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斋话》 第1章 日子该过还得过 素娥望着窗外,晌午的天依旧灰蒙蒙的,一连几日的春雨使得红枫镇寒意更浓,叫人冷的直不起腰来。不出五月就能见到肚子里的小人儿了,要不是怕对不起章家的列祖列宗,倒真不想再遭这一回罪了。 “陈妈。”素娥听到肚子里咕噜一声,想起刚才吩咐的事便喊道。 “怎么了二奶奶?”丫头茗儿闻声跑了进来,带进一大股子冷风。 “有讨债的追命呢这是,没个稳当样。”素娥抬手打在茗儿身上,劲儿不大,舍不得打这丫头,命苦的很。 茗儿也不躲闪,笑着扶着素娥,陈妈一再叮嘱过,这孕期里的女人气性大,指不定什么时候便给脸子看。 “我还没到走两步也要人扶的地步。”素娥缓步走进里屋,是有点费劲,六个月了。 “二奶奶,哪里不舒服吗?”茗儿将炉子里的火捅的旺些。 “没啊,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就看不得我好是吧。”素娥从炕桌上拿起一颗话梅含在嘴里。 “哪敢啊我。”茗儿俯下身将素娥的棉鞋脱下来,“二奶奶,您上炕把脚捂被子里,可千万别凉着脚,对孕妇可不好。” “一边待着去,好像你生过似的。”素娥抢白了句,“茗儿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年前我就向夫人说了你的事,也是该给你找个好人家了。” “别啊,二奶奶。”茗儿一听这茬,急的直跺脚。“就知道二奶奶您嫌弃我了,我知道自己手笨、脑子也笨,这么多年就您像我妈一样疼着我,我这生是您的人——”茗儿忙捂住嘴,不吉利的话可不敢说出来。 “得,一说给你找人家,就像怎么地了似的,什么人啊,你这是想叫我混着灰吃糖是吧。”素娥噗嗤笑出声来。 “您就是嫌弃我了,从年前就说这事。”茗儿低着带头,眼泪倒真是珠子做的,噼里啪啦的往身上掉。 “呦,还哭上鼻子了?”素娥拉过她的手,声音柔和的说,“你在我身边也不能长远,能不为你的事考虑吗?怎么说我也算是看你长大的。” “就不,我给您养老送——” “呸,就你嘴快,跟我这大肚子说这些。”素娥不痛不痒的在她手上掐一下,“就这么定了,到了夏就把你送柱子那遭罪去。” 听到柱子,茗儿立时满脸通红,抹了把眼泪嘴角边都带着笑。 “看你这思春的样,还老跟我这寻死觅活的呢,那心都指不定都跑哪去了。”素娥笑骂着,“快去看看陈妈,这弄碗稀粥都赶上去奉天城了。” 茗儿应道,却见陈妈慌里慌张的走进屋来。 “茗丫头去帮我把二太太的粥拿来,我这腾不开手了。”陈妈一手拎着个包袱,一手拿着报纸和书信,“把碗口封好,别端过来凉了。” “怎么了陈妈。”素娥往炕边挪下。 “二太太呦,外面可出大事了,大清国完蛋了。”陈妈说完这眼泪像开了闸的水哗哗的流了下来。 “我当什么事呢白白吓了我一跳。”素娥看着陈妈的样子倒是笑了起来,“您老倒是把东西放下,先来暖暖手。” “这么大的一个天下,没有皇上可怎么办啊。”陈妈颤着身子挪到炕墙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的陈妈啊,您老什么时候也操朝廷的心了啊,这宅子里的心还没操够是怎么滴。”素娥翻着放在炕边的信,将报纸搁置在了一旁,“咱们这老百姓啊,有没有皇上,谁做皇上,这一天天的日子该过还得过,油盐酱醋茶少了哪一味都不够活,这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没通透呢。” “是这个理,可就是心里面不舒畅,憋闷着难受。”陈妈擦着泪又重重的叹口气,“叫二太太您看笑话了。” “年三十儿前奉天府就送来了信函,这不过了十五老爷夫人就急着赶过去了嘛,还真当成去拜年了?”素娥看了看手里的几封信。 夫人临行前嘱咐过,除了署名北京城和奉天府的来信要善妥保管外,其他的就全权由素娥过目。 “这个包里是什么?”素娥打量起椅子上那个蓝瓷碗边颜色的包袱。 “还没打开,六子说都是给咱府上寄来的。”陈妈把茗儿拿来的吃食一一放在了炕桌上,“您先喝口粥,我夹了点雪里蕻和白萝卜丝,都点了些香醋。我去把这包抖落抖落去,都是土。” “这老太太,把这么脏的东西也拿到二奶奶的屋子,是存心的吧。”茗儿数落起陈妈来,“还老是告诉我们这注意那小心的。” “就你丫头片子嘴碎,我收拾不了你,看我怎么整小柱子。”陈妈也不饶她。 “二奶奶,你是不是从陈妈那听来的。”茗儿羞红了脸,冲着素娥撅起了小嘴。 “得,看我这老嘴说冒了不是。”陈妈笑呵呵的拿起包袱往外走,“二太太,这小妮子要成精。” “扑哧”下半口白粥喷了出来,茗儿忙去倒漱口水,这边素娥都笑出了眼泪。 第2章 睡个踏实觉 晌午过后雨便停了,清扫过的院子见不到一丝水迹。府里的下人们与其说勤快,倒不如说是被老胡调教的好。下人们背地里都叫他“胡老狗”,老胡倒也不计较这些口舌上的事。 酉时点卯,老胡给下人们训完话便去西跨院回二太太。老爷临行前把整个宅子安全大任托付给了老胡,这大膀汉五十出头眼不花,手不抖,吃嘛嘛香,十五路形意拳耍的虎虎生威。 “你个死老狗,寻思什么呢。”陈妈从月亮门出来差点被老胡撞上。 “老姐姐,我还真没注意到您。”老胡哈哈大笑,也就这老太太敢直呼自己了。 “小点声吧,你吃大力丸了啊。”陈妈忙摆手,手里的灯笼差点甩了出去,“二太太睡了。” “怎么这么早?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宋先生来看下?”老胡低下声来,一脸的歉意。 “倒是不用,许是今天雨停了她也感觉到身子乏。”陈妈回身将月亮门掩上,“都安排完了吧,后院那边也看了?” “我的老姐姐,叫您多费心了。”老胡扶着陈妈的胳膊慢慢的往外院走。 “哎,现在世道也真是乱的很,这宅子中的老少娘们我都是看着长大的,哪有不惦记着的,我是老了,不中用了。”陈妈叹口气,“看着素娥遭这份罪我也真的是不忍心。” “看您,怎么又叫她素娥。”老胡说道,“您是不知道,今天未时少爷又犯病了,我是实在不敢告诉二太太,怕她知道了难受啊。” “也不知造了什么孽,那么好的孩子会有这个难。”陈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也不是哭的事,走吧,柱子娘烧了几个菜,您和我喝两盅去,省的一个人又该瞎寻思。”老胡笑呵呵说道。 “嗯,都安排完了就行。”陈妈抹了把眼泪,“你和柱子娘就这样了?哪天办了吧,我就不信你这腰杆子就永远不佝偻?” “哎,我听老姐姐您的,等柱子和茗丫头婚事办完了我就和夫人说去。” “等你说啊,黄瓜菜都馊吧了,夫人说了叫你们自己选日子,柱子娘也是个苦命人,倒便宜你了,四十几了她?”陈妈问道。 “没到四十呢吧。”老胡拍了下大光头。 “明天派个人把镇上的李嫂找来,那娘们的针线活没得比,我准备给柱子娘和茗丫头做两身新衣服。” “得令。”老胡的心头暖的不得了,这老姐姐想的极为周到,成亲那天那就是我们的在室高堂了。 素娥将炕桌上的蜡烛挑亮了许多,要是点着电灯又该招来茗丫头了。外屋今天倒没看见亮光,那小妮子的鸳鸯枕套估计是绣差不多了,成天这掖着那藏着,其实早把她那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北京城恭王府寄来两封,落款处有老爷亲启的字样,素娥小心的将信件放在炕桌的夹层里,有点沉貌似里面不止是几张纸片,也不多加考虑,总之老爷回府后完璧归赵即可。 老太太那边寄来三封,随手启开一封,里面不过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信里还提及到素娥,要夫人多加照顾,大家大业的没个主事的后嗣可不行。素娥看后轻轻的拍了拍鼓胀的肚皮,里面的孩子似乎早已经睡熟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还有一封由上海发过来的,素娥拆开信封一股子墨香散了出来。信上的字迹工整端正,自己也不认识什么字体,看着倒像报纸上的字样。 “吾兄: 多年未见,特前来拜见长兄长嫂,匆忙中未曾带上拜礼,望见谅。信寄出小弟方登船,然南北局势动荡,恐路途上会有所耽搁,预将正月底到府,勿挂念。 弟:源” 素娥心想,这便是四爷章清源了吧,老太爷提起过有个自幼上山修行的个小儿子,莫不是他?对了,陈妈拿的那包袱又是谁送过来的?没弄明白怕是甭想睡个踏实觉了。 素娥唤来茗儿叫她去找陈妈,没一会屋外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您先含几片香叶,我都说了什么事也没有,看您急的。”是茗儿的声音。 “行,行,听你的。”陈妈低声说道。 “怎么了陈妈,莫不是睡下了?”素娥招呼着,“进来吧,哪有那些个说道。” “这人上岁数了没那么多的觉了。”陈妈笑着走进来,站在门边没有动。 “快上炕来暖和暖和,夜里凉。”素娥把炕桌挪了下。 “您可别起身了二太太,吃了两盅酒,一身的酒气别染了您鼻子。”陈妈不好意思的说着。 “我哪会嫌这个啊,我会喝酒还不是你教的,没事没事,快上来有点事问你。”见陈妈坐在了炕边,又继续说,“我这性子也是急躁,要是现在不问清楚这晚上也睡不踏实了。” 不多时陈妈从外面拎着那个蓝瓷碗边颜色的包袱进来。素娥将包袱打开便看见一张草纸。 “衣物、书册及木匣皆交于章府源爷。” 素娥一愣,按纸上所写这包裹敢情是有人专门送来的。衣服,简本,木匣都在;这匣子开启处贴着两张黄色封条,看样子也无破损,木匣精致的很,紫檀色的面上雕刻着云彩卷,在几个边角处还包裹着银色的边,摸了摸似乎真是银子做成的,大户家的公子就是爱搞一些古怪。 看着眼前的包裹还真是这源四爷的,素娥也是静下心来由着困劲倒头便睡。 第3章 这身子经不住折腾啊 素娥呼吸急促起来,憋闷地越发喘不过气来; 房中好黑怎么连一丁点的光亮也没有,素娥忽地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那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能看到那白色的眼底流出的一丝丝鲜红的血水;素娥想要睁开眼睛瞧个仔细,可那眼皮子上似挂着千斤坠一般。 耳畔猛地又传来噼里啪啦风拍窗棂的声音,响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呼呼的风声震得耳膜丝丝的疼,似乎是几十双手轮番不停地拍打着窗子;在那重重的声音中隐约传来一声声哀嚎哭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茗儿在哪?陈妈呢?素娥大声喊起来,用尽力气捶打着炕面,能感到自己的呼喊声中已带着哭腔,大滴的泪珠顺着眼角不自觉的流下来;怎么都不应声,莫非是自己声音小她们没有听到? 素娥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上似乎被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板”,蓦地一股浓重的寒意正缓缓地由脚往上窜,膝盖、大腿都在一点点失去了知觉, 素娥感觉越发喘不过气来,双手胡乱地抓着身边的东西,这是什么?手掌碰到了一个有棱有角,硬硬的,热热的的物件,霎时间一股热流从手掌快速蔓延至全身,大腿、膝盖的沉重冰冷的压迫感立刻亮的消失掉了。 素娥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布满了汗水和眼泪。房间里依然点着蜡烛,月光透过窗棂倾洒在东墙上。 “二奶奶您醒了?”茗儿正探头往里看,见到素娥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二奶奶,做噩梦了?” “给我拿碗水。”素娥口干的很,忙看向身边,被子旁竟是那个木匣。素娥想起什么忙借着光亮看,那两张黄色的封条依旧完好无损的贴着,刚才那热热的物件就是这个? 素娥将小木匣放在枕边,接过茗儿送上来的水碗便大口了喝下去。 “我刚才喊你了吗?就你进来之前。”素娥感到心里好受些,放下水碗看着惊慌失措的茗儿。 “我一直没睡,没有听到二奶奶您喊我。”茗儿忙说道。 “哦。”素娥脑中一片混乱。“那你进来是?” “陈妈过来问您睡了没,我这才过来看看。”茗儿懦懦的说着。 “怎么有事?”素娥心下一沉。 “嗯,那个——陈妈说少爷——少爷喊您呢。”茗儿生怕自己的声音刺激着二奶奶,吞吞吐吐的说着。 茗儿扶着二太太素娥出了门,陈妈、老胡和几个下人都在门外候着呢。 早春的夜格外的凉,看着天边的弦月素娥问了句,今天晚上刮风了没?陈妈一愣忙说,没,怕是头午的那场雨的缘故,晚上一丝风都没有。 出了西跨院顺着连廊便到了后院,这里原是两位小姐的闺房,自打嫁出去之后便一直空着,少爷那几年闹的凶这才将他搬到后院。 越往里走素娥就越想哭,那泪珠子也是不争气,一个劲的往出掉,用手帕捂着都不行,自己身上掉出来的肉啊。 老王两口子站在门外看到二太太素娥便上前施礼。 “别绑着少爷,叫二太太看到心疼。”陈妈低声说道。 “今—今天没绑着。”老王回着话。 “不是闹了吗?”素娥一边擦着泪一边急切的问着。 “没闹,什么也没闹。”王婆子摆着手,“就是——我才什么折都没有。” “就是什么?”素娥一愣。 “少爷突然喊起来,我叫上老头子一起过来看,二太太,这么多年我是头一次听得这么真切。”王婆着急的时候语速很快,“少爷他——我们进来的时候少爷正坐在桌子边哭呢,一边哭一边喊着娘,这大晚上的喊的真切着呢。” 素娥闻听推门就进,陈妈和老胡想要拦着的时间都没有,忙跟上怕二太太有个什么闪失。 “祺儿——祺儿——”素娥大声叫着,自己都感觉出声音变了调。 房间里很亮,大大的灯泡被固定在房梁最高处,屋里除了一铺大炕,一张木桌便是一条长凳,其他什么家具和摆设也没有;这桌子和凳子的四角被固定在砖地里。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异味,老王两口子勤快利索,毕竟是少爷的房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纵然上午少爷把大便都抹在了墙上。 少爷就坐在桌子看着进来的人,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祺儿——”还没等素娥上前,老胡一个箭步挡在了前面。 “二太太使不得啊。”老胡真不敢想象少爷会做出什么举动。 陈妈和茗儿忙扶住素娥,其他下人此刻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娘。”声音不大但是却真切的很,在场的人都感觉头皮发麻,八年了头一次从这个嘴里听到这个词。 素娥哇的哭出声来,身边人也都捂着嘴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掉,老胡这几个爷们眼眶子也都湿湿的。 “二太太啊,您可别动了胎气啊,这身子经不住折腾啊。”陈妈一边流着泪一边劝着,无论如何要控制住场面,这撕心裂肺的谁能受得了啊。“快,快扶二太太出去。” “祺儿——娘在这呢,你要和娘讲什么?我听着呢。”素娥好在身边的人扶着,要不都瘫倒在地了。 少爷并没有其他的举动,薄薄的双唇也只轻轻的动了下。老胡见少爷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暗叫不好,没等少爷起身,一把将他双臂钳住,“咣当”一声一把剪子直挺挺的掉在了地上,老王快步上前掏出麻绳将少爷的双手捆住。 “扶二太太出去。”老胡厉声说着,他是真不想叫二太太看到这一幕,做娘的谁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 素娥前脚出去,后面传来少爷嗷嗷的叫声,似犬吠,似狼嚎。 第4章 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得病的 德文正待关上铺门,章府的柱子急匆匆跑过来,宋先生知道出了事忙吩咐儿子德文取来药匣。 “二太太?”宋先生见柱子一个劲的摆着手,又问道“少爷?” “是——是三——三奶奶病了。”柱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没一会章府的马车便停在药铺门前。宋先生知道三太太淑媛体弱,这大半夜突然被叫去可别出了什么事。 马车驶出了青石板路又在碎石路上颠簸了片刻,夜晚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的响亮,宋先生下车时,陈妈和老胡早在侧门前等着呢。 “您可来了宋先生。”陈妈打着招呼,不等宋先生询问便自顾说起来。“晚饭后三太太就说不舒服,刚刚突然就哇哇的吐起来。” “吐出什么东西没有?”宋先生问道。 “吐的都是绿豆色的水。”陈妈边说边引着着宋先生往东跨院走。 “宋先生。”素娥挺着肚子在院中也等着呢。 “二太太。”宋先生俯身施礼。 “陈妈都和您说了吧,这大半夜的别闹出什么毛病来。”素娥的脸色不太好,皱着双眉。 “不碍事,不碍事。”宋先生忙说,“您就别跟过来了,有陈妈在就好,正好来了,一会我给您把把脉。” “夜里凉,茗儿先扶太太回去,不打紧,有宋先生在。”陈妈接过话。 素娥知道光着急也不是办法,今天晚上也就甭打算睡个安生觉了。虽说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得病的,可这麻绳专挑细处断,三太太淑媛身子弱,就怕她出点什么毛病。这个妹妹性情随和,知书达理,典型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姐俩这几年的相处也是不错。 这家是难当的,府里上下几十口人,光想着油盐菜米这些事就叫人脑仁疼。早几年夫人就开始叫自己张罗宅子里的事,可毕竟有夫人操持着,自己只不过是个帮手,现下这才几天光景便受够了。 自打淑媛嫁进来,素娥就想着把管家的差事推出去,可谁想到三太太先后小产了两回,哪还有“闲情雅致”打理宅子里的事。 老爷夫人出去办事后,素娥就吩咐陈妈将做好的三餐给东西两个院送去,天天就别在用膳房吃了,就这么两个人人吃饭也不觉得香,可谁想到几天没见就出了个这么事,要说天气不好吃坏了肚子还是好办,三太太这要是有其他毛病我可怎么交代啊。 宋先生随着陈妈进了东跨院,院子里种着十几株腊梅,月光下粉嫩的梅花在白雪、青砖的映衬下倒觉得多了几分冰冷。 听到有人进院丫头春荷忙从里面迎出来,看着神情是焦躁的不得了。 “三太太好些了没?”陈妈问道,“还谁在里面照顾着呢?” “太太叫那几个婆子回去了,说是看着人多眼晕,刚才又吐了一回。”春荷掀起棉门帘让大家进来。“我去看下太太睡了没。” “太太醒着呢,要我扶太太出来吗?”春荷从里屋出来说道。 “别了,我去和三太太说下。”陈妈知道现在顾不上弄什么礼数了,太太的内宅不能随意进出,可这节骨眼上还是一动不如一静稳妥些,况且宋先生也不是什么外人。 见宋先生进来,三太太想要坐起来,手刚伸出被子就觉得一股冷风忽地灌了进来,喉头一紧忙用手绢捂住了嘴。 “不打紧。”宋先生见状从药匣里面取出一个灰白色的小瓷碗,“春荷,叫太太吐在这个碗里面。” 吐的不多,又轻咳了几声三太太感觉舒服了些。宋先生接过小碗用油纸将口封住随后放回了药匣。 宋先生给三太太把脉,见她脸上略有些青色,颧骨微红,唇色有些发白,许是刚刚吐过的缘故,呼吸的气息有些沉缓。 惊蛰的第二天,三太太淑媛就感觉身子发沉,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多平日也是喝些粥吃些清淡的蔬菜,这几天也吐过一两次,唯有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已呕吐了五回。 “肉食都吃的什么?”宋先生手指下触到的皮肤微凉。 “只吃了两次鲈鱼,两位太太都不喜好肉食,只是在汤里汆了些牛肉丸子。”陈妈回忆着,“宋先生,是不是和这些吃食有关系?” “貌似没什么关系。”宋先生微闭着双眼,脉象倒也显示不出什么。 “真是劳烦宋伯父了。可查出是什么缘由吗?”淑媛叹了口气。 “三太太,我要说您身子并无大碍,您可相信?”宋先生笑了笑。 “您的话我怎能不相信。”淑媛听闻可是安心不少,又问道,“可是我这个样子——” “您身子还未养好,依照脉象来看您是脏器受了凉,我这边有配制好的药粉,每日餐后搅在温水中服下,我再给厨子留个菜单按照上面的给您调养几日。”宋先生合上药匣,“您这身子现在不适合汤药,等体力恢复些再说。” “还会吐吗?”春荷急着问。 “吃过药粉定是不会。”宋先生将一纸包递给春荷,说道,“三太太睡前就把这个倒进香炉,只需要点点便可,这个能起到安神效果,睡的舒服了身子也会好的快些。” 第5章 说不通 素娥看到陈妈脸上多了些笑意,心中悬着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宋先生给素娥把完脉之后又将三太太的情况说了下。 “二太太。”宋先生在那不足两寸长的胡子上摸了摸,“三太太虽似着了寒凉,可从脉象上看却又不似,我得回去再仔细斟酌下。” “先生可否能说说,叫我心里也能有个底。”素娥听出了这话中有话。 “依脉象所看似乎是受了惊吓。”宋先生说道,“今日三太太呕吐多次,可房中一丝杂味都没有,纵是几日来吃了果蔬清茶,呕吐之物也会发出不同气味,我适才将三太太吐的绿水收了一些,还需回去再检验一下。” “可关乎性命?”素娥忙问道。 “暂时还不如此,但是找不到病根,依三太太现在的身子,只怕伤及脏腑便真不好医治了。”宋先生此时毫无头绪,“三太太两次小产使得身子较弱,眼下这情况也不适合用汤药治疗;再则三太太口弱,有道是药补不如食补,现在便是将体力恢复,这方面还得劳烦二太太费心。” 宋先生看到儿子德文还在灯下翻着书,显然还在等着自己回来,经这一番折腾宋先生也被弄得没什么困意,便催着德文去睡,自己则拿着药匣去了后堂。这改朝换代弄得人心惶惶,年前订的一批药材到现在也没有到货,怕真是指望不上了。 红枫镇身处关外内陆,百姓世代务农倒也安居乐业。光绪年间在钦天监监正建议下将此地划为奉天境下。 光绪十五年宋先生落户红枫镇,娶了妻生了子,子又娶了妻,对于这里的百姓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无论贫富贵贱均能等同视之,无钱之人往往是看了病还能免费拿几付药回去。这些年承蒙着章府的关照药铺生意一直不错,宋先生也算是“拆东墙补西墙”了,生意好些但钱财依旧没有攒下,百姓中的口碑倒是日渐增长。 章府虽是江南大户,但是府里的老爷夫人丝毫没有为富不仁之举。章老爷与宋先生甚是投缘,章老爷不仅出资将红枫镇东西、南北两条主道铺上了青石板,又在镇北的旧祠堂边建了个“悦文书院”,此番举动可谓是造福后世、功德无量,这也是宋先生敬重章老爷的最为重要的一点。 自从府上少爷得病之后,宋先生自知医术不精也是没少跟着掉泪,后来得知章夫人有意给老爷纳妾,便将“悦文书院”陈举人的女儿淑媛介绍过去,没想到章老爷和夫人、二太太都中意得很。 宋先生将药匣中的小碗取出,打开密封的油纸,里面的污物一丝味道也没有。回忆着此番出诊的前前后后,总觉得三太太的病况不似那般简单,从病理和医理上看都是说不通的。虽说这早春天寒,三太太身子弱沾染上寒凉也是情理之中,可这呕吐之物微绿无味,就是清水下肚复又吐出也是有味道的,自己从未医治过此症,倒是觉得这个症状哪里见过,自家也存着几本历代名医治疗疑难杂症方面的古书,相互对照希望尽快能查出个端倪。 一连几日宋先生足不出户,药铺的事也交给德文打理。章府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宋先生心里也踏实不少,但是依旧没有查出什么线索,算来留下的止吐药粉也该用完了,明天早上就去看望下三太太淑媛。 宋先生放下手里的书暗自伤神,这淀清之法也是检验术中最为高明且实用的了,可现今这碗中毫无沉淀之物,用银针搅拌之后也没有毒物痕迹。 银针——银针——银针,怎么没有想起这个,宋先生忽地站起身,由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一本二寸厚的册子和一个皮袋子,总是觉得三太太淑媛的病情哪里见过,这册子是当年随同师傅给人诊疗时的记录,从师十五载总共也就记录了这一本,难怪自己一时不曾记起。 借着案头的光亮,眼前浮现出师傅那消瘦的面颊,银白的须发,以往的曾经霎时间涌在脑海中,宋先生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宋夫人闻声从里屋出来,看到自家的老头子哭的似一个泪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轻轻的走上前扶住宋先生的肩头,看到案上那本发黄的册子恍惚知道了些什么。成亲之时这本“天书”还供在祖师爷的画像前,莫非这老头子想起以前了?没有听他讲过,也从来没有问起过。 宋先生抹了抹泪水,心中感叹几十年来未曾再见过恩师,临行前师傅曾告诫过自己,下山之后不能向他人提及师从何处,更不可擅自回山探望,师徒缘分已尽。宋先生也是自成婚后便将祖师爷的画像连同这册子一并收藏起来。 夫人贤惠见宋先生情绪稳定下来,便拿来一碗蜜羹放在案上,夫妻多年也不便多说什么。宋先生嘱咐夫人先行去睡,自己还得斟酌下淑媛的病情,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叫她不必担心。 第6章 周天悬壶术 这册子上面所记病症皆为“癔病”。宋先生所知的“癔病”亦称为虚症,因七情所伤,郁怒不畅引发其病,皆因心、肝、脾三脏功能失调,又分肝郁气滞、痰郁窍闭、风痰脏躁数型,此病亦可转化为实证进行医治。可这记录所示“癔病”都是与鬼怪邪祟入体有关,其诊疗过程更似那修道之人在降妖除魔一般。难怪自己不曾记得这本册子,多年来自己哪里诊治过身染鬼物之人? 一篇一篇地翻看着记录,多年前的一幕幕如昨日般在眼前浮现出来。 下山前五年师傅便带着自己问诊各种杂症,期间惊讶咂舌的病案让人匪夷所思,那段时间里宋先生觉得师傅已经不是名医者,倒像是驱鬼降魔之人,虽然没有看到过请神做法,但是师傅嘴里念着的咒语,书写的符纸,再配上草药加以口服外敷却是将那些被折磨的苦主解脱出来。 五年间师傅只是叫宋先生随诊记录,也不就病例进行分析讲解,和从前教授方式截然不同。自己是知道师傅脾性的,只要是他老人家不说的事情,你纵是问了千遍也只会招来千遍的板子。 宋先生觉得自己愚笨,便将诊疗记录尽可能写的详细,师傅还会对其修改更正,更是会加以标注,并将所念咒语及书写的符纸写上,闲暇的时间里便会叫宋先生按照上面的样子多加临摹。 宋先生对恩师那是仰慕万分,可是记录上所载的手段却未曾上手一试,自己更谈不上有医治的经验,现在却也顾不上多想,只求能在这记录中有所收获。 案上的皮袋子只比手掌大些,上面绘着一个怪异的兽头。这是临行前师傅交给自己的物件,并叮嘱自己保存此物,留待日后可助你所不成之事。 皮袋子里有十枚长短不一的银针,银针的顶部系着颜色不一的线绳。这十枚银针便是记录里多次提到“周天悬壶术”使用的器具。“周天悬壶术”把人体内外各分五色,青、白、绿、紫、蓝用于体表,红、黄、黑、褐、灰用于内里。不同部位所用银针各不相同,对于辅助“癔病”的诊断尤为重要。 按照记录所示,要将系着紫色线绳的银针蘸上呕吐之物,插在盛满糯米的碗中,银针没入米中二寸;将病患的生辰八字写在黄色符纸上,将符纸烧成灰并置于三两八钱的清水中;口中默念“西起太阴,命主悬丝,晨观周天,天地借法,急急如律令”,将水缓缓浇至银针的周边,糯米便会呈现不同的颜色,通过这颜辨认病情并做诊断。这记录中对于糯米所呈现出的颜色也一一列举出来。 这诊疗之中须得使用病主八字?宋先生心道这红枫镇上的人皆知自己不会请神做法、占卜问卦之术,现下这索要八字怎和章府二太太张口?总不能说是看病下方子要用到这些吧。 宋先生一时竟没了主意。站起身来活动下筋骨,院中传来了几声鸡鸣,这才发现天都亮了,不管怎么样这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总算也是找到些线索。 第7章 癔病 素娥还未洗漱完毕,春荷一溜风的跑来传了个喜讯,三太太淑媛身子好些了,几日来按照宋先生的吩咐定时服药,现在已经能够起身下地了,这不一大早想要吃些米饭,还特意点了两道小菜。 “哎呦,这可是个高兴事。”素娥笑着对春荷说,“你叫上陈妈一同给三太太置办着,回头把我的早饭也拿到东院去,我和三太太一起吃。” 这边春荷出去,素娥便叫茗丫头抓紧着收拾,一会先去告诉小柱子给宋先生带个话,劳烦宋先生早饭后来趟府上再给三太太瞧瞧,再者叫李婆子去东院搭把手,这几天把春荷也累的够呛。 素娥轻轻地抚摸着鼓胀的肚子,小家伙今天也似乎起的得早,在肚子里伸胳膊撂腿的动着,这还未出生就这么闹,怕这以后也不是个消闲之辈。忽地想起麟祺十月怀胎,自己也曾这样想过,这心里一下子就空落落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素娥捂住嘴,可是那伴着泪水的哭声也越发的大起来。 茗丫头听到声音,掀起门帘看着眼前如泪人一般的二太太,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陈妈嘱咐过这孕期的女人大悲大喜的时候,千万不能上前去又喊又叫的,不仅孕妇自己会伤了神,还会叫肚子里的孩子伤了魂。茗儿忙叫在打扫院子的婆子去喊陈妈来。 “二太太。”陈妈听到里面的哭声小了很多,隔着门轻声唤了声。 “怎么了陈妈。”素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有了身孕这情绪总是起伏不定。 “宋先生来了说是亲自和您商量件事。”陈妈轻声说道。 客厅里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就这么看着,看着眼前的宋先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先生,这八字和瞧病怎么扯到一起了?”素娥实属不解,宋先生自己都说过不会这些的。 “二太太,这一时半会我也是说不清楚。”宋先生一脸的尴尬,“我行医多年,像三太太的情形我也是没了办法,但早年随家师诊疗杂症,倒是发现一个检测之法。” “那可有什么对症的法子?”素娥忙问道。 “对症的法子还是有的,可是这诊疗除了望闻问切之外,还需借用其他手段才可知道症结所在。”宋先生回道。 “我相信先生的医术,却没想这命理一术竟也是种诊疗的手段。”素娥不懂这些。 “承蒙二太太的信赖,我却也辜负了这‘信赖’二字”宋先生不好意思的说道,“虽说我医术不精,若是一般的实症却也能找对症之法,可是三太太的这般情形,确是与‘癔病’有些相似,‘癔病’虽与鬼神之说并论,可眼下倒也可一试。” “只要淑媛的八字即可吗?”素娥闻听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不瞒二太太,这也是根据家师诊疗病例所为,我自己倒是第一次使用用此法。若二太太同意,我愿意一试。”宋先生对于素娥没有隐瞒,也知道这大户人家对于这些有所保留。 “这么多年府里多亏先生尽心,哪有什么同不同意之说,先生可稍候下。”素娥起身便去了内堂。 府中老爷等人的生辰八字由夫人亲自收着,自宋先生说媒到淑媛进府婚配,这期间一直由素娥打点,所以素娥记得淑媛的八字,内堂里找了张黄裱纸将八字写上,又将其放在缎子做的荷包中,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就算夫人责问也未必会怎么样的。 素娥将荷包交至宋先生,忽地想起几日前的事情,便将那夜少爷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瞒宋先生,几年前老爷也找了几位师傅来给祺儿瞧了是否为‘癔病’,但是都没什么结果。”素娥一脸的怅然,“这都多少年了,我始终不能放下,方才听您之言可否用这个法子给祺儿看看?” “我也有此想法。”宋先生道。“这么多年我也未能找到诊疗少爷的法子,也是惭愧的很” “还劳烦先生了,我替祺儿谢谢先生。”素娥怎会不知这多年来的种种,当年事发,老太爷因此骤然仙逝,宫里也派了御医来诊治,老爷也找过多位师傅前来,全然无果。 “好在府里的人伺候的细致周到,上次见到少爷,发现少爷长高了不少,这是好事,虽说现心智有损,但是身体却没有停滞生长,只要找到对症良方,想要治愈也不是不可能的。”宋先生说的真切,眼里也有些湿润。 第8章 三太太怀了身孕 素娥晚饭后去了三姨太那里,淑媛早早便睡下了,春荷说这几日虽未再呕吐过,也总是肩膀酸痛,今晚胃口好些,还叫厨子做了碗酸梅汤。说到酸梅汤,素娥倒是觉得口淡,叫陈妈去厨房看看,还有剩下的没,自己倒是想喝上一碗。 只过了一晚素娥再看到宋先生吓了一跳,这宋先生满面愁容一脸憔悴,这眼圈都是黑的,本就消瘦的身材都似单薄许多。 “三太太怀了身孕。”宋先生喝了几口茶后,似乎冒着极大的风险才说出口,“只是腹中绝非人间之物。” “怎么会?”素娥一惊,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地上。 “宋先生,可别吓到二太太。”陈妈忙握住素娥的颤抖的手,嗔怪道,“这手心都出汗了,什么浑话都敢说。” 昨天将三太太淑媛的八字取回,宋先生便一一准备册子上对应的所需物件。当碗中的糯米渐渐的呈现出暗紫色。按照上面记录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加以对照,竟真的找到同三太太淑媛相同病例。 “鬼胎—”宋先生惊呼。虽知道眼前的病例皆为“癔病”,可真看到与三太太情形相同时却不敢相信,却也不能不信。 自己知道这“鬼胎”二字并不稀奇,记载的病例颇多,在《傅青主女科》里也提到妇人鬼胎和室女鬼胎,但均以活血化瘀、攻逐祛邪为主,同时调补正气。 可这记录中却是写的真切,“邪祟入体,吸食精血,孕化成形。”凡有此症者,最初几日似染了伤寒,浑身无力,伴有呕吐,一到午夜便体热发烧,大汗淋淋后又四肢冰凉,不出半月便腹部凸显似有怀孕症状,食欲大增,口气甚重,唇、额及腹部现出淡青色的纹路,随之私处伴有脓血流出刺鼻难闻,百日后女状如枯槁,气脉全无,与死人无二。 “宋先生,这可真的吓到我了。”素娥听闻已是口干舌燥,冷汗直流。 “二太太,这也是我急着赶来的原因。”宋先生说道。 “宋先生那为什么淑媛会遭上这个?可有什么对症之法?”素娥忙问道。 “记录中倒是提及一则病主心中积怨,使得鬼物趁虚而入;二来病主周边有至阴之物,使人如置险境而不自知。再无其他注解。”宋先生摸了摸胡子。 “淑媛平日里安静的很,入府几年了也未见到她与别人红过脸,我和淑媛闲聊的时候更没听到过出格的言语,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会心中有积怨呢?”素娥想着平日里的场景,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异样。 “这三太太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心性豁达,安静沉稳,绝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辈。虽说两次小产伤了身子,但是毕竟没伤了根本,还是能再怀上孩子的。”宋先生也对记录上所写不解。 “那至阴之物又何解?”淑媛又问道。 “二太太,这个我实在是无法知晓,从医多年,我对于阴阳之术确实是一无所知。”宋先生知道师傅所授医术虽提及阴阳,却绝非是术法,“记录的病例虽同三太太情形无二,也有治疗的方子,但是所需物品要准备下,这也是我头疼的事情。” “那是什么?宋先生可否说下,我也可以为先生准备着。”素娥也不管那些阴阳什么的,只要能有办法就行。 “不瞒二太太,解这个症需要备下七样物件,五味草药我这里倒是不缺,虽有些苛刻,假以时日,我还是能逐一备齐。”宋先生从药匣中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 “哦?”素娥拿起一看,也觉得不可思议。“这精血还可入药?” “精血入药确有其事,倒也不足为奇。”宋先生说道,“可是要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少男的精水,还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少女的经血入药才可齐备,而这二人之物必须未经人事才可。” “咱这红枫镇人口也算旺盛,想找个未经人事的处子也不是件难事,可是这阳年阴年的还入得时辰可是不是有些难为人了?”陈妈倒是说出来其中的难度。 “是啊,就算这处子找到,谁又知道是不是四阳四阴之人呢,早些年刘瞎子刘半仙倒是有这能掐会算的本事,可惜啊,自从他溺毙后身边再没个这样的人了。”宋先生有些惋惜道。 “没有其他法子了吗?”素娥听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见宋先生摇头,素娥也皱着眉思将顾虑说出,“毕竟老爷夫人不在府里,这动静要是弄大了,可是要遭到旁人耻笑的,总不能挨家挨户的去问吧,再则即使问到了,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孩子是阳年还是阴年生人呢。” “陈妈。”素娥忽地望向陈妈,“我记得老爷身边的沈秀才好像懂些阴阳八卦什么的。” “说的倒是,老沈头早年跟随老太爷身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辨认出来。”陈妈也记起这个人来。 “宋先生,你看这样可好,咱们各自准备着,我编排个事由,叫地保偷偷留意下谁家有未经人事的孩子,先把八字弄到。”素娥倒是灵机一动,“只不过要等老爷他们回来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倒不失为个办法。”宋先生似乎安慰素娥一般,实则也是在宽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二太太也别叫自己为难了,按记录所示,等上几日估计也不会有大的变化。” “可眼下咱们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这都出去十来天了,现下兵荒马乱的真不叫人安心。”素娥无奈的说,想不出别的办法,眼下只能等着了。 第9章 该怎么办才好1 一时间素娥感觉这脑子里如浆糊一般,这好端端的生出了这么个事来,可怎么向老爷交代,菩萨保佑他们赶快回来吧,再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啥时候就先倒了。 素娥稳定下情绪,一再叮嘱陈妈几人此事切不可外传,一是要等宋先生把剩下的事情捋顺清楚,二是一切还需等老爷和夫人回来再做打算;但眼前咱们该做的事还得提前谋划着。 “得找个什么由头和地保说这个事呢?”素娥看着几个人问道。 “这进府做事的人须得提前将八字送上,以免冲撞了府上的贵气,这事是符合规矩的。”老胡想了想回道,“只是前些时候刚遣散了多人出府,这回过头还得找新人进来,况且还是两个孩子,怕老爷夫人责怪。此外若是特意强调‘未’经人事”这得想个稳妥的说词才好。” 素娥点点头,老胡考虑的甚是仔细,这章府在本地是有头有脸的大户,说话自然也有些分量,这真要来了符合要求的孩子,难道还有不要的道理?地保为人圆滑,章府的事必须是头等的大事,怕消息告知没几天便会把人送进来。 素娥站起身想要活动一下,手托着自己的这大肚子,想了想这样也可以吧。 “若是向老爷要两个人来伺候自己,估计也能同意。就以孕期为由找两个未经人事的处子来伺候,或许还能说得通吧?”素娥说道。 几人皆是觉得这由头不错。陈妈倒是率先说道。 “二太太大可放心,老爷府上男丁稀薄,三太太自小产后身子也是弱的很,您这胎连老爷和夫人都极为重视,其他人自是不能多加议论,即便多些要求也不为过。” 老胡点点头,自是陈妈思虑周到,便说道。 “这事暂时还不能叫老爷夫人知道,这‘由头’也有了,先把孩子的八字要来,是不是符合宋先生所说,这还得问问老沈头才知道。” 素娥自是知道老爷这些年对奇门异事有些反感,但愿他们回来前宋先生能将此事办妥,若是出现差池,等老爷问起宋先生好好的大夫突然要什么八字精血的,或许要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小人”来搪塞了,现下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陈妈,”素娥喝了口茶,忽地想起个事,忙把正要出门的陈妈喊回来,“这快出正月了,咱们得准备下这几日应该有贵客上门。” “可是府上的四爷要来吗?”陈妈记得二太太前几日说过。 “恩,算下时间也就这几天的事。”素娥掐着指头算着日子。“再几天就到二月二了,对了,这老爷夫人不在家,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得准备下?” “龙抬头可是个大日子,四爷来要是赶上二月二进家门最好了。”陈妈回道。 “就把东厢房给四爷收拾出来吧,这几日多烧点柴火,祛祛屋里的寒气。陈妈你费心多盯着点。”素娥又喝了一口茶。 章府祖上几代都在朝廷为官,即便现在经商的二爷依旧为朝廷做事。老太爷为人谦和,就连下人都没有为虎作伥之辈。 自老太爷辞官之后,长子清仁便来关外奉天府任职,所辖之职倒也颇为清闲;次子清义去了广州做着贸易生意,整日里与洋人打着交道;江南府里由三子清宗全权打理;老太爷的几个女儿也都出嫁,更是没有一个嫁与官场之家,也是老太爷谋划的好,现如今都是平稳安遂。四子清源在素娥的记忆中不多,自嫁进江南章府,也只听到有这么个四爷,倒是陈妈曾和自己谈起过一二,四爷出生后身子弱,三岁时便随天师去往山上修炼,可这多少年了,始终没有见过,算一算都十八九年了,也不知道这章四爷是个什么模样、什么脾性的人。 第10章 该怎么办才好2 几日后老胡带回来个消息,这消息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老胡把章府用人的事说给了地保,又向地保打听到这周边还有几个算命摇卦跑江湖的,便照着地址找了过去看看有无可用之人。 几个老江湖先后一听便直摇头,这出生为四阳四阴之人多年难得一遇,况且还需未经人事,这短时间内犹如水中望月、大海捞针,如无大的机缘恐怕是要可遇不可求了。 宋先生哪知会这般,寻思按照记录所示,找到八字相契的人也不过花些时间而已,可是听闻老胡之言,这四阳四阴之人可不是轻易寻来的,难道师父身边就有这样的人?还是师傅神通,想要找到这样的人轻而易举?手边五味草药已有了眉目,可是这眼下的又该如何是好? 素娥想了想便对宋先生说,能否去找您师傅寻求良策呢?宋先生不是没想过这个,就凭章老爷在红枫镇的种种善举,他也想去师傅那里去试一下,可是眼下的世道,先不说顾及自身的安危,单单路程所费时日也不是轻而易举办得到的,来回少则数十天,数月皆有可能,恐怕三太太未必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那淑媛岂不是要是—”素娥不敢再想,这如花一般的妹妹真的要看天意了? “二太太,倒不如您给章老爷去个信,将眼下的情形告知,我虽不识得阴阳之术,但是多年行医就三太太脉理而言,也不似有早亡之相。”宋先生想了想说道。 “恩,就如先生所言,毕竟没出了奉天地界,我叫老胡派个得力的人去送信,淑媛这边就真的劳烦您了。”素娥说的真切,眼泪也唰的落下来。 “二太太,毕竟您也是有身孕的人,切不可伤了心神,我这里定尽全力。”宋先生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陈妈将宋先生送出来,这泪珠子也是不争气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在章府服侍了半辈子了,早就和儿女无缘,自是把府里这些人看做自己的孩子。素娥十七岁嫁进章府后便一直由自己伺候,自打少爷病后,这二太太身子也不似从前,现下又挺个大肚子,哪成想三太太又惹上这么一个物件,自己这老婆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瞪眼。 陈妈心下伤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后院。王婆子见她神情有些恍惚,忙放下手里浆洗的衣服,走上前拉住陈妈的胳膊。 “大姐,您这是怎么了?” “呦,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陈妈缓过神来,长长出口气。“不知怎地,这几天迷迷糊糊的。” “要不找宋先生瞧下?我看您脸色可不好。”王婆子一脸的关切。 “没事,就是老了,人一老就稀里糊涂的。”陈妈看了眼少爷的房间,“少爷这几天还好?” “还行,自打那天之后少爷倒真是安稳了不少。”王婆子拿过凳子,“大姐,您呀就休息一会,咱们姐俩个唠会嗑,这褂子也不着急洗。” “叫你们两口子费心了,这么多年一般人可也受不得,这比自家孩子金贵多了,你们是实打实的遭了不少罪,老爷夫人也都是看在眼里了。”陈妈由衷的说,“老王头可没少挨少爷打。” “少爷虽不时的发狂,但也不似前几年闹的那般凶了,偶尔的狂躁也不打紧,我家老头子总是说少爷会好的,就那俊模样也能好,我信他的话。”王婆子说道,“遭点罪,挨点打不要紧,只盼着少爷早日好起来。我们家大娃子的命是老太爷救回来的,现下又在三爷手下做事,府上也没嫌弃我和老王头岁数大,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还不上这份情啊。” “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陈妈听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章府对下人们可是当人看的。 “大姐你说,这么好的孩子咋就这样了呢。”王婆子忽地双手掩面呜呜地哭起来,陈妈本来这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看到这样也止不住流起眼泪。 第11章 还是没找对人 “你瞧瞧,你们老姐俩又想起来啥了。”老王闻听忙从厢房出来,“就不能叫你们几个婆子闲聊,不是鼻涕就是眼泪的。” “呸—就知道埋汰我们。”陈妈抹了把眼泪,“这不说起少爷了嘛。” “想点好的吧,我的老姐姐”老王坐下来,递给王婆子一个手帕,“也是少爷命中就有这个劫数,咱们好好把孩子伺候干净的,别伤到孩子就行,我老是觉得,少爷自打醒来之后,虽说不能言语,行为狂躁,但是眼神清澈,尤其这身体也不似那些呆傻孩子。” “这几年你在少爷身边,他的情况你是最为清楚的。”陈妈知道要论功劳老王可是排在第一的。 “所以啊,我总说孩子就是一时着了什么道,肯定会好的。”老王燃起一袋烟,“老婆子你还记得隔壁的那个傻孩子吧?” “谁?就是咱隔壁的二小子吗?”王婆子问道。 “对啊,按照行为二人无异,可是二小子直到没了,三十几岁的人毛发稀少枯黄,连小牛子也似六七岁的娃子。”老王缓缓吐出一口烟。 “咱们少爷咋能和二小子比较,你个老头子说话也没个分寸。”王婆子看了下陈妈。 “话不是这么说。”老王觉得让陈妈多听听也不是坏事,也好转告二太太叫她多了份安心。 “没事的妹子,老王头你且说说。”陈妈倒是不介意,“前几天妹子还和我说,你给少爷洗澡的时候那小牛还硬的很。” “不是稀奇的事,每日晨起少爷小牛必定抬头,单说少爷这身体并无半点异样。”老王又吸了口烟,“刚说那二小子,我是看着长大的,八九岁时也是忽然病倒,然后就变得呆傻,每日里裸着身子满大街跑,病后那物件也不再发育。少爷则不同,除了癫狂之时行为异常,平日里也只是不能言语,并不似痴呆之人。” “可为何一直找不到医治的法子?”陈妈叹口气,“这宫里的御医给瞧过,只是说伤了头;世外的高人也来了多次,却也没有个结果。” “还是没找对人呗。”老王看着陈妈道,“这男子上下一根筋,这要是伤了头,自然下面也是会伤到,那物件长大之后断断是再无法发育的。”老王慢悠悠的说,“要是按以前少爷十三岁便能迎娶了。” “是啊,可不是这样嘛。”陈妈一听满脸的惆怅。 “我是说现在也能。”老王压低声音。 “啊?”陈妈一愣,不知道老王想要说啥。 “少爷年前可算长大成人了。”老王又吧嗒吸口烟。看到陈妈瞪大了眼睛,“我起先倒也觉得怪异总以为是少爷衣物沾染到什么,可老婆子伺候的那是个仔细绝不会有此事发生,何况少爷所用衣裤用料也都是柔软舒适,便只有那一个可能了。” “可是想不到的好消息。”陈妈心情顿时喜悦,看着王婆子也点头,绝非有误。“二太太可知道?” “未和二太太提起过,我倒是和宋先生提及此事,故而先生也趁着少爷睡觉时进行过查看。” “宋先生怎么说?”陈妈忙问。 “宋先生说少爷下体未有异样,与其他年龄相同之人并无两样。”老王笑着说。 “那你是说入个洞房肯定是没问题了。”陈妈忙问道。 “应是无问题,最起码也能有个后不是。”老王头说的实话。 “我可得将这个消息告诉二太太。”陈妈站起身,乐呵呵地说。 “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二太太说的,还请老姐姐你代劳。”老王头笑着对陈妈说。 陈妈像打了鸡血般恨不得马上飞到西跨院。 素娥听陈妈说完神情倒是暗淡下来,年前宋先生和我说了此事,我也高兴的不得了,宋先生和你想的一样,要不给祺儿许桩婚事冲个喜,或许这病一下子便好了也未可知。 这要是万一好了也是如咱们所愿,可也只是万一而已,再者真要生了个和祺儿一样的孩子可怎么办才好,咱不能害了姑娘的一辈子啊。我也不是没想过,可良心上实在过不去,八年了不能再往这心上戳刀了。再则以老爷的脾性是断断不能给祺儿许这个婚事的。 章府有恩于娘家,素娥也是甘心做了老爷的填房,曾也想过这辈子或许就这样子了,多年来老爷未曾苛待过自己半分,夫人也一直把自己当做妹妹看待,自从搬到这红枫镇以来,老爷和夫人还叫自己多参与管理府里的事务,始终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来看。 素娥更觉得对不住章老太爷,祺儿病发使得老太爷六十几岁便骤然仙逝,这个遗憾可是无法弥补的。摸着隆起的肚子,自己是愧对章家的列祖列宗啊,只盼着肚子里是个小子,或许还能弥补一些吧。 第12章 府老爷是我的长兄 东跨院中植了十几株腊梅,粉色的花映着白墙青瓦也的确别致。淑媛今日感觉好些,便叫上春荷一同去院子里走走。本打算去二太太的房间请个安的,又怕扰了这孕中姐姐的午睡,亦怕过了病气给她。 “春荷,窗子前的这些可别叫婆子们当垃圾给处理了。”淑媛叮嘱道。那几块造型奇特的石头是娘家弟弟送来的,等自己身体再好些,天气再暖些,把这些物件好好摆置下。 “少爷知道您喜欢这些,特意嘱咐过我了。”春荷笑着说。 “哎,我就短了一句,那石头上的青苔都要被你冲洗掉了。”淑媛笑着说。 “三太太,这两块石头上还有呢,我是手懒了要不早都弄干净了。”春荷知道三太太不是责怪自己。 “今儿你寻个空去书院再取几册书来,顺便和爹娘说下,我这几日身子好了不少。”淑媛想了一下,“对了,问下老胡去年的花籽还有没有剩余,咱们提前备下点,什么时候找人把东墙边的那块地翻下。” “三奶奶,您今年可少种点吧,去年的花籽我这里还有不少呢,我老是觉得您这是种花累着了。”春荷可知道淑媛的心气,这种花种草的精神头都赶上头悬梁锥刺股了。 “我可不是林黛玉,种点花草就这般了?”淑媛笑了笑,这丫头也是夸张的很。忽然感觉腹中咕噜一声。“这午饭也没少吃,怎么才溜达一会就又感觉有些饿了。” “这午饭您也就吃了那一碗,咱们也走了一会了,要不我去叫厨房弄点吃食?”春荷说道。 “别麻烦了,吃点桃酥吧,再来上一碗油茶面,想想都好吃。”淑媛笑笑,又说道。“你呀偷偷去厨房看看晚饭备了什么,我就想吃个扣肘子。” 镇北的“悦文书院”可算是这一带顶级学府了。陈先生是咸丰时期的举人,在整个奉天境内也是颇受人礼遇,偶然间听闻章府老爷要修建书院便自请前来教书,这举人来教书更引起当时一片热议。 陈举人与章老爷一见如故,见清仁性格沉稳,举手投足间更无半点官僚做派,心中又多添了几分赞许。书院还未竣工陈举人便由奉天城举家迁至红枫镇了。 书院今日下学的早,几个略显顽皮的小子则被陈举人留了堂。 “文少爷。”春荷看到陈梓文在打扫着院子。 “春荷呀,怎么有空过来了?”陈梓文放下手中的扫帚,“姐姐近日可好?” “好多了,这不叫我来给先生和夫人报个平安,顺便还得取几册书看看。”春荷笑道,“今天三太太在院子里还说您给拿的石头好看呢!” “是嘛!等几天我再去给姐姐找几块。”梓文也知道淑媛爱好这些,自然会多加留意。 春荷向陈先生和夫人说了三太太的近况,听到淑媛身体有所恢复,夫妻二人自然是满心的欣喜,临走还叫春荷捎去几样淑媛爱吃的点心。 春荷出了“悦文书院”便盘算着给三太太买点什么新奇玩意。红枫镇最热闹的便属老街,自从路面铺上了青石板,这里可成了大家的好去处。春荷还记得年前这满大街的人乌央乌央的,叫卖的吆喝声吵的人耳根子疼,这才出了正月却没什么人,街边的铺子还有好几家都封上了门板。 “小姑娘,向你打听个地方。” 春荷吓得差点蹦起来,光顾着看街上了,没留意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停下。 “在下失礼了。”眼前人也是一脸歉意。 “您是打听哪里?”春荷见是个满脸胡子的的男子,穿的很是朴素,手里提着一个柳条编织的箱子。 “章府。”男子轻声道,听口音便知不是本地人。 “您是?”春荷倒也不觉得惊讶,虽说在内院可也知道平日往来章府的人不少。 “章府老爷是我的长兄,我是来省亲的。”男子说道。 第13章 我就是道士啊 清源一进到房间便扑在火炕上倒头就睡,不消片刻房间里便传来轻轻的鼾声。房间被婆子们收拾的干净,火炕也按照素娥的要求每天都烧的热乎。 听到老胡说四爷进了府便直接去睡了,素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这四爷平安归来,感谢老天啊,现今这世道可不太平啊,能够平平安安就好,再说这由南至北舟车劳顿的也该叫他好好休息下。想想也不觉得失礼,再则自己也没那些说道。 素娥忙叫陈妈去安排吃食,等着四爷睡醒了便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定会叫这归家之人倍感亲切。 这四爷到了,身边没个可供差遣的人可不行,素娥便又叫来老胡商量下得找个机灵的伙计去伺候着。 老胡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本来府里年轻的伙计也没几个,自己身边的小六子年龄还可以,可是性格上有些木讷;忽地看到站在二太太身边的茗丫头,对了,就这小子吧,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小柱子颇为稳妥,虽是没单独服侍过谁,可是那机灵劲还是可以好好调教的。 清源一觉醒来窗外业已繁星满天了。与其说是被热醒的,倒不如说是被渴醒的,好久没有睡到这么暖和的火炕了,一直以来紧绷的身体一下子也是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 自己睡的是大汗淋漓,看着口水都打湿的枕头,内心不免有些羞愧;翻身起来见炕桌上放着水壶,二话不说抄起来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四爷,您醒了。”柱子听到里屋动静,忙掀开门帘进来。 “你是——”清源一愣,不自觉打个水嗝。 “我是柱子,二奶奶叫我来伺候您的。”柱子忙俯身施礼。 “别介,可使不得。”清源看这举动,忙过来扶起柱子。 “四爷,水烧好了,我伺候您洗个澡,散散身上的寒凉。”柱子心道,这四爷也真是客气的很,可是爷一身的味道可是不敢恭维。 “我这睡一觉连衣服没脱,弄脏了被褥真是对不住。”清源不好意思的说道,这身上化掉的泥水弄得哪里都是。 “四爷说的哪里话,我这就给您换套干净的被褥来。”柱子手脚利索,说完便上将火炕上的被褥卷起。 “我自己来就行。”清源最不习惯这样,虽知主仆有别,可鉴于江南府里那些规矩自己可是用不来的。 “四爷,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您了。”柱子说的真切,这样的爷可不多见。 “洗澡的地方在哪里?”清源笑笑,无妨,反正自己的主意未定,就当眼下入乡随俗吧,“我先打理下,一会去给两位嫂子请安。我箱子里有换洗的衣裤,拿出来就行,一会帮我搓搓背即可。” 看着柱子拿来二太太提前备好的换洗衣裤,清源心中不免一热。老太太对这个章府二太太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在江南那些日子清源也知道了不少大哥府里的事情,想到小侄子的病情也难免心中难受的很。 柱子见柳条箱里的衣服都返潮了,便连同被褥和四爷脱下来的衣服鞋袜一并送去浆洗。 “四爷,您这头发怎么像道士一样盘起来的?”见泡在水里的清源头发是盘在头顶的,柱子有些好奇,这红枫镇去年就有人连辫子都剪了,现在长辫子的也有,但是像这种发式的倒是真没见过。 “我就是道士啊,自然不像你们都留着辫子。”清源将发簪取下,黝黑的头发一下子散落开来,清源在水里伸了伸腿好不惬意。 “我知道府里的几位爷不是做官的就是做生意的,怎么还有做道士的啊。”柱子认真的说着。 “我自小上山一直在观里生活。”清源微闭着眼,脸上红扑扑的,“看你不过十六七,自然不知道我的事情。” “四爷,那您也会降妖抓怪吧。”柱子觉得道士就像神仙一般,说书的可是讲的精彩的很。 “我?”清源一笑,“你说的那是孙猴子吧。” “孙猴子的师父就是道人,‘西游记’我可是听了很多遍了,菩提老祖、太上老君都厉害的很,飞天遁地什么都会,就连他们的土地都是神通广大。”柱子嘿嘿的笑道。 “真是那样,我也不会遭这么久的罪了,一个筋斗云就飞过来了。”清源撇了撇嘴自嘲起来,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泛起来。此次北上所花的时间太多,一路上也遭了不少的罪,早知如此就该去广州二哥那里。 第14章 满目皆是苍茫 天下大变,大清几百年基业说没就没了,虽有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说,可毕竟还是百姓遭殃。 清源没想到在路途中一再受阻,本打算走水路直至旅顺口,可沿途没有通行凭证插翅难翔,也是运气好,清源乔庄蒙混登上了去上海的洋人货船,好在随身携带的银两充裕,在上海又搭上去旅顺口的运粮船,一路上虽说有惊无险却也是担惊受怕,一番折腾下来,本可以在长兄这过个年的却足足延后了二十几日。 旅顺一带均为日租界,虽是大清版图却已是名存实亡。清源一下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一路上身边的人都在说着现下局势,好多人都铆足劲头往租界里去。 此地离奉天也是千里之遥,出了日租界反而不易行走,十几天的路程想想叫人头疼,夏日里走动倒也算游山玩水,这大冬天满目皆是苍茫,稍有不慎只怕是有性命之忧。 清源不敢在这里多逗留,自己穿着朴素也非本地口音,这要是碰上什么巡查队的也解释不清。出了码头看到有个售卖洋烟的小哥,冻得瑟瑟发抖有气无力的吆喝着。 清源将小哥拽到一边,拿出几角钱塞到他手里。 “大爷,您要来个什么烟?”小哥见生意上门,倒也不顾着其他。 “我就想问个道。”清源实话实说。 “听口音大爷是南边来的吧。”小哥搓搓冻得通红的手,“您这几角钱也就买包洋烟,问道—” “这无妨。”清源实在又掏出一块银元放在烟板上。 “大爷您说。”小哥两眼放光忙将银元抓起来放入怀中。 “我要去奉天。” “现在可乱套了,您来的真不是时候。”小哥摇摇头,“这早前吧还行,现在租界外全是火枪兵守着,您还是原路返回吧。” “南边也乱起来了。”清源弄个无奈的表情出来,“眼下我是去奉天投亲,实在是活不起了。” 小哥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胡子、一身粗布棉服的人也挠了挠头。 “大爷,办法倒是有一个,佐不过得几块银元的事了。”小哥想到个办法。 “那得多少?我这逃难的人哪有多余的银钱啊。” “那就没辙了。”小哥倒是爽快。 “小哥,那你倒是说说法子啊。”清源听出了弦外之音。 “坐火车啊,每天都有一他趟去奉天运送货物的。”小哥也不隐瞒,晾眼前的这个人也飞不出日租界。 “这个我却是不知道。”清源没有坐过火车,压根也没想到这一层,“今天还有要走的车吗?” “您是坐运粮船来的吧?”小哥见清源点头,“我估摸着现在正在往下运粮食,应该是等着这里的粮食运上车才能走。” “小哥,你可帮我想想办法?”清源拱手,语气诚恳。 “大爷,我都说了有钱就好办事。”小哥看似没少做过这个勾当。 “小哥你说个数。”清源自知有所剩余,就怕这小哥狮子大开口。这小哥面相绝非大奸大恶之辈,天庭饱满,鼻翼挺拔,这假以时日也有所小成。 小哥确实没少帮人做过这个事情,这坐火车本是寻常之事,只是冬季往来的车辆就少,再加上局势动荡,寻常人家谁还出来,即便出来估计还得原路返回。 小哥生怕跑了这单也是不敢多要,三块银元成交。 随小哥穿街过巷七拐八拐的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一条巨大吐着黑烟的长龙赫然出现。呦,这个就是火车?清源倒是头次见到这新奇的玩意。小哥叫清源在栅栏外稍等,自己掀开一块破损的铁丝网钻了进去。 清源听到有卖火烧的吆喝声,顿时腹中传来咕噜咕噜的肠鸣,想想自己还是昨夜在货船上啃的干粮,估计小哥不能马上回来,便寻着叫卖声走去,买了几个火烧,想想那小哥的模样,便又买了五张用油纸包好。 一张火烧下肚清源顿感满足,擦了擦嘴角盘算着下步路程。小哥不多时引了一个年轻人过来,黑黑瘦瘦的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棉褂子,手里还拿个像铁管般的物件,看样子倒似个伙计。 小哥介绍说这是自家的堂兄,在这里负责检查货物的,您呢一会就跟着他上车别多说话,刚才的几块银元也不都进了他的腰包,还得打点管事的。 清源谢过小哥,将油纸包好的火烧塞到他手里,小哥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哥,卖洋烟比不上颠勺的,咱们就此别过。”清源拱手道谢。 桶里的热水添了几遍,柱子又仅把四爷的后背搓了,连同胳膊腿也搓了一遍,霎时清源觉着身上说不出的清爽,就似卸掉了一层厚厚的油腻腻的壳。自江南出来就没有好好放松过,尤其是在海上那些日子着实令自己苦不堪言,要真如柱子所言,自己要是会个土遁水遁啥的也行啊,也不会一路上这么辛苦。 第15章 今天倒是贪嘴了 柱子愣愣地看着刮去胡须后的清源,心道这爷怎么会如此年少,看模样也就大出我一两岁而已,再想想适才那副模样简直就是父子两代人一般,我就说道士厉害吧,一定会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清源盘好发髻换上了干净的衣裤,便叫柱子引着去正堂给嫂子请安。 素娥虽初次见到清源却喜欢的不得了,那清瘦的脸庞透出一股英气,虽不是高大威武却是十足的眉清目秀。 “进了府没即刻来给嫂子请安,小源实在是失礼,二位嫂子可别怪罪。”清源面带愧疚的说道。 “哪会怪罪。四爷这一路辛苦了,现下世道不如以往,能平安到家就好。”素娥含笑道。 素娥将陈妈、老胡几位府里的老人一一介绍给清源认识,忽的记起寄来的那个包袱。 “四爷,寄来的包袱一会叫柱子给您拿过去,里面的物件都无损,保存的妥帖。”素娥继续道。 清源听到还有个寄来的包裹,暗想自己不曾邮寄什么物件过来,莫不是江南府里寄来的? “老爷夫人十五过后去了奉天城,估摸着还得过几日才能回府,您就安心住着,这柱子就留你身边差遣。”素娥继续道。 “嫂子,可别四爷四爷的称呼了,叫我小源就行。”清源可不习惯四爷这个称呼。 “这可使不得,礼数万万不可含糊。”素娥笑道,“今天就算给四爷您接风了,我特叫厨房多备了几道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淑媛不善交际,见四爷清源话语随和又与弟弟梓文年龄相仿,自是也少了些拘束,再看到桌上的肘子时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清源素来口淡又不善饮酒,满桌子菜品虽丰富,却因多日的舟车劳顿越发觉得疲乏,吃着吃着竟感觉上下眼皮打架,似酒醉般睁不开眼睛。 素娥看在眼里正欲说话,陈妈却悄悄的拉了下她的胳膊,顺着方向看去淑媛正吃的性情,不断示意春荷给她夹菜,面前的肘子已经吃了大半,盘中的青菜确是未动一口。 素娥心头一惊,正如宋先生所言淑媛的食量大增,可这吃相都与旁人不同,一块肉放在嘴中没见到咀嚼貌似直接吞下去的,碗中的米饭,桌上的青菜却不曾入口。 “淑媛妹妹,这气色看着好了许多。”素娥笑着说道。 “这几日身子轻快不少。”淑媛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这肘子真香,今天倒是贪嘴了。” “妹妹这身体渐好,连宋先生都说得好好补补,药补不如食补。”素娥想了想,“四爷刚到府,老爷夫人也未回来,这几天咱们就一起用饭吧,你也多走动走动,人多吃饭香,你这胃口也会慢慢打开,妹妹你说可好?” “我就怕把病气过给大家,只要姐姐和四爷不嫌弃,我自是听从安排。”淑媛的善解人意也是大家公认的,“今天晚饭好吃的很。” “春荷,记得宵夜的时候,叫厨房把这肘子也好好热下,一并给三太太拿去。”素娥笑笑,心里却是慌作一团。 清源饭毕辞过两位嫂子,回到东厢房便看见柱子已将那蓝瓷色的包裹放在桌上了。看到信件却也是一脸的茫然,这是谁的的字迹? 一身道袍,两身便装;三册简本,其中一册中尽是夹带着画好的符箓;这木匣?精致是精致,这封条却也是眼生的很,打开?算了等下安顿好再说吧,不着急的事。 清源知道这些定是观里送来的,只不过我未曾和师父师兄们说起过来关外的事,要么就是本送到江南府里后又由三哥寄出也未可知。 越想越生气,清源恨恨地骂道,那几个混蛋玩意别叫我碰到,无情无义的家伙们,十多年的情分连最后连个鬼影也不现,枉我连哭带嚎多日;别叫我知道这些物件是他们几个送来的,果真如此的话可就别怪我一把火都给烧了。 在香炉里燃上自带的香粉,只需点点就能满屋生香安神静气。老太太必定给两位兄长都写了书信,这按照二嫂所说的长兄现在还未知道详情,我暂且也不说明,先逍遥几日再说。 第16章 四爷可是学道之人? 清源打个哈欠,想想这多日来的遭遇也颇有所感,好在安全抵达红枫镇,也不知道这镇上有没有铁匠,箱子里可是有个好物件。 柱子对这红枫镇可是熟的很,听到四爷要找铁匠铺子,便对清源说镇上倒也有几家,虽说都老店却只做些农耕用具,若四爷要做些精巧别致的还得去老龙口,驾马车去也就小半天的路程。 柱子又道,四爷要是觉得闷了后面的红枫岭景色也不错,老龙口对面的山上还有个清水观呢,听胡大爷说由山上望去,那风景可是好的很,就连红枫岭和红枫镇都尽收眼底。 清源听到还有道观可是十分欣喜。道家门派众多,但要按学理也就五类,对自己而言可没有远近亲疏的说道,自是要前往叩拜。 “哪天你陪我走一遭,咱们去看看。”清源一时也来了兴致。 “四爷,清水观我也是未曾过去,只知道有些路程,到时恐怕得提前准备些吃食带上。”柱子也是欢喜的很,“到时候我再带上火枪给四爷打几只野味。” “带上火枪防身即可,野味就不必了,世间万物就连一草一木皆有灵性,还是少杀生为好。”清源说的真切,自己虽无造福天下之力,亦无解救苍生之大能,少些杀戮也算是为世人添些福报吧。 柱子自知说错了话,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起来。清源知道柱子所言无心,便借故明日早起,叫柱子也早些去休息。 早饭时清源便和素娥说起了今日的行程,素娥知道老龙口距离镇上也是不近,不免叮嘱几句,还叫老胡再找个人手同去,这兵荒马乱的多个人也就多个保障。 清源与宋先生在连廊下打了个照面,柱子忙介绍说这位是章府的四爷,这位是镇上“杏林药铺”的大夫宋先生。 宋先生俯身请安,见这位四爷双眼有神面容俊朗,虽略显消瘦但身材挺拔,衣着装扮更不似那些富家子弟奢靡张扬,看到清源插着发簪的头髻倒像个学道之人。 素娥对宋先生说地保王四是个办事的人,已经弄来了几个孩子的八字,说过几日还会送来几个。只是去奉天府送信的人走了有几日,现今还没有传回老爷何时回府的消息。 宋先生又听完三太太昨日晚饭时的情形,这心里倒是敞亮许多,这与记录中的所写基本相符,这样基本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宋先生心里有了数,忙劝慰二太太素娥,自己几日来观察三太太尚未有显怀之式,且由着她口壮,多吃点还是对她身体好些。现在最为需要的还是解决那四阳四阴之事。 “二太太,章四爷可是学道之人?”宋先生忽地问道。 “先生可是早上见到了四爷?”素娥喝了口茶,想了想又道,“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四爷。我入府时曾听老太太说过四爷早产体弱,他娘亲也因此早亡,三岁时便随了道人去观里修炼。四爷应该是个学道之人。” 其实素娥也是纳闷,这兵荒马乱的四爷怎么跑来关外,猛然想起前些时候寄来的家书还有未开启的,莫不会里面有些玄机? “二太太,您说把这些孩子的八字能否给四爷瞧瞧?”宋先生将自己的所想说出,“四爷即是学道之人,这阴阳之术的法门也能窥视一二吧。” “这我可未曾想到,谢谢先生提醒了。”素娥又担心道,“可是淑媛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较为稳妥吧。” “话虽如此,此事倒也不必和四爷详说。”宋先生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借个事由就说向四爷请教,想必有二太太您在或许也不会叫人生疑。” “也好。”素娥点点头,“那就尽快促成此事,就那劳烦宋先生了。” 素娥再拆开江南府上寄来的另外两封信后,可是笑的前仰后合,好在此时没吃东西没喝水,要不估计真的要请宋先生来了。 第17章 老龙口 老龙口原是个码头,由此向北便能进入主河道,由于多年来未曾及时修葺清理,致使河道中的淤泥泛滥,岸边堤坝不稳;加之关外铁路便利已能直达旅顺口,现今也很少有人从这里走水路出行了。 未化透的路面泥泞颠簸,两侧的田地里还有着一片薄薄的积雪。清源三人乘着马车倒也快捷,小半天的功夫便到了一个铁匠铺子,从这里向西便是去往码头。 吕铁匠看到柱子笑呵呵的迎过来,两人颇为熟悉。柱子可知道这吕师傅貌似粗犷可这手艺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虽是铁匠可是却能弄些小巧的玩意出来,金银首饰也不在话下。 清源看向二人方向,那吕铁匠年约四十,身材魁梧,嗓音洪亮,底气十足。 “四爷打算做个精细的物件,这方圆之内也只有你的手艺了得。”柱子实话。 “那不知四爷要做个什么物件?”吕老板被柱子夸的脸上泛红。 “前些时日我偶得了一块好料,想着做把趁手的短剑,不知道吕掌柜能否做得?”清源说道。 “短剑?”吕铁匠倒也直率,遂压低嗓音说道,“不瞒四爷这现下可不敢做些刀剑的物件,上面查的严,这三天两头的就有人来盘问。” “吕掌柜,没有别的法子了?”柱子忙说道。 “柱子老弟你是不知道,这打造刀剑的炉火同其他农耕用具不同,且开了火之后便无法停下,即使我贪了黑也难免动静颇大,这眼下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吕铁匠实话实说,虽说章府的事固然重要,可这身家性命也不能不顾。 “吕掌柜你且宽心,定不会叫你为难。”清源笑笑,拱手示谢。 吕老板听了不免心生好感,若是别的爷听了自己的那番话,轻者大骂一顿拂袖而去,重了可是要拆了铺子打人的,自己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章四爷虽为年少却是通情达理,一脸的正气。 “四爷要是喜欢这些随身的物件,我早年间也弄了几件,若四爷不弃可瞧瞧能否有入了眼的?”吕铁匠想了想便又近前一步。 清源一听吕铁匠这话都说这份了,自是不想拂了他的好意,看看也能长些见识。 吕铁匠叫儿子大龙端来茶水伺候柱子和伙计,自己则将章四爷带至铺子后面的房间。这房子一分为三,门脸倒也宽敞是打铁的铺子,后面一间是两个小子睡觉的,另一间则是吕掌柜单独的居室。 清源看这屋中没有女人的物件,暗道这吕铁匠八成是个鳏夫,虽说家具破旧些但没有令人作呕的气味,连火炕上面的被褥也是叠的整齐。这大男人也是心细,带着两个儿子过活也实属不易。 “四爷见笑,这物件不能朝面的。”吕铁匠拿进来一个沉甸甸的牛皮袋子放在桌上。 “吕掌柜好眼光,这些刀具做工真是精细。”清源见皮袋里面是几柄长剑、短刀、匕首,还有几块未打造的料子。“” “四爷要是有喜欢的可选了去。”吕铁匠说道,“家父在世时擅长打造兵刃,我也会做些小物件。这几把匕首倒是出自我手,其他几件是家父的手艺。同治年间家乡闹起义,家父便逃难到此地落了户,从那以后我们便只做打铁的行当了。” “老人家的手艺可惜了。”清源看着眼前的物件惋惜道。 “看着四爷您与他人不同,我这才敢拿出来。”吕铁匠说的可是真心话。 “不瞒吕掌柜,我那块料子不是天然的品相,是柄长刀的一截,看了这匕首的尺寸样式,我倒觉得做把匕首也好。”清源笑笑。 “四爷要是不嫌弃可否将那料子拿来,如不需要锻造可将其边缘打磨开刃就好。”吕铁匠诚恳的说。 “我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清源亦是真心话。 “自是不会,一不用开炉生火二不需反复捶打,多些手上的活计而已。”吕铁匠说道。 “那就有劳吕掌柜了,过几天我日落之后再来,不知道可否方便?”清源心喜。 “蒙四爷抬举,随时都可。”吕铁匠双手抱拳自是爽快。 第18章 打算要泡酒? 清源选了一把样子小巧随身携带方便的匕首,吕老板断然不肯收钱,自己手艺在身还可再做。 “那我先付下定金,这个你可不要推辞了,你要这般我可不敢做此生意了。”清源放下几块银元,怕他推辞又说道,“剩下的全当给孩子买吃食了。”。” 吕铁匠听章四爷这么说也不便再推辞,心下对却是更添几分好感。 “四爷,前面过了河便是往清水观的方向了。”柱子指着码头的方向对清源说。 “那咱们就回去准备准备,正好我还得来趟老龙口。”清源觉得此行颇有收获,倒是那物件见不得光,还得妥善保管才好。 清源看时间尚早决定去镇上走走,柱子便叫伙计将马车送回府里。天气转晴,老街上也多了些人,临街的商铺依旧没了往日的喧嚣热闹,又有几家店铺上了门板。 柱子看到宋德文在门前打扫便上前去打招呼,宋德文一听这位是章府的四爷忙过来施礼请安。 “德文哥,你这咋弄的?”柱子眼尖,看到德文的腮边和脖子上有几道红印子。 “早上被我爹打了。”德文讪笑道。 “哎呀,宋大爷下手真黑。”柱子有些心疼,这宋德文可不是调皮捣蛋的人,“你能有啥事犯他老人家手里?” “是我学业不精,有几味药老是弄混。”德文也不隐瞒。 “那也不至于下手这么重,再说你都多大了。”见德文无奈的笑笑,柱子又对清源道,“四爷,您看宋先生狠着呢。” “叫四爷笑话了。”德文不好意思说道。 “医者父母心,宋先生绝非恶意。”清源看着德文的样子瘦弱文静,“早上出府也见到你父亲,他可是个大善人。” “替父亲谢过四爷。”德文怎能不知父亲的良苦用心,“四爷进屋喝杯茶吧。” “也好,正好口渴,那打扰了。”清源拱手道谢。 门前悬挂的“杏林药铺”的牌匾业已斑驳,屋中摆设也是清一水的旧物,虽收拾布置的整洁规整却也显得过于寒酸。铺子里正煮着汤药,散发着草药独有的香味。 “德文兄你也快坐,哪有主人站着的道理,我这不成了喧宾夺主了嘛。”清源见德文端来茶水后便站在一旁,忙说道。 “四爷客气,这炉上还给三太太煎着药,我还得看顾着。”德文说道。 “怎么没叫府上的人煎药?”清源喝口茶,水中隐约透着一股草药味。 “自打三太太病了,父亲怕丫头春荷无暇分身便叫我亲自打理,也是望我有所精进。” “难为你们父子了。”清源道,“家嫂是什么症结?” “不瞒四爷,三太太身子弱又着了寒凉。父亲说这几日见三太太胃口好了许多,叫我备好汤药给送过去。”德文如实回着。 清源自是看到昨晚淑媛的吃相,那胃口可不似一般的好,自己虽有些劳累但暗中还是多加留意了,淑媛的面颊竟隐隐地现出一丝丝黑雾,虽说宋德文所言是着了寒凉,可清源却笃定三太太淑媛定是着了道了。 “德文兄,铺里可有柳叶,琥珀、升麻三味药材?”清源问道。 “琥珀倒是没有,您说的其余两位都有。”德文一愣。 “雄黄呢?”清源继续问道。 “这个存量不多,但确实是上等的雄黄。” “那每味来上一些。”清源又喝上一口茶,“德文兄,这茶中略带苦涩的味道何故?” “四爷,这是里面放了艾叶。”德文回道。 “也来上一些。”清源说的随意。 宋德文心道这几味药都有清热解毒,益气升阳之效,药效相似却又各不相同,不知道四爷这是要做什么??这一些又该多少斤两?听四爷说话随意,德文也不便再问每样抓上三把,雄黄存量不多,也就抓了一把,称好了分量便分装起来。 清源见德文包好了药材,自己又挨个掂了掂份量觉得满意,付过钱也也不想再闲逛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再进一步了解,天下万物皆有因果,谁也不会平白无故沾上不祥之物的。 柱子捧着几包药,心想我是知道有雄黄酒,四爷弄了这么多药材是打算要泡酒?府里可是有好多的,里面还有蛇和鹿鞭呢。 第19章 是否合您的口味? 素娥和淑媛都在用膳房等着清源午饭,陈妈瞧见四爷进府,便张罗着婆子们布菜。 “四爷这一上午可有什么收获?”素娥听伙计说他们去了吕铁匠那里。 “沿途看了看风景,顺道买了个小玩意。”清源笑笑,看见眼前的萝卜丝汆丸子,“这冬吃萝卜夏吃姜说的极是,三嫂体弱多吃点萝卜还是对的。” “四爷说的是,宋先生也这么说来着。”素娥笑道,“今天特烧了几道淮阳菜,这文思豆腐最考验刀工,清汤滑嫩,味美醇正,四爷快尝尝看是否合您的口味。” “让嫂子费心了,小弟多年在山上修习对于吃食并无挑剔,大可不必多费周章。”清源说的真实,一餐一食皆来之不易,粗茶淡饭也会吃的有滋有味。 “这么多年苦了四爷您了。我嫁进来的时候您已去了山上修习,咱们叔嫂之间十几年未曾见面,今得幸一聚,我也只能略尽心意,这往后您可不要说这见外的话。”素娥不免有些伤感。 “嫂子误会了,小弟哪有见外之嫌,见您已有身孕还处处顾及着我,小弟实在惭愧。”清源一脸愧疚。 “老太爷督建这宅子时曾说过,待多年之后四爷下山,定叫老爷接你来关外同住,现在您能过来,我和你淑媛嫂子都高兴的很。”素娥眼里泛着泪花,说的真切。 “惹嫂子伤心了,小弟在此给您赔罪。”清源起身拱手,“清源实属无心,望嫂子见谅。” “四爷,姐姐这是心疼您。”淑媛放下手中的筷子,“您有所不知,侄儿麟祺只小您几岁,病了多年也未见好转,今下姐姐看到您那是欢喜的不得了。” “看看,我真是扫了大家的兴致。”素娥抹了抹泪水,忙说“来,都用饭,妹妹也尝尝新鲜,咱府上可是多年未做淮阳菜了。” 淑媛看着满桌的菜无一合自己的胃口,那鱼肉隔着桌子都能闻到腥气、勉强吃口豆腐又酸涩难咽,汆丸子倒也只吃了几颗,丸子再好哪有大肘子美味?素娥看在眼里却也不便多说,忙吩咐陈妈叫厨房炒盘回锅肉来。 “姐姐不必麻烦了。”淑媛忙说,“我饱了,许是吃多了现感觉身子有点乏,您和四爷慢慢用,我就先回去了。” 素娥见状叫春荷扶着三太太回房休息,又叫来陈妈备两道肉菜一会送过去,免得淑媛饿到。 “嫂子,淑媛嫂子病了有些时日了吧。”清源挑起块鱼肉放在嘴中,肉质鲜嫩,入口即化。 “可不,自打惊蛰后便一直病恹恹的,这都有半月了也没多大起色,倒是胃口好些能比往日多吃些东西。”素娥想了想,还找什么由头,“宋先生一直看顾淑媛病情,明日宋先生来给我诊脉,倒时您可帮我问问。” 清源也未拒绝,能听听宋先生的诊断可是太好了,这事可是要多加了解才能做出判断。 午饭后清源叫柱子找几件物品过来,瓦罐一个、铜盆一只,烧酒十斤;柱子心道这四爷看来真的是要泡酒。 清源叫柱子去门外候着,自己将烧酒倒在铜盆,又将草药一并放在瓦罐中,打开简本,从中取出一张符纸用火折子点燃,遂丢在铜盆中,火遇烈酒霎时燃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 妙法自然 灵宝符命 除秽卫真 待一声“去”字出口,那燃着的火苗立时消散,盆中的符纸也似融进了酒里没有一丝痕迹。 将铜盆里的烧酒一滴不拉地倒进瓦罐中,用油纸封好便置于窗前的桌上。 清源喊来柱子,这桌上的罐子不可移动,顺便找把锁把里间屋锁上,这几天我就搬到外屋睡,里间屋的火炕每日多加几把柴火,叫房间再暖和些。 柱子手脚也是麻利,不多时便将房间归置一番,把四爷的行李也一并放在外屋的柜子里。清源见一切妥当,便叫柱子带自己在府中转转。 偌大的宅院是规规矩矩三进三出的样式,附带东西两个跨院,虽是占地较大,却是装修极尽简朴。建宅之时老太爷也是特选了这较为僻静的地方,直到今日周边也没有其他住户;也着意移植些灌木做些遮掩,从外面看只是如其他大户人家罢了,不似那些达官显贵的宅邸气派。 长子清仁自老太爷仙逝后便去了正房居住,东西跨院原为清仁、清源各居一处。西跨院因地势所为颇为宽敞,清仁携夫人和两位太太居住也不显得拥挤。东跨院内房间不多,院子倒也不小,就算清源娶妻生子也是富富有余,换句话说老太爷就没打算给清源纳妾,守得一人白首也是乐事。 第20章 美味的很 清源听老太太提起过麟祺这孩子,便问柱子少爷的近况如何,柱子指着东侧的月亮门,由这里进去便是后院,少爷现住那里。少爷平时还好就是不能言语,由老王两口子照顾,可犯病的时候却似疯癫一般只能用绳子捆着。 两人沿着东厢房的回廊往外院走,途经东跨院的月亮门时,清源放缓了脚步看去,此时院门关着,倒是能看到有腊梅伸出院墙,开着粉嫩的花。 素娥听陈妈说四爷要吃青鱼做的鱼生,做法也不必麻烦,把冻青鱼化透切片加上醪糟即可。素娥知道这鱼生以鲈以鲤最佳且须鲜活,用料也是讲究,在江南章府时每年秋季都会弄些来吃,但都是要准备月余方才可食用。 “这青鱼肉甚腥,鲜鱼倒不说了,现在都是冻鱼可怎么入得了口?这大冬天的吃点什么不好,非要吃这样腥冷的玩意,实属不妥。”陈妈也是担心别吃坏了四爷的身子。 “你没劝劝四爷?”素娥问道。 “四爷说自小这山上也无好的吃食,有吃的便是福气了,今天忽地想起那味道来。四爷这么说,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陈妈一脸无奈,“您去劝劝四爷,好吃的多的是,咱别吃这个了,免得弄伤自己的身子。” 素娥听的一愣,这四爷多年来是怎么过的啊,那么小的孩子吃的竟是这般,心中难免多了一丝伤感,想想还是嘱咐陈妈就按四爷说的办吧。 淑媛觉得今晚开饭时间有点晚,便打发春荷去厨房瞧瞧,顺便看看有没有扣肘子。陈妈送来的那两道肉菜不错,现在又感到腹中发空饥肠辘辘了。 “四爷,厨子按您说的做法弄的这青鱼肉,您尝尝看。”陈妈一脸歉意,将鱼生摆在清源的面前,。 “不错,就是这个味。”清源故意深吸一口气,鱼肉的腥气直冲口鼻,桌下则紧紧地握起双拳。 素娥这大肚婆可受不得这味道,见清源似乎很是满意,也只能强撑笑脸,心想这厨子也是实在,弄了这一大盘子鱼生,还不忘摆个花样,生怕砸了自己手艺似的。 “二嫂,我还得多久能看到小侄儿啊?”清源也知道对不住这二嫂了,叫这气味扰了孕妇的胃口,着实不该。 “不出五月。”素娥笑道,“未必是个小子呢!” “老太太说过无论生男生女都是要封个大礼给您呢!”清源说着,目中余光却留意着淑媛的举动,“府里三哥也新添了个女娃,老太太是欢喜的不得了。” “三爷好福气,为章家开枝散叶功不可没。要不是你长兄在这关外谋了官职,咱这一大家子住在江南也是热闹的很”素娥说道,忽地又问,“四爷今年有二十几了?也该是到了迎娶的年龄,不知道老太太那边可有钟意的人选没?。” “不急不急。”清源听到立时红了脸。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弟自知年少,还没考虑过成亲。” “这老太太定然惯纵您了。”素娥听后一笑,“四爷英俊洒脱,得赶快找个人拴住,不然啊这心思指不定跑哪里去了。” “嫂子取笑小弟了。”清源耳朵根子都发烫,就怕谈到这个话题。 “哪里是取笑,我这是实话。”素娥道,“莫不是学道之人不可娶亲?” “二太太,这鸡丝火腿汤凉了可就不好入口了。”陈妈见清源满面通红忙将这话题岔开。 “都吃,都吃。”素娥也觉得冒昧,“淑媛妹妹今天这扣肘子可是你点的,定要多吃些。” “谢谢姐姐了。”淑媛说着,可眼睛却盯着那盘腥冷的鱼生。 “淑媛嫂子可要尝尝?”清源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我倒想尝些。”淑媛笑道,“这鱼肉看着白嫩,若沾上那醪糟想必也是美味。 “自然美味,在山上之时,我只沾点盐巴便觉得好吃得很。”清源忙叫春荷将整盘鱼生端至淑媛面前。 “这味道闻着都觉得清爽。”淑媛一脸笑意。 淑媛这句话叫几人一愣,那腥冷的味道怎么在淑媛的鼻子里却是清爽?看着淑媛将一口鱼生放入嘴中,素娥霎时感觉喉咙一紧忙用手帕捂住嘴,迟了怕是要将晌午饭都吐出来。 “淑媛嫂子可还吃的惯?”清源眉头舒展,又问道。 “可真如四爷说的,美味的很。”鱼肉下肚,淑媛是一脸的满足。 第21章 秽物 这顿饭吃的也是心惊肉跳的,转瞬间一大盘鱼生便被三太太淑媛吃的干净,那调味的醪糟却是一口未动;许是这鱼生顺口,那大碗的扣肘子也只是吃了几片。 “四爷,这不会吃坏了吧。”素娥悄声问着。 “无妨。”清源淡定的摆了摆手,便又笑意盈盈的问着淑媛,“嫂子要是喜欢,明日可叫厨房再弄些来吃。” “贪嘴了。”淑媛一听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用手帕轻捂着嘴角,“叫姐姐和四爷笑话了。” “嫂子喜欢就好,明日我叫厨房弄个新吃法您再尝尝。”清源道。 素娥想起宋先生说过四爷是个修道之人,那今晚的种种怕不是清源有意而为之?本是清源自点的鱼生,却一片也未动,倒叫淑媛吃的干净,这腥冷的青鱼能说明什么?看来四爷或许真的看出些什么。 素娥见几人都回房休息,这心里始终惦记着淑媛,忙叫陈妈去东跨院看看别再出了什么闪失。 柱子把洗澡水都烧好了也未见四爷进屋,心里有些担心,天都黑了有一阵子了,四爷怎么还不见回来。 又过了半炷香清源抱着个包裹进了屋,忙叫柱子盛了一桶热水拿去里间屋,并嘱咐他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自己若是不喊你,你就是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进来。 清源用香灰在地上摆出了北斗七星的形状,取出包裹里面的物件,那是一块黑黢黢奇形怪状的石头,上面还特意封上了一张符纸;将石头放在铜盆中置在七星左侧,热水桶则放在七星的右侧;从瓦罐里取出一碗烧酒后,清源便盘坐在七星阵前。这忙了一大阵子浑身都是汗津津的,晚饭那点吃食都快消耗尽了。 用手指挑出碗中的酒点向石头,无任何迹象发生,清源也不急躁依旧重复着这动作,半炷香的时间那石头周身竟冒出绿色的粘液,粘液滴落下来片刻间已有半盆之多,散出一股股恶臭味道。 清源轻哼了一声左手持剑诀,将碗里的酒含在口中,心中默念。 北斗诸天 护我真灵 百神安位 列侍神公 五天魔鬼 亡身灭形 急急如律令 右手遂将石头上的符纸取下,将口中的酒用力喷到盆中,只见一股黑雾猛地由粘液中冒出,隐约中似有一声哀嚎传出,清源见状将手中符纸掷于水桶中,左手一指,大喝一声“去”,那四散的黑雾拧成一股刷地钻入水中,霎时满桶的水似开锅般翻涌起来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再看时,一桶的清水业已变得暗绿浓稠。 清源被这恶臭味呛得猛咳了几声,忙跑出去在廊下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道,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可是这物件出自哪里?好在提前做了些准备,没想到这秽物还真是费鼻子。 清源怕惊扰了其他人,和柱子将铜盆、石头连同盛有污秽的水桶一并偷偷埋在房后的花坛里;又叫柱子找些粗盐回来,撒在里外屋的门窗处。这东厢房须得封闭一晚,今夜是不能住在这里了。 两人蹲在廊下小声嘀咕,这东西厢房只有四爷这间烧了火炕,其他房间虽是整洁却冷的很,柱子好说回娘的房间睡便可,这四爷总不能也一并跟着去吧,就说二奶奶不责怪,那老胡和娘还不得合力把自己打出屎来。 “四爷,有个地方可行。”柱子想到个去处,“您可不能责怪小的。” “怪个屁,再等下去都冻成人干了。”清源笑道。 “正堂边上的耳房您可能去?”柱子小声的说着。 “有何不能?”清源说道。 “四爷,这耳房是下人房间,我这也没辙了才想到这里。” “现在耳房没人住吗?”清源问。 “没人。”柱子眨眨眼,“都随着老爷和夫人一起出去了,几间屋子火墙相同,婆子们也是每天按时烧火。” “这倒是不错,走,咱们偷偷去住上一晚。”清源大喜,想想了又和柱子说,“今天发生的事切不可和他人说起,包括二太太。” 两人猫着腰摸着黑进了耳房,虽是仆人的房间里可暖和的很。清源将棉袍脱下盖在身上,这一夜好对付。柱子哪敢和四爷睡在火炕上,将两条长凳合在一起搭了个临时铺子,清源见了也不便多说,只是嘱咐柱子一定赶在天未亮便出去,免得被其他人看到。 第22章 望您能出手相助 “二太太您的胎相稳定。现天气回暖,午后可多去院中走动走动舒展下筋骨,生产之时也能多些气力。”宋先生收起脉枕,又道,“按照您刚才所说,四爷想必也是知道些什么了。” “嫂子安。”清源进来俯身请安。自己这昨夜没有睡好,感觉身上都有些酸痛。 “我是真的心急了。”素娥忙请两位坐下,“请四爷一大早过来,就是劳烦您和宋先生聊聊淑媛的病情。” “四爷,您可是修习道法之人?”宋先生问的倒是实在。 “自幼便随家师上山修习。”清源也无须掩饰。 “那对“癔病”可有所知?”宋先生虽与四爷只见一面可是颇有好感,这年轻人举止沉稳与那些不学无术之辈不同。 清源一愣,哪想到这宋先生说话这么直白,这都不需要拐弯抹角了,也好,既然说出“癔病”而非“癔症”,那就说明宋先生也知一二。 “四爷,实不相瞒,宋某无能望您能出手相助。”宋先生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先生快起来,我哪里受得起。”清源忙上前扶起。 “宋某从医数载,这三太太的病情还真的无从下手。”宋先生声音有些颤抖,“二太太因此苦恼多日,原等章老爷回府再做打算,可眼下三太太的病情不能再耽搁了。” “我虽不熟识医术,却也觉得淑媛嫂子有异常人。”清源道。 “四爷,医者望闻问切,您只凭望字便能看出异样,足见您道行高深,素闻修道之人善用阴阳之术亦能治病救人,望四爷能出手搭救三太太的性命。”宋先生又欲给清源施礼。 “清源不才,蒙先生不弃,愿在此事上助一臂之力。”清源忙伸手阻拦。 “四爷,宋先生。”素娥见此也站起身来,微微俯身施礼,“我这里代淑媛妹子谢过二位。” “既已如此,还劳烦先生讲的细致些?”清源扶素娥坐下。 宋先生把三太太病情仔仔细细地讲述一遍,又将使用银针检测结果说出,随即从药匣中取出几张纸放在清源面前,这些是所载的几则相同病例,三太太检验之后的结果,还有医治此症所用的方子,还有一个便是诱发此症的病因。 清源听完宋先生所言,又仔细翻了这些记录过后,心下倒是觉得自己莽撞了。心中暗道,淑媛嫂子这从病至今已有半月;记录上面所写病因有二,如此说来必有其缘由,这倒也提醒了自己,此事切不可凭着感觉去揣度,必须要严谨,必须要逐一检验才可。 “鬼胎?”清源想了想,便问道,“宋先生,您这检验之法这可是‘周天悬壶术’?” “却是如四爷所言。”宋先生大喜忙站起拱手说道,“四爷既然知道此术,必知道这破解之法。” “这破解之法我却不知。”清源道,“师父博学,在授课之时讲过这‘周天悬壶术’,但不是本门应学的法门,故此我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小儿德文说起您去药铺一事,那几味草药虽说看似平常,却与方子上的所用相似。”宋先生又请素娥将写有八字的纸条递与清源,“这是几个未经人事孩子的八字,不知四爷能否看出有无适合之人?” “这四阳四阴之人多年不出一个,我且看看。”清源左手掐算,右手执笔在纸上推演起来。 在命理之中,四阳四阴又称为纯阳纯阴,其命理格局是非常罕见的。这种格局不仅涉及到个人的八字,还要考虑其他因素,日干、五行等等各种因素。尽管表面上看似有十六分之一的概率,但实际上,真正符合纯阳纯阴之人少之又少。 就从医理来看,阴阳相互对立而又相互关联。一个身体健康之人必是体内阴阳平衡,而纯阳纯阴之体便是病态,甚至是中死亡的状态,除非有大机缘,往往这种纯阳纯阴之人很少有寿终正寝之辈出现。 几人此时心下欢喜的很,这解惑之人就在身边。待将这上面几组八字演算完毕,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宋先生,这上面几人均与四阳四阴无一相符。”清源长舒一口气,又喝口茶水,“八字蕴藏先天命理轻易不要示人,人各有命,须敬天而为。” 清源向素娥要来个荷包,把写有八字的纸张撕碎装在里面,又唤来柱子叫他正午时把将荷包埋在柳树下,七日后再挖出烧掉。 第23章 可以试下其他法子 “四爷,这记录上师父用此方医治过多位病患,可若这四阳四阴的精血如此难得,又怎会将这不易得之物写出?”宋先生亦将多日困惑说出。 “师父曾说这‘周天悬壶术’精妙之处便是医、道相糅合,实为阳、癔为阴,二者互生—”清源未再向下说,忽地正色道,“宋先生,您又对这‘癔病’有何见解?可信鬼邪一说吗?” 宋先生沉吟片刻如实说道,医者讲虚实症结,虽也提及鬼邪之词却也只是比喻而已,自我下山行医,多年来却是未曾诊疗过与鬼邪有关的病患。 我对家师万分敬仰,从未质疑过他老人家的手段,对于记录中这‘癔病’相关的案例也绝对是无半点反驳。我虽无诊治‘癔病’的手段,但记录中这些方子的疗效我是真的亲眼所见,也绝无质疑之心。 课业之间师父也多次谈及鬼邪一说,告诫我等对这天地鬼神都要敬而远之,不招惹,无妄言;尤其是出师前五年中,师父便带着我们几个师兄弟问诊一些杂症,叫我惊诧不已的是其中多与鬼邪有关。 许是自己这方面悟性浅薄,家师未曾教授于我内中之术,只是一再叮嘱我详细记录不必多问,还亲自在上面多加注解。要不是因三太太的病情,恐怕我真是要辜负家师的期许了。 “嫂子如何看待鬼邪一说?”清源又看向素娥。 “我?”素娥一愣,想了想说道,“要说这妖魔鬼怪一事也都常常挂在嘴边,我却未曾遇到,所知道的也都是听来的故事罢了,要说信与不信,觉得还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大千世界,孕化万物,精灵鬼怪也不过是这万物之一而已。”清源轻轻的说道。 “这么说来,那些奇闻异事所讲必为真事?”素娥问道。 “嫂子倒问住我了,真假之事还需若逐一验证方可知道,对于市井传说也不见得全是捏造出来的。”清源笑笑,遂又看向宋先生,“那先生对记录上的方子也无质疑了。” “正是。”宋先生言语肯定,“我信这方子绝无问题,可没想到这入药的精血如此难得。” “就拿这精血入药来说,自古有之。宋先生可曾想过,四阳四阴也无非是给精血二字多个限制而已,可毕竟不是世间传闻,一旦得到,配以其他炼制成药,想来保存多年也未可知。”清源道出所想,“您师父必是医道法门大能之人。” “极可能会是这样,谢四爷为宋某解惑。”宋先生大喜,忽地神情又现黯然,“可眼下去哪里寻得那精血入药?” “倒也可以试下其他法子。”清源说道,“按记录上所说,这病症皆因鬼物引发,如要按驱除鬼物来说也可尝试一二。” “现下这可有十足的把握?”宋先生虽在阴阳之术毫无见地,但是曾经的所闻也知道此法有可行之处。 “眼下也只有十之五六的胜算,此事还不能操之过急。”清源缓缓说道。 “四爷,若是这样那需筹划多久?我真怕淑媛——”素娥听闻不免担心起来。 “现下三太太患病已有半月,却也未现显怀之相,虽食欲大增还未出现其他症状。想来还有时间进行查证。”宋先生想了想说道。 清源说道,咱们将昨夜之事与记录中的描述加以对比,这两者之间却是有些不同;按记录中所写这“鬼胎”必是病主积怨和至阴之物二者所致,就算是这至阴之物已经找到,可是病主心中积怨又从何而来? 素娥和宋先生对这个“心中积怨”一词毫无头绪。淑媛心性安静沉稳,夫人太太们也是相处融洽,两次小产后身体变得柔弱,可也未伤及根本,说是心病还可,积怨实在是无从说起。 宋先生早年便同陈举人一家相识,淑媛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对其品行极其了解,要不怎能做保媒之事。 清源见素娥和宋先生一时沉默,看来此事还得进一步多加了解,便提议可否借着宋先生把脉的由头一起去东跨院看看,毕竟自己一个男子进入太太的内宅也实属不便,恐惹府上众人非议。 第24章 风水宝地 丫头春荷正在院中晾晒被褥,看到几人进来忙过来请安。 清源悄声对素娥说,您随宋先生去给三太太把脉,我这里有点事要问问春荷。 “这院中甚为宽敞,植了这腊梅倒也雅致。”清源笑着说道。 “春荷,你在四爷身边伺候着,我们去客厅等着。”素娥说道, “春荷,这院里还打算种点什么花草?”清源见东院墙边翻了一块地出来,随便找个话茬出来。 “四爷,这得问问三太太,去年倒是弄了些月季和玫瑰种在这里。”春荷回话。 “这月季、玫瑰不是该植在盆中吗?”清源倒觉得新鲜,“这院中种植对阳光、土质及水量控制都较为严苛,且三太太体弱,纵是喜欢也不能过于劳累。” “四爷不知道,院中这里可算是风水宝地了呢。”春荷笑着说,“这东墙下是种什么活什么,倒省去了搬来搬去的烦恼,每年就种一株凌霄花也爬的满院墙都是,花开的也极其艳丽。” “这可是难得了。”清源走到边上,顺手抓起一把黑土,土质松软湿润。“春秋季节还好,这夏日里要是洒了肥水,恐怕要叫三太太鼻子受罪了。” “四爷,这块地不需用粪肥来养。”春荷说道,“三太太刚开始也用粪肥来着,可种下的不是烂根就是发霉,现下平日里也只需洒些困好的井水即可。” “好生神奇,三太太对种植花草也真是颇有心得。”清源将手中的土随意抛在院中。“那窗前的石头是要做什么?看着造型颇为怪异。” “三太太准备在影壁墙那里做个景观,说那里光秃秃的闲置了可惜。” “倒难为你了,这些石块搬运进来也着实费力。”清源缓步走去。 “这些都是娘家少爷送来的。”春荷说道,“三太太未进府时就喜欢花草盆栽。年前少爷听说三太太打算弄个景致,便淘弄到这些石块送来。” “这形状看着怪好,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清源打量着眼前的物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送来的时候脏的很,我就挨个刷洗了几遍,三太太还说可惜了上面的青苔了。” 清源看着弄脏的手便叫春荷打盆水来,刚刚自己抓起的那把土,隐约能闻到一丝腐臭的味道。再看向刚刚扔下土的位置,阳光下那把黑土早已变得干巴巴的了。 “有宋先生在,妹妹你就安心吧。”几人走出来,素娥拉着三太太的手说着。 “呦,这阳光好生刺眼。”淑媛忙用手帕遮挡额头。 “春荷扶三太太进去吧,都叫你别出来了。”素娥嗔怪道,“宋先生可说了,近日要多喝些菊花茶,春天火气大。” “记下了,我的好姐姐。”淑媛笑笑,“还得要大肚婆来叮嘱,您说我该怎么挨小侄子埋怨。” “那得看随多大的礼了,你这做姨娘的可不能小气了。”素娥笑着说。 从东跨院出来,清源越发觉得蹊跷,宋先生自然无所隐瞒,这记录中也是详细,从银针查验到发病诱因直至如何救治都均为完整,况且连发病时的症状也都详尽写出,可这些都与自己所见有些许不同,尤其是刚刚的看到这些。 清源自怕夜长梦多,虽说三太太目前未有其他症状,可查证是需要时间的。这邪祟怕是还有由来,府中多处自己早已看过,风水之术是道家法门之一,虽自己不曾精进过,就章府整体来讲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世间万物的好坏如若不是在内,必是于外。 清源和素娥说自己要带柱子出去几日,一再叮嘱二太太这几日任何人不要去自己的房间,只要按时添火烧炕即可。 马车在“悦文书院”门前停下,清源叫柱子去看看陈家少爷可在书院?不多时柱子和一年轻人走了出来。 “不知章四爷有何吩咐?”陈梓文拱手施礼。 “今天二太太带我在府中转转,看到淑媛嫂子院中有几块石头颇为喜欢,”清源笑笑,“这不问了春荷,她说是梓文兄送过来的,我这特来打探下,也打算弄几块小的做个盆栽玩玩。” “家姐素来喜欢摆弄些花草,年前我听她打算弄个室外的景观,也是巧了,我和几位好友去红枫岭赏雪时便发现了这些石头,看着造型各异,便选了几块给送了过去。” “红枫岭?”清源问道。 “对啊,咱们这儿叫红枫镇,就是因后面的红枫岭而起。”柱子接过话来。 “梓文兄风雅,那红枫岭的景色定叫人赏心悦目。”清源道。 “四爷笑话了。”梓文拱手笑道,“每年夏冬之际,几位好友便来这里闲游,我便也一同凑个热闹。红枫岭的景色确实一绝,红枫岭虽因漫山红枫而得名,但岭上的松林竹海也是别有一番风韵,南坡原有一瀑山泉四季常流,只可惜多年前业已干涸,倒真叫人遗憾,我便是在那里取来的石头。” 清源问柱子可知道那个泉水位置,见柱子点头,便同陈梓文就此别过,准备去红枫岭看看。柱子说这红枫岭与清水观是两个方位,就是到了红枫岭恐怕日头也要落山了,那周边可没落脚的地方。 清源想了想,那咱们今晚能到清水观吗?见柱子摇头,看来万事均不能两全,清水观要日后再去了。眼下自己和柱子只能先去吕铁匠那里,明早再去红枫岭。 送信的伙计回来了,带回来一封信还有几袋稻香村的点心。素娥见老爷在信上说一切安好,事务繁杂还需多在外留置几日,点心味道不错叫素娥和淑媛尝尝,淑媛还需素娥多加照顾。 素娥看完亦是安心下来,还好,还好,好在自己未将淑媛患病详情写上,再者老爷和夫人处理要事也无分身之术,看眼下情形他们晚几日回来也行,只期待四爷清源有所眉目才好。 第25章 祖上可是有师兄弟一说 夕阳西下,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大地一片苍茫,更显得萧瑟凄凉。 小半天的路程清源三人又到了老龙口。吕老板此时正领着两个儿子打扫铺子,听到门外有马蹄声,出来看到章四爷已经下了马车。 “四爷。”吕铁匠俯身请安。 “吕大哥,我这给你添麻烦来了。”清源笑道。 “四爷,您这个称呼我哪里受得起,叫我老吕就行。”吕铁匠忙说道。 “这怎么行,论年纪我就该叫你哥哥,况且咱们祖上可是有师兄弟一说呢。”清源笑着扶起吕铁匠。。 “四爷,这坊间传闻也就是听听而已。”吕铁匠忽地一愣,忙说,“这么说四爷您是道士?” “正是,自幼拜师九茅山。”清源拱手道。 吕铁匠忙请四爷进了里屋,心想几人这个时辰来想必也是未吃晚饭,便招呼大虎快去弄点下酒菜,自家酿的十里香还是好的很,顺便换几个白面馍馍。 柱子和伙计给马车解了套,听见吕铁匠叫大虎去安排吃食,柱子这几日也见了四爷的作派,便掏出钱递给伙计叫他同大虎一起去,可别叫吕铁匠破费。 “当日吕大哥能将珍藏之物尽我挑选,足见对我是十分的信任。”清源拱手道,“此次前来,也想请吕大哥帮我谋划一下此物。” “四爷,我是个粗人,就觉得与与您有缘,那日若换成他人,给多少银两我都不会拿出来的。”吕铁匠说的实在。 “实不相瞒,我这个物件见不得光。”清源从包袱取出一块用黑布缠着的物件放在桌上,乍看长约一尺,宽有六寸。 “现今这年景可却是不敢见光。”吕铁匠说道。 “吕大哥,咱们两个说的不见光可未必是一回事。”清源微笑。 “若四爷信得过在下,直说无妨。”吕铁匠听出这言外之意。 “大哥,这块料子来自宫里。”清源指了指那个物件,“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这个。” “我来看看这是块什么料子。”吕铁匠自是爽快,伸手便要打开黑布。 “大哥,我知道你这行当也有诸多禁忌,只怕真的给你带来麻烦。”清源自是知道这物件的霸道,忙伸手拦住,“这物件自身便是个大麻烦。” “哦?如若这样倒是有些意思了。”吕铁匠正色道,“四爷,可否告知一二?” “此物阴其极重,当日未能和大哥你讲明,小弟实属不该。”清源不敢冒然拿出,“若是打开怕伤到你和孩子。今日来我也是抱着一试的态度。” “四爷有所不知,有祖师爷李老君护佑,就怕此物成不了精。”吕铁匠见状便知此物有些诡异,“打铁之人常年与火相伴,这火乃正阳,自然不怕那些阴物。按照我们这个行当来说,铺中的铁砧便是镇宅之宝。” “如此说来,小弟便无顾虑。”清源忙抱拳说道。这算是找对了人,当日与吕铁匠接触后,便觉得与此人有缘,也才敢于拿来这阴邪之物一试。这吕大哥也非等闲之人。若是平常之人哪会说出此等话语。 将缠裹的黑布打开,里面赫然露出一截断刀。待清源将上面贴着的符纸揭去,一瞬间有股阴冷气息从上面四散开来。 “这是?”吕铁匠一愣,这等气息倒奈何不了自己,眼前的物件似乎有些眼熟,忽地想到,“四爷,这是鬼头刀?” “鬼头刀?可是那刽子手使用的行刑之物?”清源大惊,“我只知道此物是刀身的一截,当时只觉得阴气甚重,便贴了一道‘清阳符’以便压制,没想到这么个物件。” “难怪您说此物见不得光,”吕铁匠笑了笑,“这鬼头刀平日只能供在城隍或土地庙中。” “大哥,何以见得是鬼头刀?”清源忙问道。 “最为明显的便是这刀身尚留有七星印记,七星主杀也只有七星剑才会刻上,这刀便只有鬼头刀了。”吕铁匠指向刀刃处说道,“再看这刃处,刃钝且钝口整齐,如不常年在同一位置使用亦不会如此。四爷,看这形状和两边的接口应该是鬼头刀中间的部位。” 吕父在世时曾打造过一把,就因为只此一把,吕铁匠也因此对这个物件记忆深刻。那时还未吕铁匠成家,吕父便只叫他做些烧火鼓风之事,一锤都不叫打,直至此刀打造完成。自此吕父便不再锻造任何兵刃,并一再叮嘱吕家不能再做第二把鬼头刀出来,以免有损阴德。 第26章 千人斩 鬼头刀亦称“千人斩”,传闻这鬼头刀斩杀千人之后便可断一切阴司鬼物。刀长三尺七寸,意为砍去三魂七魄;宽六寸七分,是为斩尽六欲七情。刀身两侧刻有北斗七星,背厚面阔,分量笨重可达三五十斤。乌木刀柄,刀柄顶端刻有一长角獠牙的鬼头。刀刃钝而不磨,按大清律法四品以上斩首罪不得快刀,戊戌六君子的谭嗣同便生生受了三十六刀之刑。 “大哥,这叫‘千人斩’,莫不是说这必得斩杀过千人?”清源听完也是好奇。 “只是冠个诡异夸张的名字而已,做这行当的人都是贫苦出身,像那邓海山自幼父母早亡,无亲无故,做了刽子手也不过是为了碎银几辆,却更怕犯了五弊三缺祸害后人。祖师爷示训‘刀不过百’,至多斩杀九十九人便此封刀,金盆洗手。并将这刀作为传家宝代代相传。”吕铁匠拿起断刀看了看,“这断刀阴气极重,虽未斩杀千人估计刀下亡魂应有数百之多。” “小弟受教了,想不到大哥对此物甚是了解。”清源拱手说道。 “四爷见笑了。我曾与一姓佟的师傅相识,这才略知‘千人斩’的来历。”吕铁匠说道,“此人曾是行内高手,早年间也是一风云人物。秉承师训早已金盆洗手。佟师傅说过,市井传闻虽是以讹传讹,也是有所根源;捕风捉影,也绝不是空穴来风;世间真有‘千人斩’,那必得斩杀九百九十九名大恶之人,所斩最后一人乃忠义之士,用此人祭刀方可成为神物。行当之人都知道‘千人斩’霸道,可谁又敢冒祖师爷“刀不过百”的告诫而叫自己及家人遭受祸患。” “这物件本是小弟偶然得到,哪知道还有这些典故。”清源喝了口茶水,稍微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我看这截断刀阴气极重,正好做个傍身的物件,哪想到是用来斩头的,一想到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非对错,皆是这刀下亡魂,想必怨气极重,”清源如实说道,“小弟若使用此物,不知道是否会加重杀戮?” “四爷,倘若这样,那罪魁祸首该是打造这凶刃之人。”吕铁匠倒是笑道。 “倒是这般。”清源想了想,也呵呵的笑起来。 “四爷,恕我无状,您即为道士,是打算用这个物件趋吉避凶吗?” “大哥,看来您对这鬼神一说倒也无所禁忌,并未看做迷信来讲。”清源笑笑。 “四爷,您可说了按祖上论咱这还是师兄弟呢。”吕铁匠爽朗的笑起来,“不瞒四爷,我一直遵守祖师爷教诲,不敢违背。” “小弟虽为道士,却道行浅薄,只略懂点术法皮毛而已。”清源道,“偶得此物,见其阴气极重,想做个引魂的法器。” “四爷,为什么要用这个引魂?” “引魂乃道门术法之一,其实各行当也都有其独有的引魂方式。若要将魂魄找回,须有件依附之物,魂魄属阴,又极其娇弱,一般之物难以使魂魄附着,此物阴气浓重倒适合魂魄栖身,才有了这个打算。”清源说道。 吕铁匠想了想说道,我自是对术法所知甚少,但这“千人斩”因亡魂阴气而凝聚其中,却也因这亡魂生前非好即坏,亦又会滋生戾气;这一身正气者,邪祟不敢近身,可身有戾气之人,也不会被鬼物缠身;此物用来驱鬼辟邪,实属世间不可多得之物。四爷即用此物可做引魂的法器,倘若使用得当,一物多用更会是得心应手。 清源听罢也是茅塞顿开,忙起身拱手道谢。多谢吕大哥指点,小弟受益匪浅。 吕铁匠亦是为清源高兴。如此说来,四爷必能物尽其用了。 几人吃罢晚饭,吕铁匠又和清源商量起该将此物做成什么样式。这一尺来长,六寸多宽的料子还有些难办,去掉钝刃处,剩下的尺寸也是不大不小,清源上次看到的匕首样式小巧,携带方便,想想还是做把匕首更为趁手。 “四爷,您看。”吕铁匠将手中的图样拿给清源,“我倒觉得做一把匕首可惜这料子了,这难得的物件还得是要精打细算才可。” “两把?”看到图样,清源大喜,“大哥,法子真的妙啊。” “四爷,这物件质地坚韧,可将其制成刺刀模样,按照尺寸来说也可称为短剑,单侧开刃,纵使剑身略窄也不会折断,还可将七星的印记避开,手柄上面可用其他材质包裹,虽小巧些这重量还是有的,就是用来防身也是把好武器。”吕铁匠许久未打造兵刃了,眼中也满是欢喜。 两人一拍即合。此物不比寻常,吕铁匠打造前需叩拜祖师爷,并将此物在供桌上放置一晚也算是做个法事。清源见此决定同吕铁匠一同祭拜,毕竟这两把短剑日后可是自己使用的。 第27章 脸颊上湿湿的 今夜清源几人只能在这里留宿一晚了。 柱子和伙计说什么也不敢同四爷睡一个火炕上,柱子说我们五个人挤在一起还能暖和些。 清源便叫大虎大龙哥俩跟着自己睡,吕铁匠、柱子和伙计三人一起,这明日还要有事情要办,睡的舒服了才能有体力做事。 吕铁匠叫大虎把两个火炕多加些柴火,并偷偷嘱咐两儿子,今晚可不能打扰到四爷的休息,睡前好好洗洗那臭脚丫子,把裤子也都穿上别光着腚叫四爷笑话。 做完祭拜已是亥时,大龙和大虎早已经睡的东倒西歪占据了火炕大半,清源见状不由得想笑,这臭小子们睡相就是不老实。 熄了蜡烛,清源便在炕边躺下,真不愧叫大龙和大虎,能在这两小子身边找到睡觉的位置实属不易。 不知怎地,清源觉得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过面颊,在观里和师兄们曾经也这般挤在一起,有多少次半夜都尿在他们身上,最后还是玉师兄决定叫自己挨着他睡。 三岁上山,自己怎么会记得江南还有个家,爹娘的模样是那样的模糊;哪里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侄男外女;十九年里陪伴自己的只有师父和师兄们,还有那漫山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 “小师弟,你叫个啥名字啊。”一个流着鼻涕的道童奶声奶气的问道。 “不告诉你。”清源眼睛里还噙着泪水,那个白胡子把自己丢在这里就走了,这都哭了有好一阵子了,感到嗓子都是哑哑的。 “你告诉我,我给你吃果子。”那道童笑嘻嘻的从怀里摸出来一枚红红的果子,“告诉我就给你吃这个,我还有好多吃的呢!” “不吃。”清源咂吧下嘴,忙用手抹了把脸,这下可好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了。 “那你吃这个吗?”小道童又掏出块点心在清源眼前晃动。 “不吃。”好想吃啊,可是清源嘴上依旧回道。 “不吃果子?连点心也不吃?不吃你也得告诉我。”道童猛地吸溜下鼻涕,“我可会法术,信不信我把你变成个臭虫。” “哇—”清源自是不知道臭虫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听到“变”这个字就怕的很,裂开大嘴又嗷嗷的哭起来。 “你个小屁玩意,能不能离小源远点。”闻声又跑过来个十二三岁的道童。 “啊,你叫小源啊,我叫凌萧。”大口地咬了一口果子,那汁水都溅到了清源的脸上。 “凌萧,你个小屁玩意,一边玩去。”李玉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哼,小李子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师父。”凌萧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 “小李子也是你叫的?我是你师兄,你说你除了吃就会告状,等着晚上我收拾你。”李玉可不惯着他。 “我现在就告诉师父去,说你晚上要收拾我。”凌萧咔哧一声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自是不能叫玉师兄逮到,然后忙不迭的转身就跑。 “你那叫自找苦吃,师父正愁找不到你呢。”李玉哈哈大笑,“有人屁股要开花了。” 凌萧一怔忙捂住自己的屁股,呀呀呀,又忘记抄写“三字经”了。 “小源不哭啊,我是你玉师兄,我带你去吃大香梨。”李玉拿出手帕给清源擦了擦脸,笑着说,“看你这大花脸跟小猫似的,跟我去洗洗,一会给你拿好吃的,好不好。” 清源看着那笑呵呵的模样瞬间就不哭了,虽还抽搭着鼻子,却一把紧紧拉住李玉伸过来的手,软软的,热热的,就似握住一块香甜的糯米糕。 清源猛地翻身坐起,依旧能感到脸颊上湿湿的,“哼”,怎么会梦到他们两个,叫我心痛更叫自己生气,自己跪在山门前辞行都不见他们两个人影,何止是可恶简直是令人发指。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望着窗外那无尽的黑夜清源一时竟没了困意,身边的大虎不知何时睡到大龙那边,像一只大蜘蛛般缠在哥哥的身上。 二月的夜晚还是冷的叫人心悸,清源紧了紧身上的棉袍,好在今夜没有风,周遭黑漆漆的见不到一丝光亮。 第28章 伤口都弄破了 清源被赶了下火车,这没有通行证是绝对进不了城的,此时就连银元都不管用了。 倒也自得其乐,出来走走还是不错,车厢里的各种味道已叫清源快要窒息,怎么说也要比熏死在那里强上许多。粗略估算下还得有二百多里路程,步行不到一天便也能到红枫镇了。 走了约四五个时辰,忽地那刀子般的西北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风中夹杂鹅毛般的雪片狠狠砸在身上;雪越下越大,遮天蔽日般的雪片伴着凛冽的寒风,不多时清源的睫毛、胡须挂满了冰霜; 这可比山上的风雪更加猛烈,清源一时竟分辨不了方向,风雪中的步履亦变得越发蹒跚,身体也被吹得东摇西晃起来。踉踉跄跄的爬过一个土坡,隐约间看到风雪中似乎有一缕缕青烟四散开来。清源一下子来了精神,艰难的顺着青烟方向走去。 越发看的真切了,还真的是一片破烂坍塌的房子,那阵阵的青烟便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不多时清源便找到了那个还算结实的房子。门窗早已不知去向,向房中看去,大梁还在,房顶上破了几个大洞,依旧有大股的风雪灌进房中; 角落里燃着一个不大的火堆,有两个人在火堆旁相互紧紧的靠在一起,看那样子似是睡着了一般。 清源在门外轻咳了几声,里面的一人听到声音忙起身,看到清源忙又招呼他进来。看着眼前的二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一同坐过去旅顺的运粮船。 “多谢二位,看到这有烟火生起,这才过来看看。”清源拍打着身上的雪,又忙拱手道谢。 眼前男人三十左右,身形壮硕,两眼有神;年轻男子面白唇红,眉清目秀,看模样也不过二十,神色却十分疲惫。 “我这身上带着干粮,不知二位有没有用饭?”清源早就饿了,此时也不便自己独享。 “在途中丢了干粮包,饿了有几顿了。”男人倒也实在,嗓音洪亮,随即看了看偎在身边的男子说道,“我倒是不打紧,可他身子弱。” 清源听罢,忙给男人递上几张用油纸包裹的火烧。 “那就不客气了。”男人忙撕开油纸,随即将饼子放在火边烤上,看着年轻的男子低声道,“暂且等等,先热热再吃。” 男子看样子是饿了,吃相却是文雅,但没吃几口便将手中的干粮塞给男人。 “你吃吧,我有点累,想再睡一会。”男子轻声说道,声音细嫩,一口的京片子。 男人可的确是饿了,块头大更是受不了饿上几顿,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男子。 “二位这是要往哪里去?”清源咬了口饼子,问道。 “去奉天府。”男人看着清源回道。 “奉天府?可是要步行去奉天?” “本是乘火车来的。”男人咬口火烧,“我们身上没有通行凭证,这车上的人提前将我们赶下来了。” “我也一样。”清源笑笑,“我虽没去过奉天,可是你们会不会走错了路?” “错倒没有,只是绕远些,奉天府的东北边把守不严,那里应该能进得去。” “听口音是京城一带的人?”清源顺口问道。 “小哥耳力真好,我们是从保定府逃出来的,回奉天的老家。”男人说道。 清源又添了几块柴火将火烧的旺些,自己打算也小憩片刻,这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爷,你还是自己走吧。”男子轻声说道,语调中满是伤感。 “说什么傻话,到家找了大夫就好了。”男人一听,便知道又要开始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都赶自己多少回了。 “爷,我知道你对我好,现今我怎么能再拖累你。”男子眼里泪光闪烁。 “小禄子,你有完没完现如今快到家了还说这些,怎么要卸磨杀驴啊。”男人说道。 “这些日子越发的严重,爷,您就忘了我吧。”小禄子呜呜的哭起来。“不想再拖累你,我本就是一个废人,现今又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我咋能不管你。”男人见不得他哭。 “爷,我早就想好了,绳子一掉,脖子一搭,一了百了。”小禄子态度亦是决绝。 “放屁,行,你要寻死觅活便去,只是你记得,你前脚上吊,我后脚就抹脖子,看我是不是在黄泉路上等你。”男人被气的火冒三丈,对着小禄子狠狠地说道。 “爷,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小禄子见男人动了气,忙抹了把眼泪,强撑出一副笑脸。 “撩起裤子,我看看好没好点。”男人蹲下身,把小禄子的裤子掀起来。 “疼。”小禄子轻声叫道。 清源忽地闻到一股隐隐的腥臭,睁开眼便看到男人在给小禄子擦腿,火光下那腿上一片血污。 “这位小兄弟是怎么了?”清源忙问道。 “大雪里摔了好几回,伤口都弄破了。”男子笑笑,却是难掩一脸的悲伤。 “我这里有些止血的药粉。”清源忙拿出一个皮袋子,走上前想要帮忙。 第29章 恐污了大哥的眼睛 离的近了腥臭之气也越发的重了。清源暗道不好,火光下的腿上一片片青斑,有些地方竟鼓起了脓包,这气味便是从脓包流出来的污血而来。 “小兄弟,你身上还有这样的青斑吗?是否都有脓包?”清源忙问道。 “小哥,他自胸部以下皆是如此,脓包只有腿上有。”男人一脸惊讶。 “可否给我看看?”清源声音急切。 “这,恐污了大哥的眼睛。”小禄子一下子脸被涨得通红,自己这身子怎好给陌生人看到。 “怕什么,快给小哥看看。”男人见小禄子扭捏也知道为何。 “我是宫里的太监。”小禄子小声说道,许是火光照射的缘故,这脸都要红到脖子了。 “无妨,且叫我看下,或许能有解救的办法”清源一听,这才觉得小禄子的声音为何听起来有些异样。 “小哥若能搭救小禄子,随意处置我沈明这条烂命。”男人忽地跪倒在地。 “快快请起,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必如此。”清源忙扶起沈明。 沈明帮小禄子解开衣服,白皙的身体上自胸部以下长有一片片的青斑,索幸只有两腿处有脓包鼓起。清源看到,一条黑色的线迹自阴部向上,现已过了肚脐,忙叫沈明将小禄子背后的衣服掀起,还好,还好,背上并无黑线。 “这是中了尸毒。”清源看着两人,言语十分的笃定。 小禄子长得实在是俊俏,若是按戏子的扮相来说绝不逊于那些名角。也就因为这长相常被身边的太监和侍卫骚扰着,宫里不允许宫女太监“对食”,倒是对那些骚扰小太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宫里的太监和侍卫偶有苟且之事发生,也只是“互相慰藉”罢了,哪有真情可言。日子久了,小禄子这心里越发渴望能有一个男人护得自己的周全,好在宫里还是有规矩的,不然他早就羊入虎口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光绪三十年小禄子被指定来到西苑瀛台做事,每日里做些端屎倒尿、打扫跑腿的粗活,无论怎样不似从前常被人欺辱了,四年来倒也过的省心。 光绪帝和慈禧太后先后驾崩离世,内务府将西苑瀛台里的太监遣回了原处,可小禄子却随着皇上的的梓宫一起去了易县的西陵行宫。 沈明原为刑部的一名杂役,只因没有背景家世,几年前被打发到了易县衙门。沈明也算是精明,知道再这样想必连在县衙门都站不住脚,每月便请客吃饭,拉拢关系,除去这些也只能算是饱腹了,年近而立,依旧没讨上媳妇。这年月连娼妓都看不上没钱的,纵是你天赋异禀,那胯下的玩意也顶不过一顿饱饭。 易县衙门调了沈明等人来行宫伺候,说是要到皇上下葬。也因如此沈明在这里认识了小禄子。 小禄子常常坐在院子角落里发呆,白皙的脸上时不时会出现红肿的指印,瘦小的身体也常常被管事的打得一瘸一拐,沈明看久了不免心生怜惜,在暗中也替小禄子说了不少好话。日子久了竟有人传了两人的闲话出来,沈明也不在意,依旧明里暗里帮着他。 对于闲话小禄子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对于沈明所作所为却是不知该如何回报,渐渐的生出了丝丝情愫,可不敢表现出来,若是那样定会毁了沈大哥的声誉的。 沈明知道自己无龙阳之好,可只要一想到这眉眼清秀的小太监,就恨不得把他“就地正法”了,那些日子沈明的子孙们可没少遭到遗弃。或许真是“日久生情”,直到两人暗下行了周公之礼。 沈明发现小禄子常被梦魇,在睡梦中猛然惊醒后便目光呆滞,大汗淋漓,握住自己的手腕浑身颤抖。自知两人身份低微,行宫的御医对他们怎会理睬,沈明便时常偷跑出去抓点药回来,也和身边的“好友”们聊起梦魇该如何解决,平日里的打点还是有好处的,刑部的李头特地给他送来一块用黑布包裹的物件和一袋沾着暗红污迹的馒头。 李头神神秘秘的说,这黑布里的物件是雍和宫做法事用的,是截断刀,别小看这一尺来长,放在房中暗处,能有驱邪安神的效果,只是记得且不可打开;那袋是沾了被砍头的革命党人的血馒头,都说吃了这个能好病。沈明自是给了李头不少的好处费,无论如何,只要是能治好小禄子的病就行。 小禄子知道这人血馒头的来路,把沈明整整骂了好几天,我就是死了也不吃这个。沈明也只能小声嘀咕,我的小祖宗,这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啊。 许是那藏到床下的黑色包裹现了奇效,从那天起,小禄子梦魇的症状却是再也没有犯过。 宣统三年夏末两人偷偷去大水泡子洗澡,这地方满是芦苇,鲜有人往来,躲在芦苇荡里又是洗澡又是调情好不惬意,两人已经三个月未见了,这些日子光绪帝的崇陵即将完工,杂役们都被派去打理。 小禄子腿上长了一片片的青斑,也不痛也不痒,估计是行宫的住所潮湿。沈明爱惜眼前之人,本就是有了残缺的身体,可不能再发生其他的事了。 随着那青斑在腹部以后出现,小禄子也开始出现异常,时常呕吐,人也消瘦的厉害,排泄之物也是不成形的绿浠,腿上也开始奇痒无比。管事的怕小禄子染上什么疫症,便打发他去了行宫后面的杂物间做事,这守灵的差事就交给别人去做。 忽一日沈明便跑来告诉小禄子,大清要完蛋了,这行宫里的人都跑了好多,趁乱咱们也走,就去你奉天老家找大夫看看,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一路上两人随着逃难大军出了山海关,就在去旅顺的船上,小禄子身上的青斑已经散到前胸后背了,哪曾想小腿处长出了脓包,那破损之处还流出刺鼻腥臭的污血。 第30章 爱意的酸臭味 清源听完心中满是伤感,倒是觉得这乱世之中还有这份真情实属难得。 “小兄弟,这行宫的几年间,你一直守着皇上的棺椁吗?”清源问道。 “恩,虽说大家轮值,可是基本上都是我白日里守着。” “四年多的时间,这光绪皇帝就没下葬?棺椁里没有腐坏的迹象吗?”清源也是好奇。 “前前后后光修建皇陵就用了四年。不知道在棺椁里面放了什么物件,自打安置在行宫,这梓宫从未打开过。”小禄子想了想说道,“去年进了夏,棺椁头部却是流出过像油一样的东西,黑乎乎的,不多,连着几天都有,我也是奉命用抹布擦干。隔了几天便未再出现。” 清源心道,想必就是那流出之物和小禄子身上的尸毒有关,虽说皇帝的棺椁里定有防腐之物,但是四年多未下葬,出现什么问题也是在所难免。坊间传光绪帝死的蹊跷,阴魂迟迟不能转生。如若这样,那流出之物所含怨念却也同尸油无二,如有阴气加持,定会叫人身染尸毒。 “沈大哥,你方才说有个辟邪的物件?”清源想了想问道。 “对啊,那物件一直放置在我们床下。”沈明说完,随即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物件,一尺来长,六寸来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物件的缘故,小禄子却是未再梦魇。逃出来的时候也就将此物带在了身上。” 清源接过来,看这物件被多层的黑布包裹,心下也是好奇,刚打开第二层的时候,清源暗叫不好,一股阴寒之气霎时涌出,自己的手指就似这大冬天触碰到一块寒铁。好重的阴气,如此说来倒是好解释了。 清源说道,小兄弟你无意中沾到了那棺椁中的污秽,那污秽之物必定存有主人极强的怨念,如是这样倒也好办,只要当时用柳叶煮水洗澡,不出三日必能消除。 清源看到两人的嘴巴似乎都张大了许多,眼神中满是惊诧;也不理会继续说道,暂且不知这物件是否能去除梦魇,但此物阴气极重。 小禄子自身本就残缺,阳气自是比不上沈明充盈,也易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自好转之后这物件也一直放置在床下,久而久之,身上必然沾染些许。怨念就如苍蝇见血般被阴气所吸引,融进小禄子体内,在阴气的加持下慢慢转为了尸毒。 “小兄弟可记得,沾染污秽到青斑出现可是有月余?”清源问道。 “差不多吧,我倒记得不清了。”小禄子想了想,“好像是沈明去皇陵的第三日我染上的,我俩三月未见,恩,不到一个月就有了青斑,当时只有腿上有,我也是洗脚的时候发现的。” “小哥,那眼下还有可好转的法子吗?”沈明听到更为信服,这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我随身所带之物不多,这样,我先压制这尸毒的发作,你们安顿好就去红枫镇章府找我,必能将此毒拔除。”清源心道,如果此时有写符箓的那些物件就好了。 沈明拉着小禄子扑通一声就给清源跪下,小禄子眼里满是泪水,沈明更是嚎啕大哭起来。清源这眼里也泛起一层层的泪花。 清源叫沈明把火生得再旺些,把随身的“清阳符”烧成灰放入水中给小禄子喝下,又取出一枚缝衣针放在火上炙烤,将干净的雪水混上药粉搅成糊状敷在脓包根部,小禄子立时觉得一股热流在患处流窜,随即看到脓包似乎鼓胀起来。 “有些疼,沈大哥你且将他腿部抓紧。”清源拿起泛红的针,将鼓出的脓包挑开,立时一股恶臭传来,流出一股黑色的污血。 “疼就叫出来,别忍着。”看着小禄子狠狠地咬着牙,沈明的眼睛都在冒血。 “爷,我没事,就是污了小哥的手。”小禄子满是温柔的看着沈明,“没有你在身边,恐怕等不到小哥给我医治了。” 清源暗道,这两人也不避忌点,这爱意的酸臭味可不比这脓包的恶臭差,看出来了这小禄子也就是不会生孩子了。 放出污血的脓包肉眼可见的在干瘪萎缩,如此反复操作了一个时辰,小禄子两条腿上只留下脓包的印记。几人都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留下的疤还需慢慢恢复,现在总是能舒服些,这痛痒之感也会消失。剩下的便是连根拔除了。”清源说道“连根拔起”四字倒是感觉言语有失,立马红了脸。 “多谢小哥。”沈明又要施礼,被清源一把扶住,“还不曾请教小哥名讳。” “沈大哥客气,在下章清源。”清源拱手抱拳。 “我叫沈明,小禄子也只是叫的顺口,他叫顾德禄。”沈明的声音中尽是喜悦。 天色已晚,外面的风雪也渐渐小了许多。三人决定天亮再走,一来夜间赶路极不安全,二来小禄子也需要好好休息下。 火光下,沈明将小禄子紧紧地搂在怀中,也不避忌清源,他知道以后定要叫心爱之人不再受苦,不再无所依靠。 临行前沈明将那裹着黑布的断刀送与清源,自是不需要再留在身边了,也望此物对于恩公有所裨益。 满眼的不舍,他们只期盼和清源多日后在红枫镇相见。 第31章 红枫岭 用过早饭,柱子和伙计便备好了马车。吕铁匠请四爷安心,短剑打造之后亲自给您送去,有了祖师爷的照拂谅这阴物也奈何不了他们爷三个。 马车上清源倒是来了困意,耳畔传来马蹄踢踏踢踏有规律的声响,自己竟昏沉沉的睡着了。 未时刚过几人便到了红枫岭的南坡脚下。 “四爷,咱这到地方了。”柱子轻声说着。 “睡的好香,我这都睡了好几个时辰了吧!”清源舒展下双臂,感觉有些饿了,“柱子,咱们吃点干粮,收拾收拾再上去。” “这河水是从哪里来的?”清源见岭下有条不算宽的水道,上面似乎还有些许的薄冰。 “四爷,这是从老龙口那边流出的一条支干,沿着红枫岭的南坡一直向北。”柱子说道,“这儿有山有水是个好去处。” “看着水可不深,上面还有浮冰。”清源说道。 “四爷,这水可不浅,只是这个时节水道中的淤泥无人清理而已,进了夏就好多了。”柱子答道,“哎,老龙口那边都无人管理,谁还会在意这里。” “陈家少爷所说的泉眼就在这上面?”清源又向岭上看看。 “泉眼在这南坡的东面,沿着路上去还得过一片枫树林。”柱子指着前面的路说道。 吃了点东西感觉身上都暖和起来。清源叫柱子拿好包裹,伙计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过了石桥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风中还夹杂着岭上的积雪使人不禁打个寒颤。清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不到这小小的河道两侧却是两个温度,路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坡上连个脚印都没有,看来好久没有人来了。 “这红枫岭往来的人多吗?”清源问着柱子。 “四爷,其实啊这岭上没什么人来,枫叶红的时候也是远看着热闹,岭上没有什么药材,野味啥的。”柱子实话实说,“估计也就陈少爷那些文人墨客喜欢这里。” 清源心道,这柱子说话也算是文雅了,无非是几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才有这闲情雅致,想到这里清源倒笑出声来。 “四爷,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柱子说道。 “我是笑你话中带刺。”清源笑道。 “啊?”柱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啊。 “也是啊,这岭上没有百姓所需的物件,兵荒马乱的年景,也只有舞文弄墨的人才来这地方吟诗作画而已。”清源重重叹口气。 “四爷说的对,这岭上我就没听说过有活物。”柱子踢着脚下的雪,突然说道,“四爷,您都会什么法术啊?” “法术?”清源一听,笑了出来,“怎么说起这个?” “我要拜您为师,学了法术能够除魔卫道。”柱子认真的说着。 “先不说别的,天下哪有那么多鬼要除的。”清源哈哈大笑。 “四爷,我说的是真的,您又取笑我。”柱子嘟起嘴。 “人鬼殊途,两者皆在自己的世界里生存,如无因果媒介,这鬼物也断断不能与人接触,人为阳,鬼为阴,阴阳互生互克,此消彼长也是有定数的。”清源认真的说着。 “四爷,那说书的怎么讲的都是鬼害人啊。” “自黄帝斩断建树,人鬼从此互不侵犯,人有三盏明灯,鬼物不敢侵扰;鬼物身形虚幻,人眼亦不能看到;要说鬼物害人,实则人心更为险恶。”清源忽地指着柱子身后,大叫“柱子别动,你身后就站着一个。” 柱子嗷的一声,飞也似的躲在清源身后。 “就你这小胆儿还除魔卫道?”清源又笑着说道。 “四爷,哪有您这么吓唬人的。我都要尿裤子了。”柱子额头倒是真冒出汗来。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清源忙拍了拍柱子的后背。 “我是没准备。”柱子嘴上倒是硬气。 “呦,我是小瞧咱柱子哥了?”清源一笑,“我可听二太太说有人要成婚了,这成婚的人可不能做道士的,这童子身要是破了,法术可不灵验了啊。” “四爷,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得想想了。”柱子的脸倒是红起来了,忽地又说,“四爷,您又在骗我。” “呦,看来柱子哥已经不是童子身了吧。”清源笑道。 “哪有,我——我——我还未娶亲,没洞房就还是是童子身。”柱子涨红了脸,都不敢看着清源。 第32章 阴浊之气 “脸红的都成猴屁股了,还嘴硬。”清源笑道。 “四爷,听您这么说,我知道了,四爷您恐怕——”柱子一时没了礼数,这么多天相处,这四爷就像自己的哥哥般。 “这胆子倒是大了,还敢耍笑我。”清源忽地脸红起来,说了半天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柱子见四爷如此更加确定所说,捂着嘴呵呵的笑起来。清源团起个雪球向柱子打去,啪的一下打个正着。两人边闹边走,这空旷的林间传来一声声爽朗的笑声。 穿过松林,便看到一片石头堆积的坡面,上面满是积雪。 “四爷,就是这里。”柱子缓步走过去,“我站的这位置便是原先出水的泉眼。” “这泉眼是什么时候干涸的?”清源问道。 “有几年了,大约五六年前?我进府之后听大家这么说来着。”柱子想了想。 “这之前一直是四季皆有水流出?”清源走上前来。 “对啊,这水顺着这儿一直下山,能流过咱府上东院墙外。我进府的时候正赶上胡大爷带人把干涸的水渠截成个塘子,夫人还叫人植了些莲蓬水草、鱼苗在里面,夏日里是咱府里纳凉的好去处。 “哦?东跨院墙外还有个塘子?”清源问道。 “是的,塘子不大也不深,也就没过我腰间吧,每年上冻前都会把塘子里的淤泥清干净,来年开春就往里面灌注井水。” 清源看到泉眼周边的石块上未有积雪,用手摸了摸出水的孔洞,上面竟湿漉漉的,只是未见有水流出;复又蹲下,仔细看着边上的几块石头,却是同三太太院中的相似,黑魆魆的上面还长有青苔。 清源叫柱子把带来的包裹留下,并嘱咐他去石堆外面守着,自己不喊他,决不能擅自进到这片区域。 取出一个竹筒,将里面包裹的小旗子插在没有积雪的石头周边,这旗子分为红、黑、黄、白、紫五色,每色一只;在中间一块较为凸起的石头上贴了一道符纸,如果真有鬼物邪祟藏于此地,阵法启动后便会将其困在其中。 清源将三炷香插在符纸前方,双手持印,脚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词。 天清地明 阴浊阳清, 旗符招魂 听我号令, 天地无极 乾坤借法, 法由心生 生生不息, 急急如律令 但见五旗招魂咒出口,阵中符纸忽地燃起火焰,五色小旗也开始晃动起来,随即从石堆中飘起丝丝黑雾在阵中盘旋。 清源看阵中除了黑雾之外再无其他,心道这石碓中确实藏有阴浊之气,天下万物共存也实属常理,这绝不是那夜所见之物,那鬼物已有形有声,倒是与孤魂野鬼相似,当时自己运用术法将其遣回阴司,也可叫其有转世轮回的机会。 清源又观察了片刻,阵中再无他物现身,大喝一声“散”,那阵法中的丝丝黑雾便隐入石碓中,五色小旗也恢复如初一动不动。 清源将旗子收好放回竹筒,这才招呼柱子过来,这柱子惊讶的张着大嘴,有一会才回过神来。 “柱子,咱们顺着这水流的方向往下走走。”清源说道。 “四爷,刚才——刚才那些黑雾就是——就是鬼?”柱子看得真切,这说话都有些结巴。 “鬼可不是随便见到的。”清源说道,“那些黑雾只不是天地间的阴浊之气罢了,想要成精成怪也不是简单的事。” “可真是吓人。”柱子拍拍胸脯,又说道,“四爷,按照水流方向也就到了岭下,再往前走又是一大片林子,那里我没去过,也不敢带着您冒然前往。” “没事,咱们先去看看。”清源也知道柱子关心自己的安危。 “四爷,这日头要落山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咱这上来多少还能看到个路,继续走怕天黑了再有什么闪失。”柱子担忧的说。 “也行,咱们就原路返回,那这样我这里定个方位,明天过来也不用再上山了。”清源在一树干处做个标记,又取出罗盘记下了此地的位置。 第33章 好好琢磨下 一路上几人说说笑笑也未感觉疲乏,路过镇中清源又在老街上转了转,怎么说也是过了饭点,便买了两只烧鸡和一些熟食,嘱咐柱子不要声张,一会咱们几个就就在东厢房里喝点小酒去去寒气。 素娥听陈妈说四爷回府了,便叫厨房备好吃食给四爷端过去,见天色已晚,想必清源也是累的很,嘱咐陈妈定叫四爷好好休息。 回到府中不比外面,这礼数尊卑也得仔细周全,更重要的是胡大爷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柱子和伙计偷摸一合计,还是别与四爷同桌用饭了,清源见两人坚持清源也是无奈,只能叫他们将送来的菜和买的熟食打包一些,自己独自用饭可真是少了些趣味。 柱子吃的也是快,回到房中见清源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便悄无声地站到一边候着。 “你说你们,这都说好了一起吃,看把我丢在一边心里舒坦是吧。”清源埋怨起来。 “我的爷,这叫胡大爷知道不得把我们屁股打肿了啊。”柱子低声说。 “我看打的轻,下次就得叫你们起不来炕才好。”清源气鼓鼓的说。 “我的爷,别啊,我这屁股可嫩着呢。”柱子知道清源只是气话,反正此时没人在身边,捂着屁股嬉皮笑脸的说着。 “柱子,你去看看胡大爷在做什么,要是没事就请过来,我有点事问问。”提到老胡,清源忽地想起还有个事得问问。 “不会是叫胡大爷打我吧。”柱子倒是实在。 “我可不想看你的肿屁股,影响我的好心情,留着给你媳妇看吧。”清源倒是不忘恶心下柱子。 “四爷。”柱子忽地伏在清源耳边,“这童男子火气就是旺,说话都这么冲。” 柱子说完忙跑出去,他可不想被四爷收拾一顿。清源脸涨得通红,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来,这小柱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别着急,等我慢慢收拾你。 不多时,老胡和柱子一前一后进了屋,清源这边也用过饭,便叫柱子备好茶,自己则和老胡聊起来。清源将今天去岭上的事情说与老胡,也想问问这府上及周边的一切状况。 十年前的初夏,老胡随章老太爷一行人来到关外,当时这红枫镇还是破旧的很,整个镇中也只有一条泥泞的土路,周边店铺多是卖农耕用具的,好在当时还有一家客栈便于落脚。一行人在这里东量西测的筹划近两个月,最后决定在现今的位置上建府,当时宅子东侧就有一条不宽的水道,后来才知是岭上泉眼之水流过。 章老太爷随后带着长子清仁去奉天府赴任,自此老太爷便与沈秀才几人在红枫镇督建宅子,老胡也奉命回到江南。章府整体修建完成差不多用了两年的时间。 自接到老太爷的书信老胡便护送夫人、二太太及家眷仆人旱路而来,当时朝廷还派了官兵随行保护;二爷清义则走的水路运送家当;当时就是将船停靠在老龙口的码头,那时候水道又深又宽,码头也是相当的热闹。 红枫岭上的泉眼老胡也是看过,确实是常流水。大约五年前,这泉眼便突然不出水了,这沿途的水道也渐渐干涸。夫人觉得东墙外的林子还算雅致,便吩咐在原先的水道上架个木桥,以防再有水流经过,在其边缘挖了个塘子,还在边上搭建了凉棚;这里夏天确实比较凉快,有树木遮阴,还有从红枫岭方向吹来的风,是个暑天纳凉的好去处。 老胡听清源还打算明天再去看看,便说了与柱子相同的话。岭下河道东侧便是陡坡,没有向上的道路可走也不适合攀爬,上面只有大片的林子,这周边地形老胡还是比较熟悉的,这要是去林子最好就是从府上东边过去,明日正好也没什么事可给清源带路一起去走走。 清源躺在火炕上,今天看到的情形和老胡所说有些出处,柱子说是老龙口的支干沿着岭下一直向北,就如两山夹一沟般,水道将两侧隔离开来;岭上泉眼自上而下应是流入水道,河道较深东侧还是陡坡想必不能再有水溢出;几人都说东侧有泉眼的水流过,泉眼干涸致使水渠无水才修建个塘子;难道这下地还有个暗河不成?东跨院那养花的土里可大有文章,明天还得亲自看看,好好琢磨下才好。 第34章 沿路的水渠 院外长方形的水塘不足半亩,其东侧边缘就是那条干涸的水渠。清源用步量了下院墙至水渠之间的距离,三十步左右,路面很是坚硬。 老胡说每年开春雪融、夏期雨季时还是会有水流过。路面下充填了大量的沙泥石子,当时挖塘子的时候也是费了不少气力。 “老胡,从这里便能到红枫岭的南坡?”清源问道。 “对,按照路线的确是能到达水道的坡顶,那坡顶与南坡隔水相望。” “如若前行,到达坡顶需要多久?”清源又问道。 “多年前我倒是走过,只不过那时正值夏季,道路虽是泥泞,却还是有下脚的地方,这刚开春还有积雪未化,我估计怎么也得走上四五个时辰吧。” “这么说来,要是去红枫岭还是从这边上去较为快捷。这步行都比马车快。”清源想了想说道。 “如果不是那陡坡阻挡,正如四爷所说。”老胡回道。 清源叫身边的伙计回二太太的话,不能一起用午饭了,顺便带些水和吃食过来,咱们估计要在林子中用饭了。老胡又叫上两个信任的伙计带上兵刃,自己也带上火枪,一旦发生状况也是不怕。 水渠虽被积雪覆盖,但有老胡带队几人还能沿着水渠大致的方向前行。东面的地势较为平坦,茂密的林子一片接着一片,地面的积雪还是较为厚实,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走了约有一个时辰,便能感觉脚下的路面已有坡度,再向前继续一个时辰的路程,这坡度更为明显脚下明显吃力许多。柱子尿急便跑到一边解手,清源和老胡商量下便准备在这里稍加休息。 “哎呀,快搭把手,我要掉下去了”忽地传来柱子叫喊声。 “小柱子,快别动。”老胡闻听忙跑过去。 “千万别动。”清源看到柱子双肘撑着地,下半身没在雪中。 “四爷,我没事。”柱子呲着牙笑笑。 随着柱子被拉上来,这身下的雪哗地落下去,这路面上出现一个窟窿,周边还有支出来的砖块,看情形是砖面松动正好被柱子一脚踩塌了。 清源叫伙计们把这段路面上积雪清掉,这才看到原来是一个洞口,与坡度齐平,柱子踩踏的位置正好是洞的顶端。 “老胡,可知道这是用作什么?”清源问道,好奇的又把洞口下方的积雪扒开,这下面却似有条被大雪掩埋的暗沟。 “这却是不知道了,看洞口下方的沟却是沿路的水渠。”老胡仔细看了看。 “就是说,那南坡的泉水由这个洞出来的?”清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眼前的洞口虽不大,一个人蹲着倒也能进去,那里面又是什么样子?老胡找来几条树枝首尾绑住,足有一人来长,将树枝从洞顶的窟窿顺下去,未有碰到什么阻碍,这洞里面站起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老胡打算将窟窿弄得大些,准备下去看看里面什么样子。清源觉得不妥,看砖头成色估计也有些年头,用蛮力怕是会使洞内砖石受损,一旦塌方势必引起其他连锁反应;再者不知道洞内有无异物,冒然下去也怕伤了自身。 清源和老胡商量下决定派两人去前面再走走,看看有没有可能再发现沟渠的踪迹,剩下人用手中的兵刃一点点把洞口扩大,到时候再看看其中情形如何。 清源几人拿着兵刃小心翼翼地扩着洞口,将搭砌的砖块逐一取下,在洞顶射进光线的帮助下,倒也能看到些洞内样子。洞内潮气甚重,并未感觉有极强的风涌出,墙壁及地面由石块和砖头砌成,缝隙处十分密实,墙壁上满是苔藓,看样子是常年积留下来的。洞口细小,内中倒还宽敞些,就像个倒置的漏斗。 清源将枯枝点燃扔进洞内,只见火苗稍有闪动,这洞里还是有风吹过;火苗颜色未有变化,也足见内中有供人呼吸的氧气。只是不知这洞有多长,断不能冒然进去。 第35章 一大片松林 一个时辰左右,老胡带着人回来。老胡说按照这洞的方向又走了近半个时辰,前面道路坡度更大,距离坡顶也就不到两个时辰,怕四爷等的着急,便折返回来。 “四爷,这好像是一条排水的暗沟,只不过要比一般的暗沟大上许多,也不似其他暗沟入地那么深。”老胡说道。 “恩,说是暗沟倒也像个暗道。泉水通过这里流入沟渠,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做这个?”清源不解,“况且流过的水还是岭上的泉水。” “这洞内搭砌的这般结实定是费了好大功夫。”老胡说道。 “按你往返的时间,这通道到达下一个坡路也有十几里路——”清源沉思片刻说道,“老胡,这洞子会不会直通岭下?” “四爷,这段倒是好说,挖坑,砌墙,再用土填埋,也只是花些时间而已,可要是直通岭下,却是要凿山挖洞了。”老胡也惊讶清源的想象。 “那如果咱们所处之地远低于红枫岭,是不是只需要找个角度,有些地方无非是多竖着挖深些而已。”清源道,“看洞子定是人为,这水往低处流,也未必非要直上直下,那所挖坑道七拐八拐的又能如何?” “如四爷所言,这片区域却是远低于红枫岭,唯有向上的陡坡将老龙口的支流所拦截,从红枫岭南坡向这边看去,这边的确是低洼的很。” “那河道再宽也不至于像流沙河般有八百里,老胡你想,借着坡度一直挖到岭下,本是一条支流,汛期过后想要筑坝截水也不是个难事。”清源缓缓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那点泉水,我总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四爷,咱们昨天没从南坡往下走,那坡下原有个不大的深潭,泉水由上面落入潭中,这潭边就是河道,是个好看的景致。”柱子忽地说道。 “要是这样便可说得通了。”清源大喜,又问柱子“那深潭还在?” “这泉水干涸之后,那个深潭便被填平了。”柱子说道。 “为何?”清源倒是好奇了。 “只听陈家少爷说过怕有人失足掉落,便找人用石块将那里填平了。”柱子如实回道。 “四爷,可觉得这通道有何不妥?”老胡见此便问道。 “只是觉得怪异,总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为了这点泉水实在是没必要这样。”清源也是实话。“倒也不用找出个结果出来。那陡坡尽头也没必要上去了,既然都到了这里,再往前走走也就回去了。” 将洞子顶部破损之处用树枝铺平,再用石块加固防止有人跌落,等天气转暖就找几个人来重新修葺一下。清源几人便原地休息,生了篝火吃些东西,打算往前再看看有无其他发现。 “柱子,你撒个尿都能滋出个暗道来,一会你打头阵,看看还能有什么新奇玩意。”清源悄声对柱子说道。 “四爷,您哪是叫我探路,您这是变着法报仇呢。”柱子笑嘻嘻的说着。 “报什么仇?你和我可没有仇怨,你要是不去,我就叫老胡打你屁股。”清源笑嘻嘻的说着。 “无非是想叫我挨打,四爷,晚上回去我就脱个精光任你打,可好?”柱子向清源扮个鬼脸,低着声音说着。 “不看,我怕起针眼。”清源怕柱子再说出什么叫自己脸红的话,说完便拿着吃食去找老胡。 前方是一大片松林,由于不再往前走了,清源便准备进林子里转转。 “四爷,这林子有啥可转的。”柱子嘀咕着。 “嘘,小点声,我借个由头去方便一下。”清源有些尴尬,“你去和胡大爷说下,让他们在这里烤火吧,你和我去就行,对了啊,别说我去方便。” 柱子点点头忙去找老胡,这人是屁了点,但是绝对能维护四爷的脸面。柱子偷摸拿出几张草纸,便向清源指了指前面的林子。 第36章 救苦往生咒 清源不知道是不是着了凉,这肚子一时翻江倒海起来,要再不去方便下,估计要黄河落九天了。一边快步走进林子,一边解着棉披风的绳扣,回头看了看柱子已经跑了过来,自己便加快步子又走进去一些。 “四爷,他们看不到了,这里有几块大石头,您去后面就行,我站这里给您把风。”柱子小声说道。 “行,就这里吧,帮我拿着点披风。”清源将解下的棉披风扔了过去。 “四爷,您屁股露出来了,往里面点啊。”柱子也要时不时调理下清源。 好是舒畅。估计路上呛着风了,刚才又吃点烤肉,这吃素的肚子挑剔的很。清源起身整理下衣服,看见柱子还在向林外张望,正打算要吓一吓他,忽地脚上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这些哪里是大石头,分明是倒塌的墓碑。 “有礼莫怪,在下实属不知,莫要怪罪。”清源忙用脚划拉地上的积雪将自己的排泄之物遮上,双手合十,向旁边的墓碑小声说着。 “四爷,您又吓我。”柱子走过来,笑着说。 “你也不看着点,这是能方便的地方吗?”清源正色道。 “四爷,我真的没仔细看,怪小的莽撞。”柱子看到这眼前的墓碑,脸上立时紧张起来。 “我就说你没看仔细,看把你吓得。”清源小声说道。 “四爷,都怪我这几天没了分寸,小的定不会这样了。”柱子说的真切,倒叫清源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我这不拜了嘛。”清源对柱子说,“你呀,可说你什么好。” “四爷,真的没事吗?”柱子眼睛有点红。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清源安慰着,可心里却道,无心之过,无心之过,列位莫怪。 “这是怎么了?”老胡看到柱子低着脑袋和清源走出来。 “树上的雪迷了眼。”清源在柱子背后拍了一下。 “毛手毛脚的,我看啊,得打一顿了。”老胡笑笑。 “老胡,这林子里怎么有墓碑,难道是片坟冢?”清源问道。 “曾听老太爷说起,明万历年间,大明集结精锐20万和高句丽与叶赫兵分四路进军攻打后金,辽东一带沦为战场。努尔哈赤五日之内连破三路明军,明军节节败退,退回山海关。”老胡话语中一片怅然,“这片松林内便有阵亡的大明将士长眠于此,那些墓碑不知是何时所立,也都是无字之碑。” “战争何等残酷,战火硝烟,民不聊生,枉送了多少人的性命。”清源神情落寞,便吩咐柱子将松林内打扫一下,自己要去祭拜一下,这大清亡了,祭拜大明亡魂也无人怪罪了。 林内的石碑没有一块完好的,上面均没有碑文,只有一个个“奠”字还能隐约看出,看这印记应该是有百年之多。几人在林中用砖石搭起个简易的祭台,清源在台上插上三炷香,并将所带的吃食一并放在上面,便叫众人退到林外,自己则为阵亡将士诵起“救苦往生咒”用来超度亡魂。 随着清源轻声念动咒语,似有风吹进林中在这周边盘旋;片刻后风势愈发明显,吹得松枝沙沙作响,枝上的清雪也被纷纷刮落下来。 清源感到眼角一凉,泪水不知何时业已流出,万般感慨一并涌入心头。忽地耳畔隐约传来一声声响彻天地的战鼓之声,兵刃的撞击声,火炮的轰鸣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伴着将士们那嘶吼怒号的声音在身边回旋;眼前那雄壮的身影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那眼中尽是不甘、绝望与无助。 清源感到嘴角的抽搐,瞪大的双眼中泪水不停的涌了出来。 这林外一片安静,烈日高悬,晴空万里。几人焦急的看着,因四爷的叮嘱也不能进去,清源似被风雪卷在其中,景象叫人咂舌;柱子急得直跺脚,这几日来异象虽是看多了,可真怕眼下四爷有个什么闪失。老胡叫大家稍安勿躁,可手里却紧紧握住火枪,不错眼地盯着里面。 一炷香的时间林内安静下来,就见清源站起身从林中走出来,身上没有一片雪花,只是那脸上挂满了泪痕,伤感的神情叫众人一愣。 “四爷,急死我了。”柱子忙跑上前来,拉住清源的胳膊。 “没事,只是祭奠亡魂,没有什么性命之忧。”清源勉强笑笑。 “老胡对四爷之举万分佩服。”老胡见状也不敢多言,只是拱手道。 “学道之人,普济众生。”清源擦了把脸上的泪水,抱拳回礼,“老胡言重了。” “四爷。”老胡忽地单膝跪地,双眼含泪,大声说,“四爷,我替那战死疆场的大明将士跪谢四爷。” 清源一愣,看着眼前老胡的举动,竟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第37章 该和大家说道说道1 吃过晚饭,素娥便派伙计请宋先生来府,这边叫陈妈、老胡都到西跨院客厅汇合,四爷清源有事要和大家商议。 清源待大家落座,也就开门见山,这三太太淑媛的事情也该和大家说道说道了。 自我到府偶然间发现了三嫂淑媛的异样,就因为吃相特别才使得自己多看了几眼,未曾想淑媛嫂子脸上现出了丝丝黑气。 人为阳,身上自有阳气护体,头顶、双肩各有一簇阳火傍身;三太太虽说身子柔弱,可身上亦现出阴气,如不大限将至必定是身上染有鬼物,就是大家常说的鬼附身。 淮阳菜味道鲜美,清淡可口,我也特别留意下三太太的举动,食如嚼蜡,满面的厌恶;我便请陈妈备上青鱼的鱼生,便是想再次证实下是否如此,果然那腥冷的鱼肉却被三太太吃的干净,意犹未尽。鬼物喜食生冷、腥污之物,这点更加确定,我便去宋先生的药铺抓了几味性阳的草药加以烧酒,以备驱鬼时用。 万事皆有由来,前有因后有果,才能知其出处;人鬼殊途,本就活于两个世界,如果没有媒介必不能有所联系,人有阳火,鬼不能近身,鬼形虚幻,人亦不能看到。 看到三太太的情形后,便叫柱子带我在府中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痕迹,那日便发现东跨院内有阴气升腾,似有什么关联。我便夜间潜入院中,发现陈少爷送来的石头有些蹊跷,便抱回来一块,用术法倒也发现其中有一鬼物附着,鬼也有自己的命数,我自无法定夺鬼物生死,只能加以驱除,便将其送至他处,这鬼物有形有声似不肯投胎的孤魂野鬼。 当宋先生把三太太的患病经过讲出来,并用“周天悬壶术”及病案判定为“鬼胎”时,我也有所困惑,这与我所见不同,便想用排除之法加以判断,当时断定这至阴之物便是那搭建景观的石头。当时我还请诸位找到三太太心中积怨症结所在,好一起商量该如何加以化解。 宋先生继而说三太太病症已有半月,却未有显怀之相发生,记录上写的真切,“最初几日似染了伤寒,浑身无力,伴有呕吐,一到午夜便体热发烧,大汗淋淋后又四肢冰凉,不出半月便腹部凸显似有怀孕症状,食欲大增,口气甚重,唇、额及腹部现出淡青色的纹路,随之私处伴有脓血流出刺鼻难闻,百日后女状如枯槁,气脉全无,与死人无二。” 当时有个疑虑,这三太太除了胃口好些,便无其他症状,“周天悬壶术”判定与病案所载绝不会有问题,如是这样那便是三太太此症状还不是“鬼胎”,那就剩下我所判定的鬼附身。 在东跨院我和春荷的偶然对话,知道东墙处有一块种植花草的土地,不需费力多加看顾便能种什么活什么,平日里只需撒点困置的井水即可;我便抓了把土细看,土中水分极强还有腐臭的味道,在将土洒在院中置于烈日之下,那黑土竟冒出丝丝黑气,转瞬间便干瘪碎裂开来;我便猜测这土中深处必已经是满是积水,阴气交错其中,俨然已经成为“养尸地”了,好在植些花草植物,要是将人的尸体放在其中,就是老鼠、猫、狗一类的尸体放入也会发生尸变化作僵尸。 这下又生出一个疑虑。我去书院找陈少爷问出石块的由来,于是和柱子便去了红枫岭,看到了干涸的泉眼和周边的石块,石块与院中一致,便用“五旗招魂咒”想引出石中的亡魂再加以查看,可是却只见到丝丝的阴浊之气。如果不是石头的问题,这鬼物绝不能凭空出现。 我又将视线转到东院的那片地上,打算先查找下问题所在。我虽对风水一术不曾精进,仅凭我所学咱这府中风水也是极好的,怎会有“养尸地”出现呢?。 在岭上柱子说泉眼流经东院外,干涸之后,还在水渠边挖了个水塘,我听老胡讲这水渠五年前便突然干涸,今日晨起我们沿着水渠方向查看有无线索,路上发现一条暗道,似乎连接岭上的泉水,通道自是人为所建,无论什么目的,却正是泉水流经之处。 第38章 该和大家说道说道2 三太太五年前进府,这其中小产两次,五年前泉水干涸,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这“养尸地”定有问题。 偶然发现,松林中竟有一片几百年前的坟场,在做法事之前,我看了看周边的情况,那些坍塌的墓碑似乎是外力所为,看那碑上的端口处还未被风化,看情形也不过十年,百年的墓碑,十年的断痕,也正是我想知道是什么外力所致。 “多年前,曾有一场地震发生。”宋先生摸了摸胡须说道。 “哦?也是五年前?”清源眼前一亮,似乎符合自己猜测。 “差不多,当时这红枫镇也是受到波及,后来知晓是延边震动,导致方圆八百里都受到影响,老龙口最为明显,那之后水位下降,淤泥泛滥,曾是最为热闹的码头也再无起色。”宋先生说道。 “这个倒是有的。”陈妈也点头附和。 “老胡,你说那修建的暗沟因此有无可能发生塌陷,至此出现裂缝?”清源问道。 “极有可能。”老胡道,“流水改道也不是不能的。” “这是了,墓碑都有可能被震倒,何况是沙泥修葺的通道。柱子踩空的地方却也是证明。”清源继续说道,“老胡曾说这水渠开春、雨季时还会有水流过,只不过不是那山泉四季常流罢了。” “对,正如四爷所言。”老胡回道。 “整个通道,水渠如有塌陷之处,流水必会自行改道,由坡上下来,要是在东院外地下有所积聚,势必会流入院中。”清源想到,“老胡,院墙外面你说土地是由沙泥石子填充,才使得路面坚硬,那其中会有缝隙吗?” “缝隙倒是也会有的,这么多年应是会有的水流积聚。”老胡想了想,“对了,那东跨院原本就有一处埋于地下的陶管,用来排水之用。” “排出的水流往何处?”清源忙问道。 “流入墙外的林中,未曾进到水渠。”老胡如实说道。 “想必这陶管必是埋于沙泥石子之中吧。”清源见老胡点头,“流水积聚地下慢慢渗透进院中,另外水量较大时亦可由陶管反水至院中也极有可能。” “那这积水同‘养尸地’可有关联?”宋先生问道。 “对啊四爷,难道说有积水的地方就能变成‘养尸地’吗?”素娥也是觉得怪异。 “我在林中为亡魂超度,原也只是做个法事,试想几百年了这些亡魂也都转世轮回去了,哪想到却还有亡魂不肯离去,亡魂怨气十足的强劲,这绝不是一个法事就能化解百年怨气的。 那怨气汇集使得阴风四起,风中夹杂哀嚎之声,我却想到那夜从石头中驱除的鬼物与林中怨灵相似,顾才想到,若是亡魂将怨气通过通道缝隙混于水流一并流出,并在地下积聚,随着怨气的增大必会吸引亡魂而至,有了山中石头天地浊气的加持,形成‘养尸地’也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鬼物附着在石头上,也无非是石头中含有阴浊之气而已,三太太素爱种植花草,自是沾染土中阴气,有这阴气作为媒介,能否附身在人的身上,一是要看亡魂自身是否强大,二是要看这人是否阳气充盈。”清源说的口干,喝了口茶水,但是眼中却是满是喜悦。 “五年的时间也是不短了,那东院墙外栽植护院的林木茂盛,就四爷您说院中的那片地,也却是少有阳光照射。”陈妈说道,这上了年纪的人也是知道鬼物喜阴的传闻。 “陈妈就得是,本就缺少阳光,更适合阴物的聚集。”清源点头,又对素娥说,“嫂子,可否将三嫂子移至别去,我打算将东跨院地面挖开,以解除后患。” “四爷,您这可是大工程,虽说要绝后患,可有其他法子?”素娥知道这样的事情哪是自己能决定得了的。 “毫无他法,不然保不齐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清源断言,见素娥面有难色,便笑着说,“嫂子,可否这样,长兄回来您就把事情推在我身上,大不了挨一顿打便是了。” “那淑媛的事?”素娥觉得也是个办法,可不能叫四爷挨打就是了。 “我稍作准备,子夜便给三嫂驱鬼。”清源正色道。 第39章 不谋而合 宋先生对于清源所说佩服的五体投地,并没有因为与自己判断有别而心生烦恼,自己不善诊治“癔病”,更对阴阳之术无半点了解。今天这年轻人真是叫自己开了眼,那坦然自若的神情倒是与自己师傅有那丝丝相似,心中感慨一时眼眶湿润,看着清源越发是喜欢的不得了。 “四爷,请受宋某一拜。”宋先生俯身施礼。 “先生,可使不得。”清源忙俯身将宋先生扶起,“在下才疏学浅,只不过会点皮毛,望先生不弃才好。” “四爷,我是真心所为,今日所见所闻叫宋某受益匪浅啊。”宋先生话语真诚,“正是因四爷的不吝赐教,才能使三太太脱离鬼物之扰。” “先生过誉了。”清源说道,“先生与我所学不同,行医救人乃无上功德,若先生不弃,我便随时候您差遣,小源决不食言。” 宋先生哈哈大笑,这章四爷真是德行兼备,小小年纪有如此气量实属罕见,宋先生更是邀清源茅舍再聚,这难得的喜悦与其长兄清仁一见如故般。 清源不想叫三太太心疑,便叫宋先生提前准备好安神汤,找个适合的空档给淑媛服下。鬼神一说对淑媛来讲也是异闻而已,可现今毕竟身子弱,不能叫她徒增烦恼。 素娥此时倒是想着个事,那就是等淑媛身体恢复后,该怎么找个机会和三太太商量下,这四爷一直住在东厢房也不是个事,可这样会不会叫淑媛心生不满,虽然两姐妹一起住在西跨院也好做个伴。 陈妈的声音打断了素娥的思虑,陈妈笑盈盈的说道,这么个大喜事咱们是不是得乐呵乐呵,虽说可以等四爷弄妥再庆祝不迟,可连日的殚精竭虑还是要放轻松才好。 素娥知道淑媛还未睡下,便叫陈妈准备好宵夜,今晚咱们就在正堂一起吃,另外叫那几个丫头小子也都打起精神,叫宋先生和他儿子德文也一起过来,咱们今晚一起赏月吃宵夜,对了十五的烟花还有些,也都拿来一起放上热闹热闹。 “姐姐,这是闹哪样啊。”淑媛捂着嘴笑道,满院子灯火通明的,院中还摆着烟花,一桌子吃食,“这是还打算过个年啊。” “今天我也是突发奇想,四爷来府上,咱们也没好好庆祝下,这不还有些烟花没放嘛,我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好乐呵一下。”素娥倒也是欢喜,“看着妹妹气色渐好,我这也是开心的不得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多乐呵乐呵,累了就和我一起睡。” “您这大肚子我可不敢挨着。”淑媛笑道。 “西跨院房子多,随你住便是。”素娥也未多想。 “姐姐,可否先听我说个事。”淑媛缓缓说道,“其实有个事这几日就没捞着空和姐姐说,原打算夫人回来再说,可是—还是觉得和姐姐说较为妥帖。” “妹妹说就是了。”素娥笑笑,拉着淑媛坐下。 “我打算搬回西跨院,还住我原先的那间。”淑媛说着。 “这是为何?”素娥这一听,倒是不用找说词了,可突然间说起这个还是叫自己不得而知其意,“妹妹是大家闺秀,这善解人意确实不假,可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本来咱们姐妹就住在西跨院,自老太爷仙逝,老爷和夫人才搬去了正堂,那时你怕麟祺吵到我,便请夫人叫我搬去东跨院的,起初我也是有些多虑,后来也知道了姐姐您的良苦用心。随着我连续两次小产,身子也变得弱些,也不想把病气传给您,我也就没张罗这个事。”淑媛有些激动,“现在正好趁着四爷回府,总不能叫他一直住在厢房吧。只要姐姐不嫌弃我这患病的身子。” “真是难为妹妹了。”素娥眼圈一红,“只怕妹妹你不嫌弃我这个做姐姐的才是,我是欢喜都来不及的。若是妹妹思虑好了,那咱就随时都可搬回来。” “姐姐应允就是极好了,那叫春荷带人把我那屋归置下,今晚我就回来住。”淑媛好是开心。 淑媛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自己也不是那没有眼色的人,再则本就是说的实话,这下自己也不用再为此忧虑。这章四爷看着就和自己弟弟般,喜欢的很,哪能叫他一直在客房住。好在那天饭桌上素娥姐姐的话也算是和自己不谋而合,皆大欢喜吧,守着那个大院子自己心里还真有点发怵。 第40章 何必执着 清源将所用器具准备得当便去正堂露个面,一干人等只待子夜将至。 知情的几人此时内心还是紧张的很,一个个面上表情还稍许僵硬些;那些不知情的下人们个个是喜笑颜开,把酒言欢,自是知道老爷和夫人不在府中,尤其是见到老胡脸上也没了以往的严肃劲。 亥时五刻,淑媛便由春荷扶着回西跨院了。房间暖和,屋中还点着安神香闻着都舒服,看到自己回到原先的房间,倒是心生喜悦;陈妈领着几个婆子也只是将三太太的被褥拿过来,明日上午再搬弄其他的衣服物件。 睡前,淑媛把安神汤喝下,也未多想,春荷说宋先生交代过,这换了房间还是要睡的安稳才好,怕夜里醒来会惊到自己。 清源穿上道袍,眼中神情也是更为严肃,今晚之事还需多加谨慎,该做的事宜必须得提前做好,若是万一也好有个防范。 几人轻手轻脚的将淑媛抬至房间正中的木桌上,清源在桌子周边插上五色旗,一则防止鬼物逃窜更是提防淑媛的三魂有损; 清源在桌前案几上摆放好香炉,里面早已放好自带的香粉,此外还有毛笔、朱砂和未画的符纸。 左手边放着三清铃,右侧放好桃木剑;这桃木剑也就匕首大小,此次来关外原本的那些法器也未带来,只拿几件随身之物;瓦罐中的药酒倒在面前的三个碗中,又叫柱子拿来一桶热水放在三太太的脚下方。 忽地素娥想起那晚的事来,想了想,倒是不急稍后再和四爷清源说吧。 清源将众人关在房门之外,只留下柱子给自己守阵,尤其是素娥怀有身孕切不可参与驱鬼的法事。 点燃三炷香插入香炉,用毛笔沾上朱砂,刷刷刷几笔在空白的符纸上画了一道“引魂符”,随即点燃符纸扔到阵中,但见符纸未落地便已经烧成灰烬,五面小旗也随之晃动起来,阵法看来已是启动。 清源左手拿起三清铃,叮铃铃晃动两下,随即口中念念有词: 天清清 地灵灵 弟子章清源奉三茅祖师之号 何神不讨 何鬼不惊 急奉祖师茅山令 扫除鬼邪万妖精 急奉太上老君令 驱魔斩妖不留情 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敕 “驱鬼咒”念诵三遍之后,又将三清铃晃动一下,未见有何异常。 清源心道,嘿,这是有点不服的意思呗。随即三清铃声音再次响起,眼见着有丝丝黑气从淑媛身上缓缓升起。 淑媛猛地坐起,双眼紧闭,可似乎能看到眼前般,面孔直直地对向清源。 清源知道本门术法之则,自己本就不想伤害亡魂,若是这亡魂如林中那般,更为不能多加手段,自然也是已劝和为主;再则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鬼上身也是一样,强行驱送,怕这亡魂再伤到宿主的三魂七魄。 清源抓起炉中香粉向淑媛撒去,又将三清铃叮铃铃晃动两下,口念“金光神咒”。 随着咒语声越来越大,淑媛直挺挺的身体也缓慢地倒下,与此同时一团黑雾从淑媛身体脱离开来,清源和柱子耳边立时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 那黑雾在木桌周边盘旋着,似乎想要再次进入淑媛身体,一次次的向身体冲去,却一次次被弹开,木桌上的身体仿佛被一个厚实的铠甲包裹并散出阵阵灼热的金光。 黑雾在阵中四散开来,忽地汇聚人形,忽地化作雾气; 猛地见那黑雾汇聚成个骷髅头模样向清源这边扑来,嘭的一声,似乎碰撞到坚硬的墙壁般给弹开,黑雾随即上蹿下跳般向各个方向撞去,皆是被反弹回来,那阵法外面似乎扣上了一个透明的罩子,使得这黑雾亦无法出来。 黑雾在阵内盘旋几圈之后,便又汇聚成骷髅头模样向木桌上的淑媛冲去;清源左手掐着剑诀,右手拿起桃木剑沾上朱砂,凭空画出一道五雷符来,大喝一声“去”,那无形之符向阵中疾驰飞去,随即发出闷雷般“轰”地一声,那团人形黑雾又化成雾状在阵中四散。 清源刚想把酒含在口中,想一想,将碗中的酒倾洒在阵外,一碗又一碗,三碗酒撒过,便向那阵中黑雾双手抱拳,深鞠一躬。 “数百年,弹指间沧海桑田,人世间亦过眼云烟,何必执着心中执念,今茅山弟子章清源,诚请英灵亡魂消除怨念,魂归故里,永享太平。”清源深情说着,亦是眼含热泪。 阵中黑雾显然一愣,慢慢地汇聚成一个人形,看过去那身形高大威武,浑身上下似乎穿着铠甲;人形黑雾缓缓飘至清源面前,约有半炷香时间两人就这样对望着,清源已然是泪流满面。 似乎明白了清源用意,人形黑雾俯身施礼,随即传来一声低吼,那雾气瞬间汇集一股向淑媛脚下的水桶冲去,刷的一下便没入水中,没有一丝波纹,霎时满桶的水翻滚起来,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房间里除了药酒的味道,并没有出现那晚的股股恶臭。 清源心中感慨万千,抹掉泪水轻叹一声,随后盘坐地上口中诵起“救苦往生咒”。 柱子被清源喊了几声后才缓过神来,忙合上张得酸痛的嘴,那口水都流出来了。 清源收了法器,便嘱咐柱子将木桶封好,派人凌晨时前往松林将水洒在土里,这亡灵怨念颇深,如若执意不肯离开尘世,那便随他去吧,哪里来回哪里去,也算是个解脱。 柱子打开门叫春荷几人把三太太抬回火炕上,遂将香炉,案几一并收拾出来,物归原样。这药酒的味道并不浓重,明早定能散去。 外面的几人未能见到屋中景象,七嘴八舌地叫柱子好好讲讲,见清源微微点头,柱子才如说书人般便讲起自己所看的经过。 清源无奈地笑了笑,哎,趁着今夜月色正美,自己也要好好欣赏下这午夜景致才对。 第41章 老爷可动怒了 大清早老胡便叫伙计们忙活开了。东跨院的墙里墙外的土被刨开,向下挖了足足有五尺;这对外就说,许是开春的缘故发现东跨院里有蛇,这话即说出,事也必要做得圆满,在府里各处也一并撒上雄黄和石灰。素娥觉得索性把腊梅和那些石头也一并移出去,毕竟以后要给四爷住,到时候他自己喜欢怎么弄都可以。 素娥借着由头便和淑媛说,这出来便是对了,要是真的被蛇伤到可如何是好,淑媛也是后怕,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宋先生一大早就来给淑媛把脉了,当着二太太的面问淑媛现下感觉如何。 淑媛想了想便说道,前段时间总感觉肩上压得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起来,浑身就特别的舒坦,还咳出一些黑痰,这鼻子里也透亮多了,就是闻到厨房的油烟味呛鼻子,早上的凉拌瓜片特合胃口,还多吃了一块馒头。 宋先生按照清源和自己说的,便告诉淑媛这天气越来越好,您的身子也会强健起来,这几天若是还咳些黑痰也不打紧,我这边再开些清火去湿的汤药,按这个情况再吃上四五付药便可以了。 素娥问道,那妹妹中午可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再来点肘子?或是鱼生?淑媛一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为何那般贪吃,现在提到油腻生冷之物却也没什么胃口,吃点素馅饺子吧,再来点酸辣汤我觉得不错。 宋先生看向二太太,素娥的眼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丝泪水。哪想到四爷清源有如此本事,叫德文和章四爷多接触接触吧,年轻人之间毕竟熟络得快些;此外还得寻摸个好人家的姑娘给四爷,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了。 柱子屁颠屁颠地跟在清源身后,俨然成为了章四爷的铁杆信徒。昨晚在梦里醒来还比划着手势,惹得柱子娘好一顿数落。 还未到晌午这挖地的活就结束了,老胡连忙请四爷一同过来看看,院内院外已经挖通了。 正如如清源所说,这院外的地下积聚大量腐臭的污水,坑壁四尺处还不断有臭水渗出。院外沿着整个东墙一直挖到水渠旁,塘子也就不要了,以后再建也不迟,向下挖到看见新土便可。 院内好些,但是防止万一,清源便叫老胡将坑洞再扩大些,再深些,院内直到地下见不到一丝水迹,哪怕那污水渗到地基处也得把房子拆了。 下一步的防渗,加固,回填,老胡拍拍胸脯保证不会有半点差池,镇上是有几个巧匠,这找到根源便好解决问题了。 清源自得其乐,反正其他活计自己也不会做。这人要是玩心上来了,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清源和柱子又跑到“杏林药铺”来找德文,打算和德文合计下去清水观溜达溜达。 三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嘻嘻哈哈的过了一下午,约好了明日晨起便一同去清水观两日游。德文和柱子是熟悉的不得了,哪想到眼前的章四爷一点架子没有,这聊的投机熟悉的速度也是节节攀升。 转过了石子路,便看见府前停了好几辆马车,老胡正指挥人往里面卸箱子。 老胡见两人还在慢悠悠的走着,忙跑上前来压低声音告诉清源,老爷回来了这气儿好像不太顺,您可别惹着他,万事啊小心为上。清源伸了下舌头,这脸上立刻亮的不自然起来。 刚进二门,陈妈焦急的在那里来回走着,似乎等了多时了,看见清源快步走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四爷啊,老爷可动怒了,您可得担待着点啊。 “你跪下。”章清仁脸色铁青,对着门口的清源大吼,这边夫人和两位太太都在劝着老爷不要动怒。 “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竟做这些小孩子的事情来,你知道母亲在江南是何等着急。”清仁将手中的信件“啪”地扔在桌上。 第42章 这便是要了老太太的命 “老爷,别吓到四弟,这么多年未见,你这当兄长的怎么能这样。”长嫂劝着,不住给清源使着眼色。 “他是我弟弟,十九年未见,眼下知道来家我是高兴的很,可是你看看他做的是什么事。”清仁依旧满脸怒气。 “老爷,是我做的不对。”素娥也是一脸的紧张。 “我说怎么的,你们看见我回来,便说这小子这好那好的,原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主。”清仁看着素娥和淑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您可别吓到素娥,这可怀着呢。”长嫂忙将素娥拉倒一边,“一个大肚子,一个病刚好,对,这还有个十九年才见面的弟弟,我倒是问问您,您打算怎么办,把我们都赶出去吧,陈妈,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老胡,马车也别卸了,正好我们都带走,” 清源本是紧张,可看到长嫂这个样子就憋不住笑。长嫂四十多岁,脸上没有半点皱纹,体态虽有些丰腴,却是显得极为贵气,可眼下的举动倒是有些市井味道。 看着夫人的举止和连珠炮似的词句,素娥和淑媛也是偷偷捂着嘴,分明也是不敢笑出来。 长嫂一边拉着素娥,一边扯着淑媛的手,走到清源面前眨眨眼,那意思像是说起来,一起走。 “别闹了,夫人,你这别伤到她们俩个。”清仁头疼,最看不得夫人这样,在外面可是大家闺秀女中豪杰般人人称赞,这回到府里就俨然黄脸刁婆一个,真真是惹不起。 “那您说吧,打算怎么着我们娘们几个。”夫人停下脚步也未回头,偷笑道。 “我能怎么办,马上发电报给母亲,叫她老人家安心。”清仁直摇头,马上叫沈秀才去办。 “咋地,还叫四弟跪着?您这做长兄的—”长嫂准备见缝插针。 “叫他跪着,老胡把家法拿来。”不提清源还好,老爷沉着脸说道,“夫人你带着她们俩个回去。这小子不家法处置那还得了?” “还没完了是吧,章老爷,来吧,连我一起打,一个破院子叫您老人家动怒了吧,行,连我一起打,我也不顾脸面了。”这说完,长嫂竟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将自己盘好的头抓散,这形象同街边的泼妇可如出一辙。 “我的夫人,四弟就要把府里都拆了我也毫无怨言,你看看信,你看看再说。”清仁叫老胡把地上的信递给夫人。 “我不看,我不认字。”长嫂气鼓鼓的说着,其实还是往信上看了看。“扶我起来,四弟啊,你这是—,两位妹妹你们都看过吗?” 几个婆子忙扶起夫人,这长嫂就和川戏变脸一般,一边捋着散落的头发,一边看着信。 “四弟啊,你怎么能这样呢。”长嫂读完信,也是一脸无奈。 “这信,我和淑媛都没看过,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素娥可不敢说实话。 “还是三弟把电报发到奉天府了,我才知道这小子跑关外来了,母亲急得是什么样子,高堂在上,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就因为个婚事,来,来,你告诉我这兵荒马乱的,出了事情该怎么办,我们十九年不见啊,你知道老太太多年来是如何想你的吗?你知道我为此埋怨父亲多少年吗?”清仁激动的说着,这眼泪唰地流下来。 “快去,给你长兄赔个不是。”长嫂走过来,忙拉起清源。 “哥哥。”清源扑通一声跪在长兄面前,眼泪亦是夺眶而出,抱住清仁的腿呜呜的哭起来。 “弟弟,来,叫长兄看看。”清仁俯下身,泪眼模糊的看着清源,一把将清源抱紧,“小源啊,不要记恨父亲。” 满屋子的人都是哭的稀里哗啦的,长嫂最为性情,这边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 清源打去年上秋就回到江南章府了,老太太和三爷清宗也是一会哭一会笑的,看着十九年未见的孩子回到身边,可想这心中是何等酸楚。老太太不管他是不是道士,只知道自家的孩子该是到了娶亲的年龄,便张罗着找几家好姑娘好好瞧瞧,这身边的儿媳妇各个都数一数二,老儿子的媳妇也必定精挑细选才可以,可是没等见面,这四爷清源便留下张纸条,跑了。 三爷清宗怕老太太着急上火,便马上给两位兄长去了信,无论清源跑去关外还是广州,见到他之后必定赶快回信。清源跑出来的时候也未想好要去哪里,所以在纸条上只是写了去找哥哥,这才使得家里人急得团团转。这兵荒马乱的年景,清源一人孤身在外,要是有个闪失这便是要了老太太的命。 第43章 总是会有遗憾 老爷章清仁今天可是多喝了几杯,一桌子好菜未动两口,这半壶酒已经是下了肚。清仁暗自感叹,老天有眼啊,好在天遂人愿,弟弟清源这才能平安到达关外。 夫人自是知道老太爷曾经的安排,问过清源之后也知道此次下山便不需回去,素娥把府里这边也是安排的妥当,那自然便叫清源常住这里。 夫人举杯道,长兄如父,这章府自是你们两兄弟的家,等着东跨院收拾完毕就搬过去吧,一是了却老太爷生前的一桩心事;二是在给清源物色个好人家的姑娘,也叫老太太安心便是。 席间大家都是安静,虽是阖家宴席可是难掩伤感之情。夫人叮嘱淑媛这身体便叫春荷扶着早些回去休息,看着老爷和清源各自喝着闷酒,一时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素娥看着淑媛退了席,随即叫几个婆子也先去休息会,这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老爷和夫人,留在堂上的柱子自是更加绘声绘色描述了那晚的情形。老爷和夫人自是听得犹如天方夜谭。 清仁举杯,感慨大千世界,无所不有,对四弟的所作所为大为赞赏,不仅是救了自家三嫂一命,更叫自己对道门之术有了新的改观。也是趁着酒劲清仁也说自己出为何忌讳鬼神一说,这其中之一便是因老太爷把年幼的清源送上山的缘故。 清源听到长兄对自己的牵挂和爱护,心中实在是羞愧不已,自己曾那般记恨父亲的所为,哪曾想家人竟如此期盼自己归来,而今伤了长兄和老太太的心,自己实属不该。 老爷喝得有些醉,夫人见此便提议回去休息,临走也告诉素娥和清源,现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恐怕明天还得和老爷出去几日,家里就由你们多操些心,等着回来好好大摆宴席几天,一家人团团圆圆才是最为重要的。 清源喝点有点多,趴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柱子见此便蹲在炕边,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就这么看着。 “四爷,您想啥呢?”柱子小声问着。 “我在琢磨要不要去广州溜达溜达。”清源慢悠悠的说道。 “啊?四爷又要跑路?”柱子大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的别这么难听。”清源笑嘻嘻的说,“广州可比这关外热闹,这真要娶了媳妇想再想到处看看都费劲了。” “四爷这是被夫人的话吓到了?”柱子也听到夫人在酒桌上说的话。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没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总是遗憾。” “四爷还很新潮啊,我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错啊。”柱子说着。 “那你和茗丫头是谁搭的媒?”清源问道。 “没人啊,我进府之后才认识她,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就是我娘托陈娘禀的夫人和二奶奶,她们同意了就打算叫我们成亲了。”柱子如实说道。 “你看看,这不还是你们熟悉在前,才能有下文不是。”清源倒是一脸羡慕,“谁知道这娶进门是俊是丑,是胖是瘦啊,品行如何呢。” “那四爷您打算娶个什么样的夫人啊。”柱子真是好奇。 “我也说不上来,总得是投缘吧。”清源说着,脑海中忽地浮现出沈明和小禄子在火边依偎的样子来,那小禄子也就是不会生孩子吧。 “扑棱”一下清源猛的坐起,自己都想的什么乱糟糟的,怎么会想起他们两个。 “四爷,这又想起啥了?”柱子忙问道。 “快回你屋去睡觉,明天还得去清水观呢。”清源轻咳一下。 “啊,还去?这老爷夫人没出门,您就敢出去,小心家法伺候啊。”柱子担心道。 “恩,也是。”清源看着柱子,想了想,“你明早去和德文说下情况,清水观指定是要去的,只要等着去接就好。长嫂不是说了明日就出门嘛,估计咱们也快。” 吃过早饭,老爷夫人便准备动身,清仁可是对这个四弟交待了,老实在府里待着,若再敢丢个纸条就跑,小心打断你的腿;反正老太太说了,你的事她老人家是全权交与我打理,胆子肥你就试试,还有这小柱子胆敢包庇就一并家法伺候。 清源将几人送至门外,长兄清仁则是一把抱紧清源,叫他一切安心,有哥哥在定不会叫他再离开自己半步。 清源抹了抹眼泪,长兄的种种叫自己受用的很,也惭愧的很,看着马车远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第44章 早去早回 清源拿了个布包便去东跨院找老胡,将镇上的工匠此时正在商量处理的法子。 “四爷,来的正好。”老胡俯身施礼,“昨天已经把该挖的地方都弄了一遍,好在没有水渗到地基,省去不少烦恼。” “老胡费心了。”清源拱手说道,“嫂子既然把腊梅都移出去了,这地面是否能全铺上青砖,也好方便行走。” “一切听四爷安排。”老胡回道,“这样估计再有三几天便能齐活,到时候您就安心住进来。” “老胡,你把这些埋在东墙下,依次排放即可。”清源把布包递给老胡,“这里还有面八卦镜,你就挂在院外的墙上。” 清水观路途较远,素娥见四爷是去闲游,便叫老胡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车乘人,一车备上所用的物品,多玩几天无妨可一切还是安全打紧。 几人到了老龙口却犯了难,这里码头不像多年前的繁华,现今这往来船只少的可怜,正值冬季水位较浅,河道里的淤泥也未能及时清理,这人坐船还可以过去,现下没有能拉马车的船只。 清源倒也不急,留下人看着车马,自己和柱子正好吕铁匠那里看看,顺便打听打听去往清水观是否还有别的路程。 吕铁匠叫大龙要他陪四爷一同去清水观,这孩子熟悉去那里的路,往西南方向五六里处有个石桥,从那里可以过河。此外告诉清源,这两柄短剑便将完成,估计您从清水观回来就能拿到。 六子过来驾车,清源几人便进到车厢里闲聊起来。这几人年龄不差几岁,德文与大龙虽是初相识,但德文性情随和,大龙也憨厚老实,马车未到桥边,几人也熟络起来,嘻嘻哈哈地在车上聊得热闹。 临近傍晚一行人到了清水观山下,放眼望去这山看似少有人来,烂木枯枝随处可见,再看向由下而上的台阶,有些地方还有积雪未化,更显得一片孤寂清冷。 “四爷,咱是打算去山上留宿?”大龙问道。 “清水观还有人居住?” “有的,这观中还有几位道人,半山腰也有人家居住。”大龙回道。 清源大喜,没想到这里看似荒芜竟还有人居住,可这要是去观里休息的话物品背上就走,可这马车该如何上去? 大龙想了想,便提议去东边的山脚处看看,那里也可进山,记得山脚处还有个客栈,自己有些时日没来了不知道客栈还在不在。 这山还不小,马车又颠簸了一阵,倒真看到一个客栈。 “四爷,这里原是进山的主路,咱们刚才的位置则是上山最近的。”大龙说完便跳下马车,跑去客栈敲门。 “真是好的很,省去很多麻烦事了。”德文也是第一来这里。 “四爷。”大龙跑回来,说道,“店家说这里还可以住。” “几位觉得这样可好。”清源想了想,“咱们虽是游玩,但也得早去早回,留下六子几个伙计看着车马,咱们几个拿点随身的,趁着天还没黑,今夜就去观里休息可好?” 店内也是安静未见其他人客人吃住。客栈只有一层,大门处便是饭堂,桌椅摆放的整齐;后面是厨房和杂物间;过道处还开了道门,估计再往后走就是客房了。店内陈设虽是破旧却是收拾的干净。 掌柜的是一对年过五旬的夫妇,说还有两个儿子一家四口经营这家客栈。 清源叫柱子多付几天的费用,将伙计全都留下住店,其余四人轻装上山,最迟后天早上也就回来了。几人又在店里点了些热面,打算吃饱喝足再进山。 趁着热面还未上桌的功夫,柱子带几个伙计又去后面客房看看,不错,里面是两铺火炕,暖和的很。 几人正边吃边聊着,此时由大门进来一个年约三十的壮汉,清源抬眼看去恰好与那汉子对视,此人长得高大魁梧,浓眉方脸,双眼炯炯有神。 四人吃得饱饱的,又都多穿了件厚实的棉袍,夜里山中还是冷的很,保暖措施还是极其重要的。大龙和柱子各背了一个包袱,清源还从车马上取出吃食带上,留待去观里祭拜时使用。 第45章 清水观 “这山没有个名字吗?”清源问大龙。 “没有,大家都叫清水观。”大龙回道。 “这山还不难走,坡度也不是很大。”德文说道。 “德文哥,要是白天从这里走至多一个时辰就能到上面,夜间要多花些时间,要是刚才的位置上去更能快捷点,就是陡峭些。”大龙说着。 “还是稳妥些才好,这出来游玩也得多些谨慎。”德文说道。 “还好,我修习之地要比这里还陡峭险峻些,倒是德文兄可还行,咱们也不着急,随时都可休息休息。”清源看见德文额上有些汗水。 “让四爷笑话了,我这体力也真是差强人意啊。”德文有些难为情。 “就不能不叫四爷啊,这也显得太生分了。”清源停下来说道,“这府里规矩多些也就罢了,这出来就咱们几个还这样可不行,德文年长,我其次,大龙比柱子大两岁,你们呀出来就叫我源哥,德文兄叫我源弟就可以,要是都叫我小源可是最好的。” “这可使不得。”德文忙摆手。 “不行,就这么叫。”清源气鼓鼓地说道。 “那这样,就都叫四爷您源哥可好?”德文忙说道。 “恩,也好。”清源一笑,自己也别在这个字眼下功夫了,别扫了大家的兴致才好。 “四——源哥,哪天我叫顺嘴了,胡大爷那得收拾我的。”柱子也是机灵,忙说道, “你自己看着办,说秃噜嘴被打可怪不得我。”清源哈哈大笑。 “柱子那屁股可没少挨胡大爷打。”德文见清源性子直率也附和道。 “啪”地一下,柱子冷不丁给德文屁股上来一巴掌。 “德文哥,您这体力这么差,嫂子咋怀上的呢?”柱子呲着小白牙嘿嘿的笑着。 “你个小生瓜蛋子。”德文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呀,不知道熟成什么样子了。”清源也笑起来。 “啊?源哥说的啥意思?”大龙一脸木然的问道。 “源哥,德文哥不用说,我倒想知道源哥您熟没熟?”柱子忙跑到大龙身后,笑嘻嘻地说。 “小柱子,真是胆大啊,还说这样的话是不。信不信我把你瓜秧子剪了插土里。”清源大叫。 “柱子你说你招惹源哥做什么。”德文也是笑的很,“编排我也就罢了,你真是找打;倒也无妨,只管叫源哥剪,我负责给你缝上。” 柱子一听这两人是合起伙调理自己,一把拉过大龙,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听的大龙脸上一阵阵发烫。 “你个小柱子可别祸害大龙。”清源忙道,想必这柱子没说什么正经话。 这山道自是比九茅峰平坦,林中偶有冷风吹过,除了树叶沙沙作响便真是寂静的很。 几人边说边走,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半山腰。几人寻得一块平坦的地方打算休息一会,德文有些气喘,柱子也感到有点两腿发沉。静谧的林中偶有狗叫声传来,大龙指着旁边的山坡说,那里便住着有五六户人家。 清源看到那点点烛光闪动,忽的觉得此景很是惬意,要是同自己心爱之人在这山中久居,那可真是一桩美事。 休息片刻再往上走,隐约间能看到清水观的外观了,几人随即加快脚步,大龙则是跑着过去提前打个前站。清源三人到了门前,已有两位道人在山门处等着了。 “道兄,慈悲。”清源俯身行道家礼。 “施主,慈悲。”两位道长还礼。 “我是茅山九茅峰玄一道长门下弟子清源,见过二位道兄。”清源再次施礼。 “道兄,慈悲。”两位道长互相看了看,便马上还道家礼。 观中规模不大,夜色下更显得古朴幽静,山门与灵官殿合一,进来便是正院,院正中置有一鼎,两侧为财神殿和文昌殿,正位便是三清殿了。 清源叫柱子拿出香烛贡品,先叩拜了三清祖师,随后在其他殿阁依次跪拜,几人也是学着清源有模有样的敬拜了列位尊神。 王道长年纪偏长约有五旬,林道长年轻些也有三十多岁,两人言语极少,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听闻清源几人打算在观中休息一晚,两位道长便去打扫客房,叫清源几人稍候。 清源有些奇怪,这两位道长也没说出师从名号,也没过多询问自己,许是门派不同没有共同言语的缘故?罢了,哪有那么多烦恼,或许就是久居深山的原因,话少也好,反正叩拜了三清及诸位尊神自己便也心安了。 第46章 警醒些便可 林道长将几人请至客房,并告知观里明日会有早饭。这客房显然许久没有住人了,火炕还是冰凉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明早来呢。”柱子可是怕清源受罪,自己可不是娇生惯养的人,自是不怕这样的环境,“我是怕源哥您冻着,房里好在没有冷风,不然可真是要难熬了。” “对付一晚,也并无所谓。”清源笑笑,心中却也是有诸多不解。 “好在穿的多,一晚上也没什么。”德文也觉得房间冷些。 “感谢哥几个,这来清水观是遂了我的愿了,可现今却是叫大家受冻小源我真是是惭愧的很。”清源说的真切。 “哪会这样,源哥客气了。”德文忙说道。 房门响了几声,柱子打开门是林道长,手里还端着一个炭火盆。 “道兄,这观中设施简陋条件恶劣些,我给你们拿个火盆,也好去去寒气。”林道长说道。 “谢谢道兄。”清源施礼,“这观中就您和王道长两人?” “还有两位道长,几个小童,他们都早早的睡了,明晨还有早课。” “今晚叨扰了。”清源说道。 “自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林道长微微一笑。 “这位道长倒是面生的很。”见林道长出去,大龙这次低声的说道。 “怎么说?以前没见过这两位道长吗?”清源问道。 “我也只是几个月没来,这清水观以前我是常来的,我爹和观中的马真人很熟,每隔一段时间就叫我上山送些粮食和衣物。以前没又看到过这两位道长,观里只有马真人和两个小道童,两小孩十几岁和大虎差不多大。”大龙继续说道,“刚才要不是报了马真人的名号,我估计都不会叫咱们进来的。” “源哥,是不是家黑道观啊。”柱子压低声音,这侠义列传也是没少听。 “别胡说,这清净之地也敢说这浑话。”清源拍了下柱子的头,“不是说了嘛,还有几人睡觉了,这脸生的估计是近些日来的新人。” “来,都烤烤火,今晚咱们就警醒些便可。”德文倒是冷静。 “来都来了,还能走啊,柱子就是胆小。”大龙也说道。 “我和大龙一班,源哥就和柱子一班,咱们轮班值夜。”德文建议。 “恩,就按德文兄的办。”清源也是同意,“你们先睡,到时候我喊你们换班。” 几人推搡一阵,德文和大龙先值前半夜,德文觉得这炭火有点呛人,就提议搬到门外,要是他们问就说夜里凉,换班烤火便是了。 清源盘坐在椅子上心中默念着“静心咒”。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听到门外有些响动,清源猛地睁开眼,轻声问道。 “怎么了,大龙。” “源哥,没事。”大龙推开门,一股冷风带了进来,“您再睡一会。” “什么时辰了?”清源揉揉眼睛,问道。 “子时了吧。”大龙轻声说道。“源哥你多睡会吧。” 清源出来,德文正往盆中添加柴火。 “醒了,源哥。”德文说道,“我从边上找到几块柴火。” “你和大龙去睡吧,我来。”清源蹲下来烤着火。 “大龙去睡吧,我和源哥在这。”德文对大龙说,“那小柱子就别叫了,你们哥俩去睡吧。” 大龙谢过两位哥哥,这柱子靠在椅子上,微张着嘴睡的正香。 德文确实不困,观里静的很,这心情也是极其的平稳。 “刚才是什么声音?”清源问德文。 “观里值夜的道人,看到这边有火光便过来询问。”德文说道,“只是奇怪为何还配着短刀,那声音便是刀鞘碰到门边的廊柱发出来的。” “在我等眼中,这观里的一花一草皆是宝贝。”清源倒是不以为然。 “时值乱世,不得不防啊。”德文叹了口气。 “德文兄怎么没去考取个功名?”清源问道。 “父亲也想叫我考取功名,可惜连着几次秀才都没中上,这才安心学医。”德文眼中现出些遗憾。 “是我冒昧,德文兄可别见怪。”清源也知说话有些唐突。 “源哥不知,倒是静下心来学习医术适合我的性子,官场上的嘴脸我是万万学不来的。”德文从地上拿起两个土豆,“咱们烤点吃,也好驱驱寒。” “别说,还真有点饿了。”清源笑笑,看着文绉绉的德文却有一丝感伤。 第47章 清水观的日出 “呀,源哥你们烤啥呢,这么香。”柱子从屋中出来,大龙也跟在后面。 “偷的。”德文压低声音,“刚才去找柴火,看见有这个便拿了两个回来。” “你们哥俩怎么没继续睡?”清源问道。 “大龙打呼噜把我弄醒了。”柱子嘿嘿地笑着,这话弄得大龙直挠头。 “我去再弄几个回来。”德文正欲起身。 “我和大龙去,告诉我在哪里就行。”柱子一马当先。 不多时,两人偷偷摸摸的回来了,手里还弄了几个红薯。 “源哥,这后面好多呢,我拿了几个红薯回来。”柱子小声说。 “可别叫人发现了。”清源可有些不好意思了,叫人看到可是不好,观里一向都是清贫的很。 “好多呢,我是捡着边上拿的。”柱子二人都蹲下来烤着火。 肚中有食,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清源听到院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便叫几人端了火盆往屋里进,自己便朝着院中走去。 一个中年道长带着几个小道童在洗漱,见到清源也只是点点头,清源问过才知道现在已经寅时三刻了,距离卯时早课还有些时间。 清源见林道长过来,忙过去施礼,便说不打扰大家早课,我们这就准备下山。林道长也不挽留,与清源寒暄几句便过去叮嘱几个道童动作再麻利些。 清源几人收拾好便由林道长送至山门处,反正吃了土豆和红薯,趁着精神下山再去休息,清源又拿出几块银元塞到道长手中,这些就算是哥几个的香火钱了。 出了清水观这天也就快亮了,山上依旧冷的很,德文提议找个地方休息下,顺便也看看清水观的日出。 又走过一片松林,眼前霎时开阔起来,周边的风也骤然大了许多。前面有片凸起的土包足有一人多高,遮风肯定是可以的。林中枯枝甚多,不多时便生了一堆篝火出来,这坐在下面可是比那客房舒服多了。 天边已经微微发白,那漫天的星夜也渐渐落下帷幕,回头看去,林中已有薄雾生起,渐渐地将清水观遮掩在雾气之中。 东方尽头现出一丝亮光,露出淡淡的红晕,随着那范围越来越大,天边如火般燃烧起来,只眨眼的功夫,红晕中冒出一个凸起,不断向上攀援,越来越圆,越来越大,忽地一下挣脱天边的束缚,刹那间万道金光向四面八方投去,天亮了。 几人欢呼起来,那初升的太阳就在眼前。 “四爷,快看。”柱子很是激动地拉着清源的胳膊,指着前方,“那里就是红枫岭,那右边的便是红枫镇了。” “源哥,这景色不可多得啊。”德文声音中竟有丝丝哽咽。 “我都看了十几年日出了,早没感觉了。”清源蹲下来一脸怅然,倒真不记得第一次看到日出是何等心情了。 “源哥,您这样说叫我们怎么再看下去啊。”德文笑道,一把拉起清源,“来,来,再找找曾经的感觉。” 但见老龙口主干从红枫岭左侧一直向前,那支流随着岭下的曲线由南向东蜿蜒而行,苍松翠柏点缀其中,大地一片生机。 “那里是不是我家?”大龙指着前面。 清源顺着看去,不对,是我眼花?清源向后退了几步,又忙站在那土包之上,放眼望去。 “我的天!”清源惊呼出来。那眼前的景象就似阴阳太极图,对,就是道家太极图上的阴阳鱼。红枫岭和红枫镇之间由老龙口支流隔离,就似横卧的两条阴阳鱼。 清源忽地把目光又落在老龙口的干流上,这山与红枫岭遥遥相望,这以河水相隔,两岸左右又现出一副倒悬的阴阳鱼出来。 奇哉怪也,真乃巧夺天工,清水观,红枫岭,红枫镇,阴阳鱼,两幅太极图交错叠生,真是不可思议。清源忙在地上用树枝勾勒出两幅图的形状,这红枫岭均是构成两图的一部分。 “你们看。”清源喊几人过来,并将画出的形状说与大家。 “这真是不可思议。”德文惊叹。 “我虽是看不明白,源哥,为什么两个图里都有红枫岭啊。”大龙说道。 “这就是怪异之处。”清源说道,“一会咱们从清水观经过,我打算在那里定个方位。” “有时间咱们再去岭上看看有什么玄机,可好?”德文提议道,这真看出男人的好奇心其实要比女人更为严重。 第48章 报仇吧 几人一拍即合。这个日出看的好,发现了这样一个叫人匪夷所思的景象,好奇心使得几人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探个究竟。 清源用罗盘定个了方位,那清水观的大门此时依旧关闭着。 天已大亮,这拜了清水观又看了日出,对了,大龙提议要不去后山看看,那里也有个好景致,沿途虽陡峭些但白天行走大可放心。 德文和大龙虽说一夜未睡,可是精神头却足的很,清源见无须担忧,便欣然前往。几人打算边看边走,估计巳时之前便能到山下了。 后山更为荒凉难行,烂木枯枝更多,但是沿途还能看到野兔、野鸡在林中觅食。不多时大龙就带着大家来到一片果树,果子似龙眼般大小,青绿青绿的,看样子不是自家栽种的。 “源哥,这果子好吃的很。”大龙摘下一个,“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这才开春怎么就长出果子了?”德文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果子夏季里是不长的。”大龙咬上一口,“大家都来吃,我常吃,没事的。” “口感倒是很清爽。”清源也摘下一个尝了一口。 “大虎也喜欢吃这个,我多摘点,一会前面可就没有了。”大龙拿出个布袋往里面放着果子。 几人沿着果树后面的坡道往下走,相互搭着手才顺利走下去,确实是有些陡峭,这样又接连下了几个陡坡,前面一片巨石,中间也看不见有什么通道。 “大龙哥,这地方你是咋发现的?”柱子气喘。 “马真人告诉我的,带我和小道童来过好几次。”大龙说道。 “那你说,一会咱们咋上去?”柱子靠在石壁上。 “上不去的,这条路只能下不能上,”大龙又吃口果子,“昨天要是从后山上来,走的也不是这里。” “我的妈呀,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昨天要这么上来不得累死了。”柱子感觉自己的腿都站不直了。 “过了这里就到了,前面的景致肯定都喜欢。”大龙信誓旦旦的说。 清源和德文对视一笑,反正都这样了再走走。 转过巨石,一股股热气扑面而来。清源一愣,呀,好地方啊。眼前几个天然形成的石坑,上面飘出阵阵的热气,那石头深处还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温泉。”柱子大喜,“大龙哥,这水深不深啊。” “咱们眼前的这几个不深,后面的那两个大的没试过,往里面扔过石子都没听到动静,估计不能浅了。” “这水也是清澈。”德文说道,那边大龙已经在脱衣服了,“可别着了凉。” “德文哥,你放心吧,等下你就待不住了,浑身淌汗。”大龙将衣服脱个精光,这黑小子体格确实健硕,“看,我能坐在这里。” 石坑的水不深,大龙坐在水中也才没过胸前。清源感觉这里温度也是适宜,一点没有受到外面天气的影响,脚下也传来阵阵暖意。柱子也脱了精光,扑通一下跳了进去,溅起一团水花。 “咱们也下吧,一起泡泡。”清源也开始解衣服,见德文还没动,“德文兄,来吧。” “我不习惯这样。”德文附在清源耳边小声说着,这脸上已经红的大半了。 “德文兄,闭上眼睛脱,全当我们不存在。”清源压低声音说,“这小柱子可屁了,你越是扭捏,他越来劲,可别叫他抓到把柄,这小子一肚子坏心眼。” “快下来啊,这水里舒服的很。”柱子见他们两个在那里嘀咕着,便喊道,这巨石中不时传来他的回声。 德文见清源都这么说了,把心一横,就这样吧,我也不是见不得人,只是有些难为情而已,倒是别叫他们笑话,省得日后拿这个取笑我。 “这不会来人其他人吧。”清源问大龙。。 “就因为这里不能原路返回,我还真没见到过其他人”大龙说着,见到清源脱好了衣服,“源哥,来我们这个坑里,底下光滑就像坐在浴桶之中。” 德文把几人的衣服、鞋子摆好,这才朝他们的石坑中走过去。石坑可不小,几人在水中将腿伸直也碰不到对方。德文心中有些尴尬,这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泡澡,好在清源提醒要不又要惹柱子编排了。 “小柱子,你别捏我啊。”大龙脸上一片红晕,不知道被热气熏得还是被柱子吓得,。 “小柱子,你就不能老实点,小心我告诉胡大爷。”清源无奈,也许只有老胡能镇住他了。 “又拿胡大爷吓我。”柱子嘟着嘴。 “你呀,就别调理大龙了,看把他弄的一脸红。”德文说着柱子。 “别生气啊,柱子。”大龙见状忙安慰起柱子了。清源看的真切,大龙在水中将柱子的手拉过来。 “不玩了,没心情了。”柱子见大龙主动这样,反倒不好意思了。听柱子这么一说,大龙臊的脸上更红了。 “不玩了?没心情了?”清源说道,又与德文耳语几句。 “你们都说我。”柱子低着头,似乎真的不开心。 “那你不玩了,我们可有心情玩你了。”清源忽地站起身,招呼着德文和大龙,“还等什么啊,报仇吧。” 第49章 黑店? 到了山下早已经过了晌午。一路上清源时不时向柱子扮个鬼脸,气得柱子涨红了脸也不敢发作,德文和大龙也知道此时不能再起哄架秧子了只能偷着乐。 “源哥,小柱子不会真生气了吧,”德文小声问道。 “他美着呢,这小子一天竟想这点事,咱们给他消消火,正好遂了他的心。”清源还在兴头上。 “看那小脸抽吧的,您就别再逗他了。”德文也是有些担心小柱子。 清源听罢一时有些尴尬,自己确实是没照顾到柱子的情绪,偷瞄了下那小子,此时柱子正嘟着嘴狠狠将脚下的石子踢得远远的。 进了客栈几人便往火炕上一躺不多时就鼾声四起,可真要睡得个天昏地暗了。等到大家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六子已叫掌柜的弄好了晚饭。 清源叫大家在这里多住一晚,免得后半夜到府还得惊动旁人,看着柱子还一脸的不开胡,可不行,一会得找个空挡安抚安抚,别真叫他生了气。 六子去问了店家还有没有其他客房,掌柜的也一脸无奈,咱们这就只有这么一间大通铺,只能委屈你们爷将就睡一宿了。 清源得空便叫柱子陪自己去外面消食,这小子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怎么生气了?”清源停下来,笑着问道。 “源哥,我没生气。”柱子低着头小声回道。 “没生气是这个调调?”清源说道。 “真没生气,您还不信我啊。”柱子见清源这样说,便将实话说出来。“我那是不好意思,不拿出点态度来,这以后咋见他们啊。” “还态度?亏你想的出。这都坦诚相见了,还不好意思啥。”清源笑笑。 “我的爷,您就别笑我了,我都臊死了。”柱子想起来就一脸的红。 “那我去叫德文和大龙出来,我们三个一起给您赔罪。”清源转身便走。 “别啊,源哥。”柱子不敢大声,忙拽住清源的胳膊。“不就一管子雄水嘛,是我错了还不行嘛。” “还气不?”清源知道这招奏效了。 “不了,都说了,我就是不好意思。”柱子拉着清源往前走。 “你呀,这一小天拉着脸,本来热闹的多好。”清源说道。 “我本来就和大龙闹着玩,也没想祸害他,倒是叫你们得逞了。”柱子小声嘀咕着。 “什么叫得逞?也不知道是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清源又笑着说。 “源哥,您又来了。”柱子羞得满脸通红,急得直瞪眼。 “行,行,我不说了。”清源止住笑。 “源哥,您手劲可不小,我这都疼一头午了。”柱子是真没想到清源也能下手,“其实吧要说谁是坏人,我看您肯定是排第一个。” “看看,死性不改,这是要开始琢磨我了吧。”清源一脸无奈。 “哪能啊,源哥,我这叫总结,您误会小的了。”柱子又嘿嘿的笑着。 “误会个屁,就你这小心思,也就骗骗大龙吧。”清源笑道。 “我的爷,我是手欠,可真没那癖好。”柱子这一听这必须解释清楚,可别叫四爷真的误会了。 “嘘”清源比个手势,那客栈后面好像有什么声音,朝旁边的柴火垛指了指,两人轻手轻脚的藏到后面。不多时就见客栈少东家赶了辆驴车从后院出来向后山方向走去,看样子车里可是装了不少的东西。 “黑店?”柱子轻声说。 “你就盼着出事。”清源笑笑。 “那干嘛这么紧张兮兮的啊。”柱子不解的问道。 “省的麻烦。”清源解释道,“隐蔽点对大家都好。”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黑店呢,我得去看看咱们马车。”柱子说完就朝马棚跑去,还好一切无恙。 火炕烧的暖和大家都已经钻进了被窝,伙计们看见四爷进来都闭了嘴不敢再闲聊了。清源偷偷给德文使个眼色,意思是小柱子那边都已经安抚好了,德文也是会意一笑。 回来的路程貌似比去时少了许多。把大龙和德文一一送回铺里都已经到了傍晚。 第50章 换个人伺候您 清源一看到手里的布包就困意全无了,想到临行前吕铁匠那表情自是十分满意。 布包打开里面放着两柄短剑,一把桃木柄,另一把手柄则是用墨绿色的玉石制成。桃木自是能压制阴浊鬼邪之气;看这玉石成色绝非赝品,握在手中质感细腻光滑,温润舒适,玉石集聚天地灵气,亦有辟邪护身之用,正所谓国无玉不盛,家无玉不富,人无玉不贵。 外鞘由两片桃木制成,接缝处平整光滑,就似整块的桃木被掏空一般,这上面用掐丝工艺将铜丝嵌入桃木之中,美观之外还能加固外鞘。这外鞘上的铜丝走向竟然各不相同,清源将两把短剑并在一起,外鞘相对竟组成一幅八卦图来,反面竟是篆体的阴阳二字。 清源将匕首抽出,一股阴寒之气霎时迸出,不知为何,这阴气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四散开来,阴气充斥剑身周边,隐约可见有丝丝黑气在剑身游走;短剑手柄宽于剑身,没有安置剑格;剑身宽度较窄,剑端弧形似刀,单侧开刃,保留断刀底色,暗黑古旧; 清源看罢惊呼吕大哥匠心独运,单单这桃木外鞘、玉石手柄就是下足了心思;这短剑阴气内敛,绝非常人可为,吕大哥可谓真人不露相手段多多啊。又该如何谢谢吕大哥呢,想到柱子和吕铁匠一家人熟悉,便披上棉袍打算找他商量下。 自从将里屋上了锁,清源就搬到外屋来住,这些日子柱子就和自己娘住在外院。 房里还亮着灯想必都还未睡,清源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啪啪两声,还有几声闷哼,这是有人挨板子,莫非是柱子?推了下房门,好在门栓未被插上,清源也不顾忌其他推门便进。 烛光下,柱子露着屁股趴在长凳上手脚被困得结实,满脸泪水,嘴里还被塞上布团,那屁股被板子打出了几条血道子业已肿了起来。 老胡拿着板子,撸着袖子,柱子妈也是双手叉腰直喘粗气。见是四爷进来几人不由一愣,柱子更是不敢正眼看着清源。 “怎么了这是?”清源心疼的走上前去,把柱子嘴里的布团取出。 “四爷,明早我就回了二太太换个人伺候您。”老胡气呼呼的说。 “叫四爷见笑了,老胡说的对,这小子不能再伺候您了。”柱子娘倒是没见帮着自己儿子。 “暂且不说别的,就说柱子这么大人了,马上都要成亲了,看都打成什么样子了,老胡你下手也太重了。”清源言语可中没了往日的平和,也不理会他们,将绳子解开扶着柱子起身。 “都知道柱子跟着我跑来跑去的,怎么就要回二嫂换个人,想必换不换,要不要,还得我同意才可以吧。”清源是真的生了气,进府之后还是头回动了怒。 “这,这,老胡还是你说吧。”柱子娘听到四爷这番话,也知道自己嘴急了,看出四爷心疼自己儿子,这心里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也别气了,先扶柱子出去,我和四爷说。”老胡对柱子娘说话倒是温柔很多。 “咱们出去说,叫柱子好好休息,”清源白了两人一眼。看出来了这柱子娘可是罪魁祸首,老胡是柱子娘的打手和发言人,“不是我生气,这打的也忒狠了。” “四爷,消消气,消消气。”一路上老胡不住的劝着清源。 “我消什么气,这人也骂了,也打了,该消气的是你们吧。”清源边走边说,眼下不想多搭理老胡。 “四爷,我也稀罕柱子这孩子,早把他当做自己儿子。”老胡一脸无奈。 “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打啊,我是没见过。”清源气呼呼地坐下来,“打几下不妨事,吓唬吓唬就行,哪有都打出血的道理。” “我这手没轻没重的,本来想要吓唬吓唬的,可是柱子娘叫我打,这不一下子没把握好力道,叫四爷您生气了。”老胡不好意思起来,这耳根子软啊可是没办法。 “说说吧,柱子到底怎么了?”清源自是好奇,这回来也没发什么事情啊,该哄的也都好了,难道回来后伙计瞎说什么了?也不能啊,三个伙计什么事也不知道啊。 “这,这,我倒是张不开口了,本就没什么事,可是—”老胡有些结巴。 “可是什么?”清源纳闷。 “柱子娘说了,怕那小子影响到您?”老胡喏喏的说道。 “影响我什么?我这大人了,还能叫个十七八的影响了?”清源端起茶盏说道。 “四爷,您看。”老胡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 第51章 还是被打屁股了 “金—”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叫人血脉喷张的封面上竟写着“金瓶梅”三字。清源脸上一红,这真还是打的轻了,可忽地转念却想柱子怎会认得这么多字。 “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有此等淫书,柱子娘发现后便与我说了,叫我禀了二太太换个人伺候您。”老胡说道。 “柱子正是气血正旺的时候,只要不沉迷贪恋,倒也不至于过于恼怒。”清源顺手将册子的封面翻扣过去 “柱子娘说在您身边伺候,必得仔细周全,况且您还是修道之人,这小子所为恐会对您有所影响,再则常看这些淫词艳句,自会损伤身体。” “说的也是没错。可我与柱子多日相处,对他也是有所了解,柱子虽不是清心寡欲之人,却更不是那淫邪之辈。”清源想了想的确是柱子娘用心良苦,“这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就已是对柱子的惩戒了。还劳烦胡大爷多劝劝柱子娘下,也替我谢谢柱子娘多方为我考虑,日后我自是会多加看着柱子的。” 老胡自是心疼柱子,见四爷都如此说了,便也知道该如何劝慰柱子娘了。 清源想了想又问老胡,其他人知不知道此事? 这老胡教训柱子也是常事,今晚下人们自是没人过来劝和,也就无人知道其中原委,柱子娘也更不会说出去的。 清源特意叮嘱老胡,这柱子以后也是要顶门立户的,脸面也是极重要的,以后这件事自是不要再提了。令叫老胡把柱子扶过来,还有些事要和他说,今晚就在我这里睡下。 看着柱子一瘸一拐的进来,清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该,还是被打屁股了。”清源扶着柱子趴在炕上,笑嘻嘻的说。 “我呀,在四爷您面前是真的没脸了。”柱子捂着脸小声笑着。 “没事的,我可是和胡大爷说了,以后谁也不许提这个,要是让我知道定要收拾他们。”清源拿出备好的药膏,“把裤子脱了,我给你上点药,保准明天还和活兔子似的。” “四爷,使不得,这怎能叫您亲自动手呢。”柱子忙说道。 “我动的手还少吗?”清源打趣道,“那我去把茗丫头叫来,可好?” “饶了我吧,可万不能叫她知道。”柱子忙道。 “上个药而已,温泉那会可比这上药刺激多了,你不也受了?”清源笑道。 “源哥,您又提那个。”柱子脸一红,又嘟起嘴来。 “行了,明天还有好多事呢,你这趴窝了我怎么办啊。”清源把柱子裤子扒开,上的血迹已被擦掉,现下又红又肿。“会有些疼,忍着点。” “源哥,您要是我亲哥该多好啊。”柱子趴在那里,低着声音说。 “可别介,有你这弟弟,我得天天替你挨打,我这屁股可吃不消。”清源将药膏涂在伤处,柱子疼的直哆嗦,硬是没喊出个字来。“你说看就看呗,怎么不知道藏好了。” “我早都不看了,这书一直藏柜子的衣服里,这几天回去住,有可能拿衣服时夹带出来的,我早把这事给忘了。”柱子说的实话,这书都好久前的事了。 “我就好奇了,你能认识那么多字?这书是怎么来的。” “源哥,您可别和德文哥说啊。”柱子忽然说道。 “这书不会是德文借你的吧。”清源有些惊讶。 “嘿嘿,叫四爷说中了。”柱子呲着牙笑着,“我才识得几个字,哪会认得那么多啊,平时要是见到不认识的,我就记下来,再去偷摸问德文哥。再说这书那么多的字,我也是只看了一点点。” “德文也就告诉你?”清源也是偶翻过几页,里面好多字可是叫人血脉喷张的。 “对啊,德文哥也不问,反正我问一个,他就告诉我一个。”柱子也是得意的很, 清源也不点破,这小孩心思也不过如此,德文也是惯着他,怎会不知那些字中含义,倒是有刻意教他识字之嫌。哪天可得调理下这个文弱书生,也好治治他那扭捏的性子。 第52章 搬进了东跨院 清源可是睡到自然醒,睁开眼便见柱子兴高采烈地说着,四爷,这药膏好生神奇,屁股不仅不疼了连肿也消了不少。 两人准备去吃早饭,刚出了门就见老胡站在连廊下,柱子见状忙藏到清源背后。 老胡见柱子动作灵活也是一愣,自知昨天下手有点重,可这小子好像没事人一样。 “四爷,过了午饭便可搬到东跨院了,两位太太在等您用早饭呢。”老胡俯身施礼。 “我这就去。”清源说道,“昨晚给柱子上了药,好在年少身体壮现今那伤口好多了。” “多谢四爷,有四爷疼自是这小子的造化。”老胡笑道。 “以后啊可有点轻重,对了,那止血消肿的药膏一会叫柱子给你也送过去些。”清源踢了下藏在身后的柱子,这小子倒也明白慢吞吞挪了出来。 在老胡走远,清源悄声对柱子说,这搬过去你也是有单间了,我可会定期查房,再敢弄那些淫荡的物件,可就不是打屁股的事了,想着把那书还给德文。 柱子脸一红,倒是自己也能有个单间住那可是美的很啊。 吃过早饭叔嫂几人又闲聊一会,两位嫂子便带着陈妈又去张罗午饭。茗儿跑了回来低声和清源说,二太太请四爷午饭后去正堂。 想必今天也没什么时间出去了,清源便写了两封信交给老胡,看谁方便给“杏林药铺”的少东家德文,老龙口吕铁匠的儿子大龙送去。 午饭前清源就搬进了东跨院。 东跨院里的房间不多,主房一间,东西客房各一间,还有一间便是给柱子用的了,现已都被婆子们收拾停当。院子的地面都铺上了青砖,移去了腊梅可真显得宽敞了许多,老胡还叫人安置了一套石桌石凳,按照四爷的吩咐把水井坛砌了个八卦的形状。 清源把东侧客房布置成静室,在墙上挂了祖师爷的画像,案几上安放了香炉等用具,将蒲团置于案前;柳条箱里的法器,打造的短剑、药酒坛子等物也一并安置在这客房的里间屋中。自己下山后所带物品也是不少,此次北上除了随身之物其他都放在江南府中,等寻个机会回去时也一并拿来归置一起。现下也得收收心了,自回来多日可是少做了很多的功课。 清源看着眼前的物件心里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来关外这个决定到底对还是错。 柱子也是勤快,早将正房的火炕和暖墙烧的热乎,见四爷进来便将沏好的茶端上。 “四爷,要不您先睡一会,等午饭好了我再喊您?”柱子看到清源面上有些疲倦。 “柱子你说,我此次来关外到底对不对。”清源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 “我的爷,怎么会不对啊,我看啊您这么做对极了。”柱子急忙说,“您是不是还想着跑呢。” “也没往这个想,就是随口问问。”清源叹口气。 柱子不敢再言语,生怕说错了话反而叫源哥多想,便借故退出也好叫四爷多休息一会。 清源手支着头拄着桌子,朦胧中眼前闪过师傅的身影,玉师兄、凌萧和众师兄弟的形象从年幼到成年不断在自己眼前变换。 “小师弟,吃果子吗?” “小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师弟,快跑,师傅来了。” “小师弟,我再不欺负你了,不要哭,好不好” “源师弟,做不好功课可是没有晚饭的呦。” “源师弟,来,别哭,师傅也是心疼你。” “小源——小源——” 眼前的人和声音忽地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周边一片漆黑,黑的只能听见自己浓重的喘息声,清源一时没了方向大喊起来,没有人听到吗?玉师兄呢?那个呲溜着鼻涕,笑嘻嘻的凌萧怎么也不见了? 耳边不时传来雷鸣的巨响,霎时一道道闪电打在身边,这是哪里?怎么一个人都不在自己的身边,伴着电闪雷鸣而来的暴雨倾泻而下,清源感觉身上没了一丝无力,好冷,抬头看向天空,那雨水已经变成了一片片鹅毛般的大雪砸向自己。 清源感觉流出的泪水已经结成了冰晶,抱紧臂膀的手也渐渐失去了知觉,看来自己即将要被这洁白的大雪吞没了。 第53章 自己可不是大夫 “四爷,源哥,做噩梦了吗?醒醒,源哥。” 清源费力地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柱子正蹲在身前,焦急地唤着自己。 柱子被吓到了,自己眼中活泼灵动,嬉笑顽皮的源哥忽地变得另一个人似的。 清源抓过柱子递过来的毛巾,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怎么觉得心里憋闷的很,恨不得立马把腔子划开个大口子好好透透气。 午饭过后,清源叫柱子先把西侧客房收拾出来,等着德文和大龙明天来府做客;来到正堂时看到二嫂素娥和陈妈不知在说着什么。 “二嫂,可有什么事吩咐小源的?”清源施礼。 “不瞒四爷。”素娥似乎刚哭过,眼下还有着泪痕,“我想请四爷看看您侄儿。” “二嫂这是怎么个话?不是说麟祺侄儿久病未愈吗?宋先生也是说和‘癔病’无关啊。”清源一愣,自己可不是大夫啊。 “四爷,老爷曾给少爷请过不少的师傅瞧病,可是一直未有什么结果。”陈妈抹了把眼泪说道,“其实老爷之所以对鬼神一说颇为忌讳,不仅因为您的缘故还和少爷有关。” “自打四爷您进府,不知何故我就觉得心里亮堂起来,淑媛康复之后,我更是觉得有必要请您去看看,如若真不与‘癔病’相关,我也彻底的死了心。”素娥眼含泪水看向清源,那颤抖的嘴唇越发显得苍白。 老太爷在督建章府的两年中也是心力交瘁,身形消瘦,须发皆白似古稀一般。清仁的家眷进府时,老太爷早已病了多日一直由沈秀才照顾,只等开府款待宾客后便回江南好好调养。 老太爷将宫里和京城王府的客人送走后,便将这迎来送往的事由清仁夫妇、次子清义代劳;素娥偶尔出来应酬的时候,少爷麟祺便由江南府里带来的周氏看顾。 老太爷虽十分疼爱麟祺,也怕孩子沾了自己的病气,特意叮嘱沈秀才不要叫孩子来正堂玩闹。 九岁的麟祺可顽皮的很,时不时偷跑出去凑热闹,更是变着法要去找爷爷玩。入府的第三天傍晚忽地下起了雨,就在大家忙着将院中的酒席撤到两侧的厢房时,麟祺一个人趁乱偷偷的溜进了正堂。 沈秀才自是拦住少爷不能叫他进去打扰老太爷休息,小孩子天生长了根逆筋,你越不叫他做什么,他就偏要顶着来;你在这边拦,我就往那边跑,两人在堂内拉起了磨,沈秀才也怕堂中家具伤到少爷,索性便站到内堂的门前防着孩子跑进去。 周氏听到正堂里传出少爷的笑声,知道是自己一时疏忽,便跑进去准备将少爷带出来玩,沈秀才被这孩子弄的一身汗,看到周氏进来便打算先喝点水,就这空挡麟祺却似长了膀般跑进了内堂。 “算了,就让孩子在这里玩一会。”老太爷微弱的声音传来,“沈秀才,给我宝贝孙子拿点好吃的来吧。” 沈秀才忙低声嘱咐周氏借个由头就把少爷领走,免得扰到老太爷的休息,自己都被这孩子忙活一身汗,就更别说老太爷了。 沈秀才拿着水果点心穿过连廊,就听到一声声炸雷声在空中响起,随后就见少爷尖叫着飞也似的跑出来,眼看着直挺挺地倒在雨中。等沈秀才忙跑进堂内,就见周氏倒在老太爷的床脚边,早已没了气息。 老太爷懊悔不已对清仁说,我也是太想孙子了,不叫祺儿进来就好了。那周氏正打算带着麟祺出去,忽地响起雷声,孩子许是被吓到了,便一把推开周氏就往外跑,这周氏也是短命,倒下时竟将头硬生生地碰到罗汉床的扶手。 夫人命老胡连夜冒雨将周氏拉去埋了,并叮嘱身边几人此事绝不可声张,有人问起就说周氏水土不服送回老家了。 人就是这么脆弱,周氏好端端的一下子人就没了,在府中做事也十几年光景了,无亲无故的可真是令人泪目。 第54章 有此一劫 外面大雨滂沱,一阵阵冷风灌进院中。 众人将麟祺抬到正堂,老太爷强撑着身子给孩子把了脉,我这宝贝孙子是受了惊吓丢了魂;叫沈秀将一颗药丸置于麟祺的肚脐眼上,随后说还需要准备些物件,等着午夜时便准备给孩子起式收魂。 清仁知道父亲曾为朝廷钦天监副使,自是有些手段的。 麟祺直到午夜依旧没有醒来,双眼紧闭,头胸发烫,四肢却异常冰冷,此时呼吸却是平稳的很。 老太爷双手掐诀,不知念着什么经文咒语,随后在碗中抓起一把米洒在麟祺身上,又命清仁夫妇、沈秀才带着素娥、清义带着陈妈组成三队;每人手拿一张写有麟祺八字的符纸,出府门向西南、东南、东北方向步行一百单八步,边走边唤着“麟祺回来吧”,返回时且不可回头,心中只需默念“章麟祺”三字即可。特意叮嘱三组人一起出府,一起回府。 待几人再次进到正堂,老太爷已瘫坐在椅中,胸前的白须已被鲜血染红。老太爷形如枯槁,声音极其微弱的说,孩子的三魂七魄现已归位,只是醒来后恐怕要叫清仁一家人伤神了,孩子命中“有此一劫,劫数难逃。” 次日老太爷不顾清仁哥俩的劝阻便回江南,只叫江南府中的几个伙计同行,临走时把沈秀才都留了下来。老太爷叮嘱清仁,这府中宴请可不是小事,这脸面可要对得起多年的经营才是,趁着自己还有口气在,定要找到好法子来解除麟祺劫难之事。 几日后老太爷在途中船上仙逝,尸身运往江南章府。噩耗传来,老爷带着夫人一众人等赶往江南奔丧,素娥便守着麟祺在关外守孝。 麟祺昏迷了一个月,待醒来后就同痴儿一般,初时几年脾性暴躁异常,近几年倒是安稳许多。这发狂也无规律可言,一天闹个几回也是常有,连着数日相安无事也不算稀奇。 最初两年宫里多次派御医来府诊治,都说是因受到惊吓伤了头神智受损,这样的病症只能慢慢调养,短则数月,长则要以年计算了。老爷也请了多位高僧法师开坛做法,那时府中每年要做数次法事,可结果也都是说少爷魂魄俱在,命中该有此劫。 陈妈又将这几年少爷的变化说了一遍,不仅看护少爷的老王夫妇,连宋先生都说麟祺虽是这般,身体发育却似没有因病而耽搁,如不发病从外表看去,少爷与其他十七八岁的男孩也是无异。 清源愣愣地听完素娥和陈妈的讲述,泪水早已打湿了脸颊。自己虽在父亲坟前磕了头请了罪,未能见他临终前一面自是抱憾终生。想想自己三岁上山,十九年后却与父亲阴阳相隔,自己哪曾享受到一丝的父子之情,自己纵是已不在意这些,终究是意难平。 清源长长叹口气,心中倒是增添了许多疑惑;父亲他老人家有未卜先知之能?麟祺未醒怎知会叫家人伤神,这八年来也的确如父亲所言一语成谶;也是不对呀,父亲说要去找到破解孩子劫难之法,那他肯定是知晓什么才会说这样的话,这么说高僧法师们也只是未能“对症下药”而已。 再则陈妈讲了麟祺身体的变化,也是奇怪,若是真伤了神智多年累积下来,这身体自然停滞不前,怎会与其他同龄之人相同?看来此事真不是御医所说受到惊吓而伤了神智。 “自我回到江南,老太太和三哥也将侄儿生病一事讲与我听。父亲说道麟祺有此一劫,可说是天罚还是人祸?”清源稳定下情绪问道。 “老太爷并未提起天罚还是人祸,只说‘有此一劫,劫数难逃’。”素娥抹了抹眼泪说道。 清源知道自父亲之上数代都在朝中任钦天监一职,周天命数中对于“劫数”二字是十分讲究的,要说“劫数”必会讲明是天谴降罪亦或人祸所为,可父亲这句“有此一劫,劫数难逃”怎么就像江湖术士般说的含糊随意,或许父亲当时已病入膏肓,神智有所不清?或是— 这一时也无法辨明其中缘由。清源拭去眼中的泪水,缓缓说道。 “嫂子,那就带我去见见侄儿麟祺吧。” 第55章 此法可行 三人出了正堂便顺着连廊向后院走去。老王夫妇此时正在院中闲聊,看着二太太几人进来忙起身施礼。 “少爷现在可在午睡?”陈妈问道。 “少爷这几日早起早睡,白日里不曾午睡。”老王回道。 王婆子说这几日少爷就是这样,也不哭闹一坐便是几个时辰,这是几年来从来未发生过的事。 透过窗子清源见麟祺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双眼微闭,似乎已陷入冥想之中,只是眼皮下的双眸快速的转动着。 麟祺这孩子发黑肤白,额阔颊窄,鼻挺唇薄,放在桌上的双手也是修长整洁;那唇边淡淡的胡须,颈间微凸的喉结,却真是与其他十七八岁少年无二。 清源并未看到些许异样,忽然感觉到头晕,眼中也不传来一阵刺痛感,胸中血气不停地翻涌,忙紧闭双眼定了定心神,心中默念起“静心咒”,能感觉到额头上显出了汗水,那扶着窗台的手似乎也有些打颤。 这是怎么了?许是自进府后就没闲着,连日来的忙碌似是叫身体吃不消了。 片刻,清源缓缓睁开双眼再次看向屋内,麟祺悄无声息的已经躺在了火炕上。 宋先生得知章四爷想要为少爷诊疗,这心里可是说不出的喜悦,忙叫自家夫人去准备饭菜,这边吩咐德文泡好茶水。这压在心里多年的烦闷瞬间爽利许多,自己一定要和四爷好好聊聊。 清源自是快人快语,宋先生,不知道您对少爷这病症了解多少,若侄儿他所患之疾非实症,小源虽能力浅薄但也愿意一试。 宋先生得知麟祺患病还是老爷清仁吊唁回来。 从医数载,这患有癫狂之症的病患也是看了不少,那些脉象杂乱无章,身体表内症状均是十分明显;当时少爷发病的厉害,一两个人不能近身,可给我的第一个印象便是,少爷虽是癫狂但却与其他不同,眼中依旧一片清澈。待我把脉之后,少爷的脉象也是沉稳有力,直至今日他的脉象也无任何变化,只是不知何故少爷体内脉络似乎各自为政,毫无相辅之感。 再则说少爷神智受损,可他并无眼神呆滞、面色无华晦暗、形体羸弱、反应迟钝之状,更未出现精神萎靡、意识模糊错乱;反观这么多年少爷脏器未有衰竭,身体发育机能也未曾停滞,其男子体征十足的显着。八年里虽是未曾说话,可前几日竟能清晰说出“娘”字,这实在叫人无法判定出根源。 就单说少爷八年来身体发育未有停滞之事,也使自己觉得此症绝非神智受损。我现能说出少爷的状况便是嗜睡,偶发狂怒。 哎,多年来只恨自己医术不精,翻遍各种医书未能找到相似病例,更没有找到治疗的法子。因三太太之顾,前些日子里,我也用“周天悬壶术”的法子多次检验了少爷的唾液和尿液,均是没有任何结果,在家师的随诊记录中也未发现相似病例。 宋先生说的有些激动,拿起茶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清源听的也是一头雾水,这无论实虚之症,根源不在表就是在里,如宋先生所言麟祺那小子倒像个没事人一般。 “四爷,您可曾看出些什么?”宋先生看出清源在想着什么,便问道。 “我也未发现麟祺有‘癔病’的症状。”清源想了想,“我打算请先生配置安神汤给他服下,准备用术法再好好查看一下。” “四爷不知,章少爷对草药味道极其敏感,吃食内若经草药烹煮过,也是断然不吃一口的。”宋先生实话。 “那这几年又是怎样调理的?”清源一愣,这倒是怪事了。 “我所知少爷这几年不曾喝过一滴汤药。”宋先生无奈的笑笑,“也未见过少爷身体有其他不适症状。” “这么多年麟祺没有染过什么风寒湿热?”清源越发好奇。 “从未有过,许是老王夫妇照顾的仔细吧。”宋先生言语中极其的肯定。 “我这侄儿也是怪异,宋先生,那有无其他办法使他入睡吗”清源想了想,便又问道,“迷香可行?” “四爷,这迷香用曼陀罗粉制成,用于一时迷惑人心尚可,未必会使人昏迷沉睡,少爷身子特殊,恐怕用了迷香会叫他更为亢奋。”德文一旁忙说道。 “为何要叫少爷入睡才可使用术法?”宋先生不解。 “原是不必大费周章,若能安静不动也可,可麟祺不同常人,随时皆可有狂躁发作,我倒也想过直接绑了又怕叫二嫂伤心。”清源如实说道。 “还请四爷赐教。”宋先生拱手问道,“您施展术法之时,可许旁人在场?” “鬼物邪祟阴气极重亦可取人性命,因此才会清场免生事端。”清源解释着,“宋先生可是想到什么?” “要让少爷入睡亦可施针在穴位,只是须有人在侧随时调整针的深浅。”宋先生说出个法子。 “恩,这是再好不过的了。”清源一听大喜,“若叫人在场我也只需提前下点功夫而已。” “好,若是这样,趁其入睡时我即可施针,应该是会叫二太太少些担忧。”宋先生也觉得此法可行。 第56章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德文站起身对父亲和四爷说,能否应允自己为少爷施针。 “知子莫若父”,宋先生也觉得德文近日性情有所转变,没想到生性有些木讷,做事过于小心谨慎的德文能说出此话,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举动可着实叫自己欣慰,看来自己这治病救人的技艺真是要“后继有人”了。 “德文兄。”清源见德文能出手相助自是高兴,忙站起身抱拳道,“小源定会护你周全。” “定不会叫四爷失望。”德文可是对这个源哥信任的很。 宋先生暗道,看来这章四爷对德文影响不小,难怪有刚才的举动,他们年轻人多加走动可真是好事。可眼下给章府少爷施针不是小事,况且四爷刚刚也说了,鬼物邪祟阴气极重亦可取人性命,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何况儿媳现下已有身孕,也怕出现什么意外。 德文看到父亲未曾表态,似乎也知道了其中缘由,可一看到清源那欣喜的样子此时态度也是更加坚定。 “父亲,儿子做事定会谨慎,定不会辜负您和四爷的期许。” “好。”宋先生点点头,“给章少爷施针定是要谨慎才好。你学医多年这施针自是没有问题。” 宋先生听到清源要邀请德文、大龙在府中小聚几日,自是应允,心中对章四爷可是感激颇多,况且章府离药铺也不是多远的路途,如有事可随时往来。 回到府中清源便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素娥,明晚待麟祺入睡后再进行查看,现下自己还要进行一番准备。 柱子看到四爷进院忙过去招呼,这小半天没看见清源,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四爷,您这是去哪里忙了,都找您好久了。”柱子说道。 “找我做什么?”清源心下还在想着事情,顺口说出。 “您不是说要检查客房吗?”看清源心不在焉,小声回道。 “弄妥了便好,一会帮我在静室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清源自顾说着。 清源换上道袍盘坐在莆团之上,口中轻声念诵“静心咒”。 宫廷御医,高僧法师绝非等闲,神智受损也好,劫数难逃也罢,麟祺八年来身体变化却是事实。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只能凭借自己微薄的道行一一排查。自是对家父疼爱麟祺有个交代,亦不枉顾长兄对自己的牵挂与爱护。 十五岁时师父助清源开了“天眼”,寻常下也会对阴浊鬼物之气有所察觉,自己才会看到淑媛嫂子面现黑气,又对其多番验证才断定为鬼物附身,才会用以符咒术法将鬼物驱除。 “开眼”等同于见鬼,见鬼的方式也是有多种,想要见鬼未必要施展术法,有时只需借用几样物品即可,阴盛阳衰之人也多发见鬼之事;可像麟祺这样身上无鬼可“见”,看来只能施法“开眼”去一窥内中究竟了。 清源也是苦恼,自己可不是师父得意的弟子,甚至极少和师父一起下山磨砺,这开“天眼”自开了之后极少使用过,这诸多要领还得好好翻看一下自己曾经的记录,可正应了那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了。 柱子守在门前迟迟未见清源出来,透过窗子看到四爷还在打坐。源哥今天这是怎么了,自打上午梦醒后便闷闷不乐的,话少不说,这出来进去的也没叫自己跟着,实属有些反常。 柱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胡思乱想起来。自己在源哥面前算是一点保留也没有了,心里早是把他当做亲哥哥了,莫非是自己“得意忘形”失了礼数惹他不高兴了?真是没听说更没见过哪家的爷和下人这般玩闹的,相处成兄弟似的更是可不能了。这以后自己真得要注意了,人前人后的还是要处处恭敬源哥为好,再则和茗儿成婚后怕是不能再伺候四爷了吧。 府里的伙计中属柱子年龄最小,突然来个大自己几岁的四爷,不仅没厌恶苛待自己还一起说笑打闹,这是柱子不曾想到的;四爷更是没有嫌弃德文,大龙这样的人还称兄道弟的,几天下来柱子也是感受到了不曾有的快乐。 过了足有两个时辰,清源只觉得神清气爽杂念全无,已经把施术前后的准备及要领牢记于心。推门出来见柱子坐在台阶上都睡着了,倒真把他忘了,这小子也是实在,好在天气转暖要不真叫自己愧疚了。 第57章 抽风 “四爷,我这睡着了。”柱子听到动静忙起身,这口水还在嘴边挂着呢。 “你呀真是实心眼。”清源说着,“这饭点都过了你去用饭吧,我暂时还不饿。” “四爷,小的一会给您拿点心回来。”柱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这又抽哪股子邪风?”清源自是看得出。 “四爷,那小的去吃饭了。”柱子说完便往出走。 “你回来,小柱子你找打了是吧。”清源一喊,倒叫柱子加快脚步转身便过了影壁墙。 六子此时却引着德文和大龙走进来,二人上前给清源施礼。 “呀,哪有这样提前的,可叫我措手不及了。”几人落座,清源哈哈大笑。 “这呀您得问大龙,我刚才见他在药铺外也是吓了一跳。”德文笑着说。 “四爷,我这不是怕明早不能按时嘛,接到信便往出走了。”大龙嘿嘿地笑着。 “今晚大龙就和我住,咱们还得要遵照约定才好。”德文说道。 “哪有那么多说道,既然来了德文兄今晚也过来吧,柱子早都把房间备好了。”清源自是高兴。 柱子端着点心和水果进屋,看到德文和大龙也是一愣。 “四爷,您的点心和水果。”柱子将盘子放在桌上,便站到一边。 “这是?”德文见此便看着清源。 “抽风。”清源一笑,“德文兄你和大龙用过晚饭了吗?” “用过了,怎么四爷还没用饭?”德文问道。 “不饿,你不是要回去和宋先生招呼下嘛,叫柱子陪你一起。”清源用意德文自是明了。 “四爷,这小柱子咋变了个人似的。”大龙看得一头雾水,见他们出去便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这打坐出来就变这样了,这不叫德文兄问问嘛。”清源笑着说,“走,大龙,看看这院子瞧得还顺眼不。” 德文和柱子一进屋,清源已叫厨房送来酒菜摆在了正房。德文将柱子心中所想说给了清源,柱子则满脸尴尬一声不吭。 “这都是听谁说的,人不大,这心思可越发的多了。”清源笑着说道。 “柱子也是怕自己越发的没了规矩,失去了礼数。”德文说着。 “你称我四爷也好,哥哥也罢,真心的情谊才是是最为可贵,顺其自然就好。”清源招呼柱子坐过来。 “四爷,我最怕您一脸的严肃,可是总好过闷闷不乐,我这心里担心的很。”柱子懦懦的说,“好多次您都说要去南边,我也是舍不得您。” “柱子,今天却是我的不是,忙了一大阵竟未顾及你的感受。”清源当时的确是没想那么多,“以后可不许再这样胡乱的瞎想了,有什么事情便和我说。” “我这不是想着规矩点做事少惹您烦心,少些讨嫌,也可在您身边长远些。”柱子低声说。 “这不就是抽风嘛。”清源笑笑,“可不许再这样了,要不我可真要再跑了。” “四爷,柱子说的没错,这府里规矩多,做事必要谨慎周全些,免得招人非议。”德文说道。 “都说了面上和私底下分别对待,我是真做不来假模假式的样子,我可是把你们当兄弟来看的。”清源说的真切。 “四爷说的没错,你既然舍不得这份情谊,那以后只要更为尽心才对,倒也不至于非得往极端去想。”德文看着柱子说道。 “我们说的可是真心话,你有没有藏假?”清源看着柱子的样子就想笑。 “我在源哥面前可是啥脸面都没了,哪里还会藏假。”柱子听的着实感动。 “呦,也对,终是因那事引起的。”清源笑嘻嘻的看着德文和大龙,“这样啊,既然咱们几个都在,一起给柱子哥赔个不是。” “四爷,您别再取笑我了。”柱子闻听更是羞愧。 大龙性子直爽和他爹如出一辙,这事是听明白了,自知嘴笨说不出这些安慰人的话,拿起盛满的酒杯递给柱子。 “快给源哥陪个不是,以后要是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和德文哥也会叫你屁股开花。” 大家几杯酒下肚,小柱子再也绷不住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大鼻涕都甩出来了。 第58章 黑白色的壳 吕铁匠自酿的十里香也是一绝,味道香甜口感醇正,几人都忍不住多贪了几杯。 陈妈未见四爷来用早饭,就连小柱子也不见人影,过来一瞧正房的桌上一片狼藉,显然昨晚这几个小子是没少喝,便叫来几个婆子一起收拾下。陈妈心道,四爷身边没个女人伺候可不行,该是娶个夫人进门才好。 清源醒来长长地伸个懒腰,喝了点酒美美的睡了一晚身子也不显得疲乏了,就是这宿醉的滋味可有点不好受。见他们三个此时也是东倒西歪的,柱子枕着大龙的腿睡的也是沉,德文趴在那里打着呼噜,自己的被子都掉在了地上。 听到外面有声音,透过窗子看到陈妈带着人在那收拾,脸上一红,好在都睡在了客房,就这几位的睡相恐怕会叫人笑话了。 柱子耳尖听到清源和德文商议着今晚要做的事,可其中好像没自己什么事,这心下泛起了嘀咕,我可是四爷的铁杆“护法”,不叫我去可不行,正好大龙也在,一起给源哥做个“左右护法”岂不更好? 柱子和大龙一阵耳语,大龙闻听还能叫自己当个“护法”,也是兴奋的不得了,更是羡慕柱子都参与多次了。 清源禁不住柱子的碎碎念,见大龙也是满脸的期待,想一想也行,今夜不同以往,自已也算是“首次”,这多几个帮手也未必是坏事。嘱咐二人去药铺抓些柳叶回来,最好没有晒过的,晚上行事前几人要用柳叶水擦擦身子。 清源去后院交代了老王夫妇要做的事,又问下少爷今日的情况,老王说还是如昨天一般,又在桌前闭目不动了几个时辰了。 几人用柳叶水一边擦着身子一边聊着。柱子都赶上说书的了,将四爷的几番操作说与德文和大龙听,两人听得是目瞪口呆还不时地发出惊呼。 清源坐在柳叶泡着的水里可是一脸的尴尬,哪里有柱子说的这么玄乎,在他嘴里自己都快成“千年老妖”了。 戌时老王便跑来东跨院回话,少爷已经睡了有一会了。清源几人出来就看见院门前站了好些人,德文和大龙忙上前给两位太太俯身施礼。 清源看着两位嫂子神情紧张也是劝慰了一番,并说有这几位兄弟在身边自己不会有什么闪失,再者只是给麟祺“瞧瞧”算不得什么大事。 进到后院前,清源再次叮嘱下众人,今夜无论有何事发生,切不可发出异常响动扰了少爷的睡梦。 老王夫妇已按吩咐下午便给少爷换上了坎肩,方便配合晚上施针。此时麟祺鼻息平稳,看似睡的很是安静,只是那眼皮下的双眸依旧不停地转动,清源知道人在浅睡或多梦时才会如此。 清源进屋前取出符纸贴在三人的后背处,这符纸能暂时遮掩住阳气发出的味道,尤其是大龙阳气充盈满,在鬼物的嗅觉下那可是妥妥一股羊骚子味,这味道可会叫鬼物不敢现身; 清源从盒中取出一碗净水放置长凳上,心中暗道,但愿不需要用上此物,这水里面的物件可是霸道的很,自己未必能受用得了。 见清源示意,德文心领神会轻轻掀开少爷的被子,取出袋中的银针,屏气凝神,手速极快“刷刷”两下便在少爷的神堂、天星各施一针,见少爷眉头一皱,随后又在前顶、通天、头维、哑门四穴下针,只听麟祺长舒一口气,顷刻间便昏睡了过去,眼皮下双眸也不再眨动。 几人轻轻把麟祺抬到长桌上,德文便守在头顶,又将少爷身上的银针向下轻捻少许,这万一少爷有所动静,只待在其百会来上一针即可。 柱子和大龙则是站在清源身后,自是不敢言语,柱子侧眼看到大龙的额头上已是布满了汗水。 素娥和淑媛在窗外紧张的捂着嘴,那眼泪都下来了,只是有了清源的交代,要不这哭声定是极大。 待一切准备就绪,清源左手掐诀,右手取出一张符纸,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天清地明 阴浊阳清 开我法眼 阴阳分明 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开”字出口,手中符纸立时冒出火来。 清源猛睁双眼,将燃着的符纸向麟祺身上掷去,那符纸所过之处,竟是被划开一条长长的漆黑的通道,从中散发出阵阵阴冷的气息。 清源顺着方向看去,视野内雾气缭绕,混沌暗淡,眼前满是丝丝的黑雾和点点的荧光;房内摆放之物皆发出微弱的光芒,三人身上也被一层淡淡的光晕包裹着。 符纸缓缓落下还未接触到麟祺身上时,便忽地一下凭空消失了。清源右手单结辟邪法印,再向麟祺身上看去。 麟祺周身既没出现微弱的光芒,更没有被淡淡的光晕所包裹。此时身体只见黑白两色交替变化,忽黑忽白,非白即黑。清源心道,这是什么?这黑的不透亮,白的也不发光,身体似乎藏在这层黑白色的“壳”中。 清源被这两色交替弄的头晕眼涩,忽地想起那时看到麟祺也是有这样的感觉,还以为自己的身子虚弱造成的,看来是与这“壳”有所关联。 清源想要看的仔细些,正待向前迈步,突然眼中传来一阵刺痛,立时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清源忙用手揉了揉眼睛,那眼中的刺痛感反倒越发强烈起来。 清源心道不好,忙一把拿起水碗,咬破左手中指,将鲜红的血液滴入碗中。清源感到眼前越发模糊,一口将混有鲜血的净水含在口中,心中默念, 天地玄宗 妙法自然 灵宝符命 除秽卫真 “噗”的一声,将口中的水喷向麟祺的身体,大家看的真切,水落在身上立时冒出阵阵雾气散开,麟祺猛地拱起身体,随即落下,手脚却似癫痫般抖动起来,大龙和柱子见状忙将少爷抖动的手脚死死地按住。 “噗”的又一声,清源喷出一口黑水,那黑水之中隐约可见滴滴鲜红的血液。 第59章 反噬 清源越发感到体力不支,一下子虚弱的很,清源忙用手支住桌子,还是不行,一丝气力也没有了,任凭自己缓缓的倒在地上,有一瞬间耳畔忽地传来一阵阵轰隆的雷声。 德文见此用力把住少爷的头,心中大喊,不能慌,一定要稳住,可不能有半点差池,这少爷的命可就在自己手中。 德文猛地深吸口气,下手极快,唰唰几下迅速将少爷头上的银针取下,随即叫柱子和大龙把还在抖动的少爷抬回炕上。 麟祺被放在火炕上,手脚忽地停止抖动,将身子侧过一边随即又似沉沉的睡了过去。 德文忙过去探了下清源的鼻息,还好,这进出之气还在,清源此时紧闭双眼,大汗淋漓。 大龙不等德文说话,抱起四爷飞也似的冲出房间向东跨院跑去,德文和柱子也顾不上少爷了,连忙跟在后面。 清源此时呼吸更为急促起来,身上的道袍已被汗水打湿,双颊和嘴唇都已现出暗红色;德文暗道不好,怎么会出现血逆之相,忙在清源的百会,人中,膻中,涌泉施针,这几处都有回阳救逆、聚气固脱、引气归元、开窍醒神之效。 德文想到今日的柳叶水,便叫柱子取来热水放入柳叶,避开施针部位,用柳叶水擦拭四爷的前胸和四肢。 这都擦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柱子急得啪嗒啪嗒直掉眼泪,手中的力道也是加大不少。 “疼,你可轻着点。”忽地传来清源微弱的声音。 “四爷醒了。”柱子哭着喊道,屋中的人都立马围了过来。 “麟祺怎么样了?”清源轻声问道,还记得刚才的那一幕。 “少爷未有什么异常,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睡。”德文声音中满是哽咽。 “还好,未伤到他。”清源长长吐出一口气,示意柱子扶自己坐起来。 “四爷,感觉好些了吗?”老胡焦急的问道。 “只是感到身子乏,有些头晕,其他还好。”清源喝了口水。 “胡大爷,去回两位太太吧,四爷已经醒了。”德文抹着眼泪说道。 清源依旧感到口渴,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四爷,您都把我给吓傻了。”柱子咧着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小柱子你这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欺负我喊不出来是吧。”清源抚着火辣辣的前胸说着。 这话一时倒是把大家逗得哭笑不得了。 “刚才你们说话做事我都知道,只是发不出声音,这身体也不听使唤了。”清源又缓缓说道,感觉自己依旧没有一丝气力。 老胡引着众人来到房里,素娥看到清源如此虚弱,眼泪可就止不住了,为了自己儿子差点把四爷的命搭上。 “四爷,我的亲弟弟,可叫嫂子我心疼死了。”素娥紧紧拉住清源的手。 “二嫂,可不能惊动了腹中的胎儿。”清源笑笑,“我没事,也是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个事发生。” “四爷,可是好些?”淑媛也是面带泪痕。 “恩,现下好多了,幸亏德文及时施针,才使得我未有气血逆流之状。”清源说的实话。 “宋某惭愧,无论怎样还是叫四爷您伤到了。”宋先生看了眼德文,对他此举也是认可。 “四爷,眼下还是要多加调养,一会把熬好的汤药送过来,小柱子,多上点心伺候着。”素娥说道,“今天这事,终归是伤到了四爷您。” “也是我大意了,嫂子也别难过恐伤了身子。”清源感到累,说话间开始气喘。 清源想着今晚的事,也是自责,亦是庆幸,好在他们几个没有发什么事,包括麟祺;自己是过于自信了,有些胆大妄为,刚看到异象时就该停手,自己实属急躁了,那碗血水没有将邪祟驱除,倒是反噬在自己身上,嘿嘿,自己的血还是蛮厉害的嘛。 “有此一劫,劫数难逃”清源脑中忽地想起这句话。长兄断不会将麟祺交与寻常之士,那些高僧法师岂是等闲?能否他们也窥到了内中异象,只是怕遭到反噬又无手段化解呢? “损”与“毁”二字意思相近,“损”亦可修复,“毁”则无望;神智受损而不是神智损毁,一字之差可谓天上地下。所以麟祺多年未停止发育,并不是有“损”,而是并无问题。你永远不会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麟祺之事必有古怪。”清源看着德文说道,又将方才自己想的那些说了出来。 “按常理来说,四爷有些咬文嚼字了。”德文想了想说道,“那朝中御医皆是官场高人,这一字一句确实是要仔细斟酌才可说出口的。可少爷若是装病,这八年中也会露出些许端倪,况且这十几岁的孩童未必会有这般心计。” “德文兄所言极是。”清源也是这般想的,“若不是装病,自然也就不是实症。” “听四爷这么一说,倒是您有了什么打算?”德文问道。 “暂时没有,但今晚事出更加肯定麟祺之病与邪祟有关。”清源说道。 清源又把今晚自己“开眼”所看到的说给他们三个,总觉得麟祺身上那层黑白的“壳”像是一道屏障,刻意阻挡视线防止大家窥视。 “那这‘壳’总不会是自己长出来的吧。”大龙挠挠头。 “对啊,难道有人把少爷放在‘壳’里面?”柱子自言自语道。 “麟祺不会术法,自是不会设置屏障;鬼物邪祟虽可附在人身,但毕竟是污秽之物,如若这样,那碗水便能驱除,即便无效也绝不会反噬在施术之人身上。”清源说道。 “四爷说的反噬倒像侠义书里的江湖高手,会使用‘以此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柱子倒是联想丰富。 “却有相似之处。”清源倒是认可这说法,“这‘以此之道还施彼身’的招式鬼物是断断不会使用的。”, “鬼若不会,可会是人为?这‘壳’会是出自人手?”德文认真的看着清源。 “有人在少爷身上动了手脚?”大龙也对德文所说一愣。 “有这可能吗?那能是谁?”柱子忙问道。 “若真是这样,可是得好好查验一下。”清源想了想,缓缓地说道。 第60章 可不能再叫我担心了 清源卧床了两日身体,还得说是年轻恢复起来得也是快些,其中可是有德文施针的功劳。 老爷和夫人听完素娥的讲述便急着赶来看望清源。 清仁看到这弟弟被祺儿所累,满眼泪水这心都要疼出血来,多年前父亲就因此事而自责早逝,可不能再连累小源了。 “小源,你就好好调理着,祺儿的事就放一放吧。”清仁话语沉重,内心愧疚。 “长兄放心我这没事了,只怪小弟鲁莽未能考虑周全。”清源笑笑。 “就听你长兄的劝好好养着。”夫人一脸泪痕,“老爷说了,等你康复就送你回江南去。” “长兄何有此意?”清源一愣。 “小源啊,虽父亲交待自你下山便要与我同住,可这关外苦寒无法与江南相比,我更不忍你因祺儿之事受到丁点伤害。”清仁说的恳切,发自肺腑。 “长兄关爱,小弟无以回报。”清源紧紧地握住了哥哥的手,“自来到府上,我也是感受颇多,曾也是埋怨过父亲的,可是哥哥给我的不仅是兄弟亲情,更是有着深深的父子之情。麟祺的事我必是要尽全力的,才不枉顾父亲对麟祺的疼爱,亦是为长兄对我的关爱有所交代。” “小源,你能这样说,做哥哥的甚是欣慰啊。”清仁眼含热泪,“我也是做父亲的,未护得祺儿周全已是深感自责,可父亲早逝更叫我愧为人子,今日你又为祺儿所累,我怎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啊。” “弟弟,就听你长兄的安排吧,老太爷仙逝对老爷打击太大,好不容易过了这么久才有所淡忘,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夫人抽泣着说。 “兄嫂之情,小弟没齿难忘。”清源道,“十九年间我未曾为章家出过一份力,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未见到;我自幼丧母,多年来也深感骨肉离别之痛。我又怎看得了麟祺受此折磨。” “我绝不质疑你所言,但你因祺儿之事已受到伤害,我绝不会叫你再去犯险的。”清仁正色说道。 “哥哥不知,经此一事麟祺之症绝非实症,我愿再次一验,恳求长兄成全小弟,成全二嫂母子之情。”清源望着哥哥,态度也更为坚决。 “好了,你们两兄弟也都是真心为对方思虑,不管怎样也得把身体恢复了才好。”夫人看此情形忙打圆场,生怕两人起了争执。 “小源,经你三嫂一事,我对你是刮目相看,打心里感谢弟弟所为;你既已判定祺儿不是实症,我也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弟弟可不能再叫我担心了。”清仁自是有所判定。 “哥哥,那些高僧法师既已知晓麟祺是劫数,为何没有法子去化解呢?”清源见长兄态度缓和,便又问道。 “我也如你这般问过为何无化解之法,说词也都是祺儿此劫人力不可为。”清仁缓缓的说。 “那父亲所言‘有此一劫,劫数难逃’这句可不是一语成谶了?”清源问道。 “恩,确实应了父亲所言。”清仁说道。 “哥哥,父亲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清源又问道。 “父亲曾做钦天监副使也自有些手段,这星象预测的能力绝非等闲,是否会使用其他占卜之术便不得而知了。”清仁想了想说道,“小源,何故此问?” “父亲既说麟祺必有此劫,可曾留下其他什么说词?”清源问道。 “父亲说祺儿受到惊吓,故叫大家去外面给祺儿招魂,回来时父亲已将三魂七魄归位,并说出祺儿醒来会使家人伤神,‘有此一劫,劫数难逃’的话。其他的说词倒是没有。”清仁也在回想那天的场景。 “父亲就因给麟祺聚魂而生变故?”清源想了想问道。 “修建这宅子时,我也是初到奉天府任职,这期间少有往来。父亲两年间亲自督建,劳心劳神,费尽心血,你长嫂她们来关外前父亲便已经病了许久了。”清源眼眶湿润,顿了顿说道,“我虽对术法一窍不通,想必父亲也是因聚魂而损伤了自己。” “父亲为何执意要回江南?”清源颇为不解。 第61章 人多热闹 “也是我愚孝不敢违背父亲。我也想过有可能回江南寻找破解之法,或是父亲已感时日不多想要落叶归根。”清仁长叹一声,“终是我愧对父亲啊。” “哥哥,既已如此也不必再伤怀。”清源劝慰道,“哥哥对麟祺之事可有什么打算?” “弟弟既然判定祺儿不是实症,我是信你。”清仁想想说,“既不是实症,那就再找些能人异士即可。只是弟弟且不可再行事了,不能叫哥哥我再有遗憾。” “自是听哥哥的话。”清源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 清仁回府途中与夫人商量着请清源给麟祺看看,哪成想这小子下手也是快,可不料却使清源为此受伤,想想当年虽不确定父亲是否因聚魂而早逝,可是凭着父亲当时的身体,也必定是造成了极大的损伤,现今清源又出了事故,清仁这才便决定把弟弟送回江南,怎可因麟祺之事而受到任何伤害。 夫人自是明白老爷清仁的用意,对自家弟弟多年来的愧疚和牵挂那可不是假的。小源说麟祺绝非实症,这可谓是意外之喜了。当年高僧法师寻了多人前来也未曾有什么结果,可小源运用术法便能将淑媛解救,这道门术法真是不可小觑;麟祺之事既与邪祟有关也不是没有法子,这世间高人绝非只有一二,这机缘还需自家去争取,适逢乱世能人倍出,花些手段和时间还是能有所收获的。 见到老爷和夫人出了院,德文,大龙和柱子忙跑进来,看到清源正披着棉被发呆。 “四爷,是不是挨老爷说了。”柱子笑嘻嘻的问道。 “哎,长兄说了,过几天就把我送回江南了。”清源唉声叹气的说道。 “我也跟您一起走。”柱子一听倒是认真起来。 “咋的不成亲了?”清源斜眼看下柱子。 “带上媳妇和您一起去江南。”柱子气鼓鼓的说。 “四爷,您就别唬小柱子了,一会他又该往歪处寻思了。”德文看到清源神情,料定又是玩笑。 “说的是真话。”清源呲牙一笑,“只是走与不走可是我说了算。” “哼,源哥就知道调理我。”柱子又嘟起了嘴。 “我可没有瞎说,老爷可是很严肃的和我说来着。”清源笑着说道,“再说以后我去哪里都带上你,对,还带上你媳妇。” “四爷,老爷和夫人可说了些什么出来?”德文递上一个苹果。 “基本上和二嫂所说一致,但我总是觉得古怪的很。”清源大口咬了块苹果,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片片雪花,这算算还有几十天就真的春暖花开了。 几个人围坐在炕桌边吃着晚饭,虽没有了酒肉可这素食也叫人会多添一碗米饭的。 “我今晚睡这里。”清源说着。 “源哥,您老是笑我们几个睡相差,就您现在这身体,不得被踢成外伤啊。”大龙扒拉一口饭,说道。 “一个人睡的没意思,人多热闹。”清源也是实话,。 “四爷,这是不是说您也要娶夫人了?”柱子也不忘来上一句。 “屁,你这小脑袋瓜是不是就想着这些。”清源倒也不惯着他。 “源哥是该娶个夫人了。”德文笑笑说道。 “德文兄,我突然想起个事来。”清源知道德文的话里有话,“你说,一个男人成了亲是不是不该看些乱糟糟的东西了。” “这怎么说。”德文未多想,“成亲的还有去花街柳巷呢。” “啥意思?”大龙忽地问道,“难道说家里的不成事?” “你少听他们瞎说。”柱子慌了,看见清源那笑嘻嘻的表情,这要出事啊。 “大龙说的也会有的。”德文笑道,“这就要看男人的欲望有多大才是,古人可云了,这欲壑难平啊。” “德文兄,那既已成亲又不去风月之所,总是看些淫词艳句的书籍又是何解呢?” “那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借着不堪入目的玩意发泄欲望罢了。”德文真是入了清源的套。 “德文哥,多吃点鱼,今晚的好吃的很。”柱子忙打岔,那边清源都笑的直捂嘴,这柱子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源哥,这么问是想到什么了?”德文看清源笑的样子,觉得奇怪。 “德文哥,你还问!”柱子脸红的跟苹果似的,不住地向他摆手。 第62章 有什么关联 “源哥,您——”德文适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们德文哥有贼心没贼胆啊,这得多大的欲望啊,得靠那些东西才能发泄出来啊。”清源放下筷子已经乐不可支了。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小柱子你是真害人啊。”德文也哈哈大笑起来,虽是脸红却少了以往的扭捏,“可是源哥,您这欲望也不小啊。” “怎么个不小法?”大龙一听也是好奇的很。 “那日在温泉我记得咱们可没对源哥下手啊。”德文一脸坏笑地看着清源。 “哦,这我也看到源哥了。”大龙嘿嘿一笑,想到了那日的情形,又似在自言自语般,“这么说来德文哥欲望也不大啊,就他没事。” “我这是少看到什么了?难道咱们源哥?”柱子听到大龙最后这句才恍然大悟。 “德文兄,大龙,你们——”清源这脸一下子红起来,那日几人戏弄柱子时,自己气血翻涌在水中泄了元精,没想到德文和大龙都看到了。 “小柱子你干嘛。”大龙忽地叫起来,柱子那贼手一把抓在了大龙裆里。 “你说你听了这几句话就起了性,臊不臊。”柱子抽回手,坏笑的说着,“你个生瓜蛋子,童子鸡,不会叫我抓一下就又泄了吧?” “有什么臊的,我来的快只能证实我身体好。”大龙虽是脸红,却也不能闭了嘴。“也不知道谁,早上硌得我手疼。” “小柱子呀就是手贱。”清源笑道。 “源哥,就你最坏。”柱子一听更羞臊的不得了,哼,反正都这样了,冷不防将手伸向清源。 “德文兄救我。”清源裆下被柱子实打实的抓个正着,真怕他动几下那可糗大了。 “没大没小的,快松手,源哥这还伤着呢。”德文笑着说道。 “原来咱四爷这身子来的也这么快。”柱子淫笑着,忙飞身跳下炕,连鞋子都没穿。“小四爷劲头可真足啊,小龙都得排第二。 “小龙是谁?”大龙倒是愣眉愣眼的来了一句。 德文摸黑起来小解,刚要钻进被窝就看见清源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源哥,怎么还没睡?”德文将蜡烛点上。 “我一直就纳闷,何种惊吓才会被吓到丢了魂。”清源问道。 德文想了想便说,人表有形、声、闻、味、触;里有喜、怒、哀、悲、乐;无论表里,在受到刺激时便会导致失去常态,从而出现萎靡不振的一种状态;心神集中或者不经意间突然受到刺激,就会这样。少爷那时定是受到极大的刺激才会如此。 清源砸吧砸吧嘴,慢悠悠的说道,能吓到丢了魂,这极大又能有多大?人有三魂七魄,魂为阳,魄为阴;三魂便是天魂、地魂、人魂,亦称胎光、爽灵、幽精,或叫元神、阳神、阴神。三魂主精、气、神,七魄主喜、怒、哀、乐、怨、悲、忧;人之三魂缺一不可,少其一者呆滞,少其二者难醒,三魂俱散其人也亡;人有七魄,越少越弱,亦叫恶疾缠身。 我师父授课时一贯简要明了,把这魂丢也归纳为两点,一是自行离体,二便是强行剥离;这自行离体说的是人在豆蔻之前,也就是十三岁之前因心神不齐聚,身心未成,受到外界所扰魂便易离身而去,麟祺当年九岁,倒是易发生此事;反观这强行剥离要么是被阴邪鬼物摄走,要不便是人为施术所致。 “源哥,少爷的魂不会像小孩那样,没事就出去溜达一圈吧?”大龙不知何时醒了,趴在被窝里说道。 “你说的随意,却是最简单明了的。”清源嘴一咧,嘿嘿的笑着,“麟祺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也就是德文兄说的受到外界的刺激,才使得魂魄自行离体。” “若是这样,按此查找下去便会找到根源。”德文说道。 “记得那晚我吐出黑水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阵的雷声。”清源想起这个场景。 “那晚没有打雷啊。”大龙想了想,说道。 “是啊,所以我便想到二嫂所说,当日雷响之后麟祺便从正房跑出来。我又听到耳边这雷声,可是有什么关联?”清源眨眨眼,似乎自己想到了些什么。 第63章 换个地方过活 合上书清源立时整个人都舒爽许多,刚刚脑袋晕沉沉的,眼皮子也好似有千斤重,若是再看个十个八个字都得要睡着了。 “四爷,用功呢!”柱子端着洗脸水进来。 “好累,好困,好不喜欢看书。”清源撇着嘴嘟囔着。 “这多好看啊,都是鬼啊神啊的。”柱子看了眼桌上的书名。 “带字的就叫我犯困犯懒。”清源站起身伸了伸腰。 “德文哥不是说下午再带几册过来吗?”柱子道。 “别了,还是他给我讲吧,我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去。”清源叫德文帮着找几本奇闻怪异方面的书看看,可是这书一到手,却是眼睛发花,头犯晕。 “那我陪四爷出去转转吧。”柱子也怕清源烦闷,这都四五天了就没离开过东跨院。 “也行,这得活动活动去。”清源道,又想了想,“大龙都回去两天了,咱们去他那里转转?” 有了长兄的劝告清源也不便明目张胆再去打探,柱子问过老王夫妇,少爷那边还是依旧,每日闭目冥想状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清源本就打算去酬谢下吕铁匠,这几天生出许多变故便将这事给搁置了。夫人见清源精神头十足自是同意,又叫柱子多带些吃食送去,现下世道乱的很,什么都比不上填饱肚子要紧。 两人驾车朝着“杏林药铺”方向走去,邀上德文三人一起去老龙口才有意思。 这几日气温回暖,乍暖还寒间染了风寒的人也是多了起来,宋先生和德文父子二人这几日也是忙的很。清源见状也不便打扰,便叫柱子将备好的点心和水果拿出来,也不便闲聊,省的和柱子给药铺帮倒忙。 马车出了红枫镇也就十多里,迎面便走过来两人,清源忽听那欢声笑语似乎有些耳熟。 “沈明,沈大哥?”清源忙叫柱子停下,大声喊道。 沈明寻声一看竟是恩公,拉着小禄子忙折返回来,清源也下了车,两人一起给清源俯身施礼。 “沈大哥,顾兄弟,你们这是来找我?”清源笑道。 “小源哥说的是,有人可是想得你不行,我这也得跟着不是。”沈明言语爽快,满脸都是宠溺。 “小源哥,别听他满嘴胡沁。”小禄子见清源脸红,忙笑着说。 清源把几人相互介绍下便邀二人上车,看着小禄子面色不错,便询问近些天身体如何,听到尸毒未再发作也无其他症状出现也是高兴的很。 “小源哥,还是不去府上打扰了为好。”小禄子看了看沈明说道。 “何来打扰一说?”清源不解。 “您也知道我这身份,进进出出的会给您添麻烦。”小禄子有些顾虑。 “顾兄弟倒是多虑了,这大老远来了哪有不进家门的道理。”清源倒是不介意这个。 “其实,我们两个也不打算在老家安身了。”沈明说道,“老家房倒屋塌的,家里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小禄子也怕周边人背后议论,思来想去还是换个地方过活为好。” 清源见小禄子点头,看来两人是夫唱夫随合计好了。 让清源想不到的是小禄子炒的一手好菜,两人接下来打算开个三大碗,每日里只做三样菜品,这样省去很多琐碎。小禄子以后炒菜主内,这少与人交集自然会少生许多烦恼。 清源想了想倒是给了个建议,这红枫镇上人是不少,可现今好多家的商铺关了门,况且人多嘴杂保不齐生出什么事来;老龙口码头那里却是不错,码头虽不如从前繁华,但是夏日里过河往来的人不少;冬日人虽不多,可也能清闲些。清源还记得在吕铁匠家过夜,这弄吃食的事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沈明虽是点头却是一直看着小禄子,清源知道了,这汉子虽装却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主儿。 小禄子听得出清源思虑周全,便提议可否去码头去看看,这时候沈明大嘴一咧自却是举双手支持,嘴上也不闲着,一味夸着“贱内”做事就是干脆利落。 清源看着沈明那腻歪样子就“恼怒”,一脸贱兮兮的欠打样,这手里的拳头恨不得照他脸上狠狠砸过去。 柱子这里缰绳一拉,调转马头又朝老龙口方向驶去。 第64章 不过如此 吕铁匠听到沈明二人的打算思索片刻,早前码头边有个酒肆来着,只是荒废了有些日子,那房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留下大虎照看着铺子,吕铁匠和大龙带着一行人便去往码头边看看。 酒肆前后各有一个小院,房子虽说只有一层却也是宽敞。 屋子中间是饭堂,左手边的隔间是睡房,直走最里面就是灶间,这里开着个门直通后院,后面院子显然可以做菜园来用。 吕铁匠说这房子整体看着还可以,毕竟是好久没人居住,收拾起来自是要多费些功夫;把地上散了架的桌椅修理修理,更换下几个门窗,再把前后院墙修葺下,如此这般操弄还是整装的很。 柱子想起清水观山下的客栈便和沈明提议,这里离码头很近,若能开个能吃饭的客栈也是不错,弄个大铺的客房,吃饭住店自然也能多些进项。 清源看着不禁想笑,白白夸他机灵,这眼睛充其量也是个摆设,和一个没主意的大块头提个屁议,正主小禄子要是不同意说啥都白搭。 小禄子看来看去可觉得这里不错,自是知道沈明等着自己做决定,便将清源拉到一边小声商量一阵。 清源问吕铁匠这房子主人是谁,总不能白用吧。大龙说这是村里庞三的房子,这庞三估计都死多少年了,得去问问还有人能说了算不。 吕铁匠趁着沈明和小禄子去院外转悠的空档,低下声音问清源,这两人什么来路,怎么感觉那年轻人有点异样。清源自是相信吕铁匠为人,便简单说了下这小禄子曾是宫里的太监,那个年长的是他老家的哥哥,家里老辈没了人,便打算自谋生路。我们几个是朋友,这不投奔我来了嘛。 吕铁匠听到宫里二字,便问这断刀就是他们送给四爷的吧,清源点点头自是默认。 不多时,大龙领着一个四十左右干巴瘦的男人进了院。庞三的外甥连打几个哈欠,露出满是烟渍的大黄牙。庞三两口子没几年了,这房子无人经营也就被搁置不用了,几位要是觉得行就给个价,这卖了也就省心了。 小禄子一看这人就是个大烟鬼,寻思着买了也行省得以后有罗烂,现下两人手里还算宽裕,钱嘛倒可以慢慢赚。 庞三外甥要价不高六十块银元就行,看来也是急于把房子出手。清源一听便给柱子使个眼色,柱子的小嘴可要派上用场了。 清源和小禄子耳语道,我可没那讨价还价的本事,吕大哥更是不便参与,你家沈明也是个干吃饭的主,若能再低些价格岂不美哉。 几人去往码头边闲逛,眼前河中的浮冰都已经融化了,水位似乎比前些日子涨了不少,浑浊的水流不时翻出一些枯枝烂木向北而去。 好一阵便见柱子招手叫大家过来,看来这买卖成了。四十八块银元,说好了只要现银不要银票。 柱子拿出笔墨叫双方签字画押,立据为凭。沈明从包裹里掏出五条封好的银元递过去。笑呵呵的说着,这是五十块,其中两块全当图个喜气。 这一小天可是没白搭,置办家业这等大事也不过如此。几人回到铁匠铺就把这剩下的收拾、改造、添置些家当的事重新理顺下。沈明说道,小禄子说了也不挑选什么黄道吉日了,趁着天好下午就动手收拾,先打扫出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清源这一听,感情小禄子的话比圣旨都管用,得了,便叫柱子麻烦驾车回府找老胡求援吧。 趁着柱子上车的当,大龙也跟过来问柱子那两人的情况,柱子砸吧砸吧嘴,想了想便小声道,这两位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看源哥这上心劲儿,属实是交情不浅,估计以后少不得打交道,咱们啊只要是真心对待就成。 庞三外甥两块银元也是没有白得,看到他们在收拾房子,便叫来自家儿子喜子帮忙,这小子可是干活的好手,憨厚老实和大龙还是打小的光腚娃娃,和大龙做起事来也是合手的很。 好在带来的吃食富足,这几人喝上点吕铁匠自酿的十里香,那是干劲十足。大龙知道四爷身体刚刚见好,便嘱咐他爹陪着清源在铺中休息就行,对他而言那些体力活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第65章 只当多个姐姐 “吕大哥,小源感谢你们父子的鼎力相助。”清源拱手致谢。 “四爷,哪里来的这般客气,大龙在府上叨扰多日,我这都没来得及谢您呢。”吕铁匠回礼,自是豪爽。 “今天这事也是巧了,原本我就是特意来向大哥表示感谢的。”清源笑道。 “四爷,可是为那两把短剑之事?”吕铁匠说道,“何须四爷亲自来趟,小事一桩。” “那短剑小巧精致,大哥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和气力在上面。那玉石不是俗物,怎叫大哥这般破费。”清源实话。 “我倒也有些小物件,那玉石成色不错,当时也是突发奇想,没想到尺寸刚好,要不也是留着。”吕铁匠也是满意自己的作品。 “我也回敬大哥一件,希望大哥不要嫌弃。”清源说完,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布包。 “这是什么?”吕铁匠见是个四方的牌子,掌心大小,外方内圆,虽是质地轻薄却是坚韧十足。 “多年前小弟偶得此物,看着精致便一直保存。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件。” “看着确实精致。”吕铁匠拿起来仔细看着,“一时我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物件,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的。” “这牌子在大哥手中定能有个好用处。”清源拱手说道,“望大哥收下,略表小弟心意。” “恭敬不如从命,自是收下。”吕铁匠拱手回礼。 “小弟还有一事想问大哥。”清源缓缓说道,“这短剑阴寒之气萦绕剑身而不四散,可是大哥的手段?” “我怕这阴寒之气四散伤到持剑之人,特在剑柄中各封进一块陨铁,用来抑制阴气四散。”吕铁匠笑笑,“这都是祖师爷留下的好法子,不算我的手段。” “大哥,你这赶上东海龙王了,什么宝贝都有啊。”清源哈哈大笑。 “叫四爷见笑了,算不得什么宝贝。我少时喜欢这些物件,家父也是投其所好,看上眼的便给我留意着,都是和咱手艺相关而已。”吕铁匠喜欢清源这样的性子,说而不破才会相谈甚欢。 柱子汗流浃背的带着几个工匠赶回来,胡大爷说了,要是这天气持续好上几日,凭这几人的手艺用不上多少时日的功夫。 小禄子真真儿是露了一手,炒出的几个菜卖相极好,味道更是叫大家连连叫好。吕铁匠更是直言,都说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我们父子三人的这口福就全靠小禄子了。 临行前清源偷偷将十块银元塞给沈明,自是不必和小禄子说,一再叮嘱沈明这可不是贺礼,先用着补贴下家里,再者完工之后我就先把小禄子身上的尸毒清理干净。这话还没说话,沈明拿着钱便大声喊来小禄子。 行,算我眼瞎,恨得清源牙根直痒痒,这男人一个屁都藏不住。 “源哥,那禄子哥咋看着那好看呢。”柱子和清源并坐在车前,晚上的风也没有以往那么凉了。 “有屁就放,啥时候说话这么委婉了。”清源笑道。 “源哥的朋友,我可不敢胡说。”柱子呲牙一笑。 “小禄子曾是宫里的太监。”清源也不想隐瞒柱子。 “呦,我的哥,啥人都认识啊。”柱子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笑着,“我还以为禄子哥是相公呢。” “咋的,看上小禄子了?”清源可知道柱子就没好屁。 “没,我的爷,我可是要娶媳妇的人,不好那口。”柱子正色道。 “这以后啊,少不得要互相往来,原本是不打算说的,看你这说话的腔调不说也是不行,省得你瞎琢磨。”清源无奈的说着。 “源哥,这只当多个姐姐,您说的话我记得。”柱子可不敢再惹乎清源了。 “少贫嘴,什么姐姐,切不可当着小禄子的面胡说,小心你的葫芦秧子遭罪。小禄子比你年长几岁,就叫哥听到没。”清源可不想看到沈明的大拳头打到柱子身上,“那沈明是他哥哥,当着他面且不要瞎说,小心被打。” “我听源哥的。”柱子忙说,想到沈明那块头也是不禁吓一跳。 “你这脑袋瓜子里能不能想点好的,现在已经不是龌龊,是极致的龌龊了。”清源打了下柱子脑袋。 “大龙问我来着。”柱子又笑嘻嘻的说。 “你是怎么说的。”清源知道柱子心性不坏。 “我说都是源哥的朋友,第一次见到,以后保不齐要多走动,叫咱们都真心对待就行。”柱子回道。 “这还差不多,记得和德文哥也这么说,瞎说话打烂你的屁股。”清源点点头,笑着说道。 第66章 自不是件难事 连着几天可把清源忙坏了,早起便和柱子一起去老龙口,晚上还得花三个时辰回府里。 其实这身体累点还行,就是眼睛受不了,心脏也受不了。有个前提是在沈明眼里清源就不算旁人,旁人若是不算,那就只能算空气而已。这沈明只要旁人不在身边,对小禄子是各种黏各种腻歪,不是搂下腰就是摸下屁股,要不来个亲脸蛋,就和老光棍一般两眼放绿光,也不知道那欲望咋就这么强。好在小禄子是有分寸的,还能时不时小声呵斥他几句。 清源这眼睛啊,这心脏啊,这越不想看还就越能看到,看到有人过来还得咳嗽一声给沈明提个醒,沈明也就大牙一呲,就没见到有脸红的时候。 这修修补补的也是快,三个工匠加上这几个帮忙的,房里房外,院前院后,没几天真就弄成了;喜子手巧还把那些散了架的桌椅拼起来刷了漆,这小饭馆也是有模有样了,就差锅铲灶具了。 “小源,给这馆子起个名吧。”沈明定是被小禄子派来的。 “你们二人的店,我凑什么热闹。”清源笑道。 “我们两个加起来大字不识一筐,行行好起个名字吧。”沈明笑嘻嘻的说,“小禄子说‘三大碗’太俗气。” “我看叫十字坡吧。”清源忍不住逗下沈明。 “这个名字不错,听着就是有点耳熟,小禄子你来,你听听这个好不好。”沈明喊道。 “这是个黑店,水浒传里孙二娘开的。”小禄子看着清源在笑,也知道是在逗沈明。 “啊,我说怎么这么熟。”沈明恍然大悟般说道。 “小源哥,您就给起个名字吧。”小禄子笑着对清源说,那语调可是媚气的很。 “我想想,容我想想。”清源脸一红,忙向院中走去。心里说着这两人没一个好东西。哎?清源想了想,觉得不错,便又往回走,“叫‘明德居’如何?” “好听啊。”小禄子放下手中的抹布,“明德二字是我们两个名字中都有的。” “你说好就是好,就叫‘明德居’了。”沈明照着小禄子屁股来一下。 “明天我找人写个牌匾送过来,两位爷。”清源无奈,那小禄子也是笑的花枝乱颤。 工匠们在院后加盖出个厨房,将正房隔出两间睡房,两间客房,饭堂倒是觉得小了些,沈明说等夏天这前院也能加上几个桌子不怕人多坐不下。 沈明看着糙,心里那是花花的很,特意隔出来一个洗澡的地方,美其名曰就是爱干净。 本打算今晚就不走了,这都收拾到半夜了,可是看到沈明那口水都要流出来的色相,清源决定走,必须走,马上走。柱子和几位工匠也是大眼瞪小眼,这说好了住一晚怎么又要走了。 清源睡了个饱,临近午时才睁开眼睛。 “四爷,老爷请您去正堂。”柱子跑进来,“来个法师。” “哦?什么法师。和尚还是道士?”清源坐起来问道。 “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就自称法师,看打扮也瞧不出来啊。”柱子说道。 清源洗漱完毕正要往出走,忽地喊柱子过来帮自己把头发散开编个辫子,又找了个便帽带上,柱子打趣道,这打扮越发看着像财主家的儿子。 老爷见清源这身装扮进来差点笑出声,轻咳了一声便招呼清源坐下。 法师姓苗,应奉天府老友之邀特从京城赶来,也打算尽些绵薄之力。苗师傅约有六十开外,虽剪了辫子也是留了个短披肩,须发灰白,一身深蓝色粗布棉袍,坐在那里腰背挺直,这扮相似老学究一般,左手的小指上带着一枚护甲,看样子是个老物件。 老爷将麟祺患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话中却只字未提及清源;清源一听便也知道长兄的意图,接下来自己绝不能多言了。 苗师傅听完沉吟片刻,只要三魂七魄俱在自不是件难事,眼下还得先去看看章少爷才可。 老胡引着几人去往后院,还未到月亮门便见老王从里急匆匆的出来。 “回老爷,四爷。”老王忙俯身施礼,“少爷,少爷他病情发作了。” “快起来,说的仔细些。”老爷心下一紧,祺儿发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王也不是初次见到,难道?“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我和老婆子已将少爷捆住了。”老王低声说道。 “可曾有伤到?”清源忙问道。 “这,这。”老王吞吞吐吐,似是难以开口。 清仁见状也不多问了,便向里面跑去。 麟祺已被捆住,浑身是血,在炕上不断挣扎着,嘴上也被封了布条,呜呜的发出低吼,那眼睛冒着凶光,死死的盯着众人。 第67章 看着也是老练 “怎么会这样?”老爷心疼的眼泪直流,“这是伤到哪里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哥哥别急,我去看看。”清源示意老胡拉住老爷。 “弟弟,别叫祺儿伤到你。”清仁虽是心疼麟祺,可是看到小源此举也是急得不得了。 “麟祺,我是你四叔。”清源上前,用手轻轻摸了摸麟祺的头,“乖,你且好好躺着,叫四叔看看。” 麟祺一时安静下来,那眼神也由众人身上移到清源这里,眨眨眼竟有一丝泪水流出。 “祺儿乖,怎么能伤到自己呢,看把父亲心疼的。”清源轻声道,低声又叫王婆子去端来一盆温水。眼下还得抓紧给麟祺擦擦血污,也好能找到伤到在哪。 除了苗师傅,众人可是惊掉了下巴,清仁见过祺儿发狂时的样子,要不是有绳子捆住,想必老胡也得掂量掂量,哪次发狂都得折腾到自己力竭才肯罢休,这眼前一幕可是不曾想到的。 清源自是没想到麟祺能安静下来,看着眼前侄儿的模样,心中虽有悲戚却也紧张的很。 人多难免生出意外,清源随即忙示意大家先出去,麟祺左不过是被绑着想必也未能如何自己。坐在炕边,一边给麟祺擦着血迹,这眼泪也一颗颗落下。 “麟祺,四叔要把这封嘴的条子取下来,你可不能再大喊大叫了啊,好不好?”清源试探着说道。 夫人听到消息也不顾有无外人也跑来到院中,看见老爷站在窗前,更是心急的正要开口,就见老爷摆手示意,便捂着嘴站了过来,一起向里面看去。正听到清源问着麟祺,两人看的真切,麟祺竟点点头,似乎听明白了清源的话。 “麟祺真乖。”清源嘴上温柔的说着,可手心却出了汗,也在想着对策,罢了,我还怕这小毛孩不成。 清源轻轻解开布条,麟祺也是配合还将头微微抬起。老爷和夫人看的心惊,清源也是弄得肉跳。 将麟祺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清源见那小脸上满是天真无邪,一时越发心痛,眼泪又控制不住般流下。 麟祺歪着头好奇般看着眼前这个人,忽地感到嘴边一凉,竟将落在唇边的泪水舔进嘴里砸吧了几下。 “老天保佑。”夫人见此长吁一口气,双手合十脱口说出。 伴着窗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就见麟祺浑身就是一个激灵,忽地张口死死咬住清源的右手腕外侧,清源一时竟未能反应过来。 随着钻心般的痛传来,清源此时也只能张大着嘴愣是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发;忍着痛对着窗外摇摇头又呲了呲牙示意自己无碍,可这笑脸之下却是极其的痛。 “好了,乖,不怕不怕。”清源痛的流出眼泪,左手还不断抚摸着麟祺的头;虽说有个袖子在,那可是轻薄的内衬怎敌得了这般牙口,感到那手腕处亦被咬出了血。 或许感到那手掌的抚摸轻柔,麟祺渐渐松开口,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带有血迹的嘴唇。看来咬的真是不轻,清源心里大喊,小兔崽子,你那嘴里的血可是我的啊。 清源借着清洗手巾忙将手腕处的袖子裹紧,这小子可真叫四叔疼到心里了。脸上没有伤口,这几乎赤裸的身子又被绳子缠着,清源打算再冒险一试。 “麟祺,乖,四叔给你解开绳子好吗?”清源看着他眼神游离,便举起右手,“看给四叔咬的,四叔好疼的,可不能再伤到四叔了。” 没有反应,麟祺眼中依旧带着警惕,这可不行,这坏小子别怕又是再憋坏招呢吧。 “麟祺,你看这是什么?”清源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散着淡淡香味的荷包。 “麟祺听话,四叔把这个送你玩,好不好?”见这小子眼睛发亮,有门。 “那可说好了,四叔先把麟祺的右手解开,你好拿着这荷包玩。”清源虽是笑着,可这额上都冒了汗。 夫人虽未刚刚的举动懊悔,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倒是捂着嘴想笑了,这逗孩子的手法看着也是老练啊。悄悄嘱咐老胡叫二太太素娥来。 在窗外众人的视线下,麟祺又再次点点头。 清源解开麟祺的右手,将荷包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这小子却一把抓在手中,还不忘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荷包里可是装着有安神定气之效的药粉。 清源见麟祺的注意力在荷包上,便依次解开绳子,还是得小心点,解开一处擦拭这一处的血迹,这两手臂均没有伤口。老王的手法好的很,这绳子并没伤到皮肉,只有淡淡的痕迹。 素娥被夫人拉到身边,看着屋内的景象自是心中惊叹。有了刚才的一幕,现下谁也不敢再发出任何响动,只有那鼻翼间传出来喘息声,还有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第68章 污浊之血 清源慢慢的将绳子悉数解开,将麟祺前身上的血迹擦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伤口,奇怪了,没有伤口这血迹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后背? “麟祺乖,你侧下身子,四叔给你擦擦后背,好不好?”清源见麟祺也不做声,这小子微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紧紧把荷包抓在胸前,似乎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轻轻的将麟祺的身子侧过去,这后背上待清理之后也无伤口。此时麟祺却将身子翻过来,将头蹭过来了枕在了清源的腿上轻轻的发出鼾声,这小子竟真的睡着了。清源也是累了任凭麟祺这样,自己便靠在墙上也打算小憩一下。 众人在窗外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置信。老爷见此便示意大家先回去再做商议,见素娥捂着嘴看着屋内便叫老胡也留下,都盯紧点也好别再出现什么意外。 “苗师傅,就是这样,祺儿平日里发作要比此时更为强烈,今日反倒算是不正常了。”清仁喝口茶,无奈的说道。 “章老爷不必伤感,如您所说少爷身体发育没有停滞,与其他孩童无二,今我见少爷眼神灵动反应剧烈,自是说明少爷绝非庸医所言神智失常。”苗师傅缓缓说道。 “法师所言与此前的那些人说词一致,可是均无解救之法。”清仁实话实说。 “章老爷有疑虑也是对的。”苗师傅并不介意,“我施术法也有些年头,虽没遇到与府上少爷相同之症,却也不难。我看章少爷三魂俱在,身上无鬼物俯身,如困在原地而不曾踏步,我也只需打破束缚便可。” 清仁一听这和小源所言相似,小源以身犯险才知其缘由,这法师只是看了片刻便知晓其中关窍,实乃高人。 “还望苗师傅出手搭救。”夫人见状忙起身施礼。 “章夫人客气,我既受邀来府便是心中有所掂量,自是会尽力的。”苗师傅倒也不谦逊。 “这是定金,待事成还有大礼送上。”夫人叫丫头端来礼盘,上面封着十包银元。 “哎呀,夫人真是大方,我这老头子无儿无女的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苗师傅嘴上说着,还是接过礼盘放在身侧,“事不宜迟,待我准备准备,就给章少爷驱除体内之物。” 苗师傅想要找个安静的房间不能叫人打扰,准备期间也不需要进食,老爷和夫人大可放心,什么时候我出来便可成事。随后又写了需要准备的物件交与老爷清仁。 夫人想到后院宽敞的很,房子也是安静,便叫陈妈去把大小姐原先的房间收拾出来给苗师傅用,这边又喊来六子叫他同老胡一起按照这纸上的去准备。 清源感到腿麻,睁眼看到麟祺还枕在的自己腿上,睡的是安安静静,这小子的口水把自己的裤子亦打湿了。 小心翼翼的将麟祺摆正,盖好被子时还看了下麟祺的眼皮,此时眼皮下的双眸也是安静的很。麟祺咂吧咂吧嘴,把手里的荷包攥得更紧了,将身子侧向一边,长长的腿也伸出了被子。 清源端着水盆正要出去,看着盆中的的血水忽地想到一个事,忙轻轻放下,又将麟祺的被子掀起,将本就松垮的裤子褪下一点,见麟祺男根马眼处留有一丝干涸的血迹,再看向后面,臀间处也是一片血污。 推开门,素娥便给清源施礼,清源一愣忙将素娥扶起,同时招呼老王夫妇过来。 “老王,一会少爷醒了就给他洗洗澡,见到胯下的血污不必惊慌,可要见到出血就立马来找我。”清源嘱咐着。 “血?”素娥低呼。 “嫂子、老胡且随我来。”清源怕几人说话打扰了麟祺睡觉,便叫素娥和老胡随自己去东跨院说。 “这伤口出在哪里?我看到四爷给祺儿擦了身子。”素娥坐下来,神情亦是紧张。 “当时是未见到伤口。”清源叫素娥也喝点茶,“嫂子莫急。本不应对嫂子说,说了怕您担心,不说您也会胡乱猜想,您这月份大了,还得要时时注意腹中的小侄子。” “弟弟说的是,嫂子我说话做事也是直爽,但凡我知道了也是安心了,祺儿病了多年,我也是什么都经历了,弟弟说就是了。”素娥说的也是真心话,许是清源的劝慰,自己焦躁的心情也有所缓解。 “刚看到这满脸一身的血迹,也是担忧的很,可擦完了也未见伤口,麟祺下身穿了单裤,那时还未睡着,我也就没多想。”清源又了口茶,“临出来时便解了裤子一看,这身下前后都是血迹。我想这血可能从七窍而出,当时麟祺看到必定惊慌也才会发了症状,一通胡乱的涂抹以至于看不出这血是哪里流出的。” “这七窍出血,岂不是——”素娥不敢再往下说。 “为何要与嫂子说这个,就是怕您多想。”清源倒是笑笑,“经上次一事,我却觉得未必是坏事,能从七窍所出多半是污浊之血,麟祺身体封闭多年,除旧纳新也是极好的兆头。” “弟弟,要是别人说我定是不信,嫂子唯独信你之言。”素娥可是实打实的信任这个四爷。 “好了,嫂子您就放心,我可是对您打了保票的,定要护麟祺周全。”清源笑着说道。 第69章 又添新伤 “疼,小柱子你轻点。”清源狼哭鬼嚎般大叫着, “四爷,您这怪不得我,这血都和袖子都凝到一起了,”柱子急得满头汗,这手更没了准头,看到清源这副模样真是哭笑不得,“再忍忍,忍下就好了。” “小柱子,我看到你笑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吧。”清源咧着嘴,更像个小孩耍赖般闹着。 “我的爷,要不你也咬我一口,看看我是不是故意的。”柱子看到这两排牙印清晰可见,上面的血还有流出,“少爷也是,这得多大怨恨啊咬的这实诚。” “那小子牙口真好,劲也大,咬的倒是匀称。”清源看着伤口倒咧着嘴笑道。“嘶,就是疼的很。” “我的爷,怕不是被少爷咬傻了?要不要去找德文哥来看看?”柱子看的竟些怕。 “还傻了,把你家少爷当做疯狗了是吧,看我不告诉二嫂去。”清源知道柱子是担心自己,便又呲牙笑道,“这都洒上了药粉包裹好了,也就是别沾水就行,我也没那么娇贵,等着伤处封口了便也好了。” 清源忽地想到给麟祺的那装着药粉的荷包,便叫柱子去静室把箱子里的皮袋子拿来,正好验证下自己的猜测。 老爷和夫人还有两位太太前后进屋,正看见清源龇牙咧嘴的举着手。 “这小柱子去哪里了,怎么没个人伺候着。”夫人着急说道。 “我叫他去取药了,哥哥嫂子都坐。”清源忙放下手。 “就说不要你再参与,怎么就是不听,看看还是伤到了。”清仁心疼的说着,“小源你和祺儿犯相,以后啊你们可都离远点。” “哥哥啥时候也能掐会算了,这还相上面了。”清源笑嘻嘻的说道。 “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看看,咬烂糊了都。”夫人看到柱子回来,“快把药涂上,四弟,你就叫老爷省点心吧。” “别说小源了,还不都是你那一声。”清仁也并无不责怪之意。 “都怪我,都怪我,这真的是我的不是。”夫人说的真切,满眼的愧疚。“也是神了,祺儿似乎很听四弟的话呢。” 夫人看了看当时不在场的淑媛,便把适才的所闻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夫人不想气氛沉闷便笑说,“没想到咱这弟弟哄孩子还是真有一手,我看着可老练的很。” “长嫂又笑话我了。”清源忽地想到麟祺那小玩意粉粉嫩嫩的耷拉着,脸上臊红一片。 “这弟媳妇以后可有福气了,自己都不用看着孩子了。”淑媛一说,大家也都笑起来,清源更是觉得脸上发烫。 “你们几个凑到一起就没个正形,小源还小,你们竟拿他取笑。”清仁也是笑道,不似以往的一脸严肃。 “老爷,您可不要说没正形,您像四弟这么大的时候,二女儿可出生了。”夫人捂着嘴笑道。 “说不过你。”清仁哈哈大笑,“四弟的亲事可就交给你们三个了,要是办不好,第一个拿夫人问罪。” 清源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事,这再说下去晚上自己都可能要入洞房了。 “哥哥,那苗师傅怎么说?”清源忙岔开话题问道。 “苗师傅不可貌相,他说祺儿现今如被困原地不能踏步,这与你所见是不是基本相同?”清仁正色道。 “可以说是一致,这苗师傅未施术便可看出,可见不一般。”清源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看苗师傅下一步如何打算了。小源,你就安心看着就行,这一伤刚好又添新伤。”清仁想了想,说道,“要是再随意妄为,我就亲自送你回江南。” 柱子打探了消息回来,苗师傅现住在后院,既不用饭也不要人去打扰,更不知道现下在准备着什么。六子已经送了一些物件进去,活鸡就要了三只,什么竹篾子,白纸,彩纸,元宝蜡烛,黄豆,绿豆,糯米要了一大堆,不知作何他用,听胡大爷说,待法师一切准备好了便开始给少爷驱除体内之物。 清源想了想心中便有了个大概,便叫柱子和自己去“悦文书院”找陈梓文求个墨宝,还得给“明德居”做个牌匾。 两人不敢声张,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柱子说了,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可是要打自己的屁股,到时候四爷您可得帮我求情。 第70章 有人暗中下手? 许是天气转暖,红枫镇的老街上也颇为热闹,往来人流也是多了不少。改朝换代弄得人心惶惶,但到头来谁是皇上,谁做皇上,可不是天下的老百姓管得着的,历朝历代对百姓而言,不管你是谁只要能叫大家填饱肚子努力过活便可了。 陈梓文知道章四爷的来意也不推辞,大笔一挥刷刷刷“明德居”三字跃然纸上,随后又与四爷说,余下这牌匾装裱一事也会一并弄好,明日下午请四爷派人来取即可。 明天下午拿到牌匾,送过去那可便到晚上了,一想到沈明那德行,清源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绝不能在那里过夜,以免污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府里还在准备着给麟祺的事,那苗师傅怎么也得准备两天,明日还是叫柱子把牌匾送过去吧,自己还得留意下麟祺的事,自己也无那分身之术,这一时半会恐是要抽不出其他的时间。 路过药铺看到德文还在煎着药,清源便告诉他,等你这两天忙完了,咱们就去老龙口吃上一顿,朋友的手艺好的很,咱们以后怕是有口福了。 清源以为这时间所用不长,想必府里也没人会留意,哪成想老胡拎着板子在后门等着呢,柱子刚打开门“妈呀”一声便躲在清源身后,下意识地捂住屁股,吓得脸色都白了。 “小柱子,我看你是又找打了吧。”老胡板着脸。 “我们去‘悦文书院’找陈少爷了,这不叫柱子拎点水果嘛,你看我这手也不能吃劲啊。”清源知道老胡用意便笑嘻嘻的说着,还不忘举起包扎好的手给他看。 “四爷,您就护着他。”老胡见状也不便多说什么。 “可是有人找我?”清源岔开话题又问道。 “正是,二太太找您。” “哦,那我这就去,可不能吓唬柱子了。”清源依旧护着柱子,将身子侧过去示意他马上跑。 “四爷,有您这样疼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老胡无奈笑笑,自己早把小柱子看做亲生的,哪有老子不疼自己儿子的,“二太太在东跨院等您呢。” 素娥看到清源进屋,便把接到信和包袱那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清源听到麟祺能将“娘”这个字喊得清晰,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一直想和四爷说,可也就忙的忘记了,今天看到祺儿的样子倒是记起这件事来。”素娥说道。 “那木匣?”清源一愣,自己亦不知道木匣里所盛之物是什么,即是帮嫂子解了困,想必当时亦是与鬼物有关,“那之后嫂子还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没,再就没有发生过,所以也就没上心。”素娥想了想说道。 “那就无妨了,嫂子安心就好。”清源笑着说道。 来到静室,清源取出包裹里的木匣,没想到此物给素娥嫂子解了一时之困,这心中也是高兴。可这内中之物究竟是什么才能有此神通? 轻轻启开封条,打开木匣的瞬间直叫清源大惊,难道木匣和这包裹中的物件是师父他老人家叫人送来的? 两册简本是各种心法要领,诸多禁忌;一册是内中夹带着多枚符箓;翻看那夹有符箓的简本,清源眼中瞬间湿润起来,这一张张符纸竟是出自师父之手,且不说这符箓威力之强,就这一笔一划的恩情真是不知如何回报。 清源合上木匣,连同三册简本一并置在案几上,燃上三炷香后又行道家大礼对着祖师爷画像叩谢,心中真是愧对师父垂爱,往事一幕幕竟像昨日一般浮现在眼前。 坐在蒲团上清源平复下烦乱的心境,回想那晚与今日所见,这其中会不会有所关联。麟祺极其安静的看着自己,脸上如孩童般天真无邪,那看似正常的点头,似乎是真的听得懂我所说的话。 雷声,为何会听到雷声? 雷声,小麟祺跑出来的时候是雷声,自己突遭反噬时耳边也传来雷声;雷声和麟祺之间又会是何种关联? 万物使然,天地间还孕有丝丝阴浊之气,故而那些吸收日月精华而生的精灵妖怪,无论如何变化也会有阴气散出。这“开眼”就是能看到藏匿在阴气之内的鬼物邪魅,可是我并未看到那黑白两色交替的“壳”有阴气散出,那“壳”什么特征也没有,难道只是一个“壳”而已? 那日碗中我也加了驱邪的符箓进去,在施术者血液的加持下威力也不容小觑,可是那“壳”不仅阻止我窥视其中,还将我所施术法反噬回来,那我吐出来的黑水是什么?难道我身上也有鬼物附身? 按苗师傅所言除去这个束缚的“壳”便可,自己道行浅薄因莽撞之故而遭到“壳”的反噬,以往那些高僧法师们未必尽是一无是处,因无解决这个“壳”的法子才会未曾出手便生退意? 这个“壳”已经不是用简单或者强力来概括,如果这“壳”不是麟祺自己体内长出,那便是由外界进入,那这“壳”定是人为之物了,难道真的会有人暗中下手? 第71章 气血翻涌 九岁孩童的三魂的确易生自行离体之事,可终是源于自身体弱,阳气不足造成的。世人常说的被吓到也多因在专注于某时某事,瞬间听到或者看到突如其来的声响和景象所致;那种能被“吓掉魂,丢了魂”的声与像其程度可是要极为巨大的方有可能。 麟祺那时在做什么会如此专注?看到想念的爷爷自是要撒娇,玩闹,又怎么会专注于其他?只因一道响雷就能把魂给吓丢了?江南雨季时电闪雷鸣的场景可是更为猛烈才是。麟祺到底是看到了还是听到了什么,得受到什么程度的惊吓而丢了魂? 师父曾讲过纵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咒语、符纸、阵法若不在特定场合下施展绝不会产生任何效果,若是能摄取他人三魂七魄之术更是要花费大阵仗才可。 清源自是不认为把这样一个物件“植”在人的体内是件易事,况且那时人多吵杂也绝不可能符合施术的条件。 想想当时场面极其热闹,往来府中祝贺之人颇多,可麟祺身边一直有人看顾,长兄等人说过当时与麟祺接触之人有嫂子素娥,周氏,沈秀才,父亲。雷声响过,麟祺跑出来晕倒,周氏死在内堂,家人看护麟祺,午夜招魂,父亲—父亲—父亲? 父亲为何叫大家都出去收魂,身边又无一人照看,当时父亲已在病中,等大家回来父亲便说魂已收回,麟祺醒来必使家人伤神,“有此一劫,劫数难逃”。 手持写有八字的符纸出门、三组人三个方位一百单八步、归时不许回头心中默念姓名;清源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这难道就不是一个阵法吗? 父亲不知是用了何种手段,何种术法将麟祺三魂归位?虽不知出自哪门哪派,可种种手段表明的确是一个收魂的阵法,难道,这“壳”是父亲所为?父亲如此疼爱麟祺,断不会加害于他,不是害人那便是护人,难道父亲是为了保护麟祺? 父亲说要回江南寻找解救之法,可那时他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体不听家人的劝阻执意前往,难道说还有其他的隐情未能明示吗? 若是父亲所为为何,那留下个“壳”在宝贝孙子体内又要防备什么?施术之人必有化解之法,可“有此一劫,劫数难逃”这句又从何讲起? 清源想着想着忽地体内气血翻涌起来,耳边尽是杂乱无章的嘶嘶声响,无数张人脸像雪片般朝自己眼前扑来;猛然间那些影像重叠交错在一起,霎时化作那黑白两色交替的“壳”,两种颜色在眼前交替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清源只觉到喉咙一紧,“噗”的一声吐出大口的鲜血,身体瞬时像被抽干了气力,软软的,慢慢的,就像一瓣雪花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小源,你说你咋这么笨。”凌萧大口吃着山果,口水混着果汁四溅。 “对呀,我要是不笨,哪里显得你聪慧。”清源眯着眼靠在石头上,那山里的午后是何等惬意。 “我聪慧个屁,师父一上午就教了这么点东西你还记不下来,活该受罚。”凌萧很是生气。 “也就少吃一顿晚饭,有你在我还怕饿肚子啊。”清源依旧笑嘻嘻的说着。 “十五了,你都十五了,还以为小呢。”凌萧气的扔掉果子。 “凌师兄,你说你生什么气。”清源见状忙跳下来。 “懒得生气,不管你就是了。”凌萧将手臂一甩,这可是要走的架势。 “别啊,好师兄。”清源忙拉住凌萧的袖子,这可不行,我的晚饭那是要泡汤了,“凌师兄,萧哥哥,不惹你生气了,你就教教我吧,师父可说了我再不会明天就不是一顿板子的事了。” “找李玉去,我可懒得搭理你。”凌萧嘴上说着,却是又坐在那里,气呼呼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过来。 “这么多种阵法,我怎么能全背出来。”清源看着字就眼晕。 “小源,你怎么听师父说的,没说要背下来,叫你看,是看啊。”凌萧简直要气炸了,使劲地用手戳着清源的脑袋,“为什么阵法要用阴阳来加强和弱化,阳与阴是要借的,向谁去借,怎么借,借多少,只要你能说明白就行。我的祖宗啊。” “我不是睡着了嘛!”清源倒是坦白,这一脸无辜的样子,到好似是师父的不是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册子后面我记下了口诀,一会我说给你,你记好了,算我求你了,求你记好了。”凌萧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说,那黑黑的小脸青筋都暴涨起来了。 清源一边听着,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凌萧。忽地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脑海中一片的混沌,耳边只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阳强阴弱,阴盛阳衰,阳为阵,何为阳,何为阴—— “凌萧,我困了。”清源感到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视线模模糊糊的,清源伏在凌萧的腿上低声说道,“我得睡一会,就一会。” “四爷,四爷,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了啊,四爷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柱子的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越来越清晰了。 第72章 后院出事了 柱子推门进来便看到清源已经倒在地上,不仅嘴角就连衣襟和地上亦是有着斑斑血迹,嘴里还不时轻声念叨着什么。 柱子一时手足无措,源哥这个样子怕是又和少爷有关吧,若是老爷知道了还不得直接把四爷送回江南去。 “四爷,四爷,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再吓我了啊,四爷您能听到我说话吗?”柱子紧紧抓着清源手低声哭道。 “柱子,扶我起来。”清源缓缓睁开眼睛,头晕沉沉的,浑身没有一丝气力。 “四爷,您怎么又吐了好多的血。”柱子双眼通红,只觉得四爷的手是那样的冰凉。 “无妨,先扶我去躺会儿,记得不能和任何人说起。”清源声音微弱地说道。 躺在暖呼呼的火炕上又喝了些热水,清源感到身上此时松泛了许多。 闭目小憩片刻清源便叫柱子扶自己坐起来,这头不似刚才晕乎乎的,体内也没了气血浮躁之感。自己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这下子可好,新伤未愈又搭上了一口老血。看来麟祺之事若成还得要找师父去,他老人家神通自是会有法子解除掉那个“壳”。 我记得梦到凌萧了,也不知道玉师兄他们怎么样了,一想到自己下山时都没能看到他们就气的很,可恶,白瞎了我那么多的眼泪,再也不想见到他们几个了。 看到柱子在那里还在抹着泪,遂又去清理着地上的血迹,清源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小柱子在我的身边也没得到什么好,几次三番的叫他担心也是实属无心之举啊。 晚饭席间清源向长兄提议请宋先生也来给坐坐镇,上次多亏了德文在场才使得自己得以安身,咱们眼下还是得提前防备下为好以防万一。 清仁点头自是赞同,这可是关系性命的大事容不得马虎,看到小源面色有些憔悴免不得又多叮嘱了一番。 清源趴在被窝里,看着被柱子缠得如粽子一般手腕,心道,进府一个月里自己多次受伤,莫不是真如长兄所言,我和麟祺那小子就是犯相不是受伤就是吐血的。眼下便是愿苗师傅此事能成才好。 天未亮清源就被满头是汗的柱子叫醒,四爷,后院出事了。 清源急匆匆往后院跑去,未到月亮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麟祺阵阵的嘶吼声。 清仁两眼发呆坐在院前的长廊下,夫人和老胡、宋先生站在院门口焦急地张望着,似乎在等着清源过来。 “这是怎么了?”清源顿感不妙。 “四弟,快去劝慰下你哥哥。”夫人迎上来,低声说道。 “哥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清源俯下身蹲在长兄身前。 “罢了,随他去吧。”老爷清仁神情恍惚,脸面尽是失落。站起身将清源扶起,“你先去看看祺儿吧,我去正堂等你。” 院中满地的黄纸钱,不仅摆放着纸人纸马,房门两侧还插着几个颜色各异的纸幡。 老王夫妇气喘吁吁的坐在门口,看到清源进院便上前施礼。 房间里一股极浓的血腥味,地上也是撒上了纸钱和黄豆,桌子周边插着一圈东倒西歪的蜡烛,有几根还在发出微弱的光亮;一侧的墙壁也溅上些血点,,桌前的盆子里还有只大冠子的黑毛死鸡。 麟祺赤裸着连人带桌一起被捆着,身上一片片血污,嘴里不断发出嘶吼声,双目圆睁闪着一丝丝寒光。 “少爷身上的血是鸡血。”老王依旧气喘,想必累的够呛。 “少爷可曾流血?”清源脱下外衣盖在麟祺的身上,轻轻抚着麟祺的头。 “这个应该是没有。”老王回道。 “法师呢?怎么没看见苗师傅?”清源又问道。 “法师丑时走的。” “走了?那少爷这是什么情况,是好了?”清源预感不妙。 “少爷没有治好,倒是法师好像受了伤,看着倒似不严重。” “能把少爷解开吗?不能就这样躺这里。”清源看着心疼,言语中多了些责怪。 “四爷,我和老胡试着解开了,但少爷狂躁的厉害,还伤了老胡。”老王无奈道,那灯光下的的脸上还显着淤青。 素娥挺着大肚子此时也进了屋,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干了,神情也是愈发的冷静,坐在凳子上只是呆呆的看着麟祺。 清源看着素娥发呆的样子也是难过的很,只是叮嘱老王夫妇和茗儿要护好二太太,切不可被伤到。 “是吓到我们麟祺了吧。”清源语调温柔的说着,“看看四叔和娘亲都来了,咱不怕了,一会便能好好的睡一觉。” “桌上冷的很,四叔可要抱着麟祺去炕上睡了”清源又轻轻的说着,“叫娘亲回去休息吧,看看,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也是要睡觉的,好不好?” 麟祺似好奇般看着清源的脸,一时也不再嘶吼和挣扎,随着清源那轻缓温柔的语调落下,紧皱的双眉也渐渐舒展开来。 第73章 可不要怪了老爷 素娥捂着嘴任凭眼泪流下,强忍着哽咽并未发出声音,那日清源也是这般哄着麟祺的,这八年来还有没人能叫祺儿乖乖的顺从,那发狂时更是无人能近身就只能捆住任凭他力竭。 “那咱们叫娘亲回去吧,你不点头,四叔就当做我们麟祺同意了。”清源此时示意二嫂出去,若是伤到孕妇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了,乖,再不能咬到四叔了。”清源将缠着药布的手腕给麟祺看,故意撅起嘴说着。“四叔现在还疼着呢,我都哭了好久好久了。” 麟祺点点头,那满是戾气的眼睛此时眯了起来,似乎在笑。 “看看,麟祺真乖,那个荷包呢,四叔给你的荷包怎么不见了?”清源额角上已现出汗水,却依旧笑眯眯的说。 麟祺似乎听得明白,将头转向火炕方向。 “那四叔去找,找到了就给麟祺玩。”清源一身的汗,感觉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 清源果然在火炕的角落处找到荷包,如那日般小心地观察着麟祺的表情,慢慢的一点点解开绳子,麟祺光着的身体凉的很,清源不知为何立时便有些恼火。 “我们麟祺长大了,这以后啊不能再光着身子了更不要叫人看到,好不好。”清源顿了顿,又轻声说,“那可是会羞羞的。” 麟祺拿着那荷包,对着清源又是点点头,嘴巴张了张似要说话一般。清源见状一时忙将脸凑近了些,真希望麟祺如那天般说出话来,哪怕还是那声“娘”。 好在麟祺没有其他举动只是咂吧咂吧嘴,似乎是累了许久任由清源将他抱起,闭着眼睛如小猫般偎在清源的怀中。 麟祺的身上凉的很,清源也顾不上他身上染了腥气的鸡血,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被子里又将被子盖得严实,这么折腾一个孩子已叫自己感到火冒三丈。 茗儿扶着素娥一直站在窗外,三月的凌晨还是会叫人感到阵阵凉意。透过窗子素娥看着清源的一举一动,这心里真是难受的很,自己为人父母尚且不过如此,这爷俩也非熟悉,四爷能这样做可不是常人能比。 清源见麟祺睡的愈发沉了又过了有一会才轻轻离开,在门口嘱咐了老王夫妇几句,便和素娥去正堂向长兄回话。 “小源,这是怎么了?”老爷看到清源一身血污的进来,大吃一惊。 “哥哥,只是身上染了鸡血,祺儿已经睡下了,暂且没事了。”清源笑笑。 “小源,受累了。”老爷长吁一口气,缓缓坐在椅子上,那神情似乎衰老了许多。 “素娥,不要怪姐姐说话难听。”夫人一脸泪痕的说道,“祺儿若是真的医治不好,妹妹可不要怪了老爷。”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已经淡然了,只盼着肚子是个男孩,能替祺儿给老爷尽孝。”这话一出口,素娥再也忍不住了,呜呜的哭起来。 夫人扶住素娥两人哭的如泪人一般,老爷见此也是止不住眼泪了,那无声之泪想必更叫人心碎。清源自是伤感,可是这一屋子人再哭也不是办法啊。 “长兄,长嫂,既已如此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清源眼含泪水说道。 “恩,今日本是满怀希望,却不曾想到还是如此。”清仁擦了擦泪水,叫下人扶着两位夫人去内堂休息。 “那苗师傅怎么走了?老王说法师好像受了伤。”清源问道。 “子时,苗师傅便出来说已经准备妥当,便叫老胡和老王绑了祺儿,那房前屋里的想必你也都看到了,法师不叫任何人进去,也不许我们偷看,说是怕惊了神灵;得有一个时辰吧苗师傅浑身是血的出来,似是体力不支摇摇晃晃的,只和我说祺儿的事另请高明吧,自己道行浅薄无能为力了。我打算叫宋先生给看看,苗师傅也未答应拿着箱子便走了。” “当时屋中可有什么动静?”清源问道。 “除了几声鼓响,便是时不时的铃声,苗师傅刚开始的时候声音较大,似乎念着什么咒语,后面便似自言自语,声音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不大自是听不清楚。”老爷想了想。 清源闻听,似乎这是关外出马仙所用的请神之法,“南茅北马”绝非市井传闻。 “苗师傅看上去也只是受了些伤,索性就这样了。”老爷缓缓说道。 “哥哥也不必失去信心,我这里也和哥哥商量下,不日就回观里找师父玄一道长寻求破解之法。”清源说道。 第74章 许是机缘未到 清仁揉了揉发涨的眼睛,正堂明亮的灯光此时却叫人感到目刺。 “祺儿患病初时我和你长嫂四处求医,宫里的御医也是来了多次,你二哥也从广州那边弄来各种洋药;我虽是不信祺儿这病有关邪祟,但多次求医未果便也把希望寄予那些高人能士身上,”清仁长长地叹了口气,“许是没有机缘,期间也给玄一真人去过书信可是石沉大海般没有消息,适逢朝廷内忧外患战事频发,旅顺一带倭人又在蠢蠢欲动,我那时也无片刻清闲,便由祺儿的事顺其自然了。” 清源倒是记得自己十四五岁时,师父将观里的事务交由几位年长的道人管理,他老人家便下山云游去了,回观期间也只是检查大家的课业,在观中时间短则数十天,长则半年便又会下山;想想此事差不多也正是八年前。哎,真如长兄所言许是机缘未到,若是师父看到书信又岂能不不闻不问。 “如是这样极好,还得劳烦弟弟了。”老爷看出清源是真的心疼这个侄子。 “长兄,我先写封书信送过去,也好确认下师父他老人家是否还在观中。”清源说道。 “也好,小源自行安排便是,需要什么尽管和哥哥讲。”老爷怎会不知这是个希望,“写好之后交给沈秀才,他能想办法使信件尽快安全送到。” “老爷,四爷。”老王在门口轻声说道。 “老王,怎么了,进来说话。”老爷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 “可否请四爷去看看。”老王声音有点发颤。 “怎么了?”两人同时起身,清源着急问道,“长兄,你且安心,我这就去看看。” “趁着她们休息,一起去看看吧,省的又哭哭唧唧的叫我心烦。”老爷小声说道。 老王说,刚才听到少爷醒了,便打算给少爷清洗下身子,这不刚烧了热水端进去,这以前都好好的,少爷也是喜欢玩水,看见水桶不用说也能自己进去,可今天无论怎么劝都是一动不动的,少爷刚稳定些,真怕病情又发作,才想请四爷来帮着劝劝。 麟祺缩在被子里看着老爷和四爷进来,将自己的被子又紧了紧,只露出个脑袋。清源忽地想到自己那顺口的一句,难道麟祺真能听的明白? “哥哥,我给麟祺洗澡,你们都出去吧,想必他害羞了。”清源笑着说。 “害羞?”老爷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八年了,还没听老王夫妇说过这个。 清源也不答话,笑着叫他们出去便可。可不许偷看,清源故意大声说道,偷眼看见麟祺似乎咧嘴笑了一下。 清源给麟祺洗澡,这可算是府里的大事件,老爷也是忙去喊了夫人和素娥快起来看看,两人听到麟祺有可能害羞,也是哭笑不得,光了八年的屁股能知道害羞也是怪哉。 “可不能偷看,小源特意嘱咐了。”老爷轻声叮嘱夫人和素娥。 “那怎么看啊。”夫人问道。 “姐姐您听,这里面热闹着呢。”素娥小声指着门说道。 房间地上已经收拾的干净,想必是趁着麟祺睡的时候弄的。看见屋里只剩下清源,麟祺慢悠悠下了炕,呲溜一下进到浴桶坐了下去,真的在笑,那轻扬的嘴角这不是笑还能是什么。 “麟祺笑了,真乖。”清源知道门外有人,故意大声说道。这三人听到,恨不得马上推门进来,这句话叫老爷也顿时红了眼眶。 “这个荷包不能沾水的,先给四叔,咱们洗好澡就去睡觉,好不好。”清源又是将声音放大。 “四叔问麟祺,是不是因为我刚才说的以后不能光屁屁给人看到,才不叫王大爷给洗澡的?”清源接着问道。 麟祺把荷包递给清源,又点点头,看着被水汽打湿的脸上红扑扑的,叫人怜惜。 “麟祺,咱们能不能叫王大爷进来,把被子换换,被子好脏都臭臭了。”清源用毛巾给麟祺擦着脸,麟祺没有点头,只是咧着嘴笑笑。 “老王,进来换下被子吧。”清源正说着,就见麟祺一把抓起桶边的毛巾遮在在肩膀上,还用手紧紧捂住。可把清源乐坏了,一下子没了困意。 又换了两桶热水,麟祺已经洗的干净,清源将他擦干身子也不顾自己手腕的伤又抱到被子里。 看着窝在被子里的麟祺,清源这才能好好喘口气,这臭小子还挺沉的,自己一身汗不说还满身都是水,好在安静下来,要是再让他玩会水,这屋里怕是要成水晶宫了。 第75章 晒晒太阳 清源泡在热水里一时倒没了困意。自己哪会照顾孩子,想想这些都是玉师兄曾为自己做过的;玉师兄年长自己十岁,当时也不过十几岁的他却是负责照顾自己,哄自己吃饭,哄自己洗澡,哄自己睡觉,自己因此从没感到过失去家人的关爱;观里是家,师父是家人,玉师兄也是,想想自己最大的“敌人”那就是凌萧了。 清源把信交给沈秀才,又叫柱子下午去把牌匾给沈明送去,一再嘱咐不多言不多看送完即走,对了顺便给吕铁匠送些粮食果蔬,这些天多亏了他们父子的帮忙。 清源准备收拾下行李,如果观里没有消息传回,那自己就立马回山上,顺道把江南府里的一些物件带回来,看着情形自己恐怕一时半会离不开这关外了。 一家人用着午饭,几个人不时看着清源,弄得清源是满脸尴尬,想必还是因为照顾麟祺的事。 夫人看到老王婆子和陈妈在门外低语,倒是差点把口中的饭喷出来。 “四爷,我估摸着您可来活了。”夫人捂着嘴笑起来。 “怎么没个长嫂的样子。”老爷轻声呵斥道,言语中却没有了往日的严厉劲儿。 “恩,恩,我的不是,我这个做长嫂的实属不该这样。”夫人强忍住,看着素娥和淑媛也是一副偷笑的模样,还没说完又捂着嘴笑起来,那眼泪都要出来了。 老爷看着三个女人笑成一团,这几个做嫂子的怎么都没了规矩,自己轻咳了几声也未能叫她们有所收敛;看着弟弟一语不发满面通红的样子倒叫自己有些羞愧,小源所为可不知叫这个做哥哥的如何回报了,再想想麟祺若能这样自己便也知足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可真没说错,看着弟弟左次三番的受罪,倒是叫你们看了热闹,成何体统。”老爷端起酒杯的手又放了下来,真怕被这酒呛到。 见到夫人和两位太太的模样,陈妈也是不便上前,叫王婆子且先回去,等下再和老爷说也是不迟。 “陈妈,进来说吧。”素娥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想到麟祺粘着清源的样子,仿佛看到他小时候在自己身边似的。 “老王媳妇说,少爷自醒了就闹,不是病症发作时的样子,就和小孩子一样哭闹,早饭也只吃了两口。这不想请——”陈妈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四爷也是个大孩子不是。 “我怎么说的,素娥。”长嫂又“噗嗤”笑出声来。 “即是这样,我便去看看,免得叫长兄和嫂子惦记。”清源忙放下筷子,这里可不能再待下去了。 柱子有点不敢进去,清源见状一把拉着他胳膊往屋里进,麟祺见是清源领着人进来倒也没了往日般惊恐。 “这个是你柱子哥哥,以后啊看见他也不要怕,这位可是四叔的好兄弟。”清源也不敢冒然上前,隔着桌子说着。 “少爷好。”柱子听清源这么介绍自己,心里那是乐开了花,忙给麟祺俯身施礼。 “怎么没有用午饭啊。”清源看着桌上饭菜果然一口未动,“要不要四叔给麟祺喂饭?” 麟祺没有反应,看着清源拿起碗筷这才咂吧咂吧嘴。 “麟祺,乖,来,我们坐在桌边吃,咱可是大人了,可不能在被子里用饭了。”清源笑笑,自己的耐心啊,以后定不会要孩子的。看着臭小子一动未动忽地又想到了什么。 “麟祺,我给你穿好衣服再吃,好不好。”清源想到这个。 麟祺点点头,又看了看柱子。 “咱也不叫柱子哥哥看,好吗?”清源笑道,可这心里却生出个念头,若是自己回江南时麟祺怎么办,这事可不能马虎得提前做好个准备。 清源掀开被子一角,果然麟祺光着身子,这突然的变化绝非寻常还得好好观察下。 柱子取来衣裤,清源又悄声嘱咐拿件大点的棉袍过来,一会叫老胡也来帮着我点,我打算试一试。 清源一边喂着麟祺,一边寻思自己这打算可行不,要是好还行,要是办砸了,可要叫老爷他们伤心了。 麟祺也是乖巧,喂一口吃一口,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小荷包也是被紧紧攥在手里。不多时一碗饭也是吃的干净,今天的烧豆腐,木须肉也是可口。 “麟祺吃饱了,要不要睡会午觉?”清源笑着说道。见麟祺并无反应。 “那,四叔带你去院里晒晒太阳,好不好?”清源又问道,感觉额头冒汗。 麟祺点点头,莫非他只会点头?清源横下心示意柱子去开门,想必外面的人都准备好了,大不了捆上还怕他飞了不成。 第76章 伤不伤到也伤了 午时的阳光已把院子照得暖暖的,房门打开一瞬间泥土的香味便涌了进来。 清源扶着麟祺向门外走去,麟祺有些怕双腿一时竟有些吃力,似是不知道哪只脚要先迈出来般,每走一步都要犹豫下,走到门前似乎更为害怕,一手将清源狠狠地抓住。 这小子咋这大力气,可是要掐到肉里面了,那股酸爽的疼叫清源直咧嘴。 “不要怕,和四叔去院中溜达溜达,有四叔在,谁也不怕。”将麟祺的手轻轻挪开,清源便紧紧挽住他的左臂。虽是笑着说话但是感觉这脸上的汗都流到脖颈里了。 老胡几人都在暗中看着,这几个膀汉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这四爷是用什么了法术使得少爷这样,八年了,这可是不短的时间。 清仁心里十分的自责,祺儿自醒后从未踏出房门半步,就连搬去后院还是半夜里绑个结实蒙了被子过去的;或许是为了保护祺儿不再受伤,或许是出于自己及章府的脸面,或许是不想见到孩子受尽折磨的样子。 一帮女人此时都哭成泪人,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麟祺,乖,咱不怕,看看脚都迈出来了。”清源站在门外,耐心的引着麟祺往出走。 柱子早已搬来凳子放在门口候着了。 “多走几步好不好,我们麟祺最棒了。”清源依旧语调轻柔鼓励着,可心里却明镜儿的知道自己这嘴巴子都要抽筋了。 麟祺似乎也是下了决心,一步,一步,又一步,向前走了几步一下将清源紧紧抱住,“咣”的一下,清源立时眼冒金星,鼻子一湿有什么流出来,不好被撞出鼻血了。麟祺的个子小了清源不到半头,这一下可好重重的磕到清源的鼻子上。 “呦,磕到麟祺的头了,疼不疼。”清源忙用手轻轻抚着麟祺的额头,还用嘴吹了吹,借势把鼻血往袖子上一抹。 麟祺咧着小嘴笑笑,也不知道疼不疼,看着清源的鼻子上还有血,便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点了上去,忙又缩回来放在口中。 “麟祺,乖,可不能沾到嘴里。”清源示意柱子把凳子搬到麟祺身后,“来,麟祺,陪四叔坐一会。” 素娥捂着嘴示意茗儿扶自己回去,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般,若再看下去只怕自己便要晕厥过去了。谢谢这个弟弟了,能这般对待祺儿,自己算是放心了,无论怎么样这世上可又多了个疼爱麟祺的人。 老爷怔怔地看着素娥捂着嘴离开,忽地想再喝上几杯,那热辣的烧酒此时落入喉中不知又会是个什么滋味。 “夫人陪我去喝几杯吧。”清仁感觉有泪水缓缓流出。 “行,我也想喝几杯,妹妹也一起去吧。”夫人擦了擦眼角,轻声叫陈妈去备些酒菜,忽地又想了想,“老爷,去西跨院一起喝点,咱们可好多年没去西跨院了。” “就听夫人的。”清仁一手拉过夫人,一手拉过淑媛,心中满是感慨。 清源见麟祺靠在自己身上已经睡了,便叫柱子帮着一起弄进了屋。 这小子太累人了,清源一屁股坐在炕边长出一口气,这以后绝对不会要孩子的,再也受不了这个了。 清源抹了抹嘴边的血正要起身,麟祺却一把将他衣服拉住差点弄个趔趄,这小子微睁着眼睛正看着他,手上的力道也是不轻。 “柱子,你去吧,我这也是累了,我便陪着少爷。”清源低声说。 “四爷,这不行啊,要是再伤到您可怎么办。”柱子急了。 “伤不伤到也伤了,看这鼻子。”清源指了指,无奈道。 “没事的,去吧,这下午的事还得麻烦你。”清源感到口干,“拿点水和点心来吧,你安心去忙,这不外面还有老王两口子嘛,你帮我说下,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 清源也不多说了,任凭麟祺死死地抓着,自己靠在墙边可不想再动一下。这下可好,麟祺一手攥着荷包,一手死死拽着清源的衣服不放了,将头顶在清源的怀中似小猫一般。 清源也算睡了个好觉,这人是越乏睡的越香,再睁开眼窗外亦是黑了。睡了一身的汗,见麟祺已经睡到了一边的被子里。 真折磨人啊,今天又受伤了,好在鼻血出的不多。 柱子早就打好了洗脸水,清源轻轻起来洗把脸精神一下,脸上沾了水自是清爽多了,这房间也是暖和,便将棉袍脱下放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 清源刚一回头,就见麟祺正坐被子里,此时还未睡醒般半睁着睡眼着看着自己。 第77章 只是个巧合吗? 清源拿起沾了水的方巾一边给麟祺擦脸一边说道。 四叔和你说个事,这过几天呢四叔就要回江南找师父给你治病,你一定要乖乖的,要听王大爷的话,要听柱子哥哥的话,好不好?麟祺要是听话,四叔就给你买好玩的,比这个荷包还好玩的物件。一会咱们用完晚饭,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四叔还带你去院里玩。 麟祺也不理会,就只看着清源,也不点头也不笑。 “这是睡懵了啊。”清源顺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麟祺身子微微一动,随即点点头。 “今晚一个人好好睡觉,四叔也累了,麟祺可要心疼四叔啊。”清源见有门。 麟祺转了转眼珠,又没了反应。 “那明日四叔带你一起洗澡,好不好。”清源说道。 麟祺忙不迭地点点头,看来洗澡玩水还是能诱惑极大的。 “我去叫王大爷给咱们拿晚饭,吃完就要乖乖的,四叔也去休息。” 麟祺拿出荷包在手中把玩,不再搭理清源。 哄着麟祺把晚饭吃了,却如约定好一般,清源出去的时候也未见麟祺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玩着荷包。 什么叫一身轻松,此时清源是真的体会到了。 清源去正堂未见长兄等人,陈妈回道老爷和夫人及两位太太说都在西跨院里,午后几人喝了点酒,老爷在三太太淑媛的房间睡了,此时应该还没有醒来。 清源也是怕再出什么意外还是要早去早回才可,南边这时节应是热起来了,随身带几件轻薄的外衣就行,随即把收拾好的行李又打开检查一遍。 柱子回来时已经半夜了,看到清源还未休息便进屋回了话,按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就是吕铁匠家关了铺门,大龙说父亲的一个远方朋友来了,还叫他们哥俩这几日去喜子家住。 柱子本打算把大龙大虎带回来的,但是没有四爷的吩咐也不敢擅自做主,况且大龙也不放心叫父亲一人在家,身边没个人不行。 清源这一天乏的很,感觉骨头都要散架子了,连打了几个哈气。 “四爷泡个澡吧,这个解乏可是最好了。”柱子说道。 “不洗了,就想早点睡,虽说睡了一下午,可是还感觉乏的很。”清源见柱子也一脸困意,又道,“你也早些去睡吧,也都累了一天了。” “四爷,不是我说您,这几天连番受伤,哪能吃的消。”柱子也知道源哥心疼自己,笑笑说着,“这看孩子是最累人的,您这身体就是铁打的,也不行的。” “我现在是深受其害啊。”清源倒在炕上,大声喊着。 “那您脱了衣服,我给您捏捏后背,也能舒服舒服。”柱子也是心疼。 “还捏个屁啊,看你都什么样子了,再不去睡我就喊胡大爷了。”清源笑道。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柱子一时有些生气不禁嘟囔起来,这大半夜的不会是又要给四爷添堵吧。 “左不过是少爷的事,其他的我也不能去管。”清源劝着柱子。 “四爷,扰您休息了。”老王进屋后忙施礼,“少爷睡了。” “那你这是?”清源不解。 “望四爷不要怪罪,见您院门未上栓,屋中也还亮着灯,我才敢敲门的。”老王也是个实诚人。 “有什么事你就说,我这不还没睡嘛。”清源笑笑。 和老王聊一聊也是好的,这么多天里确实是没和这个离麟祺最近的人说过太多的话。 老王缓缓说道,昨晚在法师施法前我便给少爷衣裤脱掉,白日里准备浆洗时发现裤中前后还有点点未干的血迹;褥子上的血迹却是干涸浅淡,那位置正是少爷臀处。记得给少爷解手时并未发现有尿血,便血的症状。 四爷您叮嘱过若少爷窍中出血便和您说,我没有及时禀告四爷,也望四爷不要怪罪。 先前高僧道士可是来了不少,有人看了一眼便走,也有开坛做法事的,但是结果和说词基本一致;像四爷您同苗法师这样受伤的也是有几位的。 恕小的不敬,在这些施法之人中我觉得只有四爷您最是简单,但是伤势也是最重的,况且四爷您还在宋少爷的调理下休养多日;我只看见他们有晕倒的还没看到过谁吐过血的,更别说四爷您吐的事黑水一般的血。 我和老婆子伺候少爷八年了,这些天少爷的变化简直是天上地下,正可谓今日不同往时。我倒是认为少爷的变化与您当日施法有关。 清源想了想问道,那为什么不认为是苗师傅所为呢?那天自己也不算什么施术,同苗师傅这阵仗可不能相比。 老王话语也是直白,少爷发狂后必得自身力竭才可,也就我和老胡几个能按住他,虽说是怕力气过大伤到少爷,可也并非如此,少爷力道之大也不是同龄的孩子应该有的;像四爷您这样去安抚的以前也是试过,可结果是叫少爷愈发的暴怒。 自您施法之后少爷似变了一个人,虽说得需要您亲自安抚才会情绪稳定下来,可也就您一个人做到了;您休养期间,少爷也是安静的很,可是您这刚好,少爷便又开始吵闹,还非得您在身边才可,这难道真是巧合? 四爷,这初始时间如此相似,您会认为这只是个巧合吗? 第78章 都是家里人 清源的计划全都泡了汤,一大早上便被夫人和陈妈请到后院。麟祺正翻身打滚的闹着,新换的外罩也是连土带粥弄得脏兮兮的。 “麟祺,乖,我们吃了早饭就去外面坐坐,好不好?”清源见此头都大了一圈,感觉到太阳穴都是“嘣嘣”的在跳。 麟祺倒是听话,把荷包举起来给清源看,那脸上弄得都如花蝴蝶一般。 清源耐着性子喂着,麟祺这也是边吃边玩,等一碗粥下了肚清源感到身上又被汗水打透了,粘的发痒。 柱子坐在院子里倒是悠闲,看着四爷的样子就想笑,这嘴上说不想成亲的人,做起这些倒是手到擒来,忽地想起自己娘是不是当年也这样追着自己喂饭?等自己以后有了孩子是不是也得这样? 清源给麟祺擦着手,心里是哭笑不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这“奶爸”算是当定了?不行,暂且忍耐下,反正再过几日就去搬救兵了,我就不信这个师父都治不了? 清源心里想着事,抬眼看到柱子那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来气,竟叫这小子看热闹了,不搭把手还在那里嘚瑟,看我怎么修理你。 “柱子,去找陈妈把旁边的屋子收拾出一间,我走之前就住这里。”清源说道。 “源哥,那我住哪里啊。”柱子凑过来小声说道。 “你要是不怕少爷打,就一起来多熟悉熟悉。”清源笑道。 “我的哥,您这是多看得起我这瘦弱的身子啊,挨胡大爷打不算,这再加上少爷的,我怕是要悬。”柱子可听过少爷的不少事。 “怎么,你就不怕我打你?”清源道。 “源哥您怎么舍得打我,是不?”柱子忙接住清源飞过来的手巾。 “嘴甜也容易挨打。”清源笑笑,“你好好的看顾少爷才可将功折罪。” “源哥,我也要和你一起走。”柱子手拄着桌子,笑嘻嘻的说。 “你就消停点,帮我看着点少爷吧。”清源也不搭理他。 “源哥,求你了,带我去见见世面吧,我离不开你。”柱子倒是会撒娇了,撅着嘴晃着清源的胳膊。 “哥——”突如其来的一声叫两人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四爷,是少爷说的?”柱子瞪大了眼睛望着少爷。 “麟祺,你再说一个,四叔听着呢。”清源的眼睛也是睁大了许多。 “哥。”干脆的一声,声音不大却是真切的很。 “少爷,你这是不是叫我哥哥呢。”柱子乐的眼睛都迷了条缝。 麟祺看了眼柱子,“噗”,向他吐了一口口水,又自顾自地玩起了手里的荷包。 “呀,源哥你看,少爷知道我说的不对,还吐我。”柱子笑起来。 “麟祺,那是不是叫四叔啊。”清源也笑,又对着他说。 “哥。”麟祺听到清源说话,把手里的荷包递过来。 “四爷,我向老爷夫人说去。”柱子跳起来,飞也似的便往出跑。 几个人围在门前看着屋里的爷俩,清源示意不要大家出声,便对麟祺说。 “麟祺,乖,和四叔去外面见见父亲,母亲好不好?”清源柔声细语,这“奶爸”功夫又见涨了。 麟祺并无反应,只是趴在桌上把眼睛闭起来。 “麟祺,乖,和哥哥出去玩,好不好。”清源这辈份瞬间矮了一大截。 麟祺忽地坐起来看着清源,那小嘴可是咧开了。 “那叫我一声‘哥哥’,好不好。” “哥。”声音出口,门外的人却再也忍不住,老爷忙转过身去,这眼泪是止不住了,立时感到头晕好在被老胡一把扶住。清仁定了定神示意自己没事,便坐在院中的凳子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几个女人呜呜的捂着嘴哭,素娥似乎倒没那么激动,八年来等到一声“娘”已叫自己满足了。 “麟祺,和哥去外面见见父亲,母亲好不好?”清源示意大家让开,给了柱子使个眼色,亦是叫他们要多加注意。 麟祺将清源伸过来的手拉紧,扶着桌子自己缓缓站起来,两人慢慢的,一点点的走出了房间,麟祺见到外面的几个人,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身一把死死的抱紧清源。 “麟祺,别怕,这都是家里人,都喜欢麟祺的,和哥哥一样喜欢麟祺,不要怕,乖。”清源轻抚着他的头,是得缓缓,自己也许太过于心急了。 “祺儿。”清仁轻轻唤了一声。 “麟祺,看看父亲在叫你呢。”清源轻声说道,“咱们叫父亲看看,一会再看看娘亲,好不好。” 麟祺没有动,浑身有些抖,似乎感觉到怕。 第79章 另外一番景象? “小源,没事的,这已经都是不敢想的。”清仁站起身,看了看这院中的夫人,素娥,淑媛还有陈妈,老胡,老王夫妇,柱子,忽地说道,“弟弟,哥哥给你作揖了。” “使不得,哥哥。”清源被麟祺紧紧抱着,忙对夫人说,“长嫂,快叫长兄不要这样,我哪里受得了。” 眼见着男人们躬身作揖,女人们也是俯身施礼,清源的眼泪刷刷的流出来,这叫自己如何是好。 清仁起身抹了抹眼泪,笑着对大家说。 “素娥啊,这以后该怎么称呼小源啊,倒不知道这爷俩的辈份该如何论了。” “老爷,这可为难咱们了。”夫人被这话也逗笑了,抹了抹满是泪水的脸,“若是各论各的,倒是叫祺儿把他四叔的辈分给拉下来了。” 清源看了眼还紧紧抱住自己的麟祺,这临行前恐怕也是脱不开身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麟祺接过来一起住上几日,一是便于照顾再则也验证下老王所言。 “长兄,可否把麟祺接到东跨院住几天。”清源说道。 “这怎么使得,万万不可。”素娥第一个就摇头,“祺儿已经叫四爷多番受累,若要成天陪着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爷,可使不得啊,您是没看到少爷发狂的时候。”老胡一旁忙道。 “小源,祺儿能有这天大的变化自是叫大家高兴,可是事出万一,这老胡和老王都不能保证无事,绝非是你能把控得了的。”清仁亦是担心的很。 “弟弟,还是小心稳妥为上。”夫人也怕有个什么闪失。 “恕小弟莽撞了。”清源看到大家这样担心自己,自是不再坚持。 清源扶着麟祺回到房间,柱子正往木桌上摆着一些小孩玩意,柱子说都是六子他们去老街买回来的,六子心细,那些发出异响的怕吓到少爷,就弄来些布老虎,不倒翁什么的来给少爷玩。 清源点点头,多些新玩意或许能吸引下臭小子的注意力,又挨个看了看这些玩意有无棱角亦怕再伤到麟祺。 清源累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浑身汗津津的味道有些呛鼻子,再看麟祺那脏兮兮的小脸也满是汗水,衣服上也都染了一片稀粥。 清源转转眼珠,小柱子,你说趁着老爷他们用午饭,咱们偷摸带着少爷回去洗个澡,可行? 柱子倒是不反对洗澡,可不知少爷什么时候会发狂,这要是伤了四爷您可不是闹着玩的,在这院中毕竟还有老王夫妇在,这出去有个万一可咋办。 清源见柱子为自己考虑的周全也不便坚持,喊来老王问有没有容得下两人的浴桶,老王犯难了,大浴桶除了正房和东西跨院有,其他住所便都是单人的了。 清源见此便和二人商量下,一会带着麟祺去东跨院洗个澡,自己也是感到累了,与其先给少爷洗还不如两人一起来个方便。老王你和柱子就在外面守着,一旦有情况也好多个帮手不是,只是千万别叫老爷他们知道。 清源知道麟祺走的慢,为了不叫其他人发现便悄悄的从东厢房后身走,后面虽是植了灌木花草却也有一条小路便于行走。 柱子这边水都烧好了,清源扶着麟祺才过了影壁墙,反正清源被麟祺抓的紧,一路上倒是没有见到麟祺害怕。 无论怎样清源此时是舒服的很,任凭麟祺玩闹,自己则悠闲般靠在桶边闭目养神;麟祺在水中也开心的直扑棱,那热水溅得满地都是。 若是那八年任由麟祺这般,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清源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人呐若是关久了自然会生病的。 感觉到身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清源睁开眼看到麟祺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水桶细长,这一侧哪容得下两个人,好在这桶里的水在他玩耍时弄出去不少,要不真有溺水的危险。 “四爷,少爷这是睡着了?”柱子探头进来,轻声问道。 “我倒是睡了一会,也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没的动静。”清源压低声音说道。 “少爷玩了好一阵子,这里面刚没了动静我便进来看看。” “帮我把少爷扶出来,咱们回后院去吧。”清源活动下胳膊。 “现在可不行了,内院里老胡带着人练武呢,老爷也在。”柱子悄声说着。 “先偷摸回我房间吧,若是被老爷发现了咱们几个谁都好不了。”清源想了想说道。 “四爷,我看出来了您这活计不好做啊,为了陪少爷玩自己都弄得溜光”柱子笑嘻嘻说着,“也是啊,要不是这样我都忘了四爷您光着是啥样子了。” “找打是不是,说你死性不改都是轻的。”清源脸上一红,倒是不敢去看麟祺的身子了。 第80章 吉人自有天相 几人小心翼翼的将熟睡的麟祺放在火炕上。清源给麟祺掩了掩被子,也麻溜地钻进了被窝,不管了,自己真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小子若是犯病便打死自己算了。 清源第一次觉得热被窝有如此大的治愈力,浑身上下每一处都似舒展开来,每一节骨缝都透出来轻快。 不知睡了多久,清源忽地感到身边一动,麟祺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自己的被窝,此时正蜷着身子背对着自己,这睡的也是极其的安静。哎,真是睡迷糊了,竟忘了这小子了。 可千万别叫他醒了,清源似做贼般鸟悄地穿好衣服,又踮着脚慢慢地推开门。午后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眼,清源眯起眼睛想来自己也不过睡了半个时辰而已。 老胡和柱子见四爷从正房里出来,一直悬着的心也是立马落了地。 “柱子怎么又挨训了?”清源见柱子脸上还有泪水,忙问道。 “这不知道您要出去几日嘛,一个劲的叫我说合说合也要跟您一起走,这不娘们唧唧的还哭起来了。”老胡竟呵呵笑道。 “哭鼻子也不行,我又不是去玩。”倒叫自己虚惊一场了,好在柱子不是挨训,忙正色道。 “四爷,您可都说好了去哪里都带上我,您说话不算数。”柱子气鼓鼓的说。 “四爷,看看,这都是您给惯的。”老胡又吓唬道,“小柱子,怎么和四爷这么说话,是不是皮痒了。” “打吧,打死我好了,就算打死我我也去。”柱子忙低下头,可依旧小声嘟囔着。 “你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思,叫我说你什么好。”老胡咧嘴一笑。 “行,一起去,到时候你也别和茗丫头成亲了,我亲手给你送到观里做道士去。”清源也是无奈,这小柱子确实还是个孩子。 “不成亲就不成亲。”柱子嘟着嘴气哄哄的嘀咕着。 “四爷,都说少爷也和您亲近,就您这么惯着还不得都上天了。”老胡拍了下柱子后脖颈,“听到了吧,叫你跟着,还不快谢谢四爷。” “谢四爷。”柱子一听忙给清源俯身施礼,生怕晚一秒源哥就又改口了。 “老爷知道了?”清源知道老胡此时能在院中定是刻意,不禁讪笑问道。 “老爷刚去后院见少爷不在房内,自是知道您接少爷来东跨院了,这不忙叫我来照应下。”老胡笑着说,“老王回去收拾屋子了,老爷吩咐了等您醒了就接少爷回去。” “也是不急,你呀就当做我还在睡着便可。”清源不好意思的笑道。 “少爷怎么样了?”老胡小声问道,“刚才透过窗子看去睡的很沉。” “也没有什么异样,贪玩贪睡的和小孩子一样。”清源如实说道。 麟祺窝在被子里捅咕着买来的新玩意,看着这根“尾巴”玩的开心,清源也是自得其乐坐在桌前看着书,又从德文那里拿来好几册,姑且是打发时间吧。 “四爷,二奶奶好像要生了,宋先生带着稳婆都来了。”柱子慌张地跑进屋,看了眼少爷忙又轻声说道。 “不是进五月才生吗?”清源一愣,这可是要出人命的,“现在情形如何?” “我在门外听宋先生和老爷说二奶奶现下一切安好,并无异常征兆,生是肯定的事了。”柱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柱子,你且去打探着,有什么事马上回来和我说。”清源心急,忙催促柱子快去。 “麟祺,你要有小弟弟了。”清源看了眼炕上的麟祺,似是在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有麟祺在清源自是哪里都去不成,心中虽是焦急但也只能等消息回来,十月怀胎,这才不到九个月,真是叫人头疼,二嫂早产想必和连日来忧思麟祺之事也有关系,哎,真是世事难料啊。 不到一个时辰,柱子兴高采烈的拿着个红包跑了进来。 “恭喜四爷,二奶奶生了个小少爷,看,这是夫人赏的红包。”柱子声音大些,惹得麟祺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宋先生怎么说?”清源急着问道。 “先生说母子平安,二少爷虽未足月,却是哭声洪亮健康的很,就是长得小点。”柱子笑着说。 “吉人自有天相,可是把老爷乐得合不拢嘴吧。”清源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老爷何止是乐啊,都乐的流眼泪呢。”柱子忙给清源的茶杯续上热水。 “这我也得能去道贺才行啊。”清源看了眼还在玩着的麟祺。 “源哥,老爷也是怕您着急,这不叫我立马回来和您说,还特意交待了您不必急着去道贺,少爷此时还需要您看顾会,晚饭后便接少爷回后院。”柱子眼里也尽是欢喜,“对了,源哥,夫人叫陈妈已经准备着明天府里开大席呢。” 第81章 定要善待 老爷自知当下时局动荡人心浮动,这添丁进口虽是大喜事也不能过于张扬。沈秀才已经去发电报给老太太和两位弟弟,稍后给族中至亲去信告知便可,对奉天的幕僚和周边好友还是要谨慎些好,此时大肆张扬反而易生事端。 夫人听后也是频频点头,老爷所言绝非多虑,夫妻二人在奉天经营多年必是要处处谨慎才好。 夫人想了想说道,素娥为咱章家开枝散叶功不可没,所遭的这些罪也不是能用金银所替代的,好好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 李镇长一家、地保王四一家,书院陈举人一家,药铺宋先生一家,还有老街上几家商铺的掌柜,平日里帮着府里忙前忙后那几个人也一并请了来,再加上府里的伙计、婆子怎么说也得摆上十来桌。 夫人考虑的周全,老爷觉得这样也是最好,既不不失章府的颜面,也能顾及素娥的感受。老爷便叫人按照夫人所说的去写请柬,府里淑媛和陈妈就受累帮着置办酒席。 老爷和夫人晚饭后便带着老胡等人来到了东跨院。夜色下的院子里干净整洁,房里透出暖暖的光亮。 清仁透过窗子看到麟祺躺在被窝里摆弄着玩具,小源也在喝着茶看着书;如此熟悉且又陌生的场景竟叫人一时的恍惚,清仁顿时泪目,此情此景自己可是期盼了多年啊,真是难为了自家的弟弟了,哎,罢了,只愿老天垂怜,纵是日后祺儿依旧如此也可了。 麟祺缩在被窝一动不动,清源哄了好久也不见丝毫回应,老爷有些急叫老胡和老王立马绑了少爷回去。 清源自是心疼,可是眼下也没有好的办法,天天被麟祺缠着倒也不所谓,可眼下自己还得要回江南,这根“尾巴”再这样粘着自己怕是什么都要做不得了。 麟祺一见到绳子立马钻出被窝,光着身子藏到清源身后,这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夫人差点叫出声来,见状连忙捂住了嘴真怕这孩子再次受惊发狂。 “长兄,您看麟祺在这也是安静,我再哄哄他,今天您和长嫂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清源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小源,这最累的便是你了,为兄真是心疼的很。”老爷此时也是无奈。 “小弟只求长兄日后不要冷落了麟祺。”清源只是看着长兄,语气颇为沉重,自己说的是实话自然不怕长兄生气。 “弟弟这样的话叫哥哥惭愧,都是我的骨肉,定不会那样。”老爷没有责怪清源,知道这个弟弟是疼爱祺儿的。 夫人吩咐老王夫妇今晚便搬来东跨院住,这几日府里定是忙的很,几人都在一个院子住也好有个照应,祺儿一直缠着清源也终归不是个办法;走时,夫人对清源说,借着宴请也正好和大家熟悉熟悉,往后这章府自是多了一位四爷。 见大家出去,麟祺又麻溜地钻进被窝,咧着嘴看着清源笑。 “今晚,我和柱子哥一起陪麟祺睡,好不好。”清源笑着说,“明天给你小弟弟摆酒席,咱们也能有好多吃的了。” 麟祺看了柱子一眼,又“噗”地向他吐了一口。 “柱子,去和老爷说下,把东跨院的门加固下,这天气越来越好,少爷总得在院中多玩玩。”清源想着要是这样自己还能多些时间出去。 柱子抱着被褥站在门口,好在没叫我回娘那里住,这都好几天,就没看见娘正眼瞧过自己。这少爷吧,是有点不待见自己,这大半夜要是发起狂来,还不得把自己打死,我还不如去客房睡呢,炕凉无所谓加几个褥子也就没事了。 “想什么呢?快把被子铺好。”清源给麟祺擦着身子,“也不过来搭把手,怎么你是怕我还是怕少爷?” “四爷,我在想明天得有多少好吃的啊。”柱子眨眨眼说道,忙去把自己的被子铺在清源一侧。 “就惦记吃了,想着弄些好的给我们送来。”清源笑笑。就小柱子的这点心思也就骗骗大龙吧。 “四爷,您不去前面招呼着了?”柱子拧着毛巾问道。 “少爷在这里我怎么去?再者我也不喜欢那样的场面,看的头疼。”清源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这过几天咱们就走,麟祺这里我也是不放心,这几日我带着他在院子里多玩玩。” “少爷啥时候能再好点,咱们就带着他去外边玩。”柱子真心的说着。 “哎。”清源叹口气,“我也是什么法子也没有了,只能求我师父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阶段在不在山上。” 关了灯,不多时传来麟祺和柱子轻轻的鼾声。清源一时也睡不着,自来关外一桩桩一件件的在眼前不停地闪现;愿长兄所言不虚,无论将来如何定要善待麟祺才可。眼下自己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父可是麟祺唯一的希望了。 第82章 要开席了 第八十二章:要开席了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辰起了风,那风声也是时急时缓的,时不时就似有人不停地拍打着窗子般。 清源朦胧中感觉自己被窝多个人,困得睁不开眼睛,抬手便紧紧搂住,暖和的很,竟有一股奶香味钻进鼻孔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清源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想必都忙着准备今天开席的事。还是这被窝里舒服,味道也是极其的好闻,刚想要翻个身,这才感到怀里满满的,胳膊沉沉的,还有那个地方硬硬的。 麟祺被自己搂在怀里,此时还在安静的睡着,光滑的身上传来一股股奶香的味道。清源脸一红,忙将自己贴紧麟祺的身子往后挪了挪,每日晨起自己必是抬头;自己哪里是被吵醒的,而是活生生被自己硬醒的。 清源打算使用疲劳战术,这臭小子若是玩累了就能去睡,到时候趁着空挡去看看二嫂和孩子。自整修了东跨院,这院子里宽敞的很,麟祺在里面多活动活动自是不必担心。 清源见柱子来送餐饭便问都准备的如何,柱子也是忙的一身的汗,说府里好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事了,看着天有些阴,夫人早上便叫婆子们把桌子摆放在正堂和东西厢房里,我们几个也把府门外的石子路铺上了红毯,现在厨房里最是热闹,连正堂的小厨房都派上用场了。 清源叫来老王夫妇,嘱咐他们也去前面帮着点,这里自己看着少爷也不打紧。 外面噼里啪啦已有炮竹声响起,想必是有人进府祝贺了。清源本打算把麟祺带回房子避着点响动,可这小子听到声音也未吵闹,只是向院外方向看看,便依旧玩着手里的荷包和布老虎。 清源看着这样也是安了心,正喂着麟祺吃葡萄,院门便传来几声敲门声。 “德文兄。”清源打开门便是一乐,宋德文手里还拿着食盒。 “源哥,我挑了几样好吃的点心送过来。”德文笑着说道,“小柱子已经分身无术了。” “这小柱子还真是找对了人。”清源请德文进了院,“麟祺在院子里玩呢,德文兄可敢进来?” “怕还是有些,可是有源哥在,我却也有着靠山不是。”德文从影壁墙处探头向里面看了看。 “麟祺这几日看到小柱子也好多了,昨晚我们几个还睡在一个炕上,也未见他惊恐吵闹。”清源虽是这样说,还是把身体挡在德文前面。 “麟祺看看,谁来看你了。”清源轻声说道,“这位是德文哥哥。” “哥。”麟祺看了一眼德文,便又低下头玩着手中的玩意。 “我听柱子说,四爷在少爷口中也被唤做‘哥’了?”德文一看所言不虚。 “哎,都是眼泪啊,反正我这个四叔已经变成四哥了。”清源无奈笑道,“还行,没向你吐口水。” “看来我比小柱子强些。”德文轻声说道。 “家里人都来了吗?”清源请德文坐下。 “都来了,父母亲,还有我内人。”德文说道,“二少爷虽说未足月,可是却不柔弱,那眼睛同少爷如出一般。” 清源看了看还在玩着的麟祺,心下也是一阵酸痛,不要着急啊臭小子,四叔定能求了师父找到破解之法。 “德文兄,你还是快去前面入席吧,我这里不打紧的。”清源打起精神说道。 “也好,看到少爷这样乖巧,也多亏了源哥您了。”德文也是感慨,起身说道。 送到院门,两人又说了几句,这一回头麟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清源立时惊出一身的汗。这才多点功夫,这小子能去哪儿?见到石桌上还放着荷包和布老虎,这几个房间屋门紧闭,还能给飞了不成。 “麟祺,乖,去哪里了?” “麟祺,藏到哪里了?哥哥可去找你了。” 清源小声唤着。忽闻房后传来窸窣的声音,清源忙跑过去,这小子正蹲在地上解手,好在提前穿着开裆裤,那清澈的眼神中显出一丝调皮之色。 这十七八岁的蹲在那里可不同那些孩子,眼前那毛乎乎的一团连带早起的那情形,一时叫清源脸红了大半,这眼睛真是不该看向哪里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热闹,人声嘈杂,锣鼓喧天,炮竹声越发的密集起来,听着是要开席了,清源倒真想带上麟祺一起去凑个热闹。 “麟祺,咱们进屋吧,这外面声音有些吵。”清源将草纸扔在桶里,笑着说道。 麟祺起身后却一把抓紧了清源的手,拉着他向院门方向走去。 “呀,麟祺也想出去看看吗?”清源笑了,这小子可是十足的小孩子心性。 麟祺停下脚步,随即看着清源眨了眨眼,点点头。 第83章 这是下雨了吗? 院外忽又传来一阵鞭炮声,清源猛地一怔,八年前府上也是如此热闹,迎来客往的自是更甚今日,麟祺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抬头看看那已有些乌云的天空,小柱子说早上把桌子都搬进了室内,提防今日有雨,清源心里顿时涌出一丝不安。 八年前的那声炸雷响起麟祺受了惊吓,八年后自己“开眼”驱邪受反噬之时,耳边那滚滚闷雷之声——,老王说少爷现今的变化如此之大,似乎源于我施术之后。我受伤多日后复原,少爷也正那之后开始依赖于我,王老更是断言绝非巧合。 清源不敢多想,这要是再次伤到麟祺可怎么办。 “麟祺,和哥哥去静室玩吧,那里有祖师爷保护咱们。”清源看着麟祺柔声说道。 麟祺也是听话,却还是看了看院门,便将拉紧清源的手松开。 静室也是里外两间,里屋置了架子放着清源的物品;外间屋则是供奉着祖师爷画像及几件法器。每日里柱子把静室的火炕和火墙烧的暖和,以便四爷随时在这里打坐静思。 坐在火炕上,清源想了想,又写了两道引雷符贴在窗子和门边,凭你什么鬼物妖邪也不敢进来,不管八年来麟祺经受何种苦楚,今后决不能叫他再遭受半点。 临近午时,这天空中乌云越聚越多,颇有大军压境之感。府中上下依旧热闹的很,宾客早都在屋中饮酒,自是不怕外面有多大的风雨来临。 夫人带着老王夫妇送来很多吃食,嘱咐他们二人看顾好麟祺,借此机会叫四爷也和来府祝贺的宾客见上一面。 清源见长嫂都亲自来了,也是不好推辞,便哄着麟祺叫他等自己回来,更嘱咐老王夫妇别叫少爷出去,就在这静室里屋玩,少爷都玩一阵子了,吃过午饭自是能安静的睡一会。 外面热闹的很,老爷和李镇长,陈举人,宋先生及几位老街店铺的掌柜坐在正堂,老爷见清源进来则是一把将他拉过来,举杯向大家介绍。 听着长兄说话已经有了醉意,清源虽不胜酒力,也不能叫自己哥哥来挡酒,便同众人频频举杯,更是因来迟自罚三杯,不多时已感到脸上发烫了。 夫人又拉着清源去了各桌。这府上的四爷年轻英俊,惹得好几个妇人当场争着保媒,更是有几家女眷时不时偷看上几眼,心下也是小鹿直撞。 清源又被陈梓文等人留在桌前,几位年轻人也见章府四爷豪爽更无扭捏之态,自是向清源频频敬酒。 这几桌下来,清源可感觉到酒劲上了头,自己本就不胜酒力,眼下喝了也足有一斤之数。 德文眼尖偷摸叮嘱柱子快扶四爷去方便下,借着“尿遁”回院中去休息,四爷若是再喝下去想必真是要醉了。 清源恍惚间看到麟祺被老王夫妇送进了正房,这“尾巴”真是粘,上了炕也“呲溜”一下躺在自己身边的被窝里,算了,不闹就好,这酒喝了不少,自己还是得好好睡一觉缓缓。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一道闪电现出云端,将这章府照得闪亮。清源听到雷鸣下意识睁开眼,感到头晕沉沉的,喉中也是火辣辣的,看向身边的麟祺倒也睡的安静。 房中的烛光昏暗,柱子见清源醒来,连忙端过醒酒汤。 “四爷,您把这醒酒汤喝了,一会便能舒服许多。”柱子轻声说着。 “这都什么时辰了?”清源接过来一饮而下,口渴的很。 “刚到酉时,客人们都走了,现在各处都是在睡着。”柱子又扶着清源坐起来,一身的酒气。 “这是下雨了吗?怎么感觉地动山摇的。”清源揉了揉发涨的脸。 “没下呢,估计也快了。”柱子说道,“源哥,我扶您去方便下?” “不想动,也没有尿意。”清源看了眼身边的麟祺也是无奈,“怎么少爷又到这屋睡了?” “老王婆子都吓坏了,说是少爷自己来的。”柱子实话实说。 “怎么呢?”清源一愣,记得是老王夫妇送麟祺进来的,莫不是醉酒看花了眼? “当时老王见少爷睡着了,便到护院取换洗的衣服,王妈打个盹的功夫就这样了。”柱子刚才也是好一顿害怕。 “弄点吃的吧,我这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清源看眼麟祺,“正好叫他起来也一起吃些,柱子多弄点,咱们几个一起吃。” 柱子开门出去,清源也伸伸胳膊活动下,这小子还一动不动的睡,倒是叫自己安心许多。 第84章 冲出禁锢 清源简单洗漱后又把里外的衣服换下,看着柱子拎来的两个食盒,这肚子又发出一声肠鸣。 “麟祺,起来用晚饭了。”清源轻声唤着,见这小子没有反应,便又轻轻唤了一声。 “少爷怕是玩累了,还在睡着吧。”柱子说道,“要不四爷您先吃,等少爷醒了我再弄些热的来。” “恩。”清源又看了眼麟祺,烛光也是暗,不对,他那左手里发着光的是什么? 清源心下一沉,忙掀开被子要看个仔细,这刚碰到麟祺的头,清源“啊”的一声,怎么这么烫,满头的汗水已经打湿了枕头,麟祺的手上竟是供奉在静室案几上的木匣。 清源忙叫柱子将屋内的灯点亮,麟祺双眼紧闭,嘴唇发白,鼻中呼出带着重重的热气,面颊上也是一片潮红,莫不是染了风寒? 清源吩咐柱子快去找德文来,务必多带些祛热的药来,暂时别惊动了老爷和夫人他们,都累了一天正是好睡的时候。 清源轻轻拿起木匣,这小子也是顽皮怎么拿了这个来玩,见上面的封条并未损坏也是暗自庆幸。 老王夫妇用冷水给少爷擦着身子,王婆子则一脸的愧疚,都怪自己贪嘴多吃了口酒,这又给四爷添乱子了。 “四爷,您快过来。”老王声音颤抖的喊道,“少爷这身上是什么?” 清源刚把木匣放在静室,听到老王的喊声忙跑回正房,见麟祺右肋之间已出现一道黑色的细纹。难怪老王惊恐,这细纹竟慢慢向左侧延伸,清源忙把麟祺身子翻到一侧,那后背处亦如前胸,似有要在身体左肋重合一起之势。 “老王,快,把少爷抬到静室。”清源脑袋“轰”的一下,立时感觉脚下发软。 清源的声音有些发抖,脑中更乱的如一锅浆糊。这小子要害死自己的亲叔叔啊,麟祺的身上怎么会突然传来阴邪之气,这几个时辰中间发生了什么?这黑色的细纹又是什么? 清源一边用香灰在祖师爷画像前画着八卦的图形,一边叫王婆子速速找来十二根红蜡烛,老王去院中的井中打一碗水进来;自己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眼下唯有想到这个法子查看了。 清源又查看了眼麟祺,依旧大汗淋漓浑身滚烫,身上那黑色细纹还肉眼可见在慢慢延伸, 几人把穿着薄衣的麟祺放在八卦阵中间,将十二根红蜡烛置在八卦之外,清源将药酒倒一碗连同盛有井水的碗一并放在案几上。 清源知道此术的霸道,在将十二根蜡烛依次点燃后,自己的眼中仿佛都在冒着火。 如墨似的天空中已经有雨点落了下来,雨不大,可力道不小,雨点砸在屋顶的瓦上啪啪作响。 清源命老王夫妇守在门外的雨廊下,不许任何人进入静室,一定记住任何人都不行。 清源穿上道袍,打开简本取出三道符纸以备不时之需,点燃三支香又在祖师爷面前叩拜三次。 “祖师爷在上,弟子章清源有辱师父告诫擅开‘天眼’,愿三清护佑;侄儿麟祺深受折磨多年,我愿以命相博,望祖师爷成全。” 清源说罢,将左手中指划破,将血滴入盛有井水的碗中,又点燃一张符纸,那符纸置入碗中瞬时与血水相融在一起。 清源双手掐诀,口中诵念“金光神咒”, 天地玄宗 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 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 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 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 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 养育群生 受持万遍 身有光明 三界侍卫 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 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 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 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 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 覆护吾身 天之光 地之光 日月星之光 普通之大光 光光照十方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清源将三清铃晃动三声,清脆的铃声使得麟祺身子一抖,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 清源见状拿起五色旗向麟祺掷过去,这旗子在“金光咒”的加持下,竟在头顶,两臂,两腿外稳稳的立住,那旗子落地瞬间打开,似迎风,而不动。 清源拿起案几上那碗血水一饮而尽,口中又念念有词, 天法清清 地法灵灵 阴阳结精 水灵显形 灵光水摄 通天达地 法法奉行 阴阳法镜 真形速现 速现真形 吾奉三茅真君律令 急急如律令 随着大喝一声“开”,霎时间由八卦阵中升起一团轻薄的雾气,这雾气由下至上慢慢在静室内扩散,不多时又慢慢汇聚在清源身后,雾气中似有千万双眼睛不停地眨动着,不时发出点点幽兰的荧光。 清源眼前出现一片异常明亮的白光,麟祺体内那黑白两色交替的“壳”此时也不再闪动,不再交替变换颜色。 清源定睛看去,原来这个“壳”竟似琉璃般透明。透过这“壳”亦能看到麟祺的三魂七魄皆在,只是那“三魂”却似年迈长者般毫无生气。 清源看到在麟祺腹部偏右侧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球,这球周身发着极其微弱的光晕,球的里面还裹有一团黑色的气,那黑气不停在里面横冲直撞,似乎要冲出禁锢一般。 第85章 我还就不信了 清源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神,闭上双眼,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 乾坤借法 今赐法眼 再辨分明 急急如律令! 再次睁开“天眼”又向麟祺体内看去,清源心下陡然一惊,只见“三魂”中竟各插有一枚“银针”般物件,“三魂”被紧紧吸附在“银针”周身。三枚“银针”与腹中的球之间由一丝淡淡的光线所相连,这丝丝光线似乎是在拉扯着两边一般。 “三魂俱在”,不仅苗师傅说过,先前那些高僧法师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吗? 清源眼眸转动,麟祺的三魂的确是并未缺失,那他的“神智受损”也绝非御医所言那般。难怪适才看到他的“三魂”毫无生气,或许是因内中的“银针”所致?这“三魂”是受到了“银针”的制约而无法发挥其正常的作用?若是这样的话,这臭小子八年来身体发育并未停滞也是有迹可循了,而那些高人当时只是未找到破解之法而已。 那眼前“银针”与球之间的光线又是什么?总不能说是怕这拳头大的球在体内乱窜,恰巧这“三魂”亦是最好的支撑之物,钉个“银针”再连个线用来固定? 这光线——清源定睛看向那丝丝光线,这,这哪里是什么线啊,这光线是灵气,一缕缕的灵气啊,虽是微弱却也没有断裂;而三条灵气与之相连的球竟也是由灵气包裹而成。 人的三魂中本就孕有先天灵气,如此说来这“银针”是为传导灵气之用,难怪“三魂”与球之间相连的灵气是由“银针”引出。灵气球内中黑气定不是个好玩意了。 清源再看向那透明的球,那灵气包裹成的球内似乎有些异样,内中黑气在里面横冲直撞,却似有想法一般,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在一个点上,球的右侧似有所破裂,可见有一个个黑点从那位置流出,那黑点顺着麟祺右肋方向而去,这点点之物汇集一起形成细纹浮在体表之下。 清源再细细看去,忽地大叫一声,“不好”,身上瞬时冒出一层冷汗,这细纹竟由无数条虫子组成;涌出球的黑点相互碰撞后似被孵化般化作虫子,无数虫子汇集一处时便如细纹,难怪这细纹竟会动,这是虫子在爬啊。 “蛊毒,这是蛊虫。”清源惊呼,眼中已满是惊恐。 谁能如此狠毒竟在麟祺体内下了蛊毒。师父曾说过,此物一旦被植入体内便会与人共生,潜伏在体内的蛊虫受下蛊人支配,轻则控制人的行为,重则随时会取人性命。一人一蛊,蛊毒唯有解药可除,而解药也必是施蛊之人才有。 自汉代便有善于施蛊毒之人,明清时苗疆一带已成蛊毒之源,善用此术者更为狠辣阴毒,更有施术者以人为器皿饲养蛊虫,其行径有违天道令人发指,必遭三弊五缺,人人得而诛之。 为什么要封住麟祺的“三魂”?这绝不是封住“三魂”,而是利用内中灵气来困住那些蛊虫。 蛊虫为阴邪之物,若要将其控制必要有先天之阳才可,而人的灵气就是先天之阳,三魂就是由阳灵汇集而成。这灵气球自不是孵化蛊虫的器皿,乃是将体内的蛊虫困在其中从而在保护麟祺免遭毒发身亡。 自古便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由此看十之八九是父亲从麟祺的三魂中抽取灵气化作球进而来压制蛊虫,这才使得麟祺三魂处于休眠般不能自持。 “三魂”中的灵气用于制约蛊虫自是不能再为麟祺所用,故而使其如“神智受损”般,父亲那句“怕是叫家人伤神”的话却是极符合此时此景。 清源此前曾想过“壳”若是父亲所为,有一种可能便是在保护麟祺,现如今看来了这黑白色的“壳”应是为防止蛊虫脱离身体而设立的第二道屏障;父亲这可谓是“大义灭亲”之举了,若是蛊虫由球里脱身必不能跑出麟祺的身体。 父亲此举看来还是另有隐情,绝不是自己想的这般简单。 灵气球的右侧已有虫卵泄出,无论如何必须先将此球封闭,决不能叫内中蛊毒外泄,这出了球的蛊虫定会要了麟祺的命的。 隐约间清源看到那球的表面似有什么东西附在上面,球体透明且内中还有黑雾萦绕,自己一时竟也看不清楚,那影影绰绰的似是一个什么图?暂且顾不上看这个了,先把漏洞堵上才可。 清源感到自己的鼻息愈发浓重,体内气血有些紊乱似有血逆之相。不行,此时断不可再出现什么偏差。 这球乃是抽取三魂中的灵气组成,既然蛊虫能够涌出想必是这球吸收的灵力也已不足,加上内中蛊毒一直用蛮力撞击寻找出口,无论何种缘由才致使灵气球出现了裂痕。 亡羊补牢是这个道理,可是眼下该如何该如这个大事,按照蛊虫涌出的速度麟祺未必能支撑下去。 灵气——灵气—— 忽地,清源想到那梦中凌萧和自己所说的话来,阵法强弱需由阴阳加持,那腹中的灵气组成的球不也是阵法之一吗?阵法要用阴阳来加强和弱化,阳与阴是要借的,向谁去借,怎么借,借多少—— 清源站起身来,也罢,我还就不信了。 清源虽是闭着眼睛,但在“天眼”加持下屋中一切不会遗漏半分。打开案几上木匣的封条,这两张封印可是师父的手笔,可得小心点,这以后还得贴上去。木匣打开一股热流霎时涌入身上,清源这疲累昏沉的脑袋立时清爽起来。 第86章 七色灵光 木匣之中盛有三个约有一寸长的琉璃瓶,瓶盖处还各贴有一张符纸;小巧精致且透明的瓶子看上去里面却什么也没有,但在清源的“天眼”中,这瓶中皆盛有一缕散着柔光的灵气。 师父授课时讲过采集这灵气绝非易事,必于每日子、午、卯、酉四时行之。因子过阳生,午过阴生,卯时气旺,酉时气充,故采合阴阳之气于一体,尤得气之盛也。然除此四时,若任意行之,必无利益。如无大机缘实难得到,真灵得来不易不说其本源还极其脆弱,必配以“引灵符”才有可能得到。 清源看着眼前这宝物,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手心都已经汗津津的了。 自己道行实在浅薄,是否能驾驭得了这灵物?清源感到阵阵头晕,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耳边忽地传来麟祺微弱的呻吟声,清源见那臭小子双眉紧锁,面上现出极其痛苦的神情。身上那两条由蛊虫组成的黑线移动的速度也是愈发的快了,就要有重合之势。 清源心下一横,眼下自己真的是别无他法了,也似乎只有这个法子了,事已至此必须要再拼上一次。 “师父啊,您的这个笨徒弟第一次使用这世间难得之物了,还请您老人家和祖师爷助我啊。” 清源长长吐出一口气,遂从简本中取出一枚“引灵符”,这符箓本就法力强劲,又由师父亲笔画就,承接瓶中这缕天地间的真灵就靠这个了。 盛有真灵的琉璃瓶拿在手中,清源立时感到心神渐渐舒展,心中郁结之气也在快速消散;清源想到借助加持咒或许能更为稳妥些,随即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 妙法自然 灵宝符命 除秽卫真 随即将一个琉璃瓶盖上的封印取下,打开盖子将瓶口对着“引灵符”倒置下去。 随着瓶中灵气消失,符箓上也未见到有灵气沾染,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 清源脑中“轰”的一下,顷刻间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凝结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弟子章清源恳求祖师爷,借天地混元真灵护佑。”清源一时头晕,忙扶着案几前对着祖师爷的画像大声道。 这怎么没有反应啊,可是出现反应又会是怎样的?清源小心翼翼的将“引灵符”置于掌中。 “弟子章清源恳求祖师爷,借天地混元真灵护佑。”清源声音已带有哭腔了,再一次向着祖师爷的画像祈求道。 忽地那“引灵符”似有所感应,符纸上缓缓地现出一个光点,随着光点渐渐似晨露般大小晶莹剔透,周身不时散出温暖而又祥和的气息。 清源不顾上多想,第一反应便是快速将符纸塞进了麟祺口中。 清源“扑通”一声朝祖师爷画像跪下,泪水亦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三清护佑,祖师爷护佑,师父护佑” 清源言毕又双手掐诀将“天眼”再次睁开看向麟祺。 麟祺体内此时大放异彩,不时现出七色灵光,这就是浩然天地间的灵气——纯真之气混元真灵吗?清源看的竟有些呆愣,那散出的气息如此温暖祥和。 这缕灵蕴此时已现出神力,随着七色灵光闪现,似有无尽吸力般将涌出的黑色虫卵连同浮在体表下的蛊虫一并收入灵光之内。 眼见那球的缺口也是越发裂开,那团黑气也无所遁形,渐渐被灵光抽出,随着球内的黑气抽离,清源看到那球上一条条纹路竟组成了一张图。 清源一边看着,一边用手在地上比划着,这走向似是一条蜿蜒的河水般,上面还有几处方形标记似是用于参照。 忽地这灵气组成的球在七色灵光照射下四散开来,那三根“银针”也从“三魂”中被拖拽了出来,附在麟祺体内似琉璃般的“壳”也开始松动,这“壳”顷刻间土崩瓦解般一并朝灵气而去,“刷”的一下子便消失在七色灵光之中。 灵蕴忽地一下没了光彩,再看去,真灵已化作一颗珠子般大小,周身散着极其微弱的光晕,缓缓地稳稳地落在了麟祺丹田之处。 清源眼前立时一片漆黑,随之体内气血翻涌起来。 清源暗道,“不好”,忙坐在地上闭起双眼口中念着“静心咒”。 越发感觉到无力,连念咒的气力都没有了。耳边传来阵阵电闪雷鸣之声,那雨水落地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起来。 自己的脸上怎么黏糊糊的,清源似用尽全力用手去抹了一下,口鼻中也传来一股股血腥的味道。 麟祺感到冷的很,将身子慢慢地蜷成一团,自己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穿着黄色的袍子的人在看着自己,记不得长相了。好像下雨了,耳边的雨声好大,雷声也好大,爷爷的样子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身后怎么会蹲着一个长着角的大黑牛,张着大嘴,瞪着血一般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真的好怕。 麟祺越发觉得冷,用手在身边摸索起来,好凉,缓缓的睁开眼睛,自己为何会躺在地上,这手上怎么都是灰,倒是很好闻,爷爷的房间也有这个味道的。 “爷爷。”麟祺轻声说道,对了,刚才娘还给我准备了栗子糕,哎,偷着跑出来一定还得挨打,我的屁股又得遭罪了。 麟祺翻身坐起来,忽地被吓了一跳,眼前一个穿着黄色袍子的人正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怎么他流血了,脸上都是血。 麟祺把脸凑过去,这个人似乎在笑,那混着泪水和血的脸叫自己害怕。 这面孔怎么有些熟悉,自己一时倒是记不得了。 “你是谁啊。”麟祺小声问道。 “我是你哥。”清源笑笑,那泪水混着血流进了嘴里。 “哥?”麟祺歪着头想了想,对了,这人我记得,“哥,你怎么了?” “我呀,咳——咳——。”清源感到喘不上气来,自己的意识也是越发模糊起来。 是有人推开门了?好冷啊,那一股子冷风似乎全都灌在了自己身上。清源缓缓倒了下来,耳边不仅有雷声,有雨声,还有越来越多的哭声,好多的声音,好多的人。 第87章 做了个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没有梦,周边安静的很。清源感到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暖暖的,软软的。 可不想起来,就要这样躺着多好,只是肚子有些饿,定是师父又不叫玉师兄给我送饭吃,这老头儿打我的时候可精神了。 凌萧这厮也不偷摸送几个果子进来,看来我还得用些别的手段捉弄捉弄他,一想到凌萧那黑脸被气的都变了颜色就好开心。 “小源,看晚上师父怎么收拾你。” 凌萧笑的直捂肚子,牙是真白就是笑的好是猥琐。 “源师弟,你都多大了,能不能自己洗洗臭袜子。” 李玉一手拎起那似乎还在冒着气的袜子,一手捂着鼻子,一如往常的皱起眉头。 “你们说,咱们观里谁的屁股最抗揍?” 宋一尘这个大嘴巴只要开口就没好事,清源要揍他的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四爷,是不是该起来用饭了?” 这是德文的声音,对了,德文拿来的些点心没吃呢,也不知道麟祺那臭小子闹没闹,我这觉睡得把他都忘了。 “哥 一起来吃点吧,我都要饿坏了。” 这是麟祺的声音?清源一愣,着实被吓的呆住了,麟祺怎么能说这么多话了? “四爷,您怎么还在睡啊,可不能再吓我了。” 一听柱子哭唧唧的声音,清源就想笑,我就睡个懒觉,你个小柱子又哭个屁,若是叫胡大爷看到,小心屁股又得开花。 “哥,你真的不记得了?”麟祺大睁着那满是清澈的眼睛说道。 看着眼前光着屁股的麟祺,清源一下就涨红了脸,这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也不知道害臊,尤其是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可真叫人受不了。 清源忽地感到头痛,眼前不停的显现出来画面越发模糊起来,只觉得嗓子里紧的很,一股血腥的味道传来。 “哇”地一下,一口黏黏的血吐了出来。 “快扶住四爷,这血吐出来了可是好事。”德文,连忙把清源侧着的头又垫高些。 “德文兄。”清源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虚弱的很,这身边只有德文和柱子,“麟祺呢,刚刚不是还在吗。” “源哥,您呀,想必是做梦了,少爷已经睡下了。”德文的笑并不比哭好看,这脸上还挂着泪。 “麟祺怎么样了?还记得他和我说话来着。”清源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源哥,您都睡了两天三宿了,少爷一直守着您来着。”柱子轻声说着,自己不能再哭了,四爷能醒来就好,醒过来就能好了。 清源喝了点水,叫柱子和德文扶着自己坐起来,靠在被子上还有点气喘,没想到昏睡了这么久。 记得是怎么回事了,不知道麟祺现今怎么样了,灵蕴的神力是否使得麟祺恢复,愿祖师爷保佑吧。 柱子和德文急着赶回府中,见到静室门前站着老王夫妇,柱子可是急了,知道源哥这是在做什么。直到听到里面传来哭声这才打开门,静室里少爷正抱着四爷在哭,嘴里不断地喊着“哥”。 素娥可不管什么坐月子了,硬是叫陈妈和茗儿扶着自己来,到了东跨院时老爷他们已在那里了,麟祺还紧紧抓住清源的手哭着。 夫人是性情中人,眼中哪能看得了这些,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淑媛和几个婆子也是一边哭一边劝慰着。 素娥险些哭晕过去,这心里更多是担忧清源这个弟弟,麟祺似无大碍,可不能叫清源有了什么闪失,不然自己怎么对得起老太爷啊。 麟祺自是认得进来的几个人,除了三太太淑媛,自己可没见过这个漂亮的女人。看着几人抱着自己哭的似泪人般,心下却是纳闷,这“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却都抱着自己哭,一时烦躁的很,便对父亲说道,都先回去吧,院子里这么多人别吵到“哥”休息。 听到麟祺这样说话,众人竟愣得不知所措。老爷更是一脸愧疚,祺儿说的对,自己的弟弟还在昏迷中,却是不应该这样,这孩子似乎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真是大喜又大悲,几人在正堂边哭边商量着眼下该怎么办,麟祺似是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也好,只当是孩子做了一场梦;可小源怎么办,这一直昏迷着,脸似一张白纸般毫无血色,伤得如此之重,宋先生爷俩施过针也没见醒来。 清仁独自在院中踱着步,揉着发涨的脑袋,眼中也是布满了血丝。几个女人的哭声叫自己心烦的很,一味的哭是不能解决眼下的事情的,吉人自有天佑,相信宋先生的医术,更要相信小源定能走出险境。 清仁冷静下来,见夫人和素娥、淑媛已经在正堂门前等着了,看几人的样子情绪也都稳定许多。 清仁叫老胡唤来府里下人们来院中,自己得把眼下的事情做个安排才可。 祺儿虽是可以说话了,尚且不知他的心性是否还如八九岁时那般,府中各位切莫提起从前的事情,只当是这孩子做了个梦,只是这个梦做了八年,长久些而已。且不可用异样的神情去看,更不可在言语上刺激到他,免得又发事端。 府中接触过祺儿的人在他眼前多走动走动,这几年新进府的人不多,就由老胡重新分派下人手。好在府中各处也无大的变动,祺儿也未必能发现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陈妈把后院整理出一间给少爷住,一切都要按照八年前的样子布置,还由老王夫妇照顾少爷如平常般对待即可。 一切只待四爷醒来再做打算。 第88章 老吕没了 这两天麟祺一大早便来守着清源,直到困得不行才回后院去睡。 麟祺觉得眼前很多人即是熟悉又很陌生,虽说长相都未有什么变化,可是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不少,奇了怪了,自己睡了一觉的功夫怎么感觉他们老了许多。 父亲什么时候戴起了金丝边眼镜?母亲怎么胖了那么多?娘什么时候也有白头发了?那个哭唧唧的小瘦猴子是我的弟弟? 辫子呢?父亲的辫子呢?好几个年轻的伙计怎么都是短发?爷爷可说了,这辫子可不敢剪掉的。 爷爷呢?父亲说爷爷回江南了,也不知道现今他老人家的病情如何了。 沈秀才怎么没找自己温课,最烦的就是他。 一切好是陌生。 自己也是变化很多,个头长了,手和脚也变大了,嘴边还多了一层绒毛,就连那里也满是黑黑的毛毛。 好烦,我最喜欢的那件绣着大老虎,蓝色滚边的袍子也不见了, 更叫自己烦心的是“哥”怎么还不醒过来,我可记得“哥”一直都陪着我来着,眼下都没人陪自己玩了。 德文和柱子这几日一直守在清源身边,两人明显消瘦了许多,宋先生一大早就来把了脉,抓住清源的手也是一顿落泪。 清源见大家为自己担忧了多日,心下实在是惭愧的很。 “哥,你起来了。”麟祺一进来便见到清源在洗漱,心里可是欢喜的很。 清源听到声音一愣,看着眼前的麟祺竟一时有些恍惚,泪水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怎么还叫哥,都说了这是你四叔。”老爷此时也推门进来,见此情景立马说道。 “父亲,他怎么会是我四叔,我那两个叔叔都有一把胡子。”麟祺走到老爷身边,笑着说道。声音中少了丝奶气。 “没有胡子也是你四叔,切不可乱了辈份。”老爷笑呵呵地刮了下麟祺的鼻子,可是心脏却是在嘣嘣乱跳。 “不要,哥什么时候长了胡子,我再叫四叔。”麟祺调皮地嘟起嘴,“好不好,父亲。” 清源忙用毛巾擦了擦脸,可不能叫这小子看出什么异样来。看到这十七八的小伙子撒娇也真是好笑。 “行,只要麟祺喜欢就好。”清源笑着说道,又请长兄坐下。 “小源,这几天感觉如何,要不要再多躺些日子。”老爷担心着清源的身体。 “哥,你这是得了什么病症,可真是吓坏我了。”麟祺倒是问过娘,“娘亲说哥是因为照顾我累倒了,真是这样吗?” “你娘亲可是没说错。”老爷笑呵呵地说道。 “我不信,”麟祺一屁股坐在清源旁边,小声嘟囔着。 “这都三天了,叫长兄多加挂念了。”清源似云淡风轻般说道,“看着天气好,我也打算出去走走,松松筋骨。” “哥,我也去。”麟祺一听出去,忙说道。 “不行,你就好好在府里玩,要不去看看你母亲和弟弟,别烦着你四叔。” “弟弟长得太难看,像个小猴子,还老是哭。”麟祺撅起嘴,小声说道。 “长兄若是放心,我就带麟祺出去走走。”清源笑道。 “哪里不放心,就是怕他烦着你,你这身体刚好,还得照顾他,”老爷知道清源疼祺儿不比自己少。 用过早饭,清源又叫柱子带着点心水果一起去老龙口。小禄子身上的尸毒这么多天也该做个了结了。麟祺虽看上去无恙,不知身体里的蛊毒还在不在在,灵气是否能将蛊毒净化消除。眼下把手里的事情处理下,还是有必要去见见师父为好。 麟祺看着车外的景色可是开心的不得了,自打来到关外就一直没出来玩过,府里再大也是“小天地”而已。现在还有“哥”陪着自己一起,自己可是要好好游玩一下了。“哥”说了有个朋友做菜特别好吃,自己今天可是要好好饱餐一顿。 吕铁匠的铺子前后都上了门板,柱子喊了几声也未见有人出来。 沈明正在院中劈柴,远远便看到一辆马车驶来,见到清源下车连忙跑出院来,压低声音说道。 “老吕没了。” “谁没了?”清源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忙问道,“怎么回事?” “前天的事了,昨天晚上拉到后山给埋了。”沈明有些哽咽,他可记得这吕铁匠的好。 “那大龙和大虎呢?”清源着急这两兄弟怎么样了。 “我和小禄子劝他们要节哀,昨晚便叫他们住在这里了。”沈明说道,“本打算今天去给您报个信,可是我不放心这哥俩,正好您来了,还得劳烦源哥去帮着安慰安慰。” 第89章 如此突然 清源叫六子先带麟祺在周边转转,自己和柱子先去里面看看大龙和大虎。 大龙趴在炕上,一脸的憔悴,目光呆滞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清源轻声唤了他几声这才缓过神来,忙拉过一旁的大虎给清源请安。 “怎么事发如此突然?”清源一脸不解地看着大龙。 “源哥不知,前几日父亲的一位远方老友拜访,父亲便邀请友人在家住上几日。”大龙说着,“父亲还嘱咐我和大虎来‘明德居’暂住,说是怕我们这样的野小子没什么礼数。” “吕大哥那时可有什么异样?”清源问道。 “我期间也回来过取些换洗的衣物,倒是没有见到父亲有什么异样。”大龙想了想回道,“前日晌午我和大虎回来的时候,父亲的友人便已经走了。” “那何时发了吐血的症状?”清源又问道。 “父亲说早起时便吐了血,许是接连几日喝酒所致。我说找大夫瞧瞧他也不许,只是一味说不能糟蹋钱,自己的身子怎么样自己知道。”大龙一脸哀伤。 清源和这吕铁匠喝了也不止一次两次的酒了,吕铁匠为人虽是豪爽也不似那种贪杯之徒,就看他那手艺也是个仔细谨慎的,怎么突然就放开了心性不管不顾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是没错,他乡遇故知也可,但万事可总得有个分寸吧,而吕铁匠绝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 “大龙,那现下你有什么打算?”清源觉得内中似有什么不对之处,此时倒也不便刨根问底,便又问道。 “源哥,这老人走了,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过了父亲头七我就把铺子开了,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叫大虎挨饿就是。”大龙眼含着泪,态度也是十分的坚定。 “可需要我做些什么?”清源也知道关心则乱,此时且先由着大龙。 “有源哥在就是我们哥俩的福气,我这也不小了,这家应是能顶起来的。”大龙抹了把眼泪。 “你和柱子聊会,我去看看沈明他们。”清源示意柱子再安慰安慰大龙。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大虎,那模样像极了吕铁匠。 清源将麟祺介绍给沈明和小禄子认识,麟祺倒也乖巧忙给二人拱手施礼。 小禄子一眼便觉得与麟祺投缘,这章少爷不仅长了个乖巧白皙人畜无害的脸,就连举止也是温文尔雅大方得体。小禄子看着麟祺那是喜欢的不得了,就连今日做的吃食也是格外的用心。 酒菜一一上桌,可此番却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热闹。几人心中虽满是伤感却也不忍在大龙哥俩面前表现过多,清源一边给麟祺夹着菜,一边示意柱子多照顾下大龙哥俩。 沈明虽是粗枝大叶,却也不是无心之人,听到大龙打算自立门户也是颇为担心,大龙看着成熟壮实,可毕竟不过十九的年龄,这养家糊口绝非是个简单的事。 清源倒是有个提议,这铁匠本是个劳力的活计,大龙不仅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更得多加照顾大虎,这人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吕大哥说过这哥俩也是手巧的很,制作些金银的小巧玩意应是不成问题,大龙若是做个金银匠也是不错? 大龙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可若是这样怕是可惜了父亲打铁的手艺了。 柱子一听清源的这个提议立马说道,那去红枫镇最为妥帖,镇上还真就没有做工精细的金银匠,在红枫镇也可继续做这农耕用具的活计,无非是弄个大点的房子而已,镇上与府里离得不远,这少了距离也方便咱们往来不是。 沈明一听急了,本来说话嗓门就大,一口酒喝下也不顾其他了。这可不行,源哥只是个提议,柱子你倒好直接拍板了,连地方都给选好了。我舍不得这哥俩,离得你们近了,可离得我也远了,这可不行。 柱子小倔脾气上来也是不可小看,许是喝了两杯酒,“腾”地站起身来气鼓鼓的说道,怎么看上我家大龙了,你舍不得,我还舍不得呢,他姓吕不是姓沈。 沈明哪里有过“看上大龙”的想法,听柱子这样说,倒是叫自己冒火,一把抓住柱子衣领,那大拳头向着柱子脸就招呼过去。 麟祺看的一愣,手中的筷子都未来得及放下,一转身忙藏到清源身后。 柱子也不含糊抡起拳头就朝沈明身上打去,眨眼间两个人便扭打在一起。 小禄子最是见不得沈明胡来,尤其这眼前的几位是何人?就算不给自己脸面怎么连恩公的情分也不顾了? 小禄子火冒三丈,抄起顶门的棍子便向沈明打去。可知道什么叫老婆打汉子吗?那一下手便是动真格的。 沈明见小禄子发了怒,也自知自己鲁莽了,待那拳头粗的棍子打在自己身上反而呲牙笑了起来,忙将柱子一把推开,自己挨打就算了可别伤了这傻小子。 清源看着这架势,又赶忙去拉住小禄子,六子也时及时把小柱子推到一边。大龙可是哭笑不得了,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受欢迎的人了。 第90章 满脸通红 “几碗马尿下肚就这样,你这爷们手下的倒快,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是吧,是欺负柱子小是吧”小禄子气的就差跳起脚骂了。 “我知道错了,你可别生气,这身体还没好利索。”沈明笑着说,一个劲赔着不是。 “滚一边去,今天喝完就能打柱子,怕是明天就打我了吧。”小禄子气的浑身直抖。 “我可对天发誓,就此一次,再不敢了。”沈明正色道,随即拉着小禄子,“咱们屋里说,别叫各位弟弟看了笑话”。 亲嘴的声音想必都不陌生吧。清源在外面听的真切,这耳根子立马红了起来,心中暗骂,沈明你这个混蛋玩意,大白天的不要脸也就算了,我这身边好几只童子鸡呢。 清源看到麟祺还在那不知所措的直眨巴眼睛,可别污了这祖宗的耳朵,忙一把拉过麟祺,招呼大龙和柱子几人往院中去。 “都出去吧,也好叫他们两个好好聊聊,咱们一会再回来吃,好在桌子是没掀了,不然白瞎了一桌子好菜了。”清源讪笑道。 出了门清源便叫六子带他们去码头边看看。清源走在最后忽然喊柱子过来,大龙怕柱子挨骂,也立马凑过来看看。 “柱子,你说,咱们在这里也置办个宅子如何?”清源笑道。 “源哥,这是怎么说?”柱子摸着火次撩的腮帮子,不解的问道。看着六子带着麟祺和大虎在那边看风景,又看看了身边的大龙,“我的哥,难不成您也舍不得大龙?” “放——”清源忙收住那个“屁”字,“我是觉得这里风景好,视野开阔,大家既然都在这里,咱们也来凑个热闹。” “哦,我还寻思源哥被姐夫传染了呢。”柱子一笑出声,这腮帮子更疼了。 “该,就得叫沈明收拾你,打的轻,这满嘴又是瞎放炮。”清源笑笑,“大龙,你说我这想法如何?” “好是好,可是这得花多少银两啊。”大龙倒是不会多想。 “源哥,您要是不怕屁股开花,可千万别拉上我,老爷可说了,我要是包庇您,可是要一起挨家法的。”柱子心里倒是开心的很。 “也就弄个小点的,我找时机和长嫂说说,估摸着准成。”清源倒是一脸认真起来,“我先进屋看看,你们去叫麟祺他们回来吧,这饭还没吃完呢。” 清源只恨自己眼睛不瞎,这一进屋就赶上沈明从里间屋出来,小禄子坐在那里满脸通红,衣衫不整。沈明忙关上门嘿嘿的一笑,真是脸皮够厚,一点难为情都没有。 “沈大哥,我这带着孩子来的,你可悠着点吧。”清源倒是脸一红,忙低声说道。 “小源,你是不知道,这时候就得来些手段,不然得闹几天呢。”沈明悄声说着,这招显然屡试不爽。 “就知道胡说。”清源看着他们已经往院里进了。 “小源你可得多学着点,以后自是要谢谢我呢。”沈明得意的说道。 见到柱子进来,沈明忙一把将他拉过来,嘴上不停的赔着不是,还看看柱子脸上的伤。 刚在外面柱子把这些天的事情说给大龙,大龙听到源哥治好了少爷的病自是格外的高兴,可一想起上次那场景大龙不禁更为担忧源哥的身体,这次还昏迷了多日,源哥要是恢复起来怕是要慢些。 清源给小禄子除掉身上的尸毒,叮嘱沈明这两天一定要用柳叶水给小禄子泡澡,倒是不会忌讳什么饮食,只是这柳叶一定要多多益善才好;清源忽地又低声加了一句,一月之内切不可同房,免得小禄子泄了元阳,他自身阳气本就弱些,平日里要在院中多晒些太阳为好。 看着沈明那抓耳挠腮的样子清源心里可是笑开了花。混蛋玩意叫你时不时就编排我,现今看我怎么治你,一个月倒不至于憋死你。 沈明不住的点头,恩公交待的事决不能马虎,只要是对小禄子有利的事,自己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就算挖心掏肝也绝不含糊,这天下间小禄子的事必是他沈明要排在第一位的。 第91章 甚为蹊跷 清源带着几人准备回府,这边也同大龙商议妥了,吕大哥头七自己必会来做场法事超度。 大龙也打算回趟铺子取些物品过来,清源眼下可不放心大龙一个人回去,睹物思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清源见麟祺在车中已睡的安稳,便叫柱子二人看顾下少爷,自己则陪着大龙一起去铺子里看看。 当大龙卸下门板的那一刻,清源的泪水也在眼眶中不停地打着转,心里愈发的感到憋闷,自己尚且如此那大龙又该会是个什么样子。自认为与吕大哥二人投缘,哪成想只有几日的光景便天人永隔了,霎时过往的一幕幕就似昨日般在清源眼前闪现出来。 铺子里冷清的很,祖师爷的画像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借着烛光还能看到地上有着丝丝干涸的血迹。 清源掏出几块银元放在桌上,心中更加不是个滋味。哪天还得要劝劝大龙,自己倒是生出一些想法,可到头来还得要这哥俩接受才可。 清源正欲出去透口气,回身之时脚下似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枚护甲。 此物看着眼熟,清源拿起来越发觉得眼熟,可一时竟想不起出处来。 “大龙,你来看看,这是个什么物件?”清源说道。 “哦,这是个护甲啊,估摸是父亲朋友拉下的。”大龙看了看便回道。 “那友人是个什么样子的?”清源又问道。 “六十多岁,穿个蓝布袍子,像个教书的先生。”大龙顺口说道,“当时我还觉得可笑,一个老头子还戴着这么个物件。” “可是姓苗?”清源随即又问道。 “父亲倒没介绍,当时就打发我和大虎去了沈大哥那里了。”大龙一听也是觉得奇怪,“源哥,您也认识这个人?” “几日前府里也来个了姓苗的法师,当时他手上也戴了个这样的物件。而且衣着扮相与你所说无二。”清源想了想又说道,“如若这样,那苗师傅与你父亲的老友便是同一个人了。” 清源将护甲放在桌上,又燃上了几支蜡烛,在光亮下能看到护甲的顶端留有一丝血迹。清源忙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在并无异样,便找了根细针在这护甲上来回滑动。大龙看着清源这样的举动也是好奇的很。 “啪”的一声,细针不知道触碰到什么位置,护甲的顶端弹开一个口子,里面那截竟是个空心的,细看内中还残留些白色的粉末。 清源一时也不敢擅动,心下更觉得此物件能出现在这里甚为蹊跷,这护甲做工如此巧妙怎么能将其轻易丢弃? 清源叫大龙找个盒子把护甲装起来,自己还是找德文一起看看较为妥帖。 麟祺迷迷糊糊中下了车,摇摇晃晃地随着清源进了东跨院,见炕上已经铺好了被褥,也顾不得洗漱了,胡乱的脱下衣服一头便钻进了热被窝。 “源哥,这少爷的脚比我的都臭。”柱子小声笑道,“怎么以前都没闻到。” “以后会更臭的。”清源笑笑。这小子随着身体逐渐康复,自然这其他机能也会恢复如初,十七八岁本就是个臭小子,哪里会能香。 清源躺在被窝里还在想着那枚护甲的事。这物件本不算个稀罕之物,可苗师傅这个不仅做工精细还藏有机关,就算他是个江湖人士,可戴着这个物件难免也过于招摇了;吕大哥曾说过,他喜欢那些刀剑的玩意,自己那两柄精致的短剑便是最好的证明,吕大哥自是这方面的朋友颇多,可怎么看那苗师傅也不像与他有相同的喜好。 清源腿上忽地吃痛,麟祺的大臭脚伸进了被窝还重重地磕在了他的小腿上。 真是臭的很,这臭脚在热被窝里已经都发酵了,一股异常酸爽的味道充斥在被子里。 这可真是不要睡了,清源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干净人,可睡前的洗漱还是要有的,还真没遇到过这样脚臭的人。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曾遭过师兄们的调侃,尤其是李玉没少教训自己,可却真没有达到这个程度。麟祺的这种味道不仅呛鼻子辣眼睛,说不定随时叫人窒息而亡也未可知。 清源秉着呼吸用加了胰子的热水给他反复地擦着脚,这小子在梦中许是感觉到脚痒,热毛巾一碰到脚上便连蹬带踢的,几次三番弄得被子也都是湿漉漉的。 许是心里的作用,清源依旧能感到麟祺的脚上还散着淡淡的臭味。 好歹是给臭小子收拾干净了,清源感到自己的后背都要直不起来了,不仅一头的汗水,就连身上的单衣都被麟祺洗脚水弄的臭臭的。 清源已感到精疲力尽了,脱下单衣光着膀子钻进了热被窝,还没等自己盖好被子,麟祺整个人也似“狗皮膏药”般贴了进来,脚臭味是淡了许多,可是那股奶气味又直往清源的鼻子里窜。 怎么办,能不能叫自己睡个踏实的觉了,清源都要抓狂了,自己困的实在是睁不开眼睛,哎,随他去吧,就这样睡了。 第92章 一脸苦笑 素娥一大早就嘱咐柱子,等那爷俩起来后就来西跨院吃早饭,今天可是特意备了些栗子糕。 柱子趁机和茗儿一顿挤眉弄眼,怀里揣着两块栗子糕便回东跨院去看看两位爷醒了没有。 柱子把洗漱用品准备停当,便轻轻推开正房的门,见里屋炕上二人还睡的正香。那少爷上身钻在源哥的被窝里,屁股还露在外面,这睡相可是要叫人喝上一壶的,哪里还有章府少爷的样子。 麟祺早就醒了,见清源还在熟睡,自己更是懒得起来。隐约间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想必是柱子了,且不管他,只要“哥”不起来我就接着睡。哎呀,不好,自己的屁股还露在外面,麟祺忙将整个身子缩进被窝一把将清源搂住,还是“哥”的身上更为暖和,自己可要睡个回笼觉才好。 清源迷糊中感觉有些扎手,似乎有着毛茸茸的一团,手臂本就被压得过不了血酸麻的很,此时也正想要活动一下;随即将手掌抓了抓,这是?忽地掌心传来几股热流,遭了,这是——清源猛地睁开眼,就看见麟祺呲着牙,小脸通红的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臭小子。”清源一脸尴尬,低声说了句。 “我才不臭。”麟祺紧闭着眼,小声回了一句。 “还不臭?你的脚丫子都赶上现腌的臭豆腐了。”清源抽出手,忙坐起来。 “才没有,我怎么闻不到。”麟祺也发现了这几天自己的脚味可不小。 “起来吧,这都睡醒了,怎么还赖着不动。”也知道这臭小子一动不不动的,想必还是在害羞着呢。 清源看了眼手上还黏糊糊的,不禁脸红了起来。看到昨晚自己的单衣还放在枕边,忙一把拿过来在上面胡乱地擦了擦手。 “哥,你先起吧,我再等一会。”麟祺正要翻身。 “快起来吧,黏黏的别再弄了一身,我又不是没看过。”清源又拿出“奶爸”的姿态,一把掀开被子将麟祺拉起来,这下可好,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别提多鲜亮了。 “哥,你的手——好粘啊。”麟祺呲着牙笑起来,随即还猛吸了下鼻子,“这被子里都什么味儿啊,好是特别。” 麟祺忽地在清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清源本就红着的脸立时更加重了颜色,忙捂住麟祺的嘴。 “可别瞎说了,这咋的都不知道羞臊了。”清源可是不能再听下去。 “本来嘛,哥的就是比我大。”麟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行,行,你知道就好,可不能和别人说,好不好。”清源一脸苦笑,这十七八岁还是童言无忌吗?以后可要多加注意才好。 “哥对我最好了,我怎么会和他们说。”麟祺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我可是你四叔,总是叫哥要被人笑话的。”清源刮了下麟祺的鼻子,无奈道。 “不要,那些人还不是叫你‘源哥’。”麟祺麻利地穿着衣服。 “随你,你高兴就行。”清源摇摇头,把被褥卷起来放在一边。 “哥,昨天柱子哥说你们还去一起泡过温泉,我也要去。”麟祺忽地说道。 “柱子还说什么了?”清源这一下紧张起来,小柱子你等着。 “没说什么啊,怎么了?”麟祺倒是不明白了。 从西跨院吃过早饭出来,清源就打算去找德文,那个物件总觉得不是个好玩意。 麟祺吵着要一起跟着去,见清源没有松口的意思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清源忙压低声音说道,小祖宗,我这是要去办正事不是去玩,再说即使要出去玩,你总得洗个澡换身干净的内衣吧,那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小啊。 清源忽地想到清水观上看到的景象,就哄着麟祺说咱们今天去红枫岭,叫上德文哥还有柱子哥,好不好。 清源这是带孩子、办事情两不耽误,见臭小子脸红了起来便知道可以了,又郑重的表示自己快去快回,保证耽误不了多久。 看着老王陪着麟祺去洗澡了,自己也忙进了院子去拿东西,刚进屋就看见柱子在拆被褥,便把今天的打算和他说,先去找德文,再回来一起接少爷去红枫岭看看去。 “四爷,您老是这样也不好啊,是该娶个夫人了。”柱子忽地看着四爷,这嘴又犯贱了。 “怎么提起这个,你又听到什么了?”清源倒是没反应过来。 “这么大片,我都不好意思去找婆子们洗了。”柱子咧着嘴笑。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又来编排我。”清源脸一红,“这是你家少爷的,和我没关系。” “我信,我要信了才怪。”柱子笑的起劲。 “这少爷吵着要去泡温泉,是不是你说的。”清源可得转个话题。 “我就是一说,哪想到少爷当真了。”柱子一时没了底气。 “我看你是要把少爷拉下水。”清源说道。 “哪敢啊,我的爷,真就那么一说,没想其他的。” “和我闹也就算了,小心老爷家法伺候你。”清源笑笑,这柱子也得好好整治下,不然真得上天。 两人来到药铺,德文正巧也刚从驿站回来,前些时候订的货就要到了,这不得盯紧了点才行。 第93章 有无迹象可寻 清源觉得这事唯有德文弄的仔细。小心的拿出那枚护甲,叫德文也要留心内中的粉末,看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怎么能藏得这般隐蔽。 德文拿过来一推瓶瓶罐罐,半炷香的时间才开口说道,这是迷幻药,其中曼陀罗花粉纯度极高,除了罂粟还有一种产自东南的“蛤蟆菌”,这迷幻药会使人一时迷了心窍,极易产生幻像。 清源把苗师傅的事仔细的和德文说了一遍。苗师傅指定是受了伤,柱子下午给“明德居”送去的牌匾,晚上回来便和我说吕家来了客人,显然那几天苗师傅一直住在铁匠铺。我之所以感到怪异,一是苗师傅离开,吕铁匠便病故,哪有这么巧合之事?二是苗师傅施展术法定遭到反噬,想必会比我伤的更重,才养了几日便走了,是自治还是吕铁匠的手段?三便是这迷幻药粉,这护甲藏有此物自是便于随身携带,为何丢弃在铁匠铺中而不回来找寻? 德文点点头,自是认同清源的分析,遂又问清源接下来有何打算。 清源想要在吕铁匠头七前便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查出个什么,无论怎样自是要为吕大哥做一场法事超度才可。 清源问德文今日是否有时间一起去趟红枫岭,毕竟答应了麟祺出来玩,借此也看看在清水观上发现的景象有无迹象可寻。 德文也高兴的很,反正今日货物定不会到。清源陪着德文向宋先生告了假,随即几人便回府去接麟祺。 红枫岭下是格外的热闹,岭下石桥边不知何时设有一个茶棚,此时里面坐着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旁边还停着两辆马车,一个车的伙计在打着盹,另一个车的伙计在给马喂着草料。远处的树下还拴着几匹马,由一个马夫模样的人照看着。 “源哥,想必是陈少爷他们又来踏春了。”柱子指着茶棚里的人。 “正好也有些口渴,咱们先去弄壶茶喝。”清源叫柱子和六子栓好马车,带着德文和麟祺便往茶棚走。 “客官,喝点什么茶?”掌柜的笑呵呵的迎上来,“还有些自制的饼子,要不要来些尝尝。” “也好,也是感觉有些饿。”清源笑道,“掌柜的看着上就是了。” 茶棚里摆着三张桌子,那几位书生坐在靠里,清源便挑了张靠外的桌子坐下。 “掌柜的,这生意可好?”清源看着掌柜的拿来沏好的茶水,便问道。 “现在踏春的人多了,这几天还是不错。”掌柜的五旬开外,憨态可掬,“这岭上枫叶红的时候那人才多呢。” 柱子和六子进了茶棚,柱子看到那几人中没有陈梓文。 “源哥,这人还真不少。”柱子笑笑。 “源哥,这岭上看来也是去了不少的人。”德文低声说道,又指了指那几匹马。 “柱子,你不是说这个时节没什么人来吗?”清源小声问道。 “源哥,这个我真是不知道了。我就没见过有人多的时候”柱子有些尴尬。 “倒是无妨,咱们去逛咱们的。”清源一笑,顺势看了下周边的几人。 几个书生显然是喝饱吃足了,付了茶点钱便往石桥走去。清源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就见岭上走下两人。 德文见饼子也端上了桌便起身去付钱,清源忙示意柱子去结账,就在德文和柱子二人拉扯间,那山上下来的人也进了茶棚,清源心道,这脚力真是好,腿上是有些功夫的。 清源正欲喊德文回来,忽地看到其中一人侧脸,怎么有些眼熟。清源示意下六子,随手便将身边的包袱丢在地上,六子自是领会,起身去拾特意将长凳踢翻。 长凳倒地的声响颇大,引得刚进茶棚的那二人向这边看来。这是,林道长和客栈少东家。此时两人虽穿着便服,清源绝对不会看错。 清源拉起麟祺便往车边走,很是古怪,不能再此多加逗留。六子见状示意德文和柱子也一起出去。 “走,不上去了。回府。”清源扶着麟祺上车。 “怎么了,源哥。”德文见此也上了车里。 六子立即调转马头便往回走,这小六子可是绝对服从四爷调遣。 “你看到那两个人是谁了吗?”清源掀开帘子赶车的六子。 “有些眼熟,但是记不起来了。”六子想了想,其中一人是有些眼熟。 清源示意将车停在一旁,此地离岭下已有很长一段路了。 “德文兄,那两人,一个是清水观的林道长,一个是山下客栈的少东家。”清源说道。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德文觉得怪异。 “要说也是无妨,可是林道长为何要便装打扮?”清源说道。 “源哥,您不也是便装吗?”柱子不解。 “看我头上?”清源指了指发髻,对柱子说,“这个我不曾变过,那天苗师傅来,我叫你给我编上辫子自是要隐瞒身份,你或许没注意那林道长也是编着辫子。” “那自是在隐瞒身份。”柱子点点头。 “我信柱子说的,这岭上少有人来,无非也是梓文他们几个朋友一年两三次而已,可是今天这书生中可没陈梓文啊。”清源眨眨眼说道,“什么时候还有个茶棚了?” “是黑店?”柱子又脱口而出。 “哈哈,看来咱们早晚得着了你的道。”清源笑道,“黑道观,黑客栈,现在又来个黑茶棚。” “或许陈少爷今日有事不能来呢?”六子来了句。 “可能不大,陈梓文虽是书生,却有一股侠气,朋友们来此他绝对不会不来的。”清源摇头。 “哥,这都说的是什么?”麟祺憋了半天,终于问了句。 “就是说,今天不去红枫岭玩了,咱们请德文哥回府做客。”清源笑着说道,麟祺倒也不觉得失望,反正自己有哥陪着就行。 第94章 果真神机妙算 麟祺看着他们几人聊的火热就心烦,反正也听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索性掀开一边的帘子看看车外的景色。 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可醒来之后周边却变得些陌生。自己一下子长高了许多,父亲娶了个新姨娘,娘亲生了个小弟弟,自己搬进了后院,对了,自己还多了个四叔。 这四叔的朋友也是多,这一个那一个的,他们为什么在府里喊他四爷,出去就叫他源哥?反正我就叫他“哥”,不知为何就喜欢粘着他,在他面前也不怕什么羞臊,想做什么“哥”都不训斥自己的。 哎,最烦的便是“哥”不理睬自己,看到朋友就把我丢在一边,不是叫六子带着玩我就是叫我自己玩,六子身上有股涮羊肉的味道,和大龙哥身上一样,都叫自己直呛鼻子。 麟祺看到这后院就觉得冷凄凄空荡荡的,两个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嫁了人。求了父亲多次了,后院就我和王大爷,王妈三个人住好是冷清,就连娘亲也不同意自己搬去“哥”那里。 好没意思,好没意思啊,麟祺一脚把盛满水的桶踢倒,随手又把晾着的衣服拽下来丢在地上,怎么看什么都烦。所过之处的物件无一幸免,重物倒地轻则损坏,老王夫妇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也不敢多言,好在这屋子刚布置完尚未搬进贵重物品。 躺在炕上手脚也没闲着,被褥都被踢到地上,就连枕边的荷包看着也碍眼的很。麟祺一把抓起荷包铆足了劲刚要扔出去,忽觉得不舍又把荷包揣进了怀里。 柱子进了后院看到这场景也是吓一跳,老王指了指少爷的房间,柱子也是会意,看到少爷在炕上翻身打滚的样子就想笑,要说十一二岁也就罢了,十五六也将就,这都十七八了还这样可真叫人好笑。 “少爷,饭菜都上桌了,四爷等着您一起用饭呢。”柱子轻声说着。 “不去,我不饿。”正烦着,听着柱子声音更烦。 “四爷说,做了您喜欢吃的糖醋酥肉,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柱子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源哥果真神机妙算。 “不吃,不吃。”麟祺喊起来,这身体扭的似根长虫。 “那我先回去了,四爷说明儿还得早起去老龙口呢。”柱子一看又捂着嘴说道,继续按照源哥交待的说下去。 麟祺“扑棱”一下便坐起来,看了眼柱子不似说假,这脾气也转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说没说都谁跟着去?”麟祺问道。 “没,好像四爷要在那里多住上几天。”柱子如实说着。 “哦。”麟祺眼珠一转,心道,不带上我试试。 正房里已经摆上酒菜,麟祺看了看清源,心里也是虚的很,噘着嘴一屁股坐在德文边上。 “少爷,是不是柱子惹您不高兴了。”德文笑着问道。 “没有。”麟祺摇摇头。 “那就是六子。”德文看了眼正在咧嘴笑的清源。 “没有。”麟祺依旧气鼓鼓的道。 “可是我惹了少爷?”看来这四爷说的没错,小孩子的脾气可是说来就来的。 “好了,麟祺,快坐哥边上,我给你剥虾吃。”清源也要绷不住了,这小子偷跑出去,定是因为一路都没怎么和他说话。 “不吃,我叫德文哥给我剥。”麟祺向清源扮个鬼脸。 柱子附在四爷耳边说了几句。 “德文兄,我看老龙口那边的房子价格可是便宜的很啊。” “源哥,您这是打算在那边买房子?”德文见清源对自己眨眨眼,“自是好事啊,那里景色不错还较为安静,适合您去住。” “是啊,我还打算挑几件家具物品过去,可惜啊,都被人砸坏了。”清源摇摇头,似是十分惋惜。 “我才没有砸坏东西,别听柱子哥瞎说,房间里的家具好着呢。”麟祺急了。 “刚和长嫂说了,明天叫我去看看有无合适的房子,这钱她给出了。”清源尽量说的慢些,不然真要笑出来。 “我也一起去看看?”德文偷瞄眼麟祺,说道。 “不行啊,你这几天要盯着来货,我和柱子去就行。”清源看着麟祺的小脸都要冒火了,“等你忙完了手里的赶过去就行。” 德文怕少爷真的恼了,正要给清源暗示,清源又开口了。 “我这性子也是喜欢安静,德文兄,你说我不能和乱发脾气的人住一起吧。”清源又说道。 “哥,我可不是有脾气的人。”麟祺忽地变脸,笑嘻嘻的坐到清源身边,“我陪您去,可好?” 这下几人笑出声来,清源重重地刮了下麟祺的鼻子。 “可是不生气了?” “哥,我哪里生过气,就是刚才饿的,我这一饿吧头就晕,说嘴上也没了把门的。”麟祺也不知道自己咋就消了气,“德文哥,快尝尝这个糖醋酥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源哥,可真要去老龙口置办田产?”德文止住笑,问道。 “我和长嫂说了此事,哪想到码头边上就有个现成的,当时作为存放从江南运来的物件,长嫂说我要是不提都忘了这个,这房子一直空闲着,钥匙就在老胡手里。” “源哥,这您可打算常住?”柱子一听懵了,忙问道。 “常住,定是常住,我和哥一起去住。”麟祺接过话,想想都是美事。 “只不过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哪里敢常住。”清源说的实话,自己这刚进府月余就搬出去,岂不辜负了老太爷的一番心思。 “明天就带上几个人一起去收拾下,咱们先住几天,过几天好给吕大哥做场法事。”清源想到吕铁匠又是一阵伤感。 第95章 这是闹哪出? 麟祺猴急般拴好了东跨院的院门,回来一把将柱子也按在座位上,又给依次给大家蓄上酒,这不仅叫柱子发毛,看的清源和德文也是愣眉愣眼的。 这顿饭吃的可谓不知所以然,麟祺不停的给几人倒酒夹菜,这殷勤劲儿可是过于明显过于刻意了,也对,献殷勤也得要发自内心不是。 晚上麟祺主动回后院去睡,还给老王夫妇拿了一罐好酒。洗过澡躺在炕上竟没了困意。我可得好好表现表现,自己也得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啊,看了眼屋中的摆设全是大件,对了,那事我可计划好些时日了,本来自己也打算去老龙口的,正好赶上这机会了,不行,还得去找娘亲要些钱才行。 麟祺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开了院门就往西跨院跑去。 素娥见茗儿引着麟祺进来也是纳闷,这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还嬉皮笑脸的这是要做什么? “祺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素娥小声说道,小的刚哄睡下。 “娘,您先起来,到外屋说。”麟祺看了眼那襁褓中的瘦猴子,笑着说道。 “这是闹哪出?”素娥下了炕,小声嘀咕着。又叫茗儿拿些茶点过来。 “娘,给点钱呗。”麟祺认真的说道。 “你要钱做什么?”素娥看着他这个表情和九岁时可是一模一样,眼眶一湿,差点就要哭出来。忙拿出手帕捂住嘴,可是也不敢表现出来,一梦八年,自己还得适应下才好。 “明早四叔带我出去玩,我这手里不也得有几个不是?”麟祺知道得拿出四叔当做挡箭牌。 “我可知道,哪回都是你四叔掏钱,什么时候显得你了。”素娥笑了,借故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这可是祺儿说出来的话?自从那日被弟弟治好之后,这孩子变化越来越大,刚说话时还有些奶声奶气的,这才几天功夫声音亦变得粗狂许多,心思也越发像个大孩子了,少了八年的陪伴,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这十七岁麟祺的娘亲了。 “娘亲。”麟祺扯住素娥的胳膊直晃悠,嘟着嘴撒起娇来。 “越发不像样子,都给我晃散架子了,叫你茗姐姐笑话。”素娥捂着嘴笑道,“娘去给你拿就是了。” 麟祺高兴的坐下来吃口点心,这钱在我手,买什么可就随自己了。平时虽没留意“哥”都有什么喜好,可这个绝对他是不能拒绝的。 素娥将十块银元塞到麟祺手里,叮嘱了不要乱花,更不要随意显摆。 清源一大早也没看到麟祺,用了早饭便叫柱子去看看,长嫂已经同意把码头边的房子收拾下,这边找几个人一起简单打扫下就行。 清源准备了些随身的衣服和做法事所需的用品,看到静室里那两柄短剑也一并收在箱子中。 清源心里不是个滋味,吕大哥这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我虽能力有限,但要叫大龙哥俩有个安身之所还是不成问题的。我还就不信了天下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柱子在前后院找了一圈,最后在大门外看到少爷正坐在台阶上,忙上前说,少爷,四爷在后门等着您呢,咱们赶两辆马车一起去。 清源看到二人过来不禁一笑,麟祺从哪里弄来个这么大的手提箱,看样子挺沉,也不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好宝贝。 房子离“明德居”不远,周边还住着几户人家。老胡看管的精细这里外都没有破损。院墙一人来高,正门也是不小,应是为了当时方便进出货物重新扩建了些。 将两辆马车赶进了院中。院子虽是宽敞却只有两间房子,一大一小,大的内有东西两间可住人,小的用来做厨房和堆放杂物用的。房子由一个老婆子看顾,住的离这里不远,多年来也是上心的很。 老胡安排得当,分工明确,不到两个时辰几个下人便将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东西屋的火炕也都烧上了柴火。 老胡不放心只有四爷带着少爷,柱子三人在这里,想把六子留下来。麟祺听到忙偷摸和清源说,那六子身上有股羊肉的味道,能不能换个人。 清源想到一个,便叫老胡放心,这里自己认识个小伙子,为人憨厚老实,家又在这周边,可以把他叫来多个人手,再则这还有看家的婆子,只是临时住几日应是无妨。 老胡临走前留下一辆车马,还拿了把火枪和弹药给柱子,一再叮嘱了柱子,必须护得两位爷的周全,自己也会常来看看的。 第96章 一起乐呵乐呵 大龙正抡着锤子做活,铁砧上传来“铛铛”的声响,弟弟大虎则是蹲在旁拉着风箱。 清源恍惚间看到吕大哥在那炉火映衬下笑呵呵的在看着自己。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了,生老离别不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观里修行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清源呆立在了原地,不曾向前再走半步。 麟祺看到“哥”的神情异样,忙叫柱子一起扶着清源坐在铺前的长凳上,“哥”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一直马不停蹄的东奔西走的,想必早已身心俱疲,自己可不能再叫“哥”担心了,也该多帮着他分担点了。 “源哥。”大龙拉着弟弟给四爷俯身施礼。 “快起来。”清源拉起兄弟俩,“晚上在沈大哥那里吃一顿,可是方便?” “方便着呢,手里有个着急的活,这个一会就好。”大龙一脸汗津津的,笑着说道。 “你们哥俩这是搬回来了?”清源问道 “还没,我要回来住,沈大哥一直不同意,赶上有人来做活计我便回来弄下,晚上还和大虎回‘明德居’住。” “这饭食可都按时吃?”清源有些哽咽。 “禄子哥的手艺没得说,把大虎都惯馋了。”大龙看到清源如此体贴,自己也是强忍着泪,“” “柱子都和你说了吧,晚上就带上大虎到我那里。”清源说道,“一会去‘明德居’把喜子也叫上,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清源几人又去找沈明和小禄子。麟祺对柱子被打的事还耿耿于怀,进了‘明德居’也不搭理沈明,倒是和小禄子喜笑颜开的。 人到齐了,菜也上了桌,“十里香”也拿了出来,可唯独少了吕铁匠一人。 清源稳定了下情绪,把几人在这里住上几日的事说了,见喜子也愿意来做个帮手,便和大龙说,德文哥近日也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泡泡温泉,也叫麟祺高兴高兴。 吃饭的时候,麟祺将柱子拉倒自己身边坐,又悄声和清源说起大龙身上的那股味道太呛鼻子,自己也喜欢大龙哥,可是受不了他的味道。 清源心下越发狐疑起来,看来得抓紧去找师父了,大龙、六子都是童子身阳气极重,那阳气对于阴邪鬼物来说自是发出羊膻味。可麟祺偏偏对这味道也如此避忌,那灵蕴虽极具净化之效,天地间的灵蕴难道还灭不了一个蛊毒? 会不会麟祺体内还有什么自己没看出来的?或许体内蛊毒未能尽数除掉?亦或灵蕴只是把蛊毒禁锢在内而未能其消除? 不对啊,为何麟祺没提到沈明呢?这大汉虽是与小禄子有了肌肤之亲,可毕竟不是阴阳交合。清源又看看了小禄子,难道说是源于他身体的特殊之处? “哥,看什么呢?”麟祺在桌下踢了下清源,反正不喜欢“哥”这样呆呆的看着别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禄子哥。 “想到些事,走神了。”清源笑笑。 沈明非要拉柱子过来一起喝酒,惹来小禄子一顿白眼,柱子也不太敢上前,主要怕自己喝多了说错了话,这源哥可早有交代,自己可不敢因为这个生事。 见柱子不来,沈明也不在意,又向清源举杯。 “恩公,多谢恩公救了我家小禄子一命,也是救了我,我们这两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沈明自是没有喝醉,可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沈大哥,禄弟弟,我也是感激你们能照顾大龙和大虎这哥俩。”清源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源哥,我和沈明早把这哥俩看做自己的弟弟,照顾他们也是应该的。”小禄子白了眼沈明,这人话就是多,就怕提起这些,又惹得大家伤心。 “小源,你怎么还说这些。”沈明自知多话,看到清源又独自喝下一杯,连忙说道,“我的爷,你再这样我得受罪了,源爷,您兹当可怜可怜我吧,挺挺一个月而已,可以后叫我咋办啊。” 清源一笑,自己此举也是性情了,一想到那些编排沈明的话却也不能立刻收回。一歪头见麟祺正愣愣的看着自己,可不能吓到他,以后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尽量不在他面前说。 “口渴而已,来,都吃菜。”清源赶快找个台阶,笑着说,“麟祺,你禄子哥的手艺可是比得上家里?” “自是比得上。”麟祺就喜欢“哥”这样笑。 清源这次可不把钱给沈明了,还是省下点推搡的力气。将钱袋塞到小禄子手里,好在有你们照顾大龙大虎了,这个全当是他们哥俩的饭钱。小禄子哪能不知道清源的用心,想了想也不再推辞,只是一再告诉清源,只要有沈明的一口,绝不会叫他们两个小的少吃一口的。 清源看着小禄子那认真的样子忽地想笑,一瞬间有个词猛地灌进了自己的脑海,那就是“母爱泛滥”。 第97章 别妨碍我 清源几人还未进院,大龙和柱子的酒劲上来了,白瞎了酒菜,吐得如被狗撵了似的。 喜子怕四爷忙不过来便留下来一起照顾,好在东西屋的火炕都热乎。大虎也是懂事,要和喜子哥一起照顾他们,大虎虽小也看出四爷对他们哥俩的疼爱,这都累了一天了,得叫四爷和少爷好好睡一觉。 清源看着麟祺打开箱子,还以为里面装了什么宝贝,若是点心水果倒也罢了却是满满一箱子食材,还有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生猪肉,幸好里面没有流着血水的生鸡生鱼。 “麟祺,你这是要做什么?”清源挠挠头,看不出个门道来。 “我要和禄子哥学做菜,禄子哥已经同意了。”麟祺也不回头,自顾自的将食材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啥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清源擦了擦泡好的脚,“这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学得会的。” “禄子哥说有诀窍的。”麟祺可是信心十足。 “诀窍?”清源忍住笑,自己虽说没那手艺,可是真没听说有速成的办法,“我怎么没看出来章少爷是个能颠勺的主儿?” “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麟祺也不多说。到时候做了好吃的,别叫你撑到肚子痛。 “章少爷,咱先把臭脚洗了,再弄这些可好?”清源笑笑,行,我看你是玩心上来了,就当做玩吧,看你还能悠闲到什么时候。自己和长兄已经商量过了,等麟祺体内的蛊毒尽除,就要把他送去“悦文书院”了。 清源去西屋看了看,几人横七竖八的都已经睡着了,大龙和喜子的鼾声更是此起彼伏,像极了铁匠铺的风箱。屋里的味道实在呛人,麟祺若是也睡在这,五对臭脚丫估计能把这屋子熏黑了。 麟祺趴在被窝等着清源回来,心里也在捉摸着。 上次禄子哥听自己想学做菜,第一句就问做给谁吃,自是没说是给哥做的,这可是自己的秘密,只说第一个要做给娘亲。也不知道哥喜好什么,自己也从来没留意过,他说过禄子哥手艺好,我要是会做了,是不是就能叫哥随时都吃到可口的? 禄子哥倒是没保证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徒,我觉得有“诀窍”想必也不能太久,但愿能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再者说,到时候即使会做一两个菜式也是可以的啊。 王大爷说那送菜的商贩寅时就来,这起个大早花一块银元买下这些,我估计能学个几道菜吧,恩,没想到这里还有厨房,今天可得早睡,不然明早定是起不来。 清源又去查看下院子,给马喂了些草料,瞧瞧这天还不错,月明星稀的,接下来的也没什么恶劣天气了,找个空闲时间带麟祺去泡泡温泉也行,或许有必要再去一次清水观。 清源回到东屋,麟祺已经睡着了,趴在那里像个大青蛙一般。 柱子感到尿急迷糊的爬起来,这一看天都已经发亮了,完了,自己又在源哥面前出丑了。解完手看到马槽子里也是满满的草料,这下更难为情了。 “柱子,看到少爷了吗?”清源推门出来,看到柱子便问道。 “源哥,我这没注意到少爷啊,他起来了?” “这就怪了,我这睁开眼就没看见他。”清源忽地想到那些食材,“我去看看,应该能找到,柱子把东屋的菜拿出来,都放了一晚上了。” 柱子看到这屋里一地的菜也是纳闷,啥时候弄来这些,正好一会弄两个凉菜,热热干粮,也叫源哥他们凑合着吃顿早饭。 清源果然看到小禄子和麟祺在院中,臭小子蹲在那正在生火,这脸上连泥带水的,手上和衣服也都是黑灰。 “源哥,怎么起来这么早。”小禄子回头看到清源,笑着说。 “这啥时候又雇个伙计?看着有些面生。”清源打趣道。 “什么伙计啊,哥,是我。”麟祺呲个白牙笑道,随后又在那里添火。 “少爷昨些时候就和我说要学做菜,还得速成,我倒是顺嘴就同意了,可真没想到他是认真的,这不一大早就来了。”小禄子有些难为情。 “就当他玩了,可别烦了你。”清源小声说,嘴上这么说可这心里却怕麟祺伤到。 “我也这么想,源哥放心,我一定看护好少爷。”小禄子也压低声音道。 “麟祺,用不用我帮着你一起来?”清源蹲下身,也拿起柴火。 “可不行,禄子哥说了,得先学会生火,知道了大火小火才能掌握好做菜时的火候。”麟祺认真的说道。 “哦,那我可回去了?”清源知道虽说是玩,也见不得麟祺做这些。 “快回去吧,别妨碍我学手艺。”麟祺自顾着手中的活计。 第98章 全靠自己的喜好 清源和沈明在店里闲聊几句,这眼睛却时不时看着外面的麟祺。看到清源这担心的架势,沈明也是怕少爷受伤,一个劲的给小禄子使眼色。小禄子似是没看到,只是在厨房忙乎着做早饭,不多时烙了一摞玉米饼,装了一罐新腌的酱豆子,将吃食包好叫清源拿回去给那几人吃。 清源一路上都在担心,这厨房里又是火又是刀的,可别真伤到麟祺,可一想这也都是十七八的大人了,学着做个菜也不算个坏事。这章府少爷扎着围裙,颠着马勺,满身油腻又会是怎样一个场面?清源不敢想象那画面,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柱子几人见四爷一个人回来都觉得诧异,听到少爷大早上就去“明德居”学做菜也都觉着新鲜。 “柱子,这菜是东屋地上的?”清源看到桌上的几样凉菜,心中顿感不妙。 “我看这菜有的还能用,蔫吧的都放在厨房了,那肉已经变了味道叫我给扔了。”柱子笑笑。 “完了,就怪我少说一句,小柱子你等着挨骂吧。”清源哈哈笑起来。 “源哥,这不会是少爷要拿来练手的吧。”柱子一拍脑门,这少爷也是个不好哄的主。 “亡羊补牢,吃完再说。”清源招呼大家用饭,“你们禄子哥烙的饼子香的很,还有新腌的酱豆子,咱们吃完再想办法。” 收拾了干净,大龙哥俩就准备回铺子里做活,清源怕喜子在这里拘谨便叫他一起跟了去。虽说不能叫吕铁匠的手艺就此失传,可是真不忍心看到大龙这样辛劳,大龙也不过才十九岁,这得熬多久才能见到亮。德文哥明天会来不?他要是不来,自己有些事还真的不好办。 麟祺弄的这大花脸叫小禄子忍不住笑,尽管沈明在耳边都数落自己一阵子了,可是自己心里有数,章少爷这点小心思也就那样了,这可不便和沈明说,就按照和源哥的约定好好照顾少爷就是了。 腰疼,麟祺忙乎一早上,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发硬。别说,这生火也是有诀窍的,想着哥以后能吃到自己做的美味,看着自己满身的黑灰倒也不觉得脏。 “禄子哥,一会教我做什么啊。”麟祺觉得饼子好吃的很。 “少爷,您也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禄子笑着说,“我也没特意学过这个,做菜也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我也是现想现教,咱们啊慢慢来。” “可我想快点学会,好给——好给娘亲做来尝尝。”麟祺脸一红,差点说漏了嘴。 “好,咱们就加快些,一会就和我去厨房。”小禄子也不管沈明的暗示,又叮嘱麟祺几句。 自是象小禄子说的那样,这做菜全靠自己的喜好。“三大碗”纯是小禄子的自创和八大菜系沾不上边,“明德居”每日推出两素一荤,食材虽是普通,可是也要多花些心思搭配,色香味也是受大家认可。小禄子也是自嘲,自己就会做这九素六荤十五道菜。 麟祺看着灶台上那几个瓶瓶罐罐就头大,这得多少味调料啊,哎,头再疼也得忍忍。葱姜爆锅的一瞬间麟祺吓的差点蹦起来,那飞溅的油花还就躲不过去,偏往自己的身上来。这以往一拿笔就手疼,这下好了,麟祺翻了几下锅手腕子都差点回不过弯来,从锅中落在灶台上的菜都够装两盘的了。 麟祺心下一横,豁出去了,自己都说了要帮哥分担点,现下可要上些心,必是要硬着头皮去学,一定要在“哥”面前露上一手才行。 小禄子真是哭笑不得,真是心疼这些食材,可是看到章少爷认真的样子也是眼熟的很,但愿自己的想法龌龊,应该是不会的。 麟祺拿着纸笔记下禄子哥刚教的步骤,看着自己的字迹也算工整,这当年可没少挨父亲和先生的板子。好多字都不会写,问禄子哥他也是一脸懵;娘亲说过遇到不会写的字便画上圈,我这东画一个西画一个的,像是“哥”黄纸上的符,也行,回去的时候去问“哥”,自己这一边听一边记的,这不也记下几张纸了。 禄子哥说明天教我如何用菜刀,今天这些算是启蒙了。还行,看了这么一阵也没觉得很难,就是我这手和眼睛还不能好好配合。 得想个办法叫“哥”在这边多住几日,我倒是打算叫禄子哥也一起回府得,想想沈明那张臭脸就烦。不过,“哥”说了禄子哥要是走了这“明德居”也就不能开门营业了。 第99章 乐得自然 一上午客人不多,依旧是稀稀拉拉的,每日里也就是这样。 沈明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原打算在小禄子奉天老家找个大夫给他治病,回头也弄几亩地来种,这奉天境内一年两熟想必也是能饱腹的。自己不会种什么庄稼,也不会伺候什么瓜果蔬菜,可是只要用心学也未必不成事。 沈明也是知道小禄子不想自己受那整日劳作之苦,自己何尝又会忍心苦了他。开这个馆子自是成全了二人,可眼下每日的进账叫自己心里可真是没了底。 麟祺困的睁不开眼,这起的太早,刚刚过了晌午便挺不住了。听到禄子哥叫沈明送自己回去便一口回绝了,就烦沈明,可不用他送,别中途再把自己大卸八块了。麟祺接过小禄子准备好的食盒,便连跑带颠的往回赶。 醒来时天都黑了,麟祺就感觉浑身发沉,活动一下胳膊都疼的厉害。 “哥——哥——”麟祺在被窝里喊起来。 “怎么了?麟祺。”清源听到不是个好动静,连忙跑进来。 “哥,我起不来了,浑身都疼。”麟祺撒起娇。 “明天咱不去学了,我可看不得你这样。”清源拿来一身干净的衣服,“一会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这弄得一身的油,快起来吧,我也给你做两个菜。” “哥也会做菜啊。”麟祺坐起来,心里倒是很期待。 “我是不能和你禄子哥比,把菜弄熟了还是可以的。”清源见麟祺还不穿衣服,“穿啊,又想什么呢。” “我要在被窝里吃,不想起来。”麟祺又躺下来,自顾自的说着,“哥,一会好好帮我擦擦,我这身上都臭了。” “呦,章少爷鼻子可以啊,还都知道臭了,叫哥闻闻哪里臭了?”清源皱着鼻子装作要贴上去的样子,惹得麟祺咯咯的笑。 清源做了几道素菜,那些食材再不做可就浪费了。好不好吃先不说,让麟祺觉得是自己把菜用了,也不会说什么了吧。 “怎么吃的这么少?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清源也知道自己什么手艺,“那就多吃几口你禄子哥做的,把菜夹到饼子里。” “哥做的就是太素了。”麟祺可不敢说难吃,接过清源递过来的夹菜饼子。 “没办法,那肉坏了,我叫柱子给扔了。”清源顺势一说。 “啊?这是我带来的菜?”麟祺立时脾气就上来了,“怎么会坏了呢,都是我要学做菜的材料啊。” “别气了,咱们明天再买。”清源放下碗筷,忙安慰道,“你可以问问禄子哥,这菜的存放也是有讲究的。” “不行,我就要那些。”麟祺放下饼子,委屈的直抽搭鼻子,这可是自己费大气力搬来的,“我就要那些,别的不行。” “那都进肚子了,还怎么给你啊。”清源本打算糊弄过去的,看来自己出手也不太管用。 “不行,进肚子也不行。”麟祺钻进被窝,气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抽搭没两下,麟祺想想这就是要给“哥”吃的,虽说不是自己做的,毕竟还是吃到他的肚子了,虽说味道毕竟也是“哥”亲手做的。 麟祺想到这里一下子从被窝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这几道素菜却也是惋惜起来,多好的食材啊,虽说自己也不认识几样,可是做的这么难吃实在是白瞎了好东西。 “哼,就这一次。”麟祺故意撅着嘴。 “遵命章少爷,只要不生气,怎么都好。”清源没想到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好生奇怪。笑着说,“我叫柱子准备热水,一会我亲自给少爷洗澡。” 柱子听到两人对话哪敢露面,四爷这菜做的确实不咋地,还是快些把厨房那些都收拾好了,别再叫少爷“睹物”发脾气了。 毕竟不是在府里,清源给麟祺擦了擦身子就算洗澡了,臭小子吃了些带来的糕点心情也好了不少,光着腚趴在被子上晾干。 清源自是不想惹事,以前看到这样还能说几句逗逗他,今天就算了。自己也是心里坦然许多,只要臭小子不提,自己也是乐得自然。 麟祺半夜忽地起来钻进清源的被窝,着实把清源吓了一跳,臭小子怎么睡魇着了?借着洒进屋中的月光,看见他窝在被里一动不动,问了也不说话就是呵呵的傻笑,这用手一摸,臭小子的被窝又是弄得一大片。 清源心下恼火,这都快赶上一泡尿了,明早小柱子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自己了。 第100章 定要查个明白 一大早麟祺又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明德居”。清源拦都没拦住,想想也就算了,随他去吧,爱好自是算不上全当他多个乐子吧。 清源这下也睡不着了,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下,看着柱子在院里喂着马,也行,自己正好同柱子一起去外面遛遛马,顺便也熟悉下周边的环境。 忽地院里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清源心里“咯噔”一下子,随即便狂跳不止,忙走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大虎?”柱子打开门,大虎一下子扑进柱子怀里,哭的已经快要上不来气了,“大虎,你这是怎么了?” 清源看到大虎这幅模样,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昨晚他们就没回来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哥他——他——他快不行了。”大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大龙躺在火炕上已被喜子绑了结实,脸色铁青,双唇发紫,身上火热,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清源着急的问喜子。 “四爷,我真不知道,昨晚睡觉前还没事啊。”喜子也是急得直哭。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清源强装着镇定,又问道。 “半个时辰吧,就在吕大爷的房间里。”喜子抹了把眼泪,说道,“我迷迷糊糊地起来解手,刚出了房门就听见吕大爷房中有响动,我听是大龙的声音,开门就看见他盘着腿坐在炕上,闭着眼自言自语的,双手还不停的舞着。” “当时也是这样吗?”清源问道。 “没,那时就和喝醉了似的,我还以为他没醒酒呢。”喜子想了想,“我叫了大龙几声,他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自是在那里自言自语,我便上前去推了他一下,大龙猛地大喊一声便跳下了炕,随后就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就和现在一个样子。我怕他伤到这才绑了起来。” 清源并未感到大龙身上有阴邪鬼物的气息,又看了下大龙的眼睛,虽是双眼圆睁的,可是眼底没有充血之症,瞳仁未散还算正常,可以肯定大龙这绝非中邪之状。 “大虎,快去找个干净的布塞你哥嘴里,别叫他伤了舌头。”清源又问喜子,“村里可有大夫吗?” “没有大夫,只有个老爷子平时给大家瞧病。”喜子忙说道。 “行,快去找。”清源催促道,“柱子,大虎你们帮我把他抬下来,地上垫个被子,我看着象是中毒。” 大龙被放在地上,没到半炷香的时间竟开始浑身乎乎的冒汗,那瞪大的眼睛此时也在不停的一闭一合,大虎吓得“哇”的一声又哭起来,柱子也急得直跺脚。 “柱子快去打盆冷水过来。”清源被哭声弄的烦躁,示意柱子把大虎带出去。 清源用冷水给大龙不断地擦着前胸和四肢,随着冷水不断的擦拭,大龙缓缓闭起了眼睛,呼吸也不似刚才急促,出的汗虽未减少,可体温也渐渐趋于正常,那唇上的青紫色也淡了许多。 过了好一阵,喜子引着一老者进了屋。老人家俯下身翻开大龙的眼皮看了看瞳仁,随即又给大龙把了下脉。 中毒。大龙这是中毒了。 清源叫喜子把经过再仔细说上一遍,老人家听后摸了摸胡子说道,这是中毒之后又受到惊吓,虽然不知道是因何引起,看情形暂时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老人家向清源拱拱手,这位小哥你做的极对,若是将大龙继续放在火炕上或是用热水擦身,这后果可是不敢想象的。 老人家也没有什么解毒的法子,执意不肯收钱,离开时只留下一包药粉。要是大龙还出现刚才的情形,就把这药粉吹进鼻孔,若是一包都用完了人还没苏醒过来,就只能看天意了。 清源可不能叫大龙出现什么差池,若是再等下去指不定会怎样,忙嘱咐柱子快去找德文来,不管用什么好药都行,五六个时辰应该是够一个来回了。只是祈求老天能给大龙多些时间。 两个时辰大龙还是没有醒来,中间出现了一次反复,老人家的药粉也是管用,大龙用过再一次昏睡过去。 清源头痛的似乎要炸裂裂开来,好端端的生出这么个事来,哪里有这么多巧合,一定要查个明白。 德文脚刚迈进来一只,就被清源一把抱住,这四爷的眼泪刷的一下便流了出来,德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清源了,看着昏迷的大龙,德文的心里也是极其的难过。 第101章 转危为安 脱掉大龙的衣裤,裤中传来浓重的屎尿味道,德文说这是受到惊吓后导致前后失禁,看来还需好好调理下以免日后出现惊厥之症。 德文打开箱子取出一些用具和草药,一边给大龙施针,一边叫清源他们去煎药,足有一个时辰,德文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还好,还好,大龙已无性命之忧了。 听到大龙传来轻轻的鼾声,几人这才安下心来。 德文对清源说,万万没想到大龙所中之毒竟是那护甲中的迷幻药;老者说的没错,喜子当时推了大龙那一下竟使他受了惊吓,好在大龙身强体壮,源哥也是做法得当。大龙所中迷幻药的分量貌似不少,必得要除去他体内的残留才可,现下要用催吐和导泄两种法子,尽快排出体内残留才能再施针治疗。此事还不能耽搁,怕会伤及他的五脏而以致心竭而亡。 几人把大龙裹得严实抬到后院的木桌上,这一会上吐下泻弄的哪里都是,还是移至外边更为稳妥些。 扶起大龙将一碗一碗的水灌下去,喝不下去就捏住鼻子撬开嘴接着灌,看着德文平时文弱,可是下手也是狠,又将大龙翻过来趴在桌上,德文拿出探棒又在大龙喉咙搅动,喉咙受到刺激,大龙“哇哇”的不停向外吐出污物,那吐出的污物溅了德文一身。 德文没有厌恶之色,这既是哥哥又是大夫,哪里会在意这些。反复多次直到大龙吐出清水这才停了下来。 大龙虚弱的睁开眼睛,随着意识逐渐恢复,眼前的视线也越发清晰起来,清源,德文,柱子还有喜子和大虎都已泪流满面。 德文没有带导泄的药物这周边又无药铺,正在琢磨要用何物,喜子忽地问道,巴豆可以吗?自己爹有不通的毛病,家里倒是常年备着巴豆。 好在晌午天气不错,大龙裹着被躺在桌上也能好些,可是一会要遭些罪了。巴豆水喝下不见反应,这东西也不能多用,极其损伤身体,大龙此时也是极其虚弱,脸憋的通红也使不出力气。 德文叫大家都去前院等着,自己来帮大龙,尤其是四爷还是别见到这污物为好。 清源哪里肯,柱子他们也要过来帮忙,清源沉下脸叫柱子带喜子和大虎去前院,叮嘱他们不要过来,这可是给大龙脸面的时候,柱子一看四爷的样子也不敢再坚持,心里只是祈盼大龙能渡过险境,安然无恙。 清源蹲到桌上紧紧把住大龙抬起的双腿,德文则用涂满了大油的手去帮他排便。 大龙躺在那里强忍着泪水,心疼两位哥哥能为自己做这些,不知该怎么报答四爷和德文哥了。 随着“噗呲”一声,大龙体内的污物喷溅出来,德文和清源同时屏住呼吸对视一笑,行了,大龙这是挺过来了。看着德文手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污物,清源的眼泪却是止不住了,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性情了,见不得身边的人受伤,也见不得身边的人受累。 大龙虚弱的又睡了过去,几人把他抬回屋内,用热水给大龙擦洗干净后,清源和德文这才换下脏掉的衣服,又叫柱子弄点清粥,大龙醒了后吃些东西才能再次施针。 “德文兄,怎么来的这么快?”清源喝了口茶,感到自己的手还是在抖着的。 “我已经往这边来了,是半路上碰到了柱子。”德文笑笑。 “那老者留的药粉可会对大龙有所损伤?”请问问道。 “我看了下,是强心急救时所用,大龙这身体用些无妨。”德文回道。 “德文兄,亏得你出手大龙才能转危为安。”清源感激地看着德文。 “这可还得益源哥您啊。”德文一笑,“大龙所幸中的是那迷幻药,要是其他我或许真是没有办法了。” “德文兄,你这是何意?”清源一愣,这里怎么会有自己的功劳? “自您给我看了那迷幻药之后,我怕您在这边会再次遇到这个物件,此次前来便提前备好了些所能克制的药物,没想到还真就派上用场了。”德文解释道。 “还不是德文兄你心思缜密,处处为咱们兄弟考虑。”清源不知该如何感谢德文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德文兄,我替大龙,替兄弟们谢谢你。” “源哥,您可折煞我了。”德文忙将眼含热泪的清源扶起,自己亦是止不住的哽咽。 “德文兄,大龙不会落下什么隐疾吧。”清源给德文的茶杯续上热水,自己很是担心这个事。 “应是不会,那迷幻药虽是下流,可也无非是草药所制,只要清除干净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大龙这事因护甲里的迷幻药而起,而这物件还在这铺子里出现,恐怕吕大哥这突然离世定有蹊跷,德文兄,咱们一起查查如何?” “源哥,我自是会尽所能助您一臂之力。”德文拱手说道。 “德文兄。”清源抓住德文的肩膀,用力地点点头。 第102章 后面的柴火垛 大龙醒来喝了些清粥,气色看上去明显好了许多。真应了那句“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也就是大龙身体强壮,这一顿上吐下泻还不至于要了他半条命。 德文给大龙把了下脉,脉象现已平稳并无惊厥之状,看着他体力也恢复一些,这才开始准备再次施针。 大龙也是为了赶货这才忙到很晚,这么晚回去定是会打扰到源哥和少爷的休息,便和喜子商量咱哥三今晚就在铺子里睡吧,反正天气也不是很凉了,火烧稍微添上几块柴火就行。 看着熟睡的大虎心里很不是滋味,家里怎么会突然就少个人。父亲已然不在,现今自己也是个大人了,无论怎样决不能叫大虎挨饿受冻。 起来解个手大龙便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胡思乱想的,起身来到铺子里,简单收拾下工具又备下今天所需的用料,见天边已微微发亮了这才准备回屋补个觉。 看到父亲那紧闭的房门,大龙下意识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面冷的很。坐在冰凉的炕上,看着房内的物件忍不住哭了起来。 母亲早逝兄弟二人由父亲一手带大的,父子三人生活虽是清贫,但父亲从未叫两兄弟挨过饿受过冻。若是父亲在世绝不会允许房内没有一丝的热气,大龙想到这便抹了把眼泪,打算也把这屋的火炕烧起来,父亲还没过头七必是要经常回来看看的。 后院柴火垛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架,大龙倒是没注意到,见此便打算白天没事的时候再重新归置下。拾起周边散落的柴火往回走,当时就感到有些头晕,还以为是酒醉的缘故也未在意,可是烧火的时候突然就没了知觉,只记得那时蹲在炕洞前。 “后面的柴火垛?”清源一听,忙问道,“那柴火垛还是原样吗? ”“应该还是,不知道喜子他们拿来烧火了没。”大龙看向喜子和大虎。 “我和大虎都没用后院那里的柴火。”喜子说道,“一直是拿垛在铺子前面的那些。” “今夜都去我那里,明早再回来看看。”清源想了想说道,“柱子,一会去沈明那里订些吃食,咱们回去吃。就说我接大龙大虎过去住,千万别说漏了嘴。” 将铁匠铺的前后门封好,清源叫大虎带些兄弟二人的衣物,这几日就先住到一起,等大龙好些再做下一步打算;想了想又交待喜子,那些未赶出的活计明日把定金都退还回去,若是问起缘由便是大龙病了,实话实说即可。 麟祺一回来便看到德文哥也来了,可是高兴的不得了。乐呵呵的和清源说,今日店里忙的很,晌午来了好些人吃饭,对了,还有几个带着刀的呢。 “你的手怎么了,我看看。”清源眼尖一把拉过麟祺的左手,上面多了几个口子,显然流了血现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没事,刀划的。”麟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当时可疼的是直掉眼泪。 “可不行去学了,就怕这样。”清源心疼的很。 “沈大哥也说不叫禄子哥教了。”麟祺笑着说,“叫我和禄子哥给他轰出去了,哈哈。” “哎,快准备吃饭吧。”清源也是无奈,说道,“对了,你大龙哥病了,别和沈大哥和你禄子哥说,就说大龙和大虎这几天陪我,三顿饭我们自己解决。” “恩,我去看看大龙哥去。”麟祺说完就去了西屋。 “少爷这是去学做菜了?”德文也是好奇。 “哎,一说这个我就头疼,咱也不知道,突然就搬了一箱子菜来,说是和小禄子都商量好了,他想学就学吧,就当他多个乐子吧。”清源苦笑道,又对德文说,“小柱子这一天都没怎么说话,一会你也安慰安慰他吧。” “柱子和大龙处的来,那小子看着屁的很,可是心地善良。哎,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只有经历了才会叫自己更为珍惜。”德文叹口气,自己也是过来人,这其中滋味也是无法用言语能说得清的。 德文早起又给大龙施过一次针,看样子恢复得不错,也是大龙不仅年轻着身体也是强壮,要不就昨天的一番折腾怎么说也得躺个十天半月的。 第103章 必得如此 几人看的仔细,柴火垛的边上赫然有几道早已干涸的血迹,散落的柴火上还能看到些白色的粉末。 柱子想了想说道,昨天我在冲洗后院时,便顺手把桌子周边也扫了扫,冲洗时便看到浑水中有些暗红,当时以为是大龙排出的污物,现在看会不会这地上本就有血迹,用水一冲就显露出来了? 清源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柴火垛上的血迹可不是一滴两滴的,按这几道血迹来看,那地上必定也是会有的。自己看的真切,昨日大龙排出的只有污物,内中并没有掺杂丝毫的血迹。 德文又在房山下发现个掌印,清源看去,那里的泥土松软,印记依旧清晰可见,那土中也有着点点干涸的血迹。 清源顺着掌印方向又朝铺子走去,所过之处未再见到血迹和其他可疑之物。这两天没少走这个道,地上的脚印杂乱的很,大家抬着大龙由这里进到后院,几人又将他抬回来房中。 清源走到铺子门口,又仔细看了看房门周边,把铺门推开,站在门口看向当时拾起护甲的位置,大龙这几日也做了不少活计,怕是也看不出什么了。 清源想着想着忽然感到尿急,待从后院的茅厕出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源哥?”德文看到清源似有所思,问道。 “德文兄,你去茅厕里面看看,我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清源还在琢磨着哪里有不对之处。 “源哥,您这癖好越来越多了,上个茅厕还得叫人去看看。”柱子一旁打趣道。 “怎么什么话一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儿?属实就你没好话。”清源一听倒是笑出声来。 “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啊。”德文走出来说道,“要说不一样的话,就是这茅厕内中打扫得很是干净。” “呦,我们爷就是厉害,解个手都没尿骚味。”柱子探头看了看,笑着说道。 “对,就这个。”清源忽地说道,“这茅厕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啊。” 话一出口,德文和柱子也觉得很是奇怪,若是这样,那得多勤快的人才能把茅厕弄成这样? 大虎见几人这样自己倒不以为然,指着茅厕的坑说道,蹲板下的坑壁是斜着的,下面有个翻板,这样用水一冲就都流到污水坑里了,自家的茅厕却是没有什么味道。 清源舀了一瓢水倒进坑中,果然如大虎所说,那个翻板遇到水的冲击便翻开个小口。好巧妙,吕大哥的心思果然甚是仔细,连个茅厕都这番设计。可这样的人又怎会没有分寸以致饮酒无度而亡呢? 德文这时走过来对清源说道,茅厕后的草堆明显有人动过,那上面似乎是还留有血迹。 几人小心翼翼的将草堆清掉,那草堆之下便是茅厕后面的污水坑,坑的上面还盖着一块带着把手的铁板,把手上的血迹则是更为明显。 清源想到了什么,若是下面真如自己所想定是会吓到孩子,忙支开大虎叫他去房里找些干净的布来。 几人也做好了心里准备,用方巾掩好口鼻,待掀开铁板,只见里面除了些许粪便也未有他物。柱子又找来一根长木棍在里面搅动,似乎下面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就在柱子搅动的时候,坑中却冒出丝丝的白气,清源见状忙叫柱子扔掉手中的木棍,几人眼看着那木棍冒出丝丝白气,不断的在慢慢变短,就那么瞬间似乎融进了污水中。 几人连忙撤到一边,德文心细,又丢了把草进去。 “为何会这样?”柱子大惊。 “先看看再说。”清源拍拍柱子,“这内中可不是一般之物。” “黑——”柱子正要说出口,忙捂住嘴。 “就说你没好话。”清源倒笑了,对德文说,“小柱子唯恐天下不乱,到哪里都能和黑店扯到一起,这次恐怕要说黑铁匠铺子了。” 待一阵白气散去,几人走过去再看,德文刚扔进去的那把草也不见了踪迹,坑中那些许的粪便也似消失一般。 坑里除了那略带黄色的浑水,似乎内中便什么都没有了。 大龙听到清源讲完也是一脸惊诧,自己用了这多年的茅厕怎么会有这样的玄机?父亲曾说过这污水坑定期都会找人清理的,可自己记忆中确实是一次也没有看到有人来清理过。 “大龙,你父亲身故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清源沉思半天,说道,“若是要再查下去,必定有你应允才可。” “源哥,可否说的明白?”大龙听的糊涂。 “验尸。”德文在旁斩钉截铁般说道。 “那就是要——”大龙未再说下去,逝者入土为安此乃大事,虽说自己也觉得父亲死因事有蹊跷,“源哥,德文哥,眼下只有这个法子了吗?” “恩。”德文郑重地点点头,自己和清源商量了好一阵,若是再查下去必得如此。 “好,拜请两位哥哥查个明白,还我父亲个公道。”大龙想了想,遂心下一横,拱手说道。 第104章 歪打正着 麟祺又是稍晚才回来,这人一进屋也全然不顾有无其他人在场,扑到清源怀里就嗷嗷哭起来,这满身的油烟味可叫清源的鼻子遭了罪。 麟祺哭的可是起劲,可依旧不忘将自己的右手举起来,好家伙,这次来的更狠,整个右手掌都被缠个结实。 清源一看感觉眼睛都要凸出来了,脑袋里瞬时嗡嗡作响。德文见状忙取来药匣子,将缠着的布一层层慢慢揭开,麟祺的手上涂满了厚厚的一层大酱。酱味浓郁倒是立时遮住了那刺鼻的油烟味。 德文将大酱清洗干净,除了看到两处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红肿,并未再发现有什么伤口,一问才知麟祺的手是被热油溅到了,小禄子及时将大酱涂在他的手上,这才没有起了水泡。处理的那是相当的及时。 清源顿时长吁口气,好在是虚惊一场。 几人是怎么劝慰麟祺都不行,叫他不去“明德居”了,嚎;叫他继续学吧,也嚎。清源一时被弄的头大,臭小子这干嚎是几个意思?干打雷不下雨的,就没见他再掉一滴眼泪出来。 清源悄悄示意大家出去,现在就看自己“奶爸”附体会怎么样吧。 “乖,想怎么着都行,不哭了啊。”清源把麟祺搂在怀里,一边哄着还得一边拍着。 “你去把沈明揍一顿,我就好了。”麟祺不嚎了,撅起嘴说道。 “沈大哥欺负你了?”清源可知道沈明不会的。 “恩,他今天欺负禄子哥来着,都把他弄哭了。”麟祺躺倒清源的头上,伸出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 “怎么欺负的,你看到了?”清源一听,这还得了,就是担心这个。 “那倒没有,我在外面生火来着,进来正好看见禄子哥在里屋抹眼泪呢。”麟祺气鼓鼓地说道。 “那沈大哥当时在做什么?”清源这颗悬着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呀,正从里屋出来,还咧着大嘴笑呢。”麟祺嘴里的点心渣都要喷出来了。 “咱不去学了,咱们回府里找厨子学,好不好。”清源脸有些红,想必那厮没做什么好事,幸好没叫麟祺看到。 “你打他一顿我就能解气了。”麟祺站起身,嬉皮笑脸的说道。 “行,明天我们合伙去打他,给你禄子哥报仇。”清源无奈,还得多劝劝沈明才好,看来的确得好好整治这厮一番才可。 晚饭麟祺拿出小禄子做好的菜,大家吃的也是欢愉。大龙坚持明天也一起去后山,自己躺了两天了,感觉浑身上下都酸痛的很,出去活动下也能恢复的快些。 麟祺趴在炕上拿出记录翻看着,那些个不认识的字也叫清源帮着填上。清源一时想起德文给柱子看书的目的,也觉得麟祺通过写菜谱也会有所裨益,能认识一个是一个,自己又何尝不是被玉师兄这样教出来的。 老胡带着六子一大早就来了,柱子庆幸昨晚没有喝酒,这要叫胡大爷堵个正着,何止是屁股,全身都得被扒掉一层皮。 清源把要去后山的事简单说了下,老胡绝对是支持四爷的,当下点头自是愿意同去。 吃过早饭几人便拿起工具就走,老胡没见到少爷跟着也是感到意外,清源自是不便多说,就说因为今日之事不便带着麟祺,昨夜就打发去“明德居”住了。 吕铁匠和大龙的爷爷两人都被葬在后山这里,此处虽算不上幽静倒也是鲜有人往来。 大龙哥俩把果品肉菜摆在吕铁匠的墓碑前,清源及众人便一起俯身祭拜,大龙和大虎早已经泣不成声,跪地不起。 清源待自己心绪平稳之后做了个开棺的法事,惊扰入土之人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吕大哥莫要怪罪我等,小弟不才,定要查出大哥亡故的真相。 老胡是练家子出身,指着吕铁匠尸身胸前的伤痕说道,这几处明显是受外力所致,看这印记定是遭到了几记重拳,此处明显塌陷,那体内脏器也定会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四爷您看,这手臂和腿上也有搏斗过的痕迹,右手的手背处还有一道很深的伤痕,皮肉依然外翻,似是被利器所伤。 德文见大龙哥俩如此悲伤,实在是不忍心将吕铁匠的尸身剖开,便用探针在伤处插入。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德文将插入的探针取出,嗯,的确如老胡所言,吕铁匠体内脏器已是破损的极为严重。 清源看着德文那甚是凝重的表情,心里也是越发紧张起来,看来吕大哥之死真的是另有隐情,愿上苍垂怜,还大龙和大虎一个真相。 德文将清源叫到一边小声说道,自己初步查验下,吕大哥体内含有极重的迷幻药,他的体内亦未发现酒水残留,脏器更是因受了外力重击导致破损极为严重。 清源皱起眉想了想,正要再问德文,忽地听老胡喊了声“四爷”,随即看到他拿着一个罐子从大龙爷爷的坟后走过来,清源忙应声走过去,看来老胡应是有所发现。 老胡无意中在吕老爷子的坟后发现了一些新土,便用短刀试探着清了清土,哪成想新土之下竟有一个巴掌大的洞,洞口处还隔了一层竹篦子。老胡见里面放着个罐子便将其掏了出来,罐子被油纸密封着,轻轻晃动下,内中似有粉末一类的物件。 德文也拿起罐子轻轻晃动几下,随后向着清源点点头。 德文往瓦盆中倒入些清水,用刀尖取出些粉末置入盆中,就听“滋滋”几声这水中瞬时冒起一片密集的小汽泡;放入几段枯枝杂草,眨眼间盆中便升起丝丝白烟;接过清源递过来的几片生猪肉又投入其中,肉片浸到瓦盆中的水时,这水便如煮沸般立时翻滚起来,随着那白烟升起,生肉片似融化在了水中不见了踪迹。周遭没有一丝的异味。 老胡见状可谓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这怎么同化骨水有相似之效,就这未有任何异味之处,可是要比那化骨水更为霸道。 德文与清源相视一笑,胡大爷,我和四爷也在找寻这个东西,没想到歪打正着被您发现了。 第105章 绝无诋毁 喜子带大虎去“明德居”买吃食去了。清源将自己和德文的查验结果说与房中的几人听,自是无法得到吕大哥的证实了,有些还纯属两人的猜测。 没想到苗师傅会是吕铁匠的朋友,我听到后只是感觉有些怪异,两人之间似乎没有相同喜好,纵是“忘年之交”可是这“年”也是相差得太多了。 苗师傅自诩为法师,我更因他当时只是看了看麟祺便说出“三魂俱在”“似原地踏步”之说,我便觉得此人绝非那些走江湖耍嘴皮子的人,自是位有本事在身的高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法师竟随身携带这么个物件,想必使用起来那是得心应手,试问,这么一个趁手的物件怎么能随意丢弃?护甲内已空,仅残留点点药粉,那护甲有着精巧的机关,纵是没了药粉也给不会轻易丢弃的。 当发现护甲顶端沾有血迹,且遗留在铺中桌下,加之大龙说苗师傅住了几日便突然离去,我当时便感觉内中似有古怪,绝非巧合可言。 德文查验过护甲中残留的药粉,没想到竟是浓度极高的迷幻药。苗师傅能将这种药粉留在身上,虽算不得手段下流,倒也叫我对其感到不耻。 其实想想倒也不算个事,时值乱世,用此手段以求自保也未尝不可。 大龙说早起见到父亲吐血,吕大哥却执意不请人医治。现在看来他当时便知晓已经医治无用了。德文说过人在吐血之前绝不会没有症状出现的,我与吕大哥也只是几日未见而已,那时他可是嗓音洪亮底气十足,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怎么偏偏苗师傅走后,吕大哥却吐血而亡还要说是因自己饮酒无度之故?我虽与吕大哥交往不多,可我相信他绝不是嗜酒之辈,绝不会自践性命,独自带大这两个儿子可见吕大哥为人如何。 大龙那日差点丢了性命,待德文检验之后发现正是因那迷幻药所致。大龙醒来后说因拾柴烧炕时才没了知觉。 按此线索我们几人在后院的柴垛处发现了散落的药粉,药粉上方的柴垛还有一个带血的掌印和几处干涸的血迹。德文在房山下也发现了一枚掌印,周边的泥土中也有着干涸的血迹。 我在对比之下发现,柴垛处的掌印是左手,按血迹纹路来看其手掌应是修长;房山下掌印虽也是左掌,但掌印宽大;两个印记形状大小不一,必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所留下的。 小解后我便感觉茅厕内有些异样,直到柱子说的话才叫我发现,茅厕里居然没有什么异样的味道。大虎说是因为茅厕与污水坑相连,内置一个翻盖,用水冲去污物时才使得茅厕内没有什么味道,我当时还感叹吕大哥的设计如此巧妙。 德文发现草垛上有点点血迹之后,我们便打开污水坑,当看到柱子手中的木枝融到坑中,才感觉事情绝非简单,德文也觉得那粪水当中定有蹊跷。在检验那罐子粉末后,这基本上也就符合了我和德文的推测。 不管此物是由什么材料所制,当粉末融于水之后,便和江湖中所言的化骨水有相同效力,胡大爷说了,此物要比化骨水更为霸道。 此物在大龙爷爷的墓后找到,我又联想到大龙所说从来没有见到有人来清理过茅厕,要不我也不会将此物同吕大哥联系在一起。此物想必是吕大哥所有,而且他也定是知道此物霸道,置于家中恐生事端,因此藏于后山大龙爷爷的坟中。 想必那白烟应是无害,这入厕乃是常事,坑中翻盖即使再为严实也会有留有缝隙。若是白烟有害吕家三人应该早都丢了性命。 虽说这种猜测有些牵强附会,可在德文查验尸身后说,吕大哥脏器内无酒残留,体内尤其是手背伤口处含有极重的迷幻药,而真正取了性命的是其遭受到重击而使脏器破损之故。 结合所见所闻,我和德文便又想到了这样一个场景。 那夜,吕大哥与苗师傅不知为何起了争端,二人便在后院中动起了拳脚。 从吕大哥身上伤痕可知,苗师傅拳上的功夫可谓了得。此前苗师傅因麟祺一事定是遭到了术法反噬,短短数日他身体绝不可痊愈。苗师傅虽致吕大哥身受重伤,想必他自己也未能占到什么便宜。 我曾想过,吕大哥手艺精湛,要是制作或修理护甲这样精巧的小玩意也属实不是难事。可见到那吕大哥手背上的伤痕,再加上德文说手背伤口处所含极重的迷幻药,我才断定必是这护甲所为。 苗师傅受伤后扶住身旁的柴垛,因此上面留下了带血的掌印。吕大哥挥拳再次打去时,却被苗师傅用左手抓住,想必是要借护甲内的迷幻药用来脱身。护甲顶端锋利不仅将吕大哥右手手背划伤,还将机关内的迷幻药粉通过伤口进到其体内。 不知苗师傅当时是已经毙命还是体力不支,总之在他倒地时将身旁的柴垛也撞散了。 大家已见到大龙因药粉之故险些丢了性命,想想吕大哥那时不仅身上受了重伤又中了那迷幻药粉,必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在他踉跄中返回铺子的途中又在房山处跌倒,吕大哥用左手撑地,也使得在泥土中留下了掌印和血迹。 清源顿了顿,看了眼大龙,又看了看德文,见德文向自己点点头,便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按照目前线索一步步的推测下来,对应出现在铺中的那枚护甲,加之苗师傅现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谓是一点痕迹也未能留下。我自此才斗胆推测,也绝无诋毁吕大哥的为人,只是依照推测,吕大哥极有可能将苗师傅扔进了污水坑内,将其尸身融于粪水之中。因要开打污水坑,必须要将覆在盖板上面的草垛移开,这才会使得那草垛中沾上了些许的血迹。 为何会有这种推测,也是因为那枚掉落在铺中的护甲之故。苗师傅虽身受重伤但也不见得立马会丢了性命,在吕大哥将他拖至污水坑时,苗师傅拼命抓住吕大哥,才使得那护甲留在了他的衣服上,待吕大哥一切做完返回后,才使得那护甲掉落在铺中的地上。 第106章 早点打算为好 大龙泪流满面,神情极为凝重,那满是泪水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一般。 “苗师傅至今不见踪影,故此有这样推测,还请大龙勿怪我和源哥,我二人绝无冒犯你父亲之意。”德文也不忍大龙听到这样的结果。 “若是旁人说起这样的话我或许是难以接受,可是对于源哥和您,我必是相信。”大龙捂住脸重重地叹口气,“源哥所讲我自是没有异议,就是父亲惨死在苗师傅之手,叫我实属愤恨。” “大龙,恕我刚才所言有不敬你父亲之处,还望弟弟见谅。”清源语气真诚,也是怪自己性格过于执拗,有些时候不应只注重那些线索和证据。 “源哥——”大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抓住自己肩膀上清源的手,“源哥,您和大家如此担心我和大虎,我哪里会有埋怨之意啊。” “你和大虎都是我的好弟弟——”清源哽咽着不忍再说下去,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咱们还是要早点打算为好,眼下此地不宜久留。” “源哥的意思?”大龙有些不解。 “我总觉得此事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的。”清源正色说道,“你和大虎先搬去我那里,待做完你父亲的法事,你们就和我回府里再议。暂时就将这铺子关上些日子。” “源哥,我——”大龙欲言又止。 “我自是不希望吕大哥的手艺无人再续,再者你们哥俩也不会给我增添什么麻烦,哥哥绝不会丢下你和大虎不管的。”清源紧紧按住大龙的肩膀。 大龙知道自己头脑虽是简单,却也能听出父亲和苗师傅二人身上疑点多多。或许源哥还要再进一步调查,亦或给故去的父亲和我兄弟二人留有脸面,应还有很多事不方便讲出来,不管这事有无结果,自己和大虎绝不能给源哥带去任何麻烦。 大龙内心亦是十分纠结,若只是自己一人倒也无所谓了,可大虎若要有个闪失怎么办?一想到大虎自己的确是犯了难。大虎也都十几岁了,现今家中发生这样的变故,怎么说我也得征求下大虎的意见才好。 老胡看着天色还早便要赶回府去,并将小六子留在了清源这里,刚才四爷对大龙所说的话自己也是听得清楚,看来得再增派几个人过来,绝不能叫四爷发生什么意外才可。顺便把清源的想法禀告给老爷,这府里留人还得要老爷和夫人点头才可。 德文想要再劝慰下大龙,清源见状便留下六子陪着他们,自己和柱子就去“明德居”看看麟祺。 清源见柱子一直沉默不语,自是知道他为大龙的事担心。当二走到码头边的大树下,柱子忽地抱住清源,那眼泪也是吧嗒吧嗒的直掉。 求求源哥了,可别叫大龙和大虎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哥俩要是不同意和您回府,我就去找胡大爷来,把他们都打晕了绑了去。源哥,我是打心里希望大龙能好好的。源哥,要是大龙执意不来,求您在红枫镇上给他哥俩弄个铺子吧,起码离的咱们近了也好能有个照应。 “这青天白日的,你这个样子可别叫人误会了。”清源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好,好,都按你说的办。” 清源刚要再开口,眼见几人骑马由石桥方向而来,忙意拉过柱子躲在了树后。 离得越发近了,清源眼尖看到其中一人是客栈少东家,身后还背着一把火枪。几人在“明德居”院前下了马,没过多久其中一人又拿了个包袱出来,一行人快马扬鞭的又朝红枫镇的方向驶去。 清源看到店中还有客人用饭,便和柱子绕到后院的便门进到厨房,看到小禄子正汗流浃背地炒着菜。 “麟祺呢?”清源轻咳一声,随即小声问道。 “少爷和沈明在前面忙呢。”小禄子见清源神色紧张,“怎么了,源哥。” “刚刚进店那几个是什么人?”清源又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马上去问问沈明。”小禄子忙擦了擦手,说道。 “我去便可,你还是忙着吧。”清源笑笑,“适才看到有人背着火枪进店,我也是吓了一跳。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还是得小心点为好。” 沈明和麟祺正在收拾桌子。麟祺看见清源只是呲牙一笑,便又顾着忙自己手里的活计。 “沈大哥,刚才那些是什么人?”清源低声问道。 “来了几次,每次来吃饭话都不多,吃完也是立马给钱爽快的很。”沈明看着清源一脸的严肃,又问道,“源哥,怎么了?” “我刚才见到有人背着火枪,那日麟祺还说店里的食客有人带着刀,是不是说的就是他们?”清源说道。 “对,这几天他们来的勤,我也留心看过,来来回回的也就这么几个人。”沈明说道,“昨天他们定了些玉米饼,这不刚才过来取了。” 客人陆续的结账走人,清源才将大龙的事和他们讲了一遍,自是怕沈明和小禄子担心,很多细节都做了最大的删减。 清源打算叫大龙和大虎随自己回府住上些日子,现下也想问问沈明和小禄子的意见。二人一听纵是万般不舍,自是知道清源处处为那哥俩着想,尤其这些日子大龙的确是精神恍惚的,看来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沈明心中自是舍不得,趁着麟祺给清源和柱子拿吃食,将小禄子拉倒里屋,悄声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 小禄子拄着下巴,歪着头想想倒也不错,若是这样也可。小禄子这些日子也是想通了,自己也不是什么怪物,哪里就会见不得人了。沈明这爷们的脾性自己可是清楚的很,若是他认准的事,哪怕十头黄牛也拉不动他。 清源见到两人嘀咕了有一会才从里屋出来,自是也不便多问。沈明这回倒是耐住了性子,拱手对清源说道,小源,若是此事办成了,到时候还得麻烦章四爷您了。 第107章 热闹起来 吕铁匠头七的法事做完,清源便带着大龙大虎等人一起回到了红枫镇的章府。 麟祺最为舍不得便是小禄子,不知为何短短数日里这二人相处的好似一个人般,这感情用老铁加焊锡来形容也不为过。都说他们是师徒,可一看到小禄子对麟祺呵护谦让的样子就实属愧对“师父”二字,反观麟祺调皮捣蛋的举动一点没有“徒弟”该有的谦卑与恭敬;若说他们是兄弟,小柱子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按柱子所说的,这两人倒不如说是“姐姐”照顾弟弟更为妥帖些。 麟祺自坐进马车便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再哭,一路上哭的眼睛都肿了。清源看的直咧嘴,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眼泪,就是哭,怎么哄都不行。 按理说大龙和大虎离开这住了十几年的家自是千般不舍,万般感伤,和沈明小禄子二人分开心里也是极为难过,可兄弟俩个眼见章少爷这般伤心竟不知如何是好了,二人倒是忙不迭的劝慰起麟祺来了。到了府门下了车,反倒是大龙和大虎那伤感的心情平稳了许多。 此时正堂前,老爷和夫人带着众人正等着那爷俩进院。清仁看到麟祺脸上晒得有些黑,似要比前些时候还壮了。一时间竟些恍惚,这就是自己的儿子麟祺?这孩子就似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八年了,未曾想过祺儿还能康复。 早年自己对这孩子过于严苛了吧,还记得祺儿只要看到自己便躲在素娥的身后;那时拉过他的手往上呼板子的时候也没觉得心疼。眼下不知为何就想由着他,任他闹,任他哭,自己都是看不够的。不管这孩子现今如何,未来又会怎样,我绝不再奢求什么了,只要祺儿他开心愉悦,平安顺遂就已经叫自己心满意足了。 夫人见麟祺眼睛都哭肿了,抽巴的小脸快和“小京巴”一个样子了,这小东西可是叫自己心疼的很,忙掏出帕子给麟祺抹着眼泪,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哄起来。 麟祺的心里可是明镜似的,母亲是疼我的,父亲也未责骂自己,这时候要是能把那个事说出来估计肯定有门。 麟祺咧开大嘴又嚎起来,随后便抱住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一个人住在后院实在过于冷清,还望母亲准许,我要搬进东跨院和四叔一起住。 素娥看着麟祺在那里演戏就想笑,差点没“哼”出声来,就这点小心思谁会看不出来,谅你长的再高,年龄再大也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一想到那些时日清源不断受到祺儿的伤害,虽说也算是旧事了,可清源的身体毕竟没有好的彻底,哪里能再叫祺儿扰到他。看着眼前这弟弟越发清瘦了,自己的心是真的疼的很。 麟祺没想到娘亲竟是第一个反对者,这可不行,禄子哥常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行,今日势必做成此事。哭,必须要使劲的哭。哪有那么多的眼泪,没有泪水就拿鼻涕凑,没有鼻涕那就咧着嘴干嚎。 夫人看着老爷今日实属是反常,即没有见到他动怒,也没有说上什么话,反倒是站在那里满脸的笑意。夫人心下也是感慨,自是知道老爷多么疼爱现在的麟祺,八年的时间可不是一瞬间就过去了,八年里的殚心竭虑,无奈自责也绝非立马会弃置脑后。 夫人见此便上前与老爷耳语几句,清仁听后也是微笑的点点头,夫人又将素娥唤到身前,几人又低声合计了一番。 “行,那就暂时定下了,无论是谁若是发现少爷在东跨院肆意妄为,随意胡闹便立马来禀告老爷,赏一块银元。”夫人一脸严肃的说道,随即看向麟祺,“若是有人告发你便回后院去住,以后不能再提此事。再者若要犯了规矩,那这板子,鞭子可就由不得你选了,纵是你四叔再怎么护着也是不行的,” 麟祺听罢眼珠子一转,“哼”,进了那院子我就把院门天天栓上,看你们能耐我何? 麟祺这心里此时已经繁花四季了,可脸上并未表现出来一丝兴奋。向父亲、母亲和娘亲作揖致谢,并诚惶诚恐的表示自己必不能坏了规矩,还烦请今日的各位监督麟祺。 清源就似看热闹般瞧着,虽知道自己拿这臭小子没有任何办法。可是也不能这样啊,看见没,这臭小子都给爹妈行礼感谢了也没个人问下我的意见。现在这院里加上老胡、陈妈、茗儿统共都没十个人,敢情哥嫂几人这是在配合臭小子呢,闹了半天,演的这场大戏唯独给我一个人看的呀。 东跨院一下子便热闹起来。大龙哥俩和柱子住到一起,麟祺一转眼的功夫早都躺在了正房的火炕上,看这架势不止是赖着不动,就说是“鸠占鹊巢”也并不过份。 清源也是无奈的很,此时可不想给自己招惹来麻烦。看着麟祺还在那里翻身打滚的,自己只能摇摇头,苦笑一下算是自我安慰吧。 清源简单洗漱之后,便招呼大家一同来院中吃些点心和水果,看着麟祺没心没肺般的样子,若是此时叫他搬到客房去住,就他那只打雷不下雨的干嚎估计能把这东跨院给掀翻了。 第108章 且不可操之过急 清源瞧着几个小子也是累得很,便趁着他们小憩的间隙返回了正堂,将这几日所发生之事仔仔细细的向长兄讲述了一遍。 清源又对长兄说道,此次动身前往江南自己打算带上麟祺一起,此事还得求师父再寻个好法子才是,根据自己这些日子对麟祺的观察,麟祺体内之物应是还未能彻底根除。 清源又尴尬的挠了挠头,讪笑道,带上麟祺不仅是出于对他身体情况的思量,自己正好也借此机会回府里给老太太和三哥请罪。 清仁并无反对小源的意思,自是知道祺儿现今十分粘着小源,纵使不叫祺儿跟着同去,也怕他在这边突发变故,自己可真没有第二个修习术法的弟弟了。也好,老太太那边现应是知道了祺儿已有好转,借这个机会也该叫她老人家看看,毕竟老太太担心自己这宝贝孙子都整整八年了。 清仁点点头自是应允下来,只是要求清源不能再跑来跑去的了,必须在府中好好休养几日,这调养身体可是个大事,容不得马虎视之。一会就派人请宋先生过来,好好给你开几付调养的方子。 清仁放下茶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此时不同以往,若是他们出行必得提前多方筹谋下,这南下的路程现今极为动荡,还需要多方打点,已备万一。现下自己心里也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火车自奉天直达旅顺口,由码头上乘船自是可一路直达江南。可现今倭人极为嚣张猖狂,在营口、旅顺一带不断扩张租界范围,同时增派了兵力进行所谓的“维持治安”。 倭人现对所辖的客、海两运盘查更是极为森严。早已不再是蠢蠢欲动了,如今可谓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其势力怕是早已渗透至奉天府了。即便清源他们乘车坐船的离开关外,可江南那边也早已是暗潮涌动,世事难料绝不是人力所能预见的。 若是由山海关出去呢?山海关虽是有重兵把守,但是也是由奉天府管辖着,由此入关也并不是难事。可入关之后呢?关内各派系这几年本就已有剑拔弩张之势,现今都想在这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小源和祺儿稍有不慎便会叫其枉丢了性命。 清仁缓缓走到窗前,满院的春色也未叫自己欢喜。眼下的局势即使小源自身前往都是颇为棘手,更何况还得带上这个不谙世事,刚刚“睡醒”的孩子。头疼,可是小源把祺儿的事放在首位,自己作为人父也断然不会拉他们的后腿。现今自己也是等同于被困在这奉天境内,此事还得要和夫人仔细斟酌下,必得要思虑周全才可。 几人张罗着在东跨院用晚饭,柱子和大龙在角落处搭个简易的炉灶,今晚可是要品尝下麟祺的手艺了。清源自是和长兄说了,这可是是咱章府的大事件了。 老胡暗中那是一个极力配合。厨子和婆子们都在忙着准备午饭,突然全都被叫去院中训话,在老胡示意下,大伙用余光看着少爷带着人偷偷溜进了厨房,就连老胡都差点笑出声来。 麟祺和柱子、大虎不仅在厨房“偷”拿了些调味品和葱蒜,还顺了块里脊,夹带着青瓜还有大萝卜,临走时又找到了一把看似无人在用的菜刀;奈何菜墩的重量不轻,两个人不仅抬着有些费力还易“惹人注意”,最后还是柱子找了块木板用来充数。 看着麟祺在那里手忙脚乱的,柱子和大龙可不敢多说一个字,反正少爷叫做什么便麻溜的去做。大虎的任务是看好炉火,看似简单却是叫这孩子身心俱疲。 清源和德文自是不敢上前,本想着“脚底抹油—开溜”,可看着麟祺投来那恶狠狠的眼神,二人只能坐在院中的石桌前,还得是要面对着章少爷,喝茶可以,但是决不能发出声响,就连茶水入喉都得要小心翼翼的。 借着去茅厕解手的由头,清源便和德文说起了去江南的事情。自己要带着麟祺不日回九茅山找师父出手,此事还是越早解决越好,眼下虽说麟祺貌似恢复如初,体内之毒貌似却依旧存在,那玩意不可小觑还需尽早除掉。 德文听罢沉思片刻,随即劝清源此事且不可操之过急。这眼下南北战事一触即发,去年革命党在武昌发动起义后,各地先后也都宣布自治,现今局势更甚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外面的情况瞬息万变,眼下要是出去绝非易事。 今年初,各地大员推举孙文就任临时大总统,定都南京,国号改为中华民国,推翻旧历以西洋历公元为纪年,按照报纸上所写的现在是1912年亦称为民国元年。可不知短短月余为何由袁世凯接任临时大总统一职,又迁都至北京城。大清遗老们蠢蠢欲动,各国的洋人也如苍蝇见血般,相继蚕食着大清土地,尤其是南北港口,军需重淄之地,更是巧立名目的抢夺过去建立租界。各地大员也都暗自征兵买马用以扩充实力,现今可谓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源哥,就拿这通行证来说,在奉天花了钱办的证件一出山海关可就作废了,若是想要进入倭人租界更是要重新办理,那价格也是连番的涨价,现在“小黄鱼”要比金条更为流通。 受困异地的人南北各处比比皆是,进不来,出不去。据说困在卡子口的人即使有钱也走不了,因为你开具不出户籍证。老百姓现在是苦不堪言。 第109章 想法过于简单了 清源听罢倒吸口凉气。可是知道自己是如何千辛万苦来到关外的,途中亦听到不少关于时局动荡的言论。经德文这么一说,看来此时更甚当日,想到适才长兄也是面现难色,看来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了,望着麟祺那忙碌的背影,心下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多谢德文兄的提醒。”清源笑笑,拱手谢过。 “现今出行不易,还得请章老爷想想办法才好。”德文说道。 “只怕会给长兄带来困扰。”清源点点头,遂又叹口气,“可是麟祺的事必得要办,绝不可拖延下去。” “源哥,您可认定少爷体内之毒未能清除干净吗?”德文又问道。 “恩,多日来麟祺虽看似无碍,可还有迹象表明他依旧没能痊愈。是不是与体内之毒有关我还不能确定,这才要急着回观里找师父相助。”清源感到自己焦虑的很。 “少爷现今所示会不会是做法事的‘后遗症’?”德文问道,顿了顿又说,“按医书中所记载,‘后遗症’也是有好坏之分,有些病患治愈后五感似脱胎换骨般异常敏锐,甚至于头脑都更为聪慧。麟祺会不会也是这样?” “德文兄不知,这人与鬼物一个阳一个阴,二者所散出味道截然不同。关外的出马之人因受仙家指引,也只是在被仙家附体之后方能显出常人不能之事。我在麟祺身上亦未感到有仙家气息存在,因此他就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之人定不会与鬼物有着相同的嗅觉。”清源又将麟祺能闻到大龙和六子身上的羊膻味一事讲给德文。 “那少爷定是沾染上了与鬼物有关的物件,可是这样?”德文点点头,现下也是疑虑,“如此说来,既与鬼物有关,源哥您为何不将其除掉?” “德文兄所言正是关窍所在,虽我发现麟祺的异样,却在他的身上没有看出有鬼物存在的痕迹,这才是叫我无从下手。”清源一脸的无奈,“无论怎样,我总觉得还是和他体内之毒有所关联。虽说麟祺只是对阳气极重之人有所避忌,可是我极怕再会出现其表现,阴盛阳衰,阳盈则阴亏,极阳极阴者都是会出问题的。” “老爷那边并未拒绝您的提议,想必源哥您要再等等消息了。”德文叹口气,现在就看章老爷有何办法了。 “也只能这样了,我就按长兄所说的,先把身子好好调养下,此事若成,我也得有个好身体不是?”清源喝了口茶,长兄所言不假,我自是要按此来办。 “源哥打算叫大龙哥俩就是在府里做事了?”德文看那边忙的已是如火如荼的了。 “德文兄可有什么建议?”清源知道德文所指。 “大龙憨厚老实,性子却也倔强,要不是为大虎安全考量,恐怕也不会跟来的。”德文说的实话。 “我打算在这街上寻个铺面,还是叫大龙做自己的营生,大虎嘛,这年龄还是要读书识字为好。”清源也是多方考虑后才这么说。 “还是源哥思虑周全。”德文一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年少的四爷。 “你呀,就是在等我说出口是吧。”清源笑道。 “源哥,咱们可是坦诚相见之人,我哪里会想的那么多。”德文说道。 “呦,我的哥哥哪里坦诚了?”清源笑道,“可不知道私下有多强悍呢。” “难怪小柱子老是编排您,我看啊,最强悍要属您了。”德文哈哈笑道。 “我可发现哥哥的脸皮也是厚了,以前可断不会说这样的话,说不定就是你把小柱子带坏了。”清源可不能放过德文。 两人一时嘻嘻哈哈的开起玩笑,麟祺看到忍不住嘀咕起来,这都什么人,竟自顾在那里聊着闲话也不过来帮帮我。也是,我这里都有柱子哥和大龙哥俩三个人在帮着自己了,就“哥”那做菜的手艺还是算了吧,可是,那也不行,就不知道过来看着我,什么不做,在我身边看着也是好的呀。 要是没柱子他们三个打下手,麟祺估计得把午饭能做成夜宵。麟祺自是不知道,这正堂里父亲几人可在等着品尝他的手艺呢。再者即使他们在东跨院偷偷摸摸的,可那叮叮当当的阵仗自是掩盖不住。能有多大的院子,那油烟味早都由东跨院四散出去了。 第110章 也不是件难事 一碟肉炒瓜片,一盘素炒三丝和一碗萝卜丝汆丸子汤送去了正堂,就见桌上厨房送来的几盘菜都已似已凉了许久。 老爷看到柱子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上桌,便招呼大家可都要品尝一下,但是咱们可有言在先,即便如何的难以下咽也不准吐出来。这可是咱章府的另一个大事件,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吃到麟祺做的菜。 老爷毫无迟疑的下了筷,恩,味道可真是不错。 肉炒瓜片居然是熟的。虽然这肉片切的是有薄有厚,可瓜片倒是薄厚大小较为整齐些,好吃呢算不上,可是绝对不难吃,口味上嘛就是较为偏咸了些; 素炒三丝若是叫素炒三条则会更为贴切些,刀工自当是不敢多加恭维了,这菜中并未见多加油料,可是看上去却油汪汪的,味道也很是清爽可口适宜下饭; 汤中的萝卜丝自然也是粗细不一的,看着倒是有清汤寡水之嫌,汤中那丸子的品相还算入眼,咬上一口这荔枝般大小的肉丸,味道也绝对是可以。感情那时东跨院里叮当了半天应该就是切的这肉碎。 素娥夹起一片瓜片放入嘴中,还没嚼上两口忽地捂着嘴便哭出了声音。这下可好了,就似有人无意中碰到了个按钮,夫人和淑媛也愈发忍耐不住,放下手里的筷子,那眼泪似开了闸的水止不住流下来。陈妈早已是老泪纵横,捂着嘴快步向正堂外走去。 清仁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猛地将杯中的烧酒一饮而尽,好辣,往日的美酒今天怎么一入喉便辣的呛嗓子?清仁轻咳了一声,看着酒盅又被老胡斟满,也未多说端起来又狠狠地喝了一盅。 清仁看着这哭成一团的几个女人,再看了看眼前的三道菜,心里犹如刀割般的痛。我还就不信了,凭借章府在这奉天经营多年,自己还不能保住儿子和自家弟弟的性命?纵是自己为人再怎么低调,做事再如何谨慎,就今日的此情此景我断不能辜负家人们就是了。 多说无益,必得做出来才可,无论用何办法我定叫小源和祺儿安全到达江南。哥哥我再次感谢小源了,就把祺儿托付给你了,将这孩子的身子治好,保全咱们章府的命脉。 十九年未见的弟弟替为兄分担了太多太多,哥哥欠小源的,虽说哥哥未有父亲那般能力,但今日我章清仁就此立誓,必将我一切给予我的弟弟清源,我代父亲谢谢你了。 东跨院里的清源吃的可是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好吃”,“就是好吃”,“就是比自己做的好吃”,唯有一个劲的夸着才能叫自己安心。 桌上的几位看到源哥这极为夸张的表现,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若是平时定会在一旁齐声附和,可这话刚到嘴边竟随着菜又咽下去了,恩,少爷做的菜确实不错,真是有些小禄子的真传在里面的。 麟祺忽闪着眼睛,明知“哥”在一味的奉承自己,哎呀,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可为什么听上去自己会如此开心?终究是叫“哥”吃上了自己做的菜,看来还得要和禄子哥多学习学习,什么时候能把他那六荤九素都学到手,自是会叫“哥”高看自己的。 麟祺可记得小禄子说过,一道菜无论用到何种食材,那味道一定要符合大家的口味,若是给自己喜欢的人做菜,那就更得要知道对方的喜好才可,酸甜苦辣咸,哪味料多放点哪个少加点,那可是需要用心去反复琢磨出来的。 麟祺看着自己亲手做的三道菜还是问题多多的,立马就谦虚起来。这个颜色不好,那个粗细不匀,哪个味道淡,哪个口味又重了。一番话语下来可叫在座的几人目瞪口呆,尤其是清源,麟祺说的好多词自己可是都没听过的。 清源呲牙一笑,麟祺能给自己的菜做了这么一番点评,还一再保证下次定会有所精进,哎呦,这臭小子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自己可是打心眼里感谢小禄子,这短短几日能教出这么个“徒弟”必是付出极大的耐心和爱心才是。 柱子看着大龙忽地想到一个事来,源哥,您说咱们人也是聚齐了,那日在清水观之约还未能兑现,可否明日一起去红枫岭上转转?大龙和德文自是十分赞同,这回加上麟祺和大虎,咱们这队伍可谓是又壮大了不少。 清源想到那日在山脚下的情景,便提议道,即是这样咱们可从府的东面步行上去,那边虽说要陡峭些,咱们可多备些绳索,想必由坡上去到红枫岭也就不是件难事了。 第111章 明摆着嘛 天刚放亮,几人便按照计划在后门集合,德文自是谨慎,随即又清点下随身带的吃食和用品。清源感到早上还有些凉,便又折返回去给麟祺拿了件厚些的披风带上。 东面林中大部分的积雪业已融化,水渠里也有了哗哗的水自上而下的流过,空气中满是春日里泥土的芳香。 走到了那暗沟的出口,清源见上面坍塌的地方已经被老胡带人修补好了,看到由洞口出来的水流并不大,或许暗沟中却有坍塌的地方,想必有些融化的雪水由里面缝隙中渗出去了。 顺着暗沟的方向继续向前,又看到了那片葬着大明将士尸骨的松林,清源看了眼身边的麟祺,可别吓到他,便带着大家走了个小坡以便绕过这林子。 约有半个时辰,清源就看到前面是个分叉口,左侧坡度极大,右边则倒较为平坦,按照老胡所说,从这右边走上去便能到达坡顶。 清源看了看左边的位置,此处向上看去,坡度是越发的倾斜,若是猜测不错的话,那暗沟必是借着地势蜿蜒而上。 清源拿出罗盘,对照先前在泉眼处所定的方位,自己此时正面对标记。左侧看似陡峭却直通岭下,若能由这边去往红枫岭那的确是节省极大的时间,现在所处的这地势相比红枫岭可是低洼的很;那右边看似平缓,可随着向上行走,这坡度却会越来越大。 这里的地形真是十分怪异,整个山体就似被切割过一般。清源感叹这数千年来世间万物沧海桑田,上天能造就如此景致真可谓鬼斧神工,绝非是人力可能为之的。 由府中出来,整个路途似乎分作若干段,一段平缓,下一段必是要陡峭些,再过一段又是平缓下来,而且每段路途必定左边向上坡度极大,右侧地势必是会平缓些。 清远看着那暗沟沿着坡度所建,这耗费大量心思和气力的设计施工难道就是只是为了那个长流水吗?自知对于风水一术并不精通,可真就没看出这里和红枫岭有什么出彩之处。 前人定不会如此愚昧,或许这暗沟本就存在,只是需要改造一下而已?亦或许因三嫂子之事而使自己过于在意这个暗沟了,纯属自己过于解读而已吧。 几人继续朝着右边向前走去,不多时又出现一片松林,按照时间来算,穿过这片林子便能到达坡顶了。林中还有积雪未化,几人踩过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清源紧紧地拉住麟祺的手,可是怕这林子中有什么野物突然窜出来吓到他,好在林中视线不错,怎么说也是大白天,纵是松枝茂密也不至于遮天蔽日。 清源感到有些异样,怎么这里遍地都是脚印?难道还有人刚送这里经过?清源看着雪地中的鞋印,不好,这雪里的鞋印不正是我们的吗?我们这是——我们这是在原地兜圈子呢。 “鬼打墙”,清源心中暗道。难怪觉得这林中异样,我说怎么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也没出得了这片林子。难怪,自己竟没发现这片区域一丝风也没有吹过。 清源怕吓到麟祺,示意大家原地先休息下,自己走的肚子都饿了。柱子见状忙和大龙找来些枯枝生起了一个火堆,德文也拿出块菜饼子递给清源。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坐在一起依旧嘻嘻哈哈的闲聊着。 清源向德文使个眼色,趁着麟祺不注意,将怀中取出的一张符纸置于了火中。 清源附在德文耳边小声说道,遇到点小麻烦,你且问问大龙,大虎还有麟祺谁现能有尿,我这边得需要点童子尿。 德文眨了眨眼,我们几个刚刚都尿完了啊,现在就只能问问少爷了,柱子也没有解过手,柱子的不行吗?清源摇摇头,必须是童子尿才行。 德文此时倒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清源,这意思不是明摆着嘛,少爷和大虎自不用说,四爷和大龙可都是童子身的。清源脸一红,也看出德文是个啥意思了,哎呀,就烦这个事,好在是德文,要是被柱子知道又该笑话我了。 清源对着德文尴尬一笑,小声道,我这不一时也没有尿嘛,容我去问问麟祺。 麟祺眼尖早就看到“哥”往火堆扔了一张符纸进去,再看到他和德文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这心里立时有了警觉,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随即“噌”的一下子便凑到清源身边,可不敢离开“哥”半步。 “麟祺要去解手吗?”清源见麟祺坐过来,便小声问道。 “‘哥’,我没尿。”麟祺一听这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我就是感到有些冷,这才坐你这里的。” 清源回头看到柱子和大龙都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德文也在一旁呲着牙笑。这人也不禁夸啊,本来嘴最为严实当属德文,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是走了眼,宋德文你也是个龌龊无耻之徒。 看了眼火堆,这符纸的效力就快过了,清源心下一横,也不是被他们笑话一次两次了,对着麟祺耳语几句后,便朝后面走了几步,背对着大家向西北方向解开了裤带。这泡尿撒的也真是痛快,哗哗地可是尿了不少。 第112章 去到对岸 麟祺见到清源向自己招手,忙从火堆里拾起一根还未燃尽的树棍递给他。 清源微闭双眼,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北斗诸天 护我真灵 百神安位 列侍神公 五天魔鬼 亡身灭形 急急如律令! 清源大喝一声“去”,遂将手里那未燃尽的树棍向前方掷去,随着树棍“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一股裹着腐烂潮湿的冷风便忽地向这边吹来,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清源带着麟祺在四周转了一大圈,并没有找到一丝有关鬼物邪祟的迹象。这“鬼打墙”若不是由鬼物邪祟所引发,那必定是人为结阵而成的,而这“鬼打墙”若是人为也就得换个称呼了,那就得叫“迷魂阵”了。 清源看了看周边,心中顿时觉得怪异,为何要在这里设置个“迷魂阵”?这里有什么贵重之物需要如此防范的?再者找了这么一大圈那“迷魂阵”的阵眼又在哪里?自己也只是暂时叫这阵法失去效应,若不将能其阵眼破除,恐怕日后还得有人再此遭难。 清源想着自己刚才所做这些,符纸,撒尿,念咒,还有投掷火把,这些可都是用来对付“鬼打墙”的招式,按理说要破解“迷魂阵”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清源了眼身边的麟祺,这小子不知是林中冷风之故还是被刚才的场景所吓到,原本红扑扑的小脸已变得煞白,双唇也在不住的抖动。可不能吓到他,自己这一时怕是无法找到原因,还是先离开这里为上策。清源忙招呼大家快点往出走,自己则拿出罗盘在此定了个方位。 不多时众人眼前一片开阔,又向前不到半个时辰便登到了坡顶。此时正值晌午,正所谓春风拂面艳阳高照,阳光照在身上越发的暖和起来,周边的景致也是更叫人赏心悦目。 陡坡对面就是红枫岭的南坡,因春天雪水消融,那岭下蜿蜒的河道不仅变宽就连水流也要更为湍急些。 柱子指着左边的方向,源哥,那里就应该是泉眼流下的深潭。清源看了眼手中的罗盘,那深潭距离这边得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此时再看向有着暗沟的那侧,简直是再明显不过了,那边的地势简直要和坡下的河道齐平了。 清源在这边定个方位又在旁边的树上做了个标记。 几人原地休息恢复下体力,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开始商量要怎么由这里下去。 德文吃口饼子,源哥,咱们分头在这坡顶找找,看看有无下去的路,即便没有路,是不是可以找个坡度稍缓的位置可以下去。 大龙和柱子沿着坡顶找了一阵,真是发现一处坡度较缓的地方,在其边缘处还长有几棵歪脖老松树。大龙看着这树虽有些年头,但是树干粗壮松枝茂盛,随即上前用力摇晃起来,待逐一试验过后便将众人喊来,这几颗树起个支撑的作用应是毫无问题的,由此下去无非是多花些时间和气力而已。 好在绳索带的充裕,一条缠在身上,一条搭在树干,由大龙来掌控绳子的长短和下去的速度,大龙身子虽是刚刚恢复,可就现今这体力也不是其他几人能比的。几人配合也是相当默契,一切全有大龙指挥着,没过多久全部有惊无险的安全下到坡底。清源看向坡顶的位置,恩,这里的确是再无法原路返回了。 麟祺自下来便静静地坐在岸边。望着那浮着白天如宝石般湛蓝色的天空,闻着微风里夹带着青山绿草散出的泥土芳香,听着那阵阵欢快舞动的流水声,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着转。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感觉这场景是那样熟悉,自己对眼前这一似乎久违一般,叫自己如此震撼,如此心喜,如此渴望。 许是自己梦中来过这里?亦或是冥冥之中受到了指引?麟祺回过头看着还在忙碌的清源,或许这一切都是源自“哥”的出现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能坐下来,安安静静的陪着自己,一起感受下这世间不可多得的“清闲”。 大家沿着坡下的岸边向深潭方向走去。绝不能奢望坡下与河道之间一直能有落脚的地方,大龙和柱子一直留意河道的深浅,打算找个较浅的地方趟到对面。 前面的路越发的变窄了。几人又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忽地看到水流明显减弱,河道里的水也是清澈许多,能隐约地看到河底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有些大点的石块还露出水面一截。 清源觉得这个位置不错,河水清澈,河道也不似此前那般宽阔,倒是可以试试能否由这里去到对岸。 不顾大家的阻止,清源脱掉厚外裤,腰上缠好绳子,依旧由大龙掌控着绳子的长度,那些露出水面的石头也可做为支撑。还行,单裤虽被浸湿也未感到冷水刺骨,向前小心翼翼的走去,这最深的地方也才没过膝盖,若是大虎,这水也还刚没过他的屁股。 大龙和清源在河道两侧拉紧绳子,其他几人如此这般依次过了河,下水前也都脱了外裤。还是德文考虑的周全,临行前叫大家穿的都是上衣下裤的短打,要是长袍马褂的可是要遭罪了。 第113章 罗盘出了问题? 一河之隔,红枫岭这南坡的温度明显更低些。几人找了个避风的位置架起火堆,一边烤着弄湿的单裤鞋袜一边吃些干粮。 清源低声和德文说,看来咱们只能从红枫岭返回了,若是突发什么变故咱们千万不要乱,一定要相互照顾好才是。我已经安排好了,老胡天黑前会派马车到岭下的茶棚来接咱们。 几人沿着南坡岭下的河道边走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柱子停下来指着前面有些兴奋的说道,源哥,那里就是被填上的深潭了。 深潭依着岭下的坡度而建,距离河道约有三十步的距离,谭边周围是一片黑黢黢的石头,看形状应该同泉眼那里的石头相同,潭里面早已被填上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这深潭现在也只能叫个水池而已了。 清源想了想说道,这上面连着的便是泉眼了,咱们绕过泉眼从右侧往里面走。我记得那里是一片枫树林,应是没有什么好走的路。咱可说好了,大家要一起进退,千万别走散了。 春日里的红枫岭显得光秃秃的,沿途的枫树刚刚才发出嫩芽,这要入了夏才会又能长出绿色的大叶子。 麟祺对于今日这翻山越岭又涉水过河的事可是新鲜的很,跟在清源身边止不住的东张西望起来,走了一会便感觉少些什么,这空荡荡的林子里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柱子哥,怎么没听到鸟叫?”麟祺好奇的问道。 “少爷,这林中就没见过活物,哪还会有鸟儿?”柱子气喘吁吁的回道。 “这是为什么?咱们府里就那几棵树还能招来不少的鸟儿呢。”麟祺想了想又问着柱子。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老街上的人说的,他们说就连猎户也不到这里来的。”柱子回道。 “这也是奇怪,咱们过河前,我还见到那林中有狐狸呢。”大龙想了想说道。 清源听到三人的闲聊,想到柱子曾说过岭上没有活物,可怎么会连鸟也没有一只,自己也觉得这周遭安静的很,倒是没有想过为何这样。就说这两幅阴阳图,图中双鱼头部重合,其重合位置恰又显示在红枫岭,若说此景为天地间鬼斧神工造就也是不为过的,这绝非凡人尘子所能及的,可要说在树林中见不到一个活物,更何况连只鸟儿也不见的可实属诡异,这可又凭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林中背阴处的积雪已渐渐融化,越是往林中走,路途也是越发泥泞难行。大家鞋上都裹满了厚厚的烂泥和落叶,前行速度自是缓慢了许多,几人累的是气喘吁吁,脚下的重量也是越来越沉。 清源叮嘱大家一定要格外留心脚下,不要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更不能踩到水洼处。自己在前面探路,你们一定要随着我的印记走。 清源停下脚步看了看周边,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位置,走了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倒是没见到这林中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岭看似不小,想必距离西边还有一段路程,若是从这里继续向前走怕是天黑了也下不去岭。 清源在这里定下方位,便带着大家向左走,若是自己记得不错,左边便是岭上的那条主路了。 看来这岭上东西之间距离还是较长的,南北之间距离却是极短,清源估量了一下,这才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主路。 主路上很是安静,并没看到有人经过。几人决定在这里先休息调整一阵,然后沿着主路继续向前再去看看。 大龙、柱子和德文这屁股沾到地上可就起不来了,腰酸背痛,腿也直打哆嗦。几人闭着眼睛靠在大树边休息起来,大虎更是乏得睁不开眼睛,伏在哥哥的腿上不多时便发出轻轻的鼾声。 “哥,你不累啊,也不休息会。”看清源给自己揉着发胀的小腿,麟祺小声说着。 “我还行,你累坏了吧。”清源笑笑。 “不累,好玩着呢。”麟祺呲着牙说道。 “今天回去好好泡泡你的臭脚,不然那屋里可睡不了人了。”清源隔着麟祺的鞋子都闻到了。 “我不洗,哥要是嫌臭就给我洗。”麟祺可没觉得难为情,笑嘻嘻的说着。 “行,那你和我去前面看看吧,叫他们再休息一会。”清源说道。 半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左边依旧往枫树林里延伸,右边是一座木桥,桥后则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清源想到陈梓文说过,岭后的松林竹海也是别有韵味,看来这条路便是通向那里。 这桥架在一道深沟上面,这沟自西延伸而来,桥面与沟底应是有些距离,下面被茂密的灌木遮挡着也是看不清楚。清源向深沟的东面看去也是成片茂密低矮的灌木。想到先前身边一片片高大的枫树林,又看了看罗盘所定的方位,心下顿时疑惑起来。 清源心想,可是罗盘出了问题?这里的地势可不低,怎么竟然看不到东面的枫树林?按照眼前所看的路线,从泉眼的右侧出发便能通往北边的岭后,沿着主路是向岭的西面走;可是刚才我明明看到罗盘指向岭的西面,我们也是打算斜跨红枫岭才是,可为何两次罗盘方位指向不同? 这岭上的地势落差也不是极大的,尤其刚才横穿到主路时并未觉得有何坡度,也未觉得花费很多时间,自己刚才还觉得东西跨度可真是不短,可现在看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清源记得在清水观看向这里时,红枫岭就似枚侧放的鸡蛋形状,大头在左上,尖头向右倾斜,看上去也没有大多个地方啊。清源挠挠头,这真是有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意味了,这红枫岭还的确有些意思。 两人在这里正看着风景,德文几人便也跟了上来了,大龙有些不好意思,忙叫弟弟大虎给四爷赔不是。 几人决定朝着左边的路继续向前,清源拿出笔纸也开始将所行路线画下来。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脚下的路变得越发的窄了,两侧枫树也更为稠密,随处可见荒草杂生。 第114章 安然无恙 清源看了看这周边甚是荒凉,这是要到头了?又向右边看去,依旧是一大片茂密的枫树林。有了先前的猜测,清源觉得从岔路到这里会不会是在往下走?如果向右横穿过去又会如何?会不会走到岭的西面?那个岔路口不会就是西面的最顶端吧。 清源在这里又定个方位,随后指着右边的林子,咱们趁着天色还亮去里面看看。 德文有些担心的说道,看着林中树木更为茂密,别在这林中迷了路,咱们还是要稳妥些,还是在树上刻上点标记为好。 好在脚下的路不似先前那般泥泞,大家的前行的速度也是快了不少。几人又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林中光线越来越暗,这天已经要黑了。 清源心下焦急起来,走了这么久也未能见面有什么出口,这可是不好办了。按照此时的方向应该是在岔路对面的那片林子中,横穿这么久怎么说也能到深沟的边缘,那沟自西向东,难道说自己看错了?那沟只在那里有一段裂开?我们会不会已经过了小桥走到岭的北面了? 麟祺忽地喊道,哥,你看前面。大家顺着方向看去,林中隐约的光线中似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像是个庞然大物般匍匐在那里。 清源见状,忙拉紧麟祺的手,正想要招呼大家加快脚步,就这瞬间就似突然被人蒙上了眼睛,清源眼前忽地一片漆黑,真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黑色直叫人喘不过气来。天黑了。 伴着几人浓重的喘息声,一股股阴冷的气息由四面八方不停地朝他们涌来,周身的压迫感愈发的强烈起来。 清源此时不敢冒然向前,忙握紧了麟祺的手,耳边又传来麟祺紧张颤抖的声音。 “哥,我不怕。” “好,有哥在,你把眼睛闭上,心里想着好吃的就行。”清源又轻声唤着其他人,“德文兄,柱子,大龙,大虎。你们都在吗?” 几人随即传来回应,听那声音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 清源轻声说道,兄弟们一定要镇定,都能不能都拉住对方的手,咱们坐下来背靠在一起就行。 几人背靠在一起坐了下来,清源这才定了定心神,轻声诵念起“金光神咒”,随着咒文在林中响起,刹那间林中阴浊之气已化做点点荧光,围绕在众人身边。 几人被眼前这景象惊呆,一时也忘记黑暗带来的恐惧,随着清源的声音停下,那闪动的荧光也忽地消失不见了。 清源打开火折子,点燃一张早已备好的“引路符”,口中念念有词。 六甲九章 天圆地方 四时五行 日月为光 禹为治道 蚩尤辟兵 苍龙扶卫 白虎扶行 荧惑先引 辟除不祥 北斗诛罚 除去凶殃 五神从我 周游四方 左社右稷 寇贼厌伏 行者有喜 用者得福 五行从我 所愿皆得 随着一句“急急如律令”,清源将符纸抛向前方,那符纸冒出蓝色的火焰,竟在风中纹丝不动。就见那符纸向右侧飘动约有三步,随即落地化成灰烬。 清源叫大家用火折子燃起枯枝当做火把。 “走吧,向这边走定可出去。”清源说道。 “哥,快教教我,我也要学这个。”麟祺可觉得这个厉害,见清源未搭理自己,这心里立时就憋了一股气。 “源哥,可是有邪祟作怪?”德文问道。 “没有,我进了岭上没有感觉到那些,此符不是用来驱赶阴物的,可在迷路时使用,助我们走出困境。”清源说道,随即抓紧了麟祺的手。 几人向前又走了数十步,并未见到有什么庞然大物,就见点点火光在不远处晃动,随后隐约听到有人在喊着什么。 柱子忽地说道,是胡大爷的声音。几人寻着火光和声音走去,果不其然,老胡带着几个人举着火把在喊着四爷。 走出林子清源发现这里竟是来时的岔路口,老胡见到四爷和少爷同大家一同出来,高兴的连忙迎上去。 “四爷。”老胡俯身施礼,“在山下等了您和少爷许久,我便带着人上来看看。” “多谢老胡了,我们一时贪玩在林子里多转了会,叫你担心了。”清源忙将老胡扶起。 “四爷和少爷安好便可。”老胡看了眼柱子也是安然无恙的,这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说好了天黑前岭下汇合,都是我失信了。”清源笑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应是快到亥时了。”老胡说道。 清源心下大惊,进到林子时太阳还未落山,也就酉时左右,怎么在林子中竟走了两个时辰之多,没有感觉啊,我觉得至多一个时辰,德文和大龙提前在树上刻了标记,难道是因天黑下来大家没注意到?那巨大的黑影又是什么,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难道当时是我眼花了?难道又是遇到了“迷魂阵”吗,可是那符纸对阵法并不管用的,我们也的确是按照符纸的指引方才出来,应是迷了路没错。 “老胡,你到岭下的时候,可看到有什么人在吗?我记得那里有个茶棚?”清源问道。 “四爷,是有个茶棚,我们还在那里休息来着。”老胡回道。 几人一路在车上倒是睡了个饱。清源已无困意,在府里洗过澡用了早饭便要去药铺转转,这些天德文兄一直跟着自己到处跑,还是带些礼品去看看宋先生为好,顺便也得给德文媳妇赔个不是才对。 麟祺可是不错眼的盯着清源的举动,见柱子提着东西进院,立马笑嘻嘻的跑过去帮忙拿着。清源无奈,这根“尾巴”可是甩不掉了,不行,可得给他找点事做,随即叫来大龙哥俩也一起同去,正好把眼下的事办了。 第115章 有人动了手脚? 德文正在铺里煎着药,看着清源等人进来,忙捂住半边脸好不意思的笑笑。 “这是怎么了?”清源拉开德文的手,这脸上可是红了一大块。 “嘿嘿,叫父亲打的。”清源讪笑着。 “四爷,您来了。”宋先生进来看到清源,上前俯身请安。 “吕先生免礼。”清源忙扶起宋先生,并回一礼。 “不要管他,现在是越来越没了分寸。”宋先生自是知道清源看到德文脸上的伤了。 “先生,我给您和夫人还有嫂子赔不是来了。”清源示意柱子把礼品放在桌上。 “四爷,您这话从哪里说起?”宋先生一愣,忙说道。 “德文兄这些日子一直在帮着我,小源我实在是惭愧,特备了些小礼来给您赔个罪。”清源笑道,“德文兄现今都被您责罚了,我更是过意不去了。” “可是德文说的?”宋先生倒是一笑。 “父亲,我没和四爷说。”德文低着头小声的说着,脸上可是越发惭愧了。 “四爷,德文若能对您有所帮助,我自是开心的很,哪会因为这个就责骂他。”宋先生连忙请众人坐下,“昨日晒药时发现其中有些生霉腐烂,早上我倒是说了他几句,他却说当时一一检查过没有问题,我也是一时生气便打了他,倒叫四爷笑话了。” “宋先生,德文兄可是一向仔细谨慎,或许是存放不当?”清源可要为德文说话。 “四爷,不是存放的问题。”德文给清源倒上茶,“当时我也是确实仔细的检查过的。” “这批药材倒不是稀罕之物,却是铺里常用的。”宋先生喝口茶,“这批货物由北运来,若说有些潮湿也是无妨,可这才几日的功夫就坏掉了,以前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是药材品质上出了问题?”清源说道。 “应是不会,这药材多年来都是从一家订购,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德文说道。 “会是有人动了手脚?”清源想了想说道。 “父亲口碑与人缘极好,多年来未曾与人交恶。”德文摇摇头。 “算了,好在是坏的不多,以后咱们多加注意就是了。这药咱们还是有些存货的。”宋先生说道。 三人又寒暄几句,清源便带着麟祺他们去往“悦文书院”。麟祺一看到匾额上的几个字立时顿感不妙,“哥”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把自己带来这里了?霎时间感觉自己手和屁股都疼了起来。 陈举人见是章府四爷来访,便叫学生们都去休息一会,忙请几人去了客厅,陈梓文听到下人来报也忙过来给四爷请安。 清源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少爷麟祺和大虎来书院学习可否?陈举人对章府少爷的事也是略知一二,笑着对清源说,若是章少爷来此读书自是大为欢喜,也定是会用心教授的。 大龙可是没有想到清源会这么做,忙叫大虎给四爷和陈举人施礼拜谢,自己也是嘴笨,此时也只会一味的傻笑,真是不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了。 麟祺闷着头气的脸都绿了,心里这股火似要爆炸般,哎呀,真没看出来啊,我的好四叔还有这招等着自己呢,这明显就是和父亲一伙的,平日里对我的好那都是假的呀,明摆着就是要骗我来这里,这是要把我给甩了,哼,还叫你什么“哥”。 几人出来又往老街方向走,清源本打算要安慰安慰麟,刚说了几句,这臭小子倒是一口一个四叔的回应着,那样子真是极其的守规矩。清源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倒是要看看这臭小子会怎么闹下去。 麟祺尤其是看着大龙哥俩更为不爽,这心里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你们还要谢谢他,你们两个就傻吧,等着陈举人把小夹板给大虎套上,到时候你们哭都找不着调。 不行,还得要自己想想办法,那时就是欺负我长的小,现在我可不怕那板子了,不是要打我吗?打我我就哭,哭不了我就闹,闹不了——闹不了我就不吃不喝,也不能真的不吃不喝,自是不能饿到自己就是了,嘿嘿,反正我就是不来。 其实呢,来上课倒也可以,但绝不能轻易就范,那就要看看我这四叔有什么表示了。若是教我些法术,或许我还能卖个面子给他。 老街上转了一圈清源给麟祺买了些吃食,看到有些商铺都关了门,心下也是感叹,眼下的年景却还是叫百姓遭了殃。 清源叫柱子把烧鸡给德文送去一只。转眼间柱子便跑出来,神色慌张的说,源哥,不好了,药铺出事了。 宋先生和德文被眼前所见不知该如何是好,昨天夜间把坏掉的药材收在袋中,刚刚德文准备去扔掉的时候,竟发现袋子里似乎有什么在蠕动,打开一看里面满是红色的蛆虫。 这竟是孵化出来的蛊虫,清源看后大惊,看来真是有人做了手脚,好在德文做事仔细,这袋子若是昨晚就被扔在外面,这毒物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了。 德文又将此次购买的药材一一打开,还好,只是那一包有问题。 清源叫几人找来带盖子的瓮埋在房后隐蔽处,将那袋子放在里面,上面撒上雄黄、石灰,自己又急忙回府取来药酒、朱砂和符纸,待一切准备停当,便叫所有人去外面守着。 清源将药酒倒在瓮内,将盖子封闭严实,随即手掐金光印,口中念诵“金光神咒”,三遍念诵之后,就听瓮中传来蛇吐信子般“嘶嘶”的声音。 清源左手结出三山诀,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 妙法自然 灵宝符命 除秽卫真 随即大喝一声“去”,将点燃的“驱虫符”掷入翁中,“嘶嘶”声响越来越大愈加刺耳。清源又将“辟邪符”贴在盖子上面,这符纸受热般顷刻间便融进了盖里。 第116章 此事关系重大 无缘由的出了这档子事,德文思来想去也没发现异常之处。那日在驿站取来货物后就直接回到了药铺,中间也没在哪里停留过,更没和其他人闲聊。若不是父亲拿出药来晒,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事情了。 “宋大爷,好端端的晒什么药?不是说存货很多吗?”柱子一旁忽地问道。 “这样的话也就出自你小柱子口中,药铺不晒药,难道是要晒衣服吗?”宋先生笑起来,随后说道,“开春了,近些日子染上风寒的人也多了起来,近些天有腹泻症状的人也是不少,自是要多晒些药材,存货再多也是要提前准备的。 “宋先生,晾晒的时候便发现其中的异样了?”清源问道。 “这倒没有,我是傍晚去收拾的时候发现的。” “宋先生,晒药时可会进行一些处置?”清源又问道。 “自是不会。”宋先生说道,“四爷,我对那蛊虫虽也只是有所耳闻,可这药材自不是培育蛊虫的器皿才对。” “宋先生所言甚是,蛊虫实属阴邪之物,必得通过特殊器皿培育后才能为恶人所用,像这些已经成为蛆虫的,也只能算是毒虫而已,只有在器皿中孵化成的才是最为棘手,最为恐怖的。”清源一说到这个就恨得牙根直痒,想着麟祺差点就死于蛊虫之下,也正因这个毒物叫他“睡”了八年。 “四爷,那瓮中的毒物便是已被清除掉了吗?”德文一旁问道。 “还不好说,我只是用了去除一般毒虫的术法,还请德文兄放心,那盖子上我已加了防护,即便未能杀死那毒虫,也绝不会由瓮中出来。”清源想了想又说道,“明日我再过来查看一下,看着刚才那样子,毒虫应是会被全部尽除。” 德文听清源这么说自是安下心来。看来章少爷体内的蛊虫绝非一般,若是自己能助源哥一臂之力就好了。 “腐坏后一夜之间又孵化成虫,应该还是受到什么外力的影响,宋先生,昨日可有外人接触到这些药材?清源放下茶杯,又问道。 “昨日午后我便出去送药,倒是有一阵子没在铺中。”宋先生又想了想,“四爷,我且去问问德文他娘。” 宋夫人由后堂出来,神情也是颇为紧张,待德文将刚才章府四爷所做之事讲述后,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宋夫人将昨日的事又仔细回忆了一番。 “昨日午后当家的出去送药,倒是林嫂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说是给德文媳妇送鞋样,当时我正忙着给人抓药,便叫她直接送进去了,想想前后也是没多一会的功夫。” “林嫂是十几年的老街坊了,忠厚老实的,是个热心肠。”德文对清源说道。 “哦。”清源点点头,又问道,“宋夫人,可见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很是平常,只不过当时我还笑她,怎么只给女儿买了糖人,倒叫儿子眼巴巴的看着。”宋夫人想起来这个事。 林嫂见德文进来,得知是章府的四爷也来了,忙出来给清源施礼。闲聊几句后清源这才知道,林嫂的小女儿昨晚突然就没了气息,一大早就把那孩子拉去埋了,现正准备些吃食给搭手的几位邻居。 林嫂虽是一脸的憔悴,但也没有过多的悲伤,提到孩子也只是抹把眼泪说道,这穷人家的孩子没了,兹当是上辈子积了德,不用再过这苦日子了,只盼着来世能投个好人家就行。 清源心里不是个滋味,也只能送上几块银元略表心意。世道艰辛人间清苦,自己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林嫂这几句貌似随意的话则更叫人心酸。 正要往院外走,清源忽地停下脚步,院门旁的垃圾上扔着一个化了大半的糖人。清源便问道,林嫂,这糖人可是孩子吃过的?林嫂苦笑道,昨天路上卖糖人给的,那人本是要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现在都不容易,我便只拿了一个给闺女。发生了这事我原打算把糖人和孩子一起埋了,可看到上面都沾了虫子就顺手给扔了。 清源走到近前,这糖人在阳光下还未完全融化,那上面确实沾有几条干瘪死掉了的红色蛆虫。 “我说那后院的药材怎么会沾有糖稀。”清源貌似在自言自语,可声音倒是不小。 “可不是,因为这个我还说了孩子几句。”林嫂听到这话也是不好意思起来。 “林嫂,你儿子没吃?”清源又问道。 “儿子懂事向来不和妹妹争口,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可妹妹先来。”林嫂回道。 清源听罢也稍稍松了口气。将那下蛊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足惜,若是这糖人中含有蛊毒,这镇上恐怕还会有人遭此毒手。 “镇上也有卖糖人的?好久没吃到了。”清源笑笑说道。 “咱们这里好久都没见过了。”德文会意,“林嫂,那人什么样,一会我也去找找,也给四爷买几个回来。” “操着外地口音,佝偻个背跛着脚,是个有残疾的老头儿。”林嫂想了想说道。 事不宜迟,清源请宋先生随自己一同回府,此事关系重大,还得同长兄一起商议才好。柱子和大龙也帮着德文重新检查下其他药材,无论是新到的货还是以前的库存,都要统统仔细查验一番。 第117章 不要打草惊蛇 老爷派人找来地保王四,这王四听完清源说的经过,尤其是听到极有可能还会有孩童为此丧命,这椅子上的屁股就如同火烧般再也坐不住了。 清仁见状倒叫王四不必过于慌张,自己也听说了上面关于巡防队整编的消息,所以特地请王队长过来,若是此事人尽皆知引起镇上百姓的恐慌,怕是要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年头死几个人,别说小孩,就是有钱有势的死一堆也不足为奇。王四怕的不是死人,后怕的是别因此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奉天府的巡防营已被整编为正式陆军,自己这小小的巡防队和手下的十几个人可等着被收编呢。章老爷说的极是,此事若是传出去定是会满城风雨,李镇长这边倒是好说,可是若上面知道了,那对此时的自己可是极为不利的。 王四自是感谢章老爷的提点,连忙问道,章老爷需要我做什么,在下定是会尽心尽力去办的。 清仁请王四暗查下这两日有无孩童死亡,死前是否吃过糖人或是接触过卖糖人,此外还需派人去镇上及周边查看下,是否能发现那个驼背坡脚的外地人,此事还需多加谨慎,绝不可对外声张免得节外生枝。 王四忙点头应允,这些自是我们巡防队该做的,也烦请章老爷能为自己向上面多多美言几句。 送走王四后清仁又派老胡带几个人也出去转转,按小源所说,那人想必是有些手段,若是发现一定不要打草惊蛇。此外府里的人无不必要暂时不要出去,免得发生什么事端。 麟祺还在生着闷气,一听到父亲还弄个“禁足令”出来,心中更是认定了“哥”和父亲是一伙的了,午饭都没吃便自己收拾好被褥衣服,叫上大虎帮着把这些物件拿去了后院。这不表明自己是什么态度可不行,哼,我还就不信了。 清源累的倒在炕上,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幕幕,倒是更坚定了去找师父的决心。蛊毒这玩意太为可恶,内中变数绝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若真的如自己所想那样,这红枫镇可是真要尸横遍野了。 清源本想打个盹,迷糊中总觉得房中少了点什么,越想越困,越想这眼皮子越重。忽地耳边传来柱子的声音,四爷,少爷自己回后院住了。 清源一个激灵,是啊,我说这房里好像少点什么,对啊,从自己进院就没看到麟祺那臭小子。 柱子见清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又呲牙说道,四爷,您可得要小心着点,我发现少爷近日可不如以前好哄了。 清源挠挠头,心想着麟祺若是能因此独立或许是件好事。想了想又顺口问道,还是老王两口子去照顾少爷了吗? 柱子一听忙摇摇头,源哥,自打少爷搬进咱东跨院,夫人便叫他们两口子去正堂帮忙了,现下就少爷自己在后院。我刚想过去看看就吃了个闭门羹,那院门叫少爷在里面栓上了。 清源这下倒不放心麟祺一个人了,忙叫柱子和大龙搬个梯子过去。看来院门自己也是进不去的,那翻墙进去总是可以吧。 老爷清仁正在院中喂着鱼,看到他们搬着梯子急匆匆往后院去,这心里也是十分好奇。 清源看到长兄也过来看热闹,这下自己确实有些尴尬,忙将上午带着麟祺去“悦文书院”见陈举人的事说了一遍。长兄您看,麟祺这回来就搬去后院了,现在都改口叫四叔了,这孩子定是在闹脾气,自己这不还得去哄哄才好。 清仁一听倒是没对小源的做法加以夸赞,一反常态的做起和事佬来了。祺儿小时候便不好学,可没少挨自己的打,现在想想也是愧疚的很,现在只要祺儿高兴就好,毕竟身体还未恢复,这功课也是不急,等祺儿慢慢适应了也是不迟。小源啊,你就多替为兄担待些吧。 清源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听了长兄的一番话倒叫自己想笑了。 “感情哥哥您这是护着孩子呢,我看啊,以前您还是打的少,打的轻。”清源可是实话实说了。 “我这不是也怕祺儿闹来闹去的,还得劳驾弟弟你去哄嘛。”清仁哈哈笑道,“倒是小源你却是把祺儿给宠坏了。我是没你这本事能哄得了他,若真是板子打过去,只怕弟弟要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心疼不是。” “哥哥这高帽戴的我头疼,得,自己惹了大侄儿不高兴,自是我这个做叔叔去哄了。”清源越发想笑。 轻手轻脚的翻过院墙,透过窗子看到麟祺窝在被子里,看那样子似是已经睡着了。清源见此担心起来,这屋子有些日子没生火了,可别给这臭小子凉着。 好在房间的门没栓上,清源轻轻推开门,这屋里可真是不暖和,随即伸手又摸了摸炕,可真应了那句“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了,臭小子倒是不傻,这身下的褥子可是铺了好几层。 第118章 还众生慈悲 “麟祺,睡着了没?”清源轻声唤道,想了想又小声道,“我这大侄儿可是累坏了,哎,好好睡吧,四叔一会再来看你。” 清源看着麟祺未有回应,便将手伸进了被窝,还行,这小子还知道穿着衣服。 “哎,我也是累的很,先将就着睡一会吧。”清源边说边往被窝里钻,看着他的后脑勺微微在动,“这被子可是没我的大,嚯,味道也是够可以的,好辣眼睛。” 麟祺在笑,清源起身看去,臭小子正紧闭着眼睛抿着嘴。 “哎,我这大侄儿可是大人喽,也不会叫四叔搂着睡了,我这手还没地方搁了。”清源似是自言自语道。 “也是,四叔做的不对,自己大侄儿想做什么都可以,非要逼他读什么书嘛,可也不是,看着自己的大侄儿连个菜谱都写不明白,哎呀,我能不着急嘛,我这心啊都要急坏了。”清源嘟囔着,就看这小子能挺到什么时候。 “对了,一会还要和柱子、大龙他们出去,我可不能睡着了。”清源见他还未做出反应。 “午饭时吃的少,怎么感觉肚子空空的,也不知道厨房里还有什么,我得叫柱子弄些来吃。”清源掀开被子坐起来。 “你要吃就吃,干嘛掀被子。”麟祺忍不住了,自己的肚里更是空空如也的。 “好大侄儿,四叔打扰到您午睡了。”清源穿上鞋,“许是这被子里太臭,看看,都快给我熏迷糊了。” “臭迷糊你才好。”麟祺嘿嘿的笑起来。 “呀,大侄儿醒了,叫四叔看看。”清源趴在炕上看着麟祺。 “我不是你大侄儿,爱叫谁叫谁去。”麟祺又闭上眼睛,噘着嘴。 “你管我叫四叔,那你不是我大侄儿还哪个是?”清源知道此时若要不哄好了可是不行。 “谁叫你不事先不和我说来着。”麟祺转过身,气呼呼地说道。 “好,是四叔的不对,咱们不去,你看你禄子哥,也不认识几个字那手艺不还不是那么好,想想学了也没用。”清源早就想好说辞了。 “我也没说不去。”麟祺小声嘀咕着,自己以后还要跟“哥”学习法术的,偷问过德文哥,他说若是不识字肯定不行的。 “那你先睡吧,四叔先出去吃东西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清源又欲擒故纵了。 “谁说我要睡觉了,哥,我也饿了。”麟祺坐起来,看着清源。 “这是不生哥的气了?”清源刮了下麟祺的鼻子。 “恩。”麟祺点点头,只要“哥”来给我说些好的自是要见好就收,这法子挺好值得一用,只不过就是这时间短了些,下次还得要更精进才行。 两人出了院门,柱子见这又是哄好了,正要去里面取少爷的行李,清源在他耳边低声说,还得叫他自己拿回去,这样才算真的哄好了。 柱子去厨房取些吃食过来,麟祺也是饿了,若不是从窗子里看到“哥”翻墙进来,自己早去厨房弄吃的了,害的自己忍着饿钻进凉被窝装睡,以后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事可要少做。 老爷叫清源来到正堂,地保、老胡和德文都在。清源看着几人的神情似乎不妙。 地保王四说道,昨日早起至今,死了三名不足六岁的孩子,镇南林嫂家的闺女,镇西一个是刘把式的孙女,一个是老王家的儿子。只不过家里孩子多,大家也都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侧面打听了下,有好几个孩子也都吃了糖人,可唯独那三个孩子没了。 此外卖糖人的没在老街那样人多的地方出现,只有镇周边的街巷有人看到过他。这红枫镇不大,都是老街坊,邻里旧居的相互都会有个照应,来个陌生人自是也都会注意到。 清源问道,这几个孩子都埋在哪里?地保说,林家将孩子埋在镇南的坟场,其余两家都有田产,把孩子都埋在了自家的地里。 清源双眉紧锁,若是这么多人吃过糖人,唯有三个不足六岁的孩子出了事,内中定是有什么说道,看来下蛊之人如此谋划,定不会轻易停了手。 清源请地保派人盯住刘王两家,今夜自己带几个人去坟场先看看,怕是会生变故。 亥时刚过,清源和老胡,地保带着几个亲信便到了镇南的坟场,可发现封好的坟显然被人动过。看来还是迟了一步,几人将坟挖开里面便只有个纸糊的棺材,林嫂孩子的尸身不见了。 王四紧张的很,声音已有些颤抖,四爷,眼下要如何应对?那人若是再次作恶咱们又该如何防范? 清源看到棺材里连个蛊虫都没有,在养蛊人眼中,一颗虫卵也是极为宝贝的。师父曾说,若要叫人受蛊虫支配,那炼制蛊虫所花费的时间少则数年,即使有“养尸地”也要一年以上才可。 清源忽地想起柱子曾说“有存货为何还要晾晒”,存货,想必那人手中蛊虫即将用尽,不然为何怎么急于将尸身取走?如此做法实属铤而走险。此人必会知道,这等勾当若被人发现自会加以防范,到时再取人性命也不是易事。 再者即是将人作为培养蛊虫的器皿,何须只挑选不足六岁的孩童下手?看来此人现今所施也算是“速成”之术,虽说自己不知晓确切的养蛊手段,可如今看来此人如此之急也是要“求成”。 王四的心里也是盘算起来。那两家孩子的尸身定是会被盗走,若能将其现场擒住最好,若是不能决不可打草惊蛇。这件事必须谨慎进行,自己若要尽快离开红枫镇,还得在此事上多露露脸,才好开口叫章老爷帮自己使使劲。 几人将林嫂孩子的坟重新封好,随即又往镇西赶去,还是来晚一步,刘王两家孩子的尸身在几个巡防员的眼皮底下竟也都不见了。 清源怒目圆睁,双拳紧握。这蛊毒之术用人做为培养器皿,用其血肉筋骨化成养料,夺其三魂七魄炼制成蛊;被害之人无魂无魄亦不能再入轮回,生时为人无命享乐,死后做鬼无福轮回。愿能亲手血刃这施蛊之人,还众生慈悲。 第119章 请进来吧 王四借个由子向李镇长请示要加强巡防三日。在章老爷的提议下,王四将巡防队的盘查范围又扩至到了红枫镇周边的几个村。 逃难的,走亲戚的,驼背跛脚的作为重点的盘查对象,可是一番操作下来却是毫无发现。整个区域就连个会做糖人的也没有。 清源听到这样的结果很是烦躁,不会啊,那个卖糖人驼背跛脚的,这外部特征如此明显怎么会如消失一般?或许——或者是乔装打扮,用了易容之术? 王四急匆匆赶来章府,巡防队在搜查无人居住的旧屋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事。 距离镇南五里的保济村原是人丁兴旺,土肥物丰的地儿,自几年前旱灾后现已不足二十几户人家,房倒屋塌一片荒凉。 村子东北角原是地主刘本旺的宅子,可灾情过后不知为何刘家死的死,逃的逃,好好的一个大宅子很快就被废弃了。村里人说这里闹鬼,一到夜里宅子里便传来刘地主的咳嗽声。 王四一听户头说那荒宅子这几天好像有人进出,心里的小算盘瞬时又开始“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借着盘查这才短短两日,自己便已经捞了不少的好处。现只要听到哪里有人,王四便如苍蝇见血般眼冒绿光,随即带上几个亲信便叫上户头一起去看看。 宅子原先的院墙业已破损严重,周边杂草丛生,放眼望去一片残破不堪很是荒凉。 王四看到应是破败的院门也似重新修补过,门前杂草也是被人收拾的干净,嗯,看来这里确实住着人。 一个脑袋被刮的锃亮的老头儿开的门,王四表明身份后并未急于进到院里,有些警惕的向里面看去,院里收拾的也算干净,正中置着一个案几,上面摆放着元宝蜡烛,鸡鸭鱼肉等贡品。 宅子现有三人,一个看门打杂的老头,一个帮佣的老妈子,还有就是刘地主的侄子刘淮安。 刘淮安四十上下,矮个头,长的尖嘴猴腮,小鼻子小眼,摇头晃脑的样子倒像是个大烟鬼。经他自述,此次来关外收账便顺道来看看本家叔叔,哪想到这里竟变成这样。赶上此时出行也是不便,自己便暂时便住在这里,这不连着几天都在祭拜叔叔的在天之灵。这两个干活的也是逃难到此地的,自己也是看着可怜就暂时留下他们,也好给自己打个帮手。 王四又询问下打杂的老头和那个帮佣的老妈子。老头叫魏老五,不到七十,来自山西,无儿无女的逃难到这保济村。魏老五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气喘起来;老妈子叫陈兰花,岁数也有六十,花白的头发虽有些蓬乱,说是北边绥兰人。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收拾的干净利索。 王四带人在院里各屋看看,前后院共计六间,前院一间看似是老魏头住的,里面乱糟糟的还带着一股怪味。后院收拾出两间,刘淮安住的还是比较干净整洁,陈大妈屋子里也是堆满了杂物,其余几间基本是住不了人的,房顶都已经破损的极为严重。 王四走时那外衣口袋毫无疑问的被塞进了两块银元。算这个姓刘的识相,王四转念又一想,出手如此阔绰,看来可是有必要再来“查查”了。 王四对章老爷和四爷说,自己之所以感觉那姓刘的可疑有两点,一是这出事前后的时间基本吻合,二是保济村离镇南只有五里地,这往来之间可不是个难事。章老爷,咱们是否要趁热打铁去把那几人抓了来,也好问个清楚? 清源立即劝阻道,此事虽说一直在暗中查找线索,可刘王两家的孩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被盗走尸身,可见其有些功夫在身的,咱们可得多加注意才是。 若那三人真有问题,见到巡防队来盘查自是要有所防备。咱们这边还是要更为谨慎些,现下还不可急躁。倘若抓错了人,这样大动干戈必是会引起他人警觉,可稍晚一些趁着太阳落山再去,有了夜色的遮掩也能便于行事。 王四在府里用过午饭,拿了章老爷给的银元便去组织人。老爷可不能叫清源独自跟去,便和老胡商量叫上六子晚些三人同去,清源这才知道六子是老胡的徒弟,这小子善使短刀,拳脚上的功夫也是得到老胡真传。 天刚黑下来,保济村的炊烟升起这路上便没了人。清源叫王四带人埋伏在荒草里,自己和老胡、六子打个头阵,若是真打斗起来巡防队的火枪在院中发挥不了多大作用,还需将他们引出来才行。 老魏头过了许久才开的门,老胡笑呵呵的说,我们是路过这里的,错过了镇上的客栈,看到这宅子里有人就打算来讨口水喝。 老魏头没有说话,只是自顾打量下三人,并没有要请人进来的意思。六子忽地捂住肚子,嘴里“哎呦哎呦”叫起来,老胡见状忙说道,这孩子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路上都拉了好几回了,这位大哥莫要见怪。 忽地门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声音年龄不是很大,老胡心想应是那叫刘淮安的在说话。 “老魏啊,别叫客人站在外面了,请进来吧。” 六子立时捂住屁股,龇牙咧嘴的说道,不行,我这要出来了,大爷,我得去拉泡屎。六子似慌张般转身便蹲在了门边的草丛里。 刘淮安站在院中,忽地大笑起来,各位,咱们就别演戏了,我们可还没蠢到这般,怎么,不敢进来坐坐了? 第120章 我便是除你之人 刘淮安话音未落,老胡已抬脚踹向门板,老魏头反应极其迅速,双掌用力拍在门板上,借力打力,将自己身形向院中移去。 “咣当”一声,门板被老胡硬生生踹成几半。 刘淮安微屈身子,左腿在前右脚点地,借势运力朝老胡飞扑过来,右手拉动指尖机关,一记袖标“嗖”的飞将出来。 老胡也不惊慌,眼看袖标已至面前,脚下运力用出“千斤坠”,胸脯一挺将头后仰过去,那袖标带着风直直地从鼻尖擦过。刘淮安要的就是对方这个动作,已将右掌化爪向老胡前胸抓去。 六子见师父使出“千斤坠”的同时也俯身窜进了门中,抄出身后的两把短刀,,双刀一划“刺啦”一声,刘淮安的左腿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立时鲜血喷了出来。刘淮安失了重心,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老魏头冷眼看向眼前的老胡和六子,又向后退了两步,轻咳了一声,随即缓缓说道,这身手也是可以,要是没这小子相助,恐怕你已经中了“五毒掌”了。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就算再来上几个,恐怕你们今日也出不了这院子了。 倒地的刘淮安大声喊道,杀了他们,一个也别留下。 老魏头双手合十,口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随即双眼圆睁,大声喝道“天魔降世”。 老胡和六子正待上前,忽地见那老魏头身后现出一个八头四臂的厉鬼。那厉鬼通体似透明般,浑身散出幽幽蓝光,八头分别长有八张不同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慈眉微笑或怒目凝视,喜怒哀悲,哭笑惊嗔,八张面孔上的表情均是不同。 随着老魏头口中之声越来越大,身后那厉鬼的身形也越长越高,转瞬间便已有数人之高。八张面孔居高而下俯视着老胡和六子。 二人头痛欲裂,全身气力似已被那厉鬼给抽走,想要抬手都是不能做到,脚下更是被定住一般不能挪动分毫。老胡感到自己的眼睛都要凸出来,张大的嘴巴已有口水不自主的流出来,耳边不断传来无数男女凄惨哀嚎之声。 “哎呀,您老这得动了多大的气。”清源笑呵呵的走到门前, “你是什么人?”老魏头惊道。 “我是什么人?你刚才不是还找我来着吗?这么快就忘了?”清源嬉皮笑脸的样子也是讨嫌。 “你怎么——”老魏头无比惊讶。 “我怎么没着了你的道?是要说这个吧。”清源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 老魏头见状也未说话,忙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左手掌上划了下去,立时刀口处涌出汩汩的鲜血,随即口中继续念念有词。 周天精灵 彼时今生 地狱妖魔 赤化金身 十八枉生 刀山血池 世间炼狱 清净瑶台 牛鬼蛇神 无常索命 速请玄天法相——老魏头心头一惊,怎么没有反应? 再请普罗真身——为何会是这样? 再请幽冥—— “算了,别请了,再请你就要失血而亡了。”清源可不愿再听下去了。修行这种术法之人也算是道家耻辱,可以称其为败类了。“算你不走运,今日那边的老几位都去串门了,估计你连个小鬼也请不来了。” 清源也懒得再多废话,将手中符纸向院中掷去。 “你到底是谁?”魏老五瞪大了眼睛看着清源,厉声质问道。 “今日我便是除你之人。”清源瞬间变脸,咬着牙狠狠的说道,“五雷咒。” 那还在漂浮的符纸霎时停在半空,众人耳边已传来隐隐的雷鸣之声。清源手结雷印,右脚猛的跺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五雷五雷 步步相随 身披金甲 头戴金盔 指天天门开 指地地门裂 指人人长生 指鬼鬼自灭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勅 顷刻间那符纸崩出数道青紫色的闪电,随着清源大喝一声“天雷引”,院中忽地响起轰鸣的雷声,眨眼之间数道闪电向老魏头冲去。 老胡和六子听到耳边传来隐隐的雷鸣之声时,便已经恢复了意识,虽是全身还不能挪动,却已经清楚地看到四爷清源在结印施术。 二人只见眼前那厉鬼不停地抖动着,八张巨口发出凄惨的嚎叫声,通身散出的幽兰之色也越发暗淡,随着八张巨口各喷出一道白光,“刷”的一下那厉鬼便化作莹莹之光落在院中。 老魏头早已把持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向后栽倒下去,口吐血沫倒地不醒。 六子感觉身子一轻,刚才那禁锢之感已然消失,拾起掉落的双刀一步跳至院中,不容分说照着刘淮安的左右脚筋各来一刀,随即跑到老魏头那里,待撩起老魏头的裤腿一看,哎呀,这老小子竟然没有小腿,自膝盖往下竟是两根木棍制成的假肢。 老胡满眼感激的看向清源,今日若不是有四爷在,自己和六子必定着了老魏头的道。这章四爷可是救了我们师徒二人的性命,。 清源忽地说道,六子可要小心,院里还有一个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几声枪响,随即王四跑进来说道,四爷,有个跑了,看样子是中了枪。随即喊来外面的人将地上的刘淮安和老魏头捆了起来。 第121章 三口大瓮 清源三人急忙奔向宅子后面的林中。老胡看着地上的血迹又仔细查看了下周边的环境,四爷,这刚才应是发生了一场打斗,这地上的血迹不像是中枪留下的,倒像是被刀剑一类的利器所伤。这一大滩的血要真是一个人流的,估计此人伤的可是不轻。 大家燃起火把寻着林中的血迹继续查找,向前又走了几十步,地上的血迹便没了踪迹。大家又在周边查找了一番,转了一圈后便再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 一行人返回宅子,清源怕院中还有什么机关消息,便叫王四先带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和老胡、六子先进去看看。 清源内外院转了一圈确定没事,便招呼王四带人进来,务必要挨个房间仔细搜查,切记绝不可用手去直接触摸院中的物件。 院中不多时便燃起更多的火把,一时间火光闪烁,人声嘈杂。 刘淮安三个人收拾好的包裹还在,里面也无非是些衣物、银两等随身物品。王四对清源笑道,看来他们几个确实是被咱们堵个正着,若是再晚些来,估计这几位便没了踪影。还得是四爷您啊,真可谓神机妙算。 清源可不习惯王四这副嘴脸,也只能点点头,微微一笑。眼见王四不错眼地盯着这几个打开的包袱,清源也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证物,便轻声道,这些物件还请王队长自行处置便是。 众人找到了三口大瓮,这些都藏在后院一所破房子里的杂物堆下。盖子封闭得极为严实,瓮的表面不知用了什么血画满了看不懂的咒文。 清源捂好口鼻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里面立时冲出一股股腐臭的味道。即便自己捂得严实,依旧可以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每个瓮中皆放置了一具孩童的尸身。尸身呈盘坐状,其头颈、双肩,前胸、后背等处用了木棍支撑,其腰部以下已浸泡在黑油般的液体中。 又燃上几根火把,瓮中景象看的更为真切起来。 清源看到尸身上还爬有一些黑色小虫子,这应该就是蛊虫了,看上去比粟米大上一些,虫身似乎长有一层壳,在火光的照射下泛着墨绿色的光晕。这玩意似是怕光,虽移动的速度极为缓慢,却也在不断向黑油里面爬去。并没在瓮中看到有红色蛆虫之类的其他活物。 清源又仔细地看着瓮中的黑油。那黑油并未完全覆盖尸身,似是由头部自上而下进行浇灌来着。尸身表面沾有黑油的部位都已鼓起了一个个如杯口般大小的包,未沾到黑油的部位却是没有任何变化,有些包已经变得干瘪破裂,还能见到有黑色的小虫子从里面爬出。看那黑油才没过尸身的腰部,似乎这个黑油应是每日或者间隔多日浇在尸身上,直到最后将尸身全部浸到黑油中才是。 清源想到这几日的行动也是极为迅速,看此情景应是那三人也未曾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因此炼制蛊虫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黑油上的的包还在不停地鼓胀着,内中似有什么东西依旧在蠕动着,想必内中便是即将要孵化出的蛊虫了。 用活人育蛊,且都是不满六岁的孩童。清源气的双眼都要流出鲜血,心中那愤恨之意越发强烈起来。 清源将王四找来的煤油浇在瓮中的尸体上,又投进些枯枝碎木。这事还得由自己来做稳妥些,切不可碰触到瓮里面的任何东西。煤油虽是燃的慢,但是却极为稳妥,定能将内中蛊虫悉数烧死。 清源叫院中众人捂好口鼻,随即点燃煤油并将盖子封严。瓮中并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清源双眼含泪,口中诵念起“往生咒”。无论这三个孩童是否能再入轮回,清源依旧做了一场法事为他们进行超度。 为了确保此事更为稳妥,清源又叫大家在宅子的角落处挖个深坑将三个瓮埋进去,并在此处施了个“障眼法”以防万一。 清源心道,这个绝不能等闲视之。眼下自己是真没有把握处理这些蛊虫,由麟祺体内开始已经同这毒物打了几次交道,从外观来看这些蛊虫没有相同之处,黑点也好,红蛆也罢,现今是带壳的黑虫,一定要将其彻底去除才可,若妥善处置日后怕是要生出诸多的变故来。 老胡自是知道四爷此时的心情,哪里会看得他满面伤感,偷偷嘱咐六子几句。 “我们爷俩儿感谢四爷的救命之恩。”老胡紧抱双拳,对着清源深施一礼。 “老胡,可不行这样。”清源见此忙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须这般。” “我知道您疼爱柱子,更是看到您为少爷所做的那些,我本就是发自内心敬重四爷您,可如今我师徒二人蒙您相救,更是无以回报了。”老胡说的真切,这一字一句自是发自肺腑。 “我给四爷叩头了。”六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清源重重地磕上三个响头。如此这般也无法感谢四爷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第122章 不然,我还真对付不了 清源当时便“看”到刘宅笼罩在一片极为浓重的阴气之内,并且隐约感觉到还有另一种诡异的气息存在,那气息中满是血腥腐臭的味道。 离得刘宅越近,那血腥味也就越发明显,清源也是一愣,阴浊之气并不会难倒自己,可这气味绝不是个什么好玩意,看来还得要多加注意,提前做好防范才是。 当三人站在刘宅门前时,清源便知道那院里的人不见得好对付。“弑血阵”,这里被布下了一个极为恶毒的阵法,不仅将整个刘宅纳入其中,就连这周边的一草一木皆有可能成为这阵法的帮凶利器。 要说这布阵之人原也算得上是道家一脉。“五胡乱华”时便有道士修练起了域外邪术,修术者皆自称为“隐宗”门人,历经千年倒也是自成一派。 此术仅为师承才可,倒是与藏域喇嘛的“密宗”传承有些相似。师父一生只传授一名弟子,待师父仙逝,其弟子便也成为了师父,则再去寻找下一个有缘人收为弟子,如此这般反复下去。 师父玄一真人曾讲过,“隐宗”的这种独特的传授方式,使得其门派未曾壮大,修炼此术意欲何为也不得而知。 唐天宝年间,因有“隐宗”门人加入节度使安禄山阵营,这才被世人所知晓“隐宗”的存在。自宋开始,“隐宗”门下弟子行事变得极为低调,据传言一干人等都去了域外,中原地区再无有人与其接触过。隐居更达数百年之久。 可不知为何,自明成化年间至今几百年的时间里“,隐宗”之人忽地频繁现世,更是在鲁晋等地宣扬“佛道合一”,不仅讲经传道更是开坛立宗,其门人数量也是在不断扩大,现今华夏各地皆能看有他们出入活动的踪迹。 这些“隐宗”门人出入时皆穿着道家服帜,在祭祀及法事中的操作皆与我们道家无二,可背地里所做的皆是令人发指的勾当。自此以正一和全真两派为首密切关注“隐宗”的动向,自是不能叫那些歹人坏了道家千年来的清誉。 “四爷,为何称“隐宗”修炼的是邪术?”老胡不解的问道。 “练此邪术可是不简单的,平日里都是用人血进行术法修炼,施术者更是要以自己的血肉来供养邪魔。”清源缓缓说道,“这个与‘出马仙’请神附体有些相似。” “那岂不是想请谁来都行了。”六子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愕。 “定是不会这样,‘出马仙’请神附体基本上是问卜吉凶,破疑解惑,最为厉害当属暂借神灵之力增强自身亦或用神灵的手段去除魔卫道。‘出马仙’可不是想请谁都行,那要看功德和机缘的。”清源笑笑,“‘隐宗’邪术则是要专心供奉,按其修练的程度最多可供奉三位邪魔,若是真请得邪魔上身,那可不是一般修道之人可以抗衡的,。” “四爷,柱子就说您神通广大,今日我可是真针儿的看到了。”六子立时满眼都是崇拜。 “就听他胡诌。”清源暗道,那小柱子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胡言乱语了,也真是麻烦,“‘弑血阵’“驭鬼术”是‘隐宗’独创的秘术阵法,催动阵法时必用人血祭祀方可,同时施展幻术迷惑人心。你们师徒就是中了魏老五的幻术。” “是啊,那个长着八个脑袋四个胳膊的大鬼可是吓到我了。”六子一咧嘴,一想到那场景就叫自己心有余悸。 “刚才我可是没看到你说的那个怪物。”清源笑笑,“可是‘弑血阵’“驭鬼术”再厉害毕竟也只是是个阵法,只要找到阵眼也就是那样了。” “阵眼?四爷,您可说说,刚才那阵眼是哪个?”六子忙问道。 “就是咱们进入院中的那个大门。”清源说道。 “可是师父他不是一脚把门踹的四分五裂了吗?”六子甚是不解,“说书的讲过若是破了阵眼,无论什么‘天门阵’啊,‘诛仙阵’什么的,自是能不攻而破。” “说书的讲的是对的,可也正因此,才是这‘弑血阵’厉害的一面,也是那‘隐宗’独家之法门。”清源点点头,“那个门即能启动阵法,也是其最为重要的阵眼,这样便是不会被轻易识破之处。” “哦?”六子一脸茫然。 “你师父踹开门的时候,便已经启动那‘弑血阵’,你们进去之后才会被幻术所压制。”清源挠挠头,只能这样解释了,“阵眼,自是要在那阵中方可找到,我也是在进入院中后才能从里面将其破除。若是从外面去看,那门的确是被踹坏了而已。” “四爷,不瞒您说,刚才那场面我也真是被吓到了,若不是您神通,我们爷俩儿今日恐怕是要栽在这里了。”老胡摸着大光头,笑着说道。 “我哪有什么神通,下山前也是幸得师父多加教授于我,不然今日也未能全身而退。”清源倒不算是谦虚,“万事难两全,此邪术有个弊端,若要请得邪魔附体,必得启动阵法才可,可阵眼一破,魏老五就是将全身的血都放出来,也不会请来魔物上身的。也是万幸能将阵眼找到,不然我还真对付不了他的邪魔。” “四爷,若是这样,‘隐宗’门人众多,那这邪术必会危害到百姓的安危了。”老胡可对这个邪术十分顾忌。 “倒不会有你想的这般。修炼此术可绝非朝夕,按消息所说,现今能施展邪术的不过一二,并不是每个门人都会习得。‘隐宗’虽是在不断扩大,可是内中传承并没有改变,那些所谓的门人不过是在充数而已。”清源笃定的说道。 第123章 降妖除魔 清源本是累的腰酸背痛的,可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得睡不着了。听着耳边传来麟祺轻轻的鼾声,清源一时竟觉得烦躁不安起来。 也不知今夜的人能否听劝,回去之后会不会用柳叶水泡个澡?那宅子的阴浊之气极重,许是累到的缘故,自己也感到有些吃力,那些未修行之人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清源忽地感到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瓮中童尸的惨像不时就会出现在眼前,林嫂那憔悴的面孔、随意的话语反复在自己脑海中浮现。 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坐在摇晃的小舟上,那船头划桨的又是谁?——是吕大哥?清源瞪大了眼睛,看到吕铁匠阴沉着脸在看向自己。 小舟摇摇晃晃地向着远处那黑暗处缓缓驶去。有人在哭?清源的耳边听到一声声时若隐若现的哭声,是大龙的声音?还有大虎?他们哥俩正哭喊呼唤着父亲,哭声好是悲伤; 清源大声喊着吕大哥,眼看着这叶小舟就快被黑暗所吞没了,这是什么?清源忙低头一看,一只羽毛凌乱的小鸟蜷缩在自己的手中,那抽搐的身体,那扑棱着的翅膀,好是可怜啊,我是做了什么?我怎么舍得伤害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我怎么这么馋?都怪自己贪嘴非要吃那树上的果子; 别不理我啊,我是笨,怎么笨就不搭理我了?凌萧你可要记住了,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玉师兄,你就帮我去师父那里说说,好不好,这次也带我一起去下山吧,总是把我留在观里可没意思了,玉师兄,求求你了; 小源,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为师不能将你留在身边了,走吧,回江南去,回关外去,去找你的母亲,去找你的父亲和哥哥们,去找你的亲人; 师父,我不要走,我舍不得师父,舍不得师兄们; 我不要上山去,我要娘亲,我不要去学法术,我—— 清源已经哭出声音,大颗的泪珠划过脸颊滚落在枕边。这是怎么了?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的悲伤,如此的无助;心好痛,就像有火在炙烤一般,疼的自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哥,你怎么了,哥。”麟祺听到是清源在哭,忙翻身坐起来。怎么会这样,“哥”怎么会在哭,怎么会哭的如此伤心。 “怎么了,少爷。”柱子听到少爷那变了腔调的声音,光着脚忙不迭的跑进来,“源哥?源哥这是怎么了?” 柱子见少爷直摇头,他怀里的源哥只是一味在哭。柱子瞬间头都要炸开般,忙跑回去将大龙从被窝中拽起来。 “源哥怕是睡魇着了。”大龙倒是冷静些。忙叫少爷将清源放平,将头对向院门的方向。 大龙拿着清源的鞋子轻轻的拍打着地面,拍打三下鞋子喊一声“源哥,醒醒。”如此反复了几次,清源这才微微睁开眼睛,那眼中依旧满是泪水。 “哎。”清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是做了个什么梦,叫自己如此心痛。 “哥,你吓到我了。”麟祺哭着说道。 “没事了,哥做了个梦,乖,不哭。”清源感觉好虚弱。 “源哥,你这是又怎么了。”柱子哽咽的说着,紧紧握住清源冰凉的手。 “可要谢谢大龙,想不到你还会这个。”清源轻声的说道。 “这还是我爹教给我的,大虎九岁前老魇着,我爹说这法子灵验的很。”大龙抹了把眼泪说道。 “扶我去静室,我觉得没这么简单。”清源想要坐起来,可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三人扶着清源踉踉跄跄的来到静室,清源觉得自己随时都要倒下,便叫他们扶自己去里屋的火炕上躺下。清源依旧感觉心烦意乱,眼前那些过往不断在眼前闪现,自己想要念诵“静心咒”都无法集中精神。 清源肯定自己被那宅子中的阴气所扰,不止是阴气,自己还被一股极为幽怨之气所干扰。 叫麟祺把案几上那短剑拿来一把放自己手中;再打一碗药酒出来,将药酒在自己额头、前胸,丹田处擦拭,只要自己闭上眼,麟祺就摇动一下三清铃。 清源极为费力的将短剑抽出个缝隙,立时感觉剑中的阴气在拉扯自己的手臂,随着麟祺的擦拭,明显的感觉一股浊气由丹田处慢慢向上涌来,到了肚脐,又到了前胸,慢慢的又到了左臂,越聚越多,清源感到自己的手臂似要涨开一般。 剑中阴气一瞬间似见到猎物般的猛虎,伸出利爪狠狠地抓住手臂处汇集的阴浊之气,似用尽全力连拉带拽般将那浊气拖进了短剑的缝隙处,“刷”的一下,清源顿觉眼前一亮,心中那阴郁幽怨的情绪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了,可是辛苦你了。”清源握住了麟祺的手,笑着说道。 “哥,你可算是恢复过来了,你真的把我吓到了。”麟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忽地咧开大嘴哭出声来。 清源忙坐起身抱住麟祺,我的天啊,这倒是哄不好了。清源接下来又哄又拍的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几人吃了些点心,柱子说道,源哥一回来进了被窝便睡着了,这前后也就是睡了半炷香的时间,我还真以为源哥是做噩梦了,原来是出了这么个事。 清源也觉得很是奇怪,这梦里皆是伤感的场面,就像刚刚经历一般真实,恨离别、死之痛一瞬间全来一遍,倒叫自己有种不想再活下去的感觉。这怨念可是非同寻常觉不可小觑,似是有种迷人心智,使人产生妄自轻生之力。 清源写了道符纸又打来一盆院中的井水,在水里面又加入了大量的柳叶浸泡,随后将符纸点燃置于水中。自己都这样了看来今夜进入宅子的人也定好不到哪去。 清源叫柱子去看看老胡和六子现在如何。不多时柱子慌张进来,胡大爷也是这样如发梦魇般一直在哭,浑身冒汗却身体异常发凉;六子可是没眼看了,不仅哭闹还光着腚满炕打滚。 清源一把抄起短剑,柱子你可要端好这盆水,来吧,咱们这就去“降妖除魔”。 第124章 受宠若惊 清源带着麟祺、柱子和大龙连夜去了巡防队。二十几号人的大通铺可是更加热闹,哭的哭,闹的闹,一个个翻身打滚的极为痛苦。 清源倒是看见几个没事发生的小娃子,十几岁的年龄一个个却是长得高大魁梧。清源暗自想笑,也是,想必毛都没长全,自是些没心没肺的主儿,别说内心有什么怨念了,就是身逢当下的乱世也未必能叫他们多加思量。 几个小娃子见到章四爷带人来了,大鼻涕泡乐得可都要甩了出来,这四爷果然神通广大,要不怎么会知道这里出了事? 柱子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吹捧,几个娃子听的那是五迷三道的,全部折服在四爷的脚下,恨不得立马就跪地拜师。现下这章府四爷就是个没长白胡子的老神仙在世了。 早饭刚过章府可就热闹了,府门和前院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 王四带着一众弟兄列队整齐由巡防队出来向章府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喊着口号。这是啥情况?好信的人可绝不能错过这样的“新闻”,哽引得周边老百姓都跟在队伍后一起来看个究竟。 老爷和清源一听王四带人来府跪谢四爷的救命之恩,二人对望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不是白费口舌了嘛,都说了此时还要低调行事,可眼下却闹得沸沸扬扬的,王四这个人也算是个不靠谱的。 王四同时也带来个坏消息,老魏头和刘淮安昨夜畏罪自戕了。清源对这个坏消息并不觉得意外,倒是怕想要再抓到陈大妈应是较为棘手了。 王四添油加醋的把此番经过说给章老爷,此事办的利落可全靠四爷和老胡、六子,府里四爷更是众人的救命恩人。四爷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大家也不知道四爷喜好什么,便合伙凑了个份子钱送来,还请章老爷和四爷笑纳。 清仁昨夜便听老胡讲了此事经过,对这个弟弟都不知道该要怎样疼爱了,自己还未弥补十九年来对他的的愧疚,反倒小源为自己,为章家尽心竭力,几次三番护得家人的周全。现看到小源当场把份子钱分成了三份,并以章府的名义分别送给死去孩子的家人,一时间清仁更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章老爷留巡防队众人在府里吃了顿午饭,席间对王四说道,这事还需再谨慎些,接下来还得按部就班严加巡查才好,毕竟还有个漏网之鱼,谨防那人肆意报复再闹出别的动静来。我已接到上面的指令不日久就回奉天,此事我已拟好了稿件,待到奉天时就呈上去。王队长且放宽心,我自是要帮你说上一说,接下来的事还得需要你谨慎些处理,万事小心可别前功尽弃了。 王四连吃带拿的又捞了章府不少的好处,自是对老爷清仁马首是瞻般的恭敬,更是保证只要章府四爷吩咐,绝对是随叫随到,章府的事就是巡防队的事,四爷的事就是我王四的事。 午后的正堂里暖洋洋的,院中杏树上不时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清仁微笑着看着小源和麟祺,哥俩可是难得坐下来一起喝茶,更是特邀了那根“尾巴”前来作陪。 麟祺可是有些受宠若惊,父亲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今儿自己绝对是托了“哥”的福,别说自己能和父亲一起喝茶,就是平日里用饭时也极少能说上几句的。父亲见到自己就只会问两个事,功课怎么样?有没有听先生的话?接下来自己那便是要准备挨板子了。此时看着父亲微醺的脸更是不敢大声出气。 清仁喝了口茶,随后缓缓说道,现在国号为中华民国了,历朝历代易帜之时都得经历极为不太平的日子,百姓如此,国家亦如此。 父亲三十五岁时因身体缘故辞了官职。想想现在我都已入不惑之年了,虽说我是大清封的官,但时值改朝换代却也想借此换个活法,你二哥广州的商行现今做的极为不错,这么多年也一直希望我能在关外弄个分行。你长嫂看人可是准的很,一直说我不是个做生意的人。 前几日奉天来了信函,直隶都督张锡銮希望我能为“共和”效力,现百业待兴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我和你长嫂也是在多方权衡之后才决定接受张都督的邀请。毕竟我在奉天经营多年,很多事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明日我和你长嫂就去奉天,看现今情况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回来。过些时日待那边稳定之后,我就把你两位嫂子连同孩子都接过去。 麟祺一听孩子也去,这孩子自然也是包括自己了。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清源,见到“哥”一言未发,此时自己可不敢乱说话。 清仁自是看到祺儿的表情,又看了看清源此时也是低头不语,便叫麟祺先出去找大虎玩去吧,自己和你四叔还有其他的事情商议。 第125章 按耐不住了 清源一脸茫然地回到东跨院。适才便算是答应了长兄,可是也将自己的心意表达的极为清楚了,自己未必会承受起长兄的期盼,暂时倒可先熟悉下府中的事务。无论怎样,一切都要等麟祺身体痊愈之后再做定论,还望长兄能成全此事。 “哥,父亲又说什么了?”麟祺屁颠屁颠的凑过来,心里满是忐忑。 “你那父亲叫我来当管家。”清源垂着头,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什么是管家?”麟祺急着问道,“父亲说没说要你也一起去奉天?” “管家就是哪里也不能去,就在这府里看大门。”清源依旧闷闷不乐。 “那我就留下来和哥一起当管家,你看好不好。”麟祺撒起娇来。 “不好,我不要当管家。”清源趴在石桌上,自己虽是有所承诺,但是下一步又该怎么选择。 “我去找父亲,哥要是不去奉天我也定是不去的。”麟祺心一横,大不了挨板子。 柱子在屋里听到去奉天,“噌”的一下跑出来,待看到这两人的表情,自己心里顿时慌成一团。 “两位爷,谁去奉天啊。”柱子蹲在清源身边说道,“我可不禁吓啊。” “父亲要带我们去奉天,叫哥在这里看大门。”麟祺气鼓鼓的说道。 “四爷,您这看大门缺人不,算我一个呗。”柱子一听,忙笑嘻嘻的说。 “好烦啊。”清源大喊起来,一把拉过麟祺就往屋里去,“你们两个就别给我添乱了。” 麟祺听完父亲的安排可是乐得蹦起来,也不管清源还在那里一脸的愁容,忙跑去院中喊来柱子和大龙大虎。 “可要做几个菜庆祝一下,我还得光明正大的去厨房做,我看谁敢拦着。”麟祺一脸的得意。 清源一听这不是白说了嘛,都说了千万别声张,这臭小子咋叫人不省心呢。赶忙跑出屋子一把捂住麟祺的嘴。 “我的小祖宗啊,以后还叫我怎么敢和你说点什么了,快进屋来吧,你是真打算被五花大绑地捆去奉天啊。” 清源本打算一个人去保济村的,可是看到麟祺虽给自己一个劲的赔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反倒叫自己不安心,这臭小子别再憋着什么坏水,到时候来个突然袭击可不行,看来这“尾巴”还得要自己粘身上才放心。 清源备好了要用的物品,这才叫柱子去备车,咱们几个一起去趟保济村。老胡和六子自是也要陪同前往。 六子一路上这脸都不知道红了多少回,尤其不敢看着四爷,昨夜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太出丑了。 一路上看不到月亮,大片的乌云在头上翻滚着,远处的天际间偶有紫色的闪电划过。破败荒凉的刘宅孤零零的置于黑暗之中,越发显得阴气森森,幽怨诡异;一声声乌鸦叫声传来,更使人瞬间头皮发炸,毛骨悚然。 清源领教了那怨念的厉害,今夜自是要好好会一会那怨念的主人。在刘宅院门前摆好了案几香炉,将三清铃,两把短剑,写好的符文一并放上。一再叮嘱众人都去马车上等着,自己已在车棚上贴了符纸,绝对可以保证他们几个不会受到怨念的伤害。 清源身着道袍,双手持着香分别朝东、南、西、北四方逐一敬拜,随后将三支香插入香炉内。 清源在案几前盘坐下来,双手掐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口中开始念诵起“静心神咒”, 太上台星 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 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 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 魄无丧倾 诵持此咒不仅会叫人宁静心神,亦能令心神归于正道,保魂护魄不会被阴怨邪念所侵扰。 耳边忽地传来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一声声老者的咳嗽声;风刮的越发大起来,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身边的杂草也都发出沙沙的声音;蓦地耳边又传来阵阵婴孩的啼哭声,女人的惨叫声;呜呜的哭嚎声忽地从四面八方向清源涌了过来,声音忽远忽近,时大时小。 清源不敢有些许怠慢,口中念诵“静心神咒”的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这是要来了,我现在可是静心的很,可有的“人”却是真真按耐不住了。 几人在车里看的真切,一缕缕黑气出现在清源身边。那黑气极为嚣张,忽地上下翻飞,随即又漂浮不动,时聚时散似在窥视清源的一举一动。 马儿眼上已被蒙上黑布,此时也似有所感应,前蹄交替不停的刨着地,响鼻声也越来越重。 柱子看着眼前的异象,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是紧紧抓住缰绳。源哥可是交待过自己,再三叮嘱若这缰绳抓不住的时候,大家就跟着马车一起跑,切不可回头,跑得越远越好。 第126章 世代为农 清源眼见黑气越聚越多,按此下去自己必会被其包裹严实,随即站起身拿起三清铃,脚踏七星步,待一声铃音响过,口中便又大声念诵起“金光神咒”。 麟祺、柱子和大龙可是见过“金光神咒”的神奇之效,就见源哥身边的黑气霎时如惊恐般汇聚一团,随即飞快的向院中冲去。柱子看到马儿也立时安静下来。 清源未曾停止念诵,抽出案几上那内中包裹着阴气的短剑,挑起一枚符纸用力朝黑气的方向掷去。众人只听“轰隆”如雷鸣般的一声响起,眼见一道道迸着白光的闪电向院中劈去。 清源口中“金光神咒”诵毕,听到院中传来阵阵似铃铛般的响声,这才又抽出另一把短剑挑上一枚符纸,迈着小方步慢悠悠的走进了院内。 老胡看着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已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的雷鸣声,风里裹着的水气也是越来越多了,呼呼的风打在身上也感到冷的很,看这架势今日的雨肯定小不了。 半个时辰了院里连点动静都没有。几人等待的也是越发焦急起来,怎么还没看到四爷出来。几人合计了下,此时也顾不得四爷的交代了,老胡叫六子在车里护好少爷,自己带着柱子和大龙去里面看看。 几人小心翼翼的靠近院门,离得越发近了才听到里面传出清源念诵经文的声音。 一声炸雷忽地在众人头顶响起,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大雨“哗”的一声倾盆而下,天地间瞬时电闪雷鸣,冷风四起。 清源盘坐在院中任凭大雨无情的砸在自己身上,口中依然不停地念诵着“往生咒”。不知道自己都念诵几遍了,超度,我能将这怨念的主人送往另外一个世界;可是这超度,又如何能抹去那人性之恶呢。 清源已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了,心中的哀伤又岂是漫天的雨水可以冲刷掉的。 雨下的是越来越大,几人便坐在车里等雨势小些再走。清源眼中泛着泪花,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麟祺看不得“哥”的这个样子,可是自己为他又能做些什么?紧紧握住“哥”那冰冷的手,恩,就这样安静地陪在“哥”的身边吧,唯有这样能叫自己安心了。 车里除了能听到呼吸声,便是漫天的暴雨在猛烈地敲打着车棚。好久,清源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拍了拍麟祺的手,看着众人担忧自己的神情,清源缓缓的说道。我给在座的各位讲个故事听听吧。 关外一年中四季很是分明,就连苦寒之地“宁古塔”到了夏日也会变得舒适宜人。关外地域极为广袤,南北之间平原,山地,丘陵,洼地,各种地势都可见到,受地势影响关外的气候也是各有不同。 过了奉天北、西之后的地带一年只出一茬的庄稼,可是奉天境内东、南两地的农作物受气候影响则是一年两熟。土地肥沃再加上这一年两熟自是可以叫世代务农的百姓得以饱腹。 红枫镇周边最大的村子便是保济村了,多年来常驻人口可是不少,算的上是恰逢占据地理上的优势,可谓是地肥物丰,安居乐业。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旱灾,只怕现今红枫镇上的老街便会出现在保济村里。 刘家祖上世代为农,可说是这保济村的老户,几代人也一直是踏实肯干,辛勤劳作;许是受到大清皇家之地的蒙荫,父一辈子一辈的辛劳累积有了成效,到了刘本旺这代已是家境颇丰,渐渐地成了这保济村的一个地主。 刘本旺不到四十便兴建了大宅子,已开始雇佣村民进行耕种,三个儿子虽无大出息,却能围在他的膝下尽孝,在刘本旺眼里这就是读书人口中的天伦之乐。 靠老天爷赏饭的生计最怕的便是天灾与人祸,庄稼人但凡遇上二者其一可是无力避忌的。光绪年间一场突如其来的旱灾使得关外三年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饿死之人不计其数。 朝廷起初在保济村这里还建个粥厂,每日的供应虽不及时,但还是救济了无数的灾民,粥虽稀薄却是再无人饿死。可是不过数月奉天府以朝廷战事吃紧为由下令暂时关闭了粥厂,可从那之后便再无任何消息了。 村民们没了粥厂的救济初时还未觉得怎样,日子也是该怎么过依旧怎么活,无非此时勒紧裤腰带而已,少吃一口也是那样了。 大旱第二年,除了人,所有喘气的东西一下子都成了村民下肚的吃食,老鼠吃没了就吃树叶,树叶没了吃树皮、树皮没了吃树根,但凡这东西能吃下肚的全都被一扫而光。 村民开始羡慕起那时逃去关内的人了。不少人开始结伴打算逃向关内,可谁知各地路段已被衙门设了卡子。你若出去可以,想要回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你真的到了山海关,哼,得说你能长了翅膀飞过去才可。 第127章 又是谁做错了呢? 刘本旺看出衙门这般做法自是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好在自己多年来为人做事一直颇为低调,也未惹得衙门里那些人的关注,自家现有存粮之事也无外人知晓。 当得熟悉的邻里和打小的玩伴有人相继饿死的时候,刘本旺便动了恻隐之心,和家人一番商量后便开始施以援手偷偷地救济村民。 受到暗中救济的人简直把刘地主奉为菩萨转世。众人此间行事格为小心谨慎,更是对刘地主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对他人吐露一个字,更是不会叫衙门的人知晓,若给恩公带来麻烦自是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每个人都闭紧了嘴巴。大家知道现今只要能活下来就行,无论是谁,只要给口吃的任他叫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别说是发誓,就是要割下自己的肉也是毫不犹豫,绝不眨一下眼,皱一下眉的。 大家自是刘地主给什么就吃什么,一把粮食熬成粥,几粒咸盐化成水。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大半年却也相安无事。 不知何时受到恩惠的村民开始挑挑拣拣,相互攀比起来。谁家粮食给多了,谁家咸菜给少了,这个太硬不能吃,那个发霉吃不了。 大家虽依旧在接受刘地主的救济,可一边吃着还不忘一边骂着。刘本旺那老小子指定拿了谁家的好处了,和谁家的姑娘、媳妇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了,那谁家的孩子怎么越看越和刘地主长得像。 当谣言像瘟疫般蔓延开来的时候,人心便越发畸形起来,曾经的毒誓就像肚子里的那股屁,一但从尻子里放出来,随即便会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留下的那点味道自是不闻就好了。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刘本旺发现有人明目张胆地来索要粮食,有些村民开始不分昼夜的在刘宅周边徘徊张望。刘地主这才知晓当时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所谓的善举或许会叫自己一家遭受灭顶之灾。刘家的三个儿子开始了轮流值夜,以防万一。 眼看着自家存贮的粮食和货品肉眼可见的在减少,前来讨要粮食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刘本旺的内心愈加沉重起来。这可不行了,若再这样下去衙门的人迟早要来的。 刘本旺叫家人开始打包行李,将金银细软贴身藏好,做好随时离开保济村的准备,这里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 随着传出的谣言越发恶劣,衙门里的人也是坐不住了。刘地主家这么多年可是赚了大把的黑心钱,怎么就他家有吃有喝的,他们家里可是有吃不完的粮食;一个地主,他怎么会有如此好心,平白无故的给咱们吃的,一定是有所图谋。 拿自己的善良去验证他人的人心人性,那真是会丢了性命的 腊月二十三,一大早刘本旺就计划着趁着今天过小年,一家人在入夜时分便逃出去。哪曾想就在这青天白日下,保济村数十个村民手举菜刀、操着棍棒硬生生闯进了刘宅,不仅抢夺了刘家地窖中的的粮食和食物,还打死了刘家的两个儿子,小儿子被刘本旺藏在炕洞中才幸免一死,尚在襁褓不足一岁的大孙子也在惊吓中死去。 一日未到,才仅仅几个时辰的功夫刘宅已变成了一个死宅。 刘本旺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真是自己做错了吗?难道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恩赐”?随着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刘本旺知道一切都晚了。 刘本旺弥留之际叮嘱家人必须连夜逃走,眼下那些人已经疯红了眼,定是还会再来的,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恶事。好在他们注意力都在食物上,金银细软尚未被他们搜去。现下什么都不要了,若是能留住性命,日后一定要回来报仇,只要刘家还有一个人活着,必得用这些恶人之血来我坟前祭奠。 刘本旺死不瞑目,心中怨念凝聚不散,定叫这些忘恩负义之徒血债血偿,叫他们尝尽生死离别之痛,叫他们受尽骨肉分离之苦。 小儿子带着嫂子连夜逃走至今下落不明。刘夫人也在刘本旺咽气后在房中上吊自缢。 第二天当村民们返回刘宅,见到刘氏夫妻二人的尸身,哪有一丝虔心悔过之意,哪还有一点做人的怜悯之情。村民不仅把宅子里的其他物品悉数搬走,又将几俱尸身上的衣服剥个干净,将尸身仍在了院中暴晒,临走还不忘朝大门上啐口唾沫,愤恨的留下了一句“罪有应得”。 从那时起,但凡进过刘宅子之人皆被刘本旺的怨念折磨而死,其死状也是极其恐怖渗人。唯有村里一对曾受刘地主救济的老夫妇,偷摸地掩埋了刘氏夫妇的尸身。两位老人虽没有被怨念折磨致死,可最终却没能逃得过饥饿而亡。 清源不知道超度刘本旺是对还是错。人心怎会如此之恶?人之初,性本善,普天之下皆应如此,可是又是谁做错了呢? 刘本旺看到陈氏被几个黑衣蒙面之人擒住,陈氏已被自己怨念所染,未必会有好的下场。感谢清源的劝慰和超度,可是心中的意难平却也无法使妻儿复生,也是自己命该如此,只待与家人的情义来世再续吧。 第128章 你咋这么讨嫌 清源一夜未眠,不知为何自己竟然毫无困意。听着麟祺轻轻的鼾声,想着自己多年来的种种过往,不知自己心中的意难平又会是什么? 老爷和夫人一行人去往奉天任职。临行前清仁掏出自己的镀金怀表递给小源,眼中自是流露出对弟弟的更多不舍。小源,还是多用用这个吧,现下外面可少有更夫巡夜了,府里的事就劳你多用用心。我带走了几个家丁和婆子,老胡还是留在你身边;现下府里人手少了些,你可多留意下再物色几个来。你可是咱章府的四爷,一定要有点威严才好。 清源忙到午时,加上昨夜一宿未合眼,现在感觉身子乏的很,两位嫂子也是怕四爷累到,一个劲催着他去睡会。 柱子从外面跑进来,说是麟祺用过午饭又带着大虎去书院了。清源一听立时没了困意,哎呀,这可是好事,这臭小子看来有些长进了,等等,这不是又要抽什么风吧,不行,我还得去问问陈梓文,眼见为实,这样才可叫自己安心。 清源叫上柱子和大龙一起去书院瞧瞧,顺便也去看看德文,这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也是想的很。 柱子看到六子在外院打扫,便满脸坏笑的特意走过去,猛地在六子屁股上拍了一下。六子早就看到四爷他们了,面对柱子的“骚扰”也只能尴尬的嘿嘿一笑。 “你咋这么讨嫌,小心六子揍你。”清源笑道。 “我想起他那晚就乐,哭就哭呗,光着腚支棱个牛子是个啥意思?”柱子笑嘻嘻的小声说。 “你就等着六子收拾你,可先说好了,我和大龙都不会帮着你的。”清源心下也是想笑,不是笑六子,而是一想到柱子被欺负时的那个德行就想笑。 “四爷,有个事还得和您商量下。”老胡从远处忙不迭的喊住清源。 这府里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打扫归置的婆子少几个倒还不打紧,可府上的安全还是要放在首位。再者二太太也在准备着茗儿和柱子的婚事,这小两口若和一帮老爷们住在外院也不是个事。 清源呲着牙挠了挠头,心中暗道一声好烦。便叫柱子去西跨院请两位嫂子和陈妈到正堂,正好老胡也在,咱们一起商量下,回头再去书院也不迟。 素娥也是犯愁,何止是这小两口,还有老胡和柱子娘那一对呢。自己可是问过茗儿,这丫头是啥主意都没有,现在看出来了都是个干吃饭的主儿,就只知道伸着脖等着安排。 淑媛倒是觉得有个地儿还不错,便轻声说道。门房那地儿可不小,若再搭建个小些的,想必还是可以的吧,只是不知道那样会不会坏了咱府里的风水? 素娥和清源都觉得这个提议可行。进了大门便是门房,旁边的月亮门原本作用就是将外院和门房隔开的。若是这样的话,有这个月亮门隔着,他们一家人在门房那里门对门的住着可是再好不过。再说那地方确实是够大,再建个小房后还能余出个过道,纵是门对门还有过道隔着,绝对会互不打扰的。 老胡一听到二太太说绝对互不打扰,这立马便红了脸,更加不好意思的讪笑起来。 陈妈捂着嘴笑道。我可替他们一家人谢谢四爷,谢谢两位太太了,这才哪一会功夫就省下一个人的开销,咱们以后自是都不用找人看大门了。 “刚说到府里的安全,那得找几个可信的帮手才可,老胡你可有现成的人选?”清源怕老胡尴尬,便问道。 “有这么父子俩还真不错,二人有些身手曾是这周边的猎户,当爹的叫李大奎和我年龄相仿,儿子叫李安今年已近三十,他们一家七口现住在镇北,可算是红枫镇上的老户了。” 清源见老胡回的也是快,想必他心中早就想好了这些。 “若是知根知底你就拿主意便是,这住得近倒能给府里减轻些负担。”清源想了想,又说道,“老胡,哪日你派人去老龙口找个叫喜子的,我看着那人憨厚老实,规规矩矩的,也可问问他是否想来咱这府上做事。” 清源带着柱子和大龙到了“杏林药铺”,宋先生此时还在睡午觉,德文看上去也是不忙,三人便坐下来和德文聊了一会。 清源笑呵呵地说道。曾答应过带着麟祺去清水观泡温泉的,可没想到近日他却拉着大虎主动去书院了。我这边自是不能食言,不知道德文兄过些日子可否抽个时间,咱们再上去溜达溜达? 德文可知道源哥绝不是简单的去泡个温泉,溜达溜达,此时倒也不便点破。源哥您现时不同以往,现今府里的事情应是不少,我这边可是随传随到,只恐怕您这时间不见得能有多富足。 清源挠挠头,尴尬的笑笑,哎,小夹板就这样给自己套上了?德文说的对,看来以后我做任何事前必得提前做好安排才是。 第129章 这是几个意思? 几个高矮胖瘦的学生面对着墙站了一排。呀?清源不免一愣,麟祺和大虎也低着头站在那里,二人那衣服上满是泥土还有几道撕开的口子。 陈梓文将三人请到客厅,看四爷还时不时看向屋外的章少爷。连忙说道。这话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四爷您说了。少爷和大虎同刚刚那几个学生打了一架,少爷虽文弱些,可毕竟长的高于其他学生,我倒也没见他吃什么亏,只是大虎脸上可是挂了彩。 清源听得直愣,这第一天上课就打架,这是几个意思? 陈梓文一脸的歉意。少爷若是伤了我可是要辜负章老爷和四爷了。 清源刚想说这小孩子打架,也不对,麟祺可都十七了,怎么算都是成年了,他现在可是和“小孩”二子不沾半点关系。 清源也不便多说什么,看道麟祺嬉皮笑脸的还和大虎耳语着什么,又用余光看了看大龙,这位可沉着脸运着气呢,估计若是自己不在这里,他得冲上去给大虎一顿胖揍不可。可真是叫自己头疼了。 问问缘由吧,清源看着那几个孩子脸上也是没伤,倒是衣服都被扯破了。恩,大虎虽说脸上挂了彩,可下手绝对是留情了;麟祺自不用说,靠着这个章府少爷的名头,那几个小玩意也未必敢真对他下手。 大虎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麟祺却脖子一梗,噘着嘴一脸不屑的样子。清源想笑,就这样子哪像十七,说他七岁都嫌大。 麟祺依旧气愤道。他们几个说大虎土里土气的,而且身上有味脚还臭。自己是听不下去才和他们打了一架。 陈梓文挨个问了一遍,几个孩子倒也没说谎。确实是这么说来着,可那味道大的很,我们也是实话实说而已,倒是章少爷先动的手,然后我们就这么打起来了。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该笑话大虎的,还请先生责罚。 清源要憋不住笑了,真不知道他们闻到的脚臭味是大虎的还是章少爷的。不仅大龙马虎,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是没注意这些,大虎身上还穿着厚衣服,记得应是几日前就穿的这个,本来男孩子爱玩,自是出的汗多,味道嘛,那汗味却是有些呛鼻子。 清源叫柱子去买些点心回来分给大家。既然几位学生都认错了,自己也替麟祺给小哥们赔个不是,明天定会叫人给几个孩子各送件新袍子来。 陈梓文对章四爷的这一番操作可是佩服的很,原本小孩子打架是个正常的事,可四爷不仅上了心,还能把学生们安抚的如此恰到好处,看着四爷与自己年岁相仿,倒是在这为人一事上却远胜于我。 小孩子就是这样,互相赔了不是也就没了事。麟祺依旧一脸的气愤,气鼓鼓地看着大虎和那几个小屁孩有说有笑的,大虎,你是真的虎,亏我还帮你来着,怎么转眼就叛变了呢? 大龙是一直沉着脸,回来的路上也未多说什么。大虎可是被吓得不轻,胆战心惊的跟在四爷的后面。哥哥可比爹打自己都狠,那大拳头大脚可没少往自己身上招呼,哥哥下手可是没轻没重的。今天毕竟自己也动了手,哥哥说过四爷如此厚待咱们,万事都要以四爷为重,切不可给他招惹任何麻烦。少爷也是。他们说我身上味道大又能怎么样,笑话我土包子又如何,哎呀呀,自己这顿打可是难逃了。 麟祺脱了鞋就跳上炕,还依旧气鼓鼓的样子。霎时间满屋子都是他的脚臭味了,这味道也是奇特,任你怎么躲都不行,一个劲的直往鼻子里钻。这小子似乎也闻出不对劲,见清源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忙把脚伸进褥子下面。 “别不好意思了,得亏这火炕没长鼻子。”清源可知道麟祺为何恼怒了。 “大虎脚也臭。”麟祺噘起嘴,气势上却是矮了一大截。 “我也没说什么啊,少爷这第一次干架可有什么想说的?”清源笑道。 “我这有点弱啊,哥,得叫胡大爷教我几招了。”麟祺笑嘻嘻的说着,“那几个小孩别看个子矮,手上倒是有些力气,看,给我袍子都扯开了。” “你还知道他们是小孩啊,也不看看你多大了,怎么还能和小孩子打架。”清源帮他脱下外衣,看麟祺那袜子都快熏黄了,“你父亲刚出门你就这样,叫我以后该怎么替你说话。” “哥就是疼我,嘻嘻,只要哥不说我就行。”麟祺知道今天是自己做的不对,真是不好意思,叫大虎背了这脚臭的锅。 “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免得叫外人说你仗势欺人,你父亲可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咱们章府也没有做过持强凌弱的事。”清源些许严肃的说道,“明天去书院的时候,记得给陈先生好好道个歉,自是要与同学们和睦相处才是。” “哥,你这说的怎么和父亲一模一样呢。”麟祺这嬉皮笑脸的劲又上来了。 第130章 开小灶了是吧 “我的爷,快帮我拦着大龙啊。”柱子抱着大虎飞也似的跑进来,将大虎往炕上一扔,大口喘着粗气。 “四爷。”大龙随后跟进屋来,见到清源立马跪倒在地,“都怪我没好好教导大虎,给您和少爷添了麻烦,我给您赔礼了。” “可别这样啊。”清源连忙扶起大龙,“这事怪不得谁,孩子间打闹很是正常,无论怎样今天这哥俩是一致对外,也是件好事。” “四爷,您可不知道,我若是再晚进屋一步,大虎都得屁股开花。”柱子依旧气喘,大虎这小子近日来可是重了不少。 “这可不行,大龙再不许这样了。”清源拉过大虎,这还露着屁股,还行,屁股上只有几道红印。 连着几天下来清源便已经叫苦不迭,看着眼前账目上的数字就头晕眼花的。表面上看着虽是一切照旧,可是素娥嫂子早就安排好了给自己的功课,现下唯一叫自己安心的反倒是麟祺了,每日里他和大虎早早便去了书院读书。 柱子和茗儿的婚事定在下月的初一,还有三十多天的准备时间倒也不急。这边老李父子和喜子三人也进了府做事,大龙哥俩看到喜子可是开心的不得了。 王四跑来传了消息,这巡防队已经正式被27师收编了,可是要感谢章老爷的提携。张师长已下令暂时不调自己去奉天,带着兄弟们还继续负责咱红枫镇的安全,李镇长也高升了,过几日新镇长上任时便会带来正式的军服还有武器。 忙活了一天,清源泡在热水里依旧感到浑身酸痛。 “哥,你不是说找个时候去泡温泉吗?”麟祺笑嘻嘻的说着。 “你是看我闲的很是吧。”清源自顾闭着眼睛。 “你这是反悔了,那我就叫柱子哥他们带我去。”麟祺将脸凑到清源的耳边。 “我看谁敢带你去。”清源懒懒的说道。 “大骗子。”麟祺嘟起嘴,“说话不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来哥已经排除君子之列了。” “哪里说不去了,好大侄你得容我得空不是?”清源睁开眼睛,一把拉过麟祺,“过几日咱们就去,你是不知道路程,去之前还需备着吃食。” “那就说好了,不去的是小狗。”麟祺靠在清源的身上,就知道哥是不会食言的。“哥,我想禄子哥和沈大哥了。” “还想去拜师学艺啊。再说你不是讨厌沈明嘛,这下怎么又想他了。”清源不知道这小子又想做什么。 “讨厌归讨厌,还是想他们。”麟祺想了想,“他不惹禄子哥生气的时候还是没那讨人厌的。” “麟祺,现在还嫌大龙,六子身上那股味道吗?”清源问道。 “呛人的很,我是实在不好说出口,对了,那个新来的李大哥也是一身的羊膻味。”麟祺觉得靠在清源的身上舒服的很。 “李大哥?”清源一时想不起是谁。 “新来的李安,李大哥呀。”麟祺说道,“哥,为什么他们的味道那么呛鼻子呢。”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味道的,只不过你的鼻子更为敏感罢了。”清源笑笑,看来真的抓紧时间了,得提前准备下出行的物件,长兄的通行证一到就立马动身,可是山上还未传来师父的任何消息,这点也是叫人烦恼,“不信你闻,我身上也有味道的。” “哥才没有那股味道。”麟祺呵呵笑起来,“哥身上全是汗臭味。” 夜里忽地起了风,这风势可不小,吹得窗棂吱吱的响。 清源迷糊中刚要翻个身,胳膊传来的一股酸麻劲叫他差点叫出声来。麟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了进来,枕着他的胳膊睡的口水直流,那奶香奶香的味道灌满了清源的整个鼻腔。听着屋外呼呼的风声,清源竟一时没了困意。 房中也是暖和,许是睡的有些热,麟祺伸出一条腿搭在了清源的胯间。烛光幽暗,那奶香味越发浓郁了。 清源忽地感到下腹有一股暖暖的热流在蔓延,臭小子那轻轻的鼾声使得自己心跳都在加快,一下子便红了脸,轻轻抽出了麟祺枕着的手臂。 院子里静的很,那凉凉的风使得清源舒爽不少,见柱子他们房间还有亮光便轻轻敲了敲门。 “做什么坏事呢。”清源看着柱子的脸红扑扑的。 “我的哥,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没休息?”柱子捂着嘴小声回道。 “喝酒了?”清源抽搭下鼻子,房间里传来一阵酒气,味道倒是不重。 “源哥。”大龙听到声音也赶忙过来,“我和小柱子喝了一杯。” “背着我开小灶了是吧。”清源一笑,哪里会介意这些。 “我的哥,没好酒好菜的哪敢请您来啊。”柱子尴尬的挠挠头,“大虎睡了,我们俩唠嗑来着。” “源哥,快进来,这外面凉。”大龙忙说。 “咱们去西厢房喝点吧,别扰了大虎睡觉,明天他还得和麟祺去书院呢。”清源笑笑,“我是品不出什么滋味的,你俩哥俩喝好就行。” 第131章 确实需要人手 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有重叠高耸的群山,有汹涌翻滚的河水;一声声清脆的鸟鸣在耳边回荡,漫天的云朵中不时洒下金色温暖的阳光。 清源看着眼前走过的人群,好多好多的人似是自己相识的,可是奇怪的很,想要近前看的仔细些,那一张张的面孔却又变得那样的模糊不清。 麟祺呢?这臭小子去了哪里?清源站在人群中四处的张望着,不对啊,刚才他不是还在自己身边吗?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这是在观里?可是那一身身素色装扮的人群中却见不到玉师兄,见不到凌萧,见不到那个拿着拂尘一脸严肃的师父; 这是在府中?这一个个忙碌的身影中怎么看不到柱子,老胡,六子,那站在台阶上说笑的可是长兄和几位嫂子? 这又是哪里?房间里飘着雪花,那火堆边的人可是沈明和小禄子,是“明德居”?可那个在院中抡着铁锤的明明是大龙,大虎呢?大虎又在哪里? 清源耳边又传来阵阵水流的声音,寻着声音看去,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在眼前分散开来,是清水观山上的温泉?那雾霭中传来一阵阵嬉笑打闹的声音,是麟祺,还有柱子、大龙、德文,清源紧张的面孔立时展开了笑颜,这几个臭小子,清源加快了脚步。 忽地眼前的水雾却越发的浓重起来。清源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不时挥动着手臂驱赶着身边的雾气,麟祺——麟祺——,清源已经感觉到麟祺就在眼前,自己的手已经抓到了他那柔嫩白皙的胳膊。 突然眼前的雾气快速消散开来,无尽的黑暗顷刻间笼罩在了自己的身边,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时向清源涌来。 清源抬腿便跑,可刚一转身便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自己面前竟矗立着一尊硕大的、通体幽黑、周身散着蓝光的石像。未等清源看得仔细,那石像忽地化作一个巨大的头颅看向自己,冒着刺眼白光的眼框中竟流出一股股暗红色的血水。 清源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来,身上业已布满了汗水,喉中似有一团翻涌的烈火。接过水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麟祺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哥”这是梦到了什么?好在大龙哥嘱咐过我,不然可是又要被“哥”吓到了。随着被清源一把狠狠的搂在怀中,麟祺感受到来自“哥”身体传来的热,那满是汗水的味道竟使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张大了嘴巴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吓到了你了吧。”清源松开手臂,满脸的滚烫。 “恩。”麟祺恍惚的点点头,依旧有些气喘,随即又摇摇头,“只是勒的我胳膊疼,哥做梦了?” “恩,做了个梦。”清源讪笑道,复地躺下来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以后可不许夜里喝酒了。”麟祺拉开被子,看着闭着眼的清源说道。 “嘿嘿,记下了,再不夜里喝酒了。”清源尴尬的很,自己这是怎么了。 “哥,你是喝了多少啊,柱子哥和大龙哥怎么就没这样。”麟祺忍不住嘀咕起来。 “可是闹到了你?”清源微睁着眼睛,小声问道,“我可是说了什么胡话?” “倒是没有,就是穿不住衣服。”麟祺想到什么似的,咯咯的笑起来。 “可不许胡说。”清源可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忙起身捂住了麟祺的嘴,“可别和柱子他们说,我的好大侄。” “不用我说,他们两个是你睡着后才走的,早都被他俩看光光了。”麟祺想到这有些气恼,“我可是和柱子哥、大龙哥说了,谁要是把这事说出去,就拿家法伺候。” “知道维护你四叔的脸面了,可是没白疼你,嘿嘿。”清源倒是笑起来,狠狠地刮了下麟祺的鼻子。 吃了早饭麟祺便带着大虎去书院了,清源看到柱子和大龙就一脸的尴尬,虽说早就坦诚相见过了,可是自己酒后失态却实在是叫脸面挂不住。 “源哥,可好些了吗?”大龙端来一壶清茶,关切的问道。 “还是有些头疼,好在早饭的米粥熬的浠些,要不还真吃不下。” “昨夜源哥确实喝的有些多,您再躺会吧。”大龙可是一句不敢提源哥酒后的事。 “柱子呢,刚刚不是还在?”清源庆幸这小柱子不在东跨院中。 “被茗儿叫去了,说是二太太找。”大龙回道。 “喜子可还习惯在府里做事?”清源又问道。 “好的很,他做事本就勤快,人还老实少言,胡大爷可是没少夸他。”大龙满眼的感激。 “我记得喜子还没成家是吧,府里住着可是方便?”清源喝了口清茶,满口生香。 “他爹哪里顾得上他,喜子现在还要谢谢源哥成全。”大龙说道,“喜子现在同六子和李安大哥住一起,几个人现如今也是熟络的很。” “李安?”清源忽地想到麟祺说起过这个人,“他现在也住在府里?” “听喜子说,刚来的几天胡大爷安排他们爷俩夜间巡视,后来知道李大哥没有家室,便叫人安排了住处,也好多为府里做些事情。” “恩。”清源点头,这府里人员安排老胡自是有打算的,现如今可用的人不多,白日里府中的事情也确实需要人手。 第132章 面子 清源接到长兄清仁的来信,信里除了报个平安便是叫清源做好随时去江南的准备,一旦拿到通行证就会派人即可送来;江南清宗那边也好做了安排,只要过了日本人的管辖区域,自是会有人前来接应的。还有便是叫六子陪着一同前往,这小子身子不凡,一路上也能多个人照应。 才几天的工夫新建的小房就要上梁了。老胡看清源带着大龙过来,忙放下手里的瓦刀招呼大家给四爷请安。 老胡是能省则省,除了外雇的两个师傅,自己则带着几个手下亲力亲为。这杂七杂八的活虽是不少,可二太太和四爷给了自己和柱子娘这么大的脸面,绝不是做点事就能回报得了的,必得处处为府上节省才好。 “四爷。”柱子从垂花门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汗水。 柱子见到清源和胡大爷在说话,连忙放慢了脚步,深吸一口气,规规矩矩的走上前朝清远施礼。余光中可看见了胡大爷没好气的白了自己一眼。 “这一头的汗。”清源说着,看到柱子在向自己眨眼,便叫上大龙一起往出走,还不忘大声说道,“柱子,我刚交办你的事可都准备妥当了?” “四爷,六子和李安,李大哥打起来了。”柱子压低声音,并看了眼老胡的方向。 “所为何事?快,咱们去看看。”清源几日里没少听见李安的名字,可是要见见他这个人了。 “四爷,您还是别去了,等咱们去了估计他们两个已经打完了。”柱子缓口气。 “那是为了什么打起来了?”清源忙问道。 “面子。”柱子想笑,可是实在不敢和源哥那样说,忽地想到了这个词。 “面子?”清源可是纳了闷。 六子涨红了脸,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这咋会叫四爷知道了呢?不能啊,我和李安当时在后门外面的林子里,不会被谁看到才是。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清源一脸严肃的问道,“怎么这府里是容不下你们了?” 清源知道长兄在信中之所以提到六子,多半说因为他的身手,虽说自己和六子接触了多回,对他的印象也是极好,可他若只是个一个莽夫,那在自己身边可是要会坏事的。 “四爷,我——”六子欲言又止。自己怎么和四爷说啊,况且柱子和大龙还在这里,这真是叫自己难以启齿啊。 “柱子,添壶新茶来,这茶的味道有点淡了”清源又朝大龙使个眼色,示意他也跟着出去。 “四爷。”六子见他们出去了,忙跪在地上,“我错了,还请四爷责罚。” “快起来,我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何来责罚一说。”清源见不得人这样,忙起身把他扶起来,“听说你们是为了‘面子’打起来了?” “嗯——”六子点下头,还是和四爷说吧,终是自己气盛引发的,小声说道,“四爷,还望您不要取笑我。” 自打胡大爷知道李安未曾婚配便安排他住在府里。自己和李安、喜子住一起还是很开心的,平日里我们几个也是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李安和喜子二人都年长自己,可李安性格却十分活泼,怎么看都不像个年近三十的,依旧像个大孩子般喜欢玩闹。 今日晨起我被尿憋醒,迷糊中便光着身子下地解手,四爷,我那里——那里——一时便也没解出来,李安看到后在那里哈哈大笑,笑我火气盛还笑我那里毛没几根。初时我倒未介意,见解不出来便又钻进了被窝,可是李安没完没了,还动手去摸我的——,我也没有客气,便笑他虽是比自己年长,可那里不见得有我的大,怕是因为毛毛长得多反倒是那话长得短了;后来——我们就各自弄大了比起了大小,因为都差不多大,也没比出个——我们便才打起来了。可是四爷,我们没在府里比划,是去了后门外的竹林里。 “就为这个?”清源差点笑出声来。想想二人那画面都可笑的很。 清源那晚可是见过的,这六子人虽不大,那里倒的确是不小。难怪柱子说他们因为“面子”打起来的,可这样的“面子”似乎也只有孩子才会认真吧。哎,要说六子还是孩子倒也不假,可那李安都几岁了还是这般,难道这是未曾婚配男的子一贯通症? “你们可是有伤到对方?”清源强忍住笑,依旧板着脸。可是未看到六子有伤。 “恩——”六子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们约好了不能打脸,若是那样被胡大爷看到,我们都不得好。我的胳膊和后背青了,李安要比我伤的重些。” “然后呢?胜负又会是怎样?”清源听出这小六子一定是赢家了。 “输的一方倒夜壶,洗臭袜子一个月。”六子懦懦的说道。 清源拿出药膏叫六子回去后赶快抹上,顺便给李安也带去一些,此事趁着胡大爷还不知情,你们可要抓紧处理好伤处。 这事柱子是怎么知道的?会是喜子和柱子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小柱子挺厉害啊,都知道开始安插眼线了。 六子年龄确实不大,争强好胜也不算为过,可是仗着自己拳脚上的功夫那可是万万不可的。看来还得找个机会同老胡说说,若是能多多磨炼六子的心性,加以正确的引导,将来这小子的造诣可是着实不浅啊。 第133章 实属不易 清源拿着信去了正堂,将自己和麟祺不日就去江南的事说与两位嫂子。素娥自是知道这全是为了祺儿,老爷信中所言的“通行证”想必是极为稀缺的物件,无论怎样,看来此行是非去不可了。 “那六子年龄尚小,虽是老爷推荐,四爷觉得此人可行?”淑媛问道。 “我和小六子接触过几次,算得上是老胡的高徒了。”清源喝了口茶,“现今外面也不是很太平,此去江南短则十数日,身边之人必得性格内敛做事稳妥才可。” 素娥也知道那六子功夫不错,年龄小见识未少自是硬伤,听清源这话里也是有话,足见六子未得到清源的认可,自己也是觉得这孩子不是首选。 “那四爷心中还有其他人选吗?”素娥问道。 “暂时还没有。”清源轻轻摇摇头,忽地看着素娥,神情坚定的说,“嫂子,此行小弟定会护得麟祺周全,还望嫂子安心。” “有弟弟在,我可是没有一点顾虑的。”素娥笑道,这咋还给我打了包票了,忽地想到曾经的种种,不免难过起来,“弟弟何止是救了祺儿,更是救了嫂子我的一条命,这些时日以来,弟弟是如何疼爱祺儿的我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的。您这身体几次三番为祺儿所伤,嫂子我可是愧疚的很。” “姐姐若是这样说,那就给四爷寻得一位好弟媳便可了。”淑媛见状,忙说道,“这事您可是推脱不掉的。” “这是自然,绝对包我身上。”素娥被逗笑,轻轻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 清源一听又是满脸的尴尬,这咋什么事都能和婚嫁联系到一起,看来自己还是能躲则躲吧。 “那我再去向老胡了解下六子,若是还为不妥,我就另选他人。”清源忙站起身向两位嫂子说道。 清源一出来便看到柱子和茗儿在廊下说着悄悄话,这都要成亲的人了,哪还有这么多话要说? “柱子,你去请老胡来趟东跨院。”清源轻声咳了一下,也不知自己怎么严肃起来,反正心里就是不爽。 柱子愣眉愣眼的看着清源的背影。源哥这是挨训了?自己光顾着和媳妇撩闲了,倒真是没听见里面说了什么。 老胡乐呵呵的对着清源一抱拳。四爷,六子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身上的功夫也算是可以,十个八个的还是近不得他身的。还请四爷放心,六子自会全力保护您和少爷的。 清源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说道。老胡,六子功夫我也是见过的,自是不担心这个。就是不知道六子品行怎样,做事如何?此去江南,一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何种事情,我怕六子年龄小性子急躁压不住事,反倒容易被动了。 老胡点点头,自是十分认可四爷的这番话,想了片刻说道。四爷所言甚是,这孩子一直在我身边,平日里做事也是规矩,态度极为认真,能把交办的事做得干净利索。确实是我没和他商量过什么事,但就从做事的结果来看,六子心性还是谦逊谨慎的。自己总是认为这孩子年龄小,能把事情做的稳妥些便是足以了。 清源没再多问,心里也在做着比较。那时六子特意挑选了没有棱角的玩意给麟祺,自是怕伤到了少爷,六子考虑的周全,的确算得上谨慎;几次出行期间,六子规规矩矩的,不多言不多语,红枫岭下的茶棚里,自己故意扫落包袱,只是一个眼神,六子便知晓其意,还特意做了很多动作出来;那日在保济村刘宅,六子的一番操作也是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清源缓缓地喝了口茶。六子在和李安“面子”这事上做的可是过火,什么互相斗嘴,什么比大小,什么定输赢,这些自都是“小儿科”。自己不会因为这个而介怀,可是二人私下动手比试却是坏了府里的规矩,无论在府里还是府外,自己人互相打斗绝对是不为允许的。虽然六子说怕被老胡发现,二人绝不可打伤到脸,可按老胡对六子的了解,这小子身手不凡,多人不能近身,纵使再手下留情,那李安想必伤的也绝轻不了。 长兄对这小六子看来是十分认可,自己必得尊重哥哥的建议。适逢乱世,此行中的诸多变数绝不是人力可为掌控的,对待这人选一事绝容不得半点马虎,六子这里自己还得再暗中观察下才好。 清源对自己这个想法也是赞同,不知“通行证”何时会到,现在还得捉紧些时间。 “老胡,你看这样如何。”清源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若你不介意,暂时先把六子调来我这边,我还想再了解了解,可行?” “四爷说的哪里话,自是听从您的安排。”老胡恭敬的说道。 老胡可是发自内心认可章四爷的。老爷去奉天前便询问过自己,府中之人可有谁能陪同四爷和少爷去江南,“举贤不避亲”,六子也是自己向老爷极力推荐的。 四爷考虑的极是,今时不同往日,此次出行实属不易,绝不可在途中出现任何意外才可,六子这孩子自是要得到四爷的认可才行。四爷是如何疼爱少爷麟祺和柱子的自己可都看到,六子是自己的徒弟不假,可若从感情上说,自己认可六子或许比柱子还要多些。 第134章 不计任何后果? 六子低着头抱着行李卷去了西厢房。柱子倒是坐不住了,哎呀,这是个怎么事? “我的哥,您咋又招新人进院了?”柱子笑嘻嘻的给清源按摩着肩膀,“爷就是有眼光,那黑小子可是招人稀罕的很。” “你这屁话怎么听着费耳朵?”清源笑道,“我这是皇帝选妃子还是财主家纳妾啊,你这是和我有多大的仇,老是变着法的恶心我。” “我的爷,小的可是没那心。是爷您多想了。”反正现在就自己和源哥在,放肆些也无妨。 “呸。”清源倒不多想搭理他,忽地说道,“哎,对了,你也搬去西厢房和六子一起住。” “我的爷,感情您叫他来是收拾我的呀。”柱子恍然大悟般,忙蹲在清源身边,“您就饶了我吧。那个小黑鬼若是动我一下,我都得半个月下不了炕。” “刚才不还说六子招人稀罕吗?怎么这快就改口叫小黑鬼了?”清源憋不住笑,倒是真忘记那个茬了,“你呀,我叫胡大爷暂时把六子调过来的,不是为了对付你,是有些事我要眼见为实。” “啥事?”柱子忙又给清源按起腿来,“源哥能不能先透露点给我啊。” “你别恶心我就好,再有屁话就叫六子收拾你。”清源可是开心的很。 “我算是栽您手里了。”柱子一伸舌头,小声嘀咕着。 六子红着脸站在门外,也不知道四爷和柱子在聊什么,只听着他们主仆二人在里面嘻嘻哈哈的。府里的二爷自己也是见过的,在他身边自己都不敢大声喘气,就二爷那眼神立时会叫自己腿软。胡大爷说过四爷为人随和,几次接触下来还真是觉得四爷就像兄长一般,四爷可是救过自己的命,这种恩情也是无以回报的。 刚被四爷“训”了一番,胡大爷转头又把自己调来东跨院,不晓得四爷要如何处罚自己。胡大爷刚才也是没有多说什么,看他那笑呵呵的模样应是不知道自己和李安动手的事。四爷果真是信守承诺的人。哎,算了,自己挨顿打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未能遵守府里的规矩,李安毕竟是新人。平日里我们也都没少开过玩笑,怎么今日自己就认真起来了?自己为何就这般看重自己的那几两肉? 六子在门外把家法想了个遍,忽地听到外面有人在小声喊自己的名字,就见李安躲在影壁墙那里向自己招手。 “这位是?”清源看到眼前这个人很是陌生,又看了看一旁的手足无措的小六子,哦,这个人应是李安。 “四爷,小的李安给您请罪来了。”李安跪下来,低着头小声说道。 “先起来吧。”清源本想上前去扶,遂又严肃的说道。 柱子看见这一幕倒是想笑,源哥严肃起来也是可以的,忙重新给茶杯续上热水,规规矩矩的站在清源的一侧。 “源——”大龙推开门,见状忙低下声音说道,“原来四爷在这里啊,地保王队长差人给您送来个请柬。” 柱子都要憋不住了,忙走上前接过大龙手中的请柬,随即向大龙扮了个鬼脸。 清源看柱子将请柬放在桌上,又看了看小六子和李安,随后示意柱子先出去,自己这四爷真是不好当,看着柱子捂着嘴往出走的样子,清源觉得自己也是快要憋不住了。 “说说吧,你们这事打算如何处理?”清源轻咳一声,喝了口茶稳定下情绪。这该死的小柱子,忘记这茶刚添了热水。 “还请四爷不要责罚六子,我愿承担一切。”李安低着头说道。 “这个暂且不说,你的伤势如何了?抹了药膏可有缓解?”清源看着眼前这个已近而立,身行瘦高的李安问道。 “多谢四爷,自抹了您送的药膏,现下舒缓许多。”李安小声回道,“六子只是打了我几拳,绝不是四爷想的那般严重。” “既如此,我便也放心了。”清源又举起茶杯,见李安面孔清瘦,黑眉细眼,虽蓄着短短的胡须却也不显得邋遢。若是说他二十五六也是不为过。 清源倒想听听李安是如何看待此事的,事不大却能看出一个人的态度如何。李安,我也是听了六子讲了经过。先不说府里不许打斗这事,这年轻气盛的举动似乎不应该是你所为才对。 李安一听立时红了脸,一旁的小六子也顿时尴尬的紧闭双眼。四爷,我就是一时嘴欠,不曾想惹恼了六子,当时也未多想便弄出这些事来。绝不是六子的错。 清源又问道。李安,你平日里也是这般爱玩笑、由着性情做事?还是说你做事前就不计任何后果? 第135章 赴宴 清源看过请柬,上面是请章府四爷明日赴宴,欢迎新镇长到任。 红枫镇上酒肆倒是有几家,若说规模也都不大,能摆上五六桌都算大馆子了。清源看到请柬上注明赴宴的地址是巡防队,看来王四这是要下血本了。 麟祺知道六子住进西厢房应该是“哥”的所为,可一想到六子身上散出那股子羊膻般的味道,心下还是有些恼火。 “哥,都说了我不喜欢那味道,怎么还叫六子住进这里来了。”麟祺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满意的撅起嘴。 “你就安心用饭吧,指不定你和六子得接触一阵子呢,到时候可绝不能表现出来。”清源也是没办法。 “什么?还得接触一阵子?”麟祺瞬间提高了嗓音,这可是不行。 “小祖宗,你可小点声吧。”清源忙伸手捂住麟祺的嘴,弄得自己是一手的菜油。 清源把老爷的信拿给麟祺看,将自己所想也说了一遍。麟祺知道“哥”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自己不信任“哥”还能信任谁?只是委屈了自己的鼻子,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戴上面巾,虽说有些不雅,但终归能叫自己好受些不是? 下午和李安的一番对话,清源对他可是颇有微词。李安心性不成熟,倒不至于因和六子说了荤话,比了大小就是心性不成熟,而是置府中的规矩于不顾,这而立之年的人就是这样做事的?就拿自己亲历之事来说,不守规矩那绝对是要坏事的。 清源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熟睡的麟祺,哎,这臭小子哪里知道自己的苦心?自己之所以会对六子多加关注,还不是拜他“所赐”。 六子平日里做事沉稳谨慎,虽有被李安激怒之嫌,也不能因一时恼怒就坏了规矩。或许——或许是自己更在意“规矩”二字之下的那种随机应变?自己之所以严厉要求小六子,绝不像老胡说的那样,只要稳妥的做好差事就行。 规矩是人定的,可既要保全规矩又能应对自如可是一种能力。六子与麟祺二人同龄,此一去前路未知,倘若自己恰逢不在他们身边,亦或途中出现什么变数,势必得有人尽全力护得麟祺的周全才可,六子定会守规矩的,可若应对突如其来的人与事又将会如何?由这么个孩子来保护麟祺,自己还真是放心不下。 清源微闭起双眼,轻轻叹口气。哎,“关心则乱”,对于麟祺身边之人自是要多加费心安排才可。 老胡在外院等着清源一起去赴宴,见四爷一身财主家儿子的装扮也是好笑。四爷本就年轻,这身扮相更是显得年少,若是说他才十七八也是可信的。 巡防队可是热闹的很。门前大红地毯两侧站满了等候新镇长的人。大门上悬挂着红色的条幅,院里院外张贴着欢迎裴立宗镇长到任的海报。清源一看,这可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陈举人、宋先生也全都在场。 院内正中不知何时立起一个杆子,上面悬挂着一面由红、黄、蓝、白、黑五色横条从上到下排列组成的五色旗。旗杆后面搭起个半身高的台子,上面也是满摆了各色鲜花。 随着一声“大家欢迎裴镇长”,就见一位身着灰色长袍,头顶白色礼帽的男子在王四的引领下走上了红毯。院内外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门前早已摆放多时的“二踢脚”也被点燃,咣咣咣,接连响了十二声;随着锣鼓唢呐声响起,在场的众人也开始不断鼓起掌来。清源看了眼怀表,此时正是上午九时。 清源看着院里三十多桌酒席已经坐满了人,便和老胡找了个把门边的位置站着。 台上的裴镇长五十左右,圆润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宣读了袁大总统的“告民众书”,随后又公布了王四就任奉天二十七师红枫镇巡防队队长一职,又命随从搬来新的军服、二十八把汉阳造步枪交与王队长。 本人姓裴名立宗,字庆恭,受中华民国政府、奉天直隶都督张锡銮指派,担任这红枫镇镇长一要职。望各位乡绅父老多多督促裴某,多多为红枫镇出谋划策,造福一方不仅是裴某之夙愿,亦是在座各位不可推脱之责任。 裴镇长摘下黑框眼镜,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王四在旁见状忙带头鼓起掌来。裴镇长满脸笑意,抬手轻点示意大家安静。 裴某作为镇长责无旁贷,不仅要保护镇上百姓的安全,更是要给红枫镇带来福祉,振兴富强才可叫百姓安居乐业。 现今国家处于变革时期,百业待兴,我等自是要大力支持政府决策。新时代下绝不可固步自封,国之繁荣昌盛指日可待。学习西洋人的新思想、新技术、新模式,用其所长来弥补现今之所缺。 从即日起,裴某自是要摒弃陋习,打开红枫镇封闭已久的大门,欢迎各界人士来此地经商办厂,尤其是欢迎美利坚、不列颠、日本国的商人来此。 这番话一下子引来台下众人满脸的狐疑,有几人还在那里窃窃私语起来。 裴镇长忽地提高嗓音,用力拍打着身前的桌子。大清朝二百多年使得华夏大地民不聊生。清政府思想腐朽不堪,贪生怕死之徒尤为主张和谈,使得甲午海战以惨烈收场;慈禧妖妇更是自不量力主动与十一国宣战,才致使八国联军多次进犯;卖国贼李鸿章更是不顾脸面,多次签署了不平等的丧权辱国之条约,将华夏四万万同胞置于水深火热之境地而不顾。 现新政府之建立,便是要让国人彻底与大清分隔开来,同胞们重新挺起胸膛做人。各位不要被清朝的旧观念、旧思想束缚住了手脚,要尊重事实,理性审视;那些鼓吹、散布西洋人之恶者就是在与新时代、新政府作对,妄图复辟腐朽大清之人必会受到历史的制裁。 一时间掌声不断,叫好声此起彼伏。 第136章 是谁来了? 清源听的那是一个云里雾里,余光看向老胡,这大膀汉却是极其兴奋,将手掌拍的是啪啪作响。 清源撇了撇嘴。老胡早上这是吃了啥?手劲可是不小,站他旁边可叫自己的耳朵遭了不少罪。 裴镇长又示意大家安静,一个留着中分头的随从又送过来一个纸袋。 裴镇长拿起纸袋。这里是我同日本国九州商会的小栗先生签订的合同,不日,小栗先生就会来红枫镇设立东亚商贸分公司,同时也承诺了将会陆续介绍其他商会来这里投资。 各位乡绅父老,庆恭言出必行,不出三年必将给红枫镇带来翻天覆地之变化。 王四眼尖的很,看到章府四爷和一群人还在一旁站着,忙吩咐手下的再开上几桌。与裴镇长一番耳语后,王四将镇长与章府的四爷、书院的陈举人、药铺的宋先生、典当行的李掌柜等人重新安排在一张桌;王四知道,章府是自己决不能怠慢与得罪的,那几人也只不过是作为陪衬而已。只不过今天四爷这穿着也是忒有意思些。 过了晌午欢迎宴席才算结束,王四本还请裴镇长再来一顿,可这新镇长早就被喝的五迷三道,东倒西歪了。 清源被陈举人和宋先生拉着去了药铺,几人又是喝茶又是闲聊的,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一两个时辰,等清源告辞之时又看了眼怀表,我的天,这都下午三点多钟了。 远远的便看见府门前站着好几个人,清源不免加快些脚步。麟祺看着“哥”正朝这边走来,便大声喊起来。 “哥,你看是谁来了?”麟祺抑制不住兴奋,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 清源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麟祺正抓紧小禄子的手,柱子、小六子、大龙和大虎也在和沈明一同看着自己。 “四爷。”小禄子一把拉过沈明,忙给清源施礼请安。 清源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们二人,眼眶中不禁湿润起来。 “哥,咋还哭了?”麟祺凑过来小声说道,不顾自己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呢。 沈明和小禄子卖掉了老龙口的铺子,什么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一个不留;二人只是打个了简单的行李,雇了一个驴车便朝红枫镇出发了。自是不能忘记带上“明德居”的牌匾。 麟祺抱着小禄子便不撒手,真怕转眼间这人就飞了一般,也不去理会清源和其他人了,二人又哭又笑的在一边说着悄悄话;大龙哥俩和沈明倒没那么腻歪,却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清源和柱子、小六子三人也是没闲着,安排住处,张罗酒菜,只不过柱子看着小六子就眼晕,这下好了,看来不住到一起都不行了。 一帮子人晚饭时便聚在东跨院的正房中。德文和喜子见到沈明二人也是高兴得很,可都是老熟人了。 沈明此前和小禄子虽说是做好了打算,可眼下这世道别说关店卖房子了,就是倒找钱白给也不见得会有人接盘。但是谁都没想到,沈明无意中的一句话却是白捡了个大便宜。 沈明喝了口酒,故作神秘道。小源,你可知道是谁买了咱这房子吗? 清源见此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催促沈明赶快说说到底怎么个事,这时候卖关子可是要急死个人。 小禄子白了眼沈明,这爷们也真是烦人,可看着眼前这些人,自己倒也不便发作,只能在桌下狠狠拧了下沈明的大腿。 “小源,您还记得那些带着刀枪的人吗?”沈明看向清源。 “不会是他们买下了?”清源一愣,这可是叫人费解了。 沈明重重的点点头。那日他们又来买饼子,这次量可不小,小禄子怕我碍手碍脚的便叫我去外面招呼着。许是这次要等的时间久些,店里也是没有其他客人,其中一人便和我闲聊了起来。 那人道,前几日见店里还有个帮手来着,怎么现今又只有你们二人在忙。我便说客人越来越少,每日里也都是在倒掏钱维持着,哪还有闲钱雇得起帮手。现今也正打算另谋出路,卖了这里的房子去红枫镇看看。 那人又道,怎么老吕的铺子也关了门,他那两小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只是说这哥俩暂时去了章府做事,自己打算去红枫镇也是想离得那哥俩近些。 有的没的又说了些,直到小禄子那里做好了饼子。可不曾想第二天和我闲聊那人又带了个人来,看那模样也是三十多岁。说也是巧了,此人正打算在这边开个铺子,你们倒可以聊一聊,若是这遭买卖成了,自己也是可以得些利是钱。 买家也是诚心,不等我们出价便直接拿出五十大洋,此外又加上两块给我们雇车搬运的费用。买家豪爽的说,自是不急,只要我们一搬走便会过来重新收拾房子。 “就这样?”清源一脸狐疑的问道。 “啊,就是这样。”沈明笑得眼睛眯了一条缝,“这不,我们除了行李和牌匾,其他什么都没要。” “那买方是何长相?”清源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三十左右年纪,方脸——”沈明一时也记不得,又看了看小禄子。 “恩,个子和沈明差不多,可是比沈明壮多了,长得算不上英俊,可眉宇间却是英气十足,要说他是个军爷都不为过。”小禄子想了想,倒是真没过多注意。 清源点点头,若是从这脸型和体格上来说,买家倒是与客栈少东家有些相似,林道长身形瘦高自是不符合沈明二人的描述。清水观,山脚客栈,老龙口,想想还真挺有意思的,若是要来个旧地重游也是不错。 第137章 为何受伤的总是自己 清源给沈明来了个“约法三章”。 第一不可胡来。属你年长,可要给院中弟弟们做个榜样才是; 第二不可掰生。日后莫提那些怕给我招惹麻烦的说词; 第三不可再无消息。此生纵使天南海北也绝不能断了往来。 话音未了,小禄子上前一把抱住清源,那豆粒大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不说梨花带雨那也是娇弱怜人的很。这突来的场面弄的清源脑中立时一片五颜六色,似醉卧花海中不能自已。 众人见此都打了一个激灵,差点惊掉了手中的酒杯。清源更是满脸通红,尴尬的连脚指头都伸直了。 “哎呀,好好的这又哭上了。”沈明忙站起身将小禄子扶开,小声说道,“可别叫弟弟们看了笑话。” “我才不会笑话禄子哥呢。”麟祺气呼呼地来了一句,遂又看了眼满面通红的清源。 “你看,少爷可是又要恼我了。”沈明扶着小禄子坐下,端起酒杯眼含热泪地说道,“源哥,您不嫌弃我二人出身低微,更是多次出手相助,我沈明岂能辜负您的叮嘱,不要说‘约法三章’,纵是十章,百章也必会牢记于心,时时谨记。” “哼。”麟祺顺手取下清源手中的酒杯,“哥你还得加上一条。不许沈大哥再欺负禄子哥了。 “这条自然要加上。即使少爷不说,我也是再不敢欺负你禄子哥了。”沈明笑道。 清源知道麟祺拿走酒杯的意图,可眼下这场景自己还能端着茶杯不是?用手悄悄拽了下麟祺的袖子。 “哥,你这都喝了一上午的酒了,晚上还是少饮些,别又叫柱子哥和大龙哥为难才是。”麟祺白了清源一眼,语调可是异常平缓。 “少爷说的是。”柱子一旁忙说道,少爷的话可是杀伤力极大,“源哥就多喝些茶水,我给您去泡壶新的去。” 清源尴尬的挠挠头,这脸可是越发的滚烫了。这可是不好办了,小禄子啊,你非得抱着我干嘛。 小禄子低着头也是臊的不行。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确不合时宜,尤其是当着少爷的面。自己的确是被源哥话语所感染,当时真的也不曾多想,这眼下这可如何是好。 “源哥,我可记得您应允了少爷,正好人都到齐了,是不是该商量下去泡温泉的事了?”德文忽地提议道。自己可是不曾醉酒,虽不知少爷那话里是否还有别意思,可小禄子的举动叫自己都有些难堪。 “是啊,我可是答应过麟祺的。”清源知道德文的用意,我的天,德文哥真是我的福星,这么大的一个台阶自是不能错过。 “源哥,难得这几日天气也是好的很,大家结伴去散散心,到时候还可以再去清水观看看。”德文笑呵呵的又说道。 麟祺也知道自己言语有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应那样说话的,总是叮嘱自己千万不能伤了“哥”的脸面,可偏偏总能看到让自己恼怒的事。不就抱一下嘛,禄子哥肯定是被“哥”的真诚所感动,再说自己不也是喜欢禄子哥的吗?禄子哥长得实在好看,可一想起“哥”那次看着他那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是德文哥最疼我。”麟祺笑嘻嘻的坐到德文身边,拉着德文的袖子撒娇道。 “谁不疼少爷,我第一个就和他拼命。”沈明咧着大嘴笑道。 柱子端着茶水进来,一看这架势也是明白了。有德文哥在就是好,源哥是厉害,可是要说高明还得是德文哥稳坐第一。 众人本就喝了有一阵了,清源借着柱子的茶水便将酒菜换下,又叫六子拿来了点心和水果,正好大家也解解酒,茶话会也是不错,绝不会失了趣味。 没一会麟祺又和小禄子腻歪到一起,清源可不敢再正眼看他们两个了,这叫个什么事?为何“受伤”的总是自己。 大虎明日不能去温泉了,陈举人留的课业可不敢怠慢的。沈明和小禄子要去老街上转转,还是打算继续经营“明德居”;清源也知道小禄子用意,毕竟那样的身子不便和大家一起共浴的,自是不能勉强他。 清源见麟祺又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估计是因为小禄子不能同去,可这咋和臭小子解释呢?这倒是真叫自己犯了难。 其他几人倒是兴致满满,尤其是六子,他可没见过温泉,上次陪同四爷一行人去的时候,自己只能在客栈等着,现今四爷还邀上自己可是高兴的不得了。 清源粗略估算了下时间,若是明日午时出发,晚间就在山脚下的客栈留宿一夜,第二日早起前往清水观,再泡上半天的温泉,到时候叫人提前在山下接应即可,若无其他变故,那后天晚上便能回府了。 看看明日上午吧,若是还没接到长兄送来的“通行证”,那就按计划先去“玩玩”。可是要和素娥嫂子好好交待下,若有书信到府定要派人第一时间来寻自己才可。 第138章 终生之憾 “我不去,爱谁去谁去。”麟祺钻进被窝背向着清源,依旧是气呼呼的样子。 “我哪里惹恼你了?小祖宗。”清源泡着脚轻声问道。 “就是你,你怎么不叫禄子哥一起去?”麟祺猛地坐起来,气鼓鼓的说道。 “麟祺,你可知道太监是什么样子的吗?”清源缓缓说道。 “太监?”麟祺搔了搔鼻子,歪着头想了想,“那时来府里祝贺的人便有太监,周嬢嬢说过那是宫里来的人。” “可知道太监与其他男子有何不同吗?”清源坐上炕。 “不知道,只记得说话有些怪怪的,对了,不长胡子。”麟祺倒是想起这个来。 “你觉得禄子哥说话怪怪的吗?”清源觉得还是好好和麟祺说说这个。 “不怪呀,说话好好听,比茗儿姐和春荷姐说话都好听。”麟祺呲牙一笑,想起那时学习的场景,“禄子哥的语调和娘亲一样,可和善可亲了。可是哥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 “太监,是过去在宫里做事的男子的一个称呼,只不过这样的男子都是被去势的。”清源又缓缓说道,“知道什么是去势吗?” “不知道。”麟祺摇摇头,像听故事般忙凑过来。 “就是将男子的子孙根割掉。”清源叹口气,小禄子必是要经过九死一生的,可是他终生之憾啊。 “啊?这得有多疼啊。”麟祺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裆部,忽地说道,“啊?哥是说禄子哥是太监?” “恩。”清源点点头,双手扶住了麟祺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你禄子哥没了那话,你说我怎么忍心又勾起他的伤心事,他那样的身子如何能出现在大家面前。我怎能会带着他去泡温暖呢?” 麟祺惊讶的张大了嘴,禄子哥怎么会是这样呢?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你禄子哥已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麟祺,你可会嘲讽他?会不会再也看不起你禄子哥了?”清源认真的看着他。 麟祺挣开清源的手臂,“哇”的一声哭出来,赤着脚跳下了炕,一把推开房门便往西厢房跑去,泪水可是止不住了,嘴里不停地喊着“禄子哥”。 柱子几人在屋中也听到了少爷的哭声,自是都赶快到正房看看,就见清源低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多时,沈明也慌张的跑了进来。 “源哥,少爷是咋了,一进屋便抱着小禄子哭,嗓子都哭哑了。”沈明急得直挠头,“您可去劝劝吧,别叫少爷哭坏了身子。” “哭出来就好了。”清源哽咽道,“柱子,你们都去睡吧,麟祺没事的。” 小禄子扶着麟祺走进来,见到房中只有清源和沈明在,也是好奇了,少爷莫不是和源哥闹了脾气?哭的可是伤心的很。 “我和麟祺说了禄子身体的事。”清源依旧低着头,“沈大哥可别怨我。” “哎,有什么怨的。源哥您说的哪里话。”小禄子倒是笑笑,反倒安慰起麟祺了,“少爷可不许再哭了,这眼睛都该哭肿了。定是被源哥说的话吓到了。” “禄子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麟祺抽泣的说道。 “这?这咋还怨上我了。”小禄子倒是真被逗笑了,自己真的早不在意这个了。 “就是怨你。”麟祺抹着眼泪,撅起嘴说道。 “好,好,怨我没早和你说,都是禄子哥的不是。我给少爷赔不是了。”禄子坐到麟祺身边,用手帕抹轻轻地抹着他脸上的泪水。 “禄子哥,以后沈大哥再欺负你,你就和我说。”麟祺的泪水倒是真的小了不少。 感情沈明平时“欺负”小禄子是因为他没了那话?麟祺这么一句可是够明显的,倒是把一旁的沈明弄得哭笑不得。 “禄子哥,以后我定是会对你好的,也绝不会向别人提及这个事,谁要是敢嘲笑你,我定是要和他拼命的。”麟祺抹了把眼泪,忽地正色说道。 “还要感谢少爷没因此而厌恶我们二人。”沈明双手抱拳,没想到这孩子真的是纯真善良。 “恩,这个——”清源一听可要吓个半死,这傻大个说的这是啥,自己可没和麟祺说你们之间的事啊,这厮的确是出门把脑子落家了。 “我可没说不讨厌你,哼。”麟祺小声嘟囔着。大家倒也听的真切。 “对,我是替小禄子感谢您,自是不算上我的。”沈明刚还不解清源那表情,听少爷这么一说,倒真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好在少爷没多想,哎,自己以后还是少多言了,真怕哪句话再惹出来个“众怒”。 麟祺躺在被窝,忽地又钻进了清源这里。被窝里立时一股奶香味直往清源鼻子里钻。 “哥,我想好了,等我以后成了亲,就生了十个八个的孩子,到时候就给禄子哥也送去几个。”麟祺的眼睛都在泛着光,“哥,你说送三个怎么样,就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好不好?” “送孩子?”清源立时睁大了眼睛,“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的是什么?怎么就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哼。看来真得把你排除君子之列了。”麟祺撇撇嘴,“人之初,性本善,哥,你可算是恶毒了。” 清源正待要说,只见麟祺一把搂住了自己。 “哥,快些睡吧,明日还得去泡温泉呢。”麟祺美滋滋的说道,“哎,你若是不睡我可是要睡喽。” 第139章 倒是真记不得了 清源看了下怀表,还行,现在才上午十点多些,可若是用完午饭再出发可是会有些迟,看来还真得把行程往前提一提。 两辆马车连人带吃食的也是装的满满登登。清源拿出几块银元交与喜子,叮嘱他这两日定要接送大虎,顺便陪着沈明和小禄子去老街上转转,若遇有人盘问便直接报出章府的名号,咱们不惹事也更是不怕事。 李安驾着一辆马车跟在后面,看着身边的小六子也没受到四爷的责罚自是高兴的很。可不敢再开玩笑了,若要叫四爷捉个现行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清源借故安排众人绕开铁匠铺子那条道,大龙自是知道源哥的好意,自是不能扫了少爷的兴致,过些天自己带大虎去给爹上坟的时候再回铺子看看吧。 离得码头越发的近了,清源叫他们先停好马车,大家先暂时休息下,自己顺便去“明德居”旧址再看看。 正有几个人在忙着砌外墙,从外面看的确是把房子重新修缮了一番,但似乎不是要重新开个酒肆客栈,瞧这架势倒是很像一个民宅。 柱子屁颠的跑回来,小声同清源说道。源哥,做工的人讲这里是个驿站,为方便过往船只存放货物使用,据说新政府要派人来清理河道,这驿站以后还得要再扩大呢。 清源点点头,若是这样倒是好的很。可若说那是作为驿站来用,还是叫人不可思议。不远处章府临时存货的院门可都能进出马车的,眼前这么小的门脸怕是两个自己都不能并肩。 一行人还未行驶到石桥,清源便见几个人骑着马由石桥那边过来,忙叫柱子放下帘子。这路上千万不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才可。 到了山脚下的客栈,这天也渐渐有些发黑了。 一个年约二十的伙计笑呵呵的将众人迎进了客栈,见有人询问掌柜的老夫妇,这伙计忙说道,老两口近日去参加表亲家的喜宴,嘱咐自己来这里帮着哥哥,看来客官们先前来过这里,若是此番伺候的不周到,还望各位爷海涵。 方脸大汉听到有人来住宿,貌似人还不少,忙搭了个毛巾从里间屋出来一同招呼着。 清源看着眼前忙碌的大汉,心中更是确定在红枫岭茶棚所见之人就是他,那背着火枪去“明德居”的人也是他。 “哥哥,这店里的面条可是好吃的很,今日我倒还想再吃上一碗?”清源故意提高了嗓音,对着德文说道。 “你这一说倒叫我也嘴馋了。”德文笑道,源哥也是很会撒娇的语气嘛,随即对着伙计说道,“小哥,那热汤面可来上几碗。” “客官,可是不巧了,那面条我和哥哥可是做不来,倒是有几味下酒的小菜还算能拿出手。”青年尴尬一笑。 “倒叫弟弟少了口福了。”德文笑笑,“小哥,尽管上些酒菜就是了,我们这些人不挑剔,量大些就好。” 不多时后厨便传来颠勺的声响,清源见那方脸大汉好久没再出现,莫不是在里面炒菜的是他? 清源、麟祺、德文、大龙坐在一桌,柱子和六子、李安连同其他三个伙计坐在一起,十个人倒也显得这客栈饭堂有些局促了。 清源吃着粗面馍馍也是香的很,却见麟祺拿着筷子只吃了几口青笋和豆干。桌上的几道菜似乎不合麟祺的口味。 “掌柜的,可还有其他的什么吃食?”清源见那大汉端着碗汤出来,便问道。 “客官,这几道可是不合口味?”大汉忙放下汤碗。 “我这弟弟坐了一天的马车,胃口自是差些。”清源微微一笑,“店里可否带有甜味的吃食?” “恩,店里还有些番薯,就是不知道小兄弟喜不喜欢吃拔丝的。”大汉想了想说道。 “还得要多多麻烦掌柜的了。”清源见麟祺直点头,又对着大汉说道。 不多时拔丝地瓜便端了上来,麟祺可是知道这菜必须趁热吃,忙夹了丝丝落落的一块,沾了下冷水便吃起来。 “这道菜可是色香味俱全,掌柜的这手艺可真是不赖,能把这鲁菜做的如此地道,想必掌柜的应是关里齐鲁之人吧。”清源也夹起一块。 “客官见笑了,祖辈上的确是山东人,我这菜也是向家母学来的。”大汉被这么一夸倒是有些难为情了。 清源忙请掌柜的再给柱子那桌上一盘,见麟祺吃的也是香,自己心里自然也是高兴。 清源与掌柜老夫妇说过话,二人同德文几人一样都操着极为浓重的关外口音。自己虽不知道齐鲁之地的方言如何,可老夫妇和自己的两个儿子的音调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小儿子咬字重的很,乍一听和沈明保定府的口音相似,可若是自己不曾听错,那腔调里有着苏杭的口音;而这大儿子嗓音厚重,吐字清晰,语速稍快,音调变化也是大,似乎在哪里听过相似的声音,一时倒是真记不得了。 麟祺蜷在被窝里都不敢随意翻身了,自己的一侧便是“哥”,“哥”的旁边睡着德文哥,这铺炕上只睡了他们三人。“哥”可是偷摸和自己说了,这夜里可别脱了单衣赤着身子,临睡前更是要打理好大小号,若是迷糊着进错了被窝,那可是要被德文哥他们笑话的。 麟祺知道自己平日里被“哥”惯得没了章法,可在外面自己必须要给“哥”撑面子的。恩,这里可不是东跨院,自己还真是得要多加注意着点。 第140章 想想都美 一大早众人便开始准备起今日的行程。清源几人带上换洗的衣裤,背着些吃食上山去泡温泉,李安负责带着三个伙计午后驾着马车去另一侧山脚处等着接应。 天气是真的好,越往山上走甚至没感到有一丝凉风。山上早就没了积雪,处处泛着泥土的清香,林中不时还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鸟鸣。清源知道这时间极为富足,更是怕累到了麟祺,时不时便叫大家停下脚歇一歇,美其名曰要好好欣赏下这沿途的景致。 “还是这里好,红枫岭那里连个鸟叫声都没有。”麟祺开心的说道。隐约听到半山腰有狗的叫声,不远处的林中还有几户人家,“哥,你看那里还住着人。” “是啊,你大龙哥说这里住着猎户。那咱们就去那边看看。”清源笑笑,山里虽不是为民居的首选,可清源却是真喜欢这种远离喧嚣的清净。又看了看前方,对大龙说道,“大龙,此时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应是不会,这个时候若是种地的也该回来了。”大龙说道,“源哥,要不我先去前面看看?” “四爷,我和大龙一起去看看吧。”六子在一旁也说道。 “倒也无妨,咱们还是一起走吧,若有不便回来就是了。”清源倒也不介意。 走得越发近些,清源看到此处地势是个缓坡,倒是不见得有多开阔。坡上坡下也就六七所土坯房子,虽都没有搭建院子,倒也弄得干净;缓坡一侧是几块还在开垦的农田,另一侧便只有大片浓密的林子。 “哥,你看那几条狗好脏啊。”麟祺指着前面说道。 四条脏兮兮的狗子卧在一处房前,听到动静只是向这边看了看,又“汪汪”地叫了几声。 “可得小心着,咱们就在这里看看就好,别再往前去了。”清源见狗子原地未动倒是警惕般竖着耳朵。便示意麟祺小些声音。 狗叫声倒未引得房中的人出来,按大龙说的即使干农活的人此时也该回来了,可不仅未见到有炊烟升起,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要说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也是不对,光看这几条狗子也不似是那般。 大龙和六子正合计着去探探路,就见林中走出几个汉子,手里都拿着刀剑棍棒,其中一人还背着一把长弓,显然都是这里的猎户。 一个汉子朝着那几条狗子喊道。大黄、小黑,看给你们弄什么好吃的了。狗子们闻听立时摇着尾巴撒着欢奔了过去。其余几人则是走到农田边,放下武器又拾起地上的农具,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做起了农活。 清源咂吧咂吧嘴,似是意犹未尽般看着眼前这场景。随后便招呼几人往回走。 “源哥,可是想到了什么?”德文一旁轻声问道。 “待我从江南回来,定要去寻个有山有水的地儿,几亩良田一间房岂不美哉。”清源可是实话。 “哥,我也这样想的。”麟祺忽地凑过来,一把揽住清源的胳膊,“到时候也养上几条狗,什么鸡鸭鹅的也养个百十只。哎呀,想想都美。” “我的好大侄儿,你能养活了自己便行了,还要养那些?”清源笑眯眯的说着。 “何止是养这些,我还要养上十多个孩子呢。”麟祺可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什么浑话都说。”余光看到德文他们都在捂着嘴偷笑,清源重重地刮了下麟祺的鼻子,又小声说道,“给我点脸面吧,小祖宗。” 六子悄悄扯了下德文的衣袖,德文便缓下脚步与六子走在了最后。 “德文哥,您说我是不是也要称呼四爷为‘源哥’?”六子小声问道,自己可是不敢坏了府里这规矩的。 “四爷曾说过,出了府门便这样称呼他,不仅会少了些麻烦,更是显得亲切。”德文很是认真的说道,“源哥从未摆过爷的架子,对大家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六子,你若是与四爷相处久了,自是会发自肺腑的喊他一声‘源哥’的。” “四爷救过我的性命,我哪里敢有那样的称呼。”六子虽是这样说,可柱子、大龙等人亲切的称呼四爷为“源哥”,那可是叫自己嫉妒的很。 “哪里有敢不敢,只有你想不想;只是要记得回府里切不可那样称呼,若是被胡大爷知道可是要挨板子的。”德文笑着说道,这六子是个守规矩的,一切还真得叫他自己认识到才可。 柱子见德文和六子在后面小声说着什么,自是不方便去打听,这一路上自己尽可量远离小六子,真怕不知何时会遭了他的“毒手”。源哥此番对小六子的安排自是有他的道理,会是什么呢?难不成是等自己成亲后由小六子来替代我?对了,怎么忘了这个,小六子功夫好的很,若是带着他一起去江南也不是不可啊。可少爷似乎不待见小六子,虽不见脸上有什么变化,但是只要小六子上前,少爷可是立马会闪一边去的。 第141章 好好琢磨琢磨 一行人又停停走走的“欣赏”沿途景致了,麟祺更是拉着清源一会问这一会问那的,可要把这根粘人的“尾巴”“忙坏”了。 清水观的大门依旧紧闭着,待大龙拍了好久才有个道童打开门走了出来。也是个脸生的人。 道童十二三岁,看上去可是比大虎要瘦弱许多,年龄虽不大但态度却极其恶劣。 找人?拒不见客。道长们都出去化大缘了,现不方便接待任何外人;观里正在修葺大殿,你们要是来上香的,就在山门处跪拜吧,把香插在这门外香炉里;要是来求财问卜的那还是往别处去吧;什么时候能修缮完?少说几个月,一年半载的也有可能。 道童说完也不施个礼,转身关上门便没了声音。 清源见此一愣,这咋都不在,我们是属“扫帚星”的?怎么到哪里都不怎么受待见?柱子有些恼怒,涨红了脸要再次敲门讨个说法。 清源自是听到那道童说观里要修葺,便叫德文他们拉着柱子去一旁冷静下,自己则上前叩了叩门。 “怎么还是你们?”依旧是那个道童。打量下清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人。 “适才听小道长说观里要动土木,我这也奉上些心意,还望不嫌弃才是。”清源将几块银元塞到道童手中。 “施主客气了。”道童语气倒是平缓些。 清源见道童依旧没什么表情,反倒是微微俯下身,行,这也算施礼了。自是不介意这些的,便也拱手向道童还一礼。 穿过林子几人便又来到了那个土堆旁。清源看到做的标记还在,便示意德文带着麟祺他们去远眺下风景,自己则是拿出笔纸将远处红枫岭及周边的景象重新描绘一下。一边落笔一边还对照着原先几个标记的方位。 清源看着眼前绘制好的地形图,联想到在红枫岭上发生的种种,由此处看红枫岭,其形状就似一个鸡蛋般,南北略窄,东西较长,西侧略宽,东边略窄。双鱼重合之处就在红枫岭的左侧,而左侧中心之处便是那个分岔口。就算是“远看成岭侧成峰”,当时也不能在西边林子中走了那么久才是。 “源哥,可有什么收获?”德文看到清源双眉紧锁,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只是越发觉得内中更为古怪。”清源笑笑,将笔纸收好,此时也不能推断出一二,还是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德文兄,等回去咱们一起好好琢磨琢磨。” 此去温泉的地势有些难行,德文提议先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大家也好把随身的物品归置一下,沿途自是能轻简许多。 清源其实一路上好几次想要和大家说一说去江南的事,可一看到柱子却是难以开口。说好的定会带上他一起走,可是离他和茗丫头的婚期越发的近了,凭自己对柱子的了解,这小子定会推迟大婚日期的,若是这样不仅辜负了茗儿,也会辜负了素娥嫂子、陈妈、老胡、柱子娘的期盼,叫自己如何忍心?再者此行若发生什么变故,自己更是万万不敢承担的。 “六子,还不知道你的大号如何称呼?”清源对六子说道。 “源——”六子一听,忙放下手中的干粮,遂向清源施礼道,“四爷,我本家姓杨,名叫兆兴,因家中行六,大家这才叫我六子。” “大龙呢?可是叫吕大龙?”德文看向大龙问道。 “德文哥说的对,我叫吕大龙,弟弟叫吕大虎。”大龙呲牙笑道。 “看来柱子再过些日子恐怕要叫胡铁柱了吧?”德文又看了眼柱子,笑呵呵地说道。 “为啥?柱子不姓胡啊。”大龙一听忙问道。 众人一听倒是笑起来,柱子小嘴一撅可是叫自己有些难为情了。 “大龙,胡大爷过些时候要和柱子娘成亲了,柱子自然要随胡大爷的姓才是。”清源对着大龙说道。 “我倒是把这个忘记了。柱子可是双喜临门啊,马上也要做新郎官的人了。”大龙一拍脑门,连忙说道。 清源听大龙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可是好机会,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今日还有个事要和大家商量一下,不日我就和麟祺前往江南,现“通行证”一到府中我们便会即刻动身。”清源轻咳了一声,又说道。“如今可谓“改朝换代”“兵荒马乱”之时,此次出行易会生出诸多变故,因此长兄特提议我带上六子一起,也好能护得了麟祺的周全。” “蒙四爷不弃。”六子一听激动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又朝清源跪下,双手抱拳道,“杨兆兴定不辱老爷所托,用性命担保,必定随身保护两位爷。”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绝不像今日游山玩水这般。”清源看着六子,神情正色道。 “四爷,您不仅救过小的性命,平日里更是对我多加关照,此等恩情我不知何以为报,此行若我能对您和少爷有所裨益,自是万死不辞。”六子把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不至如此,快些起来。”清源将六子扶起来,心中也是颇为动容。 “源哥,那通行证上可是署了姓名?”德文问道。 “这倒问住我了,我还没见过那通行证是何等模样。”清源如实回答。 “那此行总共几人?”德文继续问道。 “我,麟祺还有六子。”清源回道。 柱子一听这里可是急了,怎么不是四个?三个人里怎么没有我呢,源哥怎么把我忘记了? 第142章 又是想到什么了? 清源可是一直在偷瞄着柱子,见他此时涨红了脸,那瞪向自己的双眼好像要吃人一般。 “此去所用的时间不短,若是顺利的话也得需要两个月,那时府中便只有两位嫂子在操持了。这也是叫我犯难的一个事。”清源自是说的实话,遂又看着柱子说道,“若她们身边没有几个可靠的帮手,我也会内心不安的。” “不是说好要带着我一起吗?”柱子哪里会听不出清源话中的意思,“源哥只会哄骗我。” “府中大小事务多而杂,虽说有陈妈、老胡等人料理,可现今人手毕竟不足。你在我身边也有一阵子了,我侧重哪方面的事情你也会知晓些。”清源缓缓说道。 “我——”柱子气得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柱子,你是我值得信任的好弟弟,无论人品还是做事,我都是十分认可你的。”清源叹口气,“今时不同往日,此番难免会遂人心意,我又怎么会舍得要你一起犯险。” “哥,那因何事非得要去江南?”麟祺忽地问道。 麟祺对于这事也是奇怪的很。从父亲信中能看出“通行证”是个稀罕物,加上“哥”也说了外面如何动荡不安,可是一直未说清楚要去江南的缘由。 “恩——”清源被问的一愣,这内中事情要如何说得出口。想了想说道,“麟祺,此番出去是受你父亲所托,现今你也长大了,府中之事无论大小你自是要多多参与,江南府中本是需要你父亲过去一趟的,可现今他在奉天忙的抽不开身,只能叫我与你同行回去一趟。具体的事情我也是不太清楚,还得要问问你三叔才可。” “那就不能等些时日再去吗?”麟祺又问道。 “自是可以,可是现今‘通行证’不是个好办的玩意,你父亲不是说了嘛,‘通行证’到手咱们就走。”清源感到额头都冒出了汗。 “源哥,柱子也是担心您和少爷,自是能明辨轻重缓急的。”德文见状忙说道。 “哼,你就知道和源哥一起哄我。”柱子噘着嘴,小声说道。 “哪里有哄你,源哥自己都说了,可是把你当做弟弟看待的。这不信任弟弟还能信谁?”德文借机劝慰道。 “是啊,我可没有食言。弟弟大婚,我这个做哥哥的可是还要送上一份大礼的。”清远连忙说道,随即偷偷拉下麟祺的胳膊。 “柱子哥,你就听‘哥’的安排吧,这府里有你在,可是能叫‘哥’少了许多顾虑的。”麟祺看到清源用眼神示意自己,“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也留下来陪着你一起如何?” 柱子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缘由。这给你麟祺少爷看病去呢,你要是留下来那还出去个“屁”呀,哎,话都说这样了,自己又怎么不听源哥的。 “那源哥和少爷定要给我带好吃的回来才行。”柱子说道,“还请源哥放心,我自会按您的安排行事。” 清源听罢立时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小柱子可真是成熟了不少,真是不愧为自己的“护法”之一啊。 “还有个事得和你说下。”清源对着柱子说道,“我不打算和沈明、小禄子说我们去江南的事,免得他们担心,若要提及也只是说外出办事即可。他们二人在府中还得由你多照顾,若寻得了铺面,那打点之事你也要多费些心。你和大龙也一起多商量着来。” “我就是担心您和少爷。”柱子低着声音道。 “柱子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叫四爷和少爷少一根汗毛的。”六子一旁说道。 “哼——”柱子看六子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无奈道,“你个小屁孩。” 一路上又看到看了那青色的果子,大龙找了几颗较为饱满的分给众人。清源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没有那次的可口了,麟祺和小六子吃的倒是起劲。 几人泡在池子里很是惬意。毕竟有少爷和六子在场,几人自是不敢像上次那般随性。 清源可是不错眼的留意着麟祺的举动。初时大家在一个池子中泡着,麟祺也是有说有笑的,似乎并未闻到大龙和六子身上的“羊膻味”;随着泡的时间久了,身上的毛孔尽数打开,这周遭的温度也是越发热了起来。 “哥,我有些头晕。”麟祺小声说道。 “怎么了?是热的?”清源忙拉起他。 “不是,那味道熏的我头晕。”麟祺感觉有些站不稳,忙靠在清源的身上。 “现在好些没?”清源扶着他远离了池子。 “恩,舒服了些。”麟祺坐下来,这石头上也是暖和,“哥,可再不敢和他们泡温泉了。” “少爷怎么了?”德文走过来,将外衣披在麟祺的身上。 “麟祺是热的有些头晕。”清源笑笑,又朝德文点点头。 “我给少爷把下脉。”德文从清源无奈的眼神中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是有些虚弱。源哥先陪着少爷一会吧,我也去取件衣服给您。” 麟祺这才想到“哥”还赤着身子,看着他一身湿漉漉的也是有些自责。哎,扫了“哥”的兴致了,总是给他增添许多麻烦。 清源见麟祺将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不住地抽搭着,双手也是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腰,这是咋了?这臭小子又是想到什么了? 第143章 是啥情况? 德文拿着一个瓷瓶递给清源。自从麟祺恢复过来,清源便将荷包中的药粉给了德文一些,总是觉得这个药粉对麟祺还是有诸多益处。自此,德文只要知道少爷与他们同行,便会将此物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还是给少爷施上一针吧,也好帮他恢复下精神。”德文见清源点头,又取出银针扎在麟祺手腕处的神门穴上。 “乖,不哭了,可不行想那些有的没的。”清源将麟祺的头置在自己的腿上,“这里十分的暖和,你可先睡一会,哥陪着你。” 麟祺抽搭下鼻子,躺在“哥”的腿上很是舒服,自己也是真的感觉到疲乏,要不是那味道熏的很,自己怕是早在池子里就被熏迷糊了。 “源哥,我和大龙也和您一起去,不知道您可同意?”德文轻捻了下银针,小声说道。 “德文兄,你也知道现今外面乱的很,不叫柱子去是怕他有什么闪失,我又怎么会叫你和大龙走这一遭。”清源对德文可是万分的放心,有他在自是能助自己解决很多事情,可万一呢。 “我是真放心不下您和少爷,与其我在关外惦记,还不如在你们身边的好。”德文缓缓说道,“家里我会安排好的,家父也是会支持我的做法。” “德文兄——”清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龙与我态度一致,这小子可是说了,纵是您不带上他,他也会一路跟在后面的。”德文笑笑。这四爷怎会如此善良,如此为兄弟们着想,“有柱子在家,况且还有喜子,他们自是能照顾好大虎的。” “哥,你就叫德文哥一起去呗。”麟祺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那你大龙哥呢?”清源轻轻拍了拍麟祺的肩膀,“他和六子” “我是知道了,反正你也不顾及我的鼻子。”麟祺故意撅起嘴。 麟祺眯着眼看到了清源的腿毛,也是顽皮,手速快的很,猛地便薅起一根。清源只感到头皮发炸,这突如其来的酸爽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大龙哥也一起去吧。”麟祺忙捂住清源张大的嘴,“哥”若是喊上一嗓子,恐怕这片山都得晃动几下。 清源看了眼池中的几人也是无奈,就这样吧,此事暂且还不能叫柱子知道。忽地看到柱子和大龙都在呲牙笑着,六子神情也是极为不自然,那小黑脸也是变得黑红黑红的。准是这小柱子又使了什么坏,没干好事不说还得拉上大龙一起。 “小柱子,你是不打算好了是吧。”清源无奈的说道。 “我的爷,我可什么也没做。”柱子呲溜一下站起身,晃动下胯间软塌塌的物件,“源哥,您看我可什么事也没有。” “没一个省油的。”清源拿起身边的衣服朝柱子扔过去,“少污了我的眼睛。” 柱子和大龙哈哈大笑起来。小六子可是一脸尴尬地钻进了水里,自己哪里禁得住柱子的挑逗,那几句荤话可要比拳脚打在身上厉害的多了。 几人收拾停当又将剩下的吃食一扫而光,这下子可真算是轻装上阵了。清源想到梦里的那个场景便在温泉边的石块上做个标记,此行虽无大的发现可却更叫自己生出许多疑惑,哪里能出现这么多的巧合。 回到府里天都已经黑了。清源和麟祺一起去西跨院回了两位嫂子,素娥见麟祺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自是也不便和四爷多聊上几句,忙叮嘱二人先去休息,这两天没有接到任何信件,眼下还得要养精蓄锐才是。 麟祺哼哼唧唧的还粘着清源,可身子一钻进热被窝便再也撑不住了,不多时便发出轻轻的鼾声。 大龙将陈妈送来的吃食摆在了厢房,清源进来看到柱子和小六子不在,这是啥情况? “他们两个出去了有一会,不会去睡了吧?”德文说道。 “源哥,我去找找。”大龙正欲起身。 “我去吧。”清源笑笑说道,“正好我再去看看麟祺醒了没。” 清源轻手轻脚的进了正房,见里屋的麟祺依旧在睡着,倒也不便叫他起来,轻掩上门便朝柱子他们的房间走去。 “这又是做什么坏事呢。”清源进来见柱子和六子正坐在桌边。 “四爷。”柱子闻声忙站起身,脸上还挂着一丝泪痕。 “这是咋了?”清源纳闷,见六子起身也是低着头。说荤话说的能流眼泪是啥情况? “四爷。”六子忽地跪下,“我一定好好伺候您和少爷的。” 第144章 摆平了一件 清源一愣,这好端端的怎么说这话?看这架势柱子定是在交待六子些什么事。 “呦,这是做什么?” 清源忙扶起六子。 “我知道柱子哥十分担心您和少爷的。”六子低声说道,“我笨,自进府就没有服侍过哪位爷,还望四爷您多加调教,兆兴自是不敢有一句怨言。” “担心我呢,你就在府里好好帮我,不叫我在外分心才是。”清源看着柱子的样子也是心疼,拉过他坐下,“柱子,你有这份心我便知足了,可你要知道六子不是你,你也不是六子,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这样做无疑也是给六子增添了太多的压力。” “四爷,不会的,我不会有任何的压力。”六子见状忙说道,“柱子哥交待给我的,我一定会做到。” “交待个屁。你们两个臭小子。”清源倒是笑了,真是难为小柱子了,又看着六子说道,“一会我倒是要听听你柱子哥都交待你啥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都给他安排过什么事情。” “源哥,您又要笑话我。”柱子撅起嘴,“我这不是担心六子有伺候不到的地方嘛。” “四爷,柱子哥说的没错,小的跑个腿,打个架啥的还行,我是真怕伺候——”六子生怕四爷责骂柱子。 “我是找帮手不是找老妈子,你们两个一口一个伺候的,咋滴,你是不是就差教小六子怎么给我暖被窝了?”清源差点笑出声。 “啊?这个柱子哥可没教过我。”六子一听立马红了脸,不忘看了眼柱子,小声说道。 “源哥,您又取笑我。”柱子也听出来清源在调侃自己,连忙对六子说道,“我可没给源哥暖过被窝。” “知道我在取笑你,你还解释个屁。”清源笑道,“走吧,一会饭菜都凉了,就等你们二位了。” “源哥,六子以后也能这么称呼您吗?”柱子忽地问道。 “啥意思?”清源笑呵呵地说道,“你又想些啥呢?刚不是还和六子交待呢嘛,怎么还反过来问我了?” “您要不点头,谁敢这么称呼您?”柱子呲牙说道,又看着六子,“我可是和六子说了,要是叫胡大爷知道了,可不能供出我便是。” “源哥。”六子满脸通红,小声说道。 “对了,你不是老担心我和少爷嘛。”清源这见缝插针的劲又来了,“既然这样,我就带上德文和大龙,你看怎么样?” “啊?这不就少我一个人了吗?”柱子气的差点跳起来,“源哥,您耍赖。” “看看,这哪里有担心我的样子。”清源见此也不急躁。 “谁说我不担心,德文哥也就罢了,大龙怎么还能去啊。”柱子气鼓鼓的说道。 “省的你祸害大龙。”清源笑着,“你当我眼神不好是怎么的,大龙能和你一起逗小六子,敢说不是你的缘故?” “不是,大龙看着老实,心里可是荤的很。”柱子一时没了底气。 “啧啧,这话说出来估计你自己都不信吧。”清源拍了下柱子的肩膀,遂又认真的说道,“原打算是把大龙留下的,你们和喜子几人也是合手,可眼下少爷的情况我也是拿不准,身边多个人自是多份保证。” “难道说今天在温泉?”柱子一愣,可不敢马虎这个事的。 “嗯,所以我才临时决定邀德文和大龙一起的。”清源自是真心话,“若真出现什么变故,他们几人定会保得麟祺周全。” “我自是听源哥您的。”柱子知道此行的目的,自己要为源哥分担才是。 “对了,刚才暖被窝的事还没教六子呢,你倒可以好好琢磨下这个。”清源捂着嘴笑起来,自是不敢大声。 “四爷,您对这事还挺上心啊。”柱子心中的烦闷减轻了不少,眼下可就不能放过源哥了,“反正我也是不饿。要不咱们仨现在就上炕先温习下如何?这被子可都是刚换过的,干净的很,连臭脚丫子的味都没有。” 六子看着眼前主仆二人真似兄弟般说笑,不能说羡慕简直是妒忌的要命。可也是听出二人那话中的荤腥,自是臊的满脸通红,好在自己的外裤肥大,内中之物已是直挺挺的了。 “小柱子你就不嫌臊,还敢这样和源哥说笑。看来胡大爷的板子又该染血了。”德文推门进来,大龙也笑呵呵的跟进来。 “哼,我也是有徒弟的人了,看你们以后还敢欺负我不。”柱子看了眼六子,得意的说道。 “你敢收,不见得六子敢认,胡铁柱你真的是屁股痒了。”清源话一出口,自觉脸上发热,连忙又说道,“胡大爷的板子就稀罕你这屁股上的血。” “源哥,是不是要叫醒少爷?”德文一旁问道。 “这都玩了一天了,看来是把他累得够呛,若是一会他醒了自是会喊咱们的,先去吃,再不去饭菜恐怕真要凉透了。”清源笑笑。这棘手的事算是摆平了一件,自己的肚子还真是感到有些饿了。 第145章 感同身受 “哥。” 就这哼哼唧唧的一声,清源差点将手中的酒杯甩飞出去。 麟祺裹着被子站在门口。微闭着眼睛,身子还在打着晃,就这副睡眼朦胧的样子随时都会“扑通”一下倒地便睡。。 清源忙将麟祺扶在自己座位上,这臭小子也只是吸了几下鼻子,未见睁开眼睛便又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要吃肉,哥喂我。”麟祺低声嘟囔着,那微张的唇边竟有一丝口水流出。 “也不怕哥哥们笑话你。”清源虽是这样说,但是仍夹了块肉放在麟祺嘴边。任凭你多香的美味此时也不能将他唤醒了。 小禄子见麟祺已经又睡了过去,忙去炕上的柜子里拿了一条新褥子铺上。 “源哥,把少爷扶这里躺下吧,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的。”小禄子轻声说道。 “咱们这声音也不大啊,这小祖宗莫不是寻了味过来的?”清源尴尬的笑笑。这哪里是根“尾巴”,妥妥的变成一贴狗皮膏药了。 “源哥,您这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估计少爷他未必能给好脸色。”沈明笑道。正要再说下去却见小禄子一个白眼翻来,这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打了下自己的嘴,“看我这嘴,我的不是,我自罚三杯。” “沈大哥原是想喝酒了,来,我敬你一杯。”德文忙解围道。少爷可还是孩子心性,可不敢叫大家往歪处想。 “源哥,昨日去老街上看铺子,没想到这里也有倭人。”小禄子说道。 “哦?”清源没想到裴镇长还真的“信守承偌”,这才哪几天功夫倭人还真就来了。 “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清源遂又看了眼麟祺,这小子还真是睡着了。 “听说倭人把老街上的‘聚贤茶楼’给盘下来了,好像是要开个什么贸易公司。我们几个当时也凑热闹看了一会,。”小禄子说道。 “那茶楼掌柜的也不是个什么好物,尖酸刻薄不说,还老是以次充好,这下倒是便宜他了。”柱子一旁忍不住说道。 “那你们可是相中哪间铺面了?”清源笑笑,又问道。 “去转了两日,我倒是没看上老街那里。”小禄子吃了口菜,“源哥,我倒觉得德文哥家的那边位置不错。” “怎么说?”德文来了兴致,自己那边距离老街不算远,可住的都是些穷苦之人。 “饭馆酒肆自是要开在繁华些的街市为好,可我自知手艺欠佳,菜品味道嘛,也不算多出挑,菜式也较为单一。在老龙口开得下去还是因为量大实惠,价格便宜。我寻思若是开在百姓多的地方也能好些,薄利多销嘛。”小禄子如实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可要更为辛苦了。”清源缓缓说道。 “想要在老街上买房子开店是不行了,铺面价格太高,租的话每年花费也是不小。”沈明看了眼小禄子,说道,“我辛苦些倒是无妨,就是要他更为受累了。” “那要是去书院那边开店呢?”清源又问道,“我不懂生意,不知那里可否?” “那边可是好位置,离得老街还近,周边住户还是较为富庶。巡防队和镇公所也都是在那边的。”德文说道。 “小禄子,你们去看过那里吗?觉得德文兄所说如何?”清源看向他。 “嗯,也去看过。正如德文哥所言,确实是个顶好的位置。”小禄子点点头。 “府里在那边有个闲置的小铺子,原是打算推倒再建的,可眼下这年景实在不想再过多投入。二嫂说过有人想在那里开个当铺,可见其言行轻浮,自是不值得信任。禄子,若是觉得那里位置不错,我自是要先由着你才是。”清源极为认真的说道。 “源哥,这可使不得。”小禄子连忙摆手。 “哪里使不得?这租金定是会收的,盈利之后房租自会加倍收取。”清源笑道,“明日叫胡大爷带你们去看看,若是中意就签个契约,也省得你们跑来跑去的,再者也能帮着经管下大虎。” “源哥您的好意我二人自是心领,可这涉及府中的产业——”沈明也说道。 “就这样定了。”清源打断了沈明的话,举起酒杯,“待明日你们看完铺面再说,来,咱们先喝着。” 本就都累了一天,清源看着时间也是不早了,便先抱起麟祺回了正房去睡。 柱子将德文送回药铺,本还想回来简单洗漱下就睡,却见大龙和小六子坐在院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股邪气,都是臭不要脸的白眼狼,怎么就不能帮自己和源哥说说,怎么就差自己一个人,自己知道此行不是游山玩水,可是他们两个哪里有自己做的好。 “柱子。”大龙笑呵呵的站起身,“我烧好了洗澡水,等你一起洗个澡再睡。” “谁要和你们洗澡了,少献殷勤。”柱子气鼓鼓的说道,将手里的外衣狠狠地掷在石桌上。 “柱子哥,这是咋了?”六子吓了一跳,站起身忙问道。 “你说咋了?怎么地,你还要打我不成?”柱子梗着脖子,没好气的说道。 “我哪里说要打你了,大龙哥,你看看他。”六子被弄得哭笑不得,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 “我这不是献殷勤,我是给柱子哥您赔罪呢。”大龙笑嘻嘻的说道。 “一边去,我不接受。”柱子这邪气倒是被大龙的举动化解不少。 “你就别气了,咱们这不都是给源哥分担呢嘛,要不我去回了源哥,换你去便是了。”大龙背后可是有德文支招,今日这事必须今日解决。 “就知道拿源哥唬我。我想去,怎么不想去。”柱子坐下来,噘着嘴小声说道,“只要能给源哥分担,只要源哥认可,就是把我送去观里做道士也行。” “源哥啥时候说这话了?我可舍不得你去做道士。”大龙可没听过这话,又蹲在柱子身边,“咱们兄弟几个哪一个没受到源哥的照护。柱子,经历这么多事了,能为源哥做事,就算把我这条命给源哥都不为过。” “不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要随源哥左右嘛。”柱子看到大龙眼眶中含着泪水,想到曾经的那些,也控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柱子哥,我这条命就是源哥救回来的,我也是想要报答源哥的恩情。我知道自己笨,可是只要你教我,我一定会做到的。”六子自知两次都因四爷出手才不至丢了性命,此时又听到大龙的这番话,更是感同身受。 “教你啥,只要你把源哥交待的事做好,一切听从源哥的安排就行,何况有德文哥和大龙哥在身边,你多多留心就可。”柱子抹了把眼泪,“大龙哥,小六子,你们不仅要照顾好源哥和少爷,你们几个也必得平平安安的回来才是。” “嗯,自是都要平安归来的。”大龙站起身,又拉起柱子,忽地有些伤感,“柱子,大虎就拜托你照顾了。” 柱子一听顿时哽咽起来,一把抱住大龙呜呜地哭出声音。 “大龙哥,可不行这样说,有源哥在你们谁都不会有事的。”柱子早把这几人看做家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语。 第146章 那可是美事 关外的气候可是四季分明,即使快到立夏了这早晚的温度依旧有些凉意。 一大早清源就被素娥请去了正堂。一见到桌上的信件,清源便晓得是长兄那边来了消息,待看过信后刚刚还激动的心情此时也是喜忧参半。信中并无夹带“通行证”。 清仁信上写道。明日午后有一列由奉天去往旅顺口的火车,沈秀才带着“通行证”在“楼外楼”包厢等候,清源和麟祺务必要在上午十点准时到达。 清源将信又递给素娥,心中暗道。如此大费周章这内中情形果真是极为棘手。若是快马加鞭的到奉天也不过四五个时辰,可眼下去哪里找这样的脚力,况且今时不同往日,途中若有变数也绝非人力可为,看来还是要未雨绸缪的好,还得把时间往前赶一赶。 清源和素娥二人商量一番,随后素娥便叫茗儿去找陈妈和老胡过来。 素娥道。按以往惯例明日立夏要邀铺面和务农的几个掌事一起用饭,可眼下这世道还是要低调行事才好,刚和四爷商量了一下,今年就叫账房给各家都封十块银元送去,这银子总是要比一顿饭来的更实惠些。 素娥叹口气,又道。刚接到老爷的来信,四爷打算午后便带上祺儿去奉天,晚上便住在“楼外楼”。老胡你这边去准备下出行的马车和伙计,务必要带几个机灵可靠的人才是;陈妈也叫厨房多备些途中所用的吃食,他们此去可不是近道,多弄些顶饿好入口的。 素娥说完感觉头都涨大了一圈,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恍惚,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憋闷,忙抓起手帕捂住嘴,“哇”的一声哭出来,大颗的泪珠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自从知道小源要带着祺儿去江南医治,自己多日来也是不断劝解自己,本以为能用平常之心看待此事,可眼下看到他们爷俩真的要启程了,反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时间心中竟没了任何倚靠。 四爷虽是年少,对祺儿那可是连自己这做娘亲的都自愧不如的。此番前去也都是为了医治祺儿,可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叫自己如何不担心,老太爷因为祺儿早逝,小源也多次因祺儿差点丢了性命。一个是自己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儿子,都是自己至亲之人,哪里会不担心,哪里会不伤情。我哪里对得起章家的列祖列宗啊。 陈妈已是老泪纵横,上前抱住泣不成声的素娥。自己不是老糊涂,哪里会不知道素娥此时的心情。多年来早把素娥看做自己的孩子一般,自章府迁来关外所发生的桩桩件件,哪个不叫自己揪心?就叫素娥哭吧,这哭出来也就好了。 清源不忍看到这场景,抹了把眼泪便自顾的走出正堂。现在还有些事急需打理,自己也得将心态安稳下来才是。 柱子哭的连眼睛都肿了,接过清源封好的礼金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好在有德文在场,忙向沈明和小禄子解释,这小子是因为四爷不能参加他的婚事这才如此伤心,都要做新郎官的人了还这样小孩脾性,这以后可是要顶门立户的,快去洗洗脸好帮着四爷和少爷收拾行李。 麟祺倒是一脸的兴奋,能和“哥”一起去江南那可是美事,忙不迭的又去西跨院找娘亲。哎呀,这回可要多准备些钱才是,书院的陈先生可是说了江南美景美食无数,到时候可要叫“哥”陪自己到处都看上一看。 “娘亲。”麟祺大叫着推开门,见姨娘也在,忙俯身给淑媛请安,“姨娘安。”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大喊大叫的,也不怕没了规矩。”素娥忙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娘亲,您不给点路费啊。”麟祺呲着牙,嬉皮笑脸的搂住素娥。 “哪里来的路费?上次给你的钱呢?”素娥被麟祺晃的直迷糊。 “祺儿,你打算要带多少吧,来,姨娘给你拿。”淑媛一旁笑道。 “妹妹,你可不能惯着这小子,上次我可给了他不少呢。”素娥说道,“哪次出去都是花你四叔的钱。再者我已经把钱给了你四叔,哪里还有钱给你。” “娘亲,您都说是上次给的了,我这不寻思给您和姨娘带些礼物回来,哪有给自己娘亲买东西还得向四叔要钱的道理。”麟祺笑眯眯的说道。 “这小嘴越发的甜了,就冲这句话,姨娘也得给你拿。”淑媛可是乐的合不拢嘴。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冲着院中的春荷说道,“快去,给祺儿拿钱去。” “妹妹,你可悠着点吧,留心这肚子。”素娥忙挣开麟祺的手,站起身去扶住淑媛。 “姐姐,我这才哪到哪啊,瞧给您担心的。”淑媛捂着嘴笑道。 “我不担心你担心谁?老爷和夫人可还不知道呢。”素娥拉着淑媛坐下,看到麟祺不错眼的瞧着,“你还寻思啥呢,快去收拾行李去,是不是在这里等着找打呢。” “可别吓到祺儿,哪里有您这样做娘亲的。”淑媛笑道。 “以后你就知道孩子有多讨嫌了,也不急,到时候你可别找我诉苦就行。”素娥说道,看着麟祺撅起了嘴,“你小子就是找打,用过午饭再给你拿,还不快去。” “就知道娘亲最疼我了。”麟祺笑嘻嘻的说道,走到门口不忘补了句,“姨娘可是比您还疼我。” 第147章 讨个吉利才是 午饭时素娥特意叮嘱厨房备了韭菜肉馅饺子。关外有这“上车饺子下车面”的讲究,自是要给清源几人讨个吉利才是。 老胡准备了两辆马车,又选了几位行事稳妥的伙计,府里的两位爷出行这可不是件小事。脚力好的马匹现今实在是寻不来,纵是有可少爷麟祺,药铺少东家德文哪里是个会骑马的主儿。四爷说的极是,一行人与其明日起早赶路,还不如现今慢慢悠悠,妥妥当当的才好。 素娥写了封家书交给清源,自是要沈秀才转交给老爷和夫人。素娥喘口气的空挡,却看见麟祺对着自己不住的挤眉弄眼,还真就忘了给他拿钱这事。 素娥当着麟祺的面将钱袋递给了清源。这里面是自己和淑媛给祺儿的压兜钱,知道弟弟疼爱祺儿,却也不可随了他的性子,他想要什么就给买什么。 素娥随后又看着龇牙咧嘴的麟祺。就看你这样子,等你回来时我这个做娘亲的定是要和你对账的,到时候你四叔想要护着都是不行的。 “德文哥,你怎么把辫子都给剪了?”麟祺看着德文新理的短发十分的别扭。 “现在外面极少有留辫子的人了,我也不能免俗不是?”德文笑道,“再者,你们几个都是短发,我自己梳个辫子也太扎眼了。” “哥的长发多好看,我是不打算再剪短了,到时候留的和哥一样,我也要盘个发髻才是。”麟祺摸了摸了自己的短发说道。感觉到这车里有些发闷,便摘下面巾,打算掀开帘子透口气。 “源哥是道士,怎么少爷也打算做个道士?”大龙一旁笑道。 “哼,就凭大龙哥你这话,等我学成法术,第一个就把你变个臭虫。”麟祺撅起嘴。倒是奇怪了,并未闻到大龙哥和小六子身上那种呛鼻子的味道。 清源听到麟祺的话蓦地一阵恍惚,这话怎会如此的熟悉?曾经也是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的,只不过——忽地眼角一湿,似有滴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 “少爷也会法术了吗?”六子可知道源哥的厉害,听少爷这么一说,立时瞪大了眼睛。 “小意思,有哥在,我想学什么还是个事吗?”麟祺得意起来,特意将身子向清源那边凑了凑。 “不是说做了道士,就不能娶媳妇了吗?”六子看向大龙小声说道。 “谁说的?”大龙被问得一愣,“那——” “柱子哥和我说的呀,说是源哥和他这样讲过。”六子认真的回道。 “小柱子的话你也信。”德文一旁笑道,“你问问源哥不就知道了。” “哥,柱子哥说的是真的吗?”麟祺更为好奇,自己可要生十个孩子的,不娶媳妇哪里来的孩子? “是真的,倒也不全是真的。那要看你入了何宗何派。”清源看着他们三个认真的表情,沉闷的心情倒是一下子化解不少。 “源哥您是哪个宗派的?”六子问道。 “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可不可以娶媳妇。”清源笑道。 “我——”六子脸一红,这话自己哪里敢问。 “看来六子还要少和柱子接触为好,指不定会被那小子教唆成什么样子了。”德文一旁笑道。 “这还不是哥哥你的功劳。”清源笑道。 “我算是被源哥您抓到把柄了。”德文无奈道。要不是少爷还在旁边,定是要回怼源哥几句的,绝不会叫他得逞便是,自己可是实实在在的抓到过源哥的“把柄”。 清源见麟祺未再戴上面巾,想必他没有闻到大龙和六子身上的羊膻味。自己可是提前做足了准备,临行前给他二人戴上了用红布包着的符纸,虽说符纸的效力有时间限制,但想想包裹里的那些备用之物应是够这一路上用的了。 清源坚持将老胡留在府里。自裴镇长上任,这才几天的功夫老街上便有了新变化,章家行事虽是低调,可毕竟是这红枫镇的头面人物,府里没有一个得力之人可不行,无论如何还得要保证两位嫂子的安全才是。 清源靠在车厢微闭着眼,不再理会他们几个说笑。按照长兄信上所写,明日见到的是沈秀才,他和长嫂应是事务缠身不便过来的。就这慢悠悠的速度到了奉天应是晚上八九点钟了,好在德文对“楼外楼”也是颇为熟悉,一行五人今夜开上两间房应是足以。 途中只要不出现任何的变故,这“通行证”应是能保证我们顺利登船,三哥想必在那边也做好了接应的准备,等到了江南府中再去筹划找师父的事也是不迟,若是这样的话那回程的时间便无法知晓了。 通向奉天的官道还是较为平整,许是烈日当空,路上的车马人流也是越来越少,宽敞的路面也愈发变得空旷,就连马蹄的踢踏声也有了些许回音。 马车里的温度也是暖的很,清源听着麟祺和德文几人聊的起劲,自己倒是感觉一阵阵倦意袭来,本就闭着的眼睛愈发不想睁开来了。 第148章 一时无从分辨 “哥——” 清源被麟祺颤抖的声音唤醒,揉了揉睡眼,小六子也是一脸紧张的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清源忙坐起身,晃动几下压麻了的手臂。 “德文哥他们去方便了还没回来,都有好久好久了。”麟祺忙道。 “恩?”清源一愣,“啥叫好久了?” 清源忙掀开帘子向车外看去,天色有些暗下来,这都是夕阳西下了,哎呀,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两辆马车停在了一片林子边。这里距离官道也就几十步,看着眼前这片茂密的、黑漆漆的树林,清源心中蓦地泛起一丝寒意。后车的两个伙计见四爷醒了也连忙跑过来。 德文、大龙和后车两个伙计去林中解手都快半个时辰了。六子初时也未感觉有异,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他们回来,见源哥和少爷也都睡的安稳,自己便叫了一个伙计去里面看看。正好少爷尿急醒来,自己都陪少爷在车旁解完手了,可依旧不见有人返回。 清源看了眼怀表,自己可是睡了有两个多钟头。伙计说这里已经是到了红枫镇的边上。 “我去看一下,六子你陪着麟祺在车里等着。”清源从包裹里拿出一把短剑和几张符纸。 “哥,我也要去。”麟祺一把抓住清源的袖子。 “源哥,我也要去。”六子从座下也抽出了双刀。 “好。”清源想了想,自己虽怕麟祺和六子有什么闪失,但在自己身边还能好些。 清源叫剩下的两名伙计拿好家伙守住马车,半个时辰之后若是没人出来,你们就赶快回府里找老胡,切记绝不可擅自去林子中。 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下来了,清源又叫六子带上火石,叮嘱麟祺和六子去到林中一定要跟好自己。 麟祺有了在红枫岭那晚的经历,进到林中也是较为冷静,眼前视线虽是有些模糊,可毕竟有“哥”在,自己也并不畏惧什么黑不黑的,想到那晚“哥”的一番操作,此时自己心中反倒是有些兴奋,日后必定要叫“哥”传授几招法术给自己才好。 “源哥,他们几个应是在这里解手的。”六子低声说道。 清源看着那几滩尿迹,又回头看向林子外面的马车,拢共不过十几步的样子,怎么会这样?他们几个莫不是遇到“鬼打墙”或是“迷魂阵”了?怎么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 清源看着周边并无什么杂乱的脚印留下,看来还得再向前再走走看,随即招手示意二人跟上自己。 清源小心翼翼的走着,突然感到脚下似踩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件,随着“嗖嗖嗖”的几声响起,竟从眼前的林中伸出几张利爪,利爪带着风哨声已向自己扑来。 六子转动身形,一步挡在了清源身前,手中双刀一记“落雁斩”便将飞来的利爪尽数斩断。 清源随即掷出一枚符纸,左手结雷印置于短剑之上,大喝一声 “神兵火急如律令。” 随即将右手中短剑指向符纸,那符纸周身竟散出一蔟蔟蓝色的电光。清源厉声再喝一句 “去。” 那不断散出的蓝光竟凝成数道闪电向林中劈去。随着轰隆隆几声响过,内中再无任何的动静出现。 清源忙看向六子斩断之物,地上的几个利爪状如人手一般,似是由铁器打造,每个利爪皆由一根细绳般的物件相连接。 清源听到前方隐约有声音传出来,正待听得仔细,就见麟祺指着说道。 “哥,你听,是有人在喊‘源哥’。”麟祺低声说道。 “六子,可要照顾好麟祺,我先去前面看看。”清源说道。 清源拾起身旁的枯枝在草地上开道,若是再有什么机关消息也能有所察觉。 又向前走了十几步,就见德文、大龙和三个伙计都被绑在了树上,都被布条封住了嘴巴。庆幸的是几人没有受伤,只是被绳子绑住的双手有些淤血。 趁着六子和麟祺去给几人解绑,清源则查看起周边的情况。看到只有面对他们的那片草丛有被雷击的痕迹,自己可是下了力道的,若真有什么人和物件被击中,自是不会轻易被跑掉。小心翼翼地拨开这些比人高的草,内中立时传来一股股草木的焦糊味。 清源见草丛里散落着一堆焦黑的物件,又用枯枝逐一翻开进行查看。恩,是用木材打造的无疑,看情形这些物件应是一个整体。 散落的这些物件大小、长短、粗细不一,清源忽地想到木牛流马来,这些或许是什么机关零件?自己虽没见过诸葛先生的神作,只不过师父曾讲过,机关内中的零件就如人的筋骨,关节,小到可如针细,大到可像骨骼一般,将其组合成一体之时可是着实叫人咂舌。可眼前这物件是用来做什么的却一时无从分辨。 清源又环顾下周边,刚刚那几个利爪又是从哪里飞来的?并未发现留有任何的血迹。 本打算是要换班解手的。德文几人刚方便完,就听到林子里面传来一声声女子的呼救声,这才赶紧去看个究竟。哪成想到了这里竟被飞过来的一个个绳子缠住,随着一阵阵青烟飘来,等几人醒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伙计。 清源挠了挠头,这内中可是诡异的很。如此这般可以肯定绝非是什么鬼物所为,那即是人为又为何半个时辰还不将德文他们掳去?纵是猎户下好了圈套也绝不会放任不管的。自己看过绑了人的那几棵树,内中也未设置什么机关消息的。 第149章 笃定 清源喝了口麟祺递过来的水,见他并未被这诡异之事吓到,自己刚刚焦虑的心情也是有所缓解。 “这期间没有看到过任何人吗?”清源问道。 “没,就连我们进来时也没发现呼救的人。”大龙一旁说道。 “那你进来时又是怎样一个情形?”清源又问最后进来的伙计。 “我进到林中并没有看见大家,便打算往里面走走,没走几步就觉得脚踝处被什么叮了一下,没等蹲下看个仔细便晕了过去。”伙计撩起裤子露出右脚,“四爷,就是这里被叮了一下。” “我看下。”德文蹲下身看向伙计的脚踝,确实有个如针眼大小的伤口,“这里还有些肿,你还感觉到疼吗?” “倒也没什么感觉,就像是被蚊子叮过一样。”伙计如实说道。 清源没再言语,越发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着。林中未见“五雷咒”留下其他痕迹,足可见那人身手也是了得,就是不知在此设下埋伏意欲何为。实属万幸的是德文几人没有受伤,现下自己也无法去探个究竟,还是要抓紧时间赶去奉天为重。 清源又叮嘱了几个伙计一番,你们几人回时不要在此地逗留,回府后一定要把此事经过说与胡大爷,叫他联络去下王四王队长便可。今晚所有人便都在奉天住下,明日早起你们几个再往回来,这大白天的自是能安全一些。 好端端的出了这么一桩事,清源自是格外谨慎起来,并在每匹马的额间画了一道符。马儿本是极具灵性之物,感知可比人要敏锐得多,在此符的加持下,若是周边有什么危险定能有所反应。 德文从远处时便看到城内并不像往日般灯火通明,现今一片片昏昏暗暗的景象叫人不免心里发慌,离城门越发近些,更是看见路上被设置了一道道的路障,虽不见有官兵把守,可这氛围越发叫人紧张起来。 清源按照德文所言,叫伙计将马车停在了城外的树丛旁,遂又看了眼怀表,这可比预计的时间足足又迟了两个多钟头。 一个来过奉天的伙计先去打探下消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见他匆匆跑了回来。四爷,街上除了持着火枪的巡逻队走动,并未看见有其他闲逛溜达的人,往日出摊的小贩也不见了,稍小的铺面也是不知何时都打了烊,更不见里面有任何的光亮透出。 清源一脸的苦笑,别说眼前这两辆马车了,就是他们几个一同出现也得会被巡逻队查个底掉。 德文想了想说道。自己和这伙计可先去“楼外楼”看看,若是今夜无法住店,咱们再想别的出路也不迟。 也不知“楼外楼”的伙计给巡逻队看了什么证件,清源他们连人带车的倒也没受到盘查,又过了半个钟头,一行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进到了“楼外楼”。 伙计偷偷和清源、德文说道。二位爷,您这手下一定是带了家伙的,出门时可要藏的隐蔽些,若是被巡逻队的给搜出来那可不是小事。现今城里正戒严呢,就连咱这老字号的“楼外楼”也少不得每日都有人来查房的。 现今只有几间上房还闲置着,德文也知道四爷不在乎多花些钱,可想到今日种种意外之事,还得要多加小心为好。 德文开了两间上房,由于每间都得住五个人,于是便又多付了一些费用全当是打赏了。 管事的见德文衣着虽是一般,但谈吐举止却实在不俗,看其出手也是个讲究之人,连忙叫伙计去准备些夜宵一会给送过去。看不出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能住在“楼外楼”的自是不能有所怠慢才是。 “源哥,依那伙计所言,看来明日还得有劳沈大爷受累,把府里的伙计和马车安全送出去为好。”德文喝了口茶水,说道。 “嗯,德文兄说的极是。”清源点点头,“就是不知道我和小六子的兵刃能不能全程带着。” “估计有‘通行证’能会好些,这世道还真得有傍身的家伙才可。”德文说道。 “德文兄,有没有被今日这突发之事吓到?。”清源又问道。 “还要感谢源哥。”德文双手抱拳,语气极为诚恳,“若不是有您在,我们几人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你这话倒叫我难为情了。”清源咧嘴一笑,“都是因我贪睡之故,要不然哪里会叫你受这般罪。” “也是庆幸没有伤到少爷。”德文看了眼呼呼大睡的麟祺,“没想到少爷今日却是十分的镇定。” “这也是我所欣慰之处。”清源真是长叹了口气。 “也是古怪,那片林子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岭,况且距官道如此之近,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德文皱起眉,心中十分的不解。 “德文兄的意思?”清源忙问道。 “自那蛊虫之事后,我未听过镇周边有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之事发生。”德文想了想,又说道,“源哥,毕竟那日陈兰花漏网,今日之事会不会与此人有所关联?” “德文兄倒是提醒了我,过了这些时日,那陈氏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有何手段我也无从知晓。”清源看向德文,又缓缓说道,“今日我所施术法似乎是没有伤到那人分毫,在我查看了一圈也未发现其踪迹,可我却肯定一事,此事只要是人为,那人必定会被短剑中的阴气所扰,虽不至取了那人的性命,可也绝不会叫其如无事人一般。” 清源笃定的眼神中不禁现出一抹寒光。胆敢伤害我章清源的兄弟,想必是活的不耐烦了。自己虽无师父他老人家的种种神通,亦无隔空取人首级之大能,可今日自己所施的“五雷咒”在短剑阴气的加持下,定会叫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50章 又该如何? 沈秀才早早便到了“楼外楼”,见章四爷与少爷几人正在一楼的堂中用早饭,连忙走上前去俯身请安。 看到沈秀才递过的“通行证”,清源与德文不免都大吃一惊。上面盖有三个通红的印章,一枚是奉天直隶都督张锡銮印,一枚是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印,还有一枚竟是日本驻满洲关东都督府稻田纯一郎印。 沈秀才示意清源还有话说,见德文带着少爷离开房间,这才又低声道。四爷,能把张师长的大印和倭人的印章置于这“通行证”上,老爷可是费了不少周折,现今要离开关外就得靠这个了。三爷那边都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您和少爷下了船便可再无其他顾虑。老爷还特意交待一事,您和少爷此行无论事情办理的如何,一定要先住在江南府中,切不可擅自回来,回程事宜现还在办理中,还望四爷不可莽撞行事。 清源听罢顿感脑中“嗡”的一声,先不说是否能顺利医治好麟祺一事,可要什么时候返回,又该如何返回却还是未知,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和麟祺,就算加上小六子倒也可说无所谓之事,可是德文和大龙呢?本就不知德文是如何说服宋先生的,路上也是问了他多次,自是一笑而不说明,况且德文媳妇还有孕在身。自己原计划着也就月余的事,可若是在江南无限期的等下去,自己可不是成了罪人?还有大虎呢,自己的哥哥不能如期回家,纵是小柱子、沈明几人再疼爱他,可手足间思念之情岂是大虎小小年纪能承受得了的? 清源走到窗前,此时脑中如浆糊般乱成一团。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不行,江南必是要去的,现今到了奉天拿到了“通行证”,德文和大龙所担心之事也算有个了结,绝不能再叫他们同自己一同去了。 “沈大爷,若是你时间富足,可否在这包厢里等我片刻。”清源说道。 “四爷哪里的话,您吩咐便是。”沈秀才连忙回道。 “那行,我去去就回。”清源点点头。正好德文和大龙可随沈秀才一起出城。自己必须拿出强硬的态度才可以,要不还真不好办。 清源叫小六子陪着麟祺先去另一间房间,自己有事要和德文、大龙商量下。 德文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行李,看着清源一脸认真的神情顿感不妙,不会又出了什么岔子? 清源缓缓叹口气。德文兄,你和大龙收拾好行李便和伙计们一同回去,一会便由沈大爷将你们送出城。 大龙听罢一愣。源哥,这是为何?德文哥都说了“通行证”上并没有写要几人同行啊。 德文倒是冷静。源哥,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我和大龙定不会叫您为难便是。 清源眨了眨眼,这若是直说,不会伤了他们二人与自己的情谊吧,自己也是一番好意,德文又是极为明事理之人,断不会那样。 “源哥,您可是要说,此番回来没有个准确日期,怕我家中和大虎为此担心是吧。”德文递过一杯茶水,笑呵呵的说道。 “德文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清源顿时呆愣住。 “您呀,先不说我看过那证件,我和大龙早就做足了准备,自是都处理好了家事,若是这点源哥大可放心就是了。”德文笑道, “德文兄,你和大龙的真心我自是感激万分。”清源眼眶有些湿润,看着大龙也是一脸笑呵呵的,“此番去江南已非易事,长兄特意交待我,回程之事还在办理中,尚无准确的时日,我怎会叫兄弟们无限期的等待下去。” “源哥说的也是,要不德文哥就回去吧,嫂子那边也好有个交待不是。”大龙看着德文说道。 “咱们都到了这里,我哪有回去的道理,大龙你也不必劝我,源哥您也不要多虑,办成少爷的事就是头等大事。”德文语气坚定,随即又道,“源哥,若您不带上我,到时候看我能不能坐上火车,登上船便是了。” “德文兄,哪里有你这样威胁的。”清源一脸苦笑,“什么时候你也有了这小孩子般的脾性。” 德文哈哈笑起来。自己怎会不知道此行艰难,临行前父亲也一再交待自己,此番必须助四爷医治好少爷,章府老爷与四爷清源都对自家有恩,既然承诺出口必是要有个结果才是,切不可因家中之事绊住了手脚。 刚刚自己也是看到了“通行证”的,源哥未必会知晓这证件内中的门道。上面写了由奉天乘坐火车至旅顺口,再由旅顺口登客船前往沪上,可这“通行证”若没标注回来的行程,自是可看做一张单程的车票而已。 凭借章老爷的能力,绝不会在标注处出现这样的差错。那三枚大印便足可见此番出行实属易事。尤其是倭人的那枚印章在这关外是何等的分量。此事能成必然不会用简单二字可描述的。 清源五人在沈秀才的带领下登上了去往旅顺口的火车。看着麟祺一脸兴奋的神情,清源此时却是满心的忧虑,虽说麟祺眼下如正常人一般,可是他体内蛊虫终是未能去除,不知道此去能否见到师父他老人家,可天下之事都有个万一,若是万一见不到师父,自己到时候又该如何? 随着一声声汽笛响起,这条冒着黑烟的巨龙缓缓的开始动了起来。随着窗外的景象在慢慢的向后移动,清源的心情也是越发的沉闷起来。 清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罢了,既已如此,那就一切随缘吧。坐在自己身边之人不仅仅有患难的兄弟,更有即使舍去性命也会去拼死保护的家人。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那时有师父,有李玉,有凌萧,有一众师兄师弟,此时更有自己牵挂的家人和一帮弟兄们。只是这臭小子对自己而言似乎总是有些特别,真是不知该如何去定义他了。 好吵,听着身边的他在和大龙、小六子说笑着,清源蓦地皱起了眉,本想站起身活动下筋骨,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早被臭小子紧紧的搂住。 老天啊,自己这是造什么孽,这根比狗皮膏药还黏的“尾巴”什么时候才能甩得掉啊。 第1章 真要吓死个人 清源怔怔地看着已然熟睡的麟祺,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眼下这一切似乎早已是冥冥中注定的了,此等的变故绝非是人力可以为之的。 “源哥。” 清源听到窝棚外传来小六子压低的声音,连忙将怀中的麟祺小心翼翼的挪至身旁的草垛,也是睡的沉,麟祺只是砸吧砸吧嘴侧过身去,便又发出轻轻的鼾声。 清源忙递过水袋,月光下小六子满脸都是汗水。 小六子咕咚咕咚的猛喝了几口水,这才长长的喘口气。“源哥,轮船不知道什么时辰开走的,现下码头那边却仍是看守的紧,没有登上船的那些人好像都没有离开。” 德文和大龙此时也没有回来,他们两个出去可有一阵子了。六子见源哥焦急的来回踱着步,自是不知该如何劝慰了。 远处忽地传来几声枪响,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可是显得格外的刺耳。 清源辨出这枪声是从码头方向传来的,难不成是倭人——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本就悬着的心更是揪在一起。 小六子指着不远处的人影说道。“源哥您看,是德文哥和大龙哥。” 德文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下来,浑身早就被汗水给打透了。“真要吓死个人。” 清源见二人没事倒是安稳下来。“码头那边可是出事了?” “嗯。”德文喘口气说道,“码头那边现今可乱糟糟的一片。没想到倭兵正在抓闹事的人,好像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大龙气愤的说道。“这帮倭寇一个个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尤其是那个翻译,就是因他来了之后才会这样。” “源哥,多亏咱们没在那里。”德文遂又低声说道。“源哥,我这边也是打探到一些消息来。咱们手中的“通行证”现今绝对是不能用了,只要没有大岛义昌的印章,这证件便是一张废纸。据说明日便要搜查那些没有签发证件的人了。” 清源听罢,连忙说道。“德文兄,那咱们可否能去办个证件?即使多花些钱可是可以的。” 德文摇摇头。“源哥,这个法子行不通。我也是问了同样的话,可现今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去办理证件是需要有人担保的,而这担保之人不仅要有房契,还需在这里有产业才可,不仅如此,办下证件后三月内还不许离开租界,每隔几日需自行去接受查验,每查一次便会再盖一个章方可。” 清源忽地想到来时的种种,又问道。“那要登船去找找那些‘票贩子’可行?” 德文再次摇摇头。“现今查的极严,‘票贩子’谁也不敢冒被抓的风险去办。没有大岛义昌的印章别说登船,就连进到租界都不可。咱们下火车时没有遇到倭兵检查也属万幸,如若那样,想必早被他们当场就扣押下来了。” 德文又从怀中取出“通行证”,指着那行标注了行程的字说道。“源哥,再者持这“通行证”就连想要坐上返回奉天的火车也是办不到了。这上面只写了去时的行程,并无返回的字样,咱们要是离开这里只能再想法子了。 清源双眉紧锁,站起身看向码头。这该怎么办?想去去不成,想回回不了,明日若是被倭兵查到,指不定又会出现什么意外。此时绝不可抱有侥幸之心,可若是一旦离开这里,那想再要去江南可真是遥遥无期了。 “源哥,事不宜迟还要即刻离开这里为上。”德文知道他定是左右为难中,“此时绝不可以身犯险。” 大龙一听,连忙问道。“那少爷——” 清源忙对大龙摇摇头。“我倒是有个打算,咱们暂时先退出这租界区域,就在周边寻个住处静观几日。你们觉得这个可行?” 德文想了想,这才点点头。“可行,总比这样耗下去强些。在租界东躲西藏的不是个办法。” 德文知道若被困在这倭人租界现等同于插翅难翔,即使接下来找不到解决的法子,大可以返回奉天去找章老爷谋划,坐不坐火车又如何,哪怕走上几天又如何? 麟祺被清源轻轻的唤醒,睁眼看见“哥”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今日这一幕可是把自己吓到了,那乌央乌央的人群,那嘶声力竭的喊叫声依旧在眼前、耳畔浮现。自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尤其是那些衣着光鲜之人,往日的教养礼仪早就化作了一脸的狰狞,似妖魔鬼怪捕食般疯狂地向前拥挤着。 “哥——”麟祺哭的大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清源忙拿出手帕给他擦着泪水,最看不得麟祺这样,自己心里可是一阵阵的疼。“也不怕叫哥哥们笑话,脸都哭花了。” 麟祺抽搭着鼻子,抱紧清源的胳膊。“哥,咱们不去江南了,好不好。不是能发电报吗?有什么事叫父亲派三叔去做就好了。咱们回家,再也不出来了。” “行,哥都听你的,咱们现在就回去。”清源轻声说道,“可是晚上就没有火车坐了,要是回去那可要走上好多天的。” “只要哥在,就是走上一年我也不怕。”麟祺已没了来时的那股的兴奋劲,只要有“哥”在自己身边就行。 借着月光几人悄悄的向一旁的小巷走去。来码头的路上清源看到了很多巡逻的倭兵,若是原路返回未必可行,几人又都对这里不熟悉,即使到了火车站也是无法离开租界,眼下还是要尽量少惹些麻烦。 清源毕竟在这租界算是往返过一次了。那日随售烟小哥去运粮的那地方可是人流稀少些,倒是可先去那边躲躲。虽记不清小巷中那七拐八拐的路线,若朝那个方向走应是可以的。 小巷里面的黑乎乎的,大多住户都早早的就熄了灯,好在今夜月光足些,倒不至于看不清里面的路。 “我们哥几个可都追了你好几条街了,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 “相中我们哥几个谁了?不用这么扭捏,来,快说说。” “小娘子,再跑天可就要亮了。哪里能找到我们这几个现成的汉子。” “就你这德行可别吓到人家,小娘子,他嘴臭,来闻闻我的香不香。” “别躲啊,哥哥我可是壮的很,保管你满意。” 巷子中传来几个男人猥琐的声音。清源打心底就厌恶这种人,若是遇上自是不需多加考虑,直接便可以把他们同垃圾一并视之。 第2章 多些教训 清源看到麟祺眨着眼睛似要听个仔细,忙用手捂住他的耳朵。 “别叫这秽语污了你的耳朵。”清源小声说道,又看向六子,“我去前面看看,你护好少爷便可。” 清源轻手轻脚向前走去,就见拐角处三个男子正背对着自己,看情形他们已经将那小娘子堵在了一旁角落。 清源不免感到好笑,就这单薄的身板还敢出来调戏女人?刚刚听那声音似乎年纪也都不大,这世道也是可以了,连几条小泥鳅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行啊,自己今日可又算积个功德了。 三个小年轻疼得可是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跪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麟祺见这几人脸上都挂着彩,露出的皮肤也是一片片的淤青,哎呀,“哥”这下手也忒重了些吧。自己哪知道到“哥”也会功夫的,三下五除二的就制服了他们,日后自己也无须找胡大爷了,什么功夫、法术的自是要“哥”亲自传授才可。 麟祺看着清源那怒目圆睁的样子,心中不免也生出一丝惧怕。“哥”这番可叫自己有些肝颤,这以往都是一副温柔谦和的面孔,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吓人的一面。嗯,自己以后可不敢在他的面前胡作乱闹了,哪天若是不小心惹到他,岂不是叫自己的皮肉受苦?自己不得不防啊。 那姑娘躲在角落里着捂着嘴不住的抽泣着,虽未见花容失色,显然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过了片刻才似缓过神来,忙向清源俯身,叩谢几位的救命之恩。 姑娘本家就在这巷子最里面。本以为能甩掉这几个淫贼的,哪成想快到家门了却依旧被围堵在这里。可是不敢呼救的,自己还未出阁,若是引来众人围观,自己这清白怕是再无言明的那一天了。 姑娘又婉拒了清源的好意,这陌生男子送自己回去,若叫街坊四邻看到怕是依旧解释不清。再往里走便能到了家门,还望恩公见谅。 清源目送那姑娘走进一旁的巷子中,这才咂吧咂吧嘴。“你们几个年纪不大,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竟敢做这调戏良家妇女的勾当,今日若不给你们多些教训,怕是绝对不长记性的。” 一个年约二十的小伙忙向前跪了几步,捂着半边肿起的脸,哭唧唧的说道。“爷,就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从未做过什么伤人的勾当。今日也不知怎地失心疯般的起了性,求大爷您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余下的两个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见哥哥都这般样子了,也连忙哭道。爷,我们知道错了,还望您不要再打了,我们再不敢做这等丑事了。 清源见几人倒也不似装假,便又问道。“你们三人家住哪里?平日里以何为生?为何入夜还在街上游逛?” 小伙忙回道。“爷,我们哥几个是打小的光腚娃娃,现就住在货运站那边,平时就在货场里装卸货物。爷,我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孩子。” 大龙撸起袖子,恨恨地说道。“好人家的孩子会大晚上的做这个勾当?当我们是三岁孩子不成?” 小伙见状忙又护住自己的头。“爷,我说的是实话,不敢有半句谎言。我们平时没有活计的时候,便会去码头那边帮人提行李赚些力气钱。只是今日码头那边出了事,我们这才回来的晚些,就——” 清源一听这话忙问道。“果真是那边有官兵放枪了?可见有人伤到没有。” 小伙想了想回道。“嗯,是日本兵开的枪,当时没能上船的人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自是要讨个说法。我们几个也没敢朝前,应是有人中枪了,等人群散了之后,我看见日本兵拿着水桶冲洗地面来着。” 清源点点头,随后说道。“接着刚才问的话继续说。” 小伙忙说道。“爷,我们也想趁着晚上赶快回去,免得遇到日本人的巡逻队,可迎面突然出来个大姑娘,当时还吓了我们一跳,可随后小弟就说好香啊,然后——” 清源一愣,说道。“哪个是你小弟,叫他自己说。” 一个干瘦的小伙忙向前跪走了一步。“爷,却是我说的。这事怪不得两个哥哥,都是我自己犯蠢惹了祸。那姑娘从我身边过时,我便闻到一股香香的味道,那味道立时叫我起了性,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 清源一听这还得了,这等露骨之词可不敢叫麟祺听到。“六子,你和大龙且陪着麟祺去前面等着,我和德文兄还有些话要问他们。” 清源听完小伙们的讲述不免心生疑虑,和德文低声言语道。“这内中似有什么古怪,德文兄可否给他们都把下脉瞧瞧。” 清源想了想,随后喊来六子几人来帮下德文,自己现下要去巷子中去看看。 三个小伙接过清源递过来的药膏,一时间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起来,这位爷是闹哪样?不会是叫咱们抹好药后再胖揍一顿吧。 清源脸上有些难堪,轻咳了一声后说道。“你们哥几个也是凭力气讨活的人,今晚之事好在没有伤到那姑娘,倘若日后再生行事不端之举,我自会来找你们算账。这药膏抹到伤口上会有些疼,身上的淤青处也都要抹上,过个两日便会消肿无事的。” 小伙连忙拉着那两个小的一同跪下。还请爷放心,我们哥几个自是再不敢了。爷没将我们拉去班房实属莫大的恩情了。 清源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即是在货站帮工,可知现今还能坐送粮的火车离开这里吗?” 小伙一听连忙摇头。“爷,您说这个我是知道的,可这法子现今可是不管用了,最近些日子只要有货物进出就会来好些日本兵严加把守。” 小伙自是听明白了清源的意思,这几位爷是要打算离开租界,虽说被打了一顿,那也是哥几个活该。忙又说道。“爷,由货站那里出去,沿着轨道走绝对可以离开租界的。现在已经入夜,那里可谓是畅通无阻。若您信得着,我们哥几个可送您由那边出去,只要沿着货站右侧的那条轨道走便可,嗯,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吧,就能看到铁丝网外面的官道了。” 第3章 叫人唏嘘 穿过前面的那条街便能到达货站。想起那日的情景,清源不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己冲撞了啥,竟会连番的如此狼狈。哎,倒是这三位小哥可谓是自己的贵人了,可一看到他们脸上的伤自是十分的愧疚。 迎面忽地走来一个步履匆匆之人。这大半夜的,又在这四下无人的街上,不知道哪里冒出个悄无声息的主儿,其他几人一时却还未有所反应,麟祺可是被吓得“啊”的一下叫出声来。 清源被麟祺的尖叫声惊的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朝着那人看去。此时月光依旧很足,清源睁大了眼睛,一瞬间大脑竟一片空白,随着一阵眩晕过后,眼前那人也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是凌萧。清源猛的向那人方向追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自己绝不会看错,那是凌萧,一定是凌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源跑出去几十步依旧没有看到那人。人呢?怎么不见了?清源捂住胸口,生怕那猛烈跳动的心脏一下子蹦了出来。 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声整齐的踏步声。不好,清源暗道一声,连忙往回跑去,这要是遇到倭人的巡逻队可绝不是个小事。 几人刚躲到暗处的草丛里,就见几个扛着枪的日本兵列队朝这边走来,那皮靴踏在青石路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不会是凌萧的,许是自己看走了眼?虽说只是一瞬间,可那月光下的侧脸像极了他,不对啊,若真是他,那为何会来关外?自己可清楚的记得凌萧自小便在观里,祖上居于岭南之地才是。 德文见清源脸色惨白,连忙低声问道。“源哥,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清源忙说道。若只是自己一人的话,倒还有可能去看个明白。可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此地逗留。 几人沿着货站右侧的铁轨走了足有一个钟头。清源回头看了看身后那黑黢黢的远方,顿时感到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一屁股坐在了铁轨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亮天,好在是进了夏,虽身处野外倒也不觉得冷。清源扶着铁丝网向外看去,按照那小伙所言此时还未看到官道,此时已经凌晨两点了,天亮之前应是能走出去。到时候看能不能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无论如何得叫臭小子好好睡上一觉才可。 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清源几人可是傻了眼。官道两旁竟见不到一处人家,只见荒芜的农田里长满了半人多高的杂草,这时节路边的白杨树本应是茂盛挺拔,可放眼看去竟满是枯枝败叶,毫无一丝夏日里的生气。 远处天地相接之处翻滚着浓重的黑云,晨雾中也混杂着土腥的水气味,怕是要下大雨了。清源不禁犯了难,看这架势,左不过个把钟头的事了,眼下这周边可没有能躲雨的地儿。 麟祺撅起嘴。自己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的。“哥,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清源也是无奈,只能怪自己当时也不多问上几句,现在可是愁死人了。“小祖宗,咱们再坚持坚持,眼看就要下雨了,怎么说也得找个能避雨的地儿才可以休息啊。” “源哥,路边的地里虽是长了草,可毕竟是农田,不管荒了多久,只要有农田的地方想必就能有人家。”大龙一旁说道,“我可先去找找看,您和少爷先在这里休息下,我快去快回。” 德文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我和大龙——” “我的哥哥,您还是坐一会等消息吧,我自己还能快些。”大龙打趣道,实在不忍心德文哥再受累了,“六子,就劳烦你照顾好大家了。” 六子望着大龙远去的背影,忽地心中涌出一丝暖意。这就是兄弟间所谓的义气吧,师父说过,男人之间最为之看重的便是义气二字,为兄弟可两肋插刀,可置死地而后生,有担当有度量,有情有义才应是真男人所为。 短短几日自己可是深有体会,源哥对待我们几人真如兄长一般,从来都会顾及到每个人的感受。自己虽是发自内心听从源哥的安排,却始终不及德文哥和大龙哥这般性情。 自己实属木讷,该是要改改这性子了,不仅要更为稳妥处事,更要多方精进才是。就像柱子哥那样,能被源哥所信任,能为源哥去分担,这才配得上源哥口中的兄弟二字。 倾盆大雨落下之时,几人已躲进了一处破败不堪的祠堂中。 德文将干粮置于火堆旁烤着,这地方虽是四处漏风,屋顶倒是较为完好。此时外面狂风暴雨,房中倒也不至于小雨不断,终归是有了个避身之处。 德文翻着饼子,轻声说道。“这里既然能修建祠堂,想必曾也是个大族大户,哎,现今竟如此的破败也真是叫人唏嘘。” 大龙又添上一根柴火。“德文哥,那外面坍塌的房屋少说得有三四十间。我转了一大圈就没看见一个人影。” 德文把烤热的饼子分发下来。“源哥,这雨势也不见小,一会把这火再生得旺些,您和少爷就先睡一觉也好养养精神。” 清源掏出怀表看下时间,这才早上六时。德文几人也是一脸的疲倦,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这都得要好好补上一觉。 轰隆一阵响雷,清源下意识抱紧了身边的麟祺。 “不是说早上下雨一天晴嘛。德文兄,这雨说不上时候就能停,咱们就都睡一会。”清源笑道,“就你和麟祺这小体格,我可是担心的很。” “源哥说的对。”大龙一把抱起身边的六子,“若都像六子这般就好了,别看身子轻,骨头里那可都长着实诚的肉。” 六子被大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大龙哥不愧是铁匠出身,这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自己好歹也是百十来斤重的,就这样轻易给抱起来。可是这姿势实在叫人脸红,不好,自己那里怎么还抬头了? 第4章 这是什么声音? 清源见几人都沉沉的睡去,门外依旧是电闪雷鸣、暴雨狂风,自己一时竟少了几分困意。看着怀中麟祺那脏兮兮的小脸,虽是睡的沉稳却依旧皱着双眉。哎,真是难为了这臭小子,可接下来这一步又该如何迈出? 若要回奉天找长兄商议呢?好不容易到手的证件现已成废纸一张,不知道那个叫大岛义昌的是何许人也,在租界没有他的印章可谓是寸步难行,可见要比那叫稻田的人份量更重,也应更为棘手。我们若留在奉天等候消息,只会叫长兄更加为难才是;沈秀才那番话,绝不是叫我去领长兄的这份恩情,而是道出内中之难。为何不另寻一条路线?看来决定由此路线去江南,绝非是在路程远近上的考量,应是经山海关出去更为棘手难办。 若要派出一人去奉天或者回府中报信呢?且不论有无必要,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无论派大龙还是小六子回去,自己可是放心不下他们的安危。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一旦发生变故,绝不是用拳脚功夫就能解决得了的; 眼下由这里去租界可谓是驾轻就熟了,在探听消息上可少花费些气力。那住在这里吃喝怎么办?眼下所带的干粮已剩不多,这周边可能找到吃食和干净的水源吗? 若要回红枫镇再做筹谋不是不可,一是若要再来租界必是绝非易事,再者徒步几日可不是什么短程之旅,自是会伤到麟祺和德文的身子,我又该如何对其补偿? 此行目的终是为了麟祺,直到现在也找不到祛除他体内蛊虫的办法。其间自己用“天眼”之术又查看过两次,他体内灵蕴结成的那球已有变化,所散出的光晕变得更为暗淡,不敢想象,若是这光晕全部消失麟祺又会如何?纵是将余下的两缕真灵全部用上,又能维持多久呢? 麟祺自恢复以后,便对阳气之体散出的味道同鬼物一样极为厌恶。自己身上的阳气皆因道炁所遮掩,自是伤不到麟祺,可在他身边阳气之人只会越来越多,这绝不是用符纸便能解决得了的,哪里就只有大龙和小六子,对,眼下这又多个了李安,哎?想想那李安,而立之人却依旧保持童男之身也是好笑。 清源想到这里不禁咧嘴一笑。忽又尴尬起来,这还在琢磨正事呢,却还能为谁是童子身而发笑,自己现今竟会变得如此不着调。 日属阳,夜属阴,鬼物为极阴之体,自是不敢在白日里出现。可却也没察觉出麟祺对阳光有何顾忌,那为何对童男所散的阳气味道异常敏感?那日温泉中,在热气加持下的阳气味道更使得他现出虚脱之势,这个绝不能等闲视之。 暂且不提麟祺异样缘由,哎,主要是自己也真的找不出为何会这般。人之属性为阳,男为阳,女则为阴,就现在他的表现,若久在满是阳气的环境中,不仅身体会越来越呈现衰弱之相,其三魂七魄也将受到损伤,必将伤及其根本。 若是麟祺能顺应阴阳之别,那就要如他似先前那般少与外人接触,哎?日后他身边多些丫头、婆子来服侍,多置于属阴的氛围中会不会也是个法子?可是也不对啊,人从大论上讲还是属阳的啊,难不成叫他自己独处?我的阳气倒是不至于伤到他,那他可不是便只能有我在身边了? 清源龇牙咧嘴的挠着头,自己若是不来关外,也不会陷于两难的境地;可若不来的话,麟祺体内的蛊虫——会不会呢?我这是该夸奖自己呢,还是该给自己两嘴巴? 这事怎么都叫自己摊上了,这叫前怕狼后怕虎还是叫左右难为?是挖坑自己跳还是自作自受?怎么就没一件顺当的事,就连一个折中的法子也想不出来。 师父这白胡子老头咋就没收到我的信呢,当年就应多薅他几根胡子下来,谁叫他只传授这么点术法给我,也不给我几样什么法宝之类的物件。就说那八仙哪个没有个宝物,什么葫芦,扇子,花篮啥的,哪件不是一顶一的。哎,二郎神还有个哮天犬,当时只怪自己没想这么多,李玉养的那只白貂可不简单,多年前就说要送给我,我咋那么傻,就因嫌麻烦而白白失去一件宝物。 清源脱下外衣又给麟祺添加一件。现在想啥都是白搭,只能叫自己越发的烦闷,站起身轻轻走到门口,此地显然是荒废许久,别说找吃食了,就连能喝的水也怕找不到的。 要不——要不先回红枫镇?哎,自己终是不甘心。想想自己此番来到关外,一路上虽说有惊无险,看似幸运却难逃侥幸二字,只不过才经数月时日,先后竟有如此大的差别也真是叫人头痛。 这是什么声音?风雨中隐约传来兵器碰撞之声,应是离此不远。 六子猛地翻身坐起,快步来到清源身侧,低声说道。“源哥,这外面好像有人在打斗。” “你也听到了?”清源见六子点点头,遂又压低声音,“六子,咱们静观其变,记住,一定要保护好麟祺。” 轰隆几声炸雷,顷刻间更是狂风大作,清源已闻到刮进祠堂的风中夹裹着一股股浓重的血腥味。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清源连忙叫醒麟祺、德文和大龙。 清源见六子正欲将火堆熄灭,忙低声制止,“这可不行。火堆熄灭必会升起浓重的烟气,此时绝不要引起外面之人的注意。” 清源示意几人退至祠堂的最里面,那些破木碎石后面倒是个不错的藏身的处。 清源拿出短剑和符纸,转下眼珠想了想,又将包袱里的另一把短剑递给麟祺。 “此物内有玄机,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将短剑抽出。”清源叮嘱道,见麟祺点头,随后看向六子,“保护大家,我先出去看看。” 清源将一枚符纸又贴在了门框处。若有状况,这符纸可引来一道天雷,即便不能将对方击毙,也能叫他皮焦肉糊。再者,雷声一响亦可给我做个知会。 第5章 孤注一掷 雨下的越发大了。好在有大龙的斗笠,若没了这个物件怕是要连路都看不清楚。清源借着雨声,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那打斗的方向摸去。 兵器相互碰撞之声越发的清晰。清源俯下身来,有这些坍塌的断墙做掩护还可再上前去些。 看到了,就在前方一处破败的院落中,几个操着家伙的人不断相互厮杀着。貌似是三打一,借着一道闪电划过,清源看到院中的地上躺着一个,自是无法辨别其是死是活。 在雨中打斗本就不简单,尤其是在这样的暴雨中,那可是极其消耗体力的。无论是拳脚还是兵刃,若初时不能取其性命,那几个回合下来,双方拼的便只有力气。打过去,接不住便倒下;接得住,自是要拼全力给与回击。 几人气喘吁吁的对峙着。那三人显然是一伙的,不仅穿着似在田间耕作的农夫,皆是黑布罩面,两人手握铁棒,还有一个手中所持兵器是藏刀棍。这玩意看似一条棍子,一侧是实心的铁棒,另一侧亦可如此;若是一侧内中为空心,则必会嵌上一把刺刃。将铁棍中间的环扣拧开便可化作两柄武器,可双棍,可一棍一刺,看那其中一人便是用的一棍一刺。 双方兵刃再次出手碰撞,砰砰几声,又留下极为浓重的喘息声。 哎呀,这人也是蛮厉害,以一顶三,此时虽未能占据上风,却也不见那三人占到什么便宜。这人手中的长刀可是有些眼熟,是什么来着?清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是太刀?再看其那身穿着,他奶奶的,这不妥妥一个倭寇嘛,就是那所谓的东瀛浪人。 伴着空中的一声炸雷响起,那倭寇双臂运力,将手中太刀向前横扫过去,左侧一人见状,铁棒一挥便向那太刀狠命砸去。 铁棒落下瞬间,倭人顺势将刀身向下,竟挑起地上的几块碎石破瓦,竟是一招声东击西,地上之物瞬时便朝右侧那人打去。倭寇与此同时左脚又向前踏出半步,反手一刀又朝左侧这人猛地刺来。许是刚刚这一棍用力过大,随着铁棒重重的击在地上,这人一时竟无法避开刺来的太刀。 清源没想到这倭寇动作竟如此迅速,招式更可谓是一气呵成。 就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柄刺刃由那人左臂后方疾飞而来,随着“噗”地一声,刺刃竟贯穿了倭寇的右臂,随即而至的一柄短棍则狠狠地击中了倭寇的面门。 这是拿一棍一刺当做暗器来用了,真可谓是孤注一掷了。此举那可是极其危险的,不仅需要强劲的力道和准头,倘若未能给对手致命重击,那没了武器之人便等同于自杀一般。 清源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自己可是被一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眼见后面那人快步上前,拾起倭寇掉在地上的太刀,没有丝毫犹豫,一刀便向下砍去。 那人俯身取回棍刺,随即将手一挥,自顾快步走出院子。那二人自是明白,也不多话,各自用铁棒挑起一旁的竹筐,刷刷几步便都消失在了滂沱的大雨之中。 清源见院中没了动静,这人才小心翼翼的翻身进了院子。好家伙,这地上倒着两个,一个便是刚刚死透的倭寇,另外一人还戴着副似鬼脸的面具。俯身探了下面具人的鼻息,嗯,应是死了多时。 清源见院外还有三具尸体,其中一个也是倭寇扮相,那两人却是着了旗服的女子无疑。 五具尸体,三男两女。看刚才那情景,走的三人和这死的两女一男不像一伙的,若是自己人绝不会任其抛尸荒野,就算不挖个坑埋掉,拖至暗处遮盖起来也不会费什么事吧。 啧,这两个倭寇真算是死得其所,罪有应得。可其余几个呢?自己既然碰上了也不能视而不见,暂且待到雨停后再做打算吧。 清源如落汤鸡一般返回祠堂,见门边的符纸并无变化,随即取了下来。 麟祺可是一直在瞄着门口,这事自己熟的很,只要听“哥”的准没错。待见到清源踏进房中那一刻,不知为何泪水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刚要张口说话,就见“哥”浑身上下已被雨水打透,又急忙去找干爽的衣服。 清源哆哆嗦嗦的靠在火堆旁,待迎上麟祺那满是焦急的目光时,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我的天,自己这脸都快被冻僵了。 眼下姜汤是不会有了,德文忙给清源施上几针,见他惨白的脸上渐渐现出血色,这才放下心来。 小六子见到源哥这样子可是极为自责,懊恼的坐在一边。这些本应就该是自己去做的,却叫源哥受了这般罪,我是来保护源哥和少爷的,怎么总是感觉源哥在保护大家,保护自己呢,源哥叫自己定要守护少爷的周全,可是他自己呢?又是要谁来保护他的周全? 大龙坐了下来,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大龙哥。”六子忽地哭出声来,“我就是个废物。” 大龙一愣,这是因为个啥。“谁敢说我们六子是废物,我第一个就揍他。” 六子一听立时哽咽起来。“我连源哥都照顾不了。” “你个小屁孩,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大龙一把搂过六子,“咋地,看到源哥这样子心疼了?” “你不心疼?”六子抽搭下鼻子,“你看少爷急得都哭了。” “哈哈,这场面小意思。”大龙打趣道,嗓音自是高了不少,“咱们源哥可是经历大场面的人,淋这点雨那都不是个事。” “我倒是看走眼了,大龙这说话方式咋和小柱子一般?”德文不禁要笑出来,“这吹牛皮的功夫见长啊。” “德文兄,我早说了叫大龙离柱子远些,你还不信。”清源笑道,“大龙,我就是没你力气大,不然我就把你扔外面去,叫你也去感受一下。” “嘿嘿。”大龙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安慰六子呢嘛,倒是叫两位哥哥笑话了。” “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德文可是实话实说。“安慰人都是轻言轻语的,你倒好,这大嗓门子怕是一里地外都听得见。” 清源看着六子和大龙二人那窘迫的样子就想笑,咧着嘴没等笑出声便呛进了一口冷风,喉头一紧忍不住猛地咳起来。 麟祺这边还担着心呢,一看到“哥”还有心思调侃呢,哼,活该你淋雨受冻,就不该担心你才是。 第6章 这又是个啥 清源将刚刚所见之事讲了一遍。本打算将这里作为几人的藏身之所,两个倭寇死不足惜,可他们一旦出兵找人,难免不会搜查到这里,届时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件难事。 清源看向德文问道。“德文兄,你有何想法?” 德文倒是看了眼睡着的麟祺。“源哥,若是一起回红枫镇可好?” “倒不是不行,可我终是不甘心。”清源亦知德文所指,“只要能登上去船就可,德文兄,我对那蛊虫真是一点折也没有了。” 德文点点头,又道。“若暂住这里的确有些危险。” “我原打算去租界探探消息的,可转念一想,既然咱们能从货站这边出来,其他人自是可以。”清源说道,“倭寇也不是傻子,即使以前不知道,不见得现今依旧如此。尤其今日这事,总是叫我后怕。” 六子可不是一时冲动。“源哥,我可以独自去那边打探些消息。” “小六子,若你一人去那边我可更是不放心的。”清源正色道,“你的功夫我是十分认可,可有些事情怕是你应付不了的。” 六子就怕源哥说担心自己。“源哥,您放心,我绝对会多加小心的。” 清源自是不会应允,想了想又看向六子。“昨夜发生的事你可还记得?” 六子一愣,说道。“自是记得,还是源哥心善,还给了那几个小子药膏。” 清源微微一笑,又问道。“可知我为何那样去做?” 六子回道。“嗯,那自是出行在外,少与人交恶,多结善缘之故。” “此话也是不错。”清远一听这话也是颇为高兴,“可若我说是因愧疚才会送给他们药膏,你可信?” 大龙一想此事还依旧气愤。“源哥,您哪里来的愧疚,我恨不得把他们打成猪头,再交给衙门治罪才行。” 清源一笑。“六子,你也这样想的?” 六子挠挠头,自己可得实话实说。“对啊,源哥,我和大龙哥的想法一致,若不是您先出手了,还手下留情,我断不会轻饶了他们。” “可事实绝非咱们看的那样。”清源忽地正色道,“三个年轻人调戏那姑娘不假,皆因他们受到异香迷惑所致,那姑娘看似柔弱可绝非善类,我去了那巷子中查看,里面没有一处门庭,两侧只有冷墙而已。” 大龙一愣,忙说道。“啊?若被迷惑,莫不是遇到了狐仙啥的?” “你就不学好吧,待回去就把你和柱子隔得远远的。”清源倒是被这话可逗笑了,“德文兄给他们把过脉,证实他们体内确实有中毒的迹象。” 大龙尴尬的笑了笑。“源哥,如此说来,倒是咱们的不是了。” “他们说来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清远才发现自己也算厚脸皮,把误打之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虽被我误打了一顿,却不至于枉自丢了性命。” 六子听得明白,源哥此番点拨要比说教更会叫自己铭记于心。“源哥,恕我莽撞了。” “六子,我绝不会叫你陷于危险之中的。”清源现今对这黑小子的认可绝不亚于大龙和柱子,尤其是他的悟性更叫自己欣慰。 清源想了想说道。“待雨停之后,我打算将那几人的尸身埋掉,还需兄弟们帮忙。纵是那倭寇也是妈生爹养的,我虽恨极了他们却也不忍将其暴尸荒野,无论怎么样,还是要叫他们早入轮回为好。” 德文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虽对奇门术数一窍不通,平日里倒也喜欢看些奇闻怪论的杂书。这一路上接连发生怪异之事,若说巧合却也过于给咱们脸上贴金了,若是说遭人算计却也有惊无险。源哥,这冥冥中似乎提示此番南下定不能如愿。可否另寻他法一试呢?” 清源不明所以。“德文兄,这另寻他法所指何为?” 德文可是很认真的回道。“不怕源哥笑话,我也是忽地想到这几个字,若说所指何为,那就是等,安下心去等,等时间,等机会,若时机一到自是心想事成。” 清源听罢点点头,德文的这几句话可是提醒了自己。从发现麟祺身体异样开始,自己一直处于急躁之中,想尽法子以求速成。多次受伤,看似因麟祺之故,难道不是自己过于自负,疏于准备过于鲁莽行事了吗? 用真灵之气使麟祺恢复三魂,看似无意之举,难道不是德文口中的时机吗?此番前来,若出现何种变故自己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可长兄如此费力弄来的“通行证”却变成了一张废纸,人力不可为之更不能称其为时机。 一路上所遇这几件事,都是隐隐透出一丝诡异,哪件事是你想遇到的?哪件事又是你能躲得掉的?到底是巧合还是恰巧?逢凶化吉可谈及不上,一次次的有惊无险是缘于艺高人胆大还是谁有能掐会算之术?真是冥冥中已注定此行绝不能如自己所愿。 临近午时,刚还漫天的暴雨狂风眨眼间便没了踪迹。随着烈日冲出云端,一股股浓重潮湿的水汽立时弥漫开来,夹裹着腐草烂泥的那种土腥味愈发叫人作呕。 那戴着面具之人死状也是极惨,由面部至胸前被硬生生砍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不仅面具被一分为二,就连皮肉与衣服也是一并外翻,足可见对方力道之大。 德文看那面具属实怪异的很,就连切口处也是十分的整齐,便将其摘下又重新拼对一起。这面具就似一片长满绿苔的枯树皮,一道道凸起的纹路竟组成一个三眼的鬼脸。什么鬼能长成这样?德文不禁想笑,纵是十八层地狱里也找不到这么丑陋的鬼吧。 将这鬼脸图形勾勒在纸上,德文暗想,就凭着这面具此人就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东西。遂又下意识看向那尸身。 德文见状忙喊道。“源哥,您快来看看。” “发现了什么?”清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忙向德文这边跑来。 清源顺着德文指向看去,尸身胸前破损的外衣下竟露出一块绣有八卦图形的衬领。清源眨眨眼,可不是道家的服饰吗? 几人待将这尸身的黑色外衣除去,这内中所穿竟真的是正一派的戒衣。清源也是一愣,忙将其头上缠裹的黑布揭开,这满头短发又是何故?随即又在其身上仔细翻找下,除了几块银元,并无其他与道家有关的物品。 大龙指着那人耳后说道。“源哥,这又是个啥意思?” 那人的右耳后纹着一枚青色图案,大小也就大拇指盖那般,图案并无复杂,一个圆圈内有两点一竖,咋一看倒是像一幅变了形的太极图。 第7章 有所关联 若只是那身道服还不至于叫清源多虑,现今这世道招摇撞骗之徒比比皆是,光凭一件衣服也证明不了什么,可眼前这枚纹身的图形却差点叫他大惊失色。他八辈祖奶奶的,这是“隐宗”独有标记,且不是每个门人都会纹上这个图案,那必得是亲信才可。 这几个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清源瞬间感到头皮发诈,虽是烈日当头,此时却惊出一身的冷汗。 清源和大龙、六子商议好就在这荒草处挖几个坑,毕竟这尸身中有男有女,更不会将两个倭人与那男子埋在一起。挖坑掘土这等体力活可用不上德文,那麟祺更是不用说了,叫他在一旁放放哨,免得看到那几具死尸。 清源忙问道。“德文兄,你可曾看过其他尸身?” 德文见清源这问,也不免紧张起来。“不曾看过,源哥可是发现了什么?” 清源抹了把额间的汗水。“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咱们先看看其他的再说。” 院中的倭人尸身并无异样,从其身上搜出了一个钱袋,一盒福寿膏也是见了底,倒是没见有什么写有字样的腰牌,证件之类的物件。 六子指着院外那具倭人尸身说道。“源哥,您看着那尸身上都长虫子了。” 大龙听罢,狠啐了一口。“活该,叫他死了也不安生。” 清源看罢立时大叫一声。“六子,你没碰那尸身吧,可都要离远些。” 蛊虫,那院外倭人身上竟爬着十数条黑色的蛊虫。这玩意在烈日下依旧在不停地蛄蛹着啃食着尸体,与先前所见那红色如蛆虫的蛊虫不同,这黑色的竟不怕阳光,那黑色的外壳在阳光下竟折射出点点光亮。 清源连忙查看德文的双手,大龙和六子还赤着上身,可千万别沾到这玩意。好在当时雨大,自己并未挪动这些尸体,不然自己可是——想想都后怕的事,清源浑身上下立时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清源连忙说道。“六子,去取火石来,这些尸身都不能再碰了。必须马上烧掉。” 麟祺自是知道“哥”安排自己去放哨的目的,可听到“哥”那紧张的声音也不免担心起来。只要不经过院中便可,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身自己真是不敢去看的。 麟祺见六子火急火燎的返回祠堂取火石,自己则顺着一旁的断墙向清源那边走去。哎呀,那院外怎么也也躺着几具尸体。那只要抬起头不去看总是可以吧?何况走到“哥”身边不过十来步,应是无妨。 清源回头看见麟祺仰着头慢悠悠的走来,这臭小子就是不听话,仗着大雨早将这些尸身上的血冲掉,要不这血乎乎的场面可真会吓到他。 清源见状免不得说上一句。“留心点脚下。” “哥——” 麟祺只顾看着上面,哪里还能注意下面。此时被脚下的石头绊到,这身子也算灵活,向左边又踉跄了几步,“扑通”一声便倒在地上,好悬没弄个狗吃屎。 清源心疼的忙跑了过来,可不敢多责备。“咋就这么不听话。” 麟祺尴尬的笑笑,正准备撑起手臂坐起来,这是什么?手边竟有一个绿色的瓷瓶,见其瓶身一半已陷在了泥里。 清源拉起他,笑眯眯的说道。“看你这一身的臭泥,本来就臭,现在更是闻不得了。” “你也臭。”麟祺撅起嘴,“哼,我和你是臭味相投,谁也别说谁。” “把这脏衣服脱了,一会去换身干净的。”清源笑道,“你拿的是什么?” “刚捡到的,也不知道是个啥东西。”麟祺举起瓶子看了看,“都没有盖子了,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麟祺说罢,将手中的瓷瓶扔了出去,“啪叽”一声便落在那倭人几步外的泥地上。 德文忽的叫道。“源哥,您看。” 清源正打算拉着麟祺去一边找个干净的地儿坐下,听到德文声音,忙将麟祺护在身后。 德文指向地上,连忙说道。“源哥,您看那些蛊虫。” 清源看到尸身上的蛊虫此时竟向那瓷瓶方向缓慢移动。这是何故?麟祺—— 清源慌忙扒掉麟祺那满是泥水的外衣扔了过去,又看了看麟祺刚拿过瓷瓶的左手,并无异样。 那蛊虫并未受扔来的外衣影响,依旧缓慢爬向那绿瓷瓶。 “哥,我有些头晕。”麟祺忽地感觉身上没有了气力,似是多日未睡那般,现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清源一把抱起麟祺,这是怎么了?这身上怎会蓦地热了起来,刚还红润的小脸现竟愈发的没了血色。 清源不敢犹豫,忙抱着麟祺跑向祠堂。六子已取来火石正巧和清源碰个对面。 “六子,快叫德文回来,你和大龙把那些尸身原地烧掉,尤其不能碰触院外的尸身,引柴要从别处拿去。不必等着烧完,待火起后你们就马上回来。” 清源绝对相信大龙和六子能将此事办好,自不需多加交待。待将麟祺放下,德文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清源一阵眩晕,见德文给麟祺把脉,自己赶忙去包袱中翻找可用的符纸。自己这都带的什么,朱砂呢,朱砂放在了哪里?这一沓的符纸怎么就没有一张能用上的? 清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满是血丝的眼中似能喷出火来。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麟祺——绿瓷瓶——黑壳蛊虫,清源想到这里倒是忽地冷静下来,“关心则乱”,自己怎么又如此急躁起来,这一巴掌打的好,以后若是自己再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大嘴巴子貌似比念“静心咒”来的会快些。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莫不是与绿瓷瓶有关?那瓷瓶又是个什么物件,竟能引得蛊虫不再啃食尸身?黑色的蛊虫,黑色的壳,这玩意竟与那日在刘宅大瓮中看到的相似,记得那时如粟米大的虫子怕火光才是,眼下那些却无惧炎炎的烈日,或许是个头比较大的缘故?大的蛊虫更为霸道? 麟祺体内的蛊虫也是黑色的,可是那才哪么点大,还是要连成一起才可看到,若没“天眼”加持绝不会看出那些是个什么东西。 “德文兄,我此时无法施展‘天眼’之术,但有个感觉,麟祺这个样子应是与那蛊虫有所关联。”清源连忙说道,“那日麟祺便是如这般浑身滚烫,没有丝毫知觉。” “源哥,少爷的脉象不似以往,虽有血逆之状,却也不同。”德文微闭双眼,眉头紧锁,随后又掀开麟祺的衣服,“源哥,您先别急,可先看看这里。” 第8章 骨头里满是肉 麟祺胸前通红一片,尤其是肚脐周边颜色更重,手还没触到皮肤上,便能感到有一股股热气袭来。 “这是何故?”清源立时瞪大了眼睛,这是要把臭小子烤熟了? 德文倒是少了些紧张,缓缓说道。“少爷这个样子我的确是从未见过。源哥,但您看少爷此时面部及四肢虽似无血色,可其体温却是极为正常,与你我无二。这短短时间内,少爷胸前这颜色肉眼可见的在渐渐变淡,只是肚脐周边颜色却是更红了。再看中脘、神阙、关元、左右天枢,这五处也在隐隐的跳动。” 清远忙摸了摸麟祺的头和四肢,确如德文所说这般。刚才自己可是抱着麟祺回来的,自是能感到怀中传来的热度与现今的不同。此时与那日在东跨院时的状态的确是大不相同。 德文支着下颌想了想,说道。“源哥,可许我打个比方。眼下这情形就如行军作战一般,可把少爷的肚脐作为一个主城来看,周边这五处大穴位亦可看做是五座小城;少爷体内血液就如前来攻城的将士,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更是要调及全身兵将前来支援。我摸少爷的脉象,并未察觉心内血液有所缺失,这才会有这番比喻。少爷眼下除了身子虚弱些,暂还未发现有什么其他症状。” 难道?清源摸了下脸上的胡茬。若真是这样,倒是更能说明麟祺与那黑壳蛊虫有所关联。 清源语气中满是欢喜。“德文兄,若如你所说,麟祺自是无性命危险。” “您再看少爷呼吸平稳,脉象已愈发处于正常之态。”德文将清源的手置于麟祺的心脏处,“源哥,您能感觉到少爷此时心跳并无异样吗?” 感受到麟祺那嘭嘭的心跳极为规律,胸前这温度只比自己手掌体温略高一些而已。清源大喜,泪水也忍不住忽地一下涌了出来。小祖宗啊,你可真是是要吓死我了。 清源抹了把眼泪,若是这样,眼下自己倒也可以助这些“攻城的将士”一臂之力。 清源倒出一碗清水,又取出一枚符纸点燃,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 妙法自然 灵宝符命 除秽卫真 随着猛喝一声“去”,将点燃的符纸掷于碗中,那符纸霎时便融在了水里没有一丝痕迹。 清源用手指挑出几滴水向麟祺腹部点去。德文看的真切,待那水滴落下时立即便融进了肌肤里,貌似是见到什么反应,可少爷似是有所感觉,身体还不禁抖动一下。 随着麟祺腹部颜色变得越来越淡,身体其他处也渐渐现出血色。清源便停下手里的动作,见德文一边把着脉,一边向自己微笑着点点头,这才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上单衣早已被汗水打透。 “哥,我要憋不住了。”麟祺感到腹中异样,再不去方便怕是要出丑了。 清源和德文见状连忙凑了过去。麟祺已经睁开眼睛,额头上还现出一层汗珠。 清源忙问道。“感觉怎么了?” 麟祺紧紧地握起了拳头,轻声道。“哥,快扶我起来。” 清源可是不敢这样。“麟祺,你这声音如此微弱,还是躺着休息吧。” 麟祺现已涨红了脸。“哥,我要去拉屎,大声说话怕是更憋不住了。” 清源这速度也是极快,德文还没有所反应,他却一把抱起麟祺快步便冲了出去。 麟祺蹲下的一瞬间,随着一声响屁,一泡稀屎便如开了闸般猛地窜了出来,麟祺立马狠命地捂住口鼻,那股腐臭之味差点将几步外的清源熏个跟头。 麟祺赶快向前挪动两步。这是啥状况?自己这都两天也没吃啥啊,早上也不过吃块干粮而已,莫不是昨夜没解大号的事?对对对,定是刚才坐在那里放哨凉到了肚子。哎呀,“哥”也真是,自己这里方便呢,他也不说走远些。 清源背起麟祺,故意皱着眉头说道。“是不是沾到衣服上了,味道怎么还这样呛鼻子。” “谁叫你离得我这么近。”麟祺抽搭下鼻子,“哪里还有味道,哥你是狗鼻子不成?” 清源笑道。“还不是怕有虫子咬到你屁股。” “还说,再说,我可就不理你了。”麟祺撅起嘴趴在“哥”的背上,好暖和,就是有些硌人,“哥”什么时候才能像大龙哥那般壮才好。 清源又笑道。“不理我拉倒,我的鼻子还能少遭些罪。” “你看,你还说。”麟祺捂住耳朵,感到耳根子都在发烫。 麟祺这里有德文陪着,清源打算出去看看大龙和小六子,这也都有一阵子了,不知道他们处理的如何。 “源哥,我们回来了。”六子走到门口却未进来。大龙赤着上身,披着衣服站在一旁,“少爷怎么样了。” “麟祺已经没事了。”清源笑道,“事情处理的如何?” 六子回道。“按您说的,我们将尸身就在原地一把火给点了。尤其是院外那些虫子,我们是盯着都烧化了才回来。” “怎么还不进来。”清源见他们这举动不禁一愣。“咱们赶快收拾收拾立马离开这里。” 大龙低声说道。“源哥,我和小六子怕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清源笑道,“也好,先给你们两个处理下,也算解个心疑不是。” 几人不多时便来到官道之上,还能见到远处那燃着尸身的烟没有散去。如此定会引人注意,却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蛊虫不除,若将那几具尸身作为食物,说不定日后会若出多大的乱子来。 清源决定回红枫镇,回章府,无论如何不能在外多加逗留了。不仅仅要重新谋划好下一步的打算,更有关于“隐宗”与蛊虫之事,魏老五自是“隐宗”门下,现今又有他人出现,这绝非偶然;刚刚麟祺又因那黑壳蛊虫出现异样,可未必次次都能这般有惊无险,此行自己真真是忽略了这个,没能带着真灵出来就是大错。 麟祺和六子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时不时发出贱兮兮的笑声。清源咧嘴一笑,这臭小子交际能力不错嘛,能叫刻板的六子这般属实不易。 哎,不就是走上几日嘛,麟祺累了、乏了、走不动了,自己背上他便是,谁说自己瘦,自己也是骨头里满是肉的真男人。 第9章 都偷偷看过的 午后和煦的微风不时从官道旁的林中吹出,路面虽是泥泞但空气却很是清新,满身的舒爽。几人这劲头可说是十分高涨,毕竟是朝着家的方向行进,此时多走一步便是距家又近了一步。 官道上汇集的赶路、逃难的人也是多了起来。背着包袱的,挑着筐子的,推着独轮车的,一个个更是愁容满面神情恍惚,任你穿着考究亦或衣衫褴褛,都只盼着此时脚下能生出一对翅膀。 清源眼见着不免心生一丝庆幸,如此看来租界那边定是已开始严加管制了,我们几人能及时全身而退实属不易。 麟祺边走边看着热闹,拉着清源的衣袖,不时小声说道。 哥,你看那挑着的筐子里还坐着孩子,那人也不知道累?叫孩子跟着走还能省些气力; 哥,你看那几个汉子也不知羞臊,裤子都露屁股了也不知道遮掩下; 哥,后面那几个人好像也是没登上船的,对,肯定是,我记得那个穿毛褂子的还用力扒拉我来着。 哥,可得小心着点,前面那两个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眼睛贼溜溜的老是回头盯着咱们。 清源可是被麟祺弄的哭笑不得,这臭小子哪来的精神头东张西望的,几个钟头下来倒是没见他喊累,说了这么多话那小嘴倒还依旧红润。 “不好啦,快跑啊。” “抢人了,大家快跑啊。” 忽地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喊叫,清源连忙回头看去,身后不远处已是一片混乱景象,数十个持枪的倭兵正冲向人群,更是看到有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战刀的头目向这边张望。 路人已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顿时哭嚎一片。 他八辈祖奶奶的,清源不敢有片刻迟疑,抓紧了麟祺的手,忙又喊着着德文、大龙和六子,几人疯也似的朝官道边的林中冲去,全然不顾脚下已沾满了淤泥。 一口气不知跑了多远,待又穿过一片半人高的杂草,德文可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啪叽”一声瘫坐在了泥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爆开了。 “哈哈哈”,麟祺忽地止不住大笑起来,看着清源几人脸上都被溅上了臭泥,身上的衣服更是不忍目睹,连泥带水的不说,裤子都被划出好些口子,尤其是“哥”一手拉着自己,一只手紧紧的拿着发簪,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上还沾着几片枯草。此时已经无法用“狼狈”二子来形容大家了。 德文本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待明白了麟祺为何大笑,更是捂住前胸生怕一张嘴,什么心呀,肺呀的给一股脑喷了出来。 现今是不能走官道了,最起码今日是不能再走了,少招惹些麻烦还是对的。大龙和六子在这周边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能落脚的地方。 几人围坐一起开始合计着“住”这个大事。也就一两个钟头天可就要黑了,有了刚才的经历,眼下在这里休息怕是不妥,可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再找找看,倒也不必着急赶路。现今晚上也没那么凉了,若真没寻到合适的地儿,到时候再原地对付一宿也可。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干爽点的土坡,这里虽是四周全无遮挡,倒是能比夜宿在林子中强些。清源站在土坡上向四周望去,眼前除了黑乎乎的一片再无半点光亮,看不到一丝有人居住的痕迹。 清源和六子来来回回割了好多的枯草,待略加捆扎后整齐的码在土坡的避风处,大龙又找来几根断枝置于上面,夜里若是起了风也能对付一下。清源对着德文呲牙一笑,自知眼前这“杰作”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总算好过天当被地做床吧。 麟祺可是第一个便钻了进去,这里面好是暖和,枯草虽不柔软却是极为的干爽。没想到“哥”还有此等妙招,这以后更得好好溜须下他才是,只要有他在自己身边那绝对是不会错的。 真是的累极了,要不是饥肠辘辘,想必连吃干粮的劲都没有了。清源钻进来便睁不开眼睛,哪里还在乎什么衣服上的臭泥,这小子也是识趣,不像以往如“狗皮膏药”那般紧贴着自己。 清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难免有些尴尬,自己嘴里这味道实在不怎么样,确实是没有多余的水来洗漱了,哎,臭就臭点吧。无论怎样都得好好睡一觉,毕竟身下还铺了这么厚的一草,再怎么都比曾经山上修炼的那些日子强。 麟祺感到脸上有些凉,极不情愿的缓缓睁开了眼睛。晨起的阳光在薄雾中慢慢舒展开来,金乌已褪去一身的慵懒正缓缓地升起,林中的鸟儿也欢喜的鸣叫起来,就连附在枯草上的露珠也愈发的晶莹。 难怪自己的脸上沾了晨露,见身上堆着的草不知何时散落在一边,起身看去,就连“哥”他们几个也都如此。麟祺小心翼翼的将树枝拿走,拾起掉落的草轻轻地盖在“哥”的身上,还是将头露出来的好,要不然看上去总是怪怪的。 麟祺看到德文哥的睡姿也是好笑,就像个大松鼠般似要蜷成一团,微张的唇边还留着一丝口水;小六子侧卧着枕在大龙哥的左臂,将头也紧紧靠在他的身上。这荒郊野岭的晚上可不暖和,还得是大龙哥这样的体格,他竟能赤着上身睡着。哎,“哥”啥时候能再壮一些就好了。 麟祺拿起草正要给大龙和小六子盖上,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哎呀,大龙哥也不知道羞,那里都鼓起了好大的一包。忽地想起那日在温泉,自己可是一一都偷偷看过的,“哥”就不用说了,他什么状态自己可是了如指掌。小六子那时虽也软塌塌的,但依旧能看出和“哥”差不多,其他人嘛似乎都和自己一般大小。 不对,自己这是看到了什么?小六子的左手怎么会在大龙哥的前裆里面。大龙哥哪里是什么支起个大包,竟是因内中多出了一只手而已。 麟祺笑眯眯的看着,原来小六子睡着了也会这样,想想自己平日里睡在“哥”的身边也会如此,难怪“哥”未曾取笑斥责过自己,看来好多人都是这样的才是。小六子这睡相绝不逊于自己,且得找个机会好好作弄一下他。 第10章 真的是迷路了 官道应是在那片林子后方没错,几人打算沿着林子的边缘再向前走走,还是尽量远离官道些为好。 满眼望去皆是颜色各异的野花,麟祺穿梭其中竟也能自得其乐。几人又走了几个钟头竟发现了一条几步宽的小溪,那水流自西向东由林中流出,看上去倒是干净清澈的很。 几人见状疯也似的脱下满是泥污的外衣鞋袜,赤着身子跑进溪水里洗漱起来。清源终于能好好洗下满头的长发了,取出刮脸刀又剃掉脸上的胡须,怎是个清爽可形容的。 日头正足,德文和六子将几人清洗好的衣服搭在树枝上,即使不能干透也总比臭烘烘的强上许多。 德文对清源说道。“源哥,咱们也走了几个时辰了,接下来可沿着水流向西回官道上看看,再走下去可别迷了路。” 清源自是赞同,笑嘻嘻的说着。“一切听哥哥的安排,到林中还能找些果子来吃,咱们已经是弹尽粮绝了。” 德文看清源正盘起发髻。“源哥,现今看您也不过十七八岁,就说和少爷同龄也是无人敢反驳。” 清源呲牙一笑。“德文兄,你这是想编排我啥?不妨直说。” 德文不禁笑起来。“我可不是小柱子,就只是说您年少,可真没有什么暗指寓意啥的。” 清源嘴一撇。“你就是小柱子的师父,我自当多加防范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遭你们算计。” 德文光着身子挤在清源一边,“我就是在想一个事,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与源哥相配呢?” 清源无奈道。“德文兄,现今你可变坏了,我说什么来着,只要清闲下来,你和柱子一张口定是没好事。” “我这不是关心您嘛!”德文说的也算是实话,自己可是一直在帮清源物色着呢,“若因您是修行之人不能婚配,我便不再问了就是,若是——” “若是什么?”清源立时低下声音,接下来怕是没什么好话了。 德文附在清源耳边说道,“若是您身上有什么不适,可一定要和我讲,我自是想法子会为你医治的。” “屁。”清源这脸立时红得像猴屁股一般,“我哪里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没见过。” 德文见此倒是能安下心了。“哎呀,怎么还急了,没有问题才是最好的。源哥何等伟岸,我自是亲眼目睹过的。” 清源可是涨红了脸,恨恨说道,“德文兄,是不是我还得多加感谢您的关心呢?” 自己的的那点破事终是因小柱子引起的。宋德文,你且记住今日这一幕,要不是有麟祺在,我绝不饶不了你,定要叫你精尽人亡不可。眼下也不会叫你好过就是了。 清源照着德文精瘦的屁股一巴掌拍了过去,随即笑嘻嘻的低声说道。“德文兄,若是我说就稀罕你这白臀,那又是个什么病症呢?哥哥可是有医治的法子?” 德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倒是吓了一跳,可见到清源那副嘴脸反倒想笑。“源哥,我虽无龙阳之好,但若您如此垂涎这个,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都是兄弟嘛!谁乐呵不是乐呵?” 清源本想取笑下德文,倒是自己白白遭了一顿“毒打”,没有到这厮已变得如此厚颜了,可不能再接着恶心下去了,就自己这点功力未必能对付得了他。 “告辞”清源慌忙起身说道。 清源朝麟祺几人的方向跑去。这光着身子没了内衬的约束,身下那物件随着跑动也不停地甩动起来,德文见状更是大笑起来。 烈日高悬已是到了晌午时分。几人整理好行李便沿着溪水向西走去。刚刚分食了最后一点干粮,现下几人也算吃了个半饱,清源望向林中倒是不担心吃食,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就地取材自是不愁填不饱这肚子。 走了又半个多钟头,翻过了几道陡坡,几人可是开心的原地蹦了起来,那溪水旁边竟出现了人家,少说也得有二三十户。 几人满心欢喜的跑进村子,眼下竟没看到一个身影。清源见那些茅舍和院子虽说残破老旧却也没坍塌破败,或许午时烈日正足,村民此时都在家中休息吧。 大龙走到一旁的水井,却见井中满是枯叶,井壁处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源哥,这井里竟没水。” 德文看旁边一处房中似有人向这里张望,忙说道。“源哥,我和大龙去那边看看。” 德文上前轻轻拍了几下院门,那房内并无有人出来。德文又清了清嗓子大些声说道。“我等在这林中迷了路,叨扰家主了。” 德文又说了一遍,这才见有一老者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一身脏兮兮的袍子满是补丁,如干枯树皮的脸上惊恐不已。 德文赶忙抱拳作揖。“老人家,小生就此打扰了。” 老者一愣,这年轻人虽是面生却如此有礼数,隔着篱笆沙哑着嗓音说道。“先生可是迷了路?” 清源他们竟真的是迷路了。若不是误打误撞沿着溪水而上,想必不知会走到哪里才是。此去官道可是要走上大半天的,因这片岭子之故,官道也是沿着岭下绕行而建。 老者给几人端来一瓢凉水。你们此去奉天向北行进这是没错,可是官道早在四道岭子那边就向西而去,如此反复曲折行进才可。这片岭子可是不小,想要沿着官道走出那得需要几日。若能横穿过这几道岭子,那样可是会省下很多时日的。 清源大喜,连忙又请老者告知所行路线。岭上路途本就崎岖,加上连日的雨水怕更为难行,再者虽无野兽出没但那花斑毒蛇实在是叫人很伤脑筋,这毒物不惧怕雄黄白灰之物,早些年那些进岭之人十之三四都会命丧蛇毒之下。这进了夏,那些毒物自是更为活跃,也会更为难缠了。 清源悄声嘱咐大龙和六子可去村中转转,看看能否弄些干粮吃食回来。 麟祺见状一并跟着跑了出去。可不能再坐这里了,那瓢中的凉水里竟还有虫子,院中的气味更能要把人熏死。自己连日来虽是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倒也不觉得受苦,就那漏雨破败的祠堂,野外的草堆自己不也是住了?昨夜的草堆都要比这里强百倍不止。 第11章 只愿自己心安 这个村子叫“三道岭子”,顾名思义,还有“四道岭子”村,“二道岭”子村和“头道岭子”村。这里就因临近官道也使得那些衙门中的人不断来收税抢粮,十几年间因天灾人祸不断,年轻些的早就自谋生路去了,现今也只剩下老残而已。去年衙门来人见这里竟收不到一粒米,还把村中唯一的水井也添上了土。好在尚有溪水亦可饮用,再者人老了所食也不多,平日里便去林中采些蘑菇,野果回来充饥。夏日里还好些,到了冬日里那便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老者语调平缓,可清源却已是气愤到极点。“老人家,您为何不早些离开此地,这长久下去可该如何是好?” 老者好久没这么多的话了。“小哥,我三代在此地居住,膝下原也三个男娃,可自他们被征了兵便再无消息,他们还时还小也未娶妻,自是未能给我留下子嗣。我老了,哪里还能有我容身之处,自从老婆子离世,我就想着,有生之年若能看到娃子有谁回来,我守着这两间破屋,倒也能给他们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不是。” 清源和德文哪里受得了这些话,早已是泪流满面。清源回头见大龙和六子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麟祺却站在院外不曾进来。 大龙见清源和德文二人脸上满是泪水,这是怎么了?自是不敢多加言语。 清源抹了把眼泪,示意大龙和六子外面说话。“可有结果?” 大龙低声道。“源哥,这村子别说有什么饭馆了,就连一只活鸡活鸭也没有,见到的人不是老就是身有残疾,他们家中竟连一片菜叶都拿不出来。” 麟祺凑了过来,气鼓鼓的说道。“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傻,大龙哥都拿出银子了,也不见那些人拿出点吃的,一个个就跟听不明白人话一般,真是气死我了。” 清源一听这话立时板起脸来,看着麟祺那样子恨不得上去就给他一巴掌。自己是过于溺爱纵容于他了,平日里耍个性子闹个脾气全当做他年纪尚小,自认为他天真无邪心地善良,可现今竟能说出如此没心没肺,如此刺耳之语,真真枉顾先生教授的那些为人之道。 德文闻声走了过来,看到清源那脸色也是一愣,忙将麟祺拉到自己身边。这少爷说话虽是无状,可他毕竟没见过这世间之苦,只知道银子有用,有了银子似乎便能解决所有,哪里晓得穷苦之人的难处。 德文看着麟祺,“少爷,您可随我四处走走?” 麟祺自是不知内中情由,更无法知晓“哥”此时的心情。眨眨眼看了看清源依旧铁青着脸,“哥”盯着自己的样子好凶,这人是咋了?还是要避一避的好,别真惹到他就麻烦了。 “嗯。”麟祺忙向德文点点头,赶快拉起德文的胳膊便朝一边走去。 清源嘱咐大龙和小六子去林中采些蘑菇回来,若能采些野菜果子什么的也可,多多益善。清源则脱掉外衣,也不顾老者阻拦,拿起一旁破了齿的耙子便收拾起院中这些臭烘烘的枯枝烂泥。 老者在一旁不知所措,看这小哥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善心善举,可不是一般人能所为。小哥的这举动倒是警醒了自己,自己也不过五旬,还未到老态龙钟不能自理之时,纵是自己不离开此地过活,也不能再这样沉溺悲痛之中,如此这般的苟且未必能等到孩子们回来,倘若他们回来时见到自己和家中这般模样,那岂不是更要伤了他们的心。 老者也不再多言,抱起房山头的柴火便去生炉子,好歹也要烧些热水给这些孩子们,林中的那云芝用来泡茶可是相当不错。 雨后的林子可是宝贝的很,大龙和六子不仅采了满满两大筐的蘑菇,更是用衣服包了一下子的野菜,回来时竟看到一些葛根,这玩意可是好的很,用这浆液混上碎菜叶做出的饼子那可真算是美味。大龙能识得这些还得益于清水观的马真人。 六子万万没想到,看上去憨憨笨笨的大龙竟有这样一面,本就不厌烦他,一路上的交集更是多次发现他的好。看来自己跟着师父多年来也只学些功夫,这识人的眼力却不曾长进。近些日子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异样,尤其是早起时为何会那般,幸好没叫大龙哥和其他人看到,不然可真是叫自己没脸见人了。 二人见到源哥光着膀子正在收拾院子,立时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忙活起来。 大龙忽地说道。“源哥,您可千万别恼少爷,他还小。” 清源一怔,自己刚刚那举动如此明显吗?应是没吓到那臭小子,长兄说过不求麟祺光宗耀祖,但求他平安顺遂,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即便如此他也要心怀慈悲,善对他人不是? 喝着老者煮的云芝茶,清源倒是眼前一亮,这味道相当不错,若能拿去售卖自可当做一个活命的生计。 老者对清源这个提议只是摇摇头。“小哥不知,林中物产并不富足,勉强糊口而已,哪里还有多余的拿来煮茶贩卖,更何况没有脚力想要出岭都是难事。” 清源并不悲观。“老人家,现今村中可还有主事的?” 老者想了想,说道。“好多年都没人主事了,我这年纪倒也算这里小的,平日里谁家有事也是多来找我。” 清源一笑。“即是这样,老人家您这身子骨可还行?” “早年伤了腿,现今出入有些不便。”老者可是实话实说。 清源起身从包袱中取出银元。“老人家,听您所言,这村中之人想要务农也不是易事,您可出面组织人手去采些特产去售卖,换些米粮还是可以的,就您煮的茶可是一绝啊。” 老者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小哥,见清源将一摞银元放在桌上,更是不敢置信。 “老人家,这十几块银元虽是不多,若买个脚力倒是富足,林中难行,驴子还是较为适合。”清源笑笑,“若再弄些炉具碗碟应是够的。” 老者闻言,连忙起身就要给小哥跪下,这孩子心肠何止是善良,如此为我等着想,叫自己和村里人该如何感激。 清源一把扶住老者,眼角已有泪水流出。“老人家,若您这样岂不是折煞晚辈了。只求老人家顾惜自身,顾惜村中老残。人世艰难,晚辈此举不求回报,只愿自己心安罢了。” 第12章 装神弄鬼 清源叮嘱老者此事暂不可说与其他村民,刘本旺那血淋淋的教训依旧历历在目,世风日下人心难测,一切还要老者低调行事才好。 麟祺一溜烟跑进院中,扑到清源怀中便嚎啕大哭起来。清源见德文也是红着眼睛向自己点点头,看来他和麟祺说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哎,自己最怕这臭小子哭了。 德文与麟祺聊了许久,更是带着他走访了几户村民。那脏乱不堪的茅屋中哪有一个是身体健全,孔武有力的年轻人,一张张形如枯槁的脸上有如沟壑般的皱纹,不仅仅是衰老更是透出满满的绝望与无助。生与死,活与亡在这里只是出于本能而已。 篱笆院中充斥着烂泥枯叶的腐臭味,布着蛛网的棚顶上一束束阳光照射进来,冷锅冷灶之上积着不知何年何月的尘垢。伴着几片菜叶的浑水是今日的晚饭还是明晨的早汤?除了能听到人的喘息声便再不见一个活物,连蟑螂也不曾见到一只。 麟祺呆呆的望着那些蓬乱的白发,浑浊的眼眸,毫无血色干瘪的双唇,满是浓疮散着恶臭的老人,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这难道就是陈先生口中的人间炼狱?自己的确是不曾看到这些,更无法知晓其中的艰难,难道这样便可说出那满是怨恨憎恶之语?只因没有买到吃食,只因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银子,那些光闪闪的银元在自己眼中无所不能,可对于他们而言呢?这些老残之人是傻?是听不明白人话?自己不以为然的衣食无忧却是这些人穷极一生也未能体会到的。 “哥”盯着自己的那眼神哪里是埋怨,哪里又是恼怒,那是满满的失望。德文哥说从未见到源哥对自己有过这样的眼神,若不是失望还能是什么?言行无状可以改正,可若德行上有了缺失便与禽兽等同了。真真是枉顾了“哥”对自己的疼爱与宠溺。 麟祺跟着德文将老者的房间清扫一番,又将脏兮兮被褥拆开拿到溪边浆洗,待见到被褥里面装的尽是枯草,麟祺又是一番落泪;待两人洗好回来,清源几人已将院子里里外外弄得干净,就连破开的篱笆墙也都做了修整。 麟祺偷偷和清源说,自己打算将娘亲给的压兜钱给分这里的人,买点米粮也能好过一些。清源没有应允,又将刚才所做之事说了一遍,对内中利弊自是要让麟祺知晓。那老者面无奸诈之相应能善待村中之人,你要尽些绵薄之力不在钱上,包袱里还有几件衣物,倒是可用你之名送与老者。 麟祺点点头,自是要听“哥”的话。想一想也是,即使给了那些老残之人银元又有何用,出不了岭换不来米粮自是毫无意义,由老者带动村中之人一起做事才是上策,自己可是真切感悟到那句“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以渔”内中之意了。 正如老者所言,几人天黑之前已来到了二道岭上。清源本打算在“二道岭子”村留宿一晚,可即便找了半个钟头也不见有一处人家,虽心生不解可眼见着夕阳西下,便又去寻老者所说的那个乱石岗子。 老者口中的乱石岗子也不过只有几块巨石立在那里。六子上前巡视一圈后倒是有所发现。 六子指着其中一块较大的石头说道。“源哥,那块巨石一侧有多处柴火燃后的痕迹,看着也不像多日前留下的,似乎这边常有人往来。” 清源点点头,自是不必非得去那边凑热闹。出发时大家用符纸水可都擦过身子,岭上的花斑蛇遇到几人也如同见了鬼般四散而逃。今晚在林中过一夜也不是不可,待明早天一亮便往头道岭子那边赶,傍晚时分便可住在官道旁的驿站里了,自是能赶在柱子成婚前回到府中。 吃了些老者做的蘑菇碎菜饼子,味道清香就是没有一点咸淡,倒是能少喝些水少洒一泡尿了。几人靠着树挤在一起倒也觉得暖和。 麟祺偷偷撅起小嘴,“哥”叫自己把衣服送给了那老者,现今可好就这一身的单衣了,还不如多给些银元。麟祺心里虽是有些埋怨,但绝不敢表现出来,可是怕了“哥”那眼神,若是再惹到他可是真要完蛋了。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清源感觉身旁的德文悄悄拉了下自己的胳膊,睁眼又瞧见大龙和六子正向巨石方向看着。 巨石那边已燃起一个火堆,周边跪着黑压压一群人,少说也得四五十几人,借着火光看去皆是一身褴褛。有两个披着黑色连帽斗篷的人叉着腰站在篝火两侧。 清源见此一手捂住麟祺的嘴巴,一手摇晃了几下他的胳膊。麟祺睡眼朦胧的看到“哥”冲着自己眨眨眼,立时就没了睡意。哎呀,这是来活了? 不多时从巨石另一侧走出一个同样穿着的人,随着黑衣人双手一抬,那篝火猛地窜出一团雾气,跪着的那些人便同疯魔一般不断叩着头,更见有几人倒在地上撕扯起自己头发和衣服,隐隐中似能听见哭喊之声。 这位置与巨石之间有些距离,实在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也无法听清传来的声音。 德文轻声问道。“源哥,这是个啥场面?” 清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德文,这意思还不明显?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六子低声说道。“源哥,要不要近些去看看?” 清源倒是一把抓住麟祺的胳膊,咋都这么好信儿呢。“嘘,麻溜藏好了,谁也不能去。” 六子和大龙不约而同伸下舌头,呀,没想到源哥也会翻白眼。 三个黑衣人此时围着篝火又手舞足蹈起来,似是在做着什么仪式,火光将晃动的身影映在巨石之上,倒是有点“群魔乱舞”的意味。地上那几个翻滚癫狂之人也似恢复过来,重新又都跪在那里。 清源眨眨眼,这是什么装神弄鬼的把式,有啥见不得人的非得晚上才能做?说也奇怪,啥时候冒出这么一大堆的人来,那些人看穿着应是穷苦之人才是,附近的村民?这附近应是只有“二道岭子”村了,可明明找了许久也没见到,那老者能知道这乱世岗子,难道不清楚村子的位置?或许眼前这些人是从别处赶来的,还是说这里有老者不知道的其他村子? 第13章 老神仙 清源真的是不敢贸然上前,现今这世道本就活的艰难,穷苦之人往往又借用鬼神之说加以慰藉,你若胆敢惊扰了他们心中的神灵,那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嘿嘿,更何况他们那么多的人,真要动起手来,咱们也不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 清源此时真心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几个黑衣人显然是什么“神之特使”亦或“请神上身”,这种愚人伎俩也不足为怪,若真看到用活人献祭一类的手段夺取他人性命,自己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看这仪式弄了一个来钟头了也不见结束,清源便小声说道,咱们就顺着林子悄悄的往里面走,再去寻个稳妥点的地方休息一下。 庆幸离得巨石远些,几人的动作也是格外小心,倒也没有引得那些人的注意。又一炷香的时间,清源觉得此时已远离那里,大家应是可以好好放松下的时候,就听着林中隐约传来一阵陈来窸窣的脚步声。 清源忙示意大家原地蹲下,六子已将双刀紧握在手中,只待源哥知会一声便会第一个冲上去。听这声音起码得五六个人,寻常之人假使踩到草地也会掷地有声,那些人脚步轻盈应是有些功夫在身。 借着身边的老树,清源微微探起身向那边看去,夜晚林中视线模糊,只见几个身影匆匆而过。看那身形其中似有人是挑着担子,清源不禁想到暴雨中那两个持棍的男人也似这般挑着筐子,会是他们?待要再看个仔细,那几道身影早已隐入黑暗之中了。 你要说不想去凑热闹那还真是高看了清源,只不过一想到麟祺那日的情形还是强忍住好奇心。还是那句话,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定是会尾随上去看个明白的。 六子睡了有一个时辰,立马翻身起来换班。只见源哥双手掐诀,面对弦月盘膝而坐,一层雾气从他身上散出,更是浑身现出一道道金光, 源哥这是成仙了?六子立时瞪大了睡眼,难道柱子哥说的都是真事?源哥虽说二十几岁的年龄,却长着十七八岁的容貌,就因有返老还童之术的缘故,外加取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怕不是已有几百岁了都不好说。 “咋滴,小六子你看见鬼了?”清源瞧着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呆愣的模样可不就像是着了道了。 小六忽地听到清源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立时感到头皮发炸,就连双脚都感觉发软。“源哥,我——你——” “这是咋了,咋还结巴上了?”清源倒也没多想,说罢双手起势在胸前画个了太极,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六子见状更是张大了嘴差点叫出声来。源哥可是在月下炼制内丹?那吐出的白气自是丹气没错,源哥接下来会不会吐出那颗红色的内丹?说不定还能弄出个啥法宝来呢。 大龙揉着睡眼坐起来,小六子一动不动的,大半夜的这是练啥功呢?不行,眼下可顾不上六子,得赶快处理了这泡尿再说,急忙向一边的草丛快步走去。 “怎么了这是?”清源站起身连忙问道。 六子见源哥没有其他动作,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源哥,我见您练着功法呢,自是不敢打扰。” “练啥功法?”清源倒是一愣,“你说我这是练功呢?” “对啊,源哥。”六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清源不明所以,挠挠头。“我这打坐呢,也没练功啊。” “源哥,我见您都呼出丹气了。”六子现今都不敢看着他了。 “丹气?”清源更是一愣,自己怎么不知道,“我呼出来的是丹气?” 清源见六子点着头,忙再呼出一口,夜里的林中也是凉,如冬日里那般呼出的气息也是一团白气。“你说这个是丹气?” 六子见源哥如此轻易就能将丹气呼出,这不是神仙又是什么?连忙又不住的点头。 “小六子,我看你是不是睡懵了。”清源笑起来,“你呼个气看看,是不是也如这般。还丹气,咋滴,我是千年老妖啊,还是白胡子老神仙啊。” 六子忙转过头呼出一口气息,咦?怎么也是白色的?可源哥咋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自己可是亲眼看到了,源哥他只是不承认罢了。 “源哥,我还看见您身上冒出的仙气了。”六子又低声说道。 “哎呀?小柱子到底和你们都胡说了些什么?”清源可真是无奈了,自己这不是妥妥一个妖怪嘛,“仙气?那就是个吐息之法,别说我浑身冒仙气,等回去我教你,保管你也冒。” 六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竟嘿嘿地笑出声来。看来源哥这是要教自己几招了,想想都美,那自己以后不就是有了位仙人师父了? “好弟弟,你可小些声音吧,少爷那边还睡着呢。”大龙走过来一把捂住六子的嘴,低声说道。 六子不禁打个冷战,这是啥味道,就像臭咸鱼一般,大龙哥的手上这是啥味道?连忙一把将他推开。 “大龙哥,你手上沾到了啥?有点呛鼻子。”六子小声问道。 大龙忙将手伸到鼻下闻了闻,一股鲜亮的臭,这是——这是——好是丢人,大龙竟尴尬的不敢回六子的话。自己这几日就没好好洗过澡,昨日在小溪当着哥哥弟弟们可不好意思翻开那里清洗,平日里出汗就多,味道自是要浓重些。 麟祺自听到他们说话就醒了过来。刚才那股兴奋劲还没过,若不是“哥”一再要求自己睡,倒还真是没多少困意。本就睡的不沉,尤其听到“哥”和六子说什么内丹啊,功法啊,神仙老妖啥的这可更是睡不着了。这怎么还要教六子啥法?哼,“哥”若是教也必须是第一个教我才行。 麟祺扑棱一下站起身,正打算找小六子理论,这刚一落脚竟踩到了德文的腿上。这下可好,现今谁也别想再睡了。 老者就是个活地图,遇到什么树就拐,见到什么坡就下,左边小心什么,留心右边如何,讲的好是清楚。几人除了没见到那个“二道岭子”村,即便手持火把在夜间行走也没有迷了路。 德文更是化身说书人,一路上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杨家将》。天刚放亮,清源一行人已经看到头道岭子的界碑了。 第14章 可还喝得惯? 去往官道的途中可经过一个集市,那集市不大,每逢初三、十三、二十三才会多些人来。老者自伤了腿便没再来过,这都几年光景了,要说现今集市什么情形也实在是说不清楚。 老者说集市以前便没有客栈住所,若要寻个落脚的地儿便都去“头道岭子”村,两处相隔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村民向来敦厚朴实,即便拿不出一角半分的也能住上一宿的。 按此前计划现已提前了有几个时辰,到了驿站也不过晌午时分,几人虽近乎一夜未睡却还是觉得赶路要紧,倒是经过集市还是要好好吃上一顿的。 借着解手的空档,六子拉着大龙走到一边,悄声说道。“大龙哥,你说这次回去了,我是不是就不能在源哥身边伺候了?” 大龙自是明白六子的心情,可若说伺候想必都没有柱子那般仔细。“弟弟,那你又是什么打算?” 六子皱起眉想了想,一脸惆怅的说道。“我哪里有什么打算,自是要听师父的安排,我本就是外院的,就因这次南下才被调至源哥的身边。” 大龙点点头,按照章府的规矩也应是这样。“问过源哥吗?” “没问过,也不敢去问。”六子叹口气,“我就是舍不得源哥,跟在他身边很是放松舒心。” “你若不便说,那我也可以去问下源哥。”大龙刚要拍拍六子的肩膀,抬起的手立马收了回去。手上脏的很,可别叫他再闻到些什么异味。 “不行,你可别去问。”六子连忙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一想到回去心里就烦闷的很,我信你才和你讲的。” 大龙薅了一把身边树叶擦了擦手,又呲牙笑道。“你要觉得和我讲了就不烦了,那还不好说,多和我说说便是了。要是烦的不行,你就打我一顿解解气。” 六子听罢觉得更烦了,自己笨没想到还有个人更笨。见到源哥他们三人也解完手回来,也不便再和大龙继续说下去了,这回自己是知道了,怎么说了也是白说,若日后都少见些也许会更好,省的自己一个人老是胡思乱想的。 集市这条街果真不大,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了头。街的一侧倒是有几个铺面可却都上了门板,几个摆摊的小贩无非是售卖些锅碗农具,连个茶水铺子都没看到。冷冷清清的街上加上清源几人也不过才十几个人而已。 德文问过一旁的小贩才知今日是四月二十四,昨天才是赶集的日子,现今也不知道怎么了人是越来越少了。这街的尽头常年开着一家粥铺,那可算是这片最大的馆子了。 铺子里收拾的倒也干净。掌柜的看上去四十多岁,干瘦的脸上气色还是不错,穿着一身藏色的长衫正悠闲的喝着茶。掌柜的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忙笑呵呵的迎过来。 “几位,可是赶巧了,刚刚煮好的热粥。”掌柜的说道。 “还有什么吃食,店家不妨也一并弄些来。”德文看到货架上摆放着一罐罐的酒,又笑呵呵的说道,“即是有酒,自是也有能下酒的菜了。” 掌柜一听这话可是高兴的很,满脸堆笑的说道。“虽不是什么好酒,但味道正经不错,几位慢坐,我这就去张罗几个下酒菜。” 真是见到热乎东西了,就连麟祺都两眼放光,端起碗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唏哩呼噜的吃起来,什么大肘子,糖醋鱼哪里比得上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包谷粥,就连碟子里黑乎乎的酱豆子都是人间美味。 随着后厨没了响动,掌柜忙不迭的捧起酒坛子,一个不过十二三的伙计也端着食盘走了出来。 可是好久没客人点菜了,掌柜的生怕怠慢了这几位食客,今天的菜量也是格外的大些。 清源见麟祺正盯着自己碗中的酒。这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都不曾叫他喝上一口,现今更是不可以的。 “少爷这是也想喝一口?”德文笑道。 “可不能惯了他。”清源夹起一筷野菜放在麟祺的碗中,“想吃啥都行,就是别沾了这酒就成。” “源哥,这酒有些辣,您和德文哥就少喝两口。”大龙喝下一口,这酒可是有些辣嗓子,赶忙又夹了口菜吃。 清源本就品不出什么滋味,平日里喝些也都是凭着心情,又见德文喝下一口后也立时皱起了眉,哎,自己也就别去逞能了,倒不如多吃些菜为好。 大龙见六子也喝上一口,忙低声问道。“咋样,可还喝得惯?” “是有些辣,我不会喝酒,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来。”六子违心的摇摇头,这酒的味道还行,度数比李安拿的还要低些。临行前师父可一再交待此行重任在身,酒能误事切不可贪杯。 六子看着碗中的酒没再言语。那日和李安之所以会被源哥训斥,真正的罪魁祸首便是这酒;府里规矩之一便是值夜巡视之人不可饮酒,平日李安说的那些荤话,自己早都听习惯了,屋里三个人也没少比过大小,出过雄汁儿。 那日夜里自己同李安可没少喝,虽说当时和源哥说的也不是假话,却真是不敢将夜里喝酒的事说出来。师父若是知道了,自己也不过挨一顿板子,可是李安却要被赶出府去,想想他也是仗义,宁可被赶出府也要将实话说与源哥,要不是自己拦着指不定又会如何,这人情自是欠他一个。 麟祺吃得可是饱。哼,自己就想尝一口也不行,这三个人倒是喝的五迷三道的,大龙哥明明说那酒辣还不是喝了好几碗,“哥”与德文哥才喝了几口便已红了脸,没一个好玩意。起身便往铺子外走去,与其闻着这酒臭味还不如出去消消食的好。 六子此时也正坐的煎熬,他们几人喝的也正尽兴,自己哪里敢多加言语,见少爷正往出走便立马也跟了上去。 天空上满是黑压压的乌云,不时刮起一阵阵的凉风,那几个小贩早就收拾好摊子往家赶了,现今这街上便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第15章 有些相似 麟祺紧了紧衣服,别说这风还真有点凉,看到六子也跟了出来,这人刚刚一直没有说话,小黑脸上也不见有一丝笑模样,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你快去吃吧,我就是出来消消食。”麟祺说道。 “谢少爷,我也是吃的饱饱的。”六子毕恭毕敬的回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雨了,那咱们就暂且去街上转转。”麟祺说道。 现今最烦谁叫自己少爷,在府里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出来了就不能换个叫法?怎么叫“哥”是源哥,到自己这里就称呼少爷,小六子你叫我声哥能要了你命?再说你本就比自己小几个月,咋滴,就是早你一天出生也是你哥。 麟祺习惯性的要去拉六子的胳膊,六子不知其意连忙退后半步。哎呀,好是尴尬,自己这个举动也是习惯了,在“哥”和德文哥身边不是挎着就是拉着的。可是小六子你也太不给面子了,不让拉就不拉着呗,你往后躲什么? 麟祺一直想怎么作弄六子,这下可来了精神。“六子,我记得你比我小几个月,为何你向来不叫我‘哥’呢?” 六子一听,这是咋了?“少爷,小的不敢。” “这都出门在外了,有什么敢不敢的。”麟祺呲牙笑道,“在外面你们还不是管他叫源哥?” 六子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是哪里说起的事啊。“少爷,那是源——是四爷吩咐大家这样称呼他的,小的照做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麟祺点点头,“那你说,若是有人大早上的将手伸到别人的裤子里,想必作为哥哥的,定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了吧。” 六子的脸立时红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麟祺,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个事?大龙说的,不会啊,自己那时起来他还在睡着,不会真叫少爷看到了吧?六子忽地记起大龙手上那股味道了,那是他身下小龙的,我说怎么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少爷。”六子连忙凑过来,“少爷您可千万别说啊,可给小的留些脸面吧。我求您了。” 麟祺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这个就叫把柄,这个就叫拿捏吧。“只要以后你也叫我‘哥’就行,我这人嘴严实,决不能对别人说半个字的,尤其是对大龙哥。” “哥,我叫您哥。”六子可是急了,叫大爷都行啊。 “那你是真心叫我的,还是听吩咐照做的?”麟祺可得加把火。 “少爷,我自是真心的,我对源哥是真心的,对您也是真心的。”六子可要急哭了,这等羞臊之事怎么就叫少爷看到了。 这有人叫自己哥是这般受用啊,哼,看看吧,我也是有弟弟的人了,那个襁褓里的小猴子暂且不算,长得不仅难看还老是哇哇的哭,想想都烦人的很。 那叫六子称呼自己是麟哥还是祺哥?怎么都不如叫“源哥”那般顺口。麟祺皱着眉怎么都觉得不妥,六子在一旁可是紧张的不敢多说一句,这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汗珠。 麟祺点点头,就这么办。“六子,以后就叫我‘小哥’,这个怎么样?” “好。”六子忙不迭的点着头,让我叫啥都行,看来自己真正要躲的人是少爷。 “那咱们走吧,以后就这么叫了,要是在外面再叫我少爷,我就把这事告诉哥哥们,对了还要讲给柱子哥。”麟祺知道自己这一出手便会直击他的痛处。 六子一听更是慌了,忙一把拉住麟祺的胳膊,这要是给柱子知道了那自己可就真的完了。“小哥,只要您不讲给哥哥们,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轰隆一声炸雷响起,豆大的雨点瞬时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清源看到麟祺和六子跑进了铺子,这才安下心来。好在这酒后劲不大,看着大龙虽是喝了几碗也只是脸上红些而已,德文的眼睛倒有些朦胧。 清源看着麟祺呲牙朝着六子笑,这臭小子又做了什么坏事。正要开口问问,就见坐在凳子上的六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好在大龙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抱住。 德文这酒立时醒了大半,忙招呼店家将一旁的空桌并在一起,待几人把六子抬到桌上,这小子浑身已被汗水浸湿,双眼紧闭,牙关紧咬。 清源见掌柜的吓得已经魂飞魄散了,忙将他拉至一边问起话来。酒都喝了,菜也都吃了,喝得多的大龙没事,吃的多的麟祺也没事,怎么就六子变成了这样? 德文把过脉之后,又取出银针在六子后背的上下分枝两个穴位放出一些血出来,随后又在天枢、肝俞、胃俞和冲阳几处各施一针。 “源哥,小六子确实是中毒了。”德文一边说着,一边将六子的鞋子脱下,又将他的裤子卷起,“暂时还不知道中了是什么毒,但是您看,这毒是由下而来直向头部。分量应是不大。” 清源见大龙和麟祺也都满脸泪水,这下心里更是着急,忙叫他们去找掌柜的看看能不能弄床被子来,眼下这事也不是哭能解决的。 “源哥,你可记得那晚的事?”德文想了想,“我觉得六子所中的这个毒与那几个小哥体内的有些相似,只是症状不同罢了。” 清源一愣,脑中立时浮现出一个个片段。要说中毒那也得是自己才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无论是吃东西还是洗澡就都没离开过,几人一直在一起,怎么偏偏是六子中了毒?刚刚也是用银针一一试过菜了,内中也是没有任何的异样。 清源正想着忽地听到后厨传来麟祺的叫声,连忙跑了过去,就见麟祺正紧紧抱住大龙,掌柜的手中则是抓着一条满是斑纹的活蛇。 掌柜的将蛇塞到一旁的竹篓内,又将盖子扣个严实。“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了。” 清源待大龙扶着麟祺出去,这才又问道。“店家,今日我们所食菜品可用了蛇肉?” “自是没有,若没有客人点这道菜,我定不会自作主张的。”掌柜的说的可是实话,“那蛇性寒,虽对身体有益且有滋补功效,可并不适合大众,尤其是孕妇,孩童,肠胃不适合更不能食之。” “那这蛇又是用来做什么?”清源又问道。 “客官不知,这片岭子所产之物不多,但唯独多蛇,且都是毒性很强的花斑蛇。我也会不时收来一些,待去了蛇毒后便用来泡酒。”掌柜的说道,“店里所售卖的都是蛇酒,今日几位喝的便也是这个。” 第16章 不能久留 清源尴尬的挠挠头,这可真是不能怪店家,自己也是不曾问个明白。蛇被我等修道之人视为神兽,不仅其神秘、灵异、神圣之性,更能用来能够驱邪降魔。今日自己喝了这用蛇泡过的酒真乃实属不敬啊。 对了,清源忽地记起,六子刚才可也是喝了一口这蛇酒的,碗中所剩的那些也由大龙喝了去,蛇毒?中毒?会不会是以毒攻毒之故? 德文也是极为认可清源所想,蛇本就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补肾益精、养肺滋肾等功效,再者蛇毒也是一味药材,其效也是颇为显着。这花斑蛇毒性虽烈却远不及其他的种类,若说去除毒性后体内还会存有些许也极有可能。 清源和德文就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几人自进入岭子,除了解手算是没在一起,也没见六子有过一个人的时候,他不是和大龙在一起就是与麟祺在一块,德文给他们二人也都把过脉,体内并没有什么中毒的痕迹。那这毒又是哪里来的? 麟祺抹了把眼泪。“哥,你怎么忘记了,昨晚在那个乱石岗子,不就是六子弟弟一个人去那里查看的吗?” 清源猛拍了下脑门,对啊,当时却如麟祺所说那样,六子回来时还说那边有火堆留下的痕迹,应是常有人往来。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没去那边凑热闹吗?想想昨晚的场景,冒着烟雾的火堆,做着仪式的黑衣人,叩拜的民众,尤其是那几个近乎疯癫的人,如不是真的身患“癔症”,那就是事先商量好了演的一出闹剧而已。倘若中了迷人心智之物也极有可能。 德文既是发现六子与那三个小伙所中之毒相似,想必那些黑衣人与那女子也应有所关联。六子可说过乱石中留有多处火堆燃后的痕迹,应是经常有人在那边出现,地上沾染些什么也会有的,恰好适逢六子踩过。嗯,如此说来这一口蛇酒反倒是对六子有益了。 清源与德文合计一番之后,又叫店家取来一罐蛇酒,几人都没闲着忙用酒给六子擦起手脚,前胸。 六子缓缓睁开眼睛,一股浓重的酒味立时直往鼻孔里钻。 麟祺忙上前按住六子。“可不许乱动,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才行。” “多谢小哥了。”六子是没忘记这个称呼,随即又轻轻咳了一声,自己刚刚眼前一黑应是晕了过去。 “德文哥,大龙哥,六子醒了。”麟祺朝着门外喊道。 德文和六子听到叫声立马进了铺子。六子此时看上去就像几夜未合眼般,面色苍白浑身无力,德文把过脉后微微点点头,现今看来已是无碍,反正外面下着雨一时半会也不能再赶路了,况且源哥还未回来,还是多叫六子睡一会才好。 几人又将几条长凳并在一起,待铺好了被子,大龙这才将六子抱起放了上去。掌柜的自知不关自己什么事,又收了清源的几块银元,现见那黑小子醒了也是高兴极了,忙盛了碗稀粥端过来。 清源顶着雨去“头道岭子”村了,一路上连跑带颠的也没耽搁。刚才和德文又合计下路程,要到驿站还得需要几个时辰,眼下六子这样也不能一直在粥铺里躺着,还不如趁着这时间去村子看看,也好找个能落脚的地儿。 这就怪了,明明两炷香的时间就到,自己可是走了近半个时辰了,怎么竟没有看到一户人家?难道说那老者又记糊涂了?自己可是问了店家的,通向村子就只有这一条路,自己若是中了“鬼打墙”这也该早就回到铺子才是,奇哉怪也。 清源眼见这雨势越来越大,这还找个屁,还是赶快回去再做打算吧。顾不得被泥水溅得满身都是,清源沿着这条路铆足了劲加快了脚力。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清源忽地停下来,再回头看向那通往村子的路,的确是没有感知到任何阴邪诡异的气息,绝对不是“鬼打墙”更不是什么“迷魂阵”,难道—— 清源站在雨中冷哼了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六甲九章 天圆地方 四时五行 日月为光 禹为治道 蚩尤辟兵 苍龙扶卫 白虎扶行 荧惑先引 辟除不祥 北斗诛罚 除去凶殃 五神从我 周游四方 左社右稷 寇贼厌伏 行者有喜 用者得福 五行从我 所愿皆得 急急如律令 就见符纸缓缓升起,竟没有沾上一滴雨水,符纸亦不受大雨所阻拦,慢慢向前方飘去。随着那符纸燃起一道绿色的火焰,顷刻间便融在了大雨之中。 果然是这样,清源眼中霎时闪过一丝寒芒,左手掐剑诀,右手布雷诀。 五雷五雷 步步相随 身披金甲 头戴金盔 指天天门开 指地地门裂 指人人长生 指鬼鬼自灭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随着清源一声“敕”,右手雷诀指向符纸消失之处,左手掷出一枚“引雷符”。就见空中现出一道泛着紫色光芒的闪电,随即三道天雷已狠狠地猛劈了下来。 “轰隆隆”一阵雷声响过,一股强劲的冷风忽地朝清源这边吹来,呼啸的风声中竟夹裹着极为浓重的血腥气息。 呸,清源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看来那“二道岭子”村也是如此这般吧,哪里是我们没有寻到,是他奶奶的有人设了“障眼法”。 清源刚想上前,忽地又停下了脚步,自己该不该去看个究竟呢?血腥味出现在那风中定是非比寻常,可若是出现什么变故该如何应对?眼下六子的身体还急需恢复,大龙虽有一身力气可终究不会功夫,德文和麟祺必须得有人保护才是,若是生出变故,自己已不能如从前那般随时都可以一跑了之了。可不行,眼下切不可冒然前去。 清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随即便向粥铺跑去。此地还是不能久留,自己本就手欠不说还总爱凑个热闹,可眼下身边这几位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不管这雨下的多大,只待六子醒了就马上离开。 第17章 依旧心有余悸 掌柜的一家逃难至此已有六载,自打前年在集市上开了这家粥铺倒也不错,每隔十日便是赶集的日子,连四道岭子那边也有不少人来这里购置所需之物。说也奇怪,这半年以来人是越来越少,到了开集的日子也没几个人,那些以往的老面孔早都看不见喽。 清源想了想问道。“店家,那半年前‘二道岭子’村和这里的村民来赶集的多吗?” “多啊,那可是不少。四个岭子四个村,就属那‘二道岭子’村人多,搁到以前我这粥得熬个几大锅才行”掌柜的说道,随即长叹一声,“哎,不怕各位笑话,您今天这顿都赶上我好几个月的了。” 清源又问道。“店家,你就没打听打听现今这人为何这般少?” “这要打听也得有人来啊。”掌柜的一脸无奈,“我此前倒是去过一趟村里,正赶上那时来个戏班子,村里人都去看戏了,我懒得凑热闹便回来了,这之后我便再没离开过铺子。” “戏班子?”德文看向清源,“店家这是何时的事?” 掌柜的寻思了一下。“也就三个月前。” “那你可再见到村里人赶过集吗?或是二道岭子’村的。”清源问道。 “倒是见过几个,一个个看上去臊眉耷眼的没啥精神。我也是懒得问了,人少就少吧,这粥若是卖不出去,家里人不是也得吃喝嘛。” 德文听出店家这番话虽说无奈,倒也算得上豁达,家里若没个这样的主心骨怕是会更加艰辛。 清源见大龙和麟祺一直守在六子身边,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哥几个一路上算得上患难与共了,短短几日相处下来,自己终归是愧对他们。 “小哥,您也去睡一会吧,我这好多了。”六子对着麟祺轻声说道。 “没事,你就好好躺着吧。”麟祺说道,“我去找店家再给你弄些粥来。” 清源看看德文又看看大龙,见他们也在看着自己。莫不是听错了,小哥?这是哪里来的称呼? 大龙对着清源轻轻摇摇头,自己也是不知道啥情况,就看麟祺去找店家,大龙忙俯下身对着六子问道。“咋还管少爷叫小哥了?” 六子忙侧过脸去,小声说道。“还不是——你就别问了。” “这称呼可是好,反正咱们几个就属少爷和六子同龄。”德文一旁笑道,随后看向清源,“源哥,您说这样称呼少爷可好?” “嗯,不错,听着不仅亲切些还更为方便。”清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麟祺的那些小心思,“只不过别叫胡大爷听到便可。” “听到了就听到了呗。”麟祺端着粥走出来,这脸上也没有一丝尴尬,“胡大爷若敢打六子,我就不理他了。” 清源一脸的苦笑,这臭小子越来越没个样了。“行,都按你说的来,小哥。” 麟祺咧嘴一笑。“孺子可教,以后谁也不能叫我少爷,就叫小哥。” 德文一旁笑起来。“小哥现今的脾性倒真和源哥有几分相似了,只不过这顺口就出的词句可要慎言啊。” 麟祺对着清源扮了个鬼脸,将粥递给了大龙。“那也是怪陈先生没教好,哥可不舍得打我的,你说是不?哥。” 清源可不想找气生,自己拿麟祺实在没办法,随意吧,反正不是自己教的便是。 眼看着外面的雨没有停的意思,清源看了眼怀表,现已是上午十点钟了。看来怎么说也得傍晚才能到驿站,现今还真得启程了,这粥铺里可睡不下这么多人。 六子脸色虽差些,但是已能下地走动了。清源又递给店家一块银元,看看能不能帮着寻来几件蓑衣斗笠,还得劳烦店家给备些所食的干粮。 头道岭上的路还是要好走些,几人穿着雨具走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清源可是心疼大龙了,这小子一会扶着六子一会又把他背起来,那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了;麟祺倒真没辜负“小哥”这二字,抢过原是大龙背着的行李,把六子的双刀也别在腰间,跑前跑后的那可是没少忙乎;德文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是有清源连拉带拽的,指不定要翻到哪条沟里去了。雨势越来越大,此时几人也正往岭下走,实在是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儿。 德文扶着身边的一棵老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陷在泥中的双腿没有了丁点气力。“可不行了,我真的是走不动了。” 清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见着雨水混着坡上的土哗哗的往下直流,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气沉丹田,双臂运力清源硬生生将德文扛在了肩上,随即向着看傻眼的麟祺几人手臂一挥,猛吸一口气便朝前面快步走去。 几人刚拐个弯的功夫,就感到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震耳的轰响声如猛兽般咆哮着,一条夹裹着碎石烂泥的黑色浊浪由坡上滚滚而下,将路边两侧的树木连根拔起,真有摧枯拉朽之势。 清源放下德文,自己一屁股便瘫坐在了泥水中,看着那边不断倾泻而下的泥浆也是傻了眼,瞬时感到胯间已涌出了一股热流。他八辈奶奶的,自己这是被吓尿了呀,连忙又看向呆愣住的麟祺、大龙和六子,还行,这三小子总算是没事。 几人跌跌撞撞的又走了一阵,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荒废的农田。老者说过,这边还有一条宽些的溪流,过了木桥再向前行进便能看见官道了。 德文走到田边抓起一把土。“这么好的一块地儿怎么就给荒废了,哎,倒真是可惜了。” 麟祺依旧心有余悸,撇着嘴说道。“有啥可惜的,就冲着刚才那般,谁还敢来这里种地,吓都给吓死了。” 德文笑笑,借着雨水洗了洗手。“少爷,您不知道那泥沙囤积的地方更能种出好的庄稼。” “少爷,德文哥说的对,那真是老天爷赏的不可多得的肥料。”大龙说道,看着眼前的农田也是无比惋惜,“地里的草都长这么高了,看来应是好久没人来此耕种了。” 第18章 浑身冒金光 清源环视下周边,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根据泥沙倾泻时的走向来看,泥沙囤积之处距离此地不会很远,那一边则距“头道岭子”村也是能更近些。若是这样,眼前这一片农田也应归属“头道岭子”村村民所有,世代务农的庄稼人怎么会轻易丢掉根本?田里杂草长势虽高,可一道道整齐的垄沟也的确是人力所为。 清源联想到粥铺掌柜的那番话,半年前赶集的人忽地变少,三月前更是少有人来,现今四月末了,那三月前不正是犁地之时吗?虽说正值乱世,可毕竟还得要裹腹才是,假若无力耕种又何必耗费心力开地划垄? 无论怎样,单凭有人用“障眼法”来阻隔外人进入村子,这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内中之事绝不简单。清源已做好了打算,待将麟祺送回府中,自己必是要再回来弄个明白不可。 雨势渐小,清源可不打算几人这般狼狈的模样去驿站,将蓑衣捆在了木桥的夹角处,不多时就弄了个简易的窝棚出来。 几人光着身子蹲在桥下,不管是人还是衣服都得清洗一遍才是。清源呲着牙洗着沾了尿的裤子,洗了几遍还是觉得有味道。 “哥这衣服是沾了什么,怎么臭臭的。”麟祺撅着嘴嘟囔着。 “还不是汗臭味。”清源咧嘴一笑,好在他没洗我的裤子,要不然都得被熏过去。 德文一听已是满脸通红,赶忙夺过清源的外衣。“少爷,我来洗吧,您去看着点大龙,可别叫他把衣服洗破了。” 德文可是羞臊得不行,这哪里是什么源哥的汗臭味,那是自己在他肩上留下的尿臊味。哎,当时连颠带吓的哪会忍得住,好在雨大未叫源哥发现,不然可有自己受得了。 “小哥,我给您洗吧。”六子现在对麟祺可是殷勤着呢,若不好好哄着,遭罪的一定是自己。 麟祺看着六子的模样忽地凑过来耳语几句,六子的脸立时红起来,小声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小的时候还没这样,也就这几年才感觉大些。” 麟祺又偷瞄下清源,自顾自的小声说道。“哥的才叫大。” 六子听得也是真切,少爷还真是敢看敢说,自己虽几次同源哥坦诚相见,可眼睛始终不敢看源哥的那里。少爷也不知道羞,这等话私下里都是不该说的,更何况是同我这样的一个下人说,哎呀呀,现今自己该躲的人可是又追加了一个。 不用皂角或是胰子清洗的确是不行,清源和德文此时看着各自手中的衣服都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几人算是弄得干净,哆哆嗦嗦的挤在一起各想着心事,只等雨再小些,搭在一旁的衣服能被风吹得干爽些。 雨可算是停了,漫天的乌云却还没有散去。衣服穿在身上虽说还是湿漉漉的,但是没有了泥水看上倒还算干净。日落时分几人真就赶到了官道旁的那所驿站。 “通行证”上那几个鲜红的大印此时竟极具威慑之力。驿站管事的看到印章便立时换了副面孔,忙叫手下人去准备房间和吃食,就连洗澡水都得赶快去烧。 管事的就怕这种看似平常却怀揣着证件的人,指不定是哪方大员派来的暗访之人,自是要小心翼翼的接待。可看到张作霖印这四个字时,一时间三魂七魄都要吓出来了,这已不是小心伺候的事,现今在这关外可不敢得罪张老疙瘩。 清源看着德文的眼神已满是暧昧,这哥哥咋就想到拿出那“通行证”的?不是说废纸一张了吗?自己可是万万想不到的。这一路上亏得有他相助,现今看来宁可不娶媳妇也绝不能少了德文。要不是自己这身上的味道难闻,定是要将他抱过来啃上几口。 几人洗的可是一个干净,就连臭烘烘的衣服鞋袜也被管事的拿去洗了。穿着干爽的官衣,倒在热乎乎的火炕上,现今就等着开晚饭了。 麟祺吃过晚饭便钻进了热被窝,这眼皮说什么也睁不开了。德文给六子把完脉也终于能松口气,有惊无险也好,歪打正着也罢,六子体内已无中毒的迹象。 清源对着德文说道。“如此说来,这花斑蛇酒还真能解那个毒。” “源哥,当时我还看见您浑身冒金光来着,这也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六子一旁忽地问道。 清源一愣,怎么自己除了冒仙气、吐丹气的,还有浑身冒金光这茬?那时他真的是已经着了道了。“应是如此,现能确定你所中的毒亦可迷人心智,好在当时咱们走的也算及时。” 德文忽地又想到一件往事。“源哥,提到这迷人心智?我那里还有些存货,等回到铺子查验后我再找您商议。” 六子对自己这中毒之事确认无疑,可自己亲眼所见那些不见得都是因为中毒吧,莫不是源哥还在有所掩饰?也是,哪有会有人逢人便说自己是神仙的。机缘未到天机亦不可说,这句话自己可没少听说书的讲。自是不会争辩那些,反正源哥已经应允了要传授自己功法的,这就行,其他那些反倒是不必计较。 清源将仅剩的两个用红布包着的符纸递给大龙和六子。二人一直没忘记源哥的交待,除了洗澡之外从未敢将这红布包离身,每隔几个时辰纵是源哥忘记更换,二人也会去要的。这番南下就是为了给少爷医治,必须事事以少爷为重。 五个人睡在一个炕上还是有些挤的。六子自进了被窝便寻思着今晚一定要与大龙保持距离,糗事不能再出,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抽了什么疯,现今可真是要多加注意了。 大龙见清源和德文也都上了炕,自己这体格子别压到了德文哥,见小六子此时也闭着眼摆正了身子,这可咋整?谁叫六子小来着,今晚只能委屈点他了。 大龙熄灭了油灯,呲溜一下便钻进了六子被窝,强行将他身子侧过去一些,又一把搂在怀中,还得是这样舒服。小六子这都睡着了怎么还紧绷着身子?会功夫的人就是与自己不一样,睡个觉都得时刻戒备着。我可得要好好睡一个安稳觉才是。 第19章 炸开了锅 五人几乎是一起睁开的眼睛。德文被两床厚被子紧紧的夹在中间,好在自己的睡相还算不差,加上连日的奔走也是极为疲倦,如若不然昨晚必定是噩梦连连。也庆幸身体两侧的厚被子,就德文的这身子骨,半夜时就能被大龙撅着的大腚、清源弓起的脊背给挤出屎来。 许是火炕烧的暖和,几个人的脸上此时还都是红扑扑的,谁也不曾言语一句,都大眼瞪小眼的盯着棚顶。好一会,清源和德文这才穿好衣服去解手洗漱,等着几人都收拾停当,那边早饭也已经备好了。 不多时管事的便从外面进来。刚刚已派人骑快马去红枫镇的章府报信去了,几位可在驿站多休息半日,也就是晌午便会有人来接了。 要不是有老胡拦着,柱子早就驾着马车往驿站去了。素娥抱着麟泰可是急得不得了,淑媛也时不时便去大门外张望着,陈妈那边已叫厨子备好了菜,只等着两位爷的马车一到便开始煎炒烹炸。 远远地便看见两辆马车朝这边而来,淑媛忙催着春荷快去叫二太太,叮嘱柱子一定要等马车再近些,到时就把摆好的鞭炮都点起来。你说柱子,你个大小子就别哭唧唧的了,弄的自己这眼泪也跟着直掉。 素娥和淑媛带着府里的人都出来迎着了,宋先生一家也被素娥早早就请了过来。章府的大门可是有一阵没这么热闹了。 待下了马车,清源忙拉着麟祺便小跑上前,待给素娥和淑媛俯身施礼后,又忙给一旁的宋先生夫妇施了个大礼。 柱子可再也等不下去了,眼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爱谁打就打,爱谁骂就骂。柱子蹭地一下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清源,毫不吝惜那些眼泪大鼻涕,反正是一并都给清源招呼过去了。 自老胡亲自带人驾车赶到驿站,清源这心里就不好受,一路上也是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见到两位嫂子已哭成那般自己更得要极力克制才是,可是小柱子这个举动实在叫自己再也无法控制了。 清源的眼泪唰地一下便流了出来,更是紧紧抱住柱子,哽咽道。“小源叫家人们担心了。” 这句话出口立时如炸开了锅一般,素娥和淑媛又捂着嘴呜呜哭起来,丫头婆子们忍不住倒也罢了,老胡、宋先生那帮男人也泪流不止。 德文是真怕这场面惊了媳妇的胎,赶忙将母亲和媳妇拉至一旁悄声安慰起来。 李安和喜子带着大虎也把大龙、六子拉到一边,几人紧紧握住手虽未嚎啕却也是热泪盈眶。大虎这几天可是过的滋润,哥不在身边板着脸吓自己,自己反倒是心情愉悦这书也背得不错,被陈先生可夸奖了好几回。 麟祺左看看右瞧瞧,也是怪了,自己咋没这么激动呢?一大帮子人哭哭唧唧的成何体统?哎?“哥”都哭成那个样了,自己是不是也得意思一下?这东一堆西几个的,我找谁哭去?娘亲那边也有姨娘陪着哭呢,得嘞,实在不行我就抱着大虎哭吧。 素娥正泪眼婆娑着,忽地看到麟祺在那边东张西望,倒真是把他给忽略了。素娥擦了擦泪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兔崽子也算是没良心,也不知道过来撒个娇啥的,自己和淑媛真是白心疼他了。“章麟祺,你这是找谁呢?” 素娥声音不大,倒是将这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就给化解了。德文见状忙招呼上大龙和六子,几人上前便给两位太太一一施礼。 散了接风宴麟祺便急匆匆跑去东跨院。吃饭的时候麟祺才发现一直没看到沈大哥和禄子哥,西厢房没人,他们的行李哪里去?那副“明德居”的牌匾怎么也不见了? 柱子可知道少爷的急脾气,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少爷,你们走后的当天下午便去看了铺子,简单收拾下就把牌匾挂上了,他们两个的新店这都开张有两天了。 待清源和大龙送德文一家回来,麟祺便央求着立马要去找小禄子。 清源重重刮了下麟祺的鼻子。“小祖宗,要是去也得明天不是?前门后门可都上了栓,大半夜的你这是找家法伺候呢吧。” 麟祺倒也知趣,眼珠一转又去骚扰大龙和六子他们去了。 “源哥,您都不想我。”柱子见少爷出去了,这才撅起嘴说道。 清源差点没将茶水喷出来。“放屁,谁说我不想你,这都急着赶回来闹洞房来了还说不想你?” “就惯会拿我取乐。”柱子呲牙一笑。 “过几日就成婚了,现下物品可都备齐全了?”清源叫柱子也坐下,“这算一算就还有五天了。” “那您说,我成亲后还能不能再伺候您了。”柱子倒是问起了这个。 “不是说好了嘛,该怎样就怎么样,咋又问起这个了?”清源说道。 “我偷听到二奶奶和胡大爷的安排了。”柱子其实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若真是那样想必源哥也没办法。 “啥安排?你且先说说。”清源问道。 柱子想了想,说道,二奶奶说要不了多久就会和三奶奶去奉天,到时候估计还得带几个人过去,陈妈,春荷是必须去的,茗儿就留在府里。到时候就叫您和少爷主持府里的事。往后这府里的人还要重新安排下,等四爷您成亲后再多选几个丫头也不迟。 柱子又想了想,说道,二奶奶说以后府里女眷少了,茗儿总不能和那几个婆子混在一起,想要我成亲后去铺子里多学学管账的事,日后也好便于帮四爷分担下。 清源对二嫂这样的安排可是拍手称赞。“这不是好事吗?我绝对支持二嫂的这个打算。” “源哥,那样我就不能在你身边了。”柱子最怕听到清源说这话。 “那你想咋办?我听听。”清源喝了口茶水。 “到时候也叫我媳妇去奉天照顾二奶奶呗。”柱子脸上又一红,“我也是不着急要孩子的。” 清源可是乐了。“听听,你这倒是想得开。” “源哥,不是您想的那样。”柱子一听急了。“我就是不想离开您。我啥也不想学,就喜欢在您身边伺候着。” 第20章 这又是什么情况? 清源习惯了柱子在自己身边,可是也决不能任其这样下去。这几个好兄弟日后若都能独当一面,自己云游四方之时也自会坦然无忧。 “就当顺着你说的那样做,难道以后也要叫这些侄男侄女来伺候我不成?”清源发自肺腑之言,“待成了婚,柱子你也是要顶门立户做个一家之主的,可不是生了几个孩子就万事皆成了。” 柱子一听,源哥这咋和陈妈、胡大爷说的一样的话?想想也是,就算是为了传宗接代,那孩子生下来不也得要养着。娘亲多年来是何等艰难自己不是没看到,娘才多大年纪头发都半白了,自己好在没有兄弟姐妹,若是再多一个怕是早就要了娘的命吧。 自打娘来府里做事,自己才不至于有上顿没下顿的,要不是夫人心善留我们母子住在府里,胡大爷和陈妈也是多加照顾,自己怕是不会有今日的,能有幸伺候源哥哪会再生出别的念头。胡大爷说的是哪怕自己和茗儿的月钱加在一起,怕是连一个孩子也养不成的。 “本来我是打算从江南回来后再找二嫂商议的,府里产业不少,定是要给你寻个差事去做,哪里能一直伺候我。”清源叹口气,“柱子,你是我的弟弟,我这个做哥哥的是要为你多方打算,也定不会叫你左右为难烦了心。还怕我养不起你的孩子?你尽管生,无论几个我便都养着就是了。” 柱子听罢已是羞愧难当,扑通一下便跪在清源的身边。“源哥,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我自是听您的安排。” 清源扶起柱子,心里也是难受的很。“不是听我的安排,是要为以后着想,人自是都有老去的那一天,胡大爷和你娘日后也要由你和茗儿去尽孝的,弟弟你若无一技之长可如何是好。” “源哥,弟弟自会记住您今日所言,决不会枉费您的一片苦心。”柱子哽咽道,“日后我也一定会做好哥哥的帮手,尽心尽力为您分担。” “知道我没有害你就行,你也多寻思寻思哪个差事能更适合自己一些,做自己喜欢的事自会得心应手的。”清源叮嘱道,“刚和嫂子们商量下,明早就派人去奉天给老爷送信,江南还是要去的,麟祺的事我始终放不下心来。” “那不是又要走了?”柱子擦了擦眼泪。 “现今绝不会那么快,此一番变故甚大,我也要做好别的打算才行。”清源想了想,“待晚些我和麟祺去趟静室,还得要你帮我守好才是。想着在静室里也燃些香,再封好一碗井水放在案几上,一会也更能方便行事。” 麟祺刚和大虎在院中聊了会,这小屁孩还挺得意,不就是陈先生夸他几句嘛,好一顿显摆。本打算还要拉着大龙哥一起的,可又闻到他身上那股羊骚味,差点被熏个倒仰。倒是没看到自己那弟弟,大龙哥说自打他和源哥进院便没看见六子。 乐呵呵的进了正房,好香,还是这味道叫人舒服,甩掉了鞋子坐在炕上。“哎呀,哥,我这脚怎么又臭了,你快来闻闻,泡过澡这才多大会儿啊。” 清源拎起麟祺的鞋子放在了门外,故意捏住鼻子。“你是洗过澡了,倒是也换双鞋子来穿啊。要是没燃些香,今晚怕是不能在这里睡了。” “嫌弃我又如何,反正也要比大龙哥身上的味道强。”麟祺呲牙一笑。 “怎么又闻到那味道了?”清源问道。 “对啊,前几日可都没闻到过,不知道怎么一回来便这样了。”麟祺脱着衣服,“哥,你是鼻子不灵光还是不好意思说啊,那么大的味道难道就没闻到过?” “那是你嗅觉灵敏,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的。”清源看着麟祺这是要脱光光的意思,忙说道,“明早指不定谁来,你还是穿着单衣睡为好,可别叫人笑话了。” “哎呀,炕烧的这么暖和,穿的多又该都黏在身上了。”麟祺嘴上嘟囔着,但是“哥”说的没错。 “好,夜里要是看到你出汗,我就帮你脱一件便是,这总可以吧。”清源笑道。这一会都脱光了可怎么抱着去静室。 临近亥时六子才悄悄的摸进了院子,好在今晚李安值夜要不定会拉着自己和喜子一起喝上一顿的。 六子见柱子坐在院子中,看那穿着不像是起夜的样子,低声问道。“柱子哥,你怎么还没睡?” “嘘,小些声,一会源哥要去静室,叫我在这里候着呢。”柱子比划着手势,“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和喜子哥聊了会,顺便拿双鞋子,我那双都磨破了。”好在是夜里,若是白日定能看到那黑脸上满是红晕。 清源抱着裹在被子里的少爷走了出来,柱子不再多说忙起身推开了静室的门,六子见状也赶紧上前搭把手。 清源连人带被的放在地上,静室里也是暖和倒不至于凉到麟祺,见六子也在,正好也能给柱子搭个伴。 清源穿好道袍,用香灰在麟祺头上脚下,双肩,双手,手脚之外各画出“乾、坎、艮、震、坤、离、巽、兑”八个卦象,燃了三炷香置于案几之上,面对祖师爷的挂像施一礼三叩后便端坐在蒲团之上,双手掐诀,口中诵念“金光神咒”。 清源起身划破左手中指,将血滴入案几上的水碗中,又点燃一张备好的符纸置于内中。待一饮而尽后,微闭双眼又口中念念有词 天法清清 地法灵灵 阴阳结精 水灵显形 灵光水摄 通天达地 法法奉行 阴阳法镜 真形速现 速现真形 吾奉三茅真君律令 急急如律令 低喝一声,“开”,待一团轻薄的雾气慢慢汇聚身后,与那日如出一撤,雾气中立时现出点点如幽兰般的荧光,无数双眼睛也在雾气中不停地眨动着。 清源睁开“天眼”向麟祺体内看去,果不其然,丹田处真灵凝结而成的球已无半点光晕散出,似是毫无生气一般。清源看罢也是稍许安心,毕竟内中所困之物并无异动,只不过那球的表面已不似先前般光滑,又现出几条如血管般的凸起,好在未出现一丝裂纹。可这又是什么情况? 清源看了看案几上的木匣,现今还有两缕灵蕴可用,能保住麟祺的性命看来就要靠这个了。想想那日的场景,真灵受到咒术加持后会不会再现出光晕来?自己要不要试下这个法子? 第21章 全听您的安排 几人小心翼翼将熟睡的麟祺抬回正房。清源还是未敢使用加持之术,灵蕴实在是过于珍稀,现今还得要好好斟酌下,绝不可操之过急。 “柱子,你早些去睡,我这边还有个事要交待给六子。”清源低声说道。 清源将里屋的门轻掩上,便示意六子坐下。“我打算过几日再去趟“头道岭子”村,不知你可愿随我一同看看去?” 六子连忙点头。“源哥,即使您不说,我也是一定要跟了去的。” “等参加完柱子婚事后咱们就走,可记住了,此番去只有你我二人,此事对谁都不能提起。”清源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叮嘱下。 六子想了想,问道。“源哥,可是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清源把想到的那几样物品说给了六子,尤其是其中的几味草药,还是去别处看下,切不可叫德文知道这个。 清源忽地想起个事来。“六子,可有来我身边做事的打算?” “源哥,小的自是全听您的安排。”六子慌忙站起身,怎么提到这个了? “紧张什么,若觉得不妥自是不必勉强自己。”清源要听个实话才行,“这件事若要安排我也就不会问你了,可要实话实说。” 六子想要留下的心是真的,可是有些无奈也不是假的。“源哥,小的不敢说谎,多日来也为能否留在您身边而纠结。自知除了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其他事上远不及柱子哥一二。” 清源一听这个笑道。“按你所想,我倒是看上了你这身功夫才是。” 六子低着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这嘴是真笨。“源哥,小的是真心喜欢在您身边做事,实在是怕替代不了柱子哥,反倒叫您烦心。” 清源觉得六子是多虑了,即是如此日后再说这个吧。“你与柱子无论做事还是脾性各有不同,谈及不到替代一说。你可回去再寻思寻思,也不需此时就应了这差事。” 六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西厢房里也是静的很。这事不会是大龙哥问的吧,要不源哥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自己本想避着他还得要离少爷远些,这反倒是越发的离得近了。 柱子哥晚饭前还语重心长的和自己说,往后要好好替代他照顾两位爷,那些伺候人的细致活也得多学学才行。源哥是修行之人,是不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不能婚配?嗯,若是这样倒也是说得通。 刚刚自己和源哥没说一句假话,怎么还叫自己再寻思寻思?家主都安排好的事,难道还有不应承下的道理?自己留在源哥身边这事是成了还是没成? 麟祺天刚放亮就醒了,窝在被子里瞄着窗外的动静。今日得要去看禄子哥的,自是不能去书院上课了,大虎可不能和陈先生说自己回来的事,一旦他出门自己可要叮嘱好才是。 “柱子,小六子昨晚怎么没回来睡?”大龙叠起被子。 “我回来前源哥说有事交待给他。”柱子打了个哈欠,赶忙给大虎穿衣服,“许是怕吵到咱们,回外院睡了吧。” 大龙看着大虎那慢吞吞的样子就来气。“你不说有早读吗,怎么还不麻利点,一会我送你去书院。” “喜子说好了他去送大虎的。”柱子连忙说道,“源哥早饭后要去‘明德居’,你也帮我提前准备准备。” 清源实在是忍不住了。“从天亮就开始折腾,你要不和大虎一起去上课,就老老实实的好好睡。” 麟祺一听立马笑嘻嘻的说道。“还是哥知道我想的是啥。我睡,我现在就睡。” “还睡个屁,你去把桌上的信和礼匣子交给大虎,叫他转交给陈先生。”清源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早些用饭,一会就去‘明德居’看看。” 喜子慌慌张张的跑进东跨院,看到柱子正在洗漱,连忙招呼他过来。 “看把你急的,大虎还没吃早饭呢。”柱子抹了把脸。 “四爷起来没?”喜子急忙问道。 “怎么了这是?”柱子顿感不妙,“四爷应是起来,我去看看。” “快,快请四爷去药铺看看,德文哥出事了。” “杏林药铺”的门窗都敞开着,几个围观的人也向房内张望着。清源疯也似的一路狂奔而来,进了门便看到德文躺在诊床上,上衣敞开,半睁着双眼没有一丝知觉。六子则在一旁不停地用水擦着他的身子和手臂。 “四爷。”宋先生看到清源进来,忙施礼请安。 “宋先生,德文兄有无危险?”清源也不再客套,急忙问道。 “德文是中毒了。”宋先生倒还镇定,“四爷莫急,已给他喂了解毒的药,应不会有性命危险。” 清源看到诊床边的桌上摆着几个瓶瓶罐罐,看来——这人怎么比我还急躁,刚回来就摆弄起这些玩意。 六子一大早就来药铺找德文了,胡思乱想了一晚上也没个头绪,天刚亮便由后门偷偷溜了出来。本想着药铺开门不能这么早,可却看见德文哥正在门前洒扫。 德文哥不由分说拉着自己进了屋,说道,你来的正好,正愁着身边没个自己人。然后指着桌上的罐子,又道,那两个罐子里,一个盛着草药泡过的水,一个是用花斑蛇泡的酒。待见到他晕过去时就立马把那个酒给他灌下去一杯,若是上身和四肢发凉,就用蛇酒擦身上和双臂;若是口吐白沫就再灌一碗药水,然后用草药水只擦前胸便可。 德文哥又叮嘱,桌上那个沙漏翻过来就是一炷香,自他晕倒至清醒,沙漏共计颠倒了多少几回,这个务必要记得准确。 德文哥叫自己把他的手和脚固定在床边,然后把那个小瓶子里的粉末全部倒进他的鼻腔之内。 六子满脸泪水的看着清源,可是手里动作并没有停下,依旧用草药水给德文继续擦着。 “源哥,都怪我没有及时劝阻德文哥,也没有立马去找您。”六子哽咽道。 “除了这些,德文没再叮嘱什么?”清源强撑出一丝笑,“这可是过了多久的时间了?” “德文哥说,若过了一炷香还未醒来就一定要打开门窗通风。”六子抹了把眼泪,“这都过三炷香了也不见德文哥醒过来,我这才怕的不行,正巧看到门外有人经过,便叫他帮着去府里请您来。” 第22章 鲁莽行事 宋先生待知道六子给德文喝下了蛇酒,忙取出药性温和的“绛香丸”给他服下。那水中的几味草药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都是用来清热镇定,散淤解毒的。 宋先生一脸无奈的看着德文,儿子脾性倔强,若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更改,但是做起事来谨小慎微,处事也算得周全。自仕途上几番受挫后便安心从医,几年里也是不断精进,绝非鲁莽行事之人。 宋先生看着那堆瓶瓶罐罐,自己之所以不喜欢他摆弄这些,就怕出现万一。自己在学医时便因此受到师父的责罚,险些被逐出师门,师父告诫,好学专研是能不断精进,可一旦用于人身纵有十成把握,也须得有十成的防范,救人还是害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间,狂妄自大只会枉顾了性命。 此事无论德文做了多足的准备,防范措施做的如何缜密,竟不与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讲明,现今实在是过于自负了,过于草率行事了。 清源晓得德文是在以身试毒,可是这毒从何来?难道德文手中有类似之物?六子用草药水而非蛇酒给德文擦身,可见他已有所了解,必是做足了准备。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德文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意识清醒,浑身无力,呼吸依旧有些沉重,太阳穴处隐隐发涨,由膻中至关元有灼热感,四肢的关节处却似有寒气散出。 德文待自行把过脉后,又轻咳了几声。“父亲,我的脸色和体温如何?” 宋先生无奈的说道。“你昏厥后约有两炷香的时间我才知晓,小六子已经用草药水了。那时你呼吸急促,面无血色,周身体温略高,并无抽搐之状;脉象有些杂乱,应是先前更甚。” 宋先生又给德文把脉。“现下脉象平稳,体内已无中毒迹象,面色渐渐恢复也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身上的体温也算正常。” 德文尴尬一笑。“父亲,儿子再不敢了。” 宋先生也是无奈。“不敢你也敢了,说你什么好,好在无恙,记得给你母亲和媳妇赔罪去,若有下次定扒了你的皮不可。” 清源自觉难辞其咎。“哥哥,可不许这样了,你这可比杀了我都难受。” 六子扑通一下跪在清源面前。“四爷,您就责罚我吧,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清源见状忙扶起六子,语气也是极为真诚。“德文兄能将性命托付与你,不仅仅是视你为亲兄弟一般,更是绝对的信任。六子,我该好好谢你才是。” 清源示意柱子和大龙带着六子去外面散散心,嘱咐麟祺和喜子回府备些可口的吃食带来,现今德文的身子虚还要好好补补。 清源满脸愧疚的给宋先生作个揖。“德文兄这样做还是缘于我。自与德文相识,哥哥为我可谓是毫无保留,急我之所急,想我之所想,此番出去若无德文兄相助,定不能全身而退。” 清源遂又将六子中毒之事仔细的说与宋先生。 德文之所以如此着急就是因为已做了查验,只不过还未在人的身上尝试,本还想去找清源来帮忙的,可又怕他阻拦;与宋先生说也是不妥,他老人家本就不喜欢自己摆弄这些玩意,若说了只会自讨没趣。 昨夜趁着家人睡熟德文便开始做起了查验。自偶遇那三个小哥开始直到六子中毒,几人脉象有极为相似之处,德文总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驿站源哥说的那句“六子所中之毒亦可迷人心智”,忽地想起大龙当时所中之毒也是能迷人心智,待自己回忆下大龙的脉象,竟发现几人除了症状不同,但其脉象却是相差无几。 苗师傅护甲中的迷幻药粉末,内中曼陀罗粉纯度极高,此物多产于岭南烟瘴之地,受其环境影响效力更为霸道,不仅致人迷幻更是形成内毒,故其脉象也是极为特殊。无论所中分量多少,从脉象来说却是无二,几人脉象如此相似绝非巧合。 想到自己还存有一些护甲中的粉末,便先做了第一个测试。 自己在门外将点点的粉末用明火加热。许是当时心无杂念,亦或所用计量甚少,待闻了那缕白烟,眼前也未出现何种幻觉,只觉得有些头晕想要瞌睡而已,将提前备好的草药水喝下一碗立时便没了状况。 毕竟有救治六子的法子,也备好了蛇酒用来解毒,便打算做第二个测试。自是怕独自一人出现其他状况,正犹豫之时便见到六子,这才敢冒然一试。 宋先生听到这里,问道。“直接将粉末灌入鼻子又是为何?” 德文说道。“是能尽快出现症状,当时六子半日才出现的症状,我无非想要快些而已。所幸量也不多。” 宋先生问道。“既已口吐白沫应以‘泄’处置,怎么反倒用草药水擦身?” 德文想了想,说道。“因几人症状不同,当时所用解毒方式也各不相同。我已喝下蛇酒,用草药水擦身只是为了加快疏散,若用‘泄’只能加重脏器的负担。” 宋先生点点头自是认可德文的话。“因你喝下蛇酒,我便给你又服下了一颗‘绛香丸’,你认为如何?” 德文笑道。“父亲还是对儿子好,这等解毒的好宝贝都给了我,难怪我这么快就恢复过来。那日小六子可是躺了好一会。” 宋先生双眉微皱,又问道。“你既对这几种状况都有对应之法,为何还要冒然一试,其意义何在?” 清源对此也是大为不解,德文以身试毒,若制出解药去搭救村民倒也说得通,可自己并未和他说起要再去探个究竟的话,也未表现出来,如此损伤自身究竟有何意义? 德文忽地叹口气,神情也是满是伤感。“大龙的父亲惨遭毒手,数月来一直未有任何线索,未能查明真相始终是耿耿于怀。几人所中之毒如此相似,怕是内中有所关联,这才会以身犯险。我自知能力微薄,但绝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寻得真相的机会。” 宋先生站起身缓缓说道。“以后切不可这样了,你若是想到什么,想要如何去做,定要和我讲明才是,若能助你一二也是好的。” 德文一愣。自己绝不敢以“神农遍尝百草”自喻,更何况自己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快些找出些头绪来,纵是被父亲责打一顿也是无妨。如此莽撞行事却真是忘记了父子之情,自己也是即为人父,可在父亲眼中自己或许始终都是个孩子吧。 第23章 又能说些什么? 清源紧紧地握住德文的手。眼前这人着实可恶,看似文文弱弱手又无缚鸡之力,做出的事却不是寻常之人力之所及的。现如今自己又能说些什么? 宋夫人把后院的客房打扫出来,几人合力将德文连床带人直接搬了过去。清源见德文媳妇挺着肚子进来,忙微施一礼,心里免不得又责怪德文几句。 清源看着六子也是哭笑不得。这黑小子是忒实诚了,就是个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主儿,德文在这件事上却是做了回“恶人”。 柱子拉着六子站到清源面前。“四爷,您就打他一顿吧,要不这事没完。” “小柱子,你这是说啥呢?”大龙有些急,忙一把拽过六子。 “大龙,你可别恼我,这是他自己说的,我只不过带个话而已。”柱子忙躲在清源身后,看那傻大个的表情可有些不准成。 “大龙哥,这的确是我说的。”六子抽搭下鼻子,“我要是拦着德文哥,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来。我甘愿受罚。” “你可听明白了?”柱子撇着嘴说道,“大龙你现今都不信我的话了是吧。” 清源见大龙尴尬的直挠头,自己这也得说几句,正色道。“别的先不说,六子你想我怎么罚你?看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柱子一听这话再看看清源那板着的脸,连忙护在六子身前。“我的爷,别啊。” “这不是六子说的吗?”清源咧嘴一笑,“他都这样说了,我哪里有不应允的道理。” 柱子见状立时嬉皮笑脸的说道,“爷,我嘴欠,都是我说的。小黑鬼不过是说说,我就是看不得他好,您就罚我吧,要不罚大龙也行。” “哦,即是柱子哥主动要求领罚,那我定是会答应的。”清源故意皱了皱眉,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若说责罚大龙也实属应该,得了,那就三个一起都罚了。” “四爷,这——这怎么都要罚?这可不行啊。”六子没想到会是这样,急得差点掉下眼泪,正要上前却被柱子一把紧紧抱住。 清源正要说话,就见沈明和小禄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源哥。”小禄子忙拉着沈明给清源施礼。 “可是知道了?”清源问道。 “也是刚刚知道德文哥的事,大虎说您也在药铺,我们便赶过来看看。”小禄子急得直冒汗。 “德文兄和嫂子在里面呢,他现已无碍。”清源说道,“我还打算今天去看你们,这几日生意可还好?” 二人听清源这么说也是松了口气。小禄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和沈明还没好好谢您呢,您这刚回来也得好好休息才是。那个位置真的好,‘明德居’开业这才两天连回头客都有了。” 柱子忙给几人斟上茶,也不多话又退到一边。 沈明看了看那三小子都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站在一边。“源哥,这是咋了?挨训了?” “我先把他们都处理了,咱们再聊。”清源一笑,随即轻咳一声,“先从个大的来。小六子昨晚没回房睡大早上又偷摸溜出府,大龙作为哥哥有失察之嫌,从今日起东跨院睡前点名的事就交给大龙,若要隐瞒有人不回,十板子起。” “小柱子毕竟还有几日就做新郎官了,挨板子的事暂且就免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嘴欠嘛,那就安排人把西厢房隔出间书房,麟祺和大虎也得有个安静些的地儿学习。只给你两日的时间,不然二十板子起。” “小六子自是要重罚,其一便是今日留下来替我照顾德文哥,其二——”清源对着柱子眨眨眼,怎么说也得再个什么才好。 柱子忙凑过来,一脸坏笑的附在清源耳边,小声说道。“您觉得叫小黑鬼学学暖被窝怎么样?” “放——”清源忙收住话,“你是真皮啊,我这说正事呢。” “我错了,四爷。”柱子还不忘作个揖,“您就罚他洗一个月的脏衣服臭袜子,省的他到处跑。就是您和少爷的被子还由我洗就行。” 清源一听洗被子实在是忍无可忍,站起身照着柱子的屁股就是一脚。“说你嘴欠就是轻的,你应是嘴贱才是。” 清源留下大龙和六子照看下德文,不忘叮嘱若是少爷回来就叫他去“明德居”,晌午咱们就在药铺一起用饭。 清源想到了那个倭人开的什么贸易公司,正好顺路去看看那里什么情况。这时间也是早,老街上的商铺也没几家开门的,还就算那卖早点的门前多些人。 清源看了眼这个“日本九州东亚商贸分公司”的牌匾,这商贸是个什么意思?倭人漂洋过海的来关外做的是啥生意?裴镇长言下之意是这红枫镇要靠倭人才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弹丸之地的东瀛可谓是狼子野心,一再觊觎我华夏大地,甲午海战后签订的《马关条约》?,不仅叫大清割地赔款,更是置百姓于水火。这等人面兽心之徒会有如此好心来这里帮扶?真可谓滑天下之大稽。 “柱子,可知道那个公司做的是什么买卖?”清源边走边问道。 “源哥,这个我实在不知,看那架势也不像个已经开业的意思。”柱子回道。 沈明忽地拽了下柱子胳膊,低声说道。“柱子,你看那个是不是李安?” 几人回头,就见商贸公司的边门半开着,李安正和里面的人似是说着什么。 “先走。”清源低声说道。 “明德居”这里可算是宝地,周边不仅有巡防队,镇公所几个衙门口,离旧祠堂和“悦文书院”也是近的很,红枫镇上较为头面的人都住在这附近。 清源听二嫂素娥说过,这铺子最早是府里经营的当铺,给老太爷守孝的第二年便关了门,老爷本就对这个行当印象不好,再加上麟祺一直病着,夫人便不再坚持。这几年租过开饭馆的,卖杂货的,陆陆续续也换了好些人;要不是夫人又随老爷去奉天就任,这里应是被夫人拆了重建,再开个广州二爷的分公司才是。 “明德居”楼下摆了六张八仙桌,每日上午九时开始营业,现也看不出生意如何,二人也就没敢雇个伙计。清源一听倒是看了眼沈明,小禄子脸一红,就没源哥不知道的事。 第24章 信不信得过 这还应是柱子的功劳,尤其是王四自见到柱子在“明德居”帮着收拾,这两日更是连番捧场,既没赊欠一文还引荐了几位食客前来。沈明和小禄子白日里还算清闲些,可是过了晌午便忙的脚打后脑勺了。 清源笑道。“楼上也别闲置了,过些时候再弄两间‘雅座’,这可算得上咱这边的大馆子喽。” “就怕他累到,我倒是想来着。”沈明咧着嘴笑道,“这早晚两头可他一个人累,我是真不忍心。” “说什么浑话,滚一边洗菜去。”小禄子一听立时脸涨得通红,“源哥,您可别他胡沁,那就是个傻子,连句像样的话也不会说。” “沈大哥说的也算是实话。”清源强忍住笑,说道,“叫柱子帮你物色两个打杂的吧,自是可叫你们轻简些。若是相不中,就叫麟祺来帮你打下手。” “四爷,您可饶了我吧,那小祖宗都能给我吓出尿来。”沈明呲着大牙叫道。 小禄子给清源和柱子都满上茶,“早起我备了些炸丸子给大虎做午饭,在书院看到是李安送他来的便多聊了几句,这才知道德文哥的事,也知道了您和少爷外出回来的消息。” “德文兄事出突然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清源说道,“我估摸着麟祺一会便也来了。” 清源喝口茶,忽地问柱子。“这几日都是谁去送大虎的?” “都是喜子去送的,刚刚我怕这边人手不够,才这叫的李安。”柱子回道。 “李安平日里和那贸易公司的人有往来?”清源问道。 “这个?”柱子摇摇头。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李大哥应是相中了那里的一个姑娘。”小禄子一旁说道。 “还有这事?”清源一愣。这人是不能随意进出府的,何况老胡管的也是严,你要说与人相好也得有空闲才是。嗯,说不准老胡也是给了假的。 “不能啊。”柱子想了想,“喜子可从未和我说起过。” “你那眼线倒是布的不少,可也不能这事都要和你说吧。”清源笑道。 “源哥,倒是我多嘴了。”小禄子连忙说道。 “哪有的话,你且说说,我这还着急听着呢。”清源笑笑。 小禄子知道自己多了嘴,源哥似也没说个不是。“你们走的这几天一直都是喜子送的大虎,就这两天却是李安也跟着一起来的。” 毕竟是“明德居”开业的第一天,禄子见准备的食材还有些不足,便叫沈明先洗着菜,自己等给大虎送吃食后便再去老街上买些回来。 小禄子和李安闲聊几句便背着筐去买菜,等选好了食材往回来的时候,就见李安和一个倭人打扮的女子站在贸易公司旁的夹道说着话,看两人那举动有些亲昵,小禄子立时也来了兴致,直到李安送那女子进了公司的边门,这才着急往店里跑去。这今早李安又去了那边自是为了见那姑娘。 “惯会扯老婆舌。”沈明小声嘀咕一句。 清源耳神也是灵,“噗嗤”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本以为是听个乐,可转念一想,这不对啊,沈明你个王八蛋,你说你媳妇是长舌妇,那我这个听客岂不是也挨了骂? “柱子,叫六子也帮着留意下,李安还是得远离贸易公司的人为好。”清源绝非迂腐之人,但对倭人实在没有一丝好的印象。这么大的红枫镇你李安就挑不出个相中的? 麟祺和喜子将吃食拿到药铺,便又急三火四的往“明德居”赶来。有这个小祖宗在禄子身边,沈明是半步都不敢上前,清源看着腻歪的两人也是无奈,便招呼上柱子和喜子一起帮着择菜、洗菜、改刀。 德文看着六子还在难过,自己这心里也是十分愧疚。这小子老实厚道,能被他认可的人必也得真心对他才行,此事自己做的实在是欠考虑了。 “六子,都怪我急功近利反倒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哥哥我真是对不住你。”德文此话没有半点虚假,“怪我没提前和大家讲明,叫你们为我担心了。” “德文哥,我哪里会怪你,就是后怕。”六子低声说道,“这关系到哥哥的性命,我若知道这样绝不会答应你的。” “德文哥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我。”大龙叹口气,“六子,我也该和你道声谢,给你赔个不是。” “吕大爷的事我没有尽到力,现今知道德文哥此举为何,我也算是心安一些。若是哥哥早将内情与我说,我宁愿伤的是自己,也绝不叫德文哥这样。”六子看了眼大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又说什么浑话。我就你们这几个好哥哥,好弟弟,哪一个受到伤害我都不愿看到。”大龙有些哽咽。 “即使我不来做,源哥也会去做的,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我也想多尽些力。”德文笑笑,“咱们之间不只是兄弟的情谊,更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才可。” “德文哥,你倒是信任我了,可就不想想我信不信得过自己。”六子确实有些生气。 “我若不信你,你若不信你自己,那我此时还能这般好好的?”德文笑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是知道弟弟会护着我这个哥哥的。” “以后我是不敢信德文哥的话了,吓都被吓死了。”六子抽搭下鼻子。 “不信我的话?那大清早的我便看见你是碰巧了?”德文笑嘻嘻的说道。 “对啊,你那么早起来找德文哥是为了什么事啊。”大龙这才想到刚刚源哥对自己的“责罚。” 六子哪里敢多说一句。自己以往和德文哥没有过多的交集,也极少会来药铺。自从多次随着四爷、少爷和德文哥走动,尤其是此行回来,一路上德文哥的镇定与从容,乐观且冷静的态度叫自己折服,或许这样的人才能解开自己的心结,才会叫自己更好的看清内心才是。 柱子憋了一早上的气,正好源哥叫自己唤六子出来,这下可要好好说说德文哥了。见大龙也要跟着六子出去,一把就将他拉住。可就纳闷了,现今这小黑鬼很受大家欢迎啊,大龙这不是妥妥的“倒戈”了吗?怎么滴害怕源哥吃了他不成? 第25章 可要多加提防才是 清源见麟祺赖在“明德居”不走,便又留下喜子也做个帮手。清源和柱子回来时又特意在茶水摊坐了一会,对面的商贸公司大门紧闭,一壶茶都下肚了也不见有什么人进出。 清源见六子出来,便招呼他一同坐在药铺旁的台阶上。 “我记得你和李安相处的还可以。”清源开门见山。 “倒还不错。”六子被问的一头雾水,这是咋了? “可知道他进府之前就有相好之人吗?”清源问的也是直接。 “应是没有,不然也不会住在府中。”六子倒是问起过李安这个事,“他说因一直没有娶亲,家里人也是着急的很,只要一回去便被问个没完,这才找胡大爷问问可否住在府中,为此还特意和李大爷不排在一个班次。” “那昨晚李安也没和你说些什么?”清源又问道。 “源哥,您看见了?”六子急忙问道。 “嗯,我看见你们在假山那边说话来着。”清源点点头,“大龙当时开玩笑说,还以为是谁在那里幽会呢。” “我当时要回去洗漱的,正好碰到他值夜,怕被胡大爷抓到这才躲到那里。”六子忙解释道,“无非就是闲聊。” “李安没说他近几日有什么变化?”清源又问道。 “没说什么。”六子想了想,忙问道,“源哥,李安可是出了什么事?” “倒也不算什么事。”清源索性说出来,“李安似是在与一个倭人女子相处,我总觉得不妥,你倒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二人若是没个结果还不如叫他早些断了念头。” “源哥,我一定问个明白。”六子立时坐不住了,感到手心都在冒汗,“他若是不答应,我就把他打到应允为止。” “我实在不愿府中之人与倭人接触往来。李安若认定了那女子倒也无妨,我也不想棒打鸳鸯拆散他们。大可以叫他离府便是。”清源可要把话说的清楚才行,“你万不可冲动,若要动起手来,只怕会伤了你们彼此间的和气。” “源哥,我对倭人也无半分好感。他若真是如此,我倒不介意少个兄弟。”六子郑重的点点头。“小的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宋先生是真想到章四爷同德文的交情如此之好,德文的变化更是显而易见,尤其此事竟是源于吕铁匠之死。德文这小子倒真有自己年少时的那股劲儿,现今看来师父他人家的医术医品也能继续传承下去了。 宋夫人听“明德居”那边需要雇两个杂工,倒是想到个好人选。林嫂为人做事还算稳妥,自小女儿出事后也不打算再要个孩子了,现今家里男人外出务工,她带着儿子在家也是度日艰辛,若是能成可算是两全其美了,那小子十一二岁做个小伙计也能不错。 德文说什么也不叫清源留下六子照顾,这么多好吃的下了肚,现今自己是丁点问题也没有了,府里的事情多更是需要人手才是。 宋先生和夫人也是不肯,自是要谢谢六子才是,亏得有他在德文身边,怎么还能如此“戴罪立功”?四爷可别再吓这孩子了。 几人正说着,麟祺和喜子拎着两个食盒也进了铺子,麟祺说道,这可是禄子哥特意给宋大爷,宋大娘,德文哥和嫂子做的几味拿手菜,一再叮嘱自己半路上可不许偷吃的,尤其是这道火腿拌笋丝,德文哥吃了定能立马就恢复如初。 清源看着麟祺眉飞色舞的样子直皱眉,这臭小子现今可是嘴甜的很,可咋觉得这几道菜都是他自己喜欢吃的呢?再说这火腿拌笋丝是府里常做的凉菜,啥时候成“明德居”的菜品了?我们刚刚吃的又是啥,难不成叫笋丝拌火腿? 宋夫人看着麟祺那俊模样喜欢的不得了,悄声问道。“四爷,少爷今年可有十五六?” 清源也未多想。“都十七了,还是像小孩子一般不懂事。” “章夫人为少爷寻了亲事没有?”宋夫人又问道。 “这个——”清源一愣,这宋大娘是要做啥?难不成要给麟祺保媒?“这个应是没有,我还真未听长嫂提起过。” 德文可是吓一大跳,这话若叫少爷听到,那受罪的便是四爷了,连忙轻声说道。“母亲,少爷还小,再者一般门第自是不行的,章老爷和夫人在奉天指不定早就选好了人家。” “也是。”宋夫人点点头,倒真有些唐突了,“好在你提醒,要不可叫四爷笑话了。” 清源长吁一口气,看麟祺还在那没心没肺的吃着,应是没有听到这番话。可想想本该也是如此,他若不成亲哪里去生十个孩子来?长兄那边应是接到了信件,江南必是再要去的,还是应再给师父去封信才是。嗯,就这么办。 清源靠在浴桶内,将此番所见又从头到尾仔细的回忆了一番。 三个小哥因闻到异香便受到迷惑;六子是因沾染后由肌理进入体内而引发晕厥;那时大龙烧炕用的柴火上想必也沾了粉末,初时不仅癫狂随后便也没了知觉。几人所中分量虽不相同,可在体内都形成了内毒,至此脉象才会如此的一致。德文经此“以身试毒”已确定此毒源于曼陀罗粉。其纯度如此之高,那提取的手法和用具也绝非一般用毒之人能为之。 几起事件若说巧合实属牵强,这内中定是有所关联才是。苗师傅目前是找不到了,可乱石岗子却不会消失,必是要再去查个究竟,更何况“二道岭子”村,“头道岭子”村也不止怪异这么简单。看来自己真得要好好准备准备了。 在那村中发现了“隐宗”门人的尸体,看来那些妖人既已出现在了关外,可要多加提防才是。临下山前,师父特意叮嘱了切不可与“隐宗”之人发生摩擦,可那时若不制服魏老五,老胡和六子可要命丧保济村了。 那时未查验魏老五和刘淮安自缢后的尸身也算失误。魏老五是“隐宗”之人已是坐实,即是三人同行,那刘淮安和陈兰花未是否与其同门? 现在想想魏老五能出现在红枫镇绝非偶然,可师父未曾说过“隐宗”有炼蛊之术,现今中原一带门徒众多,若是有人会此邪术也未可知。那陈兰花应是会炼制蛊毒之人。 第26章 看个真切 清源感到浴桶里的水有些凉,便打算再叫柱子添些热的来,光着身子来到门前还没等自己开口,就见六子提着桶热水已经推开了门。 “四爷。”六子可是把源哥看个真切,立时感到脸上发烫,“我——我给您送热水来了。” “柱子呢?”清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那小子是不是又去偷懒了?” “没——不是——”六子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拿不稳水桶了。 “你结巴什么?”清源一笑,“就给我打哑谜吧,你还真是要被柱子带坏了。” “柱子哥找人归置书房去了。”六子深吸一口气。难怪此前在木桥下少爷说了那样的话。 “六子,你先别走,我有些事想问问你。”清源起身又坐进了浴桶之中。 六子并没有看到当时打斗的场景,现听清源又仔细的说了一遍后,又回忆下那几人的死状。四爷,两个倭人都使用的是太刀,面具人用的兵刃是把软剑,两个女子一人用的峨眉刺,另一人用的是条软鞭。 面具人的伤口是太刀所致,极有可能被一刀毙命;院外三人所呈位置来看,那倭人之死应是与两位女子有关。在烧毁尸身时自己也是特意看了看,倭人脖颈处还留有一截软鞭,胸前几处伤口应是被峨眉刺所伤;两个女子一人断手,其颈部至胸前也被太刀划开;另一人手还握着软鞭,但其腹部也有个横向的刀口。 清源点点头。“如此说来,两女一男死后便只剩下院内那个倭人未死,那三人赶到时这才出手将其击毙。” 六子想了想说道。“四爷,我只觉得先前瓮中的虫子与这次的有些相像,更何况陈兰花不知所踪。死的这几个,尤其是那两名女子会不会和魏老五他们有关?” 清源点点头,六子的猜测和自己所想倒是一致,现今只要弄清楚一件事便可。“六子,你马上去准备下,咱们稍后就动身。” 驿站王管事叫人将两匹马牵去了后院,见清源二人也不在此留宿,便小心的问道。“官爷,这天都黑了,可是还有要事去办?” 清源板着脸,故意压低声音。“可知道些有关‘头道岭子’村的事吗?” 王管事忙回道。“官爷,小的是年后才接管这里的,再者岭上的那几个村子不是咱们所辖范围,我还真是所知甚少。” “嗯。”清源故作深沉的点点头。 “官爷可是要连夜赶去村里?”王管事又问道。 清源喝上一口茶,又做出个无奈的表情。“哎,要不是有些事还未处理完,谁不想睡个安稳觉啊。” 王管事可是想要卖个好。“官爷,小的倒是听说有条近路,想必能快些赶过去。” 清源没想到这条近路自己竟也算得上知晓。二人待到了木桥后便沿着溪水向北而行,河道对面便是那片荒掉的农田。大雨过后河道变窄了许多,借着月光也算能看得清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碎石向前,不过半个钟头便看到了对岸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泥沙。 清源看向黑黢黢的远处依旧没有现出一丝光亮,那日因“障眼法”可是耽误了不少的时间,现下可得要警醒些才是。二人向前又走了约有一炷香,这才趟水来到了对面的荒地上。 望着满是半人来高的杂草,清源又掷出一枚“引路符”,在符纸的引领下又行进了有一里多地,待符纸燃尽这才走出了农田。 随着一阵阵凉凉的夜风吹过,清源不禁皱起了眉头,按计算此时也该到了村子周边,可眼前除了杂草就是那一棵棵黑乎乎的大树,此地绝没有被设置“障眼法”,也未察觉有任何异样之处。可房子呢?怎么还没看到一间村民的住所?会不会还要翻过那道陡坡? “源哥,我感觉有些不对。”六子低声说道。 “此话怎讲?”清源闻听一愣。 “就好像有人在不错眼的看着我。”六子说道。 “哦?”清源又环顾了下四周,倒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你从何时有这感觉的?” “就刚刚走进这片草丛的时候,我便感到有些不自在。”六子认真说道。 这黑小子身手不凡,作为练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着极其敏锐的察觉,清源自是信他的。 清源看着前方黑乎乎的那一片,忽地想到若不是人在看着我们,那便是说——自己有道炁在身,阴邪鬼物自是不敢轻易靠近;六子虽非修道之人,但其阳气充盈之体也是一柄双刃剑,有鬼物对其避之亦能因此招惹鬼物前来。 清源取出一张黄纸,边用朱砂画符边口中念念有词 人来隔重纸 鬼来隔座山 千邪弄不出 万邪弄不开 灵符护其身 不在方寸间 清源见六子已将这枚符纸揣在怀中。“现下你还有那种感觉吗?” 六子向后面走了几步,随即又蹲下来看了看,忽地说道。“源哥,这些草也能似人一般听得着,看得见吗?” “你这是有啥新发现了?”清源呲牙一笑。 “源哥,我是说真的。”六子可是亲眼所见。“刚刚我走过之处,身边的草都是直挺挺的,可现在有了符纸那草叶便如弯腰驼背一般耷拉着。” “哦?”清源想了想,“会不会是眼花了?” “我一直在您身后走来着,您身边的草没就有丝毫的变化。”六子肯定的说道。 “你先把符纸给我。且再试试看。”清源立马说道。 六子将符纸交给清源,又向前走了几步。只一瞬间,六子身边那一根根的杂草立时齐刷刷的挺直了身子,草尖真如长了眼睛般转向了他。没有一丝的声音,周遭静的可怕。 看着自己身边真是没有丝毫的异样,清源不禁撇了撇嘴。虽说万物皆有灵性,可这杂草想要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可要费大劲了,任你再春风吹又生恐怕也难以成精。除非—— 随着手中短剑斩下,本还是绿油油的草叶刹那间便发黄枯萎,就如深秋时节那般没有了一丝的生气。再次向周边的杂草斩去,一股阴冷幽怨的气息霎时蔓延开来,月光下一丝丝隐约可见的黑色雾气正缓缓升起。 第27章 这么个动静 清源的额间不禁现出了一抹冷汗。这一丝丝隐约可见的雾气不是什么天地间的阴浊之气,那是怨气,是无法转生且怨念极重之人郁结而成的怨气。 清源感到手中的短剑也越发的阴寒,围绕在剑身之上的黑气也越发的浓重。这短剑是由“千人斩”打造而成,本就有着极其强劲的阴怨之气,可与眼下这些相比却是要“自愧不如”了。 他奶奶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就连杂草都被附着了如此重的怨气,若说是阴司鬼域也绝不为过。 “源哥小心。”六子纵身一跃护在清源身前,握紧了手中的双刀。 “怎么了,六子。”清源忙问道。 “源哥,我刚站的那地方有古怪。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六子话音未落,就见几根寸把粗的树根由草丛“嗖”的一下钻出,直挺挺的朝这边刺来。 清源反应也是极快,低喝一声“去”,将手中的符纸掷了出去,就见树根霎时被一团红色火焰包裹,隐约中似是能听到了一声声凄惨的哀嚎。 六子可是看的真,听得清,只感到头皮发炸,被吓得一个哆嗦。“源哥,这——这树成精了?” “要是成了精怪只怕我也拿它没辙。”清源笑笑,“我再给你画道符纸。” 清源心中也是很为惊讶,这怨气竟不是附在杂草树根的表面,而是深入其内隐匿起来。符纸遮掩了六子的阳气也就无异常之事发生,可那些途经此地的村民又会如何呢,阴邪怨气可是会取人性命的。难怪这里没有设置什么“障眼法”。 越往前走,地面上那些凸出隆起,粗细不一,弯弯曲曲的树根越多,就像是一条条缠绕交错在一起的长虫,看着就叫人极为的不舒服。 二人小心的翻上了一个陡坡,就见下方的低洼处一间间草房茅舍隐匿在杨树林后面,月光已被那黑漆漆的夜色所阻隔,见不到“头道岭子”村有丁点的光亮散出,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气。 清源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九点,和六子吃了些干粮又休息了片刻这才悄悄摸进了村子。惨白的月光看着就有些瘆人,照在空旷的路面上更是凭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村子东侧的屋舍一户挨着一户,显然是村民居住的集聚地。每户人家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的,门窗被厚厚的布帘遮挡的严实,院中也不见饲养鸡鸭一类的活物,二人转了一阵甚至见不到起夜的人;偶有夜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便再无一丝声响,听不到咳嗽声、打鼾声,听不到夜离婴儿的啼哭声,整个村子死一般的沉寂,就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六子跟在清源身边,紧张的直冒冷汗,这里静的就如坟地一般,阴森压抑的氛围叫人喘不上气来。清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眼前这条较为宽敞的路应是村子的主道,倒是可以先去西侧那边看看再做打算。 一记响亮的铜锣声忽地传了过来。这夜深人静的谁曾想会有这么个动静,任你做了何种防备都是无济于事。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差点要跳起来,清源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身上立时出了一层冷汗;六子只感到胯下一紧,若不是及时捂住怕真是会尿了出来。 清源连忙和六子躲向一旁的阴暗处。一个身披连帽斗篷的黑衣人出现在不远处,随后又将手上的铜锣敲响了两声。 不多时,就见主路西侧的巷子中走出一群褴褛,目光呆滞,憔悴不堪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摇晃着身子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朝着黑衣人走去。 清源暗自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个。这村子怎么说也得有三百来人,这三十人是一组还是只剩下这么多?看这些人的状态不是被下了迷药就是被术法控制了心智,也是奇怪了,他们的身体却是较为肥硕,那几个孩子的小脸也都是胖嘟嘟的。 黑衣人显然也是在清点人数,随着再次敲响铜锣,这些村民便随着他一同朝另一条巷子走去。 “源哥,他们可是鬼怪?”六子实在是忍不住了。 “都是人,而且都是活人。”清源极为肯定的说道。 眼见村民们随着黑衣人走进了巷子,清源又看了看街上再无其他人出现,便招呼六子也跟上去看看。“六子,你一定要记住,我若不叫你出手,绝不可莽撞行事。” 巷子那边很是开阔,碎石铺就的地面早已长满了杂草。空地一侧是间破败不堪的祠堂,祠堂前是一棵枝繁叶茂,挺拔粗壮的老槐树,在这大树之下还搭着一处破旧的戏台子。 二人自是不敢走出巷子,清源躲在暗处探头看去,不由皱起眉头,好浓重的血腥气,这里到底是祠堂还是屠宰场?记得粥铺掌柜的话,村里曾来了个戏班子的,按说唱戏的早该走了,怎么还会留下这个台子?莫不是说那帮唱戏的人也遭了劫难? 村民们坐在木凳上,眼神空洞的看向戏台,那黑乎乎的台子两侧还依稀可见“戏里乾坤大,台中日月长”的一副对子。 忽地一声,台子两侧的灯台冒出一簇泛着幽绿色的火光,随着叮叮咣咣的破锣烂鼓声响起,一个手持长枪,身着盔甲,背插靠旗的武将似从天而降般缓缓地落在戏台之上。 清源对戏曲可是一窍不通,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可叫自己难以忍受,什么琵琶,唢呐,二胡,大锣,小鼓的,对自己来说就是噪音。记得那时好不容易下趟山,李玉非得拉着自己去看戏,何止是折磨简直可以叫做谋杀。 六子喜欢听评书,对于唱戏的却一点好感也没有,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听过那些乐器弹奏的,美不美妙自己是不知道,但这乐声不至于这样毫无章法,就连节奏也谈及不上。六子看着源哥也是龇牙咧嘴的捂着耳朵,自己更恨不得立马冲上台子,给那戏子来上一刀。 台子上的武将还在僵硬的舞着长枪,清源总是觉得少点什么,对啊,那人自上台就没唱出一个字。借着幽绿色的火光仔细看去,那破烂的头盔之下竟是一个泛着绿光的骷髅头。 第28章 定会招来天罚 清源越发觉得不对劲,就在幽绿色火光的映衬下,骷髅戏子的头、肩,手臂几处竟悬挂着一条条细绳,就如被细线操控的傀儡木偶一般。 难怪那些动作如此僵硬。可毕竟不是尺把高的木质人偶,是谁在控制着骷髅戏子?是黑衣人还是另有其人?这又是借助了什么机关才能将“人”作为傀儡来用? 果然这里并不只有一个黑衣人,就见两个同样穿着的人抬着一个木桶由祠堂中出来,走到戏台前又将桶里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随着黑衣人敲响手里的铜锣,村民们便如恶鬼般朝地上的东西扑了过去。黑衣人在人群中拉出一个六七岁的男娃,眼看着孩子就被剥去了衣服,光着身子被放进了木桶里,那孩子也不哭闹,只是依旧在大口吃着手里的食物。 清源和六子对视一下,这还等什么,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干就完了。 “我去吸引那几个黑衣人。”清源低声说道,“你救了娃娃便去杨树林那里等我。” 清源说罢一个纵身就朝戏台方向冲去,手中三道符纸更似利剑般向黑衣人刺去。随着“轰”的一声响过,就见台上的戏子已倒在黑衣人身前,本就已成骷髅的身体更是被符纸炸的四分五裂。 “做好你们的事。”黑衣人对着另外二人说道,随后冷哼一声,拉动指间的机关,抬手朝着清源放出两枚袖标。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清源就见一截铁刺落在自己身前,那两枚袖标也被应声打落在一旁。眼前这兵刃正是藏刀棍的一截,清源一惊,这莫不是那三个人? 六子可是被吓个半死,哪里还顾得上那个孩子,脚下运力一个纵身忙又朝清源奔去。 “真叫人操心。”随着一道声音响起,就见三道身影分别朝着几个黑衣人冲去。清源自是见识过他们的功夫,忙招呼六子一起冲向抬着木桶的那两个黑衣人。六子本就想要好好打上一场了,眼见源哥危机解除,那这机会就决不可能错过了。 清源这边是三打二,那边的黑衣人是一对二。 黑衣人的功夫自是不可小觑,其阴狠手段也是令人发指,不时抓起还在争抢食物的村民来抵挡二人的攻击。 六子和持着铁棒之人配合不错,双刀一棍,再有清源符纸的助攻,威力绝非等闲;随着六子一声怒喝,双刀将一黑衣人砍翻在地;另外一人见状也不再恋战,一个后翻身便朝木桶那边冲去,手持一枚铁钉便向那娃娃头上刺去。 呼啸声中的铁棒狠狠地砸在了黑衣人后背,只见他被打的一个踉跄,可手中那枚铁钉同时也已扎进了孩子的身上。清源疾跑上前抱起满身血污的孩子,实属万幸,那枚铁钉扎在了孩子的肩上,虽深入体内却也不会要了其性命。 这是中了什么邪术?那孩子虽受了伤也依旧没忘了吃。清源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照着他的脖颈处就是一掌,力道不大却也够这孩子睡上一会了。 一对五可就没有任何的悬念了。黑衣人躲过当头一棒,又一侧身将六子的双刀避开,手中长剑借势便向六子刺去;“啪”的一声,黑衣人却被横扫而来的另一根铁棒击中了肋骨,一口浓血不由得喷了出来;这铁棒力道之大即便打不死他也得令其骨碎筋断。 黑衣人自知再无机会逃走,捂着伤口强撑着翻身上了戏台,背靠在树干之上只觉得有出气无进气;看着台下的几个人,反手将长剑狠狠扎进了自己的身体。“今日便叫你们全都给我陪葬。” 黑衣人垂下了头应是没了气息,几人却也没冒然登上那戏台子,除了那些满身血污的村民发出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周边再无其他响动传出,而那腐臭血腥的味道也越发的浓重了。 清源回头看了眼那些村民,哎,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那口吃的。清源忽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喉头一紧,“哇”的一声便呕吐起来;村民们正在抢食的竟是人的断肢和内脏。 清源听着那一声声咀嚼筋肉的咔哧声,越发止不住口中之物喷出,涨红的脸上别说眼泪就连鼻涕也一并流了出来,怕是胆汁都要被吐了个干净。 六子忙一把扶住清源,焦急的喊道。“源哥,您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蒙面人忙从怀中掏出一枚荷包递给六子。“快叫他闻闻这个。” 清源只感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由鼻孔处传来,立时似犯了大烟瘾般猛吸了几下,感觉呕吐后的喉咙都舒服许多。 “六子,你也快闻闻。”清源忙道,可得要好好谢谢那几位蒙面人。 “源哥,我扶您先去一边休息下吧。”六子忙说道。 清源点点头,扶着六子的肩膀站起身,二人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到几声咔嚓作响的断裂声,随着脚下的地面一阵阵剧烈的晃动,本就破败不堪的戏台子立时散裂倒下,台子下的村民也被压在了其中。 几人靠拢在一起,个个是一脸的惊愕。烟尘中蓦地出现一道道漂浮的身影,一簇簇幽绿色的火焰也在内中若隐若现。 戏台周边的地面更为剧烈的晃动起来,伴着扬起的尘土碎石,一根根碗口粗的树根从地下钻出,树根更如八爪鱼的触须般不停的扭动起来。 清源见那三人未有动作,自己也不敢冒然出手。眼前这玩意不像是有人在暗操控的,若真是槐树化精成怪那定会招来天罚;清源想到这儿不禁抬头看了看天,月朗星稀的夜空中连一片薄云也没有。 木桶那边忽地传来一声咀嚼食物的声音。清源暗道一声,糟了,是那孩子醒了。 “嗖”的一声,烟尘中忽地伸出数条枝藤向那声音而去。清源也顾不上多想,忙掷出手中几枚符纸迎了上去。 清源还是低估了这些邪物,烟尘中又猛地钻出数条枝藤与符纸碰撞在一起,那边的枝藤却已贯穿了孩子的身体,又将尸身猛地拉进了烟雾之中。 未等几人做出反应,就见烟尘中又冲出几道身影,张牙舞爪的向这边飞来;那是被埋在烂木堆之下的村民,如那骷髅戏子一般,身上也被悬挂着的细绳所操控。 持着铁棒的二人也没犹豫直接飞身迎上,清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也朝着飞来的村民掷出符纸。 六子正欲上前却被拿着藏刀棍的蒙面人拦下。“你且随我来。” 符纸在村民身上瞬间炸开,被铁棒击中之人也掉落在地,待看的仔细,那断掉的细绳竟是一条条老槐树的枝藤。 三人解决了眼前的邪物,清源一回头却发现六子和另外一个蒙面人不见了。 第29章 自身的不足 清源有些急,六子和那人不会被抓了去吧?却见那两个蒙面之人也不惊慌,反将手中的铁棒插在土中,面向老树盘膝而坐,均是双手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 元始安镇 普告万灵 岳渎真官 土地祗灵 左社右稷 不得妄惊 回向正道 内外澄清 各安方位 备守坛庭 太上有命 搜捕邪精 护法神王 保卫诵经 皈依大道 元亨利贞 呀?清源不禁一愣,这是八大神咒之一的“安土地神咒”,这几位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师兄弟?念此神咒要开坛做法不成?此咒可奏请上天召集山神土地,用以守护正道;山川地神虽非天仙,却是备坛守护不可缺少的护法。 清源见状也不再犹豫,待盘膝坐下后稳定下心神,这才掐诀念咒。只不过清源掐的是天车地车诀,师父曾说过,此诀对于“安土地神咒”可有加持之效。 待神咒出口,阵阵清阳之气也从三人身上慢慢散了出来,那些邪物也似安静了许多,弥漫在大树周边的烟尘也正在渐渐褪去。 那到底是个什么?清源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难道真是个树妖不成? 枝繁叶茂的树冠下不仅垂下一条条枝藤,更是悬挂着一具具冰冷的尸身,有穿着行头的戏子,有身着长衫的乐师,有光着身子的孩童,有着了短打的村民;不是已白骨森森就是如风干的皮包骨头,缺手少足,残肢断臂。 粗壮的树干上凸起一张血口獠牙的三眼鬼面,惨白的月光下更叫人毛骨悚然。细看之下,巨大的鬼面竟由数十张表情各异的人脸组合而成,或喜或悲、或惊或怒,一张张面孔似要冲破大树的禁锢,还在不断的挣扎着。 一条条根须在树下不停地蠕动着,根须之上满是干涸的血污,伴着土中的腐烂腥臭的气味,更加叫人作呕。 这是那个面具?那个纹有“隐宗”标记之人所戴的三眼鬼面? 蒙面人带着六子已返了回来。对着清源几人说道。“现今咱们已被阴怨之气困在此处,若不除了这邪物,咱们是真要变成陪葬品了。” “有没有其他的法子?”清源问道。 “我已经布好了‘引雷符’,只待降下天雷。”蒙面人说道。 “师弟,此物虽极为阴邪却还未成气候,这天罚怕是——”其中一人不禁有些担心。 “那还不容易,大不了我就送些修为给这邪物。”蒙面人说的很是随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德行。”另一人气愤的说道,“就你那点修为还想舍生取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没有天罚咱们就等到下雨打雷,我就不信耗不过这阴邪之物。” “非得用雷法才可除去这个?”清源探过头问道。 “必得雷法才可,可惜我们三人没有御雷将神之能,无法凭空引来天雷。”那个被唤做师兄的人说道。 “掌心雷行不?”清源又问道。 “自是可行。”师兄顿时眼中放光。“师弟你可会掌心雷?” “就他?要说我修为浅,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蒙面人忙说道,又斜眼看了看清源,“就你那几两血还没一泡尿多,这时候你逞什么能?” 清源倒也不恼,这人说的没错。掌心雷是以施术者的血来催动术法,前提便是看自身的修为如何,而这修为便是道炁。道炁不仅依靠自身修炼才能不断提升,亦可受机缘之故加速而成。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修得道炁才会更好的施展术法、咒语和符箓,能达小成者都实属不易。道炁强其施展的术法也会更为强劲;强行消耗道炁来暂时提升法术的强度那可是要损害自身的,最为明显便是加速衰老,甚至丢掉性命。 掌心雷便属于用道炁来催动自身的血液,暂时提升术法的强度。可若是道炁多些,自是可化解这个缺陷,不过是多费些血而已,多吃些好的多加休息便可。清源坚信,能靠养的事就要比勤加修炼来的实惠。 师父之所以教授自己这术法,说是只因为自己体内先天道炁强劲,比观里其他几人更适合修习这个。只不过持此术者有两不可,一不可行恶事,助纣为虐取人性命,损了自身的修为;二不可人前卖弄,阿谀谄媚故作迎合,损了自身的德行。 师父对自己的修炼一向是不满意,总是说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太大的长进。所施雷法还得靠着天气和符箓,想要达到御雷将神怕是不能了,掌心雷或许能弥补下自身的不足。 清源对着蒙面人呲牙一笑。“我且去试试,这几两血还是有的。还望各位师兄助我。” 蒙面人却将脸瞥向一边,小声嘀咕道。“就不听话,老头儿也是,你教他这个干嘛。” 六子一把拦住清源。“源哥,就不能想个别的法子?您可千万不能冒险啊。” “无妨,我就试个一二,若是不行也就算了。”清源笑道。 清源屏气凝神,脚踏七星,双手掐雷诀,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 乾坤借法 法由心生 除秽驱邪 电母雷公 速降神通,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说罢咬破右手食指,鲜血一出便快速在左手掌心画出一个太极图,抬起手掌,大喝一声“敕”,一道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太极图由掌心而出,忽地一下便向三眼鬼面而去。轰的一声巨响,掌心雷将那邪物掷过来的尸身震得四分五裂。 不错,清源满意的点点头,又再次向着那蒙面人呲牙一笑。可别浪费了自己的血啊,真是不知道一个符可以使用几次。 清源再次抬掌,那邪物显然不想坐以待毙,枝藤上的尸身,连同树下的根须一并向清源而来。 六子看的是热血沸腾,大喝一声便迎了上去,那三人见状也一并飞身而上。清源借机又向三眼鬼面发出一记掌心雷,轰的一声,这次虽未打中鬼面,却是硬生生将其粗壮的树干打出个深坑出来。 两次,清源心中可数着呢,第三枚掌心雷再次击中树干时,却只打出个手掌厚的印记。呦,这就不行了?估计再来一下也没啥效果,忽地看到贴在周边的“引雷符”,且试试这个会是如何? 再喝一声“敕”,随即向着“引雷符”的方向打去,只见符纸与掌心雷触碰瞬间忽地化作一团蓝色的火焰,随即一道散着蓝色电光的惊雷砸向三眼鬼面。轰地一声,只见树干之上又一个深坑。有了符纸的加持这“掌心雷”的威力大增。 “这个好。”清源大喜。自己最不缺就是这“引雷符”了,可是好像也挺浪费的,一记掌心雷便要消耗掉一枚符纸,那符纸也不是想画多少就能画多少的,那是要靠自己的道炁画就而成。心疼,不止手指头疼,心也疼的厉害。 第30章 鬼面阴槐 好在那些根须没有再生之能,将粗壮些的根须砍断后便也无太大的阻碍。有了蒙面人在周围设置的“引雷符”的加持,清源这边在打出了十二记掌心雷后,右手食指已似没了什么知觉,就连头也是晕乎乎的,好在那三眼鬼面现已变得面目全非。 蒙面人将手中的一棍一刺合在一起,又取出一枚符纸贴在棍上,那师兄自是明白,忙俯身蹲下,就见那蒙面人一个助跑,腾空单脚踏在师兄的肩上,师兄更是顺式肩膀用力,一记“借力打力”蒙面人手持藏刀棍已飞将出去,手中兵刃狠狠地砸在了三眼鬼面之上。树干破裂之处立时有一股浓重的黑气喷涌而出,力道之大竟将他硬生生推飞了出去。 蒙面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觉得右肋吃痛,似是伤的不轻。 一股股黑气由鬼面处钻出,夹杂着凄惨的哀嚎之声,那邪物的枝藤根须立时没了动静,繁盛的树冠顷刻间便开始枯萎落叶,刚刚还蠕动的树根更是如枯木一般干瘪开裂。六子抬脚狠狠地踩了上去,咔嚓一声,树根竟似朽木变得粉碎。 清源感到头晕目眩,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这才十几记的掌心雷便叫自己这般,道炁不足真是硬伤,要不是那人的一棍子,想必自己怕是真得要炁消血尽。 两位师兄看着周边涌动的阴怨之气,好在几人都是修道之人,要不是有道炁遮掩了阳气的味道,怕是要成为这些怨灵的口中美味了,只是那拿双刀的小哥不是道门中人,却也不见受到伤害,倒是给三人减少了很多麻烦。 六子脱下外衣盖在清源的身上,此时还是不便挪动源哥为好;看到蒙面人应是伤到了肋骨,找了几块木板又给他固定住伤处。六子看着一左一右倒着的这个两个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两位师兄口念“金光神咒”,但见空地中亮起点点金光,那些躁动哀嚎的怨灵也渐渐安静下来,慢慢的汇聚成了一个个透明的虚影。 清源虚弱的说道。“师兄,这把短剑可将怨灵暂时收在其中,天亮后可给他们做场法事超度。” 迷迷糊糊之中,清源只觉得有人背起了自己,待再次睁开眼睛时,凌萧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呲着的大白牙更显得脸像炭一般的黑。 凌萧依旧那副德行,这二位师兄是不凡师叔的高徒元稹和忠义,这位看着就不讨喜的师弟嘛,便是咱们九茅山无极观玄一道长最头疼的高徒章清源是也。 几人拱手施礼过后,清源又将六子介绍给大家认识。看着凌萧那嘻嘻哈哈的样子反倒没了惊喜,要不是见他受了伤,手臂和胸前都缠了绷带,自己怕是早就一脚踹了过去。 “村子里估计还能剩下百十号人,待他们醒来无论是去报官还是暗自隐瞒,这都是咱们不能参与的事了。”元稹说道,“等着亮天后我和忠义便给那些怨灵做场法事,能否消除积怨再入轮回便只能看天意了。” “剩下的那些人都在哪里?”清源问道。 忠义缓缓说道。“村民们本就住在村东那边,受‘隐宗’蛊惑早都成为了信徒。近些天便选出人来住到西边的屋舍中,将他们作为邪物的血食使用。” “师兄,村中的那个树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清源问道。 鬼面阴槐。按照元稹所说,这邪物暂时还算不得是精怪,皆是因域外邪术所致。 培育鬼面阴槐之初是用镇魂钉封住人的三魂七魄,将活人硬生生埋入老槐树树干之中,用其血肉作为养料,在邪术加持下,直至槐树生出人面。如此反复,一张张人脸最终必将组成那副三眼鬼面。 “隐宗”的鬼面阴槐可不是用来控制信徒这么简单,如此大费周章是将困在树内的阴怨之气为己所用,抽取怨气用来供养魔神。 清源这才想到,魏老五等人为何选择住在刘宅,应是那里的怨气对其供养的魔神而言更为有利,只是没想到魏老五和刘淮安反被那刘本旺的怨气夺去了性命。 元稹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那自裁的黑衣人也是邪术的一环,用来压制阴怨之气所用,说是操控者也不为过。待黑衣人死后,槐树内中的怨灵不再受其控制,便用枝藤根须来吸取活人魂魄及血肉为食,更是在受到攻击时给予对方反击。 若不能化解树内的阴怨之气,使其再入轮回,怨气就会如鬼物附身夺舍那般与槐树合为一体。怨气本就是由灵识所化,待其转化为树的意识才是真的成为了怪物,若再想将其控制亦是不能了。想必“隐宗”之人也不想见到这个结果。 凌萧那时所言的送些修为给邪物,便是要加速怨气与老槐树合为一体,届时便真会引得天罚降世。好在有清源师弟的掌心雷,这才将鬼面阴槐除掉。 “‘鬼面阴槐’?莫不是只有槐树才会这般?我见到村子里的杨树也是不少。”六子好奇的问道。 “槐树本就是木中之鬼,其阴气极重更易招惹阴邪鬼物附着。用槐树育此邪物得需半年之久,若用杨柳一类的树木怕是要几年才可。”元稹说道,“这‘头道岭子’村原本叫做槐林村,村中槐树成林,经人指点后才伐去槐树改种植了杨树,故此那边的地势较为低洼。不过村民终是留下一棵用来留个念想,也正是因此才遭了这场劫难。” 清源想到那时所见裸露在外的树根,想必都是这棵老槐树的根须。“元稹师兄,那‘二道岭子’村又是如何了?” “小源,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凌萧一旁说道。 “算是无碍了吧。”元稹立时眼中满是哀伤,“剩下的村民大多中毒太深已是疯癫,怕是再无恢复正常的可能了。” “剩下的?”清源一愣,“那些人莫不是中毒而亡?” “中毒是真,但却皆是被活生生的剥了皮而死。”元稹的眼中已有泪水流出。那堆满无皮尸骸的深坑还历历在目。 “什么?”清源只感到浑身气血翻涌,“‘隐宗’那帮狗娘养的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元稹抹了把眼泪,又说道。“‘二道岭子’村的人皆是被下了迷药,若说是为了广收信徒也不至用此手段,究竟意欲何为还未可知。两个村子的手段各不相同,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关联之处。” 第31章 现今可不是好骗了 清源侧起身看着身边的凌萧,依旧是那般四仰八叉的睡相。听着他那重重的鼾声忍不住有些泪目,这分开才几个月,他竟越发显得黑瘦,身上的疤痕有几处明显就是新伤所致。 寻思着不过个把钟头天就亮了,两人本打算来个彻夜长谈,没想到凌萧说着说着就打起了瞌睡,将头一沾到枕上竟呼呼大睡起来。 清源在租界那晚看到的人确实是凌萧没错,那破败的院子中、乱石岗子的林子里也正是凌萧,元稹和忠义几人。六子在草丛时说的一点不假,只是在暗中“监视”他们二人的不是那些杂草反倒是凌萧。 凌萧隐约见有人钻出荒地的草丛,本打算从一旁的高坡跳下来进行劝阻,可在符纸火光的映衬下,他却看到是清源,直到在祠堂“隐宗”的黑衣人出手时这才与两位师兄冲了出来。 “你们三个一直在暗中盯着我和六子来着?”清源呲着牙问道。 “嘿嘿,你可不能怪我,谁叫老头儿霸道,他说了不管是遇到谁,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才能出手,你知道我打小最怕的就是他。”凌萧那表情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放屁,说你怕师父谁人能信?一口一个老头儿的叫得好是顺嘴。”清源咬着牙说道,“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到时候再冒出来装个好人罢了。” “哎,你个没良心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倒打一耙了。”凌萧笑嘻嘻的说道。 “算啥账?我下山的时候你在哪里,李玉又跑哪里去了?”清源立时瞪起了眼睛,“你的脸皮也是够厚的,还要和我算账?” “咋还生气了?”凌萧就怕提起这个事,哎呀,这可真不怨自己和李玉,“都怪老——都怪师父,是他老人家不叫我们去送你的。” “确实是不要个大脸,还搬出师父来了。”清源气呼呼的说道,“这事你倒是真听师父的话。” “师父说咱们三个哭哭唧唧的叫人笑话,怕你再犯轴赖着不走,再说你家三哥都在山下候着多时了,这礼数还是要有的。”凌萧倒是把实话说出来了。 “我就不信师父能说这样的话。他可是最疼我了。”清源自是不信他的鬼话。 “你要是不信,那就等见到李玉时问问,他把膝盖都跪破了师父也没同意。”凌萧最不会的便是扯谎。 清源一听倒是没了什么脾气,这事李玉能做得出,何况师父也没出来送送自己,反倒是叫人把山门都关上了。 “师父也没说不准你回来,我可是眼巴巴的等了好久。”凌萧眼珠一转,“是我和李玉做的不对,你看我现在满身是伤的,你还能再忍心下手吗?” “你什么时候会用藏刀棍了?”清源自是觉得纳闷,凌萧的功夫自己可是知道的,兵刃可是一直用的是双手剑。 “嘿嘿,只是为了出行方便,元稹师兄藏刀棍用的极好,我却只是当做双剑来用的。”凌萧尴尬一笑。 清源一想原来如此,难怪几次见他都是持着一棍一刺。“说吧,你要和我算什么账?” “我连你屁股缝里长几根毛都知道,却从不知道你还会掌心雷,这你该怎么解释?”凌萧立时凑过来,盯着清源问道。 “我会什么术法你竟不知道?”清源反倒觉得不可思议,“李玉都知道,你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啊,你也没和我说过啊。”凌萧也是懵了。 “你个小白龙,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清源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估摸着观里只怕就你不知道我会掌心雷吧?” “咋又叫我这个,也不怕叫人听了去。”凌萧一把拉起被子遮住了已泛红的脸,小声嘀咕道。 凌萧与元稹、忠义两位师兄还有个要事去办,不出三日定会去找清源,反正几人一时半会也不会返回江南的,到时候可得麻烦咱们这位章四爷好好招待才是。 望着三人骑马远去的身影,清源竟一时有些恍惚。六子在一旁不免撇下嘴,不太喜欢源哥的这位凌师兄,尤其见他和源哥嬉皮笑脸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的人;元稹和忠义两位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可功夫那是一个好,到时候可得要请教几招。 驿站的王管事给清源张罗来一辆马车。这位官爷出手可是阔气,一匹马而已哪会用银票来买?看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定要亲自去章府拜见一下为好。 麟祺的脸此时可要比鞋底子还臭,见柱子不仅还屁颠颠的端来饭菜,还忙着去给他们两个烧洗澡水。真是难为自己的好四叔了,还偷偷摸摸的去了趟奉天给德文哥买药,自己咋就这么不受待见?你个小六子竟敢也“背信弃义”,就不能给自己留个纸条啥的?看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收拾你。 清源是一边吃着饭一边瞄着麟祺的一举一动,这臭小子就没憋什么好屁。记得小六子可是叫他“小哥”来着,不好,还是要亲自解决才行。 “怎么没和大虎去上课?”清源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少爷可是忙了一上午,也是刚刚回来用的午饭。”柱子一旁忙说道,一个劲的给清源使着眼色。 清源夹了口菜,看来臭小子闹的不轻。“我已经把药交给宋先生了,德文兄的气色可是好多了。” “哥,你这能耐可是不小啊,德文哥午时就去了‘明德居’吃饭,还气色好多了,您这怕不是有千里眼吧。”麟祺撇着嘴说道。 六子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多亏自己进了院便没敢多说一句,源哥这是挖了坑自己往里跳啊。 “哦?”清源轻挑下眉毛,手中的筷子也是一抖,这小祖宗现今可不是好骗了,“我这不是问你柱子哥呢嘛。” “您呐就好好吃吧,我也是懒得听了。”麟祺站起身,还不忘看了眼六子,“柱子哥,吃食都准备好了吧,我给他们送过去。” “少爷,您这都忙一上午了,还是我给大龙他们送去吧。”柱子见势不妙,还是离得他们远远的为好。 “哎呦,我的小祖宗,我和你实话实说,可别再阴阳怪气的了,回头你再把小六子给吓着。”清源可是实打实的看到麟祺那眼神了,连忙将他按在凳子上。不仅是柱子,怕是连大龙和喜子都已经“叛变”了。 第32章 难以应对 柱子趁着送饭的间隙跑了趟“明德居”,没有德文哥在场怕是源哥都得难以应对少爷。 清源临行前安排了几件事。大龙和喜子去暗中监视下倭人的贸易公司,那里是否有可疑的人与物进出;老胡去王四那边探探口风,这大门紧闭的贸易公司到底是做的什么营生,再者便是叮嘱老胡务必要给府中寻几个可靠的帮手,不光是人品要好,也得有能拿出手的功夫才行。 麟祺自醒来寻不到清源,差一点就将府里的房盖都掀了开来。素娥抱着麟泰、招呼着淑媛一起“闭门谢客,躲在西跨院不敢出;老胡则带了几个手下死死守住府的前后门,宁可挨这小祖宗一顿打,也决不能放他出去;柱子和大龙被绑在东跨院的练功桩上受尽了“酷刑”,待见那两大碗的臭豆腐汁便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这才将源哥安排的事说了出来。 自昨日下午,麟祺、大龙和喜子就开始在暗中盯着贸易公司,柱子也没得好,不仅要送好吃的过去,还被麟祺拉着一起值了大半宿的夜。 清源将昨晚之事说了一遍,自是隐去了那些血腥作呕的场面,关于“二道岭子”村的事更是不敢提及半字。 麟祺听的是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光是听到“掌心雷”三个字就让人兴奋不已,“鬼面阴槐”、傀儡戏子、怨灵邪祟究竟又是个什么样子?哎呀,自己好端端的睡哪门子午觉,这何止是错过,简直就是追悔莫及啊。 麟祺就像老猴子抓虱子一般,当着大家的面将清源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有惊无险,好在“哥”没有受什么伤,小六子也是毫发未损的样子。可是“哥”口中的凌师兄又是谁,元稹、忠义两位师兄又是哪位?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哥”提起过他们。 德文听的是双眉紧锁,一脸的不安。这桩桩件件看上去匪夷所思,可细想之下这内中关联却绝非巧合。看来得和源哥好好聊上一聊,毕竟有些事情还不能让少爷知道。 麟祺可是兴奋的很,这必须要好好表现下才行。这气也消了,心也安了,茶水也喝饱了,本想要拉着六子一起去找大龙和喜子的,可实在是于心不忍,自己的小弟还得要自己心疼不是?忙又去屋中取了几件新衣服递给六子。 六子被少爷这举动弄得可是满脸尴尬,手足无措起来,总感觉手里的这新衣服烫手的很。德文几人看的也是愣眉愣眼的。 清源就纳闷了,自打听到六子称呼麟祺为“小哥”,臭小子确实有了些做哥哥的样子。六子中毒,雨中赶路,看得出麟祺没有一丝虚情假意。可这两个小子啥时候关系变得如此之好了?怕不是麟祺手里真有六子的什么把柄?莫不是麟祺要“收买”六子来做自己身边的“细作”?得寻个合适的时机好好问问小六子。 现今正房里也没了其他人,清源这才将两个村子发生的事详细的说给了德文。 德文双拳紧握,眼中似要冒出火来,那帮“隐宗”恶人真是该死,就是被生吞活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经德文以身试毒便已确认了一件事,几人体内之毒可谓是同宗同源。此番清源就是去确认乱石岗子的黑衣人是否也纹有“隐宗”的标记,哪成想却在“头道岭子”村见到了“鬼面阴槐”。 元稹师兄说过育成“鬼面阴槐”需要半年之久。按照粥铺掌柜的所言,半年前来赶集的村民便越来越少,正月时“头道岭子”村还来了个戏班子,也从那时起便再无人来这里赶集了,显然村民已被黑衣人完全控制住了。 现已坐实两个村子之人确实被“隐宗”所害。那苗师傅与“隐宗”就绝对脱不了干系,这些毒粉要么是出自苗师傅之手,要么他也是受用之人,那个租界的神秘女子也应如此。 现今看来苗师傅出现在关外绝非偶然,未必就是为了医治麟祺而来,背后应还有什么阴毒的勾当。 魏老五本就是“隐宗”的人,他和刘淮安、陈兰花出现在红枫镇,倒是有一种可能是来寻找苗师傅的。若是他们要在红枫镇做什么长远打算,应该极为小心谨慎才是,不只是那三口大瓮中未被炼制成蛊的童尸,更何况魏老五在怨气极重的刘宅来供养魔神,“鬼宅”本就惹眼,几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出入显然不怕被人发现,哪有一点暗中谋划的样子? 苗师傅为何要对吕大哥下手,这内中原因虽未能明了,也怕是与“隐宗”有所关联。有一句说的是“怕啥来啥”,只是待真相大白之时又该会如何面对呢? 魏老五与刘淮安自戕而亡,陈兰花至今下落不明。想想那日在破院中的情景,黑壳蛊虫被那绿瓷瓶所吸引,若这瓶子真是那两具女尸的随身物件,那反倒可以说得通了;清源和德文也算是与蛊虫打了几次交道,这次所见的黑壳蛊虫绝不一般,不仅个头大甚至还不惧怕阳光,若说是作为繁育的种虫也不为过。 这两个女子能否是带着蛊虫来与陈兰花会合?这种假设未必不能成立。好在两个村子中并未发现有蛊虫的迹象,这倒是叫清源能松口气。毒粉、蛊虫、阴怨之气并发那便如末世降临,必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时逢乱世,穷苦百姓更是痴迷于求神拜佛,对异象奇闻也会愈加敬畏;哪怕你就是个变戏法的,保不齐哪天就会被视为什么玩意儿下凡,无论是癞蛤蟆转世也好,狗尿苔成精也罢,自会有人一拥而上的前去顶礼膜拜。 “隐宗”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了关外,这等精心筹谋怕是已有些年头,如此阴毒手段不像是为了扩大势力,广收信徒这么简单,其背后或许还有更为恶毒的勾当才是。 现不知还有多少“隐宗”门人隐匿在关外,又有多少门人正在前往关外的路上,奉天府周边数百里的范围之内,又有多少黑衣人在暗中蛊惑村民,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将遭此祸端,这两个村子的惨剧又会出现在何处?难道就任其再次重现不成? 清源将自己的又一个打算告诉德文,现今已派老胡多寻些正直可靠,功夫在身之人,届时将他们分散出去,势必先将奉天境内仔细暗查一番。此事也得叫长兄知晓,希望借助他的力量将人扩散至关外各处。,隐宗”这个祸端若不及早除之,恐难保关外这一方水土平安。 第33章 好好规劝规劝 清源并未同凌萧提起麟祺体内蛊毒之事,即便说了也无非是叫他徒增烦恼罢了,倒是知道了师父此时并未在观里,他老人家带着李玉一行人去了山西的清虚观。 德文提议道,凌萧几人若离开关外之时,可否也带上咱们一起跟着回去?他们既能安全抵达这里,想必就会有回去的法子,虽说章老爷定能再做筹谋送咱们去江南,可若寻得其他途径岂不是两全其美? 清源自是认可德文的话。凌萧他们还要在关外逗留些日子,元稹师兄对“隐宗”的了解可谓颇深,自己正好借此机会多请教一二。若是去了江南,也能提前和老胡把事情安排的妥当些。 清源见德文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估计也能喝上几杯了,正好一会接上麟祺几人,那晚饭就去“明德居”吃也能方便些,倒是有些馋小禄子做的焖肉了。 素娥和淑媛见清源笑呵呵的进了屋,身后那根“尾巴”却没能跟着来,不得不说哄孩子这块还得是章四爷出手才行。两个女人大吐苦水,只求小源日后先把麟祺安置好再出门,这小子现在越来越不是个物。上房揭瓦倒是不怕,可这连哭带嚎,满地打滚的招数越来越驾轻就熟,现今还多了不少恶心人的手段,小柱子和大龙可没少受他的“酷刑”折磨。 淑媛看着清源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除了偶尔点点头便是一言不发,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这下可算知道姐姐为何要等着四爷回来再议了;看着素娥姐姐在那还一本正的列举着麟祺的“恶行”,自己实在是忍不住了,忙抽出手帕捂着嘴笑起来。 素娥其实早就绷不住了,眼见淑媛笑了场,自己立马也哈哈的笑起来,捂着肚子更是差点笑岔了气。 二人现在终是看明白了,这章府四爷才是麟祺的家长,咱们几个充其量就是个摆设,所谓的功劳无非就是帮着四爷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而已,现今还能挂着老爷、夫人、娘亲、姨娘这些头衔实属是莫大的恩惠了。 清源可是羞红了脸,忙不迭的起身告辞。这哪里是告状啊,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教子无方”嘛;好是丢脸,臭小子还会用上“酷刑”了,当年自己折磨李玉和凌萧的时候也没这般啊,竟不知他在哪里学到的这些“下流”手段。 倭人的贸易公司依旧大门紧闭。麟祺呲着牙拿起一张纸,这上面记录了几时有人进出,是男是女,穿着样式,手里拿的什么物件,可谓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清源看了眼德文。“写的不错,很是详尽,就不知道这是哪位老师教的?” “嘿嘿,自是德文哥教的好。”麟祺小嘴一咧。 “这都一天一宿了,就记下这么几条?”清源也是觉得奇怪。 “是啊,一共就见到五个人进出,有三条记录还都是李大哥的,只不过他没进到那里面去。”麟祺也是无奈。 “这是个什么人?”清源又问道。 “德文哥说那应是个西洋大夫,昨晚进去后就一直没见出来过。”麟祺回道。 清源叫麟祺、大龙和喜子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晚饭就都去“明德居”吃,别忘记叫上六子。 麟祺一听睡觉反倒是精神了,一把抱住清源的胳膊。“我不走。我就陪着你。” “不走也行,我就给你讲讲满清十大酷刑的故事。”清源端起了茶杯,“滥用私刑可是有悖律法的。” “走,走,我现在就回去。我可不听那故事,老吓人了。”麟祺一呲牙,再不抓紧走怕是有罪遭了,“劳烦您几位先忙着,我这就回去补觉。” 清源看着纸上的记录,昨日下午、入夜,还有今日的早饭后,李安都来过这里,按照麟祺所写,李安每次的穿着也各不相同;与他相见的是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只昨晚入夜时分见了一面,而且二人在夹道中聊了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若他们真是两情相悦,自己也不能做个恶人。府里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李安一不管家二不管账的,平日里也没有给他安排什么活计,无非是排班轮值而已。许是自己想多了,可这红枫镇就挑不出个你李安喜欢的姑娘了?怎么就非得喜好这种异国番邦的女子? 德文示意下清源,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贸易公司的门前。此时大门已打开,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留着仁丹胡,身着黑色和服的矮个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清源站起身走到食摊前拿了一碟花生,用余光向门内望去,里面一丝光亮也没有,除了黑便再也见不到有其他的颜色。 两个身着长衫带着宽檐礼帽的人下了车,门口的男人向他们微微躬身,随后便带着人走了进去,大门再一次悄无声息的被关上。马车上又下来两个穿着和服的男子,见他们有些吃力的抬下个大木箱,显然内中之物的分量也是不轻。待二人抬着箱子从边门进去后,车夫才将手中的缰绳一抖,马车便缓缓向老街北面驶去。 “源哥,我认识那赶车的。”柱子低声道,“他是镇长的手下柳源。” “裴镇长?”清源一愣。 “对,就是他的手下,听说还有些功夫在身的。”柱子肯定的回道,“好像和王四有些不对付。” 清源对着柱子耳语几句,随后对着德文笑道。“回吧,先去找宋大爷告个假,然后哥哥给我讲讲满清十大酷刑的事呗?我就不信你什么也不知道。” 要说到哪里能找几本闲书来看,宋德文的书房便是不二之选。清源看着那一大架子的书就直摇头,自是要感谢德文兄的,可这事绝少不了小柱子的撺掇。自己咋就没发现麟祺还看过闲书呢?他若是不在府里看,难道会是在书院的时候看的? “源哥真乃神算子是也,您说的一点也没错。”德文笑呵呵的端来茶水和点心。 “你不去教书实在可惜了,赶明儿你把这书房改成私塾得了。”清源话一出口立时觉得有些失礼。 “您可别激将我,我若真这么做了,最遭罪的怕就是您了。”德文笑着说道,“我可是有您的告诫在先,从未给少爷看过那些花前月下的;再者,我这里可没有满清十大酷刑这本书。” “好哥哥,小弟绝无讨伐你之意,我知道麟祺信你,只愿你帮我好好规劝规劝一下他。”清源一脸苦笑,“二位嫂子的连珠炮,我怕是无法再招架一次了。” 第34章 考虑的面面俱到 柱子见胡大爷和王四从“明德居”出来,看上去两人可没少喝,自己是知道胡大爷的酒量的,三个王四也不是他的对手。 老胡连喝了几杯茶水,面上现出一丝尴尬。“四爷,那王四并不清楚贸易公司的具体情况,他倒是说起个事,裴镇长在小台子那边批了块地给日本人做加工厂。” “加工厂?”清源不禁皱起眉,这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四爷,我听柳源也提到了加工厂。”柱子一旁说道,“刚刚他送来的那几个人便是从加工厂回来的。” “可知道加工厂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清源问道。 “说是用来做罐头的。”柱子回道,“柳源说几日后加工厂就能开工了,日本人已经邀请了裴镇长去剪彩。” “小台子又在哪里?”清源想了想,又问道。 “就在保济村的西南面,那里距离官道也是近的很。”老胡对红枫镇的周边还是较为熟悉的。 “小台子也是个村子吗?”清源看着老胡。 “不是村子,还真就是个破石台子。”老胡说道,“康熙年间曾在那里建了一个求雨的祭台,直到光绪十三年才被废弃不用了。” “胡大爷,你这知道的可真是不少。”清源笑道。 “哪里是我知道的多,这都是老太爷和我讲过的,四爷不知,当年咱们府差点就建在小台子那边了。”老胡一提起章老太爷,面上忽地现出一抹惆怅。 清源见状忙掏出帕子递给老胡。“都怪小源了,胡大爷莫再伤感才是。” “哎,老了。”老胡摇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叫四爷您笑话了。” “胡大爷,那为何又将宅院建在了现今这里?”清源也是好奇。 “小台子周边有一片百余年的槐树林,老太爷说那玩意邪性,纵是尽数砍了去,可树根早已深入地下,盘根错节的不知道要绵延多少里了。”老胡缓缓说道。 清源点点头。父亲是有道行在身的,对于这些槐树竟也会如此忌惮。槐树林,还是百年的槐树林,这不会就是个巧合吧?这个加工厂为何要选在那里?倭人对于风水数术可是极为看重的。 师父讲过,倭人的阴阳道起源于华夏阴阳五行学说,自南北朝时由高丽的百济传入东瀛,推古王朝的圣德太子更是将此学说推广开来,将占卜、祭祀、天文、历法等学识与当地学派融合,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阴阳道,而阴阳道就成为了东瀛神道教的重要组成部分。 神道教中阴阳师的占卜驱邪、风水数术绝不可小觑。自东瀛天武天皇建立阴阳寮之后,平安时代的阴阳师不仅从事占卜和祭祀活动,还负责观测天文与制定历法。平安时代中期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对风水数术的造诣也是颇深,深受当时天皇及权臣贵胄的器重,还被奉为国之阴阳寮的始祖。 老胡忽地招呼柱子过来,示意他跪在清源面前。“四爷,有件事我一直想对您说来着,还望您不要见怪。” 自四爷归来,自己这心里不知为何敞亮了许多。府里变化之大可谓是翻天覆地。您将少爷唤醒后更是对他疼爱有加,不仅叫老爷、夫人,两位太太再无忧虑,更能叫老太爷在天之灵得以安心。 若说您这样做是源于家人之故,可您对身边的这些人也竟这般关照爱护,如同亲兄弟一般。这几个小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们什么脾性举止自是知道,可自从跟在您的身边,一个个不仅性格开朗、与人为善,就连做事上也是少了毛躁,可以说变得心思沉稳、思虑周全。 自己在老太爷和老爷身边多年,自是希望日后有人能为四爷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德文心思敏捷、为人正直,柱子年纪也不小了,虽说笨了些,却也能明辨是非,识得好歹。这兄弟俩定能做好您的帮手。 德文掀开帘子进来,手里的水果和点心差点掉在地上,这是啥情况? “看给小柱子吓得。”清源起身扶起还一脸茫然的柱子,“胡大爷这你就不知道了,德文与柱子可不是我的帮手,早就是我小源的哥哥和弟弟了。” 老胡一愣,四爷竟说德文和柱子早就是他的兄弟了?自己绝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四爷那随意的样子倒不像是假话。“四爷——哎,您就当我多喝了几盅。” “那可不行,你倒是有说词了,可把我和小柱子吓坏了。”清源笑嘻嘻的说道。 “全凭四爷责罚。”老胡更加不好意思了,尴尬的摸着大光头。 “必须要罚你的,我刚刚想了个好点子。”清源看了眼德文和小柱子,“柱子成婚那天咱们就不要在府里办酒席了。” “四爷,这可——”老胡又一愣,连忙说道。 “新郎官,你说行不行。”清源呲牙一笑。 柱子可是哭笑不得,说是责罚胡大爷,怎么反倒是弄到自己身上了?苦着脸说道。“四爷,您说了算。” “胡大爷,我真的是有这个想法的。”清源说道,“咱们就将酒席定在‘明德居’,一来府里众人都能轻松一下,好好乐呵乐呵;二来也能帮着‘明德居’打个名声,多些进项不是。” “四爷,这可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德文大喜,见老胡也满意的点着头,便一把拉过柱子,“那我和柱子现在就去写菜单了。” 清源看着他们两个走出了门,又笑道。“胡大爷怕是要多破费点银子了。” 老胡哪想到会是这样的“责罚”,四爷做事还真是考虑的面面俱到,倒真有些章老太爷当年的风范。 “四爷。”老胡忽地站起身,双手抱拳,深施一礼,“此前还有一事并未说明,还望您不要怪罪。” “胡大爷,这是哪里话?”清源连忙说道。 “老太爷曾交待过我和沈秀才,此事决不可叫老爷,二爷和三爷知道,就连江南的老太太也不例外。”老胡说道,神情也是极为凝重。 第35章 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章老太爷当年带着老胡和沈秀才一行人多次来到关外,章府自选址到建成前后共计花费三年有余。那时的老街周边还隶属于“小营子村”,后经章府出资分别在老街修建了两条东西、南北向的主路,更是铺上了一块块的青石板;待老爷清仁将“悦文书院”建成后,镇长也是忙不迭的把那几个衙门口迁了过来。 老胡长叹口气。“四爷,实不相瞒,府中后山的那条水渠便是老太爷派人修建的。当时工匠们白日里建府,夜里便会去后山修建暗渠,只因工钱过于丰厚,并无人抱怨工时过长、活计太累,一个个反倒是热火朝天的,即便这样也是用了两年之久。” 清源咂吧咂吧嘴,父亲如此花费心思不会真是为了风水之说吧。“胡大爷,可否将内中实情说与我?” “不瞒四爷,修建暗渠原因有二,其一将红枫岭上的山泉引来确实有助于府上的风水,可另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及时避祸。”老胡面色凝重的说道,“若有变故,府中一干人等可由后山去往暗渠,亦可借助后山树木繁茂快速脱身。” 章府所处位置并不便利,甚至说可谓有些偏僻。清源也一直纳闷这个事,想必是父亲和长兄行事过于低调之故,可即便这样也没必要将宅院建在山角处吧。 “老太爷说过,若一旦发生变故,家人可由暗渠逃向红枫岭。”老胡说道,“这暗渠本就修建的隐蔽,况且后山林中还设有一个法阵,老太爷说过若无腾云之能休想上到高坡,定会将其困在原地。” 清源一愣,后山法阵?莫不是那林中的“障眼法”吧。老胡怕不是是被父亲给唬住了,自己的一泡童子尿可是就把法阵给破了。 “胡大爷,那时我们几个去后山的时候,你并无暗示过有什么法阵啊。”清源不禁问道。 “这个——不是吹捧四爷您,自经历三太太一事之后,我可是知晓了您的厉害,更何况过了那么多年,我觉得那法阵未必能有什么效果了。”老胡讪笑一下,自是实话实说,“那日我也带了人上去看过,这才知道你们已过了高坡去了对岸,这才提前去岭下候着了。” 清源想了想,又问道。“胡大爷,那暗道后因地震之故已然破损,那为何没有及时去修缮呢?就因父亲的叮嘱,你和沈大爷才没有将此事告知给长兄?” “谨记老太爷的嘱托确实是首要原因,可现今修复暗道必是会引起他人注意易生事端;再则修缮所需费用也绝不是个小数目。”老胡无奈的说道,“前些时日我又接到沈秀才来信,今时不同以往,现今局势动荡应,必得提前做好应对之法。也正因此才会将此事说与四爷您。” 清源不禁咧嘴苦笑。“我说胡大爷,咱先不说这要费多少事花多少钱,此事即是连几位兄长和老太太都不能知晓,你和沈大爷这样做岂不是辜负了父亲的嘱托?” “四爷,老太爷的话中并未提及到您,他老人家说话行事一向谨慎,绝不会有如此的疏漏,必是另有他意。”老胡双手抱拳说道。 清源倒也不便多说什么,老胡这话虽有断章取义之嫌,可自己毕竟是章家的儿子,既已知道了此事若能将其善后亦可心安。“父亲修建这条暗道本就是为府中所用,我既已知晓此事定不会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 老胡大喜过望,沈秀才当真是能掐会算,自己也是没有看错四爷。“现今老爷和夫人为新政府做事,府中之事就全仰仗四爷您了,老胡不才,只要四爷您吩咐,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清源脑海中忽地生出一种感觉,自己此番误打误撞的来到关外并非是“躲清闲”来了,似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为何这桩桩件件都没能漏下自己? 老胡不提这个当家主事的还好,既然这样的话——嘿嘿,我怎么能把他给忘了,自己这身边不是还有个“天选之人”吗?章麟祺,你也嘚瑟不了多久,到时候可不要怪我这个四叔“心狠手辣”,章府的小夹板必得给你套个结结实实的。 清源见柱子拿着写好的菜单都要乐颠陷了,用三天的时间来准备酒席应是可以,现今林嫂和她儿子已在店里做活,麟祺这个“大厨”自是也会去跟着忙活,自己可就等着那天闹柱子的洞房了。 不到六时几个人已在“明德居”坐下了。林嫂和孩子已被小禄子赶回去休息了,这娘俩实在勤快一刻也不闲着,小禄子可不忍心这样去使唤人。 沈明和小禄子一听要在这里给柱子办酒席,自是知道清源的用意。小禄子接过菜单一看,上面写的竟全是自己的拿手菜,立时眼睛一红,看着清源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才好。 麟祺的眼睛滴溜直转,这一下午又是发生啥事了?禄子哥又是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哥”,可不能叫他再往“哥”的怀里扑了,连忙站起身走了上去。“这都是他应该做的,自是不用谢他。” 本应大家一起坐下来吃吃喝喝才是,可店里陆续来了客人,小禄子去后厨炒菜,沈明则在前堂跑前跑后的招呼,几人见此只好速战速决,清源本还想和德文喝上一杯,现今只能多吃几口焖肉解解馋了。 麟祺果真是饱饱的的睡了一下午,澡也泡了,饭也吃了,看着天色尚早,便一把抱住清源的胳膊撒起娇来。“哥,回到府里也是睡觉,你就陪我溜达溜达去吧。” “源哥,不用去看着那边了吗?”大龙可是没有忘记这个事。 “要去你去,我要和哥溜达去。”麟祺忙说道。 “大龙,眼下倒也不必去了。等咱们商量个好法子再说。”清源笑道,又想了想,“各位可有兴致一起去溜达溜达?” 麟祺自是不反对,反正只要是“哥”能在自己身边,其他并无所谓。回头看着小六子板着脸也是一言不发,似是有什么心事,也顾不上他身上那股羊骚味了,向着六子勾了勾手指。 “你有什么心事?”麟祺低声问道。 “没有。”六子低着头小声说道。 “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麟祺看他这样子反倒验证了自己没有看错。 “小哥,我把李安给揍了。”六子长叹口气。 第36章 内中详情 麟祺呲着牙看着六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哥”和胡大爷应还未知晓此事,“哥”都说了李安与那女子相见也不是啥大事,算不得是犯了府里的规矩,现今可好,小六子这一出手倒全是他的过错了。 六子虽说怕胡大爷的板子,也怕四爷责罚,可实在是受不了李安的那副嘴脸。喜子下午回来时将这事说给了六子,三个人平日里关系就好的很,无非是想叫六子去劝劝李安,红枫镇的好姑娘也不少,怎么就非得相中个倭人女子。 六子知道李安今晚值夜,想着他一定会在房中午睡,这一进了屋却见他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不由分说拉着他由后院偷摸溜进了小树林。怎么说也得问个清楚,六子知道四爷对倭人的态度,决不能叫李安为此被赶出府去。 李安挠挠头将这经过如实说出来,见六子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又红着脸懦懦的说道,自己实在算不得与那女子相好,这前前后后也没见上两面。谁叫你这几日不在府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满脑子都想那女子。 六子没好气的瞪了李安一眼,这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既是如此,你们二人倒也没必要再见面,省的叫人在背后议论。你就是憋得久了,一和女人说上几句话这心里就长了臊草。 李安忽地感到一阵恍惚,喘着粗气一把抓过六子的手放在他的胯下,好弟弟就你最是懂我,哥哥这里都快爆了。六子一愣却也没将手抽回来,这李安都要赶上种马了,也不管何时何地立马就能起了性, 别看他长的瘦,可这体力却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两人这事也却是没少做,喜子也时不时就被李安按倒来上一发。要是碰巧他们三个没有及时叠起被子,那屋中的味道也能把人薰个跟头。 六子看着李安那一脸的淫荡样,自己也实在是把持不住,红着脸又拉着他往林子里面走去。自己也是好多天没解决了,尤其是那晚在驿站被大龙搂得紧紧的,自己险些重蹈那日的覆辙。 可没想到接下来李安出口的话却叫六子顿时火冒三丈起来。往日李安的那些荤话可是激起六子欲望的利器,虽是粗鄙下流可未向今日这般字字不离女人身体,更是迷离着双眼唤着那日本女子的名字——美枝子。六子也顾不得提上裤子,抬起膝盖便顶在了李安的肚子上。 李安并未感到肚子吃痛,笑嘻嘻的光着屁股继续往六子身边蹭。“先把哥哥伺候舒服了,你再打也不迟,等那小娘们从了我,哥哥一定也叫你尝尝鲜。” 六子一时觉得恶心,背过身整理着衣裤。“你去把衣服穿好,我现今不想搭理你。” 李安只感到欲望越发的强烈,眼神迷离的央求道。“好弟弟,可不能撇下我不管啊。” “爱找谁找谁去,现在你就去那个倭人娘们去。”六子气鼓鼓的说道。 “六子你还别说,我一闻她那满身的香味便受不了,哪天都得出几管子雄水,你是不知道,就咱们这糙爷们怎么抹粉都不带香的。”李安一脸兴奋的说道。 六子知道自己就要压不住火了,咬了咬牙说道。“就不怕四爷赶你出去?” 李安忽地脑海中现出清源的身影,立时不屑的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没犯了什么规矩,怎么你家四爷还不允许我找媳妇了?” “随你。”六子一甩手气呼呼的便要往林外走。 “我说小六子,你在他身边这才几天也学会管天管地了?”李安狠狠地啐了一口,“不用他赶我走,我现在就自己去说。妈的,都是些什么狗揍的玩意。” 六子本已按耐不住,一听这话回身就是一脚,这还骂上人了。李安硬生生接下这一脚,随即抡拳就朝六子脸上砸了过来。 李安一瞬间感到身上吃痛,手上的力道也弱了下来,这一拳险些打在六子的脸上。自己这是怎么了?李安手足无措的看着小六子,刚还晕乎乎的脑袋立时清醒下来。 自己是稀罕这黑小子的,他那双忽闪的眼睛里一丝算计也没有,相处了这么久,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自他与四爷一行人外出,自己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可自己又能怎么办? 那日本女子确实叫自己心动,自那日相识后便如丢了魂一般,满脑子里全是那妩媚的样貌,醉人的香气。美枝子说她也只是贸易公司的一个下人,自己身份虽低又为何会配不上她?离开章府也不是个坏事,自己也不会再为他而徒生烦恼了。 六子倒未发现李安的变化,接连几招打的李安是鼻口窜血,好在还是收了力道,不然定叫他躺个半年;看着他躺在地上直哼哼,这心里也慌张起来,忙胡乱给他穿好了衣裤,扶起他偷偷的溜回府里。 六子自是不敢与少爷讲内中详情,只是说自己劝李安不许再与那女子相见,见其并不同意便打算教训教训他,没想到下手有些重,现今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自己小弟犯错便是自己这做哥哥犯错。麟祺很是仗义的拍了拍六子的肩膀。“别怕,咱们打了就打了,他还敢告状不成?走,我和你去看看他去。” 麟祺走过去拉住清源,低声说道。“哥,我这肚子有些不舒服,你们去溜达吧,我想回去躺一会。” “怕不是吃多了?叫我说你什么好。”清源无奈的一笑,“那就先送你回去。” “不用,叫六子陪我回去就行。”麟祺笑嘻嘻的说道,“哥,我就不扫你们的兴致了。” 清源倒也不点破他,这臭小子一看就有事,也好,没有他在身边倒叫自己能少分些心。 几人借着月色便往镇南方向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走了不到半个钟头,远远就看到了那片百年的槐树林。 小台子的位置确实不错,进出十分便利。整片区域树木繁盛,平坦宽阔,周边见不到乱石土坡,也无民房院落,更不见有一处农田。清源环顾下四周的场景,若想要在这附近藏身还的确有些困难,那片槐树林里还算是可以,可一想到“鬼面阴槐”仍感到心有余悸。 清源知道自己没有做任何准备,绝不可擅自进到林中。此番前来就是要熟悉下小台子的所处位置,隐约又见有光亮由树林深处透出,看来真的是不能再往前走了。 第37章 一截枯骨 几人回到府中已过了亥时。清源走了近一个时辰确实感觉有些脚酸,麟祺并未在房中,火炕上也没铺着被褥,这臭小子跑去哪里了? 清源靠着炕柜正迷糊中,麟祺和六子已悄悄的进了东跨院。麟祺看着正房和耳房都点着灯,随即眼珠一转将手揽在六子的肩膀,嘴里不停地哎呦、哎呦的小声叫起来。 柱子和大龙、大虎闻声跑出来,就见六子扶着一瘸一拐的少爷往正房里走。几人连忙架起麟祺,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了炕上。 清源恨不得一脚就把麟祺踹下炕去,看着那三个大傻子还在那边问东问西的,便朝六子说道。“你是真消气了?那么一大瓶的药膏就没给我剩下些?” 六子一听立马傻了眼,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四爷,您就责罚我吧,还求您不要把李安赶出府去。” 麟祺动作也是快,跳下炕来护在六子身前,梗着脖子说道。“都是我叫小六子那么做的,你就打我吧。” 柱子几个也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清源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们,往褥子上一躺。“柱子把蜡烛熄掉,我要睡觉了。” 麟祺示意他们先把六子拽出去,随后熄了烛火,嗖的一下就跳上了炕,也不管衣服脏不脏、袜子臭不臭了,一个劲的往清源身边蹭。 柱子一听这事与李安有关,反倒拉着大虎回屋睡觉去了。大龙挠挠头,本还想叫柱子帮着劝劝,这下可好,只能无奈的拉着六子进了西厢房。 六子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抹着眼泪。大龙最烦谁这个样子,有事就说呗,哭哭唧唧的算怎么回事?现在是走也不是,劝也不是。行,就看看你小六子有多少眼泪,看你啥时候和自己说。大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反倒是不觉得烦躁了。 六子眨巴眨巴眼,看着光着膀子的大龙也在盯着自己,立时抹了把眼泪,抽搭下鼻子。“大龙哥,我没事了,你也回去睡吧。” 大龙沾湿了洗脸布,递给六子。“到底咋回事?” “我把李安给揍了。”六子忽地呲牙一笑,“打的他鼻口窜血。” “就因为他和那姑娘见面的事?”大龙问道。 六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全是,主要是他不觉得有错,说话也是难听,就该叫四爷赶他出去。” “那你还替他求情?怎么没打够,还得留在身边继续打是不?”大龙对李安好感不多,尤其是听喜子说上次他们打架也是因为李安的那张臭嘴。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还不是因为我先动的手,要是李安为此被四爷赶出去,我哪里会能心安?”六子擦着脸,这言不由衷的话只能骗骗大龙了,也不知自己这手啥时候变得如此的欠了。 大龙看着六子的神情恢复许多,也是放下心来,二人聊了有半个时辰,忽听房门被轻轻叩了几下,就见清源穿着一袭黑衣闪身进了屋中。 漆黑的夜空中乌云已遮住了残月,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在远处的天际时隐时现。清源和六子朝着小台子方向跑去。 小台子坐南朝北,周边竟植有松、柏、槐、柳四片林子。早已破败的圆形石台前有一条长满杂草的石板甬道,圆台周边立有十根石柱,甬道两侧则各有六根,应该是代表着十天干、十二地支,石柱虽已残破不堪,却也能依稀看出雕刻极为精美。 清源招呼六子由柳树林中进入。林子倒也不大,走了几十步便到了边缘。前方灯火通明,两人来高的青砖墙内还传来工匠们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围墙内的南侧显然还在施工。 这个加工厂占地可不小,南北两个大门都关得紧紧的,并没有见到有人值守。西墙外的空地上挖有一个大坑,黑乎乎的也看不清内有多深;坑的外沿垒着尺把高的青砖台子,台上外侧每隔一段便又固定着一个铁钩。 六子指了指围墙,清源用手一摸,围墙的表面和砖缝还未干透,显然这西北角应是砌成不久,六子砍下几节粗壮的树枝,将一端削成尖刺状,试了几个位置后,便将树枝插进了砖缝处。 二人的体型消瘦,又都有功夫在身,要不是怕人发现,这两人来高的围墙也奈何不了他们。借着树枝的支撑,二人“借力打击”,嗖嗖两下便登上了围墙。 加工厂内的南侧亮的很,隐约可见工匠们还在忙着活计。南北大门之间有一条宽宽的石板路,粗略数下,厂内不下二十处大小不一的砖房。 清源看着眼前是一处涂着石浆的圆柱形房子,高度并未超出围墙,就这距离一个纵身亦可跳过去。 六子低声对清源说道。“源哥,试下动静不?” 清源正有此意,摸出备好的石子便向院中掷去。许是被工匠们的器具声所掩盖,清源并未听见石子落地的声音。 六子也摸出一颗石子,用力向石板路上掷去。依旧没有落地的声音。 清源想了想,取出一张符纸包裹上石子,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 妙法自然 灵宝符命 除秽卫真 随着一声“去”,清源又一次用力的掷了出去。 “嗡”,随着一声如蜜蜂振翅般的响动发出,二人眼前忽地现出一张泛着红光的大网,那被符纸包裹的石子正是砸在了大网之上。 “走。”清源拉着六子立时蹿下了围墙。 清源脚还未等落地,只觉头上传来一阵冷风,六子一把拉过清源,借势翻滚在了地上。二人向后一个翻身,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色和服,头插三根红蜡烛的倭人女子向清源扑来。 六子俯身便迎了上去,手中双刀照着那女子的左肋狠狠地斩去。这一刀力道十足,可六子却随着双刀落下,他也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六子一懵,明明是砍到了才是,怎么竟似砍在了一道虚影之上。那女子的利爪业已来到了清源面前。 清源早已短剑出鞘,借着侧身之时抬手一挥,眼见那大红和服四散开来,一根蜡烛已被清源斩落在了地上,忽地一下,那蜡烛瞬时化作了一截枯骨。 女子漂浮着身体死死地盯着他们,涂满白粉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那被风吹动的长发则在身后飘散开来。 第38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六子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这女子的妆容实在叫人恶心,大白脸,大黑牙,眉毛处还涂着两团红。妈的,李安这厮竟喜欢这样的倭人娘们? 清源已将一枚符纸贴在短剑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北斗诸天 护我真灵 百神安位 列侍神公 五天魔鬼 亡身灭形 急急如律令 随着低喝一声“敕”短剑上的符纸向那女子飞去。倭人女子正欲将身体散开,哪知清源手中的短剑也一并飞出,将她狠狠地钉在了围墙之上,符纸化作一团火焰将她包裹在内中。 “六子,砍她头上的蜡烛。”清源连忙说道。 两根蜡烛落地,又立时化作了两截枯骨,只听火焰中传来一声低嚎,忽地一下,一张散着黑气的白色纸人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清源一愣,忙将墙上的短剑拔了下来,就见那纸人周边的黑气又立时向短剑汇集而来。 “源哥,怎么不见有其他人出来?”六子紧握双刀,警惕地看着周边。 “快走。”清源拾起那张纸人,用一枚符纸将其裹住。 二人急匆匆闪进柳树林中,清源回头看向加工厂,我们老祖宗的手艺倒真叫倭人学了去,确实是不能小瞧了这帮阴阳师,能将纸片人化形可着实不简单。 清源带着六子又转了一大圈,确认没有被什么邪物跟踪,这才稍许安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便和六子急匆匆赶回了府里。 大龙一直在院里等着他们,刚要上前问候,被清源连忙制止。“辛苦大龙帮烧些热水吧,静室里还有柳叶也拿一些过来。” 清源带着六子去了浴房,等下要用柳叶水好好去去晦气。三人就这样赤着身子边洗边聊起来。 六子今日可又见识到了源哥的能耐,就是万万没想到那倭人女子竟是一张纸人,这难道是纸片子成精了?再说这动静也是不小,怎么就没看见有人出来? 清源对东瀛阴阳师善用的式神和傀儡二术有所知晓,这纸片人便是阴阳师的式神。 式神是一种被阴阳师所役使的灵体。这玩意的存在有些特别,不像出马仙那般请神附体,需要阴阳师与之签订契约,可以是妖、怪、神、灵、巫蛊等物,甚至可以是活生生的生灵亦或是人的魂魄。通常以剪纸而成形,东瀛平安时代的安倍晴明能将式神当作仆人一样使用,捶背倒茶,抚琴歌舞。 式神的力量不仅仅来源其操纵的阴阳师,更为主要的是其生前所用的一个物件,这也成为了式神的最为致命的弱处。阴阳师并不是想与谁签订契约就能签订的,一定要找到对方的一件实物,小到首饰衣服,大到兵刃法器,这是签订契约的前提,可也正因如此,若将此物销毁,便能将式神一举消灭。 “像今日这个式神,那头上的三根蜡烛便是其弱点。”清源说道。 “源哥,那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六子问道。 “还得多亏了你,你那一刀竟从纸人身上穿过,我便只能试试其他部位了。”清源笑笑,“今日倒是没见你被吓到。” “跟在您的身边,我可是涨了不少见识。”六子不好意思的一笑,“自看到了那妖树,我倒不觉得还有什么更吓人的了。” “源哥,我可是越来越妒忌小六子了。”大龙笑道。 “今日这事千万不能和麟祺说,不然我就得遭罪了。”清源说的实话,那张臭脸可是真的吓人。 “源哥,就真的没人发现你们吗?”大龙问道。 “我对此也是十分的不解。”清源也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为何没有见到操控纸人的那个阴阳师?在将第一个根蜡烛斩下之时,阴阳师就该出现才对,最起码也要将式神收回。清源忽地看着水中的柳叶,或许是因为这个?柳树林?这种相克之法难道那阴阳师会不知道吗?白色纸人身上的黑气竟是自己短剑中的阴怨之气,这又是怎么回事? 清源擦了擦身上的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隐隐的雷鸣。六子催着大龙去休息,打扫浴房这点活就交给自己,反正现在也是睡不着,一想到刚才那场面依旧兴奋。 这雨说下就下,六子又去检查下院门栓好了没,一道闪电划过,六子差点叫出声来,就见一道身影从院门外映在了地上。 六子猛地打开门,这手脚都做好了准备。“李安?” 李安呆愣愣的站在院门外,任凭大雨哗哗地打在身上。六子拉着他进了西厢房,看着那张还肿着的脸和青一块紫一块的伤,不免心中更为愧疚。 “大晚上的不好好躺着养伤,来这里做什么?”六子给他换上干爽的衣服,“我这要不出去,你还打算顶雨站一宿?” “我是来给你认错的。”李安低着头小声说道。 “你也没做错啥,我把你打成这样不也没给你认错嘛。”六子说道。 “你和少爷走后,我也是一直没睡着,喜子回来也把我臭骂了一顿。”李安低着头,“都是我自找的,不该说那样的话。” “知道就好,若以后还这般,我依旧会揍你。”六子的语气缓和下来。 “我都来过一次了,大龙说你不在。”李安说道。 “就为了来认错的?”六子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还给我抹了药膏。”李安端着茶杯,脸上也红了起来,“那个——你没和少爷说那个啥吧。” “啥?”六子忽地想起林中的事情,“我说那个干什么,你当是什么好事呢?” “那以后——”李安放下茶杯,看着六子。 “以后?”六子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哪还有什么以后,你离我远点就行,省得我再揍你。” “你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吧。”李安懦懦的说道,“千万别为了这事断了咱们兄弟间的情谊。”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总是拿这话糊弄我。”六子也是没少吃这“情谊”二子的亏。 “我真是这样想的,哪里会糊弄你。”李安想去拉六子的手,见他那冷着的黑脸忙又收了回来,“我知道,你之所动气不止是因为那几句难听的混话,而是——可我当时满脑子就是那女人——”