 皇上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眼神里露出了几分赞赏,另外一只手也覆上陵容的,轻轻地拍了拍。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苏培盛的年纪也不小了,朕过去着实是忽略了。” 皇上叫小厦子将苏培盛叫过来,后者来的很快,进了门之后便弯腰弓背地向皇上和陵容请安,静静地在一旁侍立。 皇上开门见山,直接询问苏培盛与崔槿汐之间的关系,那说话的神情十分笃定,叫苏培盛也不敢再隐瞒了。 “奴才、奴才确实对崔槿汐倾心,但奴才知此事绝不可为,便将这份情愫埋在心底,就连崔槿汐本人也未曾告知过。” “你年纪渐长,有这样的心思正常,朕也并没有训诫你的意思,只是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娶她。” “这……”苏培盛不知道皇上究竟是试探还是真心,他悄悄的看了陵容一眼,得了点头的暗示后,方才敢开口回应,“奴才愿意。” 第400章 赐婚 眼看着苏培盛点了头,皇上心里终于确定,这二人其实早生情愫,并非是苏培盛剃头担子一头热。 所幸这两人没有惹出更大的事情,趁早将崔槿汐许给苏培盛,也能让这两个人心思好好收一收,别做出什么威胁自己安全的事来。 “皇上,苏公公与崔槿汐当真称得上是一对璧人,但如今崔槿汐的身体不适,不能立刻成婚着实是可惜了。” “这个崔槿汐身体不适许久,就连淳贵人都不再用她侍奉,继续留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意义。” 自从苏培盛擅离职守,皇上便派人将崔槿汐查了个透彻,如今唯独不知道的,恐怕只有崔槿汐得的是鼠疫一件事儿了。 “皇上的意思是……叫崔槿汐离开皇宫?” “宫中对食之事是明令禁止的,就算苏培盛是朕贴身的奴才也不能违反。 但念在他与崔槿汐真心相爱的份儿,政便放崔槿汐离宫,并且赏你们二人一座宅邸。 那崔槿汐就养在宅子里,等身体好了,你们二人再完婚便是。” 苏培盛在一旁连连躬身,无论他同不同意皇上的想法,只能笑着说是。 陵容也不知道,苏培盛曾经打着让崔槿汐辅佐婉贵人坐上妃位乃至贵妃之位的心思,不然她一定会在心中感谢自己的决定,毕竟在无形之中,她又将崔槿汐这个极大的助力给除去了。 “卑职也知道,宫中是不许太监和宫女私下结为对食的,故而一直隐藏着自己对槿汐的感情。 这一次也着实是奴才做错了事情,但却未曾想到,皇上只是单纯的罚了俸禄,打了几板子,便没有其他的惩戒了。 甚至……甚至还要为奴才和槿汐赐婚,奴才何德何能,能得到皇上这般宽恕与照顾。” 得了皇上的赐婚,苏培盛的心里其实是十分高兴的,虽然这意味着皇上多了一个拿捏自己的把柄,但是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是绝对不会背叛皇上的。 所以这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什么负担,反而是十分纯粹的恩典。 他没有考虑过崔槿汐愿不愿意答应,毕竟在他的眼里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的,崔槿汐听到这个消息理应和自己一样开心。 “说起来,促成这次赐婚之事的,还是晟妃。她见不得有情人分离,便替你二人求情,提出了这个法子。 甄也并非无情之人,思来想去,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便也同意了下来。你若是要感谢,便感谢你晟主子吧。” 皇上这般说话,一则是陵容确实求过情,二则便是想看一看这二人私下里是否有过商议,引导自己下这个圣旨。 不得不说皇上的疑心病更重了,陵容默默想着,面上还是装着一无所知的模样,“臣妾本来只是来看望皇上的,哪里知道还能在这件事上为皇上献策。 看来臣妾确实有当红娘的潜质呢,日后公主挑选驸马或者皇子挑选福晋,皇上可都要给臣妾一个机会,叫臣妾好好当一当红娘,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倒是贪心,宫中所有皇嗣的婚事你都想参与。攸宁这个调皮的,就足够你烦恼了,到时候朕可不会多问,你也不许过来求朕。” “皇上,攸宁的婚事,您可绝对不能不管。” 攸宁是皇上答应了的,绝不会和亲,但是为什么皇上说不会过多过问的原因,形容也只是象征性的和皇上拉扯,得了皇上的点头便放过了。 “今日可有苏公公为臣妾见证,然后攸宁挑选如意郎君,皇上是一定要掌眼的。” 苏培盛在一旁打着哈哈,他既不能插话,更不能立刻离开,只能这样尴尬地站在原地,等着皇上接下来的吩咐。 “攸宁还小,还不需要考虑这些婚姻大事,如今朕是为苏培盛和崔槿汐做主,勿要胡乱插嘴,打断朕的正事。” 陵容点了点头,皇上平时都是十分严肃的,至少与妃嫔开些玩笑,但今日却奇特的很,陵容即便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皇上也会应和。 “这宅院你好好挑一挑,选个离得近些的,日后出入皇宫也方便些。” 皇上的语气十分平静,却将苏培盛吓了一跳,“皇上您的意思是……奴才之后可以出宫?” “你在朕的身边伺候许久,如今有了妻子,定要时不时回去探望。 朕想着,每个月给你两三日的休沐时间用于夫妻团聚,你可是觉得有些少了?” “这,”苏培盛忙跪下磕了个头,“皇上您这是折煞奴才了,奴才自小便伺候在皇上身边,日日夜夜从未离开。 这一月之中有几日见不到皇上,奴才这心里也不会安稳,下面的奴才若是伺候不好,怕是要给皇上带来许多烦恼。” “你也该带一带新人了,朕看你手下那个徒弟就不错,你不在的时候就由他来照顾朕的饮食起居吧。” 小厦子的年纪还小,自然不会像苏培盛那样贴心,但皇上对苏培盛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信任,每一个月两三日的调整,就是为了慢慢换掉苏培盛。 “皇上当真体恤,苏公公高兴的都不知说什么了。” 苏培盛没有开口,陵容便应和了一句,苏培盛也被这句话点醒,忙向皇上表达着谢意。 “奴才谢过皇上体恤,但奴才在皇上身边惯了,若是离开反倒会不适应。 更何况小厦子年轻,很多关于皇上的习惯,奴才还要慢慢教,所以还请皇上允许奴才攒着休沐日,日后再考虑使用吧。” “你有这个心思极好,”皇上倒也没有勉强,他扬起下巴,递给苏培盛一个眼神,“你今日走一趟碎玉轩,将崔槿汐接出宫去,之后再为碎玉轩送一位新的姑姑伺候。 淳贵人性子天真烂漫,挑个性子和顺的嬷嬷过去吧。” “奴才遵命。” 苏培盛终于可以离开了,陵容看着他的背影,此时也生了离开之意,“今日臣妾过来,不仅服侍皇上吃了药膳,还帮助皇上解决了苏公公的事儿。 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劳苦功高」,皇上也该赏赐臣妾点儿什么吧。” “你倒是会邀功。” 皇上对陵容的态度十分温和,那眼神看过来,直叫陵容觉得身体僵硬,仿佛早膳吃多了猪油一般。 “今夜朕会去承乾宫,看一看两个孩子,也顺便看一看你。” “皇上既然去了,那就不能只去一日,”陵容故意表示不满,“攸宁一日,弘昱一日,臣妾再一日,算起来三日才足够呢。” “你倒是不像从前,如今,争宠都更直白了些。”皇上一点儿也不恼,反倒显得有些开心,“那朕便答应你,这三日都去承乾宫,可放心了?” “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陵容放下手中的茶,立刻起身行礼,“臣妾这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弘昱与攸宁,两个孩子都准备了很多东西,要给他们的皇阿玛看呢。” 从养心殿出来之后,陵容便看见了赵水与苏培盛两人,他们似乎在讨论关于崔槿汐的事,面色上还有几分激动。 看见陵容过来,两人便止住了话头,齐齐地喊了一声娘娘。 “本宫还没有恭喜苏公公得偿所愿,”陵容说了句平身,“但瞧你的模样似乎不是特别开心。” “奴才心中是高兴的,但槿汐如今的身体情况,奴才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照水,可是崔槿汐的身体更差了?” “回娘娘的话,在医治过程中,中途确实会出现症状更加严重的反弹情况,但这不必太过担心,只需要定时用药,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如今崔槿汐便处于这个阶段,显得那药方并无作用。 苏公公也是关心则乱,奴才为他解释之后,也并没有缓解他的焦虑。” “苏公公担心的,是崔槿汐离宫之后,便没有御医照顾了吧。” 这一次苏培盛点了头,他和崔槿汐如今的情况,已经没办法像从前商议那般步步高升,故而苏培盛只能重新亲近得宠的妃嫔,叫自己在宫中多一条退路。 当然也是为自己多留一条赚银子的渠道,陵容在这一方面素来大方,确实是苏培盛最好的选择。 “娘娘看的透彻,只不过这件事很难解决,奴才也是没有了法子。” 苏培盛此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宫外的江湖郎中能够有几分真本事,将崔槿汐从鼠疫这可怕的病症当中彻底解脱出来。 他此时说话留上一半,目的之一便是叫陵容心软,从而帮助自己。 “在南方水患的时候鼠疫同样肆虐,致使城中百姓死伤无数。 但好在太医院药物研究的十分迅捷,将百姓们解救了出来。 如今照水给你开的方子,虽不能说与太医院开具的一模一样,但药效也相差无几,不过你这般担心也不无道理……” 陵容转头看向照水,“既然苏公公我担心,你便用我的名义,去向何太医要来治疗鼠疫的药方。 同时再多配上几副药,记得用最好的药材,叫崔槿汐在宫外也能好生修养。” 照水应的很快,但却没有立刻动身,她和陵容同时看向苏培盛,用眼神询问着他的意见。 “娘娘,槿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您居然为她这般考虑,甚至愿意求皇上为奴才赐婚。 这样大的恩情,奴才和槿汐当真是无以为报。” 苏培盛是个人精,他虽然感动于陵容的帮助,但他也心知肚明,陵容是有事情要他去做。 他只希望这事办起来容易些,可不要让自己将小命都给搭进去。 “从前本宫看见你的柳叶合心,便向你提过,帮助你们二人向皇上开口求情。 在那个时候苏公公不肯,甚至不愿意承认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 没想到如今皇上知晓,苏公公竟然对自己的感情也突然看得明白了。” “生死之间,奴才自然一切看得分明,否则天人永隔后悔就来不及了。 所以奴才才这般感谢娘娘,若是娘娘有事吩咐,奴才就算赴汤蹈火,也会为娘娘办成的。” “本宫确实有一件事儿,想让你做。”陵容看着苏培盛,脸上挂着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半月之后,崔槿汐的鼠疫彻底被治好了,她与苏培盛二人的婚事定在了月底,宫中与他们二人交好的人,也都纷纷得到了消息。 但就算得到了消息,也没有办法去参加他们的喜宴,只能私下里送些银子或者礼物,算作对他们二人的祝贺。 宫中也有不少妃嫔赏赐了苏培盛,但唯独淳贵人并不在意,就仿佛崔槿汐并非是从她宫中走出去的一般。 最后,还是陵容与敬贵妃为崔槿汐填妆,叫她风风光光嫁给了苏培盛。 照水将苏培盛送来的喜糖都分给了承乾宫的小宫女们,自己一颗都未曾留下。 “娘娘,苏公公已经成婚,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也该开始了吧。” “半个月前就叫你准备药材,如今可准备好了?” “奴婢已经尽数准备好了,这药见血封喉,需要用上一点儿,四阿哥就会一命呜呼。 若是他幸运地逃了出去,也很难治好,因为他会陷入长期的昏迷之中,一个字都不能吐露,与死亡没有任何差别。” “今日晚些时候,便将这毒药交给苏公公,避免夜长梦多,记得叫他动作快一些。” “奴婢明白,但是奴婢也担心的很,苏公公会不会拿着这药去求皇上做主,将娘娘给抖落出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然已经再三和我们保证会对四阿哥下手,我们相信他便是。” 陵容其实也并非是那种愚信之人,她能这般笃定,也是得益于崔槿汐的小命捏在自己手里这一原因。 毕竟苏培盛在宫外的宅子里,陵容已经安插进去了人手,苏培盛和崔槿汐的一举一动,其实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除了自己,皇上也同样插了人手,只不过还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陵容也只好叫照水从宫中给苏培盛送去毒药了。 第401章 皇上的身体 药送的非常顺利,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只不过苏培盛却十分犹豫,很明显是不想对四阿哥下手。 那毕竟是个皇子,若是被皇上查出来,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只不过崔槿汐的命是照水和晟妃救的,救命的恩情也不得不报。 所以他将那药收了下来,但却并不打算立刻就动手。 “娘娘说,这事儿叫苏公公去做,确实太过为难了,”照水并没有逼迫苏培盛,反而退了一步,“娘娘此番作为,也不过是留个后路罢了。” “后路?”苏培盛十分意外,哪有人留的后路是谋杀呢。 但苏培盛还是捏紧了手中的药,他很是清楚,前朝后宫的风起云涌,都是储君的争夺罢了。 晟妃娘娘选了五阿哥,皇后娘娘选了三阿哥,敬贵妃选了四阿哥。 三阿哥性格愚善自大,五阿哥傲慢任性,只有四阿哥弘历,还算有储君的样子,皇上也对四阿哥更加青睐。 这般看来,只有敬贵妃的眼光最好,若是晟妃能选择四阿哥,自己也不需要做这危险的事儿了。 “晟妃娘娘她……觉得四阿哥如何?” “娘娘说的不错,苏公公果真是个聪明人。”照水突然便笑了,如今四下无人,她便也开门见山,“苏公公也该知道,若想永享荣华富贵,就要跟对人,做对选择。 四阿哥确实是个好的选择,但是他对娘娘一直不温不火,甚至十分疏离。 娘娘就算给予他帮助,他也是不愿意要的,甚至会为了迎合其他妃嫔而有意踩上两脚。 这样不记恩情之人,日后坐上高位,也不会记得任何人的恩情,甚至可能会产生猜疑,怀疑帮助他的良苦用心。 苏公公想一想,若是皇上对你日日怀疑,甚至开始逐渐扶持其他人,代替你的地位。 你能心平气和地和别人说,你没有丝毫不满吗?” “这……显然不能。” 苏培盛明白照水的意思,不选四阿哥,是因为四阿哥的不配合,晟妃自己膝下也有皇子,不可能热脸贴冷屁股的。 就是这手段,着实是有些激烈,叫苏培盛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苏公公,这个选择你可以不做,娘娘也不会勉强你。毕竟娘娘只是想留个后手罢了,这储君之争,并非必须染血。” 古往今来,储君之争甚少有不染血的,只不过甚少有妃嫔这般胆大,想要控制储君的人选。 不过宫中也并非只有晟妃一个,皇后娘娘那手段更是激烈,都已经开始在前朝鼓动了。皇上察觉到了皇后娘娘的心思,早就开始有了防备,三阿哥一时半会儿,也绝对不会重回皇上膝下的。 目前看来,能有的一争之力的,也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了。 但苏培盛没有想到的是,晟妃娘娘居然就这般将要做的事情告诉自己,甚至还想要叫自己来动手。 到底是信任,还是期待自己能够知恩图报呢? 苏培盛想不明白,也没有办法开口去问。 “照水姑娘,向晟妃娘娘回话吧,就说我已经明白娘娘的想法了,只要是娘娘吩咐的,一定会做到。” “有苏公公这句话,娘娘就放心了,至于这药什么时候用,苏公公还是等着娘娘的消息吧。” 两人互相点头行礼,照水便不再多留,四周瞧了瞧周围没有其他人,方才从隐蔽之处离开。 她没有立刻回承乾宫,反而绕路去了太医院,取陵容要给皇上做的药膳中需要的药材。 皇上用的药材自然都是最好的,因为陵容常常送去药膳,皇上便派人吩咐了太医院,给承乾宫的药材也务必是最好的。 正因如此,陵容这气血不足之症调理的很快,这几日间已经甚少有头晕的情况出现了。 照水一回承乾宫,便先将药材处理分装,待一切处理好之后,方才到正厅向陵容回禀。 “娘娘,苏公公已经将药物收下了,您吩咐的话,奴婢也已经尽数告知了。” “苏培盛是什么反应?” “苏公公表情倒是十分精彩,但说出口的话也就那么一两句,还特别问了问娘娘对四阿哥的看法。” “四阿哥,”陵容皱了皱眉,他思索着苏培盛提起四阿哥的用意,“看来皇上十分看好四阿哥,否则他在明知道我想用毒药害四阿哥的情况下,是不会问出这么没用的问题的。” “娘娘,我们是不是要换一下目标?” 陵容摇了摇头,反而坚定了目光,“皇上想要的,没必要满足他。 更何况四阿哥与我们本就不亲近,又有敬贵妃接触在先,我们算起来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陵容想要五阿哥做皇上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自己面前展露野心的人。 反正自己的儿子年龄太小,并没有什么机会登上皇位,还不如帮助一个主动贴上来的皇子,日后能得到的好处也更多些。 “既然如此,那娘娘可想好了什么时候让苏公公动手?” “就算要动手,也不会让苏培盛动手的。”陵容舒展了眉头,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来,“他可是皇上身边的人,没办法完全相信。” “娘娘的意思是……” “你忘了我们送去苏公公身边的药,只有一半。当这两份药同时用下的时候,才能真正地发挥作用。 苏公公手上的那一半儿,就算被拿去太医院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哪怕是有懂行儿的太医,也没办法,一口咬定是何种毒药。 真正具有毒性的这一部分还在我们的手中,到底什么时候对四阿哥下手,还需要看皇后娘娘什么时候给机会了。” 照水知道自家娘娘这是给自己留个退路,但是她着实是想不明白,娘娘为何要让苏培盛知道这一切,毕竟这种事儿,还是叫自己人来做更为简单。 “你怕是忘了,阿哥所都是皇上的人看管,我们暂时无法插手。所以只能在苏公公那留下这药,必要之时也只能由他动手。 但这样的情况不一定会出现,只要还没有下手,就不必担心苏培盛会说出去。 他帮助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向我们靠近。久而久之,就会彻底成为我们的人了。 在皇上身边有自己的人,不知道会有多便利。” 照水点了点头,她似乎听懂了什么,但却又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奴婢还有许多事要跟着娘娘学习呢,仅仅是这一步棋,可能就需要学很久。” “人心最是难测,你看不懂想不透也是正常。”陵容看过太多世态炎凉,从小在家中也受过不少嗟磨,方才养成了这种敏感的性子。 也因此学会了不少手段拿捏别人的心理,只不过有的时候还是会判断失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就像前世的甄嬛和今世的沈眉庄,陵容在她们两个身上用的心思不可谓不多,但到了最后都没有成为所谓的姐妹。 “如今甄嬛远在宁古塔,而沈眉庄早就失踪被皇上带了回来。 也不知道沈眉庄如今人在哪里,更不知道皇上想要利用她做些什么。 如果她能回到宫中,看到自己好姐妹的妹妹也入宫了,不知道面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照水只是在一旁听着,陵容的所作所为她有时就很难看透,到了皇上所做之事,她就更没有什么开口的机会了。 好在陵容也只是自己感慨两句罢了,她也并不指望能从照水口中听到什么有建设性意义的话,于是他很快便换了话题,询问起皇上的情况来。 “奴婢刚刚在太医院询问过何太医,他说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似乎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不该用的东西?他既然摸过皇上的脉象,就应该能确定究竟是什么,他并没有告诉你?” 照水点了点头,“何太医并没有明说,但是他告诉奴婢,皇上去永寿宫的频率很高,连带着用那些助兴的药物次数也变多了。 因为用药过多,皇上的体质变差,如今身材也再次丰腴起来了。” 助兴的药物…… 陵容略作思索,便明白了何桉鸣隐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样,你联系一下莲花,将催情香放进婉贵人的闺房。 花香可以遮掩味道,叫她直接放在花蕊之中便好。” “娘娘,这催情香要日日都放吗?” “不必,这催情香做起来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叫莲花省着点用,皇上去的时候放上一些就可以了。” 陵容与甄玉娆之间并没有任何瓜葛,她自然也没想主动去害甄玉娆,催情药放进屋中,也不过是想掏空皇上的身体罢了。 随着皇上的身体逐渐变差,他自己就会寻求什么邪门偏方来用。届时就不需要陵容下手了,皇上自己就能将自己送进地府。 “奴婢明白了,晚些时候奴婢找一个人少的机会,再去见莲花姑姑。” “好,你看着处理便是,这几日你东奔西走,也着实是累到了。今日忙完之后,便休息上几日吧。” “奴婢做这些事不过是跑一跑腿罢了,哪里有那么疲累呢,娘娘真是太宠奴婢了。” “你说这些话脸都不会红一下的,既然你都说本宫宠你了,那就再多领一份月例吧。” 这次照水答应的很快,因为她十分清楚,陵容是个不太喜欢被别人拒绝的人,“有了银子,奴婢做起事情来就更有心力了。” 在陵容的吩咐下,催情香当夜就送进了永寿宫中,皇上在承乾宫留了三日之后,很快便去了永寿宫,这香也立刻就有机会用上了。 不过好在皇上的身体并没有差到离谱的地步,因此用了五六日的催情香,也只是叫他感觉身体疲惫,四肢疼痛罢了。 太医院的太医看过之后,隐晦的提醒皇上要注意休息,在房事上面最好有些节制。 皇上如今对甄玉娆正有兴致,自然不愿意听太医说这些话,但他倒是日日用陵容送去的药膳,可见皇上心里清楚,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只不过心知肚明却屡教不改,这一点上五阿哥倒是与皇上十分相似。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是最为着急的,但她的劝解对于皇上来说都是逆耳之言,两人每次相谈都会不欢而散。 但为了皇上的身体考虑,即便受到皇上的冷落,皇后娘娘也坚持私下送药,以此请求皇上保养身体。 皇后去的次数多了,皇上耐不住劝,便也用了几次汤药。 但他仍旧常常去永寿宫中,与甄玉娆把酒言欢品诗论道,永寿宫的烛火常常一亮便是整夜。 因此,即便有皇后娘娘的药,皇上的身体也没有任何改善,甚至一来二去的,变得更差了些。 皇后只以为自己的劝解没有作用,便在请安之时,直接劝诫婉贵人,要好生保养皇上的身体。 但婉贵人却不以为意,甚至还反驳皇后娘娘,说皇上的身体极好,皇后娘娘长久不见皇上,方才一无所知。 “皇后娘娘,其实不需要您说,嫔妾便会注意皇上的身体。 更何况臣妾宫中的一切饮食,都有周太医帮忙看顾着,皇上用的每一口汤,吃的每一口菜,都是极好的。” “若是真如你所言,皇上的身体应该极好才是,又怎么会是如今这番精神不振的模样呢?” 祺贵人许久没有见过皇上,对婉贵人的得宠眼红的紧,“皇上如今日日宿在你的宫中,谁知道是不是你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引得皇上如此流连呢?” “祺贵人倒是奇怪,不得皇上的宠爱不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却红口白牙的诋毁于我。皇后娘娘,还请您为嫔妾做主啊。” 婉贵人并不想与祺贵人争吵,她只应了一句,便转而向皇后娘娘求助。 但皇后娘娘还没有开口,恬妃和夏冬春等人便也跟着应和,竟然支持起祺贵人来。 “依臣妾来看,祺贵人说的不无道理,太医可也明确说过,皇上是辛劳过度,方才损伤了龙体。 可除了那永寿宫,皇上,这一个月内甚少去别的地方,所以除了婉贵人,又有何人能害了皇上呢? 皇后娘娘勿要相信婉贵人的一派胡言,还是早些查出危害皇上身体的元凶为好。” 第402章 你们不要再吵了 “恬妃娘娘倒是有趣,仅凭太医那一两句话,就将皇上身体不适的罪名安在嫔妾身上。 若是有人收买太医,将皇上的情况说的再严重一些,只怕恬妃娘娘会立刻对嫔妾动用私刑吧。” 听到私刑两个字,恬妃不悦地瞪了过去,“且不说本宫有协理六宫之权,也不说本宫是妃位而你仅仅是贵人,单说皇上在你宫中休息身体却日复一日的变差这一件事,本宫就有资格审问于你。 你如今不仅不配合,还大放厥词企图污蔑本宫,当真是觉得在这宫中有了宠爱便有了一切吗?” 婉贵人并没有回话,她只是对着恬妃笑了一笑,那表情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恬妃娘娘倒也没说错,得皇上宠爱,在这宫中确实能拥有一切。” 欣贵人想来是和恬妃做对的,她说的话确实也是真心,不然也不会极力迎合着从前的甄嬛和现在的甄玉娆了。 因为在她眼里,得皇上的宠爱才能将女儿接回身边抚养。 眼看着宫中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一个又一个的都是在母亲身边养大,欣贵人心中没有羡慕和嫉妒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有些人得宠,她心中又瞧不上,故而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仍旧找不到那个最值得依靠的。 但前世无论甄嬛还是沈眉庄,都比这一世的陵容和恬妃值得依靠,只不过这两人作茧自缚,根本没有精力帮欣贵人得宠。 如今,欣贵人又盯上了婉贵人,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她会不会得偿所愿。 陵容作壁上观,并不开口,更何况恬妃嘴巴毒的很,碰上甄嬛那种掉书袋的可能吵不过,但碰上比她位份低的欣贵人,根本不需要担心。 “欣贵人倒是爱替婉贵人高兴,只可惜啊,无论你怎么贴,也不会得到皇上的半分宠爱。” “替姐妹高兴,这样的事儿,恬妃娘娘不会做不到吧?”欣贵人语含讥讽,眼神却落在陵容脸上,“您与晟妃娘娘和夏嫔这般交好,理应能明白嫔妾的。” “明白?明白你什么?” 恬妃可不会解释自己的做法,她直接开口反问,“明白你次次维护婉贵人真是目的是为了争宠,还是明白你嘴上支持婉贵人其实只是为了给她引来更多的针对? 这种事情啊,我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你!恬妃娘娘,您当众说出这话,无非是想落嫔妾的面子罢了。 但嫔妾即便面子被娘娘踩在脚下,也要为婉贵人说上一句话,皇上的身体不适,可能有多方面的原因,叫太医好好诊治才是要紧事。 而不是在这里盯着一个宠妃讥讽打压,非但解决不了任何事儿,还会惹皇上生气。 那可对皇上的身体更不好了,你说对吧……皇后娘娘。” 欣贵人语气一顿,立刻便转头看向了皇后,她与恬妃也吵得累了,干脆将作壁上观的皇后给拉下来,免得众人只在一旁看笑话。 皇后倒是很给面子,立刻便开了口,“太医院的太医已经给皇上把脉多次,同时也开了药,只不过这药物药性重,需要皇上减少进入后宫的次数。 本宫也知道,这件事儿拿到明面之上并不好,但为了皇上的身体,还请各宫的姐妹,也多多进言。 尤其是晟妃,婉贵人与祺贵人等几个,皇上最近爱去你们三人宫中,你们要多费些心思才行。” 皇后捏着眉心,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对于她而言本应该算是好事,可一想到皇上会受到病痛折磨,皇后又忍不下这个心来无视。 但皇上却不肯听她的,就算送药过去,也时常发生争吵,难得皇上高兴的时候才能喝上一次。 若非如此,皇后也不需要在请安之时提起这些事了。 只可惜,后宫这些妃嫔,想的都是如何争宠,她们根本不在意皇上的身体,连皇上最宠爱的女子也是如此。 柔则和长得像柔则的女子都一样,除了会争夺宠爱,就是会消耗皇上的身体和元气。 偏偏皇上最是喜爱她们,多劝一句就会受到皇上的责骂,除了那一张脸以外,真不知道婉贵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皇后娘娘忍着怒气,她看向婉贵人,尽可能的用温柔的语调劝慰,“婉贵人,皇上去你宫中最多,也确实宠爱于你。 所以你说的话,皇上想必还能听下去一二,所以劝慰皇上保养身体的事儿,便交给你了。” “皇后娘娘,恬妃娘娘也说了,嫔妾一个贵人的位分,又哪有什么身份向皇上提要求呢。 这样的事情,理应由恬妃娘娘来完成,皇后娘娘只怕是找错了人。” 婉贵人摇了摇头,几乎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皇后娘娘,她似乎是在为欣贵人出气,“皇后娘娘刚才也说了,皇上在一月之间,也多次去过延禧宫。 恬妃娘娘身为妃位,又拥有协理六宫之权,这后宫之中,只怕再没有比她更适合劝慰皇上的人了。 皇后娘娘,还请您原谅嫔妾不能为您分忧了。” 婉贵人甚至还起身行了个礼,她故作无辜,三言两语就将责任推给了别人,那模样与柔则当真是越来越像。 只不过柔则还会假装担心皇上的身体,用自己是皇上妻子的名义,拒绝其他人为皇上尽心。 然后在皇上身边不断展示自己的关心,以此来得到皇上的另眼相看,甚至对她越发喜爱,以至于将其他人都不看在眼里了。 而这个婉贵人却完全不假装,皇后甚至感觉不到她对皇上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意。 “婉贵人这话说的有趣儿,你身为皇上的妃嫔,有关心皇上身体的责任和义务。 皇后娘娘都开口要求了,你居然仍不肯听从懿旨,甚至还要置身事外,你当真是忝居贵人之位,白白得了皇上的偏宠。” 恬妃听着婉贵人这充满暗讽的语气就有些气恼,她嗤笑一声,“反正身为皇上的妃嫔,本宫是一定会劝慰皇上的,哪怕皇上一次都不来延禧宫,本宫也会时刻记挂。 哪里像婉贵人,一句自己的位份不够高,就想把事情都推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婉贵人是在意自己的位份太低了呢。 晟妃,你觉得呢?” 陵容本来在安安静静的喝茶,被恬妃这一嗓子叫的吓了一跳,她面不改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皇上的身体,臣妾自然关注,也知会过太医院,叫他们常常开一开食补的方子,让皇上从日常之中便养着身体。 如今皇上身体变差,想必只用食补是不够的,臣妾倒是认为,还是需要太医们会诊,开一个合适的方子出来。 既然皇上不愿意在养心殿喝,便分发到各宫中去,这样一来无论皇上去了谁那儿,都有机会用药调理。” “晟妃这个法子,听起来倒是不错。”出人意料的是,敬贵妃竟然同意了陵容这个想法,“与其强行去养心殿劝皇上用药,不如在自己的宫中备好,这样待皇上去时,抵触心理也不会太大。” “这个法子听起来好,但其中有很大的危险。” 皇后并不同意这个方法,她看向陵容,“皇上用药,需要有太医在旁边陪同,若太医不在,也要有尝膳太监跟着,确保药物和饮食没有任何问题。 若是各宫都存有皇上需要饮用的药物,就没有办法严格的管控,若是这其中出了差错,损害了皇上的龙体。 各位姐妹想一想,你们承担得起这个罪责吗?” “皇后娘娘的担心不无道理,”陵容笑着开口,她弯了眉眼,丝毫没有被皇后拒绝的尴尬,“虽然各宫姐妹都是真心照顾皇上,也绝对不会对皇上下手,但是这约定俗成的规矩是不能破坏的。 还是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都出言劝一劝皇上吧。” 陵容这番话自然是故意的,她以退为进,为的就是叫众位妃嫔对皇后娘娘不满——凭什么皇后去养心殿送药就可以不许太医跟随,而皇上来自己的宫殿服药,就会涉嫌谋害呢? 这已经不仅仅是规矩的问题了,而是皇后娘娘对于众人的不信任。 “诸位姐妹也不要多心,皇后娘娘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毕竟这几日皇上的病症反反复复,甚至整夜里都无法安眠。 皇后娘娘作为皇上的妻子,自然是最担心的那个。” 陵容想着既然开了口,就不能继续给皇后留有余地,她眼睛一转,便又提起来住在景仁宫的两位阿哥,“如今皇后娘娘不仅要忙于照顾皇上,还要照顾住在景仁宫的两位阿哥,平日里就已经身心俱疲了。 所以各宫的姐姐妹妹们,就勿要给皇后娘娘出难题了。” 敬贵妃听到了陵容提起两位阿哥,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背脊,她没等皇后说话,便直接开口,“皇后娘娘如今已经这般疲累,硬是分不出心思去照顾他们的。 两位阿哥年纪也不小了,能够很好的照顾自己,臣妾觉得,平日里就让他们和五阿哥一样宿在阿哥所便好了。 皇后娘娘也有更多的精力照顾皇上,也能让两位阿哥学会独立,早早地为皇上分忧解难。” 皇后娘娘此时算是看出来了,敬贵妃和晟妃两个人是想将两个阿哥送走,好叫自己不能与他们拉近关系。 所谓体恤自己辛劳,担忧皇上身体的话,全部都是言不由衷。 “两个阿哥住在景仁宫,并不需要本宫费多少心思。尤其是三阿哥,他被皇上允许留在宫中,是因为要为齐妃守孝。 以他如今的身份,并没有资格入住阿哥所,四阿哥也是出于兄弟之情的考虑,不愿意三阿哥落下太多功课,才与他一同住在景仁宫学习的。 若是叫他们两人分开,便是断了手足之情,身为他们的皇额娘,我怎么能忍心做出这样的事呢。” 皇后如今能让两个阿哥留在景仁宫住下,便是事先就想好了对策,就算皇上来询问,她都能应付过去。 更何况是敬贵妃与晟妃两个妃嫔,皇后自觉不需要动多少心思,就能应付她们了。 陵容抚摸着自己的玉耳坠,远远地与敬贵妃交换了个眼神。 陵容颔首低眉,算是表示自己听见了皇后的训诫,“无论三阿哥犯过什么错,到底是皇上的长子。皇后娘娘向皇上求一求情,让皇上允许三阿哥在阿哥所读书,定然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四阿哥自己也是个孩子,他还要跟着太傅一起学习,就算可以转述给三阿哥一些知识,也定然是比不上太傅解读深刻。 这一来二去的,若是耽搁了三阿哥的学业,可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是两个孩子的皇额娘,想必此事也考虑周全了,敬姐姐勿要太过担忧。” 表面上,陵容是向着皇后娘娘说话,实际上却还是想叫皇后放开对两个阿哥的约束。 皇后娘娘以为,陵容是为了争储的事儿,才想办法将自己身边的两个阿哥送走。 但陵容想的却是皇后娘娘一定会与自己做对,自己越是想让两个阿哥离开,皇后娘娘就越会想办法留住二人。 四阿哥只有在景仁宫,陵容才有机会对他下毒,并将这责任推到皇后娘娘头上。 若是两个阿哥离开了,陵容下起毒来确实容易了,但是栽赃皇后却变得困难了。 只不过这两个结果对于陵容来说都算有利,她方才能这般放心大胆的当着众人的面反复提起。 只要皇后不高兴,陵容便高兴了。 “皇子的学业是大事,我确实不想担忧,但是这心啊一直放不下。” 敬贵妃笑着看向皇后娘娘,“不过臣妾也知道,皇后娘娘最近因为皇上的身体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将此事向皇上提起。 因此,臣妾便想着,过两日劝诫皇上用药的同时,也向皇上提一提叫三阿哥回阿哥所读书的事。 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否同意臣妾提起此事呢?” 皇后咬着牙,眼神在陵容和敬贵妃身上穿梭,即便她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点头应下。 第403章 龙体有恙 敬贵妃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准许,自然第一时间就去向皇上求情了。期间她话不忘了提起从前甄嬛与四阿哥之间的“私情”,叫皇上不仅黑了脸色,还十分恼怒地离开了咸福宫。 但正是因为皇上想起四阿哥做的荒唐事,方才下了命令,叫三阿哥回到阿哥所读书,还叫两个阿哥平日里都要和五阿哥一样,只能住在阿哥所,勿要去景仁宫打扰皇后娘娘休息。 陵容本以为敬贵妃会用更加柔和的方式,甚至做好了她没办法劝成皇上的准备,但却没想到实现的居然那般容易。 看来甄嬛当真是在皇上心里有了很重的位置,虽然这个位置如今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能让她们甄家翻身的位置。 敬贵妃很轻易地便抓住了这一点,所以她成功了,只不过这个成功似乎代价有些大,皇上从咸福宫拂袖而走的事,就连前朝都有风声了。 因为有恬妃在,陵容立刻便知道了敬贵妃的事儿其实是皇后娘娘放去前朝的,为得就是叫敬贵妃不要和她争,更不要想有任何一个阿哥养在膝下。 因此前朝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有人说敬贵妃此举看似是为了三阿哥考虑,实则是违抗了皇上的命令,妄图用自己的权势为三阿哥铺路,争夺储君之位。 皇上这一段时间身体很差,对储君这两个字格外的敏感,敬贵妃在提议时有意提到了甄嬛与四阿哥的事儿,就已经叫皇上不满了。 如今前朝的风向更是如此,皇上自然不可能再给敬贵妃什么好脸色,甚至十分严肃地告诉众人,除了皇后以外,都不许去阿哥所探望。 如此一来,最大的利益既得者还是皇后,敬贵妃为此后悔不已,而始终处在暗中的陵容却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娘娘,如今我们都没有办法看到五阿哥了,您当真一点都不急吗?” “并没有什么好急的,可能攸宁和弘昱会不开心一点。” 陵容披散着头发,捧着一卷书在殿中慢慢地走着,好一会儿才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认真看着手中的书。 照水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她轻声放下,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询问。 “娘娘,您真的不担心,皇后娘娘会得了三位阿哥吗?” “这件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三个阿哥想抢的是皇位,而不是皇后。 皇后手中的资源和背景,还没有到达,只要皇后选择,他们其中一人就能登上皇位的地步。 所以他们三人同时讨好皇后确实是有可能的,但他们又会时刻警惕着对方,互相下手使绊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尤其是三阿哥那个脑子,你觉得他斗得过谁?” “三阿哥确实斗不过任何一个皇子,只不过……” “只不过你担心皇后娘娘如今已经想开了,无论是哪个皇子继承皇位都好,只要他们只认她这一个皇额娘。” 照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奴婢确实是这般认为的。” “若皇后娘娘的野心止步于此,倒确实有可能如你所想。 只可惜如今的皇后不愿意再失去一点权力,皇后宁愿选择三阿哥,叫他做个傀儡皇帝,也绝对不会选择四阿哥和五阿哥,在后宫中做个只有地位没有权力的太后的。” 照水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但陵容已经抬手叫她安静了,书页翻过一页又一页,她心中正在谋划,叫五阿哥与苏培盛配合着,要了四阿哥的性命。 不过若是四阿哥真的死了,皇上避免五阿哥一家独大,又很有可能将三阿哥给接回宫中。 陵容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因此虽然一切都准备好了,却迟迟没有吩咐下面的人动手。 但若是五阿哥和苏培盛真的动手了,那他们二人就真的与自己上了同一条船,最后的结果也只有登上皇位这一条路了。 着实是很有诱惑力的选择,陵容心烦意乱地合上了书,她叫回照水,重新为自己梳好了头发。 “娘娘,可要去御花园中逛一逛?” “去逛一逛吧,书看多了觉得头疼的紧。”陵容换上了新制的衣服,长叹了好几口气,才带着照水出门闲逛。 只可惜皇宫比不上圆明园,御花园也小的可怜,让陵容没走上几步便碰上了皇上和婉贵人。 陵容下意识便想躲开,但婉贵人眼睛尖的很,见到的第一时间便叫了陵容。 只不过她并没有行礼,就那么跟在皇上身边,面色十分平淡地看着陵容向皇上行礼。 照水有心提醒,但却被陵容阻止了,“臣妾就不多打扰皇上兴致了,改日再寻时间陪伴皇上。” 皇上如今全身心都在婉贵人身上,自然不会拒绝陵容的离开,但婉贵人却不愿意,“晟妃娘娘,还请留步。” 有皇上在此,陵容不得不停下脚步,听一听婉贵人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在请安的时候,像我们这些做妃子的好好劝慰皇上保养身体,这件事儿晟妃娘娘还记得吧。” 陵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婉贵人提起此事的用意,她略微转了眼神看向皇上,试图从皇上的面色中分辨些缘由来。 只可惜皇上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陵容颇有些失望,她垂下眼睛,说了句自然记得。 “皇上您看,嫔妾并没有骗您,皇后娘娘确实这般要求了,否则臣妾又怎会惹您不高兴,反反复复的劝您用药呢? 若是您去了承乾宫,晟妃娘娘也会这般劝慰的。” 婉贵人笑着扶住皇上的手臂,皇上并没有不悦,反而拍了拍她的手臂,“朕知道,你是关心朕的身体,所以宁愿承受朕的怒火。” 皇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挥手之间,有一阵浓烈的药味袭来,陵容皱着眉毛,仔细地分辨究竟是什么药物。 “只不过朕的身体,有御医帮忙调理,你无需反复劝阻,明白了吗。”话虽然是对婉贵人说的,但皇上的目光也落在了陵容身上,“晟妃可也明白了?” “臣妾明白。” 陵容着实有些无奈,她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自那日请安之后,都没有见过皇上,今日却平白无故遭了皇上的迁怒。 只不过虽然受了迁怒,但她还是有了一些收获——陵容鼻子灵敏的很,刚刚皇上身上的味道她辨了许久,终于确定了皇上身上的药味正是五石散。 如今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给皇上送药膳了,陵容心中打定了主意,便直接向皇上开口,“既然如此,臣妾日后也不会向养心殿送药膳了,免得扰了皇上的疗养,反而得不偿失。” 听见晟妃连药膳都打算不送了,皇上心中有些不悦浮上来,但不要这些妃嫔过于关注龙体也是自己要求的,此时拒绝反而怪异。 “看来朕说的话你都明白了,”皇上扬了下巴,“下去休息吧,朕与婉贵人还有事要谈。” 陵容终于可以离开,立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脚步飞快,恨不能转瞬就消失在御花园。 穿着平底鞋子的照水,都觉得自己快要追不上穿花盆底的陵容了,“娘娘,您慢一点,若是摔了就不好了。” 陵容听见照水的话,脚步当真慢慢的停了下来,照水赶了上来,立刻便扶住了陵容。 “娘娘,您走的怎么这么快,”照水颇有些气喘,“现在已经看不见皇上和婉贵人了。” “无缘无故受了责难,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继续在皇上和婉贵人面前留着了。” 照水点了点头,那个婉贵人不仅不向娘娘行礼,甚至还故意在皇上面前提起保养身体一事,叫皇上迁怒娘娘,惹娘娘生气。 “娘娘,这个婉贵人心机深重,与从前的甄氏不遑多让。” “她?”陵容冷笑了一声,随即便摇了摇头,“她比不上甄嬛,无论是心机还是皇上对她的感情,没有一点能比得上的。” “这甄家姐妹倒是厉害,一个两个长得都和纯元皇后相似,难不成是她们的母亲,与纯元皇后有些关系?” 陵容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曾经见过甄夫人,她与甄玉娆有八分相像,若是再年轻一些,就与画像上的纯元皇后一模一样了。 这世界上也许真的有两个人,可以长得一模一样吧。” “奴婢倒是不相信,若是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那她们两人之间一定有些关系。” 陵容不置可否,她抬手遮挡着阳光,“甄夫人已死,就算她与纯元皇后有关,乃至她就是纯元皇后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么纪念要么报复。我是不相信,甄玉娆没有一点害皇上的心思。” “但这个婉贵人一直都没有动手,当真是有些奇怪。” “没有动手?”陵容终于坐了下来,她轻揉了两下膝盖,“她若是没有动手,皇上的身体是不会坏的这么快的。 如今再加上催情香的作用,皇上的身体只会一天一天的坏下去。” “可是,太医们查不出来任何问题吗?怎么可能由着婉贵人谋害皇上呢?” 陵容摘下耳朵上的翡翠耳坠,又卸了手指上的护甲,香膏在手上涂了一层又一层,方才想起回答照水的疑问。 “那是因为,将皇上身体弄坏的这件事儿,皇上自己参与了,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什么?”照水一脸不可置信的提高了声音,“娘娘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人想要弄坏自己的身体呢?” “当然有可能了,最近宫中朱砂一类的东西消耗的最快,想来是婉贵人弄了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请皇上服用呢。 想必过几日,皇上就会召方士入宫,叫他们炼制丹药给自己调理身体了。” 陵容前世不仅经历过这些事情,甚至自己暗中也对皇上下过手,只不过还没见到什么眉目,便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给摧毁心志,服了苦杏仁自杀了。 今生一看见皇上这情况,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年岁太大,房事无力,便听信了婉贵人的谗言用了那五石散。 没想到用过之后当真重振雄风,一来二去便也依赖上了这种药物。 后来陵容又送到永寿宫催情香,致使皇上一入永寿宫便情欲翻滚,不得不继续服用五石散才能满足需求。 这一来二去的,皇上对五石散的依赖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差,哪怕看了太医,也没有回天之术。 “难怪何太医提起皇上龙体便吞吞吐吐,原来竟然是皇上自己作怪,弄坏了身体。” 照水撇了撇嘴,一脸庆幸地看向陵容,“还好娘娘对皇上已经死心,否则此时不知道要担忧成什么样子,恐怕还会冲去永寿宫,叫皇上清醒一点呢。” “你放心,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样傻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的。既然皇上喜欢,那便让他去做,毕竟他最喜欢顺他心意的女子了。” “奴婢今天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良药苦口什么叫忠言逆耳。这满宫中的女子,怕是只有皇后娘娘是真心为皇上考虑。” “你是看得清了,恐怕皇上还是看不清。” 陵容笑着看向照水,皇上如今虽然给了皇后探望两个皇子的权力,但是没过半月,这权力便被收回了。 与此同时,三个阿哥也不被允许出阿哥所一步,饮食起居均在阿哥所完成,每日睁眼闭眼就是骑射诗书兵法礼乐,将三个阿哥折磨的苦不堪言。 但即便如此怨声载道,皇上也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他甚至开始要求三个阿哥每日上交文章,论史论政论军,稍有不佳便会迎来责骂。 就连弘昱这么小的孩子,也被要求每三日就交上一篇文章,他常常写到深夜,都很难交的出一篇皇上觉得满意的文章来。 倒是攸宁,偶尔会帮忙出出主意,只不过弘昱只是偶尔采纳,并扬言要靠自己的能力得皇阿玛赞赏。 久而久之,攸宁便也不参与了,随便弘昱自己去折腾。 好在,这场折磨在一个月之后终于稍稍停歇了。 第404章 皇上晕倒 永寿宫,夜。婉贵人在承恩之后,发现皇上已经晕厥了。 婉贵人叫了皇上好几声,都没能得到回应。但她也并未叫人,而是十分恼怒的瞪了皇上一眼,随即合衣裹了被子,自顾自挪去一边儿睡下了。 她可不在意皇上的死活,又或者说在甄玉娆的眼里,皇上立刻死了才是最大的好事儿。 这一夜甄玉娆睡得十分香甜,直到第二日一早,她才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原来是快到了上朝的时间,苏培盛发现皇上始终未曾醒来,便有些着急,在门外急着叫莲花姑姑进去看看。 只不过甄玉娆在睡下之后,向来不许人随意进来,故而莲花也不敢敲门。 从前皇上都十分准时,苏培盛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故而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但若是耽误了上朝,皇上一定会恼怒,叫人把自己皮扒了也并非没有可能。因此,苏培盛闹着风险,还是敲响了门。 婉贵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甚是随意地推了推一旁的皇上。 皇上昨夜就已经晕厥了,今日一早倒是有了点意识,但他也只是因为被婉贵人推了一下才醒,却转瞬又晕了过去。 婉贵人十分惊讶,她凑近看了看皇上,发现皇上面色发白,嘴唇上也没有任何血色,仿佛下一瞬就要断了气。 婉贵人自然想像昨晚一样不管皇上,但奈何苏培盛在外面叫门,她只能大致穿好衣服,然后惊呼了一声皇上。 苏培盛在门外听见了婉贵人的惊呼,也不敢立刻闯进门去,他急的连喊了三声婉贵人,才得到了一句回应。 “苏公公,皇上晕倒了,快去叫太医来!” 因为不知道室内的情况,苏培盛也不敢贸然闯进去,他只能隔着门,询问婉贵人皇上是何时出现这种情况的。 “本小主也只是刚刚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苏公公勿要多问,还是赶快去找太医过来,免得耽误了皇上病情。” 婉贵人语气充满了焦急,但是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嫌弃,她跨过皇上,落地寻找自己的鞋子。 “至于莲花,便进来帮一帮本小主,等太医来了,苏公公便可以跟着太医一同进来。” 苏培盛知道,婉贵人这话的意思就是她还没有穿戴整齐,着实是没有办法叫外人进入。 故而苏培盛也不多坚持,立刻便叫小厦子去找太医了。他自己则是等在一旁,眼看着莲花进了门。 不多时,莲花便服侍婉贵人更衣完毕,她为皇上盖好了被子,方才打开门,叫苏培盛进来照顾皇上。 婉贵人衣装虽然整齐,但是头发未梳粉黛未施,显得格外苍白可怜。只不过苏培盛无心关注,他满心都在皇上身上,恨不得立刻就摇醒皇上。 “婉贵人,皇上在睡前的情况可好?” “皇上在睡前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甚至也未曾说过身体不适这样的话。 平日皇上宿在永寿宫,都无需本小主侍奉早起,故而今日我也像往常一样休息。 睡梦之中听见了敲门声方才被惊醒,这时候才发现皇上竟然未曾起身。 叫了两声之后,皇上睁开了眼睛,却又很快的晕了过去,无论如何呼喊,都没有任何回应。 也正是因此,本小主才叫苏公公你立刻去请太医,免得延误治疗时机,损害了皇上龙体。” “奴才已经叫小厦子去找太医了,想必此时已经在路上了,娘娘不必过于担心。” 苏培盛心中衡量着时间,眼看着上早朝的时间便到了,苏培盛也不得不先行离开,去前朝告知各位大臣今日皇上无法上朝了。 婉贵人点了点头,叫苏培盛放心过去,“皇上这有本小主看顾着,苏公公放心便是。况且你也说太医在来的路上了,这短短一段时间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说着,婉贵人又转向莲花,“莲花姑姑,辛苦你跑上一趟景仁宫,将皇上的情况告知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来永寿宫主持大局。” “是,小主。” 眼见着莲花出去,苏培盛也暂且放下心来,他向婉贵人行了个礼,方才急匆匆的出去了。 不多时,小厦子便带着太医赶了过来,皇后娘娘得知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一群人齐聚在永寿宫,倒是难得的没有任何喧闹。 来的太医是皇上最信任的周太医,他摸着胡子,仔细考量着皇上的脉象。 全身燥热,双目赤红,再加上晕厥的症状,果不其然,皇上又再次服用了五石散。 周太医叹了口气,五石散的危害太医院已经与皇上说过多次,本以为皇上会就此戒掉,却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居然再次使用了。 但这可是当今圣上,周太医心中再气恼,也只能憋回去,“皇后娘娘,皇上是因为吸食了过量五石散而晕厥的,如果之后继续服用的话,皇上很可能出现精神错乱乃至疯癫的症状。 但只要及时制止,日后再不服用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 不过奴才先为皇上施针,先将皇上唤醒,之后的事情就只能交给皇后娘娘了。” “本宫明白,周太医快快施针,唤醒皇上吧。”皇后心中提着一口气,她看着榻上紧闭双眼的皇上,心中十分不安稳,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劝慰皇上的好办法。 “是啊,周太医快些施针吧。”婉贵人在一旁擦着眼泪,做出一副十分担忧皇上的样子来。 这番梨花带雨的模样,与记忆中的柔则一模一样,皇后恨得牙齿痒痒,立刻便怒斥了一声。 “皇上本来已经戒了五石散,为何在你这过了一夜,身体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婉贵人,皇上所服用的五石散,莫不是你提供的?”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委实不知皇上究竟为何昏倒。 皇上昨夜也只是歇息在了永寿宫,连晚膳都不是在嫔妾这里用的,这些事情苏公公一清二楚。 试问嫔妾又如何在苏公公的眼皮子底下,叫皇上吸食五石散呢? 难不成,皇后娘娘觉得苏公公与嫔妾沆瀣一气,有意谋害皇上吗?” 婉贵人屈膝行礼,仍是一派无辜的模样,配上她眼中滚滚流下的泪珠,叫周围的奴才看在眼里,都觉得皇后娘娘过于严厉了。 莲花向前走了两步,那模样好似要将婉贵人从地上扶起来,但皇后娘娘一个眼神扫过去之后,她便僵硬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婉贵人看在眼里,那眼泪落得便更凶了,皇后娘娘十分无语,怒气都要从鼻子中溢出来了。 她深深的叹了两口气,才稳下了心神,“皇上只是昏厥,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本宫也只是询问你皇上的情况,你这般用眼泪遮掩,莫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事情不想叫本宫查出来。”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奇怪,嫔妾只是担心皇上流泪,怎得就被您解释成别有用心呢? 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皇后娘娘坚持认定是嫔妾所为,那嫔妾在皇上醒来之前,也无心为自己解释半句了。” 瞧着婉贵人这模样,就是想等着皇上醒来为她做主,皇后还要张口训斥,婉贵人却已经起身,直接伏在了床头,去查看皇上的情况了。 可是皇后还没有叫起,她就这般无视,这样的无理行径皇后娘娘怎能忍得下去。 倒是竹息,看见皇后被一个贵人这般轻视,立刻便开了口,“婉贵人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还没有叫平身,怎得就自顾自的走开了。” “皇后娘娘,嫔妾也是担心皇上的情况,”婉贵人扯着手帕,一只手已经扣住了皇上的手腕,“刚刚一时眼花,还以为皇上已经醒来,所以嫔妾才这般着急奔到了榻旁。 嫔妾也是无心之失,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婉贵人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甚至还表明了自己对皇上的担心,叫皇后娘娘也不得不退一步,宽恕了她的轻视。 “即便你再过担心,该守的礼数也绝不能少,待皇上苏醒之后,你再去景仁宫领罚,可明白了?” 婉贵人也没有想到,这般解释之后皇后娘娘居然还要惩罚,她微微垂眼,声音十分委屈的应了一声是。 这般模样,看的竹息也十分厌恶,她侍奉在太后娘娘身边,自然见过从前的纯元皇后。 初见婉贵人之时,竹息便觉得她的性格与纯元皇后十分相似,却没想到接触下来,竟然是这般恃宠而骄的性子。 但也不得不说,这性子与纯元皇后也有八分相像。 也许皇上就是喜欢这样性子的女子吧,竹息看了一眼端庄的皇后,此时仿佛也明白了为什么皇上对皇后娘娘一直不喜。 “皇后娘娘,婉贵人,还请移步去正殿,微臣要为皇上施针了。” 周太医已经发话,婉贵人也不好继续趴在榻前,她压了压鼻子,这次倒是转头先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先去正厅等着吧,周太医施针,我们也不好在旁边打扰。婉贵人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是想让本宫请你吗?” “嫔妾并没有这个心思,还请皇后娘娘明鉴。”婉贵人像是才意识到一般,被莲花搀扶着起身,在皇后娘娘的背后去了正厅等待。 比周太医先来正厅的,是去前朝知会各位大臣的苏培盛。 他一进门,就赶紧跪在了皇后娘娘面前,一叠声地喊着奴才该死。 “苏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该死,还需要由皇上来确定。 只不过本宫还是要说上一句,你照顾皇上不够尽心,若是皇上不惩罚你,事后你必须要来本宫这领罚的,你可明白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明白,是奴才没有照顾好皇上,奴才认罚。” 苏培盛磕了两个响头,刚才得了皇后的准许平身。 “前朝的事儿,可都处理好了?” “奴才已经知会了各位大人,”苏培盛犹豫着,他捏紧手中的拂尘,“但皇上不上早朝是大事,奴才还是用了皇上身体不适的借口。 张廷玉大人十分担忧,要奴才转告皇上,待皇上身体稍微恢复了,他立刻便要觐见。” 即便如今皇上晕厥,前朝的事儿皇后也做不了主,听见张廷玉想要求见皇上,她也只能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皇后娘娘,皇上晕厥的事,可还要知会其他几位娘娘?” “你倒是提醒了本宫,”皇后想起今日还有请安之事,但如今看这时间,通知各宫嫔妃已经晚了,“竹息,你回一趟景仁宫,赵知来请安的妃嫔皇上的情况,叫她们回到歌宫去等待消息,就不必来永寿宫添乱了。” “是,皇后娘娘。” “苏培盛,你去找周太医,若是皇上醒来,你立刻便来知会本宫与婉贵人。” 苏培盛应了下来,他与竹息一前一后出门,行至院中的时候,就被竹息给叫住了。 竹息曾经太后娘娘的人,苏培盛对她还算客气,“竹息姑姑,可是皇后娘娘还有其他事儿要吩咐?” “皇后娘娘想要知道昨天皇上的情况,皇上在养心殿和永寿宫中,可曾服用过五石散。” “这……”苏培盛眨着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奴才可以确定的是,在养心殿之中,皇上从没有服用过五石散。 但在永寿宫,奴才便不知具体情况了,毕竟婉贵人向来不喜欢下人侍奉在左右。 在皇上用过晚膳之后,奴才也只能退去门外候着,故而并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在这期间服用过五石散。” 竹息皱紧了眉头,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判断,“麻烦苏公公了,你快些去服侍皇上吧,我也该回景仁宫通知各位娘娘了。” 两人又互相点了头,苏培盛方才匆匆离开,但因为竹息这一问,苏培盛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毕竟他时常侍奉皇上左右,却不知道皇上是何时染上五石散的,这一次更加古怪,上竟然在永寿宫因为五石散的缘故而晕倒。 不止皇后和竹息,此时,就连苏培盛也开始怀疑起婉贵人了。 第405章 皇家 苏培盛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皇上方才在周太医的针灸下幽幽转醒,苏培盛忙走上前,叫了好几声方才得到皇上的回应。 “什么时辰了。” 皇上声音极其干哑,他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回皇上的话,已经是巳时了。”苏培盛急忙开口,听见时间皇上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巳时?怎得这个时候才叫醒朕,苏培盛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吗。” “皇上,并非是奴才不想叫您去上朝,而是您一早便晕厥过去,此时才因为周太医的针灸苏醒过来。 至于上朝的事儿,奴才已经与诸位大人说明了,还请皇上不要太过担忧。” 床上目光一扫,便看见了旁边候着的周太医,他点了点头,示意苏培盛将自己扶起。 待坐起来之后,皇上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看向周太医时双眼更是重影,努力摇头眨了半晌,方才勉强看清。 不等皇上开口,周太医便上前一步,将皇上的身体情况一一说明,末了,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劝慰,请皇上勿要再服用五石散了。 “此事朕明白,勿要过多赘述了。”一听见五石散三个字,皇上便不耐烦的打断了周太医的话,“尽快为朕调理身体,明日的早朝绝对不能耽搁,明白了吗。” “微臣明白,但是皇上如今的情况,绝对不宜太过操劳,依微臣拙见,皇上需要休养半月乃至一月左右,才能恢复个一二成。” “这没有那么多时间休养,国家大事一刻都耽误不得,”若不是现在还头晕不适,皇上早就下榻回养心殿了,“想想办法,朕的身体要尽快调理好。” 周太医面露难色,他看了苏培盛一眼,希望后者能帮忙劝一劝皇上。 但皇上的决定向来无可撼动,就算是苏培盛,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他只能暗中摇了摇头,示意周太医勿要多言了。 “微臣会请其他御医一起研究,尽快为皇上研制出一个调理身体的方子来。 时间上可能稍久,所以皇上这段时间还是要早睡,多练武强身,以保证身体康健。” 周太医并没有将话说满,皇上服用五石散太多,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通过用药恢复到从前模样。 皇上明明知道那五石散的副作用有多大,却仍旧私下里服用,自己祸害自己的身体,转头来还要为难他们这些太医。 太医又不是大罗金仙,这主动向阎王爷递拜帖的行径,实在是救治无门。 “朕都明白,你下去熬药吧,一个时辰之后,朕还要召集大臣商讨国事,绝对不能耽误。” 一个难题丢下了,皇上又给出了第二个难题,周太医眉头紧皱,直后悔今日自己不该一人过来。 “周太医,先让皇上休息吧。”苏培盛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周太医离开。 周太医也不可能违背皇上的命令,他只好立刻回御药房取药,为皇上暂且熬煮些提神醒脑的药物来。 苏培盛也跟着出去,将皇上的情况告知了皇后娘娘与婉贵人,当然,他也说了皇上不肯休养的执着,话里话外都是希望皇后娘娘与婉贵人好好劝慰皇上。 皇后自然是担忧的,得知皇上醒了立刻便赶了过去。 但婉贵人却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认为皇上最了解自己的身体,苏公公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婉贵人,并非是奴才夸张,周太医也说皇上的身体至少要养上半月之久才能恢复一二。 如今,皇上最是在意的便是婉贵人您,要是您能开口劝慰,皇上想必还能听上一听。” 婉贵人微微转动眼睛,她看向苏培盛,缓缓地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毕竟是皇上的妻子,她说的话可比本小主有用的多,所以苏公公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况且,皇上毕竟是皇上,皇上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我们不需要质疑。” 婉贵人又在正厅等了一会儿,估算着皇后大概与皇上聊的差不多了,方才起身去看望皇上。 不过她的判断有些失误,走到门前便听见皇后娘娘劝慰皇上保重身体的话,于是婉贵人只好停在门前,想等着两人谈完之后再进去。 只不过室内只有皇后一人的声音,婉贵人等了半晌,都没有听见皇上说哪怕一个字儿。 婉贵人穿着花盆底,站的久了也有些疲惫,便直接进门去看望皇上。 “嫔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并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转头看婉贵人一眼。 倒是皇上,立刻便看向了婉贵人,不仅让她立刻起身,还要她来到自己身边,在榻前坐下。 婉贵人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皇后娘娘,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立刻便听话坐在了皇上身边,低声询问着皇上的身体。 “看来是朕吓到了婉婉,”皇上握住婉贵人的手,语气极其温柔,“是太医太过小题大做,朕的身体无碍,婉婉不必过于担心。” “皇上!您万万不可继续毁坏自己的身体了,您最是信任周太医,怎得此时反而不相信太医的诊断结果了呢?” 皇后语含愠怒,她瞪视着婉贵人,但后者却恍若未觉,只是轻轻摇晃着皇上的手臂,似乎在劝慰着皇上不要动怒。 这般姿态显然是故意做给皇后看的,但皇上却不以为意,甚至根本没有阻拦婉贵人的动作。 “朕方才已经说过,身体之事自有太医院照料,皇后勿要太过担心。” 皇上几乎是忍着怒气,他同样转过脸,不肯再多看皇后一眼,“婉婉,朕有些口渴。” 婉贵人一句话一个动作,她立刻起身,给皇上倒了一杯茶。 那茶冰凉,显然是昨夜剩下的,但反正不是自己喝,她便想也不想,就送到皇上手中。 皇上当真是有些口渴,想也不想地端起杯子就用了一口,这冷茶可不好喝,皇上被苦的皱了眉头,若非注重形象,只怕已经吐了出来。 “皇上,您乃一国之君,万万不能过于随性,置龙体于不顾啊。” 皇后根本不顾皇上的拒绝,仍是苦口婆心的劝慰,奈何皇上根本不在意皇上,一转手便将茶杯递给婉贵人。 “皇后也跟着奔波了许久,便回景仁宫休息休息吧,朕这儿有婉贵人伺候,已经足够了。” “是,皇上。”婉贵人接过茶杯,她看向皇后娘娘,露出个极灿烂的笑容来。 只是皇上已经下了逐客令,皇后也没有办法继续留着,她看向婉贵人,“婉贵人,仔细照顾着皇上,不要再出现昨夜那种情况了。” 婉贵人挑了挑眉,她先是看了皇上一眼,方才转过头来对皇后娘娘说了一声是。 皇后被婉贵人和皇上这般相知模样气的额角直跳,她只觉得久久不痛的头又开始一阵阵闷的发痛,若是再多看这两人一眼,只怕会彻底陷入癫狂。 皇后怒气冲冲地离开,路上便碰见了闻讯赶来的恬妃,她故意没有明说皇上如今的情况,叫恬妃也同样碰了一鼻子灰。 至于陵容,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去看望皇上,若是皇上在养心殿,她还能跟着众人一起去看看。 永寿宫这个地方,陵容着实是有些不喜欢,所以能不去便不去。 但是芳菁姑姑倒是劝陵容,在皇上面前露面,对阿哥和公主也好。 虽说从前是为自己争宠,有了子嗣之后,就是为子嗣争宠了。 陵容如何不知,但甄玉娆和甄嬛一样,都是陵容不想看见的人,更何况皇上这次晕在永寿宫,到如今都没有传来一点惩罚婉贵人的消息。 只怕是皇上自作自受,所以才没有对婉贵人发怒,估计也不想让众人知道具体情况。 “罢了,叫照水去太医院问问周太医就是,此时皇上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过多打扰。” 芳菁姑姑见劝不动,便也不再多言,她忙着下去照顾公主,皇上的身体,不是她一个奴婢该担心的。 陵容在盘中戳中一颗葡萄,锋利的叉子反复戳刺,直到那葡萄流出汁水,方才作罢。 照水看在眼里,她试探开口,“娘娘,之前的催情香,可还要继续送进永寿宫?” “当然,皇上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体不好,那我们便帮一帮忙,让他的身体看起来很好就是了。 不过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皇上当真服用了五石散,就算没有催情香的作用,皇上去永寿宫也同样闲不下来。” 陵容重新戳了一颗葡萄放进口中,这葡萄皮薄,想剥都是剥不下来的,她轻咬了一下,“但本宫始终觉得这五石散来路古怪,皇上究竟是如何染上的呢?” 照水嗯了一声,她皱了好一会眉,“娘娘,会不会是大臣们献给皇上的?” “哪个大臣有这样的胆子,这种东西可是会损害龙体致人上瘾的,他们若是敢献给皇上,只怕会担上个谋害君王的罪名,九族都该不保了。 但皇上主动去找,也有些说不通,这其中一定有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我们在宫中的人手,消息已经打听了好多次,都未曾知道具体情况。 娘娘我们不如将苏公公叫来,他一定知道养心殿中都发生过什么事儿,没准可以从他的口中探听到娘娘想知道的事情。” 照水也想不透,但她脑子转的很快,立刻便将苏培盛抬了出来,“况且,苏公公如今已经是娘娘的人了,定然不会对娘娘有所隐瞒。但他如今分身乏术,怕是没有精力回忆那么多事儿。” “也就只有今日忙罢了,依照本宫对皇上的了解,午膳过后,皇上就该叫大臣议事了。 届时,我们便去养心殿附近走一走,再问一问苏公公,皇上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奴婢会时刻关注着皇上的动向的,还请娘娘放心。” “你办事,本宫自然放心。”陵容点着头,又喂了自己一颗葡萄,片刻之后她便又想起一事,“照水,你可联系上五阿哥了?” “阿哥所如今看管的严,奴婢递了几次消息都没有回音。今日皇上病了,想必阿哥所的看管会松懈一些,奴婢晚些时候便再过去看一看。” “辛苦你多跑上几趟,想要四阿哥的命,就一定要让五阿哥动手。他自己想要皇位,就该自己争取才行。” “可是娘娘手足相残之事,五阿哥真的会做吗?” “做与不做都看他自己,反正四阿哥会做,不是吗? 三阿哥就是最好的例子,这样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本宫不相信他想不明白。” 陵容能够这般笃定,还是因为皇上,毕竟手足相残之事,皇上做的是最多的。 五阿哥身为皇上的子嗣,与之相比,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也只是玲珑的猜想罢了,五阿哥想还是不想,都要等照水问过才能知道了。 “娘娘,奴婢担心的是……若是说的太过直白,怕是引起五阿哥的逆反心理,耽误了娘娘的计划就不好了。” “他也许会拒绝亲自动手,但绝对不会拒绝有人帮他下手。他自小就养在宫外,与三阿哥和四阿哥之间并没有建立起什么兄弟之情,所谓的兄弟血缘,都是靠着皇上在其中维系。 而如今皇上,想要从他们之中选择一个人当储君,这一点点的维系便岌岌可危了。 我们只需要稍稍推动,就会啪的一声,彻底断裂。” 照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她此刻还没有明白陵容的意思,但当她见到五阿哥,并从他口中听到了同意时,便彻底明白了。 皇家之中无父子,储君之争无手足,原来娘娘说的,都是真的。 “晟妃娘娘说的药,你带过来了吗?” “奴婢此次过来只是询问阿哥的意思,药物还没有带。待奴婢回过娘娘之后,就会将药物给阿哥送来了。” 五阿哥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会儿,照水还以为他是在犹豫,却没想到下一刻,五阿哥说出的话将照水吓了一跳。 “四阿哥机警的很,你多备一些。” 第406章 出事儿了 照水一路沉默着,一回到承乾宫就坐在庭院里,也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此时陵容还在养心殿附近,她成功见到了苏培盛,装作十分担忧地询问皇上的情况。 苏培盛被折腾了许久,说起话来颇有些有气无力的意味。 皇上的情况瞒得很紧,宫中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皇上因为什么晕倒,但是苏培盛对陵容没有一丝隐瞒,就连周太医对皇上的话也一一说明了。 “皇上着实不注重自己的身体,皇后娘娘已经劝慰了多次,皇上都听不下去一句,最后还开口将皇后娘娘赶回了景仁宫。 奴才奉劝娘娘一句,就算您担心皇上的身体,略劝慰两句便算了,话说多了,只怕皇上会迁怒于您。” 陵容压根也没有什么劝慰皇上的心思,所以她答应的十分迅速,话锋一转便问起婉贵人的态度来。 “婉贵人十分聪明,无论是在皇后娘娘面前还是私下里同皇上一起,她都没有劝过皇上一句话。 只是尽力侍奉着皇上,反倒叫皇上觉得十分舒心,回养心殿的时候还嘱咐奴才安抚婉贵人的情绪。 其实奴才也想不透,婉贵人都这般不在意皇上的身体了,皇上反而更喜欢婉贵人。 对处处关心的皇后娘娘生怒,也未曾叫人去安抚皇后娘娘的情绪。” 皇上不喜欢皇后,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虽然皇后做人是坏了些,但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皇上也绝对不是全然无辜的。 陵容对着夫妻二人都是一样的厌恶,故而他也只是应和了一下,便询问起自己,更关心的事情来。 “皇上服用五石散,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其实奴才也并不清楚,”苏培盛着实有些无奈,“这件事好像是在私下里进行的,奴才从未得知过一点消息,甚至皇上服用五石散,也从未叫奴才侍奉左右过。” “这种东西得来并不容易,而且用起来风险巨大,曾经有多少君主栽在这个东西上面,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太医把脉,证实了皇上身体大不如前,怎得皇上却不找出幕后之人,加以严惩呢?” 陵容见苏培盛都不知道,心中更加疑惑,甚至真的开始怀疑,这五石散是皇上自己给自己下的了。 “这段时间,有没有从前甚少见到的人来找过皇上?” “这……”苏培盛每天来来往往要见许多人,尤其是一些大臣,有的一个月之间只能见一次,有一日之间就要见个三五次。 因此,被陵容这样询问时,苏培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提起谁的名字。 “娘娘,您这般询问的话,奴才真的不知道谁最可疑。但确实有一个人,就是慎郡王。 慎郡王喜欢书画,善于写诗,此前一直在宫外游历,也是最近才回到京中的。 之前九阿哥的百日宴上,慎郡王还曾出席,缕缕与皇上彻夜长谈,聊些宫外的趣事。” 陵容听的认真,心中也在衡量,这五石散是慎郡王拿给皇上的可能性。 “本宫如今倒是有了一个猜测……”陵容略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苏培盛。 苏培盛不明所以,眼看着陵容犹豫,便开口催促,“娘娘的意思是……” “最近一段时间,你注意着慎郡王入宫的次数,以及他都接触过什么人。 本宫是怀疑,皇上所服用的五石散,与慎郡王脱不了干系。” “这……娘娘此事不太可能吧,慎君王可是皇上的弟弟,怎么可能会拿这有害的东西,进献给皇上呢?” “苏公公不必太过担心,本宫也只是略有怀疑罢了,左右你多关注一些,就当做是洗清慎郡王的嫌疑,可好啊?” “奴才并没有顶撞娘娘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这手足相残之事,有些骇人听闻了。” “你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最久,手足相残应该看过很多了。”陵容言语之间并无遮掩,倒是把苏培盛吓了一跳,他慌忙左右看一看,生怕有人路过,将这般大胆的言论给听了去。 “不必太过担心,这周围只有本宫与你二人而已。” “娘娘,奴才、奴才也只是担心……” “不必多言,本宫都明白的,如今你手中有两件事,本宫都希望你尽快做好,勿要耽搁了。” “是,娘娘。” 苏培盛如今手中的两件事,一是找个机会向四阿哥下药,二便是查清慎郡王的动向并向陵容禀报。 第二件事倒是好办,只要多费些精力就行。 但第一件事可难倒了苏培盛,叫他去谋害四阿哥,就等于逼他背叛皇上,选择晟妃这个主子。 但如今皇上大权在握,若是查出四阿哥之死与自己有关的话,不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极刑。 苏培盛不敢赌,也不想去赌。 “娘娘,关于四阿哥的事……奴才当真不能做。” 犹豫了一番之后,苏培盛到底还是大着胆子拒绝了陵容,毕竟如今崔槿汐已经康复,甚至已经过了皇上的明路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至于她曾经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隐瞒得鼠疫的事实,苏培盛也有自信遮掩过去,晟妃是绝无可能拿此事相威胁的。 苏培盛也并非是不记恩情之人,他日后定会还给晟妃的,只不过不能通过这样谋害他人性命的行径偿还恩情。 “苏公公的意思本宫明白了,”出乎苏培盛的意料,陵容并没有继续勉强,“慎郡王的事情,还需要你多费些心思。” “娘娘勿要动怒,奴才不想做四阿哥那件事,也是出于对娘娘的考虑。 皇上膝下子嗣稀少,若是折了一个,定是要下令查个清楚的。更何况,如今皇上身体极差,一定会认为谋害四阿哥的人,有谋夺皇位的心思。 若是真的查到了娘娘身上,只怕是攸宁公主与八阿哥,都会迎来皇上的迁怒。 所以奴才觉得,娘娘可以用更加怀柔的手段,万万不能伤害四阿哥的性命。”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若非……”陵容猛然止住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面上也迅速做出无奈之色,“本宫也是不想的,苏公公你也应该明白。” 陵容这话说的十分隐晦,苏培盛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清楚,很有可能晟妃也是被威胁的那个。 “娘娘,奴才是忠于您的,若是您受到了他人的胁迫,奴才定会想办法帮助您。 还请您勿要以身犯险,做下这害人性命的事情。” “很多事情本宫也是身不由己,如今皇上的情况也很危险,本宫甚至不敢将此事告知于他。 毕竟本宫也确实动了谋害四阿哥的心思,还差点逼迫苏公公你去完成。 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也会治本宫的罪。” “娘娘勿要太过担心了,皇上对于娘娘十分挂念,这是其他人,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苏培盛这话到底是关心更多还是事实更多,陵容根本没有兴趣知道,但戏已经演到这儿了,也只能装模作样的应和着。 “皇上已经许久没来看过本宫了,如今,皇上最上心的也只有婉贵人了吧。 苏公公,你也不必安慰本宫了,”陵容摆了摆手,打断了苏培盛接下来的话,“四阿哥的事,本宫会想办法拒绝的,苏公公只关注慎郡王便是。 这可能关乎皇上的龙体,还请苏公公务必谨慎,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查清。” “晟妃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格外关注的,至于今天娘娘过来,奴才也会转告皇上,您对皇上有多么关心的。” 还好不需要向四阿哥下手,苏培盛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陵容的背影,脚步十分轻快地回了养心殿。 但他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七日之后,便传来了四阿哥的死讯。 皇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榻上愣了许久,苏培盛试探性地叫着皇上,却见皇上呕出一口血后随即栽倒,要不是小厦子眼疾手快,只怕皇上会一头撞在地上。 养心殿和阿哥所两处一阵兵荒马乱,所有休沐的太医都被叫了回来,一同为皇上诊治。 至于四阿哥,他七窍流血倒地而死,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呼吸,去再多的太医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相比之下,还是皇上这里更加重要,故而所有太医都去了养心殿,施展浑身解数救皇上的性命。 本来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晕倒,不需多长时间便能转醒,但奈何皇上因为服用五石散弄坏了身体,周太医这次施针,也没能叫皇上立刻清醒过来。 这可将皇后娘娘急坏了,她在厅中将所有人都呵斥了一遍,气的自己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在场的不仅太医不敢开口,就连陵容这几个妃位的都死死闭紧嘴巴,更不用说婉贵人和祺贵人了。 但她们俩是除了皇后娘娘之外,最关心皇上的了,人还没进门,这哭声就传进来了,尤其是婉贵人,几度哭到晕厥。 皇后本就被皇上晕倒一事弄得心烦意乱,瞧见婉贵人这般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便吩咐竹息将婉贵人送回永寿宫,并下了禁足的命令。 婉贵人看似伤心,实则心里高兴,陵容后来询问莲花姑姑的时候,得知了婉贵人在永寿宫禁足的时候十分自在,整日里安静看书,没有一点伤心的模样,只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眼下婉贵人已经离开,其他人便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有几个妃嫔掉了眼泪,但也不敢哭的太大声,生怕惹了皇后恼火,自己也被关回殿中禁足了。 在皇后不久之后,便去皇上榻前亲自侍奉了,众人这紧绷的心情方才平复,齐齐长出口气。 “皇上的身体本就不好,今日这般大恸,当真叫人揪心。”敬贵妃眼中的泪落了下来,看起来可比陵容的眼泪真心多了。 “皇上身有旧疾,情况方才这般严重,但所有的御医都在这了,醒来是迟早的事,姐姐勿要太过伤心了。” 陵容劝慰着敬贵妃,手帕顺便就抹掉了眼泪,她可不想继续装着伤心了,“最叫人想不通的,便是四阿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死状竟然那般凄惨?” “关于四阿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阿哥所管的严格,只有皇后娘娘去过。 听皇后娘娘身边的绯云说,四阿哥是被人下毒,给毒死的。” 厅中的人都不知道情况,听见敬贵妃所言,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恬妃咳了一声,叫众人低声些讨论,她正襟危坐,一点悲伤的模样也无。 “不过四阿哥那七窍流血的模样,也确实太过骇人了,仅仅是从绯云口中听见描述,我就觉得头皮发麻了。 也不知道四阿哥究竟是得罪了何人,竟然这般被夺走了性命,皇上最是看重四阿哥,也难怪这般悲痛了。” 岂止是皇上看重四阿哥,敬贵妃也看重,甚至还惦记着能让四阿哥养老送终呢。 只可惜因为一剂毒药,让敬贵妃的梦想彻底破灭。 “四阿哥做错过那么多事,皇上对他的在意着实不算是多,”恬妃不以为意,十分高傲地瞥了敬贵妃一眼,“与其揣摩皇上的心思,不如想一想究竟是谁害了四阿哥。 若是皇上醒来,听说谋害四阿哥的凶手已经抓住了,想必也能安抚悲痛,尽快走出来了。” “这事说起来简单,但我们从来都没有去过阿哥所,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何去查呢?”祺贵人对恬妃的话嗤之以鼻,但到底碍于恬妃的位份,只敢暗戳戳地回怼。 “我们这些嫔妃都没有办法进入阿哥所,而这几位阿哥也出不来。所以可以怀疑的就是余下的两个阿哥和……” 恬妃欲言又止,她将皇后娘娘四个字咽了回去,“主子就这么几个,阿哥所伺候的人也没有多少,想查明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本宫有协理六宫之权,查明真相责无旁贷,所以各宫姐妹,若是知道什么事情,尽早告知本宫,也好早日为四阿哥超度。” 第407章 妃嫔中的暗流 “恬妃娘娘不愧是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人,皇上陷入危险,都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之色,甚至还有余力去查明四阿哥的事儿。” 欣贵人话里有话,偏生恬妃没有听出来,还十分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这又蠢又坏的模样将欣贵人逗的都快笑了,她努力压抑着嘴角的笑容,甚至把皇上晕倒的事儿反复想了几遍。 “如今皇后娘娘忙于照顾皇上,恬妃娘娘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淳贵人将话接了过来,与欣贵人一唱一和,“若是不抓住那个对四阿哥下毒之人,这宫中该有多危险。 恬妃娘娘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只需要等着皇上的消息便是。” “呀,说的也是,”欣贵人叹了口气,“那恬妃娘娘怎得还守在养心殿,此时应该身在阿哥所才对呢。 不亲临现场,怕是会错过许多细节,淳贵人,你说是也不是?” “是啊,恬妃娘娘还是要带着那些奴才去查才好,能尽快查明真相,想必皇上也会高兴。 这心里一舒服,想必身体也会好起来了,甚至还要将您记为大功臣呢。” 被这两人一唱一和说的恬妃竟然有些心动,她眨了眨眼睛,竟真的打算起身离开了。 陵容看在眼里,也并没有劝阻,夏冬春倒是想要开口,但她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最后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于是恬妃就这么飘飘然离开了,她刚一出门,欣贵人就发出一声嗤笑,“这协理六宫之权呀,当真是个好东西,只要拿在手里,连皇上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皇后娘娘的面子也不需要顾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效仿某位女皇呢。” “欣贵人不止嘴巴厉害,脑子也灵活的很,就凭恬妃想要为四阿哥查明真相这一件事儿,就判断出来恬妃有揽权的心思了吗? 更何况还提到了女皇之事,怕不是恬妃没有而是某些人的心思暴露了吧。” 陵容看着欣贵人,装模作样地抹了两下眼角,“我们身为后宫女子,怎能有那样的心思呢?敬姐姐,你说这件事儿……要怎么处理才好?” 陵容根本就没给欣贵人解释的机会,更何况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她看向一言不发的敬贵妃,“姐姐?” 敬贵妃仿佛刚刚缓过神儿来一般,她略微睁大了眼睛,“妹妹你刚刚说了什么?我刚刚想皇上的事想的出神了,并未听到妹妹刚才说了什么。” “都是一些小事罢了,欣贵人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妹妹想请姐姐做主约束罢了。” “欣贵人是说了什么话,惹得妹妹都不知道该如何约束了?” “这话姐姐还是听欣贵人亲自说吧,妹妹从中传达怕是会有不准确之处,岂不是白白冤枉了欣贵人。” 陵容对欣贵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快些开口,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欣贵人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自己说过的话确实不合适,故而便扭过了头,说什么也不肯开口。 “瞧欣贵人的样子,是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敬贵妃缓缓开口,倒是作足了老好人的风范,“妹妹,你也知道她脾气向来如此,口无遮拦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一次便也放过她吧。” “姐姐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本来是想着用小小的惩戒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叫人在日后勿要拿此事戳欣贵人的软肋。 不过在这里姐姐的位分最高,妹妹自然全听姐姐的。” 敬贵妃一脸莫名,她其实也不懂陵容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欣贵人皱紧了眉头,她确实一不小心说了那番话,但口头警告一下也就算了,怎得还这般上纲上线,当真是叫人厌烦。 “晟妃娘娘当真是小题大做,各宫都是姐妹,也知道我说这些话只是口误,又怎会传出去叫其他人知道呢? ” “欣贵人说的不错,”陵容倒是没有恼怒,她看向门口,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这后宫之中都是你的姐妹,自然不会将话给传出去。” 这话一说完,厅中便沉默了下来,大概一炷香之后,皇后娘娘赶了回来,坐在上首不住地叹气。 “皇后娘娘,皇上可醒来了?” “还没有醒过来,太医还在想办法,诸位姐妹不必太过担心。”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她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多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些女子说。 “这么多太医都没有一点办法吗?周太医的金针刺穴也不管用了?” 祺贵人一脸着急,她如今没了家族的势力,就只能靠着皇上,皇上一倒下最急的便是她了。 皇后没有开口只是摆了摆手,祺贵人并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居然再次开口追问。 “御医们会想办法的,祺贵人若是着实担心,不如去在皇上榻前伺候吧,今日就由你与本宫一起在养心殿为皇上侍疾。” 皇后四处看了看,她本想给恬妃一个分配众妃侍疾的活计,却发现这人并不在殿中。 “恬妃呢?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吗?” “皇后娘娘,”欣贵人率先开口,“恬妃娘娘去查明四阿哥离世的真相了,想着叫皇上一醒来便能知道幕后真凶是谁,说是要安抚皇上的丧子之痛。” 听闻恬妃抱有这样的心思,皇后娘娘的脸色更加阴沉,她嗯了一声,叫来竹息去阿哥所走上一趟。 “你留在那边帮一帮恬妃,有任何需要随时回来禀告本宫。”皇后吩咐完了竹息之后,便也开口叫众人回去,毕竟皇上不知何时醒来,一群人在这等着也是浪费时间。 “今日祺贵人便与本宫一同留下,至于其他人先回去吧,尤其是宫中有子嗣的,要好好安抚孩子的情绪让他们不要担心。 必要的话瞒着些也好,毕竟如今宫中已经分不出来太医去照顾孩子了。在皇上恢复的这段期间里,本宫希望后宫不要再出任何问题,你们可明白了?” “回皇后娘娘,臣妾明白。” “敬贵妃和晟妃,这几日中后宫之事你们便多操些心,都是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人,要如何做,想必不用本宫说明吧。” “臣妾明白,皇后娘娘放心便是。”敬贵妃再次开口,她与陵容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离开养心殿之后,陵容便跟着敬贵妃去了咸福宫。 她已经许久未曾来过这里,此番登门倒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尤其是站在庭院中望向存菊堂的方向,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敬贵妃也走来陵容身边,两人一起看着存菊堂萧瑟的门庭,半晌后齐齐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惠贵人仍在,这咸福宫也不会这般寂寥了。她的身子很好,定时能为皇上多产下几个孩子。 不会像本宫一样,生下的孩子留不住,想要领养的孩子也留不住。” “姐姐,若是惠贵人仍在,只怕你就不是这般感慨了。 而且,以惠贵人对皇上的情分,只怕在此时会在存菊堂里高兴的笑出来吧。” 敬贵妃有些惊讶,惠贵人的离世不明,就连她也只是隐隐知道一些事情,但始终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妹妹对惠贵人似乎十分了解,难道她与皇上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看来当年的事儿,姐姐所知甚少,”陵容微微一笑,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姐姐只要知道,无论是皇上还是我,都没有兴趣说太多关于惠贵人的事就好了。” 敬贵妃没有追问,她其实明显的感觉到晟妃与自己的关系疏远了,提起惠贵人,也无非是想借机提起两人的从前,再次拉近距离罢了。 “妹妹这一年来,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 敬贵妃与陵容一同转身,两人一起说笑,落座在正厅之中。 热茶也被端了上来,但陵容也只是闻了闻,夸奖了这茶不错,便放了下来,从始至终都并未饮用一口。 敬贵妃看在眼里,饮茶的动作顿了顿,便也放了下来。 “未曾想到,妹妹与我生疏了许多。明明康答应的事儿,你还帮我许多。” “那件事……姐姐确实有嫌疑,但是康答应嘴巴没那么硬,还没机会栽赃到姐姐头上,这事情便解决了。 说来也是姐姐运气好,并不能算为我的功劳。” 陵容仍是笑着,她重新端起杯子,“其实妹妹我并未与姐姐生疏,只是皇上的身体……我着实是有些担心。 至于不让姐姐提起惠贵人,也是因为皇上心中不喜,姐姐勿要误会了。” 眼看着陵容用了一口茶,敬贵妃心中的担忧降低了不少。 如今四阿哥离世,她最后一点期待也消失了,若是失去了晟妃这样一个好姐妹,怕是日后在宫中的日子会变得艰难。 而且皇上的身体一天一天变差,她也不得不开始考虑,若是皇上驾崩自己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无论怎样,晟妃膝下还有子嗣,日后可以与八阿哥或是攸宁公主一起居住,是不必住在宫中的。 若是自己与晟妃的姐妹之情一直稳固,待皇上驾崩之后,就不需要困在紫禁城这小小一方天地中了。 自己也不需要被晟妃的子女赡养,只是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大好河山。 本来还有四阿哥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但如今人都死了,就算查出是谁谋害的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未来。 敬贵妃是终于想明白了,这人的一生啊,还是要为自己打算。 “今日姐姐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确实是有一些话不便在众人面前提起,妹妹你觉得,恬妃这个人怎么样。” “恬妃?她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性子难免有一些娇纵,但大体看来还算个好人。 姐姐可是与她发生了什么冲突?想要妹妹从中调节。” 陵容很是疑惑,敬贵妃到底有个贵妃的头衔,恬妃是不太可能主动与其发生冲突的。 “并非如此,只是看恬妃如今的模样,怕是想与皇后娘娘争一争了。所以想知道妹妹是如何选择的,对待恬妃与皇后娘娘又是什么样的看法。” “如今皇上一倒,姐姐心中也开始着急了。若非弘昱还小,妹妹我也想争上一争了。” 陵容此时倒是直白,她故作可惜地摇头,“本来我还以为,四阿哥若是能养在姐姐膝下,还能有一些机会。 却未曾想到,四阿哥遭人谋害,年纪轻轻便葬送了性命。 如今局势火热,四阿哥突然离世,嫌疑最重的便是三阿哥和五阿哥,以及在背后支持两人的妃嫔与官员。 想必皇上一醒,便会开始着手去查了,但叫人奇怪的是,皇上却迟迟未曾醒来。 太医院的御医们手段用尽,却没有丝毫起色,姐姐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敬贵妃本来并未多想,但是被陵容这么一提,却又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但她还是保有一丝理智,并未顺着陵容的想法继续,“皇上从前服用药物,你我都是知道的。 此次,皇上确实是因为听到四阿哥的死讯大悲而晕厥,但也不得不考虑,是药物沉积而带来的副作用。 所以妹妹不要胡思乱想,皇后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谋算皇上。想必不多时,皇上便会醒来了。” 敬贵妃的想法并不是陵容想要的,她状似同意,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 “妹妹可是还有其他考量?”敬贵妃开口劝慰,她向前探身,握住陵容的手,“既然你开口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会一直做好这个姐姐的角色,会始终坚定站在你的身边。 就不要瞒着我了,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姐姐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姐姐说的也有些道理,我只是担心皇上的晕厥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罢了。 毕竟储君之争,远远比你我的想象还要血腥。妹妹膝下毕竟还有两个孩子,我是真的担心,若是皇上不在,两个孩子也会被是盯上。 若是他们因此丢了性命,那妹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408章 被吓 情况确实如陵容猜测,皇上当天夜里都没有醒来。 皇后娘娘和祺贵人守了整夜,偶尔听见皇上那里动静都要激动半晌,但最后都只是幻听罢了。 太医并非没有办法,但常规的手段并未见到效果,那些非常规的手段又有危险,皇后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叫太医使用的。 不过依照周太医的判断,皇上身体并没有受到损伤,短则一两日,长则五六日一定会醒过来。 多番衡量之下,皇后也只能叫妃嫔轮流侍疾,再让太医将保守治疗的手段多用上一用,反正总有一天能让皇上醒来的。 恬妃那儿倒是查到了一些消息,听闻是四阿哥在用过午膳之后,便回殿中午睡。 谁知道这一睡之后便没能醒过来,等众人发现的时候,都已经离世好一会儿了。 这般年轻力壮的皇子突然离世,众人都猜测是被人下毒谋害致死,但查遍了四阿哥身上与住处,都没有查到任何毒药的迹象。 就连他午睡前喝的那杯茶,都是干干净净的,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查出来。 与此同时皇上还因此而昏厥,阿哥所所有的调查便暂时停下,太医们也都赶去了养心殿。 等恬妃过来,便也只是将查过的事儿又查了一遍,只不过她查的范围更大一些,包括了从早到晚的饮食,和所有接触过的人。 但是四阿哥今日课业繁重,并没有外出过,所接触的人也不过是身边伺候的太监,以及授课的太傅,还有三阿哥和五阿哥等人罢了。 这其中太傅只是授课,四阿哥完成课业不佳,所以太傅将他单独留下来,有过言语训斥。 为了不叫四阿哥觉得丢脸,整个过程只有太傅和四阿哥两人,就连四阿哥身边的小太监,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至于三阿哥和五阿哥,他们两人则是与四阿哥一同用膳,一同读书,接触的时间是最多的。 至于四阿哥身边的太监,是最先被怀疑的,如今早就查了好几次,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恬妃心中也犯难,但眼下还不知道四阿哥究竟中了什么毒,更不知道是如何中毒的,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再加上,如今皇上与皇后娘娘都不在,恬妃也不敢直接叫仵作直接去验尸,只能将这事情拖一拖,先给四阿哥留个全尸。 等恬妃离开阿哥所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人算计了。 欣贵人和淳贵人那几个,明明知道来阿哥所根本查不到什么东西,却还一味地鼓动自己,当真是可恶至极。 恬妃暗暗咬牙,心中对陵容和夏冬春也有不满,这两个人居然不劝阻着自己,作壁上观的看自己落入陷阱,更是该死的。 桑儿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心中有些害怕,自从那日被女鬼吓到之后,她就格外害怕黑暗。 因此,她紧紧跟着恬妃的轿子,生怕再像那天一样,从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爬出一只女鬼来。 碰巧的是,就在一个转弯的黑暗处,还真的从阴影中走出来一个穿着浅色衣衫的女子,那人没有提着灯笼,当真像凭空出现的一般。 桑儿本就心中紧张,一见到这人影当即便恐惧地张大了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扑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 那人影看到桑儿这般丢脸模样,发出了十分嘲讽的笑声,但因为她看见了恬妃坐在轿子上,便不敢笑的太大声,只是低低的嗤笑,声音似有若无的传了过来。 桑儿听见这个声音更加害怕,因为着实是太像那天见到的女鬼了,她颤抖着手指,想要指着那个人影,但是抬轿的轿夫就像未曾看见一般,仍旧抬着恬妃向转角走去。 恬妃似乎也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并没有立刻发现桑儿的状态,还是轿子越靠越近,才听见那人影耸肩的嗤笑声。 奈何那人影立在阴暗处,又低着头,恬妃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桑儿,桑儿?” 恬妃想要叫桑儿去看看那人是谁,一扭头才发现桑儿已经不见了,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也紧紧地抓住轿子的扶手。 “慢一点慢一点!”眼看着离那个人影越来越近,恬妃十分恐惧地叫停轿夫,“你们没看见那有个人影吗!” 轿夫确实是看见了那个人影,但他们并不恐惧,单纯的以为是哪个宫殿的宫女而已。 所以一直也未曾停下脚步,就这么抬着恬妃一路靠近。 但眼下恬妃声音恐惧,叫他们慢一点,他们便也慢了下来,但没有吩咐,他们也不敢停下轿子。 他们虽然脚步慢了下来,但在十分惊恐的恬妃眼里,仿佛一点变化都没有,她心中越发恐惧,急切地呼喊着桑儿。 轿子已经到了近前,那人影因为要给恬妃行礼,便突然蹲了下来,落在恬妃眼里,就跟那天从墙上落在地面的人影一般。 接下来……接下来不会要开始爬向自己了吧。 恬妃屏住呼吸,她此时已经不敢开口了,她心中害怕,但一双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看向那个人影。 那个人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头也低低垂着,根本看不清脸。 恬妃此时无比希望她能抬起脸来,但是随着那女子突然抬头,恬妃便惊惧地哭喊出声,双眼一翻便晕厥了过去。 落在后面的桑儿,听见恬妃的哭嚎声,心底十分惧怕,但是娘娘出事了,她也不能一直在后面躲着,便颤抖着腿,一点点地追上了轿子。 那几个轿夫已经彻底停了下来,他们几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恬妃已经晕了过去,他们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只能齐齐回头,看着桑儿向他们跑过来。 这般情景落在桑儿眼里,变得更加恐怖,几个轿夫和那个人影都在黑暗中,远远地只能看见一张惨白的脸。 因为轿夫戴着帽子,眼睛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叫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生恐惧。 好巧不巧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轰的一声叫桑儿也发出恐惧地叫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轿前。 “桑儿姑娘,你这是……”其中一个轿夫一脸莫名其妙,他试探性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恬妃娘娘怎的这般害怕?” “你们……你们……”桑儿抬起手指,颤抖地指向墙角的人影,“你们看不到那边的那个人吗?” “那不就是一个宫女吗?”轿夫更加迷糊了,要不是还抬着轿子,他甚至很想挠挠自己的头,“只不过我并不清楚是哪个宫中的人。” “她、她、她是人?” “她不是人还能是什么,狐狸成精了?”那轿夫更加迷糊了,他顺着桑儿的手指看了过去,张口便问那人是谁,是哪个宫里的。 那人影一抬头,桑儿惊讶地发现,那张脸就是那时在延禧宫附近看到的“鬼”。 她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走到了那白影面前,这才发现,这人原来是皇后娘娘宫中的绯云。 “绯、绯云?” “是我,怎么了?”绯云瞥了桑儿一眼,“恬妃娘娘的轿子路过,我靠墙侍立并且行礼,没有任何做的不对的地方吧? 桑儿姑娘你大喊大叫的,该不会是想污蔑于我吧。” 桑儿总不能说自己把她当成了鬼吧,更何况这个绯云,应该就是之前假扮鬼的人。 一想到根本就没有鬼,桑儿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她哼了一声,“你大晚上的连个灯也不提,我们娘娘本来胆子就小,都被你吓得晕过去了。 娘娘若是有个好歹,皇上和皇后娘娘定不会放过你的。” 绯云也是无语,这一次她可没有扮鬼吓人,明明就是恬妃胆子小,自己把自己吓得肝胆俱裂,怎么可以怪别人呢。 “桑儿姑娘这话说的好笑,这月光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宫道之内并没有那么黑暗,我为了能快些到养心殿找皇后娘娘,没有提灯又有什么错。 更何况宫中也没有深夜行走必须要提着灯这样的规矩吧,没头没脑的就要将恬妃娘娘晕倒的事怪在我头上,这般仗势欺人,就是你们延禧宫的规矩吗!” 桑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绯云了,她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哼了一声。 “你等着,若是娘娘出了任何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等我们娘娘醒来,一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桑儿凑近恬妃,低声叫了好几次,恬妃都始终没有醒来,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叫轿夫将人先送回延禧宫。 但眼下最麻烦的事情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在养心殿,恬妃此番被吓晕倒,都没办法从太医院请个人回来。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去一趟承乾宫,找晟妃身边的照水姑娘帮忙。 陵容得知恬妃居然又被“鬼”吓晕了,不由得长叹了口气,以此来遮掩自己的笑容。 从前丽嫔胆子小,倒是叫众人忽略了恬妃。 “照水,先跟着桑儿去看一看吧,本宫这还有些事儿要处理,稍后就过去。” “奴婢谢过晟妃娘娘,”桑儿行了个礼,便拉着照水,匆忙出门,“照水姑娘,快些跟我过去吧。” 照水应了一声,又回头向陵容点了点头,方才跟着桑儿回去。 好在恬妃的情况不重,只是被吓晕了过去而已,照水只是用金针刺穴,便将恬妃给唤醒了。 刚醒来时恬妃还大喊大叫了一番,但一听桑儿说根本不是鬼怪,便气的改口大骂,还打算叫人立刻冲去景仁宫,将绯云那个贱人给压过来。 “娘娘不可啊,绯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就算她装神弄鬼有错在先,我们也应该知会皇后娘娘,再将她押来延禧宫惩罚。” “她敢装鬼吓唬本宫,一定是有皇后那个老妇的授意,不然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来这样大的胆子。 今日更加过分,居然敢站在宫道之上再次吓唬本宫,你质问她,她居然还敢不承认,这般嚣张当真是觉得本宫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吗!” 恬妃语气激动,照水则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毕竟她并非延禧宫中的人,听太多恬妃的愤怒之语,只怕还会受到牵连。 但她又不能悄悄的退出去,被发现了更显得心里有鬼了,所以只能尴尬地低着头,听着恬妃在榻上发火。 “不是说她要去养心殿吗,立刻派人过去,她只要一出养心殿就直接押来延禧宫,不必给任何人面子,就说是本宫吩咐的,明白了吗?” “这……娘娘,这未免太过大胆了吧,那可是在皇上的养心殿外,不会被人觉得是您不够尊敬皇上呢?” “是在养心殿外又不是在养心殿内,这奴才恐吓本宫涉嫌谋害四阿哥,本宫自然有权利将她抓来审问。 怎么,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吗?” 恬妃如今火气上头,根本不想听桑儿的劝阻,她一转眼便看到了一旁的照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本宫相信你是明白的。 你是晟妃殿中的人,本宫也不好多训斥于你,管好自己的嘴,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还请恬妃娘娘放心。”照水低头行礼,在恬妃的示意下,立刻退了出去。 不过照水转头便将这件事儿告诉了陵容,等陵容派人出去打听的时候,绯云已经被延禧宫的人抓住,直接带进来了延禧宫了。 恬妃这胆子越来越大了,陵容坐在榻上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躺下休息。 “娘娘,我们不过去看一看了?” “不去,恬妃不是告诉你了吗,叫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那本宫就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又何必过去看呢。” 陵容翻了个身,照水走近将被子帮陵容盖好,“可是恬妃娘娘这样做,一定会和皇后娘娘发生冲突的。” “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儿,反而应该促成。”陵容不以为意,她叫照水吹熄烛火,舒舒服服地睡了整夜。 第二日一早便传来两个消息,绯云死了,恬妃则被皇后带去了景仁宫。 第409章 恩德 “绯云死了?”陵容一早醒来,便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她的大脑还有些混沌,压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是真的。 “这事儿千真万确,”照水一边服侍着陵容穿衣梳头,一边嘴上不停地为陵容说明情况,“昨天娘娘睡下之后,恬妃娘娘就派人在养心殿门口拦住绯云,将她给直接带去了延禧宫。 因为事出突然,绯云身边又没有其他人,皇后娘娘便没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听说绯云到延禧宫之后受尽了拷打折磨,凄厉的惨叫声响了一夜,天不亮的时候便被恬妃娘娘手底下的人鞭打致死。 直到这个时候,景仁宫的人才发现绯云始终没有回宫,便派人去养心殿寻找绯云,这才发现这个大活人在宫中离奇消失了。 皇后娘娘便派竹息姑姑各宫各殿的询问,昨夜也来了承乾宫呢。 最后竹息姑姑才到了延禧宫,发现了恬妃娘娘折磨绯云致死的事实。” 照水叹息着,她并不知道这一次绯云是哪里惹到了恬飞,但只听说一个奴婢被折磨致死这样的消息,就觉得绯云着实可怜。 虽然皇宫之中奴婢的命是不值钱的,但那到底也是一条人命,怎的可以胡乱催折呢? 故而一早起来,照水的情绪便十分低落,唯有和陵容转述的时候,声调才有一些起伏。 陵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照水的情绪,便立刻开口出言安抚,“物伤其类证明你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但也不要因此太过害怕,你是本宫身边的人,在这承乾宫中除了本宫无人敢拷问惩罚于你。 出了这承乾宫,就算你犯了杀人的大罪,本宫也会想方设法保住你的性命。 即便真的保不住,本宫也不会叫你走的像绯云一般痛苦。” “娘娘,奴婢并非是担心自己的性命,而是对宫中草菅人命的事实有了新的认知。 原来,在有些人的眼里,奴才的命是真的如同蚂蚁一般,只需要一根手指便能碾死了。” “绯云若是全然无辜的,皇后娘娘自然会为她讨回公道。 但其实你我都从桑儿那得知了,当日那个在延禧宫外面恐吓恬妃的人就是绯云,昨夜她也在宫道上将恬妃吓得晕厥。 这一桩桩一件件,恬妃拿她去审问并没有任何错处。 只不过恬妃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激烈了,不仅在养心殿门口贸然抓人,还将绯云鞭打致死。 宫中宫女大部分都是八旗的人,这个绯云也不例外,这样一来,富察一族也真的不好交代了。” 照水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她有些走神地为陵容梳着头发,“但是娘娘,即便绯云装神弄鬼有错在先,但也罪不至死啊。” “正因为罪不至死,皇后娘娘才敢将恬妃押进景仁宫。毕竟从前有宫人死亡,宫中都是用暴毙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的。 只不过恬妃这次闹得人尽皆知,才不好遮掩罢了。 皇后您要那一定会拿这次的事情做文章,毕竟恬妃犯的不只是虐杀宫女一件事,还有在养心殿外无故抓人,视皇上于无物这个更重大的罪名。” 照水梳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此时才意识到,绯云的暴露都很有可能是皇后娘娘设计的。 如今四阿哥除掉,五阿哥的靠山也除掉,这宫中就没有能与三阿哥相较的人了。 再加上皇上如今病重,从昏迷之中醒来之后,没准儿还真的要立个储君了。 皇后娘娘很会借势而为,叫她这个小宫女都觉得有些胆寒。 “娘娘,您该不会听说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了皇后娘娘的打算吧?” “猜到了一部分,只是没想到恬妃这么傻,给皇后娘娘送了这么大一个礼。 不然本宫也不会说,富察家对这个死掉的宫女不好交代了。” 言谈之间,陵容终于梳好了头发,她的打扮一如从前清丽,再不会像邀宠的时候,一味追求花枝招展,什么都向脸上和头上招呼了。 “今儿醒的有些早,还不是请安的时辰。”陵容打了个哈欠,歪到贵妃椅上半靠着,“一会儿延禧宫的人会过来,你不必急于通报,就说还未到请安的时辰本宫仍在睡着就是。” “那之后……” “之后便假装为难,来殿中叫本宫就好,”陵容揉着额头,似乎真的有些困意,“本公自会衡量着时间,尽快去帮忙的。” 在照水的内心里,其实并不希望自家娘娘帮恬妃的忙,毕竟此时是除掉恬妃最好的机会,若是继续留着定会成为祸患的。 不过陵容的模样似乎并不担心恬妃,否则也不会明明梳妆打扮好了,还要留在殿中不肯去面见皇后娘娘。 希望娘娘不是打着卖人情的想法吧,照水心中慨叹着,便下去为陵容整治早膳了。 但早膳还没有准备好,桑儿便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若非有木槿拦着,人就要冲到了陵容寝殿了。 “桑儿姑娘,娘娘此时还在休息,你这般大呼小叫的,定会冲撞娘娘。” “木槿,我、我找晟妃娘娘是有事相求,你就放我进去吧。”桑儿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紧紧握着木槿的手臂,试图将面前的人推搡开。 但奈何木槿是个实心眼儿的,她只是一味重复照水嘱咐的话,说什么都不肯放桑儿进去。 “我家娘娘被皇后娘娘带去了景仁宫,已经一个早上了,我都没有听见任何消息。 只怕娘娘在景仁宫受到责罚,所以才想请晟妃娘娘帮一帮忙的,木槿姑娘,你就通融通融吧!” 木槿摇着头说什么都不肯放开,两个人争执不下,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照水刚好离开小厨房,看见两个人在庭院中撕扯,便扬起声音呵斥,“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大早在庭院之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木槿一听到照水的声音,立刻便有了主心骨,她一只手拉着桑儿,拖到照水面前告状,“照水姐姐,这个桑儿冒冒失失冲了进来,都未曾叫人通报就闯进了正厅,若非我眼疾手快,只怕此时已经在娘娘的寝殿了!” “不,我没有!”桑儿大声为自己辩解着,“照水姑娘,我家娘娘出事儿了,还请你帮忙通传,请晟妃娘娘帮一帮忙!” “可是……” 照水故作为难的模样,她压低了声音凑近桑儿,“我家娘娘睡眠不佳,昨夜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今儿一大早好不容易睡下了,如今还没到请安的时辰,贸然吵醒了我一定会挨骂的。” “怎么会呢?晟妃娘娘一向是最温柔和善的,照水姐姐你就帮一帮忙吧,我家娘娘在这个宫中最好的姐妹就是晟妃娘娘了。 如果连晟妃娘娘都不管不问的话,我还能去求谁呢?” 桑儿急的要命,她一把推开仍旧拉扯着自己的木槿,“照水姐姐,你就帮帮忙吧!” “你这般大呼小叫的,就算我不帮你娘娘只怕也被吵醒了。”照水皱着眉头,语气也带了些不满,“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家娘娘去了,也只是求求情罢了。” “我知道晟妃娘娘并没有为我家主子求情的义务,但皇后娘娘气势汹汹,将主子压在景仁宫已经一个早晨了,我也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来求晟妃娘娘帮忙了。” 照水与她言语拉扯的也有些累了,便嗯了一声,叫木槿帮忙照看桑儿,自己则是进去唤醒陵容。 陵容也确实睡了一会儿,被照水叫醒的时候,还会有些倦怠,她摇了摇头,方才彻底清醒过来。 “可是延禧宫来人了?” “是桑儿姑娘,想要娘娘您帮忙,为恬妃娘娘求情。” 陵容揉了揉额头,她早就猜到了这情况, “拿一碗粥来,叫桑儿去正厅等着吧。” 照水点了点头,她将桑儿带去了正厅,又服侍着陵容用完了粥,方才一同去见桑儿。 一见到陵容,桑儿便跪了下来,“晟妃娘娘,还求您救救我家娘娘!” “恬妃好好的出什么事了?”陵容装作不知的样子,揉着额头询问起来。 桑儿简单地重复了一下事情,便又开始向陵容求起情来。 “左右也到了请安的时间,我便替你去景仁宫看上一看。”陵容用了两口茶水,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下来。 桑儿十分高兴,连连磕头感谢着陵容,“奴婢谢过晟妃娘娘,谢过娘娘。” 陵容并不在意桑儿的感谢,起身便准备去景仁宫。 其实现在这个时间距离请安的时辰还早上很多,但向来有妃嫔找到的,所以竟然此时过去也并不算失礼。 只不过坐在正厅等了好一会儿,陵容都未曾看见皇后,甚至都没有看见皇后身边的竹息姑姑,只有一个小丫鬟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你叫什么名字?” “回晟妃娘娘的话,奴婢名叫绮云,是顶绯云姐姐的差事的?。”绮云不卑不亢地行礼介绍,但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绯云呢?” 绮云面上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回晟妃娘娘的话,绯云姐姐意外去世了。” “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本宫听说是恬妃造成的?” “还请晟妃娘娘原谅,奴婢之前是皇后娘娘院中的粗使宫女,对于绯云姐姐离世的事实并不知情。” 皇后的口风很紧,从她身边的奴婢口中也很难打听到什么东西,陵容也没有过多坚持,便直接开口询问恬妃可是在皇后娘娘这儿。 “恬妃娘娘一早便来拜见皇后娘娘,此时还在皇后娘娘的寝殿之中,所以还请晟妃娘娘多些耐心等待一会儿。” “为本宫向皇后娘娘通传吧,本宫刚好有急事要见皇后娘娘。” “奴婢知道了。”出乎陵容意料的是,绮云并没有拒绝,直接便去了皇后寝殿为陵容通传。 皇后倒也同意,陵容就这么轻易地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一进去,就发现恬妃跪在地面上,她满脸灰黑似乎是十分疲惫了,但是眼中十足的愤怒却仍旧如同火烧。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了,晟妃也过来坐吧。”皇后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陵容一坐下,皇后便开了口,“晟妃这么早就来此,应该不是为本宫请安,而是为恬妃求情的吧。” “皇后娘娘,臣妾也受人之托,便想来看看恬妃的情况。” “如今你也看到了,恬妃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放心了?” “还请皇后娘娘勿要动怒,臣妾确实是受人所托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皇后嗤笑了一声,如今四阿哥死了,恬妃又被她抓住了把柄,如今可不会再被任何人掣肘了。 一个小小的晟妃罢了,没必要给她任何面子。 此时的陵容也可以确定,皇后娘娘现在已经完全不把她与恬妃放在眼里了,只怕心里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如何搞掉恬妃了。 也难怪恬妃这般气恼的模样,想必是做事过火被抓住了把柄,又被皇后用绯云已死,无人能够证明是皇后吩咐绯云装鬼恐吓的借口搪塞。 不过确实动手的人已经死了,就算恬妃一口咬定是皇后娘娘所为,也没有任何作用,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些小事而责罚皇后的。 更何况,恬妃本人并没有因为惊吓而出现任何问题。 对上皇后,恬妃永远棋差一招,这一次势必会被皇后动用力量,彻底将她从妃位上给拉下来,叫她再没有机会觊觎后位。 陵容乐见其成,此时自然做足了恐惧模样,一副不敢再和皇后对垒的模样。 “皇后娘娘,恬妃她毕竟不是那些贵人答应的,您这般罚她跪着,怕有失颜面。” “颜面?”皇后娘娘的眼神落在了恬妃身上,“你怎么不问一问,恬妃在养心殿门口派人将绯云抓走虐待致死,有没有考虑过本宫的颜面,有没有考虑过皇上的颜面!” “绯云是自己触柱自杀的,皇后娘娘怎么能冤枉臣妾呢?”恬妃并不服气,似乎是有陵容在此,叫她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便豁然起身与皇后娘娘针锋相对,“臣妾不过是因为她装神弄鬼责骂两句,她气性居然这般大,直接触柱自尽,弄脏了延禧宫的地。 臣妾没有因此责怪而叫她抛尸荒野,已经是极大的恩德了!” 第410章 做与不做 “绯云被你拷打,身上的伤痕可还在呢!”皇后拍着扶手,显然是动怒了,“宫女都是八旗之人,岂容你这般动用私刑,甚至迫害绯云致死。 你说你只是骂了他两句,那敢不敢跟本宫去看一看绯云的尸首,把他身上每一条每一道的伤痕都说个清楚明白!” “这……”恬妃迟疑了一瞬,“臣妾也并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皇后娘娘若觉得是臣妾所为,就要拿出来证据才行。 这般空口白牙污蔑,臣妾是绝对不会认下的。” “绯云挨打的叫声不止你延禧宫的人听得见,本宫的景仁宫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你若是还想做狡辩,绮云就是那个证明你动用私刑的人证。” “绮云?”恬妃颇为不屑,“听着名字就知道是皇后娘娘宫中得力的人,你想让她说什么她自然就说什么了,臣妾就算没有做过的事,她也会依照皇后娘娘您的意愿做出证明。 如此一来,臣妾岂不是百口莫辩?” “你!”皇后娘娘没想到恬妃如此善于狡辩,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还能倒打一耙,“看来恬妃对自己手底下的奴才们很有自信,莫不是用了钱财收买叫她们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有趣,奴才忠心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但臣妾绝对不会用什么金银或者手段叫他们说假话。 但其他宫中的人臣妾可就不好确认了,毕竟臣妾也未曾接触过,不是吗?” “哼,”皇后冷笑一声,她并不理会恬妃的狡辩,“即便你不承认,宫中也有无数双眼睛无数只耳朵听得见,而且绯云的尸体是不会说谎的。 她身上的伤口新鲜,仵作和太医都能查验出受伤的具体时间,就算你口舌伶俐,善于狡辩,也没办法遮掩这铁一般的事实。 你若是认了皇上和本宫还能从轻处罚,你若是不认,那便让你和富察家好好给八旗子弟一个说法吧!” 恬妃张了张口,她之所以敢这般狡辩,其实是因为宫中的宫女是从内务府三旗包衣佐领以下挑选出来的,她们虽然是旗人,但身体仍旧低微,富察一族随便给点银子就能安抚了。 但皇后娘娘张口便是八旗子弟,显然是要把事情闹大,若是八旗中那几个与富察家不对付的家族参与进来,就不只是弄死一个宫女这么小的罪名了。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宫女自戕,怎么能怪到臣妾头上呢? 她蓄意装鬼吓唬臣妾,臣妾只是审问两句,她便哭又闹,事情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自然会为她做主。 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臣妾自然是不相信的,便叫桑儿打了绯云两个巴掌,叫她说出实情来。 若是不肯说实话,臣妾便压着她与皇后娘娘对峙。 一听见要找皇后娘娘,她便突然发了狂。竟然一头撞在柱子上,送了自己的命。 今日皇后娘娘又将臣妾叫来,三番两次用言语威胁,说臣妾折损皇上面子,更有意谋害绯云。 当真是叫臣妾不得不思考,绯云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了。 绯云交代的时候臣妾殿中有不少伺候的宫人,皇后娘娘大可一个接一个的叫过去问,他们自会向皇后娘娘说明情况的。 若有任何纰漏,皇后娘娘责罚他们与臣妾便是。” 陵容看的想笑,心中想着自己还好赶了过来,不然就真的要错过这场大戏了。 恬妃在宫中摸爬滚打久了,嘴皮子倒是比从前利落很多,面对皇后娘娘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反正绯云已经死了,她空口白牙的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只不过她并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说这些话也就只能气一气皇后而已。 “好啊,既然你觉得那些事情是本宫所为,那便准备好证据,在皇上醒来,一同去皇上面前对质。” 皇后娘娘并不害怕恬妃的威胁,她转头看了陵容,显然不想让她继续在旁边看戏了,“晟妃,你是个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人,恬妃迫害宫女致死,该如何惩罚啊?” “这……”陵容起身行礼,她看了恬妃一眼,“皇后娘娘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坐在这儿听了许久,并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证据。 在臣妾看来,仅凭口头上的话,既没有办法证明恬妃杀了绯云,也没有办法证明是皇后娘娘派绯云装鬼吓唬绯云的。 所以,贸然叫臣妾做出惩罚的决断……确实是难为臣妾了。” 皇后瞧着陵容,莫名就露出个笑容来,事到如今还不肯站队,看来是想靠着手中的那个八阿哥了。 只不过八阿哥年龄还太小,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与弘时争。 这个晟妃,也只会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待收拾完了恬妃就该轮到她了。 皇后娘娘打定了主意,如今自己手下还有个曹琴默,虽然没那么听话,但总比淳贵人得力。 接下来就让她想想办法,好好对付晟妃吧。 “绯云之死,当然可以继续调查,但是恬妃在养心殿外抓人,可是闹得人尽皆知。 如今前朝也有言论,说富察一族对皇上心生不满,故意在皇上病倒的时候叫自家女儿去折损皇上颜面,甚至用绯云的性命来试探皇上的态度。 正常来讲,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传出宫中的,但是现在前朝闹得满城风雨,富察大人也不出来作证说明。 恬妃,这件事该不会是你们富察氏有意为之吧。” 恬妃颇有些害怕,也没了刚才的气势,“怎么会呢?臣妾和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呢。” 还是事不关己的陵容看得清楚,绯云是在昨夜被恬妃抓进延禧宫的,直到今天一早才得到绯云死亡的消息。 皇上更是因为病倒,今日也未曾上朝,试问前朝那些在家中休沐的大臣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呢? 由此可见,这些话是皇后拿来吓唬恬妃的,稍微多动一动脑便能分辨出来。 但是皇后这番话也透露出了一个意图,那就是他确实要动用前朝的力量,给富察氏施压了。 但后宫女子这般插手前朝之事,只怕皇上会心有防备,皇后也只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陵容当然乐见其成,因此,她既没有质疑皇后也没有提醒恬妃。 在皇后娘娘下令将恬妃禁足之后,陵容也只是安慰,说在皇上苏醒之后就立刻会为她求情,在延禧宫中不会禁足几日的。 恬妃如今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也只好听陵容的话,安心回延禧宫禁足。 但她没有忘记五阿哥,还是吩咐着陵容好好照应。 陵容当然是答应下来了,他也想知道五阿哥究竟是如何动的手,居然这般悄无声息的就干掉了四阿哥。 但如今事情也没查清,贸然过去势必会被皇后盯上,陵容便暂且歇下了心思,替了皇后和祺贵人,与敬贵妃一起服侍皇上。 当日发生的事情,不止恬妃所为,还有欣贵人言语不当的事儿,也一并传了出来。 皇后娘娘得知此事,雷霆大怒,当即便叫竹息把欣贵人也叫去了景仁宫。 欣贵人所说的话,其他妃嫔以及她们贴身宫女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故而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面对皇后的质问,欣贵人立刻变跪下认错,反复强调自己只是一时胡言,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你确实说错了,错在这话不应该当在正位妃嫔的面上说。”皇后抚摸自己的东珠耳坠,十分惬意地靠在躺椅上。 “既然恬妃这般大胆,你说上两句也情有可原,不过这话呀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 不知道本宫这样说,你是否听得明白。” “皇后娘娘,这……” 欣贵人当然明白皇后的话,但她如今与婉贵人走的更近,也相信婉贵人才是那个真正能得皇上宠爱的,故而并不想成为皇后娘娘的走狗。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皇后娘娘,凭借只是在姐妹相聚之时说错了两句话,就惹得皇后娘娘如此震怒,拿嫔妾来问话。 若是传到不该传的地方去,嫔妾这条命当真就保不住了。” 欣贵人并不是个傻子,虽然她如今并不知道是谁将此话传了出去,但也清楚地明白,这话留在内廷之中是最好的。 如果真的遂了皇后的意,传到了前朝,只怕自己和恬妃的小命都保不住。 恬妃也就算了,是她得罪了皇后杀了皇后身边的婢女,是她权力欲望膨胀,想要代替皇后娘娘查案。 自己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凭什么要为她丢掉自己的性命。 而且皇后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若是投到了她的麾下,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淳贵人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吗? “你倒是小心谨慎,但是有些事儿不是你想不传出去就不传出去的。 你跪在这里就没有想一想,是谁将此事告知本宫的吗?” “这……”欣贵人顿了顿,她确实十分好奇,但皇后昨日就留在了养心殿侍疾,能接触到的妃嫔,无非是敬贵妃,晟妃,恬妃与祺贵人。 无论是她们中的哪个人将这话告知了皇后,欣贵人都不觉得奇怪。 但事关恬妃,她肯定是不愿意这种抢夺权力的消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所以不可能是她。 晟妃与恬妃交好,与皇后娘娘关系不佳,自然不会将此事告知皇后。 如此一来,就只有敬贵妃和祺贵人,但昨日,祺贵人跟着自己一起挤兑恬妃,欣贵人又觉得不会是她。 “可是……敬贵妃娘娘?” 皇后倒是没想到,欣贵人居然会说出敬贵妃的名字来,但她很快便稳定了情绪,并未给出任何确切的回答。 “你要知道,这话今日能传到本宫的耳朵里,明日就能传到前朝各位大臣的耳朵里。 本宫给你机会,是想要你想办法将自己从这件事中隐身。 只要牵扯的范围够广,皇上就不会在意话是谁说的,只会在意这话中指的那个人是谁。” 皇后也知道,欣贵人最在意的是什么,一是淑和,二是位份,只要这两条都满足了她,不愁欣贵人不为自己卖命。 “待皇上醒来,本宫就会向皇上求情,为宫中的妃嫔晋位,在宫中添一添喜气。 届时为淑和多说两句话,叫她回你的储秀宫去居住,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听见淑和能回到自己的身边,欣贵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她着实想不明白,这种事情皇后自己就能派人去做,又何必费尽心力给自己讨什么好处呢? “皇后娘娘,若是淑和能在嫔妾身边养着,嫔妾对皇后娘娘自然是感激不尽。 但臣妾却有一句话想问,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这有何不敢问的,说便是了。” “皇后娘娘手下能人无数,自己的母家与前朝关系最为紧密。 而臣妾母家远在千里之外,想要传个消息去前朝,可谓是麻烦透顶。 皇后娘娘对于此事应该是一清二楚的,为何还要让臣妾帮这个忙呢?” “是啊,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呢。”皇后笑着应和,她看着欣贵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欣贵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攥紧自己的手,半晌才试探性的开口,“皇后娘娘当真是为了嫔妾着想,让嫔妾从此事中隐身?” “不然呢?”皇后扬起了声调,“此事若是你自己出手,就能将讨论更多地指向恬妃,待皇上醒来时,就没有更多心思问责于你了。 若是本宫自己找人去做,可就没有将你摘干净的理由了,届时是皇上将你和恬妃一起问责,也怪不了本宫,不是吗? 若这事儿你做的好了,本宫此次也只会禁足你一段时间,待皇上醒来之后你不仅能升到嫔位,还能将淑和接回来养在身边。 哪个选择更好,不需要本宫给你时间考虑吧。” 欣贵人沉默了下来,皇后此番言语,便是证明了此事行之有些风险,但皇后并不想自己承担。 若是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儿,就能一举三得,皇后也不用担心日后此事被揭露,惹的一身腥了。 但是这件事儿,究竟要不要做呢? 第411章 皇后的算计 欣贵人一时之间着实拿不定主意,她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向皇后讨要了一个回去思考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本宫劝你还是早做决断。” 皇后娘娘收敛了笑意,她看着欣贵人,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在这景仁宫中就做出选择。 毕竟这欣贵人一走出去就很有可能碰上动摇她心思的人,自己想做的事儿可就没那么容易实现了。 “皇后娘娘,这件事关系重大,还请您允许嫔妾多想一想。” “看来在你的眼里,淑和并不是最重要的,”皇后娘娘十分可惜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多勉强于你。 毕竟以你贵人的位份,本来就不能抚养子嗣,本宫会为她找一个有身份的额娘,你放心就是。” 皇后娘娘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若是不答应,不仅不能晋位分,自己的女儿还会认其他人为母。 这种事情欣贵人是完全无法接受的,她攥紧了手,“皇后娘娘,您是在与嫔妾说笑吧?” “说笑?你说是觉得说笑那便是吧。”皇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早些下去吧,本宫也有些乏了。” “皇后娘娘,淑和从小到大都没有养在嫔妾的身边,她一个人在阿哥所已经习惯了,如果是贸然养在别的妃嫔膝下,只怕双方都会不适应,嫔妾还请皇后娘娘三思啊。” “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本宫自有决断。” 皇后像是不想多听欣贵人说话,她再次摆摆手,朗声叫着,“绮云,送欣贵人出去吧。” 绮云远远地应了一声是,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一步一步仿佛都踩在欣贵人的心上,她再顾不得多思考什么,忙说自己答应皇后娘娘,会立刻去做,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将淑和送与她人抚养。 “你说说你,事情早就与你说的明白你却不愿答应,本宫想要去找别人帮忙的时候,你又巴巴递跪过来,叫本宫选你。” 皇后一脸的不耐烦,此时绮云刚好过来,在门口站定,等着皇后娘娘开口吩咐。 “皇后娘娘,嫔妾什么都不要,只要淑和公主能养在嫔妾身边。” “可你方才已经拒绝了本宫,本宫已经想找别人去做了,毕竟如你所说,你的母家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借不上一丝一毫的力。 淑和如今也懂事了,就算送去其他妃嫔膝下抚养,也不会像幼时一般吵闹不休,不需要多费什么心力。 除非是你拒绝,本宫也想不到此处,好了,回去休息吧。” “皇后娘娘!您就允许嫔妾去做这件事吧,嫔妾一定会认真完成的!” 此时的欣贵人,哪里还敢跟皇后讨价还价,她心中不住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犹豫不决,反而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别人的手里。 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会到敬贵妃的膝下,毕竟自己讽刺恬妃之事,就是敬贵妃说与皇后的。 说不定这个老妇就是打自己女儿的主意,才与皇后娘娘沆瀣一气。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让她得逞。 “皇后娘娘,您就交由嫔妾去做吧,嫔妾善于为皇后娘娘肝脑涂地。” 欣贵人蹲了下来,深深低头向皇后行礼,语气也变得十分坚定,“皇后娘娘,只求您再给嫔妾一个机会!” “念在你这般诚心的份儿上,本宫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刚刚本宫答应的,也还是作数。 嫔位才有资格抚养公主,你若是做的好了,储秀宫的主位也只能是你。” “嫔妾明白!” 欣贵人不敢再有任何犹豫,淑和公主是她的软肋,她根本没有拒绝皇后娘娘的机会。 绮云立在门前,将欣贵人送走,才回到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皇后娘娘,仵作已经验完了绯云的尸首,已经可以确定,绯云是先被殴打致死,后被人用头撞击柱子遮掩死因的。” “这样一来,恬妃就再没有借口辩驳了。”皇后点了点头,她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绯云房中的东西可都处理干净了?” “皇后娘娘的话,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尤其是那些装鬼吓人的物件,也尽数在小厨房烧毁了。” “这件事儿你做的不错,日后便在本宫身边伺候着,再好好长一长见识。” “谢过皇后娘娘开恩,奴婢一定忠心皇后娘娘,就算为皇后娘娘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忠心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本宫日后会时刻关注于你的表现,勿要做那些吃里爬外之事。 不然……绯云的下场就会是你的,若是你做的好,也可以像福子那般,翻身当主子。” 绮云听闻皇后提起福子就心中打鼓,慌忙跪下表示自己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你有没有这样的心思都好,本宫并不介意,本宫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忠心不二。” “奴婢明白,奴婢永远效忠皇后娘娘!” “起来吧,通知众位妃嫔,明日的请安一定要来,本宫要当众将绯云的事告诉大家。” “是,娘娘。”绮云慌忙起身,她不敢过多停留,跑步飞快地离开去通知各宫妃嫔了。 在养心殿的陵容和敬贵妃自然也得知消息了,不过来人并没有说清情况,她们也只能一头雾水地应了下来。 “皇后娘娘不是说妃嫔们侍疾辛苦,就无需再去请安了吗,怎么连一日都没有歇息,又要恢复了呢?” 敬贵妃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皇后的打算,“罢了,明日一早,你我二人直接从养心殿去景仁宫便好,虽是辛苦些,但也不至于出错惹怒了皇后娘娘。” “宫中如今这个情况,还有谁敢惹怒皇后娘娘呢?” 陵容话里有话,她摇了摇头,十分疲惫地叹了口气,“如今皇上昏迷,太后娘娘逝世,恬妃和婉贵人被皇后娘娘禁足,若是再触了皇后娘娘的霉头,只怕你我二人也讨不到好。” “皇后应该不会在这些小事儿上做文章吧,”敬贵妃虽是这般说的,但语气却是十分的不确定,“也不知道皇上何时才能醒来,四阿哥的事还悬而未决,恬妃又被禁了足,这宫中真是没有一日安生。” “姐姐应该听说了吧,为皇上把脉照顾皇上的,都是周太医。 皇后娘娘借口皇上只信任周太医一个,便只允许周太医一人把脉,就连太医院的院判,只能靠着周太医给出的脉象为皇上开药。 并非是妹妹恶意揣度,但这般行径,确实叫我觉得有些异样。” “妹妹的意思是……不是皇上昏迷不醒,而是有人有意叫皇上不要立刻醒来?” 陵容点了点头,她左右看了看,才又压低了声音,“姐姐,你说要不要叫别的太医进来皇上把一把脉?” “这……”敬贵妃转头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皇上,“养心殿如今都在皇后娘娘的把控中,有任何风吹草动恐怕都会被发现,妹妹还是不要冒险了?” “姐姐……你不想皇上快点好起来吗?” 陵容眨着眼睛,似乎不理解敬贵妃的选择一般,“只要皇上醒来,四阿哥的事儿和恬妃的事儿都能查个清楚,这般拖延皇上苏醒的时间,真的好吗?” “这……”敬贵妃思索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妹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贸然动手只怕你也会被禁足。 若是被扣上了什么谋害皇上的帽子,宫中就无人能救你了。” 见敬贵妃这样说了,陵容也不好继续勉强,毕竟她的目的并非是让皇上立刻醒来,而是催化前朝,叫皇后娘娘更加膨胀一些。 前世今生活过,陵容总算是知道了,皇上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无论是纯元皇后还是甄嬛,都不如皇权对他重要。 “姐姐说的对,是妹妹过于担心皇上,这才有些着急了。” “妹妹你担心皇上是好事,但我们不能私下去做,明日请安之时,我们两人一起向皇后娘娘提及叫太医再度会诊,在众位姐妹的眼皮子底下,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拒绝的。” “还是姐姐考虑周到,今日若不是姐姐与我一同为皇上侍疾,只怕妹妹已经将诸位太医给叫来了。” “我在这宫中住的久了,比起你来,可能更了解皇后一些。她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若不是你在太医院有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只有一人为皇上诊病的事实。 但你也不要太过担心,皇后娘娘对皇上也算是真心,绝不可能任由皇上就这样躺下去的。” “一切都看看明日,我也很好奇,皇后娘娘究竟有什么事儿要宣布。” 这一夜,皇上仍旧没有醒来,陵容与敬贵妃睡的还算好,但确实没有在自己宫中睡得安稳。 迷迷糊糊睡到天边泛白,照水便过来侍奉,叫醒陵容起身穿戴。 苏培盛也同样赶了过来,昨夜是小厦子陪着陵容与敬贵妃,今日该换成苏培盛了。 但是他过来不仅仅是换班这么简单,他更想做的是询问陵容关于四阿哥的死因。 只不过昨日敬贵妃一直在,他无法开口,今日一早才寻到了这个机会。 “奴才参见晟妃娘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陵容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便先叫照水去门外守着,待门关上,她方才开口询问,“苏公公急匆匆的赶来,可是皇上清醒过来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仍旧昏迷着,奴才此番过来是有其他事想问。” 苏培盛拱着手,他略做犹豫便直接开口,“奴才是想问关于四阿哥的事儿,可是娘娘……” “苏公公,此事若是本宫所为,你觉得本宫会告诉你吗?你这般胆大过来询问,是觉得本宫不会对你动手?” 陵容起身转头,踩着花盆底慢慢走到了苏培盛身边,后者头越来越低,似乎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来询问晟妃。 “此事若不是本宫所为,你这般跑来询问,也同样会让本宫心中不悦,对你口中的忠诚也会产生怀疑。 所以苏公公,你为何向向本宫询问关于四阿哥的事儿呢,就因为你手中有那份本宫要你喂给四阿哥的毒药,担心连累于你,所以才匆匆忙忙地过来,问问是不是本宫动手谋害了四阿哥。” “这……奴才……奴才是担心娘娘做了傻事,危及自身。” “那看来是本宫误会你了,”陵容微微笑着,“本宫已经答应你,不会对四阿哥动手。更何况药在你的手里,你找个太医查一查,便知道那是不是毒药了。 那你知道那并非毒药之后,应该就能想明白,本宫为什么要以此来试探你了。 苏公公,请安的时辰就要到了,本宫今日便不与你多聊了,待散了请安,你可以去承乾宫寻找本宫,对这件事儿仔细聊上一聊。” 陵容没有与苏培盛多说,含糊其辞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便离开了养心殿,今儿皇后还有好戏要给众人看,她可不想错过了。 等跟着敬贵妃一起到了景仁宫,发现众人都已经到了,好在没有误了请安的时辰,陵容和敬贵妃便给皇后娘娘行了个礼,毫无愧疚之意地坐下了。 “敬贵妃与晟妃昨夜在养心殿侍疾确实辛苦,今日本不必来的。 但是关于绯云之死查到了一些眉目,本宫想着还是叫众位姐妹知晓真相,便暂且恢复了请安,今日晚间的请安便不必继续了,敬贵妃与晟妃都回到宫中好好休息。”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体恤。”敬贵妃与陵容一同开口,两人说完便闭上了口,并未替众人询问皇后究竟要说什么。 “皇后娘娘,既然众位姐妹都到了,您便说一说绯云的事儿吧。” 欣贵人这一次很是积极,她最先开口询问皇后娘娘,语气可比面对其他妃嫔好上不少。 “仵作已经查明,绯云是被殴打致死的,她额头上的伤口并非自杀造成,而是恬妃为了掩盖罪行,叫人在绯云死后撞击所形成的。 这样一来,恬妃故意殴打宫女,致人死亡的事便是板上钉钉了,本宫认为对她的处罚不能太轻,否则这后宫之中,那些宫女奴才人人自危,又怎么能尽心尽力的侍奉主子。 你们也都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好叫本宫不至于错放也不至于施惩过严。” 第412章 做出惩罚 “这……”祺贵人率先开口,“皇后娘娘,嫔妾等人也没有协理过六宫,对于这些事情着实不太了解,贸然开口还有僭越之嫌,所以嫔妾便不开口参与此事了。” “无妨,”皇后摇了摇头,似乎对此事并不介意,“今日情况特殊,本宫允许你开口参与,无论说的对还是错,本宫都不会责怪你。” “嫔妾觉得,恬妃娘娘所为倒是罪不至死,但其行径恶劣手段狠毒,应该予以降位惩罚。 刚好夏嫔还没有合适的宫室迁宫,降了恬妃的位分,也好给夏嫔让个主位不是。” 祺贵人边说边笑,还有意将夏冬春也扯了进来,淳贵人在一旁跟着笑,那副嘴脸叫夏冬春看了就觉得心里发毛。 因此,还不等皇后娘娘说话,夏冬春便开了口,“皇后娘娘,嫔妾在延禧宫中住的久了,有时也会想换个环境居住。 凭借自己的储秀宫中似乎没有主位,不知道皇后娘娘可否叫嫔妾与祺贵人和欣贵人作伴呢?” 一听见夏嫔想要过来,祺贵人脸色都变了,“今日明明说的是恬妃娘娘的事儿,夏嫔怎得三言两语就将重点扯到了自己身上呢?你这般作为,岂不是叫皇后娘娘为难。” “哟,若说是为难,也是你叫皇后娘娘为难吧,”夏冬春可一点都不服输,当即便扬起了声音,“明明是你先提到我的,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怪不得是瓜尔佳氏的女儿,看来真是擅长暗地里捅别人刀子呢!” 夏冬春嘴巴毒,而且说起话来毫无遮拦,所以当他对上祺贵人之时,句句都能直戳祺贵人肺管子,叫祺贵人血气上涌,恨不能冲上来给她一个巴掌。 “夏嫔娘娘,讨论事情归讨论事情,怎么能当着众人的面揭祺贵人的短呢。” 欣贵人笑得开心,祺贵人和她一直争抢着储秀宫主位的位置,皇上来储秀宫休息的时候,两人也会用尽浑身力气争抢。 只不过祺贵人年轻漂亮,往往都是得胜的一方。欣贵人心中本就有着怒气,如今听到祺贵人吃瘪,自然要赶上来嘲讽的。 “你、你们,怎么能如此沆瀣一气欺辱于我!” “这怎么能是欺辱呢,本宫只是实话实说,祺贵人倒是说一说,究竟是哪一点冤枉了你呢?” 夏冬春一看有人跳出来支持自己,这心中便更有底气了,再加上皇后娘娘坐在一旁看戏,一脸根本不会管此事的模样,她的气焰就更加嚣张了。 “一字字一句句,哪一点没有冤枉嫔妾。”祺贵人忍着怒气,看着皇后娘娘仍旧作壁上观,便起身愤愤地行了个礼。 这礼极度敷衍,略弯了下腿便瞬间抬起,行动之快叫皇后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皇后娘娘,嫔妾家中之事,皇上早就有了定夺。嫔妾与家人也感谢皇恩,受了应有的惩罚。 但在今日,夏嫔与欣贵人却抓住嫔妾母家之事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讥讽,伤了嫔妾的颜面。 皇后娘娘,她们二人当着您的面尚且不知收敛,在私下里又不知道要如何编排嫔妾呢。 无论如何,都请皇后娘娘为嫔妾做主啊!” “祺贵人,你先坐下吧。”此时,皇后也不得不开口,她的眼神在三人之中流转,许久之后方才开口,“宫中姐妹互相熟识,难免会私下里和明面上讨论一些事情。 本宫对于这些事一般不会限制,但今日你们二人叫祺贵人下不来台,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皇后娘娘,嫔妾也只是关心祺贵人罢了,哪会存什么叫她下不来台的心思呢。” 夏冬春也起身行礼,她倒是比祺贵人真心了一点,但腿也确实没怎么弯下去,任谁看了都觉得极其敷衍。 “明明是祺贵人小题大做,一两句玩笑之语就耐不住性子了。嫔妾从前的性子比她还要急躁的多,都未曾在皇后娘娘面前搬弄口舌是非呢。” “好了,夏嫔。”皇后娘娘听得烦躁,忙抬手打断了夏冬春,“你若继续多嘴,不断触怒祺贵人,本宫就只好罚你去面壁思过了。” “皇后娘娘,明明是祺贵人先开口攀咬嫔妾,还故意说什么要嫔妾顶了恬妃延禧宫主位的话。 这话要是落在恬妃耳朵里,定要惹她觉得嫔妾平日里对她心有不满,岂不是被生分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嫔妾与她同住一宫,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被她这样挑拨,日后一见面就会互相攻讦,岂不是闹得后宫永无宁日! 她这般无理取闹,皇后娘娘不惩罚于她,居然还要惩罚嫔妾,嫔妾当真是想不明白了!” 夏冬春一时气恼上头,对皇后的语气谈不上好,但好在有理有据,也不至于被打成无理取闹。 不过当众落皇后的面子,着实是有些过分,皇后一个凌厉的眼神便划了过来,似乎根本没有听夏冬春在说什么话。 “夏嫔生了皇子之后,这嘴巴倒是毒的很,连皇后娘娘都不看看在眼里了。” 欣贵人再次跳出来维护皇后娘娘,一张口便是话里有话,影射夏冬春有了皇子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果真,皇后娘娘的脸色更加差了,祺贵人找准机会应和,与欣贵人竟然一唱一和起来。 “是啊,皇后娘娘叫嫔妾开口,还说明了不会因此责怪,嫔妾方才大着胆子开口。 可是嫔妾不过只说了一两句话,夏嫔娘娘就言语攻击嫔妾。 皇后娘娘,日后嫔妾在请安之时,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祺贵人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那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与此同时,夏冬春那柳眉倒竖的样子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看不明白情况之人,自然一个个地都觉得祺贵人有理,对夏冬春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们……你们……”夏冬春越发恼怒,但因为心中恼怒,嘴便不好用了,气的直撕手帕,也没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好了,”陵容突然开口,她声音不大,倒是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来,“没看见皇后娘娘被吵得头痛不适吗!” 此言一出,倒是没有人敢再多说什么了,一个个地觑着皇后的脸色,生怕惹了这人发怒。 皇后有意沉默着,直到那些人将眼神都收了回去,方才开口说话,“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争得面红耳赤,你们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夏嫔,祺贵人,今日回宫之后,各自面壁思过一个时辰,好好想一想你们错在哪儿了。” “是,皇后娘娘。”两个人齐齐行礼,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个安静地垂着头。 “既然晟妃开口了,不如说一说,该如何惩处恬妃吧。” 陵容开口之后,就知道皇后会将这问题丢给自己,她坐在椅上未动,“皇后娘娘,殴打宫女致死说起来已经严重违反宫。 若是妃位以下,臣妾倒是能按照宫规说上一二,但恬妃身居妃位,又有协理六宫之权,确实拥有拷问宫女的权力。 所以在拷问宫女这事上,恬妃处理的并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致人死亡……这手段着实过激了些。 臣妾认为,此事除了依照各位妃嫔的意见以及根据宫规惩罚,还要听皇上的旨意才行。” 陵容说的明白,也确实不想管这些事情,她这一番话说完,直接将事推到了皇上身上,叫皇后娘娘一时语塞,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但陵容说的确实无错,皇后也无从反驳,她沉吟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若是皇上身体上佳,未曾晕倒,本宫就不会叫各宫姐妹来出些主意了。” 皇后眼神一转,就落在了敬贵妃脸上,“敬贵妃,你怎么看呢。” 皇后摆明了不想听见由皇上下令这样的话,敬贵妃心中沉吟了半晌,决定还是按照宫规处理,“皇后娘娘,殴打宫女致死,确实是十分严重的罪行。 若是这宫女确实犯过大错,对于恬妃便可用禁足这样的惩罚以示惩戒,时间根据宫女的错处调整便是。 若是着实是些微小的错误,那便紧闭宫门三月就是。 但若是宫女无错,对恬妃的惩罚便要更严重些,依照宫规,可以降位乃至褫夺封号。 若是降位都不足以惩罚,那就真的只能请皇上来做主了。” 皇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连眼神都有了光芒,她“降位倒是符合宫规,只不过依照敬贵妃之见,降为哪个位份更加合适呢?” “这……”敬贵妃捏紧了手,她微微抬眼看向陵容,后者只是对她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也要根据错处的大小来调整的,一般情况下,也只会降位一级。但恬妃毕竟是妃位,皇后娘娘是不是该……” “本宫明白了。” 皇后并不想听见由皇上下令这样的话,便直接打断了敬贵妃的话,“如此说来,降位便是最佳的惩罚。 本宫今日叫众位妃嫔过来,也是因为恬妃行径过于暴虐,想叫众位妃嫔引以为戒。 此次之事,本宫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从重处理为佳,便将恬妃降为嫔位,除去协理六宫之权,并罚其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至于绯云的丧葬费用,以及其父母的安置费用,也都由恬嫔一同支付。” 今日这番请安,倒是叫皇后耍了好一通威风,惹得敬贵妃心中惴惴不安,直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 陵容倒是没什么心思安慰她,如今恬妃没了协理六宫之权,皇后收回手中的权力就更多了,接下来要开刀的没准就是自己了。 与其关心别人的死活,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哪怕叫皇后调转矛头也是好的。 “娘娘,皇后娘娘这次的惩罚,未免太狠了些吧。” “皇后这般雷霆手段,为得就是震慑后宫众妃,叫众人都知道,她身为皇后,拥有依照宫规给犯错的妃嫔降位的权力。” 陵容卸下钗环,换上了一身更舒适的寝衣,她面容上都是疲惫,可见是在养心殿睡的不好。 “如此一来,在皇上昏迷期间,众人都不敢生事,能够尽可能地听从皇后的吩咐。 就算皇上之后醒来,也不会因为皇后的自作主张而训斥于她,哪怕惹了前朝富察氏的不满,皇后也可以将错处一力承担,叫皇上去做那个恢复恬妃位份的好人。 这样一来,皇上就会更加信任皇后,同时对恬妃和其背后的施压的富察氏生怨。 若本宫猜的没错,皇后肯定也留了对付富察氏的后手。” 陵容着实有些疲倦,与照水说着,便歪在贵妃榻上睡了过去,照水为她盖了被子,方才退了出去,到小厨房为陵容张罗膳食了。 今日倒是安静,并没有人再过来找陵容,她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恬嫔不满皇后惩罚之类的话。 当然,依照她的性子是一定有的,只不过出不了延禧宫,消息便也传不出来就是。 三日之后,皇上终于从昏迷之中苏醒,与此同时,前朝关于富察氏一族不忠之言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皇上刚醒来便听见这样的消息,气的差点再次晕厥。 还是周太医眼疾手快,用金针刺穴将皇上的情况稳了下来,叫皇上血气上涌,却仍旧保持清醒。 “苏培盛,叫那个富察氏来养心殿见朕。” “是,皇上。” 苏培盛应得快,但皇后却又不同意见,她用眼神叫停了苏培盛,转而对皇上开口安慰,“皇上,臣妾知道您心中恼怒,但您方从晕厥中清醒,还是要太医好生诊治稳定身体才行。 若是因为那种宵小之人再度损毁身体,叫众位大臣与臣妾如何能放下心来。” 皇后说着便叹了口气,众人知道皇后是有话要与皇上私下说,便纷纷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皇后一边为皇上更换衣服,一边将前朝之事转达给皇上,“恬嫔在皇上养心殿门口抓人,还将其殴打致死,这样的行径惹的后宫人人自危。 臣妾不得已降了她的位份,谁知道却惹得富察大人不悦,几次三番叫其夫人入宫面见臣妾。 臣妾为了叫后宫嫔妃引以为戒,便未曾答应恢复恬嫔位份。哪成想竟然引起了前朝的波澜,当真是臣妾的过错。” 第413章 皇上的情况 “此事也怪不得你。” 皇上此时刚刚苏醒不久,头脑昏沉的很,并不愿意听皇后说那些求饶之语,便随意应和了两句。 皇后也只是借机将恬妃降位之事说明而已,皇上只要听见了,便也不算是自作主张。 好一会儿,衣服算是穿戴整齐,皇上靠在榻上,皇后便端了粥来,尽心尽力地侍奉皇上用膳。 一碗粥下肚,皇上才觉得自己头脑清醒,对于皇后刚刚说的话,才想起来询问,“你降了恬妃的位份?” “是,皇上。”皇后为皇上擦了擦唇角,方才继续说明,“恬嫔在皇上的养心殿门口抓了臣妾宫中的绯云,此事苏公公是知道的,皇上可以询问。 之后恬嫔便借口绯云在宫道上装鬼吓到了她,叫延禧宫中的人鞭打折磨绯云,将绯云殴打致死。 为了掩盖她这般恶毒的行为,还叫人撞击绯云头颅,伪装成绯云触柱自杀的假象。” 皇后长叹了一口气,她很轻易地捕捉到了皇上紧皱的眉头,言语上便小心了一点,“这种行径叫后宫嫔妃和所有宫人都吓了一跳,人心惶惶地闹了许久。 臣妾着实有些恼怒,便将恬嫔请去景仁宫与她谈话。只不过恬嫔始终不肯认错,还多次遮掩狡辩,与臣妾言语冲突。 因此,在与后宫众位姐妹聊过之后,便下令降了恬嫔的位份,还令她禁足三月,承担了绯云的丧葬费用。” 皇后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她颇有些犹豫一般抬眼,叫皇上也不由得看了过来。 “皇上,臣妾这般责罚,是否过于重了?”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若她所作所为都是真实,皇后这般惩罚并不重。 后宫中的宫人,也同样来自八旗,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应该被这般肆意对待。”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一般,她扶着自己的额头,状似十分疲累,语气也变得幽幽细弱。 “臣妾不懂前朝之事,但恬嫔未免过于大胆,怎么能在养心殿门口抓人呢? 这将皇上的面子与臣妾的面子置于何地?甚至如今也没有丝毫悔过之意,就连绯云的家人都不肯安置。 臣妾为了堵住众人幽幽之口,已经派竹息带着银子过去安抚了。” “此事皇后做的很好,朕心甚安。”皇上毫不在意恬妃的脸面,他顿了顿,转口便问起四阿哥的事儿,“弘历的死因,查的如何了?” “仵作通过针刺喉咙和胃部,证实四阿哥应是中毒身亡,但因为四阿哥是用膳许久之后才离世,故而余下的菜品已经被清理干净。 臣妾只能通过御膳房的记录,来看用膳时四阿哥都用了什么菜品。 只是三位阿哥同时用膳,只有四阿哥一个人遭遇不测,臣妾又觉得问题可能并非出在菜品上。” “他们三人一同用膳?” 皇后点了点头,“自从皇上不允许其他人去阿哥所探望,也不准几位阿哥随意出来行走之后,他们三人的关系便融洽许多。 所以平日里便会一起用膳,这一次四阿哥出了事儿,两位阿哥也十分害怕,因此臣妾分别给了二人银着。 这样一来,即便有毒,也能第一时间查验出来。” “朕知道了,”皇上点着头,“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所以……如今的情况是,太医和仵作都没有定论,皇后你也没能查出四阿哥的是何时何地如何中毒的,对吗?” 皇后应了一声,她一脸无奈,向皇上说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皇上颇有些不耐烦,他想也不想地挥手打断皇后,“四阿哥身边的人都查了吗?” “恬妃派人去查过了,说是并没有在任何人身边和住处发现毒药,就连四阿哥的住所也没有发现异常。 再加上四阿哥是在睡梦中离世的,没有任何痛苦,还是奴才去叫他上课,才发现他已经离世了。” 皇上昏迷之前,对于四阿哥的情况都没来得及细听,待自己醒来已经是几日之后,宫里这些女子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此事,朕会想办法查明,皇后不必继续跟进了。后宫之中事情也不少,尤其是几个阿哥,皇后务必要替朕照顾好他们。” “皇上放心,臣妾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这几日都没有上早朝,前朝之事一定堆积如山,臣妾一介女流之辈帮不上皇上什么忙,所以还请皇上照顾好自身,不要叫臣妾和后宫的姐妹担忧。” “这几日朕也躺的累了,前朝之事和四阿哥的事情都不能拖延,费些心力尽快解决也好。” 皇上与皇后没什么话想聊,又靠在榻上歇了一会儿,便叫苏培盛和太医重新进来为自己诊治。 周太医查过之后,便为皇上开了药物,嘱咐苏公公每日三次,绝不可以忘记。 待开完了药,皇后便同众人离开了,皇上歇息不过半个时辰,便在养心殿召见多位大臣,讨论前朝之事。 所幸,这段时间民间并未出现什么大事儿,各地上报都是一派国泰民安之象,倒是叫皇上安心许多。 不过朝中事情就变得复杂许多,尤其是关于四阿哥之死和皇上晕厥两件事儿,经过几日的发酵,许多大臣私下里都开始拉帮结派,纷纷开始表达自己要支持三阿哥还是五阿哥了。 好在这两个阿哥都在宫中,皇上并没有给他们职位下去历练,否则还不知道要乱到各种境地。 张廷玉将前朝分派之事说个一清二楚,就连谁支持四阿哥,谁支持三阿哥也摸了个仔细。 皇上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手指渐渐收紧,若非良好的教养,只怕早就一拳砸在桌上了。 “富察·富尔敦呢?” “富察大人和从前一样,并未明确表示自己支持哪位皇子,但私下里和支持五阿哥的大臣来往很是频繁,由此也可以看出来他的选择。” 皇上点着头,对这些事儿算是有了一些了解,“富察·富尔敦在前朝小动作也不少吧。” “皇上明察,这几日确实有些风声,微臣如今还没有查出来是何人散布,还请皇上恕罪。” “加快速度查一查,朕要知道的不仅是何人散布消息,还要知道这消息是不是他心中所想。” 张廷玉拱手应是,皇上又看了看手边厚厚一叠奏折,扶着额头让张廷玉先行离开了。 紧跟着张廷玉进来的,就是富察大人,他最近在朝廷之上“风头正盛”,见到皇上不仅没有丝毫恐惧之色,甚至还大着胆子询问,为何恬妃娘娘被降了位份。 皇上面上不露任何情绪,冷眼听着富察·富尔敦替自己的女儿喊冤,说是那贱婢装神弄鬼在先,恬妃娘娘被吓得几个日夜睡不好,此时得知这些事情都是绯云所为,焉能不气? “但却没有想到,那个贱婢受人指使,撞柱自尽以此来栽赃恬妃娘娘,叫她承担了凌虐宫人致死的罪名。 皇上,恬妃娘娘膝下还有怀恪公主,这样的罪名加在其头上,岂不是损坏了公主的名声? 来日公主到了待嫁年纪,这样的名声又怎么好选择优秀的男子作为驸马?” “怀恪是公主,有谁敢说她的不是,即便没有富察氏,也有朕这个靠山,又何须担忧这未来之事啊。” 皇上一句没有富察氏,叫富察·富尔敦心下一抖,他颇有些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但一想到如今四阿哥已经死了,三阿哥还在廉亲王允禩膝下抚养,心中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毕竟严格上来说,三阿哥已经与五阿哥没有一争之力了,皇上若是选择储君,也只有五阿哥一个选择而已。 而自己的女儿,与五阿哥交好,也与五阿哥私下里协商一致,哪怕恬妃未能成为五阿哥的养母,在登基之后,也会将恬妃奉为太后,未来也会继续重用富察氏。 富察·富尔敦安下了心来,他十分镇定,“皇上,微臣也只是表达关心,未来之事确实无法提前预知。 但微臣毕竟是公主的外祖,为其多加考量也是出于爱护之心,还请皇上恕罪。” “此事朕并不会过多计较,只不过朕这后庭之事,富察大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叫朕的心里如何能安啊?” 富察·富尔敦这下终于知道害怕了,他忙跪了下来,拱手为自己解释,“皇上,微臣的妻子曾经求见过皇后娘娘,所以对恬妃娘娘的事情知晓一二。 微臣并未有意探知后宫之事,还请皇上明察啊。” 皇上缓缓垂下了眼睛,手中的持珠越数越快,耳边富察·富尔敦仍在不住地为自己辩解,最终在皇上不耐烦的眼神下,缓缓地停下了声音。 “前朝之事,久不停息,你做的很好啊,富尔敦。” “皇上恕罪,微臣也不知道这些流言从何而来,恬妃娘娘在养心殿附近抓人,并未闹出任何影响皇上治病的动静。 即便有些错处,也是恬妃娘娘不懂规矩,况且她也受到了皇后娘娘的惩罚。 这些事情发生之事,微臣仍在家中,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又怎么能说是微臣不敬皇上呢?” 富察·富尔敦就算心中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但也并非是将皇上直接拉下马来,而是想要借着继位之人,将富察氏一族的势力推向更高峰。 因此,前朝的流言确实是假的,只不过富察·富尔敦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派人去压这些流言,也没有丝毫作用。 毕竟这些事儿都是在各个大臣之间流传,就算富察·富尔敦有再大的势力,也没有办法将所有人的嘴给堵上。 “更何况,微臣对于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在皇上登基之后,未曾有一日不尽心尽力,皇上对此最是明白了。” 富察·富尔敦的父亲富察·马齐从皇爷爷在时便在朝中为官,富尔敦本人也历经两朝,其忠心程度确实无可怀疑。 但他富察一族所作所为,确实越来越过火,这么早便选择皇嗣支持,看来是不将自己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了。 “皇上,若是您不信任微臣,总该信任微臣的父亲吧,这样不忠不敬的事情,富察氏是绝对不会做的。” 皇上自然不可能说自己不信任富察·马齐,但这口气确实梗在心中,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他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甚至筋骨之中还缓缓地涌上痛痒之意,叫皇上十分烦躁地将持珠摔落。 五石散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皇上的脾气甚至变得不如从前沉稳,再加上这几日晕厥,未曾再摄入这些东西,此时怒气升腾,身体便开始了不适。 富察·富尔敦不懂情况,他被皇上摔持珠镇在了原地,只能拱手垂着头,思索着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因为五石散的缘故,皇上身体越发不适,他用力攥紧拳头,将富察·富尔敦赶出了门。 苏培盛随即赶了进来,发现皇上脸色已经一片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吓得苏培盛忙叫着小厦子去叫太医过来。 “不必叫太医,摆驾永寿宫,朕要去看一看婉贵人。” “皇上,您的情况看起来很差。奴才担心您的身体啊,还是请周太医过来,为您瞧一瞧吧!” “朕看你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朕命你摆驾永寿宫!”苏培盛十分担忧,但皇上语气恼怒,严厉地叫苏培盛立刻摆驾永寿宫。 看着皇上这般不适的模样,苏培盛也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带着皇上过去,毕竟皇上是他的主子,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只不过路走了一半,就被陵容带着人拦了下来,她借口有办法为皇上解决痛苦,将皇上又给带回了养心殿。 “晟妃娘娘,您真的有办法吗?皇上这样的情况,万万不能让皇上继续服用五石散了。 周太医与何太医都反复强调过,若是继续服用,皇上的身体只会更差,直至情绪癫狂,最终油尽灯枯啊。 可是今日,奴才着实是劝不住皇上,若是娘娘可以劝住皇上,奴才愿意为娘娘肝脑涂地。” 第414章 陵容的算计 “想不到苏公公对皇上还真是忠心,要本宫能劝住皇上你就愿意为本宫效忠。” “不……娘娘,奴才一直都愿意为娘娘效忠。” 苏培盛忙摇了摇头,他也是因为皇上的情况心中着急,所以有些口不择言,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早就受过晟妃的恩惠。 “最好是这样,”陵容似笑非笑,她看着苏培盛,沉吟了一会儿便再次开口,“快去趟医院把何太医,卫太医和周太医都请过来。 无论如何都要制止皇上,不能再让皇上重蹈覆辙。” 兹事体大,苏培盛自然明白,反正有晟妃顶在前面,就算皇上事后想起,自己也顶多只是受到一顿责骂罢了。 因此,苏培盛立刻便听从了陵容的话,重新叫小厦子赶去太医院,还特地嘱咐小厦子,叫他与几位太医说明皇上的情况,让太医们将需要的药材都提前带好。 小厦子脚程很快,一溜烟儿人就不见了。 苏培盛忙不迭回到皇上寝殿,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皇上怒斥晟妃。 “朕与你回来,是听你说有办法叫朕舒服,而不是听你说些没用的大道理的。” “皇上,”陵容的语气没有丝毫恐惧,即便被皇上斥责,陵容也只是平淡地看着皇上,“五石散是什么东西,皇上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历朝历代有无数王公大臣,因为服用五石散最后癫狂而死。 皇上乃是一朝明君,为何会主动服用这样的东西。” “朕是一国之君,不需要你一个小女子来教朕做事,朕服用的东西也并非五石散。” 陵容皱着眉头,她未曾想到,皇上服用的居然并非五石散,难怪皇上一直未曾在宫中彻查,甚至苏醒之后立刻就要去永寿宫。 “皇上,臣妾不相信您想不明白,以您如今的情况来看,那种药真的比五石散安全吗?” 如今的皇上陷入深深的躁动之中,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心平气和的与陵容闲谈,更不用说听陵容分析什么药物的作用了。 他将桌上的东西摔落在地,语气也越发凶狠,“晟妃,你欺君罔上,言语冒犯,朕可以赐你死罪。 只不过念在你是关心朕的份上,朕不与你过多计较,但你若是再犯,朕不会再留有一丝情面,定会叫人将你斩立决!” 皇上被身体上的折磨弄得乱了头脑,他颇有些口不择言,开口就想将陵容砍头。 奈何陵容此时根本不怕,她十分清楚,皇上此时也意识到了那药的不对,只是被药性困扰根本无法挣脱罢了。 等自己帮他解决了那种药物,就能真正得到皇上的信任和偏爱了。 届时,无论是五阿哥还是皇后之位,她都有机会得到了。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就算真的会被砍头,她也要搏一搏才行。 否则就只能看着皇后娘娘权势越来越盛,最终连自己也害了。 “皇上,即便您立刻将臣妾母子三人都砍了头,臣妾也要阻止您去永寿宫找婉贵人拿药! 那种药会毁伤您的身体,缩短您的寿命,您本该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但如今您看看您的模样! 因为丧子之痛,便晕厥几日都无法醒来,您可曾想过,太后娘娘薨逝之事,您晕厥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您的身体就已经变得如此之差,您居然还敢,或者说还愿意相信婉贵人的药吗?” 挺陵容提到太后,皇上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反而暴怒起来,怒斥陵容,“你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质疑朕与太后的母子之情! 你暗讽朕未曾因太后离世晕厥太久,与弘历之时更是无可比拟,岂不是要将朕置于不孝之地!” 因为头脑昏沉,皇上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意味,甚至根本不顾及陵容的真实意思,立刻便暴怒地给了陵容一巴掌。 这一掌打的极重,苏培盛在门外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陵容被这大力的一巴掌打的跌落在地,她紧皱着眉头,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一巴掌还给皇上。 但她此时还不能这样做,她还需要一点时间,等到完成自己的计划,她就再也不需要忍受皇上了。 因为这一巴掌,皇上的大脑似乎清明了许多,他终于坐了下来,紧抿着唇看着陵容,眼中翻滚的情绪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陵容这般跌坐在地也有些失礼, 她立刻跪直身体,再次恳求皇上注意身体。 “皇上,若是那药真的如您所想那般好,便也不怕太医看诊,臣妾只是担心您的身体,若是太医看过真的无碍,臣妾自然不会继续阻拦于您。 届时,无论您如何惩罚,臣妾都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哪怕您要将臣妾的两个孩子送去给别人抚养,臣妾也心甘情愿。” 能提出将膝下的孩子送走,皇上也知道了陵容的坚定,“你居然拿弘昱与攸宁威胁朕,当真是觉得朕舍不得吗?” “臣妾知道,皇上乃一国之君,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皇上不能做的。 臣妾只求一件事,若是皇上当真要将两个孩子送与他人抚养,就请送给怡亲王抚养吧。 臣妾尚还记得,怡亲王给攸宁送了长命锁,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攸宁的。” 陵容擦着眼泪,仿佛皇上已经打定主意将两个孩子送走一般。 此时此刻,她提起怡秦王当然是故意的,因为皇上会不听任何人的话,却不会不在意怡亲王。 果不其然,一听见怡亲王三个字,皇上立刻就缓和了神色,虽然身体还有不适,但竟然奇迹般的压抑了怒气。 “这是朕与你之间的事,将两个孩子和怡亲王牵扯进来做什么。” “因为皇上着实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更不允许臣妾多说一句,臣妾也是没法子了。 若是皇上今日还是不肯叫太医诊治,臣妾就只能求一求怡亲王来帮忙了。” “竟然想私下里联系外男,晟妃,你的胆子真是大了。” 陵容垂下了头,用沾满辣椒水的帕子又揉了揉眼角,这一下刺激的狠了,不仅眼睛发红,眼泪也大颗大颗砸了下来。 “太医早就为朕诊治过了,你应该十分清楚。为何今日又这般阻拦,故意惹怒朕呢?” “臣妾正是因为知道太医的诊治结果,才不愿意叫皇上重蹈覆辙。皇上,太医应该与您说过,这种药物与五石散没有什么分别。 从根本上来讲,这两种药物根本就是同一东西。 臣妾今日叫太医过来,根本就不是分辨是哪种药物,而是为皇上拿出确切的方子,来为皇上治疗。 皇上,婉贵人年龄尚小,若非流放宁古塔,她根本不会走出闺阁半步。这样的人,又是如何得到皇上想要的那种药呢?皇上,您真的不仔细思考一下吗?皇上!” 皇上比谁都清楚,婉贵人手中的药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换句话说,婉贵人不过是拿药的中转站罢了。 皇上其实一切都清楚,甚至连服药都是他自主自愿的,只不过确实也算是误信了他人,才到了如今的地步。 只不过瞧见陵容这般模样,皇上到底还是松了口,叫门外的苏培盛将太医给带进来。 苏培盛在外面可听了许久,皇上这般震怒的模样叫他连大气都不敢,心中也十分担忧晟妃的情况。 好不容易听见皇上的吩咐,他才敢长长舒了口气,隔着门应了下来。 太医其实早就到了,得了苏培盛的传话,才鱼贯而入为皇上诊病。 陵容此时已经坐去了一旁,照水现在她的前面,为她遮挡着脸上的掌印。 何桉鸣进来之后,向陵容那里扫了一眼,但没能看到便也收了眼神,认真为皇上诊病。 还是从前的问题,服用不该用的药物弄坏了身体,这药物叫皇上有了依赖,所以才会这般脾气暴躁,发作之时更是如同蚂蚁噬骨,叫皇上完全失了神志。 “这药物也许与五石散有些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同一类的东西,只会叫皇上暂时性的精神振作,随即带来的就是精神萎靡。 再加上……皇上连日耗费精血,早就透支了身体,叫从前服用药膳养好的五脏六腑,几乎连最基本的运转都维持不了了。 所以在因痛而昏厥的时候,皇上才无法及时醒来,因为身体已经完全无法支撑了。” 何桉鸣这话说的毫无保留,但为了皇上的颜面,还是没有将过度房事的话说出来。 皇上面沉如水,显然他并不想听这些话,于是他转了眼睛,直接看向一旁的周太医。 周太医拱了拱手,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皇上爱听的话,说的情况甚至比何桉鸣还要严重一些。 皇上听的恼怒,但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心知肚明,就算想对面前这些人发火,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但被控制的大脑根本不可能这般理智,他手中的持珠砸了出去,正正打中了一旁侍立的苏培盛。 苏培盛忙跪了下来,几个太医也跟着跪了满地,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皇上粗重的喘息声。 他如今已经双目赤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渴求了。 “摆驾……” “皇上,”听说皇上又要摆驾,陵容急忙开口,“叫何太医为您开药吧,服药之后,就不会那样难捱了。” 何桉鸣立刻便应了一声,他立刻向皇上亲请求,让自己为皇上缓解症状。 皇上抬手便砸了桌子,好不容易才稳下心神,准许何桉鸣为他缓解。 何桉鸣忙从药箱之中拿了药丸,又叫卫临一同拿出金针,双人齐心为皇上刺穴。 两个人配合很好,并不需要周太医的帮忙,这周太医立在一旁,让旁人看起来,甚至颇有些尴尬的意味。 但周太医怡然自得,甚至饶有兴致地看起两人的针法来。许久之后,皇上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方才那种躁动的模样也彻底消失了。 何桉鸣与卫临不间断的施针,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他们眼见着皇上状况稳定,方才放松下来,将皇上头上的金针一根一根撤了下来。 陵容此时也走了过来,她拿着手帕,轻柔地为皇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其他人识趣地离开,苏培盛也跟着出去,听太医接下来的吩咐了。 “皇上,可觉得身体不适?” 皇上确实疲累,其实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他强撑着精神摇了摇头,抬手碰了碰陵容被打的红肿的脸颊。 “朕无事,倒是你……很疼吧。” 陵容眨着红肿的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眼泪聚集在眼眶里,悬而未落的样子格外可怜。 皇上自然也被这模样打动,但此时他也着实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毕竟从前的婉贵人已经将皇上的身体掏空,此时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上,那些药,您可勿要再服用了。”陵容哀切地劝慰着,直到皇上缓缓点了点头,她方才破涕为笑,“臣妾叫苏公公为皇上准备热水,您这一身的汗都是毒素,还是要清洗一下才能更好恢复。” 皇上倒是应下了,陵容也陪他陪的累了,便准备下去叫人给皇上备水。 行至门口时,便听见了皇上说叫太医为陵容开些消肿药膏的话。 陵容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但她没有立刻叫照水去太医院,而是将准备热水的事儿告诉了苏培盛后,方才带着照水离开。 养心殿外,何桉鸣正在角落里候着,眼看着陵容出来,便从药箱里将药膏拿了出来。 “这是……” 何桉鸣拱了拱,将这药瓶向前递了递到,“娘娘,这是散瘀消肿的药膏,每日三次厚敷,要不了两日就能彻底消肿了。” 陵容并未拒绝他的好意,一点头便叫照水收下了药膏。 她刚走出去两步,方才缓过神来一般开口,“何太医怎得提前知道本宫受伤,还准备了药物?” “微臣听厦公公说,是娘娘拦住了皇上,便准备了这药,以备不时之需。却未曾想到,当真用上了。 可微臣本还想着,用不上才好。” 第415章 真实的原因 “谢过何太医了,”陵容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药物会让皇上的心智癫狂,其实也算是在本宫的意料之中。” “那看来这药,也在娘娘的意料之中了。” 陵容垂眼看了看照水手中的药瓶,半晌缓缓摇了摇头,“这件事儿本宫确实没有想到,与何太医久未见面,想不到你还是这般细心。” “为人臣子,自然该时时刻刻为主子考虑。”何桉鸣拱手行礼,“如今,皇上的情况也只是暂时稳定,娘娘若是不想皇上身体继续恶化下去,就势必要叫皇上停了那药。 否则微臣和卫临的金针,也只能起到一时的压制作用。” “何太医也看到了,今日闹了多大的动静,才阻拦住了皇上,今日之后还不知道皇上会做何抉择呢。 明明皇上早就查出来那药物有问题,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私下服用,本宫当真是想不明白皇上是为了什么。” “此事……微臣可能知道一二。”何桉鸣没有过多犹豫,便对陵容开了口,“在服用这些药物之前,皇上的身体便因为年龄的缘故有些变差了,尤其是在记忆方面,皇上一开始只是不记得一些小事儿,后来渐渐的很多大事儿都要苏公公的提醒,才能慢慢想起来。 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找过太医院所有太医诊治,从前宫中时不时便请来江湖中的名医,也是因为皇上的身体。 否则,皇上怎么会允许那些江湖人士随意出入后宫呢?” 这件事陵容还是第一次知道,毕竟皇上的状态在她看来一直很好,却没想到在背地里竟然出现了这样大的问题。 “可是,从前皇上的状态似乎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 “娘娘的感觉不错,之前只是一些小问题,情况并不严重,但皇上的感觉很敏锐,方才在太医院和民间都找人诊治。 皇上这般信任周太医,也是因为这位太医在这一方面有着独家秘方。 但随着年龄渐渐增长,周太医的秘方似乎失去了作用。所以……皇上才开始寻找其他办法。” “这就是皇上要服用那种药物的原因。” “依照微臣猜测,确实是这样。”何桉鸣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但如今,这个推测确实是眼下最符合事实的。 陵容思来想去,确实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 “那皇上服用那个药物,会让他的记忆力变好?” “短时间内会让皇上的情绪和精神十分亢奋,因为这个缘故,皇上几乎能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 所以慢慢的皇上对这种药依赖性变得很强,也愿意主动去服用。 而这种药究竟是何人送来的微臣并不知晓,唯一知道的就是这药并非出自太医院,而是从民间带回来的。” “从民间带回来的……”陵容喃喃自语,他曾经怀疑过慎郡王,如今听了何桉鸣的话,这种怀疑便更深了。 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是如何与甄玉娆联系,又是如何叫她心甘情愿服侍皇上用药的呢? 难不成这慎郡王也有夺位的心思?毕竟他的年龄可年轻的很,比两个阿哥年龄又大了一点,若真是夺位,倒是也有些许机会。 “娘娘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确实有个怀疑的人,但却有很多地方想不通,所以还需要私下里派人查一查才行。 这些日子就辛苦你和卫临,好生照顾着皇上,若是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让皇上再碰那些药物了。” 何桉鸣叹了口气,他并非不想答应陵容,只是这件事凭他一个太医着实难以做到。 “微臣会尽自己所能,但这药物确实会让人上瘾,皇上能不能忍耐下来也是一个未知数。” 陵容自然知道这事情并不容易,毕竟她今日自己去劝慰都挨了皇上一巴掌,若不是她膝下还有弘昱和攸宁,说不定今日这人头已经落地了。 “本宫知道,何太医十分为难,所以便想叫你将皇上的情况说的尽可能严重些,皇上若是心里害怕,想必就会自愿减少服用了。 苏公公那里,本宫也会叫他注意,尽量让他劝着皇上不要去永寿宫。 好在,婉贵人在先前已经被皇后娘娘禁足,不然……真是会叫人防不胜防。” “但无论娘娘多么努力,只要皇上那的心思没变,就是拦不住的。” 何桉鸣对于此事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与陵容交谈之间也透露了不少,但陵容如今能做的也尽数做了,剩下的便是厚着脸皮每日来养心殿看一看皇上了。 若是皇上还能同意见她,就证明皇上也有调整的心思。 “约束皇上其实是治标不治本的,更何况皇上是天子,又有谁能真的约束呢? 除非何太医能想到治疗皇上健忘的办法,否则就算管得了一时,也终究管不了一世的。” “微臣自会想办法,但娘娘也不要抱有太多希望,毕竟连周太医都没有办法。 微臣在这记忆方面并非专攻,只怕给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帮助。” “反正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大着胆子去做便是,需要什么药材与御药房提便是了。 若是需要银子的话,随时告诉本宫,本宫自然会有办法的。” “微臣明白了。”言谈之间,陵容的轿子已经过来,何桉鸣不再多说,向陵容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照水将药放进袖中,方才扶着陵容上了轿子,众人等着何桉鸣的身影远去,这才准备动身回到承乾宫。 陵容被皇上掌掴的消息无人知晓,但是养心殿又请了三位太医过去的事儿众位妃嫔都知道了。 好几个胆子大的,直接去皇上的养心殿求见,关心皇上的身体。胆子小的就只敢去景仁宫走上一趟,通过皇后娘娘来打听皇上的消息。 只不过皇后娘娘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出了何事,毕竟就连她派去的竹息都被苏培盛给拦在了门外。 “皇后娘娘,嫔妾可是听说皇上本打算去找婉贵人的,但中途却被晟妃给拦住了,之后养心殿便去叫了太医。 您说……会不会是晟妃与皇上发生了冲突,晟妃将皇上给气到了。” 欣贵人试探性地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您说……这晟妃去找皇上究竟要做什么呢?” “后宫中的女人,找皇上还能有什么事儿。一个是为了自己争宠,另一个就是为了孩子。” “您的意思是说,晟妃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她想让八阿哥……” 皇后轻轻扣了一下桌面,欣贵人便立刻闭上了嘴,她眼睛转了转,大着胆子用眼神询问皇后娘娘。 “勿要整日里胡思乱想的,八阿哥年纪才多大,就算晟妃有这个心思,八阿哥也没这个能力。” 欣贵人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连婉贵人的宠都能夺走,这晟妃还真是有本事。” “她的本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不仅能生下两个孩子,还能让自己这么多年长宠不衰,试问这宫中妃嫔有几个能做到的? 其他人暂且不论,你与祺贵人相争,输多赢少吧。” 欣贵人表情一滞,神情中十分有八分的不服气,“祺贵人为了讨皇上欢心,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些手段嫔妾着实不屑于用。” “皇上对你也算是上心,虽说这位份一直没有提,但时不时就会去储秀宫看看你。 可你却一点都不争气,让个刚入宫没几年的小丫头夺去风头。” “皇后娘娘,嫔妾的年龄也不小了,得不到皇上的喜欢也是寻常。” 欣贵人见皇后提到了关于位份事儿,眼睛立刻便亮了起来,她用了一口茶,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皇后娘娘,您看嫔妾这位分……” “怎么?这个时候倒是想要位份了。” “皇后娘娘,无论如何,嫔妾也帮助皇后娘娘做成了那事儿不是。 您之前答应过嫔妾,愿意为嫔妾提一提位分,并且把淑和接回身边的。” 皇后似笑非笑,她坐在上位,垂眼看着坐在绣墩上的欣贵人,就如同看一只虫子一般。 欣贵人恍若未觉,还是一脸期待的看着皇后娘娘。 “本宫可是记得,有些人说宁愿什么都不要呢。” “嫔妾是说过这样的话,但……”但那不是你威胁的吗,欣贵人心中恨恨,但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但皇后娘娘素来大人有大量,定是不会和嫔妾这般计较的。” “这你可就说错了,本宫最是睚眦必报,并不像婉贵人那般大方呢。” 听了皇后这话,欣贵人总算是明白了,这是在计较自己从前与婉贵人更加亲近的事儿呢。 “皇后娘娘,婉贵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又怎么能和您相比呢。 嫔妾从前与她关系不错,不过是看在她刚刚入宫的份上,况且皇上也与嫔妾提过,叫嫔妾时不时去永寿宫看望,免得婉贵人孤单。 嫔妾是听了皇上的话,才过去的看看的,否则就凭嫔妾这个惫懒性子,定是会窝在储秀宫哪儿都不去的。 况且,婉贵人又是个不理人的,若是无人吩咐,嫔妾早就离她远远的,又怎么会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皇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露出那十分精美的护甲,她的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就是叫欣贵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努力舒展自己皱起的眉头,低下头用喝茶掩饰。要不是为了淑和,她才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活像个奴才样子。 “本宫愿意给你的,你才能拿到手里。本宫要你去做的事情,你就该第一时间去做。 在宫中这么久了,连这一点基本的道理都没有学会吗?” “皇后娘娘,从前是嫔妾无知,如今在皇后娘娘的亲自教导下,自然是学会了。” “你学会了便好,”皇后娘娘这才露出个笑脸来,她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流露出了一丝疲惫,“到了本宫午睡的时候了,你先回去吧。 等皇上身子养好了些,本宫自会向皇上提起的。” 费了半天口舌,也只等来皇后这样一句话,欣贵人其实是十分不满意的。但她也深知不能继续要求,否则只会引来皇后娘娘的不满。 “那嫔妾便不多打扰皇后娘娘了,还请皇后娘娘注意身体。” 皇后娘娘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眼睛就合了起来,欣贵人十分不满,憋着一肚子的怒气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皇后的眼睛便睁开了,她思量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立刻赶去养心殿。 毕竟竹息没能打听到皇上的情况,自己就算过去也会碰一鼻子灰。 只不过晟妃的行为,着实叫皇后觉得有些异常,所以思来想去,皇后还是决定派绮云过去看看。 理由都不用多找,直接明确了表示想要了解皇上的近况就行。 绮云伶俐,皇皇后的吩咐第一时间便去了承乾宫,只不过陵容脸上有伤,所以便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将绮云挡在了门外。 只不过绮云十分坚持,无论如何她都想见一见晟妃。 “绮云姑娘,我家娘娘身体着实不适,所以没办法见你。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娘娘说,不如先告诉我,由我为你传话吧。”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绮云微微笑着,她向照水走近了一步,“皇后娘娘听说晟妃娘娘去养心殿之后,皇上叫了太医。所以派奴婢过来问一问,皇上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件事直接去问皇上或者苏公公不是更加容易吗?”照水颇有些不解,她笑着指了指养心殿的方向,“绮云姑娘在宫中也很久了,不会不知道养心殿的方向吧。” “照水姑娘,你这样做就是不给皇后娘娘面子了。”绮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看向紧闭的门,声音略微扬了起来,“还是说晟妃娘娘知道是皇后娘娘派人过来,所以有意推拒不见,还吩咐你说叫皇后娘娘亲自去问?” “这话说的有趣,”照水倒是不害怕,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家娘娘不说是因为不能说,如果绮云姑娘打定了主意要为难我的话,那你直接回禀皇后娘娘便是,我会在承乾宫等着的。” 第416章 交锋之下 “照水姑娘,我只不过是替皇后娘娘问两句话罢了,你这般无理并非是打我的脸,而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 “皇后娘娘想问的事情,我家娘娘无法告知,所以我才请你自己去养心殿问一问苏公公。 毕竟皇后娘娘吩咐了你,若是你得不到有用的消息回去,怕是会惹皇后娘娘不高兴呢。” 绮云哼了一声,她再次看向了门口,故意扬起声音,“晟妃娘娘,皇后娘娘派绮云过来问话,还请娘娘您开方便之门,叫奴婢完成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 声音落下半晌,殿内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绮云站了半晌,在这冰天雪地里都觉得从头到脚的发热,半晌都冷不下来。 照水也同样没有开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绮云说什么话一般。 绮云尴尬的看了看照水,但后者偏偏一句话都不说,叫她又急又气,恨恨的跺了跺脚。 “我这就回去禀报皇后娘娘,拒不见面,侮辱皇后,我看看你有几颗脑袋够掉的。” “你若是将事实说了,再泼点污水在我身上也就罢了。若是颠倒是非黑白,再故意栽赃我们娘娘的话,你的脑袋一定会先掉在我的前面。 如果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回去试一试,看看你一个刚刚陪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有没有足够的面子。” 说罢,照水也不再管她,也并未送客,直接转身自顾自进了正殿内。 门在绮云面前开了又关,照水在门后故意冷哼了一声,一抬头便看到了在喝茶用点心的陵容。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照水一直守在门口,直到绮云走了,她方才走到陵容身边,为自家主子涂上治脸的药膏。 “这个绮云,和绯云的性子当真是像,一开始差点被她的稳重给骗了。” “人本来就是多面的,她稳重不代表她不会急躁,她从前做事滴水不漏,也不代表得了身份地位之后不会处处出错。 从前没做过的事情,无人带她一步步地走。她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这样的人在宫中,就算是被人打死都有可能。” 陵容微微抬起脸颊,由着照水帮忙涂抹药膏。 那药膏冰凉,刚刚涂上脸还没有什么感觉,待药膏温热便开始有些微微刺痛。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便惹得照水询问是不是力气太重了。 “这药膏确实好的快,就是涂起来太疼了些。” 照水手上的动作更轻了,她动作利落很快便涂完了药膏,陵容脸上的刺痛慢慢柔和,反而有些舒服了。 “娘娘,皇后娘娘不会真的要为难于您吧。” “她能为难本宫什么,如果她敢为难,本宫立刻便去找皇上。” 陵容自然是不怕皇后的,毕竟皇上不可能将自己要去永寿宫服用药物的事儿告诉皇后,她能保守秘密,皇上必然不会责怪,反而这信任会多上一层。 因此,陵容不怕皇后来找,反而怕皇后不会来找。 只可惜皇后不是个傻的,绮云回去之后她虽有恼怒,但也猜到了是皇上的事儿不好说出口。 但晟妃当场便叫人下了绮云的面子,便是不给皇后面子,这样的气皇后也同样咽不下去。 因此,过了一个中午,绮云再次赶了过来,她拿着一匹月白布匹,传达皇后娘娘要晟妃亲手绣一件寝衣的懿旨。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又喜欢牡丹,虽然这件布匹是月白色,那皇后娘娘还是想要金色的牡丹图样。” 绮云将布匹放在照水手里,她笑的十分高傲,“这金线的话,一定不能太过粗糙,不然会伤害皇后娘娘的皮肤。 这配色呢也不能太丑,皇后娘娘品味是十分高的。 而且这寝衣皇后娘娘要的急,还请照水姑娘转告给晟妃娘娘,明日一早奴婢便过来取走。 晟妃娘娘可是宫中女红最好的,想必这点事难不倒娘娘的,你说是吧。” 照水将手中的布匹又塞回绮云手中,后者故意没接,叫布匹摔在了地上。 “照水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绮云突然怒斥一声,她赶快后退两步,指着地面上的布匹发怒,“这是皇后娘娘叫我送过来的,你故意摔落在地,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 “明明是你将布匹摔在了地上,怎么反过来诬赖我呢?”照水不慌不忙,她照顾了一旁打扫庭院的宫女,“你来说一说,这布匹是怎么落地的呀?” “奴婢看的真切,是绮云姑娘将这布匹摔在地上的,甚至还要诬赖照水姐姐。” “你!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明明是照水推回来的时候没有拿稳,自己将这布摔在了地上,弄得一片脏污。 我看是你们承乾宫对皇后娘娘颇有微词,也不愿意向皇后娘娘表示尊敬,方才故意将这布匹弄落,就为了不给皇后娘娘缝制寝衣。” “绮云姑娘,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挑衅,我不相信皇后娘娘这般仁慈之人会这样吩咐于你。 这样好了,我与你一同回景仁宫,皇后娘娘的面前当面对质,把你对我和娘娘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知皇后娘娘。 看看你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是不是皇后娘娘一一吩咐的。 若并非皇后娘娘吩咐,就别怪我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告你的状了。” 绮云本来十分恼怒,但很快这种恼怒便被他压了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布匹,直接转身便打算离开。 “无妨,反正布匹是你弄脏的,皇后娘娘要求明天见到寝衣,这件事是无法更改的。 你自己为晟妃娘娘添加难度,可怪不了我。明儿一早我就会过来取走寝衣,照水姑娘,你看着办吧。” 绮云狠狠瞪了一眼那个打扫的宫女,临走时还故意绊倒了那个宫女,哼笑了一声走掉了。 照水将那宫女扶了起来,关切地问她有没有摔伤。 “我没事儿,照水姐姐,这个绮云度量真小,说不过便要动手。但她又不敢跟姐姐你动手,就只能欺负欺负我这个小丫头了。” “不过是仗着皇后娘娘给她撑腰罢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挑衅,真当成乾宫上下都是好捏的软柿子了。” 那宫女起身之后,立刻便将布匹抱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拍打上面的灰尘,因为沾了雪水,到底还是弄得脏污了。 “照水姐姐,你看……” “给我便好,你不用太过担心。”照水一脸平静,将那匹布接了过来,“下去好好休息一会儿,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磕了碰了,若是真的伤了,便去找我拿跌打损伤的药,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照水姐姐。”那宫女点了点头,在照水的注视下缓步离开了。 照水又进了殿内,她捧着那布匹,“娘娘,皇后娘娘确实送来东西了,还叫您明日一早便准备好呢。” “那边放在那儿吧,一会儿将何太医请过来,为本宫把脉。”陵容揉了揉额头,并不在意布匹的事儿,“然后就说本宫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就好。 今儿晚膳之后的请安,就由你替本宫去吧,向皇后娘娘道歉,说明今儿下午送来的布匹,明日真的没办法自成寝衣送过去了。 记得请皇后娘娘恕罪,可恶呀让皇后娘娘责怪你我。” “娘娘放心吧,此事奴婢一定办好。” 照水笑着将那匹布抱了起来,快步出去将其给放去库房了。 陵容则在镜中看着自己的脸,思索着这肿胀究竟需要多久才能消下去。 晚上请安之时,照水便按照玲珑的吩咐过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后娘娘不得不答应了照水,叫晟妃身体好转之后,再绣制寝衣。 “皇后娘娘,我家娘娘想着您急着要穿,便将那匹布料送去了绣房,想必明日一早皇后娘娘就能得到想要的寝衣了。” 皇后没想到晟妃居然当众来了这么一手,甚至连本人都未曾到场。 “皇后娘娘送去承乾宫,就是看中了晟妃的手艺,”欣贵人忙不迭应和着,对于皇后娘娘的讨好之意格外明显,“听说晟妃娘娘不仅弄脏了皇后娘娘送去的布匹,还为难为皇后娘娘传递口信的婢女。 这晟妃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呀。” “依照嫔妾来看,晟妃也需要抄写几遍宫规了,”祺贵人赶着火上浇油,反正此时陵容不在,“身为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娘娘,怎么可以连尊重皇后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你倒是尊重皇后娘娘,不如就由你为皇后娘娘绣一件寝衣吧。” 夏冬春可不是那种能忍下的人,照水不好说话,她可不是,“皇后娘娘您看,祺贵人这是在主动请缨,您一定要遂了她的心愿才行。 不然请安结束之后,只怕祺贵人背地里也会到处与人说她不被尊重呢。” “夏嫔,这件事与你有什么相关,居然这般主动为这小宫女说话。” 夏冬春白了祺贵人一眼,从前被这祺贵人压上一头,如今她可什么都没有了,再不值得恐惧。 “那这件事与你又有什么相关呢?跳出来就要说些惹人恼怒的话。而且,我是在帮你,难不成你不愿意为皇后娘娘缝制寝衣?” 淳贵人吃着糕点,眨巴着眼睛左右看着两人,“想不到祺贵人还有这样的手艺呢。” 祺贵人根本不想搭理,横了淳贵人一眼,便又转头盯着夏冬春。 夏冬春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儿,她的眼神定在了祺贵人脸上,“有这样的手艺藏着掖着做什么,就算不愿意给皇后娘娘绣,给皇上绣一件也是好的。” “现在说的明明是晟妃的事情,夏嫔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事情拉扯到我的身上呢? 明明是晟妃的问题,你该不会是因为与她关系好,就想帮她遮掩不敬皇后娘娘的罪过吧。” “晟妃娘娘,倒也不算不尊敬皇后吧。”眼看着夏冬春词穷,一向不问任何事的曹琴默开了口,“毕竟是身体有恙,担心皇后娘娘着急使用,才送去了绣房。 况且,晟妃不还派了她的贴身宫女过来向皇后娘娘谢罪吗。若真是不懂宫规,也就不会做到这种地步了。” 皇后娘娘看了过来,曹琴默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来。 “锦嫔说的对,但是祺贵人说的也不无道理。本宫不过是问她关于皇上的情况,她连面都不肯露,甚至还接连教训绮云。 本宫自然是一个和善的人,但是晟妃这次做的着实过分,确实有些恃宠而骄了。” 曹琴默能说的都说了,皇后仍旧坚持找晟妃的麻烦,她也帮不了忙,便也只能一笑置之,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 “你叫照水对吧,回去告诉晟妃,无论是她也好还是你也罢,不敬中宫是大罪。 但念在晟妃身子不适的面子上,本宫愿意给她个机会,抄写几遍宫规便好。字要认认真真的写,这也算是修养身心,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 两方相持不下,最终还是皇后仗着她的身份,稳稳地压了陵容一头。 照水有些难过,她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这次的事情,方才叫陵容又受了皇后娘娘的折磨。 但陵容反而安慰着照水,不过是抄写宫规罢了,就算写了送进景仁宫,也不会失了什么颜面。 “更何况,今晚我们还要去养心殿,”陵容对着镜子为自己仔细描着眉毛,她脸上的红肿并未消退,甚至被她故意用脂粉涂的更加鲜红些,远远看着就有些吓人,“心中有什么委屈,与皇上细细说明就好。 反正这些苦都是因为皇上受的,他自然想办法补偿。拿了好处,本宫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你安心便是,不用为这点事儿而担忧。” “娘娘,这次抄写宫规,就让奴婢帮忙吧。” 照水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主动请缨,想要去完成皇后娘娘吩咐的事儿。 “这件事不用做,我们还有皇上撑腰,照水,你和我,一个字都不用写。” 第417章 未曾想过的真相 有皇上在其中掺和,事情有的时候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尤其是陵容顶着那鲜红的巴掌印走进门时,皇上只看了一眼便不好意思继续多看了。 此时,他的心境已经完全平和下来,并没有受到药物侵袭的困扰。因此,他对于陵容的态度还算和善,甚至询问她没有叫太医看过,脸上有没有敷过药。 “皇上不必担心,这些事情臣妾都已经做过了。想必也是药物有活血化瘀的作用,才显得这肿胀更加可怕了。” “伤的这般严重,又何必来看望朕。” “若是从前皇上身体康健,臣妾便不会大费周章在这冰天雪地里行走了,毕竟承乾宫离养心殿颇远,臣妾走了久了膝上还有些疼痛呢。” 陵容故意提起自己的膝盖,这就是叫皇上更可怜自己一些,“但是如今皇上身体不适,还十分依赖婉贵人那儿的药物,臣妾不得不过来看一看皇上,想着再多劝解一下。” “对于这些事情朕的心里有数,”皇上的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他数着持珠的动作极快,一看就是心中烦躁的很,“容儿不必太过担心,有太医照顾着不会出什么错的。” 皇上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还会服用那些药物,并且不想再听见陵容所谓的劝解之语。 若是别人瞒着皇上给他用药,玲珑这般行为可能还会得到皇上的赞同,但如今居然是皇上自己想要服用,陵容的劝解反而成了阻碍。 “臣妾并不知道那药功效究竟为何,但既然皇上如此坚定,臣妾日后便不再多言。 只不过臣妾仍有一事相求,希望皇上能将那药交给何太医、周太医和卫太医等人研究。 若是他们既能保留药性又去除这些药物的副作用,那皇上如何使用便都是好事了。” “这些道理朕都明白,你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宫休息吧。” “臣妾便不多打扰皇上了,今日回去还要抄写宫规,若是耽误了时间臣妾还真的写不完呢。” “抄写宫规?” 若是平常这样的小事皇上根本不会过问的,但陵容在宫中很少生事,像这样主动提及一次很是难得。 更重要的是,皇上刚刚拒绝了陵容的关切,此时一句不问,倒是会显得自己薄情。 “臣妾也不瞒着皇上,”陵容坐在原处,长长地叹了口气,“臣妾阻拦皇上去永寿宫之事被皇后娘娘得知了,皇后娘娘派人过去询问。 但臣妾猜想皇上的事儿可能不会想太多人知道,便叫那个奴婢回禀皇后娘娘,让其询问苏公公。 这样一来若是皇上愿意告知,便会通过苏公公告知皇后娘娘,若是不愿意,皇后也娘娘知道臣妾为何不说,也定然不会怪罪。 但这个答案,皇后娘娘似乎并不满意,很快便派人送来了一匹布,要呈现连夜秀出第二日便制成寝衣送过去。 臣妾脸上有伤,无法熬夜做绣活儿,又担心皇后娘娘着急使用,便派人送去了绣房。 在晚间请安之时,也派照水过去向皇后娘娘请罪。 当皇后娘娘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认定臣妾不够敬重中宫,所以便惩罚臣妾抄写宫规。” 陵容本是故意提起,此时却又要假装并不委屈,“想必是这奴婢在传达意思的时候不够准确,再加上她的性子有些急躁,也难免与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产生冲突。 这一切都是臣妾的过错,所以抄写宫规一事,臣妾一定要认真去做才是。 将自己没有记住的,或者是做的不好的,都趁着抄写宫规的时候一一记住,一一改过。”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脸上的伤还需要养,宫规还是寝衣之类的都不需要做。 好生养着脸上的伤,等完全恢复了再恢复给皇后的请安吧。” 陵容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这些女儿家的事情,在皇上眼里都是小事儿,他只要听的不耐烦,就会一句话揭过。 她抬头向照水眨了眨眼,露出个十分俏皮的笑容。照水也十分开心,回应陵容一个笑脸。 “至于朕自己的事情,过几日朕也会与皇后说明,你就不必在其中参与了。” “臣妾明白。”陵容答应的很快,但皇上服药的事情,她也并不想就此放弃。 “皇上,请容许臣妾再多问一句,您服用的药物来源果真安全吗?”陵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臣妾见皇上那般着急去永寿宫,便也猜测到了药物是婉贵人给皇上的。 臣妾知道皇上十分宠爱婉贵人,但她是甄家的人,父母流放途中双亡,自己又在宁古塔那苦寒之地受苦许久,甚至不能生育。 臣妾着实有些担心,她会把这些苦难都归咎于皇上,更是担心她所提供的药,会对皇上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只听啪的一声,皇上已经将手中的蜘蛛摔在桌上,陵容的话就此被打断,她知道皇上生气了,立刻便蹲了下来向皇上认错。 “婉贵人对朕爱意之深切,是你无法得知的。日后不要说这些搬弄是非的话,婉贵人年纪轻,听见之后不知道要伤怀多久。” “既然皇上这样说了,臣妾便也放心了。”陵容垂着头,掩饰着眼中嫌恶的眼神,“甄玉……婉并非甄嬛,二者之间确实有诸多的不同,对皇上的真心也定是日月可鉴。 那臣妾便不多加烦扰皇上了,立刻便回宫休养,并不会耽误给皇后娘娘的请安。” 皇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陵容立刻便抬起身离开,她带着照水行色匆匆,途中便遇见了苏培盛。 “娘娘怎么走的这般急,奴才这壶茶才刚刚煮好。” “与皇上略提了提婉贵人,惹了皇上不痛快,所以走的也着急了些。” 苏培盛捧着茶,一听见婉贵人便皱了眉头,“娘娘从那日的情形应该猜出来了,皇上服用的药物正是婉贵人提供的。” “本宫确实猜出来一些,因此才向皇上提起的。但皇上十分相信婉贵人,也相信那药对他的身体没什么伤害。 本宫多次劝慰,叫皇上将那药给太医院的御医看一看,但均被皇上搪塞,只怕是……” 陵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待此事她着实无奈,皇上这一条路走到黑,任谁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他的想法。 “其实奴才也觉得那药并不好,”苏培盛略做犹豫,还是开了口,“皇上每次服用之后,情绪都十分亢奋,留宿永寿宫更是一夜之间叫水多次,正是房的人多次劝阻都没有任何作用。 甚至整晚都没有一个完整的睡眠,常常在永寿宫中秉烛批改奏折。 但叫奴才奇怪的是,皇上第二日上早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困倦或者疲惫出现。 直到当日的午时,才会突然困倦,偶尔会睡上一个多时辰不醒,醒来之后也没有丝毫胃口,四肢百骸也会传来阵阵疼痛。 奴才将太医叫过来多次,太医也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皇上醒来之后不久,往往就会再去永寿宫见婉贵人,然后继续服用那种药物,这种情况循环往复,十分骇人。” “其实本宫有一件事一直觉得奇怪,”陵容眼看着苏培盛将茶水交给小厦子,一行人转而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继续交谈,“婉贵人是从宁古塔回来的,与披甲人为奴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寻找什么珍惜药材。 这样能帮助皇上的药物,她究竟是如何得来的呢? 不瞒苏公公,一开始本宫怀疑的其实是恒郡王,毕竟他游历祖国大好河山,很可能遇见过一些隐居的医家圣手。” “原来……这就是娘娘叫奴才关注恒郡王的行踪的原因。” 陵容点了点头,但很显然,恒郡王进宫虽然次数不少,却与皇上服药的规律并不吻合。 “可是婉贵人,她从前那样的情况,这药究竟是如何得来的呢?苏公公,你对这些事情,可知晓一二?” “这……”苏培盛少有的迟疑起来,他既没有摇头,也没有斩钉截铁的说自己不知道。 见他这般模样,陵容自然清楚,这苏培盛知道了一些秘密。 “既然奴才已经再三发誓要忠诚于娘娘,这件事便也不能再瞒着娘娘。” 思虑再三之后,苏培盛终于开口,“一开始奴才也不知道这药来自何处,但因为皇上被娘娘阻拦,不能去永寿宫服用药物。 皇上便派着奴才,悄悄去一次永寿宫拿药。 但因为婉贵人被禁足,这药已经没有任何存货了。” “你的意思是说,婉贵人手中的药是从宫外拿的。” 苏培盛点了点头,“不仅是从宫外拿的,还是从一个娘娘也知道的人手中拿的。” “本宫也知道的人?” “奴才说出这个名字娘娘一定觉得十分惊讶。”苏培盛没有过多卖关子,而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能听见方才压低了嗓音,缓缓地吐出了沈自山三个字。 “什么?竟然是他。” 苏培盛缓缓点头,用眼神示意陵容低声一些。 “本宫看皇上真是糊涂了,沈自山是什么人,她可是惠贵人的父亲!惠贵人与温太医私通,腹中的孩子掉了,她自己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沈自山对于皇上不可能没有一丝怨恨,如今又怎么能相信他带回宫中的药物呢?” “这就要牵扯出另一件事儿了,”苏培盛再次叹气,但心中却因为这件事甚至有些想笑,“其实,惠贵人并没有死。” 这件事儿陵容早就知道了,但是面对苏培盛还是假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就连声音也扬起,“你说什么?” “娘娘,我们还是低声一些。您没有听错,惠贵人并没有死,而且如今就在宫中。 正因为惠贵人在宫中,皇上才敢放心大胆的用沈大人的药,有这样的筹码在手中,沈大人绝对不会生出二心。” “不会生出二心?” 陵容嗤笑了一声,沈眉庄明明可以在宫外享福,却被皇上重新抓回宫中,沈自山就算是十足忠君之人,也被这一系列的行为给弄得生了脾气。 也许他不敢谋朝篡位,但并不代表他不敢想办法要了皇上的命。 如果温世初还活着,甚至仍旧在宫中任职的话,陵容都不敢想象,皇上如今的身体会差到何种地步。 “难怪皇上只有在婉贵人那可以吃到这种药,这个主意,本宫甚至能想到是谁出的了。” 甄嬛啊甄嬛,你还是真是一个有手段的人,哪怕在宁古塔,也能把手伸进皇宫。 不得不说,她与皇上其实是同一类人,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利用身边一切可用的人或事。 无论是沈自山沈眉庄还是甄玉娆,都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帮她完善计划的甚至是皇上自己。 看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陵容都不如甄嬛了解皇上的本性。 这样聪明的人,还好一早就被送出了宫去,不然陵容与她斗起来,想必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娘娘,其实奴才一直觉得,这药并不好。可是奴才劝慰不了皇上,却未曾想到连娘娘都劝不动。”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本宫已经就此事与何太医聊过了,你我二人都不懂医术,所以给不出皇上任何有用的建议。 但太医不同,若是他们能研制出更有效的药物,或者能拔除皇上现在用的那种药的副作用,皇上一定会乐见其成的。” 苏培盛点了点头,但他此时并不抱有希望,毕竟皇上服用的药从来没有走出过永寿宫。 太医们拿不到手中,又谈何拔除副作用呢? “再过两日,皇上的身体暂且稳定下来之后,就会去查四阿哥的死因了。 晟妃娘娘,这后续的事情您都处理好了吗?” “看来你对本宫还是不够信任,药仍旧在你的手中,本宫又如何能动手呢? 如今皇后在宫中如日中天,前朝对四阿哥回归皇家呼声越来越高,本宫不信你想不明白,四阿哥之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第418章 一无所知 “娘娘的意思是……四阿哥的事情其实是皇后娘娘所为?” “苏公公这般聪明想必就不需要本宫多说了吧,”陵容叹了口气,故作庆幸地开口,“好在皇后娘娘先行一步,否则铸成大错的就是本宫与苏公公你了。” “是,是……”苏培盛哪里敢说自己根本不会去做这件事,反正如今四阿哥已经死了,就让晟妃认为自己会帮她动手就好。 “苏公公这般着急询问,究竟是担心本宫还是在担心自己啊。” “娘娘瞧您这话说的,奴才担心自己是人之常情,奴才担心您更是应该做的。” 苏培盛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久了,自然知道这些主子们想要听到什么样的话,所以他几乎不怎么需要过脑子,随口就能说出些应付陵容的话。 好在,陵容根本不在意他是如何想的,如今已经了解到了足够的信息,就可以想办法将那药掌握在自己手里,未来控制皇上也并非不可能。 只不过如今还有一件事情,陵容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苏公公,你可知道惠贵人如今在哪里?” “惠贵人如今身在冷宫,只不过那地方,皇上已经不允许其他人接近了。就算是娘娘您过去,也只会被人拦住的。” 陵容蹙紧眉头,许久之后才微微收敛,对苏培盛点了点头。 之后几天,陵容当真在承乾宫好生修养着,直到脸上的淤痕彻底消失,才重新恢复给皇后娘娘的请安。 只不过有皇上的吩咐,陵容并没有抄写什么宫规,皇后也并未在众人面前重复提起,似乎是不想驳斥了皇上的面子。 欣贵人还想以此为由刺上陵容两句,但是刚说了两句,便被皇后娘娘面色不善地叫了停。 “皇后娘娘,这样的风气是绝对不能纵容的。”欣贵人仍是有些不服气,她瞪着眼睛,“自己犯了错,就去找皇上说情,不肯认错也不肯检讨自己,长此以往,这后宫之中岂不是乱了套了。” “是啊皇后娘娘,晟妃手中还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样的人把持后宫,如何能让嫔妾们安心呢?” “这话说的倒是有趣儿,”陵容含着笑意,抬眼看了祺贵人,“这事说到底,根本就不是本宫的问题。皇上要求保密的事情,本宫如何能随意告知一个小小的婢女。 这件事皇后娘娘也表示了理解,还送来布匹用作抚慰,余下的布料还叫本宫帮忙缝制成一件寝衣。 皇后娘娘这样看重本宫的手艺,本宫自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那个叫绮云的丫头,竟然假传皇后娘娘的口谕,要本宫这个病重之人一夜之间缝制出一件花样繁复的寝衣。 这样高强度的缝制,就连绣房中的绣娘都无法完成,本宫又如何能够做到呢? 但是那绮云坚称是皇后娘娘要求的,而且皇后娘娘第二日一早就必须穿上这件寝衣。” 陵容终于将眼神从祺贵人脸上挪开,落在了皇后娘娘的脸上,“皇后娘娘,还请容许臣妾多问一句,第二日一早皇后娘娘穿上寝衣是要做什么事呢? 寝衣这样的东西,难道不是在夜间入睡时所穿吗?” 皇后娘娘的脸色未变,手却暗暗地握紧了,她勉强露出个笑容,“绮云笨嘴拙舌,对本宫的口谕传达的不够准确,本宫最开始的意思便是叫妹妹帮忙罢了,在时间上根本没有任何限制。 后来本宫也问过她,是因为在承乾宫求见之时,三番两次受到照水的刁难,方才一时气急说错了话。 这照水也是,本宫派去的人她言语讥讽句句针对,叫不知道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承乾宫住着的才是正宫皇后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听见皇后娘娘这样充满威吓的话,陵容仍旧淡然处之,她甚至没有起身行礼,“谁人不知,绮云如今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她来承乾宫,本宫也不得不给她几分薄面,便派着照水好言相劝,告知她请皇后娘娘去问苏公公,毕竟皇上的情况还是苏公公知道的更多。 但谁知,这小丫头是个气性大的,当即便在承乾宫中吵闹起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是皇后娘娘命令臣妾必须说出皇上的情况。 这趾高气昂的语气别说是对臣妾一个妃位了,就算是面对下面那些答应乃至官女子,都是不应当的。 皇后娘娘,您说……她这般冲撞,臣妾只是叫人责难两句,有何不可啊。难不成要依照着宫规行事,对她掌嘴二十吗? 若真是这般行事,绮云就要顶着红肿的脸颊在宫中行走了,这样的惩罚合理合规,但却叫皇后娘娘面上无光。 臣妾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皇后娘娘,如今您可还觉得是臣妾做错了?” “真是会强词夺理。”还没等皇后娘娘回答,欣贵人便哼了一声回应。 陵容嗤笑一声,连看都未看欣贵人一眼,“怎么,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刚刚本宫是在与皇后娘娘说话。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觉得自己可以代替皇后娘娘开口啊?” “除了那欣贵人,还能有谁。”夏冬春也跟着哼了一声,“知道的,是相信欣贵人尊敬皇后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欣贵人自诩是宫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呢。” “夏嫔!你勿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言乱语,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这个时候,你倒是提起规矩了。”陵容并不买账,立刻便出言呵斥,“整日在皇后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本宫看你这些规矩都白学了。 欣贵人,你故意代替皇后娘娘开口,有意说些挑拨之语,就算是罚你面壁,也是合乎规矩的。 但念在你是初犯,且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本宫便罚你抄写宫规十遍,你可愿意啊?” 欣贵人仍旧坐在原处,她并不言语,只是抬眼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陵容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不经过皇后娘娘的允许便开口惩罚妃嫔,所用的惩罚也是前几日皇后娘娘要求陵容做的。 这般下面子,皇后娘娘理应无法忍耐,但欣贵人故意抢话,“替”自己开口也是事实,皇后也想借此惩罚一二。 “欣贵人替本宫开口,晟妃替本宫施惩。从根本上来看,你们二人其实并无不同。 但念在晟妃也确实总有协理六宫之权,本宫便不多加惩戒。至于欣贵人对于宫规的抄写,便减一半吧。” 皇后娘娘都这般说了,欣贵人也知道自己这抄写是逃不过了,她只得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地向皇后娘娘行礼。 陵容罚也罚了,便再不开口,由着皇后娘娘说些什么敲打的话,反正她根本不会进去的。 如今她想做的就是去见沈眉庄一面,毕竟她着实好奇,那药的药方究竟是什么,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只不过前两日她便派人去冷宫附近打探了,发现确实如苏培盛所说,皇上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陵容自己也去过那附近,她站在高高的墙外,用尽了全力都没有听见里面传出一点声音,更别提关于沈眉庄的消息了。 但经过两日的修整,陵容倒也想出了三条路,一是想办法接近甄玉娆,二是叫弟弟凌琅接近沈自山,这最后一条路……便是派人去宁古塔寻找甄嬛了。 但若是皇上受了自己的鼓动,想办法将药拿给何桉鸣,倒是能省下不少力气。 只可惜皇上似乎从前已经给周太医看过了,所以一直没有再将药物交给何桉鸣,但他也确实听进去了劝解,最近几日一直都没有去过永寿宫。 但相应的,永寿宫的禁足也在今日请安时,由皇后娘娘宣布解开了,甄玉娆恢复了自由之身后,少不得要去养心殿走动,届时皇上能不能坚持下去不再服药,就是未知数了。 只不过陵容猜的错了,甄玉娆解除禁足之后,也未曾出来走动,甚至还用病重的借口向皇后娘娘告假,就连请安都不肯露面。 皇后娘娘倒是派人过去看望,但甄玉娆并未见人,只是用自己在宁古塔时的旧疾搪塞,连带去的太医都没能给她诊病。 而皇上听了这个消息,立刻便派人去了景仁宫知会皇后,告知她有周太医照顾婉贵人的身体,不必再请其他太医了。 皇上这番姿态,惹得后宫中人对婉贵人生了嫉妒之意,但婉贵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其他人再怎么瞧不上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找上门去。 但与众人不同,陵容却光明正大地找上了门,更叫人意外的是平时关门不见人的婉贵人这一次却让晟妃进了门。 两个人一同坐下,但婉贵人的面色并不好,根本不像外界所说是什么私底下的好姐妹。 虽然是陵容过来拜访的,但她坐下之后却一言不发,莲花端过来的茶她看都不看,只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手上新染的蔻丹。 婉贵人本还等着陵容开口,但左等右等,这人都打定了主意一般一言不发,她并非是甄嬛那般沉得住气的,犹豫一会儿还是先开口问陵容过来所为何事。 陵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婉贵人的屋子中看了一圈儿,她的眼神迅速地略过案上的狐尾百合,最终落在了莲花脸上。 “叫下人们都下去休息吧,本宫有些体己话,想和你私下里慢慢说。” 婉贵人狐疑地看着陵容,她可不信什么体己话,只觉得陵容不安好心。 但有下人在并不方便,更何况这个莲花也并不值得信任。 于是她没有过多迟疑,点了点头叫莲花下去候着。 照水自然也跟着下去了,如今厅内只留下陵容和婉贵人二人,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晟妃娘娘,如今只有你我,有什么话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吧。” 陵容似乎是终于看腻了自己的指甲,转而一个接一个地摸着手上的护甲,那样子叫婉贵人看了就心头火起。 “晟妃,您来永寿宫,不会是来给我看新你做的指甲吧?” “你与你姐姐倒是不同,她与我或者是与宫中其他人说话,都不会这般言语讥讽的。” 婉贵人皱紧了眉毛,她没想到面前这人开口就是提起长姐。 虽说长姐并没有说过晟妃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宫中发生的那些事情,与这个晟妃肯定是脱不了关系。 尤其是那个可怜的孩子,与晟妃宫中的林麝有很大关系。 婉贵人也因此,对陵容印象并不好,她沉了一口气,“晟妃娘娘若是来叙旧的话,便请离开吧,我并非钮祜禄氏,与你也没什么旧能叙。” “瞧瞧,你与皇上倒是相似,一提起甄嬛就心里发急,连嘴上都失去了分寸。” 婉贵人心中越发不耐,她并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结,因此只是瞥了陵容一眼,便端起茶慢慢地用上一口。 陵容也并不觉得没趣,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婉贵人,“你与她完全不同,皇上竟然给你了婉字为名,当真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与死去的纯元皇后长的十分相像,不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晟妃娘娘,您可以收买那么多人,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吧。” 婉贵人向来直来直去,不喜欢的人便也给不了什么好脸色,“如果晟妃仍是不肯说出来意,就别怪我送客了。” “本宫进门之前不就告诉你了吗,”陵容的视线从自己的手上挪到了婉贵人的脸上,她略眨了眼,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容来,“关于你姐姐的计划,本宫已经都知道了。” “计划?我怎么不知道我那个姐姐有什么计划,她已经嫁给了果郡王,难不成还不知足吗?” 婉贵人是打定了主意不提甄嬛,她哼了一声,将甄嬛的名头直接挪到了浣碧身上,“晟妃娘娘,您该不会是在故弄玄虚,想从我这儿套些话吧? 但您只能败兴而归了,我刚刚入宫不久,对从前住在这永寿宫的钮祜禄氏,一无所知。” 第419章 药引子 “何必假装不认识呢,难不成姐妹亲缘也会因为权势地位而淡薄吗?” “晟妃娘娘,我们姐妹之事,不需要外人置喙。” 婉贵人不愿意提起,陵容便也不再多说,她语气平淡,“皇上清醒之后不久,便要赶来这永寿宫,问过之后才知道,是为了来你这里用药。 对于这药,本宫着实好奇,便想来看上一看。” “既然是想看药,又何必拐弯抹角,反复提起甄家与我的姐姐呢?” “那是因为,我与你的姐姐也曾姐妹相称过,如今见到模样与她十分相似的你,自然而然便提起了往事。” “你们二人之间的往事,我并没有听说过是什么姐妹情。” 陵容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毕竟就算是甄嬛本人坐在这里,他也不会知道陵容说的姐妹情其实是上一辈子的事儿。 只不过那所谓的姐妹之情中掺杂了多少其他,就连陵容自己都已经不清楚了。 “既然婉贵人对于药物这件事没什么遮掩的意思,可否拿出来给本宫看上一看啊?” “晟妃娘娘想看,那便看吧。”婉贵人猛地站起身来,她轻移脚步站在了陵容面前,目光从高处落在陵容脸上,深深地注视了好一会儿。 那眼神十分专注,但其流转的神色,即便是陵容也看不透。 陵容本以为婉贵人走近是为了给自己看那药物,却未曾想到,下一刻婉贵人就开始宽衣解带,在陵容震惊的目光中她已经将脖颈间的龙华取了下来,氅衣上的盘结都解开了。 这一系列动作将陵容吓了一跳,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下意识抬手遮挡自己的眼睛。 “婉贵人你这是在做什么,怎得突然就在本宫面前宽衣解带了?” “晟妃娘娘,你不是要看药吗?”婉贵人的语气十分淡然,她此时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陵容,“我若是不宽衣解带,你怎么能看到皇上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的药物呢?” 陵容透过指缝抬头看了一眼,见婉贵人终于停下了动作,才将手掌放了下来,“你明知道本宫说的药物不是你,却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叫你自己在人前丢脸呢?”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是晟妃娘娘不出去胡言乱语,我就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况且,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能评价我的,也从来只有我一人罢了。 哪怕你是身份尊贵的晟妃娘娘,哪怕是当今的圣上,都不能给我的思想设限。” 婉贵人的手指再次放在了盘结之上,作势就要继续脱衣服。 “婉贵人,”陵容还是叫停了她的动作,“若你继续这般行径,本宫只能依照宫规行事了。” “宫规?我在自己的宫中,更换自己的衣物,到底违反了什么样的宫规呢? 更何况是晟妃娘娘你要看药的,如果您不打算看了,直说便是。” 陵容看到了婉贵人眼中的挑衅,她微微眯起双眼,也不在意婉贵人这般行径,她点了点头,向后靠在椅子上。 “在他人面前肆意宽衣解带,引起他人恐慌,若非精神失常者,恐怕也做不出来这种行为吧。 那本宫以你得了失心疯为由,将你送进冷宫幽居治疗也并无不可。你也不必担心在冷宫孤独,毕竟惠贵人就在冷宫之中。 但本宫思来想去,既然你坚持要给本宫看所谓的药物,那本宫也不好推拒,看过之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那么婉贵人,你请吧。” 陵容一抬手,干脆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次轮到婉贵人开始迟疑,她的手指搭在盘结上,半晌都没有动作。 “你怎么知道惠贵人在冷宫之中。” “我怎么会知道?”陵容含着笑意,手指点了点婉贵人,“因为你啊,因为你给皇上服用的药物,因为你是甄嬛的妹妹。” 婉贵人仍是想不透,她的眼神之中透出了些许迷茫,叫陵容很轻易地便捕捉到了。 “因为本宫去宁古塔看望了甄嬛,她多聊了聊皇上的身体和宫中的事情,自然而然便了解到你们之间的秘密了。” “你说什么,你抓了长姐!” “这可是在皇宫之中,本宫劝婉贵人还是注意着身份尊卑。”陵容含着笑意,示意婉贵人坐回原位,“正因为和甄嬛聊过,本宫才来到你的宫中,看看那种药物。 但你不肯说实话,还妄图把自己当成那个药物展示给本宫看。你是打量着这宫中都是傻子,能够随意搪塞和摆布吗? 其实就算是你不说,本宫也有办法得到那药物的配方,毕竟有你的姐姐在手中,她一定会知道一些消息的,本宫说的没错吧。” 婉贵人快速地眨着眼睛,她在十分快速地思考,分辨陵容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只不过她入宫之后,一直都没有什么人脉,皇上对她的把控十分严格,她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向外界传递消息。 但入宫之前,她们已经与沈自山有了联系,按道理来讲,姐姐应该在沈家的保护之下了。 只不过姐姐在宁古塔是皇上吩咐的,所以沈家也不可能将姐姐带走,这样一来,晟妃确实有可能派人去宁古塔接触过姐姐。 而且凭借着晟妃如今的权势和地位,躲过皇上手底下人的探查,安插人手在姐姐身边监视也十分轻松。 可是…… 婉贵人咬紧牙关,就算姐姐真的被抓,自己也不能给出药物的配方,万一这晟妃身边的女医是杏林感受,岂不是要便宜那个害死父母的老皇帝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咬紧牙关,就算晟妃知道了一切,自己也要装死装到底。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请晟妃娘娘自己去询问吧,”婉贵人重新系好自己的盘结,将龙华也重新佩戴整齐,“皇上来永寿宫用的药,只有我这一种,至于其他的,我并不知情。 晟妃娘娘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而已。” “说的倒是有趣,”陵容也不恼,她托着腮,眼神落在婉贵人的龙华之上,“难不成婉贵人就是皇上用药的药引子,难怪每次皇上来过之后,都会与婉贵人折腾一夜。 第二日一早,还能神清气爽的去参加早朝,未曾有过丝毫疲惫之色。 用身体做药引,不觉得自己太可怜了些吗?” 婉贵人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女子立于世,爱护身体自然无错,但身处地狱,被迫伤害自身也是为求生存。 在这深宫之中,其实晟妃与自己也没什么不同,不过都是皇上捏在手中的玩物罢了。 但自己与晟妃可不一样,皇上这样的人,就该尝尽最痛苦的折磨死去。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牺牲一下自己也无妨,待这个狗皇帝死了,又是新的人生和未来了。 “被迫进宫的是我,被迫服侍皇上用药的也是我,该可怜的是我的遭遇,而不是我的决定。” 婉贵人坐回了椅子上,她灌了自己一口茶,“皇上如今在用药,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晟妃娘娘知晓也实属正常。 但你居然能知道惠贵人在宫中,看来你私下里也下了不少苦功,若是不想我将此事告诉皇上,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想着对我的姐姐下手。 否则就算是拼上一条命,我也要拉你一起死。 你幼时养在后院,年长养在后宫,各种阴谋诡计看过不少。” 婉贵人从袖口摸索,很快便拔出一把刀锋雪亮的匕首来,“但晟妃娘娘一定没有看过匕首刺进身体,也没看过拔出之时喷溅的血液吧。 若是你继续借此生事,我不介意方面让你尝一尝被一刀毙命的滋味。” “是吗?”陵容并没有被婉贵人的话给吓到,她立刻便起身,快步走到了婉贵人面前,“拿着一把没开刃的匕首,就敢恐吓本宫,你与你那个姐姐确实完全不同。 你够聪明,但真的不适合后宫这样的环境。本宫好心,便多告诉你一句——后宫之中过刚易折,刚柔并济才是长远之道。” 陵容抬手,护甲轻轻敲在匕首的刀刃上,“我不会贬低你的决定,更不会看低的你的人格,但后宫就是吃人的,你不想遵守规矩,就要有相应的权利。 但你如今有什么呢?一条不怕死的烂命,一种不知成分的药物,以为是为甄家和自己讨回公道,实际上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若是沈家真的能给你们什么助力,甄嬛又何苦在宁古塔受苦。 而且沈眉庄自己还活着,她为何不做那个药引,去害毁了她一生的罪魁祸首呢?为什么偏偏是你,你有没有想过?” 陵容把那匕首按了下去,才转身坐回了原位,“而且,本宫只是想看看那药罢了,也不会打乱你们的计划。” “晟妃娘娘说笑了,根本没什么计划。而且皇上服用的药物,周太医早就看过了,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还请娘娘不要胡言乱语,传出去只会损害我的名声,我可不想因此而被皇上怀疑,失去了恩宠。” 看来两个人今日确实是达不成一致了,但是婉贵人也隐晦地承认了自己是用身体当药引辅助皇上用药,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医,许是能查出一些苗头来。 但这信息也有些过于私密,只能叫照水与小池子作为中间人,告知何桉鸣与卫临了。 “既然这药物这般安全,本宫便也不多问了,你的身子还没有养好,平日里还需要多养一养。 看你这般在意恩宠,想必没有几日,便会引得皇上前来吧。届时升个位份,想必也不是什么问题。 若是能够同为妃位,日后还要请婉贵人多多照应本宫呢。” 婉贵人并未回话,她默默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匕首,那凌厉的模样,看起来倒是与叶澜依有几分相似。 也不知道叶澜依如今如何了,不缺银子还养只猫,日子可能比宫中还要自在许多吧。 “娘娘,”照水见陵容出来,立刻便迎了过来,“莲花并未得婉贵人的信任,因此取到那药也并不容易,但是之后她会多注意,想办法得到一些。” “也是难为她了,”陵容点了点头,随即便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有没有必要得到这药,我们手中的筹码不少,其实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有备无患吧,娘娘,”照水对于陵容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实感,“其实在您的各种干预之下,皇上早就没有什么选择了。 而且……如果您想,其实八阿哥也是有机会的。” “不瞒你说,有时候本宫会觉得,攸宁也挺好的。”陵容眼神看向了远方,“她记性好,什么东西学起来都很快,弘昱与她全然无法相比。 五阿哥为人阴郁暴躁,三阿哥亲近皇后,其实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不只是皇上,就连本宫都觉得,皇上的儿子太少了些,选个合心意的都不容易。” “其实奴婢也觉得攸宁公主最适合,皇上也十分喜欢公主,皇权落在女子身上,也不无可能吧。 这样一来,娘娘也不用担心公主要远嫁了。” “说的容易,做起来哪有那样简单,”陵容拍了拍照水的手,她也无数次设想过攸宁成了女帝的模样,但最终还是缓缓地压了下去——先铲平余下的障碍,之后再做选择,其实也来得及。 “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皇上已经知道了,四阿哥之死再加到皇后娘娘身上,就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后的懿旨,也不会有办法保住皇后娘娘了。” “这两日富察夫人也常递拜帖进来,娘娘,您说要不要见上一面。” “见一见也好,他们也是爱女情深,担心恬嫔在宫中受苦。 本宫见一见便能顺势为恬嫔开口,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也能与富察夫人添油加醋,说一说皇后娘娘的恶行。 前朝关于皇后的传言再动一动,就足够迫使皇上对皇后出手了。” 第420章 富察夫人 在陵容松口之后,富察夫人便真的进了宫中,她先去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说的还是从前那些话,想要看一看恬嫔。 皇后自然也同从前一样,并不同意她想要看望恬嫔的要求,甚至还对其呵斥一番,叫她认清恬嫔与富察大人所犯的错误,不要仗着皇上恩德,跑来宫中反复为难于自己。 富察夫人被训了一个灰头土脸,从景仁宫出来的时候,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若是身处他们富察家的后花园,想必早就怒斥出声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的女儿还拿捏在别人的手中。 若是心存不满或是有所反抗,只怕女儿在宫中的日子更加难过。 因此,富察夫人也只能忍着怒气,甚至还要给送她出来的竹息赔个笑脸。 这般窝囊的模样,叫富察夫人身边的小丫头都看不下去,她看着竹息走了小声嘟囔着替主子骂了好几句。 富察夫人也借着教训小丫头的机会,阴阳怪气地在景仁宫门口说了好一会儿。 其实这样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作用,竹息听了也不会与皇后娘娘一字一句地回禀,但是也算是个发泄的方式,富察夫人终于勉强平静了心声。 接下来她还要拜访陵容,带着怒气去可不好。 两个人整理好了情绪,方才去了承乾宫的方向,远处跟着的竹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一路悄悄地跟着。 这一切事情富察夫人当然不知道,但陵容却早有准备,毕竟皇后娘娘做什么事情都会留有后手,不可能不派着眼线看着富察夫人,直到她出宫。 于是陵容并没有选择小心翼翼的私下见面,而是提前出了门,以便“刚好”在承乾宫的门口见到富察贵人。 “给晟妃娘娘请安。”富察夫人说着,便要蹲下行礼。 “富察夫人不必多礼,您可是来宫中看望恬嫔的?”未等富察夫人行礼,陵容便直接叫了起。 “不瞒娘娘说,皇后娘娘并未同意我去看望恬嫔娘娘,如此一来只能先回府上了。” “恬嫔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皇上的首肯皇后也不敢轻易放她出来,所以与其叫您来宫中探望,不如叫富察大人在前朝努力。” 富察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也露出了无奈之色,“前朝局势复杂,远比想象中还要困难许多,对于恬妃的帮助也是微乎其微。” 陵容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劝慰,她与富察夫人又寒暄了两句,便邀请富察夫人去承乾宫的正厅坐一坐。 一行人缓缓消失在了竹息的眼前,她无法继续监视,便快速离开了,将此事告知了皇后娘娘。 “娘娘,后面跟着的尾巴离开了。”照水上前,悄悄在陵容耳边说着,“您猜的不错,确实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 “无妨,这宫中的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皇后的监视,若是不派人跟着富察夫人,才会叫本宫觉得意外呢。” “但娘娘……这会不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不会的,富察夫人过来也不过是想叫本宫帮忙求情罢了。 富察夫人走了之后我们便去养心殿,皇后娘娘就会知道富察夫人找我们所谓何事了。 但她不会想到,其实我们是想让富察夫人帮我们做事。” 照水点了点头,她下去为富察夫人端茶,陵容则进了正厅,与富察夫人叙话。 “其实不需要夫人多说,本宫自然会为恬嫔在皇上面前美言。 在本宫刚入宫之时,恬嫔帮了本宫不少事,如今,为他向皇上求情也算是偿还一二了。” “晟妃娘娘,有您这句话妾身便安心了。” “这件事您应该也听说了,是在皇上昏迷期间发生的,在皇上醒来之前恬嫔便被降了位禁了足。 故而虽说是冲撞了皇上,但实际上皇上对此事并不知情。 叫本宫也觉得惊讶的是,皇上醒来之后也并没有将恬嫔放出,这其中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不瞒娘娘,恬嫔虽然性子娇纵,但从来不会在大事之上犯糊涂。 因此,她绝对不会做出不敬皇上之事,这其中定是有人故意污蔑。” “污蔑……富察夫人可有怀疑的对象?” “如今能怀疑的只有那一人罢了,只不过她拿皇上搪塞,不肯放出恬嫔罢了。” “既然您知道是她,又何苦到宫中求她帮忙呢?” 陵容露出一脸不解的神色,瞧见富察夫人叹气,又开口安慰,“她膝下养着怀恪公主,皇上最多只是与恬嫔气恼一时,很快就会放她出来了。” “晟妃娘娘,您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不只是将恬嫔救出来,还想让她恢复原来的位分。 如果能像您和恬嫔从前计划的那般,将五阿哥养在膝下就更好了。” 陵容与恬嫔曾经计划抚养五阿哥,将其他阿哥一一打掉,最后坐到皇后乃至太后的位份。 这些事情富察家也是知道的,故而在此刻便再次提了起来,只不过他们如今并不知道陵容已经有了二心,不会全然为恬嫔考虑了。 “这确实是一直谋划的事情,但却没想到,遇到了皇后娘娘这个对手。”陵容故意叹了口气,“如今皇后娘娘将三阿哥接回宫中,四阿哥又离奇身死。 背后支持五阿哥的富察家在前朝被人弹劾,恬嫔在后庭被人暗算。真不知道接下来出事的,会不会是五阿哥。” “我们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所以才三番两次地递拜帖入宫,想要见一见娘娘。只可惜时运不济,与娘娘总是错过。” 富察夫人这言下之意,就是在问陵容是不是有意躲着自己。 “其实前些日子,本宫与皇上略提了恬妃的事情,皇上也答应本宫要好好考虑考虑。 但回到承乾宫后,就被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询问,最后还被罚了抄写宫规,缝制寝衣等。” 陵容满脸无奈,仗着富察夫人不知具体情况,便将事情因果尽数改了,落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 富察夫人对于皇后本就不喜,今日遭到训斥,更不会有多少心思分辨陵容说的是真是假。 就算她找人打探,也只能打听到陵容与皇后娘娘起了冲突这样的事情,与陵容所言出入其实并不大。 所以陵容并不担心自己的谎言会被拆穿,她叹息着说着皇后娘娘的势力之大,着实叫人无奈。 “在皇后娘娘的全力支持下,也许三阿哥能够重回皇上膝下,届时成为嫡长子,皇后娘娘的地位就稳不可破了。” 富察夫人被陵容引着,眉头越皱越深,显然是开始担心自己女儿的未来。 “若是叫皇后娘娘得逞,这宫中的日子只怕越来越难过了。娘娘,您与恬嫔可要相互扶持,这样才不至于孤立无援啊。” “夫人放心,本宫与恬嫔交好许久,自然会互相扶持着。 过两日,本宫会再去向皇上求情,尽快将恬嫔解除禁足,至于位份能不能恢复,就要看恬嫔自己了。” 言语之间,照水刚好将茶水奉上,陵容借着用茶调整了一下情绪,免得叫富察夫人察觉出什么端倪来。 “待恬嫔解除禁足之后,本宫会与她商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若是想顺利收养五阿哥,或者是辅佐五阿哥做成更大的事业,势必要阻拦皇后娘娘的计划。 只不过这件事儿做起来有些麻烦,所以本宫还需要与恬嫔仔细谋划才行。” “娘娘为恬嫔这般思考,真是她的福气。” “富察夫人言重了,这不仅仅是为恬嫔,也是为了本宫自己。”陵容对示弱这件事十分得心应手,面对富察夫人眼睑也能瞬间变红。 “若是恬嫔能到那个位置,本宫在宫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毕竟恬嫔为人宽厚,又喜爱孩子,定不会叫本宫膝下的两个孩子受到伤害。” “是啊,恬嫔确实是这般可靠之人。”富察夫人说起此事,面上都不见一点红色,似乎在她心中,恬嫔当真是这样的完人一般。 “三阿哥之事,我们自有考量,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富察夫人压低了声音,身体也凑了过来,“前朝本就有些风声,推波助澜一下,一定可以阻拦一二。” “这……真的可以吗?” “娘娘久居深宫,不懂朝堂之事也实属正常,不过娘娘放心,有富察家在,定不会叫你们的计划实行起来太过困难。” 陵容眨着眼睛,半是思考半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叫富察夫人忍不住再次开口,向陵容多解释一二,“这也是为了恬嫔的未来,所以并非是空话,娘娘放心便是。” “事关恬嫔,本宫自然放心富察家的动作,”陵容也顺势向富察夫人保证,“本宫一定会想尽办法,让皇上为她解除禁足的。” “那妾身便先谢过晟妃娘娘了,”富察夫人放心的笑了,她忙不迭起身,为陵容行了个礼,“那妾身便不多打扰了,留在宫中的时间有些久了,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知晓,定会借此为难娘娘的。” “那本宫也不多留了,照水,送一送富察夫人。” 照水开门进来,对着富察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者顺势起身,跟着照水离开了承乾宫。 陵容揉着额头,将杯中余下的茶慢慢喝完,茶杯见底之时,照水也送人回来了。 “娘娘,富察夫人已经离开了。” “她离开了我们也该想想办法,让皇上将富察贵人放出来了。” 照水收拾着桌上的茶杯,点着头应和着陵容,“娘娘,如果奴婢没有猜错的话,恬嫔娘娘降位的事儿,皇后娘娘应该已经告知皇上了。 如果皇上已经默许,即便您去求皇上,也不见得能将恬妃娘娘放出来。” “你说的不错,皇上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会知道前朝后宫发生的所有事情,皇后也会想尽办法粉饰,叫恬嫔被禁足降位一事变得合理。” 陵容揉着眉心,也在思考自己的劝慰能不能有些作用,“对于一个妃嫔来讲,降位和褫夺封号都是奇耻大辱,禁足这种都算是小事了。 况且,恬妃也确实禁足够久了,相信皇上也认为她已经深深反省了。” “这样说来还真有几分可能,娘娘您要今日就去为恬嫔娘娘美言吗?” “自然是今日,毕竟富察夫人就是今日入宫的。” 陵容含着笑意,她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簪子,“你将攸宁带来,让我们的小公主帮一帮忙,去和她的皇阿玛说想和怀恪公主玩了。” 照水应了一声是,她为陵容重新换了头上的发饰,方才去偏殿将攸宁给请了过来。 攸宁如今年龄也渐渐大了,性子却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见到陵容就额娘额娘地叫着,立刻就扑进了怀里。 “刚刚是练马术去了?怎得衣服都没换。”陵容拿了手帕,为攸宁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攸宁点了点头,热乎乎的手掌捧着陵容垂下的手晃了晃,“额娘,骑马真的很好玩儿,就是冬天好冷,温宜姐姐生病了,不能陪我玩。” “弘昱呢?”陵容反握住攸宁的手,笑着询问,“他怎么没有陪着你一起?” “弟弟忙着读书,皇阿玛叫他写的文章还没有写完呢。” “看你这个样子,你的文章已经写好了?” “那当然了!” 攸宁骄傲的仰头,作势就要去偏殿将文章带过来,但却被陵容握住了手,挥挥手叫照水去拿。 “额娘,您叫儿臣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额娘有一件事儿,想要攸宁帮一帮忙。”陵容握着攸宁的手,慢慢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诉了攸宁。 攸宁点着头,十分乖巧的将陵容的话听完,“所以额娘想要儿臣向皇阿玛诉苦,说这几日没有人陪儿臣玩,请皇阿玛带儿臣去找怀恪妹妹。” “攸宁真聪明,那可以答应额娘吗?” “当然可以了,不过……儿臣还有一个要求,事情结束之后,额娘要陪儿臣一起去骑马,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就算你不帮额娘做这件事,也会陪你骑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